《重生之嫁给前任他哥》 第一章 十月,一场寒风令京城温度骤降,仿如寒冬腊月天。 是夜小雪,祁阳王府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一个太医模样的人匆忙进了二院,这已经是今日请的第三位太医了。 方柠刚自冰窟里解脱便又落入了火海,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枯瘦苍白的身体在火里渐渐融化,但她却奇迹般地没有痛楚,仿若解脱。 她想,这也好,灰飞烟灭也比烂在泥里好。 恍惚间,她见一女子向她走来,不知说了什么,只是满脸泪痕地看着她,方柠想拉着她黄泉路上做个伴,可刚一伸手那姑娘就消失了,而后她又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直到被一股细微的痛拉扯清明,她听见周围有人在说话。 “表小姐是不是醒了?我瞧见她眼皮子好像动了!” “好像真是诶,快快通知夫人来瞧瞧!”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表妹妹吉人天相。” 这个声音一下将方柠从混沌中抽离,她倏地睁开眼,目光如有实质地穿过眼前层层人脸,看向方才念阿弥陀佛那个女人。 那是她姐姐方慧,她临死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怎么会?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方慧在碰触到方柠的眼神后眼睛骤缩,那一闪而过的不屑瞬间收敛,随即便有些心虚地别开了。方柠心中狐疑,暂且收回了目光,正对上床前的太医,那太医大概被她的眼神吓到了,愣了一下。 “表,表小姐只要醒了就算是过了鬼门关,后续调养即可。”太医擦着脑门上的汗收了药匣子,躬着身离开了。 表小姐? 方柠见方慧的穿着打扮,与她死前见的无甚差别,应当是已经入了祁阳王府做妾,那所谓的表小姐不就是谢如清? 她没死,却成了谢如清? 谢如清三个字将方柠重新拽回了那冰冷刺骨的世界中,刚入十月份,也不知怎的就冷如寒冬腊月,方柠蜷缩在破棉被中,看着那个跟她有三分像的女人推开门。 “妹妹这里似乎有些简陋了。”方慧打量着方柠的房间,眼神里尽是悲悯,“你可不知道,府上才住进个娇花一样的表姑娘,在家里好生受宠,我才刚从她屋里出来,转眼到了你这里,还以为自己进了地狱——妹妹,我替你不值。” 方柠闭着眼,连一个应付的冷笑也欠奉,她已经听够了她这种听来疼惜却又幸灾乐祸的口吻,可是她内心却不能否认她的这句“不值”。 从她出嫁那天起,她的人生已经不值了,只是她直到将死前的这段时日才承认罢了。 方柠在娘家是嫡女,家中虽不是显赫贵族,却自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及岌那年得祁阳王府世子亲自上门提亲,隔年便三媒六聘风光嫁进了王府大门。他们的亲事在京城可谓轰动一时,祁阳王世子妃的位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盯着,最后却便宜给了一个四品文臣,眼红的不甘的比比皆是,谁也不知道方家何德何能可以与祁阳王联姻,这一来可不是麻雀上枝头,离高飞不远了吗。 当时方柠一个懵懂少女,不太懂朝局之事,只是听母亲喜上眉梢地描述世子如何如何丰神俊朗少年才俊,祁阳王府行事如何如何气派,如何如何有诚意,说女子能得这般夫君都是前世积德,如此方柠认定自己寻得良婿,满心眼里只有欢喜。 然而这点少女欢喜并没有维持太久,婚后某日世子喝多了酒,盯着她的脸瞧了半天,无奈又饱含某种她所不能理解的深情说了一句:“你终究不是她。” 她当时只觉五雷轰顶,她虽然不懂世子的感情,可她听得懂人话——她只是个替代品。 原来她以为的如蜜一般的日子都是幻影,她只是她夫君思念另一个女子的慰藉。 怪不得他会那样主动求娶她进门,怪不得他看她的眼神总是那样悠远。 可既然嫁进了门,她就是他的妻子,方柠在短暂的哀怨之后乐观地想,如果能替他生一个孩子,应该可以得到他的些许关注吧。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自那次醉酒之后,夫君就不怎么进她的屋了,偶尔来一次夜里喊得都是“慧儿”。 那段时间恰好方慧的夫君病逝,方慧成了寡妇伤心欲绝病了好一场,故而在方家养病。当然,当时方柠并没有想太多,直到有天世子来跟她讲,他要纳一个女子进门,那女子有了他的孩子。 致死方柠都记得当时心落在深渊里的声音,她的夫君爱自己的姐姐,她是自己姐姐的替代品,她姐姐进了门,她就彻底进了冷宫。 “妹妹,情爱这个东西是靠不住的,别说你从未获得,即便是我与世子郎情妾意,我也是不信的。”方慧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不知道是冲方柠还是冲世间所有被情爱所困的傻子,“你瞧,路边的石头无处不在,踢掉一个你,还有个谢如清,将来兴许还有更多,但都没所谓,我会一个个将她们踢开的,到时候你在天上看着,也许会为我高兴。” 当天晚上,方柠得到了一碗久违的热鸡汤,这鸡汤她日日喝,外人皆道方侧妃仁义重情,却不知道汤里的“料”能慢慢将人折磨死。本以为方慧会继续折磨她至死,却不想今日给了她一个痛快。 想死吗?垂死之际方柠这样问自己,她当然不想死,她有诸多的不甘,她想亲眼看着那对狗男女遭报应,想回家看看爹娘…… 都说人死之前会放下一切,可直到这一刻方柠才意识到自己远比表现出来的还要恨,这恨意足够透过生死随她到下一世——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让世子跟方慧尝尝她这一世受的苦! 那日世子妃“病”死在了偏院里,七天后,表小姐失足落水,都说是世子妃的魂来索命的。 好一个方慧,她想要做的都做成了。 “我的如清,你可算醒了!”王妃余氏匆忙进来走向床前,握着谢如清的手,“瞧瞧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让厨房准备鸡汤燕窝。” 余氏是方柠的正经婆婆,自她进门便不冷不热的,一来嫌她样貌普通,二来嫌她不能生养。 以前方柠觉得这多半是自己没福气,长相生子皆不由人,强求不来。直到方慧进门她才懂,不是强求不来,是她不会求。 方慧只比她大几个月,是家里的庶女,身份比自己是天上地下,样貌不过比自己多几分媚色,还是个嫁过人的寡妇,可她照样混得风生水起。方慧因为身份不高,前几年嫁给了一个小小的参军,她极会做人,记得在娘家的时候母亲就常常夸她懂事,出嫁之后哄得婆婆夫君欢心,以至于在她男人死后,婆家不忍心她小小年纪守寡,竟是一纸和离书放了她自由。 进了祁阳王府虽然是个妾,可因为肚子争气生下长孙,王府上下竟也不得怠慢她。余氏起先瞧不上她的出身,后来竟也被她哄得团团转,在谢如清进府之前,几乎要拿她当成正经媳妇待。 想来是这个谢如清碍了方慧的眼,才遭了毒手吧。方柠只凭余氏口中一句“我的如清”,便大致理清了思绪,这个谢如清很得余氏喜欢,极有可能是要给他儿子续弦的。 方柠想起混沌中见到的那位女子,应当就是谢如清本人了,那也是个跟自己一样无辜可怜的姑娘,老天让她代替她活一次,是给她们俩共同的机会。 既然如此,方柠……不,现在她是谢如清了,许是死了一场,她满心的爱恨情仇也跟着死了一回,死前那股除了死再也化不开的仇恨竟然奇迹般地平和了。谢如清扫了远处的方慧一眼,心里冷笑一声——不急,既然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她会把她失去的遭遇的,以及原本的谢如清遭遇的,通通都还给她的。 她满含痛苦地看着对她嘘寒问暖的余氏,眼里挤出了一点委屈的莹润,像个受伤回家的小鹿,一眼就把余氏的心看化了。 “如清你怎么样,是哪里不舒服吗,冷还是热还是渴了,你告诉姨母,要什么我让丫头们去准备。”余氏焦急着嘘寒问暖。 谢如清却不言语,只是越发难受地看着她,余氏脑子哄地一声,她指了指自己问:“如清,你认得姨母吗?” 谢如清点了点头,依旧不说话,她倒也不是装的,她嗓子确实火灼般的难受,应该是受寒发热导致的,喉咙里似是堵了一团棉花,她方才有心哼两声,却发现出不来声儿。 余氏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又一下提起来——这孩子不吱声是什么毛病? “如清,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叫厨房准备。” 谢如清只是摇头,表示不吃,余氏按捺着心里不好的预感,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起身,吩咐丫头们好好伺候着,出门便叫人把刚送走的太医叫回来。 太医一把年纪,大半夜雪天里来回来跑也怪不容易,刚出王府大门又被揪回来,顶着一脑门雪问:“可是又不好?” 余氏客气问:“您说那孩子不说话,会不会是哑巴了?” 太医一愣,“按理说不应当,她落水呛了水受了凉,喉咙不适是必然的,许是暂时的,我给开副药喝一喝,看看明日是个什么光景再说。” 然而到了第二日,谢如清依然不能说话。 余氏便有些着急了,亲自到谢如清病床前喂她喝药,“如清,你喉咙还疼吗?” 谢如清点头,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摆摆手,眼睛里又蓄起了泪水。 余氏的心越发凉了,好好一个准媳妇要是成了哑巴可如何是好? 她喂完了药冷着脸出去,招来跟前的嬷嬷下去查昨日谢如清落水事件,她不知怎么想起昨晚上谢如清的眼神——那分明是带着恐惧与怨恨的。余氏掌管后院多年,岂能猜不到那眼神的含义,如清平日一向乖顺,从不与人结怨,能那样看一个人,证明她落水事件并不是所谓的死人索命,既有可能是被屋里的某个人害的。 谢如清瞧着余氏出门的神色,便知昨晚上自己刻意的表演奏效了,她并不指望将方慧一下推进深渊,那个女人惯会遮掩做戏,但她会慢慢地釜底抽薪,而谢如清那个可怜女子的遭遇,就是方慧坍塌的第一步。 “表小姐,世子跟三少爷来了。”这时候丫头回禀说。 谢如清一愣,还未等她收拾出寻常的心情来迎接那个男人时,世子便领着三少爷进了门,她抬头打帘子内瞧见来人,眼里险些当场甩出一串刀子。 第二章 外面站着的是她前世的夫君,祁阳王府世子齐之远,还是如当年那般俊朗耀眼。 谢如清本不想这时候与其交面,可她很想知道齐之远的来意,于是打起精神下了床,让丫头挑开门帘。 她以为自己见到齐之远的脸一定是恨的,可当瞧见齐之远望着自己关切的眼神时,她心里的恨一下就散了。 原来他也会对着方慧之外的女子露出这样不加掩饰的眼神……不,这跟对方慧的不一样,他对方慧欲求大于爱,对谢如清却是满满的怜惜。 “如清姐姐你醒了!”三少爷进门先开口道。 三少爷谢如清是见过的,这孩子今年应当有八岁了,因为王爷管的严,所以平日只管安安分分的读书,今天却跑来看她,想来是给他二哥当借口的。 谢如清心里立时明白了,世子瞧上了原本的谢如清,但人家并不中意他,所以才百般追求。 “三少爷您有话还是问我吧,我家姑娘不能说话,没法回答。”丫头如玉伺候上茶,一边瞧着齐之远道,“世子您坐下说话吧。” 谢如清跟前有如玉如环两个丫头,如环此时正伺候在谢如清跟前喂水喂药,她性子温吞话少,却很会照顾人,如玉活泼些,忙里忙外的很会瞧人眼色。 可未免太会瞧了些,一直盯着二少爷,谢如清不能说话这事尚且没有定论,大家说起来只道有了炎症需要歇息,她倒是心急,直接判定了她不能说话。 “如清姐姐怎么就不能说话了?”三少爷口没遮拦地问,“那赶紧请太医瞧啊。” 谢如清有意无意地瞥了齐之远一眼,齐之远受宠若惊地愣住,往日想得谢如清一个正眼简直难如登天,这姑娘不知道是不是书读多了,太过于恪守礼仪,从不与人私教。齐之远一方面爱她这幅温顺又清冷的样子,一方面又恨不能多让她赏自己几眼,今日过来本也没指望得见,现在不单见了,居然还得了这样一个欲语还休的眼神。 简直死也值了。 齐之远先是色虫上头不加掩饰地瞧了人家片刻,然后才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后知后觉地回过了味。如清方才的眼神分明是有苦难述,怪他来的着急,没打听明白到底出了何事,原本那样一个仙女似的人儿,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个有怨说不出口的窦娥? 谁这样大胆子把她推下水了?难道真是方氏索命? 他心里百转千回地恨着,面上却一派关爱之色,“如清你别急,我这就去宫中请最好的太医,你落水必定会着凉,兴许过两日就好了。” 谢如清配合着抹了抹眼泪点点头,果然她这副样子让齐之远坐不住了,当即离开查凶手去了。 谢如清摆了摆手,如玉放下帘子,出门送世子。 “姑娘,您吃点什么呢?”如环端来几晚汤羹,各式各样十分齐全,任由小姐挑。 谢如清靠在床上,指了指其中一碗肉羹,如环心感意外,她家姑娘自来不爱喝肉粥,按说这时候正没胃口,怎么还要喝起这碗了? 当然她不会多问,只是顺从地拿了勺子喂她。 偏院两年苦日子,让谢如清挑嘴的毛病彻底好了,她什么都吃,越能抗饿越好,清汤寡水的她现在不需要,她需要身体快点好起来,情爱也好复仇也罢,没有什么比身体重要。 待吃完了粥,谢如清指了指房内书架子,本意是想找本书来打发时间,如环却以为她想记东西,便将她惯常用的本子递给她。 谢如清打开一瞧,心中顿时一喜,原来这姑娘平日爱好记事,这本子里零零碎碎地居然记了不少她正需要的信息,于是迅速瞧了一遍。 谢如清是余氏姨家表姐家的女儿,表姐远嫁给外籍官员,福薄命短,前年撇下唯一女儿走了,亲爹续了弦,她在家地位尴尬,还是京城余家老祖宗念着这么个苦命的曾外孙女,做主接进了京。余氏见这丫头生的极为貌美,举止端庄得体,诗书礼仪一样不差,竟是不比京城的大家姑娘差到哪,便起了将她娶进门给儿子续弦的心思。 她心知肚明自己进祁阳王府是来做续弦的,但她并不愿,可命运将其推到这里,她一个没有母亲做主的姑娘似乎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对这样的无奈谢如清很能感同身受,她合上本子,细想着下一步的安排。 人见人怜的表姑娘三日后依旧不能说话,可急坏了余氏跟齐之远,这母子俩一脉相承地吃谢如清卖可怜那一套,一个在后院大刀阔斧地查凶手,一个在外面心急如焚遍寻良医。 这日请早安,齐之远跟王爷王妃求:“父亲母亲,宫中拿得出手的太医都来瞧过了,均瞧不出什么症候,儿子想着不如着人去寻神医王充?” 余氏心里自然是没意见,但是……她瞧了夫君一眼,果见其面露难色。 神医王充可不是寻常人能请来的,别说请,能不能找到他都两说,宫中太后前两年生病,动用了宫中暗卫举国上下地找了小一年才把人请到宫里请了个脉,没等皇上也跟着凑个热闹请一方平安脉呢,神医又跑了。 皇上太后尚且如此,祁阳王府就能有那么大的面子?何况谢如清一个无名无势的小丫头,虽然是招人喜欢,但并不足以令祁阳王卖这么大的脸。 “你说得轻巧,你可有门路请?”祁阳王一盆凉水泼给了齐之远,“再瞧几日吧,太医也说无甚症候,想来是无碍的。” 齐之远果然萎顿,抱怨道:“也不知道这些太医做什么使的,看谁都没毛病,有毛病的都治不了,若非如此,大哥当年也不至于瘸了!” 被点名的齐晏之动了动眉毛,在旁坐着未吱声。祁阳王瞪了齐之远一眼,“多大个人了说话口没遮拦!你近日功课做得如何了,你儿子都快到了启蒙年纪了,你莫非还想跟儿子一起上课!” 言外之意便是怪他只顾儿女情长不顾学业家业,齐之远读书方面是不大尽心,跟太子一起读书,平日在一起吃喝玩乐居多,俨然是个纨绔子弟的好苗子。 “儿子读呢,天天读,这不是家里出事了么……” “你少拿这当借口!”王爷恨铁不成钢地呵斥了一通,“你陪太子读书,且不论是否太子贪玩,他日皇上怪罪下来,只会怪你们这些陪读的把太子带坏了,这点事都拎不清!” 王爷心里着实是愁的,家中长子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他本来对其寄予厚望,谁知没得老天眷顾,齐晏之十岁那年骑马摔断了腿,从此就成了半个废人。不得已只好大力培养老二齐之远,谁知这竖子烂泥扶不上墙,成日只会吃喝玩乐,才不到二十,身边竟有十几个丫头伺候!再瞧老大齐晏之那温顺听话又一身正气的样子,王爷只恨老天捉弄。 一番安请了一肚子火,王爷训斥完了便拂袖而去。随后余氏私下对齐之远道:“你也是,怎么能那样鲁莽,如清一个丫头,凭她如何也没资格请神医不是!” 听余氏这话意,竟是不打算尽心救治谢如清?齐之远立刻不高兴了,“母亲,如清那么好一个姑娘,您怎么忍心让她成个哑巴,再说将来她若……”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方慧,没把话说全,“……不管如何,都要查清楚是谁害了她,若真是那瘟妇索命,我明日就将她坟踏平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余氏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这些事不用你过问了,你去读你的书去,好好读听见没!” 齐之远不情不愿地应声退下,打算继续求太子找名医。 方慧如何不知道齐之远要说什么,她暗道其天真,谢如清完完整整的时候能当世子妃,现在成了哑巴还做什么梦,连王妃都已经要放弃了。 “你平日也多劝着他些。”余氏有些不满地对方慧说,“他眼下就你一个侧妃,这些话你不说谁说,别指望整天甜言蜜语地惯他。” 方慧心不由衷地应了。 余氏看她那样就知道她没听进去,这会儿倒是有些想念当年方氏还在的时候,那姑娘虽然不入她的眼的,却是敢说忠言的。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那索命的传言,起先她是信的,被打入冷宫的女人哪有不恨的,定然是知道如清将来要代替她才心有不甘,可后来理智让她清醒,女人的世界里哪有什么怨魂索命,只有害人的人罢了。 可查了这许久竟是毫无线索,当日如清落水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如何查得下去? 第三章 “大公子,我怎么觉得表小姐哑得有点草率呢?”青山推着齐晏之回到自己院子后说,“别是让谁灌哑药了吧?” 齐晏之只是笑了笑,自己操纵轮椅去廊下晒太阳。 “但是我觉得又不像,”青山平日话多,家公子哪怕不理他他自己也能说半天,“落水就够了啊,要是我,只要一计不成就该收敛了,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再露马脚。” “抛开那人是个蠢人的可能……不,蠢人可能不是下哑药了,可能直接就是砒霜,所以我觉得表小姐她……”青山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他家公子并不在意这件事,或者说他早就看透了,跟他没关系的事他向来不关注。 哪知他家公子随后问了句:“王大郎这会儿在哪风流呢?” “啊?”青山没明白他怎么忽然关心起王充的行踪了,“这我最近没问啊,您得等我问问下面人才知道。” “嗯,”齐晏之手指顺了顺眉头,又道:“青山,那日你在池子里捡到的簪子可还在?” 簪……什么簪子?他什么时候去池子里捡簪子了?青山表情空白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啊,在的在的,我这就物归原主去!” 谢如清歇了几日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除了依旧不能开口说话,她每日不出门,就在房间里翻书以及那本记事本子。 “姑娘,入冬前王妃给做的那批衣裳收拾送来了。”如玉捧着托盘进门,一边道:“姑娘,我把您匣子里的旧首饰替换几样吧,进了王府总要体面些,我瞧府上的姑娘夫人们都是过季便换的。” 这些谢如清自然知道,她刚嫁进来的时候也觉得浪费,后来也就随波逐流了。因为夫人小姐们首饰淘汰快,就便宜了不少丫头婆子们,毕竟这些旧首饰只要从梳妆台上撤下去就成了废料,留着也是生锈,不如私吞了去换钱。 有的主子会干脆明面上送了笼络人,有的睁只眼闭只眼,有的干脆就不知道。而原本的谢如清属于开始不知道,知道后睁只眼闭只眼的。 她开始保持着表小姐的自觉,认为自己寄人篱下不应该太过奢侈,后来大概余氏真的疼她,她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寒碜,便也跟着每季裁换。不过换掉那些她都记得,她说有天在如玉发髻上看见了一根簪子,那簪子她从没戴过,但她记得——大概如玉以为她不喜欢所以不会记得,才那样明目张胆地戴了。 谢如清发现了并没有戳穿,如环如玉是自小跟着她的丫头,她现在身边就这么几个亲近人了,她念旧念情,身外之物没有感情重要,所以她忍了,却没想到自己最终就是死在了这份仁义上。 这几日谢如清观察了如玉这个人,她胆大心大,经常不把自己的要求放在眼里,尤其齐之远来的时候格外热络,根据观察谢如清联想了一下落水事件,拼凑出了一个可能。 她随意抬了抬手,示意如玉随便,如玉便拿走了她梳妆台上的盒子…… 隔天方慧便印证了谢如清拼凑出来的可能。 “我当日竟是没差人进池子里搜,王妃您瞧。”方慧捧着一只托盘,上面摆了一只不那么亮堂的簪子,像是在水里泡过的,簪子上的一颗白珠子掉了,就在一边摆着。“今日喂鱼的丫头发现池面上浮了一条死鱼,捞上来发现鱼肚子鼓着,您猜怎么着,肚子里竟是有颗珠子。” 余氏眼皮子一跳,这珠子她眼熟,这是前些日子东海来的一批,她还用比这大一号的珠子做了对耳坠子。 方慧又道:“我立刻觉察到不对劲,便叫人去水里搜了,结果就找到了这支簪子,我要是没记错,应该是秋季那批首饰,这簪子是如清的,您当时还说这珠子适合她。” 余氏哪怕再傻也听明白她要说什么了,入了冬这簪子就不在如清那里了,她怒道:“去查这簪子去了谁那!” 方慧装模作样下去查了,其实查不查都是做给人看,她已经有了决断。 当天晚上,方慧便委派了几个管事嬷嬷去后院,挨个屋里搜查下人的房间。 谢如清刚换了衣裳躺下,听见动静召唤如环过来,近来她不能开口,如环察言观色的本事越发娴熟,看她一个眼神便知道她要问什么做什么,不等她比划,如环便道:“说是王妃的意思,近来府上不干不净的,这才要查下入们的屋子,您不必惊动,我去与几个嬷嬷说。” 谢如清点点头,披着衣裳靠在床边,依旧翻着那个记事本子,没多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如玉的哭喊声。 “李嬷嬷您听我说,真不是我偷的,我就是替姑娘收着,不信您问我们姑娘,她都是知道的……”如玉被两个手劲极大的嬷嬷一左一右拽着,皮肉扯得生疼,只是她眼下顾不上,只是千方百计替自己脱罪。’ “丫头你还是省省口舌去王妃跟前说吧,”一个嬷嬷哼声劝道,“东西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甭管是黑是白都少不得要解释,何况你还试图栽赃别人,恕我直言,你路上可要好生想想话怎么说。” 搜查后院的事各屋事先都没得到消息,谁也不知道好端端地为什么忽然就要搜查私人物件,哪个院子里都是手忙脚乱鸡飞狗跳。方才这些嬷嬷们招呼不打,闯进院子二话不说就开始搜,当时如玉刚刚忙完了活计,正在房间里偷偷摸摸稀罕她才从姑娘首饰匣子里顺来的耳坠子,听见动静一时做贼心虚,便慌忙把耳坠子朝同屋的如环枕头底下塞。 哪想嬷嬷们跟商量好了似的,进门直奔如玉如环这两个贴身丫头的房间,一点转圜都没有,正好撞见了从如环房间出来的如玉。 如玉被撞见了倒是镇定,客客气气地与嬷嬷们套近乎,她本来以为只是表面上搜一搜,毕竟表姑娘在府中是客,又得夫人疼,多少会留一些面子,谁知道嬷嬷们竟是豪不领情,连塞的碎银子都没收。 小小的屋子搜个片刻也就搜完了,除了搜到如环枕头底下的耳坠子,还在如玉的箱子里找到了一盒金贵首饰,粗略一瞧,竟都是谢如清的。 如玉狡辩说这是姑娘给她的,因为她断定谢如清定然会替她说话,姑娘向来仁义重情,哪怕她知道真相也会保她。 谁知谢如清竟是不闻不问,从头到尾连面都不露,如玉经过她屋子的时候故意哭嚎着不走,居然也没得到半个回应。 搜得了,王妃跟前的李嬷嬷在姑娘门口道:“扰姑娘安,王妃叫您不必担心,各屋皆是如此,查到了谁带过去问个话就得,没什么大事。” 如环在门口应对道:“听闻在我屋里找到了耳坠子,可是也要我走一趟的?” “不用不用,我们都瞧见了是如玉栽赃与你,待会儿我会与王妃如实禀明的。” 如环心下明白了,今儿晚上这顿搜查就是冲着如玉来的,如玉手脚不干净不是一两日了,她与她同住自然知道,之前也悄悄劝过,只可惜姑娘睁只眼闭只眼,如玉根本没有顾忌,所以后来如环也就不说了。 可仅仅为着偷东西搞这么大阵仗似乎又小题大做了些,所以究竟还有何事,莫非与姑娘落水有关? 如环隔着门帘瞧了眼屋里的谢如清,直觉一定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不然姑娘今日为何一句话也不替如玉讲? 且说被带到王妃院里的如玉此时也回过味了,小偷小摸的事何须王妃亲自审问,定然是为了落水之事。 果然王妃一来便将一支少了珠子的簪子呈给她看,问她是否认得。如玉一瞧那簪子便知大事不妙,这簪子是她从姑娘那里顺来的,只是姑娘落水那日不知怎么就丢了,事后她偷偷在院子里找了几次并没找见,本来她还心存侥幸,她找不见别人也不见得就能一眼瞧见,定是丢在不易察觉的地方了,谁知居然被王妃发现了! “回,回王妃,如玉认得,是我们姑娘之物,这簪子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就丢了,我怕姑娘骂,一直没敢说。” 王妃的手攥着帕子,忍着怒火问:“平日你家姑娘的衣裳首饰是你打理的?” “是,姑娘抬爱,只是如玉能力不足打理不周,经常丢三落四的。” “是丢了还是让你捡去了啊?还不说实话!”王妃怒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姑娘好性子,你哪怕丢了她也不会说你,你若非心中有鬼,岂有不敢说的道理?” “如玉哪敢偷姑娘的东西,姑娘自小待我如姊妹,我岂能干这样的下作事?”如玉委屈着辩解道,“这些东西多半是姑娘赏的,剩下的是我为姑娘收着的,我们姑娘平日节俭,裁换下的衣裳首饰她还会穿戴,这几样皆是姑娘喜欢的,我怕她要的时候现翻库房不方便,所以才做主收着的。” 李嬷嬷便将她企图栽赃一事如实跟王妃说了,王妃当即勃然大怒,“这等黑了心的东西,仗着你家姑娘不能言语胡说八道!李嬷嬷你去撬开她的嘴,我倒要看看她能嘴硬到何时!” 李嬷嬷招呼另外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左右开弓,先赏了十下,如玉的脸登时便肿了,她捂着脸在地上哭,却并不承认,因为她确定这簪子并没有戴过,也不会有人瞧见她偷,没有人赃并获任谁也不能冤枉她。 “如玉没偷,还请王妃明察!” “还狡辩?”李嬷嬷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实话同你说了,这簪子是在院里水池子里找到的,你倒是解释一下这东西如何那样巧就出现在水池中,莫非是自己长了腿从你房间里跑出去跳了水池?” 如玉哭声一哽,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水池中?她那日并没有去水池边啊? 第四章 翌日谢如清一早起来,便听见院子里刘嬷嬷嚷道:“如玉丫头一宿都没回来,是不是应该去主院里问问,别是……”她压低声音讲,“出了什么事吧?” 刘嬷嬷是谢如清的奶娘,平日里婆婆妈妈好打听事,不过没什么坏心眼儿,把房里几个丫头都当自家闺女看,虽是昨日如玉被搜出了赃物,依然关心她是不是被处以重罚。 这事不肖打听,如环一早出去院子里走了一趟便听见不少丫头议论,道是昨夜王妃院子里哭嚎声响了半宿,那位手脚不干净的丫头天没亮就被抬走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如环一听便知道应了昨夜的猜想,可王妃居然都没通知姑娘一声就做主处理了如玉,未免叫人胆战心惊。他们这些人跟着姑娘投奔京城,原就是无根浮萍,本以为碍着一点亲缘关系,姑娘兴许还能有点自主权,如今看来分明半点不由人。 “刘嬷嬷,”如环瞧了一眼房间,低声道,“姑娘就要起了,肉羹可曾熬好了?” “唉哟我老糊涂差点忘了!”刘嬷嬷想起锅里熬炖的粥,顿时顾不得打听事迈着小碎步跑了。 如环在原地松了口气,姑娘重情,万一她一时想不开跑去找王妃要人,可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谢如清心道,这如环倒是个明白人,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也就只她拎得清。 她自己起来穿戴好衣裳开了门,如环听见响动端着脸盆进来伺候,“姑娘,您今日身子可好些?我瞧今儿阳光暖得很,您要不要出去晒晒?” 谢如清点点头,比划了一个请安的手势,意思是说今日要去王妃屋里请安,如环了解了她的意思,便去准备衣裳。 这丫头当真叫人省心,要什么不要什么一点就透,还极为细心,去什么地方穿戴什么衣裳不用提点便能准备的十分妥当。 谢如清装哑本是临时起意,事后其实有些后悔,她本想着自己现在换了个心,对这个表小姐的处境没搞明白之前,话说多了容易叫人生疑,不如将计就计装聋作哑,还能顺便摆方慧一道。 但不方便之处亦是显而易见,如果没有个剔透的如环,她每天跟人交流不知道要费多少神。 吃过早饭穿戴好了,谢如清便去了王妃的屋里请安,她来的比较迟,一屋子人都盯着她进门。这屋子她来过无数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即便不看也知道哪个位置坐了谁,他们脸上都是什么样的表情。 今日一打门帘她便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视线,这视线来自右手边最靠门的位置,这一方若从堂下看是左手边,也就是王爷的那一方,是几个少爷的位置,往常家里只有齐之远跟三少爷,今日却多了一位,正是久不归家的大少爷齐晏之。 谢如清知道不应当,不过还是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余光扫了一眼,因为对方的视线一直淡淡地随着自己,她到底定力不够,忍不住一探究竟。 这余光一眼,好死不死跟人对上了。 谢如清攥着帕子的手指不自觉搅了一下,非常后悔方才的举动,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总觉得他那一眼好似透过表小姐的外皮看到了她内里藏着的心儿,尽管理智告诉她不可能。 即便还是方柠的时候,她跟齐晏之接触也不多,这人在家里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废物,双腿残缺不问功名,活着的意义就是等死。王爷还专门给了他一个庄子,供着他等死,总之家里没大事的时候他就在庄子独居,这回回来大概是因为大嫂没了吧。 谢如清有没有跟他见过不得而知,算算日子,如果中元节的时候他回来过,两人应当是照过面的,不过依着这两位的脾性,估计也不太能说话。 想到此,谢如清心里就没那样忐忑了,反正大家都不熟,任凭他火眼金睛也不可能看出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清过来怎得不先言语一声,我好叫人去接你,大冷天的别再着凉。”方慧先热络地上前搭手扶着她,她是世子侧妃,如今是山中无老虎她勉强称个王,王妃之下也就数她管事,算是半个管家人,故而大事小情的,她都好张罗。 谢如清攥着帕子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得避开了方慧的手,对方明显尴尬了一下,不过她脸皮厚,自己找了台阶笑着遮掩过去了。 王妃看在眼里,笑着招呼谢如清到跟前坐,“如清一路过来冷了吧,快来暖暖手,你也是,请安也比不上你身子要紧,多歇几日就是。” 谢如清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没有大碍,王妃瞧她这样心里不由道可惜——多么水灵的丫头,性子又好,若成了之远的媳妇便再好不过了,怎么说哑巴就哑巴了呢? “如清可是担心自己的丫头才一早过来的?”方慧抖了句机灵,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知道谢如清仁义心软,自己丫头无缘无故没了肯定要来问,只要她一开口就会招王妃不快。倒不是说不能问,只是王妃唯独不喜欢表小姐这幅软和性子,被个丫头欺负成那样还忍气吞声,哪有点王府未来女主人的气魄。 王妃昨日一番闹,无非是代她清理门户,如果她再不识好歹要人,必然让王妃失望甚至反感。 谢如清才不上她的套,她指了指外面的日头,言外之意自己是看天气好出来散心的。王妃果然满意地拍拍她的手,“应当如此,出来见见光是好的。” 方慧心里怄得不得了,心想这死丫头命大不死,好好当个软和哑巴不就完了,居然还越发有了心眼。想到此她不由惴惴起来,这丫头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让她更怄心的还在后面,一旁齐之远哼了她一声,语气带着一丝警告与厌恶,“你还提那下作丫头做甚,生怕如清不伤心?” 齐之远不了解女人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他只是单纯地心疼谢如清以及表达对方慧的不满而已。 他这一句,方慧的脸色险些挂不住。谢如清扫了眼这两位,猜想昨夜定是一场好戏。 不过隔了一宿,方氏在齐之远心里就从心肝宝贝跌落成了碍眼毒妇,此事还当从如玉受审说起。 且说谢如清落水之事端的是桩悬案,根据事发后问话得知,去水池边赏鲤是她自己提的,当时陪在身边的只有如环,如环说姑娘忽然道渴,让她回去拿些果子来吃,她便短暂离开了片刻,就是这一时片刻出的事。 没有人瞧见是她自己失足落水还是有人推的。 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落水,没有人推,只是有人给谢如清的香包里隔了迷魂之物,导致她身体发热产生幻觉,自己跳下去的。 动手脚的正是如玉,至于她为何会害自己主子,这事又要从世子那里说。如玉打进府瞧见齐之远那一刻便心仪于他,得知王妃有将谢如清许配给世子之意,心中暗喜,因为将来她随姑娘出嫁,定能侍奉世子。 但姑娘却并不愿,曾私下里讲想要搬出王府,如玉便急了,正巧这时候世子侧妃赏她说话,关心姑娘饮食起居身体如何,如玉抓紧机会在方慧面前表现,说得方慧甚是欣赏她。还言语暧昧地说将来成了一家人,便赏她做侧房。 如玉瞧侧妃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以为她真心想让谢如清进门,便实心眼地把谢如清的心思说了,方慧安慰她说无妨,姑娘定会回心转意的。 她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谢如清回心转意,只是寄希望于方慧,后来某日,方慧差人私下给她一包药,让她掺合在谢如清的荷包里,说对姑娘身体有好处。 如玉自然不是个傻子,拿到药便出去找了家药铺问道药的成分,对方告诉她这是幻药,吃了之后会产生幻觉,还有一点催情成分。如玉吃了一惊,不知道方慧要做什么,本来想把这药偷偷丢了,但后来转念一想,她明白了方慧的用意。 她定是想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只要姑娘成了世子的人,还愁她不嫁么?想到这里如玉便心安理得将药掺合进荷包中。 谢如清去池边那日她故意找借口没跟着,簪子当时她带在身上,本打算出门将簪子融了,因为这簪子上的珠子太惹眼,她不敢戴,只好将其卖了,簪子便做成镯子,谁知道去了一趟花园竟然就丢了。 她确信自己没去过水池边,那这簪子为何会在水里,不肖问,一定是有人栽赃。 “回王妃,我那日并没有去过水池边,不信您可以查,我怎么可能害我家姑娘呢?” 如玉还是太天真,她偷谢如清首饰在王妃那里已经盖棺定论,并不是她不认就能解释过去的,既然她有偷东西的毛病,这簪子说不是她偷的谁信?既然簪子是她偷了,那出现在水里就是死证,哪怕她说破天也不会有人信。 没准就是她偷东西的事被主子发现了,狗急跳墙杀人灭口呢? 王妃道:“还指望你家姑娘出来替你说话么,我告诉你,她说不说话你都逃不掉,我祁阳王府岂能留你这等祸害!” 如玉被打了几十个巴掌之后终于清醒,她今日怕是逃不过去,可这件事说到底并不是她主谋,她为什么要代人顶罪? “王妃!我承认簪子是我偷的,但害我家姑娘另有其人……” 如玉便一五一十把方慧给卖了,王妃当即把方慧叫来,正巧齐之远也在,便跟着一起来了。方慧打从生出让如玉当替罪羊的心思后便知道会有对峙那一刻,她早有准备,所以并不慌乱,因为如玉她并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她完全可以抵赖。 “瞧瞧这丫头说得什么胡话,简直是笑话,说句不中听的,我难道还盼着谁进门不成?” 方慧这话本意是为了脱罪,表示她不可能为了让谢如清进门而下药,还什么生米煮成熟饭,哪个后院的女人会这样傻,巴不得给自己找个对头? 事实证明她所料不错,如玉确实没证据,王妃听了她的解释也没说什么,可谁知道回自己院后齐之远却跟她火了:“你是不能让她进门,你还巴不得她没了吧!” “世子这话何意?”方慧简直不能置信,齐之远从来没这样与她说过话,话里的怨恨与敌意简直如同一把刀插在她心口。 “何意?”齐之远冷笑,“你当我整日不在家便不知道你给偏院费了多少心吗?女人自来善妒,你对你妹妹尚且能下毒手,何况是旁人?当日我不在家,谁会给如清下迷药成全我,你倒是说说看?” “世子这意思是信了这丫头的话,认定我是凶手?”方慧面上镇定如常,然而心里是慌乱的,她如何也想不到齐之远的心里居然是这样看她的。 对待方柠如何,他俩半斤八两,毕竟是齐之远亲自把方柠逼进偏院的,死活都不过问,自然不会计较方慧做什么,可谢如清又不一样了,她现在才是齐之远心里的宝贝,自是敏感的很,他知道方慧是个什么人,一旦有风吹草动自是比别人先怀疑她。 可见人不能太想当然,方慧自以为将齐之远伺候得服服帖帖,却不曾想人家跟你好的时候不过装糊涂罢了,看上别人之后立刻就成了明白人。 一切如谢如清所料,落水事件不足以搬倒方慧,却让她走在了失宠的路上,她就是要方慧也尝一尝被全天下抛弃的滋味,有儿子如何,会讨好人又如何,照样会走上方柠的路。 第五章 请过安王爷便走了,齐之远惦记着想跟谢如清多说句话,假装去了学堂,等王爷走了又折回来。 谢如清正陪着王妃说话,齐之远进门没头没脑就问:“如清我问你,你落水那日可见有人?” 王妃立刻皱眉,“你不去上课跑回来做甚?” 自然是回来没话找话,这世子虽然是成了亲有了儿子,但自己还是个半大不小的莽撞少爷,真心瞧上哪家姑娘的时候也跟个二愣子似的只会献殷勤,看着有那么点傻兮兮的劲儿。 谢如清若非知道他绝情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大抵能被他这模样唬住,少女怀春,禁不住男人对自己好,何况这个人没对自己没这么好的时候她都动了心。 “我,我就是惦记如清的安危,万一她跟前还有那等下作人岂非危险?”齐之远回答着王妃的问题,脸却朝着谢如清傻笑。 谢如清心里起腻,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低下头用帕子掩着脸,作出一番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的样子。 王妃将她这模样瞧在眼里,换作以前,她可能会有点着急,因为这丫头对之远半点意思也没有,现在她多少是松了口气的,毕竟两人没感情,拆散了倒也不可惜。 大概是有那么点愧疚,王妃拉着谢如清的手,说话愈见温柔,“如清,这些日子我怕惹你伤心一直没问你,那日你可曾见过旁人?” 她这样问,谢如清便知道她心里也已经对方慧起了疑,不然处理掉如玉之后她就该高枕无忧了。 谢如清微微摇头,看起来不太想提起那日的事,王妃便有数了——如玉那套说辞十有八九是真的,这孩子被下了幻药,想来药效发作的时候定然难堪,不想提及也是有的。 至于药是不是方氏给的,暂时还没有证据,不过方氏这人小心思虽然不少,整体而言挺招王妃喜欢,平日里能帮不少忙,也会来事,跟外头不少夫人小姐关系都不错,再退一步讲,她还有个儿子傍身,长孙的生母天生有几分特权,留着是给长孙体面,只要不是干了什么特别出格的事,通常都会留点面子。 她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管打发儿子去学堂,“这些事便不用你操心了,要让你父亲知道你没去学堂,仔细打断你的腿。” 齐之远操心,操心的不得了,他这几天哪里还顾得上上学,每天净打听神医的消息了,有可能的话,最好快点把如清表妹接到自己院子里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母亲,我从太子那打听了一个民间郎中,据说医术很不错,您看哪天把他请来府上给如清瞧瞧?” 谢如清更膈应了,她记得刚成亲那会儿有次自己发热都快烧糊涂了,这位当时还愿意维持夫君体面的人在外面陪太子吃喝玩乐到深夜才回来,回来只管摆手请家里的太医,对她竟是懒得看一眼。 果然心上人就是不一样,瞧瞧这上赶着犯贱的劲儿。 谢如清心中冷笑,却也不发表意见,她知道王妃一定会答应,看就看吧,反正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她哑巴这事就是一桩无解悬案。 果然王妃答应了过几日让那位民间郎中来瞧,谢如清没放在心上,只管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 “姑娘,我打听着如玉的去处了,”如环扶着谢如清,一边低声说,“据说是打发到了下面的庄子里,只是不知道人什么样了。” 如环这丫头周到,知道谢如清嘴上不问心里肯定惦记,这才打听了告诉她,不过现在的谢如清并不关心如玉如何,那丫头留着才是祸。 她拍拍如环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如环心里那股异样感又上来了,自从姑娘落水醒来就有些不太一样,为人处事上比以前拎得清,好像心也硬了不少,估计是吃一堑长一智,学会保护自己了。 这样也好,以前的姑娘心眼太实,少不得要吃亏的。 走到后花园凉亭时,谢如清瞧见那里已经有人了,正待转身走,对方忽然回了头,她一愣,居然是齐晏之。 因为早上那一眼,谢如清不太想跟此人照面,不过既然见了不打声招呼似乎说不过去,何况她觉得对方好似欲言又止的样子,莫非有事? “见过大公子。”谢如清微微颔首,如环代她开口。 “如清姑娘客气。”齐晏之坐在轮椅上仰视看着她。 这角度多少有点尴尬,无论谢如清低头还是抬头,小表情都能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一不留神就能对个眼,跟人对视谢如清倒是不怕,但这位大公子的眼神天赋异禀,如有实质,看得人想立刻退避三舍。 早上那种心虚感又回来了,而且比之前更甚,谢如清手指掐了手心一下,尽量维持淡定的表情。 好在此时如环救驾及时,说道:“就不扰大公子赏景雅兴了,我们姑娘得回去吃药,告辞。” 谢如清由衷地在心里给如环拍手叫好,然而她高兴完了还没来得及转身呢,齐晏之唤了声:“如清姑娘留步。” 留什么步啊留! 如环不知道怎么也被这一出弄得怪紧张,手不自觉地掐了谢如清胳膊一下,谢如清差点叫出声。 “不知大公子还有何事?”如环心里紧张的不行,她每次见了这位大公子都会紧张,明明人家看起来无害,一派儒雅的温和模样。 齐晏之将谢如清紧张的小表情收在眼中,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如清姑娘道声谢。” 道谢?谢啥?莫非这两人还有过交集? 这可要命了,这么大的事谢如清怎么没记小本本上呢? 如环也愣了,姑娘什么时候跟大公子有过交集? “不知大公子所谓何事?”如环实在是个好姑娘,简直在世救命稻草,“您看我家姑娘现在不方便讲话,我也不晓得……” 看来是谢如清单独遇上的齐晏之,这就更麻烦了,没有第三个人,谁也不知道齐晏之说的真假,万一根本没这回事呢? 谢如清现在越发怀疑齐晏之是看出来什么故意试探她。 “无妨,”齐晏之歪歪嘴角,“是中元那日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手磕破了,脏了如清姑娘一方帕子,那帕子洗不净了,所以求个原谅。” 谢如清心里生疑,会有这么巧吗?就算确有其事,帕子这物件岂能随意留给男子,不论脏不脏,都是应该收回来的,还是说有她猜不到的环节? “大公子严重了。”如环道,“帕子而已,脏了就脏了,大公子不必挂心。” 这不是如环不拘小节,她心里亦是起疑,只是现在不是想为什么姑娘没收回帕子的时候,既然事后没要,大公子也没有还的意思,想来是脏的厉害,还不出手了,索性就大度些,说破天就是一方帕子而已,揪着不放倒是显得尴尬了。 谢如清简直稀罕死这丫头了,真是聪明! “既是如此,便多谢如清姑娘了。”齐晏之颔首道谢。 见他没有其它话后,如环跟谢如清这才转身离开。 “公子,什么帕子?”青山不解地问,“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你就知道吃。”齐晏之指了指院子的方向,示意青山推他回去。 青山挠挠头,“我怎么就知道吃了……” 回到房间后,如环收拾了半天帕子,发现的确是少了一条。 “姑娘,帕子没了您怎么没说呢?” 谢如清心说我哪知道你家姑娘为什么不说? 如环见她表情有些不大自在,便替她找了台阶,“是不是忘了?” 谢如清点点头,她不是忘了,她是什么也不知道。她不免再次好奇地翻了翻记事本子,有一页只写了仨字,写的是“日月安”,之前看到这里的时候她没明白什么意思,这位如清姑娘经常写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几字箴言。 可这会儿再一琢磨,谢如清心里咯噔一下,日安不就是晏字?所以这位表小姐偷偷摸摸拆人名字玩,难道莫非是对齐晏之有什么想法? 这是真要命了,是她单方面有想法还是互相有想法?是丢帕子还是送帕子?大公子是不是发现现在的表小姐跟以前的不一样,起疑了? 早知道有今日这一出,那天就该拉住表小姐的魂儿聊一聊的,这不是坑人吗? 谢如清琢磨着,要不要再装一装失忆?不,还是离齐晏之远点吧,这人眼神太毒,在他面前根本装不下去。 好在老天开眼,很快大少爷齐晏之就离府回了庄子,谢如清暂时松了口气。 没几日,齐之远带来的民间郎中给谢如清问诊瞧病。之前太医们上门,大多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这也是给皇家贵族看病留下的毛病,有事没事说得严重些,好显得自己高深莫测,反正开几副药吃得贵人们满面红润就对了。 故而王妃一直以为谢如清身子因为落水弄得非常不好,其实什么事没有。 这位民间来的没这毛病,上来就道:“小姐没毛病。” 王妃直接怀疑这郎中是来骗钱的,故而他后面说什么王妃都不信。 “姑娘身子壮的很,不能说话兴许单纯是喉咙问题,也兴许是因为落水受了惊。”郎中自顾自解释道,“我这么说吧,人在忽然呛水的时候内心会极度恐惧,哪怕之后身体好了那种恐惧也未必能短时间内消除,喉咙窒息的感觉无处不在,有可能造成假性失声,至于什么时候好,这要看姑娘自己能不能消除这种恐惧。” 王妃听得云里雾里,感觉这人在说胡话,不过碍于是太子介绍的,她勉为其难应承着,最后赏了好多钱把人打发了。 谢如清倒是受益良多——原来装哑还能有正当理由啊,她决定遵循郎中说得第二条继续装,反正她落水的恐惧一时半会儿消不掉了,谁也不能怎么着她。 不过显然王妃跟齐之远比较相信第一条,但反应各不相同,齐之远那傻子铁了心要找神医王充,被王爷骂了好几回。王妃则更倾向于谢如清大概是治不好了,所以她打算着尽快给这丫头物色一门说得过去的亲事,好减少她的愧疚感。 进了腊月之后,贵人圈里的宴席便多了起来,谢如清也比较忙,因为王妃不管去哪赴宴都带着她,明面上好似疼她如初,但谢如清知道这是打算把她“卖了”。 果然不存在什么亲情爱惜,一旦她不再有嫁给高门的条件,这就着急低价出手了。 关于亲事,谢如清也想过,比起在王府尴尬装哑吧,确实快点离开比较好,但要离开就要嫁人,不管嫁给谁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故而她决定暂时还是留在王府好一些,至少要等她把该做的事做完再说。 第六章 这日九王做寿,早上余氏让人送了一套行装来,谢如清看了一眼便知今日是重场戏,那衣装甚为隆重漂亮,明摆着是去出风头的。 如环展开给谢如清瞧,“姑娘,这衣裳会不会太惹眼了?不过,却挺好看的。” 王妃眼力极好,给谢如清准备的都是精致高雅却不过分奢华的风格,确实很适合她的长相气质。 谢如清瞧着镜中的姑娘,细长精致的眉眼,清冷中带着一丝扰人心的妩媚,顾盼间连她有时都忍不住惊艳。其实人之美不在外表,穿什么衣服都照样吸引人,区别在于穿得惹眼更容易遭人嫉妒罢了。 既然王妃特意送来,不穿不合适,谢如清便叫如环替她换了。果然王妃见了甚为满意,那眼神如同在瞧一件满意的货物。 “如清,今日宫中贵人亦会去九王府,你不必紧张,跟着我便是。”王妃与谢如清一同上了一架车马,路上与她提起今日客人,“九王妃与贵妃乃一母同胞,关系要好,今日一定会去的,你需注意贵妃的四公主,莫要与她冲突。” 这位姚贵妃谢如清见过,其人极为张扬,乃眼下后宫之主,后位空悬多年,本来她这个贵妃是最有希望晋位的,只可惜皇帝至今没有立后的打算。当然,这不妨碍贵妃的野心,她这人长袖善舞极会笼络人心,宫内宫外支持者众多,虽是没有后名,却如同一国之母。 她膝下有一子一女,四公主颇有其母之风,因着年纪小,性子不如贵妃收放自如,所以十分不饶人,总之是个见了最好躲远些的人物。 前世谢如清与四公主没什么交集,所以并未有过冲突,倒也没大放在心上,反正她现在是个哑巴,想冲突也难。 九王府的别院在城郊,马车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到的巧,甫一下车便遇上了贵妃的车架,四公主率先从马车里下来,见了余氏也不过是趾高气扬地点了点头。 谢如清秉承着不惹事不主动原则,站在余氏身后当木头,却不想还是惹了四公主的眼。 四公主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爱美好攀比的时候,谢如清与其年纪相仿,即便收敛自己也难挡美色,天然就是仇敌,别说她只是躲在王妃身后,扮成个丫头也照样能被她一眼揪出来。 “呦,王妃府上什么时候来了个如此出挑的姑娘,竟是没见过。”四公主打过招呼本来要走了,却又停下来盯着谢如清瞧,还对着后面下车的贵妃讲:“母妃您瞧这姑娘是不是标志极了,京城的姑娘小姐们我也算都见识过了,眼下数过来,竟是想不起别人了。” 四公主一句话替谢如清得罪了京城一众姑娘小姐,真是祸从天降。 余氏大概也没料到这一出,脸上有些挂不住,四公主刚才分明是讽刺她家里藏着个漂亮美人别有用心。 众所周知,贵妃一向与祁阳王府隔着一层,皆因第一任祁阳王妃——也就是齐晏之生母,与已故皇后乃同宗姊妹,且还有一无从考究的传言,说当年皇帝看上的其实是祁阳王妃,只是人家与祁阳王有婚约在前,故而未能抱得美人归,这才退而求其次,娶了与心上人有三分像的同宗妹妹。 还有一传言,道是已故皇后当年因生产而亡,其实是贵妃所害。当年皇后得恩宠,怀孕之时太医多次诊其腹中怀得是皇子,谁知生下来的却是公主,贵妃为了讨好皇帝,最终留了这位公主一命,皇后死后便主动将公主抱到自己宫里养,这位公主也就是现在的四公主。 四公主长成这个样子也不光是贵妃的缘故,还有皇上的纵容,因为她是已故皇后的唯一血脉。 总之贵妃恨屋及乌,不管明面上如何,心眼里肯定是不待见祁阳王府,总是以最大恶意揣度人家,以为弄来个谢如清是想送进宫讨好皇帝的。 “倒的确是个标志的孩子。”贵妃打量谢如清片刻道,“不知是哪家的?” 余氏便将谢如清的身世说了,还特别强调她现在是个哑巴,段没有进宫的资格,贵妃忙道可惜。 谢如清在贵妃这里没了威胁,但她长得好看这事在四公主这里却过不去,甭管是不是哑巴,总之是碍她的眼。而四公主讨厌的人那就是京城所有贵女要讨厌的人,谢如清这一天端得是不好过。 “听说谢姑娘是虞城来的?你们那里好玩么,可曾读过书?” “是啊,我听说虞城那地界吃不上饭,想来谢姑娘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快叫人端些好吃的过来。” “哪有,人家长得不是挺水灵的,又跟王府沾亲带故,以后就有好日子了,就是可惜哑巴了,没福气嫁进高门。” 几个小姐围着谢如清七嘴八舌,像是看什么穷乡僻壤来的稀罕物,能损的都损了个遍。 谢如清却不跟她们计较,说到底她也不是争强好胜的小姑娘,没必要跟她们起冲突。 只是她百般忍让却更叫这些姑娘们窝火,言语间更加刻薄,谢如清本想着这些姑娘们多少能要点脸积点口德,差不多就得了,谁知道这些看似光鲜亮丽的小姐们也不比市井泼妇好到哪去,仗着没有男客在,刻薄嘴脸藏都藏不住。 谢如清心里恼火,正想抬手抽某个姑娘一巴掌,这时候九王家的二小姐陈婉过来解围,“你们也差不多行了,谢姑娘第一回跟大家一处玩,你们都围着她该害羞了。” 这哪是给谢如清解围,分明是给那群姑娘解围的,谢如清心里冷笑,冷眼旁观这位二姑娘后面还有什么招等着她。 “你手怎么这样凉?”陈婉拉着谢如清到花厅里坐,一边吩咐丫头上热茶来,“我听闻你不久前才落水,可是身子没好利索?” 今日来九王府,余氏只带了谢如清来,连方慧都没资格跟着,如环更是没资格,没有如环在,谢如清跟人交流非常不便。当然,便是如环来了,恐怕这些小姐们也有法子让她靠边站,没准儿还会欺负她,毕竟小姐的丫头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便是不便了,谢如清倒是庆幸她不在。 陈婉问她,谢如清便点点头,陈婉会做人,立刻叫丫头到跟前来,“去厨房知会一声,晚上加些滋补的汤水。” “是,二姑娘。” 丫头们得了陈婉的吩咐,端水的端水跑厨房的跑厨房,一时间都为她一个人忙活。没多一会儿,去端茶的丫头捧着茶盘回来,那茶盘上一口气装了六盏茶,一看便知也有其她姑娘的,但那丫头却先来到谢如清的面前,看起来是特意“照顾”她。 “茶是热的,谢姑娘您身子弱先饮一杯暖身。”丫头端了一盏出来朝谢如清面前搁,可不知是烫的还是托盘太沉,她哆哆嗦嗦地端到半路便惊叫一声,托盘一歪,六盏茶一股脑泼向了谢如清。 谢如清早有防备,故意在茶泼过来的那一瞬间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这时间卡得巧妙,不会显得太早,也能避免所有的茶泼到身上,但又会刚好被溅到一点——如果她尽数躲开了,这些姑娘们肯定会没完没了。 但是,她低估了这丫头想整她的心以及茶水的热度,见她躲,丫头手里的那碗茶半路拐了个弯,剩下半碗全泼在了谢如清的手背上。 要不是死咬着牙根,谢如清肯定会叫出声,这茶应该是才烧开的,泼到手上的滋味跟手伸进油锅里估计差不了多少,她白嫩无瑕的手背顷刻间红成了熟螃蟹。 “你是怎么端茶的!”陈婉对着丫头劈头盖脸一通骂,“连碗茶都端不好,烫到了谢姑娘你有命赔吗!” “可说呢,都起泡了,怪可怜见的。” “可惜了一双嫩手……” 小姐们一个个的只会说风凉话,却没有人采取任何措施,谢如清估摸着自己的手已经八成熟了,那边陈婉才焦急着喊人:“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太医来!” 谢如清忙摆摆手,请太医来也是继续看她笑话,疼都疼了,看不看太医都一样。她现在只想离这些乌鸦似的小姐们远点。 她对着陈婉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想下去换身衣裳,陈婉正要应,四公主忽然道:“翡翠,还不伺候谢姑娘去客房换衣裳。” “翡翠这就去公主。”四公主身边那个叫翡翠的姑娘走到谢如清跟前,笑着道:“姑娘请随我来。” 谢如清一看便知,这笑里藏着奸。 第七章 谢如清随翡翠出了花厅,一路去往后院。 九王府的这个庄子占地极大,远有山近有景,几乎不像个住所,大致能分清前后院,但并不像一般府邸那样明确,房屋皆是按照景致分布来建造的,随意的很。 谢如清观察了好一阵也没分清眼下的方向到底是去往何处,又不方便问,只能多加警惕。 走了约莫半刻钟,谢如清感觉仿佛越走越僻静,此处房屋渐少,景色倒是越来越好,即便是隆冬,亦有成片绿色的草木。 “姑娘莫担忧,很快便到了,今日我家世子请了京中的公子们在猎场蹴鞠,客房便安排到远一些的地方。”翡翠转头笑道。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谢如清隐约是听到了呼喊声,所以这是越走越远还是越走越近了? “姑娘,前面那间就是了,您先进去稍等,我这就去领太医过来。”翡翠说完便离开了。 谢如清看了看那间屋子,倒是一间客房的样子,不过她肯定不会傻到自己进去,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她四下打量着,穿过眼前的花木,前面一片空地,看起来像是要建造什么的样子,便没继续走。 恰在此时,随着一阵惊呼声传来,一只鞠球倏地飞到了眼前,谢如清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那球迎面飞来裹着十足的冲劲,她下意识躲开,脚底不知道踩到哪,毫无防备地踩空了。那脚下的泥土不知怎么松得厉害,她整个人滑进了一处深坑。 即便知道周围没人,她还是忍住没叫,好在泥土松软,她滑下去并没有受伤,只是有些狼狈。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站起来,懊恼地发现这坑不浅不深,刚好出不去。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故意把她带到男人们玩蹴鞠的地方,受点惊吓掉进坑里,然后直到宴席结束也没人发现她。 狼狈是狼狈了点,不过谢如清倒是觉得在坑里呆着倒比听一帮乌鸦叫好多了,反正迟早有人过来,这样想着,她便坐在坑里,捧着脸抬头望天。 “诶?明明瞧见是飞到这边来了,怎么没有呢?” “是不是飞出墙外了?算了不找了,再找个球便是,毓宁走了走了!” “你们先去,我再找找,那球我最喜欢呢,可不能丢了。” 谢如清如临大敌地竖起耳朵,有三个男子的声音,其中两个比较远,有一个却朝这边跑来了,她在喊与不喊之间犹豫了好一会儿,再次后悔干嘛要装哑吧。 不行,好容易来个人,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她急中生智,将手里的帕子狠狠一甩,甩出了坑外。 “诶?哪来的女孩帕巾?”来人年纪不大,声音里满是好奇,他慢慢走向谢如清掉下去的那个坑,朝里一看,吓了一跳,“你怎么掉下去了?” 谢如清跟他比划了两下,示意自己不会说话,那少年盯着她瞧了半天,“我怎么不认得你,你是哪家姑娘?” 谢如清无语,这时候了不能先把她拉上去吗? “你怎么不回答……哦,抱歉,我忘了你不能说话。”少年嘿嘿笑了笑,伸出手来拉她,只是刚伸过来又缩回去,“你先等等。” 他捡起地上的帕子遮着手,这才又伸出去,“你尽管拉着我就行,瞧你瘦的,我一只手肯定能把你拎上来。” 少年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不过笑嘻嘻的样子怪好玩的,谢如清心下好笑,只把手放到他手里。然而少年牛吹大了,一使劲却没把人拎起来,尴尬得脸通红。 谢如清便拎着裙子自己往上爬,快要迈上去的时候,那少年可能为了找补面子再次用力一拽,谢如清被他拽了个趔趄,一下子扑在少年身上,两个人撞了个二脸通红。 “哎——你,你你慢点。”少年摸着鼻子,忍不住的多看姑娘两眼——也不知是哪家小姐,长得真是好看。 谢如清让开半步,低着头行了个礼,反正能来这里玩的肯定都是非富即贵,行礼总没有错的。 “免礼免礼。”少年虚扶了一下,“哎,你怎么跑这边来了,是迷路……呀!你手怎么了?” 少年瞧见谢如清通红的手,忍不住替她疼,“是不是茶水烫的,我看你衣裳还有茶渍,这些丫头们也真是的,茶都不会端,烫了人也不知道带去客房换衣裳……” 少年话有点多,一个人啰啰嗦嗦,倒是把事都猜明白了,谢如清瞧他挺热心,便请她领自己出去。 大概是她不说话,少年越发觉得她可怜兮兮的,像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于是便自己推理,推得挺是那么回事,“是不是谁把你丢在这的?我就知道有些丫头心眼坏,看你长得好又不会说话就欺负人,走,我替你说理去!” 这可要不得,他要是跑去说理,那群乌鸦们肯定会以为她是卖可怜告状了,以后不定怎么整她呢。但这少年热情过了头,不由分说便跑去了姑娘们所在的花厅。 小姐们还在一处说笑,那个说要回来请太医的翡翠笑得花枝乱颤的,不知道哪个丫头眼尖,瞧见了外头气冲冲走过来的少年,还有少年身后的……“天爷,她怎么……跟九皇子在一块?” 她这一声声量不小,花厅的小姐们有一个是一个,纷纷诧异看过去,一个个的张大了嘴。 “泼她茶水的是哪个?”九皇子毓宁进门便问,他视线在花厅里扫视一圈,一屋子莺莺燕燕,没一个抵得上哑巴姑娘,他问了半天没一个出来的,哼了一声,“不认?不认那就是故意的,待我回禀了皇婶,你更没好果子吃。” 刚泼茶水那丫头还在陈婉后头立着,听见这话脸都白了。 陈婉出来打圆场,“毓宁你怎么跑到我们姑娘这儿来玩了,可是蹴鞠饿了?”她立刻叫丫头们去拿点心,“快拿些好吃的来给九皇子垫垫肚子。” “别忙活,我们那不缺吃的。”毓宁看着喜相,憋着理的时候却不饶人,他喊下要跑的那个丫头,“你过来,说说看方才是怎么回事。” 这明摆着是替谢如清出头的架势,惹得一干小姐肝火旺盛酸水直冒——也不知道这谢如清是什么狐媚子转世,居然勾引得九皇子如此! 九皇子毓宁是皇上最宠爱的小皇子,将来必定一世富贵,别说人长得还俊,就是长成个歪瓜裂枣,也一堆人家想把姑娘往九皇子面前送。这屋里的小姐贵女们,至少有三四个对他倾心,这会儿见着九皇子为了哑巴小姐要从严发落的样子,一时醋一时气,手里的帕子都快搅烂了。 被叫过来那丫头刚巧便是泼茶水那个,想借机会溜没成,脸上惨白惨白的,看着都快要晕过去了,“九,九皇子,女婢不知……” “不知?你们谁知道过来与我说,说实话的我赏她好东西。”毓宁又巡视一圈,指着翡翠道:“你过来翡翠。” 翡翠虎躯一震,也不知道九皇子怎么那么会指,过来的两个都是刽子手。 “九皇子,翡翠没瞧见。”她倒是理直气壮,跟着四公主的丫头到底不一样。 “没瞧见啊,那你一边站着。”毓宁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心道看着挺好看的姑娘,都不是什么好心肠,“在坐哪位小姐愿意告诉毓宁的,改日我请她进宫吃赏。” 这话如同一记响雷,劈进了几个贵女的脑袋里,挤走了那些嫉妒愤恨以及不甘,她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宫可不是哪家小姐都能随便进的,被专门请进去的那就更少了,被皇子专门请进去的不说前无古人吧,反正本朝是没有。 谁不是想尽办法跟九皇子套近乎啊,现在机会来了,还是人家主动请,不去那是脑子进水。 “九皇子,”尚书家的小姐开口道:“方才不过是丫头不小心手滑,打翻了茶盏,并不是故意伤害谢姑娘的。” 她想表现还不想得罪人,话说了等于没说,毓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意思是这就完了? 另一边将军家的小姐补充道:“小柳这丫头我是知道的,平日做事很细心,这次大概是茶碗太烫了她没拿住,确实不是故意的。” 罪魁祸首供了出来,比之前的有那么点用,但是不是故意那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位小姐这么着急替人家撇开,分明就是心知肚明。 那个叫小柳的丫头冷汗都下来了,慌忙跪在地上,“九皇子赎罪,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手滑了。” 毓宁却不听她解释,“能到小姐跟前伺候的丫头都是百里挑一,你现在跟我说你手滑,那挑你来做什么,不手滑的丫头多的是,换了你不委屈吧?” 小柳惊恐地抬起头,她不敢仔细分辨九皇子话里的意思,她不想被打发了,她还想继续在二姑娘跟前…… 谢如清冷眼旁观,她没想到九皇子居然来真的,方才还担忧他替自己出头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九皇子这样大张旗鼓地严惩欺负她的人,足够震慑一批小姐了,毕竟连九王府二姑娘的丫头都没逃过,其他分量不够的小姐就算不服气,欺负人之前也得掂量着。 “领谢姑娘去换衣裳的是哪个?”毓宁继续问。 这回不用他说,所有人的眼睛通通看向了翡翠,之所以没人敢明目张胆卖了她,不过是碍着四公主。 “是翡翠。”翡翠自己倒是坦然,甚至还笑意盈盈的,“是翡翠考虑不周,没将谢姑娘领进客房门便回头找太医了,没想到她能迷路,太医他……” “你怎么知道她迷路了?”毓宁打断她,“你算出来的还是你知道她会迷路故意丢下她,或者,是故意让她迷路的?” “九皇子您说什么呢。”翡翠皱起眉来,好像这话侮辱了她一样,“我自小跟着四公主,若是这样的人,哪里能得四公主青睐,我与谢姑娘头一天认识,无冤无仇地,坑她做甚?” 哼,毓宁冷笑,四皇姐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她青睐的通常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你明知道谢姑娘第一次来不认路,诺大的王府别院你把她一个人丢在狩猎场旁边专供男客休息的客房外是什么居心?别跟我说是谢姑娘一个人从女眷客房自己走过去的。” “九弟你做什么!”四公主忍着不开口,以为九皇弟能给他一个薄面,谁知道连她的脸都下,简直岂有此理,“这是皇叔皇婶的宴,你为了一个丫头在这里兴风作浪成何体统?” 毓宁跟这位皇姐向来不对付,一个天之骄子,一个恃宠而骄,大家都是骄,天然就是对立,况且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跟四公主合得来。 “丫头?”毓宁在这里听了半晌,总算知道身后的哑巴姑娘是谁家的了,“祁阳王妃的外甥女,将军府余老太君的亲曾外孙女,怎么到你们这里就成丫头了,你们是有多大的脸?再说了,你们不欺负人,我也不用在这里替她讨公道,难道还怪我?” “你!”四公主感觉脸都丢尽了,只好“倚老卖老”压人,“我是你皇姐!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小心我告诉父皇!” 告父皇这种事,毓宁还真不怕她,谁还没有父皇宠着啊,“您把父皇当老糊涂呢,你要是占理,是我皇妹我也让你,自己亏心还恶人先告状,我可不信父皇还替你说话。” 四公主脑门这下彻底冒烟了,但又说不过他,毕竟自己不占理。 毓宁道:“今天是九皇叔的宴,我不找晦气,你们俩个丫头留到明天发落,来人,把她俩带走。” “九皇子!”翡翠淡定的脸终于崩了,“您怎么能……” “带走。”毓宁一脸稚气,但发号施令的时候却很有气势。 谢如清对这个九皇子的好感度一路攀升,想着日后不管如何,这条大粗腿不能丢了。 第八章 一场风波结束,全京城的贵族都知道谢如清的大名了,不过名声不怎么好——哑巴,在世狐狸精,居然勾得九皇子神志尽失,当众跟四公主吵翻。 谢如清想起毓宁亲自领着她去客房时,那一屋子乌鸦小姐的表情就想笑。活了两回,除了在方家还从来没这样痛快过。 “姑娘,说是余老太君来了,王妃让您过去一趟。”如环捧着一套见客的衣裳过来道。 昨天宴席风波传得快,余老太君一早就来了,谢如清见过老太君,慈祥又威严的一个老太太,她这样紧张,想来对外孙女是真心疼爱的。 主院里,余老太君冷着脸坐于堂上,她不冷脸的时候都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冷着脸更吓人了,余氏心亏,这会儿根本不敢看老太太的眼睛。 “如清哑巴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老太君中气十足,一嗓子出来,屋里鸦雀无声。 “外祖母,我……” “小淼啊,外祖母没老糊涂。”余氏的话被打断,脸皮越发挂不住了,老太君了然地看着她,“你什么心思我知道,这是看如清哑巴了配不上你家世子了,所以才着急给她寻一门亲事,好堵我的嘴。” “不是这样……”余氏嘴上否认,但心里确实这么想的,所以愈见心虚,“如清是不是哑巴了还没最终确认,怕您担心我才没告诉您,昨日带她去赴宴,不过是想带她散散心,谁知道京城的贵女们竟是如此欺负人,也幸亏有九皇子护着,您别听外头的传言,如清不是那样的孩子。” 老太君当然知道谢如清不是那样的人,但余氏特意提起九皇子,却分明是想响应传言,把谢如清往九皇子身上推。 “你当真糊涂。”老太君对外孙女有些失望,“你明明知道九皇子的身份,不可能娶如清进门,难道让她去做妾?还是你以为外人都傻,不知道你接如清进府是什么用意?你说说看现在你把她扫地出门,哪家会要她?” 余氏脸都让她说红了,可能是为了遮掩尴尬,主动将将谢如清落水以及处罚了如玉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一边瞧着老太君的神色。 老太君活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信与不信都不会表现在脸上。等余氏说完她缓缓道:“如清的病自然还要治,我只想知道她跟世子的亲事是不是要作罢。”老太君一句话问到点子上。 余氏讪笑,“外祖母,不是我心狠,您也知道王府家大业大,总要顾及脸面,如果如清她……断然是不适合当主母的,但凡我有第二个适龄儿子,也肯定不会把如清朝外推,这孩子我是打心眼里稀罕。” “那就是作罢了?”老太君看了外孙女半晌,“行吧,当初你把她接进王府,告诉我想收她当儿媳妇,我点头了,眼下你嫌弃她哑巴,索性我老婆子还是把她带走吧,省得给你添麻烦。” “不是的……”余氏急忙否认。 这时候门外丫头道表小姐来了,余氏讪讪闭了嘴。 “老祖宗,我家姑娘让我带她问安呢。”如环扶着谢如清进门,开口便道。 “如清丫头快过来让老祖宗瞧瞧!”老太君一见曾外孙就坐不住了,从座位上站起来,谢如清忙上前扶着她,摸了摸她保养得当却难掩苍老的手,示意她别着急。 老太君好好一个曾外孙,上次见的时候还笑语嫣然,还讲笑话逗她,这才几天不见就哑巴了,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我的如清丫头呦,你受苦了。” 谢如清摇摇头,又朝余氏看了一眼,那意思余氏把她照顾的很好,没受苦。老太君那怜爱的眼神让谢如清心中动容,除了方家爹娘,她再也没受过谁的疼爱,她不由抓紧了老太君的手,也替离去的谢如清抓着。 “如清丫头,一会儿你跟老祖宗回去如何?”老太君直接问。 谢如清愣了一下,她没想过要走,可是如果老太君执意要带她走怎么办,她现在口不能言,不太好表述理由,而且如环肯定也希望她能走,所以不会替她说话的。 幸好,余氏一样不想让她走,除了要脸,还碍着九皇子,万一如清丫头走运,真被九皇子相中了呢? “外祖母,如清在我这里住得好好的,就别过去给您添乱了吧,府上一大家子让您操心呢。” 谢如清摇着老太君的袖子点点头,完全赞同余氏的话,老太君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多也不多你一个。” “老祖宗!”齐之远从外面跑进来,正好听见个话尾巴,吓得也不顾礼仪了,“您不能带如清走!” 老太君一挑眉,心说这孩子对如清还挺上心? 余氏斜睨他,“你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见了老祖宗不行礼嚷嚷什么?” 齐之远不得不意思着行了礼,不等老太君说什么便急忙道:“老祖宗,您能不能别带如清走啊,她嗓子还没好,我已经拜托太子去找神医王充了……嗯,她在王府里住比较方便。” 老太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世子稀罕如清,还不知道他娘已经要把如清卖了。她心里一时也没了主意,到底是留下如清好还是不留好。 余氏见齐之远对谢如清快魔怔了的样子,忽然也拿不定主意了,人要是留在府里,她儿子魂都要丢了,要不…… “外祖母,要不您看这样吧。”余氏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名下还有处别院,不如我陪如清过去调养一阵子,如果神医能来最好,不来也于身体有益,说不定过阵子自个就好了呢?” 将军府里四代同堂,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是没有清静可言的,谢如清本就人生地不熟,眼下又不能说话,单是应对家里的长辈姊妹便很困难,想清清静静调养身子是断没有可能的。老太君心疼她,自然为她考虑到这一层,抛开余氏的那些歪心思不提,留谢如清在王府别院住着最为妥当。 这时谢如清拽了拽老太君的衣袖,带着些许讨好的眼神看着她,她眼睛生得极好,这样看着人的时候眼睛里涌动着柔和美好的光,很容易叫人动容。老太君的心顿时化开了,这会儿哪怕她要星星要月亮老太君都要给。 “罢了罢了,既然如清想留下,我老婆子就不当恶人了。”她转而又严厉地瞪着余氏,“小淼,我可把如清交给你了,你给我好好照顾她,受一点委屈我都不饶你。” 余氏哪里还能说什么,唯有笑着应承,“是,外祖母,您就放心吧,我到底是疼她。” 老太君一离府,余氏便张罗着收拾东西去别院,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搬家。 齐之远好容易把人留下,却又不能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免憋屈,围着余氏央求,“母亲,干嘛说走就走啊,不能过段时日再走吗?” 余氏给他一个白眼,“你收起你那些心思吧,老太君那意思你看不出来吗,你再不知收敛,如清改明儿就回将军府了。” 齐之远一听这话顿时要炸,“不是说好了把如清给我的吗,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呢!” “谁同你说好的?”余氏此时烦躁不已,之前她想让如清给世子续弦,除了跟老太君透露了那么点意思之外,并没有跟齐之远透风,她之所以默认世子倾心谢如清,是没料到会有变故,眼下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奈感,索性板起脸来严肃警告世子不要妄想,“如清的亲事要老祖宗做主,她不点头你想也别想!” “你当我傻呢!”齐之远这个年纪最是冲动,求不到心爱的姑娘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对着亲娘脸说变就变,“你之前是什么意思当我不知道?是不是看如清哑巴了你又改主意了?我告诉你休想,如清早晚是我的,我也一定会把她治好,你们都等着瞧!” 余氏气的想抽他。 谢如清回房间的路上撞上了气冲冲的齐之远,这人不知道去哪受了刺激,一改往日羞答答不敢近身的样儿,抓起谢如清的手便朝人少的花园子里走。 “世子你做甚!”如环大叫,“可使不得啊,您不能带我家小姐走远呐!” 这丫头实在聪明,故意嚎得全府都听见,反正齐之远现在在气头上顾不得她,愣是由着她叫了好几声。 谢如清忍着恶心,跟齐之远走到花园里面才使劲挣脱开。这男人从头到脚她都熟悉,也深深厌恶着他身上的一切,方才他的手抓住她的时候,她好容易才掩藏住的那些恨意险些破土而出。 “如清……”齐之远被她突然爆发出的力气镇住,方才那股郁气一下就散了,懊恼渐渐涌上心头,“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对你……” 谢如清别开脸不看他,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满含怒气,心上人如此,齐之远肯定不敢再有逾越之举。她故意跟他进来,无非是想让府里的人都知道世子爷大白天将表姑娘拖进了花园子,但进来了也就结束了,她不想多看这人一眼。 “我,我就是想见见你,你马上要去别院,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我不舍得你。”齐之远小心翼翼地说着情话,试探着去抓她的手,却被谢如清甩开了。 他这幅摇尾乞怜舔着脸讨好的样子真该让方慧过来瞧瞧,看看她自己以为的恩宠多么可笑。这才是对待心上人的样子不是吗,谢如清替自己前世悲哀,她以前怎么会以为能挽回这个男人呢,不爱就是不爱,挽回来的那只能叫可怜! 谢如清头也不回地走了,如果有可能,她这辈子也不想再看见这张脸。 第九章 不出所料,齐之远晚上被王爷叫去书房骂了半个时辰,还被罚跪祠堂,第二天早上才被心疼地快要晕过去的余氏带走。 由于余氏伤心过度,便没有陪同谢如清去别院,谢如清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想跟余氏一道,自己清清静静的听好的。 只是临出门时,受了方慧一顿冷嘲热讽。 “表姑娘路上可好走,你要有个磕碰的,我家世子又要遭罪了。” 这话大概就是“你快滚别再回来勾引我男人”的意思,谢如清笑了笑,任由她放屁。 倒是如环见不得姑娘受委屈,替她怼了回去,“世子侧妃您快留步吧,我听说世子都不会走道了,您还不回去照看着点,免得他再跑出去挨一顿罚。” 这丫头平日看着乖巧,骂起人来也不含糊,言下之意便是世子在外招蜂引蝶,您对着我家小姐发狠有什么用,有本事笼络住自己男人啊! 方慧被她气了个绝倒。 上了马车,谢如清掀起车帘看着方慧那张绿脸,险些没憋住笑。 如环乐得咯咯笑,“瞧侧妃脸都黑了,本来就不大好看,这下更丑了。” 谢如清闻言愣了一下,原来方慧那个样子在外人眼里并不好看吗?那……比她还不好看的自己,是不是更丑了? 好似看出她的疑问,如环解释道:“不以皮貌取人,侧妃长得不算难看,但谁让她心不好呢,相由心生,给人的感觉自然是不那么舒服的,我倒是听一些下人讲,原先的世子妃是个温婉和顺的美人,可惜了……” 谢如清愣怔地出了好一会儿神。 别院亦在京郊,不过并不跟九王府别院在一处,而是在相对靠近乡下的地方,路边是农田,一派野趣。 此地人烟少,谢如清便大胆地撩起车帘赏景,只看这里的环境,便知道王妃肯定没来住过,身娇肉贵的姑娘夫人都不屑来这样的地方,她说要陪着一起过来,想来只是说给老太君听的。 “姑娘,前面就到了。”车夫提醒道。 谢如清看过去,那庄子不大不小,倒是舒适,那之前还有一个更大些的庄子,不知道是谁家的,路过的时候她一时好奇,手指指了一下。 如环便替她问了,车夫笑着回道:“那是咱们大少爷的庄子啊。” 谢如清:“……” 为什么是齐晏之的庄子!! 一说起大少爷齐晏之,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来了,谢如清鬼使神差地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人这才放下帘子,心有余悸地拧着帕子,心道以后出门得挑日子才行,千万别遇上齐晏之! “随意庄”一栋小阁楼上,青山抱着一堆书进来,见齐晏之开着窗,忍不住唠叨:“您怎么又开窗了,大冷天的仔细受凉——哎公子,您看什么呢?” 青山顺着齐晏之的视线朝外看去,只看到了一辆马车的尾巴,“是哪家夫人来查账吧?” 齐晏之摸了摸鼻子,关上窗转身问他:“我要的书拿来了?” “哦,都在这呢。”青山把书摆在书桌上,“公子您别看太久了,废眼睛。” “你怎么这样啰嗦?”齐晏之笑睨了他一眼,“去池塘里抓尾鱼,中午清蒸。” “清蒸多没滋味啊,不如红烧……好好好清蒸。”青山一对上齐晏之那双笑里藏着威胁的眼神就没招,任命地出去抓鱼。 “姑娘,中午咱吃鸡,清炖还是烧呢?”如环打院子里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头,“厨房叫我来问的——哦,这是素红姑娘,是这里管事王嬷嬷的小女儿,帮了我好些忙呢。” 谢如清打量进来的姑娘,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倒不像是庄稼女子,应该是爹娘精养出来的,为了什么不言而喻,如果贵人哪天来瞧上了,说不定能收到府里。 “姑娘,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来的嬷嬷告诉我了,说夫人吩咐务必让您舒心,我们这里虽然是乡下,不过并不闷,您随时都能去田里玩。”素红很会说话,不问自答地介绍一通。 谢如清朝素红笑着点点头,如环懂得她想说甚,便掏了些碎银给素红,“有劳素红姑娘了,我们对这里不熟,一切还要靠你提点。” “没事,都是应该的。”素红又问:“姑娘想吃什么,我们这鸡鸭都是自己养的,怎么做您告诉我,保管好吃的。” 谢如清不挑吃的,但她现在特别想吃鱼,便比划了一下,素红道:“鱼咱这里没有,最近的一片鱼塘骑马要走小半个时辰,您要想吃明日我叫人去抓。” 谢如清忙摆手,意思是没必要,吃鱼的事便暂时搁下了。 第二日谢如清想去田里转转,一早便起来吃早饭,庄稼人起的都早,厨房里老早便熬好了鸡丝粥,如环给她端了一小碗,配着几样小菜,看着特别有食欲。 谢如清很期待地舀了一勺,粥闻着很香,可一吃到嘴里她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合胃口吗?”如环问道。 谢如清摇摇头,但她却搁下了勺子。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了,是她在偏院里经常吃的味道,那是一种慢性毒药的味道。 方慧这人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还要阴险擅妒,刚进府的时候她身怀有孕,却将自己的日常起居区全权交给方柠打点,好似跟姐姐一点没有隔阂,生下长孙后更是主动将孩子抱去主母院子里养活,为此齐之远对其更是疼爱有加。 可长孙给了她这个主母既是光也是坑,照看得好是应该,稍有个闪失就是罪过,哪怕连小孩子无理哭闹都会被齐之远怪罪,最终,她就是因为那孩子有天发热所以被齐之远发配去了偏院。 挤掉她这个主母不算完,方慧还以关爱为名每天给别院送鸡汤,方柠知道那鸡汤里肯定加了“料”,只是她当时心如死灰所以并不在意,这药喝了小一年,她的身子就败了,而她怎么也没想到,眼下她喝的鸡丝粥里居然也有这东西。 谢如清心里冷笑,重活一次,她还是同样的待遇,方慧的胳膊居然还挺长。 换汤不换药,所以她没要求换,只表示自己没胃口,所以干脆不吃了,换过衣服便领着如环去了田里。 有多久没看看蓝天绿野了呢,仿佛真的隔了一世,直到闻见泥土的芬芳,谢如清才感觉自己是活的,不是代替那个可怜的姑娘活,也不是为了复仇忿恨地活,是真真正正地站在了天地间,为生命而活。 “姑娘,您别站在风口,仔细着凉。”如环惦记谢如清没吃饭,带了两块还是从王府捎带的糕点给她填肚子。 谢如清还真是饿了,便没什么顾忌地吃起来。不远处有几个农妇正在劳作,起身擦汗的功夫跟谢如清打招呼,“不知是哪家小姐啊,模样可真好看!” 如环挥挥手,朝几个农妇走去,“请问几位姐姐,你们带吃的了么?我家小姐想吃咱们庄稼饭,不知道方便不?” 农妇们还没见过想吃庄稼饭的小姐,新奇的不得了,很热情地说家里有,便拉着如环去了。 谢如清吃过了糕点又在附近转了转,刚巧遇上几个汉子聚在一起交易什么,为了避嫌她只能绕路走。转身的时候有几个字眼跳进了耳朵里,她心下一怔,急忙躲避到树后细听。 “我说刘大有,你们如意庄的价格逢年必涨,是不是有点过分啊,都是老主顾了,不能把我们的路堵死啊!” “老张,我们家的麦米禽肉可都是上等,那都是供给王府贵人吃的,您不要多的是人要,我要不是看在咱合作多年的份上,价格还要抬高一成。” “那行行行吧,你可给我够称啊,也别给我陈米,我得好好检查检查……” 谢如清皱眉,如意庄正是她现在所在的庄子,这庄子里产出的麦米禽肉除去成色不好的,按规定必须都供给王府,照他俩这对话看,竟是把成色好的也私卖了? 府里是王妃管家,但这一二年却基本都交由方慧打理,也就是说方慧私下里卖掉庄子里的产出,中饱私囊? 她这想得入神,直到交易双方离开也没回过神,没注意身后过来一人。 “谢姑娘,巧啊?” 谢如清做贼心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啊”了一声,转身便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第十章 谢如清“啊”的一声过后,这才反应过来竟然出声了。 她小心瞥了眼齐晏之,见对方眼里的笑意加深,却也不急,非常淡定地继续装聋作哑,用手势与他打了个招呼。 “这地方虽说没有城中繁华,却也是一派好山水。”齐晏之目光落向刚刚讨论的那些农家汉,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散了。 谢如清点点头,示意他这话说的不错,却又想到他正看别处,自己点头也看不见,便索性不理,两人一起看风景。 正赶上秋收,庄稼地里一片好风光,金黄的麦浪看着人心底舒坦。 “姑娘,姑娘,看我带来了什么。”如环这时从远处跑来,怀里小心的捧着不知什么东西。 听到如环声音,齐晏之也下意识看过去。 没想到能在这地方见到大公子,如环停下来后吓了一跳,赶紧给他行了个礼,“公子好。” 齐晏之微微点头,却眼尖的见到她怀里包着的是几个包子,油纸上已染了些油,能闻到里面浓郁的香气。 眼睛瞥向谢如清。 谢如清轻咳一声,用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意思是路上劳累,没吃下东西,是以如环才要来一些。 齐晏之也不知到底听懂了没,反正是点点头。 “谢姑娘若是有需要,大可去我庄子里取,我还有事儿,便先走了。” 他眼里始终是带笑的,看在谢如清眼里却变了个意味。她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客气,又亲眼送他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心想刚刚还想着出门看看黄历,莫要遇上齐晏之,没想到这前脚出屋子,后脚便撞上了,还真是流年不利。 “姑娘,这是刘家大婶给咱的包子,你快吃些,免得饿坏了。” 如环手里仿佛捧着个宝贝,虔诚的举给谢如清,谢如清笑眯眯的拿了一个,靠在一棵树上就吃了起来。 她此时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吃的很快,如环手里的三个包子被她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心满意足的拍拍屁股走人。 但一想到这段日子都要挨饿,难免心里有些苦涩。 这几日饭菜里日日有“料”,端的是不给人条活路,谢如清总是推脱说胃口不好也不是办法,是以每次饭桌上,她总是将人支开,再将饭菜偷偷倒掉,倒也能遮人眼目,只是长此以来,饿肚子是肯定的。 如环日日侍候她,却见她日渐消瘦,心中总是担忧大过一切。 “姑娘本是来养病,可这身子却一日比一日消瘦,改日若是回了府,人家还以为这是我们招待不周。”素红有一日这般开玩笑,可说者无心,却被谢如清给记了下来,当晚便借着出门散心为由,拉着如环又去了地里。 如环应当是与几个村民混熟了,聊了几句便提起谢如清食欲不振的事儿,庄稼汉总是热心肠,当时便一拍大腿,笑着提议叫谢如清去自家吃饭,还说什么自家婆娘做饭虽说比不上府里的大厨,但是养人的很,他家虎娃每天不下三碗饭。 如环听了来问谢如清意见。谢如清笑眯眯的点头便跟着去了,总算是吃了一顿饱饭。 如环看在眼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但庄稼汉的饭虽说没问题,她一个大家小姐总去也是说不过去,即使如环每次都留下些银两作为犒劳,但传出去总归不好。 于是这农家饭,也只能“偶尔”吃上几顿。 偶尔能吃上几顿饱饭,谢如清消瘦下来的速度倒是慢了些,但总归不是常事儿。 这日她又借着散步为由走了出来,如环跟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两人慢慢走着。此时天色不早,天边都是金黄的彩霞,霞光落在地上,打在稻田上,倒是一番美景。 谢如清嘴角微微勾着,眼里却有些苦涩,她肚子饿。 非常饿,十分饿,饿的能吞掉一头牛。 两人缓缓走着,走到那片稻田时,见一人正弯腰在那忙活些什么。 “姑娘,我怎么见那背影有些熟悉?” 她身后的如环这时眯着眼睛说,她也细细盯着那人,果然觉得有些熟悉。 那人似乎是听到如环声音,扭着屁股突然回头,见到两人欢喜的扬了扬手,“谢姑娘,如环姑娘!” 那人一回头,两人便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这人不正是齐晏之院子里的青山么。 “青山,你在这做什么?”如环问。 青山这才直起身,又扬了扬手里的菜,“最近天气不错,这地里的菜长得不错,大少爷命我来摘上一些,晚上好下饭。” 原来是挖野菜下饭。 谢如清盯着他脚边的篮子,里面已摘了不少青菜静静的躺着,那青菜果然绿的都发光,想着饭桌上若是能下饭,滋味定然是不错的。 她笑着,眼里有些渴望,还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这口水咽的十分隐蔽,此时天色又暗,她确定旁人发现不了。 青山此时看了眼天,见已快黑下来,便直起腰,还很老迈的锤了锤,眼里却笑得带着星光,“府里马上要开饭了,谢姑娘不若也过去吃上一顿。” 谢如清自然是很想去的,听说那大少爷的院子里有一方鱼塘,想吃什么鱼,下水去捞便可,十分方便。 但那可是大少爷的院子,想起齐晏之那审视的眼神,她有些发怵,正想摇头,这时又听那青山说道:“大少爷最近胃口不太好,今个府里便请了个善厨的婆娘,听说做了不少好菜,谢姑娘人看着瘦弱,不如也去吃上一嘴,说不定能喜欢。” 又请了位厨娘?还加菜? 她有些犹豫,手下意识扶着肚子,此时好巧不巧的又听到它轻轻叫了一声,似乎是在抗议。不由叹了口气,还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齐晏之固然可怕,但还是肚子最重要啊。 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又比了个打扰了之类的手势,便跟在那青山背后,往宅子方向走去。 齐晏之庄子里的饭桌上摆了不少菜,谢如清在桌上见到了鱼。她目光下意识瞥了一眼,便不动声色的收回,嘴角向上咧着,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端庄又不失高贵。 “谢姑娘看着倒是消瘦了不少,可是此地吃的不合胃口?”齐晏之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将她打量了一番,笑着问道。 谢如清笑而不语,心说你明知故问。如环适时解释:“姑娘身子不大好,吃的也便不多。” “原来如此,那今儿在这便不要客气,若是我宅子里的厨子能合了谢姑娘的胃口,便是件开心的事儿。” 如齐晏之所说,他府里的厨子确实很合她的胃口,尤其是那道清蒸鱼,做得十分美味,她倒是不客气的吃了许多。 等吃完时,走出院子才发现月上柳梢头,她对着送出来的齐晏之比了个谢谢的手势,便回到了隔壁院子。 心满意足的回房,谢如清觉得和大公子做邻居也不错。 当日头高高挂在头顶,谢如清手里握着本书,轻车熟路的领着如环来到隔壁邻居家。 近日她是这宅子的常客,下人也早已将她认了个面熟,一见面,便笑嘻嘻的打招呼。 “谢姑娘,今个面色真好。公子此时正在书房看书,您直接去找他。” 谢如清笑眯眯的回应了个手势,便往书房走去。 青山为她引路顺带推开门,逆着光,谢如清果然见到齐晏之那张好看的脸,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 “谢姑娘,今个这书还的时辰很巧,不如留下来吃个饭。”谢如清将书放在书架上原位,就听那齐晏之说道。 这齐晏之还真是客气,句句都说到她心坎上了。她打着手势回他,“这怎么好意思。” “方才我听青山说捞上来的鱼又大又鲜,清蒸倒是不错。”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谢如清心说。 两人一起又去了饭堂,心满意足的饱餐一顿,谢如清像是一只得逞的偷腥的猫,笑的眼睛都眯起来。 齐晏之坐在上位,莹白的手握着一双竹筷,很是好看。谢如清一边朝嘴里塞鱼肉,一边看向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手不如齐晏之的白,不如他的修长,心里有些忿忿,心说终日游手好闲的人就是不一样,养尊处优的。 齐晏之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注意到她眉头微微拧着,但夹菜往嘴里塞的速去却不减丝毫,顿时便觉得有些好笑。 “今年雨水多,咱们产量差了点,这是收粮的详细产量与账目,王管家您这边核对。” “今年的产量这么少?” 谢如清手里握着本书,走进院子时便见王管家正杵在原地,手里翻着一本蓝色账本,嘴里还念念有词。 她下意识停在一处,竖着耳朵听。 今年年景不错,是以地里的庄家收成不错,她想起前几日出去玩,在庄稼地里时,听见几个农家汉如是说。 产量少铁定是有问题的,她看了眼报账的刘大有,便知他虚报了产量。 这刘大有在庄子里的身份可不低,也是与农户接触的最多的人,他若是虚报产量,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谢如清想起饭菜里的料,嘴角勾起一抹笑。 待王管家走后,她才神色如常的走回自己的小院子里,将齐晏之给的书小心的放在一边,心里琢磨着额如何收集证据。 夜里正睡得熟,突然听到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声响,谢如清从窗子里悄悄看出去,见是粮仓那的方向。她悄悄的起身穿衣,躲在暗处悄悄的跟在几人身后远远地看着。领头人正是刘大有,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打扮的。 这粮仓不在白天进,偏偏选择夜里无人的时候来,显然有猫腻。 她不敢离得太近,选了一处房间的拐角,那里是一片阴影照下来,若不是认真看,是看不见藏着一个人。 几人进去后将门小心关上,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悄悄的靠近上去,将窗户上戳了个洞,看见屋里已经没人,倒是几袋子粮食被人搬开,漏出一个隐藏的很好的洞。 洞里烛火影影绰绰,能依稀听到人在说话,还有人喘气的声音。 谢如清这才豁然开朗,原来是暗度陈仓。 待窸窸窣窣的声音已小了不少,她担心被人发现踪迹,便悄悄的后退到阴影里,看见里面的人出来后又将那个洞用粮食给堆住,她悄悄的退回自己的房间。 从窗户前看着那几人又悄悄的离开了,这才松了口气。 第十一章 一辆马车在如意庄门口停下,一双细长的手伸出来,将帘子拉开,两个女人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 庄子内一群人迎了上来。 “哎呦王妃,方侧妃,正念着到城外去接你们,没想到早到了半日。” 迎上来的为首一人正是那刘大有,素红也在一边,只不过淡淡站在一边看着。 王妃今个化了淡妆,衣裳也是朴素的浅黄色,她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谢如清身上,笑意这才更浓了一些,走上前去拉她的手,“本来该是下午才到的,但是念着你的身子,便催促马车夫快了些,紧赶慢赶,这才早到了半日。” 谢如清给如环使眼色,示意她伺候着。 “呦,你这才来了多久,怎么消瘦成这般?”这会儿功夫,方慧也跟着走上来,她眉头蹙着,显然很关心谢如清的身子。 没人接茬,谢如清拉着余氏的手进了屋,下人早已等候着,将备好的茶端上来,一人眼前一杯。 茶盏冒着热气,屋内茶香四溢。 余氏许久不见谢如,说了许多话,方慧在一旁附和着,倒也其乐融融。 三位主子在屋内聊天聊的正盛,方慧的丫头趁人不注意悄悄去了后院。 后院是厨房所在,她一路轻车熟路的进了厨房,一位婆子见了赶忙迎上来寒暄。 两人便站在一处,趁人不注意那丫头悄悄说道:“那药可是一直用着?” 婆子眼睛飘了眼四周,见各人手头都忙着事儿,没人注意到这头,这才悄悄说道:“听夫人安排,一直用着呢。” “夫人的意思是加大药的剂量,现在看着效果还是太慢。” 那婆子听了点点头,两人这才又放大了音量交代了几句,丫头这才退出了厨房。 待走的远了些,她伸手闻了闻身上,已沾了不少油烟味道,眼中有些厌恶。 谢如清与余氏、方慧两人聊了一会儿,回到屋内时,如环跟着一起进屋,将门紧紧关上,又确定没人偷听后,这才凑上来小生说道:“姑娘,我刚看到方慧姑娘身边的丫鬟,在后院偷偷与一位婆子聊着什么。” 谢如清一挑眉,显然是好奇。 如环摇摇头,“那两人很小心,我也不敢凑近,只隐约听到了什么加大、效果。” 看样子是说那毒药的分量不够,谢如清心中冷笑。也是难为她大老远跑到这乡下来受苦,只为了亲眼看看她死了没。 谢如清两只手做了个对换的姿势,如环一瞧便知是让她悄悄将余氏与姑娘的饭菜换上一换,她不是很明白这么做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 因为换了晚饭,谢如清难得每日都吃了个饱,心情便也跟着好了起来。 一早吃过饭便出门,迎面正好见到余氏。余氏脸色有些苍白,为了遮丑看得出铺了不少粉,隔着老远便闻到粉香。 谢如清走上前,一脸担忧,便打手势问她,“姨娘身脸色看着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王妃一脸愁容,话是她身后的丫鬟回的,“娘娘可能是来的路上感染了风寒,身子不大舒坦。 “那可有寻大夫看一看?”谢如清面上担忧,心里却清楚得很,王妃这症状,与她中毒时症状一模一样,这都是方慧的功劳,哪里是什么染上风寒。 那丫头看了眼王妃,手将她搀扶着,“王妃的病一向是宫中王太医瞧的,自然是要回府瞧的。” 谢如清了然的点头,就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已见几个下人从屋内出来,手中握着包袱,正是王妃的随行行李。她知道王妃这是打算启程回了,便一路随着将她送到庄园外。 外面一辆马车已静静等候多时,车夫见到人出来,行了个礼,便有人扶着王妃上车。 坐定后,丫鬟将帘子掀开着,余氏的头便探了出来,“我因为身子原因不能多陪你,你注意着自个身子,尤其是早晚多加衣。” 谢如清有些不舍的握了握她的手。 如环细心解释说,“姑娘是想说娘娘路上千万注意着安全,回了府多歇息才是,您若是身子不舒服,姑娘会担心的。” 王妃点点头,又与谢如清寒暄了几句,马车便开走了。 谢如清双手交握着,肩上披着披风,就站在原地看着马车一路远去,扬起了不少的灰尘。 “姑娘,咱们用不了多久,等您身子好了些,便也能回了,莫要太舍不得,注意着身子。” 如环手扶着她,以为她是舍不得姨娘。 淡淡笑了笑,谢如清握了握她手,示意她不必担心自己。 转身往回走时,见隔壁随意庄的院门大开着,里面不少下人各自忙碌着,却不见齐晏之人影。也不知人此时是不是在专心看书。 此时王府愁云密布。 王妃跟前的柳姑娘拉着王太医的胳膊朝王妃院子里疾步,“王太医您快些走,来来来我搀扶着您。” “哎呦我说姑娘,你可悠着点,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花白胡子的王太医喘着粗气,感觉若是再这么跑上个几里地,怕是活不过明年。 王爷在房间内焦急等着,见王太医进门,忙让开,“免了些俗礼吧,快给王妃瞧瞧。” 王太医手里拎着药匣子,在王爷让开后走到床边,丫鬟已经细心的将床上的帘幔放下,只能看到窗幔里有个影子。 王妃一声不发,将洁白的手从床上伸出,王太医将手颤巍巍的搭上去,为她把脉,一双眼睛微微下沉,瞧着让人心里紧张。 屋内人人人呼吸小心翼翼,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发出太大的声响。 “如何?”半晌,见太医收手,王爷问。 王太医问王妃:“王妃,你此时是否觉得身子绵软无力,提不上力气?” 王妃轻轻应了一声。 王太医面色沉重:“回王爷,王妃,王妃怕是中了毒。” “什么?” 如意庄。 田野的气味弥漫在空中,谢如清深吸一口气,嘴角不由得染上了笑。 她伸手揉了揉脖子,又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书合上。 算着时间,王妃的”病“也该定了。 “吱呀。”门被打开,发出不小的一声,她瞥眼看去,如环正小心端着一碗汤走过来,“姑娘,这是厨房新送过来的汤,趁热喝。” 谢如清笑着坐过去,将汤碗拿起来闻了闻,味道有些不对,那“料”没了,于是问道:“怎的?厨房的厨子可是换了?” 如环站在她身后,手轻轻捏着她肩膀,为她除去刚刚看书带来的乏累,思度着说:“我倒是没去瞧,怎么姑娘,味道可是不一样了?” 汤里加料这事如环是不知道的,她一直以为谢如清是吃不惯庄子里的食物,当然,她心里不无疑惑,因为她吃着并没有什么不对,比起庄家饭其实还要好一些,而姑娘也不是个挑嘴的,如此确实奇怪。 如环心思剔透,她也许会猜到这其中有甚猫腻,不过她不会问,姑娘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这也是她的贴心处。 谢如清拿勺子舀了汤喝了,眉头略微舒展,庄子里不加料的汤味确实比庄稼饭好一些,不过比之齐晏之庄子里还差点,去蹭饭久了,居然还迷恋人家厨子的味道。 她打发如环再去厨房端碗饭来。如环了解她,定然知道去打探消息。 “那小姐我便去看一看,您先在这喝汤,等我回来。”见如环转身便走了。 谢如清一口一口喝着,不大会儿,一碗汤便下去了半碗。 不多时,如环跑回来,脸上惊疑未定,“姑娘,出事了。”她关上门,在谢如清耳边小声道:“厨房管事嬷嬷今儿早上没了,厨房所有人都换掉了。” 谢如清一惊,下手这么快? 好一个毁尸灭迹死无对证啊方慧。 祁阳王府。 王太医给王妃诊过脉,改了改昨日用过的药方子,脸上终于有了些如释重负:“回王爷王妃,毒性已解,王妃的身子已经无大碍,日后只需吃几付药调养一阵便妥。” 王爷仍旧不放心:“不知是何毒,确定不会有残留?” “是一种慢性致死药,若慢剂量服用,多则三五年不会死,身子会慢慢败了,浑身乏力卧床不起,严重者还会失明,皮肤溃烂,最后油尽灯枯。”王太医仔细解释道,“若大剂量服用,数月可致死,症状大抵相同,若非有道行的医者很难诊断得出。” 这也是后院争宠常用的腌脏法子,下让人查不出来的慢性毒,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除掉一个人,哪怕不死,身子败了的女人也足以失宠。 王爷王妃皆后怕不已,按照王妃身体状况来看,大抵是服用了大剂量,若非王太医诊断得出,那岂非要送命? 细思极恐,王妃后背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她仔细回忆一番前因后果,心里已经对此事有了猜想。 王爷后院还算干净,只有两个姨娘,王妃面柔心狠,手段自是有的,那两个姨娘皆被其压制得服服帖帖,几乎不怎么出院门,若说有胆子有机会在府里下毒,王妃是不信的。 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庄子上,可庄子里哪有人会对她不利? 谢如清?不可能,这孩子不是那样的人。 方慧?王妃又实在想不出她的动机。 “叫方侧妃过来。”王妃一边派人去请方慧,一边叫人秘密去庄子里将厨房的涉事人等一并带进王府。 不多时方慧惴惴地进来,她预感王妃叫她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并不能确定是何事。从庄子回来后王妃就病了,每日只吩咐不需要请安,谁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或者根本没得病——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王妃您近来可安好?”方慧一边观察王妃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问。 “无碍,”王妃端着热茶,缓缓道:“去庄子里吃坏了肚子罢了,将养几日已经无碍了。” 方慧心里咯噔一下,去庄子吃坏了肚子?怎么可能,大家都是吃一锅里的饭,怎么偏偏王妃会吃坏了,要坏也该是谢如清,还是说…… 王妃喝了口茶,眼睛却放在方慧脸上,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这几个月庄子上的账你拿与我瞧瞧。” 方慧心中有疑惑却也不敢怠慢,只好下去拿账本。 王妃查账的功夫,庄子里的消息也传来了。 “王妃,不好了,庄子里厨房管事嬷嬷今儿早上跳井没了!” “什么?”王妃吃惊,“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忽然没了?” “回王妃,谁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跳了井,是失足还是自己跳的也没个定论,反正人已经没了。” 王妃看了方慧一眼,对方脸上亦有惊讶,倒也不像装的。 管事嬷嬷在这个节骨眼上跳井,要么是畏罪自杀,要么是被人灭口,不论是何原因,都能证明她有问题,可那嬷嬷是王妃一手提拔的,无缘无故怎么会给她下毒——还是说,她其实是给别人下毒,误让她吃了? 方慧此时扑通跪地,支支吾吾道:“方慧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哦?”王妃挑眉:“不知是何事?” 方慧两手攥着衣角,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上个月我曾经罚过这个管事嬷嬷,她身为厨房管事,却中饱私囊,还私下将庄子里的产出带回家,被我查出来后只说家中有两个儿子要娶亲,钱不够用,这才起了贼心,我瞧着她日子不易,业有悔改之心,便只罚下她贪走的财务,并没有发落。” 王妃听懂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她原本想要报复你?” “王妃赎罪。”方慧磕了个头,“您方才说您吃坏了东西我这才联想起来,庄子里的食物大家都吃了,缘何只有您闹了肚子,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原本想要报复我,却不知道怎的让您误食了去。只怪我一时心软,没处罚了她,这才留下了祸根。” “你的意思是她是畏罪自杀?”王妃凌厉的目光凝视着方慧,“可她又如何知道是我误食了呢?” 这原本是个破绽,王妃中毒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方慧急于脱罪,会疏忽这个细节,反倒显得此地无银。可方慧的高明之处在于她下手极快,除掉了嬷嬷死无对证,那账本子上又提早做了伪,一切与她所说并无出入,哪怕王妃怀疑也难查出什么。 王妃的确是难以定论,因为她想不出来那嬷嬷为什么一定要除掉自己,既然没有十足的动机,那方慧的这个理由就完全成立。 当然,这并不能完全打消王妃的顾虑,这档子事在她心里是个悬案,一日未明就一日需提防。 不过这不在方慧的担心范围,她自以为计划完美没有疏忽,心中的大石已然放下,“王妃,想来您那日匆匆回府便被其怀疑了吧,我这两日又没有病症,大概那嬷嬷是作贼心虚了。” 哼,王妃知道方慧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是暂时还不能动她,不过庄子里的人是断不能留了,于是她随即下令,更换厨房的所有人员,包括烧火丫头。 庄子上除了换人,还彻底进行了大搜查,在那死去的管事嬷嬷家里发现了好几种不明药粉,有巴豆粉,蒙汗药,老鼠药,还有一些过敏药,甚至找出了砒霜,至于王妃所中之毒当然也在其中,算是坐实了她下毒。那嬷嬷一家随后便被赶出了庄子。 第十二章 年关将至 投毒一案暂且便被搁置了,没了有毒的饭菜,谢如清每日吃的也都多了一些,这些日子过来,整个人都显得丰腴了不少。 如环每日见她都笑呵呵的,觉得十分开心。 而短暂的宁静之后,便总有人试图打破。今个庄园内一阵马儿嘶鸣,马上一人笑嘻嘻的下马,正是那耐不住相思的世子齐之远。 庄子里这年秋天来了不少大人物,自然人人都小心着自个。 为了防止那投毒案再次发生,厨房简直是慎之又慎,小心又小心。 谢如清知道齐之远为人,也知道他是为自己而来,她不想搭理,晚饭便推脱说身子不舒坦,没有出现在饭桌上。 于是一大桌子饭,便只有齐之远一人享用,侍候的,自然是那素红。 因着今个有贵人,她特意打扮了一下,衣服换成了大红色,脸上也精致的花了妆,整个人气质斐然,乍一看,还以为哪家的大小姐。 “咱们这道红烧鱼,是让人特意骑快马去鱼塘捞的,世子可要好好尝尝。” 素红弯腰站在他身侧,为他夹了一筷子鱼。 鱼儿透着香味,闻得人食欲大开。世子此时却无心享用,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一阵空白,鼻端萦绕着一阵香,那是女儿家身上特有的花香味,隐约间还能闻到清淡的处子香。 勾人心魂。 “这鱼是好鱼,我却有些不愿意握筷子,素红不若喂喂我?” 世子坐的端正,脸上一阵笑意,此时似乎已忘了今个来的目的是为了谢如清,竟被素红给勾搭住了。 素红笑了笑,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只素手芊芊握着那筷子低头喂给世子。 齐之远一口连着筷子也含住,脸上一阵享受。大手也不闲着,不愿意握筷子,却将素红的腰握住,一用力,便将她推在自己身上。 素红娇羞的低喊一声,随后双手自然的勾住他脖子,“世子你可吓死我了。” 她声音娇苏,听得齐之远险些手一松,将人给扔掉。手还握着她的腰,感觉到手底下的人儿腰肢很是纤细,隔着布料能感到她的温度,有些燥热。 呼吸一下子变得紧促起来,饭也不吃了,将她打横抱起,大步便走入了自己的里屋。 一夜烛火飘摇,每人都各怀心思。 清早不知谁家院子里的鸡儿叫的及早,闻着那鸡叫声,床上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 身上还压着一个人,她略微动了动身子,才想起了昨夜的一夜荒唐,脸上竟然微微泛了红。 悄悄移开身子,还能看到床单上洒落的一片红。 红的触目惊心。 她的动作惊扰了身上的人,齐之远也睁开眼,一眼便见到素红好看的脸。 他手掌正贴在她小腹,下意识抓了一下,身下的人儿便又是一声娇喝。 “世子。” 两人闹了一阵,看天色还早,素红便又贴了上去,他看不到的角度,素红眼珠子转了一转,脸上一抹坚定神色。 “嗯?” 齐之远慵懒的回了一声,似乎不打算动。 “世子院里的侧妃在这住过一段时间,我见过她那人儿,很是羡慕。” 提起方慧,齐之远斜眼看了她一眼,不知这女子打的什么心思。 “侧妃来过庄子,这我是知道的。” 他确实知道,还听闻这里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儿,连王妃都敢毒,胆子确实不小。不过后来那事儿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将一个婆子默默处置了,这事儿便算是过了。 “侧妃深明大义,模样又娇俏,应该很得世子欢心吧?” 素红小心的问着,还抬眼悄悄打量他,这叫齐之远有些疑惑,“你怎的问这些?” 顿了顿,怀里的人突然沉默下来,齐之远将她掰过来对着自己,“你有什么话,便直说,莫要在这拐弯抹角的。” 他已有了些不耐烦。素红心里却一紧,心想自己昨夜与他共赴巫山,可这还不到一日,他便已有些厌倦,于是不顾心中疑惑,小声说道:“我不是故意支支吾吾,而是怕世子怀疑我有别的目的。那侧妃在这庄子住过一段时间,也被我偷偷碰到几次,她……手脚有些不干净,我希望世子能提防着些。” 手脚有些不干净? 齐之远低头看怀里的女子,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些害怕。 隔日,王府。 正门一匹马儿停在门口,马儿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黑袍男子率先下马,稳稳落地后,又伸手去接马儿上的红衣女子。 女子很信任她,想也不想直接跳进他怀里。 齐之远很满意这份信任,大手悄悄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素红悄悄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嗔怒。 一前一后的走入府邸,路上素红悄悄打量起这里,发现京城的府邸便是与乡下的庄园是不同的,这亭台楼阁,这巧夺天工的设计,是她未曾见过的。 路过之处都能看到不少丫鬟小厮,不过除了与世子打招呼,便再也不抬眼乱看一眼,很是规整有规矩。 素红自幼长在乡下,虽得父母精心教导,此刻却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她紧张,脑子里却将这些年所学到的又过了一遍,站得笔直,走的端庄,殊不知一些悄悄抬头打量她的人,眼里都有一抹惊讶。 “我给你安置了一处院子,一会儿叫人带你去。”齐之远与她说话,声音难得的细致温柔。’ 素红自然是不敢有异议的,轻轻点点头。 齐之远回府便被一人拉了去书房,由一个叫春华的丫头带她去自己的小院子,还没进屋,就闻到远处一阵飘香。 是脂粉香,闻着还有些熟悉。 一抬头,便见到方慧正被人簇拥着走来,她高高仰着头,高贵之气毫不掩饰,素红自认为没她身上那份霸气,只乖乖站在原地,行了个礼,“侧妃。” “我听说世子爷一回来便带回个姑娘,模样生的娇俏,便忍不住过来看看,今个一见啊,果真是很标致。” 方慧毫不掩饰将她打量着,几句话说的很是客气热情,只是眼底确是一片冰冷。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可怕。 素红只敢轻轻笑着,时不时回她几句话,好在方慧不打算在这多做停留,很快又被人簇拥着走开,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素红被齐之远接回府邸做了通房丫头,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转眼时间已过得飞快,年关将至。 向下庄园旁的田地已被庄稼汉们整顿好,准备明年春天时继续耕作,再等一年的秋收好收成。 也就是说,田地里再也没有金黄的稻田,只剩下捆成一堆的麦秆,看着还真有些荒凉。 今年收成都不错,人人眼里也都带着喜悦。 谢如清也淡淡的笑着,站在院子里看着这庄园的天,呼吸着这庄园的清新空气。 如环则在屋内小心的忙活着,她要将姑娘的衣服都收拾好,眼看年关将至,姑娘是要回府过年的。 抬头往外看一件,见谢如清正一动不动站在那,眼睛眯了眯,从柜子里找到一件淡粉色的披风,快步走出来披在她肩上,又绕到身前为她将绳子系好。 “姑娘也不紧着自己身子,这年前若是染了风寒,可便过不好年。” 眼里染上些笑意,她吐了吐舌头,下意识看向院子里的一堵墙。 院子里今个也不太安稳。 “公子,那间青色的袍子还要带上么?” 青山不知疲倦的对着屋内喊,嗓门极大,听的院子里的丫鬟下意识抬头四处看了眼,似乎是怕丢了面子。 “如环,我那本书拿给我。” 如环跑进去将桌上的那本书拿给她,谢如清迈步走出院子,隔壁正是齐晏之的屋,书房的门紧闭着,应该是在那里看书。 “哎呦谢姑娘,来还书吧?公子正好在书房。” 青山脸上被冻得通红,眼里却从不缺笑意,他指了指书房,似乎没打算跟进去。 谢如清对他笑了笑,转身直接去书房,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屋内很是温暖,地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火盆。 齐晏之正在桌上看书,一见是她,立刻笑了,“我听闻姑娘也是今个回府,不若便一起吧?” 谢如清闻言一愣,书也放了还。 手中一空,原来是齐晏之不知何时站起来,抽出书在书架上找了找,最后放在一个位置上,谢如清看他拿书的手,只觉得非常好看。 只是作为一个男人,手有些过于苍白了,竟显得有些不健康。 又想着他本是一个好看的人,最起码温润儒雅,又透着狡黠,却不想因为一双腿,耽搁了一生。 “今个一走,便不知何时再能回来了。” 齐晏之轻声说,眼里不知何深意,将她打量着。 第十三章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大半日,便再也看不到乡下那种乡土气息,一路亭台楼阁,繁荣景象。 谢如清素手轻轻掀开轿帘,见此时最热闹的街上正热闹得紧,小摊小贩费力的叫卖着,各大家中也终于得了空闲,带着家人出来玩耍一番。 她眼睛四处瞟了几眼,便放下了轿帘,不知怎的,她竟有些不想回来。 纵使再不情愿,马车还是很快便到了王府。 府中迎出来几人接待,谢如清在下人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一看,祁阳王府几个大字已被擦得亮堂堂,很是耀眼。 齐晏之已在她之前下车。 “哎呦,快让我看看,如清这去乡下将养了一阵子,果真是胖了一圈,真好,真好。” 王妃余氏被下人簇拥着走了出来,一双手抓住她的不放,谢如清笑眯眯的看着她,一副人畜无害模样。 谢如清被她牵着入了府,齐晏之等几人都走进去,这才默默看着两人背影出神。 “公子。”’ 青山此时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齐晏之一个不动声色的眼神给制止,只好收了嘴,默默推着他进府。 谢如清被余氏牵着入了内院,一路路过三个圆形的门,见有不少吓人都忙碌着打扫,眼看年关将至,府中的活计总是比平时要多。 她一路垂着眼,余氏倒是眉开眼笑,见了她很是开心。 两人落座后,下人开始备茶,余氏自顾聊几句见面家常,谢如清点头应着,一边打量余氏,叫她面色尚可,想来应该已解了毒。 “如清啊,你如今已到了适婚年纪,姨母少不得要为你考虑。” 下人端上来两杯茶,茶是好茶,热气腾腾,闻着茶香四溢,余氏端起茶杯低头浅浅的抿了一小口,再抬起头时,话题已被引到了她的婚姻大事上。 谢如清垂着眼眉,静等下文。 余氏揣着明白装糊涂,之前想把她许配给齐之远,后来反悔,闹了一通不愉快后居然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开始以姨母之名关心她。 余氏将茶盏轻轻放下,笑道:“我这倒是有庄门当户对的亲事,待过了年,我与你见见对方,你若觉得合适便应下来,不合适就再等等如何。” 余氏前段时间为她看上了一门亲事,那人家室还不错,是朝中一位四品大员。此人为人忠厚,只可惜妻子去世的早,没能留下个一儿半女,如今也算是孤家寡人一个。 虽是娶继室,但胜在后院干净,无儿无女无琐事,他娶了谢如清便是与王府联姻,前途上王爷自然不会亏待他,日子有盼头,是以余氏自以为并不亏待谢如清,毕竟以她现在的条件,如此已经是很不错的安排。 那日她与大人私下交涉一番,对方颇有谈吐,倒是也不曾嫌弃如清是个哑巴,他应承的快,约摸着过不了两日,便会上门提亲。 余氏越想越觉得不错,嘴角渐渐咧起了笑意。 谢如清早有所料,倒也不吃惊,嫁人跟易物性质差不多,总得双方等价才好交易,她如今在人眼里,大概就值这么位死过夫人的四品大人,没准还是赚了。 从余氏那回来,谢如清便坐在桌边发呆。如环指使院里的丫鬟们帮着收拾东西,将带回来的东西给收拾妥帖。 一转头,便见谢如清坐在桌边发呆,叹了口气,她轻轻凑近了,与谢如清说道:“小姐若是担心,我便提前与别院的丫鬟透一透口风,问问给你许配的是哪家的公子?” 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谢如清却轻轻摇了摇头,对她比了个手势,叫她不要担心自己。 如环见她这样,心中不免酸楚,姑娘就是太懂事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这京城人多,口风也多。尤其是盯着祁阳王府的眼睛便更多,前脚谢如清的轿子入了京城,后脚各方消息便迅速留了出去。 谢如清下午正坐在屋中用膳,突然便闯进来一个丫鬟,叫她去前厅。 “这位姐姐,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如环警惕的问。 那丫鬟却捂着嘴笑着瞄了眼谢如清,小声说道:“听说是一位大官人来王府提亲呢,求娶的便是咱们姑娘。” 这么快?谢如清与如环都一愣,“可知是哪位大官人?” “好像是通政司副使张文怀张大人。” 谢如清赶到的时候,屋内张文怀与余氏正聊得热闹,那张文怀不知说了句什么,余氏掩唇轻笑,眼睛瞥了眼后面,见谢如清已赶来,笑的便更开怀了,她对谢如清招招手,说道:“如清快来,见见张大人。” 一时间几道目光同时看过来,谢如清有些羞涩的行了礼,便被拉着坐在余氏旁边。 她眼尖的瞥见地上正落着几个箱子,箱子上都有大红的绸带,应该便是求婚用的聘礼。 “如清啊,这是朝中的张大人,这张大人家室背景不错,又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看看怎样。” 这话是余氏悄悄趴在她耳边说的,张文华听不到,只能看到谢如清悄悄看了这一眼。 谢如清人生的不错,相貌在京城中所有女眷中也算是上等,只可惜是个哑巴。那张文怀一看,便已不可避免的心动了一下,对这门亲事,不免抱上了势在必得的心。 不看还不觉得,一看,谢如清的心便凉了一截。 那张文怀虽说家世背景不错,但却是个国字脸,为人声音粗狂,看着模样,怎么也得三十岁上下。 她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便要嫁给这么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么? 想到此,心中对王妃的擅作主张便带了些恨意。 与那张文怀纠结了一番,回到屋内谢如清暗自盘算,再为着婚事去求老祖宗是有些不懂事了,三番两次的,余氏肯定记恨她,她眼下还不能与余氏闹翻。 谢如清将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发现能帮到她的似乎也就只有那为她出过头的九皇子毓宁。 毓宁年纪虽小,却是当朝皇帝最爱的一位皇子,她人微言轻,可毓宁却未必。 想到这,当天夜里,她便带着如环,悄悄从府中溜了出去。 两人均披着披风,宽大的帽子戴在头上,将脸隐藏在阴影中,外人看不见两人容貌。 从祁阳王府出来,走到了城西一条巷子,再往前走便是九皇子的府邸,她带着如环躲在拐角,不一会儿,便听见巷子那头有马车的声音。 眯着眼睛在暗中看了看,见正是九皇子特有的徽记。 深吸一口气,在马车将要拐弯时,谢如清从拐角冲出来,跪在地上。 “什么人?!” 轿夫一声大喝,马车也堪堪停住,与此同时帘子被掀开,九皇子毓宁眯了眼睛盯着地上跪的两个人。 谢如清深吸一口气,将帽子掀开,又直起身子,叫毓宁能看到自己那张脸。 一炷香后,九皇子书房内。 茶香四溢,与墨香混合在一起,闻着险些叫人迷醉。 谢如清捧着碗热茶,由如环开口叙述了事情经过。 九皇子默默听着,眼睛不时打量谢如清,心里想着别处听来的有关于她的事,越发觉得这姑娘可惜。 “你不想嫁?” 谢如清坚定的点头,又与她比划了一阵,如环细心的翻译着,“姑娘说,她人微言轻,这婚姻大儿自己却做不了主,只有九皇子能帮到她。” 毓宁道:“那张大人为人虽说不错,人确实年纪有些大,谢姑娘你若真是嫁过去,确实可惜可惜。” 隔着茶盏,谢如清将九皇子望着,想从他眼中看到些什么。 毓宁年纪不大,为人却正直热心,否则那日也不会为她出头,京城内关于他们谣言也不在少数,却字字珠心,可今个见了她,毓宁还是将她客客气气的请了进来,可见为人心胸之豁达,谢如清今个找过来,便是看出他这点。 “这事儿我会想办法帮你,但是……”毓宁扭头看她,眼中不知什么一闪而过,“但是我也不知能不能成,你且先回去好生待着,等我消息。” 那便是要帮了。谢如清心中一阵感激,站起身,又直直跪了下去,给毓宁磕了三个头。 这阵仗可是将毓宁给吓坏了,连忙扶着她手将她扶起。 第十四章 宫中,景瑜苑。 昨夜后半夜落了一场大雪,将地面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一早,宫人们便握着扫把扫起雪,如今已开出一条路。 瑜妃早些年生子时落下的病根,身子不大康健,夜里常常睡不好,今早婢女为她画了好浓的妆,才将她的黑眼圈给掩了去。 “母妃!” 突然传来一声欢快的叫声,瑜妃转头,便见自己的宝贝毓宁大步跑来,脸上的倦容立刻便散了,“宁儿,快来让母妃瞧瞧。” 毓宁快步走过去,一见到瑜妃面容,便忍不住皱了皱眉,扶着她的腰,将她往屋内引,“母妃昨个莫不是伤寒症又犯了?今个这么憔悴。” 瑜妃眼中满是欢喜,任由他推着走,“没有,就是没睡好,没事。倒是你,今个怎么想起来进宫见我了?”瑜妃语气里满是嗔怪,但细细听来,更多的还是宠溺。 “这不昨个下了一场雪,儿臣担心你,看看我给您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他从怀中探出一样东西,瑜妃侧眼去看,见是个精致的盒子,将盒子展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朵枯萎的花。 “龙蜒草?” 毓宁点头,“这东西是我托一位朋友千辛万苦才寻来,快马加鞭才将将赶上第一场雪,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母妃你喝了之后这个冬天便不会再犯这伤寒症了。” 瑜妃听了眉开眼笑,“有你这份心,娘什么病都能好。” 与瑜妃聊了一会儿后,毓宁这才切入了正题,“对了母妃,你知道张文怀张大人么。” 将茶盏放下,瑜妃有些疑惑,“你问他做什么?” 毓宁却嘿嘿一笑,“儿臣今日瞧见了一个官家女,觉得不错,许配给他倒是正合适。” “你这平时最不爱管这些闲事,怎的今个竟然想起给人牵线搭桥?”摸了摸鼻子,毓宁嘿嘿一笑,“这不是前段时间那祁阳王妃给她家的表外甥女谢如清姑娘寻了门亲事,那谢姑娘心中千万个不愿意,便乔庄来求我。儿臣心中也觉得不忍,便想了个牵线搭桥的由头。” “祁阳王妃的表外甥女?莫不是那谢如清姑娘?” 毓宁点点头。 他承认的倒是爽快,轮到瑜妃忧心了。 那女子曾在民间和毓宁有个传闻,说是她是狐媚子的化身,公然勾引九皇子。九皇子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作为他的娘亲却是不能的。 “那女子我倒是早有耳闻,不若安排个时间让我也见一见。” “母妃要见她?” 毓宁思索了一阵,随后突然有了点子,“若是直接将谢姑娘约出来,怕是容人多想。不若过几日便是我生辰,我将她也请过来,倒时给你悄悄地指一指,你看如何?” “好。” 若说起这宫中的喜事,年前的除了那除夕当夜皇家会大摆宴席庆祝一番,其二便是九皇子的生辰。 毓宁在众多皇子中是皇帝的最爱,自然十分隆重。 九皇子早早便拟好了请柬,快马加鞭的给各地的好友都送了一张,其中有一张,是冲着祁阳王府去的,专门给谢如清。 毓宁性情阔达,好友众多,上午来的多半是男性朋友,下午女眷才会进宫。 因着婚事的原因,九皇子与她有恩,因此谢如清见到请柬并未多想,便应下了。 算计着时辰,当入了宫中时,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姑娘,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宴,我听闻先进宫的女眷,都有特意安排的去处,咱们不若也去待一待,姑娘您身子骨本就柔弱,也莫要染上风寒。”’ 如环提议不错,谢如清点点头。 随便拉了一位宫女,问了路,两人便款款走去。 女眷都被安排在西边的芳翠阁,离这里倒是不远。 反正时辰还早,两人倒也不急,走的缓慢。一面走,一面欣赏这宫内的风景。 如今虽说时值冬日,见不到百花盛开,翠绿欣荣的景象,但这一片白雪皑皑,倒也很入人的眼。 她悠闲的赏景,没人打扰,倒也渐渐将心情放空,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两人走了一路,很快便见到一处写了芳翠阁的大殿,里面有细碎的交谈声,交谈声很小,声音却很多,可以想见里面已有不少人。 两人款款走进,一踏入那门槛,屋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十多道目光直直射来。 谢如清淡淡点头,笑着走进去。 刚刚落座,便有宫女端上茶点。 “这位不是谢姑娘么。”一位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坐了过来,那人抬眼打量谢如清,眼里带笑,只是笑意有些不善。 谢如清认出来了,这位也是上回九王别院里乌鸦中的一只。 “我倒是听说九皇子这次生辰请来不少好友,却没想到还能请来个哑巴。” 她拿起一块淡绿色的糕点,放在嘴边浅尝。 只是那哑巴两字说出口,屋内瞬间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过来。 谢如清再怎么不容人喜欢,外面流言再怎么凶猛如虎,却也没人敢当着面说她是个哑巴。毕竟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偌大的祁阳王府。 “这位姑娘,请您慎言。” 谢如清身后一直默默站着的如环突然冷了脸,冷声提醒。 “啪!” 回答如环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刚刚还端坐在桌边的黄衣女子此时已一脸冷笑,她头也没回,只淡淡看着谢如清,待她出手的自然是她的随身丫鬟。 “谢姑娘还真是心软,将这贱婢给宠得无法无天,殊不知主子之间的对话,哪里容得下一个下人插嘴。” 她这话说的,众人又是吸了一口气。 主子间的对话,也得主子能开口才是。 如环被打,谢如清脸色也变了变,她缓缓站起身,看着打了人还一脸嚣张的丫鬟,缓缓地抬手,“啪!”一声比刚刚还响亮的巴掌声捆在了那婢女脸上。 婢女没料到传闻温婉的谢如清会还手,捂着脸还有些惊讶。 “我天。” 旁边坐着的人中不知谁没控制住发出了这一声,才将人的思绪给唤醒。 谢如清打了尚书华的婢女? 尚书华可是尚尚书之女,名冠京城,尊贵无比。 尚书华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究是没忍住,将手中的糕点捏成碎末,也缓缓站了起来,她双眼盯着谢如清,脸色阴沉,缓缓道:“来人。” 从翠芳阁外走进来许多人,其中还有一位匆匆赶来的嬷嬷。 嬷嬷年迈却稳重,在众人间走了过来,目光在谢如清与尚书华面上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在两个捂着脸的丫鬟上。 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翠芳阁容不得私下斗殴,两位主子若是有什么恩怨,也不要在老奴这三寸地上撒野。” 这赵嬷嬷是宫中的老嬷嬷,据说自幼看着九皇子长大,地位高的很。 大家见了,都是要礼让三分的。 尚书华脸色变了变,最终换成了一副笑脸,“赵嬷嬷有所不知,这翠芳阁何等地方,这丫鬟竟敢在宫中撒泼,没个上下尊卑。” 赵嬷嬷缓缓走进来,还未等说话,便听到后面又传来声音,通报的人是个尖锐的小太监,“九皇子到!” 众人脸色一变,纷纷让开。 九皇子今个穿了一身黑色长袍,快步走进来。 “参见九皇子。” 众多人声音齐齐的参拜,他视线转了一圈,却看向了唯一没有出声的人。 “谢姑娘,我找你好久。” 九皇子还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走进来,才察觉气氛有些不对,视线从谢如清有些发红的眼中掠过,又看向她身后的如环一边脸高高肿起,他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怎么回事?” 众人一时间吸了口冷气。 那赵嬷嬷不想事情往严重了发展,适时出声道:“都是一些小误会,我那有一些膏药,正好带着人去涂一涂,便能消肿。” 赵嬷嬷地位甚高,九皇子也极为尊重。如今一听,倒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只是视线下意识在尚书华脸上停顿了一会儿,末了,他开口问道:“尚书之女,尚书华?” 尚书华脸上一阵欣喜,忙答道:“正是臣女。” “我倒是听民间传言,尚书华乃京都第一才女,性情豁达,为人宽容。” 尚书华听着,脸色一变。 九皇子顿了一顿,又说出下半句,“如今我看来,前面的倒是没见过,这嚣张跋扈,倒是该加进去。” 也不看尚书华一眼,对谢如清比了个眼色,谢如清乖乖跟在他身后,离开了这翠芳阁。 谁也没看到那尚书华一张娇俏的小脸,一丝一丝冷了下来,那双眼中的狠厉,将人吓得生生退后两步。 第十五章 谢如清一直跟在九皇子身后,赵嬷嬷也跟了出来。 几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最后在一条长廊上停住了脚步,赵嬷嬷对九皇子行了一礼,出声道:“九皇子,那玉如膏在老奴房中,九皇子怕是不方便前去。” 毓宁点点头,又见谢如清一直垂头,突然便有些于心不忍,“谢姑娘放心,涂了药,应该不会留疤。” 谢如清轻轻点头,又与她比划了两下,这次不用如环解释,他便已懂了意思,“你且快去吧,宴会就要开始。” 两人随赵嬷嬷便与九皇子告辞,又一路随着赵嬷嬷去了她的住处。 “这玉如膏可是好药,如环姑娘你且涂抹在脸上,不消片刻,便能消肿的看不出来。” 谢如清谢着接过那药膏,不顾如环反对轻轻替她抹上,末了还轻轻吹了吹。赵嬷嬷站在一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倒是笑着打趣道:“老奴在宫中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看到对自己婢女这般细致的,如环姑娘还真是幸运。” 如环也极为感动,脸红了红,“姑娘心地善良,以前见了兔子受伤都会哭红了眼睛,只可惜身世悲悯。” 赵嬷嬷也沉默了,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世道对善良之人是多么不公。 几人在这并没有呆上多久,这里离那举办宴会的望京楼还有一段距离,只坐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去。赵嬷嬷因为避嫌,并没有为两人引路,只命了一个三等宫女为两人带路。 到了望京阁,发现许多人已落座,两人匆匆来迟,被人引着在位置上坐下。 “四公主到!” 谢如清刚坐下,便听到太监尖锐的嗓音,接着一身红衣的娇俏女子便仰着头走了进来。 四下低语声也停了下来。 谢如清座位比较靠后,因此能听到后殿宫女们的低声讨论,“我怎么记得殿下的名单上并没有四公主?” “先别管这些了,你快叫环儿去再搬上来一套桌椅摆在上位,四公主为人嚣张跋扈,咱们可得罪不得。” 听了下面这些低语,谢如清又看了眼那四公主。 不请自来? “瑜妃到!九皇子到!” 然而那套桌椅还未搬出来,便又听到太监扬声喊道。 这下子底下众人终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人人都仰着脖子,想要看这场好戏。 “瑜妃娘娘千岁,九皇子殿下寿比南山!” 最上位,九皇子还是刚才那身,搀扶着瑜妃小心的在上位坐下,当他自己也坐下时,轻轻开口道:“免礼。” 然而当他视线扫到在场一位时,脸色却变了变,“四姐,你怎么来了?” 四公主已端坐在首位,听闻九皇子的话并未率先回答,而是打了声招呼,“瑜妃娘娘,九弟今个生辰,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来参与参与,九弟你不会赶我走吧?” 她悄悄眨眼,九皇子却淡淡道:“只怕我这宴席上没有准备四姐喜欢的芙蓉糕。” 四公主面色一变,却又瞬间收回,“这倒无碍,九弟家的厨子我还是信得过。” 谢如清看着上位这姊弟俩的对话,悄悄汗颜,随后便收回了视线,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三寸天地。 她不会言语,为人自然安静,倒是乐的在自己这小小角落里挨到宴会完毕,好安然回府。 只是因着她不会说话这一条,许多人倒是下意识忽略她,使她听到了不少坐下流言。 比如尚尚书家的女儿尚书华,似乎已到了出嫁的年纪,却不知怎的,府中求亲的公子都已踩破了门槛,尚尚书却还没有嫁女的意思。 再比如什么当朝宰相之女与哪家的穷酸书生情愫暗生云云。 真是一件比一件听着叫人汗颜。 然而谢如清悄悄听着这些风流往事,到不知台上瑜妃与九皇子之间的悄悄交流。 “母妃,那位谢姑娘,便是您左手边那穿着奶白色长裙的姑娘。” 九皇子在坐下扫了一眼,因着那谢如清坐的比较靠后,他倒是找了两遍才将人给找见。 “哦?” 瑜妃闻言一挑眉,废了好大劲才找到谢如清所在,第一眼自然是有些惊讶。 她只听闻那谢如清是个狐狸精,勾引她儿,本以为会是个狐媚子的脸,到没想到这女子非但丝毫没有狐媚子像,相反如天上仙,性子也娴静,别人都恨不得掀桌子引起她儿的注意,她倒好,坐在那角落里悄悄吃东西,时不时还会好奇的抬头看一眼。 这母子俩的悄悄话,自然是没人听得见,不过四公主离两人距离极近,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娴静?哼,装模作样的狐媚子罢了! “我听闻在座许多姐姐们,都是能歌善舞的好手,今个借着四弟的生辰,不知有没有这个好运气听一听。” 四公主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已有了一个主意。 此时坐下十分安静,再加上四公主声音不小,众人倒是都听见了,闻言手中动作一停,都看向上座。 果真瑜妃与九皇子眼中都闪过一抹不满。 “四公主想听谁的?”瑜妃淡淡一笑。 “我见着这位姐姐性格还真是温婉,想必唱歌也是个好手。” 她手指摇摇一指,众人顺着她视线望过去,都不免惊讶的张大了嘴。 谢如清也微微抬头,看着那遥遥指着自己的手,差点发出声来。 此时席间一时间针落可闻,人人面色诡异。 尤其是那九皇子,脸色沉了又沉。 谢如清是个哑巴的事儿人人皆知,偏偏这四公主要在这种场合揭人家的伤疤,叫人难堪。 “四姐还真是有趣,倒是来我的生辰上指着我的朋友给你献艺。” 九皇子手中端着酒杯,对四公主冷嘲热讽。四公主脸色一变,“九弟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来参加你生辰,你却这般羞辱我。” “四姐既然说是来参加我生辰,那可有带礼物。” “你!来人!” 四公主拍拍手,便有两个宫人端着东西走进来,一掀红布,正是一颗鸭蛋大的夜明珠,确实十分贵重。 “呵呵。” 九皇子将那夜明珠拿起来打量一翻,又放在那托盘上,开口说道:“这夜明珠我看着着实不错,四姐一番心意,我就借花献佛,将这夜明珠做个彩头,谁唱歌唱得好,众望所归,便能将这礼给带走。不过啊,这还得出于一个自愿,既然是我生辰,自然是大家开心为重,总不能强人所难。” “斯。“” 人群里齐齐吸了一口冷气,都将头低下去。 只盼着这九皇子与四公主之间的仇怨,可别引到他们身上才是。 人群中谁都没注意,谢如清深深将头低了下去。 “九弟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四公主冷笑一声,视线狠狠在谢如清身上看了一眼,拂袖转身便走。 身后四个丫鬟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一出大殿,便发觉夜已深,这风儿也越发的寒凉起来。身后一名宫女将一淡粉色披风披在公主身上,“公主,天冷,小心身子。” 四公主一把扯下那披风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声音因为生气也有些尖锐,“真是气死我!那谢如清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他再三当众羞辱我!” “这……”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各个低着头,将她围着,动也不敢动。 四公主气的要发狂,快步朝着宫中一角走去。 姚贵妃正在屋中斟茶,听到院子里下人们齐齐行礼,这才知道公主来了。 可一出门看到四公主冻得通红的脸,还是吓了一跳。 “我的心肝,你这是怎么,将自己给糟蹋成这个样子。”姚贵妃一把将她拉进去,又命人加了一个火炉给她取暖。四公主冻得瑟瑟发抖,刚刚只觉得气愤,此时一见姚贵妃,不知怎的竟有些委屈。 “母妃你不知,毓宁那不知好歹的,竟然因为谢如清那个狐媚子再三当众羞辱我。” 姚贵妃是知道她今个去了毓宁生辰宴,于是看了眼她身后的桃儿。“桃儿,你与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桃儿一听,将宴会上发生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姚贵妃听了后倒是陷入了一阵沉思。 半晌她自言自语道:“我听说九皇子最近与祁阳王妃家的外甥女有染,起初我倒是没当回事儿……” 那既然老九真挺看中她,倒不如撮合两人成为一对,那倒是一举两得…… 第十六章 兜兜转转又下了几场雪,天地皆白,谢如清这日也穿了一身白,披风边缘绣了一圈白荣荣的,扫在脸上,有些痒。 谢如清微微偏了偏头,这时如环才从屋内跑出来,“姑娘姑娘,找到了。” 她手里握着一串金锁,套在了谢如清脖子上,将整个人衬得更加可爱。 “好了,”如环笑眯眯的一双眼将自家姑娘打量着,“姑娘今个有这金锁庇护,定能好运连连,连带着一年都是好运年。” 听着她嘴里的讨喜的话,谢如清在她头上敲了敲,然后才比划着,意思是时间不够了,还要进宫请安,莫要迟了。 如环吐了吐舌头,两人这才走了出去。 今个因为要进宫请安,府里主子们都已在院门口集合,一起上了轿子,王宫里走去。 宫中主子多,好在谢如清身为女眷,不必向皇帝那走一遭,只需给几个妃子问安便可。 各家女眷按照礼数问安,谢如清不会说话,只是淡淡的行礼微笑,按照宫中妃嫔位分的高低,她一一见礼。 此时有个宫女走来,立在谢如清跟前道:“姑娘,我家贵妃请您去一趟。” 姚贵妃请她做甚? 谢如清心中纳闷面上不显,朝宫女笑着点点头。 “那请姑娘随我来吧。”宫女说着在前带路。 谢如清跟着宫女走的时候,几个小姐幸灾乐祸道: “呦,准是贵妃找她’谈话’的吧。” “可不,得罪四公主能不穿小鞋么?” “这下别说九皇子,十九皇子也救不了她了。” 谢如清不屑与这些小姐计较,只管跟着去了姚贵妃的寝宫。姚贵妃正与几个夫人闲聊,见谢如清进门,立刻招呼赐坐。 “那日九王别院我只匆匆一见,倒是未好生瞧两眼,今日才发觉这姑娘生的好生讨人喜欢。”姚贵妃对着谢如清一通夸,旁边的夫人们亦跟着附和,几人七嘴八舌,将谢如清夸得跟朵花似的。” 谢如清只听着。 姚贵妃道:“今个是年节,你既然头回来我这里玩,我不能叫你空着手回去。”说着招呼宫女,“来人,把我前几日才得的那几套衣裳收拾拿来。” 没多一会儿,几个宫女鱼贯而来,人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这礼物着实不小。 “我新看上的几匹布料,想也没想就让人做了衣裳,哪知这些粉啊黄的衣裳我穿不合适,四公主身量又差着些,我瞧你穿肯定合适,便都送你吧。”姚贵妃笑着道。 谢如清自然不想要,但她知晓宫中贵人赐物不好推辞,推迟了就是得罪,只好诚惶诚恐收了。她不知道姚贵妃安了什么心,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心。 “贵妃娘娘还真是大方,这可都是上等的好料子呢。”旁边一个夫人道。 “可不是呢……” 谢如清插不上嘴,只听着一帮夫人打着机锋,约摸着两盏茶的功夫,她才起身告辞。 一路出了这宫殿,她才终于深深叹了口气,觉得压在身上那座大山,终于轻松了一些。 “谢姑娘。” 这口气还没叹完,又听身后有人叫她。谢如清诚惶诚恐的回头,见正是一脸笑意的九皇子走来。她面上笑着,却叫苦不迭。 今个难不成真是因为如环的金锁?保她出门便见贵人。 却不是护她的贵人,而是身份尊贵的贵人。 “今个是年节,街上有不少好玩的,咱们不若出去见识见识。” 九皇子笑眼盈盈,那双深黑眸子纯净如水,望进去,都会叫人沉溺。 试问谁能这般毫无心思的生在这皇宫内?就连她,都不敢说心中没一点算计。 她轻轻摆摆手,示意夜里家中还有晚宴,不可回去的太迟。 九皇子却不分青红皂白的拉她走,“晚宴晚宴,肯定是黑夜里才会举行,如今天色大亮,连午膳还没来得及吃,时辰还早得很。” 谢如清苦笑,见拒绝不得,只好乖乖跟在他身后。 毓宁生性好玩,她是知道的。见他今个身后只带了一个小厮,她也只带了一个如环,两人出了宫门便并排走在街上,两个下人便跟在后面一步远的距离。 “每年的年节啊,这城中最是热闹。白天会有猜灯谜,接头有舞狮,还有不少小玩意,比如戴在头上的发饰,照在脸上的面罩,比如草编织成的蚂蚱,好玩的可多了。” 九皇子在一边款款而谈,眼中星光闪耀,谢如清便在一边乖乖听着。 谢如清一直深居简出,倒是很少在这种日子里外出。如今被九皇子强拉出来,倒是第一次。 她眼睛好奇的四处打量着,看什么都好奇。而九皇子又是个实在人,她看什么,他便买什么,一路走来,她已变了个样。 头上戴着粉红的发带,额头也点了一个发甸,左手一个小兔子的花灯,花灯的绳子上还缠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草兔子。 她眼里晶晶亮,脸色也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红。 “猜灯谜啊,猜灯谜。” 九皇子听了眼前一亮,拉着谢如清的手便跑了上去。 “这位公子,姑娘,试一试灯谜,猜对了这便是奖励。” 那摊主是个中年大叔,指了指桌案上放着的奖品。毓宁扫了一圈,在一个小物件上停了停。谢如清也好奇的看过去,那是一个小巧的玩意,玲珑剔透,两边用红绳连着,细看那突然,好像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 又是兔子。 谢如清不免失笑,这毓宁怕是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对兔子格外上心。 “我要这个。” 那店家一笑,“公子真有眼光,这手链来自西域,也是咱们的镇店之宝,你若是能答对通关,这个便是奖品。” 毓宁嘿嘿一笑,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谢如清不擅长猜这个,她也不知道毓宁是个什么水平,只在一边瞧着。 这摊主设置了十几道灯谜,谢如清只猜到一两题,其余的如何都想不出来,却见毓宁不费吹灰之力,手里拿着笔,当众表演似的大笔一挥,一道道题连个磕绊都不打,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 “这公子好字好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他好聪明啊,居然都能猜到!完了完了,我看上的那个兔子链子要没了!” “所以他是为了她旁边的姑娘猜的嘛,好羡慕啊!” 摊子周围热热闹闹围了一圈人,有赞叹的,有遗憾自己看中的物件被抢走的,还有单纯沉迷公子美色的,嘈杂又热闹。谢如清被人群挤得不行,不时碰到毓宁的肩膀,毓宁居然握住了她的手,她使劲抽不出来,急红了脸。 “恭喜两位,你们可是要把我这摊子的东西都抢走了。” 店家将他赢得的东西都给他,一脸要破财的样子,毓宁财大气粗,掏了钱给他,“诺,您小本生意不易,我不占你便宜,收下吧。” 店家立刻感恩戴德,“谢公子慷慨,若您不嫌弃,这些也一并给您,我今儿就收摊了。” 毓宁哪里要得那样多东西,索性分给了在场看热闹的,自己只留了兔子手链。周围人简直要疯了似的抢。 毓宁拉着谢如清从人群中挤出来,将谢如清的手拉着细心为她戴上,似乎全然感受不到他突然僵硬的身子。 “九……公子,这……” 九皇子似乎对情爱这块一窍不通,无辜地眨眨眼,“这什么这,咱们是不是朋友了,朋友送你个礼物怎么了,瞧你这样像我有所图似的。” 他这样说谢如清倒是不好再矫情了,索性大方些。 只是她大方了,毓宁却抓着她的手不放,实在别扭,便将手不动声色的抽回来,这次毓宁没拦着,谢如清往后退了一步,脑子里却一片发白。 尤其是刚刚被他牵着的那只手,此时也是火烧一般的灼热。 这九皇子是皇上最爱的小儿子,平时喜爱什么也会依着他,可却唯独不会同意他与自己有瓜葛。 只希望他只是将她当做自己的朋友,万万不可动了那儿女私情。 “谢姑娘?” 毓宁见她久久不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傻了,是不是饿了,咱去买好吃的吧!” 谢如清失笑,也不知道他是真单纯还是怎么的,小孩子般,她指了指自己手腕上那手链,又指了指自己,轻轻摇头。 “谢姑娘难不成不喜欢它?”毓宁瞪着大眼睛,似乎有些疑惑。 谢如清实在是不知该怎么与他交流。他贵为皇子,她只是一介普通女子,怎么能承受他的礼物?若是被人知道了,又是一桩口舌。 “那不是不喜欢,便是喜欢了。喜欢就收着,你又为何不要?” 谢如清心中叹气,也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最后只能无奈的站在原地,放弃了。 “前面有舞狮,咱们去看看。” 九皇子世界似乎除了玩便是玩,解释不清便不去听,拉着谢如清的手又跑到那围着的一圈人中间,看着京城不知是哪个戏班子搭的台子。 里三层外三层里,几个约摸着八九岁的孩子穿着一身黄,背上披着狮子,一个个舞的虎虎生风,分外有气质。 谢如清也是第一次见,不免看着看着便入了迷。两人看的入神,并没注意到两个下人已被人挤到别处,此时正焦急的找着。 第十七章 “咚咚锵!咚咚锵!” 街上舞狮舞的正热烈,之间那金黄色的大狮子在细小的目光自上灵活的摆动着,每一次起跳,都使人呼吸紧张。 “姑娘!” “公子!” 两声喊声突然一同传来,谢如清下意识侧头,只看到许多庄子突然倒过来,她跟毓宁两人离得近,自然最先殃及。 她下意识抓起身边的人往旁边一朵,可谁知九皇子此时也稳稳抓住了他,两人力道相驳,但还是他力大一筹,谢如清被她拉着动了动。 “砰!” 就因着耽搁了一瞬,庄子已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这变故来的太快,人群瞬间骚乱起来。她被一双手扯着压在身下,隐约中她听到谁“哎呦”一声。 当四周都安静下来时,她才被人小心的拉起来。 这一坐起来,就彻底蒙了。 如环和毓宁的小厮不知何时扑了过来,小厮应当是在最后关头护住了九皇子,在最上面,被桩子砸的头破血流。 毓宁关键时候护着她,又被人护住,也就轻微的擦伤,倒是她,运气极好的毫发无伤。 “谢姑娘,你没事吧?” 毓宁反应过来立刻扑过来,她轻轻摇头,看着那小厮有些不好意思。 “谢姑娘。” 两人尴尬沉默之际,她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见,竟然是齐晏之。 街上刚刚出了乱子,街道上十分狼狈,他坐在轮椅上孤零零在街头,青山应该是趁乱被人冲散了。 齐晏之摇着轮椅走过来,见到毓宁时轻轻点头,“青山刚刚与我冲散了。” 谢如清心道这救星来得及时,她正愁怎么摆脱毓宁呢,于是立刻走到齐晏之后面按住了轮椅,“咱们顺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谢姑娘……” 毓宁有些欲言又止,谢如清又指了指那小厮,意思是他受伤需要医治,她也需要回府了。毓宁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应下了。 谢如清为他轮椅换了个方向,往祁阳王府走。路上如环想接过轮椅,被谢如清坚决的拒绝了。 “今日谢姑娘倒是有兴致,出来逛街,可有遇到好玩的?”齐宴之随口问道。 谢如清指尖在他肩膀上轻点了两下,表示还好。 齐宴之似乎觉得这交流方式有趣,便又问了几个问题,谢如清皆如此回答。 倒是旁边的如环不明所以,老实巴交地替她家姑娘回答,闹这俩人不时发笑。 天边彩霞铺满一边,撒下来的光橙黄一片,让她想起了乡下的稻田,走在中间,呼吸都是自由的。 这思绪一旦展开,便有些不可收拾。 她又想起了热情的庄稼汉,那条每日都要走一走的通往如意庄的路,还有两个庄子间那不薄不厚的墙,墙对面是齐晏之的庄子,庄子里做的清蒸鱼很好吃,里面还有一间屋子充满书香,其中必然坐着淡定看书的齐晏之。 “今日晚宴,我听说请来的是一位江南的厨子,江南水草丰茂,鲈鱼也是一绝,你可要尝一尝。”齐晏之声音淡淡响起,若是细听,还能听到其中淡淡笑意。 鲈鱼?谢如清的思绪被鲈鱼勾了回来,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再抬头时,却见前面一双鞋挡了路。 是今年华衣坊最新的款式,鞋尖微微上翘,尽头一颗硕大的白色珠子,边缘针脚细密的缝着已簇繁花。 这等最新款…… 她沿着那鞋往上看去,看到裤子,外袍,最后是下巴,鼻子,眼睛…… 今天也不知道走的是什么倒霉运,该见得不该见的,都见着了。 她开不了口,倒是身后的齐晏之能。 “二弟。” 齐之远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初,“大哥,怎的和表妹一起回来?” “哦,路上和青山走散,偶遇。”齐宴之不咸不淡地回。 “大哥你这身子重,如清怎能推得动?我叫人推你回房。” 齐之远使了个眼色,他身后随从也就走出来一个,接手了谢如清的活。 齐晏之只淡淡扫了一眼,似乎也不介意谁推他,他将眼光落在谢如清身上,这才开了口,“多谢谢姑娘今日帮忙,改日必上门相谢。” 这话说完,那人便推着他走远。 如环站回谢如清身侧,谢如清脸上始终淡淡笑着,见齐晏之被人推着走远了,也便蹲了蹲身子,示意自己还有事儿,先走了。 齐之远似乎有事儿在身,也没再强留,只是站在原地见她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冷了脸。 谢如清一路回到小屋,见地上摆着不少大红盒子,这才想起来早上拜年时是姚贵妃赏下的。 “姑娘,这些……” “先收起来。” 如环听了便乖乖的收起来,心里却乐呵着。 那姚贵妃在宫中可是个有分量的娘娘,今日赏赐这么多,莫不是真的喜欢姑娘? 那晚宴在傍晚举行,齐之远例行完成任务后看时间还早,便转身去了一处院落。那院落在宅子正中间,四通八达,院内有很多人把手,正是他父亲,祁阳王。 “世子。” 院内照顾的婢女见到齐之远,墩身行礼。 “父亲呢?” 他眼睛瞄了瞄,随口一问。 “王爷现在在书房,府中今日似乎有贵客相见。” 那婢女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世子点点头,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衫求见。 一进屋,果真闻到一阵香气,看来今日果真是个贵客,父亲连压箱底的黄山毛尖都拿出来了。 绕过一片画着山水的屏风,便见着最上面端坐着两位男子。其中一位他细细瞅了瞅,是个清秀的男子,男子很瘦,即使穿着冬装也觉得撑不起来,给人病痒痒的感觉。 见到世子,那人起身打了招呼,随后又与王爷拜别。齐之远这才走过去。 见人走后,王爷一副若有所思。 “父亲,那是谁?” 齐之远疑惑问道,目光落在刚刚那人喝的茶杯上,茶水只少了一些,并未多喝。 “那是我一位故交。”祁阳王只淡淡一句,他又将话题引到齐之远身上,“交给你的事都办完了?” “办完了,父亲,今日见你,我还有一件事。” 下人此时已送上来新的茶盏与茶水,齐之远一闻便知道,是普通的普洱。 “哦?何事?” 齐之远坐在那人座位上,斟酌了下措辞。 一想起那人与自己最爱的谢如清在一起,谢如清脸上笑容都似乎柔和许多,便心里不舒服,若是再叫两人待在一起,日久生情也不是没可能。 “父亲,大哥一直在庄子里好好的,怎么最近频繁回来,可是身子不适,不如送他去南边调养一阵子罢了。” 他说得极慢,似乎是在斟酌措辞。 “混账!” 可即使齐之远再小心斟酌,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确是不变的,王爷听了瞬间大怒,大手拍在桌上连茶盏都微微动了动位置。 “父亲……” “枉我对你赋予重任,你却连最基本的容人之心都没有。”王爷气的胡子都抖了抖,“你大哥已是个废人,平时生活都需要人打理,如今不过是回府过个年,你便千般针对,这心胸未免太小了些。” 齐之远知道父亲这是误会,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辩驳。 他承认他就是忌惮齐晏之。 “你且回去仔细想一想,你若是这般度量,我也不敢将这王府交给你。” 祁阳王轻轻摆了摆手,齐之远只好告退,临走到那山水屏风前时,他回头看了眼父王,见他正坐在椅子上,似乎若有所思。 不免又想起刚刚那文弱故友,不知怎的,总觉那人气场似乎不一般。 他站着思索了片刻,直到丫鬟来请,他这才走了出去。 府里大多数人都在忙前忙后的准备晚宴,因此人都在后院,此时前院倒是显得空旷。 他低头随意走着,直到感觉脸上有些湿润,他伸手一摸,是几片化了一半的雪花,这才惊觉竟然下雪了。 他手指温热,雪花在手中不一会儿便化成一滩水,他却记得谢如清今日穿了一身白,可不就如这雪花一般么。 第十八章 “姑娘,外面飘雪了。” 如环将屋内窗子打开,还很有兴致的伸手去接。 谢如清也觉得好奇,走过去看了。此时夜色已黑,黑布一般的背景,白色雪花飘飘扬扬打着旋的落下,确实极美。 “晚宴设在后院翠芳斋,离这有些距离,咱们得赶紧去呢。” 笑着拉过谢如清是手离那窗子远一些,又为她披上披风,两人这才笑着出门。 今儿过节,除了值班名单上有的人,大多数都回家去了。有些没家的,便也会偷偷过来凑热闹,听说王爷为了讨王妃欢喜,请来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唱戏。 谢如清与如环在路上走了有些时辰,这才见到远处布置的喜气洋洋的院子,那便是翠芳斋了。 款步走入里屋,那里已坐了一些人,齐晏之也在其中。与他轻轻点了点头,谢如清寻到自己位置坐下。这才发觉桌上已摆了一些菜。 不知怎的,这一坐下,她便想起齐晏之与她说过的话。 “今天晚宴,我听说请来的是一位江南的厨子,江南水草丰茂,鲈鱼也是一绝,今个肯定有那道菜,你可要尝一尝。” 鲈鱼? 她还真的悄悄看了眼桌上的菜,然后便愣住了。那道被齐晏之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鲈鱼,竟然正好在她手边。 一人一鱼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鲈鱼身上雾气腾腾,香味四溢,她不免咽了口口水。左右看一看,见无人注意到这里,齐晏之也与青山不知在说些什么,这才松口气。 晚宴下座都坐好后,齐之远才与王爷王妃一起款款而来。桌上不免先是一番敬酒,接着每人说几句讨喜的话,这才开吃。 谢如清这才如临大赦的吃了口鱼,因为耽搁时间长,鱼已变成温热的,却仍然很好吃。 心里想着那齐晏之看着温文尔雅,不想对吃的也这么有研究,还与她一样喜欢吃鱼。 吃过饭后,便是一屋子人簇拥着去院子里看戏。 戏班子是王爷从京城请来的,唱的戏不知是什么,但却很好听。 等一番热闹过后,忙完已是大半夜,谢如清这才不前不后的迎着人告辞回房去睡了。 三日过后,府里的少爷们便要去学堂里继续求学。 远远走来,一处格外与众不同的房间出现在人视线内,两边分别是朱红色的长廊延展开来,屋子最中间的房檐上,一个尚书斋龙飞凤舞的张扬着。 里面能听到人刻意压低声音的谈话声。 “哎,你听说了么,九皇子最近要娶一位姑娘。” “哪位姑娘这么幸运?” “好像就是上一次与九皇子传出绯闻的那位谢姑娘。”声音停了一下,接着又听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那人似乎是住在祁阳王府的那个表小姐。” “谢如清?” 齐之远远远走来,尚书斋就在眼前,他却刻意饶了一下,看到一座不大的假山后面,有一抹淡粉色的衣角。 原来是宫里的小宫女在这八卦。 “在宫里胡说八道,你们难不成没事儿做么?” 见齐之远脸色不对,他身边一位小厮立刻站出来,对那两个宫女言辞令色。 两人吓得脸色一白,纷纷跪在地上求饶,“这位公子,我们也是……也是一时八卦,还请不要告诉嬷嬷。” 齐之远看也不看那两人一眼,转身便向着尚书斋走去。 里面正有人小声讨论,说是一群富家子弟,其实却鲜少有讨论课业的,大多数都在讨论明个去哪里玩,下哪个馆子,醉仙居今个新来了个什么姑娘。 齐之远脸色铁青的走了进去,走到倒数第二排靠边的位置坐下,立刻便有一个人坐了过来。 “世子,听说城西那边的梅花开了,景色不错,有没有兴趣?” 他看了眼,与他说话的是当朝宰相之次子,脑子很灵光,却不用在正地方,整日想着花天酒地。 轻轻摇摇头,他目光却落向远处第一排,靠边坐着的正是九皇子毓宁。 九皇子与谢如清的亲事? 越想心中越气愤,手也不觉得握成拳头。 胡先生走进来在台前坐下时,下面议论声渐渐减弱,最终消失不见。 即使是最调皮捣蛋的,此时也坐的端正笔直。这胡先生,据说在皇上年幼时,便是他的启蒙导师,很是为人敬重。 “年节之前,我曾给你们留下一份课业,今个便来考考你们。” 胡先生年事已高,即使坐在上位,还是忍不住微微的抖着。可下座的学生们,却个个都缩起了脖子。 课业? 一离开学堂,大家都跟个撒泼的候一般,谁还记得课业? 胡先生眼光在下面扫了一圈,见只有齐之远坐的笔直,于是满意的叫道:“齐之远,便由你来吧。” 齐之远乖巧站起来,一字一顿说道:“先生留下的课业是:有一位性格阔达的将军,立下赫赫战功,最后自愿留在边境戍守边关,一日皇帝寿辰,他打算送皇帝一株千年雪莲,按照你现在的身份,该怎样阻止。” 胡先生点点头,等着他下文。 “据我所知,边境荒凉,倒是有一处地界紧挨雪山,天山雪莲也是那地特产。若是我,改半路截杀那送雪莲之人,让他无礼可送。” “其他人呢?” 胡先生并未做点评,视线在下面转了一圈。 “学生认为,该赔一门亲事。” 说话的太子,学生中有人听了十分赞许,也有人十分不屑。 既然是个送礼,又怎会与亲事挂钩? “学生认为,该送个比他更好的。” 这声音爽朗清澈,自然是九皇子。 齐之远听了冷笑,“九皇子认为和亲为何不妥?” 此话一出,下面有一瞬间的安静。众人都知,那九皇子与祁阳王府谢如清的婚事。被齐之远这么一提醒,太子自然也想起来,眼睛不免眯了起来。 祁阳王府的谢如清,虽说是个表小姐,但也是祁阳王府的。此人明面上看不愿意结党营私,志不在朝堂,可皇宫中人,谁都披着一层面皮,心里想着什么,谁又知道呢? 毓宁起身,不卑不亢道:“朝廷纷争,为何要将女子牵扯进来?” “那皇帝这么说,你与那谢姑娘是情投意合喽?” “什么谢姑娘?” 毓宁一愣。 太子却冷笑,“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要为自己负责,这前脚说朝廷纷争,又为何牵扯女子,后一脚,怎么不敢承认?” 脑子转了个圈,毓宁这才想明白怎么回事,他气的直接站起身,冷笑道:“皇兄还真是多虑,不过是市井见间的一些传闻,竟也敢拿来当真。” “呵呵,说起这传闻,也不知起于何处啊。” 适当的时侯,齐之远又插了一嘴。 这回轮到九皇子想多,看着自家皇兄,眼中若有所思。 “皇上驾到!” 两个皇子针锋相对之时,听得一声太监尖锐的声音,所有人对着门口跪了下去。 一身明黄色长袍的皇帝冷着眼出现在门口,身侧,还跟着浓妆艳抹的姚贵妃。 “何事将这学堂闹得如菜市场?” 众人均沉默不语,胡先生此时站了出来,“回皇上,不过是因为臣留的课业,大家意见有所分歧。” 皇上细问之下,两位皇子眼看着又要有所纷争,姚贵妃此时给三皇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瞬间明了,出言道:“皇兄皇帝此言差矣,市井中的一些传言,有时怕是有心人所散播,若是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传闻而伤了兄弟间的和气,那便有些得不偿失。” 皇上此时龙颜大怒,听闻此话倒是看了眼这个三儿子。 学堂上因为这小小的留言险些闹出悲剧,与此同时,这消息也迅速传了开来。 “什么?” 祁阳王听闻大惊,手中的黑子也迟迟不落,眼睛也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谢如清。 接到消息时,谢如清正与祁阳王下棋,自然听了个真真切切,一双灵动的眼睛也下意识瞪大,心中更是波涛汹涌。 嫁人? 那张文杰之事刚刚才有了缓解,怎的她又要嫁给九皇子?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双方身份地位的诧异,便是皇上长了双眼睛,都不会同意她这个无用的哑巴嫁给毓宁。这流言,究竟起于何处? 她垂眸左思右想,心思自然也不在这棋局上。 谢如清是个精明人,知道此是祁阳王怕是也没心情下棋,于是动手与他比划示意自己有事要走。 祁阳王并未阻拦。 一路出了他的院子,脚下步子飞快,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响。 在她身后紧紧跟着的如环也一脸担忧,“姑娘,姑娘,你切慢点,这天寒地冻的,莫要摔着。” 谢如清简直急红了眼睛,不知这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都说宫中势力纷争常年缠斗不休,莫不是哪一方缠斗,要将她这个苦命的给拉入其中? 她走的飞快,直到撞上了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才发觉刚刚的失态。 慌乱中站起来,便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齐晏之? “哎呦,姑娘,你这是想着什么呢?” 青山那大嗓门毫不客气的撞了上来,一面将她撞掉的长被重新替齐晏之盖在腿上,谢如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事,倒是对不住姑娘,让你摔了一跤。” 齐晏之笑意盈盈,轻飘飘一句,倒是替她解了围。 第十九章 也不知为何,齐晏之这一笑,倒是令谢如清心里顺和不少,亦觉得自己方才太过失态,不就是一个未确定的消息吗,至于先自乱阵脚? 随即她敛去脸上的慌张神色,朝齐晏之笑了笑,便行礼告辞。 “我瞧着姑娘像是有心事?”她走后,青山与齐晏之道,“方才她是打王爷处过来的吧?” 齐晏之看着谢如清的身影走远,才转动轮椅朝自己院子走,“去打听打听九皇子那边的消息。” “哦,我知道了公子。” 回房后的谢如清打发走了丫头嬷嬷们,自己在房里闭眼歇息,琢磨这事是有心人谣传还是九皇子自己的意思。毓宁对她的心思她瞧得见,那孩子年少冲动,若有喜欢的女子,不排除会不顾一切地求取,可真是这样,那就等于自毁前程。 九皇子是什么身份,皇上又宠着,亲事上自然要亲力亲为,怎能容许他找一个哑巴,何况这哑巴名声还不好,若他执意求取,定然惹皇上不快,一个曾经受宠以后可能失宠的皇子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多少人等着墙倒众人推呢。 想到这里谢如清忽然福至心灵,她知道了,一定是有人想让九皇子失宠! 姚贵妃,谢如清总算明白她那日平白无故示好的用意了,在这挖坑等着她呢! 这厢王妃的屋里,王爷也正与她谈论此事。 王妃道:“这消息可当真?会不会是谣传?” “无风不起浪,”王爷神色有些不快,“若非他俩之前有不堪的传言,也不会有人趁机大做文章。” 这意思就是此事并没有盖棺定论。 王爷言外之意便是如清为人不检点,若非与九皇子交往过密,别人也揪不出错。王妃原本不以为如清会是这样的人,毕竟这孩子她了解,可转念一想也不无可能,哪个姑娘还不想攀高枝呢,有那张文杰在前,自然是怕了,想给自己找个靠山,若得九皇子垂爱,可不就是金靠山么? 王爷又道:“我方才仔细想了想,皇上定然不会同意这样的亲事,所以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还不一定,不过不管是谁传的,我祁阳王府都得不着好。” 这也是王妃担心的,若因此惹了皇上忌讳,着实得不偿失,“你说会不会是姚贵妃?” 王爷一愣,“我方才只想着太子那边,倒是没想过她,九皇子受宠,最嫉恨的莫过于太子与姚贵妃,若有人执意撮合九皇子与如清,一来能令九皇子招惹皇上不快,二来绝了他争位的可能,可真是一箭双雕。” 谢如清母家无势,嫁给九皇子不能为其助力,那九皇子夺位的可能性就少了一分,背后之人当真好谋。 “那岂非要快些给如清说门亲事才好?”王妃焦急道,“只要如清嫁了,这局也就破了。” 王爷点头,便是同意了。 方慧听闻王妃急于给谢如清说亲,心中一阵窃喜,她自然是最想谢如清早早滚蛋的,省的世子一天天的跟丢了魂儿般。她左思右想,想起自己前面那个短命鬼夫君家中还有个庶弟,那小子没几分人才,倒是眼光挺高,可惜自家身份普通,求不着好媳妇,所以一直未曾娶妻,若是能将谢如清说与他,既解决了眼中钉,又能讨前夫家一个人情,可谓好事一桩。 于是这日请安过后,方慧留下来与王妃闲聊。 王妃这两日四处打听合适的人家,还去了一趟将军府,与老太君通了气儿——鉴于上次挨了老太君的不是,这回得先将困难说清楚了,免得她老人家怪罪。老太君听完前因后果虽然不高兴,不过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事关皇家,若招了皇上忌讳,将军府也不落好。 只是对于谢如清的婚事,老太君嘱咐良多,总而言之是不能委屈了她,王妃自然要应承。可这一来就更不好找了,如清虽然各方面都不错,可毕竟是个哑巴,高不成低不就,如今时间紧,更不好找了。 “我瞧王妃气色不是很好,可是昨夜没睡好?”方慧故意挑起话头。 王妃本是没将说亲的事告诉她,生怕之远知道了来闹她,此时也是没了头绪,便也不遮掩了,“是没睡好,为着如清的婚事呢。” “哦?”方慧装作才知晓的样子问,“可是又有谁家来求亲了?” 要是有人来还好了,王妃摇摇头,“她年纪到了,本就该寻一门亲事了,她没了娘,我这当姨母的少不得为她操心。” 方慧便知道王妃没找到合适的,斟酌片刻道:“我这倒是有个合适人,只是……” 王妃眼睛一亮,“不妨说来听听。” 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总归有合适的就要相一相,万一成了呢? 方慧有些为难道:“是李家的二少爷,年纪是合适的,只是身份上差着些,不知道如清瞧不瞧得上。” “哪个李家?”王妃问。 “便是我前夫家。”方慧有些不好意思提起,毕竟不是什么光辉的历史,不过为了把谢如清赶出去,她也是豁出去了。 王妃的神色果然有些失望,方慧继续道:“不过李二公子生的倒不错,家里人也宠着,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耽搁到二十岁没说亲,前两年他父亲给他谋了份差事,自己过日子不成问题的。” 王妃便明白了,这个李二公子是个庶子,但因为大哥没了,在家里就是当正经宗子的,不出意外,将来家业也都是他的,人生的不错,只是眼光高,所以耽误到现在。 倒是可以见一见面,她琢磨着,如果人品还好,也未尝不可。 “改日你请他来府上坐坐,总要如清相中了才好。” 方慧立刻应道:“是,我这就与他去信。” 两日后那位李二公子就来了王府,如环听闻消息,立刻告诉了谢如清。 “姑娘,王妃今日见了位公子,是方侧妃前夫家的二弟,这会儿正喝茶呢。” 谢如清心中冷哼,她这位姐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前夫家的二弟是什么德行谢如清是知道的,好色风流一无是处,二十好几了还靠家里,尤其李家老大死后,他仗着自己将来要继承家业,更加不学无术混吃等死,这种人居然也敢介绍到王妃跟前。 “姑娘,我记得那个李家公子是个庶子吧,二十好几了竟然未娶亲么,咱们方侧妃也真是能耐,为了卖前夫家人情,脸都不要了,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跟王妃开口的。”如环讽刺道。 奶娘听闻王妃要给姑娘相男人,焦急地从院子里跑进来,“啥?如环姑娘你说王妃给咱姑娘找了个啥样女婿?” 如环只得把话再讲一遍,奶娘听了有点不大乐意,“庶子到没什么,人品若是不好那日子没法过的,咱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哪里能遭那样的罪,不行,我得去找王妃说道说道。” “哎哎,刘嬷嬷您别着急去!”如环拉着刘嬷嬷不让她犯傻,“您老实在了不是,王妃给咱姑娘做主是好意,人家也没说就定了这位公子,只说相一相,您这么一去说道那成什么了?” 奶娘只管热心肠却不大懂人情世故,这样一去肯定要惹王妃不快,可她有她老人家的道理,“你不懂如环姑娘,既然请到家里来,那十有八九是要定了的,若不趁早去说道,定下来可没咱置喙的余地了。” 如环自然也知道这理,但也不能叫刘嬷嬷出面,“您老尽管放心,我跟姑娘会看着办的,实在不行还有老祖宗不是,您可别去讨没趣,万一王妃疑心咱这些伺候的挑拨离间,那更不好了。” 刘嬷嬷心知是这个理,便也不坚持了,“那得,我老婆子就不问了,我去看看鸡汤好了没。” “姑娘。”刘嬷嬷走后,如环说道:“我这就去前面瞧瞧。” 谢如清点点头,打发她去了。 家里来了位公子,丫头婆子们都很好奇,围聚在一块议论: “那公子你们瞧见模样了没,好像还不错?” “是还行,不过我听闻是个庶子,家世也一般。” “你们都不知道吧,那公子是侧妃前夫家的小叔子,啧啧,我都不好意思说,也不知道咱们侧妃哪来这么大的脸。” “嘘,可莫要嚼舌根,仔细让侧妃听了去打你。” 如环笑着走过来插话,“姐姐们,你们可是见过李家公子了,不晓得什么样?” “是如环呀。”府上的丫头们跟如环关系不错,有话并不瞒着她,“我们都瞧见了,长得倒还不错,其他的咱们也不好说。” 如环道:“那便好,不晓得他何时出来,我也好替我们家姑娘瞧瞧。” “说是已经出来了,王妃留他用晚饭,正叫人领他逛园子呢。” 如环心下有数,知道王妃大约是要定了,不然不会留人吃完饭。她又闲聊几句才离开,避着人朝人少的花园子里去。 后院新辟出了一块地做花园子,此时还未曾开放,不过树木花草早已栽得,远远看着倒是有模有样的。如环看看四周确定人,这才放慢脚步朝花园深处走,走着走着便听见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隐约还有女子娇嗔。 第二十章 “我的好嫂嫂,几年未曾碰你,可叫我好想。” “你轻点,这里虽说没人,但也不见得安全……嗯,莫要太急……” 如环捂着嘴不敢出声,她仔细听了几耳朵,确定女人是方慧,这才悄没声息地离开。 这两日齐之远着实郁闷,因着学堂的事,王爷罚他在书房思过,除了上茅房一律不准离开,他闷得要死,只好多喝几壶水多上几次茅房,趁机出去透透气。 “板凳你伺候着,爷要出去上茅房。”他招呼外面的小厮。 板凳问:“您要带纸么?” 带纸就是大号,不带就是小号,齐之远想了想说,“带。” 板凳犹豫了一下说:“世子,您今儿个已经带三回纸了,再带王爷该给您请太医了。” “叫你带就带,哪那么多废话你!” “是是是,我这就去拿纸!” 片刻后,齐之远磨蹭蹭地走去茅房,看着不像去上茅房倒像游山玩水的,“哎,这花怎么养的都不开,把花匠换了!” 板凳放了个白眼:“是,明儿就换,侧妃今儿忙顾不上。” “她又忙什么呢?”齐之远没好气,自从有了素红,他就没去过那婆娘屋里,有些事自然也不知道,“不是让她在屋里绣花么,没事出去浪什么浪?” “嗯……”板凳没好意思说人家侧妃日子过的可比您滋润多了,“那也不现实,侧妃毕竟管家,哪能不出门,今儿听闻是王妃有客,她估计去作陪了吧。” “有课?谁来了?”齐之远好奇。 板凳整天陪着世子挨罚,其实消息也不大灵通,“那您先去茅房,我这就出去打听打听。” 齐之远正愁没乐子听,摆摆手打发他去了,“快着点,别让爷蹲麻了。” 板凳忙出去找他相好的丫头打听,约莫不到半刻就回来了,“世子世子,可了不得了!” 齐之远蹲完了茅房便在茅房外使劲溜达,全当放风,“什么玩意就了不得了?” 板凳喘着粗气道:“王妃请了李家二公子来了,说要给如清姑娘说亲!” “什么……哪个李家?”齐之远一听也不淡定了,“他娘的,谁这么不想活了居然敢上门抢老子的心上人!” “您忘了,就是侧妃前婆家那个李家啊,王妃说要留他吃饭,这会儿正逛园子呢。” 齐之远登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自己还在受罚了,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外走,“我要剁了那个男人!” “别别别别冲动啊世子……”板凳愣是没拉住他,忙追上去,“可不得了了,要让王爷知道了又要罚跪!” 怒火冲天的齐之远没头苍蝇似的去到院子里,抓着个丫头就问:“那姓李的去哪了?” 丫头指了指花园的方向,“好,好像是朝那边……” 还没说完齐之远就跑了,在诺大的花园里横冲直闯见谁也不客气,下人们大气不敢出,怕他惹出什么事来,只好去禀报王妃。 “你说什么?”王妃吓了一跳,“世子去花园子干什么,他不是在闭门思过吗?” “不知道,世子只管问那李公子去哪了,咱们也不敢瞒着,只好说了。” 王妃心说可坏事了,那孽障要知道如清要嫁给李公子,还不得把人打死了,“你们谁这样多嘴,他在院子里闭门思过居然都能听到消息!” “我们也不知道啊王妃,不知道怎么他就知道了,您看……” “还看什么看,快去找人拦着他!”王妃急的不行,“不听话就给我绑到这里来!” 然而为时已晚,花园子里已然乱了套,等王妃派的人找到世子,那李家公子已经快没命了。 齐之远将李公子摁倒在地,拳打脚踢招招下死手,“你个狗杂种,犄角旮旯里生的臭蛤蟆,居然给本少爷戴绿帽,你该死!” 方慧衣衫不整地匍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嚎:“世子你可要给我做主啊,这人光天化日非礼我,要不是您来的及时,我怕是要……” 被打成猪头的李公子简直怀疑自己耳朵瞎了,“你个不要脸的娼妇!明明是你勾引我!” “世子莫要听他胡说,此人风流成性,当日我作为新妇他都敢调戏,若非被他老子瞧见警告过,我怕是早就让他欺负了,方才王妃命我领他逛园子,他居然讲我拖到这没人的地方……呜呜……我不活了,我装死算了!” “撞,你给我撞撞看!”齐之远哼了一声,“当我傻呢,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儿一个也别想好!” 方慧作天作地的要撞树,齐之远非但不拦着,还拖着她主动撞,方慧吓得不得行,慌忙抱着齐之远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呜呜,这府里容不下我了,世子你当日对我百般依顺,今儿居然不肯为我做主,也不相信我,怎能如此伤慧儿的心,我好歹给你生了个儿子,我不顾一切嫁给你,你可知我受了多少流言蜚语吗,你现在居然不顾我死活!” 方慧很擅长撒娇,以前只要她哭,世子就什么都依着她,现在虽然情爱不在,倒也有些效用。 齐之远到底是有些心软,想起两人情投意合的时候也是感慨万千,这女人虽然百般不是,但也罪不致死,“你真没让他碰?” “我发誓!”方慧指天势地地说,“我若是有负与你,定遭天打雷劈!” “你个娼妇!”李公子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叫骂,“你他娘忘了当日在我床上叫得多么大声了吗,还说世子也比不得我勇猛,若非你将我带来,我怎知这里无人!” 齐之远一听这话脑子登时就炸了,一脚踢开脚下的方慧,然后对着李公子的腹部又是数脚,“你们这对狗男女,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清也是你能惦记的!” “世子世子!”板凳找过来,拉着发疯的齐之远,“别打了别打了,出人命可如何是好!” 此时王妃的人也找来了,几个小厮一起上前才把世子制住。方慧被那一脚踹的不轻,为防止世子再发疯,赶忙趁机溜走了。 等到她出了花园见到了人,这才又开始嚎:“呜呜,我要找王妃替我做主……世子他要杀我!” 下人们觉得世子跟侧妃八成是吃了一锅馊饭,一起疯了,竟是将个王府闹的鸡犬不宁。 一直闹到晚饭时分,王爷回府,这两位竟然还是不肯罢休,世子死活不放李公子走,说要将其送官府定罪,而侧妃则在王妃院子里哭得死去活来。 “王妃,王爷,你们可要替慧儿做主啊,世子自从带了那个狐媚乡下丫头回来,就像中了邪,那丫头前几日还说慧儿定要步我那苦命妹妹的后尘,将来会病死偏院,吓得我几宿没合眼,我儿年纪还小,万一那毒妇暗中使坏,我们母子俩岂非要……” 她呜呜咽咽地说得好不凄凉,又是搬出前世子妃,又是搬出长孙,王妃跟王爷的心登时揪了起来,毕竟前王妃年纪轻轻去的凄凉,他们已是与方家没法交代,若再断送人家一个女儿,那他们王府成什么了? “成什么体统!”王爷怒拍桌子,“给我把那逆子绑了来!” 齐之远脑门上一片绿,乌龟王八气如阴云罩顶,半天一点没散,到了王爷跟前还梗着脖子犟:“父亲,这叫人如何能忍,那姓李的来我家调戏我女人,您让我忍气吞声,除非本少爷死了!” “混帐东西!”王爷把茶碗摔到地上,气得要犯病,“你是嫌不够丢人吗,闹得像什么样子,居然还要闹上官府,明儿咱们王府的臭名就传遍京城了!” “那要如何!难不成让我忍了,不可能!”齐之远死活不饶李公子,“您要拦着我,我他妈就打死他,还有这个娼妇,我要把她撵回娘家!” 方慧一听这话,当场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姑娘,闹得不可开交呢。”如环给谢如清上了一杯茶,不紧不慢道,“世子要把侧妃送回娘家,侧妃直接晕死过去,王爷下令世子闭门一个月不许出门,王妃说要打发素红回庄子,素红竟是要跳井以死明志,还说侧妃平日欺负她,经常让她干下人们的伙计。” 谢如清这般听着,心里居然一丝波澜也没有,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心软如水的女子,听不得后院里的阉脏事,如今她竟是也成了个善谋毒蛇之计的幕后黑手。 人心是会变的,变得冷硬无情,变得不择手段,一辈子只为了复仇而活。 她点点头,让如环晚上煮一锅猪肺汤。 夜里将要入睡之前,院子里又有了新动静,世子的通房丫头素红竟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今日一方闹腾令胎相不稳,王妃当晚便请来太医为其调理。下午险些从王府滚蛋的丫头一跃成了府上最金贵的人,而还在床上病歪歪伤心的侧妃仿佛又成了一桩笑话。 谢如清的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那笑中有悲悯,有畅快,也有几分残忍。 第二十一章 李公子最终没被送进官府,但据说在炕上养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不少人都传言那李家公子落下了病根,成了个跛子,似乎那方面也不成了,说是叫世子给踢坏了命根。李家就剩了这么个宝贝疙瘩,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遂辗转官府伸冤,谁知根本无人敢接,毕竟告的是祁阳王府世子,但凡有脑子的就知道这事不好管。 不过李家状告虽然不成,但因为李家人拿这件事到处嚷嚷,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祁阳王府世子被带了绿帽子,一度沦为笑柄。 因着李家公子的事,王妃最近倒也没再着急给谢如清说亲,但谢如清知道这事躲不过去,所以她决定在王妃给她找下家之前,将自己嫁出去。 这些时日她反复衡量过嫁谁不嫁谁的问题,那九皇子虽然人不错,对自己一片赤心,但因其身份,断然是不能嫁的。再放眼京城她熟知的这些公子,要么不合适,要么没用。 对,她现在对夫君的衡量,最重要的一点是有没有用,于她复仇有没有用,于她惦念的方家有没有用,方家她还有个胞弟,将来的前程亦是要紧。她作为方柠的那一辈子已然失败,既没有给自己一个出路,也没有为娘家提供半点好处,她死前最对不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方家。 这一世她不知道自己最终能否有个好结局,当然,她也不是很关心,但方家她是要考虑的,反正她两世也就如此,她的胞弟却必须要一世无忧。 其次,她考虑的是这门权益性的婚姻能否让自己省心,爱不爱已经不强求,只求过得舒心,没有一屋子妻妾斗气,没有不省心的婆婆,也没有后院里的鸡毛蒜皮。 啊,谢如清不禁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异想天开,她要的这些条件看似不强求,却是再难不过,试想哪个女子不想嫁一个于自己娘家有助力,自己又不操心的好人家呢? 她翻着那个小记事本,无意又翻到了“日月安”那一页,盯着那几个娟秀的字看了半晌,忽然福至心灵。 祁阳王府大少爷齐晏之,样貌儒雅生性温和,有优越的家世,有世家公子的身份,没有生母,现任王妃与其关系不疏不近,在家里没有压力,也没有人敢欺负,后院干干净净,连个丫头都没有,日子过得逍遥无比……这不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夫君人选吗? 谢如清的手在本子上扣了一下,几番思量后,嘴角露出一个笃定的笑。 齐晏之的日子过得着实逍遥,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他每年除了去庄子上修身养性,便是在京城的书馆茶馆看书听戏,偶尔去南方养一养身子,活似神仙。 但青山却知道他们家公子的云淡风轻是做给人看的,私下里读书习文阅尽典籍,天下事不分南北事无巨细,尽在他掌控之中,别人眼里混吃等死的大少爷,不比任何一个出世之人操心少。 这日早上,青山捧着参茶敲齐晏之的房门,“公子,您今儿该去茶楼听书了,白棋先生的座儿。” 好半晌才听见齐晏之应声:“进来。” 青山进门一瞧,便知他家公子又是一夜没合眼,气得将他桌上散着的书都收了,“公子,您用功也要有个度,整日熬夜对您自己有什么好处,您这还未娶妻呢,先把身子熬坏了图甚?” 齐晏之一听乐了,“你拐着弯儿骂我不中用呢?” 青山哼道:“反正您自己心里有数就得,这看得甚?好嘛,消遣书啊,我也是服了公子,看您将来娶个媳妇如何受得了你!” 齐晏之卷了本书砸他,“要你替我操这闲心,快去备洗澡水,我要泡泡解乏。” 青山准备了一桶药水,他家公子每日必要泡两次药浴,药方子是神医王充给的,说是舒筋活血,反正药效没看出来,味道却臭的要命,每次青山都要被熏得淌眼泪,也不知道里头是不是放了辣椒粉。 “公子,要添水您叫我,我出去候着了。” 齐晏之点点头,他将轮椅转至木桶旁边,褪去外衣,扶着把手慢慢站起来,蹒跚着走向木桶,踩着脚蹬进去,入水的一刹那,他因为疼痛皱起眉,热气熏蒸得脸上立刻见了汗。 这药方里尽是是虎狼之药,药效甚猛,他已经忍受了近十年,每天一次,起初堪称受刑,两条腿仿佛泡进了油锅,又仿佛进了刀阵,灼烧刺痛,像是又无数刀子剐他的皮肉,每泡一次都像历劫。 如今疼痛已成习惯,但最开始还是难以忍受,他屏息在水里许久才长舒一口气,用帕子擦擦脸上的汗水,静静等待时间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青山进来伺候穿衣,见齐晏之走路的样子似乎比以往好些,不由喜上眉梢,“公子,我瞧你比前两年好不少呢,看来姓王的还有两下子嘛。” 齐晏之翻了个白眼,“你这话当着王大郎去说,看他缝不上你的嘴。” 青山吐了吐舌头,“我这是夸他好嘛?” 青山是打心眼里高兴,起初他们都以为公子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连王充也说只有三成希望,成不成看天命,如今公子非但站起来了,还能蹒跚着走两步,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期待,青山居然有种老父亲般的欣慰。 “是不是再过几年,您就能像一般人一样了?” 齐晏之摇摇头,“不知。” 谢如清知道今日大公子会去茶楼听书,这几日她没少关注齐晏之的习惯,比如每月哪天去茶楼听书,哪天去书馆耗着,哪天又去庄子避世,她了解的一清二楚。于是一早就让如环准备出门的衣服,如环问她去哪,她只说出门走走。 齐晏之那人太警惕,也太聪明,谢如清不知道自己这点心思能不能逃过他的眼,不免忐忑,从昨晚上就在琢磨着怎样“偶遇”的不那么刻意,思来想去,还是先去一趟脂粉铺子转转嘛,这样遇上了还能有个借口。 京城有家小姐夫人们都会光顾的脂粉铺子,谢如清平日不怎么来,一来她现在不追求这些,二来也没必要,上次来还是做姑娘的时候,母亲领她来的,在这里定制了她出嫁时的脂粉膏子。 前世的姻缘虽然不堪,但出嫁前的日子却很令她怀念,母亲每日都会陪她绣花,陪她上街置办嫁妆,日子里都是美好的期待。 谢如清再次踏进铺子时,前尘旧事打马灯一般在眼前过,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母亲的身影,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半天,直到那人转身离开经过她身边,她才从记忆里回过神,自嘲的笑了笑。哪怕现在真的遇上了母亲,恐怕也是不能相认的。 “老板,你们这里就没有适合妇人的胭脂?”一个少年杵在在柜台前问东问西,显然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对一切都很陌生。 “多大年纪的妇人?”老板问。 少年回:“是我母亲。” 老板打量少年两眼,似乎在掂量母亲的年纪,完了从货柜上一下拿出四五盒,“当然有,这些颜色都合适,您看中那样都保管好看,我们这还有适合妇人用的面膏子,滋润的很。” 少年眼花缭乱地挑着,“是吗,那个您也拿给我瞧瞧,还有什么养颜护肤的好东西您都给我拿来瞧瞧。” 老板大概是看遇上了大主顾,一股脑拿出了一堆好东西,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那少年倒也好忽悠,说什么好就要什么,没一会儿功夫包了十好几样。 他自己买不算,好些个妇人亦被他这不要钱似的买法带动,竟然也大肆选购了起来,可把老板乐够呛,心说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托。 谢如清被这边动静吸引,好奇凑来瞧了眼,待看清人群中的少年,不由怔住。 仔细算算,她与娘家人有三四年没见了,自从她进了偏院,方慧就不允许她跟外面人接触,而她自己心如死灰,也没那脸面与心情见娘家人。她出嫁时家中胞弟方彦平才十岁出头,个头还没长全呢,现在竟然是个亭亭少年了,险些没认出来。 “哎呀不得了,钱不够了!”选购一时爽,付钱火葬场,好年掏了掏荷包,居然不够买帐的,登时有些不好意思,“老板,要不我回头叫人送来如何,我把我这玉佩压在这里。” 老板的脸色顿时就没那么热情了,不过他在这京城做了几年买卖,面子上不会跟人过不去,只是委婉道:“这位公子,不是我不相信您,是咱们这没这先例,也不压东西,一来咱们没这鉴别眼力,也没有人家当铺的保管措施,万一出什么岔子不好解决,您看要不您回家一趟,东西我给留着,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何?” 方彦平有些为难的样子,谢如清看在眼里,上前瞧了瞧他挑的那些东西,将其中数样挑拣了出来,示意他这些并不合适。 她不会说话,但比划得浅显易懂,方彦平一看就明白了,“啊,这位姐姐的意思是说这些不合适我母亲用是么?” 第二十二章 男孩子自然不懂这些胭脂水粉的东西,也不知道母亲偏爱什么,谢如清算着过两日就是母亲小生日,想来彦平是要买了讨母亲欢心的。 谢如清本来没想多接触,毕竟她现在不方便开口,可一旦想起母亲,她又私心想多打听两句,想知道母亲好不好,有没有因为她伤心,现在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 “敢问令堂气色如何?”谢如清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胭脂盒子。 方彦平当真聪明,一问就懂,“您问我母亲气色是吧,她最近不是太好,老毛病了,一到换季的时候就咳嗽,也没什么食欲,脸色有点苍白,所以我想买些漂亮的胭脂水粉,不是说气色好了心情也好嘛?” 谢如清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便知道母亲因为她的事没少伤心,她尽量控制着情绪,帮方彦平挑选了几样适合母亲的胭脂还有膏子,本想替他付钱,可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付钱很失礼,便只好作罢。 方彦平兴高采烈地付钱拿了东西,对谢如清再三道谢,还问她是哪家小姐,他日要请她吃茶什么的。 谢如清笑着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在意,便走了。 有了这个插曲,谢如清的心情有几分低落,不过也因为见了彦平而开心,一时惆怅一时欣慰,不知道不觉就走到了兴平书馆。她朝里面望,见没什么人便进去了,本来是想先去茶馆,不过现在有些没心情去“勾搭”齐晏之,索性便随意逛逛。 “公子,您前日不是才来过书馆嘛?”青山有些无奈道,“您来一趟抱一堆书回去,回去就熬夜,我起先当您真用功呢,敢情就是消遣,您说我还能惯着嘛?” 齐晏之让青山絮叨地头大,打发他自己去玩,“你想吃什么自己买去,半个时辰后来接我。” “公子你考验我呢,我青山是那种为了吃抛弃主子的人么……”青山想起前日吃的小油鸡,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公子口味清淡,跟着他吃嘴里都要淡出鸟了,简直想死了小油鸡,“……嘿,那什么,我去给您买点干果吧,一会儿听书的时候吃。” 齐晏之最知道他这德行,笑着挥挥手让他滚蛋了,自己则推着轮椅进了兴平书馆。 “呦,齐少爷来了。”书馆老板看着齐少爷仿佛看着财神——当然,读书人不谈钱,开书馆原本就是为了结交读书人,不指望发大财,只是齐少爷这位读书人不一般,他是真舍得砸钱,以至于老板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财神进门。 “嗯,有新书么”齐晏之环顾一周,隐约看见后排书架后有个姑娘,觉得眼熟。 “有有,昨天才来的,还没上架子呢。”老板为了伺候齐财神,每天都要搜罗各种奇书,这位爷不挑内容,是书就看,唯一的毛病就是看得太快,他找书的速度有点跟不上趟。 老板找书的功夫,齐晏之便推着轮椅朝那女子走去。 谢如清正在看一本画本子,讲的是公子小姐的故事,她做姑娘的时候偶尔也会看这种书,对书中姻缘向往之极,而现在再看,她就多了几分通透,再看书中神仙眷侣,便觉其实也没有那样羡煞旁人。甜蜜是暂时的,他们一样会经历困苦,只是以前的自己只着眼蜜糖一样的日子,忽略了一些可能。 书中写的一生一世,不过只是一句话,真有那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姻缘么,至少她在这人世间是没见过的。 “这本结局不好的。”齐晏之淡淡开口。 谢如清吓了一跳,她方才太入神,竟然没注意到有人,一转头看见来人是齐晏之,书差点掉地上。 齐晏之从架子上重新拿了一本给她,“唔,这本还不错,可以当作消遣。” 谢如清扫了一眼,那书她恰好看过,确实是美满,书中主角甚至也没遇上什么波澜,不过现在她却觉得这样的故事太理想化,换言之就是太假,生活原本不是这样的,她已经没了看的兴致,因为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相信。 “看过?”齐晏之探究她的神情,一眼了然,“看样子你好像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是不信么?” 谢如清鬼使神差地点点头。齐晏之笑了笑,“我却是信的,有些事事在人为,两个人一世平顺或许太难,不过只要各自通透,困苦亦是宝贵。” 谢如清愣住,不是因为堂堂大少爷齐晏之居然看这种小女儿家的消遣书,而是因为他这番论据,她有心反驳,却张口无言。 各自通透,可遇不可求,若有幸遇上,也算是福德。 更让谢如清惊奇的是,这位大少爷买书之阔绰实在叫人咂舌,他一个人买了数十本,还顺道帮她选的书买了账。她心里有些惭愧,刚才她还一直腹诽他看小画本,现在拿人手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少爷,我请您喝茶吧?”谢如清比划道。 齐晏之觉得这提议甚好,于是自己选了地方让姑娘请客,目的地正是姜记茶馆。 姜记茶馆最有名的不是茶汤,而是白棋先生的说书堂,每月逢五来,座无虚席。 这地方谢如清只听过没来过,作为做东之人,却是看哪都新奇。反观齐晏之熟门熟路,走到哪都有相熟的小二带路,客客气气被人请到二楼雅间,位置最好,正冲楼下白棋先生的说书桌。 谢如清想起书馆老板的态度,便知齐大少爷没少在茶馆砸钱,这年头做生意的大多都是势利眼,要么您有身份,要么您舍得给人家砸钱,只要有这两样,您就是祖宗。 “龙井吧,姑娘喝合适。”齐晏之询问请客的,“谢姑娘还要什么吃食么?” 谢如清心说您都安排明白了,还问她做什么,总之最后她掏钱就是,便摆摆手,示意不要了。然而她摆完了手,齐晏之又点了好几样点心。 “……” 吃饱喝足的青山拎着一大袋果干回来献宝,“公子您看我给您买了什么……呀,如清小姐也在啊,那正好,您陪我们公子吃热闹些。” 什么叫我陪你们公子吃?谢如清无语,不过想想,好像也确实如此,连听书都是,毕竟她没听过前文,完全不知所谓,可不就是陪着听热闹么。 不过白先生讲得确实好,只是谢如清不耐烦听,听着听着眼皮子就有些发沉。齐晏之瞥了她一眼,清清浅浅的容颜很耐看,头一点一点的还怪可爱,洁白细长的脖颈如白玉,叫人移不开眼。 “如清姑娘,您尝尝这杏脯合不合胃口?”青山这个没眼色的,一嗓子把谢如清吵醒了,齐晏之看她被吓了一惊的样子,不由偏头闷笑。 谢如清手指捻了一颗杏脯含在嘴里,甜滋滋的味道瞬间让她清醒,她有些赧然,不知道自己刚才有没有出丑。 齐晏之瞧她听得百无聊赖,便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似的跟她说起前情,他讲故事娓娓道来不疾不徐,又很会挑内容讲,煞是吸引人,谢如清不知不觉就听进去了。 在茶馆消磨了小半天,白棋先生说书结束,他们也该回家了。不过最终谢如清这东也没做成,因为齐大少爷账上有富裕,根本用不着。 白拿了人家书又白听了书白吃了茶点,谢如清越发吃人嘴短,于是路上买了些卤味给青山拿着,让他们晚饭加菜。 “嘿,这如清姑娘还挺会来事。”青山得了爱吃的东西,对谢如清大加赞赏,简直要把人夸上天,“可惜公子你晚上不吃这些重口味的,那就只好我一个人……”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齐晏之给他一个白眼,“去厨房煮点白粥就着吃。” 啥?青山怀疑自己听茬了,他们家公子居然主动要吃这些重口味的东西?还是晚上? 他抓紧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心说没从东边落啊? 谢如清晚上也是清粥小菜,不过她却没有卤味,她一边吃着一边琢磨齐晏之这个人,与他一起相处下来倒也舒服,此人学识渊博,会讲话会聊天,又很会照顾她的情绪,端的是个不错的朋友,想来今后若住在一起应当也不会别扭难处吧。 这样想着,越发觉得找他假成亲是合格的,于是加紧琢磨如何继续“勾搭”齐晏之。 这之后,谢如清多次与人“偶遇”,一起看书吃茶逛街听书,端的是愉快,只是心里越发有了疑虑,她怀疑这齐晏之对原主好似并没有那种想法,极有可能也是把她当成朋友的。这就不免叫她踌躇,既然人家没那种想法,那怎么才能引诱人家主动开口求娶呢,总不能她主动提出要人家提亲吧,还是干脆挑明立下契约公事公办? 这事委实难办,谢如清想了许久也没个头绪。 李公子那事过去有一段时间了,谢如清瞧着王妃好似又有了给她说亲的苗头,她暂时没有应对的法子,只好先去将军府避两日。 临走这日又遇上了齐之远,他在院子里闭关一个月才出来,许久没见心上人,世子又开始作妖:“如清,你这是要去哪,我今儿有闲,一起出去吃个茶如何?” 第二十三章 谢如清心里烦得要命,却不能表现出来,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听闻素红姑娘身怀有孕,此时正是要紧的时候,世子好容易得闲,该去陪一陪的好。” 一句话噎得齐之远够呛,在他眼里丫头是丫头,哪怕有了孩子也是丫头,当不得真,唯有心上人才是正经的夫人,可小妾有了身孕,对着夫人免不了气短,齐之远知道她在揶揄他,也无话可说,只好说些甜言蜜语来哄。 “如清你是吃醋了吧,你知道的,素红她就是……嗯,跟你比不得,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谢如清斜睨他,言语间尽是嘲讽:“是什么?是丫头,世子未免叫人寒心,跟了你的女人就是你的责任,你对一个女子如此,对其他女子也一样会如此。” “不是的如清你……”齐之远还要说什么,谢如清已经转身走了,他气得踹了路边石头一脚,疼得直嗦牙。 余老太君一早派了马车来接,谢如清随着车入了将军府。前世她只来过一次,还是成亲不久后来的,之后就再没机会来过,只记得门脸,里面已经陌生了。 将军府没有祁阳王府奢华,占地也小,毕竟身份地位比不得,不过将军府也是本朝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从老将军那一辈建功立业起,一直到现在的第四代,代代都有拿得出手的孩子。第二辈的当家人,也就是老太君的长子余国祯,乃本朝的大将军,三辈上出了个黄门侍郎,在皇上跟前当职,深得皇上喜欢,将来亦是前途无量,也就是余国祯的侄子余骏。 其他子侄混得也都不错,好些个谢如清根本叫不上来名,因为老太君在没分家,一大家子人都住在将军府,热闹也事多。 出来迎接的是府上的三嫂子,也就是正房三子余栋家的媳妇,目前管家,还有一个是正房长子家的五姑娘余烟,这姑娘比谢如清大几个月,正是能一块玩的年纪。 “如清妹子,你可来了,老祖宗念叨您一早上了呢。”余烟很熟稔上前挽着谢如清的胳膊,一双杏眼不住地打量她,“看着你好像是瘦了不少,倒是更精神了,不像我,只长肉,每天照镜子都发愁。” 谢如清噗嗤笑了,知道余烟是在开解她。她记得这个姑娘,当时见的时候她还小,很活泼的一个女孩子。 “还是胖点好看。”谢如清比划道。 “是吗,你这样说我倒是舒坦不少,不像大姐姐,整天说我胖。” 两个同龄的姑娘在一起有的聊,没一会儿就熟了,一路说说笑笑地互相挽着,亲姐俩似的。 “老祖宗您瞧见没有,您白担心了不是,如清丫头好着呢。”三嫂张氏一进门就跟老太君絮叨两个姑娘是如何如何投契。说得老太君眉开眼笑。 “如清快到我这。”老太君招呼她到身边坐,上了年纪的总是稀罕小辈,尤其如清讨人喜欢,几日不见就要念叨。 谢如清乖巧地坐下来,任由老太君打量。 “我瞧着你气色好了不少。”老祖宗边看边点头,俨然对余氏的照料还算满意。 谢如清自然不好意思说最近是跟着齐晏之四处胡吃海塞养的,那位大少爷堪称游手好闲之鼻祖,京城有名的饭庄酒肆没有他不知道的,连一些小门小巷的地方都门清,跟着他着实吃了不少好东西。 “老祖宗,那我气色也不错啊,您怎么不夸我?”余烟故意笑道。 三嫂子噗嗤笑了,揶揄道:“你那岂止是不错,根本是珠圆玉润。” 余烟娇嗔道:“三婶子你又拐着弯说我胖!”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将军府真是热闹,跟人口单一的王府不可同日而语,谢如清本来是为了来躲清静,没想到事事繁琐,但是晚上这顿饭就摆了三大桌,四代人按着辈分落座。吃饭也不是单纯的吃饭,各房之间先要说笑一番,不管私下如何,面上重要作出和睦热闹的样子,哄老太君高兴。 再者吃饭也是各种礼仪,吃饭不像吃饭,倒像是表演,反正谢如清是每吃几口,大家都点到即止的吃,她也不好意思大快朵颐。 谢如清是客,本来是要上主桌的,但谢如清自知身份,以想跟余烟同坐拒绝了,老太君便由她跟同辈一起玩乐。 余骏也在这一桌,打从上桌起就对谢如清充满了好奇,不时打量她,一副对她充满了好奇心的样子。 “哎哎二哥,你老盯着我们如清看什么?”余烟斜睨余骏,“告诉你休想惦记啊。” 余骏的脸立刻就红了,他倒不是瞧上人家了,纯粹是因为好奇,因为九皇子总跟他打听这位表妹的事情,还各种夸她好。余骏倒是听母亲提起过她,并没有形容的多么出色,还道是过于温和了,有些提不起来,所以他一度以为九皇子是被其样貌给蒙蔽了。 今儿个观察下来倒是不尽然,这位表妹虽不能说话,但是举止得体毫无小家子气,也颇会配合大家的言谈,分明是聪明至极。 怪不得九皇子欣赏她。 “你少胡说啊,我就是关心表妹吃没吃好。”余骏不好意思道。 这句解释并没能洗脱他的“嫌疑”,反而叫人更加误会,听见的人无不暧昧地看着他俩,仿佛马上就要成就一段好姻缘。 谢如清只是客套地保持微笑,知道自己大概又惹嫌了。余骏是第三代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将来将军府极有可能要他来继承,媳妇的人选自然马虎不得,相比无所事事的九皇子,余家会更忌讳一个哑巴当未来将军府的女主人。 于是,聪明的或者不赞同的人只是但笑不语,比如三嫂,再比如余骏的父母,搞不清状况的就只会瞎起哄,比如余烟。 夜里余烟主动邀请谢如清与她同睡,年龄相仿的姑娘总有话聊,话题从胭脂水粉布料衣裳,再到嫁人,聊了小半宿还不肯歇。 余烟问道:“如清,你可有意中人?跟我说说不怕的,我保证不会把人供出去!” 谢如清只是摇头,别说真没有,有也不会告诉她,因为说了无用,越是大家族的姑娘越没有婚姻自由。只是余烟到底只是小姑娘,还有憧憬向往,挡不住心里的儿女情长。 “你唬我吧,是不是拿我当外人呢?”余烟嗔怪。 谢如清再次诚恳地摇头,表示自己没有。 “好吧。”余烟大概也想到谢如清孤身一人在京城,大约是不敢有非分之想的,便不追问,只是拿二哥打趣,“没有那更好了啊,你瞧我家二哥如何,要样有样,要本事有本事,我瞧他对你好似有意思哦,要不要考虑来我家当我二嫂?” 谢如清心里叹气,心道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她心知躲不过去,便比划着反问道:“那你呢,有没有意中人?” 本来是未来转移话题,谁知这姑娘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明显是心里装了个了不得的人。谢如清难得来了兴致,拿手指挠她的痒痒肉逼问,余烟被她闹得受不了,只好交代:“你快别挠了,我说还不行吗哈哈哈……是,是毓宁!” 谢如清一愣,余烟的意中人居然是九皇子? “你可别告诉旁人啊。”余烟好容易摆脱了魔爪,眼泪还挂在眼角,“我,我就是挺喜欢他的,也没别的什么想法,说出去我可就丢人了。” 说没有想法自然是糊弄人的,谢如清心里清楚,这姑娘是真动了心,其实依着她的家世,嫁给九皇子完全配得上,怕只怕太配得上了,有心人不愿意九皇子与将军府有牵连。 说曹操曹操来,第二日九皇子就来了将军府。 领他来的自然是余骏,余骏今日当值遇上九皇子,便顺嘴说了谢如清在将军府的消息,毓宁一听二话不说就要上门做客,余骏自然不好阻拦。 自上次一别,毓宁一直没什么机会见谢如清,正抓耳挠腮地惦记呢,好容易有了一个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因着与余骏交好,九皇子经常来将军府上做客,大家见怪不怪,除了余骏,谁也不知道他是为了谢如清来的。 余烟听闻九皇子来,立刻拉着谢如清回房间换衣裳,翻箱倒柜把最好看的新衣裳找出来,最珍贵的首饰戴上,装扮得像是要进宫。 可惜九皇子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只是找各种机会与谢如清说话:“谢姑娘,你近来可好,过两日我五嫂子府上办寿宴,你一道去散散心吧。” 谢如清摇摇头,道是自己身体不舒服,不怎么想去,毓宁顿时失望。 一旁的余烟心里着急,她想去可是九皇子不邀请她,又不好自己主动要求,手里攥着一方帕子搓来搓去,怄得难受。 偏偏这时候大姐余婉拿话刺激她,“瞧见没有,九皇子眼里可只有表妹,看来外头的传闻也不尽是空穴来风。” 第二十四章 谢如清与九皇子的事大家多少都知道些,只是将军府里老太君亲自为谢如清辟谣,也不许家里人随意编排,所以余烟一直以为是外头人胡说,今日一瞧,哪里是胡说,根本就是真的! 瞧瞧九皇子看谢如清的紧张劲儿,哪里还像平日见到的那位九皇子,余烟别说得这样的待遇,她连九皇子的正眼都没得到过几回,他只是拿她当好友的妹妹逗两句,从未有过旁的心思。 小姑娘的感情炙热,不懂掩饰嫉妒,哪怕嘴上极力忍着,眼里的妒意也挡不住。谢如清看在眼里,有心撮合,便比划道:“烟儿姐姐最是喜欢热闹,我想她一定想去的。” 毓宁不讨厌余烟,姑娘多一个不算多,自然不会拦着,只是他还是在意谢如清去不去,于是道:“你们姊妹们一起才更热闹,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你们一道如何?” 感情她只是个陪衬!余烟听见这话心里更憋屈了,心里的难过嫉妒再也藏不住,一本拿帕子擦着眼泪一边跑开了。 “她这是怎么了?”余骏跟毓宁一同诧异,“好好的怎么哭了?” 谢如清心中哀叹,感觉自己在将军府也要待不下去了。 此时祁阳王府也有大事,不是别的,是家里的老铁树齐大少爷要开花了。 “你说你要娶如清?”一向淡定的王爷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看着自家长子,怀疑自己未老先衰,耳朵聋了。 王妃在旁张大了嘴,好半天没消化这句话,不过她作为继母,齐晏之的婚事不好多嘴,再吃惊也要憋着。 “嗯。”齐晏之作在轮椅上,两只手交握身前,表情之淡定仿佛在说天气,他怕二老没听清,重复道:“我想娶如清过门。” 王爷王妃活活给噎住了,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齐晏之早已经到了婚龄,前几年王爷就想说一门亲事给他,不求门当户对,只要是个安分守己,能照顾好儿子的姑娘就行。无奈齐晏之自己不肯,说他还不想成家。 王爷对这个儿子多有亏欠,向来是有求必应从不为难,寻思着再拖几年也尚可,反正他们堂堂祁阳王府不愁说不着儿媳妇,况且他的长子一表人材,除了是个残疾再无缺点。 哪知这一拖就是数年,齐晏之那日子过的像是了却红尘的出家人,正房不娶小妾也不要,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丫头也没有,端的是心如止水。搞得王爷一度怀疑儿子不光摔断了腿,命根子也一并摔出了毛病,不然这个年纪的男子哪有不想女人的? 这些年断断续续的,王爷就娶妻之事也旁敲侧击过,齐晏之皆一口回绝,王爷都差点死心了,想着他爱怎样过就怎样过吧,过几年从老二那过继个儿子养着也是一样。 谁知齐大少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娶妻就娶妻,娶得还是表姑娘谢如清。 “晏之,你可是想好了?”王爷再三确认。 齐晏之点头,“非卿不娶。” 齐家大少爷我行我素惯了,向来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王爷两口子都心知肚明,只要他想,这事就拦不住。 既然拦不住,就得琢磨这事的可行性。 王爷捋着胡子衡量一番,细想之下,此事也并非不可,一来如清现在不比以前,成了个哑巴本就不好说亲,跟身有残疾的齐晏之却也配得上。二来因着九皇子青睐如清一事,王爷正诚惶诚恐,不然王妃也不能想方设法要把她嫁出去。 再反观如清那孩子,样貌自不必说,性情也讨喜,若非她哑巴了,这会儿已经成了世子续弦了。既然她与世子命里无缘,现在长子又瞧看上了她,索性就成其好事也罢,倒是两全其美, 王妃心里也盘算着,如清与自己连着亲,若嫁给了老大,那她与老大也就近了一层,倒是能缓解以前母子俩不冷不热的关系。 齐晏之出事的时候余氏刚进门不久,当时难免有些难听的话传出来,皆言她这个继母容不下长子,想要除之后快,而后齐晏之跟她总也不亲近,倒是更加做实了传闻,搞得新过门的余氏好不尴尬。 这尴尬一直持续了许久,哪怕到现在余氏已经坐稳了王妃之位,这尴尬还横亘在他俩之间,只是眼看着她的亲儿子成了世子,王府已经是她这一房的囊中物,无人敢言语罢了。 “我寻思着,这亲事做得。”余氏率先开口争当好人,“难得晏之有心仪之人,不是正了了王爷您多年的夙愿么,她母亲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了。” 王爷点点头,“也罢,既然你自己愿意,为父满足你就是,不过还需你母亲问过如清还有老太君的意思才做得数。” 齐晏之点点头,他的意思传到了,王爷就会满足,当然,哪怕不满足他也能叫他满足,这点齐晏之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那姑娘…… 他心里笑了笑,这姑娘最近想尽办法接近他,他自然看得出来,本以为能等到她主动挑明,岂知还是高估了她的脸皮,也罢,就满足她罢了。 突如其来得到满足的谢如清半天没回过神,齐晏之居然主动要娶她?? 是他傻了还是傻了? 没看出来他对自己——不是,对原主有意思啊,难不成他误会自己对他有意思了? 谢如清忽然挺后悔,最近千方百计接近人家,这样不矜持是个人就会误会吧,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那种不怎么正经的姑娘?她耳根子倏地一红,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红,就是不可抑制地红了。 余氏是亲自来将军府与老太君说亲事的,老太君听完了亦是惊讶地好半天没言语。 齐家大少爷关上门是个什么样没什么人知道,少年聪慧也无人再提及,众人只知他如今游手好闲混吃等死,是祁阳王府供养的一个废物,冲其家世兴许有那想攀高枝儿的姑娘愿意,但凡家里的姑娘有更好的选择也不会选他。 余氏见老太君似迟疑,忙发动三寸不烂之舌说和,“外祖母,我家老大虽说腿脚不灵便,可人是挑不出毛病的,生的模样不必说,还博学多识,如果不是让腿脚耽误了,必定能有一番作为。何况他屋里一个丫头也没有,既然看上了咱家如清,想来是个专情的,以后如清跟了他指定不会受委屈。” 老太君沉吟,她倒是见过这个齐家老大,幼时常被其父带出门炫耀,生得确实一表人材,当时她还觉得此子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哪曾想命运不济,小小年纪就摔成了废人。这些年只闻其游手好闲,倒也并没有成个纨绔子弟,只是…… 如清这孩子若非成了哑巴,断不会考虑这门亲事的,兴许是自家孩子看着格外好,老太君怎么衡量也觉得委屈了如清。 若论命运不济,这俩孩子倒是同病相怜,可叹顶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就如此了呢。 “如清的亲娘不在了,婚姻大事虽说你我长辈可以做主,但还是得问过她自己的意思,断不能委屈了她。”老太君没了主意,只好拖延一番缓一缓,如果如清愿意再说,不愿意就干脆回绝了。 余氏知道这事逼迫不得,只好点头。 老太君问如清的时候余氏不在场,谁也不在,就是一老一小关起门来说知心话。谢如清坐在对面,老太君盯着她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可惜,“如清,可想过婚姻大事?” 谢如清没想到老太君会亲自来问她,心中极为动容,老人家秉退众人无非是不想给她压力,单是这份情便是难得,故而当着老人家的面,她点头说了实话。 “哦?”老太君来了兴致,“如清可是有意中人了?” 谢如清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女儿家的娇羞样。她想过婚姻大事是事实,有了要选择的对象也是事实,不过这对象并非意中人,只是权益之计。 老太君却不知道她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只当是她真有了,便追着问:“是谁家公子,可否跟老祖宗说说?” 此时谢如清还不知道余氏来过,也不知道齐晏之已经说要娶她,只是纳闷老太君缘何忽然提及此事。她担心又有人家上门提亲,为了防止再有什么变故,便干脆承认了她“看上”了齐晏之的事。 老太君彻底惊着了,原来这两个小东西早就看对眼了,怪不得齐大少爷会忽然提亲,原来竟是两情相悦! “如清,你与齐大少爷……多早晚相熟的?” 谢如清便要来纸笔,简单交代了当日在庄子里认识齐晏之的事,坦言说齐大少爷人不错,此人博学多才温文儒雅,断不是个草包,一番夸赞下来,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相信了。 老太君一瞧这也傻眼,这姑娘字里行间对齐家大少爷可谓大加赞赏,不像余氏那般浮于表面的夸赞,人家既没有说一表人材,也没说通房小妾,只看人品学识,再瞧这两人相处点滴,分明是郎情妾意琴瑟和鸣,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有道是同病相怜,在老太君眼里,这俩孩子是因为遭遇相似而走到了一起,也算是天意,她斟酌再三问道:“如清,假如那齐家少爷想娶你过门,你可愿意?” 谢如清震惊过后点点头,虽然不知道齐晏之为何忽然要求亲,但既然自己想争取,就断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便一不做二不休,应承了再说。 第二十五章 自此,谢如清便以将军府出嫁小姐的身份留在了余家,只等齐晏之来下聘定吉日,而后成亲。 最先吃惊的是余烟,她这两日还为着九皇子生闷气,对谢如清不冷不淡的,忽然听闻她要嫁给齐晏之,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不是吧娘?”余烟在母亲刘氏房间里说话,听见消息吃惊不已,“那齐家大少爷不是……”废物二字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她拧着帕子又问:“如清居然还答应了?” 她吃醋归吃醋,但也知道有些事强求不来,可被九皇子看上的谢如清就不一样了,她安全可以等九皇子娶她进门啊,到时候哪怕当一辈子闲散王妃也是好的,做什么想不开要嫁给个瘸子? 刘氏嗔怪地看她,“你还是小,看不清情势,你以为九皇子妃那样容易当的,全京城多少人家盯着呢,又凭什么让她一个无名无势的丫头抢了去,到时候齐大非偶,可就不一定是美事了,要我说啊,你如清表妹是个聪明的,懂得避风浪。” 被母亲说一通,余烟心里自然不服气,但又没话可驳,毕竟她自己只因为九皇子看上了如清就心里不舒服,甚至是嫉妒,何况其他人了。 这样一想又不免为自己担忧,假如有天自己嫁给了九皇子,是不是也会招惹嫉妒呢? “如清,你真的想嫁给齐晏之么?”回房间后余烟忍不住问谢如清,“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我是说还可以有其他选择的。” 到底是个小姑娘,妒心来的快去得快,这会儿又担心她所托非人了。谢如清笑笑,手指摆了摆,比划道:“我觉得他挺好的。” 余烟更不能理解了,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只爱英俊少年郎,根本无法理解嫁给一个瘸子的人是怎么想的,哪怕那齐大少爷再好也是个瘸子啊! 不能理解的还不止她,九皇子听闻消息后愣了半晌没回神,好端端的,谢姑娘怎么要嫁给齐晏之? “你从哪听来的谣言?”毓宁坚信这是谣传,就像当初传言她如何勾引自己一样,“以后再有这样的谣传你还是不要告诉我。” 随从见九皇子不信,急了:“您怎么还不信呢,过两日人家都要下聘了,今儿祁阳王府进宫清口跟皇上说的,还邀请皇上去喝喜酒呢!” 毓宁手里的笔吧嗒掉在了地上,他表情空白片刻,忽然一声不响站起来跑了出去。 “哎哎!爷您上哪去啊!” 毓宁跑出寝宫,先是找到了在宫中带兵巡逻的余骏,抓着人家开口便问:“你同我说实话,如清的婚事是定了吗?” 余骏一直没告诉九皇子,就知道他听了会着急,九皇子身边的人当中,大概只有余骏知道他对谢如清是动了真心的,跟其他看热闹嚼舌根的人不一样,他是真的于心不忍。 “毓宁你先别着急,嗯……还没下聘呢。” “那意思就是定了?”毓宁攥着余骏的胳膊,手指泛白,眼睛通红,他不相信谢如清会答应,不相信她会这样轻易把自己的一生交出去,这太荒谬了! 余骏不忍心地点点头,“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忽然就说要定亲,我瞧我家老祖宗的样子是同意了的,如清现在就在我家待婚……喂喂你干嘛去!” 不等说完毓宁就跑了,余骏生怕他去将军府闹事,交代下属几句也跟着去了。 谢如清这几日甚是安稳,在将军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每日定时陪老太君解闷,或是与家里的姊妹们一处玩。 今日天好,她正与余烟余婉几个姐妹在院子里踢毽子,姐妹里最数大姐余婉踢得好,每次都要秀一秀花活,好叫姐妹跟丫头们拍手称赞一番。 “哇,大姐姐踢的可真好。”余烟一边拍手一边直勾勾盯着余婉脚上的毽子,“如清你说,这小毽子在我脚上这么久没有这样听话呢?” 谢如清只是笑,做姑娘的时候她每日在家都要踢毽子,看余婉踢得畅快,不免跃跃欲试。 余婉一下踢了八十几个,停下来的时候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似乎是不怎么满意,她掐着腰道:“讨厌,今日有风,妨碍我发挥了。” 姐妹们立刻开始安慰: “大姐姐踢的很好了已经,我连二十个都踢不到。” “是啊,我也就最多三十几个,八十个想都不敢想啊,感觉腿肯定会酸吧?” 大家一起捧臭脚,余婉的脸色才好些,她口气骄傲道:“还好吧,我腿没有很酸,不过总这样踢确实很累,咱们一起来吧。” 一起来就是大家围成个圈,由一人起踢,或挨个传,或谁抢得到谁踢,最开始大家传着顺踢,谁断了就要挨罚,谢如清旁边是余烟,余烟旁边是余婉,余婉先踢,传给余烟再传给谢如清。 余烟踢毽子水平很一般,接余烟的毽子很勉强,要么踢得很高要么踢得很偏,如果下一个人接不好很容易断掉。余烟在旁边瞧着,只等谢如清断了罚她,因为平常靠着余烟的姐妹必定是要挨罚,她记得谢如清以前毽子踢得不怎样,于是一边瞧一边幸灾乐祸地想着该如何罚她才好。 哪知连续踢了三圈,谢如清居然一次都没断,无论余烟踢得多么烂她都能给踢回来,好几次余婉觉得换成自己都很难接到,也不知道谢如清是如何接的! 余婉越看越可气,京城的小姐中还没有哪个比她踢得好,这可是她炫耀的资本,如何能容忍被别人抢了风头! “哎呀这样踢怪没劲的,要不咱踢花活吧。”余婉建议道。 花活就需要抢了,谁有本事接谁来,接到的人继续,接不到的就淘汰出局,这一般是最容易出风头的时候,往往大家在一起玩,余婉最爱这个环节,因为她总能踢到最后。 余烟却不高兴,因为她脚力差,每次都是先出局,“啊,大姐你不能让我多踢几圈吗?” 余婉才不管别人高不高兴,她自己高兴就得,自顾自地先行开始,她故意踢得很用力,第一脚就传给了谢如清。这种程度对谢如清来说是小意思,她很轻松的接下,又踢给余烟,她踢得很轻,位置也很容易接,余烟一下就接到了,开心得不得了。 毽子又传到了别人那,余婉不快地很,眼睛盯着那毽子,只要一有机会她就抢,抢来就故意踢得很刁钻,然后传给谢如清,可气的是对方每次都接得非常容易,无论她多么刁难。 渐渐的,大家都开始称赞谢如清,“哇,没想到如清踢得这样好,刚才那一下好难啊,她是怎么接到的?” “是啊,那角度根本接不到啊!” 余婉眼里心里一起冒火,盯着谢如清的眼神像是要吃人,恰在她不专心的时候,谢如清踢了一下特别高的传给了她,她只顾着生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毽子已经到了眼前,她紧急后退几步,无奈还是太迟,毽子落在鞋尖上踢歪了,最终落在了地上。 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谁也没想到余婉会接不到,也知道她心性窄,谁要是踢毽子抢了她风头,一定会恼的,这下不只抢了风头,居然还被淘汰了,可想而知她该多么恼怒。 余婉的脸色直接绿了,她胸口剧烈起伏着,不知道的是累的还是气的,她斜睨着谢如清,正要开口责怪,忽然有丫头来报,说是九皇子来了。 “九皇子来做甚?”余婉故意瞥了谢如清一眼,“往常也不见他来得这样勤,最近却是隔三差五就要来,别是又来看心上人吧?” 这就是明摆着挑事了,明知道余烟在意九皇子,她跟谢如清最近刚刚好一些,此时却又要旧事重提,余烟心里如何会痛快。 “大姐,您别这样说。”余烟心里确实不痛快,不过她知道谢如清对九皇子没那个心思,吃醋归吃醋,道理还是要讲的,“如清就要跟齐家少爷成亲了,您这样说成什么了。” 余婉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替这个没脑子的妹妹发愁,“烟儿你随我去换身衣裳,九皇子过府,咱不能失了礼数。” 她没叫谢如清换衣裳见客,肯定是不想她去见九皇子,谢如清倒是真没想见,故而也什么。 然而,此时又有个丫头来报:“姑娘,九皇子说要见如清姑娘,请她出去呢。” 余婉跟余烟的脸立刻不好了,余烟咬着嘴唇看了谢如清一眼,心里的委屈难过还有嫉妒全在眼里。 谢如清不由皱眉,不知道九皇子到底要做甚,再这样纠缠下去她狐媚子的名声怕是要做实了,于是她摇摇头,果断拒绝,并让如环前去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好打发了九皇子。 余烟跟着余婉换过衣裳后来到前厅,见到了一脸焦急坐都坐不住的九皇子,还有欲言又止看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余骏。 “见过九皇子。”余婉先行问安,余烟跟着姐姐行了个礼,眼睛不住地偷瞄九皇子。 “二位妹妹别客气,”毓宁虚扶一把,眼睛朝她俩身后望,只看见如环却没看见谢如清的身影,那失望都写在脸上,“不知如清姑娘可在?” “九皇子,”如环上前道:“我家姑娘偶感风寒不便见客,您有什么吩咐告诉我是一样的。” “她怎么了,可是着凉了?要不要紧有没有请太医?”毓宁因为谢如清要嫁人,已然是失了方寸,此时再听闻她得了风寒,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就要去后院看人家,“我还是去看看她吧,如环你带路。” 第二十六章 “九皇子!” “毓宁!” 如环还有余骏相继出声阻拦,而余婉这时却不说话了,好像等着瞧热闹似的。 如环身份低微不敢说话,救助一样看了看余骏。余骏劝道:“毓宁你冷静点,如清到底是要出嫁的姑娘,您这样去见她很是不妥,再者万一您过了病气,这不是陷她于不义么。” 毓宁踌躇着,他必须承认余骏说得对,此时断不是见如清的好时机,可是再不见事情就更无法挽回了,难道要等如清嫁人以后再说么。不,少年人的心里装着一簇火,一点就着一碰就炸,他是天之骄子,他想要的都能得到。 毓宁挣开余骏的手,自顾自朝后院跑。 “唉!毓宁你别冲动!”余骏急得不行,可即便是他也不好意思直接闯到后院见姑娘,只好拜托余婉余烟,“两位妹妹,你俩去拦一下,这样可不成体统。” 余烟正待去,余婉抓着她的手腕拦着,“三哥,那可是九皇子,我俩谁能拦得住,再说了,拦着又成什么体统了,我跟烟儿的形象也是要顾的吧。” 余骏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去。他这追着九皇子刚到院中,便跟进来报信到门房装了个正着,“你这是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门房道:“喜事喜事,是祁阳王府的大公子上门提亲来了,我这就去禀告老太君。” 什么? 余骏跟不远处的毓宁双双愣住,余骏问道:“不是过些日子才来吗,怎得提前了?”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门房只管传话,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三公子,我就去回话了。” 余骏摆摆手,看了看脸色煞白的毓宁,竟然有点心疼他。 毓宁立在前后院的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长这么大,从未这样尴尬过,懊恼难过还有难堪一起交织在心口,搅和地好不难受。 就这样放弃了吗?他靠在墙上无助地想,他跟如清再没有关了。 “毓宁,”余骏过来安慰他,“你别这样,婚姻大事强求不得,若是如清自己开心,你也该为她感到开心不是吗?” 是啊,只要她开心就好。 齐晏之进来的时候,在院子里遇上了正要离开的毓宁余骏,他坐在轮椅上,客气地朝毓宁点点头,“九皇子。” 这个人向来这样不卑不亢,无论见了谁都是这样淡淡的,以前毓宁见之如此,只觉得他是在维护自己的尊严,毕竟一个王府大少爷,哪怕成了瘸子也要体面,甚至是有些同情他。可是今日这般近距离接触却发现不然,齐晏之并非只是虚张声势维护尊严,他是真的淡定从容,眉宇间有着他这个年纪很难拥有的平和与睿智,好像世间万物都在他眼中,都在他身下,他坐着轮椅却似站在至高处。 就像,就像那个姑娘,她的眉宇间有着与这个男人相似的神态,他们都好像脱离了身体的躯壳,拥有别人无法看穿的灵魂。 不知道为何,毓宁有些死心了,他觉得自己根本插不进这两人之间,好像,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嗯,”毓宁点了一下头,“恭喜齐公子,我还有事,改日再登门祝贺。” 说完便走了,余骏还要回宫当职,只好也跟着走,“那什么大公子,我也走了,改日聊啊。” 齐晏之点点头,推着轮椅去了前厅。 听闻齐大公子登门提亲,老太君跟家里一众妇人忙至前厅来见,皆疑惑他为何提早来了。 齐晏之主动解释道:“我请人算过吉日,今日诸事皆宜,便自作主张提前了,还请老太君见谅。” 这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终归是喜事,算吉日那叫有心,老太君岂有怪罪之礼,“无妨无妨,只是有些突然,家里也没什么准备,恐怕怠慢——快给齐公子上好茶。” 老太君吩咐了,张氏便带人忙前忙后地上茶上果盘,张氏外向,对着淡然的齐大公子也有说有笑,“齐公子真是有心,我瞧外头的提亲队怕不是要排到城门口了?” 众人便跟着笑,她这话虽然夸张,可也不虚,那提亲排场确实叫人咂舌,也就是王府有家底,就这排场,一般人家怕不是要倾家荡产了? 而且谁也没想到齐晏之会亲自来,毕竟这位公子向来不示人前,可见他对这门亲事甚是上心的,在座姑娘们皆羡慕不已,这齐大公子除了腿脚不好,简直满足了所有少女对未来夫君的幻想。 “怎得姑母没来?”余婉插嘴问了一句,这一问,方才还和睦喜气的场面一下就尴尬了。 众所周知王妃一房才是王府的主人,而齐晏之与王妃关系又紧张,你齐大公子再体面再有排场也就是个闲散公子,谢如清嫁过去自然也没什么地位,实在没什么好羡慕的。 如环跟在老祖宗身边,同样审视看待姑娘未来的夫君,他们都知道余婉不喜欢谢如清,总是故意刁难,可她问得问题在情理之中,谁也不能责怪她问得不好。倘若齐晏之不言不语,就等于认了人家的讽刺,他对要迎娶进门的谢如清也不过如此,那旁人就更无需在意,这之后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便会看低谢如清。 人就是这样捧高踩低,贵妇人之间暗中攀比比比皆是,有那等不招人喜欢却又被人羡慕的,也有那等表面风光背后被人笑话的,还有那等叫人打心底羡慕嫉妒,妄想成为人家,又一辈子成不了的。 齐晏之淡笑,礼节性地扫了余婉一眼,道:“我与如清的婚姻大事,自然是我该来。” 言外之意跟旁人无关,更由不得你个外人说三道四。 如环心里一下子笑开了,未来姑爷比她想象中要合格得多,至少他懂得为姑娘出头。这几日姑娘频频受余烟挤兑,姑娘不说话看得开,可她却看不开,只是因为身份不好公然得罪余烟,今日这事若是任由余烟编排,那姑娘以后就成笑话了。 余烟手指搅着帕子,心里十分不服气,只得安慰自己说:说来说去就是个哑巴嫁了瘸子,横竖一辈子也出不了头。 “晏之有心了。”老太君眉开眼笑,此时她是真信了如清的话,这齐大公子果然不是个池中物,单是言谈间的这份气度,便非一般公子能比,“你母亲该说的都与我说了,来不来都一样,再者成亲事宜你们小两口说了算,这主我替你们做了。” 齐晏之点头应承。 谢如清听如环一五一十告知,心里也觉得齐晏之是个挺有担当的人,越发觉得自己选得这门亲事很明智。 “姑娘,我瞧大公子生得很是俊朗,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都说九皇子是京城里最好看的公子,今日我比对着,竟是觉得大公子更有气度些。” 谢如清赞同,齐晏之这人锋芒内敛,以前大家注意不到他,只是因为他不想被人注意罢了,此人的见识气度非一般人能及,至少在她熟悉的这些人当中,无人能及。 “你是没瞧见府上姑娘们羡慕的眼神,连老祖宗也很是欣赏他呢。”如环是打心眼里替姑娘高兴,有得有失,姑爷虽然残疾,别的方面却是好的,就像姑娘虽然不能讲话了,但也是最好的姑娘。 吉日定在两个月后,剩下的这些时日谢如清需要准备嫁妆,她没了娘,家里父亲也指望不上,自然是要仰仗将军府。老太君动用私房,给她出了有五成,另外王妃私下里也出了两成,将军府上的舅舅舅母们凑了有一成,剩下的两成是她母亲去世后留下的。 这一来嫁妆虽没有很豪华,却也可观,至少对谢如清来说是不少了,尤其老太君偷偷塞给她不少地产。 “你没娘没兄弟姐妹帮衬,将来就只能靠自己,我多给你留些,将来的日子才不至于捉襟见肘。” 谢如清推托不过只好收下,心里感念老祖宗的厚爱。 只是老祖宗动用私房给她备嫁妆的事招来了不少微词,按照惯例,府上小辈嫁娶,老太君都会给一些,给谁多少都是有定额的,偏颇容易引起家庭矛盾,老太君索性就给一样多,但是谢如清的嫁妆明显比别人多了不止一倍。 有的嘴上不说,心里吃味,有的干脆就挂在脸上,那余婉不知道明里暗里挖苦了她多少次。 人心经不住煽动,府上的姊妹们渐渐与她疏远起来,之前还一块玩,现在除了余烟,几乎没人肯找她了。 谢如清当然不会在意,她这一世原也不是为这些人而活,今后大不了不相往来就是。 只是她这里息事宁人,有人却不肯放过,距离成亲还有三日的时候,她装嫁妆的屋子忽然起了火。 当时正值后半夜,是院子里看门护院的家丁精神最不济的时候,起火之初无人察觉,等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烧了好一会儿。 大火惊动了阖府,天没亮各屋纷纷惊醒,好在将军府男女老少皆有习武,关键时候很能指望上,再有余骏打头,火很快扑灭,一查损失,烧了有两成多。 谢如清惊醒后要去瞧瞧,如环却拦着,直到火扑灭了才回来与她通报损失,“姑娘您别急,都是身外之物,烧就烧了。” 她这里轻描淡写,谢如清知道肯定没这么简单,她比划问道:“嫁衣还在?” 嫁衣是老祖宗找京城最好的绣娘赶制的,前儿才刚刚送来,还有她亲手缝制的一些枕套鞋袜之物,虽然是身外之物,却是要急用,烧了定然耽误成亲。 如环咬着牙点头,“是,是烧了点,不过没事的姑娘,老祖宗已经让人送去修补了,还有三天肯定来得及。” 修补出来的嫁妆总归是有些不圆满的,也不知道是谁这样见不得她好,定要找一找晦气。谢如清到底不是菩萨心,难免会生气怨愤,只是挨着老祖宗的面子,不想在这种时候计较。 罢了,反正也不是真要成亲,管它晦气不晦气呢。 第二十七章 第二日请安时,老祖宗发了火,她拍着桌子质问张氏:“老三媳妇,你这个家是怎么当的!居然让出嫁姑娘的嫁妆烧了,将军府的颜面还要不要!” 张氏着实冤枉的很,这些事虽是她管,可哪里就能面面俱到,总不能叫她亲自盯着库房不睡觉把?不过老祖宗在气头上,她也无话开脱,只好说些好听的劝解,“老祖宗您莫动气,是我的不是,天儿渐渐热了,原是干燥容易起火,我应该多派些人轮流看着才对,好在没有太大损失,如清丫头没了的嫁妆我来补上,您快莫气了。” 张氏心知肚明,定然是家里人动的手脚,她这里大包大揽大事化小,两头卖人情,老祖宗是个明白人,定能念她的好,那她这两成嫁妆就不白出。 老太君的脸色稍微好一些,她看着家里的这些姑娘媳妇道:“别以为我老糊涂了不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不就是贪图我那点私房,怨我多给了如清吗?我就是多给了又如何,如清是咱们余家的姑娘,她没了娘,你们做长辈做姊妹的就不能多包容些?” 她胸口起伏片刻继续道:“谁还没有个难处,我将军府哪条哪归教你们小肚鸡肠了!你们谁能保证将来用不到人 家头上,这会儿落井下石是痛快了,将来又如何?出事到现在,如清丫头一句抱怨都没有,但就这份气度就值得我疼她!” 老太君公然为谢如清出头,臊得小肚鸡肠的长辈姊妹们满脸通红。 “老祖宗瞧您说的,我们疼如清丫头还来不及呢。”开口的是余婉的娘冯氏,“她没了娘,您偏疼她是应当的,我前儿还跟婉儿商量,说把我留给她的嫁妆分一些出来给如清,婉儿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说大家都是姊妹,理应互相帮衬的。” 谢如清心里哼了一声,冯氏这人在府里不算出挑,母家条件不算好,自己话不多也没什么管家的本事,看着本本份份的,其实心眼一点不少,单看她能教出余婉这么争强好胜的女儿就知道她不简单。 只是今日却有些急于为自己开托,反倒露出马脚,若说这府上头一个见不得谢如清好的,那大概就数余婉了。 余婉要强嫉妒谢如清,冯氏贪图财产,母女俩一丘之貉。 老祖宗扫了冯氏一眼,不咸不淡道:“我记得嫁妆你屋里就出了一箱吧,那是婉儿的,那你们做长辈的呢?” 这话臊了冯氏好个没脸,嫁妆数她出的少,居然还有脸说好听的,也不怕闪了舌头。这下连张氏都不为她出头了,毕竟老祖宗亲自教训了,她再护着那就是跟老祖宗过不去了。 “嫁妆不用你们出,”老祖宗郑重道,“烧多少我给补多少,看谁还有意见!” 余婉险些气疯了,手里的帕子拧得稀烂,一方面她恨老祖宗偏疼她,一方面又气谢如清无动于衷,她本来想看她没了嫁妆急哭的样子,谁知道她居然毫不在意! 不接招就是对施恶者最大的反击,谢如清笑着扫了余婉一眼,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就是几箱嫁妆么,不就是一套嫁衣么,大不了不穿了,谁还不让她嫁了不成! 吉日前一晚,谢如清草草歇了一个时辰便被如环叫起了,她要上妆穿戴,天亮了还有一系列礼仪,甚是繁琐。 其实谢如清是不大耐烦的,上辈子成亲的时候对一切都好奇,那是少女最美好的时刻,累也不觉得累,只是满怀憧憬。而这一世只是为了走这一步罢了,没有期待也没有神秘感,剩下的就只是麻烦。 “姑娘,您打起精神来啊。”如环帮她擦脸洗漱的时候说道,“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像平常似的,累是累点,过去就好了嘛。” “如环丫头你给姑娘换冷水洗,提神,再带点清凉膏子,别睡着了可惹人笑话。”奶娘比谁都忙活,也比谁都上心,在她眼里姑娘出嫁是天大的事,夫人没了,她就好比姑娘亲娘,操得是母亲的心,人前人后一句句祝福语,“也别喝水,东西少吃点,依着我的经验,越吃越饿,不如空着肚子。” 谢如清一听这话就要晕,不让吃东西她宁愿不成亲了!等奶娘出去,她偷偷让如环去拿糕点,最好再包几块让她随身带着。 如环有点犹豫,她没成亲过,对一切礼数还心存敬畏,但又担心饿坏了姑娘,权衡再三才去拿了几块,还小心翼翼地不敢叫人瞧见。 “姑娘你快点吃,一会儿上妆的嬷嬷就要来了。” 一想到上妆谢如清又头疼,天知道成个亲要在脸上糊几层粉,一张嘴就掉粉,东西还怎么吃啊? 有如环催促着,她一口添了三块,险些噎死,又一气灌了两碗茶才算好了,刚咽下去上妆的嬷嬷就来了,她便老老实实坐在梳妆台前任人宰割。 如环则去备嫁衣,嫁衣是昨晚上才送来的,现做一套来不及,只能是修补,把缺掉的部分绣上花拼接起来,这么看着倒是看不出来,只是多了一些刺绣,看着有点累赘。 奶娘端详着问:“会不会太花哨了?” 可不是花哨么,如环也这么觉得,但也没办法只能将就了,“我瞧姑娘倒是没什么意见,想来她穿上就好看了吧,咱家姑娘自然怎样都好看。” 也只能用人安慰了。 这时候进来两个丫头,皆是老太君跟前的,一人手里捧着个红托盘,如环问道:“这是甚,我怎么瞧着像衣裳?” “如环姑娘,是姑娘的嫁衣还有头面,是齐家大公子身边的青山送来的,送到了老祖宗那,老祖宗让我俩赶紧端来给姑娘换上。” 姑爷送来了新嫁衣?如环跟奶娘面面相觑,皆不敢置信,等展开一瞧,竟皆是上乘之品,那头面一看就价值不菲,衣裳上的珠子比王妃身上的还大还亮…… 如环彻底傻眼,心说姑爷是预备把王妃气死么? “对了,齐公子还送了几箱嫁妆来充门面,老祖宗都安排好了,叫姑娘不必挂心,只管安心出嫁。” “有劳二位姐姐了。”如环包了两个大红包给了两个丫头,一路送她们出了门。 待谢如清糊成一坨面疙瘩后,便至帘后换衣裳,如环跟奶娘亲自伺候着,一边忍不住咂舌,“哎呦瞧瞧这嫁衣,料子又轻薄又有型,也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料子,京城里竟是从未见过。” 如环道:“还有这绣工针脚,也没见绣什么繁杂的花上去,怎么就这么好看,依我看京城的锦绣庄最好的师傅也就这水平了吧?” 谢如清本来偷偷眯着眼,她这会儿困得不行,能睡的时候就抓紧睡一会儿,结果让这俩人一人一句活活夸清醒了,再低头一瞧,衣裳确实轻便好看,怪不得穿在身上都没觉得累。 “是齐晏之送的?”她比划问。 如环点头,“可不嘛,老太君给做那套不是挂那么,敢情我刚说了半天您没听啊?” 听是听了,左耳进右耳出,她只听见是齐晏之送的,以为嫁衣都一个样,也没在意。 齐晏之居然这么细心,看来这人还真不错,可惜可惜了,没找到个情投意合的姑娘,她寻思着,以后若是他遇上好的,她一定让贤。 换好衣裳要先去给老祖宗磕头,家里的长辈小辈都在屋里,谢如清进去的时候,无不被她这身装扮吸引了去。 余烟问道旁边的余婉,“哇大姐,如清这套嫁妆是谁家的手艺,赶明儿等我嫁人也要找他家做!” 余婉却是能看得出来,这不是京城任何一家的手艺,嫁衣料子也没见过,这样瞧着,竟是比宫里娘娘公主穿戴的还要讲究,她酸溜溜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的,花样子太寡了,一点也不喜庆,那料子软踏踏的,毫无端庄之气。” 余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怀疑大姐眼神儿有问题,这多端庄大气啊,料子柔软细腻又有型,哪里软踏踏了,花样子是素净些,可很配如清啊,她这人本来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穿太花哨了反而俗气,再说她也很喜欢这种素净的。 “我的好如清。”老太君端详着自家的姑娘,满眼里尽是赞赏。她这一辈子活得太久,见了太多的人,别说自家没有一个后生晚辈有如清这样的气度,放眼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比她好的,当真是人中龙凤,“快叫老祖宗好好瞧瞧。” 旁边张氏说道:“我这样冷眼瞧着,如清竟是有几分神似老祖宗,尤其这通身的气度,我是没有荣幸见识老祖宗年轻时的风采,只能从如清身上体会一二了。” 张氏惯会看眼色随风倒,老祖宗稀罕谢如清,她自然是好话说尽,不光夸了谢如清,连老祖宗一块夸了,这马屁拍得可谓十分到位了。 家里其她媳妇看不上她这德行,可又没人家这本事,只能干嫉妒。就像姑娘们眼红谢如清找了个会疼人的夫君,也只能干瞧着一样。 谢如清对着老祖宗,想起了前世出嫁时爹娘的面容,不由触景生情,留下了眼泪,她这一掉泪,搞得老祖宗也跟着掉泪。 “哎呦瞧您老祖宗,如清又不是嫁到番邦去了,眼巴前儿还不是说回来就回来嘛,您快别掉金豆子了。”张氏在一边耍宝,逗得老祖宗噗嗤就乐了。 “你这张嘴啊!”老太君指着她骂。 这一闹大家都笑起来,谢如清也就不再哭了,跟着笑起来。 第二十八章 “吉时是要到了吧。”张氏张罗着,“快快,骏少爷呢,你早饭有没有多吃点,要把人背到大门口呢!” 按理家里兄长要背新妇出门子,余骏是谢如清表哥,倒也背得,老太君特意安排余骏背谢如清出门,也算是给她抬脸。 “有劳三公子了。”如环扶着谢如清,一边跟余骏道谢。 “没事,你不用扶,如清妹子那么瘦,我还能背不动么?”余骏到底是练家子,毫不费劲的把谢如清背起来,快步朝大门去,“妹夫早就到了,在外面等半天了。” 齐晏之今儿没坐轮椅,而是骑在马背上,一身玄色婚服,高大威猛气宇轩昂,远远看着竟不像个残疾。 谢如清盖着脸看不见,只能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要么是夸赞齐晏之,要么是夸赞她,说实话她挺好奇齐晏之现在是个什么样。本来以为他只能坐轮椅,没想到还能骑马。 “妹夫!”余骏比齐晏之小,这会儿开始占人便宜,连叫了好几声妹夫,他走到妹夫马下说;“媳妇儿我给你送上轿了啊,要不要先摸一摸手啊?” 围观的人接连笑起来,都嚷嚷着要齐晏之摸手。谢如清在盖头里翻着白眼,怪余骏多事,大庭广众的,摸什么手啊! 齐晏之笑了笑,居然真的弯腰抓住了谢如清的手,“不如上马吧,我与她同坐。” 啥?谢如清手抖了一下,这齐晏之要做甚,居然要她骑马? 成亲两口子一道骑马还真是闻所未闻,这礼数上能说得过去吗?新妇骑马抛头露面的会惹人诟病吧?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不过更多的是瞎起哄的,看热闹似的嚷嚷新妇骑马。 余骏少年得志,人情通达,一听就懂齐晏之的心思,他腿脚不好,不能与新妇同进同出,一起骑马可以缓解很多尴尬。他稍加琢磨,老太君年轻时巾帼不让须眉,精通骑射,据说她成亲的时候是自己骑马进的门,飒爽英姿威武不弱男子,一度传为佳话。 没准儿还真能骑出另一段佳话呢? “得,那妹夫你接着!”余骏托着谢如清,本想直接将他托举上马,岂料齐晏之忽然出手,在半道把人抱走了,一抱一放一气呵成,惹得围观者连连叫好。 谢如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没闹明白什么事就坐在了马背上,她侧坐于马上,腰上环着一双极有力的胳膊,从盖头底下看去,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却有力的手捧着自己的手,看起来居然极为和谐。 “坐稳了。”齐晏之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街边的叫好声一路此起彼伏,新妇新官公乘一骑乃奇景,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成亲队伍险些被堵住。 “这是齐大少爷?他不是个瘸……有腿疾吗?” “这样看着哪里像有毛病的,分明气宇轩昂玉树临风的。” “关键生得好生俊美,京城里我还没见过哪家公子这样好看!” “齐大公子不常露面,没见过也正常,这不就见着了么,今儿好些人都来瞧了呢。” 谢如清坐在马背上,嘈杂声里不时飘来一句,全是夸赞齐晏之的,偶尔有那么一两句是夸她衣裳好看的。人好看,人送的衣裳也好看,哼,真会拍马屁。 她一点也不想骑马,因为不能偷睡更不能偷吃,她现在有点饿,袖笼里还藏着糕点,要不是齐晏之非要她骑马,她现在就可以吃了! “咕噜噜——”肚子忽然不合时宜地叫起来,谢如清老脸一红,靠这么近齐晏之会不会听见了,好丢人! 不过应该不会吧,周围那么吵,对,肯定听不见,她这样自我安慰着。 齐晏之哪里需要听,手环在腰上呢,肚子咕噜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他不由想笑,怕对方尴尬才忍住了。他朝旁边牵马的青山使眼色,青山点头,吩咐手下人前面开道,加快速度朝王府而去。 后面的行程便顺畅多了,不多时便到了祁阳王府,聚集在王府的人比将军府要多,皇亲国戚各路官员纷纷前来道贺,据闻皇上还送了礼,他一送,宫中的嫔妃们也纷纷送礼,府门进进出出全是大礼,场面十分热闹。 谢如清从马上下来,按理这会儿会有喜娘过来牵着她过火盆,只是她不知道齐晏之如何进门,为防止这位还有什么新奇招数,所以暂时没动。 齐晏之被青山从马上附下来,重新坐于轮椅上,然后伸出一只手到谢如清面前。谢如清一愣,下意识把手放在那只手上,手被对方握住,不由自主跟着他往前走。 青山推着齐晏之,齐晏之牵着谢如清,待到过火盆时,齐晏之提醒道:“抬脚。” 谢如清看不见路,莫名的就很信任对方,他停她便停,他要她做什么下意识就去做了。自重生以来,她唯一信任的就是如环,如环是她的嘴,是她的左膀右臂,她依赖她,可齐晏之却不一样,这个人原本与她没关系,今后,大概也就是面上的关系,她从未想过与他深交,也谈不上信任依赖,可这一路走来,她居然莫名就信了他。 大概是这个人太温柔了吧,她想。 给王爷王妃叩头之前,小夫妻两个应当先去给齐晏之生母白氏进香叩头,拜完了才到正堂行礼。恰在此时皇上居然来了,众人诚惶诚恐,皆跪地高呼万岁。 祁阳王与王妃亲自将皇上跟贵妃奉于上座,他俩则分坐两边。皇上在上,谢如清不好蒙面,盖头只好提早揭了,她与齐晏之一起给皇上贵妃行礼,抬头之时瞥见了旁边的毓宁,对方直直盯着她。 谢如清心中一怔,忙将头低下,眼观鼻鼻观心,生怕与人诟病。 皇上端详谢如清,旁边的姚贵妃笑道:“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竟比当日进宫还要好看,齐家大公子可是有福气。” 皇上本以为谢如清是那等狐媚之女,今日一见竟非如此,此女容貌气度皆为上乘,若不是个哑巴,配给毓宁倒是合适。想到这里他瞥了毓宁一眼,见其魂不守舍,心中又有些不快。女子就是女子,哪怕再好,若让男人为其魂不守舍便是罪过,想到这里,他又庆幸这姑娘是个哑巴。 “男子成家立业,晏之既然有了媳妇,往后再游手好闲便不成体统了。”皇上对齐晏之总是有些特殊感情,这孩子是白氏生的,音容相貌与其有有四五分相似,见了他就如同见了故人,他忍不住多看几眼,“即日起,朕封你为庆阳侯,领二品俸禄,你可有意?”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皇上居然直接封了个侯?谁不知祁阳王府大少爷是个废物,身为长子连世子之位都丢了,任谁瞧着也是个没福气的,这娶个哑巴媳妇居然咸鱼翻身,白得了个侯位,岂非走了狗屎运? 王爷王妃面面相觑,皆惊讶不已,王爷倒还好,长子封候他面上有光,王妃就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之远还是个世子呢,他大哥已经提前封候了! 姚贵妃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齐晏之乃白氏之子,皇上这样眷顾他,明摆着还没有忘记旧相好,狐媚子就是狐媚子,死了也不消停! 谢如清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齐晏之居然封了侯,那她不就成侯夫人了?这倒是跟她计划有出入,本想着跟了齐晏之日子能清闲,若成了侯夫人岂非要有很多应酬? 反观齐大公子倒是平静的很,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诚惶诚恐,只朝皇上点了点头:“谢皇上隆恩。” “嗯。”皇上抬手,示意可以行礼了。 拜天地拜祖宗,行礼过后谢如清便进了喜房,外面的事便与她无关了,她坐在膈应至极的床褥上,肚子饿得发慌。 偏生房间里的人不退,她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别提多难受了。 又过了小半时辰,青山推着齐晏之进来,齐晏之打发掉房间里外看热闹的人,看了眼床上的人,“累么?” 按理刚成亲的小夫妻大都生分,乍然独处难免不好意思,不过因着前段时间两人交往甚密,谢如清拿他当个朋友,再者她并没有为人媳妇的娇羞,故而态度十分大方平常,她点点头,承认是有点累,还比划问能不能睡会? 齐晏之心中好笑,他让青山把吃的端进来,“先吃点再睡吧,晚上还有的熬。” 方才还大方的姑娘这会儿又有些羞赧,她能十分确定齐晏之刚才听见她肚子叫了,瞧他那揶揄的表情,分明就是听见了! 谢如清想往地缝里钻,这得多丢人啊! “没事,”齐晏之看她的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好玩极了,忍不住想逗她,“我刚好也饿了,一块用吧。” 还一块用?谢如清现在只想一个人埋在床上好吗,根本不想跟这人在一块共处! 青山摆好了桌,小菜清粥皆有,还有一盘清蒸鱼,那鱼鲜味顷刻飘满了屋子,引人垂涎。谢如清很没骨气地咽了口口水,心想饿死事大,管他什么脸呢! 齐晏之拿起筷子慢慢吃着,等姑娘自己上了桌便主动递上筷子,仿佛一切稀松平常,“慢点吃,这鱼刺多。” 谢如清从善如流地接了筷子,从吃第一口起就停不下来…… 不到一刻钟,一桌子菜吃了个精光,谢如清放下筷子,吃得十分满足,吃饱喝足困劲又上来,下意识打了个哈欠。 齐晏之笑了笑,“你睡会儿吧,我出去应酬一二。” 第二十九章 谢如清捂着张开的嘴,点点头。因为实在困得要命,沾枕头就睡,也没管床褥下的花生红枣,等睡醒后起来才发觉浑身疼。 她心想也不指望早生贵子,要这些玩意做甚,索性一起丢掉,如环听见声音进来,吓了一跳,“姑娘,可不能扔,扔掉不吉利了!” 谢如清摆摆手,意思是无所谓,生不生孩子跟这些玩意有什么关系,她前世被膈了一宿,还吃了生饺子,照样没生出来。 惹得如环一通唠叨:“姑娘您现在怎得这样任性了呢,以前也不这样啊,这要让刘嬷嬷瞧见了,还不得唠叨死你。” 再活一世段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谢如清讨好地笑了笑,如环顿时没脾气。 她发现人生的漂亮讨喜是有用的,每次她只要对着如环笑笑,如环便有求必应,百试百灵。 成亲日无聊又漫长,好容易挨到了深夜,宾客皆散,齐晏之回到房间,他好似喝了一些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酒香气。 直到这时候谢如清才觉有那么一两分的尴尬,毕竟是成了亲,第一夜得共处一室,只是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这要如何睡?人家齐大少爷身娇肉贵,腿脚还不好,总不能叫他睡地上吧? 还有齐晏之需要伺候吗,他怎么换衣服洗澡,身边也没个人照顾着,总不能叫她帮忙吧? 谢如清心里兀自想着这些,齐晏之反问她:“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如清老脸一红,感觉自己在齐大少爷心中大概是个饭桶。饿倒是饿了的,不过她没好意思提,毕竟之前才吃过一顿。 正琢磨着拒绝,这时候齐晏之自作主张招呼青山进来,又摆满了一桌菜。 这么讨厌呢这人,饭香味没有还好,一旦飘来就忍不住食指大动,谢如清恼这人坏,可又不得不承认人家会关心人。 最终天人交战一番,她还是丢掉了骨气,跟齐晏之一起吃了顿宵夜。 齐晏之的房间非常之大,超出了谢如清的想象,大概是王府平常房间的三倍,整个屋子分内外间,外间是待客间。不过看来齐大公子平常不见什么客,所以改成了简易书房,有一套看书的长桌椅,一整面墙的书柜,其余空间都是空的。内室也不像寻常卧房那般摆设,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因为成亲才添了一个梳妆台,一架屏风另一套桌椅,其余亦是空旷地。 房间太大,越发让人显得无所适从,谢如清放下筷子便不知道该干嘛了,她其实到底也没明白齐晏之为什么忽然要成亲,心里好奇却又不好明着问。她回想这一天齐晏之的种种表现,初步断定他对谢如清大概是有些个意思的,这种情况下她再不明不白地瞒着人家就容易误会了,权衡再三,她决定先行挑明自己的意思。 “大公子,”谢如清忽然开了口,这不是她第一次开口,成了谢如清之后她装哑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打算真哑巴了,她怕自己许久不说话真成个哑巴,所以没人的时候偷偷说过话,除了有些沙哑之外,基本没什么毛病,“想必你早怀疑我了吧。” 齐晏之挑眉,确实没有任何惊讶之意,他不置可否,等她说下文。 唉,谢如清心里先叹一声,枉自己自作聪明心存侥幸,其实人家早就看出来了,她越发庆幸今天跟人挑明了,若不然今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在人家眼里得多么可笑。 于是她半真半假的说明了自己装哑巴的缘由,“这府中有人与我交恶,装哑是权宜之计,再者,我并不想嫁给齐之远,所以才出此下策,至于跟大公子您……恕我冒昧,我答应您提亲,只是为了避婚。” 她一直看着齐晏之的眼睛,只是为了从中探究一二他对谢如清是否有那层意思,可惜齐大公子城府太深,眼睛里分毫不露,她只看到一点笑意,难以分辨是生气还是客气。 “所以谢姑娘的意思是想与我协议成婚?”齐晏之似笑非笑地口吻。 “嗯……大概是这个意思。”谢如清有些心虚,她其实也没想过这一层,毕竟嫁人就是嫁了,于她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可齐晏之提到“协议”二字的时候,她忽然福至心灵,觉得也许可以做场交易,这样日后也许还有脱身离开的机会。 齐晏之点点头,看起来似乎是没什么意见,他转而问:“不知谢姑娘拿什么与我协议呢?” “我……”谢如清愣了片刻,是啊,她只想着与齐晏之假成婚,却从未想过自己能给人家什么,协议协议,没有筹码怎么跟人家协议。 给钱?她好像没有,想到齐晏之成亲时的大手笔,料想人家也不缺。功名利禄?人家不需要,自己也给不了。陪他玩?人家比她会玩的多,齐晏之陪她玩倒是真的。 “……”抓心挠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哪怕一丁点她能给人家的好处,不由懊恼自己太天真。 “嗯?”齐晏之等了半晌道,“谢姑娘不着急可以慢慢想,在下先去沐浴更衣了。” 谢如清哭笑不得地露出微笑,简直尴尬至极。 齐晏之自己操控轮椅转身离开,这房间大的好处就是能保证大少爷行动方便,不至于磕碰。谢如清目送他去外间,忽然福至心灵。 对啊!她可以照顾人家起居啊,齐晏之肯定有很多行动不方便之处,她完全可以帮忙嘛! 齐晏之操控轮椅出了房间,青山瞧见他一头雾水,“公子,您怎么出来了?” “少废话。”齐晏之瞅他一眼,“备水。” 青山不晓得自家公子打了什么算盘,忽然就娶了一房媳妇回来——当然,公子娶媳妇是好事,毕竟年纪也不小了。他原本以为公子看中的姑娘定是喜欢得不得了,因为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对哪个姑娘有过好感,可既然是喜欢,成亲当晚怎舍得出房间呢? 难道公子他……咳咳,那方面不行? 没听王大朗说断腿会影响那方面啊。 青山想七想八的时候脑门上挨了一个爆栗,齐晏之扶着轮椅站起来,斜睨他,“瞎想什么呢?” “啊?哈哈,没想什么……”青山打哈哈,“就是想问问你今儿泡多久?” “怎么,想问你家公子什么时候行房?”齐晏之当着他面脱掉外袍,踩着脚蹬慢慢进了水桶,他将发簪拆下,散开浓墨重彩的乌发,“伺候洗头。” 青山鸡贼地笑了笑,没敢让公子瞧见,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很想闹公子的洞房。 洞房是闹不成的,齐晏之沐浴回房后,谢如清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她洗过了脸,脸上惨白惨白的面粉洗掉后露出原本清透的小脸,被红色的被褥衬托得粉粉嫩嫩。齐晏之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帮她脱掉鞋子盖上被子,然后转身去了外间,捧起一本话本,一翻就是一整夜。 谢如清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睁开眼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她盯着红色的床幔看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自己昨天刚刚成了亲。一惊之下她蹭得坐起身,先鬼使神差地检查了一下衣裳,见完好才松了口气。 齐晏之去哪了?她下床去外间看了看,桌上有本敞开的书,人不知道去哪了。 难道齐晏之作晚上看了一宿书? 齐晏之此时在大书房面客,客也不是什么客,只是个来讨喜酒喝的酒篓子。 “唉,小晏子,你媳妇呢,我昨天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没赶上,连新媳妇的面也没瞧见,你难道不带她出来见家长辈嘛?”王充盘腿坐在席子上,面前矮几上摆了好几壶酒,他这壶抿一口,那壶尝一口,反正先占为己有再说。 齐晏之哼笑,“先拿了彩礼再说。” “哎呀你这个小子实在不可爱,大喜的日子谈什么彩礼,一看就知道作晚上新婚夜不如意,是不是新妇没瞧上你啊?” “青山,送客。”齐晏之道。 青山听命进来,开始收矮几上的酒壶,“王先生您请。” “哎哎哎那是我喝过的,收走了也没用了不如留给我!”酒就是王大朗的命,王充夺命似的跟青山抢酒壶,“青山小子你最好别惹我啊,否则我不给你治痔疮!” 痔疮让青山犹豫一瞬,手中的酒壶立刻被夺走,立刻感觉自己被骗了,“好你个王大朗,我偏用你瞧病不成,天下郎中多了去了,只你会治痔疮?” “诶,别不信邪,你找别人能治一时,无法根治我说得对否?”王充喝了一口酒,美得要升天,“啊,小晏子虽然不大孝顺,给的酒还是不错的,好喝好喝。” 青山绿着张脸,唬他,“那你给我根治方子,我给再给你几壶酒。” 王大朗不上当,“先给酒再说。” 气得青山想打人。 齐晏之道:“你又跑去哪了几月不见人?” “好地方,”王充神叨叨说,“我可是挖到了宝贝。” 王大朗痴迷医道,哪里有药哪里就有他,常年天南海北地走,上次自己一个人跑到了西南山林里,那里瘴气漫天毒虫遍地,小命险些交代了。不过收获颇丰,带回了几种药给齐晏之泡澡,药效十分销魂,齐晏之想起来就浑身骨头疼。 第三十章 他嘴里的宝贝十有八九是什么奇药,换言之就是让齐晏之遭罪的。 不过因为齐晏之平常有苦不言,在青山心里这宝贝就宝贝,所以十分激动,“王先生是什么药啊,能让我家公子即刻站起来不?” 他背着齐晏之,一语双关地问道。 王充惊讶地看向齐晏之,“小晏子,你有隐疾怎么不告诉我——不对啊,当年我帮你瞧过,没毛病不影响娶媳妇啊?” 齐晏之当场黑脸,“把他撵出去。” 青山:噗…… 公子的吩咐无人敢不听,青山当即去拽王充。 “别别别,小青山你先别动我!”王充被青山拽着胳膊拖至门口,一只手扒着门框,“我真有正事啊小晏子,你猜我在番邦遇上谁了?” 齐晏之:“让他进来。” 谢如清惦记着跟齐晏之“协议”,然而吃过了早饭还不见人,只好先换好衣裳去给王妃请安。 刚一出院门就遇上了归来的齐晏之,对方朝她笑,“早饭吃了么?” 谢如清点头,然后接手了齐晏之的轮椅,推着他朝主院去。齐晏之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谢如清手指在他肩膀上点了一下,一边走一边写了个“友”字。齐晏之半晌没吱声,她忐忑地盯着对方的头顶,白玉簪子插在乌黑的发髻上,透着一股仙气。 作晚上想来想去,自己实在没什么可以给他的,所谓照顾其实很无赖,人家没有她也照样活了二十年,何况他这样的大少爷身边不缺人伺候,何须她这样不能尽善尽美的“照顾”。 对于齐晏之这样的人,哪怕真的“嫁”给对方也并不能作为“交易条件”,他看似儒雅其实孤傲,断然看不上一个女子委曲求全的“奉献”,哪怕他真的对谢如清有好感。 故而思来想去,她觉得唯有以友人相处才显诚意,大家是朋友,可以聊天文地理,可以煮酒烹茶天南地北,可以坐在一起吃饭,可以适当互相照顾,甚至可以互相倾诉,保守对方的秘密,如果成了这样的知己好友,那就不谈交易二字了,一切都变得自然。 只是不知道齐晏之喜否稀罕有她这个朋友。 直到王妃院门前,齐晏之也没说行还是不行,谢如清越发忐忑,不过也不好再谈,只好先进去请安。 在王府日日都要请安,今天却是以新妇的身份请安,意义大有不同。一家人除了齐之远皆在场,只等她这个姗姗来迟的新妇。 谢如清依着礼数给公婆奉茶,王爷王妃给了红包,王爷道:“皇上赐了宅院,你若图情景,可以与你媳妇搬过去住。” 齐晏之如今是正牌侯爷,可自立门户,依着齐大少爷以前的性子,肯定会答应,岂料齐晏之却摇摇头,“如清在府里住惯了,搬出去恐寂寞,便暂时住在府里罢了。” 谢如清心里一怔,她亦觉得以齐晏之的脾气定然会搬出去,也做好了搬出去的准备,谁知对方却为她考虑着。在所有人眼里,王妃是她姨母,关系亲近自然相处融洽,想住在一起理所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留下来是别有所图,但不管齐晏之知不知道她心里的真实想法,这般安排都是为了她考虑的。 王爷虽有意外,心中却欢喜,这个长子一向与家里不亲近,如今有了媳妇却知道为家里考虑了,也算是进益,于是越发看好这段婚姻。 “也好,你母亲有如清陪着也好,你今后要入朝议事,不在家的时候难免冷落你媳妇,这样安排甚妥。” 方慧却心里却是另外的计较,她原本看不上这个齐大少爷,认为谢如清嫁给他以后也没了什么前途,端的不足为惧,谁知成亲当日人家就成了侯夫人,比她这个世子侧妃不知道风光多少。如今还想留下来分王府家产,端的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分家产到也罢了,与齐之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今后叔叔嫂子有什么不干不净的,那还得了? 她这心里正想着叔叔嫂子呢,外头就传来了齐之远急匆匆的脚步声。只听脚步声便知道他一腔怒火,他打帘进来,也不请安问好,劈头盖脸就问:“大哥成亲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这事着实赶巧,前几日家里南方的一家药材铺子出了点事,齐之远敢去处理,一来一去,完美地错过了齐晏之的婚事。不过,之所以不告诉他也并非只因为他赶不回来,乃王爷王妃有意为之,皆知他喜欢谢如清,又是个闹事的脾气,这种节骨眼上让他回来岂非生事,索性先斩后奏罢了。 幸而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他才回来,王爷王妃虽然生气,不过也不怕他作出什么出格的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王爷训斥道,“离家数月才进家门就跟长辈嚷嚷,谁教你的礼数!” “我大哥成亲你们瞒着我就是礼数了?”齐之远看着谢如清挽起来的头发就一肚子火,这是他看中的女人,离家一趟回来居然就成了大嫂,这如何能忍!“你们将我看中的女人,将原本应该许配给我的女人给了大哥,你们都对得起我了?” “之远!” “放肆!” 王妃王爷先后呵斥,王爷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外面叫喊道:“来人,把二少爷绑到祠堂!” 谢如清低头敛眉退到齐晏之身后,一副以夫为纲的姿态,连个眼角余光也没给齐之远,她知道这样肯定会更加刺激他。齐之远是天之骄子,从小顺遂,想要什么王妃都会满足他,纵惯出了一副纨绔脾气,如果再被激怒,能上天捅个窟窿出来。 她就是要刺激他,谢如清心里痛快地想,这点求之不得的疼痛比她前世所遭受的半分也不及,疼一疼又如何。 齐之远几乎要疯了,他长这么大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明明谢如清是他的,他走之前还想着回来无论如何要求母亲把她给了他,谁知道一隔数月,人居然成了他大嫂!他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待有小厮上前,他直接一脚踹向了小厮的腹部,那小厮直接被其踹出了门,一口血喷了一地,当场就晕死过去。 “你干什么!” “快快,把世子拉住!” 呵斥声阻挠声充斥满屋,齐之远充耳不闻,谁上前踢谁,接连踹倒了好几个小厮丫头,他猩红着眼,看谢如清的眼神像是要将其生吞入腹。 忽然,他大步走向谢如清,绕过齐晏之去抓谢如清的手,谢如清险些尖叫出声,因为事发突然,她没能避开,手腕被齐之远抓住,她忙反抗挣脱,却是挣脱不开。 “二弟。”齐晏之忽然出手捏住齐之远的手臂,“想喝茶说一声,别动气。” 手劲大的出乎齐之远的预料,他拧劲儿转了一下,居然无法动弹!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齐晏之,在他印象中,大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他自小腿疾,根本没有习武的机会,平常看着也孱弱,怎会挣脱不开? 谢如清趁机挣脱开,握着手腕退到一旁,她也有些惊讶,她知道齐之远习武,身上是有把子力气的,一个“废”了的齐晏之绝对不可能让他如此惊慌。 难道齐晏之也是装的?她心里忽然有这样的猜想。 不无可能的,她能装哑,别人怎么不能装瘸呢,这王府看似祥和其实明争暗斗,当年齐晏之年幼丧母,进来个想争权夺位的王妃,他的处境可想而知的艰难,如果换做是她,大概也要剖光养晦不争锋芒,否则不见得能平安长大。 王妃已经要被齐之远气疯了,世子是她的希望,骄纵些倒也罢了,若是人前这样发疯惹了王爷不满,废了他的世子之位可如何是好?于是不等王爷发作,先亲自上前打了齐之远一巴掌,“胡闹!还不滚到祠堂给我反省去!” “母亲连你也打我?”齐之远捂着脸,将王妃的手甩开,“好,好得很,你们都向着齐晏之,可怜他是吧,我这就去把腿打断了,你们也赏我个谢如清!” 越说越不像话了,这等窥视嫂子的行为放在哪都是丑闻一桩,偏齐之远口没遮拦,若传出去王府的脸还要不要了! “逆子!”王爷彻底怒了,吼道:“给我请家法!” 如是,齐之远被好几个家丁绑到了祠堂外面,压在条凳上扒了裤子等着王爷的藤条。王爷暴怒,身边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府里个个噤若寒蝉,王府上空好似乌云压顶。 王妃这会儿又急了,她打儿子是权宜之计,心疼归心疼,但是为了他好,可王爷盛怒之下不知道得把人打成什么样,万一真打成个残疾,那可如何是好? “快快,先去宫里请个太医来……不不不,不能请太医!”王妃乱了阵脚,请太医来只怕家丑外扬,不请又不放心齐之远,端的是个热锅上的蚂蚁,“还是请把,去请王太医来,悄悄去,只说来给我请平安脉!” “是,王妃。” 方慧目送丫头下去,拿帕子装模作样擦了擦眼泪,“这可如何是好啊,世子这脾气谁也劝不住,万一真打坏了怎么办?” “王妃,我看还是劝大少爷跟嫂子搬出去的好,往后见不着兴许就好了,若是日日这样见面,府上还不得鸡飞狗跳的?” 她越说王妃越心烦,“你快闭嘴吧,往日我叫你劝着些你就当耳边风,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跟前的人惯的!” 反慧被噎了一口气,心里却不以为然,还不知道是谁惯的呢,您王妃不骄纵,底下人难道就自作主张骄纵了? 王妃又道:“往后那你趁早别惦记大房的事,那是你我能做主的吗?” 别说旁人了,王爷都做不得主,何况人家现在是侯爷,可不是以前无人问津的废人大少爷了。 反慧又被结结实实噎了一口,这才是她最意难平的,别人一跃枝头成了凤凰,她还是个不上不下的侧妃,连个怀了孕的婢女都能骑她头上! 谢如清随齐晏之回了大房,没管齐之远的热闹,现在府上都知道大少爷跟夫人恩爱一体,向来不管闲事的大少爷还为着她出头,端的是体贴入微羡煞旁人。 人人心里皆有比较,比起妻妾满屋,还死过一个正房的二少爷,大少爷才是个好的。 谢如清一回房,如环就拉着她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可吓死我了,我听丫头来报说您受伤了,我还以为你……” 如环眼眶通红,着急不是作假的,谢如清心中感动,她琢磨着是时候让喉咙“好”起来了,不过得一步步来,首先得让如环心里有数才行。 故而她摇头的时候状似无意地哼了一声,如环一愣,盯着她看了半天,“姑娘你……你方才是不是出声了?” 谢如清指着自己的鼻尖,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如环抓住希望一样拉着她的胳膊,“姑娘,我肯定没幻听,你方才就是出声了,你你你再哼一声试试?” 谢如清试探着“哼”了一声,轻轻哑哑的,但明显是发了出来,如环激动地不行,她抓着谢如清的胳膊原地打转,“姑娘姑娘!你嗓子好了,肯定是好了,能发声证明没有问题,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可以说话了!” 谢如清也陪着她高兴,如环说要请太医来瞧瞧,谢如清却迟疑地摇头,她比划道:“还是再等等看,你先莫要说出去。” 如环想了想点点头,“也好,这会儿王妃肯定焦头烂额的,没得烦她,说不定明天你就能说话了呢?” 这时候齐晏之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盒药膏子,见如环在,便交给她让她为谢如清的手腕抹药。如环十分会看眼色,暧昧笑道:“呀,方才刘嬷嬷喊我做活呢,我得赶紧过去了,就劳烦姑爷帮我们家姑娘上药好了。” 谢如清:“……” 齐晏之笑而不语,等如环离开,推着轮椅到谢如清跟前,“在下可有荣幸?” 谢如清脸红,一把夺走药膏子,“不敢,我还是自己来吧。” 齐晏之没勉强,他转身去到外间书桌前,捧着书继续读。 谢如清的手腕被齐之远抓红了,没什么大碍,她自己根本都没在意,齐晏之居然还特意找来了药膏子,他这样为人着想,谢如清就惦记着要礼尚往来,只是如何往来还无从下手。 她偷看外间,想着人家一宿没睡,是不是应该给他熬一碗汤补补身子呢? 还是先上碗茶吧。 她抹完了药去到外间,桌上有现成的茶壶,她拿了只茶杯倒满茶,端着走到书桌前。过来之前想着不就是端杯茶水么,自然点就好了,也无需说什么,可走到眼前就自然不起来了,她对着齐晏之总是莫名心虚。 “嗯……趁热喝一口润润喉。”谢如清放下茶杯道。 齐晏之的眼睛还在书上,似乎是不习惯被打扰,他淡淡道:“吃饭前我不饮茶。” 这就尴尬了,谢如清不知道人家有这种习惯,殷勤没献到点子上,只好将茶碗端起来,“那我喝了吧。” “诶。”齐晏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茶杯盖上,微微一笑,“这茶盏是我的,搁着吧。” 谢如清:“……” 伺候人好难啊! 茶没献成,谢如清只好去厨房煮大补汤,偏刘嬷嬷熬了鸡汤,“姑娘,有鸡汤就得了,您还要熬甚,喝得过来吗?” 鸡汤也凑合补吧,谢如清先舀了一碗,撒上葱花添了一小勺盐,这就端着回房间。恰好在路上遇上青山,青山问道:“少奶奶您饿了吗,饿的话可以直接吃饭的,反正我家公子早上没吃。” 啥,齐晏之没吃饭啊,不早说呢。 谢如清比划道:“汤给你家公子的。” 青山一脸疑惑,欲言又止地看则谢如清,“少奶奶……我家公子他不吃葱花,鸡汤也不常喝的……” 谢如清两眼一黑,心说齐晏之这人也太挑食了吧,鸡汤也不喝? 第三十一章 谢如清端着鸡汤进房间,心里有些郁闷,因为殷勤献不出去,总觉得欠了人情似的。 齐晏之还在读书,她没打搅他,端着碗直接朝里间走,打算一人喝两碗。 “不打算给我一碗么?”齐晏之忽然问道。 谢如清脚步一顿,回头道;“鸡汤,还是加了葱花的。” 齐晏之放下书,揉揉眉,“所以呢?” 谢如清:“……” 所以啥?您不是不喝鸡汤还不吃葱花么。 “鸡汤补气。”齐晏之再次提醒道。 片刻后,两人分坐一桌,一人一碗鸡汤喝了个精光,那声称不喝鸡汤不吃葱花的齐大少爷喝得连个葱花渣都不剩。 谢如清有点无语,不过心里那点郁闷劲儿倒是过去了。她正要收拾碗,齐晏之让她不要动,招呼青山进来收拾。 青山进来瞧见他家公子面前的空碗,活像见了鬼,他收碗的时候看看公子再看看夫人,心说公子为了讨媳妇欢心也太拼了! 齐晏之是个十足的大少爷,口味特别挑,当然,也有需要忌口的原因,他不吃油腻的东西,鸡汤熬太浓他不喝,加太多香料也不喝,葱姜蒜更是不能有,挑厨子比挑媳妇还苛刻。 果然一物降一物啊青山想,有了媳妇,什么毛病都能好。 “后天去将军府看老太君,你有什么想买的告诉我,明日我陪你逛逛。”齐晏之道。 后日回门,老祖宗什么也不缺,其实送不送东西都不重要,谢如清原本想着不送也罢,回去陪老人家坐一会儿比什么都强过,没想到齐晏之却惦记着。 买什么呢,谢如清想了想道:“要不就买点现成吃的吧,老祖宗这岁数,吃点喜欢的东西会高兴。” 齐晏之笑了笑。 这天晚上齐晏之照例是在外间睡,他让青山准备了一张软榻,看书看累了便在软榻上睡一会儿,第二天早上谢如清醒来的时候,人又不见了。 谢如清心里怪过意不去的,他这样无无非是怕她尴尬为难。成婚前,老祖宗指了几个老嬷嬷在她身边照应着,嬷嬷们也跟来了王府,虽说是好意,可却有诸多不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嬷嬷眼睛里,若是分房睡,少不得要引来长辈询问。 齐晏之院子里本没有丫头婆子,因为这个,不知道得了多少诟病,有说他孤僻成性的,有说他因为摔断了腿不能行房的,还有人说他有龙阳之好,但人家从来却从来没理会过。因为成亲,倒是都容许进来了,谢如清知道他没那些毛病,只是不喜欢像被人束缚罢了,礼节性的容许她们,未必真的舒服。 喊如环进来伺候,如环端着脸盆进门,瞧见外间的软榻时愣了一下,她年纪小,原不懂男女之事,是早上的时候刘嬷嬷私下问她姑娘姑爷房间之事,她才隐约知道些。 因着昨日早上只有她进来收拾过床铺,故而刘嬷嬷问她床单是否换过了,她道换过了,因为姑娘不喜欢绣着金丝纹的被褥,新婚夜过完自然要换上平常习惯的软棉被褥,刘嬷嬷的脸色却立刻不好看了。 她追问怎么了,刘嬷嬷只说姑爷姑娘可能是分开睡的。 如环本来将信将疑,姑爷看着对姑娘多好啊,细心又温柔,怎么会不喜欢姑娘呢,可她看见软榻摆在了外间,似乎又不得不信。 揣着一肚子疑问进了里间,一边拧着帕子一边看谢如清神色,“姑娘睡得可好?” 谢如清点点头,她一个人睡还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好不好的。 如环拿着帕子给姑娘擦手,瞥了眼床铺,一点姑爷的痕迹都没有,桌上床上摆的尽是姑娘的东西,这太不正常了。 “姑娘,今儿早上我听外面的丫头们说,世子昨儿被打得不轻,要不是当场疼晕过去王爷还不肯停手呢,王妃哭了一宿,早上到现在也没起,不晓得还要不要请安。”如环仔细给她擦着脸,一边道。 谢如清心里哼一声,打死才好,剩得日后讨厌。 “哦对了,金少爷被抱到王妃屋里去了,王爷做主的,侧妃哭闹了一宿,到现在还跪在大院里,世子院里的素红据说因为世子被打伤心得不得了,一早也叫了太医,说肚子不舒服。” 金少爷是方慧生的长孙,名唤齐少金,三四岁的孩子,被方慧惯得不成体统。谢如清前辈子还养过他几日,当时他尚在襁褓,倒是乖,还颇为依赖她,后来被方慧抱回之后便越发娇纵,齐之远本身是个没长大的,也不大会管教,导致那孩子生生长歪了。 王爷先前就发作过几次,说这孩子得管,齐之远全当耳旁风,他自己整日沉迷吃喝玩乐,哪里顾得上,这回大概是真把王爷惹毛了,才把孩子抱到了王妃跟前。方慧自然要急的,她可指望着这孩子傍身呢,她惯会利用孩子来争宠,平常这孩子只要有个头疼脑热,三分能夸张成十分,那齐之远就不好再去小妾屋里,如此她趁机卖惨勾引,就能引得齐之远多留几日。 对家里也是如此,常领着齐少金在王妃王爷跟前刷存在感,时刻不忘提醒大家她是长孙的母亲,长孙跟一刻也离不得她这个生母,若非如此,王妃也不可能数次容忍她。 如今孩子还小,认人只是一时,跟王妃身边几年,肯定会与生母生分,方慧怎么可能答应。 那素红就更不是省油的灯了,长孙被抱走,可就显得她肚子里的重要了,这下定能引来不少关注。再者世子被打,方慧只顾着哭儿子,她可是因为哭世子差点丢了孩子,等世子好了,还能不念她的情? 闹吧,世子房里闹得凶些才如意,谢如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齐之远跟方慧不是恩爱有加么,不是情比金坚么,给儿子取个名还不忘带个金字,这下也让您们看看金子也未必坚,方慧迟早也要尝到苦果,齐之远迟早把自己作死。 “姑娘?”如环见她出神,唤道。 “嗯?”谢如清想得出神,下意识应了一声,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出声了,最近跟齐晏之说话说习惯了,倒是少了很多警惕。 不过也不妨事,本来就是要计划“开口”的。 “姑娘?”如环这下听得明明白白,惊呆了也乐呆了,她险些喜极而泣,“你,你真的能出声了!” 谢如清摸着喉咙,眼睛里也露出些许惊喜,她尝试着清了清嗓子,发出了些许哑哑的声音——演戏可真累,她心里一边想着。 不过她还是嘱咐如环不要说出去,计划着要加快“开口”的速度。 吃过早饭,谢如清与齐晏之一道上了街,出门前去王妃屋里打了声招呼,王妃的脸色不大好,齐之远还趴在床上半死不活,大少爷小两口却要出去玩,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昨天谢如清说要买吃的,齐晏之便带她去往一家糕点铺子,进去挑了几样本店招牌,什么板栗酥桂花酿,琳琅满目样样都想吃。 “这家铺子口味偏甜,老人家味觉没那么灵,应该会喜欢。”齐晏之一边介绍,一比拿了一块给她吃,“你吃吃看。” 修长莹白的手指夹着酥软的糕点摆在她手心里,看起来非常有食欲,谢如清放到嘴边吃了一口,甜而不腻,味道十分的香。她冲齐晏之点点头,表示好吃。 齐晏之回笑,又拿了几块给她,“青山,去跟老板要碗茶。” 谢如清这边吃着,店里又进来位客人,她一瞥眼险些噎住。 “诶,是你?”方彦平见了谢如清也是一喜,“好巧啊姑娘。” 确实够巧的,没想到又遇上了,上次胭脂铺子,这回糕点铺子,不晓得他这次又是来讨谁的欢心的。 谢如清朝他点点头,主动递给他糕点吃。 齐晏之看着两人互动若有所思。 “上回你帮我选的胭脂水粉还有面膏子,我母亲都很喜欢,一直没机会遇上你跟你说声谢谢,没想到竟然真这样巧。”方彦平坐在谢如清旁边,笑呵呵接了糕点,也不拘谨,就这样一起吃起来。 谢如清看他的眼神禁不住柔和起来,像个看长大孩子的老母亲。 齐晏之看了一会儿提醒:“喝点茶,别噎着。” 方彦平真给噎了一下,他似乎才注意到旁边的齐晏之,“这位是……” “我是齐晏之,如清的夫君。”齐晏之道。 “你就是齐晏之?”方彦平看看齐晏之再看看谢如清,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前天齐家大少爷刚成了亲,轰动京城。 但没想到新妇居然是这个姑娘。 说起来,方彦平还是齐之远的小舅子,但自从亲姐姐去世,他就再也没跟祁阳王府有过半点来往。说不恨是假的,母亲说姐姐命薄没福气,年纪轻轻就去了,可方彦平不信什么福气,他认为就是齐之远对姐姐不好。 姐姐在家里的时候多开朗一个姑娘,在家里十几年都好好的,怎么偏生到了他家没几年就病逝了呢?那齐之远不是什么好人,纨绔子弟沾花惹草,还娶了寡居的庶姐,定然是负了姐姐叫她伤心,人伤了心身体肯定会夸,姐姐就是生生熬死的! 方彦平年轻气盛,心里的怒火藏不住,脸色立刻就不好了,他站起来朝谢如清拱手,“抱歉,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改日有缘再聚吧。” 哎!谢如清差点叫出声,她对上齐晏之的视线,意思到自己有些失态,只好收敛心神,端起茶杯喝水遮掩。 不知道当初她死后,齐家是如何跟方家交代的,她估计齐之远跟方慧肯定会说是她病死的,不过看方彦平这个样子,大概是不信的,一时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愧疚。 她庆幸胞弟没有被蒙蔽,但也难受母亲知道实情。 “中午吃松鼠桂鱼怎么样?”齐晏之问道。 谢如清点点头,她没有解释,齐晏之也没问,她觉得这样彼此给予空间的朋友状态挺好,比她预想中的任何夫妻关系都好。 第三十二章 两人新婚,没什么要紧事,家里又因着齐之远闹得不愉快,索性在街上闲逛,齐晏之带她去了远郊一家饭馆吃松鼠桂鱼,又顺道游览一番,回家已经暮夜四合。 府里气氛低迷,丫头婆子进进出出,一问,是齐之远状况不太好,说是伤口溃烂得厉害,人也高热不退,请了好几轮太医都不成,王爷一边说疼死长记性,一边又急着请太医,王妃直接哭晕过去,太医两头忙活,一片丧气。 有了早上的教训,谢如清直接回了大房,没去找不痛快,也不知道是不是齐之远遭罪她心情格外好,晚上多吃了一碗饭。 “早些睡,明早还要早起。”齐晏之叮嘱说。 吃那么多哪睡得着,谢如清道:“我想看会书再睡,你那不是有那本讲鬼故事的画本子,借我看看呗。” 大晚上看鬼故事也不怕做噩梦,齐晏之心里好笑,不过还是给她拿了。 于是两人分坐书桌两边,各自抱着本书看起来。 鬼故事有点吓人,谢如清胆子没多大,哪怕她自己当过鬼也怕,但越害怕越想看,看得越发入迷。 “喝杯热茶再看。”齐晏之忽然出声,吓了对方一跳,手里的书啪落在桌上,她瞪着大眼看着他,恍惚间将书上描画的无眼鬼跟齐晏之的脸重合,又害怕又好笑。 “你笑甚?”齐晏之奇怪。 “对,对不起……”谢如清捂着嘴笑,把书上的鬼给他瞧,“我将你看成它了。” 齐晏之脸一黑,也给气乐了。 第二天险些起晚,记不得什么时间睡的,连什么时候上床也不知道,谢如清只记得自己满脑子鬼怪还有齐晏之的脸,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早上齐晏之没出去,在软塌上闭着眼,好像没休息好。 “昨晚没睡好?”谢如清问他。 是压根儿没睡,昨晚上谢如清在书桌上睡着了,齐晏之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她弄到床上,腿有点累便去泡了药浴,一直到天将亮才回来眯一会儿。 “嗯。”齐晏之淡淡应了,他坐在软塌上看了谢如清一眼,“我出去片刻。” 谢如清便明白他要起来坐到轮椅上,以往见着齐晏之都是在轮椅上,但人不可能一直在轮椅上,睡觉如厕总要起来,他腿脚不好肯定要人帮忙。于是她想也没想就上前架他的胳膊,“我帮你起来。” 齐晏之没动,神色有点僵硬,谢如清以为他肯定不好意思,也觉得自己这样挺不妥当,人都是要自尊的,当着个外人还是姑娘展露脆弱的一面肯定难为,“那,那要不我叫青山进来?” 说完这句好像更尴尬了,谢如清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齐晏之看着她,他倒不是难为情,而是想起去年八月节跟谢如清在后院遇上,当时他自己上坡轮椅卡在了石头上,不小心摔了,恰遇上谢如清。姑娘心地纯善,没大呼小叫地叫人来帮忙,因为那场面多少有些难堪,只是她自己又恪守礼仪不好意思扶他,思来想去拿帕子遮住手才勉强把齐晏之扶上轮椅。 摔一下不至于站不起了,齐晏之是可以站起来勉强走一段的,只是当时在院子里,又遇上了人,哪怕他能走也要装不能,便任由谢如清磕磕绊绊扶着。他故意不作为,导致姑娘格外费力,倒是得以近距离观察了她许久。 那会儿的谢如清腼腆易害羞,拿帕子遮住手,靠那么近愣是没敢抬头看他一眼,眼前的谢如清却丝毫没有扭捏之态,也许是因为两人关系近了,也许是别的,总之判若两人。 “不用。”齐晏之主动把胳膊递给她,“扶我一下。” “哦。”谢如清不知道他心里百转千回,只知道再僵下去会更尴尬,便专心扶着胳膊,一上手才知道对方份量不轻。 那日她还怀疑齐晏之是装的,如今定点怀疑也没了,齐晏之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两条腿虚软得仿佛不存在。 等把人扶到轮椅上,谢如清累得直翻白眼,枉自己还惦记着照顾人家,只这一样就如此吃力,实在汗颜。 齐晏之推着轮椅出去,谢如清净面上妆换衣裳,打扮得花一样出了门,齐晏之不知道在哪换得衣裳,看着也精神,两人一道去往将军府。 将军府里热闹,三嫂子跟几个姑娘早早出来迎姑娘姑爷回门,个个穿戴喜庆过年似的。 “哎呦,我怎么瞧着如清好似胖了些?”张氏照旧会说话,不言而喻,夸齐晏之会养媳妇。 胖了,大概吧,昨晚上两碗饭呢,还吃了松鼠桂鱼,跟着齐晏之的确是见天吃好东西,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如清方察觉出自己的日子跟以前大不一样,哪怕在方家也没有这样,因为母亲会经常提醒她莫要吃太饱,容易长肉,姑娘家太胖总归不好。 余烟是个实诚人,居然也附和,“别说,好像真是胖了点。” 她说胖那就是真胖了,谢如清摸摸脸,决定以后少吃点。 老祖宗等了许久,好容易见着人,乐得什么似的,“如清啊快让我瞧瞧,哎呦你还带什么东西?” 齐晏之道:“是如清的一点心意,几块糕点罢了,路上吃着好吃,顺路买的。” 谢如清看了他一眼,觉得齐大少爷还挺会说话,以前以为他是个不谙世事又目中无人的少爷,如今相处下来,真是处处惊喜。 她这一眼在老祖宗眼里就看出了恩爱之意,越发觉得齐晏之顺眼,看来亲事当真不必不拘泥于条件,两人和美比什么都强。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老太君每样留了两块,剩下的叫人盛在盘子里分了,她吃了一口便笑了,“果真合口味,这是哪家的,改天我也叫人去买。” 齐晏之便报了店名,众人纷纷说好。 众人聚在一起说笑片刻,齐晏之便跟家里几个兄弟单独出去聊了,谢如清则与姐妹们在一处,大家七嘴八舌地问她婚后生活如何。 老太君则在房间里听几个嬷嬷说话,这几个都是跟着谢如清的,回到将军府,自然要回报一下姑娘的日常生活。 “你说甚?”老太君看着其中一个,有些诧异,“你说如清同姑爷没圆房?” 那嬷嬷肯定道:“不敢胡说的老夫人,我几个虽然没能近身伺候,但闺房之事根本瞒不过我们——成亲当日晚上姑爷直到后半夜才回房,一大早就出来了,换下来的床褥也是干干净净,后头两日姑爷也是晚归早出,好像还在外间摆了软塌,这如何正常?” 老太君皱起眉头,“听着是不大正常,可我瞧着两人不像……” 嬷嬷道:“是不像,大少爷小两口平常倒是挺恩爱,姑娘还要给姑爷熬补身子的汤呢,姑爷对姑娘也好,吃穿用度样样讲究,府里头的人都瞧着呢,没有不说小两口好的,所以我疑心并非是感情不合。” 老太君一惊,“你是说……” 嬷嬷点点头,有些可惜道:“我瞧大少爷每日都要熬药,身子也不大康健的样子,难保不是摔坏了。” 老太君心里一沉,若是如此,那如清岂非要守一辈子活寡? “不过……”嬷嬷迟疑道,“我琢磨着也并非是无救了,不是也有人治好么,咱私下里寻些良方子,万一有用呢?” 万一也是希望渺茫,不可寄希望于这些,老太君沉吟片刻,打发几个嬷嬷出去,她一向不偏听偏信,是与不是,得亲自问问如清再说。 吃过午饭后,谢如清留在老太君房间里说话,老太君握着她的手打量,如何也瞧不出丁点儿委屈与不如意,她随意问道:“姑爷待你可好?” 谢如清毫不犹豫地点头,齐晏之对她确实没话讲,这个头点得一点也不违心。 老太君不死心,问了几个闺房里的问题,谢如清脸倏地一红,低着头不言语。 她好歹是嫁过人的,当然知道闺房中的事,应付几句不在话下,只是老太君既然开口问了,定然是听嬷嬷们汇报过了,那她没落红的事定然也知道了。 新婚那天她完全可以作假蒙混过关的,但她没有,齐晏之也没主动提,无非是不怕人嚼口舌罢了,齐晏之不怕,她更无所谓。当然,两人不无互相试探之意,她想看看齐晏之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而齐晏之大概也是此意。 谢如清不作假,是因为成亲那天晚上她想通了,既然是打定主意协议成亲,就别牵扯些有的没的,万一将来齐晏之遇到好的,人家姑娘做个添房岂非委屈,又何必做一番假到时候再澄清呢? 而齐晏之不主动提,大概是尊重为上,毕竟两人将来分开,对姑娘家的损失更大一些,未同房的麻烦自然要小得多。 所以,谢如清并不打算弄虚作假,老太君问,她就实话实话。 第三十三章 老太君见她摇头,心口一凉,“怎么,可是姑爷他……” “不是,”谢如清摆手否定,她在纸上写道:“是我俩商量好的,想互相了解一段时日再同房。” “这话当真?”老太君怕她为了替姑爷遮掩故意说谎,再三确认,“如清,别怪老祖宗认死理,既然成了亲,早些圆房是有必要的,若是拖得久了,恐生枝节。” 老太君是为她考虑,虽说齐晏之有这等君子之心还挺难得,但男子心易变,若是不早早替自己将来考量,迟了可就后悔了。 谢如清当然知道老祖宗的心,认真地点点头,算是暂且过了这一关。 只是她如何也没想到,那枝节没多久便来了。 王府这几日端的是不太平,世子在床上趴了好几日才清醒,王妃的身子好了坏坏了好,直到齐之远能睁眼认人了她才消停些。可这不算完,她将将能理事,那头方慧就开始日日来烦她,为的还是金少爷。 这孩子自小跟着亲娘,平日看着还好,可养在身边才知道有多叫人头疼,饭不肯好好吃觉不肯好好睡,没日没夜地哭闹,扰得王妃整日做噩梦,只恨不得把这孩子丢出去清净。 可王爷一句话把孩子交给她,她总不能推出去不管,何况她也看不上方慧娇纵孩子那套,这好歹是她的孙子,段不能就这样毁了。 “给孙少爷换个奶娘来!”:王妃捂着额头训斥道,“几个嬷嬷看不住一个孩子,都干什么吃的,他若是再不好好吃饭,你们就都别吃了!” 这奶娘是打小跟着金少爷的,如何也没想到王妃要把她换了,“王妃这使不得啊,孙少爷打小吃我的奶,没有我他夜里会哭闹的。” “难道现在他就不哭闹了?男孩子被你娇惯成这样,你到还来邀功?”王妃不容分说,摆摆手,“打发了!” 金少爷身边的丫头婆子换了个遍,他找不着熟悉的人,脾气更坏了,哭闹不算还开始摔东西,房间里的家具花瓶全被他摔了个遍。王妃不许人去拦着,就由着他摔,摔够了算完。 “不好了不好了!”没多一会儿,新换的奶娘就跑来,跟奔丧似的,“王妃不好了,孙少爷割破了手摔破了头,血哗哗直淌!” 王妃眼前一黑,“还跑来找我做什么,快请太医啊!” 太医这几日简直要常驻王府了,几个院子来回跑,在宫里都没这么奔波。这边一叫太医,方慧立刻就知道了信儿,哭着喊着连滚带爬跑到王妃院子里,不知道的还以为金少爷没了。 “金儿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快叫我看看啊……你们别拦着我,让我进去看看我儿子!” 她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王妃忍无可忍,出了房间呵斥道:“成什么体统!” 方慧立刻跪倒王妃跟前抱着她的腿,“王妃,王妃你行行好,让我看看金儿不行吗王妃……” “你还有脸看,瞧瞧你把少金教成什么了!”王妃看见她这样子就来气,“之远还在床上躺着,你不闻不问,一个孩子好吃好喝能出什么事,你不惯着他肯定好好的!” 王妃到底是没让方慧瞧,只请了太医给金少爷治伤,这之后便冷着他,过了饭点不吃就饿着,夜里不睡白天就不许出门,如此几日下来,倒也渐渐安生了。小孩子认人只是一时,新换的奶娘不敢再娇纵,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可王妃刚要清静几日,金少爷又出了痘,这可不是小事,出不好可是要命的。王爷接连请了几位有经验的太医在府里守着,王妃加派了好几个出过痘的丫头嬷嬷轮流守着,但小孩子生病后格外黏人,如何也哄不好,夜里哭得人揪心,不得已,只好让亲娘过来守着。 如此熬了几日,孙少爷的情况渐渐稳定,可方慧却又染上了,王妃这才知道她竟然没出过痘。 “怎么不早说!”王妃简直焦头烂额,“万不可再将她放回世子院中,另外给她收拾一间房住着。” 她的待遇可跟孙子没法比,一来大人出痘危险性高,说不准出什么事,再者王妃怕再传染了旁人,在府中蔓延开可要命,便不许太多人近身伺候她。可那边金少爷还没好利索,没了娘在身边又开始哭闹,竟然还发起了热,好几次险些没救回来。 “到底是母子连心。”身边的嬷嬷说,“我看不如每日叫他们见一见,总这样隔着也不好。” 王妃也怕万一有个不好,便是再也见不着,便允了,反正事到如今也只能祈求两人命大,别的也管不了许多了。 又过了十几日,母子俩才算彻底好了,金少爷大病一场,看着乖顺许多,将要分别时,依偎在方慧怀里可怜巴巴的,王妃一时心软便叫他跟着他娘回去住些时日,她也好清净些。 母子团聚没几日,方慧便开始整幺蛾子,府里新入了几个丫头,她十分殷勤地给齐之远留了几个,美其名约伺候世子,其实是为了给素红添堵,反正她已经想开了,情爱无用,掌权才是根本出路。 剩下的几个她做主给了王妃,然后撺掇王妃送两个给大房,说是为了照顾谢如清。 “大哥院子里缺人,如清那里就只有个如环伺候着,好歹是成了侯夫人,这样看着不像样,您说是吧王妃。”方慧躬身在王妃跟前道。 王妃本来就有此打算,大房里没有个自己人一直是她的心头病,这提议算是说到了她心坎,“也罢,挑两个本分的送去,先问问如清乐意不乐意。” “哎,我这就去。” 片刻后,方慧领着两个“本分”丫头去了大房。 齐晏之不在家,他如今是皇上亲封的侯爷,偶尔也需要去宫里做做样子。皇上才建了个院子,请各王公贵族去赏景游玩,是与亲爹王爷一道去的。 谢如清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便在房间里看书,听到外面有响动才合上书出了门。 如环故意在外面大声道:“是侧妃来了啊,您过来怎得不知会一声,咱们好接您进来。” 方慧是第一次来大房,这院子跟个禁地差不多,府中进来过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连王妃都没来过。她不由好奇四下打量,一边道:“客气了不是,都在一个家门里头,还用得着迎接么?” 大房比她想象中阔气的多,竟是不比世子院子差到哪。按理世子的规格要高一些,但这兄弟俩是例外,毕竟齐晏之年长,生下来是长房嫡出,不出意外他就是王府接班人,吃穿用度都是高规格,后来断了腿世子当不成,王爷也没减他的用度,反而因为愧疚赏赐的更多。 一路走过来,颇让方慧心里泛酸,她自以为跟了世子地位超群,谁知不当世子条件也不差,人家现在还成了侯,在家里倒把世子比下去了。 “呦,几日不见,如清的气色仿佛更加好了。”方慧打量开门出来的谢如清,“可比我强多了,我这病了一场,脸都黄了,世子都懒得瞧我一眼。” 谢如清示意如环与她客气两句,问了些生病的事,自己懒得与她比划。 “多亏了王妃通情达理,理解我这个当娘的苦,金儿跟着我到底强一些。”方慧一会儿显摆自己儿子,一会儿明褒暗贬地说王妃,啰嗦了一通才指着身后俩姑娘道:“这不府里才收了几个丫头,王妃瞧着伶俐,便叫我领两个来给你使唤,到底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身边哪能没几个人伺候,不过王妃也说了,你喜欢清静,不强求,留不留都在你。” 谢如清扫了两个丫头一眼,这两个丫头长得都不错,眉眼里藏着风情,一看就是“特意”给大房挑的。说是不强求,可王妃送了人来若是不收,那就是不给她面子,但凡谢如清会做人,就不会明着给王妃没脸,该收还是要收。 她朝如环比划一通,如环转而道:“我们姑娘说有我伺候着习惯了,倒是不习惯再有旁人,如果两位姑娘愿意,跟着大少爷可好?” 嗯?方慧怀疑自己听岔了,谢如清居然主动要把两个姑娘送给大少爷? 她弄两个姑娘来大房,当然不是真为谢如清考虑,纯粹就是为了膈应她,这世上没有男人不偷腥,万一哪个命好被大少爷收了,谢如清肯定能气死。 听如环拒绝,还当是没送成,谁知道居然有反转? 人就是这样,上赶着没人理,方慧这会儿倒是疑心谢如清有什么歪主意,不过既然她主动送给大少爷,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便假意问道:“你们两个可愿意?” 来时都心里明白,断没有不同意的,姑娘们羞答答点点头,齐声道愿意。 如此,大少爷身边平白多了俩大姑娘,府上人人都夸谢如清贤惠识大体,拐着弯儿讽刺方侧妃嫉妒心重,好险没把方慧气死。 晚上齐晏之回府,见人人看他的目光暧昧,仿佛有什么大喜事等着他,纳闷:“青山,今天什么日子?” 青山想了想,“好像是我小生日,哎呀公子您还惦记我生辰呢,怪不好意思的,其实我过不过都行。” 齐晏之自己推动轮椅走了。 青山:“……” 先去了大书房,成亲后不方便在原来的屋子起居,东西都搬到了这边,像往常一样推门,一眼就瞧见门口杵着俩大姑娘,向来稳重的齐晏之险些大叫。 “……你们是?” “大公子安康。” “大公子您回了。” 俩丫头一起道。 第三十四章 齐晏之明白了,这是送给他的丫头——谁做主的?不知道他不要丫头么? 他看了眼正房,似乎是想到什么,笑笑,“你俩可懂厨艺?” 两个姑娘迟疑地点点头,“会一些,但做不太好。” 毕竟不是真正的厨娘,主业不是这个。 “无妨,你俩去厨房给夫人熬碗鸡汤送过去。”齐晏之吩咐。 姑娘们一愣,不过还是点点头应了,结伴去了厨房。 原先大房的厨房形同虚设,因为大少爷基本不在这住,偶尔回来吃得是府里公家饭。其实大少爷吃东西很挑,在庄子的时候都有专门的厨子,是以成亲以后就独自开火。 可万万没想到大少爷是个宠妻狂魔,吃饭口味依着夫人来,那奶娘刘嬷嬷实在惯了,便常去厨房指点江山,久而久之厨房改名换姓,成了刘嬷嬷的天下。 刘嬷嬷做事一向亲力亲为,只要是给谢如清做的,她都不放心假手他人,大少爷派来两个姑娘帮忙,根本没有伸手的份儿,帮着帮着就成了打杂,比如洗菜烧火之类。 两个娇滴滴的姑娘,送来可是为了伺候大少爷的,哪里知道还要干这等苦差事,心里可畏苦不堪言,可又不好刚来就挑营生,还没巴结上大少爷,倒先惹了他不高兴就不好了。 等刘嬷嬷熬好了鸡汤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的事了,姑娘们在厨房干了一系列脏活累活,苦哈哈端着鸡汤去谢如清房间,如环一瞧她俩这模样噗嗤就乐了,“哎呦你俩辛苦,快放下回去歇着去。” 歇不着,刘嬷嬷说要等夫人喝完了再收拾空碗,说如环丫头平常辛苦,她俩应该多帮帮忙。 等吃完两个丫头苦着脸收拾好,谢如清在房间没忍住笑,她想象着齐晏之一本正经打发两个丫头去厨房的样子,越想越可乐。 如环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出点声儿,越如此她越高兴,只恨不得姑娘立时就开口说话。谢如清却不着急,她有计划安排,得一步步来。 两个丫头来大房不过三五日,再看如同换了两个人,刚来的时候粉面桃花,娇滴滴惹人垂爱,如今脸色一日比一日黄,早上起得早,刘嬷嬷着急干活,根本没时间涂脂抹粉,刘嬷嬷以为这是两个粗使丫头,还教育她们说涂脂抹粉影响干活,看着也不干净,不如素面好,干脆不许她俩抹东抹西。 这日王妃私下召见两个丫头,见了面活活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召见错了人,“你们……你们这是怎的了?” 两个丫头皆穿着粗布衣裳,素面朝天发髻尽数挽起来,两只手居然都皴了,倒像两个嫁了人的乡下妇人。 王妃一问,这俩人委屈极了,一起跪下来道:“王妃赎罪,我二人并未能伺候好大少爷跟夫人,还请王妃责罚。” 一边方慧道:“可是未能近身?” 这话问得好,她原是想问是不是夫人不让你们伺候大少爷,可事实恰恰相反,人家大公子夫人十分通情达理,根本不过问这俩丫头做甚。而且她们每日都能见着大少爷跟夫人,伺候吃喝也不在话下,说不近身也十分近,当个贴身丫头也就如此了。 “倒也不是……”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一五一十汇报,说每日工作太繁琐,几乎什么都要干,连大公子夫人的衣裳都要洗。 方慧跟王妃都愣了,谁叫你们去当粗使丫头了? 可转念一想,也并没有说明叫人家去干嘛,勾搭大少爷?这话说不出,心知肚明这不算,没明说都不算事,人家大少爷跟夫人完全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 方慧险些活活怄死,心说这大少爷是不是柳下惠转世,居然连放在身边的姑娘也不稀罕? 她存心告状,也不知道从哪下嘴,只好阴阳怪气道:“可见大少爷与如清恩爱。” 王妃点头,她倒是不嫉妒人家小两口恩爱,是以没什么意见,反正只要两个姑娘能近身就好,于是又问了几句谢如清的吃穿用度。 两个丫头走了没多久谢如清便来了,上来就叫如环感谢王妃给了两个得力丫头,如环道:“两位姐姐很是周全,可省了如环不少事呢。” 王妃笑了笑,感觉脸有点疼,“没给你们添乱就好,我还怕晏之不高兴。” 怕还给添人,这不是明摆着找不痛快么。 谢如清这时看着方慧咦了一声,然后比划道:“侧妃脸色好似不大好?” 方慧跟王妃倒是皆被这一声给惊了一跳,没来得及想她问了什么,只是讶异地看着她,跟如环最初听见时一样,以为听错了。 谢如清眨眨眼看着他们,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 “如,如环,你家姑娘?”王妃指指自己喉咙,大概是想问听没听错。 如环这丫头反应快,立刻装不知道摇摇头,表示她也是第一次听见。 王妃一喜,立刻叫人喊太医,“哎呦我的如清,你怕不是要好了,你要能说话那可就太好了!” 谢如一脸清迷茫,不知道是喜的还是真懵了。 随后太医赶来诊过脉,这太医也是个会顺杆爬的,王妃说谢如清能出声了,就说喉咙没问题,说不定等哪天就自己好了。这一来就做实了谢如清早晚能开口这回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谢如清要的就是这句话,有了这句话,她开口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除了这句话,她更想“关心”一下方慧的身体,她当着太医的面又提了一句,王妃便立刻叫太医给方慧把脉。 不知道为什么方慧好像不大乐意,但又不好明着拒绝王妃,只好道:“没事,我就是这两日忙累着了,回去歇一歇就好了,不值得小题大做的。” “太医正好在,不是顺道的事?”王妃道,“小毛病可不能掉以轻心,还是瞧瞧,没毛病也让太医开副药调理调理,又没坏处。” 谢如清了解方慧,一看她这样就知道有问题,她原本只是想提醒一下侧妃刚刚大病初愈,不易管家劳累,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方慧支支吾吾坐下,太医手指往脉门上一搭,眉头就跳了一下,他沉吟着又诊了一会儿,似乎欲言又止。 “可是有甚?”王妃问,“是不是有喜了?” “倒不是有喜。”太医斟酌道,“不知侧妃近日身下可有甚不妥,月事可正常?” 太医这么问其实是给方慧留了台阶,他不用问也能确诊,侧妃是染了脏病。但太医行走贵人之间,都会看眼色留余地,这种病谁也不想叫人知道,明讲肯定得罪人。 方慧当即顺杆下,“确实是不大正常,提前了好几日,量还多,不然我身子也不能这样乏。” 太医便明白了,开了几副药嘱咐几句便走了。 “既然你身子不适,就别太操劳了。”王妃有意让她放家里的权,顺势道,“你前些日子才大病一场,本应该多歇一歇,是我疏忽了,你既要照顾世子又要照顾少金,肩上担子重,保重自己比什么都重要,我还指望你们多给我开枝散叶呢,身子累垮了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份上方慧不可能再反驳了,人家王妃想要孙子,她能说不想要么,何况她也的确应该休养一段治病。 “谢王妃关心,方慧定然好好调养休息,这些日子便辛苦王妃了。” 王妃道:“你放心便是,不是还有如清么。” 这话等同于挖方慧心头肉,谢如清是王府正经媳妇,管家自然顺理成章,王妃这是要收她的权了! 该死的谢如清,哑巴就哑巴了,居然又好了! 方慧怀揣着不安,心里骂骂咧咧地回了院子,正遇上挺着肚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素红,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大冷的天,你们怎么伺候人的,也不怕冻着了姨娘!”她呵斥素红跟前的丫头,“还不扶姨娘进屋去,生产之前在房间静养便是!” 素红距离生产还有三个多月,从现在就闷在屋里岂非要闷死了,可侧妃的命令不好违抗,丫头们只好劝姨娘进屋。 那素红历来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有了身子底气足,更是不把侧妃瞧放在眼里,当即回嘴:“侧妃您过于小心了,前日太医还嘱咐我要多出来走动,免得日后不好生产,您也是生过孩子的娘,怎么还不懂这个道理?” 方慧皮笑肉不笑,“呦,我这关心还成驴肝肺了,那你继续吧,天寒地冻的仔细摔了。” 她趾高气昂地回了房间,关上门就发脾气,“真是什么东西都能骑到我头上了!” “侧妃您消消气。”贴身的丫头翠儿端热茶来,“大冷天的,您这是又跟谁呢?” 方慧正要发牢骚,外头传来齐之远的声音,“怎么了你这是,怀着身子哭甚?” 素红捏着帕子装模作样抽搭两声:“见过世子,素红没事,只是方才惹了侧妃不快,我这心里故意不去。” 方慧一听这话气得要死,这个不要脸的乡下丑丫头!当着她的面告黑状! “她又出什么幺蛾子!”齐之远对着方慧的屋子骂道,“以后你甭搭理她,哭哭啼啼地生出个孩子也不安生!” 这个没良心的,居然拐着弯儿说金儿!方慧咬着后槽牙,直接把手里的茶碗给摔了,“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女人喜新厌旧就算了,自己儿子也喜新厌旧!呸!那乡下丫头还不知道生出个什么玩意儿来呢!” 越想越意难平,她给王府生了长孙,到现在居然还落埋冤,方慧恨到极致失了理智,连带着谢如清那份恨,她要让这两个女人不得好死! 第三十五章 谢如清这几日每日都去王妃屋里,帮着管管账动动笔之类,她脑子快注意多,记性还好,着实帮了不少忙,王妃渐渐交给她的事也多了起来,家里的各处账都不瞒着她。 “如清,这是我名下的几处入账,你拿回去帮我核对一下,我现在上了年纪眼神不行,看多了眼睛疼。” 谢如清点点头,拿着账本走了,路过花园子的时候恰遇上散步的灯素红,那素红裹着棉风衣,正朝那边水池子去,道是要去看锦鲤。谢如清不知怎的眼皮子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许氏因为谢如清是死在池边吧,她每次走到水边都好似有心灵感应,不太舒服。 因为上次表小姐出事,府里的水池改建过了,加了一道围栏,想看锦鲤便在围栏里,不许任何人近水。 谢如清告诉自己是多想了,毕竟还隔着一层围栏,只要不是想不开刻意跳水,根本掉不下去。 于是她便走了。 大房院子里也不太平,没进家门就听见齐晏之在发脾气。 “谁允许你们私自动我书房里的东西的!”齐晏之看着书房门口站着的两个丫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吓得两个姑娘噗通跪地。 “大少爷赎罪,我们只是想进来帮您收拾一下,并非有意……” 谢如清进来的时候正看着两个姑娘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也不由诧异,她从未见过齐晏之发火,这人向来温润,对人从来有耐心,还当他脾气真的好。 这是弄坏什么了值得他发这样大的火? 青山正在收拾书房里的东西,大少爷的书房里有与各地来往的书信,好在是锁着,没让她们瞧见,不然这两个丫头怕是没有活路。不过有一些挺要紧的书本子被她俩看见了,有几本是讨论时政的,还有几本是毒物药籍,还有兵法谋略,如果被人知道大少爷在研读这些,恐生事端。 怪他没看好门,一不留神就叫这俩丫头钻了空子。 两个姑娘献殷勤自然是有想法,平日看大少爷爱读书,本想着能讨好大少爷,谁知道竟是捅了篓子,早吓得六神无主。 齐晏之看她俩这样子,倒是少了些疑心,见谢如清回来,便收了脸色,吩咐青山,“把她俩放出府吧。” 什么? 两个丫头齐齐一愣,大少爷居然要赶她们出府? “大,大少爷……” 她们好歹也是王妃送来的,好歹顾及一下王妃的面子吧,怎么能说赶走就赶走呢? 然而齐晏之毫无商量的意思,摆摆手,俨然是不打算给王妃面子。 谢如清冷眼旁观,没发表意见,两个丫头六神无主,没办法只好来求夫人,“夫人您行行好,求大少爷别把我们赶出去,王妃叫我们来伺候大少爷,若是这样被赶出去了,还以为我们不会伺候人,以后谁还敢买我们呢?” 两人也是看谢如清平日好性,所以半卖可怜半威胁地求她,总之话里话外说她们是王妃的人,大少爷目中无人惯了,夫人你还是要看王妃的面子的。 谁知那平日好性子的夫人却也没有动摇的意思,她抽走了衣袖,示意如环说话。 如环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代为说道:“这话你们说岔了,大少爷说的是放,可不是赶,身为贱籍有什么好,放你们出去是自由,青山会安排妥当你们的,不用担心。” 两个姑娘再没了恳求的余地,甚至连王妃的面也见不到,当然,就是见了她们的下场也是被送走,王妃是不会为了她们不给大少爷面子的。 谢如清拿着账本回了房间,坐在桌前翻看,如环上了杯茶,问道:“我还以为您会心软留下她们呢。” 她才不会心软,再说这也不是心软不心软的事,她现在是齐晏之的夫人,自然要夫妻一心,若是她跟齐晏之唱反调,那才叫惹人笑话。 “我还以为夫人会拦着呢,说辞都想好了。”青山回书房后也如是说道。 说实话齐晏之也这样担心来着,毕竟他夫人是王妃的外甥女,也知道那个姑娘向来守礼,甚至有些死板,实在没想到这样给他惊喜。 难道以前她都是装的? “以后她要拦着你,你就乖乖听话,想什么说辞?”齐晏之道。 嗯?青山狐疑地看着他家公子,这还是说一不二的公子?万一夫人跟您唱反调我也不拦着? “不拦。”齐晏之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似的,笑笑说,“以后夫人在院子里说话分量跟我一样。” 青山彻底惊了。 账本很快就看完了,无它,都是后来做的假账,完美得几乎不需要看。以前方慧会笼络人,刚生了长孙那阵子颇为受王妃喜欢,王妃又是个甩手掌柜,自己名下的产业懒得瞧便一股脑丢给了方慧。 哪里知道这是个狼子野心的,管了这几年账,还不知捞走了多少油水。 谢如清放下账本子,端着碗茶,一边盘算着如何让狼露出尾巴。 就在此时,如环忽然进来急道:“出事了姑娘,素红姨娘在院子里摔了!” 谢如清一怔,慌忙起来赶去王妃院子。 院中此时乱作一团,素红姨娘身怀六甲,眼看着就要生了,却在这时候摔了,据说当时就出了血,也不知道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王妃急的不行,谢如清来的时候她正急着过去瞧。 “你来的正是时候,快与我去瞧瞧,我这心里老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不好。”王妃握着谢如清的手,看得出来很慌。 不管何时,子嗣都是重要的,哪怕素红只是个姨娘,世子房里女人不少孩子却不见生,王妃自然着急开枝散叶,好容易得一个要是没了,又是一层阴影。 太医先一步赶到,正在里间诊治,不多时出来回禀道:“王妃,快叫稳婆吧,不生恐怕要坏事了!” 王妃眼前一黑,“才不足七个月,生下来能活吗?” “那也没办法。”太医一脑门汗,“不生大人也保不住。” “那那快去请稳婆,要快!”王妃手忙脚乱地吩咐一通,叫丫头婆子们准备生产事宜。 因生产还早,所以一切都没准备,忽然要生,再快也不赶趟,那素红在里面叫的撕心裂肺,听得人心里发慌。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你们是如何照顾姨娘的!”方慧此时在院子里数落两个贴身丫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人听的,声音大得恨不得全京城人都听见。 “侧妃赎罪,姨娘说要去水桥上看景,我们便扶她去了,哪知桥边的石头冻了,姨娘一脚踩滑,若非我们两个及时拽住,怕是要落进水里的。” 丫头们甚是冤枉,当时事发紧急,连她们也险些被拽下水,能如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照这么说还得给你们褒奖是吧?”方慧啪啪赏了二人两个巴掌,“若是孩子保不住,你们俩就等着陪葬吧!” “侧妃饶命啊!” 房间里嚎声震天,院子里鬼哭狼嚎,怎一个乱子了得。 谢如清却纳闷,桥边的石头怎么会忽然冻呢?王府又不是没人管的野河边,每日都会有人除冰以保障主子们的安全,除非真是倒霉催失了足,但她觉得不像。 素红是乡下长大的姑娘,不是那些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小姐,哪怕身怀六甲看着也俏皮的很,轻易不可能摔那么惨,两个丫头都拉不住——是真拉不住还是顺势而为那就说不准了。 谢如清提醒王妃让人把两个丫头带下去看关起来,一来不要叫嚷扰乱里面的素红,二来留着日后好审问。王妃想起上次庄子里厨房管事早早“畏罪自杀”的事,心里也有了防备,当即命跟前的小柳亲子去把两个丫头带走。 也得亏他们去的及时,方慧正要发落了两个丫头,若是晚一步恐怕就要“死无对证”。 “侧妃,王妃说两个丫头既然不是故意的,便不要现在计较了,还是姨娘要紧,等孩子生了再发落不迟您说是吧?” 这个时候当然生孩子要紧,方慧再有私心也不好公然违抗,只好点头:“也罢,你们两个最好好好反省,最好乞求姨娘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然可没有你们好果子吃!” 小柳皱眉,侧妃这话好像笃定姨娘会有什么危险似的。 齐之远听见消息赶回来,当场就给了方慧一耳光,“你是怎么看家的,连个人都看不住!” 方慧被他这一巴掌打蒙了,她捂着脸看这齐之远,“你居然打我!你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齐之远哼道,“你嫉妒素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想什么,巴不得她孩子没了吧!” “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方慧此时升起了浓浓地委屈之感,她是嫉妒,但绝对不是嫉妒素红,她看素红就像看自己,同情却带着厌恶,厌恶到想毁灭。 “都吵什么!”王妃从屋里出来,“你们两个倒是先吵上了,有人进来关心一下姨娘吗?” 齐之远瞪了方慧一眼,气冲冲进去,嚷嚷着:“太医呢稳婆呢,你们都什么表情,生个孩子怎么都这么丧!” 第三十六章 不是丫头婆子们丧,是素红的情况实在不大好,孩子还没生血就流得吓人了,除了太医给不时扎两针维持清醒,什么也做不了。 等稳婆来的时候素红的叫声已经微弱了,她进去看了一眼就叩头请罪,道是这情况自己应付不来。齐之远立刻火了,拎着稳婆的衣领丢进去,命令她跟太医一起务必要保住两条命。 谢如清却知道两条命恐怕难,最多保一条命就不错了,只是不知道最后会保谁。 果不出所料,没多久太医跟稳婆一起出来告罪,道是姨娘体力不支失血过多,孩子卡的时间太久生不出来,眼下只能保一个,还是运气好的情况下,稍有差池就是一失两命。 “保姨娘啊你们是没脑子吗!”出乎意料的,齐之远选择了素红,“那孩子不足月,勉强生下来也好不到哪去,当然保最有希望活的!” 眼下的确是素红活下来的机会大,孩子不足月还憋了这么久,生下来也不见得活,王妃张了张嘴没能说什么,默认了他的话。 倒是叫谢如清意外,他齐之远还算干了件人事。 接下来太医便全力救治素红,不久,稳婆将已经胎死腹中的孩子取出来,见是个男婴,心里直道可惜。 小孩子全身包裹着送出来,王妃非要看一眼,看完了直抹眼泪,“竟是个男婴,这孩子与咱家无缘,送出去好生埋了吧。” 齐之远见了越发来气,心里已经笃定是方慧使计害了素红。 素红生了孩子就晕死过去,血一盆盆端出来,看得人揪心。 “阿弥陀佛。”王妃嘴里念着经,心里却觉得这姑娘肯定没了活路,自来产后血崩的妇人没几个能逃过去,前王妃前皇后,都是这么没的。 嘱咐了两句,王妃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毕竟素红只是个乡下丫头,原本要不是有了身孕早就该撵出府的,如今孩子没了,她也不值得王妃在这里守着。 谢如清临走瞥了屋内一眼,想起素红在乡间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不懂这些姑娘们为什么都想尽办法攀龙附凤,岂知人家只当你们是玩物生子工具,图什么呢。 王妃回房后道头疼,喝了碗参汤便睡了,谢如清回到院子天已经黑了,齐晏之在房间里看书,见她回来才传了饭。 “饿了么?”齐晏之从不过问前院的屁事,只问她饿不饿。 谢如清点点头,“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齐晏之笑,“洗个手就可以吃了。” 谢如清心里顿时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她在外面装聋作哑,想开口说话还要一步步按计划来,当着齐晏之的面反而是最自在的,张口就能说话,不用伪装,人家还等着她吃饭。 “后日吴侯家中设宴,邀请我去,你也一起吧。”齐晏之夹了一筷子鱼肉给谢如清放到碗里,“别担心,就是吃喝玩乐。” “吴侯?”谢如清心满意足地吃下没了刺的鱼肉,“京城里到底有多少王侯,怎么动不动就冒出一个来?” 齐晏之笑了笑,“可不吗,我也觉得烦,不是这个王请就是那个侯约,一天到头赴宴,好像这些人一天到晚没事干,就知道吃似的。” 谢如清噗嗤笑出声,本来不想去,叫他这一说到是没那么反感了。 贵人们日子无聊,三天两头吃酒聚会,其实也不光是为了吃喝玩乐,谈事情后院外交,顺便互相攀比一下,再捧高踩低一番,性质跟市井妇人家长里短差不多少。 夜里要睡觉的时候,如环进来说素红被救了过来,不过元气大伤,将来是个什么章程还不一定,谢如清点点头,可惜又无可奈何。 后日一早谢如清起来收拾打扮一番便去了王妃那里,因为王妃跟方慧都在邀请之列。 “呦,王妃您瞧如清妹子今儿这一身,是不是好看极了?”方慧抬着眼打量谢如清,“我瞧京城里的夫人小姐,可没几个能有如清妹子这样的风采,您说是吧?” 一大早的也不知道她吃错了什么药,冷嘲热讽的,谢如清也笑着打量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也不错几个大字。 能看出来方慧是下了功夫打扮的,说来讽刺,她一个世子侧妃,原本是上不得台面,宫中好多宴会没有她的位置,也就这种不太重要的私下聚会,人家看在王妃的面上顺便请她一请,她拿根鸡毛当令箭,真把自己当世子夫人打扮,恨不得比王妃还要像王妃。 谢如清今天穿得其实很普通,衣裳都是齐晏之给准备的,低调不张扬,本来么,这种场合就是寻常聚会,穿得花枝招展的反而显得没品,偏咱们侧妃没什么机会出门,做的好衣裳没机会穿,可不得一有机会就显摆么。 王妃看在眼里懒得说,这方慧当个侧妃,家里哄人开心倒也可取,一旦要搬上台面就有些粗鄙拿不出手了,心里又起了要尽快给齐之远娶一房媳妇的心思。 吴侯家里比之王府规制差的多,小情小调倒也赏心悦目,谢如清跟在王妃后面,而方慧则与王妃并排,一副贤惠儿媳的样子。 “余姐姐,好久不见了。”吴侯夫人秦氏迎上来,先与王妃打招呼,又看向后面的谢如清,“这可是咱们的庆阳侯夫人?果真标志,庆阳侯好福气呢。” 被略过去的方慧一脸菜色,明艳的一身格外像个笑话。 这世道就是如此,只要你有身份,穿个麻袋来照样有人瞧,前几次谢如清赴宴,待遇比方慧还不如,这些夫人级别的别说主动打招呼了,看都未必看那你一眼,如今她成了侯夫人,众人纷纷来与她打招呼示好,原先欺负她那些小姐们,只有跟在自家娘亲嫂子后面瞪眼的份儿。 谢如清成了宴会新宠,到哪都有人主动聊天,也幸亏她不说话,不然怕是嗓子要冒烟。 “四公主,那不是叫九皇子茶饭不思的姑娘么?”这事有个小姐忽然道。 聊天的人群声音低了下去,纷纷竖起耳朵听八卦。 “你别胡说,人家现在可是庆阳侯夫人,别跟我们九皇子扯一块,万一污蔑了人家名声,我九弟岂非更要心疼。”四公主阴阳怪气道。 九皇子为了庆阳侯夫人茶饭不思? 原来他俩还真有一腿啊? 第三十七章 看来这个哑巴侯夫人魅力不小,招惹了九皇子,又嫁给了庆阳侯,还能叫九皇子念念不忘,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四公主今天之所以当众找茬,是笃定没人再替这哑巴出头,毓宁不在谁还肯为了他得罪自己? 几个以四公主马首是瞻的小姐纷纷附和,你一句我一句地放鸟屁,简直是不要姑娘的脸了。 侯夫人怕出事,叫人备了糕点端上来,她做和事佬劝大家先吃东西,无奈四公主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继续孤立谢如清。她是四公主,背后有姚贵妃,那些以姚贵妃为尊的夫人们也就不好再继续跟谢如清热络,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冷眼旁观。 “庆阳侯夫人!”这时候来了个小厮,端着个汤盅来到谢如清跟前,正好打断了四公主的话,“是庆阳侯命小的端来的,燕窝粥,这是吴侯家里藏得上好燕窝熬的,庆阳侯说您身子虚寒,特意跟吴侯要的,嘱咐您一定趁热喝了暖身子。” 谢如清有些意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叫如环接了,如环道:“有劳了。” 小厮:“应该的。” 周围的姑娘夫人们立刻就不是滋味了,这燕窝也不是吴侯所得,而是前阵子皇上赏的,不是家家有,听闻是吴侯寻来个什么宝贝给了皇上,皇上为了感谢才赏了几两,珍贵的不行,恐怕都没人舍得喝,竟是叫庆阳侯求了来。一来显出庆阳侯面子足,二来显得人家庆阳侯会疼媳妇,就后面这一样便能嫉妒死一帮夫人小姐。 四公主那脸色立刻就不好了,可人家夫君给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拐着弯道:“这要叫我九弟看见了恐怕又要几天几夜吃不好睡不好了,唉,造化弄人啊。” “可不是,公主您回去可千万劝九皇子,人家庆阳侯夫人现在可幸福的很,压根儿没将他放在眼里,早些看开些好,咱们京城值得她惦念的好姑娘可多得是!” “就是就是!” 姑娘们纷纷附和着,都是些想嫁九皇子的。 “庆阳侯夫人!”大家七嘴八舌地时候还是那个小厮过来打断,“庆阳侯在前院吃了一道鱼,说怕您脸皮嫩吃不到,特意让我端一份来给您。” 谢如清哭笑不得,她算是知道齐晏之干嘛了,肯定是有人说她在这边受了委屈,特意想着法来给她撑腰。 感动是挺感动的,就是这一趟趟地送东西,她肚子快装不下了! “呦,瞧庆阳侯这紧张劲儿,不知道的还是以为我招待不周。”侯夫人笑着打圆场,招呼姑娘夫人们道:“前院都吃上了,咱也该上桌了,免得前院吃喝的老爷们都心疼自家夫人姑娘空肚子。” 这一来总算打破了僵局,那四公主讨了个没趣,越发视谢如清为眼中钉。 “庆阳侯夫人,庆阳侯对你可真好。”谢如清身边吃饭的是个没见过的小姐,她生的清秀温和,很给人好感。 谢如清笑着点点头,苦于不知道对方身份,不好深聊,只好给她夹东西吃。 “你人也很好,你们成亲的时候我还看过你呢。”姑娘自我介绍道:“我姓齐,你叫我宛如就行。” 齐家的姑娘?谢如清想了想,莫不是兵部侍郎家的姑娘? “齐姑娘你莫怪,我家姑娘不会讲话,你可千万莫觉得闷。”如环帮谢如清抱歉道。 “无妨无妨,”齐宛如忙摆手,“不瞒你们说,我平时话也不多,我娘老说我嘴笨不合群,我就是觉得夫人不说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安安静静的,倒是正适合我。” 谢如清笑了,觉得这姑娘还挺有意思。 “哪儿的话,”一旁方慧忽然插嘴,“我们如清马上就能讲话了,前几日还出声了呢。” 桌上听见的皆诧异地看向谢如清,哑巴还能好? 谢如清心中膈应她大嘴巴,不过说不说也没什么妨碍,横竖早晚要与人知道。 “我们如清本来也不是哑巴啊!”方慧见大家都有兴趣,可算找到话说了,主动跟周围的夫人解释,“要不是落水受凉也不会这样,太医说了,能好的。” 原来是落水啊,好些不知道原委的人恍然大悟。 齐宛如心中疑惑,不过她没开口问。 “那确实正好。”如环仿佛没听见方慧说话,仍旧接了齐宛如前面的话道,“我家姑娘本来也不爱讲话,平日就爱一个人闷着看看书什么的,若能有姑娘做伴儿倒是好事一桩。” “我也爱看书呢,”齐宛如是个会看眼色的,立刻高兴道,“不知道姐姐在哪买书,以后我可以找你一起吗?” 谢如清欣喜地点头,当然可以。 三人自说自话,没人接方慧的话,方慧被臊了个没脸。王妃看在眼里,倒是觉得齐宛如这姑娘不错,识大体会看眼色,模样也端庄,做世子妇倒是妥当。 于是这一顿饭,她再三观察齐宛如的一言一行,越看越觉得满意,饭后便主动找齐夫人聊天。 “齐夫人竟是有福,生了两个宝贝姑娘,个个稳善端庄,我盼姑娘没盼来,就羡慕您这样家里有姑娘的。” 齐夫人受宠若惊,王妃一向与她说不着话,忽然这样热络,八成是有什么因由,她心里只想着有可能是家里夫君仕途上的机会,故而十分配合。 “王妃您说哪里话,您有世子那样优秀的公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旁人羡慕不来呢。”齐夫人笑道,“我家这俩丫头再好,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您养十几年送给了旁人,那心里才叫不是滋味呢。” 王妃跟着笑起来,“这话倒也有理,不知贵府两个姑娘可都说了人家?要我说将来能嫁在京城也是一样,横竖常常见面就是。” 齐夫人道:“我与她们父亲也是这样说的,我大姑娘前些日子说给了大理寺卿家的小儿子,二姑娘还没着落呢,这孩子倔的很,不肯早早嫁人,说要多在家陪我几年,您说这哪行,再过几年都成老姑娘了。” “那证明这孩子有心……” 王妃心里有了数,便继续与齐夫人寒暄。 待夜里时,她与王爷说起此事,王爷想了想点头:“她老子倒是个聪明人,在朝中懂得不站队,只要不是太子一档,咱都可以拉拢。” “那就是可行?”王妃欣喜,“我觉得那姑娘十分不错,明日便问问之远的意思。” 哪知其齐之远根本没有闲心管这些,他正有一桩麻烦事闹心。 第三十八章 事情是因着那天陪太子逛青楼,偶然听到一姑娘说她一个姐妹染了脏病,流连这种场所的人难免关心这等事,于是皆好奇询问。 青楼的姑娘多卖艺不卖身,这姑娘的姐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一公子才甘愿委身于他,哪知那公子是个流连花丛的下流之人,与姑娘恩爱了几次之后便抛弃了人家。那姑娘伤心不已,不过好在有姐妹开导,一段时间之后倒也好了,可谁知道前些日子忽然感觉身体不适,便找郎中诊治,却被告知染了脏病。 那姑娘惊诧不已,自己向来洁身自好,唯一只与那位公子好过,难道说是他传染的? “那肯定是啊!”在场的公子皆道。 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担心,毕竟都不是什么单纯的,进这种地方的人谁还不曾找过一两个姑娘,万一那天杀的碰巧也跟这些姑娘好过呢,那岂非自己也有危险?于是纷纷询问那个公子姓甚名谁。 本来人家没想说,后来拗不过便只说姓李,在家里行二,其余的不便告知。 姓李的公子京城里肯定不止一个,但排除一下也未尝猜不出来,齐之远与其他几个公子在一块合计了半天,最终找出的怀疑的对象正是之前被齐之远打过的那个倒霉李公子。 别人不知道,但齐之远再清楚不过,方慧那放荡妇人与那个李公子有过苟且,如果真是他有脏病,那方慧肯定也染了,那岂不是证明自己也…… 这种事事关名声,齐之远不好意思找太医瞧,也没什么勇气找外面的郎中,自己闷了几日决定先找方慧确认一下。 “你个放荡妇人,你说你是不是染了脏病?”齐之远关上门便问。 方慧先是愣怔片刻,然后一口否决,“你瞎说什么呢世子,我怎么可能染了脏病,我与你这么长时间了,要是染了您还能没有察觉?” 她是在赌齐之远还没发病,如果他要是确认了,肯定不会来找她求证,只要他现在没病,那就赖不到她头上。 其实方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的,上次李公子被齐之远打之前他们就有过几次,那之后她与齐之远也好过,只是最近齐之远才不上她的屋了。 齐之远不放心,继续问:“你与那姓李的苟且过,那混账在外面将其她姑娘染了,还能缺了你?” “世子,没想到你还是不相信我!”方慧开始演戏,她红着眼圈质问齐之远,“我知道您现在瞧我不顺眼,可我方慧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也对得起你,我是嫁过人,您跟我好的时候也是知道的,我这辈子没跟第三个男人好过,您要是不放心尽管叫太医来瞧!不过我也应该提醒你,你整日出去沾花惹草,怎么能保证其他女子没有脏病呢,若要说提心吊胆,我跟素红才是!” 素红现在是齐之远心里的一根刺,他虽然不喜欢她,但人家姑娘好好的给他怀了孩子,末了却丢了半条命,现在只能卧床,听见这名字他烦躁膈应还不能说什么,简直如鲠在喉。 方慧故意这样说,就是令齐之远过意不去,再者世子寻花问柳的,也的确是不干净,他心里理亏,便只好先做罢。 世子去民间遍访良医的事被王妃知道了,她私下找来齐之远询问缘由,齐之远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还发了通莫名其妙的脾气。 “娘,我不娶什么齐宛如,我喜欢谁您也不是不知道的,除了她我谁也不娶了,正房就空着挺好。” “你这叫什么话!”王妃气得拍桌子,“你跟谁赌气呢,娶不娶是你说了算吗,你将来是要继承王府的人,没个正房像什么样子,指望你后院那帮上不得台面的莺莺燕燕掌家吗?” “我不喜欢娶来做甚,那不是糟践人家姑娘吗?”齐之远烦躁的不行,他现在实在是不想说任何姑娘的事,末了放了话,“您要娶您就娶,反正我不碰,让她跟您过吧。” “你个逆子!”王妃把手里的茶碗摔到他脚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什么德行,脏的臭的都碰了,还有你不碰的人?少跟我犟嘴,这亲事你父亲已经点了头,你不娶也得娶,你掂量着惹了你父亲什么后果,到时候王府都交给你大哥,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出去作天作地!” 不提齐晏之还好,一提齐之远更火了,“给他就给他,反正在父亲眼里我根本比不过他,他现在得了皇上的恩宠,父亲更有理由捧他了,爱谁谁,老子以后上街要饭也跟你们没关系!” “你!”王妃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撅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王妃扶到里屋休息,小柳劝道:“王妃快别气了,世子准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吧,他平日也不是这样的。” “他能有屁事,整天没心没肺的东西!”王妃恨自己没生个出息儿子,怄得不行。 “也别这么说,我看自从上次被王爷教训了,世子就稳重了学多,最近糟心事多,他心里不好受也是有的,您好好与他说,说不定过阵子就好了呢?” 王妃揉着太阳穴,喝下一碗参汤才好些,她吩咐小柳,“明儿把侧妃叫来,我倒要看看他能有什么糟心事。” 谢如清照例每日过来帮王妃理账,王妃问道:“这些账可有出入?” 王妃既然叫她查,大概心里也起了疑心,毕竟账做得再平也有马脚会露出来,那方慧其实也没什么高明法子,拆东墙补西墙,可能是怕被怀疑,每年各项收入基本没什么波动,这本身就是问题。 但谢如清眼下没有证据,当然不会傻到说实话,她摇摇头,指着账本子摆摆手,是说方慧做得很好,账面没有问题。 王妃心里立刻起疑,越没有问题越就是问题,她也是管过家的,里面的门道一清二楚,哪里就有没问题的账,除非是人为的没有问题。 恰好这时候方慧进来,“呦,如清妹子受累,你原本是个不操闲心的大小姐,做这样的事挺难为吧?” 谢如清只笑着,不表达意见。 方慧讨了个没趣,又转而笑脸看向王妃,“王妃您今儿叫我来何事?” “哦,倒也没什么要紧事。”王妃不紧不慢地喝了几口茶,仿佛真没什么事的样子,半晌才聊天似的问道:“素红这两日可好些?” “好着呢,吃的比前两日多了许多,一顿能喝大半碗粥呢。”方慧不忘表功,说自己照顾得如何妥帖云云。 王妃点点头,“世子近日可有安分读书?” 方慧面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还好,横竖每日出门,只是他平日不怎么进我的屋,自然也不与我讲做了什么。” 时刻不忘说一说自己的委屈,只是这委屈谁也不瞧在眼里,她说不说都没什么用。 “那他最近都歇在谁的屋?”王妃想起世子后院的那一窝不省心的女人就头疼。 方慧道:“最近去赵姨娘房间的时候多,不过这两日倒是谁的屋也没去,我瞧世子大概是要修身养性了,每日还熬补药补身子。” 听到这王妃神色一禀,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妥,“他好好的补什么身子?” 第三十九章 “这我就不知道了,世子从不与我说,我猜着可能是他……”方慧故意顿了顿,有些不便启齿地继续说,“……身子耗得厉害了吧。” 王妃一惊,这可不是小事,年纪轻轻就耗成这样,分明不是什么好兆头,“你怎么不早与我说!这种事岂能瞒得,他这是得胡闹成什么样才至于掏空了身子!” 谢如清别的不知道,却知道齐之远不至于如此,他虽然纨绔,但那方面并非毫无节制,年纪轻精力足,确实不至于掏空了身子。 莫不是也染了病? “他……”方慧欲言又止,王妃见她有话瞒着的样子,更来气,“有话快说,他不知道轻重你们也糊涂不成,他不懂事你们身边伺候的也不懂事?” 方慧对“伺候人”的身份颇为忿忿,但是又反驳不得,只得咬牙认了,但难以避免的,心里又生了些许报复的幸灾乐祸,“也不是故意瞒着王妃,实在是世子他……唉,罢了,我就当这个罪人,世子前几天问我有没有得什么脏病……” 她这话还没说完,王妃就蹭一下坐起来,“你说什么!这个不叫我省心的东西,他居然……” 王妃捂着额头发晕,最近简直要叫世子气得减寿,谢如清忙扶着她,手抚着后背无声安慰。这王妃心里百转千回,先是叫这消息震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脑子嗡嗡的,倒是谢如清的抚慰叫她心里舒坦些,这种时候才知道这孩子的贴心之处。 心里稍微镇定些,便琢磨着应对之法,若世子真染了那脏病,肯定不能传扬出去,那跟齐家的婚事就要拖一拖,不然娶人家姑娘进来岂非害了人家? “可确定?”王妃上下打量方慧,“那你……” 方慧忙否定道:“我好着呢王妃,您也知道,我最近与世子并无同房……只是,我听闻这病并不是立刻能得,我担心……” 好个会嫁祸推卸的方慧,她是拿捏着齐之远不检点这一点,将脏病的根源推给了齐之远,总之自己现在能瞒着就瞒。瞒不住的时候也不是她的责任,她是个十足的受害者。 一般人家遇上这种事,通常是家丑不外扬,能瞒就瞒,越高贵的人家越要瞒,齐之远将来是要继承王府的,若这种丑闻叫人知道了,那王府的脸就要丢尽了。 太医是不能请的,王太医倒是自己人,可……罢了,王妃心里权衡再三,还是打算请王太医来,毕竟外头的郎中不知根知底,更加有风险。 王妃这里琢磨着怎么给世子治病,方慧心里却痛快着,哪怕自己得了这脏病,因为她知道王妃肯定会延缓娶亲,只要延缓了,就有可能娶不成,那世子院子里就还是只有她一个侧妃,以她为尊。 她得意地瞥了谢如清一眼,谢如清与她对视片刻,微微一笑。谢如清这一笑可不是敷衍,她是要谢谢方慧阻挠齐之远跟齐宛如的婚事,宛如是个好姑娘,嫁给齐之远那才叫糟蹋了。 只是世子治病这事十分不顺,先是他自己极力反对,死活不肯见太医,还跟王妃闹了好久,后来世子院子里的好几个姨娘都中了着,先后染了此病,连躺在床上的素红都没能幸免,而他自己抵不过病症困扰,只好再次请了王太医来。 方慧正愁没有好郎中诊治,这下倒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横竖满院子的人几乎都染了,不缺她一个,于是也叫王太医给治了病。 私下里王妃问道:“世子可严重?以后不会落下什么病跟吧?” 王太医道:“请王妃放心,世子不严重,才发出来容易得很,院里其他姨娘也没有大碍,唯独侧妃严重些,需要多些时日才能痊愈。” 王妃疑惑:“为何独她严重,莫不是她与世子……”话到嘴边她才想起来世子早于她不和,最近世子基本没进她的屋,若说严重,也该是赵姨娘严重才对,怎么偏她严重了? 王太医如实与王妃回报,却也知道有些话点到即止,话说到这份上,他就不好继续了,又说了两句便告辞离府。独剩王妃心里翻江倒海。 “小柳,”许久后她叫来贴身丫头小声吩咐,“去打听打听李家二公子近况……” 谢如清近来总回房间看账本子,齐晏之看书她看账,齐晏之写字她还看账,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当账房先生。 “这是南边送来的蜜桔,你尝尝。”齐晏之丢了个橘子给谢如清。 谢如清正聚精会神,被他吓了一跳,慌忙接下险些砸脑袋上的橘子,“哎,你干嘛不声不响就扔?” “谁说我不声不响的?”齐晏之乐了,“我明明说了一长串呢。” 谢如清理亏,撇撇嘴剥开橘子皮,一口吞了几个瓣儿,本来是把橘子瓣当齐晏之咬的,没想到滋了一口甜蜜蜜的汁,甜得她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了。 “还有么?”吃完一只她主动伸手要,“还挺好吃的,大冬天的能有这样新鲜的蜜桔,大少爷你人脉不错啊。” 什么世道都是如此,有钱有地位就是爷,有钱能买天下,有地位能让天下人都来巴结你,可在谢如清眼里齐晏之两头都不沾,他尽管是王府少爷,如今又成了侯爷,但人并不势利,不是那等收受贿赂给人办事的人,巴结他实在是眼神不好。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齐晏之认识一些南方朋友,不是说他经常去南方游玩么,没准儿是朋友送的。 “还行,”齐晏之颇为谦虚地说,“我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好歹有祖上蒙荫,银子够满足口腹之欲,养媳妇也富裕。” 谢如清呛咳了半天。 第四十章 齐晏之说的养媳妇可不单只是吃穿住行,还包括满足媳妇的各种层出不穷的需求,比如看账本。 “你若是有意管管账,我倒是有几处产业可以交给你练练手。”齐晏之说道。 还真以为齐大少爷混吃等死呢,居然也知道置办些家业,谢如清笑道:“大少爷,养家不易,您有几处产业还是好好经营,好歹将来给子孙留点,我看账水平有限,没得糟蹋了。” “无妨,糟蹋的起。”齐晏之十分大方道,“我平日也会过问,不会叫媳妇败了家。” 谢如清嚼着橘子的嘴顿了片刻,勉强从齐晏之话音里找出了一点玩笑的成分,便没有当真,随又继续嚼着。 哪知第二日青山便拿来了几个账本子给她,“夫人,这是家里的几处产业近几年的入账,少爷让我交给您瞧瞧。” 谢如清愣怔,还真打算交给她啊? “姑娘,你愣着做甚?”如环欣喜不已,姑爷能把私人财产交给姑娘,证明姑爷看中姑娘啊,这多叫人羡慕呢? 谢如清是吃不准齐晏之到底什么心思,大家说好了是协议,顶多做个朋友,怎么还得管私账的?就不怕她中饱私囊卷着他的财产跑了? “青山你放着吧,姑娘会好好看的。”没等谢如清发话,如环就自作主张地应了,“辛苦你了啊,要不要喝杯茶?” “不用不用,”青山摆手朝外走,“应该的,夫人您不必着急也不必勉强,大少爷说随便管管就行,管不好没事。” 谢如清笑着点点头,说了句:“嗯。” 他一出声,惊得青山险些搬到在门槛上,“夫,夫人您您您您会说话了?” “什么叫会说,姑娘本来就会啊,喉咙坏了只是暂时的嘛。”如环捂着嘴笑,“瞧你,看着点路!” “姑娘,您到底什么时候开口啊?”如环已经知道谢如清可以讲话了,不免替她着急,她恨不得全天下的人立刻知道姑娘能说话了。 “不着急。”谢如清淡定的很,既然都拖了这么久,不如开的有所值,“帮我沏壶浓茶来提提神。” 齐晏之将自己的几家铺子交给她,她自然也不能怠慢,前世父母心疼她,没教她看账什么的,是以她都是近来刚学的,一切都还生疏的很,总要笨鸟先飞,不能真叫齐晏之没了老婆本。 她打开其中一本帐,看了几页眼前一亮,这记账法子倒是比王妃给她的那几本方便,一目了然通俗易懂,很适合她这种初学者,不由好奇齐晏之去哪找的账房先生。 越看越惊讶,看了两本她就就再也不以为齐晏之是什么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之辈了,他名下竟然有这样大的产业! 王妃出身将军府,陪嫁来的嫁妆已经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她当初看账的时候还感叹,单就这点嫁妆已经比她前世娘家整个家业还大,可如此大的私产竟是不抵齐晏之的三分之一! 这些应该还只是齐晏之的一小部分财产,若这样算下来,齐大少爷的家产恐怕比王府还要富裕! 她嘴巴张了许久没合上,才知道人家昨日说的什么够满足口腹之欲,什么养个媳妇,她居然还天真的信了,还替人家可惜了半天!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总忍不住打量齐晏之,现在看他的眼神犹如看一尊全身包括脚底都镀了金的佛像,再也不是什么苦哈哈不被人看重的小白菜。 “你看我做甚?”齐晏之被她仿佛打量金条一样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只好放下碗筷问她。 “没,没事,就随便瞻仰……不是,随便看看。”谢如清龇牙嘿嘿笑,心里想的是这样的有钱人看一眼少一眼,多看几眼说不定她日后也能发财。 早知道齐晏之这样有钱,当初还协议个什么劲,直接嫁了算了,以后上哪找这么好看的金龟婿! 感情吗,都是虚的,唯有金钱最实在! 齐晏之笑起来,仿佛她心里的蛔虫,“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入眼了,后悔没真嫁给我?” “噗……”谢如清一口汤险些喷他一脸,也不知道是恼的还是被人猜中心事羞的,脸一片红。 齐晏之见好就收没继续逗她,“账上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以叫几个账房先生来与你见一见,刚好药铺的管事这几日在京城,我随时都能带你去。” “好啊,横竖我也没什么事。”谢如清应道,“药铺在京城有铺子么?” “只有一家,多数在南边。”齐晏之回。 也是,京城药铺遍地,哪家都有涉足,不见得赚钱,单说王府就有两个药铺在京城,连王妃还有呢,与他们有权有势的人家竞争不过,不如去南方机会多。 这日吃过午饭,齐晏之领着谢如清骑马车出门,正巧遇上上学堂的齐之远,在门口寒暄片刻。 “呦,大哥大嫂好兴致。”自从上次被王爷打了个半死,齐之远的脾气就收敛了许多,至少面上如此,见了谢如清竟然也能尊称一声大嫂。 只是声音有些阴阳怪气的,一听就知道他还不死心。 “嗯,你大嫂想吃桂花藕,我闲来无事,便带她去吃。”齐晏之始终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废柴。 齐之远心里不屑,面上却客气地拱手,“那之远祝大嫂吃得愉快。” 他看着谢如清的眼神仿佛在看某样猎物,叫人十分不舒服。 谢如清客气点点头,便缩进马车中,安分坐在齐晏之的身边,齐晏之看了她一眼,居然伸手握了她一下,外面的齐之远刚好看到这一幕,脸上客气再也伪装不下去,满脸阴鸷。 帘子放下来后,齐晏之伸手往炉中添碳,自然地松开手,“你手有些凉,拿手炉捂着吧。” 谢如清面上平静,心里还因为刚才那一下澎湃着,她并非没与男子接触过,只是心中从未如此……有起伏,哪怕以前跟齐之远在一起也是羞涩多于悸动。 她将手炉捧在手里,借着暖意驱赶心里的慌张。 第四十一章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许久,在一处房屋前停下,谢如清撩起车帘看了看周边,这周围是平民区,基本远离了贵人居住地,来往皆布衣平民,街边有许多小商小贩,一派民间和乐的气象。 “就是这里。”齐晏之先被青山扶着下马车,谢如清在后面下来,一前一后进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院。 “哎!你怎么又悔棋!要脸不要!”院子里有人吆喝道。 “要脸做甚?”对方竟然理直气壮地回问。 对面的人被他噎得够呛,“好你个王大朗,你给老子等着!” 谢如清好奇地看着廊下下棋的两位,是两个中年男子,皆蓄着长须,一个一身麻灰粗布衣裳,一个一身蓝色绸缎,看着不像一路人。 “我就等着了,你待做甚?”粗布衣裳男子不以为意,颇为挑衅地说。 “哎?大公子!”蓝衣男子见了齐晏之,直接把棋子丢了,站起来擦擦手,弯腰行礼,“若我没瞧错,这位应当是大公子夫人?” “还用你抖机灵?”粗布男子哼了一声,“这小子身边及时出现过女子,不是他捧在手心不让我见的夫人又能是谁?” 谢如清:噗…… 这是什么话? “这是李掌柜。”齐晏之指着蓝衣男子对谢如清说,“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找他就行,自己人不用客气。” 谢如清朝李掌柜点点头。 正等着他介绍另外一个,齐晏之居然不提了? “哎,你什么意思齐晏之,怎么到我这就不介绍了?”王充非常不满自己被忽略,抗议道。 李掌柜哈哈笑,“谁让你嘴巴欠,该!” 谢如清噗嗤就笑了,越发好奇这人的身份,能在齐晏之面前这样不见外,定然是极好极信任的朋友。 齐晏之哼道:“不认识你也罢。” “嘿,你个白眼狼!”王充气得盘腿坐在朗台上,“有本事你以后别找我瞧病!” 原来是个郎中啊,谢如清打量此人,外表不修边幅甚至还有几分落魄,但眉宇间满是不安于世事的智慧,也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俊俏郎君。她心里衡量这人的身份,能跟齐晏之相识的定然不能是泛泛之辈,估计是哪个孤陋寡闻的名医。 “见过先生。”跟高明的人不能装,谢如清主动跟王充行礼打招呼,“小女谢如清,失礼了。” “瞧瞧,还是你媳妇会做人!”王充这才正眼打量谢如清,见其面容姣好,又没有邪像,是个端庄女子,点点头,“你小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这媳妇找得挺好。” 齐晏之心说关你屁事。 谢如清噗嗤笑了,“先生谬赞,还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呢?” 王充大言不惭道:“叫公爹吧,我是他再生父母。” 谢如清:“……” 齐晏之:“你脸呢?” “早没了,老子靠医术行天下,要脸做甚?”王充还是那副爱谁谁的样子,“不服你别在这啊,躺炕上多舒坦啊!” 齐晏之气得想跟再生父母同归于尽。 谢如清虽然活过两世,但算起来见识十分有限,这样有意思的人还是头回见,决得好玩极了。 “不过儿媳妇啊,我瞧你眉目间似有病容,可有什么旧疾?”王充一遍打量一遍问道。 谢如清哪里知道谢如清她有什么毛病,想说借尸还魂的人大概也健康不到哪去,这人要是个跳大神的,说不定还能当场揭穿她的低呢。 “来来我与你把个脉。”王大神医的脉那可是连皇上都求不来的,这是给了谢如清天大的面了。 谢如清看了眼齐晏之,想问他这样好么?齐晏之哼笑,“让他看,不看白不看。” 谢如清:“……” 王充手指伸来,谢如将手腕递过去,王充的手刚搭上脉门便眉头一跳,表情复杂地看看谢如清又看看齐晏之。 谢如清心里一跳,心想不至于这么邪门吧,这就看出来了?真能看出来她借尸还魂了? “晏之啊。”王充口气中有些惋惜之意,“是我疏忽了,只顾救治你的腿,虎狼之药用多了,竟然忽略了你娶媳妇的事,你别急啊,交给我,我一定把你治好,保证让你留个后……” “你且等等……”齐晏之大概意识到了他说的是什么,打断他,“你看你的病,管那么宽做什么?” 谢如清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王充指得应该是自己跟齐晏之还没圆房的事,她不免有些吃惊,心说这种事还能诊出来? “我看得就是病啊,你媳妇有病我要看,你有病难道我不管?”王充捋着胡子,已经琢磨着怎么给干儿子治隐疾了。 “甭理他,”齐晏之跟谢如清说,“你只管找李掌柜。” “夫人您来这里可是来查公子的账的?”李掌柜明显就会说话多了,到底是市面上混的人,这样说既给齐晏之做了好,又把谢如清捧了捧。 “是我来请教李掌柜呢。”谢如清笑道,“大少爷不嫌弃我是个外行,请我管管账,我怕出什么差池,只能厚着脸皮来麻烦您了。” 在场的三个人皆讶异地看着谢如清,齐晏之捻着手指,不动声色地想:这姑娘竟然还挺会说话? 大方说话体面,分明不是他之前对谢家姑娘的印象,不过他倒是不至于想到借尸还魂,只当这姑娘会藏拙。 “夫人严重了,您跟我来。”李掌柜请她进屋,谢如清跟了进去。 李掌柜于她介绍了药铺的各项情况,包括近两年的收支状况,还有生意做到了什么程度,一边教她如何看账。 谢如清静静听着,一边再次折服于大少爷的生意头脑,没想到药铺生意居然铺得这样大,开几家药铺门面只是蝇头小利,真正的生意是贩卖药材,就京城这些个药铺里的药,十之八九都是他们的货! “李掌柜。”谢如清问道,“如华医堂这样的规模,一年收益嗯能有多少您知道么?” 李掌柜笑,“别说一个华医堂,你随便说一家我都知道,可以这样说,市面上只要跟药材有关联的生意,哪一家哪一行赚多少亏多少,都在我脑子里算得明明白白。” 谢如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惊讶了,李掌柜是个大能耐人,能耐到她这种闺门之人望尘莫及,只有五体投地的份儿。 “华医堂这几年不太行,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主,每年只能保持不赚不赔。”李掌柜没有往深了说,但意思很清楚,华医堂出了问题! 第四十二章 华医堂当然换了主,王妃不过问,方慧接手,她这种蝇营狗苟之辈,自然只看自己的利益,才不会管药铺生意如何,能不赚不赔已经是良心了。 “李掌柜,我瞧着华医堂生意很是不错,为何不赚钱呢?”谢如清又问。 李掌柜笑着捻胡子,“夫人,这么跟你说吧,各行生意都有个饱和期,咱药材生意呢前几年发展势头太强,很多人都靠贩卖药材发了家,您没瞧见京城的药材铺子逐年增加么,这就导致一个问题,药铺太多药材紧缺,价格自然就高,假如有那魄力之辈,早年囤积药材,那他这几年就能赚钱,没钱没眼光的,就必然会亏本。” 谢如清懂了,方慧做假账拆东补西墙,要么是药铺的进项补了别处,要么就是如李掌柜所言,没有做生意的眼光。 “小晏子,我要不看在你媳妇的面子上,才不管你能不能行房呢,好心当成驴肝肺!”外面王充嚷嚷了一句。 谢如清闻言,嘴里的茶直接喷了。 她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惊诧还是该笑那声“小晏子” “如清,时间不早,咱该去吃桂花藕了。”齐晏之根本不搭理王充,只管对谢如清唤道。 “什么,有桂花藕,哪里有桂花藕?为什么没有我的份儿!”王充在外跳脚,“不给我吃我给你下毒!” “你下。”齐晏之斜睨他,“你下毒更吃不着。” 谢如清跟李掌柜站在门外笑。王充气得要死,见到谢如清倒是福至心灵:“不给我吃我不给你媳妇儿治病!” 齐晏之的眼神立刻扫向他,“什么病?” 王充叫他吓了一跳,“你这什么眼神,要吃人怎么着?”随即反应过来他是紧张媳妇,像是捏住把柄一样有恃无恐,掐着腰气人:“怎么样,是不是怕了,来求我啊,不过这可就不是一碗桂花藕能解决的事了。” “咱们走。”齐晏之翻了个白眼,对谢如清说。 谢如清噗嗤一笑,点点头,夫唱妇随地走了,王充差点儿气厥过去,“好你个齐晏之!你给我等着!” 今年腊八,姚贵妃要在后宫设宴,说要进宫的夫人小姐们每人准备一碗腊八粥,必须要亲手做,到时候做得好的有赏赐。 头天刘嬷嬷给提前泡好了豆子,因着要熬好久,所以刘嬷嬷不让谢如清动手,说她熬夜熬粥就好。 “姑娘您可莫跟我争,这种活你哪能做得,到时候熬糊了或者火候不够,岂非丢了脸吗,虽说咱也不必非要那奖赏,但起码不要丢人。” 如环也道:“是啊姑娘,我可不信京城里的那些小姐夫人们会亲自下厨,您也不要太实在了,免得到时候她们笑话你。” 谢如清放下账本子抬头笑道,“无妨的,本就是个玩乐的由头,当真反而不好了,奶娘你告说我熬多久多大火候就得,我总不至于太笨的。” 刘嬷嬷那个厨艺,真是她熬出来,到时候非要抢风头不可,小姐夫人们几斤几两大家都心知肚明,你熬得不好吃最多一顿嘲笑,拔尖了那才是麻烦无穷,万一给扣一顶“欺君”之罪,哭都来不及。 刘嬷嬷说不过,勉为其难领着谢如清进了厨房,“姑娘,要不您今儿晚上提早熬好算了,省得耽误休息。” “隔夜的粥味道不好,还是早上先做吧,一个时辰够么?”谢如清问, “够的够的,您提早一个时辰起来就好。”其实刘嬷嬷熬不止一个时辰,她有独家秘方,熬出来的粥又糯又香,还不至于熬成浆糊,每年姑娘都要喝三碗,但她心疼姑娘起太早,便谎称够了,打算自己先给熬在锅里,反正后面交给姑娘也是一样的。 哪知谢如清早就猜到刘嬷嬷又糊弄她,便提早两个时辰起来,厨房的灯果然是亮的。 她出房间的时候恰好遇上刚刚泡完药浴出来的齐晏之,对方披着白色的披风,散着未干的长发,黑白分明,夜里格外赏心悦目。 “你这会儿起来做甚?”齐晏之淡淡凝着她,“也不知道多穿些。”说着推动轮椅到她面前,脱下自己的披风递给她。 谢如清看他看得有些呆滞,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笑了笑,“哦……不用,我去厨房,守着灶台不冷的。倒是你,洗了头赶紧回房间待着去。” “厨房?你还真自己熬粥啊。”齐晏之笑得眯起眼,心道这姑娘还真是实在,“你把米下锅,凭它自己熬着便是,熬出个什么章程凭运气罢了。” 谢如清笑起来,“我运气一向不好,还是守着吧,反正已经起了。” “也罢,待明天熬得了,可否赏我一碗尝尝?” 月光下,齐晏之的眼睛清亮又朦胧,谢如清对上他的眼睛总觉得内心无法平静,最初她有些怕他的眼神,总是下意识躲闪,后来跟他敞开心扉,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可眼下,那种想躲闪到感觉又来了,却又不同于以前。 “行,只是你别嫌弃,有可能熬成一锅浆糊,或者干脆糊了。”谢如清若无其事地说,“那我先去了,你好好睡觉。” “嗯。”齐晏之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回到房间后,他叫来青山,吩咐几句便去软塌休息了。 谢如清在灶台边搓了一会儿手,外面待久了还真是挺冷的,灶台的火是刘嬷嬷提前点的,这会儿温度适宜,正适合煮粥。 她坐在小凳子上,一样样看着刘嬷嬷提前给准备好的要下锅的材料,怕她忘记,特意按照投放顺序摆放的,并且告诉了她哪样豆子耐煮哪样不耐煮,她觉得根本没什么问题,信心十足的站起来,锅里加了水,将第一碗豆子先倒了进去。 这豆子要煮多久来着?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半天没想起来,她拿起第二碗豆子,看了看大小形状,好似跟第一种差不多,预计时间也应该一样,便一股脑到了进去。横竖是要煮的,不差这一会儿。 灶台边暖和的很,她坐了一会儿就有些犯困呢,时间不好把握,便又将后面两种也到了进去,不由感叹为何要这么多豆子,一样一样的实在是麻烦。 后面的几样她隐约记得熬煮时间要比较短,于是她就耐心等着,不一会儿,厨房进来一个人,是端着一壶茶水的青山。 “夫人,您渴了吧?”青山笑嘻嘻地说,“公子叫我来的,说您在灶台边待久了容易口渴,特意泡了一壶花茶叫我端来。” 第四十三章 谢如清愣了一会儿,她倒的确是有些渴了,方才因为饿,她从厨房找了些糕点吃,十分噎得慌,而且灶台边干热,早就口渴难耐,又懒得烧水沏茶,青山这壶茶送来的正是时候。 不过,齐晏之居然还没睡么?谢如清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活了这些年,能这样记挂着关心你她的大约就只有亲娘了,不得不承认,齐晏之的细心十分能打动她。 她朝青山指了指桌上盖着的糕点,想问他饿没饿,这个时间起来,没吃食,这个年纪大的小子肯定会饿的。 青山果然是饿了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瞒夫人,我是有点饿,那个,我就吃一点添补添补,过会儿天亮了我出门吃碗面就得。” 谢如清把一盘子糕点都给了他,青山推推搡搡地接了,然后说:“那我端了跟公子一道吃,他看了一夜书,估计也是饿了的。” 果然又看书了,也不知道这大少爷什么毛病,见天儿的熬夜看书,竟是不困的。 青山端着盘子走了,谢如清一碗一碗地喝着茶,没一会儿居然喝光了一壶,她蹲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热腾腾的火扑在脸上,暖得困意袭人,眼皮渐渐开始沉重起来。 她心里记挂着锅里的粥,一直提醒自己不能睡着,可困意来了控制不住,清明的理智越来越远,终于一点一滴地溜走了,她用剩的最后一丝清明自我安慰,想着就眯会儿好了,于是就这样麻痹大意地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外面鸡嗷嗷叫唤,谢如清猛地睁开眼,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直到闻到一股粥香气,才记起自己在熬腊八粥! 坏了坏了,还有豆子没搁进去呢,她忙揭开锅盖,本想着这么久会不会糊了,结果一瞧居然还挺好,锅里的豆子煮的软软糯糯,咕噜咕噜地翻滚着,火候香气都刚好,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的那些豆子已经都放进去了。 是她自己放的吗?谢如清有些迷糊,想不起来自己昨晚上到底有没有放下所有的豆子,不过也无妨了,反正熬得还不错,她拿勺子舀了一口尝了,味道比想象中好很多。 “姑娘!”如环这时候进来,“时辰到了,您粥可熬得了?” 昨晚上如环想来帮忙,可谢如清不让,只叫她好好休息,今儿一早起来她就过来了,一进门就闻到浓浓的粥香气,眼神一亮,“呀,味道好香啊,姑娘你真厉害啊,我闻着不比刘嬷嬷熬得差啊。” “比刘嬷嬷还是差点儿。”谢如清自己尝过,味道不错,但没有刘嬷嬷熬得香,“不过这样我就挺满足了,昨晚上我睡着了,还以为会糊了呢。” 她先舀了三碗,叫如环先喝了,“你喝完把这两碗端给大少爷跟青山去,自己家人先喝饱了,剩下的再放在饭盒里带进宫。” “哎!”如环高高兴兴地接了,喝了一口美得找不着北,“我可是第一回喝姑娘亲手做的汤呢,还是第一个尝的,太好喝了姑娘,红枣又甜又糯!” 别人一夸,谢如清成就感满满,没忍住自己也喝了一碗,她也是第一次尝到自己熬的粥,亦是十分的香。 待喝完了,刘嬷嬷进厨房做早饭,见了谢如清熬得粥,惊喜得不得了,“姑娘可真厉害呢,居然真给熬出来了,我昨晚上一宿没睡着,老忍不住想来帮忙。” 如环跟谢如清笑着,如环道:“刘嬷嬷有危机感了您瞧见没,怕您以后自己做得饭菜比她还好,她没了用武之地呢。” “那可不,”刘嬷嬷乐呵呵的,看谢如清就跟看自己闺女一样,骄傲得很,“就姑娘这手艺,能赶上公里的御厨了!” 齐晏之在房间里喝着如环送来的粥,边喝边点头,“不错,这媳妇没白娶。” 青山噗嗤就笑了,“少爷可真有您的,您给夫人下蒙汗药,换了锅里的粥,这会儿居然还能自欺欺人的当作什么没发生,您这脸皮可真是……”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他公子脸皮厚会演戏,实在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老狐狸不以为意,乐呵呵喝着“媳妇”熬的粥,喝完放下碗筷,“收拾一下准备进宫了,我先过去,后面叫人伺候好夫人。” “哦。”青山点头应了。 谢如清吃过早饭,由如环伺候着上妆换衣裳,而后端着辛苦熬出来的粥进了宫。 今日宫中热闹非凡,宫门外尽是奢华的马车还有裹着上等皮毛披风的夫人小姐们,花小红绿争奇斗艳,除此之外还有身边贴身丫鬟手里捧着的食盒。京中的这些妇人们,但凡要攀比起来,连食盒也要一争高下,就这样打眼一瞧便有数十种材料,那九王爷家二姑娘的食盒居然是玉石雕的,莹白剔透,且不说雕刻如何,单就这整块玉的价值就已然不菲了。 如环瞧了一圈,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自己手里的普通食盒,“乖乖,早知道连食盒都要比,咱也该买一个好的,这会不会拿不出手啊?” 谢如清笑笑,“再买一个能有多好,能比过那玉石檀木的去?” 那倒是真不一定,“可多少也好些吧?” “傻丫头,若争不得最好,后面的都没什么区别,再说了,咱这是比腊八粥呢,又不是看食盒好不好看。” 那倒也是,谢如清心态平常,如环也就不在意了,待下了车,谢如清又恢复人前不能讲话的样子,跟相识的姑娘夫人们一一点头招呼。 “侯夫人!”齐宛如的马车停在谢如清后面,下来便叫道。 “是齐姑娘啊!”如环笑嘻嘻回应,“您慢点,等着你呢。” 齐宛如还是个小姑娘心性,说跑就跑,也不顾及形象如何,风风火火地到了跟前,嘴里呼着热气道:“夫人您粥可熬得了?” 谢如清点点头,如环道:“齐姑娘,以后您叫我们姑娘姐姐就好,夫人夫人的倒是生分了。” 齐宛如点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如清姐姐。” 谢如清笑起来,指了指她的食盒,齐宛如会意,先捂着嘴笑,“只求你今日千万别吃到我做的,我娘吃了一口就吐了,唉,本来她说要另外给我煮一锅,说这样的粥叫贵人们喝了非闹肚子不可,我说自己熬都熬了,干嘛还要弄虚作假,索性就这样吧。” 倒是个实诚姑娘,谢如清心里如是想,越发觉得这姑娘难得。 第四十四章 两人携手进了宫,路上遇上几个小姐,话里话外地在嘲笑她俩的食盒寒酸,齐宛如倒是不在意,反问另一个小姐,“你的粥是什么时候熬的,我是昨晚上熬的,本来想早上现做的,可我起不来,只好昨晚上熬好了热着。” 那小姐像看个傻子似的看着她,“你还真自己熬啊?” “啊?那不然呢?”齐宛如不解,“不是说要自己亲手熬的么?” 那姑娘噗嗤就笑了,“你也真是太实在了,你见谁家的姑娘进过厨房的,别说进厨房了,你问问她们可知道厨房门朝哪开的?” 齐宛如表情愕然,原来这样的吗,“那,那你们都是家里厨子熬的?” 那姑娘瞧了瞧旁边,小声说:“宛如,我就偷偷告诉你吧,自己家厨子熬的那还算是实诚的,多数是请京城有名的饭庄的大师傅熬的,不然拿什么跟人比?” 齐晏如张大了嘴,“那,这不是明摆着弄虚作假吗,谁还吃不出来呢?” “吃出来又如何,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会说谁,再说你也不想想,就咱熬出来的粥,给谁肯吃啊,大家吃的不高兴,那多扫兴啊!这就好比大家比谁的衣服花样子好看,比的还不都是谁请的秀娘手艺好,难道还自己动手缝么?” 谢如清摇头失笑,自己是懒得折腾,宛如是真实在。 贵妃今日穿得十分端庄得体,跟前站着的四公主也比往日娴静,她面前也摆着一个食盒,显然也在比赛之列,不过她不大高兴的样子,待看见二姑娘的玉石食盒的时候,脸色更难看了。 谢如清心道,难不成四公主是自己熬的? “呦,姑娘们倒是用心,一个比一个精致呢。”姚贵妃看着鱼贯而入的小姐们,笑得合不拢嘴,她指着九王家的二姑娘道,“呦,你这是提了个什么,我还以为是尊玉雕呢?” “比玉尊也不差了。”二姑娘笑着,言语间尽是自豪,“特意请老字号的圣手雕刻的,哪怕不做个食盒,摆在家里也是个赏心悦目的物件。” “又不是比食盒,要这么好看做甚?”四公主不大高兴地嘀咕了一句。 这话一出,小姐们的脸色都僵了,毕竟大部分都小姐都用了漂亮食盒,如果早知道四公主用了普通的,她们说什么也不会出风头,赢不了比赛是小,惹了四公主可不是好玩的。 四公主今日着实是委屈的很,今次这个腊八粥比赛的主意其实是她出的,目的是想要姚贵妃的一套头面首饰,这是前不久番邦国进贡来的,只这一套,好看自不必说,关键是稀奇,据说上面镶嵌的珠子举世难寻,寻常有一两颗就是能传世的宝贝,这一套头面首饰上镶嵌了足足十八颗,试问哪个不想要? 番邦小国为了讨好天朝,借花献佛给了本朝最尊贵的后妃姚贵妃。这件事令后宫一些嫔妃颇有微词,大抵都认为姚贵妃的身份地位并不足以成为天朝妇人之最,只有皇上的原配嫡妻才有资格。而姚贵妃会做人,也会看形势,这物件说白了就是一套首饰,得了固然叫人羡慕,但未免烫手,不如不要,于是她当着皇上的面就主动要求将这物件摆放在宫中珍品阁,既凸显她的谦让谨慎,又堵了悠悠之口,让皇上大为赞赏。 但是四公主骄纵惯了,她并不关心政治因素,只是喜欢,于是就想要了来,便跟母妃出主意,说腊八节举办个比赛,谁赢了便将这物件赏给谁。姚贵妃觉得甚是公平,便禀报了皇上,皇上欣然同意,是以这次比赛乃皇上亲下旨意,可见隆重。 京中凡是有资格进宫的小姐夫人皆可参与比赛,甚至包括后宫的嫔妃公主,尤其宫中见过这东西的嫔妃们,皆眼馋的紧,各个牟足了劲想要拔得头筹。 四公主早就想好了要请宫里御膳厨大师傅帮她熬腊八粥,食盒要京城有名的玉器店师傅亲自雕刻,甚至连食盒里摆放的食巾也要有明的绣娘来做,碗筷勺子自不必说,皆要纯银打造。 可是姚贵妃却不许!说比赛求公平,必须要按照规则来,若是公主带头弄虚作假,那必然会惹的皇上不快,四公主央求了好半天都无果,气得几天没吃饭,可依然换不来姚贵妃的首肯,这不一早就起来熬粥,结果熬了一锅黑炭似的糊粥,当时她就把一锅粥打翻了。 还是她的奶娘看不过去,末了帮她现熬了一锅,虽然时间仓促火候不够,但也好歹能入口。可这种比赛只是入口的水平明显不行,眼看着获赏无望,四公主的脸色哪里能好的了。 大家贵族里的小姐们跟四公主混久了,都知道她什么脾气,稍微揣摩就知道她的粥定然不是顶好的,于是纷纷后悔,琢磨着看跟哪家小姐换了才好。 那尚书华瞧了半晌,只发现了三五个食盒普通的,但凡食盒普通,那粥就一定普通,于是她从这几个人中挑了个好说话的,走到对方跟前闲聊。 “宛如,你这粥熬得如何?”她问齐宛如。 齐宛如实在,摇摇头,“不太好,估计数我最差了,我有一样豆子没熬熟呢。” 尚书华安慰道:“那无妨,我熬煮的又过于软烂,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不如你把没熬熟的豆子挑给我,这样你还可以争一争,我听闻只要熬得说得过去的,就可以获得一份赏赐呢。” 齐宛如觉得不大好,但又有些心动,毕竟她也要脸面,头等的赏赐不是人人能得,但一般的小赏赐据说大部分姑娘都能得,若人家都有了她没有,自然也要遭人取笑,她娘亲说了,万一将来寻婆家的时候,被提及腊八粥比赛连个赏赐都没有,很影响名声的。 “这样多不好啊,我怎么能连累你?”齐宛如道。 尚书华一听就知道她心动了,于是加紧忽悠,“哪有什么连累,本来我就没什么希望了,咱俩平日交好,若是能让你得了赏赐也不亏啊。” 尚书华的身份比齐宛如高一些,齐宛如想着日后她说亲当比自己容易,可能根本不在乎这点名声,倒是她自己身无长物,若连粥也熬不好那可成什么了。 “那……”她低着头,觉得很对不起尚书华,“那,那我得了赏赐一定分你一半。” “无妨的。”尚书华握着齐宛如的手,笑得十分可亲,“待会儿咱去外面亭子歇息,趁没人的时候把豆子挑出来就得。” 谢如清在旁边听着,不由皱眉头,想说齐宛如还是太稚嫩,轻易就被人哄骗了去。她原本也不知道这次所谓的腊八粥比赛的牵扯,也是方才听妇人们交谈才了解了一些,赏赐的头面首饰分明是个烫手山芋,是姚贵妃借机丢出去的,谁得了才叫倒霉。那尚书华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哪里有什么好心,只偏偏齐宛如看不明白。 她想了想,明着阻止肯定不好,闹不好还会得罪了齐宛如,只能暗中阻挠,于是便偷偷叫如环撺掇方慧的贴身丫头,告诉她花园里的鱼池子有锦鲤,宫中的贵人们每日都会去赏鲤。 方慧最恨平日接触不到贵人,定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故而一定会去亭中久候,这样齐宛如跟尚书华就没了换粥的机会。 第四十五章 果不然片刻钟后,齐宛如跟尚书华就携伴去了花园凉亭,距离开始比赛还有一两刻的功夫,只要能拖过这段时间就得。 如环跟方慧的丫头在一处闲聊着,说了一两句那丫头眼睛一亮,转头就告诉了方慧,于是方慧便也出去了。 一切应该没什么变故,谢如清稍稍放松些,只等着比赛抓阄。 齐晏之此时正在大殿中,跟一班皇亲国戚还有大臣们寒暄,说着说着就提及到了国事。 尚尚书道:“番邦野心昭然若揭,近日频繁骚扰我朝边境,还不知这个年能否安稳呢。” “尚书所言极是,西北战事吃紧,京城恐怕要增兵支援,可现如今咱们兵源物资紧张,正是无兵可派,若来年扩招,恐怕民心不稳。” 宫中的宴会向来不是单纯的吃喝玩乐,大家闲聊之中就能窥测各方的立场甚至圣意,那尚书向来是皇上跟前的宠臣,是以大家皆围着他交谈。 番邦狼子野心,那他们进贡来的那些珠宝首饰便是祸患,众臣皆盘算着自家夫人姑娘们会不会把这烫手山芋接了来,有庆幸的有后悔的,只恨没早些探听到消。 “若是派兵,将军府余家可谓首选,他家当家自不必说,那余骏青年才俊,当是前途无量之辈……”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如何对付番邦,把将军府推到了风口浪尖,众所周知,余家是太子一党,若将军府的人领兵去西北,等于兵权在握,若是打了胜仗,那军威民望皆会高涨,到时候姚贵妃一党就等于输了一大局。 那尚尚书明里是心如旁骛的皇党,实则暗中支持姚贵妃以及三皇子,他之所以故意将将军府推出来,无非是想让皇上忌惮太子之野心,明里暗里的给太子使绊子。 而将军府也不甘示弱,道:“大家抬爱,只是老夫年事已高,哪里还能带兵,小儿年幼尚无经验,岂能带兵耽误国事,朝中武将众多,定然能有合适的人选,一切由皇上定夺才是。” 尚尚书瞥了眼默不作声的齐晏之,笑着道:“庆阳侯幼年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神童,当日你父亲还曾开玩笑,道是大家族里的公子容易养成纨绔,长大了必要让他上战场历练一番,可惜天意弄人,不然如今庆阳侯定然也是国之栋梁。” 齐晏之笑着点点头,“尚大人所言甚是,晏之如今成了国之米虫,实在惭愧。” 尚尚书之所以拿齐晏之挑起话头,无非是想试探祁阳王的立场,祁阳王一向是支持皇帝的,不参与任何党争,可许多人并不信,因为他与将军府联姻,谁知道明里暗里是个什么心思,于是总想多加试探。如果他是太子党,也好早下手戒备甚至打压,如果他真是皇帝一党,便可以拉拢到三皇子这一党。 可惜祁阳王看似与世无争,实则狡猾的很,从不表露自己的立场,叫人无从分辨,但在众人心里,齐晏之是个胸无城府的废物,肯定容易套话,于是但凡有这样的场合,大家都喜欢拿他开问。 谁知尚尚书却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知道这齐大少爷是真傻还是装傻,自嘲一番说了跟没说一样,还反衬得尚尚书说话伤人心。 “庆阳侯这就是妄自菲薄了,不能行武还不能行文吗,我听闻你平日饱读诗书典籍,做个文臣绰绰有余嘛,皇上如此欣赏于你,将来说不定也能成为国之栋梁。”尚尚书找补面子道。 齐晏之正要开口,九皇子忽然插嘴道,“若是整日读画本子杂书也能成国之栋梁,那岂非人人有望入朝为官?” 毓宁明着好似是挖苦齐晏之,其实齐晏之知道他在为自己开脱,心里也是意外的很,他与九皇子并无交集,严格来说还是“情敌”,实在想不到他会出口帮忙。 尚尚书意味不明地看看九皇子又看看齐晏之,笑起来,“齐大公子可真是性情中人。” 九皇子不足为惧,哪怕齐晏之与之交好,一个废物能有什么用,倒是高看了这个齐晏之,尚尚书打消了心中疑虑,便也不再围着齐晏之说话。 “多谢九皇子。”齐晏之朝毓宁点点头。 毓宁只要瞧见齐晏之就不可避免地想起谢如清,要说心里完全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是多么大方的人,只是既然谢如清已经成了庆阳王夫人,他就做不到仇视或者落井下石,方才出口帮忙完全是看在谢如清的份上——当然,或者也有他欣赏齐晏之地成分在,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 有了这个小插曲,毓宁心情有些郁闷,便从大殿退出来,去往花园子里溜达。 此时阳光正暖,嫔妃小姐们都移到了花厅,正在抓阄分粥。 比赛很简单,便是参与比赛的人抓阄,抓到谁便将自己的粥给谁喝,对方喝过了投票。每个人准备了五份粥,得分最高的会获得奖赏,若有名次相同的则要根据粥的卖相以及宫中的御厨品尝后定夺。 谢如清抓阄的时候姚贵妃特意问道:“如清是南方人,不知你们当地的腊八粥与京城可有不同?”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这问题刘嬷嬷跟她说过,说南方的腊八粥跟京城稍有不同,自从来了京城,她的做法就随了京城,再者这样的比赛,若是因为口味不合导致别人不喜欢,那倒是得不偿失。 故而刘嬷嬷给她的粥普是迎合京城人口味的,若是因此被人扣上一个不是自己熬的罪过,后面可容易说不清。 倒是如环机灵,她回道:“回贵妃娘娘,倒也并无不同,只是略甜些罢了,再有用的材料稍有区别,京城寻不到南方的一些材料,便做了个结合版本,不好吃的话还希望姑娘们谅解。” 姚贵妃点点头,“也罢,说得我倒是想尝尝你家姑娘的手艺了。”她吩咐侍女,“待会儿给我一小碗庆阳侯夫人做的粥。” 第四十六章 被贵妃亲自点名,众小姐又开始嫉妒,尤其是四公主,瞪着谢如清的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如果贵妃尝过后说一句不错,那谁还敢说不好,即便这粥没有那么好,姚贵妃难道还直言说不好?肯定会客气留情面的。 大家心知肚明,姚贵妃不会轻易点名,很可能那赏赐已经有了人选,点了谁极有可能就是给谁,这种情况下,必定所有人都说谢如清的粥好吃。 如今朝局不甚明了,后院里的女子能有眼界看明白的不多,她们大多数还是想获得赏赐,故而这一来,对谢如清越发嫉妒,恨不得它的粥里有老鼠屎,被姚贵妃破口大骂才好。 四公主火爆脾气,抓阄过后就 气鼓鼓地跑回了自己院子,跟身边的奶娘商议:“奶娘,有什么办法不让那狐媚子如意吗?看这情势,母妃定然是想把东西赏给她的。” 这奶娘不是什么老实人,四公主这性子一多半都是她教出来的,听闻如此,眼珠子一转,“我倒是有个办法。”她小声在公主耳边嘀咕几句。 四公主听过后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下巴豆!那母妃……” “嘘,公主小些声音……”奶娘将她拉进屋里关上门小声道:“吃些巴豆粉无妨的,无非是多跑几趟厕所罢了,大可以说是那狐媚子用的材料不干净或者如何如何,总之给她扣一顶帽子不就好了,您放心,这东西少量放无碍的,不会对贵妃造成多大的伤害,前些日子贵妃不是还说有些便秘吗,如此倒是刚好了。” 四公主一向听奶娘的话,听闻说的有道理,当即便同意了,“那你去办,可千万别叫人瞧见了!” “您放心吧公主,宫里是咱的地盘,做点手脚还不是容易的很!” 奶娘说完便出去准备了,此时花厅里的姑娘们刚刚抓阄结束,每个人将折叠好的名字交给宫女,准备好的五份粥也分别交给宫女,分别贴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由宫女随意将抓阄来的写有五个名字的纸条塞进不同的食盒,这就完成了,剩下的就等品尝过后出结果了。 品尝自然不能当面来,故而每个小姐都用屏风隔开,那些分配好的食盒会先被带走,等小姐们准备好了再以此按着名字分配。 那些食盒统一放在一个茶水间里,不得进出,那四公主的奶娘在宫中有一定的地位,想进去自然没人能说什么。 “嬷嬷,您进去可以,可要抓紧些。”看守的宫人谨慎道,“若是被发现了,我可要有麻烦的。” 奶娘笑呵呵塞给他一些钱,“你放心,公主只是想知道谁要喝她的粥,这不是好提前打声招呼么,我进去立刻出来。” “哎哎!”宫人收了钱,胆子也大了,“我给您把门。” 奶娘进去找到谢如清的食盒,将事先准备好的巴豆粉倒进去,而后随意转了转便离开了,她走后没多久,丽妃跟前的老嬷嬷也来了,给的理由相同,也是要给丽妃娘娘看一看谁抽走了她的粥。 那宫人拿钱手软,放一个也能放第二个,于是也就没拦着。 谢如清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她刚好靠窗,能瞧见花院子里的景物,她捧着脸看着宫女们来来去去,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目光,双方皆愣了片刻。 毓宁看着窗内坐着的,刚刚还在脑海里出现的姑娘,不由自主的出了神,像是灵魂被慑住了一样半步也挪不开,他怔怔地看着,嘴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颇为尴尬。 谢如清没想到毓宁会过来,本来想打个招呼,可看他如此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周围瞧着的人太多,她现在是庆阳侯夫人,若是跟外男眉来眼去的会遭人口舌,于是只点点头便移开了目光。 旁边的齐宛如刚巧叫她,“如清姐姐,我担心我的粥不好吃,可怎么办呢?” 这姑娘没能换成粥倒成了心病,本来颇为看得开,都怪那尚书华撺掇。谢如清只好摇摇头表示没事,又在纸上写了“安心”二字。 齐宛如知道结果改变不了,只好点点头,“算了,是怎样就怎样吧。” 没一会儿粥端上来,谢如清得的这一碗味道很是不错,一尝就知道是大厨熬的,于是给评了优等。尝完了也就无事了,她便跟齐宛如一道去了花园子。 “希望我的粥能被太子尝到。”花园湖边有个姑娘说道。 谢如清仔细瞧了瞧,是太傅家的三姑娘林玉兰,她跟齐宛如相视一笑,皆明白她的意思,这姑娘是想进太子东宫的,若能成个侧妃,将来少说也是个贵妃。 另一个姑娘道:“尝到又如何,万一太子没给你个优等呢?” “那也值了啊。”林玉兰颇为骄傲的样子,好像赢不赢都无所谓似的。 其实她之所以如此笃定,是一早在粥碗上刻了暗号,这暗号早就告诉了太子,不愁太子不给优等。 当然,前提是太子要喝到才算。 旁边的姑娘心里却不以为然,被太子尝到难不成就能嫁进东宫了吗,进去也是妾,有什么好骄傲的。 “哎,那不是庆阳侯夫人吗?”林玉兰酸溜溜地看了眼谢如清,“也不知道何德何能,嫁了个废物倒成香饽饽了,贵妃也真是的,非要尝她的粥。” 她故意说得大声被谢如清听见,是明知道她不能说话回不了嘴,就是欺负人。齐宛如替谢如清不平,回道:“林小姐也是大家闺秀,怎得如此狭隘,庆阳侯博学多才怎么就废物了你倒是说说?” 林玉兰哼了一声,“这废物也不是我叫的,全京城谁不知道他废物,别人说得我怎么说不得?” 齐宛如笑她:“别人有当面说的吗,林太傅难道没教育过你不可揭人短吗?这是基本的教养,亏你还是太傅之女呢。” “你!”林玉兰说不过,气得狠狠瞪她,“那我也不像某些人,明明瞧不上还要装作要好的样子,更虚伪呢。” 谢如清扯扯齐宛如的衣袖,示意她勿争口舌之快。然后拉着齐宛如朝凉亭去了。 林玉兰气得不行,“你瞧瞧她们这叫有教养吗?” 旁边的姑娘煽风点火:“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好歹你是太傅之女,她们俩……哦,庆阳侯夫人的身份倒也罢了,那齐宛如有什么资格教训你呢?” 这话不说还好,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人家庆阳侯夫人比你个太傅小姐尊贵,给你脸色也得瞧着么。林玉兰气得浑身发抖,只想教训那个南蛮子! 第四十七章 凉亭靠近鱼池,在这里赏锦鲤是最好的,谢如清跟齐宛如各抓了一把鱼食投喂,一把晒着太阳,很是享受。 “我刚刚好像听到宫女们议论了,说是姚贵妃尝了庆阳侯夫人的粥,夸了句好喝,底下人就开始搞动作,要把庆阳侯夫人的评分全部改成优等呢。” “这么幸运的吗?为什么呀?”有姑娘嫉妒道。 “那谁知道,可能是看她们夫妻俩可怜吧,不过我听宫里的娘娘说,那套头面当真是好看,哎,这下要便宜她了。” 刚巧过来听到的林玉兰更是气得要吐血,偏巧这时候方慧也走了过来,听到头面好看,顿时嫉妒得不行,她阴阳怪气地跟同行的夫人说:“我们家这位侯夫人确实有福气的很,嫁给我家大伯头一天就成了侯夫人,我家婆婆也稀罕她,原本家里是我管事,现在也交给她了,还有我们世子……” 话到嘴边她又吞咽回去,一时嘴快,险些说漏嘴,不过听到的人也都回过味了,这是说庆阳侯夫人跟小叔子还有一腿呢。 怪不得心甘情愿嫁给个废物,原来是不愁闺房寂寞呢! 谢如清耳不听为净,只专心喂鱼,这时候林玉兰走进凉亭靠近她,“呦,侯夫人这是心里有底了吧,好生悠闲呢,不像我们,还未出阁,惦记着能通过这次比赛得个贤良的名声好嫁人,哎,真是叫人羡慕的好命。”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另一个姑娘挤到谢如清跟齐宛如之间,指着池中的一尾鱼道:“哎你看你看,那条鱼是金色呢,呀,可真好看!” 谢如清被她挤得猝不及防,一时没注意脚下,踉跄了一下,林玉兰趁着这时候伸脚绊了她一下,然后又狠狠推了她一把,谢如清重心失衡,惊得叫了一声,她下意识扶着池边栏杆,可那林玉兰实在坏心眼,居然拿指甲掐她的手,她手一滑,头直接栽了下去。 “啊!如清姐姐!”齐宛如被她们挤开,根本够不着她,急得不行。 就在大家以为庆阳侯夫人定然要载进水池湿身的时候,一个身影快速闪过来,速度之快甚至叫人看不清他是谁,那男子一阵风似的闪到水池边,急时抓住了谢如清的胳膊,然后手臂一捞,活生生将她拖拽了上来。 “呀,是九皇子!”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原来冲过来救人的竟然是九皇子。 “啊!”毓宁充过来的时候只顾着救谢如清,没注意将林玉兰挤到了一边,她害人害己,转眼就成自己失足了,可惜她失足的时候却无人来救,跟她一起的姑娘本就瞧不上她一心想嫁进东宫的德行,非但没拉一把,还趁机绊了一下,那林玉兰毫无形象地摔了个倒栽葱,一头扎进了水池里喂了鱼。 可是现场的声音太吵,大家只顾着惊慌失措,只顾着喊人救人,竟然一时没人发现林玉兰掉进了水里。 毓宁吓得心魂皆失,她紧紧抱着谢如清,方才见她要掉下去的时候心都沉到了谷底,只想着若是她有事,他也不想活了。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谢如清,已经喜欢到了骨子里。 为什么就是跟她没缘分呢,只差一步她就成了九皇子妃了,为什么老天也不成全他呢! 抱着谢如清这一时半刻,他心里闪过了许多念头,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想着若能就此天荒地老该多好。 “多谢九皇子。”谢如清惊魂未定,却凭理智先一步推开了毓宁,她能感觉到抱着她的胳膊有多么紧,毓宁心里的后怕与不舍还有悔恨她都能感觉到。她着实没想到毓宁对她用情至深,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人家,越发应该快刀斩乱麻,跟人家保持距离才好。 毓宁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在放开谢如清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已经凉了,“没,没关系。” 他别开眼退了一步。 “呀,庆阳侯来了!”方慧眼尖,看见了被青山推过来的齐晏之。 “别是来捉奸的吧?”有姑娘道。 全京城没有人不知道九皇子心怡庆阳侯夫人,今天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地跟着,不然哪里就这样巧偏叫他救了个正着? “少爷,夫人好像没事。”青山看见谢如清好好站在凉亭里,虽然方才她被九皇子抱得……嗯,有点儿紧,不过人没事就好。他偷偷瞥了眼齐晏之,生怕自己少爷吃味,劝道:“可吓死我了,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然回去刘嬷嬷跟如环可要唠叨死我,是吧少爷,夫人福大命大,没事就是万幸。” 齐晏之方才也是紧着口气,看见谢如清没事就松了,又恢复了平日淡淡的神情,他愁了一眼青山,“要你多嘴劝,我当然知道没事就好。” “啊,哈?我还以为您小肚鸡……不是,吃味呢嘿嘿……” “夫君!”谢如清看见齐晏之,不知道为何,心里一下就有了底。 毓宁被这声“夫君”叫回了魂,怔怔地看着她走向她大的夫君,心里一面惊讶一面酸涩,可谓五味杂陈,拳头不自觉紧紧捏了起来。 齐晏之自己推动轮椅朝谢如清而来,很自然地伸出手,而谢如清也非常顺从地将手交给她,夫妻俩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直到这时候大家才回过神,那个哑巴侯夫人竟然是会讲话了! 夫妻俩互相对望,那眼神你侬我侬,方才还在说三道四的人纷纷闭了嘴,人家夫妻俩明明是恩爱有加! 谢如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也不是演戏,好像就是自然而然地甘愿被齐晏之我住手,然后看着对方,沉浸他的笑眼里,等到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好似已经过了许久。 第四十八章 “救人啊救人啊!有人掉水里了!” 直到有人惊呼,谢如清才回过神,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抽手,齐晏之却不松开,一直握着,她只顾着看向池边,也就随她去了。只见几个侍卫纷纷跳了下去,池边那个跟林玉兰一起的姑娘撕心裂肺地喊着,说是林玉兰掉水里了。 谢如清也是才注意她掉进了水里,虽然她心术不正,但却并不希望她真的淹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没事吧?” 齐晏之笑而不答,他这人看似温和儒雅,其实心凉的很,旁人的死活与他何干,何况这人刚刚想要害他的夫人。 他牵着谢如清的手,滑动轮椅向毓宁走去,当众颔首道谢:“多谢九皇子及时出手搭救如清,晏之心存感激,他日九皇子若有所求,吾必定倾力相帮。” 毓宁僵硬地笑了笑,他心神动荡,有些回不过神,又不敢看谢如清,眼睛简直不知道往哪放好,“无,无妨,应该的。” “如清也多谢九皇子及时相救,若非您来的及时,我今日可就出糗了。” 毓宁第一次听谢如清讲话,有些魔怔了,他指着谢如清的喉咙,“你,你……” “哦,可能是方才受了惊吓吧,”谢如清道,“太医说过,我的喉咙本身无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自己好了,兴许刺激之故。” “那倒是因祸得福。”毓宁心里也替她高兴,本来以为老天不公,让这样好一个姑娘成了哑巴,现在她可以说话,他又感恩老天,哪怕自己娶不到她也知足了,“毓宁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在宫里若是遇上什么事,尽管差人来找我。” “好。”谢如清道。 她看着毓宁孤寂的背影有些怅然,她知道求而不得的心情,越发同情他,想着日后若有机会,定然要补偿他才好。 “夫人?”齐晏之抬头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回应她那句“夫君”,故意叫她“夫人”。 谢如清老脸一红,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盯着毓宁看了半天,再看她家“夫君”的脸色,明明笑着,却又充满了危险,好像她再多看一眼就要生吞了她似的。 “嗯,你刚才喝粥了么,好喝么?”谢如清没话找话问。 说起这个齐晏之就没好气,他运气颇为不好,喝了碗半生不熟的粥,到现在还胃疼,“我给了下等。” 啊?谢如清惊讶,随即笑起来,“你不至于这样倒霉喝了宛如的吧,你也真是,哪怕不好喝也别给人个差等嘛。” 齐晏之哼了一声,“难道要我昧良心给优等?” 谢如清笑得更厉害了,她知道齐晏之挑嘴,一想到他皱着眉拉着脸喝粥的样子就笑得停不下来。 齐晏之狠狠在她手心里掐了一把。 那边救人的人纷纷上了岸,好几个侍卫把个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林玉兰托上来,她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却要被几个侍卫抱着拽着,大家闺秀的形象荡然无存。 “你们好生无礼!”有跟林玉兰交好的姑娘指责道:“谁叫你们这样……这样”抱着林小姐这话她说不出口,急得跳脚。 侍卫们委实冤枉,不抱着怎么救人啊,难不成拿渔网捞嘛? “哎呀,林小姐都掉进水里了,还顾那些虚礼做甚,横竖将来她的夫君不嫌弃就好,咱操心个什么劲?”有那幸灾乐祸的姑娘道。 “就是,保命要紧,大不了叫抱得最紧的那个负责就是。” 这话一出,那抱得最近的侍卫吓得手一抖,林玉兰直接摔在了地上,她一口水吐出来,呛了个半死。 不过这林小姐的身材当真是好,胸脯挺着,小腹平坦,离得近的几个侍卫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还不快把我家小姐抬回房间去救治,都愣着做甚!”太傅夫人的丫头搀扶着踉跄而来的夫人,一边跑一边喊,“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把我家小姐丢在地上不管!” 这谁还敢管啊,侍卫们生怕被太傅小姐赖上了,虽然娶个太傅小姐也不亏,但她都当众被这么多男人抱过了,将来娶进门,家里岂不是绿草遍地,还不被人嘲笑死? “宫里的嬷嬷呢,宫女呢!”太傅夫人喊道,“都给我来救人,要是我家玉兰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 太傅好歹是太子的老师,身份地位摆在这,太傅夫人的命令还是有效的,周围的宫女嬷嬷们纷纷上前将个半死不活丑态出尽的太傅小姐抬到了姚贵妃的寝宫。 有人落了水,大家自然不好再继续赏景,再者比赛结果就要出来了,她们便纷纷回到了花厅等候,可等了许久不见姚贵妃来,众人皆疑惑。 “贵妃娘娘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或者是身体不舒服了?” “不能吧,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这时候花香满满的花厅里忽然传来一股臭不可闻的气味,小姐们纷纷捂住鼻子,寻找气味来源。 “谁啊这么不顾脸面,当众放屁?” 好像为了配合她这话似的,一声非常大的咕噜声传出来,听着跟放屁一样。 有小姐直接噗嗤笑了出来,可有那离得近的人却笑不出来,“谁啊,快些出去吧,太臭了!” “咕噜”的小姐可不止一个,她们不是放屁,是闹肚子,一时控制不住,竟然当众拉了裤子。本来是想忍一忍,然后不声不响出去,毕竟丢人,可现在却成了众矢之的,谁先动谁的脸就算是丢尽了。 可这种事到底是忍不住的,有个姑娘实在受不了,因为她又想上厕所了,所以当众跑了出去,她一跑,另外几个也忍不住了,先后都跑了出去。 “她们……这是怎么了?” “别是拉稀了吧?” “怎么会……” 有人闹肚子是正常,毕竟人吃五谷杂粮,可好几个人同时闹肚子就不正常了吧,分明是吃坏了东西了吧? 可大家进宫还没来得及吃宴呢,怎么就吃坏了?别是……吃了谁家的粥吧? 小姐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准是吃了粥的缘故,你们瞧,出去的一共四个,十有八九是同时吃了一个人的。” “那还有一个呢?” 大家的眼神开始在花厅里找寻,也不知道是想看人热闹还是单纯不想再闻臭味。 “别是……贵妃娘娘吧?”有人提了一句。 很有可能了,贵妃迟迟不出来,极有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贵妃只吃了一家,那岂非就是…… “呀,庆阳侯夫人下毒了吧?” 第四十九章 谢如清一愣,她心里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如果这几个人都是喝了她的粥闹了肚子,那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因为早上大家都吃过了,并没有人不适。 是谁?目的是害贵妃还是害她? “如清姐姐?”齐宛如推了推她的胳膊,小声道:“你说她们会不会是喝了我的粥啊,我那粥半生不熟的,肯定会……” “没事,不是你。”谢如清的脑子加快转着,一边观察着在场人的神情,大家都是一副蒙在鼓里的样子,显然并不知情,只有……只有丽妃娘娘神情自若。 还有没出现的四公主,若说谁第一个想嫁祸她,那非四公主莫属,但是四公主会拿姚贵妃做堵么? 此时姚贵妃寝宫里,太医们忙成了团,有个落水狗林玉兰,还有个拉到虚脱的贵妃娘娘,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实在是手忙脚乱的很。 “太医,我母妃怎么还……怎么还不好啊!”四公主着急了,她原本以为不会太严重,谁知道姚贵妃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跑了七八趟厕所,什么人也禁不住这样拉啊! 她心里害怕极了,只担心是奶娘下巴豆下太多,导致母妃拉稀不止,万一,万一人要出个好歹,她齐岂非成了凶手? 这时候姚贵妃虚弱地躺在床上,脸已经瘦了一圈,蜡黄蜡黄的,眼看着是要撒手人寰的样子,伺候的嬷嬷宫女们都急得团团转。皇上听闻贵妃不适,丢下一干大臣跑来看她,一进门就大发雷霆,“怎么回事,你们都怎么伺候贵妃的!” 皇上一来,太医们更哆嗦了,颤巍巍地跪下来,“回,回皇上,臣怀疑贵妃娘娘是误食了巴豆……才,才导致拉稀不止。” “什么?巴豆?”皇上震惊了,“谁有那么大单子给贵妃下巴豆?” “皇上,老臣怀疑不止是巴豆。”有另一个太医说,“臣怀疑还有藏红花。” “什么!”皇上简直糊涂了,怎么又是巴豆又是藏红花,这到底是要做甚? “皇上,贵妃娘娘这几日正逢月事,那藏红花乃活血之物,巴豆加上藏红花,是雪上加霜。”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给朕察!”皇上雷霆大怒,下令严查下毒之人。 “皇上,”四公主的奶娘跪下来道,“贵妃今日早上吃饭还好好的,方才喝了一碗腊八粥后就闹肚子,虽然不好怀疑今日来的小姐们,可……” 腊八粥?皇上惊奇,“不是大家都喝了么,贵妃喝的是谁的?” “回皇上,贵妃喝的是庆阳侯夫人熬的粥,贵妃娘娘好奇南方的腊八粥跟京城有何不同,所以独喝了她的粥,另外方才有人来报,道是花厅里也有四个小姐一起闹肚子。” 这就再明显不过了,五个人一起闹肚子,那就是同时喝了一个人的,皇上此时心里却有些游移,若是别人,他可能毫不犹豫地会把人抓了,可是晏之的夫人……他总觉得不是那样的人。 “派人将谢氏跟庆阳侯来。”皇上发话。 是叫而不是抓,也不是请,好似是叫一个很熟稔的人一样,奶娘心里一沉,觉得事情要有变。 很快谢如清跟齐晏之一起来面见皇上。齐晏之坐在轮椅上点头行李,谢如清正要跪,却被皇上免了,“就别讲究虚礼了,朕问你,粥可是你自己熬的?” 谢如清正要说是,齐晏之抢道:“并非,是易阳楼的师傅亲手熬的。” 谢如清一愣?什么?易阳楼师傅熬的? 皇上一笑,“倒是会弄虚作假,为何不遵守比赛规则呢?” 齐晏之道:“还请皇上恕罪,臣心疼夫人半夜起来熬粥,故而下了一些昏睡药让她睡了,臣自作主张从易阳楼要来一锅粥,现在臣家里还有半锅呢。” 谢如清愕然,齐晏之居然给她下昏睡药?就说她怎么睡得那样死呢,还侥幸没耽误熬粥,原来早就调了包? 皇上哭笑不得,原本是来审案子的,却叫这孩子搞得一点都不严肃了,“你可知贵妃娘娘还有另外四个小姐吃了你们的粥,现在腹痛不止?” 齐晏之依旧淡然道:“方才听说了。” 皇上都没脾气了,这孩子怎么有点气人呢?“你那粥怎么回事,别跟没事人似的,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照样定你们的罪!” “臣不知道。”齐晏之诚实道。 谢如清险些当着龙颜喷了口水。 这大少爷实在有点出人意料,跟皇上这么不见外呢,这是要诚心气死皇上吧。 皇上让他噎得够呛,他这意思明显是——我只管疼媳妇,从外面买了粥,至于谁喝了有什么毛病他一概不知道! “你们家的粥喝出了事,一句不知道就完了?” “臣确然不知道,早上臣喝了一碗还好好的,谁知道为什么进了宫就不好了。”齐晏之稳坐轮椅,一点没有被审问的自觉。 皇上却沉思起来,若说人有偏心,他确实是偏信齐晏之,说是因为他娘也好还是单纯信这孩子也罢,总之他信不是他所为,至于他媳妇……皇上方才观察谢如清,她明显是被蒙在鼓里的,若说有没有可能进宫之后又下药,那到也不一定。 “谢氏。”皇上对谢如清开口,“朕记得上次你还不能开口,怎么这会儿倒会说话了?” “臣夫人本来就会说话。”齐晏之又抢话道,俨然是个护妻狂魔。 皇上气得直掐眉头,“朕是问你夫人缘何忽然会说话了,她既然会说,你就少说两句。” 齐晏之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被威胁之意,“哦,那您少问两句,她刚刚好,说不得太多。” 谢如清:“……” 皇上深吸了三口气,一点想问的心情都没了,气得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俩先在这老老实实待着,等朕去查!朕可警告你齐晏之,若是真与你们有关,朕一定封了你这张嘴!” “是。”齐晏之颔首。 谢如清紧紧咬着后槽牙才没笑出声,憋得快要升天了,好容易等皇上出去,直接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 笑了好半天谢如清还没止住,仿佛被戳了笑穴,笑得肚子疼也停不下来。 “哎,夫人,再笑肚子要疼了。”齐晏之戳戳她的头,“至于么?”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谢如清更笑得止不住,一只手扶着轮椅,恨不得笑趴在地上,“别,你快别说话了,我要笑死了哈哈哈……” 第五十章 齐晏之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只好等着她先笑够了,他从身上递了一方帕子给她,“你难道没什么想问的?” 谢如清拿着他的帕子擦眼泪,这会儿才想起来该质问他为什么给自己下昏睡药。“你干嘛不告诉我呢,我还沾沾自喜呢,以为自己绝顶聪明,第一次熬粥就那样成功。” “还不错啊,如果没糊的话。”齐晏之笑道。 “还不是因为你下药才糊了!”谢如清气这人可恶,明明是他搞的鬼还来揶揄她。 齐晏之摊手,“按照道理讲,我不下药,你也会熬糊了,说不定会熬成浆糊,你那锅粥我看了,放的时间不对,米已经熬过了头,有的豆子还不熟,还有没放……”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谢如清可算体会到皇上的心情了,这人简直可恶到家了! 齐晏之笑出了声。 这厢其乐融融,宫里却因为下巴豆的事闹得人心惶惶,众人不知其中内情,只知道粥是庆阳侯夫人的,但是看皇上的意思,好像下药的另有其人。 “如清姐姐不可能下药的。”齐宛如跟前来查案的宫人道,“从进宫起我便与她在一处,她根本没有机会,再说了,怎么可能在自己的粥里下毒,这不是明白着叫别人怀疑自己么,肯定是有人嫁祸的!” “那可不一定,”有小姐道,“不是说粥不是她自己熬的么,万一是宫外买的粥不干净呢,这都是难说的。” 这个的确是说不清,若是外面买来的粥有问题那真是防不胜防。 “这个也不可能,”齐宛如想到了什么,指着小姐中的一个人道,“赵小姐的粥也是从易阳楼买来的,她的粥就没有问题。” 那赵家小姐有些恼,毕竟谁也不想承认自己的粥不是自己熬的,但是既然被问到了,不承认也无用,皇上肯定会查,到时候再得个欺君罪,那更加得不偿失,只好点点头,“是。” “那也难说。”丽妃忽然开口道,“万一她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呢,进宫没机会下药,在家里完全有机会的。” 丽妃一开口,附和的人就更多了,“就是就是,谁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或者她的目的也不是贵妃娘娘,而是其中的某位小姐呢,以前得罪她的小姐可不少,她说不定就是报复!” 这些小姐们倒也知道自己以前欺负人家会被人家记恨,好容易逮着个栽赃的机会就落井下石,唯恐那庆阳侯夫人哪一天把药下到自己头上。 齐宛如说不过这些人,急得要哭,情急之下,她叫如环去请九皇子。如环却犹豫,她不知道小姐姑爷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是不是能自救,如果能自救倒是不必去请九皇子,本来姑娘跟九皇子的事就传的很难听了,这样更叫她们有话可说。 只是她没想到,她犹豫的功夫九皇子自己来了,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又是跟谢如清有关,他怎么可能不来。 “李公公,”毓宁撩袍进来,不过数月,那气度就好似不一样了,身上的稚嫩气少了许多,叫人心生敬畏。 “九皇子。”李公公恭敬道。 “嗯,可查出来了?”他环顾花厅里的小姐嫔妃们,看似无意一看,实则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进眼里。 “回九皇子,不曾。”李公公附耳道,“目前证词对庆阳侯夫人很不利。” 这李公公是皇上心腹,自然了解皇上的立场,这罪是定不到庆阳侯夫人身上的,可是瞧庆阳侯夫人不顺眼的人太多,大家都把屎盆子扣给她,如何也说不清,他回头恐怕不好交代。 九皇子是站在庆阳侯这一头的,李公公个老人精,就把这难题抛给了九皇子。 毓宁想了想道:“各位小姐带来的粥,从离开自己开始,到分配给人品尝,这期间都有谁经手?” 李公公一听就明白了,立刻叫人传照所有的人,不一会儿,数十个宫女宫人都聚集到了花厅,一个个说自己负责什么,期间去了哪,有没有人能佐证之类。 毓宁仔细听着,待所有人说完之后问那个负责看管茶水间的小宫人:“你看守期间,可有人进去?” 那小宫人做贼心虚,口袋里还装着收受的贿赂,实在无法镇定,九皇子一叫他,冷汗就直接下来了,跪在地上的功夫,脑子里犹豫着是要保命还是为了钱豁出命,末了一咬牙,心想想赚钱就要胆子大,于是摇头否认:“回九皇子,不曾。” 毓宁晾着他,没立刻说话,花厅里一瞬间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九皇子打的什么注意。那小宫人越发心慌,手攥着衣角,肉眼可见的汗湿了。 许久之后毓宁才开口,“你叫什么名字,来宫里几年了,家里可有人?” 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说家里人,小宫人的心理防线就塌了,立刻磕头认罪:“九皇子赎罪,我,我说了假话,这期间是有人进去过……” 他一招供,那边丽妃以及她跟前的嬷嬷脸色就变了,虽然非常隐晦,可还是被九皇子收进了眼中。 宫人交代的很清楚,进去过的只有四公主的奶娘跟丽妃跟前的嬷嬷。丽妃跟前的嬷嬷当场给自己开脱,说进去不过是为了看丽妃娘娘的粥给了谁喝,谁也没问什么,自己倒先说了一通。 反观四公主的奶娘倒是淡定,她是知道太医已经查验出了粥里有藏红花,所以断定这药肯定是丽妃下的,而丽妃却一直心存侥幸,以为自己下藏红花的事没人知道,于是话里话外的将这罪名栽赃给四公主的奶娘。 奶娘却想利用她这一点,将下巴豆的罪名也栽赃给她,她等那老嬷嬷说完了才开口道:“丽妃娘娘,昨儿您去我们贵妃处吃茶,可记得贵妃娘娘来了月事?” 第五十一章 丽妃脸色一变,她立刻意识到下藏红花的事没包住,当前形势已经于自己不利,于是打算继续扯谎,“哦?什么时候的事,我如何不记得,昨日我去姐姐宫里吃茶,只记得姐姐宫里的凉果很好吃。” “是吗,那凉果是不是被您一个人吃了的,贵妃说自己身子不适吃不得,您只记得吃,倒是不记得这些?”奶娘逼问道。 那丽妃不慌不忙:“我怎么会不记得姐姐身子不适,她向来有胃寒之症,自然要少吃寒凉之物。” 好个狡猾的丽妃,居然就不承认她知道贵妃来月事的事。的确,这种事虽然心知肚明,可只要没明说,如何都可以否认。 奶娘却以退为进,说道:“既然丽妃娘娘不知道贵妃来月事的事,那下藏红花的恐怕另有其人,李公公,还要劳烦您多费心查查了,我们四公主急得够呛,就怕宫里有人加害她的母妃。” 李公公也是个会看事的,且不管四公主的奶娘进了茶水间有没有动什么手脚,但贵妃想借这次机会除掉丽妃却是真的。那四公主是先皇后所生,皇上如何也不会降罪,哪怕真是她下的巴豆又能如何,横竖就是被骂一顿,倒是若趁此机会卖贵妃一个人情,除掉丽妃,那反而是聪明人该干的事。 于是李公公看了看九皇子的眼色,当即命人去丽妃寝宫搜查,果然查出丽妃处有几包藏红花。只是丽妃并不承认,说自己用来入药调理气血的。而李公公随即又问了藏红花的出处,丽妃道是太医院给的,后来又查了太医院的开方记录,用量对不上,这才判定藏红花是丽妃下的。 腹泻是小事,另外几个小姐吃了药很快就好了,唯独丽妃因为月事吃了藏红花,险些雪崩,遭了好大的罪,于是丽妃成了罪魁祸首,人证物证俱在,她自己也承认了,大家居然也没人再关注巴豆的事,顺理成章把所有罪名都扣在了丽妃头上。 丽妃被皇上贬到了冷宫,姚贵妃虽然是遭了一番罪,却除掉了一个眼中钉,也算是因祸得福。 只是唯独那头面没能送出去,那腊八粥的比赛因为出了这当子事没能进行下去,也就不了了之。 再有,庆阳侯夫人忽然开口说话的事也传遍了京城,大家都当成个奇事来谈,越传越神奇,竟然还有人说是菩萨显灵,降了甘露于她,才导致能开口说话。 老太君听了这传言,笑了半天,“这也说不准哦,我们如清有佛祖保佑,以后福气大着呢。” 谢如清来将军府看老祖宗,坐在她跟前,听见这话也笑起来,“哪有那样神,若由着他们传,那我明日大概就能升仙了。” 老太君笑起来,“不管如何,你能开口说话我就放心了,不然我心里老存着遗憾,将来见了你母亲也不知道如何交代。” “快别这么说老祖宗,我那是意外,怪不得谁,再说我即便不能说话也能吃能睡,没什么好遗憾呢。”谢如清道。 三嫂子笑道:“瞧见没有老祖宗,这是拐着弯儿夸她夫君呢,咱们庆阳侯会疼媳妇,把咱们如清道心收的服服帖帖的。” 婚后的妇人过的好坏,言谈间就能表露出来,大家都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谢如清在家分明是个吃得好睡得好只管享清闲的人,不然不能神态自若地说出那样的话,再瞧她一脸轻松,气色好又圆润,定然是生活美满。 只是,老祖宗可有庄心事,吃过饭后,她把谢如清单独留在房间里询问两口子闺房之事。 “如清,你跟你夫君可成了?”老祖宗开口便问。 谢如清又红了脸,上回能装聋作哑地糊弄过去,这回恐怕得好好斟酌说辞,她抬头看着老太君,真诚道:“老祖宗,他尊重我。” 老太君怔了怔,看了她片刻,没说话,这世上所有的女子的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喜欢不喜欢都是一辈子,又有几个女子新婚当夜是心甘情愿呢?她不由想起自己当年,成亲当天心里的紧张不得与人说,她也想过如果能多给她几日准备就好了,跟夫君多了解一下,让自己在婆家多适应几日,但自来新婚洞房,没有人给这种准备,如今如清遇上了这样能尊重她的良人,是多么难得的事呢? 谢如清在心里赌,赌老太君懂她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忽然生出一种感动,这是之前没有过的,齐晏之没有勉强她,这个对男子而言太难能可贵了。 她甚至偶尔会设想以后若不走会如何,跟齐晏之做朋友……其实也挺好的。 “如清啊,”老太君颇为感慨道,“你是个有福气的,以后老祖宗再也不提这个了,什么时候有了喜再告诉我不迟。” 谢如清心里松了口气,但同时又因为那句“有喜”怔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也幻想了一下,也许她这一世老天可怜她,能给她一个孩子呢? “如清姐姐!”余烟在外喊道,“你可好了?” “瞧瞧这孩子!”老太君笑骂道,“多大了还是这样不稳重,真是不叫我省心!” “嘿嘿!”余烟跑进来,贴着谢如清站,“我想跟如清姐姐说说话嘛,每次她来老祖宗你总占着她,我都说不上几句话的!” 老太君哭笑不得,“倒嫌我碍事了!” “那我把人带走啦!”余烟拉着谢如清的胳膊朝外走。 谢如清无奈,她其实有时候会躲着余烟,这孩子喜欢九皇子,偏偏喜欢拉着她说心事,她颇为尴尬,现在会讲话了,那更不得了。 “如清姐姐,”回到房间后,余烟拉着谢如清坐在塌上,心事重重道,“我爹好像给我相中了一户人家,我不想嫁。” “你父亲可与你说过了?”谢如清问道。 余烟摇摇头,“是母亲与我通气的,说叫我心里有数,是大理寺卿家的长子,我没见过他,不知道你可曾见过?” 大理寺卿?谢如清记得他是太子党,余家竟然这样明目张胆支持太子么?她对政事不怎么了解,但也知道凡事不要太过出头的道理,余家在朝中举足轻重,本就是烈火烹油,若是再这样公然站队,岂不是会惹皇上忌惮? 第五十二章 只是这种事她也插不上嘴,谢如清斟酌道,“你这时候不要想太多,若是真有什么想法,可以与你母亲商议,千万别跟你父亲顶嘴。” “可是……”余烟皱着一张脸,颇为愁闷。 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换做是谁也忧心,何况余烟有意中人,谢如清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劝慰几句了事。 从将军府出来,谢如清去药铺转了转,她第一次插手生意,颇为认真地询问了一些日常事务,啰嗦了半日才有,出来后又过了两条街,在马车里等如环进华医堂买药。 如环走近店里,递给柜台一张药方,掌柜看了看药方,抱歉道:“姑娘,这两味药我店里暂时缺货,要不您到别家问问?” 如环疑惑,“这是两种常见药,怎会缺货呢?” “不慢您,的确是缺货,不然我们还能有生意不做么。”掌柜为难地叹口气。 如环只好作罢,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隐约听见内堂有人道:“这生意是没法做了,要什么都没有,到了年底非亏空不可!” “那有什么办法,上面不给银钱囤货,咱也使不上劲不是。” “唉,王妃也真是糊涂……” 谢如清坐在车里,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如环上车来跟她说了药的事,她听完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叫马车走。 忽而外头一阵车马杂乱声,有人吆喝着避开闪躲,谢如清皱眉,掀开帘子问出了何事。 哪知还不等车夫回话,那横冲直撞的马车就横到了跟前。 京城的道宽窄有度,按照身份划分行车范围,有那身份高些的,车马自然宽,但基本都可通行,不会影响行人或者其它车马,而这辆不知是哪家如此嚣张,竟然驾车了一辆几乎跟道一样宽的车,这车高而宽,有棚有壁,如同把一间房屋摆到了车上。 “前面哪家马车不长眼!太子车驾还不速速避让!”那车夫也蛮横的很,挥着马鞭险些敲在谢如清的车上。 谢如清如今是侯夫人,那车马规制摆在那,一个太子跟前的马夫竟然如此无理! “夫人,您甭放在心上,咱们又没有占道,不怕他。”谢如清的马夫是齐晏之的人,他得了少爷吩咐,一切以夫人为重,别说遇上太子了,遇上皇上也不能委屈了夫人。 谢如清笑了笑,心道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手下,那齐大少爷自己跟皇上没大没小,手下人就敢跟太子当街叫板。 车马没有避让反而继续前行,后面太子的狗腿子不干了,吆五喝六地嚷嚷着,说要办他们,谢如清这时掀开帘子,含着些许笑意斜睨太子车夫,“是你要办我还是太子要办我,可说清楚了,免得惹出什么误会来就不好了。” 那车夫的脸僵了僵,似乎是没料到对方丝毫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他正要说话,太子车马里有人探出头来,“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庆阳候夫人啊。” “谁?”太子也探头出去看了看,“庆阳候夫人?” 太子暧昧地看看车上的齐之远,再端详两眼谢如清,笑道:“怪不得老九魔怔呢,这庆阳候夫人果真是举世无双呢。” 另一边的林玉兰不高兴地挂了脸,嗔怪道:“莫非太子也喜欢这样的?” “漂亮女人谁不喜欢,不过我从不夺人所好,更不想娶个被好几个男人惦记的女人回来,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太子阴测测道。 齐之远哼了一声,像是说给别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跟太子不一样,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娶,管他有几个人惦记,有几个我除他几个!” 谢如清看见林玉兰的时候讶异了片刻,她怎么也没想到林玉兰路上公然跟太子出游,这是非嫁进太子府不可了啊? “原来是太傅小姐。”谢如清笑着打了声招呼,讽刺道:“太傅小姐前几日才落了水,还是多休息几日的好,在街上吹风可还行?”她又看向车夫,“还是驾慢些的好,几层帘子挡不住风,吹坏了太傅小姐你担待地起么?” 说完放下帘子,让自家马夫继续行。 “当真是可恶!”林玉兰低骂了一句,那牙尖嘴利的谢如清这是拐着弯说她心急想嫁给太子! “出来玩,生什么气呢?”太子吩咐道:“咱们就先让侯夫人先行吧。” 林玉兰天生气量小,见太子迁就谢如清,又气又酸,简直想骂街。 隔几日,谢如清一早去王妃屋里,在院中遇上了齐之远,齐之远一愣,仗着无人,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嫂子躲我躲的紧,自打您开了金口,唯独没与我说过话,怎么,瞧不起我?” 这声嫂子越叫越暧昧,听着都变了味了,谢如清恨不得当场甩他一巴掌,但是面上还得忍着,“世子严重了,未免王爷再大动肝火,还是不说话的好,你觉得呢?” 这话不客气,齐之远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谢如清,心里一边想着迟早把她据为己有,一边乐呵呵答应,“嫂子说得是,我先走了,改日聊。” 聊你个大头鬼,谢如清心里骂着,转身进了屋。 “如清你来得正好。”余氏笑着道,“马上年底了,你明日有时间替我跑一趟药铺,没有旁的要紧事,就是例行过去瞧一瞧。” “是,”谢如清笑着应了,心知王妃这是起了疑心,彻底要查方慧了,“只是我对药材一窍不通,怕给姨母耽误事。” 自从谢如清会说话,余氏对她的态度就有些奇怪,当日在宫中她忽然开口,余氏喜得什么似的,不知道的以为她得了个宝贝孙子。后面几日她见了面总要感慨两句,说如清开口是老天降恩如何如何,只是说多了,就难免带出几分遗憾的味道。 “无妨,谁还不是从不熟悉开始的,我以前接触这些的时候还不是一头雾水,慢慢就熟悉了,余氏递给她一串钥匙,”这是家中库房的钥匙,给你一份儿,往后你多帮我盯着些。” 库房的钥匙跟账本,就代表家里的大权,连你个也给了她,那方慧以后就什么都没了。谢如清知道余氏这是在笼络她,只是不晓得她打了什么算盘,难不成以后还真要她跟齐晏之一直住在王府么? 第五十三章 晚上吃饭的时候,谢如清与齐晏之所起这事,他只是笑笑,“给你收着就是,闲了就管管,累了就不干了,不是多大事。” 听听这大爷口气,谢如清失笑,外人皆道齐家大少爷可惜,与诺大的王府失之交臂,岂知人家压根儿瞧不上王府,白给都嫌累。 “你笑甚?”齐晏之放下筷子,笑着瞥了他一眼,“你若是真想管,我给你一份更大的。” 谢如清一愣,有点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说不要有点伤感情,说要又像是开玩笑,怎么都透着尴尬。 似乎不知不觉的,她跟齐晏之就到了有些尴尬的境地,并不像前段时间做朋友那样舒服自然,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年节的时候,皇上要去北苑狩猎场。”齐晏之自然地转了话题,“去玩么?” 谢如清心里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她笑了笑,欣然同意,“好啊。” 第二日谢如清依照王妃的吩咐去了华医堂,吴掌柜亲自将她领到了后堂。 “夫人您请上座,我这就去帮您拿账本。”吴掌柜颇为恭敬,好似还有些畏惧的样子,话也不肯多说,好像来的夫人是个蛮不讲理的外行似的。 谢如清叫下他,“吴掌柜不忙拿账本。” “是,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咱药仓的储备可够几年?”谢如清不与他绕弯子,直接问。 吴掌柜愣了一愣,不晓得谢如清是个什么路数,或者是她到底是不是个外行瞎指挥的棒槌,以前世子侧妃来,每次只管要账本,要来就打发他们出去,也不问药材从哪进,储备质量如何,更不问与竞争对手相关的问题,并且武断的很,她决定的问题也不管别人同不同意,总之搞得几个掌柜见了她就头疼。 这位大少爷夫人……罢了,吴掌柜先如实回禀:“半年不到。” 谢如清点点头,跟她,不,是跟李掌柜预计的差不多,华医堂如今就是个空壳子,现讨现卖,资金链几乎已经断了,若不是仗着以前的口碑名气,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不要账本,你跟我如实说账上还有多少现银?”谢如清搁下茶碗,一副聊天儿似的口吻。 吴掌柜心里却不敢放松,这大少爷夫人虽然看着比世子侧妃面相和善,但谁知道这些夫人藏了多少心思,那世子侧妃说话也是笑眯眯的,可就是不办人事。 “只余两千。”吴掌柜回道。 即便有心理准备,谢如清还是吃了一惊,华医堂这样大的药铺,总铺的现银居然只有两千两?齐晏之的药铺不以店铺经营为利,规模比华医堂小许多,周转资金少说也有十万两,只剩两千两还开什么铺子? 便是老太君给她的一些个小本铺子也不至于困难成这样。 谢如清半天没说话,吴掌柜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夫人这样问,是瞧过账本了吧?” 是,方慧给王妃的账本做得漂亮至极,谢如清如何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现状,她问:“世子平日不过问?” 这华医堂原本是王府的产业,王妃的那家药铺规模小,是嫁入王府后王爷赏给她的,后来就合并成一家,铺子的账是方慧管着,外面的事却是齐之远管,若是资金断了,他不肯能不知道。 吴掌柜犹豫片刻,似乎是在赌谢如清不是另一个棒槌,咬咬牙说出低情,“账上的现银其实跟夫人看到的账本上记录的是一样的,只是被世子侧妃挪用了,只要世子有需要,她就会将一部分银子转回来,至于世子知不知情,我就不大清楚了。” 好个胆大包天的方慧,谢如清算是清楚了来龙去脉,方慧那张嘴,只要她想,什么人都事都瞒的过去,那齐之远也不是什么尽职尽责的,过得去就不过问,可不正给了方慧钻空子的机会么。 谢如清道:“我这里有个小道消息,明年初药材价格会稍有回落,我们需要囤些货,吴掌柜可有资金周转的法子?” 这下轮到吴掌柜吃惊了,他久在药行混,自认为积累了不少人脉,若有小道消息,没有他不知道别人先知道的道理,前些日子他才收到年底要涨价的信儿,还感慨没有早早准备,大少爷夫人的消息居然比他还灵光,她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可当真?”吴掌柜一改方才观望迟疑的态度,显然是把谢如清排除在“棒槌”之外了。 “王妃叫我跑这趟腿,我总不至于坑了铺子。”谢如清点头,“万真。” 吴掌柜斟酌起来,按道理讲王妃不会真把药铺的产业交给大少爷夫人,她只是个跑腿办事的,如果换做一般夫人,来说两句客气话,喝完茶例行问一问就得了,谁还真费心呢,要说故意坑铺子一通,那也不是个聪明人干得事,便是想坑,也不见得能坑了这么多内行。 若说年初降价也不是无迹可寻……吴掌柜思量片刻功夫,便肯定了这消息是真的,而且华医堂还是除了她的消息来源,恐怕第一个知道的,若是能抓住这次机会,华医堂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可大少爷夫人为什么这么好心帮华医堂呢,纯粹好心……还是内斗? 府里后院的事这些做生意的人掰扯不明白,总之吴掌柜断定大少爷夫人是继世子侧妃之后,未来世子妃之前最为靠谱的一个,于是就把药铺的大事小情都给她做了交代。 谢如清从华医堂出来已经是临近傍晚,以前她不怎么管家事,从来不知道还能这样累,她扶着腰上了马车,叫如环给她揉捏。 “姑娘,”如环一边给她揉着一边问,“我有件事想不通,您跟大少爷完全可以自立门户,做什么还要给王府白出力呢?王妃虽然是您表姨母,可那也是两家人,再说了,就是亲生闺女嫁了人那也不见得一条心,您怎么还……” “这么傻卖力气?”谢如清替她补完了难听的。 “这可是您说的啊。”如环笑了笑。 “那不然你叫我做什么,每日在家绣花?”谢如清当然不能解释说她要复仇,只开玩笑道:“打发时间呗。” 这是齐晏之的口吻,她不自觉就学来了。 “这倒也是,”如环也不知道小姐怎么跟以前不一样的,反正以前的小姐恐怕宁愿在家绣花也不管这些,“那您也悠着点儿,费这么多心干啥呢,王府也不是咱的,累坏了自己那不是得不偿失么。” 谢如清:“好好好,我听你的……哎,怎么回事!” 第五十四章 话说到一半马车便一阵猛晃,谢如清直接压在了如环身上,外面马车夫喊道:“夫人坐稳了!” 马车走到半道的时候拐弯,忽与一辆拉着两只大木桶的马车撞上了,这马车不知道是不是去投胎的,行的极快,还不看道,换做是谁恐怕也躲不过去。 这马车夫齐大是齐晏之千挑万选的,危急关头好险稳住了受惊的马,没叫马车翻了,只是对方的马跟吃了药似的一直发狂,拖着车原地打转,把路口堵得死死的,好几次险些再次激怒王府的马。 齐大吼道:“你们的马怎么回事!” 对方车夫好像已经被他的马控制了,根本没有任何作为,那疯马摔了两下竟然把他摔下去了! “明明是你们的马吓着它了!”这车夫摔到地上倒是开始嚷嚷了,指着齐大狂骂。 齐大被他吵的分神,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马,眼看那匹发疯的马要把车弄翻,他果断控制马掉头。然而就在此时,对面车上的两只大桶忽然滚落,摔到地上盖子打开,一些黑色液体喷溅出来,里面竟然装了黑漆漆的油! “嘶——!”齐大的马身上溅上了黑油,惊得撩起前蹄嘶吼不已,马车也跟着原地转圈,车里的谢如清跟如环根本坐不住,在车里四处碰壁,摔得根本站不起来。 “姑娘!你拉着我……不不,你抱着我吧,关键时候我能给你垫一垫!”如环伸着胳膊去够谢如清,可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一会向西一会儿向东,根本抓不住谢如清。 “你自己扶好!”谢如清抓住了窗户,总算稳了下来,她朝外看了看,发现距离地面不远,正待跳窗出去,齐大却忽然切段马绳,跳上马背,一掌劈向马的头,那马两眼一翻,竟然就这样晕了! 周围看见的路人纷纷惊呆,谢如清也惊诧的很,平日看齐大个头不大,不像是有功夫的,居然身手这么好? 齐大劈晕自己的马还不算,居然又跳起来劈晕了那匹疯马,那马似乎疯得彻底,劈了四五下才彻底晕了,街上终于安静下来,周围的看客纷纷鼓掌叫好。 “夫人没事了,您先别下来了,外面全是油……” “小心他要点火!”齐大刚转过身来谢如清就指着他身后大喊,那疯车夫居然要当街点火! 齐大迅速作出反应,看也没看立刻挥动手里的马鞭抽向路边的马夫,那鞭子像是长了眼似的狠狠抽在马夫的手上,对方惊叫一声,手里的火折子还没来得及引燃就掉了。 “你是谁派来的!”齐大揪住那马夫的脖子,将他逼到墙角,“当街撞人放火,你想干什么!” “杀人了杀马了救命啊……”马夫开始装疯卖傻,嚷嚷齐大要杀他。 “杀你太便宜了,”齐大用马鞭将他绑起来,“我送你去大理寺走一趟!” “小姐当心!” 谢如清刚刚下车,就在此时,后面又有一辆马车的马因为黑油受了惊吓,疯疯癫癫地撞向了谢如清,如环想也没想立刻从车厢里冲出来扑向她,将她推到安全位置,自己却面临被马踢死的危险。 “如环!” “吁——!!”受惊马的车夫紧急勒紧马绳,试图控制马的方向,只是效果堪忧,那马前蹄还是踢到了如环。 如环一口老血喷出去,谢如清惊恐万分地托住她,“如环!” “谢……侯夫人?”方彦平自马上下来,才发现自己马车撞到的是谢姑娘的马车,他立刻上前拉住发疯的马,跟自家车夫合力将其制住,“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油?” 是彦平!谢如清看了看后面的马车,才发现这是方家的,不知道里面坐的是…… 她正想呢,方家马车里一个妇人探出头来问:“是不是撞到人了彦平?” 谢如清一下就愣住了,出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夫人刘氏,是她的亲娘,是好几年甚至临死前也没能见一面的亲娘,她环抱着如环,怔怔地看着刘氏,一时竟忘了说话。 “夫人,她可要紧?”方彦平来到谢如清跟前问,“要不要送去医馆啊?” 谢如清好容易才将自己拉出来,恢复往日的神情,“方公子,若是方便,可否借乘贵府的马车,我想我的丫头需要医治。” “彦平,叫她们上来吧。”刘氏应允道,“咱们的马踢伤了人,理应帮忙的。” “是,母亲。”方彦平歉意道,“对不住了侯夫人,我这就领你们去医馆,你们先上车。” 谢如清跟高齐打了声招呼,说明了方夫人的身份,高齐本是奉命不得离开夫人,只是因为要处置这个拉油的马车夫,又衡量着方家人的人品,最后便同意了,双方说好了去哪家医管,高齐会再叫人来接她。 随后,谢如清便跟方彦平一起将如环抬上了方家的马车。 方家的马车谢如清自然熟悉,因为规制限制,面积并不大,四个人坐在里头十分拥挤,是以谢如清距离刘氏非常近。 亲娘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有声音都令谢如清怀念,几次险些失控流泪,她不太敢去看刘氏,害怕看一眼就忍不住。 “侯夫人。”刘氏这人温婉贤淑,说话轻轻的,再加上谢如清到底身份,于是声音里还多了几分恭敬,“今日实在是对不住,还望侯夫人莫怪。” 尊敬的口吻让谢如清稍稍回神,她接着侯夫人的身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作出几分客套来,“无妨的夫人,原就是意外,您不必过于自责。” 刘氏跟方彦平不太一样,虽然对侯府心有埋冤,平日也不想往来,但却没有太多怨恨,只是哀叹自己女儿命薄罢了,她伤心得自怨自艾,沉浸在好像永远也解不开的悲伤里,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怨恨。 她的老态非常明显,跟京城大家族里这个年纪的妇人有明显的区别,是自苦之人,谢如清仔细瞧两眼就忍不住心酸,母亲比几年前苍老了太多,几乎叫人不忍心看。 刘氏叫丫头倒了杯茶水给谢如清,又拧了方帕子给她,然后就沉默着,一直到了医管。 “侯夫人见谅,我身子不大爽利,就不下去了,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儿彦平就好。”刘氏在谢如清下车前道。 “哎,您留步夫人。”谢如清就这样下了车,一直到下车,心里还砰砰跳。 第五十五章 大夫诊治过后,如环的后背有轻微骨伤,内里也有一些损伤,需要卧床调养,开了几副药又扎了几针,如环方才醒来,听见自己要卧床一两个月,立刻就要起来。 “姑娘,我没事,你看我这就能起来。” “能起来也不用你起来。”谢如清把她摁回去,“不听话我可把你送去庄子里修养了啊。” 送去庄子更不行了,如环立刻老实了,“那,那半个月行吗,两个月太长了,我……” 谢如清无奈,“让你歇着你就歇着,家里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丫头,不是还有刘嬷嬷么,万一你将来成了个驼背,还整日咳咳咳肺劳,那我更不能用你干活了。” 如环被彻底吓坏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后遗症,她在不甘心也不敢不听话了,老老实实让干嘛干嘛。 “让方公子见笑了。”谢如清跟方彦平道谢,“多谢方公子搭救。” 方彦平对谢如清有些矛盾,从第一次见她就觉她身上有熟悉感,就好像以前姐姐在家里时感觉一样,所以对她天然有几分亲近感。还想着以后领她回家里叫母亲也见见,可谁知她后来居然嫁进了祁阳王府,他曾经发过誓,永不与祁阳王府人往来,可是…… “侯夫人严重了,”到底言语间是多了几分客套,“不知那油车是何故?” 因为如环受伤,谢如清没来得及细想这事,这会儿想想疑点重重,撞车撞得也太巧了,如果不是她实在倒霉,那就极有可能是有人安排的。 “兴许就是碰巧吧,”谢如清没有多言,“还牵累了方公子方夫人,还请方公子代我向你母亲致歉,改日……若又机会,我再当面向方夫人致歉。” 方彦平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反复想着,若她不是齐家夫人就好了。“夫人严重,若今日这事闹上公堂,夫人尽管找我,我与你为证。” 倒是不糊涂,能看明白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撞车事件,谢如清点头,“多谢。” 没多一会儿,齐大叫来接人的马车就到了,谢如清告别了方彦平,回了侯府。 回家时天将黑,听闻她在街上出事,余氏老早就派小柳在门口等着。一下车,小柳就迎上前,“夫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谢如清道,“叫几个丫头来扶着如环,她被马踢伤了。” “啊?怎么会这样?” 此时齐晏之书房里,齐大正跟其汇报今日之事,“公子,那车夫我派人查了,没有什么背景,就是一个普通的拉油夫,我逼问他是不是受人指使,他死活不认,口倒是挺紧。” 齐晏之自从听闻谢如清险些被撞,眉头就一直拧着,一开口,嘴里是少有的森凉,“不开口没事,派人跟着他。” “是,公子。” “公子,”青山在门外道,“夫人回来了,这会儿在王妃处,只有如环回来了。” “齐大,”齐晏之转而问齐大,“你说今日街上遇上了方家的马车/” “是的公子,是方侍郎家的夫人跟公子,我听闻是他们,这才放心叫夫人跟他们走了。” 齐晏之有些不大是滋味,那方侍郎人是不错,在朝中也安分,夫人不常出门,不像京城一些个妇人那样花枝招展的讨人厌,方彦平年纪不大还在读书,也确实没什么要紧,只是一想到谢如清对方彦平奇怪的亲昵态度,齐晏之心里就别扭。 “青山,推我去王妃处。” “是,公子。” “如清,快叫我看看!”余氏紧张地打量谢如清,“这怎么话说的,怎么还你能撞了车?我听说之后吓得不行,到现在心还砰砰跳。” “可说呢,”方慧在跟前,也是一副紧张的样子,就是吐出来的话待着风凉气,“这年头啊天灾人祸,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遇上,以后出门可得加小心呢,实在不成就多派几个小厮跟着,你是不知道家里人多紧张你,到现在王爷还没叫吃饭呢。” 谢如清扫了她一眼,故意道:“所起天灾人祸,最可怕的不是天灾,人祸才叫人防不胜防,那马夫撞了人就算了,还打算当街点火,这不是造孽么?” “你说什么?”王妃惊讶道,“还打算点火?这哪里是意外,这分明是故意的!” “谁要点火?”齐之远此时从外面回来,听了个话尾巴,他故意看了谢如清一眼,笑道,“呦,今儿什么日子,大嫂舍得来前院吃饭了?” 方慧气得翻白眼,心里直骂谢如清狐狸精。 “你少说两句,你大嫂在街上被车撞了,那撞人的车夫居然还要当街点火。”余氏道,“是谁这样胆大包天,可得好好查查。” “什么?”齐之远收起了那不正经的神态,脸色立刻变了,“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他这种“自己看重的人面临危险,如果让他知道是谁一定弄死他”的危险口气,让方慧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后来又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太大,掩饰道:“就是说呢,我方才跟母亲都觉得这太危险了,若那车夫只是有疯病倒也罢了,若真是什么人安排的,那咱们家人出门岂不是都要小心。” 这话就有些故意“引导”的味了,先是暗示大家那车夫有可能有疯病,一个疯子当街发疯再正常不过,只能认倒霉。再然后又将嫌疑引向了潜在的政敌,如果是王府的政敌,那针对的就不是谢如清一个人,全王府的人都有可能有危险。 谢如清心中冷笑,大抵已经肯定了心中猜想,那雇人行凶的十有八九就是方慧。 她今日去华医堂知道的人不多,方慧到底管家这么久,自然有人与她说这些事,再者华医堂明面上还是她管着,知道谢如清过去十分正常。谢如清这些日子频繁夺她的权,她肯定是不甘心的,何况她手脚不干净,单是华医堂那个摊子,她就不敢叫谢如清插手,她甚至谢如清知道内情的后果,安排杀人灭口合情合理。 倒真是小看了她,以前她只当方慧是在后院蹦跶的妖精,没想到外头也大展着拳脚,手伸得倒是挺长,连雇人行凶的勾当都干得出来 第五十六章 “方氏说的有道理。”王妃显然是被方慧“引导”成功,也觉得是这两种可能,“之远,可得好好查查,一定要查清楚那车夫的来路。” “母亲放心,若叫我知道是谁,定然不饶他!” “二弟有心。”齐晏之进屋说道,“那车夫我已经送去了大理寺,没什么问题,只是人平时有些癔症,大概是犯病了吧。” 齐之远不屑地哼了一声,“大哥久不问世事,不知道人心险恶,轻易就信了人,若是因此至大嫂安危于险地,那岂非是助纣为虐?” 齐晏之虚心受教,“二弟说的是。”他抬头的时候,有意无意扫了方慧一眼,“最怕人心险恶,防不胜防,二弟可要好好查。” 齐晏之的眼神平和中带着压人的气场,以前谢如清做贼心虚那会儿,就怕看他的眼睛,有道是正气能镇妖,谢如清只是心虚,可并不是贼,当害怕成那样,何况真的贼。方慧被这一眼看得心慌不已,明明知道不可能,可就是觉的自己好像是被发现了。 “方氏,方氏?”余氏叫了方慧好几声,对方皆没有听见,“魂不守舍地干嘛呢?” “啊?啊,不是,”方慧强装镇定地笑了笑,“我觉得大哥说得对,正在想会不会是什么商家对头的……罢了,这些事女人家搞不明白,还是靠世子查吧。” “嗯,”余氏点点头,“去叫安排饭吧,给你大哥大嫂安排副碗筷,今天就在这一起吃吧。” “不了,”齐晏之拒绝了王妃的提议,“我院子里饭已经做好了,我是过来接如清的。” 余氏的脸有点挂不住,她是有心与大房交好,故而对谢如清百般好,惦记着齐晏之能领情,哪知人家根本就瞧不上眼,连顿饭都不肯一起吃。 “大哥,这点面子都不给么,好说是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有何妨,可是怕我对大嫂不敬?”齐之远故意挑衅说,“那不能,之前是我不懂事,我都被父亲打那么惨了,还能不长记性么,不会再对大嫂不敬了。” 这口气一听就是有恃无恐,嘴上说着不会,可表达出来的却不是这意思,如果齐晏之不给面,那就是他小肚鸡肠,真是可恶的很。 “不了,”谢如清替齐晏之拒绝道,“如环为了救我重伤,我得回去看看她,明日再来给姨母清安。” 齐之远咬牙切齿,没有什么比谢如清维护齐晏之更能令他愤怒,他阴森森地看着两口子出门,那眼神里的好似能射出刀来。 “你怎么还特意跑一趟,怕家里饭吃不完么?”回去的路上谢如清开玩笑道。 大房里里的饭每日都有四菜一汤,变着花的吃,这俩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培养起来的默契,非要等着对方坐在对面才会吃饭,一开始好像是客套,后来就成了习惯,不一定是谁等谁,总之是不会一个人用饭。 “也不是,”齐晏之却没顺着她的意思说,“主要是怕夫人叫人拐跑了。” 谢如清脸上的笑意再次尴尬,最近齐晏之说话越发不见外,当着人面叫如清,私底下却一直叫夫人,起先她以为对方故意开玩笑,后来又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像是今日这样的话时不常就会冒出来,谢如清越发不能当作是玩笑。 “那倒不至于。”谢如清顺着他的话,有意进一步试探,“要跑肯定是我自己跑,而且一定会跟你打招呼。” “是么,”半晌后齐晏之才笑了笑,“那我要不同意呢?” 谢如清脚步一滞,轮椅也随之停下来,齐晏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谢如清叫他瞧得脸发热,有些站不住,嘴上开着玩笑故作镇定,“怎么,大少爷还强买强卖不成,早知道你做生意不诚信,合该真立个字据,多讹你点违约金才好。” 齐晏之叫她逗笑了,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的口吻说道:“想立字据现在也不晚,想要违约金还不好说,价随你开,陪多少我都给。” 谢如清这回是真不能自欺欺人了,齐晏之这话明明白白就是不打算放她走,为什么?她有些不想继续猜。 “好啊,回去就写,反正你有钱。”谢如清顺着话开玩笑,算是暂时揭过了这一茬。 字据倒不至于真写,但这事却一直横亘在了谢如清心里,只要一见了齐晏之心里就痒痒,有时候她也会想,若是一直留着好像也不错,可心里又明明白白知道,齐晏之说的留跟她说的留不是一回事,尽管她每天故意不想,可有些念头还是会时不时冒出来。 转眼新年将至,谢如清今年不得清闲,因为府里的大事小情都要有她来操持,包括年节家宴,府里的装扮,与各家送礼回礼等等一系列的大事小情,闹得她几日没睡好觉。 大房院子里近来是人进人出,以前齐晏之爱清静,院子里轻易没个人进来,这如今媳妇管家可了不得了,有些事在王妃屋里交代不完,或者随时都会有的杂事,必定要派人来大房跑腿。起先大家都对大房发怵,进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齐晏之不高兴,后来见大少爷并不吃人,也就胆子大了起来,进来出去的脚步轻快许多。 不过,大少爷虽然不“吃人”,但他会“撵人”,撵也不是真的开口撵,往往就是提醒谢如清吃饭喝茶,或者往旁边一坐,那脸上就明明白白写着“我夫人要休息,你们差不多该走了”这话。 后来管事嬷嬷们就学乖了,饭点歇息点绝不敢进大房来,一次性绝不待超过半个时辰,倒是因此养成了做事效率快的习惯。 起先谢如清只以为管事嬷嬷们本就如此,后来才发现不是,起因是这日正商量府里初四招客宴席相关,说一半的时候到了大房的饭点,齐晏之准时从书房过来,然后厨房一个嬷嬷话只说了三个字就硬生生憋了回去,当即告辞说下午再商议。 谢如清就纳闷了,还有这样商议事的?什么话说完了也不耽误事啊,后来无意中瞥见齐晏之的脸,才明白嬷嬷为何这样“守时”。 “我可真服了你,”大家走后,谢如清无奈地去洗手,“几句话的事,说完了也不迟,你瞧你把人吓的。” 齐晏之很无辜,“我怎么吓人了,我可什么话都没说,不是嬷嬷们怕你累着才这样有眼色的么?” 谢如清翻了个白眼,心说嬷嬷们跟王妃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眼色,这府里除了你齐大少爷,谁还能叫人有这样的眼色。 “夫人可是怪我耽误你事了,那以后我晚些进来吃饭好了。”齐晏之还卖起乖了。 谢如清气得不想理他,“那也别,耽误大少爷的胃我可担待不起,你还是按时进来吧。”反正不按时进来,他们也会按时告辞。 齐晏之点头,“那我听夫人吩咐。” 听你个大头鬼! 第五十七章 后日是年三十,白日要进宫陪皇上祈福,皇亲需要晚上在宫中吃宴,等宫中的宴席结束后才会回府吃家宴,这一顿要安排在子时。 谢如清进宫一趟累得不行,晚上还要撑一宿,只好喝了碗参汤提神,虽然是大宴小宴不断,但其实吃不饱,所以她一回房间就叫青山帮她端点心。 “夫人,吃点心多不好,家里熬着骨头汤呢,公子说不如吃面。” “嗯?他不是在宫里么?” 齐晏之跟王爷陪皇上时间长,还没回来,谢如清以为他要晚一点才赶得上。 “当然是提早吩咐的啊,还说只要面得了他就回来了,怕骨头汤吃不完白瞎了。”青山道。 谢如清噗嗤就笑了,“那得吧,那你去下面,要是你公子回不来,那一锅汤你都喝了。” “我还要吃饺子呢,才不喝汤。”青山调皮着跑了。 如环还在修养,没有她在旁边还怪闷的,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青山总会留在家里,只要谢如清有吩咐就能找到他,倒是不怎么跟着齐晏之了。 青山这孩子好玩的很,每天都能逗谢如清开怀,累的时候尤为贴心,事事都能想到前头去,总之非常得力,谢如清还怪喜欢他的。 等香喷喷的骨汤面端上来的时候,果然齐晏之回来了,谢如清不知怎么像是被点了笑穴,笑得直不起腰来。 齐晏之询问地看向青山,青山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招惹的。 “给夫人拧帕子来,”齐晏之吩咐青山,“眼泪都笑出来了。” 青山乐呵呵拧了帕子来递给谢如清,“夫人,再笑岔气了,您什么可乐的倒是给咱们也说说,大过年的一起乐多好啊。” 谢如清拿帕子擦擦泪,喘了口气道,“没有,就是你家大少爷回来的太是时候了,像是上门赶饭似的……” 齐晏之阴森森地看向青山,青山预感大祸要临头,立刻告辞,“啊,我去喝骨头汤去!” 青山一跑,谢如清又开始笑,齐晏之叹口气,“快别笑了,仔细肚子疼,先吃了饭,待会儿陪你去前院。” 两个人吃过大骨面,然后要换一声新装,这新装是府上给准备的,按照王府的规制来,十分的繁琐。谢如清平日最烦穿正装,一件套一件,她根本闹不明白哪件在里面哪件在外面,平日有如环伺候着还好,可现在如环不在,她又不习惯别人近身,每日恨不得穿着衣服睡觉。 齐晏之老早就换好了等她,可谢如清在里头墨迹了半天没出去,眼见着时辰要到了,只好开么求救。 门开了一道缝,谢如清做贼似的探头探脑,见没人才跟齐晏之道,“嗯……能不能进来帮我一下?” “?”齐晏之好像猜到了什么,笑了笑,进了屋。 果然是穿错衣服了,这套衣服足有四五层,他夫人不紧穿错了顺序,还穿反了,齐晏之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起来,倒不是嘲笑她如何,只觉得她现在搞不明白的傻样挺可爱的。 “你还笑!”谢如清着急道,“时辰快到了,告诉我怎么穿啊。” 齐晏之手掩着嘴,笑得眼睛里闪亮亮的,他伸手指了指她最外面这件,“你这件应该在第二层。” “嗯?”谢如清看看这白色长裙,不是应该在外面么,第二件……第二件不是要把之前的都脱了? “嗯……”谢如清大眼一眨一眨的,她指了指外面,“你,要不要先去外间坐一坐?” “好。”齐晏之推着轮椅转过身,而后又转回去,“还有,你……” 谢如清刚解开衣绳,衣服脱了一半的时候被齐晏之瞧了个正着,双方一起愣住,又一起转过脸去,虽然是没脱光,但是没有外衣就已经是非常暧昧了。 谢如清一张脸滚烫,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很好,玲珑有致,为什么王府要做这种衣服! 齐晏之转过了脸,但方才的一切却好像住在了眼里,盈盈一握的腰线,还有微微隆起的胸,他的眼睛转向哪,那个身影就在哪,他闭上眼,那身影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第二件衣服穿反了。”他说完就去了外间。 第二件?谢如清低头看,不是在里面吗,他怎么看见的? 何止看见了,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谢如清在里面穿衣服,外面的齐晏之好似把眼睛留在了房间里似的,她穿到哪一层他都知道,然后口述下一步该穿哪一件,谢如清感觉太神奇,好几次没忍住朝外看,发现人家还背对着她,没有偷看,所以他是怎么知道她穿了几件的? 直到穿完衣服谢如清走出去的时候才意识到,外间里间隔着近,是可以听见声音的! 她老脸彻底红成了螃蟹,那她每天晚上做什么他岂不是都知道? “你好了……”齐晏之听见她出来才转身,忽而眼前一亮。 谢如清很少穿正装,更不怎么穿喜庆色,这套红黑相间的衣裳一般人穿上大概会显得过于端正,从而有些死板老气,谢如清却不会,这套衣服居然很衬她的气色,以前她是清新脱俗,现在是端庄秀丽,正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齐晏之半天没说出话来。 “是不是不好看啊?”谢如清见他不吭声,以为这衣服不适合自己,“不好看那也忍忍吧,过年总要喜庆些的,明日我就换了,太麻烦了。” “你过来。”齐晏之招手。 “嗯?”谢如清奇怪地走过去,“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你头低一点。”齐晏之叫她俯身过来,对方很听话地照做了,一阵淡淡地香气扑面,他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第五十八章 有些凉意的手指碰触到脖颈间的皮肤上,谢如清缩了一下,倒不是躲,因为屋子里太热,换衣裳还出了一身汗,其实是有些贪恋这点凉意。 齐晏之的手指捋着一层衣领,一直顺到耳后,她的肌肤柔滑温和,像她这个人一样,叫人忍不住流连,他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最后忍不住蹭了她一下,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在加速,皮肤温度骤然升高,他有些恶作剧似的笑了笑,其实自己不比她好到哪去,也不知道是折磨了谁。 谢如清尽量避着他的手指,整个人都处在紧绷状态,她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却也无可奈何,心想丢人就丢人吧,反正刚才已经丢尽了。 可谁知道他还故意蹭一下!太可恶了这人!还笑! “衣领没整理好。”齐晏之给自己方才的下流行径留了借口。 好吧,看在是整理衣裳的份上,谢如清忍了。 “谢谢。”谢如清直起身,“时辰不早了,咱快些……” 她正要转身出门,手却忽然被身后的人握住,不是不经意的碰触,也不是要给她什么东西,是实实在在地握住了,并且没有立刻松开,那凉凉的手指已经快要被她暖热了他也没松开。 她当场化成了块石头,眼下这情况她实在不知道作何反应,装疯卖傻估计都遮掩不过去的——你是不小心碰到了吧,你是想叫我下意识才握手了吧,还是你想站起来什么的…… 很明显都不是。 握都握了,齐晏之所幸多抓一会儿,神态颇为自然,镇定自若地给自己找理由:“我手冷,暖一下。” 谢如清:“……” 这理由……她没话说,总不能叫人滚开。 “我叫青山准备手暖。”谢如清就这样任由他拉着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青山看见他家公子跟夫人手牵手出来的时候鼻血差点流出来,这这这……是不是故意显摆恩爱呢,欺负他没媳妇吗? “看什么看,准备手暖。”齐晏之道。 青山心说许你们大庭广众手牵手,还不许人家看么,哼,等他以后有了媳妇,他也牵着手端盘子端茶给公子,气死他! 大家族里过年,端正有余喜气不足,前院虽然装扮得很喜庆,但个个穿戴端正,因着年节的各种规矩话也不能乱说,连几个调皮的小少爷这会儿也老实得不得了,实在是挺没劲的。 人到齐后先到祠堂上香,众多排位中,最新的那块就是方柠的,其次是齐晏之的生母白氏,谢如清先随着大家上完了香,又单独给白氏磕了个头,算是拜了婆婆,随后又给自己上了一炷香,算是告慰前世的自己吧。 齐大少爷真是个爷,从头到尾端坐轮椅上没下来,不需要磕头,上香也有人代劳,总之像是来凑热闹的。 而后就是守夜,静等子时,过程极其无聊,幸而谢如清还有很多事要做,不需要傻子似的跟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可都备好了。”谢如清问道厨房管事。 “大少夫人,都准备好了。”王嬷嬷道。 “好,准备上菜吧。” 等到子时,谢如清坐回宴席,等着上菜,其实也没什么菜,主要是吃饺子喝酒,菜跟瓜果糕点一样只是简单的搭配而已,不过饶是如此,一桌上也是满满当当,看着颇为丰盛。 一家人举杯说吉祥话,王妃发给小辈红包,谢如清还得了两个红包。 “咦,今年的饺子怎么只有十个?”齐少金扒拉着碗里的饺子,发现比往年少两个,有些不大高兴地嘟囔。 方慧在边上劝道:“够你吃就好了,嫌弃甚?” “可是我想吃元宝,多两个多两次机会呢。”齐少金抱怨着。 谢如清看看王爷王妃,见王爷的脸色似乎是不大好,便知道自己可能犯了忌。她不是第一次在王府过年,不过她身为表小姐,没有上主桌的道理,有些规矩便不大知道,往年她吃饺子从来没注意过是几个,也不知道放几个有什么讲究,便定了十全十美之数。 而且,并没有人给她指出毛病…… 所以……谢如清扫了方慧一眼,见她幸灾乐祸地瞧热闹,便知道又是她挖的坑。 在瞧王妃这时候没出来替她讲话,便意识到这坑好像还不小,至少是王妃也不能左右的,难不成是齐家的规矩? “十全十美也没什么不好。”齐晏之淡淡开口打破沉默,他看着王爷的方向,大概是跟他说话,“从今往后就改了吧。” 谢如清一愣,齐晏之这么轻易就改了?到底谁定的规矩? 他一开口,余氏便随后跟道:“晏之说得对,总归都是吉利数字,想来姐姐在天之灵不会怪罪的。” 姐姐?原来是因为白氏,谢如清了然,王爷这样在意白氏的喜好,可见对她的感情非同一般,若非齐晏之帮忙解围,她在王爷这里可要记一笔仇了。 反观方慧的脸色却不大好,她本来以为谢如清会因此惹了王爷跟齐晏之两人的不快,如何也没想到齐晏之居然帮她解围,也不知道这狐媚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连齐大少爷这样的冰冻铁树给吃定了。 王爷虽然是没说什么,但一直脸色不大好,他不说话大家就不好说笑,一顿饭吃得沉默寡言。 这夜王府是不睡觉的,一家人在正房里吃茶点或者喝酒,聊天或是大牌,一直到天亮,不过今日因为王爷情绪不高,大家都没闹着大牌,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不时闲聊几句。 齐晏之一向不参与后半夜的守夜,大家只以为他身体不好熬不下来,其实并不是,齐大少爷每晚需要泡药浴,虽然他今年更想陪夫人,却不得不先离开。 他一走,谢如清顿时感觉少了什么,真正索然无味起来。 “要我说啊过年也没什么意思。”齐之远一直在喝酒,大概是喝多了,开始大放厥词,“年年就这几套程序,无聊还累人,还不如睡觉呢,是吧大嫂,今年你定然十分操劳,都怪我娶不上媳妇,家里没个能主事的,还得劳烦你操心……” 越说越不像话了,王妃瞪了他一眼,“你少说几句,管不住嘴就滚回去睡觉。” “我哪句说错了1!”齐之远打了个酒嗝,“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大嫂不操劳吗?还是我娶上媳妇了,我还折了个儿子呢我……” 第五十九章 方慧的脸青红交接,缤纷极了,齐之远这些话简直视她于无物,他把她当什么了?摆在屋里的玩物?她辛苦了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他心疼一句,他活生生的亲儿子生病怎么不听他念叨一句? 她忽然开始疑惑,自己为了这么个男人争来争去的到底有什么意义? 是,她是老早就看明白了,男人靠不住,得到王府才是要紧,可她内心深处还是渴望世子像以前那样对她的,她每次嫉妒与恨,都是来自于这种渴望,尽管她并不想承认。 谢如清如坐针毡,她总觉得方慧怨恨的眼神如芒在背,好容易到了寅时,她便跟王妃告罪,以不放心齐晏之为由回去看看。 王妃倒也体谅:“既是如此,你就回去歇着吧,不必再过来操劳了,明日还有的忙呢。” 谢如清点头,“是,那我先去了姨母。” 今日合府灯火通明,不过院子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巡夜的小厮,谢如清一个人走在去往大房的路上,安静得只剩下灯火与月光,倒是舒适。 通往后院的廊上,行至拐弯处她脚步倏地一滞,这块灯光暗淡,月光照不进来,一股浓浓的酒气自对面传来,她皱着眉头看着堵在拐角后的齐之远。 如果不是她反应快,这会儿恐怕要撞在他身上了。 “世子在这里作甚,王妃不是命你回去休息么?”谢如清忍着心里的恶心烦躁,“这大晚上的没个人,世子喝多了酒,万一载在哪没人瞧见,明日岂非要受凉,我劝世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齐之远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她,“求嫂子与我多说两句,我总也听不到你讲话,想得紧。” 谢如清扬起胳膊,一巴掌捆在了他脸上,她气得浑身发抖,前世今生的恨都发泄在了上头。齐之远歪歪扭扭地站着,一巴掌下去直接倒在了墙上,可他依然不恼,反而越发笑嘻嘻地,“嫂子再赏我两下?” 谢如清的恨从胸中迸发,一时半刻也收不住,他越这样挑衅恨意越浓,逐渐失去了理智,竟然对着齐之远拳打脚踢起来。 她一拳一脚地踢着,毫无章法,也不知道踢到了哪,齐之远闷声哼了一下,然后猛地抓住谢如清的脚踝,将她抵靠在了廊柱上,“嫂子,对我这么大恨意呢,你踢坏了我,以后岂非要守寡?” 谢如清到底一个女子,力量悬殊太大,根本挣脱不开他的钳制,“齐之远你个混账!” “我混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齐之远仗着喝了酒胆大包天地搂着谢如清的腰,将她困在廊柱之间,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浓烈的酒气吞吐在她脸上,“嫂子,我还有更混账的呢,要不要体验一下?” “齐之远!”谢如清用尽力气推他,可是分毫也动弹不得,她浑身发抖,气得两眼发红,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你会后悔的!” “我当然后悔,”齐之远笑着贴近她,“我只后悔自己太君子,没早把你抢回去据为己有。” 浓浓的侮辱之感涌进四肢百骸,前世的一幕幕在脑海浮现,谢如清的恨意像山洪一样迸发,她一把抓走了齐之远头上的簪子,在对方后脖颈上狠狠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立刻溅了出来。 齐之远“啊”了i一声,搂着谢如清的手不自觉卸下力道,谢如清趁机将他推开,她此时情绪无法控制,手上握着可以杀人的簪子,毫无章法地扎在齐之远身上,也不知道扎在了哪,只听见齐之远一声声的闷哼,血迹很快染透了他的衣裳。 “啊啊——杀人了!”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尖叫,这尖叫声将谢如清的理智拉回,她手一松,簪子掉在了地上。 叫喊的人正是方才躲在暗处偷看的方慧,她瞧瞧跟着谢如清出来,刚好瞧见了世子跟谢如清见不得人的那一幕,她恨得恨不得上前杀掉这两个人,可是还是忍住了,因为她想让谢如清彻底身败名裂,到时候世子大公子都嫌弃她,定然比死了还难受。 正当她想叫人来亲眼见证一下两人的“奸情”时,谢如清却忽然刺伤了齐之远,血星迸发出来的时候恨意被恐惧取代,方慧失声尖叫,她以为谢如清把齐之远杀了。 大过年的,院子里静的很,这一声石破天惊,将王府营造出来的喜庆氛围打破。 “谁在喊?”王妃隐约听见有人喊杀人,以为出现了幻听,“谁这样不守规矩,不是说年节不能大声嚷嚷么?” “回王妃娘娘,j好像是世子侧妃的声音,您放心,我已经叫人过去瞧了。”小柳道。 “不好了不好了!”去瞧的人惊慌失措地跑回来,气喘吁吁道:“不好了王妃娘娘,大少夫人杀了世子爷!” “你说什么?”余氏手里的茶碗吧唧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她脑子几乎是懵的,“你再说一次?” 小柳呵斥那丫头,“你仔细点说,别胡说八道!”她扶着余氏坐下,“王妃您别急,定是她没听清楚。” “你别说话。”余氏叫小柳闭嘴,指着那丫头道:“你把你看见的听见的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那丫头本来是听见大家都在喊世子被谢如清杀死了,这会儿倒是不确定了,她支支吾吾地带着哭腔道:“我,我没瞧见,我就是挺人说世子他……” 余氏站起来,推开那丫头就冲了出去,。 “王妃您慢点走!” 小柳在后面吩咐道:“快去请王太医,小心着点,别惊动旁人!” “世子你怎么了,你快看看我啊……呜呜来人快来人,把这个设人凶手绑了!”方慧指着谢如清恨道。 谢如清这会儿理智回归,逐渐冷静起来,很神奇,她只要看见方慧就能冷静,这个人只要一出现,她就能想起自己经历了什么,现在经历着什么,还有她要做什么,一清二楚,并且胸有成竹。 “你哭甚!”旁边没人,谢如清狠狠瞪着方慧——她前世的姐姐,“蠢货,再哭你可真就成了寡妇,还不叫太医!” 方慧愣怔地看着她,仿佛第一天认识谢如清一样,眼前这个女人陌生的叫她害怕,可现在这种情形,她也分辨不出来自己到底怕什么,更分辨不出来这种不详的预感从何而来,无中生有,或者就是单纯的因为世子不知道死活而恐惧。 “世子,齐之远……”方慧忽然有些六神无主,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齐之远要是死了她怎么办,“来人,快来人啊……” 方慧尖厉的嗓音在王府中回荡着,下人门从四面八方赶来,余氏跟王爷先后出来,黎明之前,府中乱作一团。 第六十章 齐晏之正在药浴,这种时候不方便打断,青山在外面听见外头的动静,忙出去打听消息,他拉着一个丫头问,“姐姐,外头怎么了?” 那丫头一看是大少爷跟前的青山,立刻哆嗦起来,“我,我也不确定,只听有人说,说是大少夫人杀……不,也可能是伤了世子,王爷王妃都去瞧了……” 青山脑子一炸,丢开这丫头就跑了。夫人跟前没人,他没来得及回去交代一声,只能先跑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谢如清倒是没什么事,只是被快要失心疯的方慧污蔑成了杀人犯。 “王爷王妃,我是亲眼瞧见的,她——就是她,拿着簪子刺伤了世子!”方慧言之凿凿情绪激昂,犹如亲眼所见一样描述着“行凶现场”,“她,她先勾引太子,夜深人静地……那场景我都没脸说,可是世子不同意,她居然,居然丧心病狂地刺伤了世子……” 谢如清越听越想笑,觉得方慧没去写画本子实在是可惜了,她居然成了个调戏不成反要取人命的女淫|棍? 王爷王妃双双傻眼,一方面方慧说得有鼻子有眼,一方面也怀疑如清能是这种人? “呜呜……我们世子太可怜了,我早就发现她对我们世子意图不轨!”方慧还在编故事,将谢如清形容得人神共愤,“她未嫁给大哥的时候就勾引我家世子,导致世子被她鬼迷了心窍,后来她嫁给了大哥,世子幡然醒悟,早就与她保持距离了,可她还是不放过世子,居然趁着世子喝醉意图不轨——我知道你闺房甚是寂寞,大哥不能与你圆房你忍耐不住……” 后面的话大家都没耳朵听,王爷摆摆手,“你先别说了,来人,将世子侧妃带下去休息。” “王爷您听我说啊,您信我啊……”方慧连哭带嚎地被带走了。 王爷头疼不已,他看向深色淡淡,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的谢如清,“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世子倒是没死,身上伤口不少,流了不少血,但并没有性命之忧,王爷还存着理智,知道事情肯定不能是方慧说的那样片面,要杀人的话没有那样杀的,何况齐之远一个会武的男子,怎么可能任由个姑娘伤成那样。 “媳妇还是不说了,有辱门楣,世子是我刺伤的,要家法还是公办,如清没有怨言。”谢如清完全可以说出实情,只是那样倒是难堪了,被齐之远侮辱是难堪了自己,跟方慧狗咬狗的争辩更难堪,所幸一句“有辱门楣”博王爷一个好感,横竖他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他自己知道,这时候不说比说要好的多。 王爷果然怔了一下,他打量着这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女子,忽然有些惊讶,齐之远的德行他自然知道,只有他强迫别人的份儿,准是这混账喝多了马尿撒酒疯,人家姑娘为了自保才刺伤了他。那些伤,还有伤人的簪子,若说是自保倒说得通了。 惊讶的是这女子居然先顾及的是王府的名声,确然,这种事说出去能丢了祖宗的脸,叔叔对嫂子意图不轨,反被刺伤,他只这样想想就想把那逆子拖起来拿刀砍了,而人家姑娘居然还知道顾及王府的名声。 王爷一时感慨万千。 余氏心中也动容,她方才本是怨恨谢如清的,齐之远是她的心头肉,哪怕他有万般不好,谢如清也不能将他伤成那样,可现在她倒是说不出话来了,这孩子非但一句怨言没有,还认了罪,甚至知道维护世子跟王府的名声,这又叫余氏心中愧疚不已,觉得对不住谢如清。 “好孩子,”余氏开口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是之远混账,他喝多了兴许不是有意的,你千万别怨他。” 到底是母亲,怒其不争也要维护着,她说给谢如清听,也是说给王爷听的,言外之意便是大家都不计较了,世子也受了罪,大过年的就别再计较了。 王爷长叹一声,心里说不出的苦闷,自己心仪的接班人不稀罕王府,稀罕的扶不上墙,家里剩下的几个年纪太小,看样子将来也不是什么能成事的,王府将来前景实在堪忧。 “罢了,”他心累地摆摆手,是懒得计较了,那逆子就是打死了也还是那副德行,索性由他去吧。今日晚上他睹物思人,心中感慨又悲苦,越发后悔当初没能留住她心爱的女人,若是她还在,府里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余氏不知道王爷心中所想,只是暗中松了口气,在她看来王爷不计较就是原谅了齐之远,只庆幸谢如清识大体,庆幸免了一劫。 “如清,你受委屈了,快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迟些过来也无妨。” 谢如清亦是心累,更不想多留,便走了,出门刚好遇上急的团团转的青山。 “夫人!你……”他上下打量谢如清,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你可吓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也没敢跟公子说。” 青山倒是机灵的,谢如清不知道怎么的,并不想叫齐晏之知道,也许是不想提,也许是怕他担心,总之不想将这些脏事告诉他。 “没事。”谢如清勉强作出没什么事的表情,她问道:“大少爷做什么呢,睡了么?” 青山跟着齐晏之,最擅长的就是看眼色,见谢如清粉饰太平不想说,也就不再问,反正说不说大少爷早晚都知道,于是便配合着她开玩笑,“哪里睡得着呢,大少爷可惦记着您呢,看了一宿画本子。” 谢如清一愣,噗嗤笑了,想起齐晏之捧着书坐在案前看书的样子,方才的恨意也好坏心情也罢,一下就散了,她自己也觉得挺神奇的。’ 齐晏之可不是看画本子那样轻松,他泡药的时候疼痛难忍,整个人死去活来不知道多少次,根本分不得神,有时候疼得厉害了,会叫青山送一颗药丸来含着。 今日他喊青山的时候没听见回应,便知道一定是出了事,青山衷心的很,天塌下来他也会先顾及他,如今能叫青山丢下他不管的人定然是谢如清,因为青山知道谢如清对他重要,用一个俗气的比喻就是,加入他跟谢如清一起掉进水里,青山必定要先救谢如清,不然肯定会被齐晏之骂死。 齐晏之泡药的时候可比掉进水里严峻得多了,可见必定是十万火急的大事才叫他丢下了他。 一想到谢如清有危险,他就再也坐不住,连未完成的治疗也顾不上,立刻从浴桶中出来,因为太着急还险些摔倒,他平日慢一些勉强可走路,着急的时候自然是顾不上自己的,等到他穿好衣服坐在轮椅上推自己出去,才察觉到身上四处疼,也不知道撞到了哪。 “来人!”齐晏之喊了一声,齐大还有齐二顷刻间就到了眼前,待得知公子要去前院,都急了,“公子,您药浴还没完呢,这时候怎么能中断呢,王大郎嘱咐过不可中断的,您有什么事我们去办,不是还有青山呢,您……哎您别走啊!” 第六十一章 齐晏之自己操控轮椅朝外去,他这会儿只恨自己两条腿不能立刻站起来跑到谢如清面前。 这厢着急忙慌出门子的时候,那头谢如清跟青山也回来了,青山见齐晏之要出门,立刻大叫不妙,“公子您出来做甚,不是有我呢,夫人没事!” 齐晏之看到谢如清的时候,猛地松了口气,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冬日的凉风吹到身上,刺骨的凉意让他险些受不住。 泡药浴的时候身体各处都打开了,这时候之所以关键,只因为是药效吸收最为好的时候,可若是吸收进来的是邪寒之气,那就是雪上加霜,而现在的齐晏之身体最为脆弱,一旦受了凉,后果不堪设想。 “没事,我出来看看,”齐晏之故作轻松道,“青山,让你准备的夜宵好了么,这会儿便端到房间里去吧。” 谢如清也不是个傻子,从青山跟齐大焦急的样子看就知道齐晏之现在不能出门,为什么她暂时想不到,可阻挡不了她发火,“还吃什么吃,快推大少爷回屋去,天这么冷,怎么叫他湿着头发出来,也不知道穿件披风……” 夫人忽如其来的唠叨镇住了在场的四个男人,一个个唯命是从地听凭夫人派遣,让干嘛干嘛,完全无视齐晏之的要求。 “哎,公子,夫人说的对,这都天亮了吃什么宵夜,您快回去吧啊……” 竟是不由分说将齐晏之推走了,齐晏之黑着脸,一边因为谢如清紧张它而开怀,一边又想弄死这几个胆敢不听话的手下。 回到房间,齐晏之狠狠打了几个喷嚏,于是谢如清更恼了,她指挥道:“方才大少爷在干什么继续推他过去,叫刘嬷嬷熬一锅姜汤来,再熬些药,反正你们公子平日吃什么药都给他送去……” 齐晏之身上难受的要命,脸上却尽是笑意,他任由谢如清安排着,在她靠近的时候又抓住她的手,“你晚上没吃多少,喝完汤再睡吧,明日就不要过去了,我与父亲说一声没事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拉手!谢如清恼怒地看着他,“你还是顾你自己吧,手都成冰块了。” 嘴上这么说着,却没甩开他,自从发现齐晏之手温比常人凉,她就默认了那个暖手的蹩脚理由,只要他伸来的手是凉的,她就没脾气地帮他暖着。 齐晏之拿捏她心软,越发得寸进尺,这一晚上不知道偷偷抓了几次手,这会儿更是带着点撒娇的意思,用手指轻轻挠了她手心几下,谢如清恨得牙痒痒,“青山,快把他推走,烦死了。” 外头的青山心说你俩腻歪个没完,谁好意思打断呢? 齐晏之笑起来,又赖了一会儿才走,一出门他就猛咳了一阵,身上尤其腿上阵阵发热,像是有一团火在他身体里流窜,这滋味非常难受,可是他还是笑着。 “不成,得把王大郎叫来。”回到药浴房间后,青山见齐晏之的脸色很差,心里担忧他有什么事,立刻叫齐大去接王充。 自己则忙活着重新烧水泡药,“少爷您也真是的,有什么能比你泡药浴重要呢,怎么说中断就中断了,夫人不是还有我么,您就是信不过我……”他絮絮叨叨半天,没听见齐晏之回声,回头一瞧,他家公子居然已经晕了! 青山眼前一黑,“公子!你怎么了,你……齐二,快进来帮我一把!” 药浴房里乱作一团,齐二跟青山两个手忙脚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齐晏之重新抬进木桶里,可齐晏之还是没醒,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担心的不得了。 “青山,王大郎可说出现这种情况怎么急救么,有药丸吗?”齐二问道。 药丸……对,药丸!青山立刻跑去把所有的药丸都拿来,“可我也不知道吃哪颗啊!王大郎只说不可中断药浴,否则必然会坏事,可谁也没想过他会出现这种情况啊,我也就没问怎么办……” 他啰嗦半天每一句有用的,齐二气得打断他,“你个猪脑子,怎么就不问问呢,那有没有什么续命药丸之类的,我记得上次咱们公子发病,你不是给他吃了药丸么?” “啊,对!”青山忙扒拉出一瓶药丸来,“是这个,先给公子吃一颗。” 齐二忙给齐晏之喂了一颗,可等了半天人还是没醒,于是又开始担心,“会不会不对症啊,万一吃错了怎么办……” “呸!你个乌鸦嘴!”青山淬了一口,“闭嘴吧你,少爷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 这俩没头苍蝇病急乱投医,投了半天人还是没醒,只好开始求菩萨佛祖显灵,等王充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俩傻子似的蹲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道说什么,当场哈哈大笑。 “齐晏之还没死呢,你俩倒是着急超度了……哈哈哈……” “你笑个屁!”青山从地上站起来,拖着他去浴桶边,“快快别废话了,我家公子泡药浴中断,好像受了凉,我给他喂了一颗药,可是到现在还没醒。” “我人来了你还催什么催,你问问阎王敢从我手上抢人吗?”王充不高兴地嘟囔着。 “行行行,您厉害。”青山哄着他,“等你医好了我家公子,我给你好酒喝。” “是吗?”王充一听酒便来了劲,立刻撸起袖子帮齐晏之诊脉,“哎呀——”没看两眼就皱起了眉,“不好不好,快快把他弄出去,再去烧桶水来,药得换。” 王充一说不好,青山几个立刻要疯了,“怎么了怎么了,我家公子不会有事吧啊……王大郎你可一定要把他救回来啊……” “哎呀你们吵死了,说了死不了吵个屁!”等人抬到了床上,王充又仔细给齐晏之检查一番,捋着胡子想了半天,谁也不知道他想什么。 “怪相,怪相,怎么忽然通了?”他自言自语,谁也不知道他说的通了是什么意思,“你说他泡了几个时辰出去的?” 青山算了算时间,“大约一个多时辰吧,我不在跟前,他衣服穿的不多,出去吹了凉风,还跟夫人……嗯,说了会儿话,过来没多久就晕了,他嬉皮笑脸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难受……” “怪了,按说他这样肯定会更糟糕,要换药不说,恐怕会危及性命,方才脉象差的很,我险些就叫你们准备后事了。” 青山三个一起噎住,心说脉象不好你还嬉皮笑脸的,庸医! 第六十二章 “你不是说阎王不敢找你吗!” “你不是说没问题吗!” “你,你要是救不回来我肯定打死你!” 三个悲伤过度失去理智的手下围着王充,一个个如活阎王在世,王充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快说!” “快说!” “快说!” 三个阎王瞪着王充,跟要吃人似的。 “可是,”王充继续道,“这会儿忽然又好了,腿上筋脉也通了,我估计你们公子快能站起来了。” “什么?” “什么?” “什么?!” 三个人的都懵了,好像没听明白人话似的。 “奇怪了,这是什么道理呢?”王充却沉浸在自己解不开的谜团里,不搭理那三个人了。 “黑!”齐大说,“咱要不要把这老头弄死?” “弄死!”齐二道。 “不好吧……”青山捏着下巴说,“至少等他把少爷治好了再弄死不迟啊。” “你们说谁是老头呢!”王充听见老头两个字回了神,“老子年轻着呢!” 青山无语,“治您的病,再啰嗦不给你酒喝。” “哎,这年头对救命恩人都这样恩将仇报的,真是的……”王充嘴损,不过医术不是吹的,他一边唠叨着手上不闲着,又是扎针又是推拿的,一通忙活下来,齐晏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 “总算不是个死人脸了。”王充擦擦脑门上的汗,像是虚脱一样坐在椅子上,“热水烧好了吗,还用上次的方子,减去这两味药……” 谢如清累的不行,没忍住就睡着了,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正月初一天朗气清,是个好日子。 她自己穿戴好,喊了青山一声,青山立刻应声:“哎,在呢夫人。” 谢如清打开房门,“大少爷呢,可好些了?” “好多了,已经睡了,夫人您不必担心。”青山没说实情,公子一夜未醒,其实一直睡着,现在还在浴桶里“任人宰割”呢。 “是么,”谢如清没看见人,有些不大放心,只是有关齐晏之的腿疾她不好多问,只能暂且信了,“那准备些清粥吧,等他醒了让他吃一些。” “哎,您放心吧夫人,有我们呢。” 齐晏之虽然不让他去前院,但她还得去看一眼,于是吃了点东西便过去了。 王妃屋里有客,问了一声是府上大姑奶奶回来了。谢如清没见过这个大姑奶奶,只是听说过,她与王爷同胞,是长姐,嫁去了南边,几年才得回来一次。 “王爷怎么这样严厉?”姑奶奶齐氏诧异问,“好好的孩子打他做甚,儿子都这么大了,哪能像小时候那样管教?” 余氏委委屈屈道,“可不是呢,这话也就您敢说,我们是劝不得的,上次打的在床上躺了俩月,我差点就跟他一道去了……” 谢如清进门听了两耳朵,便断定这姑奶奶是个纵容的脾气,暗道不好,自己真该听齐晏之的不过来才好。 果然齐氏见了谢如清脸立刻就拉了下来,“这就是老大媳妇?” 齐氏跟王爷生的不像,论样貌,王爷生的端正些,齐氏有些干瘦,脸上没什么肉,显得有些个刻薄相,额头上横着几道浅纹,看着不像好相处的样子。 “正是呢,是我表姐家的姑娘,是个好孩子来着。” 余氏当着谢如清的面自然说好,可瞧齐氏那个不满意的样子,显然之前没说什么好话,叫齐氏种下了不好的印象。 也难怪,齐之远几次挨揍都是因为谢如清,齐氏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她不是什么好女人,脑子里想象的她就是个狐媚子样,哪怕见了本人不是这样,也能将一张狐媚子脸现给谢如清装上去。 “哼,”齐氏轻轻哼了一声,“果然好面相,瞧瞧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可真是动人呢。” 谢如清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吭声,行了礼就老老实实坐在一边,齐氏问什么就答什么,不问绝对不开口。 “老大如今可好?”齐氏问余氏,“还在那庄子里住着?” 齐氏不喜欢齐晏之的生母,连带着也不喜欢齐晏之,提起他的口气很明显跟齐之远不一样,显然在她心里,齐之远才是正统的王府接班人,齐晏之是个多余的。 “如今好着呢。”听得出来余氏有炫耀之意,提自己儿子就一脸委屈,提老大就一副“我把老大照顾的很好”的自豪感,“娶了媳妇还被皇上亲自封了侯,体面的很,我瞧着身子骨也好了些,最近一直住在家里,可见这媳妇娶得好。” 齐氏不喜欢齐晏之,觉得他是个白眼狼,跟家里人不亲近,还整日不在家,如今确实是好些,可依着她对齐晏之的成见,这点好根本不足为提,完全是老大应该做的。 “倒是懂事了些,都是一家人,亲爹还在,分了家叫人笑话。”齐氏这是在敲打谢如清,警告他们两口子别因为封了侯就嘚瑟着出去自己过。 “是,”余氏乐得在中间做好人,“不过我跟王爷都不难为老大,随他高兴罢了。” 谢如清听得瞌睡,可还要打起精神强颜欢笑,那齐氏话忒多,敲打完了老大两口子,又敲打谢如清以后要老实,守妇德之类的,比婆婆管的还多,连余氏的脸都有些挂不住了,可又不好打断她。 “叫她帮忙是应该的,可家还得你拿捏着,也要快些给之远添房媳妇才好,家里没个主事的媳妇哪里像话!”齐氏又不满谢如清管家,训斥余氏性子太软人太懒,不该年纪轻轻就把家交给小辈,余氏也得仔细听着。 “她来了半天,怎得不给长辈上茶?”齐氏瞅谢如清一眼,怪她没眼色屁股沉,只知道坐着点头。 余氏尴尬的不行,王府里主子少,便个个体面,从来都是下人们端茶倒水,哪怕是媳妇也不需要跟小门小户里似的那般做事。齐氏当年算是低嫁,嫁给了一个四品官,本来以为夫家有娘家提点,将来必定高升,日子会越来越体面,哪知她男人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背靠王府也没发达起来,还从京官做成了地方官,离京十几载,竟是也没做出什么功绩获得升官机会。 不但如此,还三番四次惹麻烦,要不是有个王爷小舅子,恐怕早就完蛋了。 故而齐氏婆家的日子并不如意,之前齐氏的陪嫁十分可观,可她自己不怎么会过日子,大手大脚求排面,经营上也没什么头脑,陪嫁几乎让她折腾光了。家里有两房媳妇,遇上这样较真儿的都婆婆实在倒了大霉,经常贴补家用不说,还要晨昏定省地干活请安,用齐氏的道理来讲就是媳妇理应如此,有了媳妇干活就省了下人,这就无形中少了不少开销。 余氏知道齐氏的德行,回来一趟根本不是为了走亲,主要是想顺点钱回去,王爷知道她男人扶不起来,现在也懒得替他走动,因为升了官必定给自己丢脸,所幸就多给些钱,就当花钱买清净,养着这一家子大麻烦了。 所以她面上点头应着,心里却嘲笑她穷酸,十分的瞧不上眼。 第六十三章 谢如清却琢磨着找个理由套了,这齐氏屁事忒多,一会儿叫她倒茶一会儿叫她站着伺候,谢如清才不惯着她,今儿要是端茶倒水了,明儿就端洗脚水了,便只吩咐侍女做,倒是又惹了齐氏一顿啰嗦。 “瞧瞧你惯的,媳妇可不好这么惯着的,将来你这个婆婆哪有威严,你现在是好好的,等你将来病了呢,她能离你远远的!” 余氏的脸都绿了,原本自己也不是人家正经婆婆,就齐晏之那大爷脾气,她哪里有脸要求人家媳妇伺候病床,“大姐,您舟车劳顿,要不先下去歇歇?” “我好着呢。”齐氏精精神神的,“我许久没回来了,家里都陌生了,还想着去院子里转转呢,再去瞧瞧我宝贝大侄子,他儿子我还没见过呢……” “是……”余氏烦得不得了,却只好陪着。 那齐氏又带上谢如清,“叫你媳妇也跟着。” 谢如清登时头大,做甚要她跟着,不是还说要她少接触齐之远吗? 齐氏纯粹就是看谢如清不顺眼,想难为她,早把自己刚才放的屁忘了。谢如清正愁找什么理由推了,这时候青山在外道:“夫人,大少爷醒了,他高热不退,叫您呢。” 来的太及时了,谢如清忙站起来告饶,“大姑奶奶,姨母,夫君昨晚上着凉了,昏睡了一夜,我得回去瞧瞧。” “那你快回去,有什么需要千万跟我说。”余氏道。 “是。”谢如清如释重负地走了。 那齐氏还在后面唠叨,“瞧瞧,对自己男人的紧张劲儿,对你这个婆婆差的远了……” “如何,大少爷可还好?”谢如清问青山。 青山正想说“好着呢”,可忽然计上心头,改口道:“不大好,一直高热不退,昏睡的时候老说胡话,什么夫人夫人的,我寻思着少爷可能是想你了,就自作主张过来请你回去。” 谢如清这时候也懒得纠正什么,只担心齐晏之真有什么好歹,忙加快脚步回了大房,“你少爷人呢?” “哦,公子在书房呢。”青山在后面偷笑,琢磨着得向公子讨要奖赏。 “都病成那样了还睡什么书房,叫他睡正屋啊。”谢如清只管说,完全没听出来自己的口吻有多么焦急。 推开书房的门,谢如清就看见了靠在踏上看书的齐晏之,对方脸色有些白,但距离青山说的什么高热说胡话还有十万八千里,她顿时意识到自己受骗了。 齐晏之方才看见她进门时脸上的焦急随之被懊恼取代,便顿时明白了什么,眼角染上了笑意,“夫人可是担心我?” 呸!谢如清心里骂他不要脸,转身要走,:“既然没事,我去吃饭了,饿死了。” “诶,刚好,我也饿了。”齐晏之放下书,吩咐青山,“今儿在这里用饭,你去端来。” “是,少爷,夫人!”青山暧昧地咬着字,搞得谢如清脸越发红。 “可是耳朵生茧子了?”齐晏之坐在软塌上朝她招手,谢如清恼他,并不想过去。他笑起来,“瞧瞧,脸都老长了,叫你今儿休息,怎么不听呢,早听了我的,不就免了遭这罪了么?” 原来齐晏之早就知道大姑奶奶要回来才故意不叫她去的么,看来青山过去也是他打发去的,谢如清心里又有些感动,不好意思生气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谢如清去水盆里拧了帕巾,走到齐晏之跟前递给他,这样近了看,他的脸色就没那么好了,看得出来还很虚弱,想到这人可能刚醒,身子还没好就先惦记她被唠叨,心立刻就软了,像是有一股温流充满了全身。 “没事,就是昨晚着凉了,睡了一觉好多了。”齐晏之现在轻描淡写的,天知道他这一宿糟了多少罪,王大郎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醒的,腿上的酸疼感到现在还没消。 “哦。”谢如清特别想问问他为什么大半夜要泡澡,可是又觉得逾越,话到嘴边没问出口。 齐晏之像是肚子里的蛔虫,主动道:“可是想问我为何每日晚上洗澡?” “嗯,”谢如清真挺好奇的,之前怀疑他装瘸,后来不怀疑了,就想知道他以后还能不能好,因为她发现齐晏之的腿挺正常的,若是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他只是坐着。 “想问就直接问,做什么这样见外?”齐晏之拉着她坐在旁边,一边揉搓她的手指一边道:“是泡药浴的,从我八岁起就日日泡。” “药浴?”谢如清看看他的腿,“可是还有希望治好?” 能泡这么多年肯定有效吧,不然干嘛还泡呢? “起先是救命的,后来才是治腿,有没有希望暂且治吧,这种事也勉强不得。”齐晏之如是说。 谢如清忽然生出几分心酸来,若是单看齐晏之这个人,外表淡然内心却是颇为骄傲的性子,一个骄傲的人肯定容忍不得残缺,残疾于一个骄傲的人来说远比寻常人难以接受。这样听天由命的话从骄傲的人嘴里说出来便格外心酸。 谁知道他受了多少打击与磨难才能这样“豁达”,连谢如清这种得过且过的性子都意难平,何况他自己。 “能治就有希望。”谢如清想到自己能死而复生,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我瞧你的腿正常的很,应该是治疗之故吧,想来给你治病的人定然医术了得。” 一个从小断了腿的人,腿能长得像正常人一样,肯定是有高手医治的,齐晏之从不请太医,不是太医就是民间的高手,或者是哪个隐世神医呢? “嗯,他啊,还行吧。”提起王充,齐晏之又成了玩笑的口气,“希望能在他老死之前站起来。” 谢如清噗嗤笑了,“瞧你,说什么呢?” “我说的可是实话。”齐晏之笑道,“那人你见过的,就是那天那位无名氏,你瞧他老成那样,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何况他还特别不惜命,整日酒不离口,也有可能在老死之前先醉死了,所以我说我这腿听天由命。” 啥?那不正经的老……倒也不是很老吧,那不正经的前辈居然是个神医?怎么那么像江湖骗子呢? 谢如清立刻把神医从脑子划掉,打上了个问号,越发替齐晏之的腿捏把汗。 “那,那他要是……”谢如清没好意思说先走了,“那你怎么办?” “只好坐一辈子轮椅喽。”齐晏之看着她问,“夫人可是会因此嫌弃我?” 谢如清忽然对上他认真的眼睛,一瞬间就被他眼里的黑洞吸了进去,居然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齐晏之眼里的笑意一下就漾开了,他勾着谢如清的小指,“可不许糊弄我,我可记着。” 谢如清立刻意识到自己又上了当,恼着将他甩开,其实心里更恼自己做什么老是叫他耍了。 第六十四章 夜里谢如清睡下后,齐晏之又进了药桶,那酒篓子王大郎早上喝了他一坛好酒睡了一天,睡饱了就有精神来折磨他,一会儿泡药一会儿扎针,都快把他扎成筛子了。 “王大郎,你折腾这一通是要做甚?”齐晏之不胜其烦。 “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王充每次都叫他气得跳脚,“你难道没感觉自己的腿好多了么,今天跟你媳妇腻歪的时候没感觉体力特别好吗?” 齐晏之“哦”了一声,“那照你这么能耐,我明日就能站起来了吧。” 王充脸一黑,“不治了,气死老子了,就由你瘸着吧!” “青山,送客,别叫他顺走咱家的酒。”齐晏之仰靠在大木桶上,脑袋上还插着一堆针,口气颇为无所谓道。 王充牙根痒,要是他吃人,早把那白眼狼吃八百回了。他是个酒篓子,更是个医痴,治病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非要给他治明白了才算,不然吃不好睡不好更活不好,齐晏之这个兔崽子是知道他的尿性,故意这样气他。 “我还就不走了!”王充又回头,气鼓鼓地叉腰站在齐晏之跟前,“等着老子叫你站起来,你得给我一百桶,不,万桶酒!” 齐晏之撩起眼皮子,“没有,爱治不治,反正我都瘸了这么多年,我媳妇也不嫌我,瘸着挺好的。” “黑!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媳妇不嫌弃你就无所谓了啊,你媳妇那是心善,你知道人家真不嫌弃?等你七老八十了还瘸着腿,你看她嫌弃不嫌弃!”王充跟个蛤蟆似的来回跳,“你得振作,你现在腿的经脉已经彻底通了知道吗,再假以时日,站起来根本不成问题,何必这样悲观呢。” 这王大郎不能激,一受刺激就说实话,一股脑把实话都倒出来了,外头听着的青山简直高兴坏了,因为盼了这么多年,少爷终于能站起来了! 要不要告诉夫人呢?他想了想还是算了,公子那个尿性,肯定不会说的,没准儿还要装瘸卖可怜呢。 谢如清睡了一个好觉,身子总算没那样沉了,不过今日还要去前院,一想到要面对齐氏就头疼。 早上齐晏之陪她用饭的时候说:“今日年初二,街上清净,你累了一个腊月,出去逛逛如何。” 嗯?还能溜出去么? 谢如清咬着勺子,大眼睛眨巴着,明显是心动了,“能行么?” 那齐氏大姑奶奶事儿的很,若知道他们出去逛还不唠叨死,连余氏都不惹她,定然是个难缠的。 齐晏之笑了。“有什么不行的,吃过饭我与你去打招呼。” 其实在齐大少爷这里,根本没有打招呼这回事,什么时候他想做什么了,想去哪了,从来都是说干就干说走就走,也就是因为谢如清才多此一举。 吃过饭,小两口一起去了前院,一家子正在吃早饭,那齐氏自己起的晚,还要这要那的吃,连带着一家人的早饭都迟了。 “是老大两口子啊,”余氏高兴地招呼他们上桌,“快给大少爷还有大少夫人添副碗筷来!” “架子够大啊你们俩?”齐氏又训上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才起来吃饭,哪里有大家族的样子,你们俩个忒不懂事。”训完了小的训老的,又指着王爷跟王妃道,“你们当长辈的也是惯着,不立规矩他们老也好不了,真是不成体统,这要在我家,今儿就别吃饭了!” 王爷从来懒得与这个姐姐争口舌,也懒得解释老大从来不在这边用饭,由着她唠叨,等她唠叨差不多了,齐晏之才淡淡开口,“待会儿我领如清出去散散心,约莫傍晚归。” “什么?”齐氏把筷子拍在桌上,“你们听听他说甚,大过年一家子长辈在家里,不说伺候着陪着,他们居然出去玩?还晚上回来?” 余氏尴尬道:“亥,不至于,大过年的可不就是高兴么,如清累了一整个腊月,我都心疼她呢,何况他夫君,小两口出去散散心没什么不好的,家里下人什么都能做,用不着他们的。” “那也不是这个理啊……”齐氏可算有了理,絮叨起来没完没了。 王爷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放吃一半就不稀的吃了,放下筷子站起来道,“今日就到这吧。” 家里向来是王爷站起来这饭就算结束了,伺候的下人们立刻上前收拾碗筷,齐氏点的一堆好吃的还没吃够,自然舍不得,顿时顾不上骂人了,抓紧去抢了几个蟹黄包,在下人们收拾碗筷的这点空档,塞了满满一嘴。 一出门子谢如清就笑,“我可真服了你。” “服我什么?” “服你是个爷呗。”因为摆脱了齐氏,谢如清心情大好,说话声音都透着轻松。 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齐家大少爷是个可怜虫受气包,在家里定然没什么地位,然而谁又能想到他这个受气包净叫别人受气了呢,跟皇上没大没小,家里王爷王妃不敢管,连难缠的大姑奶奶都拿他没办法。 一想到齐氏刚才那张活见鬼的脸,谢如清就乐,昨天的闷气一下子都没了,她怀疑齐晏之亲自过来这一趟,完全就是为了报复齐氏的。 “可痛快了?”齐晏之道。 “嗯,特别痛快。”谢如清笑着说。 齐晏之:“那好,咱以后每日过来找找痛快。” 谢如清噗嗤就笑了,从此对齐大少爷佩服得无话可说。 年节的时候,街上的确清净,齐大不紧不慢地赶着马车,谢如清不时从窗户探头出来瞧,原先热闹的街市这会儿清净无比,没什么人,所以不必拘理,她可以尽情瞧。 “要是能下场雪就好了。”谢如清趴在窗边,下巴搁在手背上,转过头来朝齐晏之笑笑,“京城没人的时候下雪最漂亮了,我幼时……” 她一时忘形,差点儿脱口而出小时候跟父亲上街看雪的事。 “嗯?你幼时怎么了?”齐晏之看着她,对她小时候的故事非常感兴趣。 “……我幼时最渴望的就是下雪。”谢如清想起小本子上记得话,道是南方少见大雪,来京城后最欢喜的就是京城的雪很大,她当时觉得这姑娘有些可怜,便记住了这些,“南方很少下雪,倒是雨水多,有时候成月不见太阳,骨头缝里都冒水气……” 齐晏之静静听着,将眼前趴在窗边的姑娘想象成了一个小女孩,外面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落在蕉叶上,噼啪作响,晶莹剔透。 第六十五章 “带你去吃我幼年最爱吃的吃食吧。”齐晏之一边吩咐齐大转道。 “嗯?”谢如清方才就想问他小时候如何如何,可一想到他小时候就失去了母亲,还瘸了腿,定然是不开怀的,便没问。 他好像总能照顾到她心里的想法,谢如清很喜欢这种感觉,越发觉得这大少爷身上闪闪发光,细数全是优点。 马车一路朝城外而去,谢如清不解,“难道城外还有什么有名的饭庄?” 齐晏之但笑不语,由着她好奇。好奇心憋了一路,终于到了目的地,居然是一户特别普通的农户家。 “这里是饭庄?”谢如清朝里面望去,农家户不拘小节,大门随意敞开着,里面就是普通的人家,哪里是什么吃饭的地方。 “不是饭庄胜似饭庄,保管你满意,进去吧,我还能坑你不成。” 家里院子不大,角落有草棚鸡窝,还有两条看门狗,院子里有阳光的地方晒着几件粗布衣服,院墙上挂着辣椒大蒜还有菜干之类,另一角落是灶台,简陋却很干净。 “可是小晏来了?”一个村妇模样的人从屋里出来,见了齐晏之立刻喜上眉梢,“我说今儿一早喜鹊叫呢,真是报喜呢,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这位是?是媳妇?” 她问道谢如清,齐晏之笑着点头,“是,我媳妇,如清。” “哎呦这话怎么说的,眨眼小晏都娶媳妇了——这媳妇可真好看,像是画里走出来的!”村妇年纪不算大,也就四十来岁,不过乡下人比不得城里人,显老,她一手的茧子握住谢如清的手,来回打量,“真是好看,我就说小晏有福气,你瞧瞧,这福气来了吧。” 谢如清叫她夸得不好意思,还一口一个媳妇喊着,仿佛她真的跟齐晏之成了夫妻一样,尤其那人的眼神,满是暧昧,简直叫人受不了。 “成嫂子,今天我领如清过来是蹭饭来的。”齐晏之开玩笑似的说,“你可别嫌我们吃的多。” “怎么会呢!”成嫂子热情道,“你们天天来才好,又带吃又带喝的,我们还赚了不是!” 青山正大包小包地搬东西进来,没一会堆了满院子,“成嫂子,这有什么,去哪吃饭不得给银子啊,咱自己人不谈钱,就送点吃的喝的罢了。” 成嫂子乐呵呵的,并不虚客套,给东西就收着,颇为实在,“青山都这么高了,小时候嘴就甜,现在更会哄人了!” 青山道,“是我们公子教的好!” 齐晏之赏了他一个白眼,谢如清在旁边笑得不行,一边问道:“成嫂子,青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啊,可丑了!”成嫂子会说笑,说起话来惟妙惟肖特别招乐,“小时候跟块黑炭似的,长得还瘦小,明明就比小晏小个两三岁,比人家矮了一头!我总担心他长大了娶不上媳妇,谁知道长着长着倒是出息了,又白又净的,我啊就是没有个闺女,不然肯定招他当上门女婿!” “哈哈哈……”谢如清笑的直不起腰来,齐晏之在一边跟着笑,“是我养得好。” “你们就会取笑我!”青山哼了一声,“男大十八变,我还能更好看呢,早晚超过我家公子,叫他嫉妒我!” 齐晏之道:“你不如腿上接块木头比较快。” 青山的脸直接绿了,“你也就是我公子,不然——哼!” 成嫂子打屋里出来,端了几个汤碗,“这是大锅里熬得面糊,没什么好喝的,就打发打发嘴罢了,我们庄稼人不喝茶,他媳妇你尝尝喝不喝的惯。” 谢如清没喝过这个,头回见,黑黑黄黄的浆糊似的一碗,她看了眼齐晏之,对方递给她一只勺子,“尝尝,好喝的很。” 谢如清接了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咂摸咂摸嘴,居然还挺香的,她朝成嫂子点点头,“好喝呢,能带些回去么,里头加点果仁红枣之类便能当早饭了。” “还是你们会吃。”成嫂子笑着去烧火,一边招呼青山道,“青山小子你去抓只鸡来,鸭子也有,你想吃甚抓甚,抓完了给我拔毛。” 青山撸起袖子,“好嘞!我挑只最肥的。” 谢如清做在小凳上,吃着面糊看青山抓鸡,问道旁边的齐晏之,“你们常来么?” “嗯。”齐晏之给她讲,“有空就来蹭饭,我幼时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几乎每日都要来吃成嫂子做的饭,可能是吃惯了,不吃还馋这一口。” 齐晏之还住过乡下啊,谢如清有些好奇,“你自己住在这里么,没住在庄子里?” “跟我母亲一起。”齐晏之自然地说道,“她喜欢乡下,有空就会过来住一段时间。” 这倒是奇来,齐晏之的生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居然会经常到乡下来住,想来他母亲肯定是个随和爱清净的性子。不过谢如清自从上次在庄子里住过之后,也甚是喜欢乡间田野,以后若是有机会,也打算着不定时过来住段时间。 “嗯,以后你来,能带上我么?”谢如清侧着脸问他。 齐晏之忽而伸手,用手指轻轻擦掉她嘴角的面糊,笑着逗她,“能倒是能,不过呢……” 谢如清疑惑:“不过什么?” 难道还要给钱? 齐晏之卖足了关子,大喘气似的说,“成嫂子人家可认定你是我媳妇,按照他们的习惯,新妇过门一两个月就要问有没有喜了,你可受得住?” 谢如清的脸腾得红了,她恼怒地看看成嫂子那边,只喝不得将手里的碗扣齐晏之脸上,“你个……”你了半天没你出什么来,倒是脸越憋越红,“我不理你了。” 齐晏之大笑,捏着她的手指问:“真不理我?” 谢如清一想到这乡下这么远,没了齐晏之她根本回不去,还真不能不理,险些把自己呕死了,又不想回答他,索性不跟这人说话,站起来走向成嫂子,“有什么能帮忙的吗成嫂子?” “哎呀哪里用得着你,你不知道我们一家几口的饭,一年到头就是我一个人做,习惯了快得很,真有个人来帮忙我可能还不习惯,你就去坐着玩,我瞧你跟小晏一道坐着舒坦。”成嫂子凑近她道,“你不知道小晏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独来独去的性子,到我这里还好些,可也难得见他笑得这样开怀,可见他是真稀罕你。” 怎么就岔不开这个话题了呢!谢如清偷偷瞄了齐晏之一眼,对方居然也在看他,眼神一碰,谢如清的脸更烫了! 第六十六章 齐晏之真喜欢她么,他喜欢的是以前的谢如清吧,她一边这样想着,难以抑制地有几分落寞,自己用人家的脸用人家的身份,关于自己连一句真话也不敢说,还求什么呢。 鸡窝里的鸡咯咯叫着,青山毫不客气地逮了一只又肥大的,又去鸭架里抓了一只鸭,一手一只,跟个土匪似的。他接了通水,就在院子里大开杀戒,能看出来他常干这事,手脚十分利索,给了鸡鸭一个痛快,三两下就拔完了毛。 谢如清没见过这些,害怕又新奇,一眨不眨地看着。 成嫂子有两个儿子,跟成大叔去田里干活,中午不回来吃饭,成嫂子给他们做得了饭,送到田里回来,锅里的鸡鸭肉已经有了香气,她手里还拎着几两猪肉,洗干净了剁成肉块,没几下就下了锅。 不晓得为什么刘嬷嬷每次做饭的都那样费事,看成嫂子做饭麻利的很,好像没费多大功夫就做了似的,而且出奇地香,谢如清闻着味就已经馋了。 等到午时,一桌子不那么精致当是香喷喷的饭菜就做好了,肉都是一盆盆装的,还有地里的野菜,看着特别有食欲。 谢如清早饿了,忍不住食指大动,齐晏之从肉碗里挑了一些干菜给她,“你尝尝这个。” 这黑乎乎的菜好像就是墙上晾晒的那些菜干,闻着挺香,鉴于是齐晏之推荐的,她就相信是好吃的,吃了一大口,起初有些不习惯,倒是越吃越上瘾,“你跟我说的好吃的就是这个吧?” “可不是!”成嫂子道,“他小时候挑嘴,来我这里只捡这干菜吃,为了他,我家里年年要种一地的菜,收了晒干就给他留着。” 齐晏之笑着看谢如清吃,仿佛比自己吃还高兴。 来的时候塞了一马车的东西,回去也没空着,成嫂子给了好多乡下吃食,干菜柿饼还有辣椒之类,都是冬日可吃的好东西。 回府天已经见黑了,齐氏为了给谢如清立规矩,居然亲自等在门口,跟个城门管似的非要盘问他们去了哪。 “你们两个日子过的好生轻省,玩到黑天才回来,这是哪门子的规矩!”齐氏穿了件大红的袄子,掐着腰立在马车外头,那眼珠子不住地朝里面瞧,“长辈们还要等着你们吃饭,你们真是好大的脸!” 怎么一天了还没人告诉她大少爷不吃府里的饭吗?谢如清心说这齐氏要是不叫她伺候一顿饭,恐怕能气死了。 “你找如清有事?”齐晏之先行下了车,不怎么客气地问齐氏。 “瞧瞧你这叫什么话,谁家媳妇还是有事才回家的,难道不应该时时伺候着吗,端茶倒水侍奉碗筷,哪样不该她做。” “我的媳妇难道不是时时伺候我么,府里丫头够你使唤的,端茶倒水洗脚吃饭自有人伺候,不满意还能现去买两个,你老盯着我媳妇做甚?”齐晏之不咸不淡道。 齐氏好险一口气没上来,噎了个仰倒,“老大,你真是叫你父亲纵容坏了,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她老夫子似的嘴里骂着不成体统,一边去扒拉马车里的东西,“不干活就算了,还乱买东西,家里家业再多也要节省,你们将来若是离了侯府,日子肯定不宽裕,现在大手大脚惯了,以后有你们紧巴的时候,还指望你父亲兄弟养你一辈子吗?” 这话也不知道是骂别人还是骂自己,骂得头头是道的。 齐氏翻了半天,见尽是烂菜烂柿子的不值钱玩意,更没好气了,“买些没人要的破烂,出个门子也不知道想着家里父母,像什么话!” “原来大姑奶奶不喜欢吃柿饼么,本来想要给您一些打打牙祭,这下倒是省了。”谢如清有齐晏之撑腰,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齐氏贪财贪嘴,柿饼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真给她也是吃的,一听大家都有只她没有,气儿又不顺了,自己里拎了一袋子柿饼,阴阳怪气道:“我拿回去喂狗!” 齐晏之道:“别给狗吃太多了,吃不完就丢了吧。” 谢如清:噗…… 这日晚上到底是去前院吃了顿饭,齐氏作天作地的,又是指派谢如清陈汤又是叫她提鱼肉夹菜,皆被齐晏之挡了回去,气得险些噎死。 自这之后,但凡齐氏叫他们去吃饭,齐晏之就陪着谢如清过去吃,每次必定气齐氏个半死,谢如清回去就笑半天,别提多痛快。 初八这日,皇上要去北苑狩猎,谢如清要跟着齐晏之一道去,去的路上她问:“狩猎场是什么样子的,女子能骑马么?” 齐晏之放下书,看她,“你想骑马?” 谢如清点点头,自从上次遇上了齐之远,她就打定主意要锻炼一下身体,骑马射箭,有机会都想学一学,身上有些力气,遇上事的时候不至于抵抗不住。 齐晏之眼睛微微眯起来,他知道这姑娘心里想什么,年三十晚上的事她得过且过地没提,可他不能,自己媳妇受了欺负是个男人就不可能忍气吞声,不过他不会叫她察觉,很快又笑开来,“你想骑马我给你找师傅,也不拘于非要在猎场学,等有了时间咱去乡下马场,地方大还没人笑话。” 谢如清拾了个橘子丢过去,“我怎么觉得是你在笑话我呢,我还没学呢,你就认定了我学不好!” 齐晏之一把接了橘子,剥了皮吃了一瓣,“这就是小人之人了吧,我怕夫人脸皮嫩,不好意思当着人骑马,怎么听出我笑话你的/” “巧言善变!”谢如清说不过他,相处久了才知道齐大少爷生了一张能气死人的嘴,不想理他。 北苑猎场远离京城,需走大半日才能到,早上起得早,谢如清没一会儿就困了,车上热气蒸人,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直到齐晏之将她叫醒,天已经有些暗了。 “嗯?”她一睁眼就对上了齐晏之的眼睛,她眨巴眨巴眼,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位置好像不太对,她睡之前明明在另一边坐着,什么时候睡到齐晏之旁边的……不,不是旁边,她脑袋转了转,枕头好像有点硬,她眼珠子转向左边又转向右边,呆住了。 齐晏之低下头俯身,在她鼻尖上停下,轻声问:“夫人睡饱了?” 第六十七章 谢如清这会儿简直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干嘛要睡觉?睡就睡了,还不老实,居然枕到人家腿上了? 腿上! 她猛地想起来,齐晏之的腿…… “啊!”她冒冒失失起身,不慎撞倒了齐晏之的额头,砰一声,两个人都撞晕了,“你你,你的腿没事吧,你怎么不把我推开呢,万一压坏了怎么办?” 谢如清捂着脑门慌张着起来,齐晏之搂着她的腰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夫人,压坏了腿就跑了么,是不是应该给点补偿?” 齐晏之黑漆漆的眸子近在眼前,谢如清被他的眼睛吸得牢牢的,半分也挪不开,像是受到了蛊惑。可同时,她心里又无比清楚,她跟齐晏之不可能,齐晏之喜欢的是本来的谢如清,他把她当成她,可她不能自欺欺人,这样对齐晏之也不公平。 她就在这样天人交战着,自己跟自己拉扯,半晌她笑了笑,换上了那张伪装的谢如清的脸,“好啊,我给大少爷揉揉腿。” 齐晏之眼睛里的一点期许渐渐褪去,换上他惯有的笑意,“好。” 可是,很快她发现,揉腿也是极为暧昧的一件事,谢如清的手敲在齐晏之的腿上,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而向来会猜人心的齐大少爷也没了言语,马车里的气氛一度凝固。 幸而很快便到了猎场,青山在外面喊的时候,谢如清着实松了一口气。 今日来北苑的尽是王公贵族朝廷重臣,各家的马车鱼贯而入,路上谢如清遇上了齐宛如,隔着窗户打招呼。 齐宛如道:“如清姐姐,你们住在哪个院子的?” “咱住哪个院子?”谢如清扭头问齐晏之,齐晏之告诉她是清晖园,“是清晖园,你呢宛如?” “啊!不巧,我好像比较远,不过没关系,我会去找你玩的!” “嗯。”谢如清点头。 住处是按照品级身份分配的,通常一个院子里住两三户,清晖园住了两个家。另外一家刚好是吴侯,只是吴侯夫人秦氏没来,来的是吴侯的侧室张氏。 这张氏生的妖艳,涂脂抹粉的像是风尘女子,脾气还不大好,进院门的时候两家马车刚好前后脚,自家东西多,马车好几辆,原是让人家先进客气些,她却不肯,亲自撩起车帘子来跟谢如清说:“便叫我们先进去吧,我带的东西多,收拾起来费时间,妹妹东西少,等等也无妨的。” 这姐姐妹妹的就是给自己抬辈分的,吴侯是先封了侯不假,可也没有这么论的,再者她还是个侧室呢,真要论其身份来,那也是她该让才是。 齐大道:“这位夫人,若现在是您的车在前也就罢了,让让无妨,可现在明明是我们在前一些,总不能叫我们退回去吧?再者向来是麻烦的等容易的,怎么到您这还反过来了呢?” “哪里在前面了呢,明明是并驾齐驱,”张氏不饶人,“再者尊贵者优先,若是皇上来了,莫非还叫他等你们不成?” “哟,您可别这么抬脸面,您跟皇上可比不得,皇上来了我们自然让,可现在不是没皇上么?”青山跟齐大一唱一和,直接把张氏的脸气绿了。 等外头气差不多了,谢如清才露脸笑道:“这样吧,青山,你派几个人去帮张姐姐抬东西,人手一多就快了,咱们快点进去便是。” “是,夫人。”方才还气死人不偿命的青山,在夫人面前毕恭毕敬,那张氏瞧在眼里,气得摔帘子。 “真是没规矩!”张氏在马车里发牢骚,她声调又高,外头听得一清二楚,“一个半吊子侯爷,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了,牛气什么呢!” “夫人您消消气,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旁边的丫头道。 “也对。”张氏翻着眼珠子道,“就当可怜残疾了。” “这也太气人了!”回到房间后,如环一直抱怨,“人家吴侯夫人多和善啊,吴侯怎么找了这么个狐媚子,这不是败坏自己名声么?” 如环将养了些日子,没好利索,不过也勉强做事,本来谢如清不让她来,可她说什么也要跟着,皆因为上次谢如清身边没人,才叫齐之远欺负了去,这事如环一直耿耿于怀。 “你与这种人生气,不是自己找气么?”谢如清拿了个暖炉帮她热后背,“随她去吧,以后遇见了躲着便是。” “姑娘您好性,可不知道有些人是欺软怕硬的,您越是退让对方越是得寸进尺,该出手时就出手!”如环举着拳头说。 谢如清乐了,“你最近是不是叫齐二影响了,怎么一身傻劲儿,还争强好胜的?” 齐二跟齐大是亲兄弟,本来不姓齐,跟了齐晏之之后就改了名姓,俩兄弟看着不像一个娘生的,齐大老老实实的,像个柔弱读书人,齐二却生的孔武有力,争强好斗,可人却傻呼呼的。 平日齐二在院子的时候多,他功夫好,负责看家护院,而如环最近养病,无所事事,倒是跟齐二走的近了,谢如清时常听见院子里两人乐呵呵的瞎聊天。 “有吗,不能吧?”如环纳闷,“我哪能跟他似的,我多机灵啊是吧小姐,他一傻大个……不能不能。” “那你不是跟人家聊挺好的,人家哪里傻了?”谢如清好整以暇,“我瞧人家挺会说话的,我可是每日都听见你乐。” “我……我那是,我那是笑他傻呢!”如环不服气,她觉得自己跟齐二傻子根本不是一路人。 “是哦。”谢如清逗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这话哪里是这么说的!” 谢如清哈哈笑。 “夫人笑什么呢?”青山推着齐晏之进来,瞧见俩姑娘笑得前仰后合的。 如环道:“青山你来的正好,你给我评评理,你说我跟齐二傻像嘛?” 谢如清捂着嘴笑,青山见夫人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也逗起如环来,“不对啊如环,你这么问本身就很奇怪啊,你做什么非要跟齐二傻比呢?” 如环:“……” 对哦,她为什么非要跟个傻子相提并论? “哈哈哈……”谢如清笑趴在桌子上。 “姑娘你还笑!”如环恼羞成怒,端着水盆出去了,“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去……”她脱口就要说跟齐二去打水,一想起方才的玩笑,硬生生憋回去,“我自己去打水!” 青山在后面道:“你别自个去啊,你还没好利索呢,叫上齐二帮忙啊,他力气大的使不完呢!” “臭青山,你给我闭嘴!”如环在院子里吼道。 “哈哈哈……” 谢如清笑到肚子疼。 “夫人,晚上还有宴,皇上历来好猎,兴致来了不定闹到几点,你省点气力?” 齐晏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面前,伸手将她笑乱了的发丝扶到耳后,谢如清身子一僵,笑成粉红的脸立刻转为深红,烧成了一片火烧云。 她才想起一件事,这院子不比王府,没有多余的书房,房间里也不分里外间,也就是说,这两日他们是要在一个房间里共处的…… 第六十八章 如环端着水盆到厨房打水,几个院子共用一个厨房,热水皆要到此处接,这会儿大家刚到,舟车劳顿需要休整,又要准备夜宴,定然用水量大,是以围聚了好多人。 刚好遇上齐宛如的丫头红参,两个丫头相熟,说说笑笑的倒也好等。 “宛如姐姐,我听说你受伤了,可好点了?”红参问道。 如环道:“嗯,好多了,我们姑娘心疼我,一直叫我歇着,好吃好喝的都养胖了。” “是吗,侯夫人可真是个好人。” “让一让让一让了!”此时后面挤进来两个丫头,每人提着两只大水桶,横冲直撞地挤到队伍里,一直挤到如环面前。 “你干什么!”如环痛呼一声。 不知道谁用胳膊肘撞了如环后背,如环的伤刚好些,哪里经得住她这样撞,登时疼的冒冷汗。 “你怎么这样啊!”红参扶着如环,怒道。 “谁让她挡道的!”这两个丫头正是吴候家张氏跟前的,奴随主,都是一样的盛气凌人,好像世上的人都要给她们让路一样。 “你讲理不讲理!”如环本就一肚子气,又被撞得后背生疼,火气更是忍不住,“大家都排得好好的,你们一来就横冲直撞的插队,倒成了别人挡你们的道?” 那丫头有理的很:“我们夫人洗澡洗到一半没水了,十万火急,这种情况理应先用水!” “那你也不能蛮不讲理地推人啊!”红参打量这两个丫头,发现面生的很,在京城小姐身边的丫头,别的本事没有,认人的本事是必须要有的,但凡身份尊贵且有过来往的夫人小姐身边的丫头小厮,见一回就定然能记住,而这两个丫头红参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如环捂着后背,说道:“即便是你们急需用水,也完全可以跟我们讲,上来就推人这叫什么道理?” “道理?我们夫人就是道理!”这俩丫头野得很,单瞧她们的行事做派就不像是大家族里调教出来的丫头,“就撞你了怎么的?” 连旁边的丫头们都看不过去了,纷纷帮着如环讲话,“呦,这是谁家丫头这么横,哪怕宫里的娘娘来了也不敢这么说吧?” “就是,这俩丫头面生的很,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你们报个名号呗,也叫咱们认识认识?” 谁知这两个丫头蛮横无比,并不将这些人瞧在眼里,颇为骄傲道:“我们家老爷是吴侯!” “噗……”不知道哪个丫头没忍住喷笑出来,大家便跟着一起笑起来。 这是哪个乡间僻壤里来的丫头,还老爷?那叫侯爷!再者吴侯夫人秦氏大家都知道,这位不定是几房呢,说白了就是个妾,居然摆娘娘的谱? “哈哈哈……” “哎呦笑死我了,我家老爷是吴侯——哈哈哈……” 在场的丫头们笑作一团,那两个丫头被群嘲,恨得牙痒痒,其中一个直接把手里的大木桶丢向了距离最近的如环跟红参,“你们这些小娼妇,就是欠收拾!” 说着两人捋起袖子就上前厮打如环跟红参。 “你骂谁呢!”如环脾气也上来了,大概真受了齐二傻的影响,小暴脾气不能惹,一惹就要付诸暴力,也当场捋起袖子跟对方扭打起来。 红参倒是挺仗义,帮着如环一起打,一个丫头扯住如环的头发,她就去扯那丫头的头发,另一个再来扯她的头发,四个人扭在一起不要太难看,可这会儿都义愤填膺,根本顾不得形象,头发衣裳凌乱不堪,活像市井里吵架的妇人。 这两位到底不是大院里娇滴滴的丫头,身上力气居然都不小,野蛮的很,显然十分精通市井那一套,打架骂人都十分上手,如环跟红参根本不是对手,没一会儿就落了下乘。 旁边的丫头们一开始还帮忙,后来实在太难看,都不敢上前了,于是,群架成了四人打架一群人围观。 如环身上有伤,打架更是雪上加霜,她小脸疼的煞白,只是咬着牙不肯落下风,可那两个野蛮丫头却不肯罢休,一把将其推倒在地,抬脚就要踹。 正在这时,一个大高个闪身进来,只轻轻一撞,那丫头便踉跄出老远,连带着扶她的丫头也没站稳,一起叠罗汉似的歪倒在了地上。 “这是谁好大的胆子!”两个丫头指着多管闲事的人,那模样活像要吃人。 齐二抱着胳膊,人牛高马大地立着,眉头一挑,问了句:“这是哪来的两个乡下丫头,泼妇似的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皇家的院子里怎么进了这样的人?” “噗……” 围观的丫头们大声笑起来,地上两个丫头那张脸五彩缤纷好看极了。 如环本来浑身疼,听见这话也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咳。 齐二站她面前伸出手,颇为嫌弃道:“你也太笨了,枉费我用心教你好几招,竟然还能叫人欺负了。” 如环怪他不给自己留颜面,嗔怪地看着他,“就你不笨,还不扶姐姐起来!” 齐二是个狠的,自从他来了,张氏那两个丫头就没靠近过厨房,他门神似的站在门前,叫排队的丫头们一个个进去打水,等所有人都打完了水才让开,说了句:“你俩打吧,哦,可能要等会,方才的热水都打完了。” 那俩丫头的脸直接黑了。 如环是被齐二拎着胳膊回清晖园的,本来他是想扶着如环,可他劲儿太大,人块头也大,老远看着好像拎着一只小鸡崽。 谢如清跟齐晏之正在屋里喝茶,看见这情形险些喷了,“你俩这是……唱戏呢?” 如环把齐二傻子怼开,义愤填膺地说起方才的事,“小姐你说气人不气人,哪里能有这样不讲理的人,那张氏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跟个女土匪似的,到哪都要抢个先,别人不许他就骂人打人,这也就是看在吴侯的面子上,不然我肯定叫齐二把她俩挂在树上打!” 齐二奇怪道:“为什么你叫我挂我就要挂,我只听我们公子的。” 如环;“……” 谢如清:噗—— 齐晏之笑起来,对齐二道:“那公子我现在叫你把如环姑娘抱回房间,你干不干?” “那就抱呗。”齐二很平常道,“只要公子您有令,别说抱她回房间了,让我娶了她都行——当然,前提是夫人不打死我。” 如环:“你有病吧你!” 齐二摊手:“我哪里有病,我本来就是听公子的啊。” 如环气得脸通红,“你就是有病,谁要嫁给你,想的美!” 齐二简直无法理解她的话,“我也没真想娶你啊,都说了是听命啊,公子叫我干啥我都要干,你能听懂人话吗?” “我……倒成我听不懂了,你公子叫你娶你就娶,那我凭什么就要叫你娶呢,我还听我们家姑娘的呢,凭什么由着你!”如环掐着腰道。 谢如清笑道:“那我要是叫你嫁呢?” 如环:“……” 齐二挑眉,“你看吧,夫人现在跟我家公子同一阵线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小姐,你怎么能把我卖了!我……”如环急得红了脸,生怕姑娘真这么想,那她岂非真要嫁给这个齐二傻子?她眼珠一转,忽然计上心头,捂着后背直哎呦,“哎呦哎呦,好疼,我骨头可能又被她们推断了,好疼啊姑娘……” “那可不得了!”谢如清站起来焦急道:“齐二,快把如环背回房间请太医,她现在可不能走,更不能乱动,你可轻者点啊!” “好嘞夫人,包我身上!”齐二直接轻轻松松将如环抱了起来。 如环:“……” 这人怎么这样! “这俩人怎么这么好玩呢。”谢如清笑了半天,“时辰不早了吧,咱是不是该准备换衣裳了。” 齐晏之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啊,要帮忙么夫人?” 谢如清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谁要你帮忙,你先出去,我换好了再叫你。” 齐晏之颇为遗憾地叹口气,“那好吧,我先出去了。” 谢如清心里淬了他一口。 第六十九章 换好衣裳后天已经黑了,北苑猎场占地极大,灯火通明,公子小姐们皆着盛装,朝着设宴之处鱼贯而去。 九皇子今日姗姗来迟,瞧着神色不是很好,他视线越过人群,隔着距离看了眼谢如清的方向,这时候谢如清刚好抬头,两人对视皆愣了一下。 “瞧瞧,咱们老九这痴情劲儿。”太子手里端着酒盅,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看着,一边跟旁边三皇子说道,“这都过去多久了还这么念念不忘的,有时间给他送几个女人过去,别搞得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 三皇子笑笑,并不附和太子的话,“痴情总比薄情好,在咱们皇家倒是难得的。” 太子一向跟这个老三无话可说,他总觉得三弟是个伪君子,那话说的比老夫子还漂亮,也判定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没劲的很,于是有些意兴阑珊,“男人太专情害人害己,三弟,在皇家才最忌讳专情,咱们这些人啊,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别奢求太多了。” 三皇子并不与他争论,只是表情明显不认同。 太子喝着酒,看着毓宁魂不守舍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跟皇上喝酒的时候那眼神都是飘的,至于飘去了哪…… 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老三是个不切实际的书呆子,只是他背后有姚贵妃撑腰,对付起来并不容易,而老九倒是兄弟里最有出息的,只可惜背后没有靠山,也是不足为惧。 兄弟十几个,他挨着衡量了个遍,越发觉得都不是什么事,自信心不可避免得高涨起来,他美滋滋咂摸着嘴里的酒,看着皇上座椅上的虎皮,觉得天下都在他脚下。 谢如清跟齐宛如坐在一桌,聊得尽是书籍画本子,热火噼里啪啦地烧着,热燎燎的火光中,有一道更加灼热的视线,谢如清知道那边是谁,有意无意地避着目光,有些不大自在。 “如清,你可是想侯爷了?”齐宛如见她神不在焉的,故意揶揄道。 谢如清低头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齐宛如越发暧昧地揶揄,“瞧瞧你们这热乎劲,我可真是羡慕你。” 说起齐晏之,她不自觉地笑起来,脸也有些烫,不知道是不是火太热了。 “哎,如清姐姐,我怎么觉着九皇子老往咱这边瞧呢?”齐宛如有些担心问,“你可小心些啊姐姐,万一被有些人瞧见了,又要编排你。” “嗯,”谢如清点头,她有点愁,觉得这样不是事,一边想着,若是有机会,得跟毓宁聊一聊才好。 夜宴很热闹,只是无心热闹的人便会觉得无聊,毓宁心不在焉,融不进旁边的热闹里,火在旁边烤着,却热不进身体里,他无意识地喝着酒,一口一口灼烧着喉咙,有些难受,但他混不在意,渐渐地就有些喝多了。 视线越发朦胧,她也越发朦胧,朦胧中她忽远忽近的,有时远在天边,有时近在眼前,在眼前的时候他就贪恋地看几眼,就像每次入梦那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如清忽然起身离开,不知道要去哪,毓宁喝多了,酒劲上头,他怔怔地看着,两条腿先于意识站了起来。 谢如清被火气烤得不舒服,想出去透透气,她裹着披风独走着。今日各处都热闹,诺大的北院里处处有灯火,巡逻的侍卫一队队过去,显得夜格外清静。 北苑四面环山,院子里也保留了一些小山布置成景,她独自一人上了一个山坡,那上面有几个石凳,当时谢如清上的时候没看清,以为没人,可上去之后才发现那里坐了个人。 她脚步一滞,月光下,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身影,依稀看出了熟悉的轮廓。正是九皇子毓宁。 她犹豫了片刻,提裙走了上去,“九皇子,怎么在这里吹风?” 毓宁吹了片刻冷风,脑子清楚了些,想明白自己不能总这样情不自禁,会给如清带来麻烦,故而没去找她,原以为她见了自己会主动避开,没想到她却上来了,这让他心里一时说不上是期许还是如何,总之升起一些暖意。 “嗯,喝多了。”人在面前,毓宁倒是不好意思瞧了,眼神飘向远方山间,“喝多了容易犯糊涂,吹吹冷风清醒些。” 谢如清没坐下,站在一旁,风吹得披风烈烈作响,声音也有些飘,“毓宁是个清醒的人,何须冷风吹呢。” 她一语双关,言外之意是说九皇子是个脑子清楚的人,即便暂时为情所困,也总会想明白,也就等于是变相拒绝了,她希望毓宁能尽快想明白,不要在人前招人话柄,是为她,也更是为自己着想。 毓宁何尝不明白呢,他这个样子已经多次引起皇上的不满了,可人的感情若是能控制,便不叫为情所困了不是。只是在想着这样会对她造成影响的时候才能稍加克制些。 她从没主动跟他聊过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可能,可心里总不可避免地期许些什么,在对方明确拒绝之前这些期许总也无法消散,可现在拒绝的话她总算说出了口,被拒绝的这一刻他心里倒是没有太伤感,反倒是轻松了,就像是个早晚会来的噩梦,等待的过程本身才最忐忑,真来了反倒不怕了。 “谢谢你,如清。”毓宁抬头,看着立在月光下的姑娘,笑得很满足,“我会好的。” 谢如清心里松口气,知道他是想明白了,便笑了笑,那笑容里染上了月色的柔和,清明又柔亮。 她离开的时候,毓宁还留在上面,再回头时,少年清瘦的身影竟然有了些刚毅之感,她想,这样个少年将来一定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 “夫人,”齐晏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下面,安安静静地坐着,像是历经千帆后那个牢靠安宁的,“冷么?” 他握住她凉凉的手,放在手心搓了搓。 “你怎么来了。”他的手并不热,只是这样握着,却奇迹般地暖了,“你不是陪皇上走不开么?” 齐晏之与她原路返回,慢慢走着,“那要看是什么事,皇上见我魂不守舍的,估摸着我是想夫人了,所以特赦我离席。” “没个正经。”方才满满的感动顷刻便散了,谢如清甩开他的手,“也不知道是谁给谁暖手呢。” 齐晏之笑起来。 谢如清知道自己这样贸然跟九皇子见面不太好,这里到处都是眼睛,瞧见了便是一桩口舌,齐晏之过来接她,是为了堵悠悠之口。 越相处越能感觉到他的细心周到,几乎让她沉溺其中。 第七十章 夜宴一直到后半夜,谢如清中途受不住困,齐晏之便跟皇上以身体不适为由告罪,提前回了清晖园。 “你药浴要如何泡?”谢如清听青山说了,知道齐晏之每晚会泡药浴,这里没有单独的房间,若是他要泡,自己便先出去走走。 “自然是在房间里泡。”齐晏之故意道,其实偶尔不泡无碍,只是她这样问了,他便想逗一逗,“夫人不必出去,你不是困了么,尽管睡便是,我相信以夫人的人品,自然不会偷看的。” 这叫什么话?谢如清无语地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出去吧人家自己不在意,倒显得矫情,不出去吧又很难自在,红着脸僵在那,呆愣愣的竟然有几分可爱。 “嗯?”齐晏之挑眉,“怎么看夫人这意思,还挺想看一看?唔,若夫人真想,我倒也可以勉为其难牺牲一下。” “齐晏之!”谢如清抄起床上的枕头朝他扔过去,“你真叫可恶,谁稀得看你,我睡了!” “啊,原来夫人根本瞧不上我,啊,好伤心。”齐晏之装模作样地捂着胸口,伤心欲绝地样子别提多可怜了。 油嘴滑舌的登徒子! 谢如清看着他那个笑眯眯的样子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外表儒雅看着再正经不过的齐大少爷居然是这么个德行! 齐大少爷逗了人却不着急哄,就这样看着夫人害羞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等她上床拿被子闷起头来才问道:“夫人,你打算叫我睡哪?” 谢如清一愣,房间里就一张床,连个软塌都没有,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可睡,不是,等等……他不是要泡药浴么,她原本想着自己先睡一会,等他泡完了再换他睡,“你今天不泡药浴没关系么?” “有关系啊,”齐晏之来到床前,故意压着声音,充满了魅惑,“一日不泡,手脚就会冰凉,手脚一旦冰凉,就会有很多后遗症,今日出门在外着实不方便,我只好牺牲一下,吃颗药大概能好一些。” 谢如清知道他惯会胡说八道,但是她又不能不当真,万一真的有什么问题呢? “那,那要不你上来睡吧,我去宛如那里对付一宿。” “嗯,您确定想明天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俩关系不合?” 谢如清愣住,她倒是把这事忘了。 “寒天不比夏日,不好睡地铺,也最好不要熬夜或者出去溜达,所以若夫人不介意,咱俩可以将就挤一挤。” 谢如清想了想,确实如此,明日要进狩猎场,休息不好会很累,便点点头,“那好吧。” 她也不是什么矫情人,知道齐晏之不会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也就不讲究礼节了,主动朝里面靠了靠,留出一大块床位给他。 她面墙背对着,稍一会儿听见身边一阵窸窣声,然后身后被褥轻轻陷了下去,熟悉的温热呼吸声拂在耳后,撩得她耳根发烫。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睡着,半梦半醒间,感觉一只温热的手盖在了腰上,兴许是腰上的温度太叫人迷恋,兴许是不想再动,她下意识地把这当成是了梦境,没有开口阻止,就这样一直睡到天亮。 她醒来后,腰上的温度没了,便自然而然地以为那是梦境,她动了动身子转过身,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 “夫人,醒了?”齐晏之微笑着看着她。 他怎么没起?谢如清印象中的齐晏之十分有分寸,连她换衣服的时候都会主动避嫌,怎么这忽然又不知道避了? “嗯,”谢如清颇为慌张地避开他的视线,蹭得坐起来,又想起自己这会儿衣衫不整,又躺回去,可是躺的位置没有估算好,一下撞到了脑袋,疼的眼泪横流。 “你怎么……”齐晏之哭笑不得,手伸向她的后脑勺轻轻揉着,“疼吗,慌慌张张的做甚?” 撞那一下还真挺疼的,只是谢如清这会儿羞于见人,倒也顾不上那点疼了,“没,没事……” 她想避开他的手,可是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刚好将她圈在床跟墙的空间中,她出不去也动弹不得,“你……我没事,我……” “还没事呢?”齐晏之在她撞的位置摁了一下,她登时疼得眯上了眼,“都磕肿了还逞强么。” 谢如清欲哭无泪,她那里知道起个床还能遭此横祸。 齐晏之拨开她后脑的头发,见那块颜色只轻微发红并不要紧,便放心了,只给她轻轻揉了会儿,“待会叫如环梳头小心些。” “嗯。”谢如清点头看着被褥上的红丝线,后脑本来是疼的,可又掺杂了一些莫名的燥热,总之是扰得她有些心乱。 “夫人,”齐晏之忽然凑近她耳边,对方一怔,整个人都僵硬了,他笑笑说,“夫人耳根子怎么这样红?” 谢如清下意识吞了口口水,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说,只能慌张着起来,越过齐晏之跳下床去,“该起了!” 齐晏之在后面笑起来。 因为有个慌张混乱的早上,一直到猎场谢如清还有些魂不守舍的,直到齐宛如问她,“你今日要骑马?” 谢如清点头,“我是有这打算,只是还没找个合格的师傅,不知道能不能行呢。” 京城里会骑马的女子不少,大家虽然不像男子那样会进猎场打猎,却也会在树林里策马扬鞭肆意一番。谢如清眼见好些姑娘夫人们骑马好生过瘾,越发跃跃欲试。 “我教你啊。”意外的,齐宛如居然会骑马,“我是被父亲逼着学的,虽然骑的不算好,但教你还是勉强够的,我着实不爱骑马射箭的,正好打你的幌子出去,我就不用自己骑了。” 谢如清有点游移,不晓得一个二半吊子师傅能不能认,只是看齐宛如一脸期许不好拂了她的意,便点头同意了。 齐宛如聪明好学,自己骑得虽然不好,但骑马的要领学得很是不错,教人居然教得有模有样。谢如清骑在马上,很快也就掌握了要领,甚至觉得骑马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居然这么简单?”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哪里这样简单呢?”齐宛如笑起来,“是这马温顺,你没发现给我们姑娘骑的马个头都很小么,都是经过训练的马,脾气好的很,不过你可别大意了,我上次也是觉得容易,就放开了骑,结果差点就摔了呢。” 是这样啊,这时候就显出师傅有没有经验的重要性了,光会骑马要领不算,还得有丰富的摔马经验,齐宛如一个差点摔的就差点意思了,定然是没有经验的。 罢了,既然马温顺,谢如清倒也不那么担心,目前来看她控制的不错,走了一段时间就开始加速,“宛如,你要不要也骑一匹跟我一道?” 齐宛如摇头摆手,“不了不了,我就在这边等你吧,你千万别跑远了啊,身边没有人太危险了!” 谢如清摆摆手,很快就跑没了影。 人就是这样,越顺胆子就会越来越大,她开始还紧张着,怕真有什么意外,可跑了一段时间却什么事也没有,于是就觉得自己杞人忧天,绷着的心渐渐松了下来,专心跑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北苑狩猎场占地十分大,一整片一望无际的树林,往深处走还铺满了雪,除去围猎区域,剩下的地方也能跑迷了路,谢如清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等跑畅快了才意识到跑远了,周围安安静静的,冬日的风猎猎作响,周围一个人没有,显得有几分渗人。 她打了个哆嗦,迅速决定原路返回,于是调转马头,哪知这马忽然别扭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动,好像认准了那个方向,要一去不回头似的。 “乖,听话,咱快回去,这地方太吓人了,万一有豹子蛇什么出来,你能打得过人家吗?”谢如清开始给马讲道理,循循善诱道。 别说马听不懂人话,就是听懂了貌别扭的时候也不见得听,这马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吃了药,而这会儿药效过了,忽然转了性子,哼哧哼哧地吐着热气,像是在发脾气,无论谢如清怎么操控都一条道走到黑,坚决不回头! 僵持了好长时间,谢如清的好脾气也磨没了,这会儿不温言相劝了,开始疾言厉色,可惜这马冷热不吃,脾气比谢如清还大,嗷嗷叫唤着原地打转,这下既不往前跑也不朝后跑,总是原地转圈,像只拉磨的驴,磨得人发疯。 “你是不是疯了!”谢如清急得满头汗,力气也快耗没了,她实在无计可施,一着急狠狠踢了马一脚,马吃疼嗷一嗓子,撩起前踢,险些将谢如清薅下去! 谢如清死死拽着马缰,完全忘了师傅教得不能夹马肚子的话,反正全身用力,死活不放手,僵持中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地方,马儿彻底疯狂,朝着不知道什么方向狂奔而去! “啊——”谢如清被这马颠得理智全无,除了本能地抓着缰绳以外什么事也干不了,她吓得神魂居士,感觉自己保持着这种速度,大概更快就能上天! 疯马毫无章法地跑着,本来就难辨方向,这下更是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了,像是进了迷宫,四面八方都是树,哪里也出不去。 可怎么办啊!谢如清心里哀嚎着,不晓得如何应对,只能听天由命地在马上颠来倒去。 忽然!一道轻厉的口哨声响起,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谢如清无从分辨,只希望有人能尽快发现她,不然这样不知道要跑去哪。 口哨声越来越近,好像就在谢如清身后,她能听见他呵斥马的声音,很快,一道疾风靠近,马鞭从身后飞来,缠绕在疯马的脖子上,疯马的速度渐渐降下来,只是还不肯停,那人迎头赶上,直接勒紧了马绳,疯了的马呼吸困难起来,四蹄一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谢如清重心瞬间不稳,也跟着超前载到,就在此时,一股大力缠绕在腰上,她只感觉自己被拎了起来,那啤疯马离自己视线越来越远,而后她上了另一个马背,稳稳地靠在了一个人胸膛上。 “如清,你没事拔!” 身后的声音十分耳熟,谢如清听出来了,是毓宁。 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怎么,知道是他的时候,居然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毓宁是可靠的,一如之前他每次帮自己那样,若说在她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中,有谁是可以信任的,除了齐晏之之外,大概就是毓宁了,或许是因为他那份不加掩饰的喜欢,也许是他对自己的尊重,总之,她此时是放了心的。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的,这是哪儿啊?”谢如清脑袋还是晕的,头突突的疼,她抬手压了压太阳穴。 “我……”毓宁刚想说自己狩猎走偏了,听见动静还以为是豹子,一路跟过来才发现是人,若不是他谨慎,恐怕谢如清这会儿就成了他箭下猎物了。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忽然想到,恐怕不是他刚巧遇上,而是有人安排的。 今日皇上要几个皇子并各家公子进行狩猎比赛,毓宁跟几个交好的公子一道来了猎场北边,据说是北边雪厚,藏了好些个大猎物,几个人开始一道走,走着走着就散了,而他好似是被什么东西一路引到这偏僻地方的。 开始是只兔子,那兔子狡猾的很,毓宁跟了好远没抓到还叫它跑了,后来是只狍子,跟兔子一样,四处乱窜抓不着,再后来就是如清……幸而他对这猎场还算熟悉,若是换成一般人来,恐怕早就迷路了。 毓宁越想越觉得这事充满了阴谋感,这里供女眷骑的马都是专门驯养的,极少出现这种意外,怎么偏偏就是如清骑的马出事了呢? 终于还是算计到他跟如清头上了,终究是连累了如清,毓宁懊恼,却不知为何,又有些庆幸被算计,这样他可以跟如清独处一会儿,尽管是饮鸠止渴,他也是想的。 “嗯?”谢如清没听到回答,奇怪地回头看他一眼。 “哦,没什么。”毓宁没细说,只说:“我想猎一个大的,没想到跑偏了,倒是正好遇上你。” 这么巧?谢如清也觉得奇怪,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久了,便再也没有天真的想法,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尤其是权贵之家,但凡有,必定有猫腻。 昨天夜宴毓宁看自己的眼神,连宛如都察觉了,那些有心之人怎会看不见,利用一下实在是情理之中,只是……有可能是谁呢? 谢如清从来没想过掺合到政事中,她前世今生,眼皮子就只在后院那点事上,从来没想过跟什么皇子搅和到一起,可是一步步的,她好像不知不觉就进来了,是人为么还是命运呢? 以及会不会给齐晏之带来什么影响呢? 有了这个想法后,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居然第一个担心的人是齐晏之,她担心自己的命运轨迹会给他原本安逸的生活带来不好的影响,害怕他因此遭遇什么伤害,她竟然想他一世安安稳稳的——这会不会太奇怪了? 谢如清别无他选,只能跟着毓宁走,并且只能跟他共乘一骑。原想快些返回,可巧回去的路上撞见了一只狍子,毓宁不想无功而返,于是又跟着狍子跑弯了道。 “你只管坐稳了!”毓宁驭马加快速度,追着狍子进了树林深处。 他箭术极好,这样快的速度,中途一共射到了两只兔子一只野鸡,谢如清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观看猎物,一时惊奇又害怕,那箭离弦之时的速度与张力让近在咫尺的她感觉自己如同猎物,仿佛下一刻那箭头就会射穿自己的胸口。 她心砰砰跳着,紧张又兴奋,“你好厉害!” 毓宁感受到怀里的心跳,自己仿佛被传染了,也跳的厉害,幸而风声盖过了他的慌乱,只是难免有些分神,射空了好几箭。 “好玩么?”他低头问,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心如擂鼓。 第七十二章 “嗯。”谢如清这会儿只顾着兴奋,没有留意到耳后那双灼热的眼神,“我还挺想学来着,只是不太敢碰,总感觉那箭头能射我自己身上。” 毓宁低笑,忽然将弓架在她身前,抓起她的手摁在弓上,一根箭搭上去用力拉紧,在对方的惊呼声中,箭头离弦而出,“砰”一声打中了树干。 谢如清惊魂未定,怔怔地看着那只箭,不相信自己刚才是参与过了,“好神奇。” 她笑着转头,对上了毓宁直勾勾地眼神,心倏地一停,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妥。 方才太兴奋了,完全忘记自己跟毓宁授受不亲,本就流言蜚语,更应该留些距离才是,可当她想要远离的时候,总会对上毓宁受伤的眼神,心里又不落忍。 真是矛盾啊,她想,本是能成为好友的人,却不得不保持距离。 “嗯……时辰不早了,咱是不是该回去了?”谢如清转过头,有意识地往前挪了挪。毓宁攥着马缰的手指收紧,自嘲地笑了笑,“好,等我下去收了猎物。” 他驭马停在一颗树旁边,自己下了马,朝被他射中的狍子慢慢走去。其实本不需要下马的,只是他说不上是想下来静一静还是想多墨迹片刻,总之是下来了。 那狍子躺在一片雪堆里,身子还在抽搐,这时候宰了烤是最美味的,他忽然灵机一动,转头问道:“肚子饿么?” “嗯?”谢如清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不过是有点饿了,方才跟着疯马疯癫半天,又冷又饿,她点点头。 “那你下来,我给你烤狍子肉吃!”毓宁有些兴奋,像是初见他时的少年模样。 谢如清犹豫,她不想再耽搁,只是……“要不咱回去再烤吧,大家可能会着急……” 她还是出言伤了人,毓宁的神情渐渐失落,只是片刻又抬起头,笑着说:“也好,是我饿昏了头。” 他说完便跑向雪地中,有心团一团雪给她玩,岂料刚一低头脚下便忽然一空,因着他现在的姿势不太好保持平衡,不受控制地踉跄倒地,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大力拽住,毫无反抗机会地陷落下去。 “毓宁!”谢如清大叫,慌忙从马上跳下来,因为跳得太急,自己还摔了一跤。 她踉跄着跑向大雪坑,发现这坑比想象中要深,毓宁那个个头在里面竟然只到半截。 “没事。”毓宁很是轻松地说,“估计是狩猎的坑,没想到逮了个皇子进来,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谢如清没笑出来,这会儿天色已然过午,冬日天短,很快就会暗沉下来,此地没有人,若是不想办法出来,他俩就要困在这里了。她四下寻摸,能用的工具大概就是树枝,可树太高,她根本爬不上去。 “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么?”毓宁却像是不着急出来般,说起两人第一次相遇的情景,“你也是掉在了坑里,若不是瞧见你的帕子,我可能根本发现不了你。” “嗯,”谢如清打起精神应对着他,一边想着怎么把他拉上来,“我得谢谢你,那会儿我不能讲话,若不是你眼神好,我大概要困在里面许久。” 毓宁笑起来,“可见都是缘分。” 只是缘分弄人,让他们命运般的相遇了却又命运般的擦肩而过,叫人唏嘘。 “对了,我这里有信号弹!”毓宁像是才想起来似的,从袖中抽出一根炮仗一样的信号弹,抽开点了扔出坑外,红色的烟直窜冲天,在雪白的世界里格外醒目。 “能行吗?”谢如清担忧,“距离这么远,万一没人看见,或者看见找不着怎么办?” “这就看运气了。”毓宁也无法确认,“出来狩猎的时候身上都会带着,以防走迷了路,不管是谁瞧见了,应当都会找过来的。” 烟雾信号是有人瞧见了,只可惜是太子的人,他们所处的方位实在是偏僻,那信号弹威力有限,距离稍远就分辨不清,转个身的功夫就瞧不见了。 太子却有成人之美,摆摆手无所谓道:“老九难得与心爱的人在一块,独处一会儿想来求之不得,到天黑再去不迟。” 底下人不敢有异议,只能遵命。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忽然有世卫跑进来道:“不好了太子殿下,皇上一行也失踪了,这会儿大家手忙脚乱地找呢,您快去瞧瞧吧!” “什么时候的事?”太子意外,好端端的,身边跟了那么多人,怎么会走丢了?“快,带我去瞧瞧!” 这猎场说小不小,跟个野林子也差不多,只是皇上不是头回来,身边还跟着那么多伺候的,想走丢也不容易,这实在太奇怪了。 太子以己度人,总觉得有什么猫腻,越想越觉得有人在耍阴谋。 皇上不在,太子俨然就是众人的主心骨,他发号施令,派了一干侍卫分头去找,命令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若是找不到便重罚,侍卫们不敢怠慢,紧锣密鼓地搜寻去也。 “父皇去了哪个方位?”太子问瞧见的侍卫。 有的说东有的说西,总之没个统一,越发叫人窝火,太子恨不得自己长一对翅膀飞去找,“老三呢?” 侍卫道:“三皇子已经亲自去找了。” 好个孝顺的老三,太子心里冷哼,一向看不惯老三无事献殷勤的虚伪劲儿,这种表现的时候总有他。 只是他身为太子要坐镇,不好丢下一大摊子也去献殷勤,这样反而会叫皇上失望,太子就该有挑大梁的样子。 他心里窝火,有点后悔这时候把老九支开了,不然还能一石两鸟——父皇失踪正好可以大做文章,给老三老九下个套。 他招来私卫,暗中吩咐两句,那侍卫领命走了。 此时齐晏之正在狩猎场的帐篷里喝茶,他自然是不能骑马也不能射箭,只是赔王伴驾来凑热闹。 “公子,”青山打外面进来,小声道:“夫人骑马到现在未归,您看是否派人去找找?” “什么时候?”齐晏之放下茶杯,眉头立刻拧起来。 “据说已经两个多时辰了。”青山将齐宛如与他说的话复述给齐晏之,“我寻思着这里头很可能有猫腻,不然哪能这样巧,还有九皇子也不在。” 齐晏之稍微一琢磨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即刻命令:“叫齐大齐二带人去找,动静别太大,趁着找皇上的人没将马蹄痕迹掩盖。” “是,公子,我这就去。” 第七十三章 齐晏之捏紧了茶杯,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没有泡药浴,他双腿这会儿些不大舒服,就像有针头埋在里面,不时扎两下皮肉,连带着心头也扎得慌。 有人算计他的夫人,比算计他还要令他愤怒,这口气要是不出了,哪里对得起有些人千辛万苦的谋划。 好好的一场狩猎无疾而终,大家没人再有兴趣打什么猎,只是心急地找皇上,事关个人脑袋,谁也不敢怠慢。 天色渐暗,依旧没有皇上的消息,狩猎场早早点了灯,找人的侍卫也早早举起了火把,只为吓唬一些大型的猎物,万一皇上就在周围,能保证他的安全。 这些光救了谢如清,见到光就等于有人,她心里便没那么慌了。 她废了九牛二虎只力将马鞭还有还有缰绳打成结,抛进坑里,将将能满足毓宁在手臂上绕几圈,他指挥道:“你把那头的马鞭插在泥土里,然后找东西压住了,千万别自己使傻力气拽,仔细自己掉下来。” 谢如清想拽也没力气,听着他的话将马鞭一头插在雪地里,地面冻得硬邦邦,她拿毓宁的匕首在地上使劲戳,好容易才戳了个洞,勉强把马鞭插进去,可周围没有石头压,她一咬牙,将那只死透了的狍子拖过来。 她虽然是死过一次,百无禁忌,可手握着死掉的满是血的畜生腿时还是止不住地害怕,她拼命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救人,也是为了自救,这才咬着牙拖走了死掉的狍子,穿透它对身体压在马鞭上,浓浓的腥臭味蔓延在四周,她险些要吐。 “毓宁,你试试,能用上力气吗?” 毓宁抓住缰绳拽了一下,虽然如清已经用尽了力气,但还是有一点不牢靠,不过他没讲,“还行,你离远点,我试试。” 谢如清被血腥味熏得头嗡嗡的,根本喘不上气,只好离远了点,她捂着嘴站到一旁,为毓宁捏一把汗。 雪坑滑的很,又没有攀爬物着力,全凭他身上的功夫绷着劲儿,只是依旧很困难,眼看着手就要够到坑边的时候,那插在雪地里的马鞭把手吃不住劲儿猛的松动,连带着死狍子也超前滑动,血源源不断地流到雪坑里,血腥又恶心。 毓宁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皇子,哪里遭过这份罪,要不是当着姑娘的面,他肯定要放弃,宁愿在雪坑里等死。 他滑到坑边蓄了些力气,再次尝试攀爬,却见谢如清此时趴到坑边,伸出胳膊要拉他,“来毓宁,你上来我接你。” 毓宁笑了,他一个大男人,她一个姑娘,以为像当初他拉她上来那样容易吗? 不过看她急于救人的样子他不好打击,再说现在天色已晚,孤男寡女的再不回去可就要说不清楚了。 “行,不过你别勉强,拉不动就松手,万一把你一起拽下来就不好了,如果我上不去,你便骑马去找人,我这马听话的很,你放心骑。” 谢如清心想也只能这样了,便点点头。 毓宁再次攀爬,他身上最后的力气即将用尽,颇为勉强,只是没让她看出来,等好容易够到她的手,他浑身都虚脱了。 谢如清咬紧牙关抓着他,他一个瘦瘦的少年,看着身量不大,却没想到这样沉,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拽他不上来,可她不想这样放弃,好容易上来了,不能再叫他滑下去,于是再加一把劲,冻白了的脸憋的通红。 可到底身量悬殊太大,谢如清渐渐吃不住,自己反被毓宁拖得下坠,小半截身子都进了坑里,她一边死死抓住马鞭把手,互相接力,勉强没有掉下去。 “毓宁你用劲儿啊,你是不是……”她感觉毓宁好像没什么力气了一样,身子越来越沉重,再一看他嘴唇惨白,前襟沾满了血迹,像是个身受重伤濒死的人,“你是不是受伤了?” 她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这个念头,坑这样深,既然是狩猎的坑肯定有机关,方才他掉下去的时候会不会受伤了? “没事。”毓宁头有些晕,失血过多令他渐渐失去神志,只是凭着一点信念强撑着,他主动松开手,叫她走,“你去找人如清,这样不是办法,我没事你别管我,快去找人!” 他滑下去的时候,谢如清看到了他腿上的血迹,一开始她以为是狍子的血所以没在意,这下却发现了不对,那血染在雪上还冒着热气,死掉的狍子早凉透了,哪里还能流出温热的血,分明是毓宁的! “你受伤了!”谢如清脑袋嗡一下,受伤失血,这样冷的地方居然都没止住血,证明创口比想象中大,还流了这样长时间,亏他方才一直没事人似的跟她说笑! 这可是皇子,皇上最宠爱的九皇子,万一出点什么事……她不敢想了,恐怕她的小命也难保,甚至有可能连累齐晏之。 她二话不说从雪地里爬起来,将自己的披风摘下来丢到雪坑里,再把那只死狍子的皮扒了,一股脑丢给他,“毓宁你听我说,别逞强,把这些都裹上!快撕块衣裳给伤口止血,千万等我,我马上找人来救你!” 毓宁有些失去意识了,他听着她焦急的口吻,闻着她披风上的香气,笑着点头,“你去吧……”自己要紧。 谢如清刚刚学会骑马,又经历方才一场惊吓,不出意外她以后见着马都心有余悸,可现在却完全顾不上,狼狈地爬上毓宁高大的马,猛夹马腹,要喝一声:“驾!” 毓宁的马速度极快,比之前那匹疯掉的马还要快,冷冽的风吹在身上,寒冷彻骨,谢如清紧咬着牙,顶着强风一路狂奔。 这马儿有灵性,认路,它打小就跟着毓宁,可能是感应到主人有难,所以不需要谢如清指挥,自己寻着来时的路撒蹄狂奔。谢如清虽然吃不住这速度,但很庆幸马儿识路,若是由他指挥,恐怕又要迷路。 此时齐大齐二,还有齐二马背上的如环,正训着谢如清走过的马蹄印找人,个个心急如焚。 “怎么还没找到姑娘啊,她到底去哪了?”如环焦急万分,恨不得自己长对翅膀上天飞,“齐二你走的路到底对不对啊,会不会走错路了?” “你别吵!”齐二被她吵的头疼,“你认路我认路,不服气你自己下去找!” “我……”如环无言以对,气得拧他胳膊,“我要会骑马才不劳烦你,哼!” “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女人!”齐二哼哧道,“明明是自己央求我带你的,现在倒还怪我了,知道你自己多沉吗,要不是带了你,我现在跑的更快。” “你!” “你俩别吵了。”齐大在前面停下来,看着地上凌乱的马蹄印,皱起眉,“夫人的马肯定有问题,这里的马蹄印凌乱不堪,估计是疯跑的,还有另一串马蹄印,两匹马去的方向不一致。” “两匹马?”齐二奇怪,“还有谁?既然有人救了她怎么没带回去,还是说他们俩又遇上了什么事/?” “不知道。”齐大摇头,他拨了两个人吩咐:“你们俩顺着那一条印记去找,如果遇上落单的马,想办法带回去。” “是!”两个人立刻打马转身,顺着疯掉的马的印记跑了。 第七十四章 “咱们顺着这条路找。”齐大率先跑在前面,“要快,天要黑了,再找不到公子要发火了。” 一行人顺着毓宁的马蹄印找去,跑了大约一刻钟,终于遇上了谢如清。 谢如清看到火把的时候狂喜不已,没看清人便在马背上招手,“救命!” “是小姐!”如环听出了她的声音。 “夫人在那!”齐大也看见了谢如清,挥着火把招呼:“夫人是我,你快停下!” 谢如清听出了齐大的声音,但是这马根本不受她控制,不是她想停就能停的。幸而这马灵性十足,遇上了人自己慢慢停下来,她长舒一口气,有些虚脱。 “小姐!”如环从马背上跳下来,急忙跑到谢如清的马前,“小姐你怎么了,你们快来帮忙呀,小姐好像不大好!” 还不等齐大齐二过来搭把手,谢如清就一头栽下了马,她吹了一路的冷风,一下停下来,又因为见了熟人放松了心神,方才紧张害怕又挨冻的后遗症就出来了,脑袋昏昏沉沉,手脚麻木冰凉,整个人仿佛踩在了棉花上。 “呜呜小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如环哭的稀里哗啦,不知道的以为她家小姐怎么着了似的。 “你别哭丧似的嚎了!”齐二脑瓜子疼,“夫人没事都让你哭有事了,快脱披风给她裹上啊,就知道哭!” 急坏了的如环也顾不上跟齐二争辩,忙脱下自己的披风给谢如清裹上,这一路还要骑马回去,不知道小姐能不能挺得住。 齐大道:“我跟着这马去找人,你们带夫人快回去!” 齐二不放心他哥,“你小心点啊!我这就去叫人来!” “走吧别啰嗦,夫人要紧!”齐大骑上马就跑了。 谢如清一路也没遭罪,因为她是晕回去的,完全没有意识,一直到清晖园暖和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醒来,不见如环,只有齐晏之在旁守着。 “你……”谢如清想起身,无奈脑子发晕,一下又晕了回去。 “别动。”齐晏之握着她的手,“你发热了,在被子里捂一会儿汗。” 谢如清是有些冷,虽然屋子里有暖炉,被子也厚,但还是一阵阵的冷意从骨子里冒,好像方才冻透了还没缓过来似的。 “九皇子呢,他……” “没事,已经救回来了。”齐晏之语调温和,却隐隐带着点酸味,虽然九皇子救了如清他挺感激的,可就是没来由的酸。他想她遇上危险的时候他能守在身边,哪怕自受伤也认了,他想看她为自己着急又奋不顾身的样子,而不是为了别人。 一想到她沾满血,浑身冰凉的狼狈样,还有毓宁被救回来时死死抱着的披风,齐晏之就心绪难平。 “哦。”谢如清现在才真正松了口气,继而又想到自己满身血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谁帮我换的,是如环吗?” 齐晏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指摩挲,“如环把衣服给了你,自己也冻坏了,我叫她回去歇着了。” 谢如清昏沉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听明白他话里有话——他这意思不就是说衣裳是他换的吗? !!! 谢如清震惊地瞪着他,想问又问不出口,确切的说并不想面对这件事,她愣怔地看着齐晏之,而对方只是笑。 对视中谢如清败下阵来,她把脸蒙在被子里,不想见到这人。 齐晏之戳戳被子:“哎,别闷坏了,闷汗也不是这么闷的。” 个登徒子不要脸!谢如清心中腹诽,饶是她活了两世脸皮厚,一想到对方给她换衣服有可能还擦了身她就不怎么想活了,哪怕叫青山来也没这样不自在,齐晏之他……啊啊啊——讨厌! “跟我还害羞?”齐晏之挺没眼色,明知道人家不想见他,还赖着不走。 “那我要跟谁害羞!”谢如清掀起被子反驳一句,随后意识到这话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脸倏地就红了,“你烦死了就不能离我远点吗!” 衣裳都换了看也看了,还赖着不走! 齐晏之哈哈笑起来,“夫人,这里可就一个房间,大晚上的你叫我去哪,难不成叫我去外头挨冻?你要忍心我就去。” 这哪里是忍心不忍心的事,这是草菅人命啊,谢如清当然不能叫他出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前后左右的道都堵死了,越发郁闷的不得了。 齐晏之见她脸都通红了,再气下去伤身,便不逗她了,“没有,我哪里有本事给你换衣裳,是刘嬷嬷换的。” 谢如清一愣,意识到他故意骗她然后她还上当了的时候,更是羞的不行,简直肠子都悔青了——她刚刚说的那都是什么呀! 啊啊啊该死的齐晏之,怎么那么坏呢! 朋友之间该是坦荡的,换个衣裳怎么了,跟青山有什么区别么,应该比青山还近一些才是,怎么会这样忐忑呢,就像你特别在意一个人,就越发不想在这个人面前出丑一样。 “嗯?”齐晏之忽然靠近,在她耳边道,“不是我换的好像挺失望?” 谢如清气得把被子套他头上,使劲揉搓了一顿,揉了一会儿见又忽然停下来,后知后觉这个距离有些暧昧。她抱着齐晏之的头,而对方就窝在她心口,虽然隔着一层被子,但是…… 两个人静止了片刻,谢如清不知道怎样收场,犹豫着要不要揭开被子当作什么事没发生,又想着抱就抱了呗有什么大不了,心里天人交战好长时间也没动。可她没动齐晏之也没动,她忽然有些没底——他不会闷晕过去了吧? “齐晏之?”谢如清忙把被子掀开,慌乱的看着他,结果对上了一张笑脸,这脸近在咫尺,呼吸也近在咫尺。 “……”谢如清口干舌燥,不知道是不是烧的。 第七十五章 狩猎场那边一片混乱,先是一身血的九皇子被抬回来,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随行的太医多数被派出去找皇上了,留下一个半个的医术不够份,在九皇子那里忙活了半天也没把人弄醒。 这还不算,九皇子被抬回来的时候身上裹着一个女子的披风,据说死死抓住不松手,有人认出来那披风就是庆阳侯夫人的,那庆阳侯夫人半天不见人,谁知道是不是跟九皇子出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再有三皇子,三皇子外出寻找皇上的下落,回来却受了刀伤,不禁叫人猜测是出了何事,他受伤了那皇上会不会也受伤了,至今未归不知道会不会是遇上l什么危险? 皇上直到后半夜才被找到,没露面就直接回了住所,有传言是遇上了刺客受了伤,虽然李公公随后出来辟谣,说皇上劳累过度需要歇息,但皇上受伤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越是秘而不宣越叫人怀疑,外头人心惶惶的。 连太子也没见着人,他忙活设计了半宿,却有种被一切蒙在鼓里的感觉,气得够呛,在住所发脾气。 “你们都怎么办事的,居然叫老三找到了皇上,而你们居然没能见到皇上的面?” “回太子,我们奉命安排人扮成三皇子的人去刺杀皇上,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行事,并没有出现任何纰漏,只是不知道三皇子如何提前找到了皇上,还,还为皇上挡了一刀,那之后皇上近卫就赶到了,我们根本没机会见到皇上。” 太子直接把茶杯砸在地上,“废物!” 他原本的计划是陷害三皇子一个刺杀皇帝的罪名,哪怕没刺杀成也要叫皇上从此对他心怀芥蒂,哪曾想到是给了老三一个立大功的机会!这下老三得尽了好处,皇上失踪这件事,他不顾危险亲自找寻,生死关头替皇上挡刀,倒是太子一番劳心劳力,出力不讨好,现在连皇上的面也见不到! “派人去盯着那边,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报!” “是,太子!” 皇上落驾永辉园,此时园内戒备森严,除了皇上身边亲信的宫人,谁也不得进出,连贵妃过来都被挡在了园外。 “你们好大的胆子,贵妃担忧皇上跟三皇子,你们竟然不予通报!” 守门的御林军个个严肃至极六亲不认,不是平日里那些个好说话的宫人侍卫,姚贵妃在宫内人脉广泛,竟是找不到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此时余俊巡卫至此,刚巧遇见姚贵妃在外发脾气,为防止起冲突,他主动过去调解。 “余大人你来的正好。”姚贵妃可算遇见了熟人,忙将余俊唤至跟前告状,“不知皇上与三皇子如今可好,我急的什么似的,他们居然不予通传,竟不知宫中何时来了这许多眼高于顶的侍卫,连我都要吃冷脸。” 这可不是一般的侍卫,都是平常跟随皇上的贴身暗卫,表面上他们也是御林军,只不过为了隐藏身份罢了,实际连余俊也没有调动权,见了面甚至还要矮半截。 “贵妃娘娘恕罪,”余俊先行告罪,“是皇上亲口吩咐的,今日不论是谁皆挡在门外不许通传,咱们也是听命行事,不如您看这样,您先回去歇着,天儿也不早了,等明日天亮您再过来,到时候我亲自给您通传。” 怕她不放心,又道:“三皇子没有大碍,只是轻微小伤,皇上跟前的太医们正给他医治,您这会儿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将自己身子照顾好,赶明儿再来守着倒是稳妥。” 姚贵妃心里那个气就别提了,话说得再好听再有理,也掩盖不了她今日被皇上拒之门外的事实,连亲儿子受伤也不让见,穿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娘俩失宠了呢,这叫高高在上的姚贵妃面子往哪搁? 可她又知道今日不好再强求,丢面子是小,再真把皇上惹怒了那才叫得不偿失,只好忍着火气告退,“那得吧,你们好好伺候皇上,本宫明日一早过来。” “贵妃慢走。”余俊等贵妃走远了才输口气,转身进了永辉园。 园内并不像外面以为的那样慌乱,反而寂静至极,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也没有人进皇上休息的房间。 房间内,皇上倚靠在软榻上,神态略显疲惫,眼神却摄人,他看着跪在地上,胳膊上氤氲着血迹的三皇子。 “老三,你平日最为叫朕省心。” 许久,皇上意有所指的说了这么一句。 三皇子立刻头点地给皇上磕头,“父皇,儿臣没有任何不轨之心!” “哦?朕倒是想听听你表衷心。” 三皇子到现在也没明白今日的事,他听闻皇上失踪,亲自带人去寻,遇上皇上之前倒也没有什么奇怪之事。可巧就在他遇上皇上一行人时,忽然一伙人从暗处袭来,目标只有皇上没有他。 不过当时他没想那么多,那伙人动作迅猛,皇上身边只有两三个侍卫,根本抵挡不住,眼看着皇上就要受伤,三皇子为保皇上安慰,不顾自己冲上前护驾,然后就受了伤。 更奇怪的是,那伙人刺伤了三皇子以后就撤走了,明明当时现场没有多少护卫,那些刺客若是有心刺杀,恐怕皇上跟三皇子命皆难保,可他们却只是刺伤了三皇子就走了,这实在不能不叫人怀疑。 当皇上的没有不心思敏感的,何况是刺王杀驾,他不得不怀疑这场局是做出来的,不然为何这样巧,他狩猎误陷入狩猎坑里,半天了都没遇上任何危险,偏偏三皇子出现的时候刺客就来了,又偏偏三皇子替他挡刀受伤之后刺客又走了,这不是圈套是什么? 他来狩猎场多次,早已熟悉这地方,为保证涉猎的乐趣,从来没叫人挖过狩猎坑,那这些坑是哪来的?困住他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就为了制造一场他意外殒命的事件? 那伙人假如是要取命的,却在三皇子出现受了伤之后撤走,这说明这些人顾及三皇子的命,那就只能说明这伙人与三皇子有牵连。 是老三演戏?只为了博一个舍命救驾的名声? 还是说他就是有刺杀之心,却时机不对,不得已放弃? 这些都不能不令皇上怀疑。 还有老九,皇上听闻他也是落入了狩猎坑,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些人也打算着要老九的命? 什么人记恨老九又想要皇上的命,那就只有他这些好儿子们,太子老三的野心他当然看在眼里,只是没想到先按捺不住的居然是一向“老实”的老三。 老三是老实,真假不论,但他背后的势力却绝对不老实,姚贵妃,还有她的那些支持者,这些人甚至比太子还不叫他省心。 三皇子在争权夺利这方面确实不如其母,危机意识不强,也不敏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皇上怀疑。 “父皇,儿臣以为应当即刻搜查整个狩猎场,那些刺客来去自如,想必肯定混在园中,既有可能还在,若是等天亮,反而不易搜查。” 他只以为皇上说他不中用,关键时刻不能制住那伙刺客,而他也确实无用,早知道有危险便多带些人,不至于叫刺客跑了。 皇上一时居然分辨不出他是不是演戏,鸡同鸭讲了半日,心累地挥挥手叫他下去歇着了。 “皇上。”三皇子走后李公公进来道,“外头传言不止,您看?” 第七十六章 皇上命封锁消息,一早就派暗卫去查了,他原本没想好这事要怎么处理,倒是老三给了他一些灵感,索性就将计就计,捧一捧老三,若不是他所为,那背后之人定然眼红着急,若是他所为,就当给他敲一敲警钟。 “你去准备封赏三皇子的礼,明日朕要设宴,好生夸赞老三救驾之功。” 李公公一愣,似乎是明白了皇上的意图,他久在皇上身边,眼见着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他深知保命之道,那便是知晓一切风向,却要屹立皇上立场不倒,并暗中为自己将来打算。 今日他没有跟随皇上一起去狩猎,却见了太子处事之道,也瞧见他听闻三皇子救驾之后脸色不好,这不能不令他多想一层。太子也好三皇子也罢,今日得势不代表将来成事,他若是嗅不准皇上的心思,那等皇上驾崩之后便就是他的死期。 他明白这场局,三皇子跟太子都没得了好,皇上对他二人都不放心,这是放出一饵,诱他俩相争了。 谁先按捺不住露出马脚谁先倒霉。 可这之后呢,李公公心里忍不住猜想,皇上喜欢九皇子不假,可从未有过将皇位传给他的意思,莫非还是在三皇子跟太子之间选择?谁笑到最后谁得势? 那他现在应该帮谁一把呢? 这局不好赌,李公公心里踌躇着,再三思量,他决定先静观其变,以他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这两人都玄。 “是,皇上,”李公公临走之前,忽然起了些许试探之心,他道:“皇上,九皇子伤势严重,您看是不是多派几个太医过去瞧瞧,听说这会儿还没醒呢。” 皇上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道:“也罢,老九身边没个人伺候,也多派几个嬷嬷过去,务必不能叫老九留下什么后遗症。” 李公公称是,皇上还是关心九皇子的,不外乎其他,九皇子母族势微,没有势力,造不了他的反,皇上总是对叫自己放心的人格外便疼些。 九皇子受宠,难得的是自己头脑清楚,才干也有,说不准将来能成事呢,李公公一边这样想着,越发上心安排去了。 此时九皇子园中最为忙乱,来往皆是奔波救命的太医跟宫女嬷嬷们。 李公公亲自过来询问:“九皇子的伤势可要紧?皇上得知九皇子伤重,着急得不得了,特派老奴过来瞧瞧。” 九皇子身边的奶娘秦嬷嬷受宠若惊,“皇上惦记,有劳李公公亲自跑一趟,九皇子人还没醒,正发热呢,太医说他失血过多,腿上的伤有冻伤的痕迹,怕是不容易好。” 秦嬷嬷打小看着毓宁长大,若说他身边最为关心他的人大概就是秦嬷嬷了,言语间听得出来很着急心痛。 李公公一听这伤势比想象中严重,也不由皱起了眉,“怎么耽搁成了这样?那腿伤可有妨碍?” 这问题可事关重大,若是九皇子的腿留下残疾,那将来甭管其他皇子闹成什么样,皇上多宠爱他,都没有可能继承皇位,若真是如此,那他就是另一番打算了。 秦嬷嬷只顾抹眼泪,也说不清楚,“太医只说不容易好,并没有说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妨碍,我也担心这事,心里一直没上没下的。” 李公公沉吟片刻,亲自进去看了眼九皇子。 九皇子因为失血过多嘴唇苍白,可因为发热,脸又烧的通红,看起来十分不好,太医正给他腿上扎针,又糊了好些个外伤药。 “可要紧?”李公公亲自问太医,“你与我说实话,皇上甚为惦记九皇子的伤势,你们务要隐瞒。” 这几个太医也算是医术高明,倒是不至于耽搁伤势,可九皇子的腿伤十分棘手,谁也不能保证他以后不留后遗症。 “李公公,照理,这伤不严重,只是失血太多,后又冻伤,且九皇子大概是挣扎过,伤口撕裂雪上加霜,恕我等无用,能否不留痕迹,得看九皇子的命了。” 李公公心里一沉,预感十分不好,可现在谁也说不准,说多了也没什么用,只能吩咐道:“你们务必尽心救治,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务必全力治好九皇子。” “是。” 谢如清喝了药睡了一觉,夜里发了汗,醒来后身子虽还沉重,不过头脑清醒了许多,她挣扎着起来,想洗把脸换身衣裳。 齐晏之不在,不知道去哪了,等到她坐起来披上外衣的时候他才打外面进来。 “醒了?”齐晏之自己操控轮椅过来,从脸盆里拧了只帕子给她擦脸擦手,“可好些?” “嗯。”谢如清点头,接了帕子自己擦脸,“昨晚上你去哪睡的?” 昨天她发热,齐晏之没有上床睡,这一晚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看了一夜的书。 “嗯?夫人在关心我?”齐晏之笑着看她。 谁要关心你,谢如清心里腹诽,可又无法反驳自己确实关心他睡没睡好。 齐晏之昨晚上确实没怎么睡,不过他并不是看书没睡,而是帮夫人发汗来着。谢如清吃了药迟迟没有发汗,他只好自己躺床上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帮她发热,捂了大半宿,直到天明才终于发了汗。 烧的昏昏沉沉的谢如清自然不知道这些,只以为是自己好了,还在担心人家没地方睡觉伤了身体怎么办。 齐晏之没有解释,他好像就为了看她着急担心似的,颇为享受其中。 “你可是娇贵的大少爷,万一身体不舒服了可比我要紧多了。”谢如清故意道,“以后别总熬夜了,这不是叫我们过意不去么?” “你们?还是你?”齐晏之笑着追问。 这怎么这么讨厌呢,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谢如清翻了个白眼,“不跟你说了,我饿了,想吃饭。” 齐晏之点点头,“那我就自作多情一回,当夫人是担心我了。” 谢如清气得想打人。 一会儿青山端来了清粥小菜,谢如清发过热之后格外饿,吃了两碗,吃过饭后才觉得自己是活过来了。 吃饱喝足她问:“今日可有什么活动,你不要去陪着皇上么?” 齐晏之摇头,“夫人生病无人照料,我岂能丢下不管,皇上会体谅我的。” 这人真是的,她本是想听听外面有什么动静,谁知道这人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好好说。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谢如清正色问。 第七十七章 齐晏之点点头,不跟她开玩笑了,也正色道:“皇上昨日失踪许久才回,据说遇上了刺客,是三皇子救了驾,自己受了伤,今日皇上特意设宴,为褒赏三皇子,还赐了好些东西。那宴会既然是为三皇子而设,咱们去不去都行,横竖后面还有,不差这一顿。” 皇上居然遇刺了?谢如清想起昨日他跟九皇子离奇的经历,怀疑是中了什么人的圈套,“三皇子怎么找到皇上的,还那么巧刚好救了驾?” 这姑娘果然聪慧,一下就问到了点上,齐晏之不跟她说外头的事,是觉得她可能不感兴趣,好些个女子对政事不敏感,说了不懂不如不说。没想到她不但感兴趣还颇为敏感,倒是叫他意外。 “你且与我说说昨日你们是如何受伤的?”齐晏之反问。 谢如清没有隐瞒,将事情经过与他说了,“我就好奇皇家猎场哪来的陷阱呢,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挖的,皇上失踪也是落入了陷阱,那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是设计皇上,九皇子无辜遭了殃,还是设计九皇子,皇上无辜遭了殃?我并不以为有人会傻到用同样的方式同时设计皇上跟九皇子,这未免太蠢了。” 齐晏之笑着点头,“还有么?” 谢如清沉思片刻,再有的话就不好明说了,比如背后设圈套的十有八九是太子。如果有人会利用她来设计陷害九皇子,那这人必定是太子,只这一点,太子的嫌疑就比任何人都大,不然找不到理由解释她的马出问题,又恰好遇上九皇子这件事。 而三皇子……谢如清不以为他有这样的心思,若说是姚贵妃想一石两鸟,利用她跟毓宁来陷害太子,这倒是有可能的,可这又没法解释三皇子救驾的事。姚贵妃那样精明厉害的人,哪能设这么蠢的局,明摆着叫皇上忌惮。 所以分析来分析去,还是太子最有可能。 将军府是太子党,祁阳王表面上是皇党,那齐晏之呢? 如果是以前,谢如清不以为齐晏之会涉足朝政,可现在他成了侯,已经被皇上拉下了水,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别人都会将他当作某个政治体,是非成败都会牵扯他。 他一定有自己的考量,谢如清觉得齐晏之不是任人摆弄的人,他如果不想,完全可以不当这个侯,既然当了,就一定也有涉足朝政的心,那问题来了,他站哪一头? 想到这里,谢如清不得不联想到齐晏之的生母,她受皇上爱慕,却嫁给了祁阳王,从情敌角度来看,皇上跟祁阳王不应该和睦才是,更别提心爱之人还早早去世了,那祁阳王也有可能是个披着皇当皮的太子党。 而皇上爱屋及乌,看起来对齐晏之不错,但齐晏之好似并不以为然,确切的说他对谁都不以为然,包括祁阳王。 谢如清吃不准,索性没有说自己怀疑太子的事,她笑了笑,“还有,我觉得这是场鸿门宴,企图刺杀皇上的人怕是要上当。” 这场“鸿门宴”座无虚席,不外乎都是跟着风向来巴结三皇子的。 昨日三皇子舍命救驾一事,随着皇上大手笔的赏赐很快就传遍了,众人纷纷猜测皇上的用心,听闻不光赏赐了东西,还留三皇子在永辉园疗伤,这可是连最受宠的九皇子都没有的待遇。 相比之下,昨日疑似勾引庆阳侯夫人而受伤的九皇子,以及没抓住机会讨好皇帝的太子,三皇子可谓是赚大了。 一向好揣摩皇帝意图的大臣们,总是会过分解读皇帝的一举一动,这下便以为三皇子将来争位的筹码又重了三分,哪怕是猜错了,也先巴结了再说,总之是不吃亏的。 于是今日这场宴会出奇的热闹,三皇子包着胳膊站在皇上身边,底下清一水的夸赞他昨日伟绩。等开宴之后,更是纷纷给三皇子敬酒,三皇子本意不想喝,可架不住大家热情,母妃教导他广结人脉不可太拘谨,虽是不愿,但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太子今日受到冷遇,在一边生着闷气喝酒,齐之远在一旁道:“太子不必往心里去,一时得意不见得时时得意,没瞧见皇上笑得并不由衷吗?” 太子争强好胜,不大懂得隐忍,一时不舒心也是忍不得的,那不高兴以及仇视全在脸上。他只知道皇上昨夜留了三皇子过夜,这是他们所有兄弟都没有过的待遇,老三凭借这份恩宠得了不知道多少份的支持,他心里就是过不去。 “老三,”太子亲自举着酒杯到三皇子跟前道:“昨日幸得你出现及时,那些个乱臣贼子才没有得逞,你不知道,我现在还后怕呢——这杯酒哥哥得敬你,代表咱们所有的兄弟敬你。” “太子严重了。”三皇子诚惶诚恐,完全没听出来太子给他挖坑,“是碰巧罢了,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乱臣贼子,还不是仗着父皇身边没人才敢出手,我想不管谁去了,他们都不敢再动手了。” “可知道是什么人如此罪该万死?”太子又故意问,“你既然见过了,可有猜想?” 三皇子想了想,“不知,当时情况危急实在是没看清,不过我想,有可能是前朝余孽吧?” 太子心里那个笑啊,这老三怕是读书脑子读坏了,前朝亡国多久了还有余孽,先皇祖宗几朝几代也没遇上个反贼,这不是明摆着说当今皇上无能,不得民心才招来反贼吗? 坐上的皇上脸色的确是不好看,三皇子提起前朝余孽固然是忌讳,但不得不叫人怀疑他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越发叫皇上疑心那些刺客是与三皇子有关。 还有太子的故意试探也令皇上疑心,这场宴会本来就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设立的,谁眼红嫉妒三皇子,谁的嫌疑就最大,很明显,太子的嫌疑是最大的。 两个儿子都叫皇帝不省心,他心里越发烦闷,只是面上不露,依旧配合着,让所有人都以为三皇子要成事了。 宴会结束后,姚贵妃终于有机会见了三皇子,不过不是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永辉园。 “母妃,我无事,您莫要担心了。”三皇子道,“父皇对我很是照顾,我吃得好睡得好,伤势没什么大碍的。” 姚贵妃脸色不好看,呵斥一句:“你糊涂!” 第七十八章 三皇子疑惑,“母妃何出此言?” 姚贵妃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叹口气,将身边的人都支走,关上门小声道:“你真以为皇上留你在清晖园是恩宠?别人糊涂你怎么也糊涂?” 三皇子更不解了,“那不然呢,我……”他想说他没干什么惹父皇生气的事啊? “这是太子设圈套你看不出来?你不想想昨日为什么那么巧,偏偏你去了之后刺客就到了,又为什么刺伤你之后他们又跑了?”姚贵妃耐着性子给他讲,“真以为刺客怕了你?要真是刺客,你跟皇上恐怕根本回不来!” 三皇子冷汗都下来了,他昨日是疑惑这事来着,只是他没想明白,也没把事情想得这样糟糕,这会儿母妃一提点,他也明白了,“您是说太子故意安排人陷害我?可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找父皇呢?” “你还是没明白,太子开始的计划里并没有你,他的目标是皇上。”姚贵妃眼里一丝冷意划过,“太子年龄到了,可皇上还健朗着,十年八年里恐怕是没有退位的可能,你说他能甘心一直当太子?” 三皇子恍然大悟,太子这是想安排场事故,让皇上受伤,而且是受重伤!在狩猎中意外受伤,这样没人会怀疑任何人,皇上受伤后身体肯定会大不如前,一旦皇上不能理事,那他这个太子就能顺理成章的监国。 而自己昨日不顾一切地出去找人,是惹了太子的眼,索性他就一石两鸟,把这个意外受伤的屎盆子扣在他头上,真是好计谋! “那这么说,皇上是怀疑我?”三皇子立刻坐立不安起来,“那我要怎么办呢母妃?” “你且莫慌张。”姚贵妃沉思道,“这几日你且莫再要出风头,太子若要给你挖坑你就跳,显得越愚钝越好,只是莫要再提前朝余孽这种事,必要时装糊涂罢了,千万不要装聪明,跟那些大臣也保持距离,皇上最忌讳这个。” “是,母妃,我听你的。” 姚贵妃心里还有个疑问没有说,便是九皇子跟庆阳侯夫人的事,他俩明显也是叫人设计陷害的,听闻也是同皇上一样掉进了狩猎坑,为何这么巧?太子那坑到底是给老九挖的还是给皇上挖的? “你说什么?”皇上震惊,“那些刺客居然是太子的人?” 暗卫跟李公公在旁边噤若寒蝉,皇上派的暗卫连夜搜寻,没抓到人,但是找到了一些证物,比如落在狩猎场的一些凶器衣物之类,证明是太子的人。 “是,皇上,属下还怀疑那些狩猎坑就是太子派人挖的,九皇子掉进狩猎坑不是意外,是有人利用猎物引诱,情况跟皇上您落入狩猎坑一样。” 有本事提前在狩猎场挖坑的人,除了太子就只有姚贵妃,既然找到了太子的证据,那证明坑就是他挖的。再者如果是姚贵妃,他的头号目标肯定是太子而不是九皇子,这似乎更加证明是太子所为。 可是,皇上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劲,“你再去查,从今日起,派人密切关注太子一举一动。” 不论怎么说,太子的嫌疑是最大的,皇上心里已经萌生了废太子的心。 “不好了太子!”太子这边很快接到消息,“听闻皇上找到了证据,对咱们很不利。” 太子简直活见了鬼,“你们是猪脑子吗,居然留下证据被人找到?” “不是的太子,我们怎么可能那样糊涂,肯定是有人陷害的!” “那也晚了!”太子气得把桌子踹到了,“别人能陷害到我头上,你们还是太大意,当初怎么没想到留下别人的证据呢!” 手下们个个噤若寒蝉。 太子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这情况非常危急,皇上那里搜查到了有关他的证据,心里肯定已经怀疑他了,他不敢想象后果是什么。 “肯定是老三!”他气得要发疯,“这个老三……不,是姚贵妃,这女人心狠手辣,及其难缠,我真是早该把她给弄死!” “太子殿下,我听闻昨夜姚贵妃被皇上拒之门外。”有属下道。 “什么?”太子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精光。 九皇子第二日才醒来,秦嬷嬷在床边直念阿弥陀佛,“九皇子你可算醒了,可想吃什么,嬷嬷这就给你去做。” 毓宁昏昏沉沉的,虽然是醒了,可身子并不舒服,腿上的伤钻心的疼,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来,“如清怎么样了,她可有受伤?” 如清?好一会儿秦嬷嬷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眼里有不悦,“九皇子,您怎么还提她呢!” 外面有关九皇子跟庆阳侯夫人私通的事早就穿遍了,尤其三皇子受宠,九皇子受了冷遇,那些平日嫉妒九皇子的人纷纷落井下石,把话说得非常难听。 “她怎么了?”毓宁顾不上自己,只关心谢如清。 秦嬷嬷叹气,“她能有什么,人家庆阳侯照顾的无微不至,您怎么还担心她呢,你不知道外面怎么说你们呢……唉,是我没照顾好你,要早知道你……我是如何也要拦着你的。” 毓宁一听就明白了,外面定然传的很难听,只是他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名声,反而是怕谢如清受连累,再者听到庆阳侯照顾的无微不至,他心里又有些落寞。 “嬷嬷,我这腿是不是要没用了?”他知道伤得厉害,又耽搁了那许久,肯定要留下后遗症的。可他心里却不难过,倒是想着,若自己这样残疾了,她会不会能多想一想他呢? “呸呸呸!”秦嬷嬷怪他口没遮拦,“你怎么能这样诅咒自己,快呸快呸,一点小伤怎么就有后遗症了,等咱们回了宫好好调养就是。” 毓宁只是笑笑。 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丫头进来道:“九皇子,秦嬷嬷,庆阳侯派人来送药了。” 毓宁一愣,“什么?谁来送药?” 丫头重新道:“是庆阳侯派人来的。” 齐晏之给他送药?毓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秦嬷嬷也疑惑,谁来送药也不会是庆阳侯来送药啊,外面传的那么难听,换成是哪个男人也不可能这样大度吧? “是不是来故意挖苦我们的?”秦嬷嬷道。 “快请进来!”毓宁摇摇头,“不会的,庆阳侯不是那样的人。” 秦嬷嬷更疑惑了,人庆阳侯是什么人他倒是知道了? “诶,嬷嬷,我回头再与你说,总之你信我,齐家大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进来送药的是青山,他手里拿着的可是神医王充的独家秘制伤药,自从接到任务就心里疑惑,也不知道他家公子中了哪门子邪,居然给情敌来送药。 第七十九章 “见过九皇子。”青山行礼,“是我家侯爷叫我来的,昨日幸得九皇子救了我家夫人的命,累您受伤心里十分过意不去,遂命我来送几幅伤药聊表心意,您千万莫要推辞。” “你快免礼。”九皇子叫秦嬷嬷给青山倒茶,“替我谢谢你家侯爷,伤药我便收了。” 他想问一句你家夫人如何了,到底是没问出口。 “那青山就告辞了,茶不喝了,侯爷还等我回去呢。”青山没有多留便走了。 秦嬷嬷端着茶发愣,心说这庆阳侯还挺懂得人情世故,倒是跟传闻里的不大一样。 “这伤药你还真打算用?”见九皇子打开伤药似乎是想吃的样子,秦嬷嬷担心道,“虽然庆阳侯懂得人情,可来历不明的伤药咱不能随便用的,说得不好听些,他自己的腿也是当年摔坏了留下残疾,若是这药有用,那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不是?” 毓宁笑了笑,“嬷嬷您糊涂不是,当年庆阳侯腿伤,父皇也派了宫中太医给他致伤,最后还不是没什么用,可见宫里的太医也就那么回事,说不定庆阳侯在民间认识什么名医呢,我瞧他如今那腿并不像个从小残疾的,没准儿是有贵人相助。” 其实毓宁自己也纳闷,为什么这样相信齐晏之,反正他就是觉得齐晏之不会害他。 秦嬷嬷无言以对,想想也似乎是这个理,“那你也别拿自己跟他比,他当年伤得多重啊,您肯定会好的。” 说到这里,毓宁问道:“他当年伤成什么样您瞧见了?” “这个……”秦嬷嬷回想了一下,“倒是未曾瞧见,不过听闻特别严重,是从一匹大马上摔下来的,还被马踩伤了,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祁阳王跟皇上急的什么似的,宫里的太医都去了,皇上还派人去寻神医王充,什么珍贵药都赐了,可惜还是没能医好他的腿。也是这大少爷命运不济,没找到神医,不然兴许还能站起来的。” “就只是摔伤了?”毓宁打开青山送来的药,里面有一瓶药丸,还有几贴伤药,写明了一次用多少,一日用几次,顿时高兴起来,“啊太好了有药丸,我总算不用喝苦药汤了,我就吃这药丸就得,您帮我把伤药换成这个,我试试效果。” 秦嬷嬷一边劝他别把太医的药换了,一边回答,“摔伤还不够吗,都那样严重了,被马踩几脚,没踩死就是命大了。” “那我倒是有点不信。”毓宁较真儿,“踩死了我信,可踩断了的腿只要接好了就有站起来的希望,既然没接好,他的腿就不可能长得那样正常,肯定还有别的猫腻。” “哎呀九皇子,你别老替人家担心,自己的腿还没着落呢。”秦嬷嬷拿着齐晏之给的药,一脸不放心,“您真要换他的药?要不要找太医来验一验,万一有什么问题呢?” “哎呀,您换就是,能有什么问题,最多是不顶用罢了。”毓宁说着先吞了一颗药丸,因为不苦,心情大好。 秦嬷嬷只好给他换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药换上之后毓宁的疼痛便减轻了,他奇道,“这药真神了啊,居然这么快就见效了?” 谢如清又在床上歇了大半日,第二天就完全好了,她觉得挺神奇,“这回太医开的药倒是不错。”她起床整理衣冠道。 齐晏心说那可不好的快吗,也不看看是谁的药,当初他管王大郎要这药的时候王大郎特别不情愿,那意思就是他一个堂堂大神医,治的都是疑难杂症,这种小病简直是浪费他的时间。 “也不知道毓宁怎么样了。”谢如清嘀咕道。 她惦记着毓宁的伤,听如环多嘴,说九皇子好像伤得不轻,还说他好像是失宠了,皇上不曾管他,怪叫人揪心的。 齐晏之瞥了她一眼,心说也好着呢,有神医的药,保管他明日就能下床。 见齐晏之不吱声,谢如清以为大少爷遇上了不顺心的事,问道:“你这两日在屋里闷不闷,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你还知道我在屋里守了你两日,两天没合眼,醒来倒是先惦记别人,齐大少爷心里直哼气,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只是闷闷不言语。 谢如清好像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倒了杯茶走到齐晏之跟前献茶,“大少爷您辛苦了,我病了两日,累您没睡好觉,一杯茶聊表谢意。” 齐晏之不接,心说一杯茶就想打发我,没门。 谢如清:“给个面子?” 不给。 “那要不我做饭给你吃?”谢如清开始讨好,“我听闻这附近景色不出,等吃完了饭我陪你出去解解闷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但不够,齐晏之还是没吭声。 这还不行啊,谢如清有点技穷了,她身无长物,又不会逗乐,伺候这大少爷可真难啊,半晌,她灵机一动,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齐晏之的手,蹲下来把茶放在他手里捧着,说:“要不我帮你暖手?” 说完就想打自己一嘴巴,明知道这暖手暧昧至极,偏她还送上门,“嗯……我还是去做饭吧,吃腊八粥怎么样,我就会煮腊八粥……哎!” 手上传来一股大力,她身体猛地前倾,扑到了齐晏之身上,瞬间就懵了。 “你那腊八粥能吃?”齐晏之凑到她耳边笑着说,“不合格可不成,你最好想点别的法子讨好。” 谢如清伏在他心口,脸火烧火燎的,感觉那碗茶好像是打翻了,不知道是不是翻在了自己身上,浑身像是要冒烟。 “我……我我茶,茶翻了。”谢如清语无伦次,手胡乱撑着哪里直起身,然后听见对方闷哼一声,吓得她立刻站直了,“我我对不起,我是不是碰你……哪了?” 她开始以为压人家腿了,可是一回想,那地方不是腿,她眼睛瞥到他某个好像是被她刚才抓了一把的地方,脑子嗡一下,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晏之拉了拉衣裳,平心静气了一会儿,才笑着看她,“夫人,你这一下可险些要了为夫的命。” 谢如清简直不想活了,她恼怒自己冒傻气要暖什么手,更恼怒齐晏之脸皮厚不要脸,偏偏要来逗她,脸胀成了猪头,再也呆不下去,转身跑开了,“我去厨房了!” 就熬腊八粥,爱吃不吃! 齐晏之在房间里哈哈笑。 青山随后进来,一副好像发现什么秘密的表情看着齐晏之,“公子,您这大白天的也真是的……夫人脸都能点木炭了。” 齐晏之一脸笑意,瞅了他一眼,“多嘴,给夫人准备一碗凉茶。” 青山心里啧啧两声,看他家公子那春光满面的样子,心说要喝凉茶的是您才对。 第八十章 谢如清进了厨房,正遇上了来给张氏熬燕窝粥的丫头,顿时就没了熬腊八粥的心情。 还是家里好,这破地方要几个院子公用i一个厨房,实在是不方便。 “呦,这不是庆阳侯夫人呢,您也是来做饭的?”那丫头阴阳怪气,“看来这庆阳侯平日里节省,连饭都要自己夫人做,倒是省了丫头婆子,不过啊您得稍等等,我们夫人要喝燕窝粥,唉您也知道,我们夫人受宠,侯爷疼她,赏赐了一堆燕窝粥,喝不完所以日日都要喝。” 谢如清翻了个白眼,道:“是吧,你家夫人着实叫人羡慕。”她故意过去看了看窝里的燕窝粥,然后“咦”了一声,“这不就是普通的燕窝么,我怎么记得你们家侯爷有几两上等的,还是皇上赐的,上回我去府上还喝过一碗呢。” 那丫头脸立刻绿了,心说还有这等事?可一定要告诉夫人才行,这男人若不给你最好的,那就是没把你放心上! 说着也没什么心思熬粥了,把熬得半拉的粥端走了,临走哼了一声,“夫人用吧,提醒您可别弄糙了手,不然那你家侯爷可是会嫌弃的。” 齐晏之才不会! 谢如清心里下意识反驳一句,反驳忘了又觉得莫名其妙,齐晏之会不会嫌弃管她什么事呢,她干嘛替人家信誓旦旦的? “夫人!”张氏的丫头气鼓鼓进了房间,把燕窝粥放在桌上,“这燕窝您还是别喝了。” “怎么了?”张氏看着燕窝粥,“你这也没熬好啊,我怎么喝?” 丫头一五一十地将谢如清说的话讲给张氏听,“夫人,侯爷肯定跟您留着一手呢,说是什么宝贝都给你,谁知道他是不是哄你?这些男人都是只会说嘴的,什么侯爷跟以前楼里的那些男人没什么两样!” 原来这张氏并非清白人家姑娘,是妓院头牌,只是她运气好,没接过客,遇上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吴侯,吴侯一眼相中她,也怪她会笼络男人心,第二日就给她赎身带回了府,一跃成了吴侯侧室,这运气你能羡煞一堆人。 她仗着生的娇媚,会伺候男人,很得吴侯宠爱,吴侯给了她不少好东西,什么珠宝首饰山珍海味,着实过了把贵妇人的瘾。不怪她眼眶子窄,穷人家出来的,即便在妓院也见识了不少,可跟贵族没法比,她喝的燕窝比她以前喝的自然好百倍,便以为吴侯待她真心,谁知人家还有更好的没拿出来呢。 “你说的可是真的?”张氏气不打一出来,却又不大甘心,“不会是那庆阳侯夫人骗人吧?” “她说的头头是道的,不像是骗人。”丫头道,“这事想打听也不难,问问府上的丫头们就知道,反证夫人您可长点心,男人的嘴都是糊弄人的,宠幸也是一时的,您可得给自己谋划后路才是。” 张氏手缴着帕子,眼睛里有精光闪过。 谢如清没熬成腊八粥,因为厨房里材料不够,便只熬了锅清粥,然后叫奶娘做了几道菜,与齐晏之一起吃。 清粥倒是入口,齐晏之吃了两碗,夸赞:“夫人以后可常做,比腊八粥好吃的多。” 谢如清白了他一眼,心里倒是挺高兴的,毕竟别人喜欢吃你做的东西,心里都会高兴。 吃过饭谢如清想叫齐晏之歇会儿晌,他两夜没睡定然疲累,不过齐晏之倒是没所谓,“没事,今日阳光好,出去晒一晒解乏。” 谢如清便推着齐晏之出了门,青山跟齐大齐二没好意思直接跟着碍眼,只在暗中保护着。 北苑猎场周遭以山林居多,景色跟院内差不多,只是没有人工凿刻痕迹,也没有什么人,走一走倒是舒服。 今日阳光确实好,走了没一会儿谢如清身上就发了汗,她病了两日身子乏的很,哪怕在暖气充足的屋里都没觉得温暖,走到山林间倒是感受到了春日盎然,骨头都打开了一般,全身被阳光滋养着,舒服地想眯上眼。 “前面有块空地,不知道有没有水?”谢如清看着林子里有初空旷地,隐约像是有水声,便推着齐晏之过去。 这里不像猎场中有人工堆砌的雪,而是是有一片不那么青翠的草,如果说猎场是隆冬,这里就是初春的样子,河边的草翠绿些,扒拉着里面竟然还有一些小花骨朵,看着令人心情愉悦。 河水还流淌着,未结冰,水流清澈,阳光下还零星有几尾小鱼,谢如清伸手捧了一把,什么也么捞着。 “水冰么?”齐晏之笑着看她蹲在水边玩水,“别仗着阳光暖就没顾忌地玩,容易受凉。” “不会,水稍微有点凉而已,我觉得刚好。”谢如清捧了一把水跑到齐晏之面前想给他玩,结果还没到人跟前就洒光了,“哎呀,可惜。” 嘴里道着可惜,确实笑着,齐晏之被她感染,也笑起来,“扶我到水边坐会儿吧。” “啊?”谢如清纳闷,没好意思问他怎么站起来怎么走,这里距离水边还挺远呢。 齐晏之伸手,“别担心,我能走一点。” 谢如清将信将疑,齐晏之在所有人眼里是个一辈子站不起来的废物,恐怕谁也不曾想他其实是可以站起来走两步的。她虽然没把他当成过废物,但是也真没想过他能走路。 于是小心翼翼掺着他,齐晏之把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自己一边借着轮椅的力,慢慢站起来,站直了身子。 谢如清感觉神奇,她从未见过站直了的齐晏之,也从不知道他居然这样高,这感觉很奇妙,就像看着一株树苗一夜间长成参天大树那样,惊奇又惊喜。 齐晏之站起来缓了一会儿才朝前走,谢如清配合着他的步伐,眼睛盯着他的脚面亦步亦趋,发现齐晏之走的居然还挺正常,他以为他会像一些跛子那样一瘸一拐,并不是,他走的很稳,只是慢一些,而且走起来的时候几乎不需借她很多力气,如果不知道的人来瞧见了,大概只会以为他是身体虚弱需要人搀扶走,并不是腿有什么毛病。 “你一直是这样吗?”谢如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开心,就如同亲人朋友本来被诊断出命不久矣,却忽然发现是误诊,这种惊喜难以描述。 齐晏之笑着回,“当然不是。” 如果一直这样,他恐怕早就能走了。 “那就是说你还能治好对吗?”谢如清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喜悦。 “夫人好像很期待?”齐晏之访问。 “当然啊!”谢如清道,“你要是能好当然值得期待,你原本就是……” “是什么?” 第八十一章 “是什么?” 谢如清想说他原本就是该顶天立地的,他那样优秀,一辈子站不起来未免太可惜了,他本来就应该有一番作为,而不是终日坐在轮椅上被人嘲弄,哪怕不是继承王府,也该潇洒于天地间的。 “就是……”谢如清觉得那番话不好意思说出来,斟酌半天才道,“你原本就该好好的。” “是么。”齐晏之笑起来,“借夫人吉言,兴许以后回好的。” 一定会好的,谢如清接了一句。 短短一段路,两人走了好长一会儿,走到水边时谢如清还有些意犹未尽,像是巴不得他再多走几步似的。她心里忽然有个念头,其实齐晏之这样完全可以不做轮椅的,拄跟拐就可以行走,为什么他不走呢,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故意的? 他在防备谁?是府里的还是府外的?难道他腿伤真是被人害的? 谢如清心里滚过几个念头,不过只是一瞬,她搀扶着齐晏之坐在地上,走了一路她也怪累,轻轻输了口气。 “我给你编个小玩意吧。”谢如清采了几颗草,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编草。 她手指纤细灵活,绕来绕去的十分赏心悦目,齐晏之就那样笑着看她玩,心里十分满足。 “哎呀,我有点忘了,”谢如清好久没玩了,还是小时候爹爹教她的,早忘得差不多,编了好半天,浪费了好多草也没编出个成品,只缠了一只大圆球,“就只做了个圆球,你就当我是编球吧。” 她把并不圆的圆球摆在齐晏之腿上,齐晏之噗嗤就笑了,“夫人真是……心灵手巧的。” “你取笑我吧,反正我就是没编出来。”谢如清不怎么甘心,又拔了好多草来,“我就不信我编不出来,你等着。” 结果谢如清编啊编,编了半天还是卡在某一关过不去,出来的还是个球,只是比方才圆一些了而已。 齐晏之笑得不行,笑完叹了口气,心说她再编下去,水边的草就要秃了。他捡起几颗她未用的草,在手指间绕了一会儿,一个很标准的兔子就成了。他把兔子递给她,“呐,这是我的回礼。” 谢如清吃惊不小,“你居然会编?” 骗谁呢,他一个大少爷居然会这些田间地头的小玩意,一般人家的少爷别说编了,恐怕手指都没碰过草吧。 “这有什么稀奇,你方才编了半天,我不会也看会了。”齐晏之确实是刚才现学现卖,他只看她编的方法,便自己融会贯通,把她老编错的那一步给编好了。 谢如清简直震惊了,她看着齐晏之,半天没说出话,这还是人吗,这简直不是人啊! 齐晏之不光编出了兔子,没一会儿居然编出了蛐蛐,还编了一对儿,把两人绑在一起给谢如清玩。谢如清说:“你还会编什么?” 齐晏之想了想,又编出了一枝梅花,还有小鸟小马什么的,惟妙惟肖十分生动,谢如清跟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屁孩似的,举着一堆草编乐得不行,还把它们并排放在齐晏之腿上,怂恿它们比赛。 “你们谁先跑到大少爷脸上,就给你们奖励!” 齐晏之颇为无语,但是又很好笑。这姑娘大概是史上第一个敢这样放肆,居然敢叫这些草编上他的脸。 谢如清大概是玩高兴了,有些忘我,一只手操控两个草编,自言自语着:“一二三跑,你们要加油啊,啊小兔子果然是兔子,跑的就是快,可是小马更快,它可是马……嗯,鸟儿是用飞的,不公公平吧,算了,你们高兴就好……呀,最终是谁先落在齐大少爷脸上呢,小鸟近了,小兔子反而被落下了,呀!是小鸟最快,它率先到达了终点!” 草编痒痒的触感停在脸上,齐晏之心下一动,看着近在咫尺的谢如清,两个人都有些发怔,彼此看了许久,谁也没说话,只是心都跳得厉害。 齐晏之忽然抓住她举着草编的手,抄自己怀里一拽,谢如清再一次窝在了他胸口,这次与上次不太一样,少了些慌张与懊恼,多了一些悸动与温暖。好像这是一处港湾,而她对这里期待已久。 大概是太阳太温热,她被晒的舒服,大概是齐晏之身上带着暖暖的阳光的味道,她一时不想起来,就这样任由他抱着。 过了好长一会儿,她听见头上的呼吸渐渐平稳,抱着她的力气成了压在她身上,才后知后觉齐晏之是睡着了。 看来真是累了,谢如清失笑,轻轻翻了个身,坐在地上靠着水边的石头,让齐晏之躺在她腿上。她手里捏着齐晏之编的草编,低头看着齐晏之的睡颜,她想,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没有各种勾心斗角,没有什么争权夺利,若她能一直跟他这样也挺好的。 齐晏之睡了挺久,大概是真的困了,又卸下了心防,睡得格外沉,等他醒来太阳已经要落了,只是他还是不想起,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实在太舒服了。 只可惜某人调皮捉弄他,拿着草编扫他的鼻子,他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抓住她捣乱的手,“你作甚?” 谢如清捉弄人被抓了个正着,倒也不气,反而贼喊捉贼:“你早醒了,为什么不说话?” 齐晏之气笑了,“你倒是兴师问罪来了,我便是不醒你就捉弄我了?” 谢如清有理:“你不醒自然感觉不到,那我就是自娱自乐,不存在捉弄。” “好个不讲理的夫人。”齐晏之仰头看着她,伸手捏她下巴,“我起不来了,夫人扶我?” 谢如清想把这作乱的手拍掉,无奈对方不松手,可见是现世报,自己刚大言不惭地捉弄了人家,这就反遭调戏了,“我要是不扶你呢?” “嗯?不扶啊?”齐晏之笑得有些坏,“那正好了,横竖我也不想起,那咱俩就在这过夜吧,回头叫青山支一顶帐篷来,咱也赏赏这野外的月色。” 谢如清老脸一红,“青山跟着咱们呢?” “是啊,他不跟着我跟谁去?”齐晏之见她脸红,越发不想放手,手指辗转到她的脸颊,柔柔软软的,捏在手里别提多舒服。 第八十二章 谢如清登时想这个地缝钻进去,不由分说拍掉齐晏之的手,“你也不嫌害臊,还不起来!” 齐晏之越发想逗她,“夫人可是害臊了?” “你脸皮怎么这么厚!”谢如清恼羞成怒,想站起来不管他了,哪知她身子一动,齐晏之没了支撑,一下就歪在了地上,她又赶紧扶他起来,“实在对不住,我……” 齐晏之抓着她的胳膊,忽然一扭,顷刻间变转换了方位,将谢如清压在了地上,方才还摔倒在地的可怜公子瞬间成了调戏女子的登徒子,笑着继续捏她的脸颊,“夫人什么?” “我……你……你起开齐晏之!”谢如清连惊吓带羞涩,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双手抵着近在咫尺的胸膛,胸口砰砰跳的厉害,她想用力将他推开,可不知道是力气不够还是打心眼里并不想把他推开,他们俩之间的距离未变分毫,就这样僵持着。 “我怎么感觉……夫人并不想将我推开呢?”齐晏之又靠近些许,鼻尖几乎贴着她的脸。 “你个不要脸……你讨厌!”谢如清拿他没办法,这要换做别人,她还能动脚踢开他,可齐晏之身子金贵,踢不得伤不得,她动也不敢乱动,生怕碰坏了他的腿,“你再不起开我不理你了!” “真想把我推开?”齐晏之又贴近一分,呼吸贴在她的脸上,狭窄的空间里气温骤升,两个人的脸都有些热,靠在一起的心都跳得厉害。 这样的距离谢如清根本无法思考,似乎只能遵从本能,本能是什么?本能就是她并没有真的推开他,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终究是没推他。 她不是没动过心的小姑娘,她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接纳了他,这种接纳包括朋友间的信任,家人间的温暖,大概还有些被她忽略的暧昧。 只是,她一直将这些都看作是自己偷来的,她一直以为这些是属于原本的谢如清的,所以从未奢求过,可现在…… 她闭上眼,她不想去分辨了,是她的也好是别人的也罢,现在是她在享受着这一切,她没办法叫自己继续忽略,既然自己并不抗拒他,何妨顺其自然呢? 她迟迟没睁开眼,眼皮轻轻颤抖着,羞涩默许都包含在内,齐晏之近近看着,有些着迷,但他没有依着本能去亲吻她,事实上方才他也只是想逗逗她,她看得出来这姑娘心有顾忌,虽然不知道她在顾及什么,但他愿意尊重她。 半晌,他只在她眼角轻轻碰了一下。 远处有晚霞红晕,身边是溪水潺潺,远远看着,两个人如同一幅美好的画。 “天要黑了夫人。”齐晏之直起身,笑着等她睁开眼。 谢如清还忐忑着,眼角的触感尤在,有感动有悸动,她没想到齐晏之这样尊重她,她对齐晏之道好感又增加了一分,不,是三分。 “你不是起不来了么?”谢如清洋装不高兴。 “亲夫人一下值了,是夫人给了我力量。”齐晏之一本正经道。 谢如清;“……” 两人回清晖园已经天黑,青山果然在,还派了轿子来接他们,反正自从见了青山,谢如清的脸就一直是红的。 清晖园今日挺热闹,院子里张灯结彩的,这个张氏一日不得闲,哪天都要过得热热闹闹的,不是在院子里喝酒唱戏就是找一帮丫头小厮做游戏玩闹,夜里灯火通明笑声不断,经常扰得谢如清没法休息。 今日不知道又有什么安排,院子里挂满了彩灯笼,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喜事。 “呦,是庆阳侯跟夫人回来了,这大晚上的是去哪了?”张氏举着酒杯,歪在一张铺着狐皮的软榻上,装扮妖艳,像个深夜里的妖精。 谢如清从轿子上下来,客气着回说:“出去透透气,一不小心走远了。” “是吗,二位兴致可真好。”张氏打量着谢如清有些凌乱的衣裳还有发髻,笑得异常暧昧,“我还当这附近没什么可玩的呢,不知道你们去哪了,可方便告知,等明儿我家侯爷得空,也出去乐呵乐呵。” 这口气明摆着是说谢如清跟齐晏之出去找地方野混了,端的是臊人不浅,周围有丫头低声笑起来,议论:“没想到庆阳侯这样会疼夫人呢。” 谢如清笑着,“我瞧着吴侯这几日都不得闲的样子,想来忙的很,后日就要回去了,估计你们也未必有时间出去散心,其实这地方也就如此吧,以后叫吴侯领着夫人去更好的地方不是更好?我记得吴侯私下有处庄子很是华美,那地方可比猎场大多了。” 张氏闻言脸色一变,吴侯有这样大的庄子她为何不知道? 谢如清心里冷笑,这张氏还真以为自己得宠了,吴侯不过是图新鲜玩玩罢了,真正的好东西哪里会叫她知道,更别提隐私了。 吴侯的这处庄子是个秘密,是他私下里修建来享乐的,其实好多有钱有势的人都有这样的秘密庄子,只是因为建造的不和规制,所以不敢叫外人知道。这些地方大多都比皇家园林还要奢华,若是叫皇上知道了,那岂非惹了皇上忌讳。 眼见着张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谢如清笑的越发和善,“夫人您继续,我身子乏,便不陪了。” 回房间之后,齐晏之看着她笑,“夫人如何知道吴侯的庄子的?” 第八十三章 人家的庄子既然是秘密,哪里能轻易叫谢如清知道了去,是前世她听齐之远偶然说起来的,当时她也是颇为吃惊,所以就记住了。 但她当然不能明说,只道:“是我瞎猜的,我以前在南边,听闻有些有钱的外地官好多都会在城郊或者乡下建造院子庄子,规模都特别大,雇佣了不知道多少平民去干活,我寻思着外官都这样,京城里有钱的人家也难保会有,何况是吴侯这样的。” “原来如此。”齐晏之笑得不行。 他知道这个张氏曾经惹到了他家夫人,还惦记着哪天给夫人出口气,没想到他这表明温和柔弱的夫人狠起来一点也不含糊,这一招挑拨离间后院放火可够叫吴侯有得受了。 吴侯暗中支持太子,齐晏之正琢磨着如何巧妙地将其拉到明面上呢,他这好夫人就帮他一把。 谢如清再三给张氏上眼药,这张氏一回都忍不住何况又是一回,短短一天内,她已经摔了好几套茶具。 “实在是可恶!”张氏在屋里发脾气,身边的丫头们不说劝着还火上浇油,“可不是吗夫人,侯爷有那样大的庄子竟然不告诉您,肯定是里面养了见不得人的狐狸精!” 一碗燕窝倒也罢了,心眼大的人都不会在意,可庄子又不一样了,张氏嫁进吴侯府,将来肯定是要分侯府一份家业的,可若是吴侯跟她藏着掖着隐匿财产,那如何能忍?万一他在外养了几房小妾,再生几个儿子,到时候一堆人来跟张氏抢财产,那岂非要了她的命? 她的目标可是做侯府正派的夫人,等侯夫人年老色衰,她取代她的位置,再把家里的几房小妾撵走,那侯府将来就只是她的。 张氏越想越气,越发觉得不能这样善罢甘休,必须要查清楚那庄子是怎么回事。 然而如同谢如清所言,吴侯已经好几天没来了,自从来了北苑猎场,他总共就露了一回面,说是皇上不放人,可张氏现在对这说辞一百个不信,谁知道他是不是跟什么狐狸精私通去了! “夫人,您可长点心,这庄子可值不少钱,没准儿比侯府还值钱,我想侯夫人定然知道,您想她知道而您不知道,以后这庄子会是你对吗,肯定不是啊!” 另一个丫头道:“就是,谁知道吴侯是这样的人,早知道当初还不如跟了那个家里死了嫡妻的老不死呢,至少以后家产都是咱们夫人的。” 张氏气得坐不住,这就要出去找吴侯,若是叫她知道他在哪,饶不了他! “夫人您干嘛去?”丫头见她气冲冲出去,不大放心,“天已经不早了,我听闻夜里最好不要出去,万一冲撞了贵人可不得了,您要不明日再找侯爷吧?” “我怕他什么!”张氏也是个胆子大的,“我找我家男人碍着谁了,哪里有那么多贵人冲撞,若再撞上个好的倒还好了,正好换个主,当我真瞧得上那老东色鬼呢!” 丫头便没再阻挠,这俩个丫头也是攀龙附凤之辈,有更好的主当然亏不了,横竖吴侯也就这样了。 “夫人,那您披件厚披风出去,夜里冷的很。”丫头给张氏找了件大红带毛领的披风,张扬妖艳,哪怕再夜里也是极为扎眼,好似生怕她遇不上贵人似的。 张氏带着两个丫头出了清晖园,一路朝贵人们集中的地方而去,因为吴侯陪王伴驾,便就近住在这周围,之所以张氏没能过来,皆因她身份不够。 路上有巡逻的宫中侍卫还有来去匆忙的丫头宫人,今日皇上在永辉园设宴吃酒,这些人便是负责伺候的。 张氏一路走着,恰好遇上了吃酒途中出来醒酒的太子,太子被大臣们灌了好些酒,喝得有些找不着北,为防止在皇上面前惹什么忌讳,便出来透透气。 人说酒色误人,喝点酒脑子就容易犯糊涂,看见个美人儿就难免想入非非,何况张氏还是个美得如此摄人心魄的美人,等下看人分外好看,他竟是第一眼就被她迷住了。 不过看其装扮,一看就知是哪家夫人,太子不至于犯这种糊涂,倒是没有上赶着如何,只是打量一番。 那张氏是和等人,最会揣摩这些男人的心思,一瞧这般,便知太子对她有意,她今日心里堵着气,满脑子想的都是老娘这样好的条件那吴侯竟然敷衍她,凭老娘的姿色,什么样的男人找不着,便是进宫都使得,他要真不知珍惜,老娘找更好的去! 可巧,更好的就送上了门,张氏赌气的时候自然不会考虑太多,只想着等自己攀上了太子的高枝,以后就是宫里的娘娘,谁还稀罕吴侯那么个半老不死的东西。 “见过太子。”张氏微微欠身盈盈一笑,抬头的时候恰到好处地给了太子一记秋波。 那太子本就酒色上头,哪里禁得住这般勾引,这一眼险些叫他失了魂,他清清嗓子道:“夫人免礼,夫人半夜出来,可是有什么事?” 说到这里张氏就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叫太子见笑了,我来这北苑几日,日日在院子里不得出门,恰好今日夜色正好,便逾越出来走走,也算是见识一下皇家园林的气魄。” 这话里浓浓的闺怨之气,一听便知受了夫君冷落,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张氏是个守贞洁的烈女,太子便是再有意也不会对她如何,可对方这意思,分明是耐不住寂寞出来寻乐的,那太子岂有客气的道理,管他是谁家的夫人,她自己不守妇道送上门,怪的了谁? 太子笑道:“那确实是可惜,父皇当年建造这院子可是颇为费心的,夫人来一趟自然该好好看看,只是……夫人可识路?” 张氏面有难色,摇摇头道,“不怕太子笑话,我正是迷了路才走到这里的。” 太子笑了笑,“哪里能笑话夫人呢,这院子极大,我有时候还会迷路呢,不知夫人上哪去,若顺路,我引夫人过去也罢。” 张氏低着头轻轻点了点,“有劳太子了。” 于是张氏就跟在太子后面走,先是恪守礼仪,隔着能有一丈远,走着走着,太子脚步渐渐放缓,张氏却还是挪动着小碎步,她像是故意吊着人家胃口,豪不热络,显得太子有点自作多情。 男人心急的时候最受不得这个,太子此时心里抓心挠肺的,知恨不得将其“就地正法”。 前面不知道到了哪,光越来越暗,人也越来越少,这方向肯定不是贵人们住的地方,倒像是狩猎场。 狩猎场也不单是狩猎场,这里有搭建帐篷供贵人们暂停歇息,也有小厨房跟盛放工具的库房,不过夜里是没有人过来的,只有一两个看守,但因为没有人,所以不甚上心,这会儿早喝得酩酊大醉睡大觉去了。 “太子,这是哪儿?”张氏明知故问,看样子很是害怕。 “夫人莫慌,这里是好地方。”太子夜懒得再遮掩,引她进了他平日歇息的帐篷,“夫人不是想赏景,这里可是最佳去处。” 张氏别无他选,只好跟着进去,跟着的两个丫头很是机灵地在外看守。 岂料一掀帐篷,便被太子拦腰抱住,“夫人跟我来,保管叫你好生享受!” 第八十四章 第二日早上谢如清醒来,听见外面有吵嚷声,正想起来瞧瞧,却发现腰上裹着一只手,她才想起来昨晚上是跟齐晏之同床睡的。 “夫人醒了?”耳边有道温和的声音,轻轻撩着她的耳蜗,她吃不住痒,推了他一下,“都几时了还不起。” “又不着急做什么,急甚。”齐晏之贴在她身后,手指缠绕着她腰间的衣绳,“作业卧再夫人身边,为夫睡得不踏实,急需要补觉,再陪我睡会儿?” 谢如清心说:“呸!床也让你睡了还想如何,睡不好还能怨她么。” “那你自个睡,免得我在一旁打搅你。”谢如清又挣扎着要起,却又被他扣在了怀里。 “夫人这话不对,你不在我更睡不着,还是陪我眯一会儿。” 天下竟有这样不讲理的人! 谢如清气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他不松手她起不来。 两人半真半假地睡了个回笼觉,起来天已经不早,早饭热了好几回,青山跟如环无所事事地等在外头。 “姑娘姑爷怎么还不起呢?”如环不明就里,外头吵得那样热闹竟然也没把他俩吵醒? 青山笑道:“难得出来放松放松,横竖也没什么事,多睡儿也无妨的。” 这倒也是,如环打了个哈欠,早知道她也多睡会。又过了半刻,房间里才有动静,等房门打开,如环端着水盆进去。 一眼就瞧见谢如清的脸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发烧没好。如环这个单纯的,当真就这样问了:“姑娘,你可是昨日出去又着凉了,我怎么瞧着你好似又病了,脸通红的,要不我再给您熬完药去?” 谢如清脸更红了,她看了眼齐晏之,对方一脸笑地看着她。 这红脸病怕是好不了了,只要跟齐晏之在一起,每天总要犯好几回。 方才起来穿衣,当着齐晏之的面谢如清别提多不好意思了,这人也不知道避讳,她换衣裳他就在旁边捧着本书,你说人家看了吧,人家分明也没看,你说他没看,可就是如芒在背的。 换完了衣裳再照镜子,自己都不忍心看自己这张猴屁股脸了。 “药就免了。”齐晏之道,“给你家姑娘熬雪梨碗银耳吧,搁点枸杞红枣之物,我瞧她火气又些旺,动不动就烧得脸通红。” 谢如清:“……” 什么叫火气有些旺! “哦。”如环应道,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青山揶揄他家公子,“如环,今儿中午叫厨房做驴肉吧,我家公子这几日睡不好吃不好,得补补。” “哦。”如环依旧不明就里。 谢如清却听懂了,羞得脸更红了。 这对主仆都不是什么好人! 吃过早饭,谢如清才听如环讲隔壁的八卦。 原来是昨夜吴侯忽然来了清晖园,却发现张氏不在,等了将近一宿,直到天亮之前张氏才满面春光的回来。 张氏昨夜与那太子厮混一夜,她自经人事,从未有过这般畅快,竟是流连忘返,太子也是一样,两人一拍即合,难舍难分,还越好了明日再见。 就这模样一看就是与人厮混了,吴侯当时就给他一个耳光,抽得张氏摔倒在了桌沿上,磕破了头,那张氏立刻不干了,哭着嚎着说吴侯要杀她。 吴侯没料想这一下打重了,也有些后悔,不过张氏偷人在先,他也不能原谅,便没有叫太医,并质问她夜里去了哪。 张氏得了太子的宠,心里有了底,根本不怕吴侯,炫耀着说自己同太子如何如何,好险没把吴侯气疯了。 两人一直吵到天明,吴侯再次拂袖而去,没管张氏如环,那张氏好似得了解脱,打定主意夜里跟太子私会时,直接跟了太子回去。 这张氏也是个高调的,一想着自己要跟了太子,那虚荣心就来了,当天下午便请了各家的夫人小姐来吃酒,为自己即将成为太子侧妃造势。 当然也请了谢如清,一个院子里住着,不去显得不给面子,只是并没有着急过去,吃过饭歇了晌才去。 谢如清姗姗来迟,张氏正聊到兴头上。 “你们可不知道,吴侯着实是抠,家里有上等的燕窝从来不拿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留着下小的,我这人好说话,给我些下三滥的珠宝首饰我也认了,想着只要他对我好,我就知足,可谁想啊,他在外头养了外室,上好的燕窝还有名贵的东西都送给外室了,我跟秦姐姐可都没捞着,敢情进了家门就当下人养着,好的香的全是外面的,早知道我还嫁给他做甚,还不如在外头自在呢!” 张氏可劲的编排吴侯,添油加醋地把家里那点破事都抖落出来,竟是只字不提自己的不是。可在坐的夫人小姐哪个是聋子是瞎子,这京城里谁还不知道谁,谁不晓得张氏是烟花女子,能见过什么好东西,明明是不认得金银珠宝,偏说自己好说话,脸皮也是厚得吓人了。 谢如清坐下,端着杯茶听她吹。 张氏吹得出来的无非就是钱,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说自己遭了多大的委屈,好像跟了吴侯是糟了几辈子的罪一样。 “这还不算,他竟然还有庄子,听说比这北苑猎场还大,竟是也不告诉我,我倒是好奇外头养了个什么天仙,连我家太太都进过那庄子呢。” 这话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在坐的夫人可不是张氏什么也不懂,什么忌讳什么说出来能要命,他们都是知道的,单就吴侯家有个比北苑猎场还大的庄子这件事,就足够拿出来做文章了。 谢如清心中冷笑,等着张氏把吴侯作死。 吴侯倒是比张氏看的开,他此时正在与太子喝酒,他这人好结交朋友,平日跟谁也聊得来,跟谁也坐在一起喝酒,越是这样越叫人看不透他的立场,好似他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闲散侯爷。故而他哪怕与太子坐在一处,也没人怀疑他跟太子如何如何。 他心知张氏那蠢女人烫手,断然留不得,索性当成个礼物送给太子,还能趁着太子没玩够的时候巴结,若等太子把人玩够了,那他就真成了乌龟王八。 “太子近来刻苦,每日用心读书,想来好些时日也没乐呵乐呵了。”吴侯与太子敬酒。 男人们在一起不说正事的时候,也就是这些酒肉话题,太子笑了笑,他近来确实是空的很,家里的几个女人都没了兴趣,皇上看得严格,他也好长时间没出去寻欢作乐,不然昨夜不能叫张氏够了魂去。 一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张氏来,那女人风骚的很,很是会伺候人,一夜缠绵竟是叫他回味无穷。 “我哪里有吴侯这般好命,每日只需吃喝玩乐,家里还有美女如卷,过得是神仙日子。”太子道。 吴侯笑着认了,“我等是不成事的闲散命,哪里像太子这般,天生就是来做大事的。”他话锋一转,“不过,再干大事也要享乐,我这刚好有个美人儿,会伺候人,便想着送给太子享受享受。” “哦?”太子挑眉,“不知吴侯又去哪挖到了宝贝,你这成天寻花问柳的,也不怕夫人与你闹?” 吴侯笑起来,便知太子是有这个心思。 第八十五章 这张氏坑完了吴侯,不忘了坑谢如清一把,今日吃酒时,她再三劝谢如清喝酒。 “庆阳侯夫人怕是不给我面子,怎么,嫌我这里的酒不好喝?”张氏给谢如清敬酒遭拒后说。 谢如清笑道:“哪会,我一向不饮酒的,加之近日我大病初愈,来时我家侯爷还说了,不许我沾杯的。” “瞧瞧这恩爱劲儿的。”张氏面上笑着,心里却不痛快,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夫妻恩爱,那庆阳侯处处体贴,这样的男人凭什么就叫谢如清遇上了?“那也喝两杯,一杯两杯无妨的,喝了兴许身子就好了。” 她招呼丫头给谢如清倒酒,如环要拦着,岂料丫头们也拉着她,硬给她先罐了两杯,如环从未喝过酒,两杯下肚,头立刻就发晕,站都站不稳。 “哎呦,你们真是的,罐那么急做什么,快给如环丫头端碗醒酒汤来。”张氏吩咐道。 谢如清皱眉,隐约觉得张氏打了什么主意,想着尽快离找借口离开才是,“夫人见谅,我与我家丫头都没喝过酒,一杯就倒,她这个样子不能再在这里扫兴,我得陪如环回去歇一歇才是。” “哪有那么严重,”张氏阻挠道,“我这里又不是没有歇息的地方,你们快带如环顾姑娘下去歇一会儿,好生伺候着知道吗?” “是,夫人。” 几个丫头不由分说就把如环带走了,谢如清连个拦着的余地都没有,也罢了,她想,就看看这张氏要玩什么,看看到底是谁玩死谁。 也有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跟张氏一起劝着,叫谢如清喝一杯,谢如清便没有推辞,再不喝酒显得不识好歹了。 丫头给谢如清添了只酒盅,倒了半杯进去,“夫人,您先少喝一点,就着点瓜果糕点什么的,这样不容易上头。” 还挺好心,谢如清冷笑,她端起酒杯,手指摩挲着杯底。不知道是丫头粗心还是怎么,杯底似乎是沾了些许粉墨,不多,却叫谢如清摸到了。 她心底冷笑,将杯子举到嘴边,不动声色嗅了嗅,她这些日子倒没有白在药铺里混,对一些药物的味道还算熟悉,这一闻就知道是催情药。 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自己放荡就算了,还想把人也拉下水。 谢如清用手帕掩盖着嘴,轻轻仰头,幸亏冬日衣服厚,那酒水洒在袖口中不会有人察觉,她就这样把一盅酒洒了,喝完还咳嗽许久,趁机遮掩了。 张氏眼中有精光划过,就这一盅酒就足够让这个看似温柔体面的庆阳侯夫人人尽可夫,她越发热情地张罗道:“快给夫人端些醒酒汤来,一边喝着就不会那样难受了。” 这催情药哪里是醒酒汤能解的,再说了,谁知道醒酒汤里还有什么,谢如清便不等醒酒汤端来,捂着头道头晕,“叫大家见笑了,我比如环还不如,一杯就晕了,实在是不行了,我……” 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可见是真的醉了,夫人们有的笑着看热闹,有的不知道处于真心还是假意说两句好话,这一装醉,倒是叫谢如清看清了一些人的嘴脸。 “哎呦这话怎么说的,我可头回见半盅酒就醉晕过去的。”张氏一遍关心地笑着,一边给丫头递眼色,“还不快扶庆阳侯夫人回去歇着,可千万好生与庆阳侯说,别叫人以为是咱们怠慢了夫人。” 丫头心领神会:“知道了夫人。” 于是谢如清就被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扶着离席。清晖园里又分了两个院子,谢如清根齐晏之住的是里头那个院子,中间有道不小的门,到了夜里还会关门上锁,形同两家人。不过现在自然是没有关的。 两个丫头一边走一边跟谢如清说话,像是试探:“夫人您还好?” 谢如清眯着眼,浑身的力气都放在两个丫头身上,“昏迷”得十分到位,她哼哼两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明显是没了清醒的意识,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皆笑起来。 “夫人您不要着急,一会儿就到了。” 方向是里头院子的方向,但中途要过走廊的时候却变了道,谢如清如果真的喝醉了,恐怕要任由她们卖了。她知道变了方向,却不动声色,两个丫头戒备心贱贱没了,放心大胆的朝下人们的院子而去。 下人门有单独的小院落,在偏僻不见光的北面,不大的院子里住了能有几十个下人,这些都是张氏带来伺候自己的。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那张氏平日里放荡,也把这恶习传染给下人门,平日夜里玩闹的时候,她会撮合侍女跟小厮苟且,本来小厮们都是正直热血的年纪,多数又没有娶妻,有了主子的默许,哪来还有人不图个乐。而张氏的丫头们好些都是外头买来的,有的还是她之前认识的烟花女子,就像她贴身的两个丫头,没什么教养,狗仗人势,也没有大家门里调教出来的丫头那样规矩,加上她们破了身子后张氏就会赏赐,故而也都乐得寻欢,将好好一个侯府搞得跟妓院一样。 张氏把谢如清灌醉,又带来下人门的院子,用意不言而喻,她就是要将看似高洁的庆阳侯夫人踩到泥里,到时候看看庆阳侯还会不会对她死心塌地。 丫头们搀扶着谢如清渐渐靠近小院,谢如清在这里住着,走到这里也就猜到了张氏的用心,不由大骂她无耻。 不能这样进去,她想,得想个法子在进门之前脱身才行。她眯着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心里有点感觉不妙,这里地方不大,也没有小路,倒是有个小门,不过在里头,想要逃跑就必须要经过下人门的院子,这等于是自投罗网。 或者,就拼一把,谢如清盘算着在拐弯那里动手,她悄悄从袖拢里掏出一枚簪子,这是自从遇上齐之远之后,她一直藏在身上防身的。两个丫头还好,她可以将一个推到墙角,利用墙角的锋利将她撞晕,再用簪子戳伤另一个,这样她就可以返回头跑,反正距离跑到他们院子的门那边也不远,只要跑离这个地方,她叫人一定会有人听见。 她屏息走着,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拐角那边,心里反复想着她的计划,好,就差几步远了,她搭在靠墙丫头肩膀上的手对准了对方的后衣领,随时准备揪住了朝墙上撞。 第八十六章 在距离墙角还有一步远的时候,谢如清的手已经开始动作,而就在她要动手的时候,身边的丫头忽然短促的叫了一声,接着就滑到了地上,谢如清没有防备,险些跟她一起滑下去,而另一边的丫头也很快倒地,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生意。 “你……” “嘘,是我,夫人。”齐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不声不响就从拐角探出头来,他人高马大的,落下一片阴影,把谢如清吓了一跳。 “是你啊,可吓死我了。”谢如清捋着胸口,惊魂未定,她看看倒在地上的两个丫头,心里由衷松了口气,“你一直在这附近吗?” 齐二点头,“是啊,公子没告诉您吗,我们就是暗中保护夫人的,王府里也有啊。” 知道是知道,但谢如清从来没有体验过,也不知道暗中保护是怎么个保护法,早知道这样,她刚才就不担心了,她悄悄把簪子收起来,在面对齐二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簪子有些微不足道,甚至很没有用。 “夫人,您不是打算用簪子防身吧?”齐二早就发现谢如清手里的簪子了,他不像齐大那样会看眼色,有什么说什么,毫不顾忌夫人的窘迫,“就这簪子我一只手能掰弯好几根您信么,遇上力气大的,您很容易自伤的。您啊以后遇上这样的事可千万不用担心,有我们呢,要是叫公子知道您冒险还靠自己防身,我们几个恐怕要完蛋。” 谢如清脸一黑,心说怪不得如环天天叫这傻子气得肝疼,真是个棒槌,就这样的傻子难怪找不着媳妇。 “夫人,您要怎么处理这两个?”齐二问,“这里不宜久留,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的,您要是想把她俩扔出去,我这就扔,想送官府我这就送,想私下里毒打一顿我这就亲自打,您说您想干嘛吧?” 谢如清扶额,这还真是全方位服务,可真贴心。 “把她俩送进那小院子去。”谢如清冷笑着说,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菩萨心肠,这两个丫头来这里第一天就欺负如环,屡次三番的找茬,要是不叫她们吃些苦头,怎么对得起她们造的孽。 “好嘞。”齐二一听就明白了,“这俩丫头我早想收拾她们了,夫人您就是叫我放了她们我也会偷偷把她们毒打一顿再卖进妓院的。” 谢如清心说,那你还问我做甚! “得了,交给我,您回去吧。”齐二道。 谢如清想起如环还在张氏那,“对了,如环还在张氏那边,她也喝醉了,你快把她带出来。” 希望如环没有被张氏如何吧。 齐二一听脸色就变了,顿时顾不上这两个丫头,吹了声哨,唤来两个手下,交代几句,自己转眼就跳上了墙,眨眼跑没了踪迹。 谢如清嘴角一抽,心说这么关心如环呐,夫人都不过问了? 这如环知道吗? 因为知道不会有危险,谢如清大摇大摆地独自离开,回到自己院子里等如环,岂料刚拐进院门,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齐晏之。这位大公子眼睛盯着大门,看似温和,近看却能感觉到冻人的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她顿时有些心虚,“你怎么在这?晒太阳啊?”她抬头看看天,好像并没有太阳,立刻改口,“赏花?” 齐晏之朝她伸出手,“夫人出去好半天没回,为夫甚是担心,专程来守你的。” 谢如清心里呵呵两声,感觉大少爷好像是生气了。她把手放到他手里,故作轻松道:“嗯……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都在一个院子里,还有齐二他们暗中保护呢,不会有事的。” “是么?”齐晏之显然是知道了,紧紧捏着她的手,像是在警告,“我夫人总是不叫人省心,做些以身犯险的事,我自然得叫人跟着……可是,这不是夫人以身犯险的理由。” 谢如清额角冒汗,“是是,我记住了,下回保证不会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样认了,她便是不承认,齐晏之还能猜到她故意饮酒不成? 好个狡猾的齐晏之! 齐大公子应该是满意了,渐渐放松了捏着她的手,改成轻轻地握着,一起回了房间。 不多时,如环被齐二带回来,这丫头是真醉了,趴在齐二怀里哼哼唧唧说胡话,“你谁啊,干嘛要管我闲事,我还能喝,你快给我拿酒来!” “还喝?再喝我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齐二生气地哼了一声,把她四下乱挥舞的手抓住,“夫人,麻烦您给舀一瓢凉水。” 谢如清嘴角抽搐,“你要做甚?” “泼她脸上啊!”齐二理所当然,“兄弟们喝醉了酒我们都是这么干的,一瓢下去就醒了。” “……不是,齐大啊,这是女孩子,不是你们兄弟。”谢如清扶着额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给他讲道理,“女孩子是不能用凉水泼的知道么?” “都喝醉了还有什么不能的?”齐二道,“我是有经验的,没事,又不是叫她洗凉水澡,一瓢水能怎么的?” 是不能怎么的,可谢如清心说,你这一瓢下去,这辈子也别想如环再理你了,她只好道:“那什么,就把如环放我这里吧,我来照顾她,你忙了半天肯定累了,去歇着吧啊。” 那只齐二棒槌非常没有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夫人,您不是也喝酒了吗,你还是自己歇会儿吧,喝酒以后很容易头疼的。” 谢如清简直想找根棒槌把这棒槌敲晕了,她本来还想蒙混过关呢,她不说齐晏之就不会知道她故意中圈套这件事,被齐二这一问,她就全露馅儿了! “我,没事。”谢如清强颜欢笑,“就饮了一点,不妨事的,还是如环要紧,快去叫刘嬷嬷熬碗醒酒汤来。” “哦,”齐二总算还知道关心如环,下去要醒酒汤了。 他走后,齐晏之笑着问:“夫人还喝酒了?原来是喝酒喝晕的啊,怪为夫错怪你了。” 谢如清心说这事还能不能揭过去了! “是啊,我喝晕了,我去睡觉了。”谢如清实在受不得齐晏之的眼神,落荒而逃。 齐晏之哈哈大笑,“夫人还是先去洗个澡,方才我闻到夫人袖口的酒味很浓。” 谢如清脚下一踉跄,险些别倒。 等她去洗澡,齐晏之叫来齐二,贴耳吩咐两句,齐二看起来有些兴奋地下去了。 他捧起一本还没看完的书,嘴角掀起一丝冷笑来。 第八十七章 不多时,张氏的院子好戏开始了。 “怎么回事,小青小玉两个怎么去这么久?”张氏还等着好戏开场,看庆阳侯夫人的热闹呢,怎么好半天了还没动静。 “回夫人,我也不知道,我这就去瞧瞧。”小晴道。 张氏摆摆手,有些惴惴不安。 小晴来到下人门的小院,一进去就听见一阵阵不堪的笑声,有几个小厮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像是在议论什么。 “夫人跟前的丫头就是不一样,我之前就看中了小青,无奈夫人不肯给,净给一些个不好看的,我早就玩腻了,这回可算叫我尝到了甜头,待会儿等你们轮完了,我还要再来一回!” “可不是吗,那小青的身子可真是……销魂呐!小玉也不错,我这刚吃了一回,就又想了。” “不然……咱们一起进去享用享用?” “诶,这主意不错!” “你们干什么呐!”小晴进来呵斥道,“晚上叫你们耍一耍就得了,怎么大白天还这么不像样子,要玩要乐进屋去,在外面胡说八道若是叫隔壁的人听见了,咱们侯爷要坏名声的!” “呦,小晴姑娘也来了啊,今儿是不是什么大喜的日子?夫人这么开嗯呢,又送来一个?”小厮们不怀好意地笑着。 “哎呦,我可有些吃不住了,夫人这是要掏空咱们啊!” 、 “你们放什么屁!”小晴冷着脸,“我问你们,庆阳侯夫人呢!” “什么庆阳侯夫人?”小厮不明所以,“她怎么会到咱们这里来?” 小晴愣了,她朝屋子里看,只看见几个小厮撅着腚哼哧哼哧地,却看不清里面的人,“不是叫小青小玉送来了么,那里头是谁?” 小厮听出了不对,“不是夫人把小青小玉赏给咱们了吗,里头自然是小青小玉啊。” 小晴登时眼前一黑,“你们说什么?里头是小青小玉?” “是啊,不是夫人送来的么,说犒赏咱们的。” “糊涂东西!”小晴气得差点吐血,“还不给我停下,你们玩弄了夫人身边的丫头,都等着倒霉吧!” 小厮们不明所以,“怎么会倒霉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都糊涂了,方才分明是有两个人奉夫人的命,把身边两个丫头送来犒赏大家,怎么还倒霉了? “小晴姑娘你可把话说清楚,我们是奉命,可不是强行把她俩上了,这不是给我们头上扣屎盆子吗?” 小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虽然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却知道肯定是庆阳侯那边知道了,这事可不是小事,她不敢怠慢,慌忙跑去跟张氏汇报。 里面的小青小玉两个,活活被弄醒了,她们睁开眼看着眼前好几个光着的男人,还有身上处处传来的疼,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抱着头慌张大叫起来,“啊啊啊——” 几个小厮险些叫她们吓软了,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不详的预感,这两个不会是疯了吧? 小青小玉的确是疯了,唤作是谁睁开眼看见这幅景象都得被刺激疯了,她们虽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到底还是清白姑娘,还指望着将来跟着张氏攀高枝儿,眼看着张氏就要跟了太子,若是她们也能得了太子的垂爱,生下一儿半女的,那将来好歹也能混个嫔妃当当,这可不是要飞上枝头了么。 谁知道还没开始飞呢,就被小厮们玩了个遍,这下别说伺候太子了,送去妓院都卖不上好价钱。 刺激加上失望落空,这俩丫头疯得彻头彻尾,光着身子就跑了出去,一路上又哭又叫,见了谁都要拉着人家咬。此时张氏屋子里还有贵客,这些夫人小姐们何时见过这场面,一个个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青小玉两个光着痕迹斑斑的身子,外加冻的,一片青紫,根本不是正常人的肌肤颜色,看起来像是棺材里诈出两具尸体来索命,她们扑向宴席,吓得在坐的无不惊惶而逃。 “来人快来人,这两个是什么东西!”张氏居然没认出来她们俩,“是鬼还是人啊——啊!” 小青忽然过来掐住了张氏的脖子,疯了似的张口就咬,张氏就像活见了鬼,嗷嗷叫得恨不得全猎场的人都听见。 “来人救命,有鬼啊!” 院子里一时兵荒马乱,朝外落荒而逃的夫人小姐,外头涌进来的侍卫宫人,你推我我撞你,有的夫人还被挤到地上踩了好几觉,整个清晖园简直乱了套。 “快快,把这两个东西弄死!”张氏指着小青小玉大叫道。 进来的侍卫不明就里,以为是刺客或者外头来的疯子,拉弓就射箭,两个丫头分别身中数箭,没多一会儿就命丧了黄泉。但院子里的人显然是被吓出了毛病,一时间都惊魂未定。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小晴扶着张氏起来,“没事了,她俩……她俩都死了。” 小晴看见小青小玉的残样心里怪难受的。 “你说谁俩?”张氏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俩不会是……” “是小青小玉啊。”小晴道,“她们俩好生可怜,竟是被糟蹋成了这样。” 张氏眼前一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尸体,“那,那庆阳侯夫人呢?” 庆阳侯夫人此时正睡大觉呢。 谢如清这一觉睡到傍晚,醒来后不见齐晏之,如环丫头也还没醒,只有青山在外侯着。 “夫人,您醒了,想吃什么我这就拿,有粥有饭还有面,有红烧蹄胖有青笋哦,今天刘嬷嬷还炖了只鸭子。”青山说着口水都下来了。 谢如清笑起来,“晚上我吃不得太腻的,蹄膀鸭子就你们几个分了吃吧,你家公子呢?” “公子被皇上唤去了,明日就要打到回府,今晚上有大宴呢。公子说了,您想去便去,不想去就在房间歇着,无妨的。” “好,我知道了。” 今天还的确是大宴,皇上架起篝火,现场烧烤这几日所猎的猎物,端的是热闹。 齐晏之就在皇上下首,面前摆了各种肉,他意思着吃几口。 “晏之,怎么不见你动筷子,可是不合胃口?”皇上总是关心齐晏之吃多吃少,叫周围的皇子们十分在意。 齐晏之颔首道:“皇上有心了,我食量本就不多,吃多了不消化。” 皇上点点头,他不能走动,自然是吃不多得太多肉,便吩咐人单独拿些好消化的吃食来给齐晏之。 ”父皇对庆阳侯真是关怀备至。”太子端了杯酒敬齐晏之,“当然,是应该的,庆阳侯身子不好,换做是谁也得照顾些。” 齐晏之端了杯茶回敬,“太子有心。”敬完了又放下,竟是一口没喝。 第八十八章 态度甚是疏离,太子面子有点挂不住,不过皇上心里却爱瞧,齐晏之越是对太子不冷不热,就证明他没有那些个结交的心思,他不希望齐晏之掺合进来,这孩子心里明白比什么都好。 说起太子,皇上心里又有些不痛快,自那日查处他有刺杀嫌疑后,心里一直横着根刺,尽管他觉得疑点重重,可后来又没有任何不是他干的证据,身上的嫌疑洗脱不掉,就证明至少跟他脱不了关系。 他的目光又转向九皇子,毓宁正跟齐晏之一起说话,看起来相谈甚欢,因为齐晏之耿直,不搞虚的,所以i皇上有时候还挺信任他的眼光,他跟谁熟稔,皇上就对那人有好感。 毓宁能跟齐晏之说得上话倒是叫他意外的,毕竟毓宁这傻小子还惦记人家夫人,情敌两个能相处融洽,可是件有意思的事。 九皇子刻意靠着齐晏之,私下里向他道谢,“你给的药我用了,效果很是不错,我甚为感激。” 这倒不是虚伪客气,那药是真的有效,毓宁用了几日,伤口已经愈合,太医说这恢复良好,以后多半不会有后遗症。 “九皇子受用就好。”齐晏之点头。 “什么药这样灵验?”三皇子就在旁边,他这几日也是受伤,饱受吃药上药的痛苦,听见药格外敏感。 他这一出声,离得近的人都竖起耳朵听。 三皇子道:“我听闻九弟伤势严重,这才几日看着竟是没有大碍了,我胳膊上的伤却是还没结痂,太医说我这口子深,可能是伤到了大筋脉,加之冬日不易愈合,因为伤口反复,我这几日总是发热,吃了药也不见好。” 三皇子一直在皇上的永辉园,肯定是最好的太医给医治,九皇子那边哪怕是相同的太医医治,也没有相差这么多的道理,所以大家就都被庆阳侯的药吸引了。 “哦?想来庆阳侯腿疾已久,应当有不少好药吧,不知何药这样灵验?”太子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要小事往大了说,“若是有,我可否厚着脸求几副?前几年父皇腿受过伤,当时亦是饱受伤口愈合的痛苦,早知道你有好药,也就不用遭罪了。” 这可等于给齐晏之扣了顶欺君的大屎盆子,你有好药不拿出来,岂不是藏私?关键你这药是哪里来的,宫里有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竟是比不得你一个闲散少爷的医脉? 九皇子皱眉,他没想到三皇子会接这茬,早知道就不在这里道谢了,显得他好像故意的似的。 坏了,齐晏之不会误会他吧? 他想解释两句,齐晏之却给了他一个无妨的眼神,很是无所谓道:“我早年腿疾,是得了一个野郎中的伤药方子,只不过这药尽是虎狼之药,一般人用不得,若非是重伤者,也不建议用。” 三皇子身体柔弱,一听这话就迟疑了,用药不光求效,也要求稳,若是身体受不住,那不如不用。于是他求药的心思就淡了。 太子有心挑拨离间,可惜皇上并没当回事,当年齐晏之受伤,便请天下郎中的事他是知道的,民间有一二高手也是正常,不过所谓隐世的圣手皆性格怪异,所开的方子甚是任性偏颇,兴许对一些奇症有奇效,却不见得适用于日常。 毓宁此次受伤严重,遇上齐晏之也算是有福。 倒是,皇上从三皇子的话里悟出一件事,老三说他受伤口深,还伤了大筋脉,这是他没想到的,因为当时看着伤势并不严重,故而他才怀疑那些人是三皇子的人,只有下属对主子下刀才会收着手。 可现在竟然是反着来的,表面不严重其实很重,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些人有栽赃之嫌,恐怕就是猜到他会那样想,所以才叫老三的伤势看起来没有那样严重。 皇上的视线不动声色看向太子,心里一沉,这下,太子的嫌疑又重了几分,若是排除了老三,那凶手十之八九就是太子了。 太子还不知道自己在皇上心里已经没了信任,依旧推杯换盏,明里暗里的给政敌使绊子。 恰在这时,有个大臣闲聊起来,“太子前些日子不是想寻一处好地方建个庄子的,我有一好地方,不知道太子可有兴趣?” “哦?”太子是想建造一个庄子,为的是吃喝玩乐聚会什么的,“说来听听。” 若是平日他说这些,皇上最多会怪他奢靡,但现在他刺杀嫌疑在身,皇上就有些介怀,不由去想太子要那么多庄子做甚,吃喝玩乐哪里用得着这许多地方,莫不是用来养兵谋反? 那大臣道:“有些远,在京郊外远县,不过地方甚是好,太子要现成的也有,那里有一处占地极大的庄子,估摸着比猎场还大些。” 皇上一听就皱眉头,什么地方的庄子比猎场还大? 太子也迟疑,他倒是动心,可当着皇上面动心也不敢说要,便琢磨着先推掉以后再说不迟。 “那地方是远了点,我还是再瞧瞧再说吧。”太子回绝道。 “你倒是说说,那庄子是何样?”皇上忽然沉声道。 那大臣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回,回皇上,臣也不曾亲眼所见,是听人说的。” 皇上越发不快。 “皇上,臣倒是知道。”又有一大臣道,“前两日,臣的夫人去吴侯侧室处吃酒,听其怪罪吴侯有一处比猎场还大的庄子不告诉他,臣琢磨着,大概就是刘大人方才说的那处吧。” 吴侯一听这话立刻吓傻了,他万万没想到张氏那个蠢货,竟然知道了还把他卖了,端的是个蛇蝎毒妇! “回,回皇上!”吴侯惊恐万分地跪下告罪,“臣万万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臣那小妾拈酸吃醋,皆因为臣这几日冷落了她,她才故意刺激臣,请皇上千万相信臣,绝对不敢有那样大的胆子!” 皇上皮笑肉不笑,“你可敢叫朕派人去查?若是查出来了你又当何罪?” 吴侯眼下只能先保命要紧,“皇上尽管去查,若臣真有那等不轨之心,任凭皇上处置!” 逾越建个庄子倒是不至于就死罪了,只是皇上知道吴侯亲近太子,也是吴侯倒霉,赶上皇上怀疑太子的时候,所以成了杀鸡儆猴,打压太子的筹码。 皇上严肃道:“传朕的指令,连夜去查!” “是,皇上!” 第八十九章 吴侯战战兢兢退下,皇上大手一挥,宴会继续,大家就当方才是一段插曲,依旧吃喝玩乐。 吴侯这厢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推脱那庄子不是自己的,太子却已经着急跟他划清界限,原本今晚上吴侯要给他送美人,他如何还敢收,当即叫人把那姑娘打发了。 插曲不提,太子夜里惦记着张氏,又多喝了不少酒,宴席还没结束就以喝多了为名提前走了。皇上这会儿正忌惮他,一举一动都要在他掌控之下,于是立刻派人跟着太子。 太子浑然不知,他酒虫色虫上身,只想寻欢作乐,且不叫侍卫跟着,独自一人去了狩猎场。 张氏白日受了一番刺激,不过倒是很快调整好了,因为这件事导致她下定了决心要尽快离开吴侯,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只想着夜里尽快攀上太子的高枝,明日就离开这鬼地方。 是以天将降见黑,她就打扮穿戴好了出了门,像是再也不回来似的,临走将最宝贵的首饰都戴在了身上,想着万一太子要立刻将她带走,好容易收藏的首饰岂非就那样白丢了? 张氏珠光宝气地出了门,身边只带了小晴一个丫头,那小晴十分不情愿,她并不想跟张氏离开侯府,却又不得不跟着。 北苑猎场还跟昨日一样,有了昨日的经验,张氏熟门熟路,也不怕被人瞧见,反正明日起她就是太子的人了,谁还管别人怎么说。 她早早等在太子的帐篷里,为了吸引太子,还摆放了一个沐浴的大桶,桶里铺满了花瓣,她穿着抹胸在里头泡澡,只等着太子进来,她便香艳给他看。 太子来得有些迟,张氏在里头险些睡着,热水也不那么热了,泡着怪不舒服,再看看胳膊,皮都要泡皱了,不由后悔进来太早了。 正想着披上衣裳出来,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正是喝得醉醺醺的太子。太子一进帐篷便瞧见张氏从浴桶里出来,玲珑身姿尽显无疑,登时热血上涌,上前抱住张氏,又将她摁会水里…… 太子这厢正享受着,外面三皇子的人却到了。这事还要从刺客那事说起,三皇子被无辜冤枉,一直无法释怀,就想着找出凶手以证清白,是以最近格外关注北苑猎场的一举一动。 今日夜宴时,他听属下来报,说是猎场附近发现可疑人士,于是立刻派了人来搜查,这些人便是来搜查刺客的。 小晴在账外守着,又困又冷,实在支撑不住便暂时脱离岗位,去附近树林子里转悠,走一走好歹不会冷。恰好就遇上了搜查的三皇子的人,侍卫们一听见有脚步声,立刻朝小晴围了过来。 “什么人如此大胆!”侍卫举着弓箭,将小晴围住,小晴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举手求饶,“大人饶命,我不是坏人,我是吴侯府上的丫头!” 吴侯府的?领头的侍卫举着火把仔细打量她,见真是个柔弱丫头,便知是场误会,“你说你是吴侯府上的,如何证明?还有你大半夜跑来这里做甚?” “我……”小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是陪夫人来偷人的吧,她心里几经周折,却是一个理由也编不出来,支支吾吾的样子实在惹人怀疑。 “说不出理由,便是有猫腻,将她带走再说!”领头侍卫琢磨着,吴侯今日要倒霉,皇上去查他的庄子,最迟天亮就改回来了,这时候对他府上的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小晴冤枉极了,可若是这时候把夫人交代出去,恐怕她日后就没有好日子了,索性就被他们带走算了,拖延些时间,兴许夫人就走了。 于是小晴就这样被带走了,却是带到了姚贵妃处。 姚贵妃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丫头们想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事根本瞒不过她。她当然不相信一个丫头夜里闲的没事一个人跑去猎场,肯定也有她主子的份儿。 今日张氏院子里的好戏她可是知道的,她原本是瞧不上张氏这样的人,一个男人的玩物,在她眼里也就是个臭水沟里的蛤蟆,干什么做什么,她根本懒得知道。可这会儿不一样了,吴侯今日明摆着是惹了皇上忌讳,皇上小题大做,明摆着是有除掉他的心思,她怎么也得趁机添一把火。何况还牵扯了庆阳侯的恩怨。 皇上宠幸庆阳侯,她便要拉拢,这张氏惹了庆阳侯夫人,合该要成为她的棋子。 “你倒是说说,你大半夜一个人去猎场做什么去了?”姚贵妃亲自审问小晴。 小晴道,将她一路想好的说辞说出来:“回贵妃娘娘,我就是夜里睡不着出去走走,走着走着就走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就去了猎场。” “睡不着?”姚贵妃轻笑,“我听闻你家夫人今日刚刚受了惊,你不在跟前伺候着,却私自跑出去,这叫什么话?” “我家夫人夜里睡得实,不大用人,我就想着出来走一走就回去的,实在没想到……” “还不说老实话!”姚贵妃忽然拍桌子疾言厉色道,“你可知猎场有刺客?皇上下令务必要将刺客绳之以法,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若是不给我一个合适的能说服我的理由,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小晴一听这话噗通就蹲地上了,吓得六神无主,她当然不敢担此罪过,若是真因为这事冤死了自己岂非得不偿失?一番衡量之后,她说出了实情。 姚贵妃听完先是震惊,而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真是天助我也,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事能牵扯了太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姚贵妃为了将太子的丑事闹大,故意放话出去,说猎场发现了可疑刺客,这下惊动了满院子的人呢,皇上即刻命人去抓刺客。正巧跟着太子的暗卫汇报,说太子去了猎场附近,皇上登时勃然大怒,太子大晚上的背着人去猎场,随后又传来有刺客的消息,这不就是证明太子跟刺客有来往吗! “传朕的旨意,立刻去猎场搜,每个帐篷挨着给朕去搜!” “是!皇上!” 张氏此时正伏在太子身上伺候着,太子正到兴处,张氏故意抬起头撒娇,“太子,我如今已经成了你的人,怕是没脸再回去了,你可不能不管我。” 太子正享受呢,哪里受得了她这样停下,便胡乱应道:“你放心,我也是一日离不得你的,早晚把你带回府就是。” “早晚是多晚?”张氏不放心,追问。 太子有些不大耐烦,想着一个女人而已,带回府也无妨,便干脆道:“明日如何,明日就把你带回去,心肝,快些!” 张氏这才又继续。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不小的动静,由于两人都心不在焉,故而没听见,直到侍卫们逼近帐篷才警觉外头有人。 第九十章 “谁这么大胆子!”太子吆喝一声,“别打扰孤好兴致,快滚!” 侍卫们得了皇上的令,不管是谁的帐篷都要搜查,于是二话不说就掀开了门帘,那太子跟张氏就这般光溜溜地曝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啊啊啊——”张氏不住尖叫,这帐篷并非正经的寝房,床也不是正经的床,只是一张塌,更没有那些个床幔遮挡,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踢到了塌下,一时间躲也没地方躲,只来得及藏到太子身后。 “你们好大的胆子!”太子气恼张氏把他当成挡箭牌,他自己也是光溜溜没有地方藏,只好从地上抓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谁叫你们进来的!没有我的允许,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侍卫们也有些吃惊,不是说有刺客吗,怎么这…… 这哪里是反贼,这是撞了太子的好事了,不过皇上的侍卫到底不一样,即便被太子训斥也不惧怕,横竖是皇上的旨意,他们不过分明办事罢了。况且那个女子又是谁,验明身份才好回去交差。 “太子赎罪。”领头的侍卫拱手道,“猎场发现刺客行踪,皇上命我等全面搜查,实在不知太子再次,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子见谅。” “刺客?”太子先是愣了一下,要不是他自己知道事情经过,恐怕能叫这话吓出冷汗,试想他深夜再次寻欢,若是真有刺客在附近,他还有活路? “你们可有找到?”太子镇定下来,开始细想今晚上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知道北苑猎场不是等闲之地,一般的刺客进不来,要么是谁故意放出的假消息,要么就是也有人同他一样安排了刺客。 “回太子,还未曾找到。”侍卫看向太子身后的张氏,好像是脸生,于是问道:“不知这位女子是哪家的,要紧时候,我们得核对身份。” 通常与人私通的女子,恨不得所有人都不要关注她,这倒好,直接要查明身份,饶是张氏脸皮厚也险些挂不住。 只是她很快便镇定自若,趴在太子身后,很有种狐假虎威的意思,“我啊,我是未来的太子侧妃,你们胆子到不小,进来撞见这种事,竟是不知道回避的?就不怕太子定你们的罪?” 太子一听这话脸立刻就绿了,他虽然是有那么点好色,可并不糊涂,这女人光好看会伺候人了,竟是蠢物一个,皇上跟前的侍卫,他哪里有资格定罪?这么说就等于是在说他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何况她多早晚就要当侧妃了? “你来辨认一下,这女人可是你们家夫人?”侍卫将小晴带上了辨认张氏。 小晴低着头,心如死灰地进来,根本看都不敢看张氏一眼,只想着自己今后怕是要完了。 她懦懦地抬起头看了张氏一眼,眼里是无可奈何的可怜样,“夫人您别怪我,我,我尽力了,我要是不说实话,他们就要把我当成刺客……” 张氏立刻怒了,怪不得忽然有人进来呢,原来是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出卖了她! “你个贱人!” 这丫头太子认得,以前是跟着吴侯的,所以这女人是吴侯的女人? 太子身体立刻僵住了,这事要不妙! 张氏由不自知,继续趾高气昂道:“我是吴侯的怎么样,那事以前的事了,太子都没说什么,你们倒是大惊小怪的,我看你们是不想……” “你给我闭嘴!”太子忽然发怒,呵斥张氏。 他现在悔得肠子都绿了,早知道她是吴侯的女人,他无论如何是不会碰的,何况是这么要命的时候。 “太子~你怎么能凶人家?”张氏撒娇道,“太子……” 太子将身上的人推开,从床上下来,披上衣裳,也不再理会张氏,径自出去,“既然是有刺客,那必须彻底搜查,这院子所有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太子你上哪去!”张氏在床上着急了,太子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呢?” “这女人隐瞒身份勾引我,你们将她带走!”太子吩咐道。 “什么?”张氏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刚刚她还跟太子缠绵,太子刚刚才答应她要带她去太子府,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这位……”侍卫不知道怎么称呼张氏,“这位夫人,请您随我们走一趟吧。” 张氏自然不肯,死赖在床上不走,“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是太子侧妃,你们竟然对我不敬……我不走,你们不要碰我!” 侍卫也是无可奈何,换成一般人也就强行带走罢了,可这位夫人没穿衣服,实在不好近身,只能任由她撒泼。 最后还是领头的侍卫想到了主意,“去请个嬷嬷来,将她裹起来再带走。” 于是张氏就这样光着被卷在被子里带走了。 北苑猎场这一夜不太平,因为刺客之事,所有的房间院子都要搜查,自然是人心惶惶的。 清晖园来的人格外多,将外面张氏的地盘搜查了便,搜出了一堆好东西,尽数被带走了。 不过里面的院子倒是没有大张旗鼓的搜查,原因自然是庆阳侯有皇上的关照,下令不许太打扰,于是只意思着搜了搜。 谢如清老早就睡了,竟是等人要走的时候她才醒来,却被青山告知没事了。 “大少爷还没回来?”谢如清睡不着,批了衣裳起来,问道青山。 “没呢夫人,不过您放心没事,公子还在皇上那呢。今儿院子里不太平,皇上叫人彻查咱这院子就意思着搜了搜,想来是公子跟皇上求的。” 谢如清点点头,这个她倒是信,齐晏之就是有这种本事。 :“怎么好端端的又有刺客?” “那谁知道呢,不过据说夜没找到,倒是把太子与人张氏私通的事传开了,连带着吴侯的庄子,眼下都在永辉园受审呢。” 张氏居然勾搭上了太子?谢如清心中感叹,这女人真是能耐呢,一下子坑了两个男人。 张氏可不光坑了两个男人,连自己也坑进去了。 第九十一章 皇上派去查庄子的人马敢在天亮之前就回来汇报,那庄子确然是吴侯的,只是这庄子是记在了夫人秦氏名下,吴侯便推说这是夫人的嫁妆。 他之所以这样讲,是没以为皇上会从严发落他,他岳家秦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皇上看在两家的面上,应该不会怪罪,最多是没收了庄子罢了,谁知道皇上却好不留情,竟是连秦家一起发落。 皇上是打定主意要给太子一个教训,重罚了秦家,削掉了吴侯的侯位,罪名便是结党营私,结谁的党不言而喻,自然是太子的,因为有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张氏,这罪名洗都没得洗。 你吴侯都把自己宠爱的女人送给太子了,不是巴结是什么,故而吴侯根本无法辩驳。 太子也是结结实实吃了一个哑巴亏,虽然他一直说是张氏隐瞒身份勾引他,但并没有什么用,倒是因此把张氏给坑死了。皇上赐死了张氏,也没饶了太子,罚他在府里面壁思过,半年内不得出府。 终于打道回府,数日未归,余氏特命厨房准备了一桌宴席,尽是谢如清爱吃的,至于大少爷爱吃什么,府里人几乎没人知道,所以无从下手。 大姑奶奶齐氏居然还赖着没走,显然是在侯府住舒坦了,她不走自然没人会撵她,便任由她作天作地地住着,王妃余氏每日都烦得头疼,开始还照顾着齐氏这样那样的,后来也不过问了,随她折腾还是如何,每每齐氏来找她说话,她就推说身体不适。 齐氏在家里可闲着,谢如清不在,余氏身体不行,可给了她掺合家事的机会,她每日就像是王府里的谢如清人一样,管东管西,叫管事们每日来与她汇报府中的一切事宜。 余氏为了讨清静,便任由她折腾着,横竖王府也折腾不尽。 就给大房接风洗尘这顿席,齐氏就没少折腾,先是督管着厨房定菜单。都知道谢如清爱吃鱼,口味清淡,余氏的意思是做条清蒸,再做锅鱼头汤。可齐氏不爱吃这个,说味道太寡,便叫厨房改成了糖醋红烧。 菜品口味按照她自己的改了个遍,接着是采买预算,府上王妃是大家小姐出身,从不考虑俭省的问题,方慧为了为人,也不苛求,有时候还故意叫管事们自己捞点油水,所以就没在花销上被为难过,从来都是买最好的东西不求价格。 可自打齐氏掌管家事,可苦了一众采买,既要好东西又要省钱,害得这些采买管事,每天要寻遍京城各大市场店铺,可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想便宜了就没有好东西,跟齐氏诉苦,齐氏便教他们讲价。 这是要丢尽了王府的脸啊,堂堂祁阳王府,市场里常打交道的卖主谁不知道王府采买一向大方,何时为了几两银子斤斤计较过,可没法啊,采买不计较,银钱就要从他们自己手里扣,根本没办法报销。 管事们苦不堪言,隔两天就要去王妃那诉苦,王妃被闹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们亏空的钱等齐氏走了之后再给报销,管事们这才放了心。 但齐氏的幺蛾子层出不穷,放过了采买又折腾库房,她没有库房的钥匙,就变着法的叫库房清点东西,今天说闲置的物件可惜,拿出来清点一下该卖的卖该扔的扔——当然,扔是不可能扔的,她只是想收进自己的口袋罢了。 明日又说库房东西久不见光,得摆出来晒晒太阳,总之,趁着家里拿钥匙的不在家,王妃又不管她,她是恨不得把库房翻个底朝天,能顺走的顺走,暂时顺不走的留着以后顺走。 谢如清回来时,正瞧见下人门朝外搬东西,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库房的。 “怎么回事?”她奇怪,“好端端的怎么都搬走了?” “大少夫人,是姑奶奶叫搬走的,说是这些旧物件都没了用,留在家里落灰,不如卖了赚点钱再买新的。” 呦,还挺会过日子,谢如清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一看就是齐氏作,连王妃都不说什么,她就更不好说甚了,横竖不是她的东西,管他卖了还是留着。 回府的时候厨房正热闹着,那齐氏跟个花蝴蝶似的在院子里转悠,一会儿指挥这个剪枝,一会儿指挥这个洒水,这才过了年,泼了水立刻就是一层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哎哟老大媳妇,你们可回来了,你们瞧瞧这院子如今如何?”齐氏开始显摆,变着法的说谢如清管家不力,“是不是整洁好看了,你瞧那边那几棵树,我老觉得它们在那风水不好,我就做主给砍了,还有那边小花坛里的那些个花,哎呦枝子都乱了,像什么样子,你瞧瞧现在,是不是整洁多了!” 谢如清一回来就瞧见了,那几棵树是府里种了多少年的老树,估计也传了几代,王爷都没说砍了,齐氏居然说砍就砍了。那几株花却是王爷喜欢的,打番邦弄来的珍贵品种,据说是极不易生长结花的品种,移植过来的时候几乎要死了,这养了小一年才好容易坐了根,因着娇贵,所以不曾剪枝,正要开始长新枝芽呢,齐氏居然又给剪了。 恐怕王爷得气死。 “大姑奶奶果然会持家。”谢如清夸赞道。 齐氏听了甚是满足,又开始絮叨她多么多么能干,“对了老大媳妇,那库房钥匙你给我,我得每日进去查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里面好些个物件都发霉腐烂了,哎呦,当年可是花大价钱买来的,你说可惜不可惜!” 谢如清心说,王府上下都没人可惜,也不知道你可惜个什么劲,不过还是符合道:“大姑奶奶说的是。” “是吧,所以我说要卖了呢,好歹能值几个钱,虽然咱们王府看不上,但持家过日子不分大家小家,你说是吧老大媳妇,像你们之前那样大手大脚可不行,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哪天府上没落了呢?” 王爷回来正听见这句,气顿时不顺了,加上方才他瞧见院子里的花险些气死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 第九十二章 齐氏在府里被纵容惯了,倒也不怕王爷,“我说的这不是防患未然呢,你找什么急呢,谁家还没有个高低起伏呢,在说我就说这个理,教教老大媳妇管家,她年轻不懂世事艰难,家里处处浪费,这也不像话不是。” 王爷气鼓鼓不说话,换做别人他早摔门而去了,今日要不是齐晏之过来吃饭,他是绝对不会上桌的。 齐氏也没个眼力,家里没人搭理她,她还是滔滔不绝地说管家的事,“唉,弟媳妇,我寻思着明日查查府里的帐本子怎么样?我这两天就发现你们府上的帐那叫一个乱,管账的不称职,采买的不干净,那帐看着没问题,谁知道里头有没有人动手脚,你可别小瞧这仨瓜俩枣的,你纵着他们日子久了,那可是不小的亏空!” 余氏心里很不以为然,她与她不一样,她还就是不在乎那仨瓜两枣,她一向觉得只要手下人肯认真办事,贪点也无妨,不给他们好处,他们一样在别的地方坑你,大面上过得去就罢了,横竖王府也不缺这几个钱。 “大姐说的是,老大媳妇年纪轻,掌管家务没什么经验,你多提点她几句就是,查账就免了吧,前些日子刚查过的,老查来查去的,容易闹得人心惶惶的,你说是吧?” 齐氏才不管人心惶不惶,她觉得有人贪她家的财,她就是要管,“这叫什么话,你越放纵,他们越蹬鼻子上脸,没事,得罪人的事交给我,不用你跟老大媳妇出面,我横竖要走的,给你们办了事担了骂名,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余氏便没话讲了,看了眼王爷,见他不吭声,也就默认了。 谢如清心里倒是挺愿意齐氏出这个头,家里的帐她一早就想查的,方慧管家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贪走了多少呢,再不查可就没了痕迹了。 “这鱼是哪个厨子作的?”齐晏之夹了一筷子鱼肉问。 “怎么,不合你胃口?”齐氏道,“这鱼多好吃啊,你多吃几口就顺嘴了,没瞧见之远吃得挺香的么。” 齐之远一直默不作声的,他倒不是吃的香,他是没话说,不吃做什么? 其实吃了什么味压根没在意,心思都放在谢如清的一举一动上了。 “我大嫂不爱吃红汤鱼。”齐之远笑着说了一声。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余氏扫了他一眼,示意他少放屁。 齐之远却不以为意,笑着看齐晏之跟谢如清,“我大哥这是关心我大嫂呢,厨房做到不合心意,怪不得他们总不爱过来吃饭。” 齐氏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哪里能这样说,厨房是给一大家子人做菜的,哪里能由着一个人爱吃什么,自然是要调和众口,老大媳妇年纪轻轻的,口太淡可不好,你学着吃一点重口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不是。” 谢如清点头,“大姑奶奶教训你的是。” “我怎么记得,家里没几个人爱吃这种鱼呢?”齐晏之道:“这鱼刺多肉质老,关键还不新鲜,府上的采买是新换了么,不知道府上一向买哪种鱼?” 余氏事不关己地笑了笑。 齐氏有些不大高兴,“这鱼哪里不新鲜了,买回来都是活的,刺多剃掉就是,老大你也太挑嘴了。” “这鱼眼珠凹陷,鱼肉入口有渣,还说新鲜?”齐晏之把筷子上的鱼丢在盘子里,看着齐氏,“买来是活的,做的时候可不一定吧,这鱼放了几天了?” 齐氏无言以对,这鱼确实买来好几天了,因为一次性买多一些才便宜,所以他叫采买多买了几条养着。 昨天吃还活着呢,可巧今天就死了。 齐之远一听鱼是死的,立刻一阵恶心,恨不得把刚吃下去的都吐出来。 其实这鱼自打买了来就没什么人动,王府的主子们都爱吃没刺的鱼,谁也不想自己挑,只有齐氏吃的津津有味,别人不碰那更得她意,自己吃光了才好。 问题是没有人说这鱼有什么问题,只有齐晏之说,他一说大家都用质问的眼神看她,齐氏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姑奶奶也是好意,为府上俭省开销么,我尝着这鱼就挺好的。”方慧这时候出来装好人,还不忘记踩谢如清一脚,“如清身子骨弱,大概吃不得这样的,下回姑奶奶您就记着点,给她专门买新鲜的就是。” 方慧有意巴结齐氏,皆因为齐氏要查账,她不知道这个齐氏有多少能耐,能不能查出什么来,反正先笼络了在说。 “什么叫专门给她买好的?”齐之远不高兴地拍了下桌子,“我们王府里哪个是能随便混弄的?我们又不是要过不下去了,省那傻瓜两枣的给谁啊,还不够闹心的!” 别的话倒还好,唯独这句“给谁”刺激了齐氏,她急赤白脸道:“你说给谁?还不是贴补家用了!你以为那仨瓜两枣的少啊,搁一般人家都够用好几年的,再说了,你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吃祖上的喝祖上的,你不知道钱来之不易,等哪天叫你自己过活了,你就知道了!” 齐之远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少爷,将来侯府掌家人,自然不会考虑自己过活这种事,家里的财产几辈子吃不完,他考虑那么多做甚? 真是莫名其妙的老姑婆! “说的好像你就自己过活了似的,”齐之远才不会顾忌有的没的,有话就说,“你生来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在家靠祖宗,出嫁靠兄弟,你们全家都是王府养着的,什么时候要你自己赚钱了!” “你,你你你……”齐氏气得说不出话来,险些背过气去,“你个逆子!,逆子!” “别介啊姑奶奶,您之前还疼我呢,我就是话赶话,您别往心里去啊。” 噗…… 谢如清差点笑出声。 虽然她巴不得齐之远快死了,但这一出还是很解气的,那齐氏做贼心虚,自己把自己逼到这份上也怨不得人。这家里恐怕没人不知道她的德行,但王爷王妃都不好说,齐晏之不惜的说,也就齐之远混不吝的敢直截了当说她。 齐氏气得差点就爆炸了,恨不得甩筷子而去,但她十分能忍,一来闹僵了再圆回来不容易,二来桌上还有好些个东西没吃到嘴,断事不舍得走,于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谅了齐之远。 “你就是叫你人惯坏了!”齐氏这句夹枪带棒的,连王妃也捎带了进去。 旁边王妃本来想说两句当个和事佬,硬是被这句话给堵了回去,还是王爷意意思思的说了齐之远一句才算过去。可见王爷也是受够了这个胞姐,竟然难得没训斥齐之远。 王爷已是没了胃口,吃了几筷子便放下,随之谢如清也放了筷子,这一桌菜她一共吃了没两口,全不是她的菜。 “我们先走了。”齐晏之干巴巴打了声招呼,预备回去开小灶。 王爷气得不轻,好容易等老大过来吃顿饭,还闹个不欢而散,只恨不得把齐氏赶出去。 第九十三章 “老大走了啊。”齐氏还在不停地吃,看看桌上的人都放下了筷子,奇怪,“你们怎么都不吃了啊,饭量可真小。” 众人都无语。 王爷王妃纷纷走了,最后只留下方慧,方慧重新拿起筷子陪着,“大姑奶奶莫奇怪,家里一向是父亲放筷子大家就都不吃了的,我们倒是习惯了,就怕您吃不好,您千万多吃点。” “哦,这样啊,你们父亲规矩就是多,那要人家没吃饱怎么办,一点不替人考虑,怪不得大房不爱过来,哪里比得上人家小院子里爱吃什么吃什么爱吃多久吃多久。” “是,您说的是。”方慧附和,一边给她夹菜,“不知道姑奶奶多早晚回去?” “怎么,赶我走啊?”齐氏吃了一大口的红烧肉。 “那怎么能呢,巴不得您多住几日呢。”方慧讨好道,“自打您来,府上可强多了,您没来的时候,咱们也没个主心骨,我跟如清到底年纪小,镇不住下头人,自打您来了,可真是好多了。” “哼,这府上也就你明白。”齐氏可算找到了认同者,又开始滔滔不绝,“你母亲是个软和性子,光知道讨好人,老大媳妇跟她一个样,也是个只会讨人好话说的,就这两人管家,家里不乱套才怪,反正我肯定要查这个账,虽然我是嫁出去的姑娘,可王府那到底是我家,容不得那些个下人门打主意!” 方慧:“是,您说的是。” “你说我容易吗,嫁出去的女儿还操着娘家人的心,还出力不讨好,我为了谁啊,将来分家有我一分吗,说的好像我图王府这点财产似的。哼,倒是大房现如今赖在王府不去他们那侯府自立门户,明摆着是想分王府一杯羹的。” 方慧点头:“也就只有您敢说了。” “这样,明日你来帮我查帐。”齐氏道,“我看家里也就你还有点脑子,等查完了账我就回去,我自己家还有一大摊子事呢。” 方慧在心里笑了笑,“那成,我好歹管过两天家,对府上的事还算了解,也知道哪个账房得力,回头我推荐给您。” “那感情好。”齐氏夸道,“还是你回来事。” 不会来事的谢如清正在房间里吃刘嬷嬷独家的鸡丝面,出去了几日,还是觉得家里好,虽然这家里也不算她正经的家,可大概是齐晏之太会照顾人,她对这里竟然有了许多依恋。 “我这段时日可能会比较忙。”齐晏之吃完了面,放下筷子道。“皇上命我去宫中伴驾,大概要日日进宫。” “伴驾?”谢如清诧异,皇上这是怎么个意思,要齐晏之参与政事? “是,大概意思就是在皇上身边打杂。”齐晏之开玩笑道。 当然不可能真这样简单,谢如清知道皇上喜欢齐晏之,如今太子被罚,三皇子不受他喜欢,九皇子大概没有从政的意思,底下朝臣各怀鬼胎,一个个都琢磨着等他死了巴结哪个新主子,皇上身边没了个可以商议事情的人,自然寂寞,而齐晏之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齐晏之这人聪明有学识,真若进了朝堂,绝对是肱骨之臣,皇上倒是很会看人。只不过齐晏之一向无心政事,他这番是为什么答应了呢? 谢如清越发觉得齐晏之并非表面那样云淡风轻,他若真想离朝堂远远的,当初那个侯爷的名号就不会要,既然要了,又一步步进了朝堂,恐怕并非完全无所求。 可齐晏之求什么呢?谢如清一无所知,也想象不出来。 “那你岂非要一直忙,也并非就这段时日啊?”谢如清道。 “夫人这话里我听着像是有些个抱怨?”齐晏之逗她。 “你这个人!”谢如清恼他,“跟你说正事呢。” “哦,正事啊,那我要一直忙,夫人又当如何?”齐晏之笑着问。 谢如清哼了一声,“你忙你的去,我日子照过。” “真是如此?”齐晏之并不打算放过她。 “那不然呢,我还能不过了?” “哦,这样啊。”齐晏之遗憾道,“既然夫人不是非我在家不可,那等过两个月我便去南边了,夫人可莫要想我。” 怎么还要去南边?谢如清想到齐晏之不在府里的日子,心里就一阵发慌,那多没劲啊! 齐晏之留了个话尾巴,也没说去南边干啥,谢如清刚说了自己不在意,也不好追着问,心说要去就去吧,横竖她也不可能跟着。 她是不喜欢在王府的,等她做完了她该做的事,迟早会离开。 果然第二日齐晏之一早就离开了,谢如清穿戴好便去王妃处请安。 自打齐氏回来,王妃就不得安,见天儿早上要被她气得吃不下早饭,这齐氏是把自己当成王府谢如清人了,每天请安都要给家里立规矩。 什么必须要在寅时过来,迟了不准入座吃早饭,什么请安不能坐着必须站着,什么男子每日要背家规,女子要背妇德。这些还不算完,还要每日过问一家子的衣食住行,问他们平日开销,说什么杜绝浪费。 谢如清寅时一刻才来,就被齐氏劈头盖脸训斥一通。 “你现在是管家的媳妇,怎么能来的这样迟?家里兄弟姊妹都在等你一个,你怎么好意思?” 余氏在塌上,手撑着头装不舒服,眼不见为净,分明是不稀得管了。 倒是方慧话多,“是这样的大姑奶奶,如清一向是不用按时按点来的,是王爷王妃的意思,每日过来即可,不拘时间。” 其实王爷也没说过每日过来的话,他对老大那样纵容,自然也不会强求他媳妇,来不来都行,是谢如清还顾着礼数,每日都过来。 “这叫什么规矩,搞特权么,家里人都能来,凭什么她不按时来?”齐氏不高兴道。 刚说完的,齐之远打着呵欠进来了,“什么都能来,我就来不了,我这要不是要进学堂,我才懒得起来,要我说家里就这几口人,父亲母亲也不是计较礼数的人,大家日子都过的舒坦点不好么,何必跟那些个书呆子人家似的非要苛求礼数,苛求给谁看啊?” 齐氏又给气的捂胸口,她是疼齐之远,但那疼爱里有一多半是巴结,毕竟他是王府将来的主人,她后半辈子的日子还指望着王府呢,不巴结齐之远巴结谁去。 要不是看在这份上,她早上家法打齐之远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齐氏开始讲大道理,“无规矩家里必散,这个道理你若是不懂,将来如何管理王府?” “得得得,您又来了!”齐之远不耐烦道,“您就不能让我耳根子清静清静吗,课堂上老师讲大道理还不够,回来还得听您的,将来我管不了王府,你来管行不行!” “哎,你这叫什么话,我管算怎么回事?”齐氏大声道,“我是嫁出去的姑娘,本身家里就轮不到我操心,我这好心劝一句,倒是成了罪人!” 第九十四章 “您还轮不到啊,您也没少管啊,瞧瞧家里都让您管成什么样了?”齐之远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他是烦死了齐氏的,恨不得她立刻气走了,“院子里好好的几棵树,冬天挡风夏天挡阴,碍着谁惹着谁了,你非要砍了,不知道家里不好轻易砍树么,年数久了的树镇宅,你这一砍可好,走到那里就阴风阵阵的!” 齐氏嘴唇气得直哆嗦。其实齐之远说的也没错,这几棵树好像就是当年为了镇宅才灾的,说是那地方容易聚风,风聚多了家宅不宁,那几棵树长得甚是粗壮伟岸,分明是吉象,如今砍了,确有几分凄凉。 “我这是为了谁!”齐氏没了礼,开始撒泼,“我还不是为了王府么,我听风水先生说家里那几棵树影响子孙旺盛,这才砍了的,不就是想让王府多子多孙吗?” 现在的风水师傅会蒙人的很,知道王府子嗣不多,就抓住这点来坑钱,那齐氏没什么脑子,被人糊弄几句就信了。 “砍了就砍了。”王妃被她哭的头大,只好开口当和事佬,“到了夏天若觉得热,再重新栽种几颗便是,之远你去上你的课,别整天没大没小的。”“ 齐之远本来也不想待,站起来就走了。“给爷把早饭带着,我路上吃,也不知道早起这一时半刻有什么用,净浪费时间了!” 谢如清这才道:“大姑奶奶见谅,夫君近来每日寅时进宫,我得照顾妥当了才好出门,您多担待点。。” 家里目前出了要去学堂的齐之远,就齐晏之有个正经营生,每日进宫可是皇上特招的,谁还敢说二话,人家大少爷腿脚不便,媳妇伺候着怎么了,你齐氏屁事再多也得靠后。 这理由齐氏是还不了嘴的,只能认了。 吃过早饭,齐氏要查账,叫谢如清开库房清点财物,开账房取账本。王妃不拦着,谢如清便听她指挥,反正家里下人门怨声载道,骂的也不是她。 年前刚刚理了账,清点了财务,没见过谁家大正月里还要干这个的,真是好好的家都叫她折腾乱了套。 “家里今年怎么支出这样多?”齐氏比对往年多帐本子一瞧,立刻嚷道。她虽然是王府的小姐,却没管过账,也不知道家里具体支出多少,总之一看这数额便吓了一跳,以她目前家里的穷苦劲儿来看,这就是壁巨款,比他们家好几年加起来还要多的多。 方慧解释道:“今年家里事多,大哥娶亲,还有前世子妃的丧葬,加上素红养身子,我跟少金出痘,世子母亲还有如清生了几场病,不知道买了多少珍贵药材,大补之物,这些都是不小的开销。” 齐氏翻了翻前几年的,一直嚷嚷着多,“这也太多了点,哪里用得着这样多药材?” 谢如清在一旁听着,心说齐氏总算问道了点子上,每年药材还有滋补品的开销都不少,可依着王府的用量还有物价,这些开销远远超了,谢如清琢磨着,这大概就是方慧动手脚的地方之一。 药材走的是华医堂的账,原本不算王府开销,可为什么这样记了双份却没有人发现呢,不单是记了双份的问题,王府的这笔账远远高于药铺,这里外里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再者家用开销,每年采买的布料首饰,还有器物摆设,因着王府向来不在意花销,买东西从来只求好,那价格自然就高,可高多少这也是没说的,假如一匹上等的布卖五两,这就属于市场定价,采买哪怕想贪一点也贪不得太多。 可假如王府想要定做独一无二的,那就不是市场价可以参考的,想要上等的花色再加十两,请来最有名的秀娘再用最优良的丝线,再加五两……等等这些名头是没有定数的,这就是可以动手脚的地方。 王府一年四季都要换衣服首饰,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谢如清心知肚明,却不好明着查,倒是齐氏不明就里地折腾一气,说不定正好帮了她大忙。 方慧道也不慌不忙,“大姑奶奶有所不知,近一两年啊,这个药材的价格涨得不像样子,咱们家的药材铺子也是不怎么赚钱,为了稳住老客户,根本不敢涨价,故而给府里添药材的时候,我都是按照卖价给的,毕竟几个掌柜的也不好做,这事我是禀告了王妃的,我自己还填补了一部分呢。” 倒真是滴水不漏,她是认定了几个掌柜的不敢把她卖了。 齐氏还真就叫她唬住了,“倒真是贵,我们那的小破药铺还涨价呢,家里人都不敢生病,我去年生了一场重病,吃了三天不见好,愣是没敢再吃。” 齐氏的脑子里大概只装了自己跟钱,没说两句又哭穷了。 方慧倒是知道她的心思,讨好道:“姑奶奶若是不嫌弃,我那还有几幅日常用的药,您就都拿回去,可千万不能在药材上省银子,毕竟身体重要。” 齐氏立刻便高兴了,眉开眼笑地说,“那敢情好,我们那里有钱也难买好药材,我正想着临走的时候从京城买一些呢。” 方慧替她省了钱,药材的事就过去了,又来挑布料的毛病,“那这布料是不是也涨了,去年一年的开销都抵得上往年两年了呢。” 谢如清道:“布料倒是没涨的,只是府上要的样子皆要独一无二的,请来的绣娘还有裁缝师傅都是顶好的,这难免就要多花些。” “那这也太多了些,瞧瞧去年老大成亲,这光穿戴里外里竟是有上千两!”齐氏咂舌,嘴上说着眼里馋着。 “那可不嘛姑奶奶,大哥成亲自然要最好的,光给如清做了就有十好几套新衣裳,还有首饰、胭脂水粉,哪样不要花钱的。” 这倒是没说谎,虽然谢如清穿的都是齐晏之给置办的衣裳包括嫁衣,但王府也是给做了的,送过去十好几套现在也没开箱。不过,这十有八九都是方慧撺掇王妃给做的,她知道王妃不在乎钱,要面子,每每遇上年节还有各种喜事,她就撺掇着多做一些衣裳,这样她从中捞到的油水就越多。 谢如清也顺水推舟,把自己那些个穿不着的衣裳都给了齐氏,这齐氏乐得眉开眼笑的。 “不过吧,我觉得你们还是被人坑了,我们那有些个来京城做绣娘的说过,最好的师傅最贵的布料做一套衣裳也就七八十两吧,府里这一套我瞧着得有小二百两了吧,这得是天上来的织女给织的布吧?” 第九十五章 王妃听见这话一愣,她再不在乎钱,也知道这差距有点大,不由看了眼方慧,方慧脸上有一瞬间慌乱,随即笑着掩去,“是嘛,那我们可真是冤大头了,我这还是亲自去谈得价格呢,掌柜的说给府上优惠了不少,我这还美呢,以为给府上省了钱,没想到倒是赔了!怪不得王妃要把我拆换了,真是个败家的娘们。” 她这番自嘲自扁,倒是像那么回事,王妃跟着笑了笑,也就不再追问。 谢如清在旁笑了笑,说道:“想来是方侧妃面和好说话吧,去年年底我给府上置办衣裳,顺便给将军府老祖宗买了几套,顶好的价格也就才六十两呢。” 齐氏说的那个价格并非绝对,什么叫顶好的师傅,那就是独一无二的,这独一无二的师傅一个人能做几套衣裳,当然不是人人都能排上号的,所以通常来说六十两就算是好的了。 方慧的脸色变了变,她瞪了谢如清一眼,又自嘲道,“那我可要找他去,欺负我面善呢。” 后面这话余氏就不信了,她也不是没当过家,也不是不知道底下人捞油水,很明显方慧这是从中赚取差价,填补给自己了。 不过,只是几套衣裳的钱,余氏还不致于当众落她的面子,故而就没说什么。 可齐氏却不干了,她今天是干什么的,就是查账的,听闻被外头师傅坑了这么多钱,哪里肯让,当即就嚷嚷着要去把银子要回来。 “着可不行,这不是由着人家欺负咱么,还以为王府净是冤大头呢,我这就去找他们要去!”齐氏说话就要出去。 “哎,大姑奶奶您莫着急走。”谢如清拉着她劝,“都过去这么久了,哪里还要的回来呢,哪怕是要回来的,也闹的不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王府过不下去了呢。” “就是就是,如清说的是。”方慧也劝道,“若不然,亏空的钱都有我来补上,我自己也怪过意不去的,大姑奶奶您消消气。” 王妃笑道,“补就免了吧,王府里也不差这几个钱,倒是这事不好再提了,不然真以为咱王府闹亏空呢。” “那行吧,既然你们只要面子,我就不上赶着去给你们丢人了。”齐氏便没再说去要银子,只是心里盘算着,等哪天自己去找那掌柜算账,哪怕不能全要回来,要点补偿也是好的。 齐氏这厢折腾了一上午,倒是收获颇丰,一来把自己收了不少好处,二来确实查出了不少问题,虽然方慧每一样都圆了过去,但是所有的问题摆在一起就显得太凑巧了,王妃心再大也难免怀疑。 “如清,你下午去华医堂走一趟,把这几年王府的用药明细给我带回来瞧瞧。” “是,王妃,您可还用什么嘱咐的?”谢如清应道。 王妃想了想,“你再把几个管事给我叫来。” “是。” 谢如清从王妃那出来,先是叫了几个管事,管事们知道了上午查账的事,皆有些惴惴不安,变着法向谢如清打听事。 “大少奶奶,您可知道王妃请我等去做甚?” 谢如清自然知道,上午齐氏查出府里各项开销都高的离谱,王妃这是要敲打几个管事了。她虽然纵容他们,却不是叫他们没有底线的。 谢如清跟府里的采买管事道,“这不是上午姑奶奶查账么,说咱们王府平日不知减省,开销多的离谱,王妃很是放在心上,这才叫几位嬷嬷了解情况的。”谢如清话里有话,特意”提点“了采买管事一句,“黄嬷嬷,府上数您操劳,牵扯银钱也多,您可千万好好说。” 那黄嬷嬷神色一愣,立刻就知道了谢如清话里的意思,她确实牵扯的最多,当年方慧掌家,她跟方慧两个人里外合谋,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当然,起初她是没有这胆量的,王妃当家的时候她虽然也不干净,可总归是小打小闹的,不敢贪图太多,在合理范围内,王妃便不会计较。 可自从方慧掌家,她就不知不觉被方慧拉下了水,除了从日常开销里捞油水,还涉及了放黑钱,到现在她也跟方慧有牵扯。她几次三番地想要脱身出来,可根本不可能,这一行就是个深水坑,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 开始方慧总是暗示她,这王府早晚是她来掌家的,如今只是暂时不掌家而已,她也就信了,可如今…… 黄嬷嬷脑门上开始渗汗,若是圆不过去可如何是好。 谢如清话点到即止,若是黄嬷嬷还有些脑子,自然知道改把责任推给方慧,当然,她不把方慧供出去也无妨,这样只会让王妃更加忌惮方慧。 以后还想管家么方慧?只要王妃还活着,你是再没有机会的。 下午谢如清先去了李掌柜处,从他那得知药材价格开始下降了,华医堂准备购入一大批药材。 谢如清得了准话,这才又去了华医堂,掌柜果然在商量着进药材的事。 “大少奶奶来了,您请内堂做。”掌柜张罗着给谢如清道茶。 “您忙您的掌柜。” 华医堂要进药材,方慧就要补亏空,这事情赶到一起,可够她喝一壶的。 “不知道大少奶奶过来可是有事?”掌柜不敢怠慢,亲自端茶过来同谢如清说话,“我们正商议着要多进些药材,只是苦于没有银子周转。” 谢如清点头,“几位掌柜辛苦了,我来没别的事hi,只是过来拿账本的。” “大少奶奶怎么还要账本?”掌柜奇怪,不是年前才来查过嘛? “还是王妃打发我过来的。”谢如清如实道,“家里正查账,要对一下王府药材的日常开销。’” 掌柜一愣,府里事他再不知道也听出来了,这是要开战了。 以前王妃不管药材铺的事,全权交给方慧,掌柜自然不好意思与她不愉快,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的,如今大少奶奶明事理,他们也乐得大少奶奶长久,既然要查,索性就推波助澜一把。 “那行,您稍等啊大少奶奶,正好我有些事要跟王妃交代,跟您走一趟吧。” 谢如清立刻便知道了掌柜要做什么,笑了笑,“好,我等掌柜。” 可巧齐之远这会儿过来了,他是为了进药材的事来的。 “呦,我说今日眼皮子直跳呢,原来是要遇上大嫂啊。”齐之远在哪都不要脸,当着外人面也对谢如清出言不逊。 第九十六章 “可不敢当,”谢如清回道,“想来是大少爷要发财了吧。” “嫂子会说话,那就借您吉言了。”齐之远有正事,当着掌柜的面没再多说,转而问道:“降价的事可属实?我怎么最近没听到风声呢?” “是真的,这是我好容易才从一药贩子口中得知的,而且时日不多,很快就会涨价,之所以没放话出来,只是因为知道消息的都是大老板,有好处自然要自己藏着。” 这也是有可能的,并非每次涨价降价都能得到准确消息,很多时候知道的时候货源都没了,这就是消息来源问题。 齐之远点点头,“既然如此咱下手一定要快,这次不光要进,还要大手笔的进,我可听说了,往后一段时间药材价格只会持高不下,有降价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必定能大赚一笔的。” 掌柜的也是这个意思,华医堂几年亏空,说不定能趁这一回赚回来,只要手里有货,那就是现成的利润,想要快些资金回笼的话就大批量卖给下面的小药堂便是。 “只是,二少爷,咱们流动资金不够。”掌柜道,“得想法子挪动一些来才行。” 齐之远倒是没当回事,他根本不知道账上有多大的亏空,“账面上还有多少,我再私下拿一些出来,再不济找朋友借一些,怎么也够了。” 齐之远想的太简单了些,他借来那些银子不过九牛一毛,不顶什么用的。 “账上不过三万两。”掌柜当即给了齐之远一盆冷水。 齐之远眼睛立刻就睁圆了,“才三万两?” “是。”这还是加上了方慧挪走的那一部分,加上了掌柜周转来的一部分,若不然,也就几千两而已。 “你这掌柜怎么当的,账上就这点银子?”齐之远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这点钱够干什么使的,进这点东西,还不够自己卖的呢。 掌柜没好意思说,您这王府未来当家的,连家里剩多剩少还不知道呢。 ”那你先把这三万两给我。”齐之远道,“回头我去票号借一些,再拉几个人进来入伙也就够了。” 谢如清只管喝茶,听了齐之远这话,不由笑他天真,依着华医堂这些年的生意情况,哪家票号敢借给他太多银子,致于拉人入火,就京城他认识那几个公子,个个看着光鲜亮丽的,其实手头根本没多少银子。 掌柜的也是没好意思打击他,毕竟眼下有远比借钱更棘手的,“二少爷,是这样的,账上的三万多两,全不在库房,您恐怕得跟侧妃要。” “什……么?”齐之远都糊涂了,差点以为自己耳朵有毛病,“华医堂的银子怎么找她要?” 掌柜才打定了主意要推波助澜,所以毫不犹豫把方慧给卖了,将她之前经常挪走银子,拆东墙补西墙的事说了,” 齐之远更懵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他到现在也没明白方慧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这么多花招的。 “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齐之远简直不能接受这件事,方慧管家不过几年,居然这么多掌柜都帮他瞒着,这也就罢了,她居然转走这么多钱,她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掌柜有些尴尬,心说没您自己的夫人不问你自己问去谁啊。 “你不如回去当面问方慧,何必为难掌柜,掌柜的又怎么好过问。”谢如清帮掌柜开脱道。 掌柜心里对谢如清是一万个感激。 说话,齐之远便气冲冲走了。掌柜的随后与谢如清如清一道回了王府。 王府此时可热闹,先说王妃叫了几个管事去,拿着张本质敲打几个嬷嬷。 “我平日对你们颇为纵容,是不是纵容过头了?”余氏一改往日的温善嘴脸,脸上尽是精明锐利,“我念着几个嬷嬷是府里的老人,自然知道轻重,便放手把家事交给了小辈,你们倒好,倚老卖老欺负她们年轻不懂事,不说提点些,竟然尽想着中饱私囊!” 以黄嬷嬷为首的几个嬷嬷一起扑通跪在地上,齐声道:“王妃赎罪!” 竟然就这样认了,以前王妃查账便是如此,一旦账面上有出入,大家磕头认个错,只要不是太多,王妃一向就原谅了。 可这回却不好使,王妃非常生气。 “你们是认定了我不敢罚你们!”余氏气得直拍桌子,“好啊,你们倚老卖老不给我脸,我也无需给你们脸,从今日开始,你们统统给我滚去庄子里,我另外找人来顶替你们,我就不信了,没了你们王府还不过了。” “王妃息怒啊王妃!”黄嬷嬷总算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是触了王妃的雷,恐怕不能轻易糊弄过去,“我等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还不快交代!” “是这样的王妃,我家那口子前两年生了场重病,家里的钱不够吃药看病,这事我偶然发牢骚的时候被方侧妃听见,她便说帮我想法子。没多久,她借了一笔钱给我,说是给我急用,不着急还,我当时感激不尽,当侧妃心善,便也没问许多,就先拿去急救了。” “后来没过多久,侧妃叫我去,问我手上有没有现钱,说是那笔钱要还了,我这才知道那笔钱是借来的。”黄嬷嬷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继续道:“我手里哪有钱,她给我那些钱早都花光了,因着她说不着急还,我就想着日后慢慢还给她,谁知道她说那笔钱是跟专门放利的人借的。” 王妃惊诧不已,“你们居然借黑钱?” 这年头票号并未普及,很多人并不知道那些个票号有什么用,借钱仍会找一些专门放利的人借,这些借钱的人分两部分,一些是比较正经的,利钱在合理范围之内,只是一次性并不会借太多,毕竟他们的周转资金有限。 再有一部分就是赚黑钱的,这些人手里的周转资金多,能挪用给你的也多,不过利钱也相应的多,经常有那些个急用钱的人为了缓解眼下的危机而借黑钱。 黄嬷嬷知道这事之后震惊了,她再难的时候也没想过去借黑钱,更没想到方侧妃居然会跟他们打交道。她在不知不觉中被方慧拉下了水,心中不无懊恼后悔,可也只能如此,毕竟这钱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想的很简单,借了钱就还,利高一点就高点,她寻思着方侧妃既然跟这些人打交道,兴许是投了钱在里头的,她多还几分利,也算是还了她这份人情,以后不再打交道就是。 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催的这样紧,更没想到那利钱就是个无底洞,她请方侧妃多给她几日筹钱,就这短短几日,利钱已经快要比本钱还多了。 这不是逼着人去死吗,这谁能还的起? 第九十七章 黄嬷嬷当时都快要绝望了,差点儿卖儿卖女,后来又是方侧妃给了她一条道,说可以再借一笔还了之前的,这样就有了时间凑钱,利息只要在规定时间内还,就没有利滚利的说法。 黄嬷嬷别无选择只好又借了一笔,寻思着大不了就这样一笔笔借罢了,可她心里到底是没底,想着尽快解决这件事,于是又问方慧有没有彻底解决的法子。 方慧告诉她只要她投钱入伙进来,利钱就可以免去,等投钱到了一定金额,本钱也不需要还了,黄嬷嬷一听这倒是个法子,反正赚什么钱不是赚,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能豁出去的,赚黑钱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 于是她便又借了一笔钱,当成入伙费投了进去,人只会胆子越来越大,开始赚黑钱了,别的钱就都能赚,于是她的手就伸向了王府。 这事也是方慧引导她做的,起初她还不上钱的时候,方慧处于“好心”,暗示她可以利用采买赚一些差额自己留着,她会帮她把账做平。后来这钱就不限于采买那点银两了,她会变卖王府的旧东西,会直接克扣庄子送来的粮,这些东西一倒手,几乎等于空手套白狼,更有一次,她还偷梁换柱了府里的一尊金佛,去黑市做了一尊一模一样假的,至今也没人发现。 她当然不怕方慧卖了她,因为这些钱会分给方慧一部分,大家手都不干净,互有把柄,谁也不怕谁出卖。 就这样有一二年,黄嬷嬷手里的钱已经抵得上一家普通富户了,日子过的滋润之后也生出了一点危机感,不过她到底贪恋钱,不舍得退出去,直到出了人命,她才下定决心要退出。 被逼死这人也是借黑钱的受害者,他起初的经历跟黄嬷嬷差不多,只是他最后没有进入组织,而是选择了报官,哪里知道官黑相护,他没把人告倒,自己倒是因为惹了对方而被杀了全家。 这事黄嬷嬷打心眼里害怕,就怕自己因此遭报应,于是果断想要退出,只可惜还没来得及退,她就不得不跪在这里跟王妃道出实情。 “王妃赎罪,这事我原是活该,没脸埋怨谁,可若非方侧妃借我那笔黑钱,我也断不会走上这条道,您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先讨一个说法!” 黄嬷嬷这是要破釜沉舟了,自己没有好,方慧也别想有,总之王妃若是i不公平处置,那她死也要把方慧拖下水。 余氏这会儿还处在震惊中,她一个王妃哪里知道这些肮脏事,乍然听闻根本消化不了。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她只好先将这事搁下,问道其他几个嬷嬷。 其他几个或多或少都是被方慧拉下水的,无非就是方慧自己中饱私囊,收买了所有人与她成为共犯,大家有钱一起赚,这样既能收买人心,又不怕谁出卖谁,主要的是,这些嬷嬷们都成了方慧的拥戴者,为了自己的秘密不被发现,她们必须无条件全力支持方慧。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嬷嬷都像黄嬷嬷那样破釜沉舟,至少一多半的人都保持了沉默,因为她们觉得方侧妃只要还是侧妃,就不好跟她彻底闹掰,说白了这件事王妃若是对方侧妃没有什么处罚态度,大家就默认方侧妃将来还会有可能掌管家务,怎么肯能卖了自己又得罪了方侧妃。 余氏沉默,只是还处在震惊中,更没想好怎样处置方慧,毕竟她是长孙的母亲,贸然处置不妥当。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齐之远回来找方慧要钱了。 “呦,今儿什么风把世子爷吹来了。”方慧正在喂齐少金吃蜜饯,瞧见齐之远来,便开始阴阳怪气。 齐之远有一两个月没进她的屋了,哪怕方慧现在把儿子攥在手里,也没能叫齐之远过来几回,人家一来,自然要酸一酸的。 “钱呢。”齐之远懒得跟她说什么,直接问道。 “什么钱?你的钱不是自己拿着吗,跟我要什么钱?”方慧道,“我们娘俩已经够可怜了,你若是没了钱想从我们这里白拿那没门,你找你那些相好要去吧。” “白拿?”齐之远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是你白拿还是我白拿,吃着我的喝着我的,手还伸进我的铺子里拿钱,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呢?” “什么去你铺子里拿钱?”方慧给齐少金擦擦嘴,心里微微一怔,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装不知道呢,方慧,敢情你就天天跟我演戏啊。”齐之远冷笑一声,“药铺里的钱你拿去做什么/” 方慧脸色微微一遍变,脑子有些懵,不知道齐之远怎么就忽然知道了。当然被知道的时候她没打算瞒着,这事她在做的时候就知道有被发现的一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那些钱啊,全被被我投了,我投给了一个药材商,赚了钱咱拿分红。” “投了?”齐之远没想到她会干这个,“你投了做甚,赚钱吗,那药铺资金怎么办?” “呵呵你未免太天真了些。”方慧哼笑,“您还真以为那破药铺赚钱呢?” 齐之远皱眉,方慧瞄了他一眼,十分不屑道,’若不是靠我东奔西走地四处张罗,华医堂早就散了。不信你去问问掌柜,现在的生意有多难做。尤其药材铺子,近几年价格涨的厉害,若是涨价必然得罪老客户,可不涨,就损害自己利益,我总不能叫华医堂死在我手里吧?” “算盘倒是打的不错,可你赚到钱呢?”齐之远翘着腿问,“别告诉我都陪了,我华医堂以前账上有一二十万两的现钱,你投资赚了半天倒是越赚越少了,当我傻呢?” 方慧不慌不忙,“你说呢,当然是华医堂陪了,药材市价只涨不跌,成本上去了却不敢涨价,只怕老客户都走光了,里外里的几乎只赔不赚,我投资来的钱还不是抖填补进去了。” 那也成,齐之远暂时接受她这个说法,“可你投资为什么不告我呢,还有你投资的账本总有吧,投哪去了赚了多少,是不是该给我这个当家的瞧瞧?” 方慧早有准备,甩给他一本帐,“看去吧,别老怀疑我讹你们家银子,我好歹也给你家生了个儿子,你们就是养个奶娘,也不能这样寒心吧,何况我还给你们家当牛做马好些年,我哪怕把账上的钱打水飘了又如何?” 齐之远不爱与她口舌,自己翻看账本,见都是些药材啊胭脂水粉铺子之类的投资,钱来龙去脉记得到还清楚,这样看着是没什么问题。 可是,他总觉的哪里不对劲呢,既然是正经买卖,她怎么致于瞒着,连掌柜也跟他瞒着,这很说不通。 正想着是不是要再具体问一问,外头进来个丫头,说是王妃要见方慧。 第九十八章 方慧不慌不忙问,“不知王妃叫我和事?” 丫头看了看齐之远道:“王妃没说,只说如果遇上了世子,也一并请他去。” 齐之远正打算跟王妃说说华医堂的事,便站起来,卷着方慧的账本道,“那走吧。” 于是一行人就去了王妃的院子,进门一瞧见满屋子跪的嬷嬷,方慧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了眼黄嬷嬷。 黄嬷嬷根本不与她对视,于是方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王妃沉着脸,没看方慧,而是看了眼齐之远手里的账本,“你那是拿的什么?” 齐之远道,“是账本,正要与母亲说这事呢。”他把账本递给王妃,将华医堂的事与王妃说了。 王妃大惊,“华医堂如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叫交出去的时候华医堂还好好的,怎么几年的功夫就这样了,“你们每年给我的账本可不是这样说的吧,有问题怎么不早说?” 方慧却一推三二五,“账本的事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管做,账本可不是我写的。” 她现在还不知道东窗事发,黄嬷嬷已经把她卖了,匆忙之中只能先这样推辞。 王妃却冷笑一声,“买卖药材?胭脂水粉?你最大的那头怎么不写上去呢?” 方慧与齐之远双双一愣,齐之远指着她道:“好啊你,果然是有什么瞒着我,我就知道那么多钱你不可能赔成这样,还不从实招来投到哪里去了!” “王妃,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方慧急道,“我能有什么大头,我可是尽心替王府办事,是,我承认我有时候会贪一点,那是因为世子总管我要钱,我手头钱不够,又不好跟家里要,虽然是这样,可我从来没坑过王府!” 好一招以退为进,先说自己贪污,看看王妃是什么反应,如果王妃不再追究了,证明黄嬷嬷没把事情都说出来。 王妃到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方慧的野心,贪着王府里的钱,自己拿去赚黑钱,好一个空手套白狼,若是再叫她管几年家,那王府都要叫她掏空了。 华医堂是她手上最赚钱的铺子,现在竟然是资不抵债,早就配了不知道多少,这简直是隔王妃的肉。 “贪一点?好一个贪一点,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都贪了什么?”王妃气极而笑。 方慧心里有些没底,随口说了几样,诸如采买啊,拿府里旧东西出去卖之类,但她没全说成是自己的责任,而是说帮助府上的嬷嬷们,她自己只是赚了一点帮忙费罢了。 王妃一声不吭听着,等她说完了才问,“这些是小钱,那放黑利是大钱了吧?” 方慧心里一怔,转而恶狠狠地看向黄嬷嬷,“你竟然出卖我!” 黄嬷嬷不吭声,该说的她都说了,只等王妃发落。 “别管别人出不出卖你,你自己手脚干净,别人怎么出卖也是没用的。你倒是说说,认还是不认呢!” 方慧噗通跪在地上,开始诉苦,“请王妃赎罪,我确实是赚了黑钱,可我那都是逼不得已啊!” 她说自己起初是因为没钱,被逼无奈才走上了这条道,没钱的原因是她第一个男人以前欠了好多钱,她要还债,还说以前生活拮据,入不敷出,总之是全李家的担子都在她身上,得靠她来维持全家生计。 而后就走上了赚黑钱的路,并且无法脱身,说人家拿命威胁她云云,总之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她哭着在地上磕头,祈求王妃原谅,说少金不能没有娘,她一定会尽快抽身,一辈子当牛做马来还债,说的人怪不落忍的。 眼看着王妃又没了话说,黄嬷嬷担心她就这样原谅了方慧,那她就没了活路,于是急了,“王妃休要听她胡言,她根本就是那组织的最大收益者,哪里会退出,也根本不可能退出,组织里那么多的人,牵扯利益众多,哪里是她一句话说解散就解散的!” “你胡说什么!”方慧呵斥道,“休要污蔑我!” “我没有污蔑,王妃,世子,我说的句句属实,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我当初说要退出,他们来与我算账,不但要把这些年赚的红利交出去,当年借钱的利钱也要算进去,那利钱经过了一二年,早不知道翻了几百倍,这谁能还得上?我敢说就方侧妃牵扯的那些钱,把王府赔进去恐怕都不够!” 余氏的脸直接黑了,竟然有这么多钱?这根本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王妃,您莫要听信她一面……啊!” 方慧话没说完便被齐之远一脚踹倒在地,她惊恐地看着齐之远,”“你打我?” “还不给老子说实话!”齐之远听到这里已经暴怒,“再不说实话我打死你!” “我没话好说!”方慧豁出去了,梗着脖子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你们!你打啊,你打死我算了,你去再给少金找个娘,看看你打小女人是怎么对待你你亲儿子的!” “你少拿你儿子说事!”齐之远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这么多年他已经听够了儿子长儿子短了,“以为生个儿子就是保命符了,没了你,我儿子是长不大了还是我就不能再生了,啊!” “齐之远!你个没良心的,我诅咒你以后断子绝孙!”方慧被逼急了,说了狠话,却惹了王妃的忌讳。 “你胡说八道什么!”余氏怒道,“看在少金的面子上,我一而再的原谅你,你居然拿他的命诅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那些事,之前在庄子里,指使厨房下毒的是不是你!传染我儿脏病的是不是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居然还给我狡辩!” “你说什么?”齐之远惊了,又一脚踹在方慧肚子上,“你居然给母亲下毒?传染我的也是你!你还有多少好事瞒着我!” 方慧捂着肚子面色苍白,却笑得瘆人,“齐之远,要不是你始乱终弃亏待我,我怎么可能背叛你,当初娶我进门的时候你说的好听,什么一生一世只要我一个,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正巧这时候谢如清跟掌柜进门,赶上了这出好戏,成了殃及的池鱼,那方慧疯狗一样,逮着谁咬谁,她指着谢如清道:“就这个女人,勾引我的男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了,到头来还赚个嫉妒成性的名声,我招谁惹谁了!没有男人没有名分,我赚点钱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跟扒了祖坟一样,大不了我把钱还给你们就是!” 谢如清一句话没反驳,而是上前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嘴巴放干净点,再污蔑我一句,我打掉你的牙。” 第九十九章 谢如清一向温和,从来没跟谁红过脸,大家皆被她这惊天一巴掌打懵了,愣愣地看着她们。 “你!”方慧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说别人勾引你男人之前,得先拿出证据了再说知道么,空口无凭,那你就是乱咬人的狗,你可有证据?” 方慧急红了眼,“我亲眼看见的,你们爱信不信,齐之远的魂儿早被这女人勾走了,叔嫂苟且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话没说完,脸上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方慧的脸顷刻肿了,血从嘴角流出来,疼的张不开嘴。她瞪着谢如清,眼睛里有不可思议,有羞辱,还有无止尽地恨意。 “我说了,想叫人别人信你就要证据,你亲眼看见可有亲自捉奸?若是没有,就别跟只狗一样乱咬人。”谢如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不出话了?说不出来那不如先听听我的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方慧心里咯噔一下。 “那天在水边,我药效发作,却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谢如清温和的声音娓娓道出,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惊了。 齐之远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立刻揪着方慧的衣领,直接把从地上她拎了起来,“说,是不是你把她推下去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个蛇蝎心肠,竟然对如清下这样的毒手!” “不是,我没有……”方慧极力否认,像是受了很大的冤屈,眼里蓄满了眼泪。 可齐之远根本不听她解释,又是一巴掌打下去,方慧一口血吐出来,还带出了一颗牙,她怨恨地看着齐之远,大概是死心了,咯咯咯笑起来,“是我怎么了,就是我推你心爱的女人下去的,你还有脸怪我,要不是你始乱终弃,我怎么可能针对她,我告诉你齐之远,你身边有一个我杀一个,有两个我杀两个,素红也是我叫人推倒的,你那未出世的孩子也是我杀的,怎么,你打死我啊!” “你!”齐之远简直震惊了,“你个毒妇!” “我毒,我是毒,我是活活叫你逼的!”方慧歇斯底里起来,“你当初有多宠我,我就多恨你,不,是千千万万倍的恨!你的女人都是你害死的!我告诉你齐之远,有一个我就会有两个我,你以为你那些女人都是什么好人,她们私底下是什么样你看得见?你个只知道始乱终弃的蠢货!” “我要你的命!”齐之远气急,一脚踹在她脸上,方慧直接被她踩在了地上,脸贴着地,嘴里咕噜咕噜吐着血,样子极其瘆人。 “之远!”余氏看得心惊肉跳的,生怕他手上没个轻重把人打死了,“别打了,你把她打死了有慎用!” 齐之远哪里解恨,他知道谢如清差点儿命丧这女人之手,想到素红的孩子,想到自己没能娶到谢如清也还是因为这女人,就只想把她千刀万剐。 谢如清在一边冷眼看着,她当然不知道原本的谢如清死之前是什么样子,她就是为了故意激怒齐之远而已。齐之远求而不得的不平一直横亘在心里,都快成魔了,根本经不起刺激,果然没听完来龙去脉就动手了。 而方慧这辈子最在意齐之远,对方打她最能叫她心如死灰,人在心如死灰的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是不是她推的都不重要了,再说,本来就是她设计的,也不冤枉她。 齐之远脾气暴躁,疯了似的一脚一脚踩着方慧,几个丫头都拉不住他,急得余氏亲自下来拉他,“你个傻子,出了人命可没法收场,你快住手!” 最后就在方慧奄奄一息的时候,齐之远才喘着气停下来,他看着地上烂死狗一样的女人毫无感觉,并不能解他心头的恨意。 余氏生怕他再发疯,忙叫人把方慧抬走了,“这毒妇在府里兴风作浪,饶恕不得,将她锁在柴房里看住了,任何人不得进去!” “是,王妃。” 方慧是被几个人拖走的,出门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咒骂,“齐之远!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断子绝孙!” “如清,叫你受委屈了。”余氏这会儿必须要做个人了,她之前或多或少都知道方慧不干净,但为了王府的面子几次三番没有把事情闹大,这就必然叫谢如清委屈。故而这会儿自然要各种安慰。 “你受了委屈怎么不跟姨母讲呢?”她明知故问,知道跟她讲了也没用还要故意做好人,“我可怜的如清,害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姨母以前也是糊涂,信了方慧那张糊弄人的嘴,姨母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留了这么个祸害在家里,家门不幸啊。” “姨母严重了。”谢如清装模作样地抹眼泪,“是我运不好,好在老天垂怜,我还能在姨母跟前伺候着。” “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余氏拉着谢如清的手一通安慰。好半晌才想起来华医堂的掌柜在,“叫你看笑话了,今日来可有什么事?” 吴掌柜道:“无妨,我今日来是给王妃看账本的,咱们华医堂要过一大劫了。” 余氏皱起眉,随即大家说起了这回药材降价的事,还有方慧这些年中饱私囊的账。余氏虽然是听过一次了,可看到实实在在的数字的时候,还是震惊得不得了,她不由懊悔自己这些年的纵容,竟然是留了这样大一个祸患。 “那掌柜可有门路筹钱?”余氏有些担心,方慧这个样子,肯定不会给钱了,账上那三万两都不知道在哪,这意味着华医堂账上一个子都没了,“之远,你看看方慧那里可有钱?” “她怎么可能留在家里?”齐之远嘴上这样说,还是甩着袖子离开,回院子里找去了。 方慧这女人狡猾的很,钱并不放在一起,她有几个放钱的地方,只有一个是齐之远知道的,这里也是家里公开的放钱的地方,每次齐之远要拿钱都会到这里来拿。 他去到方慧的屋子,齐少金正在地上玩,嘴里还塞着点心,他被方慧惯的不像样,每天除了吃就是玩。齐之远看见他这个不成器的样子就来气,加上他长得跟方慧有五六分像,所以他不爱看见这个儿子,尤其这会儿,看见这张脸就想起方慧那张恶心的脸,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奶娘呢!”他呵斥道,“你们一天天的就知道叫他吃?我王府的少爷,几岁了还滚在地上玩,你们都是怎么看孩子的!” 第一百章 奶娘忙过来请罪,“世子喜怒,金少爷还小呢,中午他没什么胃口,吃的不多,这会儿饿了自然要吃的,总不能叫他饿肚子嗷嗷哭啊。” “没胃口?我看他吃得跟猪似的哪里没胃口了!”齐之远一脚踹翻了齐少金的点心盒子,“饭不正经吃,倒是只会吃这些甜的,吃多了他当然没胃口吃饭,以后你们不许给他额外吃这些东西,看他还吃不吃饭,不吃饭就给老子饿着!” “哇哇哇——”齐少金哇的就哭起来,在地上满地打滚儿,“我不要爹,我要娘,我娘娘呢呜呜我要娘……” “哎呦少爷快别哭了,侧妃一会儿就回来了啊。”奶娘哄道。 “回个屁!”齐之远烦躁地掀帘子进了内室,开始翻箱倒柜找钱。 奶娘听这话有点不大对,却又不敢问,只好差人出去问方慧怎么了。 “这个负心汉!”齐少金忽然从地上抓了个东西跑到里屋,将手里的东西狠狠砸向齐之远,“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要我娘,你走开!” 齐之远愣了一会儿,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你个没良心的负心汉,你是坏男人!”小孩稚嫩的声音叫道。 那个死女人,居然背后里教孩子说这些! “来人,把少爷给我抱到王妃屋里,以后不准他再回来!”齐之远对这个孩子已经彻底没了兴趣,本来就不喜欢,这下又被教成了这样,如果不是他没有子嗣,早把他送走了,哪里还由得他在家里撒泼。 “我不走!”齐少金抱着房间里的桌子腿死活不动,“我死也不走,我娘说谁也不能把我从这里带走,你们都是坏人,都是来跟我娘抢我的,我娘就只有我了,我不能离开他!” 齐之远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走是吧,不走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以后谁也不准管他!” “哇哇哇!”齐少金哭得声音震天响,他拉着桌布把桌上的茶壶茶杯弄到地上,然后拿来丢齐之远,还把他娘的首饰盒子,房间里的器物摆设统统拿来丢他老子,“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这话犹如一滴油溅在火里,齐之远的火顿时烧到了头顶,他上前将齐少金拎起来举过头顶,“老子废了你!” “世子!”奶娘丫头们纷纷进来阻止,“世子快住手啊,那是您的亲儿子,唯一的亲儿子,您不能摔他啊……快快快,快去告诉王妃,金少爷要被世子摔死了!” 奶娘跪在地上爬来拍去的等着接齐少金,一边哀求,“世子求您了,您可不能想不开啊世子,我以后一定好好教他,不让他惹你生气了,金少爷你快跟你爹认错啊!” 齐之远到底还残存一点理智,不至于真把自己亲儿子杀了,但他也没好气,直接把齐少金甩给了奶娘,“把他抱到王妃屋里!” 齐少金被甩在地上,虽然有奶娘接着,但也多少有些磕碰,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吓得,反正是不敢再吭声,只抽哒哒的。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奶娘心疼地抱着他,摸他的后脑勺,好在没摔出血,就是被一些碎瓷器扎了,身上手上都有血,她不敢嚷嚷着请太医,只好先把他抱去王妃院子里。 齐之远翻遍了房间,只找出几百两银子,距离三万两还差得远。 那个死女人的钱一定不止这么多,要么是把钱藏起来了,要么是存在了哪家票号,或者很可能还陷在黑市里。 他拿着几百两银子给了吴掌柜,“钱肯定是不够的,等我去凑一点,或者去票号借,总之这次一定要翻盘。” 吴掌柜叹气,“我也去再想想法子,总之天无绝人之路的。” 齐少金被抱到了王妃屋子里,王妃一看见这孩子就头大,但好歹是自己的亲孙子,不好说什么,只能忍着脾气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王妃,”奶娘一边抹眼泪一边道:“世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回去闹脾气,金少爷顶撞了世子两句,世子就恼了,非要把少爷摔死,我们这好容易才给拦住了的。” “他这是胡闹什么?”王妃惊骇不已,之远居然要把亲儿子摔死,哪怕看不惯她母亲也不至于如此。 奶娘道:“世子原就不喜欢金少爷的的,平日里从不过问,今日却又嫌我们溺爱,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少爷还这样小,哪能那样严苛呢?” 王妃看看齐少金那个样子,几日不见脸上的肉又多了不少,也没好气,“他母亲也是把这孩子看得太重了些,咱们这样人家的孩子不能与一般人家的孩子一样,溺爱不成器,那都是祸及后辈子孙呢,他年纪也不小了,成日里只知道吃玩也不是办法,我看等他伤好了就送去学堂吧。”她看了眼旁边的谢如清说道,“晏之当年可是三岁就进了学堂,少金明年都五岁了,该进了。” 奶娘张张口还想说什么,但一想到方慧已经算是废了,这孩子以后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没有亲娘的孩子,哪怕像齐晏之那样是嫡子又如何,还不是成了无用的废物,便没敢再提。 “王妃说的是。” “我不去学堂!”齐少金忽然大吼起来,“我娘说我还小,不让我去学堂遭罪,我爹还在学堂呢,我要等他不上了我再上!” 王妃惊讶了一下,怒视奶娘,“她娘平常就教他这些?” “呃……”奶娘无言可对,“是,方侧……不是,他娘平日里总有很多抱怨,我们提醒她不要当着少爷的面讲,可他从来不听。” “这个蠢东西!”王妃这会儿简直恨死了方慧,怪不得这孩子见了他们都那副样子,都是这女人撺掇的,真是好深的心计! “以后不许对他说这些,一个个连孩子也不会教,我要你们做什么!”王妃的脑袋突突跳,她一想到这孩子成宿的哭声就想吐,实在是不想养他。 她瞥了一眼谢如清,忽然福至心灵,说道:“罢了,也不指望你们教他,我现在身体不行,管不了他,小孩子若是学歪了长大了必定不成器,不如……如清啊,你若是方便,可否代替我照看他两日,等你父亲给他安排了学堂再抱回来,你看如何?” 到底是把皮球踢给她了,这孩子现在是府上的烫手山芋,谁也不肯收,她当然也不想,但这时候却又拒绝不得,王妃说自己不舒服,她总不能不体谅。 “我不懂照看孩子,就怕让金少爷受委屈。” 王妃知道她这算是答应了,说道:“无妨的,有奶娘照顾饮食起居怕什么,只是这孩子乍然没了娘,最好有个人陪陪他,你就教他识字也成,总是比我精力好些的。” 谢如清子好点头。“行,您交给我。” 齐少金听闻自己要被谢如清带走,顿时又闹起来,“我不要跟她走,她是个狐狸精,专门勾搭男人!” 第一百零一章 王妃彻底怒了,“你个小孩子家,整天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你大伯母,没人教你见了长辈要懂礼数吗!” “我不懂我不懂,我还小,你们不要对我要求严苛,不然等我长大了,要你们好看的!” “你!”王妃气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简直要要疯了,“你们不管用什么法子,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再叫我听到一次,你们就都滚蛋吧!” “王妃息怒,我们一定好好教育金少爷额。”奶娘抹着脑袋上的汗,把金少爷抱起来,哄道:“少爷可莫要胡说,忘了你母亲教育你人前要守礼数吗?” 余氏:“什么人前,时时刻刻都要守礼数!” “是是,王妃,我们晓得了。” “我娘呢!”齐少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怎么没见我娘,你们把她弄哪去了!我要我娘亲自来跟我说,我不要你们教我!” “少爷快别说了,你娘生了重病,会传染的,这会儿正在治病呢,等她好了你就能见到她了知道吗?”奶娘一直哄,可这孩子就是不停。 “我才不信你们的话,我娘说了,我们都得过痘了,以后就不会再得了,哪里还有会传染的病,我不信!” 奶娘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搜肠刮肚地说:“是肺痨,少爷是肺痨,那个病科比天花严重多了,你年纪小,传染了就活不了了。” 齐少金总算不知道肺痨是什么了,愣了片刻,“那,那我娘会死吗?” “这个要看天意了。”奶娘看了王妃一眼,说道,“只要少爷以后听话,听王妃大伯母的话,好好读书,每天为你母亲祈祷,说不定感动了老天,你娘就好了。” 齐少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好吧,我这就去菩萨面前磕头。” 奶娘可算松了口气,“哎哎,我这就带少爷去。” 于是奶娘便抱着齐少金去了大房。 王妃外在软榻上揉着脑袋,好半晌才说:“辛苦你了如清,这孩子叫他娘惯的不像样,我要是再年轻十年,如何也不能难为你帮我照看,我如今上了岁数,夜里睡不着,再有这孩子哭闹,我这身子就垮了。” 谢如清子好安慰道:“姨母勿要想太多,您好好休息,我这就回去了。” “你去吧,有什么事尽管过来找我。” “是,姨母。” 大少爷的院子又热闹了,抱回来一个活祖宗,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小姐,这……这怎么抱咱们院子里来了?”如环问道谢如清,“这不太像话吧这,大少爷喜欢清静,肯定不能同意吧?” “那也没法子。”谢如清叹气,“方慧被关进了柴房,齐之远要摔死这孩子,后来抱到了王妃屋里,王妃又不想费神,就推给了我,我总不能也推了,说到底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说起来,这孩子小时候她还养过几日,虽然她恨透了他父母,但这孩子到底无辜,她哪怕心肠再硬,也不至于祸及孩子。 “您就是推了又何妨,府上谁不知道大少爷喜欢清静,就是推了也没人说什么,反倒是有这么一次就有无数次,您瞧着吧,以后还不定有多少麻烦都推给您呢。”如环抱怨道,“您就是心眼好,心眼好的人净受欺负了。” “谁能欺负了我去。”谢如清笑道,“不就是院子里添个孩子吗,你去收拾个房间出来,距离大少爷书房远一些,平日里就叫刘嬷嬷给孩子做点吃的就得,也不需要咱们费什么神。” “得得,我这就去。” 如环出去安排房间去了,青山拽着她问,“这怎么话说的,怎么还把府上的祖宗弄回来了?” 青山虽说听齐晏之的吩咐,以夫人的决定为准,但谁不知道金少爷是府上最叫人头疼的人,连他都不喜欢齐少金,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想的,她就是推了谁还能说什么。 齐大胳膊肘戳他:“你哪里这么多话,又没教你养着,院子里这么多人呢。” 青山张张嘴,把牢骚吞到肚子里,“得得,都麻利点啊,把咱们祖宗照看好了。” 心说就等着回来吃大少爷的臭脸吧你们。 齐晏之回来听闻齐少金在自己院子里,脸色的确是不大好看,但夫人给弄回来的,他也只好受着,可就苦了一干手下,从此私下里就没再见过少爷一个好脸色。 ”“爷,您要是嫌吵,您就去书房睡,夫人特意安排离您书房远些呢。”青山道。 齐晏之脸色更不好了,自从猎场跟夫人同床共枕后,回来齐大少爷就时不长要赖在房间里睡,这好容易晚上不独守空房了,凭什么因为一个破孩子就又把他支配到书房? 齐大少爷才不干! “你们都怎么想的,怎么也是离夫人房间远点才应该啊!”齐晏之冷脸道,“罢了,我去房间陪着她吧,有个人说话总好过一个人被吵得睡不着。” 青山:“呃……” 他怎么觉得是少爷自己不想一个人睡呢。 夜里众人可算是见识了金少爷的哭死人不偿命大法,个个恨不得找团草塞耳朵。 这金少爷不知道谁给惯的毛病,认床认人,什么都要原先的才行,还嚷嚷着要亲娘,白天小孩子好糊弄,夜里闹脾气的时候那谁能哄得住,奶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头发都愁白了, 谢如清觉浅,本来就不容易入睡,这下可要了命,干脆精神的不得了,毫无睡意。 “啊,我开始后悔了。”谢如清撑着头,心里犯困,眼睛却精神,“我干嘛要弄个祖宗回来折磨自己。” 齐晏之笑她,“不是刚才你开解我的时候了?” 他回来的时候谢如清怕他不高兴,说了很多好话,什么一个小孩子而已,不需要费神,过几天就走了之类,没想到自己先受不了。 她哪里知道这么难? “怪不得王妃宁愿得罪你也要把人往咱们院子里塞呢,这估计是有心理阴影了。”谢如清道,“明日得像个法子才好,我不睡觉也就罢了,你哪里能行,回头在皇上跟前不得打瞌睡啊。” “那正好了,皇上不耐烦我在跟前,我正好回来。”齐晏之说,“倒是不能叫你累着,我看明日叫齐二教他习武吧,小孩精力有限,累了夜里自然就睡觉了。” 谢如清笑着叹气,“唉,那试试吧。” 第一百零二章 小孩的精力十分有限是假的,齐少金居然活活哭了一晚上,到早上才好一些,大家一夜没睡,好容易睡个回笼觉,不想这才一个市时辰,他就又开始哭闹了。 “我的老天爷,我要暴躁了!”齐二最先受不了,从床上爬起来,“不睡了不睡了,这还怎么睡啊,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玩意呢,我以后肯定打死也不生娃娃。” 齐大说:“等你有了婆娘,那早晚都得生,不如现在开始习惯的好。” 齐二不服气,“我就是生了也不可能叫他哭成这样,敢哭我就打断他的腿!” “说得跟真的一样。”齐大道,“你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咱们爷吧啊,我预感他的脸色一定十分好看。” 果然,齐晏之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脸黑得不行,平常他看书看一夜都没这么憔悴,这跟几辈子没睡了似的。 “爷,今儿还进宫不?” “进宫不着急。”齐晏之说,“陪夫人吃过饭再说,叫厨房熬点补神的东西。” “我这就去。”青山道。 “齐二。”齐晏之看向齐二道,“你今日负责教齐少金练武,练到他夜里不再哭闹为止。” “啊?”齐二惊呆了,“您说我?” “那我说谁?”齐晏之看他。 “啊,可是我……没教过小娃娃,他要不听怎么半?” “那是你的事。”齐晏之俨然是只求结果,“教不会我就让他住你屋。” “什……什么!”齐二疯了,“你不能这样啊爷,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你这是要逼死属下啊。” “你小点声!”齐晏之捂着脑袋,他听一晚上哭声了,实在是不想再听属下发牢骚,“就这么定了。” 齐二愁眉苦脸地说,“那您得给我加工钱!” “行,只要你让他闭了嘴,给你每月加五十两。”齐晏之很大方。 五十两!齐二两眼放光,“好好好好,我一定办到!” 结果到晚上齐晏之回来的时候,齐二就愁眉苦脸了,“爷,您把这五十两给别人吧,我说什么也不干了。” 今天他奉命教祖宗学武,谁知道差点就疯了,他叫齐少金扎马步,齐少金起初还觉得好玩挺配合,谁知道没一会儿就蹲地上死活不动了,齐二拿出师傅的威严来吓唬他,齐少金就蹲地上哇哇哭,齐二哄他他还是哭,齐二晾着不管他,他还是哭,还说要让他娘来治他的罪。 后来齐二灵机一动,不叫他蹲马步了,教他刷枪,他特意找了一根小的枪打发给他玩,齐少金依然是开始很有兴趣,也不哭了,围着院子玩得自得其乐。 就在齐二盼着他多跑几圈最好跑累死夜里再也哭不动了才好,这小祖宗倒是没教他失望,举着枪四处跑,可跑着跑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开始四处扎人扎东西,逮着谁扎谁,院子里的窗户门帘,院子里的树木花草,屋子里的桌布,丫头嬷嬷们的衣服裙子,甚至还扎了如环的屁股。 齐二那个气啊,当时就要夺下齐少金的枪不给他玩了,谁知道齐少金又不干了,死活不给,他抢他就哭,哭声震天响,那院子外头不知道聚集了多少人朝里瞅,还以为大房虐待齐少金。 后来是谢如清把齐少金哄好的,当然,不是她会哄娃娃,而是叫刘嬷嬷在甜汤里放了点安神药,他再才睡着了的。 “少爷你是不知道,根本不存在累了就睡的情况,他在院子里跑了大半天,我都累了他还没累呢,居然还有气力哭,这多么可怕啊您说,这精神头我看还是别练武了,不如叫齐大教他读书吧,反正我一看书就困,保不齐金少爷也是呢。” 齐大瞪他,“你少坑我啊,我哪里会教书,要教也是……”他看了看齐晏之,没好意思说出口,“啊,是吧,反正我是不行的,肚子里就几本书而已,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谁真让你教他了,误人子弟就误呗,他只要不闹了就行。” “那我也不干,不如叫青山教啊,青山跟着咱们爷耳闻目染的,肯定比我强的。”齐大说。 两个人又一起看向青山,青山一愣,“你们可别来坑我啊,我还要伺候夫人呢,再说我觉得夫人这法子挺好,白天就由着他闹,夜里灌一碗甜汤下去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你是不是傻啊青山,那玩意能天天和吗,喝傻了算谁的?”如环道。 “那咋办,他不傻,咱都快疯了!”齐二道。 如环也没招,“不是说就住几天吗,等王爷找到了老师,他就回王妃屋里了,我就不信王妃还好意思一直把孙子放在咱们这里不管。” “你可太天真了。”齐二道,“送出去的麻烦还能收回去?想想这怎么可能?” 如环:“不是吧……” “我看你教得挺好。”齐晏之对齐二道,“明天继续。” “啊?”齐二丧气了,整个人都垮了。 可能是安神药的缘故,齐少金一夜未醒,院子里终于消停了,昨晚上饱受摧残的人们睡了个好觉。 “近日宫中事务繁忙。”早上齐晏之一早起来,对还没起身的谢如清说,“你不用跟着早起,我不在家里用饭,路上吃。” 谢如清昨夜睡得香,窝在被子里不大想起,“晚上回来吃么?” “今日怕是够呛。”齐晏之坐在床上穿戴衣裳,转身捏了捏谢如清的脸,“不过若是夫人十分需要我回来,也并非不可以。” 谢如清拍掉他的手,“你快出门吧,我要再睡一会儿。” “夫人难道不帮我更衣?”齐晏之问。 差点把这事忘了,齐晏之腿脚不便,不方便起来拿衣裳,每天需要谢如清帮拿,倒是不大用她帮忙穿,不过齐大少爷偶尔会撒撒娇,要夫人帮忙拎一下袖子什么的。 谢如清只好批一件衣裳起身,帮他去衣架子上拿外衣,“要我帮你么?” 齐晏之伸开胳膊,“既然夫人如此关心为夫,那就有劳了。” 谢如清笑着翻白眼,“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撑开衣裳,绕过齐晏之的后背,披在他身上后就不管了,“自己套吧。” “夫人怎能半途而废?”齐晏之忽然勾住她的腰不让走,“今日你若不管我,我就不起来了。” 这么无赖呢,谢如清推他的胳膊,“你别闹了,齐大在外面等着呢,再说万一皇上怪罪了可如何是好?” “齐大自然不敢的,皇上就让他等去,横竖没了我也不会如何,倒是我没了夫人怕是要出不了门了。”齐晏之无赖道。 谢如清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帮他继续穿,只是腰上的手不松开,她距离齐晏之太近,有些不大方便,“你倒是先松开啊,不然我怎么穿?” 齐晏之此时有些个心猿意马,他手心贴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温热柔软,虽然这些日子夜里么少摸,可眼下却多了几分暧昧,他脑子一热,将她拉进了几分,脸几乎贴在她的腰上。 “不放,夫人身上有安神的香味,我想多闻一会儿。” 第一百零三章 谢如清动作一顿,这股暧昧很快传染到了她身上,体温骤然升高,她有些慌乱。这些日子两人几乎都是同睡一张床的,她越来越依赖他,对他的分欣赏渐渐朝着某个不受控制的方向而去,经常会有“如果我跟他就这样在一起会怎样”的念头冒出来。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有些事就会渐渐无法控制,她会贪心地想要留下齐晏之,想要他忘记以前那个谢如清,眼里心里看到的都是她。 她承认自己是有些魔怔了,对于近在咫尺的齐晏之有些无法抗拒,她情不自禁地把手覆盖在他头上,不过很快又抬起,就像被烫到一样,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任由自己沦陷,“行了,你快……啊!” 她手拿开的一瞬间,齐晏之忽然抱紧了她,而后胳膊一翻将她推倒在床上,自己欺身上去,呼吸有些错乱,眼睛怔怔地看着她。 他一直在等谢如清主动敞开心扉,他能感觉到她并不抗拒自己,不然不会与他同床共枕,而方才那一下,她似乎是有所动了,齐晏之当然不能放过,不能再叫她退回去。 “看着我。”齐晏之捏着她的下巴,温柔中带着一点命令的口吻。 谢如清心跳如雷鼓,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悸动,她的气息同他纠缠,几乎不能自抑,她慢慢对上他的视线,发现他的眼睛里装的都是自己,这一刻,她承认她心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张脸已经是她熟悉的自己了,面对着这张脸的时候,她不再会去想这是别人的,这是另外一个姑娘的,而自己只是一副藏在美丽面孔下的阴魂,无法示人更见不的光。她现在就是她,身体灵魂都是,她代替两副受了天大冤屈的灵魂重新活着,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她们没有肮脏,她们只是让那些肮脏的人承受该有的代价而已。 齐晏之的眼睛里有她,这么长时间,跟他在一起的人是她,点滴相处的也是她,所以他的眼睛里怎么可能还只是原先那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子呢。 是她糊涂了。 她的眼睛从躲闪到正视,从游移到肯定,她的眼睛里有了希望有了光,不再是讳莫如深冷漠淡然,齐晏之想,他终于看见了这个女子的灵魂深处,那里面有着对他的深深的渴望。 齐晏之心里笑着,慢慢凑过去寻到她的唇吻着。 谢如清浑身一怔,但并没有抗拒,这个吻清浅绵长,却叫她心跳加速。 “夫人。”齐晏之松开她的唇,不过依然贴得很近,他笑着看她,“夫人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讨厌,谢如清脸红心跳地别开眼,手撑着他的心口,“你快走吧,我要再睡会儿。” 齐晏之握着她的手在心口贴了一会儿,“忽然不想走了怎么办?” 谢如清无语地看着他,“就没加过你这样伴驾的。” “我这样怎么了,身残志坚,皇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齐晏之脸贴在她心口,“反正衣裳也掉了,索性再躺一会儿。” 谢如清叹口气。 俩个人心里都激动着,哪里睡得着,只是沉浸在这样的舒适里不想动罢了,齐晏之手中绕着她的头发,有那么一瞬间想,就这样一辈子也好,外头的事跟他有多大关系呢,能跟她相守一世才好。 一直到日上三竿,齐晏之才起身,这人根本不需要人帮忙,自己穿戴得很是板正,谢如清很是无语。 “以后再也不帮你穿衣服了。”谢如清道。 “那也行。”齐晏之道,“夫人可以帮我脱衣裳。” 谢如清脸倏地红了,“你个没正经的,也该叫你那些属下瞧瞧你是个什么德行。” 齐晏之却不以为然,“我的德行做什么要让他们瞧,自然是只给夫人瞧的。” 谢如清哪里说得过这个登徒子,气得不说了,开门叫青山进来,“给你家公子洗脸去!” 青山咯咯笑,几个小跟班早在外头笑半天了,两个主子一起赖床,定然是夫妻恩爱有加,他们这些伺候的也高兴。 “我家公子还用洗脸?”青山调侃他家公子,“我家公子怕是早顾不上脸了的,我看根本不用洗。” 谢如清噗嗤笑了,“青山说的有道理,你家公子脸厚得什么似的,洗不洗都一样了。” “夫人方才不是还说要帮为夫洗脸的。”齐晏之在门口笑道,“青山把水端进来就好,自然有夫人帮我洗。” “我说呢!”青山哈哈笑,“原来是公子有了夫人之后用不上咱们了,早知道就不在外头碍眼了,走吧如环还有齐大,咱们出去喝茶去,横竖有夫人呢。” 谢如清被两个说的不好意思,甩手进了门,“如环进来,帮我洗脸!” 如环点点头,“哎!” “哎哎如环你有没有眼色呢!”青山拉着她笑道,“你说你是不是个劳碌命,叫你歇一天你偏不肯,走啦走啦,他们俩会搞定的。” “啊?”如环看看谢如清再看看青山,这回终于开了窍,“那那姑娘,我跟青山走了啊,我们去喝茶,回头给您带茶点啊你等我!” 谢如清心说真是反了! 可也没招,如环就这样抛弃了她的主子,谢如清只好自食其力。 等两个人洗完了脸已经快晌午了,齐晏之才磨磨蹭蹭出门。今日早朝皇上议事到很晚,接着又在书房里商议半天,到这会儿了还没用早饭。 齐晏之进宫时,李公公几个在门外守着,旁边还站个端着早餐的宫人,看样子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庆阳侯您来了。”李公公可算见着救星了,殷勤道,“皇上念叨您半日了,还叫我差人去府上问一问呢,我说兴许是侯爷身子不舒服,还是莫要去打扰的好,见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齐晏之客套:“有劳李公公费心,我这就进去跟皇上告罪。” “哎!”李公公亲自给开了门,将齐晏之推进御书房。 皇上脸色不大好,书房里站着几个大人,其中还有余将军,也就是余俊的父亲。 “都是废物!”皇上怒道,“朕每年拨无数钱粮供着养着北疆大营,关键时候竟然挡不住一个小小的番邦?” 第一百零四章 齐晏之今日没有过来参与早朝,不知道朝堂上已经吵翻了,前两日北疆来报,倒是番邦忽然派兵攻打北疆,当时正是深夜,巡逻的小将紧急与将军回报,那镇北将军竟然因为跟小妾厮混而没有理睬,导致损失惨重,镇北大营险些叫敌人给踏平了。 番邦一击得胜士气大旺,紧接着又连续数次进攻,镇北军虽然全力抵抗,但依然节节败退,不过短短半月,已经损失了两座城。 皇上紧急调用了五万兵将前去支援,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路上耽搁了这段时间,那镇北将军已经被番邦俘虏了,现在北疆是群龙无首,只有一个副将主持大局,这副将也是个拎不清的,番邦以镇北将军做要挟,叫镇北军退出北疆,那副将竟然就妥协了,虽然并不是一下子退出,却也是节节后退,再要不了几日,那北疆也无需再支援,趁早拱手相让算了。 “皇上,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圣谕送至北疆,命令北疆大军不许后退顽强抵抗,待援军赶到,相信此局面很快就能得以缓解。”尚尚书道。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若是能立刻赶到,皇上也就不至于焦急了。 “罢了罢了!”皇上议了一早上,翻来覆去就这几句,根本商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索性叫他们退下了。 齐晏之跟几个大人点头示意,等大家都退出去,他才操控轮椅来到皇上跟前,“皇上,您该吃早饭了。” 皇上看见齐晏之,心情好了一些,他板着脸道,“你是不是有点太散漫了点,朕要你每日来早朝,你倒好,快中午了才来?” 齐晏之不慌不忙道,“皇上恕罪,臣是有夫人的人,偶尔起不来,您得见谅。” 皇上活活叫他气笑了,谁还不是有家室的人呢,他倒是理直气壮的在家陪夫人! “你们一个两个的,趁早气死朕得了! “皇上吃饱了再气不迟,您一直不吃早饭,御膳房也不敢开火做早饭,宫里人都陪着您挨饿呢。”齐晏之道。 皇上叹口气,叫人进来送饭,“叫御膳房立刻做午饭!“ 李公公总算松了口气,喜滋滋进来送饭,心里对庆阳侯十分感激,要不是他,今日皇上这通火还不一定发到什么时候。 ”“皇上,今日可要留庆阳侯用饭?不知可有要加菜?” 一般齐晏之如果一起用饭,皇上会给特别给他加菜,可今日皇上却不加了,他笑着哼了一声,“加什么加,北疆还打仗呢,就给他吃窝头咸菜。” “呃……”李公公看了眼齐晏之,见对方毫不在意的样子,反而还谢了圣恩,心道乖乖,这庆阳侯果然不同凡响,这天下大概除了他,没人敢在皇上面前如此。 “可是皇上,宫里没有窝头咸菜啊。” “没有叫人现做,今日宫里菜品减半,包括朕的。” “是,皇上。”李公公得了命令便下去了。 “唉!”皇上靠在椅子上叹气,“这些老东西,一个比一个狡猾,办事没什么才干,踢皮球可来劲,就支援北疆这事,商讨了好几日,最后就派了个兵部侍郎过去。” 齐晏之知道这事,现在北疆事小,权位事大,一来谁也不知道北疆战况到底如何,连镇北将军都送了命,谁知道自己去是个什么下场,那些个惜命的自然不肯去的。再有去北疆是立功的事,只要侥幸不死打了胜仗回来,那好处是多多的,比如在军中的威望,在民间的威望,甚至是手握兵权。 朝中这几派势力都打着自己的算盘呢,自己的人不想送死,也不想别人去立功,最后就折中派一个没什么势力的中立派兵部侍郎去,反正战死了不关己事,立了功也便宜不了敌对政党。’ “若叫臣举荐,余骏不错。”齐晏之道,“年轻人一腔热血,只会奋勇杀敌不会顾忌太多,再者正好可以锻炼一下年轻人,将来兴许能成良将。” 这道理皇上自然是懂,他留余骏在身边,无非就是看中他的才干想要栽培他,一旦有锻炼的机会便会送他去历练。只是余国祯跟他不是一条心,这老家伙支持太子,所以皇上对将军府有些忌惮。 不过,大局在前,他还是倾向于派余骏去,只可惜朝臣们并不答应,太子受罚,大家只想狠踩一脚,将军府是太子的头号支持者,若是叫将军府的人得了兵权,就等于是给他助了一把力。 如今太平已久,朝中重文轻武,可用良将不多,数来数去也就这么几个,可因为各方势力角逐,这几个竟然也用不上,倒是派了个文臣过去。 “朕又何尝不知道,可如今局势,余骏怕是根本走不出京城,朕怎么能害了他。” 那将军府如何能眼见着余骏有危险呢,归根究底,皇上还是忌惮太子。而皇上越是忌惮,朝局就越是乱,大家就是因为知道皇上不信任太子,所以才野心勃勃,北疆战事一起,各方势力一动,朝局恐怕要有变动了。 齐晏之便不再多言,他在宫里伴驾,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一来别人忌惮,二来伴君如伴虎。皇上虽然信任他,可信任这东西是最靠不住的,不定哪一天就因为立场利益变了,他话点到即止,说多了就容易涉及党争,皇上最忌讳这个。 皇上用早餐的时候,九皇子忽然求见,皇上一向疼这个儿子,便直接叫他进来了。 “父皇操劳,竟是才用早饭么?”毓宁跟齐晏之点了下头示意。 “你以为当皇帝是享福的吗?”皇上吃两口就把筷子一搁,没了胃口,叫人撤走,“你来做甚?” 毓宁忽然跪下道,“父皇,儿臣想去北疆打仗。” 齐晏之一愣,皇上也一愣,“你想去哪?” 毓宁重复道:“儿臣想去北疆打仗,这几日儿臣思索良久,觉得整日在京城浑浑噩噩不像样子,便想去历练一二,哪怕去当个小将也是好的。” 皇上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闲的,你可知道打仗是什么,那可不是叫你去玩的,那是去拼命的,还小将,你是打算着一上战场便叫人砍了么?” 毓宁急道,“父皇您莫要取笑儿臣,我是认真的,我就是想着出军中锻炼一二,生死无常我自然知道,但生死有命,假如儿臣命有此劫,恐怕在哪里也逃不过。” 皇上颇为严肃地看着他,“你当真想去?” 毓宁点点头,“儿臣不怕死。” 第一百零五章 皇上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本是不预备叫毓宁走上这些残酷的路子,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也挺好的,至少可以报平安,可现在他居然自己要求去打仗,比那些个出了事只会当缩头乌龟的兄弟们好得多。 但皇上这时候不会把他推出来,九皇子在其他人眼里可是头号忌惮对象,皇上最喜欢的儿子,将来未必不会把位子传给他,若这时候去北疆打仗,手握兵权,那必定成为众矢之的,九皇子身后无势力支撑,恐怕性命堪忧。 皇上严肃道,“这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你无从战经验,生死是小,误了战事是大,快别胡闹了,朝中良将众多,如何也轮不到你去。” 毓宁还想争论,被齐晏之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欲言又止地闭了嘴,又与皇上说了两句便告退了。 皇上愁得更不得了了,“一个两个都来添乱,朕真是太纵容他们了!” 齐晏之道:“九皇子并无歪心思,只是天真了些。” 这话若是换个人来说,皇上必定会以为他跟九皇子结党,要么就怀疑对方故意害九皇子,也就是齐晏之说话他不会考虑太多。 皇上又叹口气,他有心保护毓宁,从小就不让他接触国事朝局,只希望他能一世无忧,可到底是想的太简单了,毓宁这孩子有上进心,跟那些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不一样,若真叫他一辈子浑浑噩噩,空非他愿意。 再者皇上年纪越大越觉得不能护他一世,他在世的时候尚且能保他周全,若不在了呢,那些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头一个就要害了毓宁。 皇上也疑惑了,不知道这样的保护是对是错,是不是真的应该叫他去历练一二呢,若他将来有能力自保,岂不是比任人宰割要强? 可又到底不舍得。 “朕知道,毓宁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朕这一辈子到头来,也就是想要保护那么一两个人罢了。” 齐晏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从皇上书房出来已是下午,毓宁在等他。 “九皇子在等我?”齐晏之看向毓宁。 “是,我想跟你聊聊。”毓宁过去帮他推轮椅,齐晏之拒绝了,,“我自己来,九皇子有话不妨直说。” 毓宁收回手,走在他身边,“你是否取笑我自不量力?” 齐晏之笑了笑,“何出此言呢,九皇子想历练自己是人之常情,臣若是九皇子,大概也会主动请缨。”、 毓宁愣了一下,“你赞同我去打仗?” “有何不可。”齐晏之笑道。 九皇子如今的处境非常尴尬,年幼的时候得皇上宠爱尚还无妨,可皇上如今明显是有心无力,护不了他的周全,他若是再不想法子自保,那才叫自撅后路。 何况,他本身并不平庸,这也是姚贵妃太子忌惮他的主要原因,一个聪明有抱负的皇子,可比一个平庸有野心的皇子棘手多了,如果将来他们两家之一争夺了皇位,恐怕头一个要杀的就是毓宁。 依齐晏之的看法,九皇子应该趁着现在朝局未明,几方势力互相倾扎的时候杀出头来,夺得了兵权,得了军威民心,才是唯一的生路,如果够狠,一并干掉太子姚贵妃才算高枕无忧。 只可惜九皇子聪明有余,魄力不足,故而齐晏之并不知道他此去是个什么结局,是成是败要看天命。 毓宁道,“我都要以为是我自己胡闹了,我其实就是临时起意,并没有考虑太多,被父皇说了之后,才觉得自己天真。” “九皇子要学会遵从自己内心。”齐晏之道。 “嗯,”毓宁点头,“我不想这样浑浑噩噩一世,直那次在猎场出事,我就觉得我是在太渺小了,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没有能力保护别人,空有一个皇子名号又如何呢,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无用之人罢了。” 齐晏之没有说话,在皇家,有抱负不如没抱负,聪明的不如傻的,希望九皇子不至于沦为牺牲品。 “多谢你听我说这些。”毓宁朝齐晏之拱手,“不知道你晚上可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饭,不知可冒昧?” 齐晏之笑了笑,“今天恐怕要抱歉了,改日吧。” 毓宁倒也不失望,毕竟人家是有家室的人,若换成他,是断然不会撇下夫人出来吃饭的。 齐晏之今日还真是有饭局,是几个大人要请他,不过他现在没什么吃饭的兴趣,只想快些回去陪夫人,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 事后他十分庆幸自己临时起意回了家,不然恐怕要后悔一世。 今日谢如清领着齐少金去了王妃处,本意是想叫齐少金给王妃请安,毕竟是亲孙子,每日总要见见面维系感情。 哪里知道齐少金在大房的时候好好的,一到王妃跟前就告状,说谢如清虐待他。 “祖母,大伯母她叫人虐待我,整日教我练武,我受不住他们就打我,夜里还给我下迷药,我娘说了,迷药对身体有害,他们是想慢慢毒死我!”齐少金人不大,说的话却不像这个年纪该知道的,什么都知道,明显是方慧教他的,“以后若是我出了事,一定是有人要害我,府上没一个干净的,除了我娘!” 余氏眼皮一跳,这是连她一起骂进去了? 方慧虽然心术不正,人也极端,可有些事还是明白的,比如王妃余氏,这府里谁也不比谁干净,尤其是王妃,要么她能是笑到最后的谢如清人呢。 余氏做贼心虚,别人并没有指名道姓,可她知道这就是在骂她。 “你这又是胡说八道什么!”余氏简直是头疼,这个方慧,整日教孩子说什么呢!她看向谢如清,没好气,“你教他练武做甚?” 谢如清就知道只要把齐少金抱回去,以后就必定出力不讨好,打不得骂不得,何况这孩子还会告黑状。 “姨母,是晏之的意思,他说既然少金爱动,不如教他些防身术,横竖日后都是要学的,总比荒废了日子要好。”谢如清不慌不忙抬出齐晏之来当说辞,这府上若说谁最好使,那必定是齐晏之无疑,谁也不敢不给他面子。 果然余氏不好继续发火,撇撇嘴,“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还有怎么能给他和迷药呢,小孩子喝坏了可如何是好?” “姨母,并非迷药,是安神药,少量的,太医说并无害处,只是有助于睡眠,这孩子夜里睡眠不好,长此以往定然有损阳气,长大了恐体制虚弱。”这也是齐晏之教她的说辞,谢如清就奇怪他哪里这么多歪理。 余氏皱眉,似信非信的,听着好像是挺有道理,“竟然这样严重?” 第一百零六章 “可不么,小孩子整夜啼哭,将来必定气虚,我跟晏之想着,白日教他些武艺,强身健体,说不定有帮助,只是这孩子并不肯学,就练了不到半日就放弃了,后来也没再教他,就是哄他玩罢了。” 谢如清几句话就把责任推回去了,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鹦鹉学舌几句,却没有逻辑,何况本来也没逼他学什么,倒是他自己舞枪弄剑的,闹得不可开交。 这孩子是彻底叫方慧教坏了,恶人先告状,一肚子坏心眼,还精明的不得了,在大房的时候什么也不说,一到王妃跟前就告状。 余氏也听出来了,这孩子就是对他大伯母有敌意,不肯跟她住,可她自己也不想养,放眼府里,除了把孩子送去大房王爷不会说什么之外,送去哪都会落埋冤。 “如清,你多担待些,”余氏说和道,“小孩子被教坏了,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等他大个一两岁,知道谁好谁不好了,就懂事了,王爷已经找启蒙先生了,等上了学,他肯定能好的。” 谢如清心知肚明,余氏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孙子送给他们大房了,也不怕他们把她这个唯一的大孙子教坏了,到时候不认亲爹亲祖母。 “是,姨母。”谢如清点头认了。横竖她是无所谓的,一个小孩子罢了,跟着那样的爹也是可怜,如果能把这孩子救下,将来不至于叫他爹娘影响,也算是大功一件。 “我不要再跟他回去!”谁知齐少金忽然大叫起来,小孩子没有城府,以为告了状就可以不用再回去,装模作样一时半会的,见没有用,就原形毕露,“他们会要我的命的外祖母,我求你了别把我送走行吗,我要找我娘,她在哪啊我不怕她传染病的!” “胡闹!”王妃叫嬷嬷丫头们上前,“快把他送回大房闭门思过,这孩子不能再纵容了,以后再敢出言不逊,就不准他出房间!” “我不要!”齐少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围靠过来的丫头婆子们狠狠推开,一头冲出了房间,“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我要去找我娘呜呜呜……” “可了不得,快把他拉回来!”余氏从塌上站起来,焦急道。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哪里敢真的阻拦,伤了长孙谁也担待不起,所以根本拦不住,竟是任由齐少金跑到了后院柴房。 “谁告诉他在柴房的!”余氏听闻大怒,指着底下一干丫头婆子怒道,“他一个小孩子,若是没有人撺掇,哪里知道柴房在哪里!” 丫头婆子们噤若寒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没人吭声。 “不说是吧,不说你们统统给我滚到庄子里去!”余氏也是气得要疯了,她决定不再纵容这孩子,身边所有的人都要裁换,里头保不定就有方慧的心腹,若是留着祸害,这孩子没好。 “是我。”这时候有个丫头站出来承认,“是我不小心说漏嘴的,王妃还请恕罪,少爷夜里哭闹,不停询问,我实在哄不住他,就,就给说漏了……” “你是方慧的丫头?”王妃对这个丫头有印象,经常跟在方慧身边的,“你给我说老实话,你主子都教你什么了?” 这丫头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埋着头,说道:“回王妃,侧妃并没有教我什么,她事出突然,也来不及教我什么,我只是心疼金少爷罢了,求王妃原谅,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余氏是怕了,不敢再拿亲孙子的将来赌,断不允许他身边还有方慧的人,便将这丫头打发了,“今日起,你不准再回王府,去吧。” 那丫头亦是哭喊着不想走,可王妃并不再理会,剩下的几个也是胆战心惊,生怕王妃把她们打发走。 “我去看看吧。”谢如清道,“丫头婆子们怕是拉不住他。 余氏心累地拜拜手,由她去了。 谢如清去到柴房,齐少金正在外头哭闹发疯,几个婆子束手无策站在一旁,谁也不敢上前。 “大少夫人,那方氏在里头胡言乱语的,金少爷也不知道听了什么去,这就开始哭闹,总之您快管管吧,我们根本拉不住他。” “方氏,”谢如清走到柴房跟前,同方慧道,“你脑子清楚点,莫要害了少金。“ “你少来假惺惺的!”方慧饿了两三天,骂人倒是还有底气,“谁不知道你打了什么注意,你就是想把我儿收养到你名下,教他不认我这个娘,也不认他爹,到时候王府就是你们大房!” 谢如清冷笑,“你想多了方氏,现在是你的男人要把你的儿子摔死,他根本不想认你这个儿子,你儿子没人管,我才好心把他抱走,如果我不要他,你可知你儿子在府里的处境将会多尴尬?” “你胡说!”方慧根本不信齐之远会这样狠心,“那是他唯一的儿子,那是王府的长孙,明明就是你心存野心!” “你随便怎么说吧,”谢如清想到前世,她在偏院成了阶下囚,方慧站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还真是天道轮回,“但我必须奉劝你一句,你已经是废人一个,自身难保,不要妄想还能保左右你的儿子,你救不了他也教不了他,更不可能给他一个前程,你信不信,等他将来成了人,也不会想认你这么个娘,所以为了他的前程,你还是放明白些啊好。” 方慧的手指甲扒着门,恨不能戳进门板里去,她狠极却又无可奈何,“你们都退下,我要跟少金说话。” 谢如清挥手叫大家退下,她自己站起来,退到一边,留齐少金跟方慧说话。 “大少夫人,这样不妥吧?”有嬷嬷道,“是不是叫少爷离她远点,万一有什么闪失……” “无妨,”谢如清道,“他们母子一场,今后怕是没什么说话的机会了。” 嬷嬷便不再多言。 谢如清不担心方慧耍什么花样,一个阶下囚,一个黄口小儿,耍了花样又能如何,逃不掉的命运。 “你们几个看着点。”谢如清吩咐几个侍卫盯着,“一旦有什么危险,你们保少爷。” 虽然柴房已经被锁了,但到底不大结实,力气大一点的话说不定会破门而出,这是方慧唯一的机会了,有可能会拼死一搏。 不过什么也没发生,那方慧好像就是只为了跟儿子私下说几句,齐少金抽抽嗒嗒的,倒是没再哭闹。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齐少金老老实实过来,一步三回头地走到谢如清身边,低着头道,虽然没说什么,但这态度已经是很明显要跟谢如清走的。 谢如清笑了笑,最后看了眼柴房,领着齐少金朝大房而去,“去回禀王妃,就说金少爷我领回去了。” “是,大少奶奶。” 众人皆松了口气。 齐少金身边的人,除了一个奶娘被王妃留下了,其余的人都打发了,这奶娘王妃也是不想留的,只是怕他身边没了熟悉的人,这孩子更管不住,便决定先留一段时日。 那奶娘跟着谢如清,两人一起回大房,在快要到院门口的时候,齐少金却忽然推了谢如清一把。 “你去死吧毒妇!” 第一百零七章 大房院外一向安静,没什么人,齐少金一路都很配合,乖巧地跟在谢如清身边,仿佛他一瞬间改邪归正,成了个乖孩子。 谁知道在这等着呢,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一只弩箭头,他推谢如清的时候,手里的箭头同时扎向了谢如清的腿,幸而这孩子还小,没什么准头,她踉跄倒地的时候给躲开了。 “少爷!”奶娘失声大叫,“你这是干什么!” 齐少金一击不成并不放弃,立刻又要去扎谢如清,这时候奶娘及时上前阻拦,却万万没想到,齐少金居然将箭头又对准了奶娘,奶娘对他没有防备,不幸被他扎伤了,奶娘惨叫一声,捂着胳膊蹲在了地上。 “哎呦我的娘,少爷你怎么这样,快来人呐,快把少爷抓住了,他要伤害大少奶奶!” 谢如清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来,齐少金的箭头又刺了下来。 “如清!” 忽然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谢如清愣了一下,只这一下的功夫,她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是齐晏之! 齐晏之刚回家就看到这一幕吓得三魂七魄都要飞了,只怪那轮椅跑太慢,他想也没想就站起冲了过来,一把将谢如清拉起来抱在了怀里,闪声躲开了齐少金的箭头。 “齐二可在!”齐晏之冷着脸道问,“都还喘气吗!” 事发突然,暗中的守卫也没反应过来,其实也就差一步,齐晏之出现的时候,齐二已经带人冲过来,夺走了齐少金手里的箭头。 “你这是什么时候偷的?”齐二一看那箭头就认出来,这是大房练武场的一只箭头,他居然叫一个毛头小子在眼皮子底下偷走了武器? 齐少金被齐二拎在手里,拼命挣扎,“你放手放手,我要杀了你们,你们休想再把我抓回去!” “把他给我丢出去!”齐晏之也火了,他本来就受不了小孩子吵闹,如今还心存不轨,留在身边岂非祸害。 谢如清在他怀里摇摇头,“我没事。”她一时竟然没发现齐晏之是站着的,“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不回来的?” 齐晏之哼了一声,心说他幸亏是回来了,不然岂非要抱憾终生。 旁边奶娘却惊恐地看着站立着的齐晏之,她方才可是亲眼看见齐晏之从轮椅上下来跑过来的,大少爷居然能站起来?还能跑? 她,她莫不是花眼了? “这小子就是欠收拾!”齐二气得不得了,在齐少金屁股上狠狠踹了几下,“还当什么少爷,都惯坏了,依我看打几顿保管他老老实实的。” 谢如清也没想到齐少金一个小孩子居然身上会藏了凶器,她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身边那个丫头撺掇的,总之这孩子的危险程度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他被方慧灌输了太多恨意,人已经长歪了,懂得跟人虚以委蛇,就像个披着羊皮的小狼,不管你如何教,都很难扭转他根深蒂固的狼性。 本以为能救这孩子一把,如今看来怕是力不能及了。 “齐二,你把他送去王妃处,实话实说。” “我知道了夫人,您放心。”齐二拎着还在反抗的齐少金走了。 “找个郎中来给奶娘瞧瞧。”谢如清吩咐道。 待奶娘被扶下去,谢如清才回过神,她看了看齐晏之,“你怎么站起来了?” 齐晏之其实早就能站起来了,只是行动还不那么自如,今日完全是情急之下才跑了过来,现在腿还有些轻微的疼痛。 “不知道。”他将她抱紧了,下巴抵在她额间,“看见你就情不自禁跑过来了。” 谢如清老脸一红,她看了看旁边的人,推了他一下。“还在外头呢。” 谁知道这一推,将齐晏之推得踉跄了几下,她大惊,慌忙伸手揽着他,“你看你非要逞强,快坐回去。” 齐晏之确实有些站不住,不过他并不想坐回去,他忽然就不想再瘸了,他想站起来护着她,想跟她并肩。便强忍着疼,将重量挂在她身上,“夫人扶我回去。” 谢如清扶着他的腰,两个人一步一步走回房间,她能感觉到齐晏之比之前好多了,走的时间长,依靠她的力量也小了,一想到他竟然能跑那么远就充满了惊喜。 “今日你在院子里站起来,会不会有什么妨碍?”跨门的时候,谢如清停下来等着他慢慢跨。 齐晏之的计划里,他现在确实不应该站起来,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便顺其自然好了,“那夫人期待为夫站起来么?” 谢如清自然回答,“当然啊,为什么不呢,你站起来多高啊。”她开玩笑道。 齐晏之跨门进屋,随手关上门,忽然转身将她抱住,“夫人对我站起来的样子可还满意?” 终于听出来他又没了正经,没好气地放了个白眼,“我这关心你呢,你到好,就知道打趣我!” “我也是正经的。”齐晏之的脸贴在她脸颊上,呼吸缠绕着,“我怕夫人嫌弃我。” 谢如清心下一动,忽然有些心疼他,想他堂堂王府公子,心高气傲,其实内心里也会有自卑,“怎么会,”她抚摸着他的脸,“你那么优秀,即便坐在轮椅上,气度也不输任何人。” 齐晏之灼灼地看着她,眼睛里流动着化不开的情愫,“夫人这算是在跟为夫告白么?” 谢如清脸滚烫,推了他一下,“你又套我话!” “是不是呢,我很忐忑的。”齐晏之怔怔地看着她。 谢如清有几分心软,不过并不想配合他,“没有,我就是客气一下。” 齐晏之低声笑了,一下将她打横抱起来,忍着腿疼走向床。 “你?”谢如清吓了一跳,“你快放下我,你的腿……” “为了夫人,”齐晏之将她压在床上,“腿断了也无怨了。” 这厢温香软玉,王妃那边却是气氛冰冷。 “你说什么,少金居然藏了凶器杀如清?”余氏简直五雷轰顶,要不是亲眼看见奶娘被他刺伤,她根本不相信齐少金一个小孩子会拿凶器杀人。 齐二不卑不亢道,“王妃您可瞧见了,凶器还在呢,这上头的血就是奶娘的,若不是奶娘阻挡了一下,受伤的就是我们夫人了。” 奶娘也说不出话了,纵使她疼少爷,这事也不可能包庇,她只能点点头,“是,是少爷……竟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藏了凶器。” 第一百零八章 “你们都怎么看孩子,他方才不是见了方慧,是不是那毒妇撺掇的!”余氏宁愿相信方慧撺掇,也不想承认齐少金是个无药可救的凶手,再不济这是王府唯一的孙子,在没有其他孙子出生之前,她不能放弃他。 “王妃,当时离得远,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就是跟方氏说过话之后,少爷就很听话的跟着大少奶奶回去了,然后路上却忽然变脸。” 这么一听,确实像方慧撺掇的。 余氏只恨不得将这个教坏她孙子的妇人给千刀万剐了,但是这女人是方家的姑娘,方家送来两个姑娘,总不能都死在王府,这叫别人怎么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王府虐待呢。 不行,在之远娶新的夫人之前,方慧还不能死。 “明日你们便将她送去下面庄子里,先关起来再说,找几个身强有力的妇人给我看紧了。” “是,王妃。” 傍晚王爷回来听闻此事,亦是大发雷霆,“简直胡闹!”他在房间里踱步,指派一个小厮去喊齐之远过来,待齐之远进门,他又指着其鼻子一通大骂,“你一把年纪一事无成不提,自己房里的事都管不明白,你那儿子打算如何,就这样放在你大哥房里不闻不问?你哪来的脸呢你!” “他又怎么了?”齐之远这两天都在忙华医堂的事,今天才进家门就被叫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孽畜都是被他娘惯坏了,我把他送到母亲这里,就是为了叫母亲好好管束他,你们一帮人竟然管不住个小娃?” “你还有脸说?”王爷瞪了余氏一眼,明显是在怪她把齐少金送去大房,“他今天险些刺伤你大嫂!这小毛孩子一个,居然学会了藏凶器替她娘报仇,你这个当爹的整天不闻不问,到头来就知道怪女人把他惯坏了,那你早干嘛去了!” “什么?!”齐之远立刻便怒了,“这个孽畜!老子打死他!” 说着就要出去找齐少金。 “你给我站住!”王爷大吼,“你去做甚,你少给我添乱,你打死他又能如何!” 齐之远早就怒火中烧,换做别人也就罢了,刺杀谢如清他如何能忍,不把这小子打死了他这火灭不了。 “你们都给我让开!趁早打死了干净!” 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竖子竖子!”王爷气得浑身发抖,孙子儿子都不省心,他愈发后悔当初没坚持要齐晏之当这个世子。 “王爷!”余氏当然能感受到王爷的怒气从何而来,她这些年最为提心吊胆的就是这个,就怕王爷对齐之远失望,更对她失望,“是我的错,我这些日子心力交瘁,实在是无暇管少金,见如清颇为喜欢他,这才叫她带回去看两日的,哪曾想这孩子叫她娘撺掇坏了,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是我对不住如清还有齐晏之,之远也是出于愧疚才如此冲动,您千万别怪他。” “你还有脸说方氏惯孩子!”王爷指责余氏,“你处处护短,这难道不是纵容他?他要不是你从小纵容,至于这么没出息!” 余氏简直五雷轰顶,“王爷,您怎么能怪我呢,我就这一个儿子,我这也是……” “你闭嘴吧,说这些有什么用。”王爷不想听,他摆摆手,“还不快去把那逆子拦着,他那个脾气,真把少金打死了看你去哪哭!” 余氏忍着冤屈怨恨,忙叫小柳扶着去找齐之远。齐少金刚刚从大房搬过来,就在隔壁房间里住着。 哪知她这刚要过去,就瞧见齐之远拎着齐少金从房间里出来,他拽着齐少金的一只胳膊,拎东西似的朝院外走,齐少金不停地挣扎哭闹,。 “你放开我呜呜呜……祖母救命啊我爹要杀我……” “你给老子闭嘴!”齐之远一巴掌糊在齐少金脸上,他力气之大一巴掌就把齐少金的脸打肿了,齐少金疼得险些晕过去,哭叫声也成了恐惧的呜咽,听起来好不瘆人。 “你干嘛去,齐之远!”余氏小跑着跟在后头,王妃的体面也顾不上了,“你给我站着,你诚心气死你娘吗!” “你们都少管!”齐之远吆喝道,“我不管儿子你们骂我,我管儿子你们还骂我,你们要我怎样!” 余氏这时候简直五味杂陈,她这辈子干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到头来儿子却怪她,这比什么都伤她的心。 “王妃,您别着急,仔细又犯头疼胸疼。”小柳在旁边劝着,“世子有数的,再怎样他也不可能打死自己儿子不是,总是要严加管教的,他这个父亲不管,别人更不好管,您就叫他管一管,没准儿金少爷以后就好了呢。” “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余氏长叹一声。 齐之远拎着齐少金去了柴房,到了的时候直接把齐少金给甩到了柴房门上,“砰”一声巨大的闷响,齐少金生生被门弹到了地上,小孩子身子软,哪里禁得住这样摔,当场就哭不出声了。 “谁?”方慧昏昏沉沉里似乎是听到了儿子的一点轻微哭声,到底母子连心,一下就惊醒了,“是金儿吗?” 齐少金大概是听见了亲娘的声音,又呜咽着哭起来,“娘娘娘,金儿疼……我爹要杀我呜呜……” “齐之远!”方慧立刻炸了,她几日没吃没喝,身体早就虚弱不堪,可听见这话居然直接从地上跳起来,趴在门上狠狠拍门,“你做什么,你有什么仇怨你冲我来,他还是个小孩子,你怎么对他下得去手!” “小孩子?”齐之远狠狠踢了齐少金一脚,“幸亏他还是个小孩子,他要是再大点还得了!” 齐少金又怕又疼,趴在地上拽着齐之远的衣角央求,“爹爹,我错了,你打我吧,你饶了娘行不行,她就快要死了,你放他出来吧,以后我一定听你话呜呜呜……” “金儿!”听见齐少金卑微的话,方慧的心痛得要碎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只觉得满腔恨意,却又心如死灰,“齐之远我求你!”她绝望地跪在地上,“我知道你恨我,你杀了我,只求别怪在儿子头上,他是你的亲儿子啊,无论如何你要把他养大我求你了……” 母子俩门里门外哭作一团,大晚上的好不凄凉 第一百零九章 “你少给我装模作样的。”齐之远冷哼一声,他现在再也不会相信这个女人的话,“你向来是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撺掇你儿子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将来,是你给他心里种下了阴暗的种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意味着他一辈子都会活在仇恨里,你的命我肯定是要定了,这小孽畜的命也留不得,我总不能留这么大个祸患在身边你说对吧,他今天能藏凶器杀人,明天就能拿刀弑父,我就是断了后,也觉不留这样的后患。” “啊啊啊——”方慧疯了,听闻齐之远要杀齐少金的时候她就失去了理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齐之远,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先做得了鬼再说吧。”齐之远冷哼,“你错就错在,不该叫他去伤害如清。” 如清将来早晚是他的女人,会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儿子,当然不会留着齐少金这个祸害,齐少金能杀她一次,就能杀第二次,他如何能忍。 “哈哈哈……”方慧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刻变成厉鬼取了这对狗男女的命,可终究是不能,她绝望之际,悲极反笑,笑得凄凉至极,“又是这个女人,我这辈子斗倒了亲妹妹,斗倒了你无数女人,却终究败在了谢如清手里,那个女人……哈,那个女人,好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世上没有比她还会伪装的女人了,齐之远,你比她可差远了,i你信不信,你迟早载在这个女人手里!” 齐之远不以为意,他是栽了,早就栽了,为了她,他什么也能干出来,还怕遭报应吗,哪怕遭受天劫他也认了,只要她属于他,他什么也不在意。 “你管好你自己吧。”齐之远再次把齐少金从地上拎起来,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蹲在地上看他惊慌不已的眼睛,“少金,别怪爹,你要怪就怪你那个娘,是他害了你懂么,你既然喜欢跟着他,就陪她黄泉路上做个伴。” “爹爹爹……”齐少金感受到了齐之远浓浓的杀意,知道怕了,他哀求着,“爹,你别杀我,你别杀我行吗,我听你话啊爹,呜呜呜我以后真的听你话的……” 很快他就说不出话了,齐之远的手骤然收紧,细嫩的脖子在他手里由红变紫,齐少金睁大了双眼,嗓子里发出小动物般濒死的咯咯声。 “你干什么!你放了他齐之远!”方慧简直要崩溃了,她拼命晃动着门,拼命去砸窗户,“你杀了我好了,你杀了我,虎毒不食子!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啊啊啊啊——” 方慧像个困兽,拼尽力气挣扎着,那本就不牢靠的窗户居然叫她砸开一个洞,待看见外头的情景,五雷轰顶心神俱焚,“你放开他,我要杀了你齐之远我要杀了你!” 她竟然用牙去咬坚硬的门框,咬掉了好几颗牙,满嘴的血也无知无觉,显然是已经疯了,她又砸断了一块窗户,竟然要挣扎着从里头出来。 “竖子!你做什么!” 随后赶来的余氏看见这情景差点当场晕过去,“快快,你们快把他给我拦下,都快啊!” 谁能想到齐之远真的会杀自己亲儿子呢,余氏刚才还心存幻想呢,这一下就破灭了,差点陪着方慧一起疯了,她招呼府里所有的侍卫小厮过来,只求把齐之远拉住了。 后院一时间兵荒马乱,侍卫们本来是不敢跟齐之远动手的,可现如今不动手显然是劝不住,只好一起上前拉齐之远。 “你们都给我滚!”齐之远怒火中烧失去理智,不把齐少金掐死了不算,“谁过来我要谁的命!” 一头是世子,一头是王妃王爷,总归是都要没命,侍卫们也就不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起上前把齐之远制住,活生生把他的手从齐少金脖子上掰下来。 “你们找死!”齐之远愤怒不已,就差一点他就杀死了这个祸害。 幸而侍卫们来的及时,齐少金被救下来的时候还剩一口气,为防止齐之远继续发疯,忙将齐少金抱给了王妃,王妃立刻下令叫了太医来诊治。 “少金少金啊,是祖母啊你醒醒!”王妃拍着齐少金的脸,这孩子已经没了动静,浑身青紫,看着十分不祥,“快快,太医呢,快去叫啊!” 这厢好容易等来了太医救治齐少金,那头方慧海么消停,她虽然是没能出来,却显然是疯了。 “你们都别过来哈哈哈……你们都别过来!”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举了一把烧着的柴火,威胁着靠近的人,她疯言疯语地笑着,“我要点火了哦,你们过来就都死翘翘了啊哈哈哈……你们要给我陪葬了!” “她,她手里什么时候有火的?”余氏惊诧不已,“你们为什么要在柴房里留火折子?” “回王妃,不是我们留的,柴房里怎么会有火呢?”嬷嬷们道。 “你能别告诉我是她自己钻木取火来的?”余氏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你们怎么看人的!” 这真是冤枉至极,关在柴房里自然有柴火,那方氏自己在里头钻木取火这能怨谁呢,总不能叫人在里头一直守着吧。 “都楞着做什么,进去把她给我绑了,难道由着她放火不成!” 侍卫们哪里敢进去,这疯女人连窗户都咬碎了,还差咬人吗。侍卫们不敢上,齐之远却敢,他一脚踹断了残缺不堪的窗户,从侍卫手里抽了把刀对着方慧,“再给老子发疯,这刀就赏你!” 方慧现在哪里还听得懂人话,死不死对她来说已经没分别,只是哈哈大笑着,点着了一撮干草,也不顾烫手直接朝窗户外头丢,“烧死你们统统烧死你们哈哈哈哈……” 齐之远被烧着的干草糊了一脸,险些给烧着了,他惊得倒退三步,知道这女人已经疯魔,断不敢再上前,“都还楞着做什么,救火啊!” 侍卫们小厮们这又忙着救火,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方慧举着火在柴房里四处点,还时不时把烧着点干草丢出去,闹得侍卫们都不敢近身,不多一会儿,整个柴房就火红一片。 “哈哈哈哈……”浓浓大火中,方慧在里面凄惨地笑着,好不瘆人,隐约还能听见她诅咒的话,什么齐之远不得好死,什么王府不得善终。 外面救火的水一桶一桶泼入火中,却是杯水车薪,那火势非但没减,反而越来越旺,柴房连着厨房很快烧成了一片,厨房里难免有油有酒,火势越发不可控,没到半个时辰,半边天都亮了。 第一百一十章 “这是怎么了?”谢如清跟齐晏之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厨房火势刚起。 青山心说您二位在房间里你侬我侬半天,还顾得上世外俗世呢。 “是世子跟方氏闹得呢。”青山也没细问,横竖跟大房也没有关系,“听说是柴房起火,好像是方氏放的火。” “她?”谢如清心知肯定是有什么刺激了方氏,不然她不会忽然发疯,“我过去看看吧。” 府里肯定闹得不可开交了,她在大房不出去看看好像不太好。 “你莫要管。”齐晏之拉着她的手,“这事你插不上嘴帮不上忙,过去没得碍眼,我寻思着王妃这时候应该不怎么看想见你。” 谢如清是幸福过了头,没仔细想,确实,今天齐少金要刺杀她,齐之远知道了肯定不能饶了方慧,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这时候她过去了,余氏不会给她好脸色。 也许是跟齐晏之在一起了,她忽然觉得那些事都不重要了,方慧死了活了如何,齐之远疯了魔了又如何,前世的方柠再也回不来,她报了仇解了怨也只是给了过去一个交代,算是给前世画上一个句号,而今世她只是谢如清,她应该寻找属于她的新的生活。 “好,那我不过去了。”谢如清握着齐晏之的手笑笑,“饿了么,想吃什么?” 齐晏之想了想说,“就吃红烧鱼吧。” “好。”谢如清说。 两人用过了晚饭,照旧坐在房间里看书,期间王爷还派人来问道谢如清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之类,均被齐晏之三言两语打发了。 “要不要去跟父亲当面说一声?”谢如清到底有些坐不住,外头人仰马翻的,他俩在这里坐着好像不太像样,余氏也就罢了,王爷那边是不是应该过去瞧瞧呢。 齐晏之却心知肚明,知道王爷这是愧疚悔恨罢了,齐之远越不争气,王爷就越是如此,可齐晏之却不理会这些,王爷自己的决定,自己的选择,这怨得了谁,当初放弃他的时候同样没人理会他如何不是么,现在亲手培养的儿子靠不住了,倒是想起他来,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没事,客气两句罢了,你当他真关心你呢。”齐晏之不以为意道,“我已经叫他们去说你不舒服睡了,就莫要再管,明日再说也一样。” 谢如清虽然不知道当年齐晏之跟王爷的瓜葛,不过大概也能猜到他心里有怨恨,他当年摔断了腿丢了世子名号,说穿了还是王爷放弃他了,一个侯府的世子瘸腿又如何呢,又不是要继承皇位的皇上,假如王爷执意护着他,那世子该是他的就还是他的。然而王爷娶了新的王妃不算,还选了新的继承人,换做是她,大概也是意难平的。 她没再执意相劝,便等到了第二日才去了王妃院子里,本想着找个身子不适等理由解释一下,可见王妃精神不济,心情也不太好,便闭了嘴,知道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姨母,少金可还好?”谢如清关心道。 余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昨夜太医说是救下来了,只是孩子太小,身上还有外伤,又受了惊吓,到现在也没醒。” 可见是心力交瘁了,换做是谁摊上这样的事恐怕也闹心。 “救下来便是万幸。”谢如清见余氏不大想说话,便说去隔壁看看齐少金,“姨母您放宽心,事过去就是过去了,慢慢就会好的。” 齐少金躺在床上,脖子上的掐痕还触目惊心,如果不是他因为发热而脸通红,这模样会叫人误以为他是没了。 “金少爷如何?”谢如清站在床前问道奶娘。 奶娘也是五味杂陈地叹气,“从昨夜到现在一直这样,太医说若一直高热不退,很容易烧坏了,可少爷就是醒不过来。” 小孩子不比大人,身子骨弱,挺不过去也是有的。 “可能喝进药去?”谢如清在他额头上探了一下,烫手的很,“拿酒来搓一搓呢?” “都试过了,”奶娘叹气,“少爷身上还有伤口,不敢总是翻动他,用酒搓完了会好一会儿,可没多久又烧起来,这样反反复复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药喝不太多,基本都吐了,太医说如果能喝药,兴许好的还快些。” 这就没办法了,谢如清唏嘘不已,好好一个孩子,真是可惜了。 “你们好生照顾着,任何法子都要试一试,都这时候了,救命要紧,其它的就莫要顾忌了。” “是,大少奶奶。”奶娘心下感叹,出事到现在,府里没一个人来看金少爷,只有大少奶奶过来,何况昨日少金还险些刺伤她。 王妃现在无心主事,府里还乱着,只能靠谢如清主持大局,她去到前院,跟府里的嬷嬷们商量善后事宜。 厨房的火救了一夜,听闻险些殃及后院,到天亮火熄灭,已经一片狼藉,听王妃院子里的嬷嬷说,方慧的尸体差不多都烧没了,最后只挑拣出几块骨头来入殓。 谢如清琢磨着,如果不是碍着方家,恐怕是不会再管那几根骨头,巴不得她烧成灰才好。上午搭建好了灵堂,她过去看了两眼,摆设得很是那么回事,仿佛方慧是寿终正寝一般安详。灵堂内停了一副棺材,还没封,只等着方家人来看最后一眼。 这棺椁满是不详,下人们无一人靠前,仿佛里面装的是鬼不是人,谢如清走近看了看,里面的骨头还散发着焦糊味,白布裹着,那焦糊的黑骨的恶意透过白布还能感受到,她揭开看了看,嘴角有一丝嘲讽的笑意。 方柠死后,方慧是忙前忙后的张罗,当时谢如清没机会去方柠的灵前,想来没人的时候,方慧也会站在方柠的棺椁前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吧。 但谢如清不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这里,她只是同情,同情他们这些为了仇恨活着的人,方慧也好方柠也罢,都是可怜人。这更像是一场告别仪式,谢如清彻底告别了过去,她直到现在才获得新生,她现在是谢如清了,从身到心都是,她找到了通往幸福的路,她要这一生不再有遗憾与仇恨。 至于齐之远,他会有他的报应,谢如清不打算放过他,但也不打算像对待方慧那样针锋相对,她想,她跟他会以另外的方式结束前世今生的恩怨。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方家人很快便到了,只有方彦平跟方慧的生母过来。谢如清前去照应,见方彦平的脸色不好,神色间掩饰不住的怒气。 方慧的生母打进门就开始哭,她一哭,王府外头瞬间聚满了人,全是等着看热闹的,毕竟方家两个姑娘嫁进王府,前些年还算是美谈,哪知道这才几年,竟然就先后没了,这里头牵扯了多少事故,茶余饭后的,谁都想要说两嘴。 “我听闻啊,是世子克妻呢。” “哪里是什么克妻,我听闻世子风流,那么多女人,要克也都克了,肯定是那些女人争风吃醋呗,女人想争男人了,什么事干不出来。”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昨夜王府大火也是蹊跷,虽然王府里说是不小心失火,可我琢磨着不像,怎么那么巧,一失火方家姑娘就没了呢?” “说不定是那方侧妃偷男人呢,没听她娘哭吗,是烧死的,这还能自己烧自己吗,肯定是王府里嫌她不干净,放火故意烧死了……” “……” “我可怜的慧儿啊!”杨氏从门口哭喊到前厅,“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呢,是哪个狠心的把你烧死的!娘一定要替你讨回公道啊慧儿……” “这怎么还胡说八道的。”府里的嬷嬷听着不像话,纷纷议论方慧的生母。 “就是,前去报丧的人也不是没讲清楚,那就是方氏自己放火烧的,还差点把王府给烧了呢,这倒好,倒好像咱们王府故意放火烧她是的。” “可不吗,看样子这婆娘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唉,真是家门不幸。” 谢如清在前厅里坐着,看杨氏这德行就知道这事不能善了,她把茶杯放在桌上,打发丫头去沏茶,“来人,给杨姨娘上杯茶润润嗓子,姨娘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 杨氏这人小家子气的很,在方家就指着一哭二闹三上吊争宠,母亲心善,从不与她计较,尤其方慧成了世子夫人之后,杨氏便趾高气昂起来,越发在家里丑态百出。可这是王府,她在方家散德行,在王府可没人吃她这一套。 杨氏不觉得自己丢人显眼,她唯一的指望唯一的摇钱树没了,不哭哪里过得去。 “你们王府是吃人的地方!”杨氏并不肯坐下,站着说话声气更高,“我们方家两个姑娘,前后不过一二年的功夫居然都没了!方柠丫头身子不好,你们说她生病死了,好,你们王府有权有势,说病死了我们也不敢追究,就权当她是命薄福浅,可我家慧儿身子可强得很,她还给你们王府生了长孙,没病没灾的去了,你们如何说得过去!” “怎么,去报丧的人没跟杨姨娘说清楚?”谢如清看了眼方彦平,“方公子?” 方彦平与方慧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他完全是因为方慧的死似乎是印证了方柠的死是有蹊跷,两厢加在一起,所以才如此愤怒。之前方柠去世,的确如杨氏所言,算是不了了之,王府说方柠病死,还给了赔偿,方家没有证据,哪怕怀疑也只能忍了,毕竟是王府,你到大街上敲锣打鼓说自己女儿被王府害死,恐怕也没人信,没的得罪了王府。 且方家还有个方慧在王府,为了这个姑娘,方家没有追究方柠的死,可这才两年功夫,方慧也死了,且不说死因为什么,总归是与方家交代不过去。 方彦平看王府里的人个个不顺眼,可对着谢如清又有几分矛盾的好感,拉着脸也说不出难听的话。 “侯夫人原谅,恕我不能信服贵府的说辞,方家两个姑娘先后殒命在府上,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方彦平道。 谢如清点点头,表示理解,“方公子可愿听我解释一两句?” 方彦平不大情愿地点点头,这若非是对着谢如清,他恐怕要拔刀相向。 “世子妃的死我不加议论,但侧妃之死我要说两句。”谢如清便将方慧做过的事挑重点与方彦平讲,“方慧掌管家事期间贪污了多少钱财你们可知道?这还不加外头铺子的,她把钱全投在了黑市,贩卖黑市里的东西赚取暴利,还偷放高利贷,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 “你污蔑!”杨氏打断谢如清的话,“我们慧儿一向心地纯善,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她一心为你们王府卖命,你们非但不念她的好,居然还这样诋毁她,你们就是仗着她不在了才把屎盆子朝她头上扣!” “杨姨娘知道内情?”谢如清不紧不慢道,“不瞒你说,方慧还有好多钱不知道去向,杨姨娘若是知道,不妨告知我们。” “你少胡说啊,我,我怎么可能知道!”杨氏立即否认,“再说她哪里有什么钱,听闻你们世子在外面花天酒地,还花她的钱呢,她一个人带个孩子,还能有什么钱!” 谢如清点点头,“既然杨姨娘不知道,又怎么好说是我们污蔑呢?” 杨氏没想到她在这等着她,一时语塞,强词夺理道:“那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慧儿贪钱了,她一个女人,要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你们就是欺负她没了才污蔑呜呜……没天理啊……” 这女人说不过就开始撒泼,谢如清也不搭理她,任由她哭闹,自己专心与方彦平说话,“钱财是一方面,其它生活上的事,我不晓得你有没有耳闻,我就不多说了,总之若非看在她是少金母亲的份上,恐怕早就该发落她了。那日她被关进柴房,是因为她自己承认了曾经试图给王妃下毒,给我下药,致使我险些送命,给世子怀有身孕的小妾使绊子,导致她小产,差一点就是一失两命,涉及人命,我们才不得不将她关起来。” 方彦平一怔,他万万没想到谢如清当初哑巴了是方慧害的,若真是如此…… 谢如清继续道:“原本为了少金着想,我们不打算将这事闹大,把方氏送去偏院活着庄子了却残生,谁知她却教少金藏匿凶器刺杀我,事情败漏,她才放火,企图与王府同归于尽,事情就是如此,我如实相告,还望方公子能客观视之。” 方彦平无话可说了,纵使他依旧为了方柠抱不平,但在方慧这件事上他无话可说。 “你们若想要证据,我随时可以给你们……”谢如清道。 “你放屁!”杨氏根本不相信谢如清的话,“我要报官我要告状,我要告御状,彦平你休要被这女人糊弄了,你忘了你方柠姐姐是怎么没的了吗,说什么病故,我呸!她就是在偏院,被你们活活虐待死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方彦平握紧了拳头,只要提起方柠他就意难平,他就恨不得将王府里的人千刀万剐了。 “方柠确实是被虐待死的。”谢如清忽然语出惊人,她话一出,方彦平包括外面的嬷嬷们都愣了。 前世子妃是怎么死的,府里没人敢议论,但即便没人提起,大家也多少知道一些内情。 那个方氏待人和善,性子温和,她之所以被放到偏院,完全是因为失宠罢了,为什么失宠,还不是因为方侧妃。后院女人争宠,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世子纳了自己的姐姐,还是个寡妇姐姐,不是明摆着给世子妃添堵吗? 府上人人都知道方侧妃进府后,世子妃就失宠了,那方侧妃野心颇大,在府里长袖善舞,还生了长孙,后来就是因为世子妃对长孙不好,所以才被发配到了偏院。 真不好还是假不好,那没人知道,但方侧妃对世子妃不好却是私下里有人传言的。还有人说是方侧妃给世子妃下了慢性毒,总之,世子妃死的有些叫人唏嘘。 可唏嘘归唏嘘,没人知道内情,也就没有证据,那大少奶奶当时才来府上,她如何断定就是真的? “那方慧当日曾给王妃下慢性毒,所中之毒的症状跟前世子妃死前症状吻合,世子妃是被方慧下毒而死,只不过下毒的症状跟病死一样,所以当时并没有人怀疑。”谢如清看向杨氏,“我想,这毒姨娘应该是只晓的吧。” 杨氏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否认,“你这个妇人好生恶毒,说话净给人挖坑,什么毒不毒的,我看就是你搞出来的!” “啊,那不好意思,前世子妃进偏院的时候我还没在府上呢。”谢如清回道。 杨氏做贼心虚,憋得说不出话来,又开始哭嚎她姑娘命苦,反正会哭会闹的人,谁也拿他没办法,“我苦命的慧儿啊,你死都死了,还有人给你泼脏水,这是什么世道啊……娘无用,想给你讨公道讨不到,他们就是想赖账!还想讹你的钱,我苦命的慧儿啊……” “还有没有完了!”齐之远这时候打外面进来,指着杨氏大骂,“哭哭哭哭没哭死你呢,真是晦气!” 杨氏见了齐之远本能地低姿态,但想起自己的姑娘已经没了,再低姿态有什么用,于是也不管了,扑到他身上厮打哭闹,“你个没良心杀千刀的,我们慧儿好歹伺候了你几年呢,还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就是这样薄情寡义的?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们王府要脸,我们不要,我就要把这事闹大,闹到皇上那里去,看看谁身败名裂!” “疯婆子!”齐之远咒骂一声,这杨氏像贴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人,怎么也甩不脱,“来人来人,把她给我丢出去!” “姨娘,”谢如清开口道,“您来半天了,也没说去看看方氏,是不是不大好啊。” 杨氏被好几个人拖着,手脚并用地扑愣,听见这话停下动作,又强词夺理道:“我还有什么脸看她,我没给她讨回公道,我哪里有脸看她!” 这是打定主意要钱了。 方彦平终于从悲伤里出来,皱眉看着丢人显眼的杨氏,之所以叫她来,只是因为方慧是她女儿,否则,断不会叫她来丢人的。 “来人。”他招呼方家小厮,“杨姨娘悲伤过度,把她送回府上休息。” “彦平你干什么,你不用怕他们,他们就是欺软怕硬,我们家两个姑娘都死了,他们有什么脸不给咱们交代,不给交代就闹到皇上跟前去!” “对不住。”方彦平朝谢如清拱手,“虽然你说的有理有据,但我们还是会追究,尤其是我柠姐姐,不论如何,她是没错的。” 谢如清心生感慨,彦平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你们不就是要钱?”齐之远冷笑道,“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还不是为钱,要钱直说就是,我祁阳王府不算顶有钱,打发几个穷亲戚还是够的。” “收起你的烂钱。”方彦平冷冷地看着齐之远,“我们方家是比不得你们王府,可当初也不是我们高攀你们,是你主动上门求的我姐姐,既然求了,又不好好珍惜,倒是会反过来说我们讹你们,你们王府好丑陋的嘴脸!” 谢如清在心里给他叫了声好,好个有骨气的彦平。 “不要钱你们来闹什么?”齐之远不屑一顾地看了他一眼,“那疯女人连女儿灵前都不去看一眼,还说不是为钱来的?” “彦平,干嘛不要钱,不要白不要,他们欠我们的!”被拖出去的杨氏听见齐之远不要钱,顿时着急了,“他们本来就应该给,叫他们给钱!” 齐之远冷哼一声,“吃相可真难看,这么说吧,方慧死了,我们赔偿几个钱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方慧罪大恶极,贪我们王府的钱的不说,还掏空了我们铺子,我们华医堂的钱都被她转去了黑市,到现在一分钱没拿到,你们想闹好啊,我奉陪就是,只要把我们齐家说钱还给我们,那赔给你们多少都无妨。” 方彦平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形,若真是如此,那方家的确欠了王府的,他说道:“一码归一码,你们王府的钱我们方家会尽可能帮你们找寻,找不到我们陪你们就是,但这些不能抵消我柠姐姐的怨,我还是会追究。” 俗话说莫欺少年穷,齐之远今日对方彦平这番侮辱,成就了一个方彦平,也害了自己。 方慧的棺材只停了半日,因为没人守更没人悼念,齐之远嫌晦气,便直接打发了,家里也没挂白,仿佛只是死了只猫狗一样,没有任何波澜。 夜里谢如清跟齐晏之说起方彦平,不住感叹,“这孩子是个难得的,将来必定成器。” 提起方彦平,齐晏之的眼睛不自觉眯起,他看着谢如清半晌,似笑非笑问:“孩子?你有多大,他有多大?” 谢如清一愣,她一时口快把这事忘了,方彦平跟谢如清的年纪差不了一两岁,叫孩子确实有些奇怪。她神色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强词夺理,“比我小的都是小孩子呗,你有意见?” “我当然有意见。”齐晏之操控轮椅靠向她,“我的夫人,夸另一个男人夸半天了,我没意见才不正常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谢如清无语,“你想哪去了,我就是当他弟弟一样,觉得这孩子不错,举荐给你,将来万一有机会提拔他一下也是好的,毕竟王府确实对不住人家,方慧倒也算了,我听说那方柠很是无辜,就冲这个,我也想帮他。” 她的确是存了私心的,想为方彦平谋一份前程,但她没有勉强的意思,齐晏之能帮一把固然好,帮不了也无妨,她没理由要求人家为自己做什么。 “你觉得方柠可惜?”齐晏之逼近她问。 谢如清敛下眼睑,心里闪过一丝酸楚,“是,我觉得她可惜,只是人各有命,有些事怨不得谁。” “你了解她?”齐晏之看着她的眼睛。 谢如清感觉到齐晏之似乎对她有所怀疑,是想试探她,毕竟她跟之前的谢如清一点也不一样,明知道这时候该掩饰,可她不想,除了不能告诉他真相,她心里的感受愿意如实相告。 “当然没有谁能真正了解一个人。”谢如清没有正面回答,“我听说了一些只言片语,以及联系到方慧给她下毒一事推断,觉得她很可惜。” 齐晏之看了她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凝视她,“我不想看你脸上露出这样彷徨无助的神情。” 谢如清心中一怔,她自以为在人前表现的很得体,从不曾露出不该属于“谢如清”的神情,没想到却没逃过他的眼睛。 他应该是观察入微吧,小到一举一动一个眼神,否则怎么会看的那样透彻。 她心中触动,只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在意她,哪怕不知道她的过往,也不知道她曾经过么绝望,也能一语戳中她的内心。 谢如清对着齐晏之笑开,她的心彻底化了,因为前世种种而冰封的心彻底化了,她犹如置身暖阳之中,再也不是冰冷的深渊。 齐晏之将她抱在怀里,贴耳问道:“你信我么?” 谢如清点点头。 “信我,就一直跟着我可好?”他问。 “好。”谢如清说。 她会跟着他,从此以后,人世间有齐晏之的地方就有她谢如清,不论何地何境。 齐少金的情况一直不算好,中间醒过一次,却很快又昏睡过去,也不怎么认人,当时只有奶娘在跟前,她说少爷眼神并不清明,好像就只是睁开了眼睛,却不曾真正的醒了。后来太医看过,直摇头,说是保不保得住看天命,他能用的法子都用了。 原本不大上心的余氏也着急了,好歹这是她唯一的孙子,哪怕再不好也不想他早夭,于是整日烧香祈福,只求能留下这个孩子。 谢如清私下问过齐晏之,有没有法子什么的,齐晏之告诉她没有,因为王充不在京城,并且找不着他。 王充?谢如清怀疑自己耳朵瞎了,齐晏之居然认识王充,更叫她吃惊的是,那个身着布衣,看着挺没正经的人居然是王充? 齐晏之捏她的鼻子,“这就吓傻了?” 这是个人都得傻了吧,王充可是连皇上都找不着的神医,居然一直在给齐晏之医治? “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谢如清觉得齐晏之这人有点深不可测,每每多了解他一分就要吃惊一分。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齐晏之逗她,“夫人可知道为夫腰宽几尺,腿长几尺还有……” 谢如清立刻捂住他的嘴,越说越没边了,“你闭嘴吧,我得去前院看看去。” 齐晏之轻笑,扣住她的手,勾住她的腰,将其放到腿上。谢如清挣扎了一下,“喂,你腿不……唔……” 齐晏之封住她的唇,辗转吻了起来…… 谢如清去前院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两个人一旦腻在一起就不想分开,恨不得整日呆在一块。 王妃屋里的人一个个愁眉苦脸,唯有谢如清面色绯红,她进门之前调整一二,免得叫人瞧见了不妥当。 “如清你来了。”余氏愁容满面的。 “是我。”谢如清看余氏这个样子就知道不大好,可该问还得问,“少金如何了?” 余氏捂着额头直叹气,“如清啊,我这就能跟你这样说,你啊,得空给少金置办一下后事吧,保得住最好,保不住还能冲冲喜,我这心里啊别提多难受了……” 说着她又开始抹眼泪,“好好地一个孩子,怎么这么曲折呢你说……” 齐少金好好的时候不见她上心,这快要走了反而着急了,早干什么了。 “您先别难过。”谢如清只好安慰着,“没准儿就好了呢,看着凶险些罢了,这孩子福大命大的,吉人自有天相。” 太医能请的都请来了,三堂会审似的在一块商量半天,吊命的续命的法子都用了,就是不见起色。 “唉,烧的时日太久了,若能早早退了肯定能好的。” “可就是退不了啊,也真是邪门了你们说,一个小儿发热,怎么就会退不了呢?” “怕是邪气侵体吧,不是用药能救的,是不是该建议王妃请人来做场法事驱驱邪?” “有理有理,驱邪加上针灸多半有用的。” 几个太医商量来商量去,就商量出来驱邪之法,跟王妃一讲,王妃犹如醍醐灌顶,立刻请了大师来做法驱邪。 齐之远又有了微词,“吵死个人了,整天念经吵得人头大!” 王妃骂他,“你积点德吧你,那是你亲儿子,都快没命了你还嫌弃!要嫌弃也嫌弃你自己不会看人,怪孩子做甚!” “是啊我不会看人,都死了岂非干净,我另找另生!”齐之远拂袖而去。 “这个逆子!”余氏气得心口疼。 “姨母您快别生气了。”谢如清帮余氏顺着心口,“顾着自己的身子骨要紧。” 兴许是法事真起了作用,齐少金当天晚上就喝进了一碗药,人也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还叫了一声奶娘,喜得王妃不得了,又叫师傅们连夜诵经。 “快给少金做些清粥,他几日没进食,人都瘦脱形了。”王妃张罗着丫头们给齐少金做吃的喝的。 不过齐少金很快又睡了过去,太医忙给针灸,道是体温降了不少,若明日早上能退了热,人就没事。 “万幸金少爷没烧坏。”太医道,“真是吉人天相,我们最担心的就是他烧坏了脑子。” 余氏的心渐渐放下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多亏太医了,你们再受累一宿,若明日好了,我定不会亏待诸位。” 太医门忙推说不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后半夜的时候余氏熬不住,睡了一会儿,早上起来精神好些,先问齐少金如何,小柳喜道:“说是早上醒了,还说要见祖母呢。” “是吗?”余氏充满穿好衣服去了隔壁看大孙子,这兴许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对这个孙子生出了这样浓浓的感情,“少金你醒了,快叫祖母瞧瞧。” 齐少金瘦得小猴子似的躺在床上,蔫蔫的,不过还算清明,余氏仔细瞧了瞧,不似昨日那般混沌,想来是真的醒了,她摸了摸齐少金的头,齐少金叫了声:“祖母。” 余氏喜的什么似的,好像这孩子是第一次开口叫人一样,“哎哎,少金好孩子,你饿了还是渴了,跟祖母讲,祖母这就叫人去做。” 齐少金点点头,“我想吃蜜饯,我口苦。” “蜜饯好说,快叫人拿蜜饯来!”余氏吩咐小柳去拿蜜饯,“你吃过了药自然是苦的,等蜜饯拿来了,少金再喝一碗药好不好,这样你明天就能去院子里玩了。” “好。”齐少金难得乖巧,余氏稀罕的不得了。 端来了药还有蜜饯,齐少金连吃了几颗蜜饯,又道口渴,喝了药又喝水,折腾了半天,不过看着起色更好了些,竟然还坐了起来。 “蜜饯不好再吃了的。”余氏道,“先吃一些粥,你许久没进食,吃多了胃难受的。” “可是祖母我吃不下了,”齐少金委屈道,“我只想吃蜜饯。” “那也吃一口再吃。”余氏亲自哄着,喂了两勺清粥给齐少金。齐少金犹豫着吃了,第三勺就吐了,“我吃不下这个,我还想吃蜜饯。” 宝贝大孙子好容易醒了,余氏自然有求必应,把粥端给小柳,“罢了,不吃就不吃吧,再去拿些点心来,好歹填补填补。” 下人门端来点心,都是齐少金平日爱吃的,齐少金吃了一两口也吃不下,就只要蜜饯,余氏之好作罢,便把蜜饯胖子给了齐少金,“今日就只吃这么多,你还有药呢,自己掂量着该吃多少。” 本来是想叫他留两颗吃药,结果小孩子不知道节制,一股脑都吃了,吃完就嚷嚷着肚子不舒服。 “祖母,我肚子里是不是有虫子了?”齐少金脸色苍白,没多久便满脸虚汗,捂着肚子歪在床上,“他们说吃多了蜜饯肚子会长虫子,我爹说吃多了蜜饯没出息,他们都不叫我吃蜜饯,可我就是想吃,我好喜欢蜜饯啊祖母……” 余氏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这孩子怎么有点魔怔了似的? “太医呢,快叫太医来瞧瞧,哎呦这可怎么办呢,才好一些又不舒服了。” “祖母,我不要太医,他们扎得我好疼,我想吃蜜饯,长虫子了也想吃,没出息了也想吃,我爹看不上我,他不喜欢我,可我就是想吃蜜饯……” “这,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余氏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是不是还没退热,脑子不清楚啊?” 太医过来瞧了,也瞧不出所以然,“热已经退了的。”不光退了,还凉手呢,“少爷起来吃什么了,有没有吃饭呢?” 余氏道:“吃了几口粥,他不肯吃,只是想吃蜜饯,蜜饯吃了不少。” 太医直摇头,“按说不该吃硬物的,他几天没进食,伤了根本,别说蜜饯了,粥也不得多吃,最好是喝些水,等明日再少量进食才对。” 余氏顿时后悔刚才给他吃了那么多蜜饯,“那,那我也不知道呀,他想吃我不忍心不给他,如今可有办法了太医,不是退热了吗,醒了不是就好了吗?” 齐少金窝在床上哼哼,一脸的汗,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脸已经惨白惨白的,“祖母我想吃蜜饯。” 现在齐氏听见蜜饯这两个字头都大了,哪里还敢给他吃呢,“少金听话,明日再吃好不好,太医说了你今天再吃肚子还会更疼,你不难受吗?” “我不难受,我真的不难受。”齐少金眼里有泪花出来,“我就是想吃蜜饯,呜呜祖母给我蜜饯吧,我等不到明天了……” 余氏心里又咯噔一下,“瞎说什么呢你,这可怎么办啊太医您想想办法啊?” 太医一边诊脉一边摇头,“王妃请节哀,这恐怕是回光之相。” “什么?”余氏差点晕倒,“不是好了吗,怎么就回光了呢?” 太医道:“早上确实是好了的,只是……” 谁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那盘子蜜饯的缘故,是弥留之际想吃蜜饯还是吃蜜饯吃坏了,这恐怕谁也说不清。 “他若想吃,就再给他吃一些吧。”太医道。 “胡说!”余氏不信,“肯定就是吃坏了,太医你给他吃些消食之药,吃过就好了,这烧都退了就等于是好了的!” 太医叹气,“药我可以开,只是您还是尽早跟他多说几句吧。” 余氏直接愣了,奶娘在一边抹眼泪,“都是报应啊,一定是方氏药把她带走的,不然怎么会这样呢?” “休要提那个女人!”余氏呵斥道,“她敢!” “祖母……”齐少金的身影越来越低,他伸着小胳膊只是要蜜饯,“我要蜜饯,给我蜜饯祖母……” 余氏没了法子,只好叫人去端来,她上前握着齐少金的手,这一握吓了一跳,齐少金的手凉得扎手,明明方才还是热的! “少金你冷吗?”余氏忙把他塞进被子里。 “我不冷祖母,我也不疼了,我什么感觉都没了,我只想吃蜜饯。” 余氏的心彻底凉了,都已经没知觉了,这孩子岂非是完了? 蜜饯端来,齐少金一下抓了好几颗,统统塞进嘴里,“蜜饯真好吃啊,我最爱吃蜜饯了……娘,你看我的蜜饯,你要吃吗?” 娘?余氏只觉得一阵惊悚,她顿时感觉周围一阵阴风吹来,那方慧疯了似的笑声就在耳边似的。 “快,快请两个师傅进来诵经做法!”余氏不敢靠近床边了,她一走,放在床边的蜜饯盘子一把被齐少金抢走了。 奶娘也吓了一跳,这不就是魔怔了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娘,给你吃蜜饯……”齐少金举着一颗蜜饯不知道给谁,“娘快吃啊,一会儿爹要来了,他会打翻盘子的,他可凶了,他还踢少金,还要摔死我,娘,你能带我走吗,我想跟你在一起。” 奶娘也吓得倒退一步,仿佛床上有瘟疫似的。 齐少金兀自说着话,好像方慧真的就在半空一样。 大师诵经的速度更快了,木鱼声也一阵快似一阵,念着念着却忽然停下,木鱼竟然碎成了两节,他大惊失色,“不妙不妙,冤气太强了。” “王妃您看少爷他……”小柳看了眼床上的齐少金,忽然叫了一声,“他,他是不是不动了……” 只见齐少金歪倒在床上,手里捏着一颗蜜饯,嘴里还塞了好几颗,鼓鼓囊囊的,就像贪吃的小孩子吃睡着的样子,只是他双眼没阖上,模样有些惊悚。 “少,少金?”余氏唤了一声,齐少金没有反应。 奶娘战战兢兢到床边试了一下鼻息,被蛰了似的迅速缩回,她哆嗦着道:“没,没气儿了……” 余氏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好半晌才哭出了声音,“少金啊,你怎么就跟她走了呢……” 王府的第一个长孙就这样夭折了,不同于方慧的白事,这下全府挂了白,上下一片哀戚。 齐之远意料之内的没过问,王爷训斥了也无用,他好像就是铁了心不要这个儿子。王爷气的几天没露面,王妃直接闹病不起,一切事宜都是由谢如清张罗着。 她没办过丧葬事,说实话并不太懂,身边也没个人能问一问,只好一边请教管事们一边张罗。 这时候齐氏就出来装明白人了,“老大媳妇你年轻不懂人情世故,这办丧事首要一点就是看给的丧葬费,谁家给了多少,以后要还多少,还有之前咱们给了他们多少,他们再给多少,除此之外还要估摸来多少人,做多少套白衣,留客吃饭要一桌几盘,这都要算计的。” 堂堂一王府,算计这些做甚,又不是小门小户里的人情往来,跟人计较倒显得小气。 “大姑奶奶说得是,”谢如清从不与她呛着,为了堵上她的嘴,给她找了些活,“去把过往的人情往来册子拿来,有劳大姑奶奶给看一看。” 齐氏就爱干这样的事,她能从这些三瓜两枣的差额里找到快感,很愉快地大包大揽了起来,“放心啊老大媳妇,这些都交给我,保管让你好交差的。” 并没有人需要交差,王爷王妃都不在意花多少赔多少。 谢如清特意在王妃房间里待着,管事们来回报了些什么,她安排了些什么,余氏都能知道。这日管事跟她汇报这几日的开销,齐氏特意跑来听——自从上次她查出了方慧贪污,就格外对这些开销的事敏感,像个刚正的判官,坐在一旁查漏。 “白布一共买了五十匹,加上剪裁成衣,还有各种佩戴装饰之物,一共花了四百两……” 管事话没说完,齐氏就打断了,“四百两?”她震惊地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是抢钱呢,什么白布要花这么多钱啊,又不是绫罗绸缎,你们账本子拿来给我看看,肯定是叫人坑了!” 得,又来了。 管事们不敢有微词,这大姑奶奶惹不起,要是叫她缠上了逮住了把柄,那肯定要倒霉。 “又是这家布料铺子?”她翻了翻账本,骂道:“你们是不是没脑子,被坑了好几回还去?这是怕人家没钱专程给人送钱去是吧?” “大姑奶奶,这也不光是布料钱,还有好多东西呢,这家铺子是老关系了,府上的各种布料都是从他们那置办,人家也没坑咱们,上等的桑蚕丝白布本来就不便宜的。” 这些白布自然不单是外面挂的那种白布,也不是寻常人穿得那种粗布,好些是府上贵人贴身穿的里衣料子,定然是要最上等的,再者登门的贵人们穿得衣裳也马虎不得,虽说是白衣,那跟绫罗绸缎也差不多少的。 “这得多浪费啊!”齐氏咂舌,“拢共这几日,是个白色衣服就完了呗,还买这么好的布料,又不是过年!” 管事们心说又不花你的钱,操这么多心呢。 “还能退掉吗,这根本用不着!”齐氏又要作妖,“我给你们介绍几家实惠的,那布料也不错,能省一多半呢,省下这几百两干点什么不好,哪怕再做新衣裳呢。” 说完就卷着账本子走了,也不知道是要上哪去。 “她这又要作甚?”余氏听不下去,冲屋里出来气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着去拦着点,别叫她干什么丢人的事!” 谢如清这才叫人跟着去了,她其实也挺好奇齐氏整天这样做好做歹的是要作甚,给王府省了钱,难道还能进她口袋不成。 齐氏拿着账本子去了昌隆布料铺子,掐着腰进门,开口就嚷嚷;“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市井里的人最爱瞧这种上门找掌柜的好戏,通常就伴随着纠纷,百姓看热闹,同行幸灾乐祸,总之没多一会儿,布料铺子门前就聚集了好些人。 “这位夫人,不知您有何贵干?”出来一个小店家好声好气问道。 齐氏鼻孔里喷气,“你谁,叫你们掌柜出来!” “不好意思这位夫人,我们掌柜一般不在店里的,您有事跟我说一样的。” “你管事?”齐氏问。 “是,平日里是我管的,您有话不妨直说。” 齐氏把账本子拿出来怼人脸上,“这布料是你们卖的吧,我要退掉。” 小店家退开两步瞧了瞧,确实是他们店卖的,这一批是卖给祁阳王府的,“布料是我们这买的,不知道贵府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妥,太不妥了,这布料又贵又不舒服,我们不想要了,退货。” 小店家笑道:“夫人,您这批布料我们卖了不止一家,京城里的名门贵族都买过,没有i一家说不舒服的,一分钱一分货,没有以次充好的道理,毕竟咱们还要长长久久地做下去是不是。” “你说好就是好啊?”齐氏跟人掰扯,“得用了的人说好那才是真的好,别人什么样我不清楚,反正我们王府里的人用不惯这个,你们少废话,赶紧给退了完事。” 外头看热闹的大概是听明白了,这纯粹是来找茬的,这多半不是布料的问题,多半是嫌贵想退了。 可问题是能买的起还退了干嘛,这是哪家王府的这么奇葩呢。 小店家说:“夫人是这样的,售卖出去的布料一般是不给退的,除非是布料本身有什么问题,再者贵府往年都是从咱们这里买布料,从未有过什么问题,怎么这一批布就有问题了呢?” “还好意思提往年啊?”齐氏转身对着外头看人闹的人道,“你们瞧瞧啊,昌隆布料,这家店是黑店,都记住了,有钱没钱都别来买东西,坑死个人,你们知道他们一批布料卖多少钱吗,来来来给你们看看账本,你们看吓人不吓人……” 齐氏拿着账本子给大家展示,跟来的管事们恨不得上前堵住她的嘴,也太丢人了,祁阳王府何时丢过这么大的人,买都买了,用也用了,这时候再来找人说卖贵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府家道中落了呢。 倒是人家店家为了给王府留面子,只字未提这是祁阳王府的话,那齐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祁阳王府的人,一口一个祁阳王府,说到最后,管事们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别叫人认出来。 店家肯定是不能退的,这店家还不想得罪王府,他知道齐氏不是王府管事的,若是给她退了,肯定会得罪正经的主子。 “不退也要退,我今天还退定了,不然砸了你们铺子!”齐氏开始撒泼,那掌柜只能好言相劝,偷偷叫了人去通知王府。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外面有人开始起哄,“那就给人退了呗,说不定王府遇上了什么难事,我听闻他们府上刚刚起了大火,说不定是烧了库房,钱都烧没了呢!” “就是,肯定是用不起了呗,这祁阳王府也好深可怜呢,好好的就着火了你们说。” “唉,天灾人祸啊……” 谢如清接到消息是一刻钟以后了,她知道齐氏要作妖,没想到如此轰动,听闻昌隆布料铺子外头都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 “真是丢人显眼!”余氏气得不行,这就要找人去把齐氏绑回来,“死也要把她拖回来,不回来就敲晕了!” 余氏也是气急,不再顾忌什么大姑奶奶二姑奶奶的,总之先把人弄回来再说。 谢如清道:“也不必如此,小柳你过来。” 她招呼小柳到跟前来,贴耳道:“你便说府上有人来送丧葬进,请她回来盯着些。” 小柳点头应了,立刻出了府。 没多时,果然见余氏心甘情愿地回来了,“在哪呢,我来盯着,我看谁敢吭我们王府!” 余氏捋着心口直念阿弥陀佛,“真是家门不幸祸不单行,如清你回头问问她何时走,给她多带点东西趁早打发了。” 这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不然王妃是不能说出这样话的。 可齐氏才没有这么好打发呢,谢如清琢磨着她留到现在,肯定是事,想要的钱没到手,如何甘心走呢。 第二日谢如清看账本的时候齐氏没来,如环说她一个人出门了,谢如清便叫齐二暗中跟着,她倒要瞧瞧齐氏到底想做甚。 齐氏先在街上逛了会儿,然后去到一家布料铺子,她好似与里头的人认得,交谈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而后齐氏又去了昌隆布料铺子,今天倒是没有闹,而是跟昨日那店家坐下来详谈。 “我们王府并非不讲理的,你们铺子卖的价钱实在太高,跟市价相差太大,以前是府上世子侧妃主事,她不懂行情,被你们蒙骗了,可现在你们休想糊弄我,这事呢,退了差价我们就不计较了,若不燃,你们在京城可难立足。” 齐氏昨日当着王府的人闹,就是给他们个下马威,今日单独过来,为的就是这个差价,没有王府的人跟着,要多少钱都是她的,这才是她的目的。 小店家大概是明白了她的用意,这根本不是王府计较钱,是这夫人想从中捞好处,这事不知道王府知不知情,店家心里犹豫着是要睁只眼闭只眼,还是干脆将其拒之门外。 “不知这位夫人如今可是在府中管事?”店家套话。 齐氏并不正面答,“怎么,见人下菜啊,我跟你说我可不是那种中饱私囊贪王府钱财的,我堂堂王府大姑奶奶,也看不上你们这仨瓜两枣的,之所以来,就是为我们王府讨回公道,往后别欺负我们府上年轻的媳妇。” 大户人家采买,里头有没有猫腻都逃不过店家的眼睛,有的人会直截了当跟店家串通,实际价格与最终价格搞一些差价,这样能从中牟利,店家通常为了不得罪人,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如此生意才能长久。 比如以前的方氏,这方氏比很多人都有头脑,她不单单是赚那点差价,她是干脆跟进货方串通,以批发价格买了,再走他们铺子购入,购入的价格适当再提高些,说成是特定布料。这里外里赚的比他们铺子还要多。 别人赚钱,店家不会阻挠,可这个齐氏却不是王府正经的管事,不过是已经出嫁的大姑奶奶,呆几天还未尝可知,若因为这个得罪了王府正经的管事,那岂非得不偿失。 “不知可否给我看一下当时购入的价格?”小店家问。 齐氏把账本给他看,“呐,你看看是不是比别家高,我还能讹你不成?” 店家拿账本一瞧,饶是他心里有数也吓了一跳,这价格竟然比实际价格高了一倍,这方氏当真大胆,差价这么多就罢了,居然还做假账。 方氏已经死了,这个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店家琢磨着是否有必要把实情告诉现任的管家媳妇,反正也不存在得罪不得罪了,正好能打发了这个难缠的妇人。 “这个价格……”店家欲言又止。 “怎么?”齐氏听出些许不对,“是有问题么?” 店家点头,“我不妨告诉您,这并非我们售出的价格。” 齐氏立刻就懂了,这是方氏做假账,可她不想放弃找差价的机会,“是吗,可我不信,你们拿来账本我看看。” 店家便将之前的出售账本拿来给齐氏看,齐氏一看价格当场就炸了,“这个贪心不足的毒妇!” 店家没吱声,心说这下可以走了吧,岂料齐氏眼尖,还是看出了不妥,“便是这价格也比正常市价高,还说你们不是黑店?” 店家着实冤枉了,这价格高是高,可这钱并没有让他们赚了去,而是如数进了方慧的口袋,要他们赔偿差价是断不可能的。 “您冤枉,这价格并非我们定的,而是根据进价来的,贵府要的各种布料皆是上等,还经常要加急,价格高些也是有的,我们与京城各家各户做生意,还能贪图这点小利吗,我们也是要名声的。” 齐氏跟人掰扯了半天没讨到便宜,便琢磨着去找进货的地方再找差价,可人家店家并不肯告知进货方,若是告知了就等于得罪了人,断然是不行的。 最终齐氏气鼓鼓出来,一样好处也没捞到。 不过她还没完,她又去了一家当铺,私下换了一些从王府顺来的小玩意,换了钱全部装进了自己口袋。 跟着的齐二以为这应该完了吧,等她走了便进了当铺询问店家她方才当了什么宝贝,只叫手底下人继续跟着齐氏。 店家不肯泄漏客人的隐私,并不告诉齐二,“赎我们不可奉告。” 齐二倒也不着急,只是大爷似的坐在人家柜台上,笑道:“那证明掌柜做生意讲良心,回头等我们大少奶奶有需要,一定照顾贵铺生意的。” 店家一愣,“敢问贵府大少奶奶是?” “怎么,刚才找你卖东西那位没告诉你她是哪家的?” 那齐氏嘴漏,确实说过这是祁阳王府里的好东西这话,要求店家给高价,店家给的价格还算不错,却远远低于所卖东西的价值,店家看看这位孔武有力的家伙,以为是看穿了他的伎俩,来找麻烦的。 于是立刻讨好道:“原来是祁阳王府上的大少奶奶,失敬失敬——刚才她当的那些东西吧,说实话有点旧了,再者王府的东西普遍卖不出去,我们也是担了风险的,这部分要算在内的,所以价格就压低了些,而且那夫人也是同意了的,我们并没有欺压顾客。” “你当我不懂行情?”齐二冷哼,越是大家门里流出来的好东西越有人要,而且价格都不低,你们赚多少钱自己没数?” “呃……”店家笑笑,“也不都是您说的这样,识货的人毕竟少,要遇上也不容易,流动资金压在手里都是债是不是。” 齐二点点头,“那倒是。” 店家松了口气,以为这事要过去了,谁知齐二话锋一转又道:“不光压着钱,还担着进衙门的风险呢,毕竟这些东西都是打王府偷的。” “啥?”店家傻眼,这些东西居然都是偷来的?不可能吧,那夫人自称是王府大姑奶奶,何至于干这样的事? 若是偷来的那差距可大了去了,这就不是占便宜了,这是烫手山芋啊,万一王府追究起此事来,他们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捞不着! “不信啊,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核实,我们王府最近失窃了好多东西呢,说不定都进了你们当铺呢……”齐二故意吓唬他。 掌柜的确是吓不轻,这个齐氏来过好多次,每次都要当好多东西,有些个已经转手了,若真是偷来的,极有可能会惹上官司。 “这位大汉,您看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吗,我们实在不成想是这个情况,我们也是受害者不是,谁知道她打扮的挺体面,原来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你看她当的好些东西已经出手了,追也追不回来,这可如何是好呢?” 齐二故意卖关子,半晌才道:“这样吧,你把她当的东西给我列个清单,我们王府也好核对一下损失,如果您肯好好配合,说不定我们大少奶奶网开一面,就不追究了。” 管家一听还有余地立刻点头,这还有什么不同意的,这必须同意啊,“好好好,您稍等我一会儿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掌柜的不敢怠慢,忙将齐氏当掉的所有东西收拾出来,对待赃物一样收拢到一起,账本子翻找出来,核对了一下交给了齐二。 齐二随意翻了翻,他自然并不在意齐氏当了什么,只是这账本子要带回去交给谢如清,“有劳掌柜,账本我就带走了,至于这些物器,你们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既然花了钱,东西我不好带走,我这就回去请示一下我们大少奶奶的意思,若要报官,这东西怕是不能留在贵铺。” 掌柜的哪里还敢有二话,东西事小,他们开当铺的,收到一样好东西卖掉了,就能抵好几样的本钱,就齐氏带来的这些宝贝,他一共卖掉了两三件,本钱早就回来了,倒也并不心疼。 “是是,大人您尽管带走,东西我全留着,若是报官,我随时配合调查。”掌柜道。 齐二点点头,收起账本子便走了。 他正要回府跟谢如清汇报,跟着齐氏的手下这时候回来禀报,说是齐氏随后又去了一家专门收废弃物品的铺子,从里头带了不少东西出来,那东西瞧着都是王府之物。 齐二心说这女人还真是事多,又是当铺又是这个那个的,这是掉钱眼儿里了。 回去跟谢如清一交代,谢如清也挺吃惊,她本以为齐氏最多去找布料铺子赚个差价,还有从那些被她卖掉的破家具里抽走一部分钱,没想到偷了王府东西当掉不说,还居然连那些东西也不放过。 那些东西当时是齐氏做主卖掉了,卖掉多少钱也是她嘴里说的,卖多卖少并没有人计较,这倒是给了齐氏空子可钻,她不要那点差价,反而直接留下了东西。 王府里没有不好的东西,当时齐氏找出的那些旧物件也并没有很旧,当新的用也绰绰有余,只不过那些东西就像换掉的衣服首饰一样,有了新的就没必要再用旧的,裁换掉了而已。 齐氏贪恋那些旧物件可以理解,可问题她留下了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还要千里迢迢运到他们家? 这件事她本来没打算追究,也没想告诉余氏,免得两头不落好,可她现在忽然觉这里头可能是有其他的事,齐氏这样太不寻常了。 谢如清琢磨着,这事告诉王妃恐怕没什么用,王妃只盼着把齐氏赶走,这事告诉了她,要么她直接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说,到时候大家撕破脸,要么是睁只眼闭只眼,再给齐氏一些钱把她打发走。 必须要跟王爷私下里交代一番才行。 等齐晏之回来,她商量道:“我怀疑齐氏在京城另有房子,这事咱不好私下查,得跟王爷通气,让他决定到底如何。” 齐晏之有些意外,他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这事不那么寻常,齐氏夫家在外地,短期内并没有什么升迁的机会,既然全家都在外地,那有什么必要在京城置办房子? 除非是他们一家要搬到京城,为什么会搬到京城?有可能是她男人忽然发了横财,不打算做官,打算来京城享福,活着他们有十足的把握会升迁。 发财几乎可以否定了,齐氏那显摆的性子,发了财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可能性就只剩下后一种。 那么,到底是谁给了他们升迁的机会呢? “这事我知道了。”齐晏之道,“我会叫齐二暗中跟着的。” 谢如清点头,这件事还得叫王爷心里有数,万一齐氏干了什么了不得的触及朝局敏感的事,到时候得由王爷来处置才好。 这日吃过晚饭,谢如清便拿着账本子来到了王爷的书房。 “父亲,您忙呢?” “是老大媳妇啊。”王爷把手里笔放下,抬头的时候看了看外头,有些遗憾齐晏之没来,“这会儿找我可是有事?” 谢如清笑着点点头,将手里的账本子给了王爷,“是有件家事来劳烦父亲。” “家事?”王爷有些诧异,老大媳妇办事一向稳妥,能有什么家事拿不定主意的,“你拿来我瞧瞧。” 王爷接了谢如清给的账本,也就是当铺老板给的那份,他看了几眼就紧皱眉头,“这些都是王府里的物件?” 家大业大,家里有什么也记不住,若不是账本上写明了这是从祁阳王府里出来的,他根本不以为跟王府有关。 “是。”谢如清道,“这是当铺老板交给我的,说怕惹上了官司。”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东西是老板给的,怕惹上官司也是真的,只不过是被逼无奈并非主动罢了。不过这些不重要,只要王爷知道这是王府的东西被当了就行。 “这都是谁干的?”王爷问出口之后才想起来,家里住了个吝啬鬼麻烦精,前阵子是嚷嚷着库房东西太旧,扔掉了一部分的,能干出这种勾当的也只有齐氏,“可也不对啊,扔掉的东西里有这些个器玉首饰吗?” 王爷问到了点子上,问题正中下怀,谢如清道:“并没有的父亲,那些旧东西是大姑奶奶做主卖了,只是……” “只是什么?”王爷听出话里有话,追问,“可是说卖掉的钱叫她私吞了?” “是卖了一些银子的。”谢如清说,“大姑奶奶给我的账本子还在,您不妨过目一下。” 当时齐氏卖掉了好多东西,那些东西哪怕折旧了卖,价钱也是不菲的的,可齐氏交给府里的账却并不多,当时她的借口是好些东西不值当卖,都丢了,谢如清知道她没说真话,却也没追究。 “如何才这么少?”王爷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老大媳妇你有话不妨直说。”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谢如清这才为难道:“原是不该告诉父亲的,我当时想着,横竖都是些旧物,大姑奶奶忙前忙后地帮忙家事,从中捞些好处也是应当应分,想来父亲母亲定然不会说什么,可昨日大少奶奶忽然私下里出门,我怕她再去布料铺子找人麻烦,就叫人跟着,岂料发现她去了专门收废弃物的铺子,发现她带走了好些物件,那些物件都是王府之物。” 王爷越听眉头越紧,似乎是没消化了这话里的意思,好半晌他才道:“你是说她并没有全部卖掉那些东西,而是通过那个废物铺子转手自己留下了?” 王爷这个猜想大致正确,只是不知道那家废物铺子是不是跟齐氏有什么关系。谢如清点头,“我的猜想跟父亲一样,昨日我知道之后反复想过,那些东西远远不到废弃的程度,拿去的当铺卖掉也是绰绰有余,大姑奶奶费劲周转一圈,估计本意就没想用那些东西换钱,大概目的是为了留下东西的。” 后面的结论就叫王爷自己琢磨了,留下东西做什么,自然不可能千里迢迢运走,只路上的运费也比东西本身要贵了,齐氏不会干这样的亏本买卖,怎么看也是当掉划算。 所以,并不难下结论,王爷很快想通了关键,他皱眉道:“她在京城另有房子?” 谢如清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猜想大概是的,所以我不敢拿主意,便做主过来把事情跟您交代。” 王爷心里夸赞这媳妇懂事,这件事情确实不同寻常,久在朝堂里待的人,对这些事都敏感,齐晏之能想到他就能想到。 “你做的不错。”王爷夸赞道,“这件事先莫要跟你母亲讲,她这些日子伤心过度身体不适,还是不叫她分神了,至于大姑奶奶,也莫要跟她提,她要留下就尽管留下,要钱要物都搞不必拦着。” 谢如清点头,“我知道了。” 府里还在办丧事,齐氏照旧忙前忙后的张罗,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谢如清暗中瞧着,这齐氏贪财偷东西的手法简直叫人咂舌,就这里外里的,不知道又偷拿了多少好东西去,拿走了又去当铺,那当铺老板得了齐二的指示,依旧会收齐氏给的东西,只不过钱是由谢如清出罢了。 而暗中跟着齐氏的人也找到了她每日去的地方,确定的确是一处宅院,虽然远离皇城根,但位置也还不错,那宅子面积不大不小,外观上看着不是特别起眼,找到的时候,齐氏正叫人朝里搬家具,看样子还没入住。 怪不得不着急走呢,谢如清想着,这恐怕是不打算离开京城了,等房子弄好了,说不定他们全家就要搬来京城了。 北疆的战事依然吃紧,镇北将军的副将果然不负众望,在番邦的威胁下又后退了几百里,整个北疆几乎要被番邦占据,而敢去支援的军队因为路上忽遇暴雪延误数日,赶到之后奉命全线进攻,可因为所处之地易守难攻,仗打得十分艰难,听闻兵部侍郎齐大人险些又被番邦俘虏。 朝中一片哗然,一个个危言耸听,说什么番邦就快打进来了,北疆要失守,而京城亦将要面临危机,那番邦野心勃勃,怕是想要占据中原。 这时候又有中立党提出要余将军亲自带兵,可依旧遭到三皇子一党的反对,朝堂上依然每天乌烟瘴气,商量不出什么能解决问题的法子,气得皇上整天大发雷霆。 “这些混账东西!”皇上又在书房摔东西,宫人们大气不敢出,“齐晏之呢!” 李公公擦着脑门上的汗,催促宫人们赶紧去叫,“皇上您消消气,侯爷正在来的路上呢,很快就到了啊您别着急!”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家里陪夫人呢!”皇上的火气没出发,难免殃及无辜,连齐晏之都中招了,“再不来他就别来了!” 李公公忙称是,一边催促人快去叫。 齐晏之确实是在家陪夫人,最近朝堂上乌烟瘴气,每天吵来吵去就那么点破事,他早听烦了,横竖这些朝臣已经没救,他干嘛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皇上叫你去呢。”谢如清催促道,“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呢?” 齐晏之摸着夫人的小手,不紧不慢道,“我越是着急越被他吃死了,去不去就那么回事吧,无非就是当他的出气筒,谁还想去似的。” 听听这小孩子的口气,谢如清无奈,知道他是胸有成竹,也就不劝了,“那得,我去厨房看看鸽子汤做好了没,你吃了饭再去也一样,要不给皇上稍一碗去?” “美得他。”齐晏之哼道,“整天给我吃窝头,我给他鸽子汤?想什么呢!” 谢如清无奈失笑。 吃过饭齐晏之才动身去宫里,还真给皇上稍带了吃食。 “他还来做甚!”皇上听见通传没好气,还摔了桌上的书,“叫他滚滚滚!” “这个……”李公尴尬地看着齐晏之,“侯爷,您……” “无妨。”齐晏之摆摆手,自己拎着食盒进去了。 “皇上消消气,臣家里中午剩了点吃食,您要不嫌弃就先填一填肚子?”他将食盒放在皇上面前。 皇上看见食盒那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大概介于想发火发不出来想笑又知道自己不能笑最后只能给自己憋出内伤的赶脚。 “你诚心气死朕是吧?”皇上到底没把食盒给打翻了,坐下来瞪着食盒生闷气,“这里头装的什么东西?” “您还怕臣坑您呢。”齐晏之笑道,“没什么,就是些家常吃食,您千万别嫌弃。” 皇上没好气地打开盒子,一看里头的东西气乐了,食盒里装了两个窝头,一碟咸菜,还有一碟不知道什么肉,“倒是搭配合理啊,还有肉?” “是皇上,这是鸽子肉,臣夫人中午做的鸽子汤,没舍得吃肉,特意给您留的。”齐晏之道。 皇上嘴角一抽,亏他说的出来,那鸽子汤喝得就是汤,那肉没滋没味的东西,谁想吃呢? “窝头也是特意给朕做的吧?”皇上皮笑肉不笑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也不是,”齐晏之说,“前几日在宫里吃了窝头,臣惊为天人,于是就叫家里厨子也做了些,这段时日臣天天吃呢。” 皇上冷哼一声,拿了一只窝头咬了一口直皱眉,这东西真是不敢恭维,他正要丢下,齐晏之阻止道:“唉,皇上请珍惜粮食,现在战事吃紧,物资紧张,百姓们吃不上窝头的人大有人在,您可不能带头浪费。” 皇上叫他一噎,刚要扔下的窝头又放回嘴边咬了一口,越吃越咽不下去,问题还不能吐。 齐晏之道:“皇上您就着咸菜吃会好很多,鸽子肉也很嫩,您尝尝。” 皇上拿起筷子,在咸菜跟鸽子肉之间来回犹豫,看哪样都不想吃,最后先吃了块咸菜,大概是窝头太寡了,着咸菜吃一口居然还挺好吃的。被咸菜打开了胃口,皇上又吃了口鸽子肉,大概是咸菜窝头太粗糙,居然衬得这鸽子肉特别鲜嫩,皇上吃了两口居然津津有味的,筷子停不下来了。 一边伺候的李公公越看越震惊,谁能想到一国之君居然吃窝头咸菜剩肉吃的这样津津有味呢,怕是谁来都要跌破眼珠子吧,平日里大家恨不得把天上的龙肉送给皇上,也不见皇上吃什么吃的这样开心啊。 好个庆阳侯,李公公心中感叹,竟是把皇上吃得死死的。 宫里自认为得宠的人多了去了,个个洋洋得意,岂知跟庆阳侯一比,那就是天壤之别,皇上心里是真稀罕庆阳侯的,对别人,恐怕也就是表面功夫吧。 被齐晏之眼巴巴瞅着,皇上竟然一口也没剩,可把李公公乐坏了,皇上近来为国事操劳,没什么胃口,已经许久没正经吃一顿饭了。 “皇上您可要喝点茶?”李公公喜道,“还是庆阳侯有法子,皇上这几日没什么胃口,可把御膳房急坏了,难得吃这么多呢!” 皇上摆摆手,“茶就免了,我近来头疼睡不着,给我来煮一碗银耳羹吧,去去火。” “是,皇上,我这就叫人去做。” 皇上吃了饭,心情大抵好一些,没有再发脾气,只是精神看上去十分不好,“朕想派余将军去北疆,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齐晏之道,“余将军是朝堂定海神针,他留下,大家安心,他一走朝堂必乱。” 皇上无言以对,他又何尝不知道,一来立场问题不允许,京城防卫也很重要,没有余将军大家都不安心。 “可北疆如何,难道就这样放弃了?”皇上叹气,“毓宁那孩子天天过来请命,朕已几乎已经要动摇了,可还是不忍心啊,他的身份坐镇北疆倒是足够,可年纪太轻没有经验,若是没有老将帮衬,那局面也照样控制不住,他去就是白白牺牲。” 说到底还是朝中缺少良将,一个余将军一枝独秀,皇上甚至都可以暂时不顾及他的立场了,没了余将军,竟然一个能提得起来的都没有。 “自然不能放弃。”齐晏之道,“若皇上信得过,臣可以去试试。” 皇上一惊,“你?” 倒不是皇上瞧不上他,只是他从来将齐晏之跟上战场联系起来,怕是派谁去也不会想到派他去吧,毕竟他腿脚不便。在皇上眼里,齐晏之还是当初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娃娃,小小年纪没了娘,又摔断了腿,保护着尚且来不及,如何能叫他去冒险。 “是臣。”齐晏之重复道。 “你如何能去?”皇上觉得他是在胡闹,根本没放在心上,“你休要胡闹,朝堂里再没有人也轮不大你去前线,你若是想要立功奖赏就跟朕直说,要宅子要名禄朕给你就是。” “皇上。”齐晏之不紧不慢,给皇上摆明目前的局势,“如今放眼朝堂,除去两党中人,您瞧得上谁去?” 这话噎得皇上不轻,但凡能有人去,之前也不至于叫一个文臣去领兵,其实文臣到也罢,假如他能运筹帷幄坐镇后方,那比十个莽夫武将都好使,可问题是能拿得出手的文臣也不多。 不是不多,大概就没几个,说白了皇上不相信任何人,那些个中立派跟皇党表面中立,其实观望者居多,哪边只要有压倒性的优势,保管他们立刻不中立了。就这种人哪怕他有坐镇后方的指挥之才也用不得,因为这种人往往只会自保,要紧的关头才不会为了朝廷舍身取义,皇上可不想再弄一个将领去给人家番邦俘虏。 见皇上抿着嘴不言语,齐晏之便知道他顺着自己的思路走了,“如果您有好的人选,我绝对不会冒出来露怯,恕我直言,朝堂上乌烟瘴气的吵闹,根本不会有结论,除非您自己御驾亲征,否则就等着番邦攻占了北疆,继而攻打京城。” 皇上皱眉,这话简直再对不过,他反复想了好久,真想过御驾亲征来着,只是大局不允许,他一旦离开京城,恐怕皇位明天就不是他的了。 晏之这孩子除去腿脚不便,真是哪哪都挑不出毛病,聪明博学,懂得运筹帷幄,年纪合适,最关键皇上信任他,若是由老九为将他为军师,定然能够所向睥睨。 可是…… 皇上心里矛盾至极,齐晏之跟毓宁一样都是他珍惜的孩子,北疆战事凶险,若非万不得已他肯定不可能考虑叫这两个人去冒险,可眼下能用的人数来数去却只有他们俩,这局面可悲可叹,却是无可奈何。 “不行。”皇上内心交战其实有些动摇,可理智令他先拒绝了他,“你不能去,我朝再不济,也不能叫你去,你好歹想想你夫人,刚成亲舍得吗?” 舍是舍不得了,齐晏之恨不得将谢如清绑在腰上,可他终究有他要做的事,现在冒险就是为以后赚得相守的时间,无论如何这场仗他必须要去。 他不担心皇上拦着,因为到最后,皇上必须要选他,别无他人。 谢如清终于忙完了齐少金的白事,暂时松了口气,这几日余氏的身子骨也见好,渐渐不再每日念叨齐少金。 不过齐少金是不念了,改念叨着给齐之远说亲,失去了长孙令她毫无安全感,必须要尽快给齐晏之娶个世子妃,生一个嫡长孙她才安心。 “如清你来瞧瞧,”王妃叫人送了几幅画像来,都是京城里适龄未出阁的姑娘,“这些都是我请媒人要来的,你觉得哪个好?” 谢如清凑过去瞧了几眼,画像上哪里能看出好坏,个个涂了一脸的粉,惨白惨白闹鬼似的,她没看模样,倒是关注了一下画像的名字。 里头居然有还有宛如。 第一百二十章 王妃大概是着急找儿媳妇,也不挑姑娘家世了,好几个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齐宛如就算是里头还叫得上名字的。 “这咱们哪里做得了主呢。”谢如清挑不出来,“总要要世子自己看中了才行。” 这话又叫王妃发愁,“他要是肯看得话,我还操心什么呢,唉,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不肯娶夫人,你说我可如何是好!” 这明摆着是说给谢如清听的,齐之远不娶夫人是因为对谢如清不死心,余氏心里清楚,虽然她知道谢如清没跟齐之远有什么,可心里还是难免埋怨她耽误了齐之远。 谢如清心知肚明,也不指望王妃稀罕她,如果王妃是指望她能劝说齐之远,那更不可能,齐之远爱死不死,管她屁事。 “姨母您莫着急,兴许是才出了事,世子心里不舒服吧,总要过段时间再说,这才没了儿子就张罗着娶亲,人家姑娘心里也不舒服是吧。” 这倒是,就好像着急娶个女人进门就为了传宗接代似的……尽管王妃就是这样想的。 “你说的也是。”余氏还不死心,“不过先看一看也是好的,先着手准备着,等过个三五个月就可以办了。” 余氏这里想的挺美,殊不知齐之远根本不想娶,他如今连院子里的那些女人都不怎么碰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方慧后遗症,总之看上去仿佛洗心革面,不再像往常那样只顾吃喝玩乐。 这日姚贵妃过寿,谢如清跟齐晏之皆要进宫。她这寿过得很不是时候,如今战事吃紧,粮草眼看着要供应不上,前阵子皇上还下令减免后宫开销,上两天更是夸张,据说皇上朝上叫各大臣每月吃十日窝窝头,宫中御膳房也是每月要做十日窝窝头,这诏令一出,可把大家愁坏了。 甭管是大臣还是后宫嫔妃,哪个不是锦衣玉食,哪怕不是锦衣玉食,也没几个人还吃窝头了,大家心里都骂皇上穷疯了,居然下这样的诏令来难为人。 姚贵妃最能猜度皇上的心,也最能迎合,恰逢办寿宴,她就想了个招,这寿宴必须要全素宴,一滴荤腥不能有,主食也是掺合了粗粮的饭,窝头也有。 最有微词的就是四公主,她长这么大哪里吃过苦,每一顿都要有肉,全素宴那不是要他命吗。奶娘这时候安慰了,“公主您尽管放心,哪里就真是全素宴呢,你平常吃的炒青菜,哪回不是有鸡汤吊味,粗米饭也不怕,回头我叫人里头搁点糖,保管好吃的。” “谁说有鸡汤的?”姚贵妃打破了四公主最后的幻想,“什么都不能放,一点荤腥都不行,青菜就只是青菜罢了,皇上命令后宫带头俭省开支,我等岂能不做表率,原本我寿宴都不想办了的,要不是觉得这样显得怪凄凉,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穷的揭不开锅了,我也是想着给宫里添点喜气,所以才小办,但办是办了,却不能太浪费,浪费了我这就是自己找骂。” “要我说还不如不办呢!”四公主一听连鸡汤都没有,顿时受不了了,“横竖谁都知道战事吃紧,您老老实实别过生日反倒有人说您好,别弄的出力不讨好!” 奶娘拉着她劝,“四公主这就糊涂了,身在你母妃这样的位置,有时候是迫不得已,不能太收着,也不能太放,身为六宫表率,她过寿辰若是一点动静没有,那别的嫔妃还办不办了,下月有两个妃子寿辰,你母妃若是不办,她们是要怪她的,再者宫里再艰难,有些宴席也少不得,不但要办,还要办得妙,你母妃这都是有用意的。” 四公主娇生惯养,说难听点就是好吃懒做,屁事不懂,那点心眼连姚贵妃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了,再讲道理她也不能理解,总之不给她吃肉她就不高兴! 姚贵妃叹气,这孩子烂泥扶不上墙,后面还有苦头吃呢,当然,她当初收养前皇后这个孩子,也不是为了培养她成才的,娇惯些也不过是给皇上看罢了。 “你三哥最近在做什么?”她随口问道。 “谁知道他呢。”四公主跟三皇子关系一向不冷不淡,倒不是不亲,只是互相合不来,三皇子不喜欢她嚣张跋扈,她看不上三皇子面团似的性格,“大概每天读书看书吧,我成日也不见他人影。” 姚贵妃倒是愁这个唯一的儿子,若是三皇子的性子能有四公主一半外向她也就不愁了,身为皇子太虐弱可不是什么好事。 “毓宁呢?”姚贵妃又问了一句。 四公主冷哼一声,“他我更管不着了,人家整天装能深沉呢,已经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了,宫里见了其他兄弟姐妹也没什么笑脸,谁欠他多少钱似的。” 姚贵妃有些奇怪,她近来越发摸不准这个九皇子在想什么,有些事超出她的掌控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就皇子年龄也到了,莫非是有什么想法了? 这日姚贵妃就私下叫来皇上跟前的的一个宫人,这人为她所用,会不定时跟她汇报皇上的一些事情。 “皇上近来可还好?” 那宫人道:“皇上近来颇为烦神,夜里睡不好,胃口也不太好,还整日嚷嚷着头疼,只有庆阳侯过来的时候他能好些。” 庆阳侯?姚贵妃轻笑,她没把齐晏之放在眼里过,这人怕是个会讨好逢迎的,哄得皇上高兴罢了,还不是多亏了她那个死去的短命娘。 “九皇子近来可常去?” 宫人道:“常去的,九皇子请求去北疆打仗,不过皇上不允许,求了好几次也没答应,正僵着呢。” 姚贵妃惊讶,毓宁居然要去北疆打仗? 他是不是疯了,好好的皇子不当,非要跑去战场送死,这明摆着是无力回天的战局。 可是警惕性总能叫她多想一层,是不是有她不知道的利处呢? 去北疆打仗确实凶险,可只要能活命回来,必定会立军工,毓宁想去的心思显而易见,他是开始行动了,想在夺位战里挣得一席之位,可惜皇上没同意。 人人都不是傻子,毓宁此举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她想不明白毓宁会有什么底牌,于是姚贵妃琢磨着,去皇上那里探探虚实。 第一百二十一章 皇上依旧在书房处理政事,齐晏之也在,姚贵妃很“懂事”地没有打扰,老老实实等在大殿外。 “贵妃娘娘您要不要先回去,等皇上空闲了,我在叫人请您过来?”李公公笑着道,“皇上近来国事繁忙,常常顾不上吃饭,还不定到什么时间呢,您在这也是干等罢了。” 李公公这是变相的替皇上拒绝求见,皇上早吩咐了,他处理朝政的时候不允许后宫中人来见。 姚贵妃却不以为意,“无妨,横竖我也没事,等一会儿罢了。” 李公公不好勉强,只能任由她等着,“那就怠慢贵妃娘娘了,你们去搬个凳子来给贵妃坐,再去沏茶来。” 宫人抬了座椅来,姚贵妃坐在上面喝着茶,一边道:“皇上不吃饭,你们该劝着些才是,便是他不吃也该顾忌一下庆阳侯的胃不是,人家身子骨弱,哪里禁得住这样熬。” “是是,”李公公点头应付道,“侯爷平常会劝着,您放心就是。” 待齐晏之出来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以后的事了,此时正是饭点,姚贵妃命厨房炖了滋补的汤,见齐晏之出来道:“侯爷辛苦了,不如留下喝一碗再走?” 齐晏之笑了笑,“贵妃娘娘客气,臣夫人还在家等臣用饭,便辜负贵妃好意了。” “侯爷夫妇真是恩爱,那我就不留了。”等他走后,姚贵妃才进门,不知道怎么心里生出一些嫉妒来。 齐晏之长得跟白氏实在太像了,每次见了他的脸心里都不舒服,叫她跟不舒服的是这张脸整天待在皇上身边,简直如鲠在喉。皇上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恐怕就是为着这张脸才宠幸庆阳侯的。 哼,那女人真是祸害。 “皇上,您辛苦,快歇歇才是。”姚贵妃亲自端了汤给皇上,“这是我特意叫御膳房做的,您没有胃口喝点汤也是好的,这里头什么都有,喝了您就有精神了。” “有劳贵妃了。”皇上接了汤喝了两勺,点头称赞,“这汤不错,早知道留齐晏之喝一碗,省的他老说朕不给他好东西吃。” 姚贵妃咬着牙笑着,“可不吗,方才我留他了,他说要陪夫人呢,想不到他跟如清那孩子感情倒是好。” 皇上点头,“这孩子有情有义的。” “不知道北疆的事如何了?”姚贵妃关心国事,“听闻齐大人在北疆处境堪忧,恐怕会吓坏一干朝臣,这往后岂不是没人敢再临兵前往了?” 皇上叹气,自皇后走后,他便不再与后宫中人讨论国事,大概是姚贵妃这碗汤送到了皇上心里去,他便顺嘴说了一句,“毓宁前阵子来求朕,说要临兵前去北疆,朕没有答应。” “毓宁要去?”姚贵妃惊讶道,“那如何使得,毓宁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吃得了那个苦,我可听闻战事极为凶险的,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您千万不能任由他胡闹。” 毓宁没娘,姚贵妃能这样关心他,刚好能取悦皇上,皇上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如今的朝局,也没有别人能去了,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恐怕也不得不用他。” 姚贵妃听懂了,皇上这是无人可信,只能信自己儿子,皇上的儿子有十几个,除去年纪小的,能上战场的也就眼巴前那三五个,太子是不可能的,皇上不放心他手握兵权,那剩下的就只有三皇子与九皇子能提得起来。 姚贵妃私心当然不希望三皇子去,可这时候还得客气一两句,“不如叫萧儿去吧,毓宁年岁也太小了,这种事当然要长兄去才好。” 皇上哼了一声,“这时候你就别提他逞强了,他一个文弱书生,去了做甚?” 皇上这样评价三皇子,姚贵妃心里别提多不舒服了,三皇子是不大擅长骑射,可也不至于这样提不起来吧。 “您说的是,萧儿是不大擅武,不过他饱读诗书,还可以当一当军师吗。”姚贵妃忍耐不住替儿子辩解一句。 “报读诗书?”皇上好像听了什么笑话,“那是战场,不是去风花雪月的,读诗书有什么用,他懂兵法吗?” 姚贵妃被噎得脸色发黑,三皇子是爱读书,却唯独不爱读兵法,确实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文人雅客,这一点姚贵妃也恨,平日不知道劝说了多少次,可儿子不听她有什么办法。 “是,这一点萧儿是比不得毓宁,说来毓宁年纪虽然小,却是他们兄弟里头最有能力的,连太子也是比不得的。”姚贵妃故意给皇上上眼药,夸毓宁就是为了给皇上提醒,那么优秀的儿子若是有异心,可使防不胜防的。 皇上皱了下眉,这话虽然是正确,却不是皇上想要的,他希望太子能掌握大局,能有兴国之才,希望毓宁平安和顺,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太子烂泥扶不上墙,毓宁却是有大才。 姚贵妃没想到她这番话却是让皇上的的心思开始倾斜,他原本坚定不移地想让毓宁一生远离朝政,可如今再一想,既然他是最优秀的,为什么不考虑他呢,难道任由那几个不中用的坏了国家根基吗? 姚贵妃不知道皇上心中所想,只是,当她知道皇上心里信任并更想用毓宁的时候,她就改变了主意,她决定成全毓宁的想法,劝皇上同意他去战场。只要毓宁去了战场,她会想方设法不让他回来,这样他就不再是三皇子的威胁。 “从臣妾的角度,自然不希望宫里的任何一个孩子去冒险,不过国难当头,若是无人可用,少不得要自己孩子当头,不关你事萧儿还是毓宁,我想只要您需要,他们都是义不容辞的。臣妾把话放在这,如果皇上用得上萧儿,臣妾一定不拦着。” 这话说得感天动地,皇上心里只想着大局,倒也没心思体会她话里藏着的阴谋。 “贵妃心怀大局,难得。” “是臣妾应该的皇上。”姚贵妃到。 转眼便是贵妃寿辰,一早谢如清就穿戴好,跟齐晏之一起进宫,宫门外两人要分开,齐晏之去皇上处,谢如清去后宫。 “你何时离宫?”谢如清问他。 “夫人不必等我。”齐晏之道,“如果我得闲,会去找你的,如果不得闲,你就自己回家。” “好。” 两人最整日腻在一起,每次分开之前都要磨叽半天,马车在宫门外停了半天,过往的人瞧见了无不要问一句这是谁家的马车。 青山在外面待久了不好意思,特别想提醒车里两位差不多得了,可他不敢,怕齐晏之骂他。 好容易等里头有了动静,青山忙上前伺候着,扶着齐晏之下车,“爷,您以后跟夫人在家里恩爱成不,这宫门口人来人往的,都瞧了去了。” “他们瞧去,管我何事?”齐晏之很不在意的说,见了熟人还笑呵呵打招呼。 青山简直服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谢如清出来的时候刚好遇上了齐宛如,老远见了就知道这姑娘心情不好。 “如清姐姐。”齐宛如上前打招呼,这姑娘前阵子还笑容满面,脸色也红润,这才几日不见就憔悴了,脸色扑着红也遮不住。 “宛如,你脸色怎么这样差,可是担心你父亲?” 齐宛如的父亲正是去北疆打仗的兵部侍郎,这事搁谁身上恐怕也不好受,一个文臣,谁知道有一天会肩负临兵重任呢。 哪怕是武将,每次出征家里人也会提心吊胆呢。 齐宛如说话就要流泪,“我整日愁得睡不着,就怕我父亲回不来,也不瞒姐姐,我就是这样悲观来着,我总觉得爹爹要回不来了。” 谢如清心里替她难受,北疆那情况,齐大人还真不一定能回来,可她不能这样说,只能劝着,“你快莫要担心了,齐大人福大命大,一定能平安回来的,你切莫自己吓自己,照顾好你母亲才是。” 齐宛如点头,“我知道的姐姐,我都是偷偷伤心的,没当着母亲的面,唉,我也是遇上了姐姐与你说一说,你莫要嫌我才好。” “怎么会呢,齐大人为国为民出战,大家都是惦记他的,皇上不是派了援兵去吗,齐大人肯定没事的。” “嗯。”齐宛如擦掉眼泪,收拾好了心情才进宫。 宫中一片喜气,丝毫没有因为战事影响,谢如清如今身份不同以往,妻凭夫归,跟她寒暄说话的人大有人在,少不得要应酬一二,进了姚贵妃宫中,还被姚贵妃请到了上座。 “庆阳侯夫人近来气色越发好了。”姚贵妃夸了一句,“可见咱们庆阳侯会疼人。”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可不是,我记得她不会说话那阵子瘦得不成样子,自从成了亲啊,真是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脸上也有肉,越发好看了呢。” 这年头的人都是逢高踩低,这是见着齐晏之受宠了,都来巴结她,谢如清记得夸赞她那位夫人以前没少编排她。 “庆阳侯伴驾有功,我等真是要多感激他,多亏他替我们为皇上解忧呢。”姚贵妃拉着谢如清的手热情说道。 “应该的。”谢如清客气回。 姚贵妃怕是故意给她招恨的,拼了命的说齐晏之多么多么受宠,那些个夫人们不知道从她话里嗅出了什么味道,一个个的脸色越发古怪。 尤其那些个嫔妃,表情就好像有狐狸精抢走了皇上似的。 “贵妃着实谦虚了。”谢如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家侯爷回家经常与我说,皇上最信赖的就是贵妃您,夸您贤良淑德,说您掌管六宫太辛苦,身为六宫表率,样样得体,我家侯爷总劝我多与贵妃学着些呢。” 姚贵妃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她掌管六宫不假,可身份上并不匹配,那些面上巴结她奉迎她的,背地里没少嘲笑她。 “瞧见吗,咱们皇上果然是看中贵妃姐姐的。”坐下一个妃子开口,话里话外的尽是酸气。 谢如清成功引战,笑着坐一边看热闹,她姚贵妃要是有脑子就快些把这一茬揭过去算。 “今日请大家来,多有怠慢。”姚贵妃不动声色转了话题,不再围绕着庆阳侯夫妇说事,“大家也知道,如今战事吃紧,朝廷物资紧缺,咱们得从自身做起节省开支,今日的宴席一律没有荤腥,也请诸位莫要浪费才好。” 这宴席可有点难折磨人了,往常进宫吃宴,哪回不是浪费好些东西,大家进宫做做样子罢了,没人惦记着填饱肚子,原想着这全素宴也就是意思意思,吃几筷子全了面子也就罢了,谁知道居然还不让剩下,这多折磨人啊! 果然夫人小姐们立刻面如菜色,恨不得从不曾来过,这不是坑人吗?皇上下令各家吃窝头,其实也没几个人真吃,尤其小姐夫人们在后院,平日里各色糕点应有尽有,不吃饭也饿不死。 这下可是众目睽睽,玩真的了! 不多时饭菜上桌,大家脸色更菜了,每人一盘青菜菌菇,一份豆腐什锦汤,还有玉白菜,配饭就是一碗粗粮米饭,外加窝窝头。 做得是挺好看的,可也太素了,况且这么多,怎么吃得下去! 谢如清跟齐宛如吃得自如,有几个夫人开始也勉强吃,可吃一半就吃不下去,娇生惯养的小姐们更是喂鸟似的吃两口,那四公主干脆一筷子也不动,跟她母妃生闷气。 “可是不合胃口?”姚贵妃带头吃着,一边问。 谁敢说不合胃口呢,听闻今日皇上吃得也是这个,谁挑嘴也不能比皇上挑嘴,只好纷纷表示很好吃。 “启玉,你要是不吃,后面一日三顿都是窝头咸菜,直到打赢仗为止。”姚贵妃对四公主说。 四公主那脸色铁青,不敢忤逆,只能想办法推了,她看了看谢如清道:“我瞧庆阳侯夫人好像不够吃,不如把我的也给她吧,我胃口小,吃不得太多。” 谢如清道:“四公主好意,我这些够了的,您还是自己吃了吧。” 四公主哼道,“庆阳侯夫人不给面子吗?” “不敢。”谢如清不咸不淡道,“四公主不想吃何必推给别人呢。” “你!”四公主当众被下面子,别提多气了,她把筷子一甩,干脆耍赖不吃了,“我吃不下,来人,你们谁帮我吃了,我给他十两银子!” 宫女们面面相觑,自然都想赚这十两,可没人敢。 “不吃把她面前的东西撤走。”姚贵妃命令道。 四公主才不怕,撤走正合他意,她骄纵惯了,觉得母后父皇会迁就她,所以有恃无恐。 “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给四公主东西吃,她要什么都不给,直到下一顿饭之前。”姚贵妃冷冷命令。 “母妃您不讲理!”四公主站起来发脾气,“凭什么不给我吃啊,我是公主又不是吃不上饭的平民百姓,吃点东西还不让吗,您这是让天下人耻笑我们宫里揭不开锅吗!” “混账!”姚贵妃筷子拍在桌上,大发雷霆,“你身为公主,说这样的话成何体统!你每天吃的饭菜是哪里来的,还不都是平民百姓供给你吃的,没有他们你吃什么用什么!凭什么百姓们挨饿你不能,你哪里来的特权!” 四公主长这么大也没受这样的委屈,当场就崩溃了,“母妃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是公主,我身份尊贵,这还是您说的,平民百姓身份下贱,这是天生命定的,挨着我什么事了,有本事他们也投胎皇家啊,既然没那个命,凭什么抱怨呢!” “给我掌嘴!”姚贵妃大呵道,“人呢,给我掌四公主的嘴,打到她不再妄言为止!” 众人都惊呆了,谁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姚贵妃寿辰掌四公主的嘴,别说四公主自己没想到,谁也没想道啊,谁不知道四公主受宠呢。 “你们谁敢!”四公主站在桌上指着靠过来的嬷嬷们,“谁敢碰我一下,我要他的命!”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众人进退维谷,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你们造反吗,我的命令也违抗!”姚贵妃也怒了,只差自己亲自上阵打她两巴掌。 “我要告诉父皇!”四公主公主脾气上来,天不怕地不怕,踹翻了桌子跑去找皇上告状。 皇上此时正跟大臣们商议国事,四公主就这样气冲冲闯进去,差点没把皇上气死。 “谁叫你进来的!”皇上脸色铁青,“你们都不要脑袋了吗,朕允许你们放她进来了吗?” 李公公哪里拦得住四公主啊,他一边拦着四公主一边告罪,“皇上恕罪,是臣的错……四公主您快别闹了,快跟我出去,皇上商议国事呢,谁也不能打扰的。” “我不管!你别拦着我!”四公主一边哭喊着道,“父皇您替我做主,我母妃要当众打我,我没脸出去了,父皇要是不提我做主,我就死在这里!” “胡闹!”皇上气得不轻,“把她给我轰出去,再闹朕饶不了你!” “呜呜……”四公主蹲在地上号啕大哭,“你们都不要我了,你们都要打我,我做错了什么呜呜……” 皇上头疼欲裂,国事就够他操心了,这个女儿也不叫她省心,想起她生母当年如何懂事识大体,便越发看四公主不成器。 “拖下去掌嘴!”皇上今日跟姚贵妃心有灵犀,都不预备娇惯这个不懂事的公主。 姚贵妃有故意做戏的意思,当众教训四公主,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也是做给皇上看的,另外她这是变相提醒皇上,即便是他心爱的女人留下的孩子,也不见得就是好的,提醒他莫要因为故人宠幸不该宠幸的人。 姚贵妃的目的还真就达到了,皇上重新审视四公主,越发觉得她不成体统,也怪自己之前太过骄纵,于是决定给四公主修一修枝叶。 于是可怜的四公主今天就成了牺牲品,先后被姚贵妃跟皇上下令扇耳光,两厢加起来,活活把四公主打成了猪脸。 四公主可不是那等能打得听的主儿,当场就拔了侍卫的剑,把打她的宫人砍了。 这下可把事情闹大了,皇上都惊呆了,不得不下令将四公主抓起来,这可是扰乱民心的大事,公主砍死了人,他若是不处置,那他就会落一个是非不分的昏君名声。 可这要如何处置,总不能杀了四公主吧,她可是先皇后唯一的孩子。 “皇上,这可如何是好?”姚贵妃没想到事情闹大了,“启玉是我给惯坏了,谁知道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可若是处置了,岂非叫姐姐寒心?” 皇上叹气,“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你以为我想吗,她砍死了人,我岂能能包庇她?” “要不,叫她去庙里思过?”姚贵妃道。 公主送去庙里,这辈子基本就毁了,嫁人是不必想了,可皇上私心里又想给先皇后留一点血脉。 “去庙里就不必了,先废掉她公主的名号吧,你给她留意着,若是有合适的人家便将她嫁了罢了,不必要是王公贵族,平民也使得。” 姚贵妃心里盘算着,皇上这是想给先皇后留一点血脉了,可先皇后的血脉对姚贵妃而言是威胁,当初但凡皇后生下的是皇子,也活不到今天,若四公主将来生个儿子出来,皇上一时心软重用他可如何是好。 必然不能将她嫁给王公贵族,姚贵妃想着,如果要嫁人,就嫁给平头百姓好了。 四公主被打的事倒是让皇家赚足了好名声,大家皆言皇上大义灭亲,姚贵妃乃后宫表率,不过也有说难听话的,说四公主到底不是贵妃亲身,打起来不心疼。 “你们方才背着我议论什么呢!” 四公主在房间里养了几日,脸上倒是消肿了,只是整个人精神不大好,几天没出房门,跟姚贵妃抗议,可姚贵妃这次好像是打定主意不惯着她,除了吩咐人好生伺候着,并没来探望过。 四公主是个关不住的脾气,几天就受不了了,这日忍不住自己跑出来,却意外听到几个宫女说闲话,隐约好像是说四公主不是姚贵妃亲生的。 “四,四公主……”宫女们见四四公主,忙跪下问安,一个个皆后悔刚才说话不小心,怎么就偏偏叫公主听了去。 “问你们话呢,刚才说我什么了?”四公主依旧盛气凌人,她指着其中一个道,“就是你,我刚才听见你说我不是母妃亲生,你给我说清楚,这话哪里传的?” 那宫女吓得瑟瑟发抖,本心存幻想刚才她没听见,结果公主她听的一清二楚。 “公,公主,您想来是挺差了,我方才并没有说这话……” “混账!”四公主一个大嘴巴扇在人脸上,那宫女捂着脸直接倒在了地上,“当着我的面还糊弄我,你好大的胆子!不说是吧,不说我叫人用刑,你也知道我下手没分寸,前几天刚砍死了人,你掂量着点要不要说实话!” 那宫女险些吓尿了,这公主没有分寸,万一生气把她打死了岂非冤枉,反正这话也不是她传的,索性就说了实话,“公主饶命,这话也不是我传的,是我听来的,他们说,她们说您不是姚贵妃亲生……而是,是先皇后所生。” 四公主的身世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当年姚贵妃没有生产,而皇后产子死去,没多久姚贵妃就有了个四公主,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只不过皇上跟姚贵妃瞒着四公主,大家就都识趣的不提罢了,现在这流言一传,自然就捂不住了。 “这是谁说的?”四公主本来一个字也不信,可忽然间,她想起自己跟姚贵妃长得一点也不像这件事,心里就隐约有了疑惑,便想问个清楚,“你给我说实话,我保证不打你。” “我,我也不知道哪里传的,反正宫里好些人在传。”宫女道,“四公主饶命,真不是我传的,我也是听来的,还请公主饶命。” 四公主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这样传肯定有缘由,她立刻没了闲逛的心情,摆摆手叫几个宫女下去,自己回到房间,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姚贵妃娇艳妖媚,她的眉眼却温婉,跟皇上有三分像,跟姚贵妃却一点也不像,那剩下七分长得像谁? 奶娘这时候进来,“公主您怎么出门了,仔细吹了风,贵妃娘娘今早上还嘱咐我不叫你出门呢。” 为什么不叫她出门,是怕她听见外面的传闻吗? 要是搁以前,她只会以为这是姚贵妃关心她,可现在她却忍不住多想一层。 “奶娘我问你,我是母妃亲生的吗?”四公主憋不住,直接问出了口。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奶娘一怔,“四公主您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呢?” “奶娘你别瞒我,我到底是不是母妃亲生的,为什么大家都在说我是前皇后生的,我长的跟母妃一点都不像!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母妃去!” 奶娘有些招架不住,贵妃之所以不跟公主说,就是怕她跟她生分,这么多年贵妃跟公主关系不错,本来想着这就跟亲生无异了,哪知道忽然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可别因此坏了母女俩的关系才好。 “公主先别冲动,你这样过去不是伤贵妃的心吗?”奶娘仔细跟四公主解释,“是这样的公主,当初先皇后生产过世,你打出生起就没了娘,贵妃见你可怜便把你抱到自己跟前,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心里不舒服,况且在这宫里,没有亲娘的孩子很容易被人欺负的,贵妃待你视如己出,大家丝毫不敢低看你一眼不是。” 四公主听完这个消息震惊了,她一时有些不大能接受,,“所以我不是母妃亲生的是吗,所以她才舍得打我,当众给我难堪!”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公主,你当众顶撞贵妃,不给他面子,贵妃怎能不生气呢!” “那也不能打我啊,她知道我多么伤心吗!”四公主眼里含着眼泪,“她根本就不是为了我,他就是怕我跟他生分罢了!” 这时候可巧,皇上的诏令下来,说是废掉四公主的公主身份,从此她就是个平民身份,四公主当场就炸了。 “父皇也不喜欢我了!不可能,我去找父皇理论!” 一个骄纵惯了的公主,忽然一天不是公主了,她如何能接受,四公主又是发脾气又是哭,嚷嚷着要见皇上,可皇上没见她,还叫他闭门思过,等着出嫁。 四公主被双重打击,越发觉得自己是没娘的可怜虫,也就豁出去了,气冲冲跑到姚贵妃屋里闹。 “你当初为什么要抱走我!”她指着姚贵妃骂,“你是不是居心叵测,养着我就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对吧,你根本就只疼三哥一个,可怜我糊涂,早没看出来,还一心把你当亲娘,你现在居然害我!” 姚贵妃这几日也不好过的,她收养四公主一开始确实存了私心,她想用她给自己正名,她是收养了先皇后孩子的人,将来成为皇后也名正言顺,可这几年皇上却不肯松口,这也就罢了,如果养一个跟自己亲近的公主,将来总是有用的上的时候,哪知道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皇上废了她的公主名号,还随便嫁了人,意味着她将来一无用处,姚贵妃还因为这件事坏了名声,大家都嘲笑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胡说八道什么!”姚贵妃看见她就没好气,“我养了你十几年,何曾害过你,我对你如何你难道不清楚!” “我以前是清楚的,现在不清楚了!”四公主歇斯底里道,“那日宴会上,你不就是想给自己博一个美名吗,那我开涮罢了,当我不知道吗,父皇废我名号肯定是你撺掇的,父皇那么疼我,怎么可能这样对我,肯定是你背后使坏!” 姚贵妃起的手指发抖,她是存了一些心思,可平心而论,这些年对她视如己出,各方面并没有亏待她,是知道最终却落了她的埋冤。 “你给我滚!”姚贵妃喊了一声。 “你听见了吗奶娘,这就是她的嘴脸,见我没用了就让我滚,我滚就滚!” “公主您三思啊,你别置气啊公主,贵妃在气头上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奶娘在后头追着拦着,可就是拦不住,四公主跑的极快,几个宫女都没拦下她。 “都还愣着做什么,不能叫她出宫!”奶娘吼道。 侍卫宫女们纷纷上前阻拦,四公主却抢了侍卫的刀指着他们骂,之前公主砍死了人,这下没人敢上前,竟是任由她跑到了宫门口。 这公主大概是受了刺激,竟然当众跑向了一个侍卫,一把抱住人家,说要嫁给人家。 众人下巴都吓掉了,这公主怕不是疯了! “公主公主使不得!”那侍卫被公主抱住,吓了个半死,忙推拒,可公主却跟块狗皮膏药一样抱着她不撒手,他冷汗都下来了。“公主您,您自重……” “男女授受不亲,你现在抱了我就要对我负责!”四公主抱着侍卫讹人,“我这就跟父皇请旨,我明天就嫁给你!” 那侍卫直接跪了,“公主饶命啊公主,您这不是要我命吗,我身份卑微,哪里有资格娶公主呢!” “我说有资格就有资格!”公主像个无赖,赖着人家就是不撒手。 那侍卫都要拔刀自杀了,“公主,我求您了别这样……” “胡闹!”皇上听闻这消息简直要疯了,“把那个不长进的混账给朕绑了!” 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皇上气得头疼欲裂,先皇后那样贤良淑德一个人,怎么生出这么个孽障! “皇上,我们根本不敢靠近啊,公主手里有刀,见谁砍谁,谁也不想白白送命啊!” “她还要造反吗她!”皇上怒拍桌子,“你们一堆侍卫止不住她一个?朕养着你们有什么用,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立刻马上把她给朕抓回来!”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这时候有宫人连滚带爬进来报,“公主,公主她跑了!” “什么?”皇上从宝座上下来,站在宫人面前问,“你给朕说清楚,她跑哪去了!” “公主跑出宫了,当时大家都没有防备,没拦住她,她抢了侍卫的马跑出宫了!” 皇上差点晕倒,“还愣着做甚,给朕去追啊,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半个时辰之内给朕抓回来!” 皇上说的是抓可不是请,意味着四公主跟在逃犯一个待遇,于是京城立刻全城戒严,抓捕四公主。 谢如清这日起了大早,只因为其样子一早进宫,她睡不着便起来陪他一起用饭。 “今日怎么这样早,可是又有什么事?” 齐晏之将剥好的鸡蛋递给她,平静道:“皇上要另派人去支援北疆。” 啊,谢如清点点头,“你不是一向不管皇上要不要你去么,怎么一会儿听话一会儿又不听的。” 齐晏之心里叹口气,他还没把自己要去北疆的事告诉谢如清,他心里十分矛盾,一方面他不太想这么早告诉她,因为从他发现自己心里有浓浓的不舍,好像没告诉她之前,这件事就不存在一样,他还可以继续跟她每日见面在一起。 可另一方面,他又很想看看她知道自己要去北疆后的反应,是不是也会不舍。 “夫人,如果皇上拍我去北疆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谢如清一愣,她心思本身就敏感,刚才她就隐约觉得有事,齐晏之这一问,她几乎就肯定了齐晏之有事瞒着他。 “皇上要你去?”谢如清皱眉,“你不是想要答应吧。” 齐晏之心里后悔自己方才那样说,好像是瞒不住了,“毓宁请命去北疆出征,皇上开玩笑的说了一次,要我给他当军师。” 他到底没敢说是自己主动要求的,齐大少爷从来不曾这样心虚过,不知道怎么这次居然这样怂。 “毓宁要去北疆?”谢如清更意外了,她印象里的九皇子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少年,怎么忽然就成了要承受一个国家重担的将领,这之间的反差如同天上地下,叫人一时难以接受。 齐晏之顿时顾不上心虚了,他眯起眼,他夫人好像更关心别的男人。 “你不希望他去?”他咬着牙问,打算着只要她敢点头,他今日就跟皇上说自己不去了,也别叫毓宁去。 “也不是,”谢如清没留意他情绪的变化,“就是挺意外的,我觉得毓宁并不能胜任,倒不是看不起他,而是他从小锦衣玉食,没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这样冒然去了,不见得是好。” 说来说去还是担心他,齐大少爷放下筷子,不吃了。 谢如清终于察觉到齐晏之的情绪,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希望你去。” 齐晏之的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紧绷着,“我要是去呢。” “你不能去。”谢如清握住他的手,很严肃道,“你,你……我担心你。” “有多担心呢?”齐晏之反握住她的手逼问。 “非常担心。”谢如清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她前几天还安慰齐宛如不要过于担心,说什么齐大人在前线吉人天相,可事情一旦到了自己头上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一想到齐晏之去北疆前线,心就揪得厉害,那是种浓浓的不舍,更是无法言语的担心,齐晏之虽然有雄才伟略,可到底腿脚不便,在前线如何能保证自己安危。 “我真的不希望你去,真的。”谢如清注视着他的眼睛。 齐晏之将她拉到身边牢牢抱住,脸埋在她肩窝,他从现在就开始不想走了,真的想无时无刻都跟她在一起。 去北疆的计划他很早就有了,那时候他还没有牵挂,也不知道谢如清在他心里会这样重,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对另一个有这样深的感情。 他到底也没告诉她一定会去这件事,他想最后再讲。 齐晏之走后,谢如清的心里开始空落落的,镇定下来之后她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北疆战事刻不容缓,朝中无人可派,皇上如果要安排一个自己人去,那毓宁显而易见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所以这件事最恨可能会成真的,如果皇上派了毓宁去,必然要给他一个军事,放眼朝堂,皇上器重又信任的人就是齐晏之。 所以齐晏之不是跟她开玩笑,很有可能他自己也是确定要去的,所以才来探她的口风。 如果他真的要去怎么办,谢如清心里忽起这个念头,如果他要去,她一个人在王府里住着?不,不能,没有齐晏之的王府她会闷死。 那……跟着他去? 想到这里的时候,谢如清心里忽然轻松了,对啊,可以跟着他去北疆,这样就不用在家提心吊胆了,她想起齐宛如在家里不知前线事,徒增担忧的样子就受不了,她不想自己也那样。 打定主意后她倒是不担心了,随便他去不去,总之她是要跟着的。 一早给去王妃屋里请安,遇上风风火火要出门的齐之远,这人的气质越发阴郁,不笑的时候简直像个魔鬼。 见了谢如清他立刻笑开来,笑里透着渗人,“大嫂早啊。” 谢如清懒得搭理,“世子好走。” 齐之远倒也不生气,他好像对将谢如清据为己有这件事越发胸有成竹,对她的态度不再是求而不得,而像是看网中猎物。 “有劳嫂子挂念,近来我事务繁忙,等日后有了空暇再与嫂子闲聊。” 等他走后谢如清微微皱眉,家里的生意最近没什么好忙的,前段时间吴掌柜筹得里一笔钱进了不少药材,华医堂近来小赚了一笔,算是开始回暖,其它生意上也没什么好操心的,所以齐之远在忙什么? 朝堂上的事?齐之远跟太子交好,谢如清前世就隐约察觉到他是太子党,难道太子近来要有什么打动作? 齐之远跟着太子混,跟王爷就是对立面,王妃要知道这事,恐怕能气死。 王妃近来气色不错,她忙活着给齐之远物色新夫人,心里有了盼头,所以心情也好了,见谢如清进门,笑问,“如清来了,吃早饭了么?” “我吃过了姨母,您干什么呢?” “也没干什么。”王妃搁下茶碗道,“刚这不是议论四公主的事么,正唏嘘呢。” 四公主什么事?谢如清最近大概是好日子过舒坦了,两耳不闻窗外事,齐晏之回家也没告诉她,所以她根本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呢。”王妃饶有兴致地跟她聊,“昨天出的事,四公主她跑了。” 四公主跑了?谢如清真是好大的意外,“她又闹脾气呢,怎么叫她跑出宫了呢?” “四公主前段时间砍死了人,一直在宫里闭门思过,皇上昨日下旨废掉她公主的头衔,她可能是受了刺激。”余氏颇为八卦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四公主并非姚贵妃亲生,只是她本人并不知道,昨日忽然知道了,便跟贵妃闹翻了,不晓得两人怎么争吵的,有人说是贵妃把她赶走的,反正四公主赌气,跑到宫门口搂着一个侍卫,叫人家娶她,赌气来着,倒是成了大笑话,你猜怎么,人家侍卫不敢娶她,当众拒绝,她受不了刺激就跑出宫了。” 这又是什么事?谢如清心里一时消化不良,怎么还当众搂着侍卫叫人娶她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是亲生到底不是亲生,”余氏笑说,“当年姚贵妃把四公主收养到自己跟前,还不就是做给皇上瞧的,说不知道她一心想当皇后,假如当年皇后生的是个皇子,恐怕活不到今天的。可谁曾想啊,她养了十来年的公主,一旦遇上事了还是说跟她翻脸就翻脸,可不是竹篮打水么。” 余氏对先皇后好像也不太友好。据说先皇后跟前王妃白氏长得非常像,若非如此,皇上当年也不至于娶了前皇后为替代品。大概恨屋及乌,余氏对先皇后喜欢不起来,字里行间都是幸灾乐祸。 “倒是可惜了。”谢如清感叹一句,她虽然是不喜欢四公主,但一个女孩子作到这份上,害的是自己,她这辈子恐怕也洗不掉这个污名了。 “可不是,”余氏道,“当众求亲就罢了,一个姑娘跑出宫过了一夜没找到,这名声算是毁了,她也真是的,自己毁了不算,还连带皇家的名声也毁了,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一个姑娘能跑去哪,竟然一夜没找到?”谢如清觉得这事情有点扯,宫里那么多侍卫,皇上也有暗卫,四公主又不是个老鼠,钻个洞就跑了,怎么可能一夜没找到呢? “那谁知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我听说北疆已经有人潜入京城了,若是知道公主跑了,没准会抓了去威胁皇上呢。” 这倒是有可能的,谢如清皱眉,若是发展到这地步,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皇上也着了急,下令全城禁严搜捕,但是又不敢明目张胆说是丢了公主,只能说是宫里有个宫女犯了事逃走了,所以才紧急追捕,这一来难免闹得人心慌慌的。 可饶事这样搜查,也依旧没有四公主的任何下落,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时间越久大家心里越慌乱,在皇上心里,哪怕下一刻找到四公主的尸体,也比听到她被人俘虏了,或者遇上什么坏人糟蹋了强。 今日早朝皇上无心政事,本想停朝一日,却因为北疆再次传来噩报而不得不上朝。 兵部侍郎齐大人战死了。 这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齐大人一芥文臣,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跟一帮战马上长大的野蛮子对抗,非得是骁勇善战的大将不可。 放眼朝堂,大概也就只有余家人有这样的本事。 番邦国已经攻占了北疆重城,此城一旦失守,基本就等于无力回天,北疆军退守在北疆沿线的一座小城,只要番邦再进这一步,整个北疆就是番邦囊中之物。 第一道防线被攻破,攻打京城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因为最牢固的一道防线就是北疆,朝廷几乎是倾尽全力把最精锐的兵力驻扎在北疆,没想到却轻而易举被攻陷了。 京城外虽然也是精兵守护,可唇亡齿寒,士气大损,再加上京城里一帮怕死的贵族,真若打进了京城,他们恐怕只会添乱。 之前忙着政党之争的那些人此时也慌乱了,党争再重要也比不上小命重要,于是纷纷举荐余将军挂帅出征。 “皇上,前线危机,唯有余将军可堪此重任,臣以为应当尽快派余将军前去!” “臣附议,应当尽快啊皇上!” 齐晏之老神在在地坐在殿下,听这些废物大臣吵架简直昏昏欲睡,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他就在家再睡会好了。 皇上也是一言不发,他其实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只不过一直没下决心,今日眼见着这帮朝臣变脸比翻书还快,昨天还信誓旦旦不让余将军出征,今日就为了保命抛弃原则,倒让皇上下定了决心坚决不顺这帮废物的心。 “父皇,儿臣愿意领兵出征!”毓宁忽然站出来说。 他似乎看出了皇上的犹豫,于是趁机再次上奏,他觉得皇上应该并不想派余将军去,既然余将军不去,朝堂里谁去都差不多,那他应该也有机会才是。 大臣们纷纷惊讶,九皇子这是开什么玩笑,他去北疆不是耽误事么? 谁知道皇上居然应允了。 “朕决定派九皇子毓宁领兵前往北疆支援,另派齐晏之为监军,可全权代替朕。” 皇上这话一出,底下顿时炸开了锅。 “皇上您如何能这样儿戏!” “皇上不可,请收回成命,北疆危机,派大将尚且不够,怎么能派两个从未打过仗的人去呢?” “是啊皇上,庆阳侯腿脚不便,去北疆能做什么呢,又如何能代替皇上抉择?” 大家觉得皇上肯能是疯了,要么就是被庆阳侯勾走了魂,但凡庆阳侯是个女子,这会儿迷惑君王祸国殃民的屎盆子就扣他头上了。 再者什么人能代替皇上抉择,这是要大权旁落吗,万一庆阳侯是个昏庸无道之人,国家岂不是完了? “皇上,臣抗议!” “臣也抗议!” 一帮朝臣整天斗鸡似的不可开交,从来没有这样团结过,竟然一起跪在大殿上抗议请命。 皇上气得冷笑,“你们抗议的人,谁有本事去北疆就给朕站出来,只要你们能证明自己比毓宁齐晏之强,朕就收回成命。” 大臣们被噎了个半死,他们要有这本事,早就去了,还能吵到现在? “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 憋不出来的时候就只会集体请命逼皇上同意,皇上一挥手退朝不议,他们便集体跪着不起来,什么时候等皇上同意了再起来。 皇上现在懒得搭理他们,跟齐晏之毓宁去书房讨论出征事宜。 “后日,后日你们出发。”皇上道,“出征一切从简,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朕提。” 皇上做了决定之后心情就无比沉重,好像这两个人会一去不复返似的。 “皇上,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何必早早叫我们交代后事呢。”齐晏之道。 毓宁看了他一眼,险些笑场,他本来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去的,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可看齐晏之这样轻松,反而自己也轻松了。 “是啊父皇,我们有不是不回来了,您做什么现在就开始要弥补我们。” 皇上气得笑了,“你们俩啊……” 他笑着叹口气,这如何能不担心呢,他是无奈之选,余将军不能离开京城,他是大家的定心丸,不管他是不是太子党,皇上是不是信任他,他也是个必须留在京城的定海神针。 所以能去的人就只有毓宁跟齐晏之,可他心里直到这时候还是矛盾的,甚至觉得对不起他们。 “罢了,朕不给你们什么要求,只要你们能平安回来就行,晏之别忘了你媳妇,为了她也要平安回来,毓宁你可别朕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然你死了朕也不扰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 毓宁跪下道,“父皇放心,我跟庆阳侯一定会凯旋归来,您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自从知道齐晏之会与他一同去北疆,毓宁的心里就一直无法平静,他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跟庆阳侯并肩作战,他可是他的情敌,他抢走了他最爱的姑娘,本应该是水火不容,可他却对齐晏之有了那么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尤其看皇上如此矛盾,可见是齐晏之主动请命去帮他的,为什么呢,他想不出来,但是他却不怀疑齐晏之是不是有这个本事当军师。 当然,怀疑不怀疑是一回事,服气不服气是另一回事,他年轻好胜,在情敌面前总想跟人一争高下,他对这次出征充满了胜负欲,恨不得立刻就去跟番邦蛮子打一架。 解决完了出征的事,四公主那里终于有了消息。 “皇上,这是方才宫门口收到的一封信,您过目。”李公公举着一封信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立刻接了信打开,第一眼就差点晕了。 最让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四公主被番邦的人带走了。 但是这个带走并非是掳走,而是四公主自愿跟着走的,更诡异的是,番邦的人炫耀自己初入宫如无人之境,信中附带了一块宫中大殿的瓦片,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这说明什么,说明宫中有他们的内应。 谁是内应,谁跟番邦有勾结,四公主为什么自愿跟着走的,是假话还是说四公主这次出宫就是为了去找番邦的人呢。 四公主离宫这件事出得很是诡异,首先她为什么忽然跟姚贵妃闹翻了呢,是真闹翻了还是装模作样给人看的呢,毕竟之前姚贵妃对四公主纵容的很,怎么会忽然之间就严厉起来,这件事很叫人怀疑。 此时战争紧迫,正是敏感期,皇上不得不多想一层,是不是宫里有人勾结番邦,是谁,会是姚贵妃吗? 是不是姚贵妃私下跟番邦作了交易,然后以四公主为交易对象,再或者姚贵妃就是送四公主去番邦的,毕竟四公主没了公主头衔,在宫里一文不值,再也不能给姚贵妃争取什么利益,所以才另寻他路? 可不管怎么说,勾结番邦的嫌疑都在指向姚贵妃。 只不过,皇上从来不看表面,越是所有嫌疑都指向姚贵妃,越不能顺着这层意思深想,否则很容易中了圈套。 姚贵妃听到四公主被番邦带走的消息后心中一凉,“消息可属实?” “属实,皇上已经接到了番邦给的威胁信,只是没有人知道信里的内容,并且也不见皇上有任何行动。” 姚贵妃皱起眉,四公主再忤逆,好歹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她如何也不希望她出什么事,被番邦带走意味着这孩子就完了。如果他们拿她的命来威胁皇上撤军,那不用想,皇上肯定会为大局牺牲她。 一旦她失去利用价值,可想而知她会遭受怎样的虐待。 再有一种可能,就是皇上会以四公主为条件跟番邦谈和解,送一个公主去番邦和亲,可暂时缓解眼下的战局。 姚贵妃此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皇上的怀疑对象,只惦记着四公主如何,于是主动前去跟皇上求命。 “皇上,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四公主死啊。”姚贵妃跪在皇上面前求道。 “谁告诉你她会死的?”皇上皱眉,“你这消息会不会知道的太快了?” 姚贵妃一怔,辩解道,“皇上恕罪,臣妾挂念启玉安危,一直命人在等消息,是以番邦人的信一出现在宫外,臣妾就知道了,臣妾唯恐是威胁信,所以按捺不住想来求皇上保启玉一命。” 这话不像假话,如果不是姚贵妃太擅长演戏,那就证明她没有勾结番邦。 “你打算叫朕如何保?”皇上反问她。 “这……”姚贵妃咬牙道,“臣妾觉得可以跟番邦议和。” “议和?”皇上笑了笑,“贵妃觉得咱们朝廷指望不上了什么,你知道议和的代价么,你是不是以为送一个四公主给番邦,他们就会退出北疆把北疆还给我们了?” 姚贵妃冷汗都下来了,她知道自己此举触怒了皇上,可她赌皇上对四公主并非完全要放弃,她越请命越能得到皇上的体谅。 议和是非到万不得已不能做的,这等于是给朝堂抹黑,皇上还要脸,如何能轻易同意。 “你要有心理准备。”他对姚贵妃缓缓道,“启玉很可能是回不来的。” 姚贵妃直接晕倒在地。 四公主此时却好吃好喝,跟着番邦中人朝城外跑。 她昨天从宫里出来没多久就遇上了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然后二话不说就说要嫁给人家。四公主确实是受了刺激,皇上废了她的公主名号,姚贵妃要给她说一个平民男人,这些都是她受不了的,她宁愿出嫁当尼姑也不要嫁给一个平民,她最恶心的就是那些穷鬼。 也是天可怜她,她一出宫就遇上了一个一看就很有钱的男人,这男人一脸络腮胡,却很是好看,是那种健壮威猛的好看,她甚是满意,主动请人家喝茶吃饭,然后说要嫁给他。 对方说自己是番邦中人,四公主说不介意,番邦更好了,远离京城,没人知道她,她可以自由自在。 那番邦中人大概也没料到这样轻易就收了一个公主,意外之余又有点窃喜,毕竟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哪个男人不想要。 竟是当天晚上就圆了房。 四公主完全没料到自己所托非人,她自己挑的夫婿就是番邦的王子耶鲁图,而这位王子以逐鹿中原为大业,要杀的要屠的就是她的亲人。 不过,四公主这会儿对宫里怨念颇深,哪怕知道了恐怕也无所谓,耶鲁图问她宫中的侍卫布局,公主也知无不言地告诉了他,问她怎样逃出京城,四公主也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他,甚至还动用公主特权帮他走了后门。 彼时皇上的诏令还没下来,大家不知道丢的是公主,等皇上下令全城追捕俘虏了公主的番邦中人时,大家才知道公主是逃出去的,那放了公主的城门吏吓得都快尿了,恨不得一死谢罪。 “混帐东西!”皇上气得喘不上来气,他指着城门吏破口大骂,“还不快去追!他们乘的什么马车,什么装扮,你给朕详细描述!” 反了反了,果然是四公主造反!皇上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四公主居然主动帮着番邦王子出逃,如果早一步,再早一步,他就能俘虏了番邦王子扳回一局! 祁阳王府内的气氛有些沉重,全家人能都知道了齐晏之明日要出征的消息。 王爷震惊不已,指着齐晏之问:“你疯了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比皇上还吃惊,皇上好歹清楚齐晏之有经世之才,除了腿脚不便,完全能胜任军师。可王爷却对这个儿子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断了腿没了娘,是个小可怜。 腿脚不便的人如何上战场!他这个饱受挫折摧残的大儿子如何能上战场! “你这个样子怎么去,皇上让你去你为什么不拒绝呢?”王爷说着就要进宫说情,“我去跟皇上说。” “已经定了。”齐晏之平淡道,“明日我要出发,跟你说一声。” 又是通知,这儿子从来不跟他商议任何事! “我不同意!”王爷这次没有顺着他,斩钉截铁道,“皇上要派就派我,你老子还没老糊涂!” 余氏心里酸劲十足,王爷平常不表露,其实心里对这个儿子十分看重,他竟然宁愿自己代替老大去! 跟整日嫌弃世子的态度天差地别。 世子是不大长进,可明明老大更是废物,凭什么他就这样纵容着。 可嘴上还是要好言劝着,“是啊晏之,你这个样子去战场多叫人担心呢,你就听你父亲的劝,莫要去了,若是皇上不同意,我叫余家老祖宗进宫与他说情。” 齐晏之淡淡一笑,“不用,我主意已定。” 说着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倔强的孩子!” 听听骂人都不一样,骂世子就是竖子混账,骂齐晏之却透着宠溺无奈。 余氏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心说老大去了回不来才好呢。 谢如清听到确认的消息后只是小小的震惊,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决定自己要跟着去。 “你收拾东西做甚?”齐晏之回房间后看见谢如清在收拾自己的衣服,心里咯噔一下。 “你回来了。”谢如清平静道,“收拾咱俩的东西呢,你说那边是不是很冷,我是不是得多带一些厚衣裳去?” “你要随我去?”齐晏之震惊。 “是啊,总要照顾你嘛,我又不会拖你后腿,不会给你添麻烦,你看,男装都准备好了,不让我进军营也没事,我在外面找个房子住。” 齐晏之抓住她的手,眼睛看着她,“你不能去。” “为什么?”谢如清就怕他不让,所以先斩后奏收拾东西,看在她这样有诚意的份上,说不定齐晏之会同意,谁知道人家还是不让,“你是不是嫌弃我呢。” “你不能去,”齐晏之重复道,“太危险了。” “你也知道危险呢!”谢如清瞪着他,“危险你还去,你故意气我嘛?” 齐晏之看了她半天,然后将她拉到怀里,安抚道,“你听我说,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严重,我只是坐镇后方,不用冲锋陷阵的……” 谢如清挣扎着不想听。 “你知道什么叫坐镇后方嘛?”齐晏之捞捞抱着她,在她额头亲吻着,“就是说敌人来了我可以躲在最后方,好吃的好喝的优先给我,全军都要听我指派,言外之意我可以当个缩头乌龟,只要不是全军覆没,我就没有任何危险。” “噗……”谢如清叫他气笑了,猛锤他的后背,“那你讨厌死了你烦死了齐晏之,既然不危险,那我也去,我不想一个人在王府担心你。” 齐晏之深深看着她好一会儿,然后寻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直到两个人气息乱了齐晏之才依依不舍放开她,如果不是出征在即,他真想现在就要了她。 谢如清头晕目眩地看着他,半晌锤他的胸口,“我跟你说不可能齐晏之,你少转移话题,我必须要跟着你去,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齐晏之捏着她的脸笑,“原来我娶了这样厉害的夫人,我好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啊。” 谢如清翻白眼,“你要是不同意,现在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齐晏之笑起来,“听话夫人,我保证天天给你写信好吗,不管在哪都会给你写,你收到或许会有延时,但一定会收到。” 谢如清都快哭了,她从来没有这样舍不得一个人,她不舍得齐晏之一个人去冒险,她就是不舍得。 “哎,你别哭啊。”齐晏之抱着她哄着,“说有危险的也是九皇子,我坐镇后方真不会有的,反而你去了我会担心,万一番邦人知道我娇滴滴的夫人去了,把你绑走了威胁我怎么办,那我肯定让全军投降,拱手相让北疆,成为千古罪人也不在话下。” “你怎么这样!”谢如清哭笑不得,她承认自己有可能给齐晏之带来麻烦,可是……“罢了罢了,我不去就是。” “夫人深明大义!”齐晏之抱着她亲了好几口,“但是你不准担心我以外的人,尤其是九皇子。” “你这个人!”谢如清气笑了,“刚才还把人家推出来说事呢,这会儿又不让我担心了,你怎么这个样子!” “我就这个样子,夫人不喜欢?” “去你的!”谢如清把他推开,“起来吃饭了,我还真是要担心一下九皇子,你说他从来没上过战场,没有经验,万一年轻好胜,一味冒险,那多危险啊!” “你诚心气死我是么?”齐晏之挠她的痒,“不准你想别的男人,尤其是九皇子,再想咱就别吃饭了,就在床上到天亮,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如清老脸一红,她知道齐晏之说的什么,两个人在一起这许久,齐晏之一直没碰她,她心里特别感动,觉得这个男人心里是为她着想的,也因此更加信任他爱他。 她抱着齐晏之的脖子,粉唇主动吻上他有些泛白的唇,握着他的手放到衣裳前襟上,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齐晏之心神一荡,几乎克制不住身体里的欲望,但理智还是紧紧牵制着他,他握着谢如清的手,“别动,我会忍不住。” 谢如清看着他,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真有个柳下惠,“你的腿有影响么?” 齐晏之脸一黑,“你少拿这个激我,我就是瘸着腿也照样能让你下不了床,我不想在出征前碰你,这样不吉利。” 好像是为了不让他遗憾才把自己给他似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谢如清的心思被戳穿,有些不大好意思,她的确是这样想的,想在齐晏之离开之前圆房,这样他心里没有遗憾,可这样想想的确是不吉利。 齐晏之想的恰好与她相反,他想的是万一自己有什么不测,不至于耽误了她。 两个人最终什么也没做,吃过饭,齐晏之叫厨房熬了一碗燕窝汤给谢如清,里面特意搁了一些安神药,谢如清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起来的时候,齐晏之已经离开京城好久了。 “小姐,您想吃点什么?”如环端着热水进来服侍她洗脸,“刘嬷嬷一早熬了鸡汤,姑爷吃了鸡汤面才出发的。”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谢如清的眼皮子从睁开眼就跳,她老也不能安心。 唉,若是从第一天开始就这样提心吊胆的,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我也吃面吧啊。”谢如清没什么胃口,但莫名的就想跟齐晏之吃一样的东西,“王爷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如环道:“早上王爷没出门,不知道是不是跟侯爷赌气,王妃亲自出去送的姑爷呢,还有世子。” 谢如清点头知道了,“一会儿随我去跟王妃请安。” 齐晏之走出京城没多远就遇上了麻烦,有几个拉货的老百姓堵在官道上,说是车出了问题走不了。毓宁命令人过去查看,说是问题不小,他们拉的是毛皮毛毡,还有一些牛羊牲口,路上车翻了之后堵上了道,暂时移不开。 毓宁皱眉,“派一队人去帮忙。” 他来到齐晏之车前道,“恐怕要耽搁了,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赶得上落脚点。” 齐晏之在车里探头,他不认为这件事这样单纯,“叫大家保持距离。” 毓宁一听就意识到了他的担忧,“你是说这有可能是谁安排的?” 齐晏之点头,“十成十。” 毓宁皱起眉,他到底年轻经事少,有时候不那么敏感,他可能想到会有不想他去北疆的人暗中阻挠,却最多以为会派几个刺客来找麻烦,根本想不到一帮拉货的百姓能有什么威胁。 “我去看看。”他年轻气盛,尤为不服气,为什么齐晏之能看出问题来他看不出来,故而必须要亲自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 哪怕是齐晏之提醒了,毓宁还是看不出这些讨生活的百姓有什么问题,那些货物他特意让属下暗中检查了,没有问题,也没有私藏什么兵器,能有什么危险呢,难不成就是故意下绊子叫他们耽误行程? 这倒是有可能的,耽误行程误了支援,北疆随时不保,一旦北疆失守,那他们没罪也成了有罪。 “都加快动作!”只认为这是一场意外的毓宁放了心,只要快些清障就能迎刃而解。 士兵们努力抬着那些沉如石头的货箱,这东西颇为耗费体力,他们毕竟不是专门抬货物的货工,没有他们那把子力气,也没什么经验,有些个士兵抬了几箱就累得站不起来。 “辛苦几个兵爷了。”货商们拿了酒水给搬东西的士兵们,“喝些润润喉吧,不成敬意。” 士兵们直吐口水,却不敢接,九皇子提醒了,他们怕这些人耍什么花招。 “多谢了,我们自己带了水囊。”士兵说。 毓宁在一旁皱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若是大家都累垮了这可如何是好,还赶不赶路了,还打不打仗了。 于是他撸起袖子亲自上前抬货,并让刚才打那一帮人下去休息,重新换了一帮士兵上来。 齐晏之在车里直摇头,九皇子一片古道热肠,还是太稚嫩了些,这一路要是没有个人提点,恐怕根本到不了北疆。 可他又不能过分提点,人都有反叛心理,何况是心高气傲的皇子,他越是事事阻挠他越会不服气,这种情绪积累多了,他们俩必产生矛盾。如果主将跟军师两个人明争暗斗不对付,那全军上下都迟早完蛋。 人有时候吃亏才长记性,他提点一句即可,剩下的全看九皇子如何处理,吃亏也好有惊无险也罢,都得他自己担着。 毓宁身娇肉贵,抬了几趟就受不了,只是他得给全军作表率,不能轻易退缩,只好咬牙忍着。 货物搬了个七七八八,眼看着就快要疏通,这时那些牛羊牲口们忽然开始躁动起来,大家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了解牲口的习性,还在为着马上就能疏通道路而努力,并没能及时退开,结果下一刻,躁动的牲口们就朝人群攻击开来。 “啊——”不知道谁先惨叫一声,大家纷纷惊诧地看过去,那原本在搬运货物的士兵的身体已经被一头牛顶了个对穿,鲜血滋滋滋朝外喷涌,十分的吓人。 “快退后!”毓宁意识到了不对,立刻下令大家撤退,但已经来不及。 那些牲口发了疯一样冲到士兵队伍中,速度太快根本躲不开,一个两个很快中招,然后人群越发慌乱,一旦慌乱那就不是命令可控了,大家争相逃命,却谁也逃不开,慌乱尖叫踩踏,一旦倒地,后果就是被牲口们踩死,十分的惨烈。 毓宁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举着弓试图射杀这些牲口,可根本来不及开弓换箭,那些牲口就像吃了药,疯了似的见人就撞,有的甚至还去撞石头大树,俨然是疯的厉害。 不得已他只好拔刀挥舞砍,但牲口们根本不怕疼,一刀砍不死它们还是会站起来撞人,毓宁自己好几次都险些被撞了。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毓宁铁青着脸,先抓住了一个货商,当面给了人家一脚,“说,怎么让它们停止攻击人!” 货商吓得直哆嗦,“官爷饶命,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平常他们乖的很,不会这样的,是不是诸位身上的兵器吓着他们了?” “胡说!”毓宁再蠢也知道这个不可能,“你少打马虎眼,是不是你们搞的鬼,是谁派你们来的从实交代!” “官爷息怒息怒,真不是俺们胡说,你们身上的兵器杀气太重,是会吓到牲口的,这都是俺们辛苦养大的,从来没这个样子啊官爷……” 毓宁也开始怀疑了,他不知道是不是真这样,可万一是真的…… “那要如何做”他逼问道,“总不能叫我们卸掉兵器吧,这不可能。” 卸掉兵器,若是这时候忽然有人来袭击他们,那才叫完蛋了。 想到这里毓宁忽然警钟大作,是不是有人暗中给牲口下药,牲口发疯,然后等他们卸掉武器之后派人偷袭? 不是没可能的。 第一百三十章 “大家不要慌,给我拿起武器,给我杀死这些牲口!” 开始他顾忌着货商的牲口,没敢伤其性命,这会儿想通了也就没了顾忌,立刻下令叫士兵们砍杀牲口。 到底是士兵人多,大家一起上,拉弓的拉弓,刀砍的刀砍,没一会儿就把这些牲口杀了个七七八八,货商们蹲在地上哭嚎,控诉毓宁杀死他们的货物,竟是排成一队坐在路中央不让他们走。 “你们必须赔偿我们,你们是官爷了不起啊,就能随便砍杀我们的牲口?” “就是,你们一个也不能走!” 毓宁此时心里直冒火,一来因为自己的误判,导致死伤众多,一来痛恨这些人算计却又不能像对待刺客那样说杀就杀,委实憋闷。 可他又不想事事依赖齐晏之。 “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们!”毓宁拔刀相向,“都给我老实点,若证实你们没罪,我丁当补偿你们的损失,若是证明乃你们搞的鬼,我一个也不留!” “有本事你们就杀啊,反正我们平头老百姓没有门路,还不是那你们这些官爷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任命就是!” 还真是无赖的很,今天这事恐怕是不能轻易了结,毓宁有些气急败坏的,他举着刀要喝一声,“叫军医来查!看看这些牲口到底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是巧合还是人为!” 于是随行的军医们便开始查验死去的那些牲口,没多会儿就差出来,它们皆是中了毒。 “将军,他们皆被下了催情药,所以才这样发疯。” 毓宁眼神陡然变冷,他抓起一个货商,咬牙切齿问,“别跟我说这是你们的牲口自己吃的,快说,是谁派你们来挡道的!” 货商依然死不承认,“不是我们啊军爷,我们怎么可能给它们下药,肯定是有人心怀不轨干的!” “还不老实交代!”毓宁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再不说我药你们的命!” “真不是我们啊……” 货商们死不认账,毓宁只好停止逼问,他命令人把死掉的这些牲口送去官府,再把这几个货商一并送过去,他就不信审问不出来! 一直到天傍晚,大军才得以继续前行,可行程明显是耽误了,他们不得不连夜赶路。 王府里,王妃叫谢如清去她屋里一起吃晚饭,谢如清本是不想,可推拖不掉,只好前去。齐之远也在,这人不知道遇上了什么好事,脸上笑眯眯的,还时不时朝谢如清笑,十分的讨嫌。 谢如清没给他正脸,反正她现在懒得装,只要这人骚扰她,她随时都能搬走不在王府里住。 “嫂子今天气色不大好啊,是不是昨晚上跟大哥难舍难分累着了?” 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说! 王妃瞪了齐之远一眼,“你不是嫌最近太累吗,回你的房间睡觉去!” “母亲这话不对,我是挺累的,但我看见嫂子以后就不累了,你说是不是很神奇。”齐之远无赖道。 谢如清手里攥着手帕,忍着想要爆粗的冲动,对着王妃笑笑,“姨母抱歉,我身体不适,先回去歇息了。” 余氏十分的尴尬,她不想这样尴尬收场,可似乎又无力回天,只好点点头,就坡下驴,“一定是担心晏之吧,那你快回去歇着去,明日不舒服就不用来请安了。” 谢如清告退,“失礼,那我先走了姨母。” “你胡闹什么!”谢如清走后,余氏指着齐之远的鼻子骂,“你还要不要世子的脸了,就算你心里再喜欢她,她现在也是你的嫂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知道吗?你是祁阳王府的世子,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身份,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我什么样子母亲不知道吗,何必要自欺欺人呢!”齐之远大声道,“我本来就是个纨绔子弟,本来就不学无术,又不是一天两天这样,母亲难道才认识我?” “你!”余氏瞠目结舌,她不知道齐之远在说什么。 齐之远冷笑,“母亲近来是受了大哥的刺激吧,他什么都好,样样比我出息,担心他抢了世子位去是吧?” 余氏后退两步,她被戳中心事,却不想承认,的确是的,她最近受了齐晏之的刺激,可她耐心深处并不承认齐晏之的好,那个人永远比不上她的儿子! “这么多年也就您自己自欺欺人,我向来是知道自己不如大哥的,如果不是他腿断了,如何也轮不上我当这个世子。”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余氏听不得这个,谁说也不行。 “何必呢娘,有时候就是您太在意了,越在意越容易失去知道么,我反正是无所谓的,一个侯府罢了,谁爱要谁要,横竖我将来自有前程。至于我大哥,他恐怕更看不上,您也没必要防着他,他现在是皇上的红人,将来别说继承王府了,人家就是自己建一个王府都有可能,您这样事事争强,倒是很容易招致父王反感,劝你顺其自然的好。” 王妃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她觉得这儿子好像是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她隐隐约约觉得齐之远有一点疯狂,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之远,咱不说这个。”她急于证实自己是多想了,揭过方才的话不提,说起亲事,“是这样的,娘给你相中了两家姑娘,你看看你喜欢哪个,这两家姑娘都很不错的,其实哪家都行,就看你喜欢了。” 不像之前提起这事齐之远就拒不配合,今天却答应了,他招手,“拿来我瞧瞧。” 余氏心里一喜,忙拿来两张画相给齐之远看,其中一个是一个四品人家的小姐,生的是十分貌美,余氏就是瞧上了人家长的好看,她琢磨着齐之远肯定会喜欢。另一个是备用的,正是兵部侍郎家的小姐齐宛如。原本余氏看中她是因为她父亲带兵去了北疆打仗,一旦活着回来必定立下战功,加上齐宛如生的温婉娴淑,她的第一选择就是齐宛如。 哪知道她父亲竟然战死了,余氏心里十分可惜,不过即便战死,娶进门也不是没有好处,一来这样的媳妇必定十分依靠夫家,将来进门可以更加听话,二来皇上一定会给齐家体恤的,说不定会封她兄弟个爵位,这于齐之远又是一层助力。 余氏的算盘打得十分好,只差临门一脚。 第一百三十一章 齐之远端详两张画像,很快选择了其中一副,正是齐家姑娘齐宛如。 余氏心里的石头落地,比起那个光好看的姑娘,她更倾向于齐宛如,这个结果可以说是十分满意了。 “行,只要你肯定下心来娶妻成家,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我保管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齐之远点头,“有劳母亲。”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娶一个跟他不想干的女人,只是刚巧她是齐宛如罢了,齐大人战死北疆,皇上对其心怀愧疚,一定会对齐家人另眼相看并大加褒奖,娶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横竖一个女人罢了,他院子里这样的女人还少么。 过了一两日,谢如清忽然收到了齐宛如在家寻短见的消息。 她大惊:“怎么回事?” 一边快速换衣服叫齐二备马,一边问如环,“好好的怎么会,是不是她父亲的事影响他了?” 如环摇头,“好像不是,齐大人的消息早就传来了,要出事也是前两天出,哪里等到今日。” 也是,齐宛如虽然有些柔弱,不过也不是轻易就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人,肯定是有其它的事。 于是不再耽搁,叫齐二快马加鞭赶去了齐府。 齐府上下一片阴霾,齐大人的灵柩还没回来,家里已经挂上了白,如今又出了二小姐自杀的事,从上到下气氛都十分低迷。 谢如清第一次来,却无暇欣赏齐府,匆匆来到后院,先见了哭成泪人的齐夫人。 “夫人,我是如清。”谢如清先自报家门,然后安慰道,“夫人,您先莫伤心,不知道宛如她怎么样了?” 齐夫人知道谢如清,齐宛如经常跟她说起如清姐姐,说如清姐姐如何如何照顾她,如何如何投缘,所以齐夫人对谢如清道印象十分不错。 见了她,齐夫人擦了擦眼泪,“是侯夫人,失礼了,我这几日实在提不起精神来,怠慢之处您见谅吧。” “齐夫人严重了,我与宛如乃姐妹,怎会顾及这些。” 齐夫人叹气,“宛如命苦啊……”说着她又哭起来,竟是泣不成声。 “如何了夫人,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想不开呢?” “是您家府上世子来提亲的。”齐夫人捂着胸口叹气。“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这一出,说是看上了我家宛如的人品,想续她为世子妃,谁知道宛如她死活不肯,当天晚上就以死抗议。” 谢如清心道原来如此,王妃前几日是看中了齐宛如,她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下文,因为齐之远看起来并哪有要娶妻的意思,哪知道忽然就定下了。 她没来得及想齐之远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只是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因为她想起来当年齐之远上门提亲,跟她说的也是这番话,没想到从来一次,她还能听到这话,实在是恶心至极。 “齐夫人您莫着急,我去看看宛如。” “哎,你去看看她也好,帮我劝劝她。”齐夫人明显是被家里的变故掏空了精神,齐宛如的事她想管又没多少心里管。 谢如清寻思着如果齐宛如不闹这一出,她兴许也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丫头领着她来到齐晏如的房间,里面几个丫头在偷偷抹眼泪,齐宛如躺在床上,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们都下去吧,我跟你们姑娘说几句话。”谢如清打发他们先出去。 齐宛如的房间跟她这个人一样,温柔简单,谢如清稍微扫了一眼,这才走进内屋。 “宛如,是我。” 齐宛如是上吊寻短见,幸好被丫头及时发现,这才救了下来,不过脖子上还残留着一道淤痕,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是谢如清,这才挣扎着伸出手,“是,是如清姐姐啊。” 上吊的缘故伤了喉咙,她说话十分哑,一边说一边还流泪,“怠慢姐姐了,我不能起来。” “你歇着。”谢如清握住她的手,“你个傻姑娘,有什么事不能先跟我说你呢,何必要难为自己?” 一说这个,齐宛如就开始流眼泪,那眼泪含着委屈与无助,在终于看到一个亲近的人时爆发,几乎要关不上。 泪水很快湿透了枕头,谢如清没拦着,先叫她哭了个痛快,有些情绪就是要发散出来好。 等哭的差不多了,谢如清才道:“我知道你不但是为了亲事,换作是我,大概也是不想活了的,但无论如何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别人娶你是别有用心,你死了他们也会再找别人别有用心,你的死对他们来说毫无所谓,却徒增了你母亲的伤痛,正是亲者痛仇者快,你这样明白个人,怎么会想不通呢?” “姐姐……”齐宛如哭的不能自己,“我心里难受,我觉得我迈不过去这道坎,我绝望的不想活了,我对不起家里人,可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谢如清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好姑娘,这不是你的错,时间会让他们过去的,答应姐姐别再想不开了好么,你若是信得过我,这件事你交给我,我保证让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她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保证着,祁阳王府世子上门提亲,肯定是人尽皆知,齐宛如若是不嫁,很可能会传出不好的话,这世道就是如此,他们对女子怀着莫大的恶意,所有的问题都是出在女人身上,从不质疑男人如何。 谢如清心里打定主意要为齐宛如出这个头,也是为了给前世的自己出一口恶气。 安抚好了齐宛如,谢如清便回了王府,本来因为那天的事,她想搬出王府,一个人去庆阳侯府先住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如环,你叫齐大齐二来一趟,我有事情安排他们那去做。” 一听到齐二,如环有话说了,“您请他做甚,一个莽夫没头没脑的,能有什么用?” 谢如清好笑,“你怎么对人家这样大的成见呢?” “他本来就没用,哪里是我的成见?”如环哼了一声,“不过您有什么事,先跟我说说呗?” 谢如清笑起来,“如环啊,我怎么觉得你对人家挺关心呢,有关他的事都要先问一问,生怕我难为他么?” “胡说!”如环跺脚,“小姐你太侮辱我了,我那是担心你呢,生怕他给你把事耽误了。” 谢如清笑了一会儿摆摆手,“叫他们近来吧,你在一边旁听,咱一块商量。” “哦。”如环这才出去叫人。 没一会儿齐大齐二进来,问道:“夫人有何事?” “你们进来。”谢如清关上门,一副要密谋的样子。 几个人心里纳闷,心说夫人这是要做甚? “我请你们去办点事。”她将几个人聚集到一起,附耳吩咐了一遍,几个人瞪大眼面面相觑,一起发出一声:“啊?” “没事,你们尽管做就是,有什么事我担着。”谢如清嘴角勾起一个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过了几日,齐之远跟太子还有几个公子一同上街散心,太子还在圈禁期,其实不能出门,但实在憋闷的不得了,在一干狐朋狗友的怂恿下,偷偷乔装溜出了太子府。 “太……啊,大公子,怎么样,出来可爽快了?”尚上书家的公子尚华年道,“我就说根本不用担心吧,没人发现的,我们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只要皇上现在不召见你,那就肯定不会有问题!” “就是,早就让您出来的,您就是胆子小,有什么啊。” 太子不是胆子小,是太子府上不缺乐子,他虽然是不能出门,可家里什么都不缺,唱戏的,杂耍的,女人,样样尽有,何况还有这些个狐朋狗友偶尔偷偷去太子府陪他。 不过最近是玩腻了罢了,听说某家青楼里来了几个标志的,这才心痒难耐,想着出来玩一玩。 齐之远就会拍太子的马屁,他笑道,“太子哪里是胆小,是外头没有吸引他出来的东西罢了,只要有,他天天住在外面都能。” “之远了解我。”太子颇为不屑道,“当我真怕了那老头子,这天下之大,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么,不过是给他老人家点颜面罢了,省得外头老说我图谋不轨一心想篡位。” “就是,太子是谁,是将来的一国之君,早两天晚两天罢了,有必要图谋不轨吗,倒是有些人贪心不足,自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意图跟太子抢位置,这些人才叫一心篡位。” 几个公子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太子管迷幻汤,一路说说笑笑进了某青楼。 这家青楼在京城还不算有名,不过近来接连出了好几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所以忽然就火了起来,像京城里的这些贵公子,最爱赶这样的热闹,哪里有好的货色就一定要去瞧瞧玩玩,不然外面跟人说起来都没有颜面。 其实天下的姑娘好坏皆有个度,这些人什么样的没见过没想用过,再好能好了哪去,无非就是图个新鲜罢了。 楼上雅间里落座,齐之远招呼人上好酒,再把这里最有名的姑娘叫来,他们出手阔绰,店家惯会看人看事,立刻笑言相对,恨不得把这几个祖宗供奉起来。 “几位爷你们稍等,我这就去叫细眉姑娘过来。” 细眉是这两日才火起来的,前两日有个京城贵公子出大价钱请她进府上唱曲,如此一炮而红,这年头就是越有人抬价越显得货物值钱,你越值钱了他们看你越好,于是纷纷上门请细眉姑娘过府唱曲,那价钱已经抬到了天价。 这里的妈妈整天乐的合不拢嘴,昨天有个公子竟然出了五千两的高价,她本来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哪知道今日这几个公子出手就是八千两黄金,差点没把妈妈给砸晕了,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细眉啊,快收拾一下,今日可是大客,你得打起精神来,打扮得漂亮点听见没,我跟您说,今天伺候完了这一波,你要什么妈妈都给你!” 细眉心里有些个厌烦,不过面上还是客气答应了,整天伺候这么多人,她心里腻味的慌,可为了生存,为了能叫自己在这里的日子相对舒服些,她就只能如此。 穿戴好了上好了妆,正要出门,房间窗户里忽然窜进两个人来,她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 “姑娘你莫慌,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救你的。”来人正是齐大齐二,他俩来到姑娘身边,一左一右,防止她出什么幺蛾子。 细眉吓得不轻,好半晌才缓过来,“你,你们要做甚,我这里有一些钱,你们要是想要就拿去。” 把他俩当成入室大盗了,齐大把看起来不像个好人的齐二推到一边,自己解释说,“这样吧姑娘,我问你你是想一辈子在这里待着呢还是想脱身的,如果你想一辈子在这里没有出去的打算,咱就另说。” 谁还想一辈子在这里呢,细眉摇摇头,“我自然是想恢复自由身的,可我已经签了卖身契,就怕这里的妈妈不放过我,万一被她们抓回去,我还不如这样继续过日子呢。” “那没事!”齐二一开口把人姑娘吓了一激灵,齐二道,“只要姑娘配合我们,我保证让你恢复自由并且没人敢找你麻烦。” 细眉将信将疑,“你们是什么人?” “你甭管我们是什么人,肯定是不会害你的,实不相瞒,今日召见你的那几个都不是什么善茬,万一你被他们看上了,那很有可能这辈子也跑不了了,你可想好了。” 青楼是文人雅客来的地方,虽然不像妓院,但说到底她们都是下贱人,身不由己,若是被哪家公子看上了,只要钱给的多,妈妈照样会把他们卖了。若是命好,卖去大家族里当个妾,也算是后半生有了着落,可若是卖给一个喜新厌旧的,玩弄两天又弃了,那不如还在青楼里待着。 细眉想了想,那几个公子出手那样阔绰,肯定是极为富贵的人家,自来富贵人家不太平,谁知道他府上有几房妻妾呢,去了也不见得就有好日子。 于是她一咬牙,决定赌一把,正好有个公子特别喜欢她,老说要替她赎身,大不了最后去求他也罢。 “好,我听你们的。”细眉说。 “得嘞!”齐二忙去找衣裳,“劳烦姑娘找两身衣裳给我们穿。” “啊?”细眉吃惊,这两个要扮作女装?她大概是意识到了这两个要干什么,不由替他们捏一把汗,“你们俩这个身型,若是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何况我这里也没有你们能穿的衣裳啊。” “那无妨,只要能塞下就行。”齐大身量小,其实还好,他道,“姑娘先给我找一身,最好有蒙面的东西。” 细眉不敢耽误,忙给他们去找,不多时,齐大换好了一身,然后在脸上糊了几层粉,画了浓妆,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像个女人。 细眉不由笑起来,“别说,这位公子还挺俊的,盖上面巾不大被人看的出来。” 齐二就不行了,他生的人高马大,细眉最大的衣服套在他身上还短了半截,裙子里头露着里裤,别提多难看了,再者他面宽,化了妆的效果极其恐怖,要是盯着看两眼,还想吐隔夜饭。 “你可太难看了。”齐大笑话他,“我都不忍心看你。” “管他呢,老子也不是去选美。”齐二勾了个兰花指,恶心死人不偿命地说,“我就是要恶心死他们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几个公子等得不耐烦,“怎么还不来,你们这细眉姑娘会不会架子太大了?” “哎呦公子急甚,我们姑娘紧俏的很,自然累些,再说不得好好打扮才对得起公子们的眼么,稍等啊不着急,很快就来了。” 妈妈催促细眉快点出来,细眉隔着门应了一声,“哎,我这就来!” 不多时蒙着面的齐大从屋里出来,由于众人催促,丫头领着她就朝太子房间去,也没顾上细看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齐大被带进房间,太子几个打他进门就开始端详。 “这姑娘……看着好像挺粗壮啊?” “是吧,我还以为是我看的角度有问题,不过也还好,像是异域的一些女子,生的就是告壮,可也并不难看,反而别有一番滋味。” “这倒也是。”太子点头,“我府上就有一个,跟她差不多。” 这么一想,大家又对面罩后面的脸充满了期待,心里皆幻想着是个绝世美人。 “那还等什么,快叫他揭开真面目给我们瞧瞧啊。” 齐大举着个兰花指,磨磨蹭蹭地伸到面巾上,众人先是呼吸一窒,皆端详他那只粗壮的手,心说美人是不是受过什么苦,怎么手这样粗糙? 齐大虽然身材不算威猛,但好歹是常年练武的人,手肯定是粗糙的,这个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几个公子心里一坠一坠的,不由有点打鼓,就这样的手,根本亲不下去啊。 美人揭面巾的速度十分缓慢,急的大家恨不得上前替他揭开。磨蹭了半天,终于露出一点下巴,公子们呼吸又是一窒,心说这美人的下巴怎么有胡茬? 齐大的脸上糊了好几层粉,不过一个男人,再糊粉也遮不住,并且脸越白越显得胡茬黑,这绝对不是女子该有的! “不是,这姑娘真是美人?”公子们还是心存幻想的,尽管他们看到的一切都那么令人窒息。 “应该……看看再说吧,说不定真是个异域女子,有些女子也可能有胡子的。” 再露出的大红嘴唇倒是还正常,不大也不小,还挺饱满,公子们心里好容易松了那么点气,紧接着齐大忽然一下揭开了面巾,朝着几个公子疯狂眨巴眼。 几个公子当场吓直了眼——这他奶奶的是美女? 这大脸盘子都能跟男人媲美了吧? 这粗眉毛是画上去的? 这这这…… “人呢!”有个公子大叫起来,“来人,这也叫美女?耍谁玩呢这是!” 然而吼了半天也没见个人进来,那负责的妈妈早就被齐二敲晕了,外面的丫头们也晕了,根本没人应答。 “诸位公子~”齐大娇滴滴地说,“奴家给诸位唱个曲儿吧。” 几个公子们差点当场吐了。 这声音说他是女人都没人信! “你是什么人2!”齐之远指着齐大质问。 “我是细眉啊公子。”齐大说。 众人再次:“呕……” 这还没恶心完的,房间里又进来一个女子……不,穿着女人衣服的怪物。 要是刚才那位还勉强像个女人,这位就是个大马猴子,这个头比在坐的所有公子都高! “什么人!” 这人一进门就嘤嘤嘤,手里捏着个帕子捂着嘴,哭得别提多难看了,那嗓子简直就是掐着脖子的鸭,“你这个负心汉!你居然出来偷女人!” 齐二连哭带嚎地扑向齐之远,拽着他的裤腿大哭,“你个负心薄幸的东西,昨晚上还在奴家的床上说一辈子不离不弃的,这转眼就来青楼找别的女人,你对得起我吗你!” 齐之远简直活见了鬼,“你谁啊你!” “我是莹莹啊,你居然连我的名字都记不得了,你昨晚上在床上……” “谁跟你在床上了你谁啊你!”齐之远躲瘟疫一样超后退,“来人来人,把这疯子弄出去!” 齐二也不知道看了多少画本子,那公子小姐的风流韵事张口就来,活生生给编了一出公子小姐绝美的爱情故事。 几个公子本来还大惊失色恶心至极,听了齐之远的风流事,一个个笑到失控。 “哈哈哈,我的老天爷啊之远,没想到你还好这口呢?” “太……大公子你信吗,哈哈哈我怎么觉得跟做梦似的,之远居然偷偷找了这么个女人,哈哈哈笑死我了!” 太子也笑得不行,跟着挖苦齐之远,“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自己找的女人那就得受了啊,怎么能半路抛弃人家呢,我看要不干脆娶进门算了,回头我送你一份大礼怎么样?” “太子您别挖苦我了,这人我根本不认识!” “之远这就是你不对了,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可还行,你放心啊我们不笑话你,你私下里好这一口也没啥,好些人还好龙阳呢!” “是啊之远,咱们不笑话你,还有这位细眉姑娘,我看跟你相好长得也差不多,你要是喜欢这样的,我们买了送你如何?” 本来是一件惊悚的事,这下成了一个大笑话,公子们好久没找到这样的乐子了,笑得不能自已。 齐之远快要疯了简直,他拿脚踢齐二,“你个疯子给本子滚开,再纠缠信不信我要你的狗命!” 齐二被他一脚踹到地上,索性爬在地上哭,“呜呜呜你居然踢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要跳楼!” 齐之远心说你可快去跳吧。 齐二跑到二楼窗户前,推开窗户就对着楼下嚎,“我不活了!齐之远你负心薄幸找别的女人,你居然还要杀我,我不要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底下有路过的百姓听见有人要跳楼,纷纷驻足看热闹,他们抬头看着指指点点,“这是谁家的姑娘,齐之远又是谁?” “齐之远你们也不知道,他是祁阳王府的世子啊,风流成性哦!” “是吗,那这姑娘可怜了,肯定是被公子哥儿抛弃了呗。” “现在的这些公子可真是作孽啊,家里一堆莺莺燕燕不算,居然还出来找野女人,找了野女人还要来青楼,真是……” “我听说祁阳王府世子前段时间去齐大人家提亲了,哎呦,这下齐小姐得多可怜啊,还没过门就闹了这一出,以后过了门那能有消停日子吗?” “可不是么,这个世子都娶过一房夫人了,过门没两年就没了,又娶了人家寡妇姐姐,没几年也去了,唯一的儿子也没了,谁知道他是怎么虐待人家的,没准就是给活活气死的。” “啧啧,真是太可怜了!” 齐二站在窗户上作势要往下跳,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控诉齐之远如何如何薄幸,引来百姓的一致同情,大家纷纷指责齐之远不仁不义,齐之远都不敢下楼了! “来人来人,快把这个女人给我打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哎,你可别啊,你要把他打死了,你这名声就彻底毁了。”太子劝着,“我看不行你就忍忍吧,先带回家去,关上门再说呗。” 齐之远那个火就别提了,只想把齐二给活剐了。 “你给我闭嘴!”他吼着窗户上的齐二,“你想干什么到底!” “我要你娶我。”齐二哭得妆都花了,一回头活像个鬼,公子们吓得捂着心口,感觉晚上能做噩梦。 “我要你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说娶我!”齐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站着看热闹的齐二憋笑,差点没憋死。 “你要不娶我,我这就跳下去,带着你的孩子一起死!” “噗……哈哈哈——”公子们笑得东倒西歪,“老天爷啊之远你这可玩大了,居然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快让嫂子下来啊,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啊,我看你就认命吧,不是正好没了儿子么,这可不就是老天赏给你的,好歹叫人家生下来啊。” 齐之远气的脑壳疼,朝齐二吼,“你给我下来!” “之远你是改变主意了么,你要娶我了么?” 齐之远简直想吐隔夜饭,他估计以后会对女人有阴影的。 “娶娶娶,你快给我下来!” “啊太好了!祁阳王世子要娶我了啊!”齐二开心至极,对着窗下大叫道,“你们听见了吗,祁阳王世子说要娶我啦,我跟我的孩子终于有了依靠,你们替我感到开心吗?” 百姓们纷纷鼓掌齐声叫好。 “好样的姑娘!” “恭喜姑娘了,想不到平民姑娘也能嫁进王府啊!” “居然成功挤掉了齐家姑娘进了王府,太厉害了你!” 齐之远的脸直接黑了。 这他妈是谁派来黑他的! “来来来兄弟们,咱们凑份子吧。”公子们起哄架秧子,“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成亲吧,万一人家姑娘肚子大了可怎么好。” “就是,还能趁机跟皇上请命让太子出来啊。” 底下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恨不得叫他们原地拜堂成亲。 谢如清跟如环在对面茶楼上看热闹,笑得差点断气了。 “哈哈哈小姐我不行了哈哈哈——”如环笑得蹲在地上嚷嚷着肚子疼,“我感觉这笑话我能笑一辈子哈哈哈——” 谢如清也好久没找到这样的乐子了,笑得趴在桌上直不起腰,“我的天啊没想到齐二这么搞笑呢,我真是服了他了。” 看人闹的可不光她俩,这一片的茶楼酒楼窗户门口,都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一个个鼓掌叫好,那场面简直声势浩大。 齐之远躲在青楼里,根本出不去门,他觉得几辈子都老脸都丢尽了。 可恶混账,要让他知道这是谁干的,他一定灭了他全家! 热闹一直持续到傍晚大家才逐渐散去,齐二美滋滋地等着齐之远一起走,齐之远算是领教了这位的厉害,不敢再说什么刺激他,只好叫人备马车先回府。 齐之远忍着恶心跟齐二同乘一辆马车,看都不稀的看他一眼。 车行到半路的时候,齐二忽然说要去新华楼吃烤鸭,齐之远浑身都在抗拒,可就怕他又满世界哭,只好勉为其难下车,还打发车夫去吃饭。 齐二与齐之远一前一后下车,刚要进门前忽然尿急,他说道:“相公抱歉啊,我想如厕,您等我一等!” 齐之远嘴角抽搐,心累地摆摆手,“赶紧去!” 齐二拉着他走,“那你在巷子口等我啊,你走远了我害怕。” 齐之远简直不想活了,“你怎么那么多事!” “嘤嘤嘤,相公你又凶我!”齐二又要哭。 齐之远脑袋一下就大了,“行行行,我等你,你赶紧的!” 齐二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说实话齐之远真想把他丢在这里自己走人。可这死那女人那嘴太恶毒了,万一明天去全京城嚷嚷,他还要不要脸了。 只能憋着气等。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心说掉茅坑了? 齐二此时正跟齐大在茅房里,齐大捏着鼻子催促,“你倒是快点换啊,臭死人了。” 齐大说,“我哪知道这衣裳这么复杂啊,你嚷嚷屁,我还烦呢。” 这衣裳实在是难脱,齐二耐心都没了,一气之下直接把衣服给撕了,团成团丢进了茅坑。 “那个细眉姑娘安排好了吧?” “你放心吧,都安排好了。”齐大说,“我刚把她秘密送出了京城,保管青楼的人找不着她,送她去的地方我安排好了,谁也不敢带她走。” “那就行。” 此时天已经黑透,两人从茅房出来,手里拿着个大麻袋,一左一右靠近齐之远,齐之远等的不耐烦,心不在焉地没注意身后有人,然后世子大人就悲剧了。 “唔唔……”不等他大叫,嘴巴就被齐大给堵上了,齐大齐二拖着他进了无人的小巷子,倒也没打他,只是把他打晕了,然后扒光了衣服…… 侯府中人全然不知此事,因为齐之远经常夜不归宿在外面胡闹,一般都不跟家里打招呼,所以他不回来并没有过问,只王妃骂了一句不成体统,便没了后话,她正为着齐之远要娶亲的事高兴着。 “如清啊,彩礼可都备好了?”她问道。 谢如清摇头,“没呢姨母,齐家不是还没点头呢,再说齐大人刚去世,现在办喜事是不是不太合适?” 人家齐大人刚去世,按理说根本不应该这时候上门提亲,王妃的吃相已经挺难看了,毕竟大家谁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呢。上门提亲就提亲了,居然还这样着急办喜事,这不是叫人笑话么。 王妃就不大高兴了,“他们也没反对啊,这亲事多合适啊,他们有什么不同意的?再说了,齐大人是为国捐躯,这是祖上荣耀的事,也算不得是大丧吧,没瞧见齐家人得了多少好处呢。” 谢如清心中一阵反感,一句也不想多说了,点头应道,“是,我明日就准备。” 王妃这才满意地点头。 谢如清回房间的时候齐大齐二刚好回来,与谢如清交代一番,“夫人,都办妥了。” “嗯,辛苦你们了。”谢如清本来心情不好,一看见他俩又想起了今日街上的事,笑起来。 如环见了齐二哈哈笑,“完了完了,我现在已经不能正视齐二了,一看见他就想起他穿着花裙子蹲在窗户上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哈哈哈,你看他脸上的妆还没擦干净呢。” 齐二挽起兰花指,“怎么样小娘子,我可好看?” “呕……”一屋子人都吐了。 一脸粉还花了的样子,跟鬼差不多。 大家笑了一会儿,如环才道:“这样不碍事吧小姐,世子会不会出事啊?” 谢如清心中冷笑,“没事,世子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如环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一刻的小姐有点吓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二日一早,一个晨起讨生活的妇人发现了被扒光衣裳的齐之远,那夫人吓了一跳,心说这是谁家公子? 她一个妇人,不大好管这样的闲事,只好出去找一些汉子来帮忙,这一下,事情就传开了。 齐之远所在的地方正好距离一家妓院不远,他身边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负心薄幸,抛妻弃子这样的控诉。 “这不就是祁阳王府的世子么?”有人认出了齐之远。 “是啊,昨天还在青楼呢,不是说好的要娶人家姑娘么,那姑娘还有了他的孩子,这怎么立刻就变卦了?” “真是活该啊,风流成性抛妻弃子,这不遭报应了?” “啧啧……”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开始还想帮忙,后来集体看起了热闹,竟是无人肯上前。 齐之远终于醒了,他捂着脖子起来,先是感觉身上怪冷,下意识地去摸被子,结果什么也没有,便开口训斥:“来人,你们把被子给我拿哪去了!都怎么伺候的!水呢?” 大家集体哄笑,“哈哈哈还以为自己在家有人伺候呢。” 齐之远意识到不对猛地睁开眼,待看清眼前一切时,脑子一下就炸了,他怎么在这! 他衣服呢? 齐二道是还算良心,给他留了个底裤,没真光着屁股,不过这对于一个世家贵公子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了。 “滚滚滚!都看什么呢看,再看本少爷剜掉你们的眼睛!”齐之远大呵道。“快滚听到没有!” “哎呦,自己做了这样的事居然还恼羞成怒了你们说。”围观的人迫于威胁离开,但嘴里却没有齐之远一句好话。没一会儿就把祁阳王府世子爷的好事传开来。 “什么?”王妃接到消息后以为报信的人开玩笑,“你说世子在哪?” “回,回王妃,世子在妓院门口被人扒光了衣裳,现在正在县衙门里等着咱去接呢。” 齐之远想回府,无奈没有衣裳,只好趁着街上人不多的时候跑去县衙门求助,县衙门这才派人来祁阳王府报信。 王妃眼前一黑差点晕了,“怎么会这样!还不快点派人去接回来!” “是王妃。” 谢如清在一边听着,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痛快。 “真是胡闹!”王妃恨铁不成钢,气得不行,“胡闹也没个限度,平常他出去鬼混也就罢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出去鬼混还叫人……唉!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万一齐家姑娘知道了拒婚可如何是好!” “姨母您先别急,等世子回来问问到底是什么事再说。” 齐之远现在只剩了羞愤跟恼怒,如果有可能,他肯定杀光今天街上看见他的所有人,还有昨天那两个死女人……不,有可能是男人。 他愤怒之中终于想明白了,昨天那事蹊跷,肯定是有人安排的,那两个也不是什么女人,十有八九是男人假扮的,肯定是他们扒光了他的衣服! 可恨可恨! 齐之远愤怒至极,他立刻安排县衙的人去查封那家青楼,要求他们交出细眉,县衙人不敢不听,便派人去青楼闹事,谁知道这一下捅了篓子。 这青楼背靠朝中某一品大员,后台十分的硬,小小的县衙门上门闹事,非但没有闹成,还被青楼的打手们一起打了出来。 这下事情就闹大了,县衙门里有个祁阳王世子坐镇撑腰,青楼有一品大员,双方谁也不饶谁,这事就闹去了大理寺。大理寺不敢招惹这两方的人,事情直接报给了皇上。 皇上此时正为太子的事生气呢,太子昨天偷偷出门玩闹,哪知道运气不好,皇上忽然召见他,这一来就惨了,太子不在府上,很明显就是偷偷出去了。 皇上勃然大怒,说等太子回来立刻来见他,哪知道太子晚上居然一夜没回太子府,不知道在哪鬼混一夜,这一来皇上差点气死。 一直到方才,太子才回太子府,匆忙换身衣服进了宫。从跪在大殿上开始,皇上的骂声就没停下。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你一个太子居然夜宿青楼,你也不怕天下人耻笑!”皇上七窍生烟,大殿的宝座差点被他一脚踢下去,“朕禁锢你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反省,上次怎么吃女人的亏不记得了了?不懂什么叫色字头上一把刀么,不要试图把女子都当成是玩物,你玩弄别人,就有可能被别人玩弄这个道理还要朕教你?” “将来你若即位,下面人给你送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岂不是被他们吃的死死的?小心你小命都玩没了!” “再说现在什么时候,北疆战事告急,你身为太子居然只知道吃喝玩乐?你要百姓们怎么看你,你还要不要民心了!” “父皇我错了。”太子跪地求饶,“希望父皇网开一面,我再也没有下次了,我这就回去写悔过书,这就回去继续受罚,我保证不会再擅自出门了。” “你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你惯会阳奉阴违,朕面前是一套,回去又是一套,你面壁思过无非是在府里跟你那些莺莺燕燕们吃喝玩乐,国难当前,你却只知道享乐,明日起给朕滚回朝堂上来,大事办不成,你去给朕守城门!” 太子一听这话震惊了,他一个堂堂皇子,居然叫他去守城门? “父皇您开什么玩笑呢?” “朕还有功夫跟你开玩笑?”皇上走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骂,“现在朝局都紧张成什么样了,朕还游闲心跟你开玩笑?你享乐的时候可知道番邦王子已经进偷偷京了?你可知道那番邦王子都能在宫中来去自由了?你可知道人家进京一趟又没事人似的出了城?我们天朝的脸都让人踩在脚下了!” 太子偏头躲了一下,没敢抬头,只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番邦王子能进京城,肯定是有内鬼,父皇还是查查这满朝朝臣还有身边人的好。” 皇上一愣,“你这是在暗指谁呢?” 帝王的直觉以及疑心让他忽然心生警惕,太子这阴阳怪气的,好像是在暗指谁,或者说他知道是谁,再或者说,暗干脆就是他暗中操控的。 太子自知自己不该说这话,立刻转口道:“我就是这么一说,父皇您小心身边人就是。” 皇上眯起眼,“我身边人可包括你,你最好别叫朕失望!” 太子诺诺点头,“那父皇,我去城门几天啊?”他可受不了太久。 “哼!”父皇哼了他一脸,“还几天?什么时候北疆战事了了再说,你不是说朝臣有内奸么,你就负责给朕揪内奸!” 太子的脸直接绿了,正待反驳,外面报信的人就来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皇上一听是祁阳王世子被人扒光来衣裳丢妓院门口,顿时觉得老脸都丢尽了,祁阳王虽然不是皇亲国戚,可也是王侯将相,代表的都是皇家权贵的脸,何况这事还是因为昨天太子跟一帮纨绔子弟逛青楼有关,不知道的,还不定以为皇家多么不堪呢。 何况如今还是国难当头,前线危机,后方却只知道吃喝玩乐,这像什么样子! “你们一个两个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皇上脸色铁青,一脚踹倒了太子,“朕看你们也不必要读书了,从今天起,你们全部给朕去巡街,一天巡至少六个时辰,巡完了街也不准歇着,统统给朕去操练场操练,士兵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一刻也不准歇着!” 太子趴在地上,脸都没人色了,他怀疑皇上是疯了,这是人干的事么?叫他们这些身娇肉贵的人去巡街操练? 有个九皇子在前面比对着,皇上越发看这些没用的玩意儿不顺眼,恨不得把他们都派去前线打仗,死了也比在眼皮子底下惹是生非强! “来人,给朕拟诏书!” 李公公麻溜儿进来,另外还有一个执笔太监,李公公道:“皇上您有什么旨意尽管说,我们听着呢。” “传朕的诏令,京城所有的青楼妓院全部关门歇业,今日闹事的那一家给朕查封,是哪个一品大员的财产叫他来见朕!太子跟祁阳王世子每人写一份检讨,不得少于千字!” 皇上还把惩处太子跟诸位公子的诏令一并发下,一时间,京城所有的公子如遭雷劈,一个个的恨不得立刻去死。 齐之远受了奇耻大辱刚刚回府,本以为事情这算是过去了,谁成想皇上能下这样一份诏书,险些当场撅过去。 “皇上搞什么鬼?”传信的宫人一离开,齐之远把诏书丢在地上,还上去踩了几脚,“居然让我们去巡城?这是想丢尽了贵族的脸吗?” “你当你的脸还在呢!”祁阳王拿着家法进来,直接给了齐之远一棍子,“你自己丢脸事小,我们王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怎么没冻死在外头呢!” “父亲,您是巴不得我死是吧!”齐之远火气上来了,跟祁阳王也照样吵,“老子反正已经没脸了,你打死我好了,有种打死我啊,反正你也不缺儿子,少我一个不算少!” 祁阳王暴怒,气得下了死手,结果这回齐之远居然反抗了,他一把抓住祁阳王的手,阻止他的鞭子下落,还差点把祁阳王给推倒了。 “你个逆子!”祁阳王气得直哆嗦,根本不敢相信齐之远会还手。 这俩父子的武力值一点也不相当,祁阳王年轻的时候可是上过战场的,比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儿子强多了,不过现在一个身强力壮一个英雄迟暮,这么一平衡,倒也能勉强过两招。 不过很快,齐之远在他亲爹手里就占不着什么便宜了,开始仗着自己年轻反抗了几招,却很快就被亲爹给制服帖了,王爷那棍子砸下来,砸的世子爷嗷嗷叫。 最后齐之远又被打了个半死,在床上趴了一夜没敢翻身,可怜第二天还要奉命巡街,简直要了少爷的老命。 王妃这次也没敢替他说话,虽然心里心疼,可也实在是气他不争气,刚刚以为他要老实娶亲了,没想到又闹了这么个幺蛾子,这下哪家的姑娘还敢嫁呢? 哪知道怕什么来什么,齐之远刚刚出去巡街,齐宛如就亲自登门拒婚了。 说来齐宛如以前是断然干不出这种事的,可受了谢如清的影响,她渐渐懂得为自己争取,父亲不在,母亲悲伤过度,她怎么还能让母亲为自己操心,这是她自己的婚事,她亲自上门拒绝也没什么不对。 “见过王妃。”齐宛如客客气气给王妃行礼。 “是宛如啊,你怎么过来了?”王妃越看人家越喜欢,还想着是不是姑娘听说了之远的事上门安慰的,“可是想见一见之远?” “不是的王妃。”齐宛如摇头,“我今日来见您就够了,我是来拒婚的。” “你说什么?”王妃怀疑自己听错了,“拒婚?” 这俩人其实连婚约也没有,齐家人更是还没点头,也没有下聘礼,说起来什么也不是。 所谓拒婚也不过就是我没看上你儿子,你们别再上门骚扰这样简单,远远跟婚事扯不上边。 王妃吃惊不已,她根本没想过齐家人居然能拒婚,他们堂堂祁阳王府,多少人想嫁都进不来的,他们一个小小的齐家,居然还看不上? “可是因为你父亲的缘故?若是你不想早早成亲,咱婚期延迟也罢,不着急的,我们也是怕你这样好的姑娘被人早早抢了去,这才在齐大人丧事期间上门求亲的,你可千万别多想。”王妃道。 “谢王妃厚爱。”齐宛如低头道,“与这些事无关,我并不喜欢贵府世子,我觉得我们并不相配,我一点也不奢望权贵之家,只想找个普通人家的夫君安稳一生,,还望王妃体谅。” 人家姑娘这拒绝的话也是再清楚不过了,直截了当说明她看不上齐之远还有祁阳王府。王妃这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被谁这样瞧不上过。 “也罢,既然齐姑娘你另有打算,我也不好勉强。”自尊心促使她不可能勉强,人家不乐意就只好作罢,只是难免心里有落差,毕竟求娶的心态是高高在上,被拒绝的时候就是求而不得,越发心有不甘。 可再不甘也没用,到手的好亲事就这样没了。 齐宛如自王妃处出来,转而去了大房找谢如清。 “姑娘,宛如姑娘来了。”如环在外道。 “快叫他进来!”谢如清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迎接齐宛如,“你今日过来可是拒婚的?” “还是姐姐了解我,”齐宛如被谢如清拉着坐下,笑说,“我已经拒婚了,要来谢谢姐姐救命之恩。” “你这话就严重了,”谢如清替她高兴,“这是你自己战胜了自己,自己给自己争取了以后的幸福,与我又何干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是姐姐给了我抗争的信心啊。”齐宛如不知道谢如清到底做了什么,不过齐之远的事她听说后,第一反应就是谢如清做的,只觉得大快人心,也羡慕谢如清懂得反抗,若是换成她,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 可现在她浑身充满了力量,人生有什么不可以呢,横竖要靠自己争取的,亲事不喜欢就拒绝,没有理由委曲求全。 “这些天我也想通了,哪怕因此坏了名声一辈子没办法嫁人,也坚决不屈从,总之我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若是没有你,我无法重生的。” 是啊,重生,她是因为真的死了一次,才真正重生,宛如也算是经历了一次生死吧,想明白了活清楚了,重生的人真的宛如新生。 “你想清楚了比什么都重要。”谢如清真心高兴,“今后的你可有什么打算?” 齐宛如道:“先把父亲的丧事办完,然后陪着母亲好好过日子,还有弟弟,希望他早日成才,父亲走了,我要支撑起这个家来,其余的事我没多想,婚事也不强求,顺其自然吧。” 人的差距就是这样大,齐宛如看开了,王妃却看不开,她非要给齐之远说一门亲事才算,哪怕齐之远现在的名声已经臭遍了全京城,依然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应该期盼嫁给他,毕竟他事祁阳王世子。 齐家姑娘不成,她又辗转叫人去那个四品大员家求亲。然而没想道的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居然也拒绝了王府的提亲。 王妃险些以为自己聋了,“你们说什么,他一个四品官居然拒绝王府的提亲?” “王,王妃,是这样说的,说是自家的姑娘配不上咱们王府世子。”回报的侍女道。 一个这样说两个还这样说,那就不是配不上,那是嫌弃,这年头没有人嫌自己配不上的,何况人家都求取上门了,还说配不上,那就明摆着是找理由了。 王妃终于意识到自己家的风水出了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齐之远现在正受罚,又刚刚出了丑事,但凡要脸的人家都不会这时候答应提亲的,王妃也是操之过急,可现在,越是人家不答应,她越着急想娶一个媳妇回来自己给自己抬脸,几乎是要魔怔了。 “小姐你不知道,王妃最近跟疯了一样四处找媒人给世子说亲呢,结果您猜怎么的,一个都没有!”如环跟谢如清聊八卦,“哦,倒是有一个,只不过您猜那人是谁,是个商人暴发户家的姑娘,那人说只要世子肯娶,他们嫁妆富可敌国!” 谢如清笑出了声,王妃真是病急乱投医,香的臭的都不嫌弃了。 “好在王妃没真糊涂到家,没同意,不然我才王爷能把她休了。”如环笑道。 “这话出去可不好乱讲。”谢如清提醒道。 “我知道的姑娘,这不是跟您讲么,我真是第一次见王妃这样,实在太搞笑了。” 说完了笑,谢如清照例问道,“今日可有信?” 如环:“应该有吧,青山昨日说今天应该差不多了,我去问问。” 齐晏之每天都会写信,他有专门的送信渠道,所以送信时间很快,基本每天都能收到信,哪怕他在路上的时候也会给她写信,从出京城第一天就写。 齐晏之有事并不瞒着她,第一天在京城外出事的事情也详尽地告诉了她,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叫她不必担心。 谢如清想了想那件事,怀疑是太子或者姚贵妃搞的鬼,那几个货朗被尽数送去了大理寺问审,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恐怕是有人压着。 她得想尽办法把此事捅到皇上那里去,可是要怎么办她还没想好。 没一会儿如环就拿了信进来,“姑娘,姑爷的信!” 谢如清的心情立刻好了,每天只要看见他的信,她所有的愁闷还有焦虑都会好。 “我看看。” 今天的信有点长,齐晏之写了好多北疆风景,还说他是偷偷看的偷偷写的,笔毕竟大家都在积极抗战,没有谁有闲心关心风景。 还写了战事吃紧,他可能是把她当成了部署战局的听众,他想到什么方案都会告诉她,不过并不全面,只是闲聊,偶尔谢如清也会给点意见,他说给了他很大的灵感。 没有太多的风花雪月,只在最后加一句想她之类的,可这信却比情书还打动谢如清,她最怕他粉饰太平,每天只报喜不报忧,他事无巨细地讲实情,她心里反而更加放心。 一封信反复读来读去,齐码要读三四遍才会收起来,然后她又再继续考虑如何能撬开大理寺那帮货郎的嘴。 她许久没进宫,这日刚好去余家看老祖宗,老祖宗正要进宫见皇上,于是她就自告奋勇陪着。 “老祖宗,您这会儿进宫做甚?”谢如清挺奇怪的,按说老祖宗这个身份,轻易不需要进宫的,宫中没有正牌皇后,其她妃嫔的身份不够,见了面谁跟谁行礼都不太是个事。 唯有皇上,不过这几年,除了有特别重大的事情,老祖宗已经不进宫了,皇上也不会闲的没事把个老祖宗请进宫。 所以肯定是有什么缘故的。 老祖宗今日着了正装,表情严肃,看着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 “你别问,随我去就是。” “是。”谢如清便不再问了。 路上老祖宗问她齐晏之的情况,谢如清同她说齐晏之经常来信,说去北疆已经交过一战了,打了个小胜仗,目前正乘胜追击,想把丢失的北疆大营抢回来。 “好,好,好。”老祖宗连说了三个好,“没想到晏之倒是个有出息的,他腿脚不好,能去北疆战场已然不容易了,实在超出我的预料。” 谢如清心里也高兴,老祖宗当初不看好齐晏之,现在开始对他肯定,这让谢如清心里生出了一种荣耀感。 “我也不求别的,”她说,“我只希望他平安回来就好。” 老祖宗道:“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夫君上了战场,身为家眷要有牺牲自我的意识才行。” “我知道。”谢如清点头。 这种事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可是进了战场身不由己,老祖宗是这样过来,当年她的夫君就是死在了战场上,整个余家,全靠老祖宗一个人撑起来。 谢如清想,如果换做她,她恐怕是没有这个魄力的,她自己都不想活了,还有什么精力去撑起个家呢。 进宫后,皇上亲自见了老祖宗。 “余老太君今日进宫可是有甚事?”皇上问。 老祖宗给皇上行礼,皇上免她礼数,“快别这样,有话您直说就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 “皇上,我余家愿为国效劳,恳请皇上派我余家男儿上战场!” 余家最近备受冷落,也不是备受冷落吧,只是有关战事的事都没他家什么事,原本余家是最有资格上战场的,一个武将世家,如果没了用武之地,那岂非家族耻辱? 皇上有些一言难尽,“余老太君,余家世代忠良,朕是知道的,只是目前需要余将军坐镇京城罢了,并非不用,至于余家其他儿郎,有需要朕一定会派他们去,您莫要多想。” “可是北疆告急,京城告急,皇上为何不派兵?若不此时派兵镇守鼓舞军心民心,那将来仗要如何打?” 皇上的脸色沉了下来,从战事防御方面说,老太君是懂的,她说的也没错,如今举国人心惶惶,哪怕派了九皇子去前线,大家也是疑心重重,怀疑皇上在胡闹。但他不知道怎么跟老太君解释,难道说因为你们家都是太子党么,这话他能跟齐晏之说,却不能对余家人说,说了今后如果要用余家的时候又怎么说,这是打皇上自己的脸。 “老太君,朕自有安排,余家儿郎个个都是朝廷的希望,轻易不能牺牲,好刀要留在关键时候出鞘,像是余俊,这孩子一直守在朕的身边,这就是为朕效力,为国家效力,不是非要上战场才使得。” 谢如清听出了皇上话里话外的推脱之意,知道这是皇上忌惮余家不好明说,老太君一心为国家,却不知道出了一干心怀叵测的子孙,这时候如果把兵权交给他们,估计太子明天就能反了。 “老祖宗,您有所不知。”谢如清当着皇上的面说,“近来有番邦人混进京城,多番阻拦朝廷派兵,晏之告诉我他们刚出京城就险些着了道,可见京城内外才是最危险的,余将军身负国家重任,留在京城是为稳定民心。” 皇上看向齐晏之这个媳妇,心说没想到这妇人还挺懂事,平日看着挺娴静的,其实嘴跟他夫君一样巧。 “晏之媳妇说的是,”皇上顺着他的话说,“这几日朕忙,也没顾上过问他们遇袭的事,来人,把大理寺卿叫来。” 皇上过问起了正事,老太君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说了几句便告退了。 谢如清那句话,倒是提醒了皇上,番邦中的人已经不在京城,可跟他们勾结的人还在,说不定能通过这件事勾出来。 “皇上,大理寺卿来了。”李公公道。 “进。” 大理寺卿刘大人战战兢兢进来,给皇上行礼,“臣叩见皇上。” 大理寺卿很少单独被皇上召见,冷不丁被叫了来,心里非常忐忑。 皇上扫了他一眼,问道:“刺杀九皇子的那些人可审了?” 大理寺卿一愣,何止是没审,那几个货郎到现在他还没见过呢,刚被送进来就接到了上面的指令,说是这些人审不得,上面有令,谁敢不从呢。 “回,回皇上,不是说您亲自审问么?”大理寺卿动了个心眼,故意说这样说。 “谁告诉你朕要亲自审问的?”皇上愣了,谁还敢不要脑袋假传圣旨不成? “是这样的皇上,那些意图阻拦九皇子跟庆阳侯的贼人被送进大理寺后,臣本来想即刻审问,谁知道当天臣就接到上面通知,说是这些犯人干系重大不得轻易审问,臣就想着是不是要皇上亲自审问的,故而臣就没敢再过问此事。” “你以为的?”皇上心说他的臣子脑子都不好使?“你凭什么以为啊,哪个上面通知你不能审的?” “臣,臣也不知道,就是一个宫人模样的人来通知的。”大理寺卿道。 “宫人?”皇上更吃惊了。“什么样的宫人,可是假冒?” “这个臣就不知道了,臣拢共也没见过几个宫人,以为是皇上您身边的呢。”这大理寺卿半真半假地说瞎话,一时间倒也分不清真假。 上面的人当然不能供出来,否则他自己的小命也难保,只能模棱两可地拉一个宫人出来挡罪。 皇上可是彻底怒了,如果传话的人真是个宫人,证明宫里有人背着他干政!若是假冒的,那心思可就更歹毒了,并且很难查得到,查不到就任由这人在背后搞花样。 皇上不禁又想起了在北苑猎场的刺客,最后也没找到,指向的也是身边的内鬼,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那就证明真的有人在搞鬼。 所以搞鬼的人是谁? 姚贵妃?太子?还是其他嫔妃? “你可记得那人的长相?”皇上问。 “好像是记得一点。”大理寺卿编瞎话道,“不知道皇上有何意啊,臣记性不大好,只记得他是个年纪不大的,长得一般人,且臣但是并不敢直视,故而只有个大致轮廓。” “若其再站在你面前,你可能认出来? ”臣……也许可以试试。“大理寺卿顺着答道。 “那你把那人的一些特征告诉朕,朕这就派人去叫人。” 大理寺卿冷汗都下来了,他实在没想到皇上会真的叫他认人,这可要了命了,别说没有,就是有也认不出来的,可又不好反驳,只好同意。 皇上便叫了宫里跟他描述差不多的那些宫人来,一一派好站在大殿,等着大理寺卿辨别。 大理寺吞咽口水,感觉这事不太妙。 他瞅了瞅大殿上这些依着他说的特征找来的人,一个都不认识,随便指一个吧不好,不指出来吧好像显得自己撒谎一样。 他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找人,找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屁,皇上不由皱眉,难道不在这些人当中? 若不在的话可就不大好办了,证明传话的人不在这其中,那真是大海捞针,根本找不着。 “可在其中?”皇上催促道。 “皇,皇上,好像不在。”大理寺卿吱唔道。 皇上摆摆手,没好气,“都给朕下去!” 宫人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地走了。大理寺卿刚要溜,又被皇上叫回来,“你把那些货郎给押送到宫中天牢,朕要亲自审问!” “是,是!”大理寺卿终于解脱,擦着汗下去了。 原以为烫手的山芋终于丢了,没想到押送的路上又出了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从大理寺卿到皇宫,就这短短的路程居然遇上了劫囚之人,这几个货郎本身也身怀绝技,一旦有人缠斗住了押送的侍卫,他们就趁机挣脱了束缚,竟然内外夹击把押送的侍卫都给打死了。 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简直不敢置信,“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是什么人干的?京城里巡城吏都是死的不成?” 巡城吏不是死的,但也比死的有用没多少,毕竟都是些身娇肉贵公子,遇上危险自己没跑就不错了,还管得了犯人? “皇上,您先息怒,已经封锁京城全城搜捕了,这些人跑不掉的。” “封锁京城就跑不掉了?那些番邦人是怎么跑的?”皇上对臣下这些人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是一群废物那都是好听了。 “命令看管城门的人严加看守日夜不得松懈,看管人数调至平日三倍,一个苍蝇也不准给朕放出去!” “是,皇上。” 这可要了底下人的命,看管城门的人里头还有太子呢,自从太子去看管城门,那城门处几乎就成了另一个太子府。吃的喝的样样都要备着,太子站累了还要找个软椅坐着,坐累了还要人捶腿捶腰,都伺候巴结他去了,哪里还有谁有心思看城门。 再者太子有太子的规矩,皇上下令过来不好使,若太子突发奇想要这样那样,大家也都要听着。 比如这看管人数的问题,皇上要多三倍,太子就说了:“大家平日都够辛苦了,加三倍是个什么概念,那几乎就等于所有的人一起上,连个交接的人都没有,岂非要把人累死?这样也不利于防卫是吧,疲劳战要不得,我看就比平常多三五个吧,大家一天交接三次,保证所有人都能好好休息。” 太子虽然是太子,但过来也就是当个城门吏,任务就是看城门,这位只在城门口站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干不下去了,这根本不是人干的事。所以太子大人十分能以己度人,私下命令城门校尉把每天轮班次数调到了四次。 所以皇上下令后,他还是给了面子,又给调回了三次。 “太子说的是,太子体恤咱们下面的人,是咱们的福气,自然一切听瓶太子安排。” 不说别的,太子拉拢人心这方面十分在行,他一个人享受不假,也是实实在在给人带来了好处的。 于是,城门看守还跟以前一样。并且自从太子来了,大家做事更加懒散,上行下效,渴了也要沏壶茶,饿了也要吃点,反正附近就是街市,吃的喝的应有尽有,他们仗着身份白吃白喝,百姓们简直苦不堪言。 就这尸位素餐的劲儿,别说几个大活人了,苍蝇也拦不住。 全城搜捕了好几天,愣是连个货郎的影子都没看见。皇上又大发雷霆,把太子找了来。 太子没以为几个货郎这样干系重大,直到皇上说有可能是勾结番邦的人干的,太子才明白自己险些丧失了一个大好机会。 安排四公主跟了番邦人的就是太子,为的就是陷害姚贵妃跟三皇子。当然,他那时候还不知道番邦人里有他们族王子,此时也十分后悔没把那帮人拿下,这样没准儿能立功。 谁知道皇上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到现在也没查出来姚贵妃有嫌疑,若是能趁着货郎一事把姚贵妃给揪出来,倒也算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可惜他早没能知道这事,也不知道那些货郎到底还在不在京城,若是不在了,是不是可以找几个人来顶罪? “父皇,您呢放心,儿臣定然尽心尽力把那些人给揪出来,好早日安您的心。” 皇上没好气,“你倒是说说,几天能揪出来?” “儿臣一定在三日之内完成任务!”太子决心道,“若是完不成,儿臣甘愿受罚!” 皇上心累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按说这样全程逮捕,早应该找到了,找不到要么是已经跑了,要么是有人藏起来了,皇上根本没抱希望太子能找到。 然而三日后,太子居然真的找到了。 根据太子所言,他连夜审问,才至这些人自己招供,他们就是那日劫囚的人,至于囚去了哪,他们说是已经被灭口了。 “灭口了?”皇上吃惊,其实也不无可能的,全城封闭找不到,如果不是跑了,倒是很有可能被操控者灭口。 真是细思极恐,这些人下手未免也太快了,他刚刚传唤就被劫囚,刚刚要把全城封堵找人,结果就被灭了口,这明摆着是心虚有猫腻, 操控者是谁呢,皇上有些后怕,可以肯定这人就在身边,可是又判断不出到底是谁。 “再审!”皇上命令道,“务必要让他们招供,千万不能打死了!” “是,父皇!”太子拿着鸡毛当令箭,又下去装模作样审问了。 第二天一早,又有了消息,太子说这些人已经招供,还把认罪书给了皇上看。 皇上一看差点没撅过去,这上面写的不是别人,正是四公主的奶娘刘妈妈,并且详细写明了交易地点交易内容,说要他们务必在路上斩杀九皇子跟庆阳侯。 斩杀九皇子跟庆阳侯这句话刺激了皇上,皇上大发雷霆,即刻命人把姚贵妃以及刘嬷嬷叫了来。 姚贵妃吃惊道:“皇上何出此言?臣妾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皇上把供词甩给他,“你自己看!” 姚贵妃心里七上八下的,安排人去阻拦九皇子跟庆阳侯的的确是她,安排人去劫囚的也还是她,可那些人早都灭口了,怎么可能会被抓住然后招供呢? “皇上,这有人污蔑!”姚贵妃当然不能认,“臣妾怎么可能勾结番邦,臣妾在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有机会接触呢?” “你没有,你身边的人你难道也没有?”皇上看向刘嬷嬷,“四公主的事怎么说,到底是她不慎遇上的,还是你们安排她遇上的?” 刘嬷嬷吓得浑身哆嗦,“皇上,公主是我一手带大的,亲如亲生女儿,怎么可能把她送到番邦去,您这样未免叫老奴寒心!” “那这供词是见了鬼了?”皇上已经不知道怎么发怒了,根本怒不起来,“你们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要如何解释,姚贵妃确认所有的人都灭口了,可这话不能说啊,哪怕她跟那些所谓的证人对峙,也不可能说你们都是假的,她根本没证据证明人家是假冒的。 “臣妾要跟他们对峙!”姚贵妃只好如此。“若是遭人污蔑,臣妾宁愿一死!” 第一百四十章 宫里这边乌烟瘴气的一团麻,祁阳王府也没好到哪去,基本等于鸡飞狗跳,因为齐之远又带回了一个女人,并声称非她不娶。 这姑娘是个平民,长得倒是凑合,就是这姑娘看着一股寒酸样,看着还没有王府里的丫头大气。王妃端详了一阵,寻思着一个不出众的平民姑娘能被世子看中,是不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然而看了半天,越看越小家子气,哪怕她现在渴望一个儿媳妇都感觉有点接受不了。 “这是哪里认识的姑娘?”王妃私下问齐之远,怀疑他又哪根筋搭错了,以前往家带狐媚子,现在往家带上不得台面的穷酸姑娘,这审美简直一天不如一天。 齐之远最近天天巡街操练,人看着黑了不少,行为举止不知道是不是受粗人影响,也粗鄙了些,他往椅子上一座,腿翘在椅子扶手上,“街上认识的呗,我现在的活动范围,只允许我接触这样的姑娘,您可别嫌弃,不过她人挺安分的,也听话,比那些个只想着从我身上捞好处的女人强多了。” 要是从这方面说,倒是也不错,找个本分听话的姑娘回来,别的不说,至少能家门清净安宁。可这样的姑娘问题也太多了,最致命的问题是拿不出手啊,这将来可是要当王妃的,就这样小家子气的女子那得多丢人啊。 王妃这么麻痹自己也说不过去,一想到哪天皇家宴席上,自己领着这么一个姑娘进宫,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要是实在喜欢,就先收在屋里好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咱这样的人家娶妻可不光看人品,起码家事上要说得过去啊,哪怕她是个商户女也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你说是不是?”王妃苦口婆心,她现在十分的后悔,当初还不如答应那个商户女呢。 “又跟我玩这套?”齐之远哼笑,“要么嫌我不知安定,不让我往家带女人,要么逼着我续弦,我现在不随便带女人了,找一个安分的回来过日子,你们又看不上眼,您到底要我干嘛?” “不是……”王妃一个头两个大,无论如何她看不上这个女子,可偏偏她确实不占理,让人家续弦,人家看上了一个还不同意,这可怎么说。 “别不是了母亲,您还没看透吗,门当户对的女子人家看不上咱啊,看不上就看不上喽,我也没有强求的意思,反正娶不娶我都无所谓,我又不缺女人。” 这话可不是么,京城的大户人家的适龄姑娘,王妃能求的都求了,可无奈一个没有啊。 “她家还有什么人么,你了解人家么?”王妃问。 “不知道,只听说她家里有个弟弟,父母好像身体不大大好,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王妃一听又不乐意了,这样的人家就是那等子穷亲戚,以后少不得是要接济,不是接济不起,只是单纯的不像个样子,像是救济了一户困难户一样,闹心。 齐之远倒是挺无所谓,“知道您看不上这样的,可贵族女子也不尽是好处啊,我最近在平民里头混,觉得一般人家的姑娘也挺好的,至少人家不娇气,娶一个女人回来我还要迁就她,累不累,再说了,平民家的姑娘好生养,您不就是求孙子么。” 王妃想想也是,那姑娘确实一副好生养的样子,只要她能给齐之远生下几个儿子来,寒碜点就寒碜点,大不了日后再慢慢教呗,说不定教一教打扮一下,也能拿得出手。 王妃心里稍微松动了点,不过她仍然不想这样着急,至少要留在家里先调教一阵子再说,也说不定过几天齐之远自己就玩腻了不要了,或者找到了更合适的也说不定呢。 “等你父亲回来看看怎么说吧。”王妃没有松口,只说看看王爷的意思,搬出王爷来,齐之远也没话讲。 “行吧,随你们,人我就先留下了。” “哎,不能留你屋里。”王妃急道,“你若是当她个小妾我就不管你了,若是正经要娶的还是先放在别的院子好。” “随您便吧。”齐之远无所谓,反正只要在王府,在哪个屋齐之远都找照样可以夜宿。 这女孩子就这样住了下来。 谢如清是在第二天见到了这个姑娘,姑娘名叫慧心,在王妃跟前低眉顺眼的,人也瘦,还没有小柳大气,确实有点不大像个样子。 “这是府上大少奶奶。”王妃给慧心介绍谢如清,“目前家里是她管家,以后你有事都找她。” 就服气王妃这个甩手掌柜的样子,她不想管的事都要推给谢如清。 “见过大少奶奶。”慧心给谢如清行礼。 “快别客气。”谢如清笑道,“你若是有哪里不方便的,尽管与我说。” “倒也没不方便的。”慧心道,“就是我出来了,有点担心家里的父母兄弟,想回去看看。” 谢如清心里一愣,觉得这姑娘还挺有心眼的,现在这个样子王妃肯定不能放她回去,那就意味着要妥善安排她的家人,少不得要置办一处宅子,再派几个人去照应着,横不能接回王府来。 上来就提自己的父母,看起来好像人之常情,可细品品这里头并不单纯,除非这姑娘是真不懂事,一心挂念着家里。但如果是真挂念的,她应该说她要回去住着才对,这姑娘只字不提要走的事,只说挂念,可就是不简单了。 谢如清心里拐了几道弯,面上不显露,只是答应她会妥善照顾。 后来她派人出去一打听,才知道慧心的父母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前几年还一心把她卖了,嫌弃她是个拖油瓶,这一听说自己闺女傍上了王府世子,态度立刻大转弯,成天上街嚷嚷着自家女婿是堂堂世子。 这还不算,短短几天,听闻她爹就欠了一屁股赌债,去赌场也是打着王府世子的名号,说输了有女婿给,还出去借了高利贷,也说是要女婿还,总之闹的不像样子。 人家要帐的找到王府头上,谢如清跟王妃说明此事,王妃气得够呛,直说要把慧心撵出去,这样的姑娘王府消受不起。 第一百四十一章 等齐之远回来,王妃又唠叨他一通,说他识人不清,“你找回来的都是些什么女子,上门才几天,居然欠下了几千两!就这样的谁家能养得起,他要是回头给你欠几十万两,你难道还倾家荡产给他还?” 齐之远也没想到,因为有方慧掏空家产的事在先,他就听不得人借高利贷,一听这话也火了,“供他们吃穿养病可以,谁同意帮他还赌债了,没门,告诉嫂子这钱不给!” “你说不给就不给啊?”王妃气不打一出来,“你也不想想,他打着咱们王府的名号出去为非作歹,骗吃骗喝,账迟早要算到咱们头上的,慧心她爹没钱还,人家横不能把他打死,打死了不如上王府要,要上门了你能不给?就算不给,咱王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王府再家大业大,也禁不住这样拖累,一年欠个万八千两的,再有钱也垮了。 齐之远没招,他这辈子唯一会的解决方式就是花钱买清净,不花钱了他哪里知道怎么办。 “横竖是不给!”齐之远撂下话又气冲冲去找慧心,“你爹妈怎么回事?” 慧心正在房间里绣花,闻言忙站起来,手搁在衣裳上搓搓,“世子怎么了,可是他们给您惹麻烦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爹娘的问题,齐之远现在看看慧心也有几分不大顺眼。当初在坊间认识这姑娘的时候,他正在奉命巡街,当时太阳毒,他走得脚底酸累,只想找个地方喝口茶歇脚,就是这时候他瞧见了茶摊子上的慧心。 太阳底下,这姑娘忙前忙后的,额头上沁了不少汗,但脸色绯红,笑容恬淡,看着挺舒服的,于是他就跑到人家茶摊里讨茶。大概正如他所说,当他自己身处那样的环境时,看平民家的姑娘就格外顺眼,觉得她健康温柔,总之怎么看都挺舒服。 最重要一点,他觉得慧心低头的时候,有几分像当初刚进府的谢如清,都是一样怯生生的,看着叫人心生怜爱。 于是齐二少爷就这么动心了。 但这样的姑娘放在王府里,无疑是格格不入,开始兴许觉得还行,时间久了就能看出她跟王府的差距,再加上他老子娘不争气,搞得世子心里烦躁,于是看她就有点不顺眼了。 “他们在外头欠了几千两你可知道?”齐之远冷着脸问。 “几千两?”慧心大吃一惊,“他们怎么能这样?” 她看起来十分着急,又十分抱歉,几千两对她来说是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实在太多了点,如果世子不给还,那他们一家就只有去死了。 齐之远看她急哭的样子又心生恻隐,觉得不该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毕竟她也是她爹妈的压榨者。 “行了,你也不用多想,这事你也管不了,我只是来告诉你,我娶了你,以后可以供他们吃喝拉撒看病,其余的不会管,你心里有数就行。” 慧心擦掉眼泪见好就收,又温柔地笑着给齐之远端茶倒水,齐之远心里一欢喜,又搂着她的腰进了房间。 来王府要帐的人还在王府外头闹事,说是不给钱不走人,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往王府门口一蹲,看着挺瘆人。 门房躲在屋里瑟瑟发抖,主子们不给钱,人家不走,还时不时拿着棍子来门房闹事,实在太吓人。 齐二跟谢如清自告奋勇,“夫人,要不要我去赶他们走?” 如环说:“你拿什么赶啊,整天的就知道逞莽夫之勇,他们那样的无赖连王府都不放在眼里,岂会怕你?” “你别小瞧人啊,我可以打得他们不敢再上门!”齐二一拍桌子,“我齐二爷往门口一站,什么鬼魅魍魉也不敢造次!” “吹吧你就!”如环哼道。 谢如清笑了笑说,“不用管他们,让他们闹就是,要是闹上了门那就是他们理亏,自然有人来收拾的,咱们恐吓他们,反倒是不占理。” “可是夫人,他们在门口聚集,多影响咱正常生活啊,你是没瞧见外头那人满为患的,出趟门都要遭人指手画脚,我这不是怕您出门不方便么。” 谢如清道,“咱们走后门就是,看热闹的看的是热闹,他们单方面闹,咱不搭理,时间久了也就没人看了,我就不信他们真能在外头住下,再说了,王府的银子不是咱的,给还是不给跟咱都没关系,咱们出这个头,才叫冤大头呢。” “就是!”如环可算有了撑腰的,对着齐二冷哼,“就你没脑子!”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齐二说不过她,气得不行。 如环得意地晃晃头。 谢如清笑了笑说,“对了,大姑奶奶那边可有动静?” 齐氏前段时间离开了王府,不过并不是回家,而是搬去了京城的那处宅子里,没多久,他男人一家老小跟着搬了来,他男人摇身一变成了京城县令,正经的京官。 近日大姑奶奶倒是没来府上闹事,也不知道是憋着什么大的还是真有什么事,不过谢如清知道王爷的人一直跟着她。她之所以叫人盯着齐氏,纯粹是闲的没事可做,实在是好奇齐氏要干什么。 “大姑奶奶近来可挺忙的,忙着跟各家的夫人小姐建交呢,成日出去吃饭喝茶,倒也没看她跟谁特别来往过密。” 这倒是齐氏的风格,只是谢如清才不信她没巴结上谁,或者就是她男人巴结的,不然怎么可能瞒着王府,把他弄到了京城当官呢。 “哦,对了,她昨日去了太傅府上,跟林玉兰一起出去逛街了。”齐二道。 去了太傅府上?交际还挺广泛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太傅家的林玉兰一心想嫁给太子当侧妃,无奈太傅不肯,觉得堂堂太傅家的姑娘嫁给人做妾不好看,虽然太子家的妾跟一般人家不一样,将来是能成妃嫔的,若是运气好,熬死了太子妃,那没准儿能成皇后。 但太傅还是觉得没面子,大概是在等太子给点什么好处吧,比如封林玉兰为平妻,同为太子妃,那他还能勉强答应。 不过成天这样拖着也不是事,眼看着林玉兰年龄越来越大了,再不说亲可就耽误了。但太子最近实在不大顺,又是圈禁又是看城门的,也不是个娶妻的好时机,太傅愁得慌,林玉兰自己也着急,所以有事没事就要去城门逛一逛,在太子面前刷刷存在感,别让太子忘了她。 她跟齐氏一同上街闲逛,齐氏如今在市井生活久了,十分知道哪个馆子好吃哪个不好吃,林玉兰就爱跟她出来,买些好东西捎去给城门的兄弟还有太子,这样既讨好了太子,又讨拉拢了城门吏,每次林玉兰来,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没事还在太子跟前说她一声好。 人嘛,总归有些话听多了就记在心里了,太子整天听人家说林玉兰懂事识大体,会持家又能跟底下人打成一片,哪家公子娶了她家中必定兴旺。 太子便觉得后院有这么个女人也不错,太子妃太过娴静不大掌事,太子觉得她太软了,如果林玉兰能撑起太子府来,娶了她道也不错。 反正这事就在太子心里装下了。 “齐氏如何跟太傅小姐好了呢?”谢如清不解,这俩人南辕北撤的,除了一样的骄纵事多之外,么有任何共同点,至少林玉兰应该不喜欢跟齐氏那般年纪的妇人结交,毕竟齐氏身上也没什么可巴结的。 “我再去查。”齐二道,“反正大姑奶奶是个人都巴结,没准知道林玉兰将来要嫁给太子,故意先巴结了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谢如清,齐氏很可能是冲太子去的呢。 “齐二,你最近多留意大姑奶奶跟太子府的来往,以及跟太子有关的人。” “好的,大少奶奶,我知道了。” 谢如清点头。 外头闹事的还没散去,正热闹着,门口聚集了一大堆看人闹的百姓。闹事的人原就都不是什么好人,一个个地痞流氓一样,举着棍子在王府外头叫嚣。 “王府欠钱不认账,大家都来评评理,天下岂有这样的事?堂堂的祁阳王府这是不要脸了!” “有钱养女人,却不管人家家人,这叫什么,这叫强取豪夺,谁知道是不是世子霸王硬上弓,强迫人家姑娘进门的,一进门就六亲不认,跟土匪有什么两样?”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祁阳王府强抢民女不管民女死活了啊,大家都来瞧瞧热闹!” “真的假的啊,祁阳王府世子这样不像话吗,怎么能这么恶心?” “岂止这一桩啊,前几天还因为抛弃一个民间女子被人扒光了丢在妓院门口呢。”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啧啧,这可真是太有伤风化了,谁家姑娘叫他娶了去那得多倒霉啊。” “可不是呢。” 王爷回来,轿子停在门口,瞧见这阵仗吓了一跳,“这是闹什么呢?” 随从朝那些人大呵道:“什么人胆敢在王府闹事,你们好大的胆子!” “呦,这又是谁回来了?”那些人根本不把王府的人放在眼里,“回来的正好,你们世子不还钱,你们有钱就替他还了,咱们也不是闲着没事上门闹事的,咱们是来讨债的。” “讨债?”王爷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上王府要债的,谁欠他们钱了?” 随从上前一问,回头与王爷讲,“是世子的老丈人欠的,说是以世子的名义欠的,所以人家才上门来要。” 世子欠钱?:王爷一听这话久火了,“他老丈人谁,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老丈人呢!” 别说王爷不知的,世子本人还是昨天才知道呢 “回王爷,好像是太子打外头弄回来的女人,那姑娘的父亲打着世子的名义在外面欠了债,人家要上门了。” 简直闻所未闻,王爷气的差点把轿子门帘拽下来。他这厢气冲冲地回了王府,当即就冲到王妃院子里,叫人把世子叫来。 “你就由他这样胡闹!”王爷先是对着王妃发了一通火,“居然在外面强抢民女?他还知道自己是谁吗,他要是不想在王府呆了,趁早滚蛋,一天天的就知道给家里惹麻烦,就知道给祖上丢脸!” 王妃道:“哪里是强抢民女的,那姑娘愿意着呢,之远看上了个民间姑娘,说是要娶她进门,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征得你同意呢。” “那外面的人怎么回事?”王爷道。 “外面那些人是上门要钱的,那姑娘的父亲不像话,打着咱们王府的名号在外头欠钱,这事跟咱们之远一点关系没有的。” “什么叫没有关系?”王爷恼了,“他找姑娘之前知道先打听她家人吗,这样的人家也敢招惹?这还没进门呢,等她进了门,这家人还不的把王府卖了?现在满大街人嘴里没一句好话,咱王府的脸还要不要了,这话要是再传到皇上耳朵里又如何,他还没被皇上罚够了?” “王爷您先消消气,之远肯定也不想这样的,这不是没想到那姑娘的父亲能捅这么大篓子吗,我只是想着,咱王府不能当这个冤大头,所以坚决不给钱,由着他们闹够了也就罢了。” “什么叫由着他们闹?”王爷觉得这妇人的脑子简直不可理喻。“你以为麻烦只有这一次吗,以后他天天惹麻烦呢,你收拾得过来吗,时间久了咱王府还成什么样子!就这样的爹,姑娘能好的了哪去,叫他趁早把姑娘送走,反正王府不可能要这样的姑娘当世子妃,想都别想!” 余氏这人只会宠儿子,当着儿子的面不同意,在王爷跟前却要替他争取,说了一通姑娘如何如何好,反正就是天下难寻举世无双了,打着灯笼找不着第二个。 王爷印象先入为主,反正如何也看不上这个姑娘,王妃越说她好他越觉得她糊涂。 第一百四十三章 齐之远跟准爱妻闹了半天,被亲爹打断十分不爽,冷着脸过来,“父亲您又叫我干嘛?” “你还不乐意了?”王爷指着他的脸,再指着他皱巴巴的衣裳,“你看看你这个混账样子,大白天不成功体统!” “爹,这都快黑天了,哪里还是白天,您有什么事赶紧说,我巡城累着呢,明天还要起早呢。”齐之远打了个哈欠。 王爷直接一脚踹在他腿上,“怎么没累死你呢!” “你打我干什么?”齐之远打不过他亲爹,只能躲避,可王爷不饶他,一脚一脚地踹他,他就差跳上桌子了,“娘你救我啊,我爹要打死我!” 王妃现在哪里还敢劝着,只道,“那你听你爹话,别惹他生气了。” “我怎么惹他生气了?”齐之远十分冤枉,“我最近天天巡城,啥也没干啊。” 王爷气不打一出来,“你弄回来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娘你没告诉爹吗,我看上了要娶回来的呀。”齐之远还不知道他爹已经被他未来丈人气疯了。 “你还想娶回来?”王爷气得简直想剁了他,他指着门外,“就外面那些上门讨债的,你打算给他们养老?还没进门就出这样的幺蛾子,这样的姑娘你娶了做什么,将来王府要是交在你手里还得了!” 齐之远道:“我又不是娶她爹,再不行我找人把他们都赶走就是,不就是一群混混吗,咱们怕他什么!” 这是明摆着非要娶那姑娘不可了,王爷简直想豁开齐之远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我把话撂在这,不准娶,那个姑娘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在王府待半天!叫她混蛋!” 齐之远立刻炸了,“你凭什么赶他走!我看你就是想赶我走,行啊,我这就独立门户自己出去,好把位置让出来给大哥!” 王爷怒极反笑,“你还以为你自己多大能耐是吗,想自立门户,好啊,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的本事,从明天起你就给我滚蛋,一分钱不准从王府里拿,也别想管你母亲要,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几天!” 王妃急了,“齐之远你说什么胡话!还不快跟你爹道歉!” 年少的人最禁不住激,齐之远脑子一热,当即同意,“道歉?人家都赶我走了我还道歉干嘛,不稀罕我留在家里好啊,我现在就走!” “齐之远你个混账!”王妃简直要晕了,搬出王府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世子之位很可能就没了,万一父子俩就此生分了,王爷把王府交给了老大,那他们娘俩就彻底没机会了! 王妃气急,抓起一只茶杯就砸向了齐之远的头,然而由于发力太猛,她头猛的一晕,竟然就这样倒了下去! “王妃!”小柳大叫了一声,“王爷世子,你们别吵了,王妃她晕了!” 赌气中的齐之远终于看见了倒地的王妃,到底是亲娘,他顿时着急,顾不上回去卷铺盖卷,“娘,你怎么了!” 王爷的气顿时也冷了,他吩咐道,“还不快点请张太医来!” 王妃晕倒,一时间家里又忙乱起来,太医上门诊脉开药,又亲自开了药,这才道,“王爷,王妃的身子很是糟糕。” 王爷一惊,“怎么个糟糕法?” 太医道:“王妃常年睡不好觉,精神比之一般人要差,最受不得刺激,她今次气血攻心,有昏迷迹象,若是明日之前醒不来可就麻烦了。” 王爷心里一怔,“若是醒不过来当如何?” 太医也不藏着掖着:“轻则瘫痪在床,重则危及生命。” 王爷眉头拧了起来,若不是常年的修养跟养成的镇定,他说不定已经晕了。“可有几成把握?” 太医摇头,“只有三成,一切看王妃能不能挺过去。” “什么叫只有三成?”齐之远急道,“我母亲不能有任何闪失,任何懂吗,您若是不能看,我去另寻名医,您可莫要耽误了!” 就冲张太医跟王府的关系,齐之远也不该说这话,张太医在太医院是数得上的,德高望重,再说多次救王府中人于水火,就凭人家大半夜随叫随到这一点,也不应该跟人家说这个,况且张太医还给王府保了那么多秘密呢。 大家族里难免有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比如主子生了什么病,主子与主子之间有什么龌龊,就拿王妃来说,年轻时候为了巩固地位,对后院里的那些姨娘也是用过手段的,这些张太医都清楚,人家王妃跟张太医这么多年都关系好,齐之远若是一两句给人得罪了人,那可要不妙。 何况他得脏病的事,还是张太医给瞒着呢。 “你这叫怎么话!”王爷训斥齐之远,“怎么同张太医说话呢?京城里头张太医的医术是数一数二的,他若是医不好谁也一样,你着急也别乱放屁,还不给你娘端茶倒水去!” 张太医不言语,被世子当面质疑也并不生气,只道:“世子说也是,王爷,臣的医术也就这样了,世上人外有人,若是有那能妙手回春的,可千万给王妃找了来,莫要耽误王妃病情才好。” 张太医话里话外的有推脱之意了,被人质疑也难怪,没当面拂袖而去已经不错了。 “太医者话严重了,这节骨眼上,您叫我上哪找别的人去,还得指望你费心。”王爷劝留道。 张太医见好就收,道也不再说什么,“臣去看看药。” 谢如清听闻王妃晕倒了,立刻过来问候,王爷却把她打发走了,这个节骨眼上,老大不在家,齐之远又发疯,还是莫要老大媳妇过来掺合的好,谁知道齐之远那混账做出什么事来。 “你母亲晕倒了,这个家还要靠你多照应着。”王爷最后对谢如清说道。 谢如清点头,“王爷严重了,媳妇定当尽心尽力。” 不用她管,谢如清求之不得,便回了院子里睡觉,第二日起来,听闻王妃还没醒,而府门外要帐的居然又来了。 如环道:“小姐,看来这些人一时半会儿是闹不完的,总不能白由着他们这样吧。” “看王爷如何处理了,”谢如清慢慢喝着茶,“你今日多盯着点前院,有什么事尽快告诉我。”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知道的姑娘,您放心就好。”如环伺候谢如清吃过了早饭,便到前院跟府里几个嬷嬷聊天。 “你们可不知道,新来的这个慧心姑娘可贤惠了,什么都会做,一早上起来给世子做了早饭,给王妃熬了药,还给王爷熬煮了茶水,我老远闻着,味道可是香的呢。”一个负责慧心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说。 “这么厉害,这时候就开始讨好王爷王妃了?” “那可不要讨好么,王爷昨晚上大发雷霆,差点把她撵出去呢,要我说这姑娘是个能屈能伸的,什么委屈都能受,将来必定能长久的。” “这话倒是,往往这种会做人的都是狠的,看来世子是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那可不,要不是有什么手段,世子能看上她那样的? 如环问道:”她长得什么样啊,我还没见过呢,好奇的很。” 嬷嬷道,“长得一点也不好看,还小家子气的很,还不及如环姑娘好看呢,就是手段好,我跟你说啊如环姑娘,这大家族里头,长得好看是其次,手段比什么都重要,不然走不长久的,你也知道咱们府上以前的世子妃,长得倒是挺好了,人也好,可最后呢。” “您说的也是。” “不过啊,也不一定能嫁进来,昨晚上王妃为什么气倒了,还不就是因为王爷不同意她进门,世子跟王爷闹,才把王妃气晕的。”嬷嬷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早上那些要帐的在外面把王爷轿子给砸了,差点打到王爷呢,这要换成咱们,哪里还有脸在府里住下去,怕不是要立刻收拾铺盖回家了,她居然还坐在院子里绣花呢。” 这说的是慧心,早上王爷进宫,出门的时候被要帐的无赖们砸了轿子,自己险些受伤,还因为这个惊动了官府,想来闹成这样,王爷再要脸面也不可能帮齐之远收拾烂摊子的,那慧心怕是再贤惠也不可能成世子妃。 慧心要是个懂事的,这时候怎么也该出面跟王爷道个歉或者主动要起离开王府什么的,没准儿王爷还能补偿她一二,没想到她居然无动于衷,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好像欠钱的不是她爹一样心安理得。 如环听了这些,心道这姑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也太沉得住气了,横竖只要没人强行赶走她,她就不离开王府,只要不离开王府,她就能在世子院子里坐稳了,哪怕不是世子妃,也能做个世子侧妃。 就这城府,王妃都不见的是她的对手。 下午的时候王妃好险是醒了,张太医给看过,说是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不能大意,要卧床休息,身边不能缺了人,因为这个,世子要分家的事也不提了,王爷暂时没再说赶走慧心的事,毕竟王妃身子要紧。 谢如清探望王妃,与她交代了府上这两日的事,王妃精神不大好,听听就算了,倒是更加关心慧心如何。 “她这两日做什么了?” 谢如清如实道:“慧心姑娘不大出门的,只每天过来探望王妃一次,听嬷嬷们讲,她很是贤惠能干,每日做饭熬汤,您刚才喝的汤就是她熬的呢。” 余氏点点头,“倒还算懂事。” 谢如清心里笑了笑,女人就是如此不长记性,假设慧心是王爷带回来的,这般贤惠怕不是要气死王妃,可如果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她又觉得满意,殊不知这样的女人不论是丈夫小妾还是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 难道方慧的亏,王妃还没吃够? 不过,这个慧心可比方慧高明多了,方慧的心眼跟野心挂在脸上,这位可叫人摸不着。 “你父亲怎么说?”余氏觉得她应该插手这件事,娶还是不娶,娶了之后她爹妈怎么安排,都必须有个妥善处理方法,她如果拿不起来,那王爷跟世子之间的矛盾就还在,王爷也会怪她不拿事。 “父亲没说什么的,只惦念着您的身子。”谢如清说,“今儿早上父亲出门,还叫要帐的人给砸了轿子,幸而人没事。” 余氏心里不免又有些感动,王爷还算惦念她的身子,没有发难,不过她知道这并不长久,若是再不解决,迟早还要闹一场。 “真是不像话,报官了吗?”余氏从床上坐起来,“这件事必须交给官府处理,我就不信还没有王法了,欠的账跟我们没关系,这钱不能给。” 谢如清明白了王妃的意思,慧心她想给齐之远留下,至于是不是当世子妃不见得,而她的家人王妃也没打算管。 民不与官斗,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可若是遇上刁民,那就是秀才遇上兵,而慧心的爹妈就是这等刁民。欠了钱不说,还倒打一耙,说王府抢了他们闺女,抢的时候说的好听,说会给他们一笔钱,将来也负责赡养他们,可是钱非但没给,赡养也无处赡养,如今欠几个钱,眼看着就要被打死了,王府也不管,天理何在! 这种小案子惊动不了大理寺,所以是县衙门受理,偏不巧县衙门近来换了县令,正是刚刚走马上任的钱大人。 这位钱大人说来也有来头,他以前就是在京城户部任职,虽然品级不大,但好说是个京官,后来他娶了祁阳王府的闺女,有了王府撑腰,官连升好几级。 后来因为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捅了好几庄篓子,被扁去外地当了几年的外放官。如今熬了几年后又杀回了京城,一举成为了京城县衙县令。 正当大家对这个新上任的县令好奇,抱着看看他有什么能耐的时候,这个案子就来了,这案子倒不是什么大案,但是涉及祁阳王府啊,老丈人家啊,如果他胆敢有任何包庇之举,那肯定会大失民心,一个县令失去民心,那他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钱大人一心求表现,打定主意要“六亲不认”,所以对王府一方格外苛刻,反正一天审来审去,最终审判结果是王府应该给人赔偿。 王府的管家真是活见了鬼,“大人您说什么呢,他们私自在王府聚众,扰乱我王府的生活,还差点伤了我家王爷,凭什么要我们赔偿?” 钱大人一拍惊堂木,“大胆,本官就问你,人家姑娘现如今可在你们府上?” 在是在啊,可不代表那些钱人家就要还啊? 王府管家又将来龙去脉跟他们讲了一遍,说名姑娘是自愿进王府的,也没签任何协议,姑娘爹妈在外面打着王府的名义欠钱,这凭什么叫王府还钱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那欠帐单子上的可是你们的笔记?”钱大人问。 “并非。”管家道,“我们世子怎么可能签这种东西。” “那你们世子是要娶人家姑娘为妻吧?” 管家道,“还未定。” “你看你们王府这个行事,既然没决定是不是要娶人家当世子妃,那把人弄回家就是强取豪夺,或者干脆就是你们骗婚,名义上答应叫人家当王妃,现在又反悔,这不就是骗吗?所以本官严重相信你们当初许诺了人家父母,如今又毁约!” 管家都听醉了。 钱县令说:“我就问问你,假如是你的女儿,别人说我要让你你女儿去我家当小妾,你们愿意?” 管家简直无言以对,他怀疑这县令脑子可能不大好。 “这都是人之常情对吧,在没有许诺的前提下,谁也不可能把好好一个闺女送去王府当小妾,所以本官断定你们就是骗婚。骗婚了还不顾人家爹妈死活,见死不救,这种行为简直该唾弃!当然,要帐的无辜伤害王爷,这肯定是他们不对,本官会依法惩处,但欠钱也该早日偿还,这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太平个屁,王府的人差点被气死在公堂上。 谢如清听闻了审判过程,也被钱县令的脑回路深深折服,她打定主意不插手此事,便去找如实跟王妃回报。 王妃听闻险些没气死,“这县令是哪个糊涂鬼?他不知道咱们祁阳王府?” 试问谁听见祁阳王府不给面子啊,全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得给面子,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脑子不转弯的? 知道得罪祁阳王府是什么后果吗? 再说这也不是王府欺压良民让他昧良心审判,这本身王府就没错啊,这样都能判定王府有罪? “您大概还不知道。”谢如清笑了笑说,“县令不是别人,正是大姑爷,他前不久才刚上任的。” “谁?”王妃吃惊问。 “是大姑奶奶夫婿,钱大人。” “他怎么跑到京城当官了?”余氏震惊不已,前些日子齐氏只说要走,她以为她是回南方去,正沉浸在瘟神终于走了的喜悦里呢,也就没仔细问,还给了齐氏一堆好东西。 谁知道齐氏根本没出京城? 男人还来京城当官了? “这事我如何不知道?”余氏大惊,看着谢如清问,“你早知道了?” 谢如清自然是早知道了,但她是私下里自己查的,自然不能说早知道了。 “也是才刚知道的。” 也是,换个小县令的事,王府院子里的少奶奶哪里会关心。 王妃道,“差人去把大姑奶奶请来。” 谢如清迟疑,“这个节骨眼上请来好吗?” 余氏刚要说有什么不好的,转而一想确实,倒好像他们走后门一样。再说大姑奶奶那个夫君脑子跟正常人不一样,这头找了齐氏来,他后头就能昭告天下,说王府找他说情,然后标榜一下自己不为所动,帮理不帮亲的大德。 余氏只觉得头更疼了,这都是什么事! “不能如此判定!”余氏恨道。这样王府的脸还往哪搁,给钱不给钱都没地方搁,所以这钱坚决不能给,大不了不要那个麻烦姑娘了,本来她就没看上,这下更不想要了,谁想要个进门就是麻烦的女人! “叫齐之远过来!”王妃道。 齐之远每日在外巡街,到晚上才有时间回来,今日王府外头更热闹,自从糊涂县令给了判决,那些要钱的人更加有恃无恐了,要帐的人比之前多了数倍,直接把王府的路堵得水泄不通,里面的不让出,外面的不给进,竟是把王府给隔离了。 “你是谁啊?”要帐的无赖看着齐之远。 齐之远最近没轿子可坐,平常回家都是走着,反正日日巡街,一天要走无数的路,也不差这点。 所以看上去格外不像个世子。 “你说你是世子?世子长你这样?”无赖不认得齐之远,但怎么看他也不像。 “我不是世子你是?”齐之远没好气,他当主子当惯了,跟谁都是趾高气昂的。 “哼,世子算个鸟,再不还钱,老子打的他没有鸟!”无赖说道,“你赶紧滚蛋吧,这里不让进了。” “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齐之远便不信邪,试图用他那少爷脾气压制,一脚踹向拦路的无赖。 岂知人家无赖不吃这一套,闪身一挡,又给了齐之远一脚,险些把他踢倒在地。“ 齐之远一下就火了,“你们一个都甭想活,本世子跟太子乃挚交,知道你们打我的后果吗,诛你们九族!” 无赖们当即冷笑,“那我们干脆先打死你!” 于是无赖们一起围攻齐之远,齐之远最近经常操练,功夫好了许多,可架不住他们一起上,很快就落了下风,身上这挨一下那挨一下,没一会儿就挂了彩。 “你们好大的狗胆!”太子的小随从一看不妙,立刻跑走叫人,他上街上随便拉了一帮巡街的巡城吏,正好最近世子跟他们混熟了,一听有人打齐之远,立刻操家伙跟着随从来了王府,二话不说,上去就干。 府里人听到动静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打死了好几个人,尸体横七竖八在门口,血流了一地,可这些人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越打越凶猛。 “停手停手!都给我停手!”府里管家立刻招呼家丁门出来保护世子,“你们去保护世子安全,务必不能叫他受伤!” 世子早就受伤了,被一群人围攻,虽然是有巡城吏帮忙,但无赖们明显更占上风,连巡城吏都被打死好几了,现场这是打红了眼,根本不管谁来劝,这会儿哪怕是皇上派的人来,他们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谁挡杀谁! “这可如何是好?”管家急的团团转,得快点请救兵来啊,不然王府今天怕不是要完了。 好容易溜出去一个小厮,这小厮通知了大理寺,通知了巡城吏,连宫里余俊都叫来了,整个京城因为王府这点事,出动了大批官兵来镇压。 这下无赖当然不是对手,那么多官兵呢,连守城门的太子知道了这事还派了一堆人来呢。可京城里乱套,大家都以为是出现了什么反贼,以为是番邦人攻打京城了,各个人心惶惶的,有的甚至已经卷铺盖卷要走了。 京城乱得像是打仗,百姓们拿着包袱往城外跑,城内的士兵们跟无赖各种掐,整个兵荒马乱。 皇上简直闻所未闻,“京城怎么回事,怎么闹成这样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李公公擦着脑门上的汗,惶恐道,“是,是这样的皇上,是祁阳王府他们家出事了,刚还有人进宫求救呢,说是被一帮无赖堵住了家门,不让外出不让人进,还把世子打伤了。” 要不是祁阳王府还有个齐晏之,皇上建议想把王府给踏平了,最近那个齐之远怎么惹了这么多事! “把他们都给送朕叫来,命令全程都兵将不得轻举妄动,速速回到他们自己的岗位,尤其是城门,这个时候居然都离岗,太子他想做什么!” 殊不知,京城的形式依然控制不住,因为百姓大量出走,官兵们又解释不过来,拦也拦不下,那城门更是热闹,城内的百姓争先恐后朝外跑,外头要进的进不来,一时间城门口水泄不通。 这要是有什么人趁机混进来,那真是防不胜防。 且不说京城,王府闹到后半夜才算消停,连夜进宫,王爷被皇上骂得狗血淋头,他一个王爷,说实话好久没人给他这样的难堪了,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之远是被人抬回来的,他受了伤,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不过还是不认输,直嚷嚷着要杀那些人的全家, 王爷回府后直接发了话,叫齐之远自己看着办,要么姑娘送回去,要么他自己掏钱给人还钱,王府坚决不当这个冤大头! 余氏现在也不敢再提留下慧心的事了,只好任由王爷处置。 齐之远也气,可齐之远不服气啊,他凭什么叫这些人威胁,打一顿就给人钱,想都别想,他明天就求太子做主,把那个什么赌坊给关了! 慧心在家里的地位更加尴尬起来,她在房间里待了两日,不见齐之远过来,便琢磨着去世子院子里瞧瞧。可她不能明目张胆去,因为王妃不喜欢她现在去世子房间,她身边跟了好几个嬷嬷,名义上是伺候她,其实就是监视的,她只要一出房间,必定有人来问她要做什么。 “姑娘,今日阳光不大好,您仔细受了阴气,还是进屋暖和着好。”见她出了房门,管事吴嬷嬷上前道。 慧心道:我本是在外面待惯了的,整日在屋里我反倒不舒服,今日胸口闷的慌,想去院子里走走。” 吴嬷嬷琢磨着在院子里倒也使得,找人看住了也没事,“那也行,我陪您在院子里走一走,王妃吩咐了,说是务必不能让您受委屈,还说要咱们给您多养几斤肉,不能叫你做家务。” 之前慧心还能去厨房做些吃食,这几日王妃不让她出门,她什么也不能做,不能给世子做吃的,世子就要把她忘了。 慧心知道自己跟别的小姐不一样,别人靠样貌靠才华博男人的欢心,娇滴滴的使得,她却使不得,世子愿就喜欢她自然质朴地过活,若是将来也跟其他夫人一样整日在屋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那时间久了世子必定不会再喜欢她。 倒也不是非必要做吃食,但她不能总在房间里闷着,她需得去院子里,去花园里,去自然风光里,让阳光照着,笑容让阳光暖着,世子才会觉得她舒服。 “王妃体贴,我什么也不能做,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住着也不安生。”慧心说道。 吴嬷嬷心说您倒是别住啊,整日就只嘴上絮叨,自己如何如何不应该,无非是卖可怜说给人听的,自己一点也没想搬走。 “哪儿的话,您将来是府上的主子,住在府里受人伺候是天经地义,您以前日子苦,遇上世子不就甜了么。”吴嬷嬷好话都说了,“您就安心吧,府里这么多人伺候着,不缺您一个。” 慧心点点头,“这几日王妃好么?” “说是还成,反正王妃身子一直不大利索,时不长就会病两天,没事,你不用担心。” 慧心又笑了笑,这是变着法的不叫她出去呢。 她是穷大的,别人的眼色她看得懂,府上人人瞧不上她,连王妃也瞧不上,她能抓住的就只有世子的喜爱,若是连世子也不来了,那她就彻底完了。 “那就好,”她点点头,“我惦记着府上的花要开了,嬷嬷能替我去折几枝么?” 吴嬷嬷琢磨着只要她不出去怎么都行吧,于是就点头了,“那得,我去帮您折,你快回屋歇着去。” 慧心点点头。 吴嬷嬷出门叫人看着她,她只身去了院子里,先与其他嬷嬷们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磨磨蹭蹭去折花。 刚巧她折花的时候齐之远打院子里过,瞧见吴嬷嬷想起了慧心,便过去问,“你折花做甚?” 吴嬷嬷总不能说是自己折的,只能实话实说,“是慧心姑娘要的。” 齐之远这几天心情不好,便没去慧心院子,这冷不丁提起来,想着是该去瞧瞧她,便拿走了吴嬷嬷手里的花,自己去了慧心的院子。 吴嬷嬷心说果然是该着人家运气好,出来折枝花,早不遇上晚不遇上的,这就赶巧了你说。 齐之远来到慧心院子里,慧心正蹲在房门外不知道做什么,他举着花,悄没声息地来到姑娘身后,探身一瞧,对方正在跟几只蚂蚁玩。 世子一时新奇,他这样的身份,眼里下人都如同蝼蚁,更看不见真正的蝼蚁了,从未这样仔细观察过蚂蚁,简直新奇极了。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见慧心一会儿跟它们玩,一会儿堵上道不让它们走,又顽皮又可爱,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能给她这样的惊喜,在这一时刻,她居然暂时忘了谢如清。 “啊,世子?”慧心终于发现了齐之远,惊讶地站起来,却被齐之远勾住了腰,她顺势歪在世子肩头,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竟是没动静的。” 齐之远就爱她这样,自然不做作,别的女人总要对他半推半就,好像这样能显得自己多清高一样,其实上了床,一个比一个浪。慧心就很真实,想他了就说想他了,不高兴了就说不高兴了,不会冷着脸闹脾气,还不告诉你她哪里生气。床上听话又主动,身上有种质朴乖巧的勾人。 “几天不见,想我了么?”齐之远亲了她一下。 慧心低头笑着,点点头,“想了。”而后抬着眼,怯生生又笑着看他,而后主动勾着他的脖子,粉嫩的唇吻上了世子的唇。 齐之远心中一阵荡漾,抱着她进了房间。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番红浪过后,齐之远满足又意犹未尽地勾着她的腰,慧心歪在齐之远的怀里,身上未着寸缕,就这样自然大方地给他瞧。 她是做惯了活计的,身子比一般女子结实,没有一般小姐那样娇弱,好像掐一把就要化了似的,她的身子别有一番诱惑,结实饱满,捏在手里柔软又有弹性。尤其大白天的时候,他能清楚地看清楚她身上的一切,这诱惑直白直接,简直叫人无法抗拒。 “世子,你最近忙么?”慧心手摩挲着世子的脸,眼睛盯着他瞧。 “怎么,是嫌我冷落你了。”世子的手在她身上抓来抓去,“身子空着了?” “是啊,我一日不见你就睡不着呢,夜里空虚的紧。”慧心翻了个身覆在世子身上,把胸脯蹭到他嘴边,“世子难道不想我?” 想,简直想疯了,齐之远只觉得灵魂都要出窍,他勾着她的腰,配合她的动作,“慧心,我的心肝儿,你明日就搬到我院子里吧,我夜里回来的晚,有时顾不得过来,你住在我那,不就好了?” 慧心摇摇头,“还是不要招惹王妃生气了,她本来就不喜欢我了。” “她本来也没喜欢过几个,她连我都不喜欢。”世子哼了一声,“你也是叫你那爹拖累了,不然上那找你这样贤惠的媳妇去,回头我带你每日去请安,时间久了她自然就喜欢了。” 慧心咬着嘴唇笑了笑,又加快了速度。 于是第二日,慧心便主动去给王妃王爷请安了,倒是没直接搬去世子屋里,毕竟王爷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这姑娘颇会讨人欢喜,跟王爷王妃请安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她也不在嘴上道歉,只是用行动表示她的小心翼翼跟歉疚,看着特别懂事,又很叫人心疼。反正别人不提,王爷心里是有了几分愧疚,他本以为这姑娘是个专会讨还人欢心的狐媚子,谁知道朴素乖巧的很,一看就是那种安分守己的姑娘。 姑娘倒是个好姑娘,就是爹妈不行,王爷心里想着,这谁也不埋怨,只埋冤齐之远花心,见一个喜欢一个,就这么不明不白把人家姑娘弄进府,要是姑娘是个不像样的,赶走了倒也罢了,这样子若是把人赶走了,未免不近人情。 但是,也绝对不能叫她当世子妃,王爷想着,这姑娘身份差太远了,不能这样草率,将来王府的主母,怎么也应该是谢如清那样的。 “你这样留在王府里,不明不白的不是事。”王爷忽然开口道,“便给之远当个大姨娘吧,我瞧你颇为懂事,今后多劝着点世子,别叫他在外面惹事生非的。” 王妃跟慧心都愣了一下,都没想到王爷居然没把她撵出去,只是大姨娘的话,身份上对慧心来说倒也过得去了,但是距离齐之远的要求还差点,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愿意。 “姨娘?”齐之远不乐意了。“父亲您这是打发要饭的呢,我说娶慧心做世子妃,您这给赐了个姨娘,这叫什么事,也怨不得人家说我骗婚,这可不就是骗婚吗?” 王爷十分的没面子,瞪着他道:“你还想怎样?”留下慧心就不错了,居然还挑肥拣瘦?“你就是不骗婚,随便带个姑娘回来又好看到哪去了?你带人回来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呢,你明知道你这个身份,娶妻要门当户对,自己不对自己负责,倒埋冤别人不成全你,王府不是专门给你收拾烂摊子的,你都多大了还不知道好赖?” 王爷不打齐之远的时候,他还是能配合的,你跟他讲道理,别命令他或者勉强他,他通常也听的进去,可这回他就是铁了心要慧心为世子妃,怎么说也不答应。 “大姨娘,行啊,那我就不娶正妻了。”齐之远十分关棍道,“反正我也没打算娶,好容易看上一个你们还不喜欢,那就算了,至于那些门当户对的,你们爱让谁娶就让谁娶,反正我不要。” “你个逆子!”王爷的好脾气维持不过几刻就要被齐之远气死,要么整天寻花问柳的,要么整得一副深情的样子,总是不能叫人心里痛快了。 “我也不是逆了一天两天了,您才知道?”齐之远瞥了谢如清一眼,哼了一声,“反正我的正妻,要么是大嫂,要么是慧心,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慧心猛地抬起头,看了谢如清一眼,她从来不知道齐之远心里还惦记他的大嫂? 进了王府后,慧心看遍了府里的每一个人,觉得最顺眼的就是这个大少奶奶,也说不上她哪里好,就是看着舒服,之前没明白过来,今日再一瞧,发现她跟自己竟是有几分像的。 不……也许是自己跟人家像。 毕竟人家生的更为漂亮端庄,自己跟她一比,就是个乡下野丫头,那几分像,也像是东施效颦一样可笑。 原来竟是这样吗,原来齐晏之喜欢她就是因为她? 慧心心里生出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本来她从不曾奢求能进官宦之家,可进来了又觉得自己不比这些小姐夫人差在哪,世子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她值得罢了。可现在,这都成了自作多情,原来只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他心上人的影子罢了,原来她只是个替代品罢了。 这时候慧心心里想,无论如何也要成为世子妃,哪怕是为自己争口气呢,齐之远不能娶他的大嫂,那就是没有缘分,就该着世子妃的位置由她来坐。 “世子还是先处理了府外要帐的吧。”谢如清听多了这样的话,根本无动于衷了,权当齐之远是在放屁,竟是丝毫没往心里去,“王爷这几日出门,每次都要被他们阻拦骚扰,身为世子,您也该管管事。” 齐之看着她笑了笑,“大嫂说的是,我这就去管,好叫父亲安心。” 这个油嘴滑舌的样子实在是叫人讨厌,何况是对着大嫂。 慧心从没见齐之远这样,他对她如今看来是喜欢,但她却从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跟他这样说话,她甚至都不敢让自己放松,齐之远喜欢听什么,喜欢她什么样,每时每刻她都要算计得明明白白。 谢如清却是可以给他甩脸子的,甚至明里暗里讽刺他,齐之远居然不生气,还乐在其中的样子。 这种对比,就是天上地下。 慧心如何不嫉妒。 大概所有女人都会嫉妒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齐之远所谓的管,就是求了太子,找了人来关了赌坊的铺子,把在王府门前聚集的无赖统统抓进大牢。那赌坊里头黑帮云集,势力很是不小,如此以来损失惨重,简直恨死了太子跟祁阳王府。 不过不管如何,王府的麻烦是暂时解除了,那慧心的爹娘被请进了王府置办的院子里去,齐之远勒令人看守着,只提供他们吃穿用度,其余额外开销一概不问,还写了字据叫他们签字画押,如此才算是消停。 至于慧心,因为王爷发话她只能当大姨娘,所以齐之远想娶也没法娶,毕竟他得依靠王府,不可能搬出去另立门户。 可就在大家以为慧心的世子妃美梦就这样破碎,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时候,她居然怀孕了。 “真的假的?”王妃问道太医,“可是瞧错了?” 这才进门几天啊,慧心居然就怀孕了? “回王妃,大约有两个月了。”太医说。 王妃大惊,“两个月?” 难道齐之远两个月前就跟她在一起了? 不对啊,齐之远是上个月才出去巡街的,哪里就两个月了。 “不足两月,月份还浅。”太医道。 王妃本来还挺高兴的,可这月份实在叫人不放心,只好找来齐之远问。 齐之远一个大男人,哪里记得住日子,只说差不多是一个多月,且他确定慧心是处子之身跟了他,不会有假。 /处子之身倒也罢了,王妃点点头,既然他这么说,那八成是没问题了,“她这有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齐之远此时哼了一声,“我就说娶她当正房吧,您非拦着不让,这下生下来还是个庶子。”他想起方慧跟那个孩子,依然还是膈应,素以他才想娶了慧心,生一个嫡子出来。 原本他只想把嫡妻的位置给谢如清,可他没有子嗣,别的不说,世子之位肯定会受影响,如今老大出息了,家里的小弟年纪也渐渐大了,万一老头子哪天心情不好,把他的世子废了,那可得不偿失。 王妃想想这事也对,齐之远后院那么多女人,也没有人怀上,眼看着他一日大似一日的,膝下无子太不像话了。至少要有一个,还最好是嫡子。 可慧心……罢了,她去找王爷商量商量吧,看能不能通融一二。 大不了将来再废了,反正孩子是有了。 王爷听闻慧心有了孩子,也挺吃惊的,“居然这么快?” 一面又想骂齐之远荒唐,竟然才认识人家几天就睡了。 这姑娘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姑娘,竟然如此不自爱。 不过,孩子有了总是好的,谁也不能说什么,这是喜事,王爷也同样不想叫齐之远再生个庶子出来,有前车之鉴,他根本不会上心。 王爷思考良久,决定叫齐之远娶她为正妻。 “也罢,他说,你去张罗一下,就娶她为世子妃吧,你也跟齐之远说清楚了,这是他自己要娶的,既然娶了就好好过,再像以前似的今天娶了明天换,亲儿子也不哈好教,看我敢不敢把他两口子一块废了!” 王妃心里哆嗦两下,这话能要了她的命,王爷终于是存了废掉世子的心,这太危险了,这以后就将犹如一把利剑悬在余氏头上,时刻提醒她不能放松警惕。 “王爷放心,我一定好好管教他。”余氏不敢心存侥幸,老老实实回道。 慧心有了身孕,这在府里是大事,毕竟王府好多年没有过喜事,府里上上下下都小心翼翼着,尤其王爷改变了主意,要让世子娶慧心做世子妃。 王府有了新的世子妃,甭管人家什么出身,也甭管人家用了什么手段,总之以后她就是王府的世子妃,将来的王妃,再不服气也得伺候着。 余氏叫谢如清拨了好多补品给慧心送去,还有各种成亲要穿戴的衣服首饰,慧心已经有了身孕,必须得尽快办婚事才行。 谢如清便理所当然地忙了起来,王府办亲事马虎不得,尤其是娶世子妃,那全京城的人都要盯着,来往的客人数不胜数,京城有头有脸的人没有不来的。 “小姐,您喝点茶歇歇。”如环端着茶杯,时刻提醒谢如清喝茶吃饭,“也不急在这一时是吧,您忘了姑爷在的时候怎么说的了?” 齐晏之在的时候那根本不用说,一个眼神大家就不敢再叫谢如清忙活了,可现在这不是不在么,没了威胁,谢如清就忘了。 “一会儿就好了,反正总要做的,早做完了早消停。”谢如清翻看各家的往来人情帐,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她其实不擅长应对这些,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不过刚好现在没事情可做,也算是打发时间。 累了的时候就看两眼齐晏之的信,齐晏之说最近他们连打了几场胜仗,大家都备受鼓舞的,想着一举夺回北疆,不过齐晏之并不乐观,他说北疆还有后招,没使全力,这一招其实就是诱他们深入,给几场胜利,降低他们的防备心。 可毓宁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心想着反败为胜,最近频频发起攻击,不止想收回北疆,还想灭了番邦。 谢如清皱眉,她能理解齐晏之的担忧,毓宁年轻气盛,连打胜仗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少年人初上战场,非得挫败几次才能成长,毓宁开头良好,频频胜仗,会蒙蔽他的心的。 可是谢如清私心上,不想让毓宁现在就挫败,毕竟齐晏之跟他在一起,她明白齐晏之不好明着劝毓宁,这样会给他俩之间增加矛盾,这于战场非常不利。 为这事她整天惦记着,每天都要收集战场的消息,等着齐晏之的信,但齐晏之却没再说这些,只说一切还在掌控中。 这越发叫她不安,生怕他报喜不报忧。 王府焦头烂额的时候,齐氏又来了。 齐氏最近一直没来王府,大概是忙着跟其她夫人建交,冷不丁过来,跟百忙之中回家看看似的。 “呦,老大媳妇真是辛苦啊,老大不在家,家里家外都靠你了。”齐氏跟之前大不一样,底气也足了似的,再看王府的家事,也不像以前似的透着贪婪。 “大姑奶奶来了,快给姑奶奶上茶。”谢如清吩咐丫头上茶,“您今天怎么有空的,可是有事。” “这不是听说之远要娶媳妇么,我这个当姑姑的,怎么也得来瞧瞧,你母亲呢?”齐氏随手看府里的账本子。 这不定是打了什么主意呢,齐氏这个人不贪小便宜还是她么,不可能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她在屋里休息呢。”谢如清道,“最近她身体不大舒服,就不让她操心了。” 王妃今日还真就没不舒服,这是听说齐氏来了才推脱的。王妃如今是真不想跟齐氏照面,没别的,气的,上次她男人大义灭亲的事还热乎着,见了齐氏就忍不住想骂她。 齐氏糊涂,家里男人也糊涂,不想想刚刚大义灭了亲,这会儿就舔着脸上门,谁能给她好脸色呢。 “你母亲那个身子不是我说,真是太不争气了,这才多大年纪就整天躺在床上,家事也不能理,诺大一个王府,也没个正经媳妇管着,像什么样子。” 齐氏这嘴也真是的,还当着谢如清的面就说这个,明白着是说谢如清多管闲事,不是王府的正经媳妇还管着王府的家,分明是惦记着王府的家业。 谢如清现在跟这些人实在生不起气来,她整日惦记着齐晏之就够了,家里的事她能做的尽量做,做不了的就算,谁爱说什么说去。 “这下也好,娶个正经媳妇回来,以后你就能轻省了,我看你也不是很想管家事,做起事情来心不在焉的。” 谢如清倒还真是有点心不在焉,这话齐氏没说错,但她从齐氏嘴里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她好像很希望慧心掌管家事? 她又不认识慧心,按照她以前的尿性,新来的媳妇重要拿捏一番的,端碗茶磕个头在所难免,可这会儿怎么着,居然只字不提要慧心来伺候她的事。 “慧心身子骨怎么样了,你可叫人好生伺候着?”齐氏问。 谢如清笑了笑,有心试探,“大姑奶奶惦记,她身子还行,能吃能睡的,按说两个多月了,应该能站住了。” 谁知齐氏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哪里是两个多月了,才不到两个月,可得注意着,最危险的时候了,你没生养过不知道,这个时候最难受了。” “你瞧瞧,是我记错了,还是大姑奶奶有心,连慧心的月份都记着。”谢如清喝了口茶道。 齐氏也没听出来谢如清在试探她,顺着话说,“那可不,我虽然不过来,可是关心着咱们这一大家子呢,之远终于娶了正经媳妇,我心里高兴,何况新媳妇肚子还争气,这么快就有了,我王府有后了,我能不高兴么?” 齐氏乐呵呵地说了一通,丝毫没有言多必失的觉悟。谢如清并不打断她,就这样听着,这样的人就是要她多说,才能从她嘴里听到事。 “你有哪里不明白的跟我说说,我帮你看账本,以后我得闲了,抽时间过来教教之远媳妇,家里没有个会管家的哪里行,家业迟早都败光了。” 齐氏怎么这么惦记慧心管家呢,就这么怕齐晏之抢了王府去?还一口咬定她怀了不足俩月,好像她看见人家行房了似的。 往后几日,齐氏还真就天天来,帮着忙这忙那的,她有两个小孙女还有一个孙子,也带来王府捣乱。三个小孩子有些没见过世面,被齐氏养的十分小家子气,打出生第一次来王府,见了王府种种,哪里都稀罕得不得了,一来王府就四处调皮,这也看那也摸。府里的花草叫三个祖宗糟蹋的不成样子,厨房也没逃了他们的糟践,天天去厨房找吃的,做好的糕点他们上手就抓,有次王妃吃糕点,还发现有一块上有脏手印,恶心的再也没碰过。 齐氏倒是因此找了好的看孩子去处,没事就叫人把三个娃娃送王府,说王府没有小孩子没人气,正好叫他家的孩子来添添喜气。然后自己就四处找夫人小姐吃酒聊天,经常忘了把孩子领回去,在王府一住就是好几天。 可把王妃烦透了,好容易调养好了身子,又闹得睡不着,如此几次,她也不顾什么情分脸面了,到了晚上就叫人把三个娃送回去,一般人也该知道人家不喜欢,可齐氏不行,第二天照样能把孩子再送去王府,好像该着人家给她养孩子似的。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谢如清坚决不叫三个孩子进大房,就留在齐氏房间里,她受不了的时候自然就送走了,若是谢如清管了,少不得又要把三个孩子给她看着。 半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齐之远娶亲的日子到了,慧心小腹已经有一些凸起,按照谢如清的经验,这应有三个月了,穿大的礼服还好,紧身的就能看出来了,这当然不能叫人看出来的,不然大家肯定会笑话。 因为亲事办的仓促,所以一应事宜也有些仓促,如果讲究的人看,肯定能看出来各种不足,比如新妇的嫁衣就做的简陋的很,不到半个月的衣裳能好的了哪去,做工刺绣都跟不上,再者慧心气质也不行,打扮一番好歹是比之前强,但跟真正的大家闺秀差远了,还没有一些丫头打扮起来像样。 于是这场亲事就成了别人挑王府刺的好机会,一边说着祝福词,一边嘀咕新妇不像样,说小家子气都是好的,说上不得台面的,说世子娶不着好的,还有说慧心是青楼里出来的。 反正这两口子的名声,还没怎么的就不大好了,当然,这不能全怪慧心,得怪齐之远自己作的。 成亲没叫慧心的爹娘参与,因为她爹娘还整天嚷嚷着要搞王府,虽然至今还吃着喝着王府的。 一应繁杂的礼仪过后,亲事就算是成了。慧心怀着孩子,不敢叫他操劳,行了礼就叫她回房间歇着了,第二天早上本来不叫她早起来敬茶,倒是慧心很守礼,一大早起来,该磕头磕头,该敬茶敬茶。 给谢如清敬茶的时候,还特意问候谢如清辛苦。“有劳大嫂这几日忙活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 这就叫大嫂了,谢如清听着怪别扭的,不过还是接了茶,“一家人,严重了。” 慧心换上了能象征身份的衣裳,养了几天身子胖了不少,脸上圆润了不少,看着倒是比之前刚进府的时候像样子,她对着谢如清笑了笑,“大嫂是个和善的人,慧心进府之后多亏大嫂照应,我心里十分感激的。” 这妯娌两个倒是和善,王爷王妃看着他俩,心里十分的高兴,别的不说,这个慧心比之前的方慧好多了,倒是有点像方柠,温和老实本分,也许这次齐之远没选错,将来慧心能是个好媳妇。 喝茶不能少了齐氏的份儿,她一早过来,也是为了喝新妇一碗茶。新妇给大姑奶奶上了茶,看着十分和睦。 “呦,之远这回找这个媳妇我甚是满意,长得可真是好看,人也贤惠老实,瞧瞧这茶端着,稳当的很。” 第一百五十章 “大姑奶奶笑话了。”慧心道,“我手抖着呢,大姑奶奶气派,我见了忍不住敬仰着。” “瞧瞧,嘴也甜,可真是招人喜欢,快起来吧,你还怀着身子呢。”齐氏忙扶着她起来。 要不是谢如清见识过齐氏怎么难为自己,还以为自己花了眼呢,这两人可真是和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闺女呢。 齐氏道:“我看你如今月份还浅,应该能理事等吧?” 谢如清眉头一挑,慧心看了看谢如清,笑道,“我穷苦人家长大的,向来操持惯了的,没有什么苦不能吃,大嫂若是有什么脏活累活,我能做的自然要做,不过理事就算了,我没那能耐的,府里这么大的家业,交给我要坏事的。” “瞧瞧,这媳妇多么懂事!”齐氏对慧心大加赞赏,不住地夸。“哎呦,真是可人疼啊。” 这架势恨不能叫慧心当她的媳妇。 “哪里有什么脏活累活给你做呢,在王府当媳妇,可不用操持这些,操持的是大家业,不会有什么关系,你大嫂以前也不会的,还不都是现学的,谁还是生下来就会呢,你放心啊,回头我来教你,保管你很快上手的。” “谢大姑奶奶抬爱了/”慧心道,“我一定跟着大嫂好好学。” 这就算商量着要接管家业了,人家王妃跟谢如清可是一句话没说,这齐氏俨然是王府的女主人。 谢如清倒是没所谓的,横竖王府也不是她的,将来还是要齐之远的媳妇管着,她没必要死赖着不放,出力不讨好,巴不得慧心赶紧管家呢。 “姨母,”这日谢如清单独给王妃请安,拿着家里的钥匙交给王妃。“既然世子有了新妇,这家理应是他媳妇管着的,我就不操这心了,正好我这几日也累了,刚好歇歇。” 王妃诧异,“好好的,你这是做什么,慧心那个身子哪里能管家呢,你不管谁管?” 这是还把她当免费劳力呢,谢如清才不白给她出力气,“不是还有您跟大姑奶奶么,她近来天天来府上给慧心讲如何管家,眼看着就要上手了,我基本上不需要操什么心的。” 王妃皱眉,凡事跟齐氏挂钩的事她都忍不住多想,“你别听她的,要教也轮不上她不是,慧心这个样子端不能理事,她才来几天啊,哪里有什么经验,就是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你可别这时候丢给他了。” 谢如清才不惯着她呢,这钥匙说要交出去就交出去,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不了姨母,我这几日确实是累着了,晏之不在家,我也没什么心思管家,正好侯府那边去得去收拾一番,以后我跟齐晏之少不得要搬过去的。” 余氏心里明明欢喜,不过嘴上不能这么说。“瞧你这话说的,说什么搬出去不搬出去的,我跟你父亲在一天,王府就不能分家,一家子住在一起才热闹不是,再说现在老大不在,哪里能叫你一个搬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王府不肯容你的,可不能搬出去啊。”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王府的面子,谢如清当然不是现在搬出去,只是找个理由罢了,“不是现在搬出去的,正好那边要收拾,我每日过去瞧瞧收拾一下罢了,家里近来没什么事,大姑奶奶又拉帮衬着,正好叫慧心练练手,等忙的时候才好派上用场不是。” 她去意已决,余氏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她以后确实想叫齐之远的媳妇接手,既然是早晚的事,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你累了,那也罢了,你休息几天再说,缺什么尽管跟姨母说。” “姨母惦记了,我先回去歇着了。”谢如清告退,回来自己院子,先是大睡了一觉,然后起来开始看齐晏之的信。 又是一切安好,这是他第六天报喜不报忧了,谢如清几乎肯定一定是出了事,还是不能在信上明说的事。 难道书信也不安全了?有人劫齐晏之的书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齐晏之从不用飞鸽传书,他所有的信都是人送的,而且是专人,有专门的线路,不然他自然也没胆量在信里说那么多机密。, 可现在他在自己的书信里都不敢说了,一定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是什么事呢,难道打败仗了,还是毓宁出什么事了,还是他自己出什么事了? 谢如清心里一旦开始胡思乱想,这就关不上了,天天想着齐晏之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或者已经受伤了,要不是这字迹千真万确是他的,她的怀疑他叫人代笔了。 大概是这两日闲下来了,她越来越想跑到北疆去看看,可现在前方战事吃紧,好多地方都封了,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过去。 齐晏之这会儿的境况确实不大好,倒不是他不好,全军数他的日子过的舒坦,大家每天上战场,只有他是不必的。但他操心多啊,每天部署战局,想怎么打后面的丈,可以说这几场胜仗若是没有他,根本打不赢。 也因此,毓宁很是信任他,一般来说齐晏之的建议他都能听,可就像齐晏之信里说的那样,毓宁正在膨胀,少年经过了几场大战之后,越发成熟,但眉间戾气也重了,自信了,他一心想着打败番邦,也以为自己一定能做到,所以难免有时候过于自信,自我感觉良好就容易轻敌,这是打仗的大忌。 可这时候不能劝,齐晏之要是这时候劝他不要轻举妄动,肯定会引发矛盾,叫毓宁觉得他是在过分干预他,很容易引发他的逆反心理。 这日齐晏之休息的时候,毓宁的副将来见他,这副将是个有经验的老将,叫张大忠,整天愁眉苦脸的。 他年纪大,办事谨慎,看九皇子这样的冲动少年就跟看儿子一样愁,经常跟九皇子因为战术问题,要不要乘胜追击的问题吵架。 整个军营里,张大忠最信任的也就是齐晏之,本来他也看不上这个病秧子,以为就是得了皇上宠的废物,心里还一度骂过皇上瞎胡闹。然而相处一段时间后,尤其是体验过齐晏之的战术之后,这位历经杀场的老将对这个年轻人心服口服,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齐晏之博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性子稳又温和,办事还老成,话要么不说,说出来就是掷地有声,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别说是他,全军上下都服他。 所以一旦他有什么牢骚都爱跟齐晏之说,跟九皇子有了矛盾不好意思提也拐个弯来找齐晏之,希望他能劝住毛躁的九皇子。 殊不知齐晏之也愁,他也并非可以跟九皇子什么话都讲,他自己还憋着一肚子肺腑之言不知道怎么说呢。 “张副将来了。”齐晏之放下书,对张大忠做了个请的手势。 “军师大人,我又来找你啰嗦了。”张大忠大大咧咧坐下,一拍大腿,叹口气,“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齐晏之做聆听状,听张大忠诉苦。 第一百五十一章 “九皇子这胜负心也太大了,今日跟番邦王子交战,那王子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总拿话来激他,这谁都听出来他是故意想让九皇子出兵追击,可现在战况对咱们不利啊,此地易守难攻,人家番邦早已经在此地部署许久,咱们摸不着底,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啊,可九皇子就是不听劝,非要带兵攻打,小胜之后还要乘胜追击,这可是大忌啊!” 张大忠愁得胡子都白了,一个劲儿的叹气,说了半天,齐晏之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但他得问一问细节。 “是哪个王子迎战的?” “是耶鲁图。”张大忠说,“是番邦王的二子,最得意的那个,此人骁勇善战,擅长谋略,是个很难对付的棘手人物。” 耶鲁图正是掳走了四公主那个王子,齐晏之眉头皱起来,四公主最为了解九皇子的品行,缺点优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知道,如果她一心向着夫君,那肯定会给耶鲁图上上课。 一旦耶鲁图了解了毓宁的长短处,那就再好拿捏不过了,尤其毓宁现在听不进人劝,正是自我膨胀的时候,本就是容易被人趁机利用,这时候用激将法,简直是不二法门。 耶鲁图针对毓宁,大概也有四公主的功劳,而一旦九皇子落入他们的圈套,那军心必乱,必定九皇子可是代表皇上的。 但是,这事齐晏之也不能劝,毓宁这时候就是个炮仗,不劝他自己着火,劝着吧就是被点火,后果都不堪设想。 “问题也不大。”齐晏之只好先安抚张大忠,“毓宁有他的好处,增添士气,这时候咱们军心是最高涨最稳定的时候,若是上下齐心,也说不准能有奇迹。”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安慰的。 “张副将,你是过来人,得理解九皇子,平时尽量配合他,这时候只有配合才能避免损失,耶鲁图这人颇为狂妄,狂妄之人远比有胜负心的容易失误,咱们只要抓住他轻敌这一样,就可治。” 张大忠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呢,咱可以故意示弱啊——啊,不过九皇子那人,叫他示弱也不可能,倒也没事,咱可以帮他,只要耶鲁图觉得咱们不堪一击就好了,还是军师的脑子好使。” 齐晏之心里叹气,这也是没办法了才安慰他的,耶鲁图骁勇善战,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败的,而且还有一件事他没说,四公主知道他跟毓宁那点争风吃醋的事,恐怕会叫耶鲁图趁机离间,若是他跟九皇子之间有了嫌隙,那可不妙。 这场仗,哪怕九皇子不那么冲动,也不见得有胜算,如果九皇子肯配合他,说不定能有三成机会反败为胜,只是现在…… 罢了,就当是给毓宁个教训吧。 齐晏之捏着书的手指尖泛白,这一场仗过后,不知道又是个什么光景。 毓宁此时正领着一小队人马追击到一处山谷后,方才他们跟番邦的一小队人马短兵相接,己方险胜,张大忠劝他不要乘胜追击,但他觉得这是个好时机。 这地方人迹罕至道路险阻,上来行走尚且不易,其实并不利于骑马打仗。只是依着毓宁的意思,这地方不好打仗大家都不好打,他相信耶鲁图的优点也未必能使出来,这是降低他威胁力的最好办法。若是在平地上,他们可能会一直处于被动,更不容易打败耶鲁图,只有在消减了对方水平的基础上,他们才有可能完胜,而刚才的小胜利就印证了这一点。 山谷也不是没有好处,容易躲藏游击,容易给对方迷惑,他们必须要好好利用一番。 毓宁一边观察着布局,一边注意四下埋伏,来之前他也打探过,这里没有埋伏他才敢追来的,故而此时他心里十拿九稳。 不过他也料到番邦人并没有使出全力,肯定还有人马在后面接应,不过他并不畏惧,对方有多少本事且来战就是。 “九皇子,前面是险道,发现了他们一小撮人,咱们还要不要追了?”有属下来问道。 “追!”毓宁毫不犹豫,“叫大家小心些。” “是,九皇子!” 毓宁每逢打仗必定身先士卒,从不落后,这也是他深得军心的原因,此时依然是冲锋在前,大家紧随其后。 山路崎岖,战马攀登缓慢,且下面就是深渊,必定要小心且小心。 一切都正常,眼看着就要走出诊断崎岖地时,山上忽然有了动静。 “九皇子小心!” 身后跟着地一个小士兵忽然大喊,毓宁头皮一炸,惊觉头顶上方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情急之下,他来不及看是什么,只能掉转马头避开,而后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前方有大石掉下来封住了路。 毓宁心里咯噔一跳,预感到了不妙,但他来不及细想,因为接下来,又有更多的石块从山顶滚落,短短片刻功夫,已经有好几匹马被砸到了山谷底下。马儿因此受惊,雪上加霜,疯马石块,简直是要命。 “快弃马!”毓宁大叫,大家一般都心疼战马,不忍心弃,但这时候不是心疼的时候,弃马才有可能活命。 几个小将护着毓宁回头逃跑,路上不停有石块陨落下来,毓宁抱着头,险而又险地躲避着,他这时候脑子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可他不明白问题出在哪,明明已经找人打探过了,怎么会还有埋伏,这些埋伏都是怎么隐藏的? 张大忠听闻九皇子遭遇埋伏,顿时心惊胆战,九皇子不比一般的将领,他还是代表皇上的,万一出个什么事,那可是要打击士气的。 “跟我走,务必要救出九皇子!”张大忠立刻领了一队人马前去相救。 岂料救人的人也同样遇上了埋伏,张大忠一小队人马一共有三百人,刚刚出大营没几步就遇上了一伙番邦兵。 张大忠救人心切,也忘了那什么轻敌不轻敌的,跟番邦兵有多少能耐用多少能耐,打得十分激烈,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落了下风。 这伙人战力超强,个个骁勇善战的,张大忠这样的老将都频频落下风,打了没多一会儿,三百人竟然去了二百,他脑子一热,终于意识到不能这样硬来。 是时候示弱了他想,此时他已经受了伤,索性装作应对不来招呼人撤退。可番邦人竟然不放过,依然追打不放,他心里暗骂这些人狡猾,可又不得不继续退,他想了个法子,叫大家分开跑,自己领着几个人逃到一处无人的山谷中,想着趁机躲开。 哪想到那些人狡猾的很,大概是一心想灭掉主将副将,并不追击其他人,只追他们几个,竟然一路追到了山谷中。 张大忠身上有血,并不能隐藏踪迹,很快被他们找到,双方又是一场血战,很快,张大忠伤势越来越严重,其他几个人已经为了保护他牺牲,他孤军奋战挺了一段时间后,也坚持不住,倒在了血泊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齐晏之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他没想到张大忠也落入了圈套,情况比他想的还要遭。 “军师,可如何是好,主将副将都……如果他们这时候打来可如何是好?” “不慌,”齐晏之说,“按照我说的部署,派一队人暗中去找人,能找到一个是一个,你们且听我指挥,没了主将副将咱也照样打。” 说是这样说,可不是谁都能这样镇定,大家多少还是会受影响,不过有齐晏之坐镇,多少好一些,齐晏之一直是军中的主心骨,大家服气他,所以全军上下皆按照他说的部署起来。 北疆这边战况不容乐观,京城却并不知道,一来消息传的没那样快,二来齐晏之没叫人往回传消息,怕引起恐慌,如果朝廷乱了起来,皇上不好收拾。 故而京城还处在之前打来几场胜仗的兴奋中,大家觉得九皇子跟庆阳侯有足够的能力拯救北疆危机,之前紧绷的心逐渐放松,生活渐渐放松起来。 唯有谢如清并不能放松,这几日齐晏之天天来信,但字里行间没有来之前的从容,分明是遇上了棘手的事,可不论是谁都不知道前线到底有什么事,谢如清就老胡思乱想。 难道是打败仗了,还是毓宁跟齐晏之闹矛盾了,如果主将跟军师闹矛盾,那可危险的很,再想的消极一点,有可能是谁受伤了,要么是谁被俘虏了。 谢如清这一天天的坐立不安,没什么心情住在王府里,整日耗费精神跟王妃请安说话,她想一个人搬出去清静几天,便收拾了几件衣服,打算跟如环还有齐大齐二搬到庆阳侯府。 说要走的时候,王府个个来留她。 先是王妃叫她不要走,说不放心她一个人搬出去,齐晏之不在家,理应住在王府里由她照应着。 谢如清心说她留在王府可净替王府出力了,净给余氏分忧解难了,可真没感受到照应。 她只说侯府那边需要收拾一下,自己换个环境歇息几日就回来,王妃才勉强答应了。 再然后是慧心留她,前几日她交了家里的管家权,慧心天天来辞,说自己没有经验也不会管,千万叫谢如清收回去。 谢如清没那功夫配合她扮演识大体的贤妻,慧心之所以现在不要管家,一来是她在府里没站稳,大家本来就对她有意见,觉得她不配为世子妃,这下好,一进门就掌了家,更落人口舌,不知道的得说她是野心勃勃,嫁给世子就是为了贪图王府。 再者她怕齐之远心里不舒服,谢如清是齐之远的心尖肉,慧心一进门就夺走了她的权,再逼的她离家,那齐之远能饶她么,她一旦在三人关系中强势了,那必定是把齐之远往谢如清那边推,她只有扮演无害的弱者,齐之远才稀罕她。 所以慧心是拼了命的想留谢如清的,为此还扮演了几天苦肉计,天天吃不下睡不着,闹得齐之远好个心疼。 “世子,您能不能跟母亲说一说,我真是管不了家,我哪有这本事呢。”慧心一边抹眼泪一边跟齐之远说,“这些日子大姑奶奶费心教我管账,还是看我什么也不懂可怜我,谁知道就叫大嫂误会了去,我真是有嘴难辨,就怕她心里怪我不识好歹,我岂非就这样得罪了大嫂。” 齐之远向来不懂女人家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听慧心说的恳切可怜,便把罪过怪在了齐氏头上,要不是齐氏多管闲事,哪里能有这一出。 “你甭搭理大姑奶奶,她那是惦记王府的财产呢,你当她真想教你?大嫂也不见得就是怪了你去,她也是烦大姑奶奶那张嘴,她一直对大嫂有意见,之前你是没瞧见她如何难为大嫂的。” 慧心听他一口一个大嫂,叫的十分暧昧,心里酸的要命,可脸上不能显露,“是么,大嫂那样好个人,又漂亮又心善,大姑奶奶怎么能对她不满意呢。” “哼,她满意过谁,她连我连娘都不满意。”齐之远哼道。 慧心赶紧说,“她对我也是不满意的,整日说我什么也不会,当不得王府世子妃,我也是叫她说得无地自容,才拼了劲儿的学习管家,谁知道在旁人眼里我倒是成了贪图王府的小人,都说大家门里是非多,我原先是不信的,现在真是深有体会,哪怕自己是个什么也不求的,在这里都能被人误会了去。” 齐之远听她说一通,只听出了心疼,越发迁就着她,“你安心过你的日子,不想管家我跟母亲去说,别想太多了,对孩子不好。” “是,我知道了,你可千万好好去说,别叫母亲以为我躲事。” 齐之远摆摆手,“我知道了。” 王妃确实烦的要命,她一烦,就不免埋冤谁,谢如清不管家了,肯定是齐氏跟慧心排挤她了,可谢如清走了,慧心也不管了,她难免就以为是慧心躲事,看事情出到自己头上了就撂挑子,把事情都推给她。 “她要不管家,前几日跟着折腾什么,叫你大嫂误会了去,人家才不管咱家的闲事了,现在她走了,你媳妇也不管了,这不是难为我么?” 王妃清闲惯了,最是贪图享受的,要她管家简直等于要了她的命。 “娘,也别怪大姑奶奶说您不管事,诺大个王府,本来就是您最拿的住,你不管谁管。”齐之远跟母亲有什么说什么,“大嫂人家心不在王府,再说您也没把人当自己人,人家凭什么给王府卖力呢,慧心刚进家门,什么也没闹明白,这家怎么管,再说她还怀着身子,这时候你不管谁管,难道还叫大姑奶奶来代劳?” 这话堵的王妃没话说,再者一提大姑奶奶,王妃心劲儿就上来了,这家叫谁管也不能叫大姑奶奶管,个贪财的东西,就知道惦记王府的家产。 “行了行了,我管就是,叫你媳妇好好养胎,其他的甭问了。” '这才算是消停了。 这些人好应对,唯独王爷那边不好推辞。 第一百五十三章 王爷是看中齐晏之的,只是齐晏之不看重他而已,这叫王爷格外的患得患失,生怕哪里让长子心里不舒服了,把人给逼走了,他打心眼里不希望长子搬走。 之前齐晏之也不怎么着家,但他天南海北的走,也随时能回来,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媳妇有了爵位,说分家搬出去就是一句话的事,只要媳妇走了,齐晏之肯定不会再回来。 “老大媳妇,好好的怎么忽然要走了,可是在府里受了什么委屈?”家里的事王爷多少也知道,知道齐氏来掺和家事,知道王妃有了儿媳妇,就想把家事交给亲媳妇,这些肯定叫谢如清心里不舒服。 人家忙前忙后的,结果家里都把他们大房当外人,谁心里也不舒服。 齐氏跟王妃都另王爷不满意,但他身为一家之主,不能加深矛盾,只能从中调和,调和之道就是要委屈懂事的。那些说不通的,自然不指望他们高风亮节,只能委屈说得通的。 故而王爷对大房两口子愧疚良多,越发态度和善。 “父亲严重了,一家人哪里委屈不委屈的,我是最近累着了,再者晏之不在家,我这心里整天没招没落的,做事情不得专心,老是出错,大姑奶奶说我是应该的。” 王爷皱眉,别的事倒也罢了,老大不在家,别说她了,自己还整日惦记担心呢,倒是能感同身受,“老大近来可有消息?” “有的,”谢如清说,“他说一切安好。” 王爷又皱眉,在战场能安好到哪去,别是有事不说,倒也怪不得老大媳妇这样没心思管家。 “你的心我理解,只是现在你一个人,住在家里好歹有个照应,你若是想清静,就在大房里,不必每日进出虚礼,你母亲那边我会跟她说。那侯府那边什么都没有,你自己过去岂非冷清?” “叫父亲操心了,我就是想一个人过去清静两日,并非不回来了,等晏之回来了,我们自然要搬回来的,再者我有意去将军府陪陪老太君打发日子,不然我一个人在家里老胡思乱想的。” 王爷就不好再权了,“也罢,你去将军府住两日,叫老太君开导开导你也好,我这就叫人给你收拾一些东西带过去,算是问候礼。” 王爷礼数周全,谢如清去将军府就如同回娘家,婆家自然要意思意思,这一点倒是比王妃会做人。 “父亲费心了。” 于是谢如清只好先辗转去将军府一趟,把王府的心意送下,正好陪老祖宗说说话。 “如清你来了,可有日子没见你。”老祖宗精神不如之前,不过看着谢如清依然高兴,“快过来叫我瞧瞧。” 老祖宗憔悴是为了将军府,本来她为将军府操劳一辈子,好容易安享晚年,谁知道小辈不争气,掺合党政叫皇上心怀芥蒂,武将世家,打仗的时候不能为国家效力,那还能有什么用,岂不是跟那些蝇营狗苟之知道在朝堂上动嘴皮子的无用官员一样了。 老太君最受不了这些的,为此不知道跟余将军争论过几次,余将军虽然敬重老祖宗,可他觉得现在是他掌家,家里的事理应他做主,一家有两个当家作主的,自然要闹矛盾。 没办法说通孙子,老祖宗心里存了事,精神状态自然是不好的。 “老祖宗近来可是胃口不好?”谢如清把街上买来的糕点给老祖宗打开,“还是上回那家的,老祖宗您爱吃,我就又买了些,您快尝尝。” 老太君没胃口,可不忍心拂了谢如清的意,只是装作很爱吃的样子吃了几块,大概是因为谢如清买的,吃着吃着倒是有了些许胃口,“嗯,不错,中午叫厨房做些清淡的来,叫如清陪我吃饭。” 老三媳妇连忙答应,“哎哎,可亏着是如清来了,她一来,老祖宗就有了胃口,我们可算是放了心,这几日老祖宗不吃不喝的,我们跟着上火,你们瞧瞧我嘴上都长泡了。” 谢如清笑了笑,“哪里是我的功劳,是老祖宗不忍心看三嫂忙前忙后才是,她若是再不吃,三嫂的嘴都没法看了。” 大家跟着笑起来,老祖宗指着她笑,脸上终于是有了笑模样。 午饭老祖宗吃了一碗饭,把伺候的人乐坏了。吃了饭,人心情就好了,老太君便拉着谢如清聊天。 “你家夫君可是有消息?” 谢如清点头,“只说安好,并没有说其它的,我老担心他有什么事不告诉我,我也不懂战事,分析不出来是不是有事,便想着过来找老太君聊聊,好叫您开导一二。” 老祖宗沉吟着说,“北疆之战并不容易,九皇子年轻没经验,张副将是个老将,肯定不服他,这无形中就有很多矛盾,齐晏之夹在中间肯定为难,再者军师是军队里的定海神针,他能立住了还好,即便战事不顺,也败不到哪去,可若是他跟九皇子有任何嫌隙,那就不好说了。” 老太君不愧是余氏一族的巾帼英雄,哪怕坐在家里,前方战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稍微一点拨,谢如清就知道大概如何了。这么多天她一直胡思乱想没有章法,老太君这么一点拨,她就懂了。 “您说,会不会是九皇子出了什么事了呢,之前晏之跟我说过,说几场胜仗下来,九皇子好胜心越发强了,一心想打败番邦,会不会因此太过于激进,反而中了番邦的圈套?” 老太君点头,“不无可能的,自来初上战场的年轻人,最容易激进,他们太有自信,总觉得i自己有一身的力气,别人打不败,若是再有几场胜仗加持,那肯定自我膨胀,这是不好的表现。” “最怕番邦将领拿住这点来故意激怒他,这样一来,肯定会激发他跟军师还有副将的矛盾,一旦他们趁虚而入,这可不堪设想。” 谢如清想通了这里头的关键,豁然开朗的同时也更加担心,“老祖宗,这可有破解之法,是不是要提醒晏之一些事情呢?” 老太君看着她笑了笑,“你这个样子,跟我以前一样一样的,总是想着他们这里没考虑到那里没考虑到,我是不是得帮他们考虑什么的,其实并没有必要,一来咱们能想到的,他们都能想到,没必要添乱,再者咱们往往病急乱投医,有时候反而起反效果,我还因为担心他,偷偷跑去军营找他呢。” 谢如清听到这里眼前一亮,不瞒说,她最近还真是有这个念头来着,竟然叫老祖宗一下就说中了。 “您能跟我说说吗?”谢如清忽然有了听故事的心,眼睛都亮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提起往事,老太君也来了兴致,笑着说,“我那会儿觉得自己可勇敢了,也跟别的女子不一样,你看我能只身上战场寻夫君,谁能,哪个小姐能?我收拾了几样细软,就带了几个护卫,骑马去了前线,可前线并不是我想的那么回事,太危险了,他当时就骂了我一顿,当然,我后来知道并不是真的骂我,他是怪我自作主张冒险,军营里根本不是女人家待的地方,说难听的,连方便的地方都找不着。” “可我当时不服气啊,我想着来都来了,我不能给自己也不能给夫君丢脸,我整天跟个汉子似的大大咧咧跟士兵混在一处,有时候还跟着上战场,但心里是真的苦,也真的怕,都是咬牙过来的。其实我后来想,我自以为是委屈了自己去陪他照顾他,还能帮他打仗,其实是给他送软肋的,战场上最忌讳有后顾之忧,我的存在,永远是他的后顾之忧,他去哪都担心我,带着我不放心,不带着更不放心,他带兵往前冲的时候再也不能全力以赴勇往直前,他心里挂着我,就得缩手缩脚,总之干什么都要多想一层,这势必是分了他的心。” “现在想想,那时候是真的傻,他能忍着我,大抵也是在意我。”老太君想起了过世的夫君,脸上有些寂寞的笑意,“如清,咱们的存在是他们的牵绊,我们能做的就是不给他们添乱,虽然去了自己的心里舒服了,可他们却是担心的。” 谢如清了解老祖宗的意思,可道理她懂,心理上很难按捺住,不然当年的老太君也不会去了不是。 “您说的我听心里了。”她说,“我是比不得老祖宗的,您骑马打仗,我估计去了一天就过不下去了,他可能得专门给我找一个地方住着,更加添乱,您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去给他添乱,他不想说战事我也就不问了,何况我什么也不懂。” 老祖宗点点头,“你若是心里想不通了,就尽管来将军府找我聊天,我是过来人,也懂你的心思,我开导开导你也是好的,省的你胡思乱想。” 谢如清求之不得,“是,我这几日搬去庆阳侯府住着,每日过来陪老祖宗吃顿饭说说话。” “也罢,你去侯府也好,王府里杂事多,你住着也不舒服。” 谢如清出来后,又被余烟拉去说话了,余烟这姑娘好久不见,看着倒是清瘦了,像是抽条长开了,像个大姑娘。 前些日子起说她爹娘给她说亲,她跟家里很是闹了一场,反正挺不愉快的,听说他爹还打了她,姑娘有了心事很容易成长,这不,看着就像个大姑娘了。 “如清姐姐,你也不来看看我,我这些日子过的可难了。”余烟拉着她在花园子里散步,“我爹给我说了个歪瓜裂枣的破公子,我打死也不想嫁,我说我宁愿出家也不嫁,我爹就打了我几个耳光,我有几个月没跟他说话了。” 谢如清叹气,儿女的婚事向来受父母的安排,有的能逆来顺受不反抗,有的能委屈自己嫁给不喜欢的,有的则要闹一闹,总之哪家都有难念的经。 “那你今后如何打算,总不能一直不说话了。” “先这样呗,我爹说了,以后我爱嫁谁嫁谁,他是不会给嫁妆的,我娘倒是还心疼我,说偷偷给我一些,可你也知道,能给多少呢,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呢。”余烟揪了一枝花在掐来掐去,“我想着大不了以后不嫁了呗,我娘给我点钱,我自己养活自己罢了,运气好的话找个能包容我的男人,找不着我就自己搬出去。” 谢如清摇摇头,到底还是小孩心思。 “如清姐姐,你住的地方有多余的房间么,我想搬过去跟你住可以吗?” 这……当然是不合适的,住个一天两天还行,就怕她没地方去长期住着,谢如清也不好赶她走。再说肯定叫她爹妈说不是,怪她纵容余烟。 “侯府倒是没人,不过那边没什么家事,我过去也是收拾东西的,怕是委屈了你。” “不委屈不委屈的,我就想换个地方住两天,你放心如清姐姐,我就过去住几天,不会给你添麻烦。”余烟央求道。“你答应我吗,我现在在家里猫狗都嫌弃,实在是住的难受,你就叫我去呗。” 都这样说了,谢如清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于是就带了个小拖油瓶回了侯府,不过倒也有好处,能有个陪她说话的。 余烟性子到底还是小孩子,一旦离家之后,就没有那样拘束了,第一回来侯府,看哪都新鲜。 “哇,侯府好大啊,比我想象中气派多了。”余烟在将军府里,从小过的都是紧巴日子,没在这样敞亮的地方待过,简直像个刚放出来的兔子,在院子里蹦跶来蹦哒去,“这地方我好喜欢,我以后要是也有这样的院子就好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性格,还打量着以后随便找个人能嫁了呢,哪里能受得了那样的苦呢。 谢如清:“想要院子不容易么,找个好夫君什么都有了。” “哎,我哪里有姐姐的好命你呢,我夫君呢还不知道在哪呢。”余烟在院子里跳来跳去的,“不过,没事我来住几天也行,只要你跟侯爷别嫌弃我。” “嫌弃你做甚,正好我没个人陪着,这院子怪大的,我一个人住着无聊。”谢如清也没来过这院子,便跟她在院子里逛着。 这房子确实是大,皇上到底疼齐晏之,什么都给好的,倒是有些逾越了,院子里的池子比王府还大,亭台楼阁,装扮典雅精致,甚是好看。 “我也觉得这里挺好的,王府里虽然是大,不过布局我不大喜欢,这里倒是很不错。”谢如清第一次来,一看就喜欢上了,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搬来住了。 跟余烟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直到天黑才被如环喊去吃饭。 “竟然半天了还没逛完呢。”余烟兴奋极了,高兴地不想回去,“明天一早我还要起来逛,太有意思了。” “你慢慢逛不迟,可别累着了。”谢如清笑着说。 第一百五十五章 “没事没事,我整天在将军府都能憋出毛病来,走两步就能遇上个姐妹,再走两步就能遇上个长辈,出去走不上一刻钟,脸都能笑僵了,你可不知道活得有多累。”余烟直叹气。 谢如清笑得不行,“你个丫头,在家里看你敢这么说。” “那肯定不能这么说啊,我这不是跟你亲近么。”余烟挎着谢如清的胳膊,跟亲姐妹似的,“如清姐姐,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睡呗。” “好啊,正好我一个人怪无聊的。”谢如清倒是没什么,可要让齐晏之知道了他的床还没睡一天就先让别人睡了,估计能气死。 晚上跟如环几个一桌吃了饭,大家有说有笑的,甚是高兴。 “你们家氛围可真好。”余烟感慨说,“在将军府,吃饭根本不能有声,更不可能跟丫头吃饭了,其实我跟我那丫头倒是熟悉点,一桌吃饭反而自在,可根本不敢啊。” “余烟小姐,”如环说,“我们姑爷在家我们也是不敢的,那眼神,冻得我筷子都拿不稳。” 余烟噗嗤笑起来,“怎么会呢,我看侯爷他挺和善的啊。” “和善是挺和善,可占有欲强啊。”如环饱含深意地瞥了眼谢如清,大家低头笑起来。 “你怎么回事!”齐二装模作样地拍桌子,“怎么说我们公子呢,小心我告状啊。” 如环才不怕他,“那你倒是别跟着笑啊,你笑就证明你也认同啊。” 齐二让他堵得哑口无言。 “哈哈哈哈——”大家笑得不行。 “你们这可太有意思了。”余烟羡慕的不得了,“我也好想遇上个侯爷那样的夫君啊。” “你心里只要想就能遇上。”谢如清安慰她说,“你想着遇上好的,好的才能来,千万别委屈自己。” “嗯,我听你的如清姐姐。”余烟说。 两人说了半宿悄悄话,起来已经日上三竿,余烟伸懒腰,舒服极了,“我可好久没睡这么好了,除了生病,我就不可能睡到现在。” “那这两日你就天天睡。”谢如清穿衣服起来说,“睡一整天也没人管,实在不行叫如环把吃的送到你嘴边,你就在床上住着。” “那不行,我还要出去玩呢。”余烟俨然是把这里当成了出门游玩,开心又兴奋,“快起来,吃过饭我要去逛街。” 两人吃过饭,商量着先出去逛街买胭脂水粉。说实话余烟还亲自买过胭脂水粉呢,每次都是府上统一置办好了送到各个房间,很少能决定自己喜欢什么。经常是他娘觉得什么事和他就给她什么,不喜欢也不好明说。 “你喜欢什么就挑好了,今天我给你付钱。”谢如清领她去了常去的那家胭脂水粉铺子,也就是遇上方彦平那家,老板都认得她了。 “是庆阳侯夫人来了,您快请进,我这里又新进了好些新货,老顾客们买了都说好,你要不试试?” “是么。”谢如清叫人把新品都拿出来,“余烟你自己看中哪样就尽管拿,别不好意思。” “嗯嗯!”余烟兴致勃勃地挑着,正好看中了一款绯红色的胭脂,他伸手去拿胭脂,哪知道叫旁边有只手伸过来抢走了。 “诶,这个不错,老板给我包起来。”一个姑娘抢走了唯一一盒绯红色,立刻就要结账。 “哎你怎么这样,这是我先看上的!”余烟不高兴了,跟那姑娘理论。 这姑娘看着年岁不大,长得倒是还挺好看,不过看面相是挺任性的那种。 “你看上了你给钱了么?”那姑娘哼了一声,“没给钱那叫什么看上了,没给钱还不让别人买了?” “你!”余烟不跟她理论,转而问老板,“老板,这一款还有吗?” 老板一脸为难,开门做生意最怕遇上这样的场面,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哪家也得罪不起的,“实在抱歉啊这位小姐,新的货还在路上呢,大概要有个三五日的才能来呢,您看要不您留个地址,等来了我叫人送到府上去?” 余烟可等不了,三五日她都要回将军府了,到时候家里肯定不让买,那岂不是得不到了? “您看还能再快点吗,我挺着急的。” “真不能快了姑娘,这已经是最快的了。”老板十分抱歉。 “怎么了?”谢如清刚出去一会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如清姐姐,我看上一盒胭脂,结果被她给抢了。”余烟指着那个姑娘道。 “喂你说清楚,谁抢了!”那姑娘不甘示弱,“那是我买的好不好,瞎说什么呢!” 谢如清朝那姑娘一看,一下子愣住了,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同胞妹子方清,当初她出嫁的时候她才几岁,转眼都这么大了,她差点没认出来。 “明明是你抢的!”余烟气得发抖,这人抢就抢了,还不承认,什么玩意!“你问老板他看没看见,是不是你从我手上抢走了!” 老板哪里敢说话啊,这时候不掺合最好。 只好转而跟谢如清解释,“你看庆阳侯夫人,货呢我这就剩下一盒了,既然这位姑娘付了钱,只能先给了她,我说新的货要过几日才来,可这位姑娘等不及。” 谢如清明白了怎么回事,余烟回了将军府等不得,恐怕是想现在就拿走的。 只好劝她,“要不咱再看看别的,好看的也不止那一盒啊是吧。” 余烟知道是人家给钱,不好太矫情,只好去看别的。 可那个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就跟她较劲上了,她看重什么她就抢什么,也不知道家里是不是开钱庄的,居然这么有钱,没一会儿功夫都买好几盒了。 谢如清皱眉头,方家不算大富大贵的人家,起码比起将军府是差远了,方清居然这样大手大脚的,看来是叫家里惯坏了。 她许久没回家,也不知道方家现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家里又是如何过日子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了两个女儿,所以才格外溺爱这个唯一的女儿。 “如清姐姐,你看她啊!”余烟都快气哭了,谁还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呢,余烟从小打大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气得都说不出话了。 谢如清摇头叹气,这种情况她也不能去跟个小姑娘抢,只能劝着余烟,“不气了啊,我领你去另一家再看看,京城里好看的铺子多了去了,实在不成还有衣服呢,咱去看衣服。” 人就是越得不到什么越想要什么,搁在平常,余烟也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可现在她难得出来买一次胭脂,看上的都叫人抢了,这如何叫她不气。 “我,如清姐姐,我今天就要买胭脂!”她赌气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谢如清心里叹气,小姑娘闹起脾气来哪里拉得住,今天方清要不让她一样,余烟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真比较起来,方清道身份跟人家差远了。 “呐,给你。”方清挑了一样颜色特别老气的胭脂扔给余烟,“这个就让给你了。” 余烟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就是真的任性了,抢就抢了,还故意气人,连谢如清都挺生气了,她正要开口教训方清两句,方彦平从外头进来,呵斥道:“方清你又任性什么!” 方彦平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方清把胭脂扔给余烟,再看见她买了那么多的胭脂水粉,脸当场就拉了下来,“出门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哥哥!”方清朝余烟哼了一声,跑到方彦平身边,“这些都是我看上的,还有娘的,你看好看不?” “我问你我跟你怎么说的!”方彦平生气地甩开她的胳膊,“知道什么叫谦让么,知道什么叫俭省么,我就问问这么多胭脂水粉你能用几年?” “你懂什么呀哥哥,姑娘家的胭脂水粉哪有人用完的,自然是有好看的就要买了,用几次不喜欢就搁着呗,谁还真用光……啊!哥哥你推我?” 方彦平当众推了她一把,“谁教你的坏毛病!还用几次就换了,咱家里是多有钱吗,供你这样浪费?” “你凶什么啊!”方清一个小姑娘,当众丢了面子,委屈的不得了,哇哇地哭,“我不就是买几盒胭脂吗,哥哥你干嘛这么对我,我是你亲生妹妹,爹娘都没舍得打我呢!” “就是因为他们不舍得打你,才把你惯的不成样子!”方彦平把她手上的胭脂水粉都拿走退了,“不好意思老板,这些我们都不要了。” 老板一脸菜色,这么多东西买了,哪有都退了的,“方公子,您这样不是难为我吗?您看……” “不好意思,您要不收点折损金吧,我家妹子不懂事,我不能惯着她,您理解一下。”方彦平为了妹妹也算是费劲了心。 “要不都给我吧。”谢如清忽然说。 老板跟方彦平都愣了一下,方彦平见是谢如清,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上次也是她在这里帮忙,这回还是她。之前他还跟姨娘去人府上闹,真是怪过意不去的。 “嗯?不想给啊。”谢如清笑着叫如环付钱,“把银子给方公子就好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方彦平挠挠头,本来是自家妹子不懂事,还招惹了人家,现在哪里好意思收钱,“不然都送给你们吧,刚才是我妹子不懂事惹了这位姑娘生气,她年纪小,又让家里惯坏了,你们千万担待一下。” 余烟本来还生气呢,可在近距离看见方彦平的时候,脸忽然就红了。她跟方彦平年纪相当,方彦平一表人材的,小姑娘见了没有不喜欢的。 余烟之前看中了九皇子,无非也就是如此,情窦初开的年纪,看见好看的公子大抵都要动点心思的,不过因为九皇子不搭理她,时间长了心思也就淡了,如今又一眼相中了方彦平,心里顿时荡起阵阵涟漪。 “还不给人家姑娘还有庆阳侯夫人道歉!”方彦平拉着方清过来,“快点,别逼我骂你。” 方清要面子的年纪,叫她道歉跟要她命似的,“我凭什么道歉,我花钱买的,就不道歉!” “你!”方彦平气得不行,说是教训,他也心疼,家里就这一个姑娘了,全家都宠着,不然脾气也不能惯成这样,“你给我滚回马车上去,一个月之内不准你出门!” “不出门就不出门!哼!”方清临走还呸了余烟一口,简直不像个样子。 余烟都顾不上生气了,只盼着方彦平能多说两句话。 谢如清却是愁的不行,方清这个样子太不像样了,宠成这样哪里行,在家里有人惯着,出门在外可是要吃亏的。 “实在抱歉了。”方彦平十分的不好意思,“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舍妹,给你们添麻烦了,要不,要不我请二位吃饭吧。” 余烟心里说好啊好啊,不过她当然不能真的说。只是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明了一切。 谢如清没顾上余烟,只跟方彦平道,“我说句逾越的,令妹确实有些骄纵了,方才若是遇上别人,恐怕她要吃亏的。” 她话点到即止,方彦平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她说的利害关系,京城里比方清娇惯还比她身份高的小姐多了去了,若是遇上了,谁吃亏显而易见。吃亏就罢了,搞不好还会连累方家得罪人。 “侯夫人说的极是,家里就剩了她一个姑娘,爹娘也是太惯着了,有时候我也插不上嘴,你放心,我回去一定跟爹娘说,您费心了。”方彦平拱手道,“夫人千万谅解才是。” 谢如清心里叹气,果真是如此的,可她现在一个外人,又不好说得太多,只能盼望方彦平心里明白。 “也罢,吃饭的事就算了,我跟余烟还有事,咱以后有机会再聚。”谢如清坚持把钱给了方彦平,然后拉着余烟走了。 余烟依依不舍,只盼着还能再见一见方彦平。 “如清姐姐,咱接下来去哪啊。”她其实有点心不在焉了,满心眼里想的都是方彦平。 “你不是还要看衣服看首饰吗?”谢如清笑道,“走吧,还有好几家呢。” “哦。”余烟说。 谢如清心里也装着心事,想的都是方清的事,那是自己亲妹妹,她也怕她今后吃亏,再想起家里的现状,更是发愁。 两人各自揣着心事逛了一会儿,谢如清才发现余烟也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是累了,我看你好像没什么精神似的。” 余烟回神,“啊,没有……不,是有点,咱要不买点吃食回去吃吧,下午我还想逛园子呢。” 谢如清狐疑,这丫头感觉不像是累了,感觉是有心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就是从胭脂铺子里出来才有的? 她没问,领着余烟回府不提。 第二日上午,如环忽然说家里有客,谢如清纳闷,侯府里才搬进来两天,还没通知谁呢,谁会来? “是谁?”她问。 “是方公子。”如环说。 “方公子!”正出神的余烟忽然叫了一声。 谢如清吓了一跳,她看向余烟,心说这姑娘做甚一惊一乍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嗯……我就是想起昨天的事来生气呢。”余烟遮掩说,“太可气了他家妹子,也不知道怎么教的。” 谢如清还是狐疑,她打发如环去,“快请他进来。” 没多一会儿,方彦平领着两个小厮进来,小厮手上捧着几个盒子,看起来像是送礼的。 “叨扰庆阳侯夫人了。”方彦平拱手,叫小厮把东西交给如环,“今日没别的意思,是我昨日回家与父亲母亲说了舍妹的事,家父家母都觉得过意不去,便叫我送一些吃食来道歉。” “这样,方大人方夫人真是有心了。”谢如清叫如环收了礼,“其实不必这样客气的,令妹生的可爱,我见了还挺喜欢的,拿她当自己妹子看,才逾越多说几句,希望方大人方夫人莫要怪罪才好。” “您这样想是方清的福气,回头等她想明白了,我再叫她自己登门道歉,这个歉是必须道的,您就当时帮着我们管教她了,千万别跟她客气。”方彦平诚恳道。 谢如清笑着点点头,“好,只要她能好就行。” 方彦平觉得谢如清实在太可亲了点,事事为他们当家着想,就像自家的大姐一样。 唉,若不是大姐去世了,方清也不能被惯成这个样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叨扰了。”家里没有男主人,方彦平不好逗留,送了东西便要告辞。 谢如清知道不好留他,便没有拦着,“如环送方公子出去。” 回头一看,余烟眼睛都直了,盯着方彦平半天没回神。 谢如清眉头一皱,终于看出了不妥。 这丫头不会是看上彦平了吧? “烟儿?”谢如清叫了一声,余烟这才回神,把眼睛从方彦平身上拔下来,“啊,啊?如清姐姐怎么了。” “你……”她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直接捅破窗户纸,“没事,回去吃东西了,看看方公子给了什么。” “哦,好!”余烟一听要去吃方公子的吃食,瞬间又高兴了,这变化太明显,谢如清实在不能再自欺欺人,这丫头就是看上彦平了。 这丫头怎么净看上些不适合的人呢? 九皇子是身份太高,也太敏感,余家不会同意她嫁给皇子的。 方彦平身份上倒是合适,余家把女儿嫁给他倒也使得,可方家肯定敏感的。余将军是明面上的太子党,方家最忌讳结党,肯定不会娶余家姑娘,这岂非又是一场无望之恋? 唉,余烟这姑娘也真是,什么命。 “这是什么?”余烟迫不及待打开了食盒,看见里头的吃食不认识几样,新奇极了。 谢如清一瞧,心里也高兴,这是方家特有的几样糕点,还有一盅汤,是母亲最爱吃的,也是她最爱吃的。 她真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她好多年没吃到过家里的菜了,没想到这居然就吃到了。 “看起来不错啊。”她叫如环拿了碗筷勺子来盛汤,刚好到了饭点,厨房里做了几个菜,就着方家的汤,吃得格外香。 “这汤真好喝。”余烟也不知道是爱屋及乌还是怎么的,喝了好几碗,“啊,居然就这样没了,我还想喝呢。” 谢如清也是哭笑不得,别说她没喝够,她也没喝够啊,要不是看她爱喝,她肯定还要再喝几碗的。 “这不是还有糕点呢。”谢如清叫如环撤了碗筷,摆上方府的糕点,花花绿绿的,看着都不舍得吃。 “这粉红的是什么呀,真好看!”余烟拿起一块花形状的粉色糕点,端详半天没能判断出是什么来。 “这是桃花糕,是用花瓣染的。”谢如清张口就来,“不过不止用桃花做,一年四季,都是用当季的花来做,还加了特质的一种蜜馅,你尝尝。” “是吗,听着好好吃啊。”余烟迫不及待尝了一口,花香气还有甜蜜的气味瞬间攻占味蕾,真是好吃极了,“天啊,这比京城的糕点铺子里做的还好吃呢,方家是有什么厉害的大厨吗,怎么东西这么好吃?” 谢如清噗嗤笑了,“说来你不信,这都是方夫人琢磨出来的,她想了方子再叫厨房去做,开始也不是这样好吃,都是后来不断改良的,算是独家秘方了。” 她想起小时候每天吃母亲研究的糕点就开心,母亲想出什么新花样了就叫厨房做,做了就让她试吃,她那会儿小,最是贪吃的年纪,每天就盼着母亲多想点方子出来,她好多吃点。 “这绿的又是什么,也不像是绿豆糕啊。”余烟又拿起一块绿的来,“这不会是用菜叶吧?” “还真是菜叶。”谢如清笑着说,“是取最嫩的青菜叶子捯出汁来染的,不过因为加了一些香料所以没有青菜的味道,只是好看,你尝尝。” 余烟迫不及待又是一口,吃完了眼睛直放光,“还真是没有味道呢!” 谢如清也吃了两块,吃得眉头舒展,好久没吃家里的味道,吃一口彷若隔世。 两个人加上如环三个丫头,竟然把一盒子糕点都吃完了,撑的肚子饱饱的。 “啊真是,好久没吃这么多了。”余烟撑着肚子说,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一件事,“不对啊如清姐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呢?” 谢如清一愣,方发觉自己一时高兴说漏嘴了,她笑笑说,“是之前听方公子说起的。” “哦,”一提起方公子,余烟脸又红了,心里极为羡慕谢如清能跟他说上话,“怪了,你怎么跟方公子认识的呢,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哦,是上次在胭脂铺子遇上,他为方夫人买胭脂,不知道买什么好,我帮他挑了一回。”谢如清道。 “啊,方公子这样孝顺呐!”余烟很惊喜,她可从没见过给母亲买胭脂的少爷,心中越发欢喜,“真是想不到呢,如清姐姐,既然人方夫人给咱们送了这么好的吃食,咱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呀。”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面含羞色。 谢如清再傻也看出不妥了,她看着余烟问,“烟儿莫怪我多嘴,你是不是对方公子有意?” 余烟被人说中心事,先是羞赧,而后大概是因为对方是谢如清,她可以尽情说心事的对象,反倒有了倾诉的欲望,她犹豫了片刻道,“不瞒如清姐姐,我,我是……”她点了下头,表示的确看上了方公子,“我也知道这样挺没羞没臊的,你可别笑话我,我就是,就是觉得他人挺好的,长得也好看,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说亲。” 谢如清叹气,“他倒是没有说亲。” “是嘛!”不等谢如清说什么,余烟先激动起来,“那太好了,我……如清姐姐你能帮我么?” 余烟这个样子,谢如清都不好打击她了,少女怀春原是最为美好的,可现在……唉,真是愁人。 “烟儿,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不爱听,但我得给你提个醒。”谢如清道,“方大人为官清廉,从不参与党争,纵然你俩各方面都很合适,可独这一样,你们就很难成。” 余烟不是很懂朝堂上的事,还不知道将军府是太子党,她问,“姐姐这意思,是说余家……” 第一百五十八章 谢如清点点头,“有些事你心里清楚就好,老祖宗最近为什么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皇上对余家忌惮,不肯派余家人出征,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方家恐怕不会公然跟将军府结亲的。” 余烟的脸一下子就垮了,只是她还是不肯死心,“可是,可是……我们……”她也可是不出什么来,只是觉得为什么呢,为什么亲事一定要关系两家的立场呢,为什么不能挑自己喜欢的,“难道以后,我就只能成为家里的牺牲品吗?” 谢如清叹气,“生在这样的家庭,也是难免的,越是富贵人家越有太多的无可奈何,烟儿,虽然我很赞同你为自己争取幸福,但不得不告诉你,在这样的家族里,争取幸福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有可能会叫你悔恨终生,你得想好了。” 说着说着余烟眼泪就下来了,“可是,我不怕得如清姐姐,我宁愿吃苦也不想委曲求全。” 没吃过苦的人大抵都能豁出去的,可真叫他们经历了一些事之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执着肯定,也是难说的。 “余烟,你知道舍身求寡的人有多难么,可能你不怕受苦,但你确定别人愿意陪你受苦么,假若他没那么喜欢你呢,你不顾一切嫁了,兴许别人觉得是压力呢?再退一万步说,他愿意,可一辈子有多长呢,他为了你顶一辈子的压力,搭上了仕途还有父母,你又于心何忍?” 这话彻底打击了余烟,她颓然道:“可,可万一太子他……” 她是个聪明姑娘,一点就透,知道余家支持太子,惹了皇上忌惮,她大概是想说将来太子继位,那方家岂不是能因此得利。 谢如清摇摇头,有些话她心里明白,却不方便直说,太子如今这个样子,将来恐难长久,将军府是在走一条险路,有可能太子还没成事,余家先要成了众矢之的。众所周知余家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皇上更知道余家的威力,试想,他如何能眼看着余家给太子卖命,将来造自己的反呢? 故而太子一旦有不妥,皇上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余家,这种时候,只要有脑子的人就不会跟余家走太近。 “这可如何是好?”余烟已经绝望了,听来听去,他跟方家公子真的一点可能都没了,可少女对爱情的幻想有时候能战胜一切,她想的是,万一方公子也喜欢她,为了她可以放弃一些事呢,他们可以退出党政啊,可以不掺合这些事啊。 “如清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总是不能甘心的,你能帮我么,若是方公子对我没这个心,我也就死心了。” 谢如清叹气,她就知道是这样样子,爱情来了的时候,是可以叫人不顾一切的。 也罢,就叫她死心也好,就像之前对九皇子,九皇子不给她回应,她自己不也好了么,说不定还能遇上比方公子更好的呢。 于是接下来几日,谢如清便天天领着余烟上街,一来让她散散心,不至于总想着方公子,一来叫她多见见别的男子,说不定会看上其他的呢。 除此之外,她觉得还是尽快叫余烟死心的好,她决定领着余烟去方家拜访一回,也许方彦平的态度能叫她改变主意。 这日她叫如环做了些吃食,还有一些补品,领着余烟去了方家,方家还是老样子,府门脸不算大,刻板老旧,一看就是为官清廉的,不像其他官宦之家那样体面。 余烟看见了府门,就意识到了谢如清说的话是对的,心里的希望又少了一分。 不过方家虽然不那么奢华,但干净整洁,布置的也很有意境,没有大富大贵,倒也温馨舒适,给人家的感觉。 “方府布置的倒是挺舒服的。”余烟四下打量,“我还挺喜欢的,一看就知道方夫人是个温和贤淑的人。” 这倒是真的。 “是庆阳侯夫人来了!”这个是方彦平身边的小厮,认得谢如清,看见她十分激动地喊了一声。 方家不大,很快方彦平就听到了动静,亲自出来迎接,她看着谢如清一脸惊喜,“庆阳侯夫人,你怎得忽然来了?” “怎么,可是不欢迎?”谢如清故意说笑。 “怎么会!”方彦平忙请她俩进内院,“侯夫人余姑娘,二位里头请,母亲这会儿正在烹茶。” “方夫人好兴致。”谢如清眼前已经浮现出母亲烹茶的样子,满心欢喜。 余烟羞赧的不说话,只是拿眼神偷瞄方彦平。 方夫人在房间里燃香烹茶,房间布置得极为雅静。 “母亲,是庆阳侯夫人还有余家小姐来了。” 方夫人起身迎接,“侯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谢如清忙道,“方夫人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才是,还望您不要怪罪才好。” 如今最难受的是跟母亲的身份,见了面总要客套半天。 “方夫人好。”余烟给方夫人见礼,“我是余烟,第一次见方夫人,不到之处还请见谅。” 方夫人看见余烟的表情就明显客气多了,倒不是看不上她,主要还是身份使然,“余小姐好,你们快请坐,彦平,把清儿叫来。” “是,母亲。”方彦平出去叫方清。 方夫人很有雅兴,亲自给她俩沏茶,“我闲来无事好煮茶喝,手艺不行,二位别嫌弃。” 说到这里谢如清心里笑了,方夫人不是谦虚,是手艺确实不太行,以前她煮茶打发时间,但并没有人教她,只是她自己琢磨着来,所以水平很有限,不难喝但也绝对不上乘。 余烟这会儿只惦记着方公子呢,俨然是把自己当成来上门相亲的,看什么吃什么都要加上三分好,故而觉得好喝极了。 “方夫人太谦虚了,我偿着特别好喝呢,比我家里的茶好喝多了,您能教我如何烹茶么?” 方夫人愣了一下,心说这个余小姐怎么还睁眼说瞎话呢,好像是上门巴结来似的。 “余小姐不嫌弃就好,教就算了,我这个水平怕叫人笑话的。” “没有没有,真的很好喝呢。”余烟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不懂茶,就是觉得挺好喝的。” 方夫人笑起来,心说到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好喝就多喝些,大概我这个水平,糊弄一下门外汉还是可以的。” 谢如清笑起来,“巧了,我也是门外汉,觉得很好喝呢。” 方夫人大笑起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方彦平跟方清进门时,刚好看见母亲在笑,都愣了一下,因为好久没看见母亲这样笑过了,都觉得惊喜又意外。 “母亲,你们说什么这么开心呢。”方彦平笑着看了眼谢如清,“还是侯夫人有法子,我母亲许久没这样笑过了。” 谢如清心里抽疼,显而易见,母亲这几年过得并不开心,可是又没有别的法子,方柠死了,没有人能代替她在母亲心里的影子,哪怕是她也不行。 “方夫人笑起来很好看啊,得多笑才是啊。”谢如清笑着对方夫人说道。 方夫人点点头,看着谢如清的脸,不知道为何忽然想起了方柠,“侯夫人有心了。” 方清看见谢如清跟余烟心情却不大好,她没好气地坐下来,自己倒杯茶喝了,也不说话也不叫人。 “清儿,这么没礼貌呢,侯夫人上门,你竟然也不叫一声?”方彦平踢了方清一脚。 方清却朝母亲告状,“娘,你看哥哥,他老欺负我!” 方夫人之前倒也不是溺爱方清,她只是没了心力管,方柠打小是她带大的,手把手教的,对她心存了莫大的希望,可谁知道到头来却是那样的下。那个女儿已经耗干了她的心血,带走了她的灵魂,她整日魂不守舍,不知道日子该怎样过,做什么都没心情,提不起劲儿。 故而对方清就纵容了些,她整天看着她,心里想着日子要过,女儿要管,可她根本就管不起来,她连自己都管不好。 方大人大抵也是一样的心情,相比较夫人,他的心情更沉重一些,毕竟他是失去了两个女儿,在看着唯一的小女儿时,心就格外难受。只想着唯一的一个女儿能无忧无虑,将来不要嫁进官宦人家就好。 谁知道两人纵容的态度反而害了方清,她越发的骄纵不受约束,稍微受点委屈就要闹一闹。 直到昨天,方彦平回来说起谢如清的话,方夫人才意识到不管不行了,方清居然在外面能做出那样的事,这是她想不到的,她一直以为方清只是在家里任性些,大是大非还是懂的,哪里知道她能做出这样事,这属于品德败坏了。 “你哥哥说的对,客人上门,你难道不应该打个招呼?”方夫人严厉地看着方清,“起来,给侯夫人行礼,给余烟姑娘道歉。” “娘!”方清简直不敢置信,她看看谢如清还有余烟,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一出现,她的日子就成了这样,“您也说我?”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方夫人有些吃惊了,方清真是有些不可理喻了。 “凭什么应该啊,她们是谁啊我才不见,以后他们来,您呢甭叫我出来,我不想见……母亲!你打我!” 方夫人一个巴掌打到她脸上,方清跪倒在地上,捂着脸不可置信,“娘你居然打我,居然为了两个外人打我!” “我不但要打你,我还要罚你!”方夫人历来和善,是第一次发这样的大的脾气,方清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 “彦平,去给娘拿家法来!” 谢如清吓了一跳,方府的家法是藤条,小时候谢如清受过,被母亲打了手心,那疼得简直抽凉气,她一辈子都记得那个滋味,从此再也不敢淘气不敢不听话。 方彦平也有些迟疑,虽然他也挺生气,可妹妹还这么小,动家法不太好吧? “还不快去!”方夫人吼道。 方清已经懵了,她从来不知道母亲还能这样,她是疯了吗,为什么来了她俩之后她会变成这样呢? “方夫人。”谢如清劝导,“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不懂事我不怪她的,女孩子家娇嫩,你别把她打坏了。” “侯夫人好意,我心领了,是我前几年糊涂,没有好好管教他,才纵容她成了这个样子,若是再不管,她将来要吃得苦头怕是还要更多。”方夫人已经决定了管教方清,便不容置喙。 可谢如清心里担忧,管教小孩子是对的,但不能这样急功近利,已经纵容成了这样,忽然这样严厉,恐怕会适得其反,引起她的逆反心理,这样一来反而不好。 但她到底是外人,没有立场说什么。 “母亲,家法来了。”方彦平拿着一根藤条回来,有些犹豫着交给方夫人,他十分担忧母亲脾气上来,把方清给打坏了。 方夫人抓起藤条,指着方清的手说:“伸出来。” 方清不动,她又严厉道:“快点!” 方清这才知道怕了,那藤条据说非常疼的,她看见藤条浑身都疼,“哥哥,你救救我啊母亲要打我呜呜呜……” 看她哭的怪伤心,方彦平也心软了,可他这时候不能劝,他如果劝了,母亲的用心就废了。方清是该教训,客人登门她居然都无动于衷,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属于家教问题了。方家是要脸面的人家,不说诗书礼仪都通,起码的礼貌要有。 “方清,你跟你母亲认错,给侯夫人还有余烟姑娘道歉,我才能帮你求情,你这个样子本来就不对,就算母亲不打你,我也是要打你的。咱们方家是正经的官宦人家,不是那些个没有规矩的人家,你这样是在骂咱们家没有家教,大家不会说是你的问题,会说方家家风有问题,才教出了你这样的姑娘,你好自为之。” 方清简直要疯了,母亲这样哥哥也这样,她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至于他们这样对她? 她恶狠狠地瞪着谢如清跟余烟,把这一切的罪过都记在了她俩头上,都是她们才导致她这样惨的! 余烟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不知道怎么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在人家里看家法,这是不是有点太尴尬了? “方夫人,您消消气,别把方姑娘打坏了,姑娘家要教的,可不能打啊。”余烟试图劝说方夫人别打了。 “余烟姑娘,我谢谢你好意,这是家里的事,希望你见谅。” 余烟心里又受了一层打击,方夫人这样认理,这样轴,是不是意味着将来她断然不能允许她进门呢? 方清挨了打,手心被打的红肿,哭得惨不忍睹,小姑娘受不了,最后道了歉,但明显能看出来,她并不服气,看谢如清跟余烟的眼神透着愤恨。 谢如清不由忧心,觉得这样并非良方,母亲严厉起来的样子她是知道的,绝对不姑息,若是以后她对方清都是如此,那方清必定恨死她跟余烟。 第一百六十章 “叫你们看笑话了。”打完了余烟,方夫人对谢如清抱歉道,她看起来有些疲惫,谢如清便拉着余烟告辞了。 “方夫人您好好休息,我们改日再来看您。”谢如清道。 “彦平,去送送两位。”方夫人道。 方彦平送她俩出门,一路抱歉,“对不住了侯夫人,母亲有时候是这样的,她过于严厉的,所以没有顾及二位在场,怠慢之处我深感抱歉,改日我一定上门请罪。” “方公子严重了。”余烟抢先说,来了半天,她可算有机会跟方彦平说话,偏偏又是要走的时候,所以十分不舍,“我们怎么会不理解方夫人的心,你千万告诉方清姑娘,我们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叫她莫要多想。” “怪罪也是应该的。”方彦平想起方清,深色又严肃起来,“她实在是不像话了。” 余烟低着头,偷偷拿眼睛看他,越看越是不舍,她犹豫半天鼓起勇气说:“方公子,不知道你平日空闲可多?” 谢如清看了她一眼。 “嗯?”方彦平不明所以,“我还行吧,每日要读书,偶然闲暇是有的。” 余烟搅着帕子,一脸害羞地说,“那,你那改日可否请公子出去喝茶?” 方彦平一愣,“喝茶?” 余烟恨不得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太难为情了,便拉着谢如清求救,“啊,就是,就是我们挺过意不去的,想请公子喝茶的。” 谢如清叹气。 方彦平:“原来如此,这怎么好叫你们请,应该是我请才是,这样吧,就后日如何,我到时候派人去接二位。” “嗯嗯。”余烟不住点头,“我们等你啊方公子。” 方彦平心里有些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她看了眼谢如清,道:“好。” 只是到了后日,谢如清却没能去,因为宫里有宴,是皇上的小生日,尽管皇上没预备大办,不过该有的庆祝还是不能少。 余烟心里一方面高兴一方面担心,早上她拉着谢如清的手说,“姐姐你说我要不要今日去呢,你不在,我,我不好意思……” 谢如清叹气,她一边穿戴衣服一边道,“既然你想跟方公子相处一下试试,那就别想那么多了,我在场你也不说话,岂不是跟没相处一样。” 余烟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她从未跟男子单独喝过茶,心里紧张,“姐姐,你说我该说些什么好呢?” “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就是,喝茶聊天你不会么,聊聊书聊聊生活,可以让你们互相了解的反面,什么都可以啊。”谢如清道。 “哦。”余烟一想到要跟方公子坐在一起聊天,紧张的不行,“我,我怕我到时候结巴了。” 如环笑起来,“余烟姑娘还能结巴呢,平常多能说啊。” “如环你莫要取笑我。”余烟笑睨她,“等你有了心上人,你就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了。” “她啊,她且要开窍呢。”谢如清笑道。 “姑娘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开窍,明明是我没遇上啊。”如环辩解道。 谢如清噗嗤笑了,“是是是,你还没遇上,唉,我们如环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了。” “小姐,我怎么觉得你在取笑我呢!”如环掐着腰生气。 谢如清笑得不行,这傻姑娘平常挺机灵的,也不知道怎么这种事上就这么不开窍,整天跟人齐二打得火热,自己过分关注人家都感觉不到,怎么点都点不透,可是把她愁坏了。 “诶?齐二呢?”谢如清故意问,“今天叫他来拉马车吧。” “他一早就出去吃早饭了,说是城东有一家肉包子羊杂汤做的好吃,自己偷偷吃独食去了,”如环说起来气得不轻,“还不给咱们捎带,我一早把他臭骂了一顿。” “嗯?怎么他出去吃早饭就你知道啊,齐大也不知道呢。”谢如清故意揶揄。 “呸!他那是耍鬼呢,留人家齐大在家里看家,他好出去吃独食,要是告诉了齐大,哪里有他出去的份!”如环气得不行,恨不得齐二在眼前把他揍一顿,“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早知道我就去告诉齐大了,叫齐大教训他,哼!” 谢如清笑得簪子都快掉了。 “干嘛叫他拉车啊,叫齐大好了,齐大比他稳当可靠,那个没正经的东西,根本靠不住!” 一边余烟暂时从方公子的世界里出来,听了几耳朵,诧异地看着如环,“如环这可是看上齐大了,怎么处处替他说话呢?” 如环:“……” 谢如清:“哈哈哈哈……” “余烟姑娘你别胡说,我跟齐大什么都没有,我们就是朋友来着。”如环解释,“还不都是因为齐二不靠谱,我才拿齐大比较的啊,一比较才知道齐二是个大混蛋是不是?” 余烟摇摇头,“没感觉出来齐二混蛋啊,我看他挺好玩的,人也挺好。” 如环:“……” 谢如清:“哈哈哈……” 如环怀疑要么是自己瞎了要么是余烟姑娘瞎了,怎么会看齐二是个好人?呸!就是个大混蛋! “谁夸我呢?”齐二这时候拎着一盒吃食回来,放在桌上,“我可都听见了啊。” “呦,齐二一早这是给我们买早饭去了?”谢如清故意道。 “啊,可不吗。”齐二说,“起了个大早呢,还要排队,就买了这么多,我紧赶慢赶回来就怕凉了,你们快趁热吃。” 谢如清看了如环一眼,如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刚刚说人家吃独食呢,人家就给她带回来了。 “如环你看,齐二这不是挺好的?”余烟笑说。 如环目光投向别处,“哦”了一声。 吃过饭,谢如清乘车进宫,宫中瞧着比之前喜庆些,大抵是几场胜仗带来的。 今日算是开战以来难得的喜庆日子了,皇上之前各种苛刻大家俭省开销,反而搞得人心惶惶,大家都纷纷猜测是不是国库要空了,前线是不是支撑不下去了,总之民心不稳。皇上终于察觉到这样不是办法,便想着趁生日热闹一下,也好打消百姓心里的顾虑。 故而宫中布置得十分繁华,此时已经入夏,宫中各处摆满了鲜花,净是些叫不上名字来的异种花,花团锦簇的煞是好看。 谢如清无心欣赏,只是匆匆掠过,想的都是齐晏之在北疆好不好。 走了没多时,有个小宫女匆匆过来领路,“庆阳侯夫人,您这边请。” 这不是姚贵妃跟前的丫头,以前来宫里,姚贵妃会叫宫女出来给各位夫人引路,毕竟后宫她地位最高,所以都会去她宫中说话聊天,今日却换了一个,方向也不是去姚贵妃处。 “不知今日去哪?”谢如清问。 宫女道:“回侯夫人,今日去燕妃处。” 燕妃?那姚贵妃怎么了,有贵妃在,怎么会去燕妃那里?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那宫女似是看出来她的疑问,主动回答:“是这样的侯夫人,姚贵妃近来身体不适,所以皇上说莫要去打扰她,便叫大家去燕妃处。” '这丫头说话的时候深情颇为自得,一看就知道他家主子受宠了,她也跟着鸡犬升天,能近距离接触各家的夫人小姐。 看来皇上最近颇为宠爱燕妃,姚贵妃自从四公主出事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的,好长时间没听见她宴请各家夫人小姐了。 倒是挺会韬光隐晦的,谢如清才不信姚贵妃是就此不争了,不过权宜之计,以退为进罢了。 皇上怀疑她跟番邦勾结,她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再有任何动静,倒是燕妃有些过于恃宠而骄的样子,好像以为自己能就此代替姚贵妃的位置,反倒是危险。 这后宫的一切手逃不过姚贵妃的算计。 谢如清跟着宫女进了燕妃的宫中,燕妃她见过几次,长得是挺好看,年纪也不大,身边没有子嗣,大概这也是她受宠的原因,皇上这时候断然不能再宠一个膝下有子女的妃子,只要是有子女的,都少不得动心思。 燕妃打扮得十分娇艳,穿着紫红色的宫装,配金挂银的,发髻也有些逾越,竟是比往常姚贵妃梳得还要繁琐,很不知道收敛。这样比对起来,才看出姚贵妃的好来,姚贵妃也是张扬,但她张扬得不落俗套,身上也带着一股子霸气,燕妃就小气的多。 从人的气质上就能看出这人将来成不成事,能成多大事,而这姚贵妃,怎么看都像个蹦跶不了几天的蚂蚱。 “是庆阳侯夫人来了。”燕妃笑着给谢如清让座,“快请侯夫人上座。” 如今谢如清算是这些夫人里最得势的,毕竟庆阳侯府还在前线,又打了胜仗,叫皇上心里高兴,他日若是能平安归来,高官厚禄自然少不了,说不定能封个异性王也说不定。这时候自然是要巴结谢如清的。 “庆阳侯夫人近来也不出门子,我听闻是搬到庆阳侯府去了?”尚书夫人问道。 人红是非多,京城里哪双眼睛都盯着你。平常谢如清去哪谁会过问,现在悄没声息地搬去侯府就立刻有人知道了。 知道也就罢了,就怕这些人过度揣摩,这个节骨眼上搬出王府,肯定会怀疑她是不是跟王府有异心了,是不是心大了瞧不上王府了,想着另立门户跟王府撇清关系之类。这会儿过来问,肯定是来打探口风的。 谢如清笑着点点头,“王妃心疼我,见我劳累,便叫我歇着,我在家无聊,便去侯府收拾一下。” 横竖迟早要搬出去的,这闲话早晚都会有,索性也不瞒着,本来他们跟王府也没多亲近,没必要装模作样的。 尚书夫人笑了笑,自然明白了庆阳侯与王府的关系,他们不在一个立场倒是好办,庆阳侯目前来看是支持皇上的,而祁阳王却立场不明,明面上支持皇上,可实际上却很叫人怀疑他是不是支持太子的。毕竟他家的世子跟太子走得近。 尚尚书是支持三皇子的,当然乐见皇上一党跟太子一党不对付,他们打得越厉害,三皇子就越有希望。 “也是,世子娶了新妇,将来王府的一切必定要交给她打点,而庆阳侯府也是一大摊子事,少不得要你来操持的。” 这句话就等于给祁阳王府分了家,谢如清心知肚明,却也没说说什么,随便他们怎么以为无所谓。 “诶,今日庆阳侯夫人这套衣裳的样子倒是稀罕,我在京城还没见过呢。”林玉兰忽然指着谢如清说道。 她这一嗓子,所有夫人小姐的眼光都聚集过来,端详谢如清身上的衣裳。谢如清的衣裳还是齐晏之给准备的,还是去年的样子了,谢如清没穿过,今日从箱底找出来的,本来以为是随便穿了一件,谁知道居然还意外惹了眼。 “是啊,你不说我还没仔细瞧,真是从没见过的花样子,款式也新奇,敢问侯夫人这套衣裳是在哪做的?” 这边的议论声引来了燕妃的视线,燕妃正是好攀比的年纪,对这谢穿戴打扮的东西感兴趣,于是也盯着仔细看了几眼,“倒是确实好看呢。” 燕妃一说好看,所有人都盯上了,围着谢如清问东问西的,又是问布料哪家的,又是问绣娘哪家的,问得谢如清头大。 她便干脆直说:“是成亲时侯爷给准备的,我也不知道呢。” 这一说更是羡慕死了一众夫人小姐,谁家成亲,夫君还给准备衣裳呢,并且还是这样好看的样子,叫谁听了不眼馋。 “乖乖,庆阳侯竟然是这样有心呢,眼光竟然也这样好!” “可说呢,全京城大概也找不出庆阳侯这样的男人了吧,真是羡煞旁人。” “侯夫人真是好福气,我当年嫁给我家夫君的时候,别说衣裳了,连个簪子都没给我呢,这样一对比我这心里可酸死了。” “谁说不是呢,我家夫君连我每天换了衣裳还看不出来呢,哪里还有心思准备新衣裳。” 燕妃心里也酸,说是她受了皇上的宠,可所谓的受宠,不过就是夜里多来几次罢了,赏赐东西也赏得十分不走心,明明她并不喜欢,还要硬着头皮说自己喜欢。 这如今的女子,所求的都是夫君的疼爱罢了,只要有夫君疼爱,穿什么戴什么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就是因为没有夫君疼爱,才会炫耀金钱地位。 被人盯上的感觉十分糟糕,以前谢如清穿什么衣裳哪里有人关注,她倒是乐得自在清闲,如今真是要事事注意才好,国难当前,可不能叫人拿了把柄去。 夫人们闲聊了一会儿,皇上那边派人来通知开宴,大家纷纷前往大殿齐聚,此时宫人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应吃喝事宜,酒肉菜品十分丰富。 姚贵妃坐在皇上下面第一个位置,她早早便来了,不时跟皇上聊几句,看着气色也还好,见了燕妃还笑着说了会儿话。最郁闷的应该是燕妃,方才还一副俨然是后宫之主的样子,这会儿却只能坐在贵妃下面,别提多没面子了。 “妹妹辛苦了。”姚贵妃笑着对燕妃说,“我这两日身子不适,多亏了有燕妃妹妹照替我张罗着,不然今日恐怕要怠慢各位夫人小姐。” “贵妃姐姐说哪里的话,举手之劳罢了。”燕妃笑看了皇上一眼,又道,“不知道姐姐身子如何了,若是不舒服便不必硬撑着,回头万一病情加重了可如何是好。” 姚贵妃笑着说,“瞧见没有皇上,燕妃妹妹心疼我呢。” 皇上有些不快地看了眼燕妃,觉得他不大懂事,今日这场面,姚贵妃坚持带病过来,是为了全皇家的颜面,燕妃倒是小心眼,怕人家坐在这里抢了她的风头,毫无大局意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皇上宠谁不宠谁,也并非没有道理,姚贵妃如此嚣张跋扈,却能稳坐后宫头把这么多年,可见她的段位确实比其他妃子高,你不服气却也干不过人家,这就是高明的地方。 燕妃毫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惹了皇上不快,还得意洋洋道:“也是应该的,贵妃姐姐在后宫操持这么多年,有多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平常帮不上她的忙,她如今病了,我们替她操劳几日是应该的。” 这话俨然是在说,我早看姚贵妃不顺眼了,她把持后宫这么多年,我们什么都插不上手,恨不得她滚蛋,如今她病了,还不老老实实滚回去歇着,让我来代替她掌管后宫。 姚贵妃心中冷笑,面上笑着看她的笑话,皇上却皱了眉头,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本来以为燕妃没有子嗣,能安分些,谁知道竟然也有这样大的野心。 燕妃今日是打定主意来出风头的,她打扮得十分用心,还给皇上准备了助兴的节目,说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献宝。 “皇上千秋,我准备了一点小惊喜给皇上。”燕妃叫人先把准备好的礼品端上来。 言罢,两个宫人抬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上来大殿,盖着红布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大家纷纷好奇里面是什么。 姚贵妃瞥了一眼,她前几日大概也听说了,燕妃神神秘秘地准备什么礼物,搞得还挺神秘,她叫人查了好久也没查到,不过是什么不重要,燕妃费心准备礼物,定然不会是普通的礼物,只要不普通,只要它够惹眼,皇上心里就不会舒坦,那她就一定会倒霉。 “你们可轻者点,这是我准备了好久的礼物呢。”燕妃笑着道,“皇上您上眼,若是不好你莫要嫌弃。” “爱妃有心了,朕如何会嫌弃。”皇上其实没什么心思收礼物,前线战事还未明了,他办寿宴已经是权宜之计,哪里真是想庆祝,大家都很有眼色地没有准备礼物,唯有燕妃不长眼。 姚贵妃心里别提多乐了,这个燕妃,本以为能趁机起来,谁知道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还没等她出手呢,自己就快把自己玩死了。 红布一揭开,姚贵妃乐了,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她能笑出声来。竟然是一尊金光闪闪的金佛,燕妃可真是太逗了,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一尊大金佛。 这金佛怕不是得有一人多高啊,这么大的金佛,得费多少金子啊,如今国难当前,前线吃紧,皇上办寿宴都没舍得花多少钱,她这一尊金佛都够皇上办好几次寿宴了。 皇上看见金佛的时候脸都绿了,他不是很崇尚佛教,对这些东西可能敬畏,但并不热衷,可有可无的东西,燕妃居然还耗费财力人力去铸造了一尊金的,这岂不是鸡肋的很? 再若是传出去,皇上寿辰耗费巨资打造了一尊金佛,这叫百姓如何看? “皇上,这金佛可是用纯金打造的,请了最有名的师傅来铸造的呢,整整耗时两个月,终于是赶在皇上寿辰之前做出来,虽然不值什么钱,但看在是臣妾一片用心的份上,皇上莫要嫌弃才好。” 这还叫不值什么钱? '姚贵妃笑道:“呦,这佛得费不少黄金吧,看着气派又尊贵,妹妹真是有心呢。” 燕妃笑着道:“不成敬意,皇上喜欢就好。” 还喜欢呢,皇上没当面发飙就不错了,这要不是看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留面子的份上,皇上恐怕早就叫她滚蛋了。 燕妃仍旧不自知,洋洋得意道,“皇上喜欢就好,今日我还给皇上准备了一段舞蹈,请皇上欣赏。” 说着便妖娆地走上了大殿,将跳舞的舞女先下去,她当众脱掉繁琐的宫装,露出里面的细纱长裙,酥胸玉臂,玲珑身段尽显无疑。 皇上的脸更绿了,一个妃子,竟然当众跳舞,还衣着暴露,成何体统! 燕妃确实生得美貌,身段更是好,舞姿优美,怪不得皇上宠幸她,这真是个人间尤物。座下的大臣们都看直眼了,无不羡慕皇上有福气。 好看的女人谁都爱瞧,哪怕她是皇上的女人,太子在下面居然也看直了眼,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他父亲的女人柔美婀娜的身姿,想得都是哪一天把她扑倒在床上的样子。 皇上气得脸色铁青,这模样偷偷在房间里给他一个人看就罢了,居然这样不知廉耻,一气之下大声呵停,吹曲子的弹琴的声音戛然而止,燕妃不明所以地停下来,她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子,身上香汗淋漓,这个样子原本是最惹男人眼的,可惜皇上一眼也没瞧。 “燕妃累了,扶她下去休息。”皇上冷着脸道。 燕妃愣住了,怎么忽然叫她下去休息了,难道她跳得不好吗?他明明准备了好久的呢。 李公公叫两个宫人上前带走燕妃,不,以后这还是不是燕妃还不一定的。两个宫人也不客气,直言叫燕妃回去,燕妃试图挣扎一二,“皇上,皇上您这是何意?” “燕妃娘娘,您还是老老实实回去歇息,皇上心疼您,可别辜负了皇上的好意。”宫人不冷不淡道。 燕妃再傻也知道皇上是赶他走呢,可是为什么,她明明准备了这么久,难道皇上真的一点也不喜欢? 燕妃不明所以地被带回了寝宫,简直屈辱至极,她这样当众被皇上请了出去,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人呢,这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燕妃失宠了。 为什么!她不懂这是为什么,她哪里不好吗,明明昨天晚上皇上还在她寝宫里过夜了,还对她宠爱有加的! “燕妃娘娘,您要不要先穿上衣裳,仔细着凉了。”贴身的宫女劝道,“说不定是皇上见您累了,只是叫您回来休息呢?” “你当我傻吗?”燕妃把茶杯扫倒地上,又把桌子推倒,“我是失宠了!皇上肯定是不喜欢我了,当众把我赶走了,这叫是关心我吗,这叫下我的面子!” 那宫女也不敢置信呢,昨日燕妃还受宠,她去哪都有人巴结着,姐姐长姐姐短的问候,哪里知道这才一天燕妃就被人赶出来了。 “燕妃您别生气,兴许没您想的那么糟糕呢?”宫女还心存希望,毕竟皇上也没说什么。 “这已经够糟糕了!”燕妃挥手,“你们都给我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宫女们只好下去,可是刚出门,就撞见了太子,她们吓了一跳,“太,太子您……” “哦,我有几句话提点一下你们娘娘。”太子背着手说道。 宫女大喜,以为是太子来帮燕妃娘娘的,便高兴地请他进去,“太子您里面请。” 太子装模作样进去,叫大家都躲远点不要进来,自己一个人进了燕妃的房间。 燕妃正气呢,衣衫不整的也没顾上收拾,听见后面有人来,她大叫,“谁叫你们进来的,出去!” 太子期身上前,从身后一把抱住燕妃的腰,贴耳道:“我可是来救你的美人儿。” 燕妃大叫一声,回头一看是太子,吓得不轻,“太太子你……啊,你做什么!” 燕妃被太子丢到了床上,衣服被扯下来,她终于意识到太子想做什么了,惊吓不已,“太子你不能这样你……” “有什么不能的。”太子解开衣裳扑上去,“父皇已经不要你了看不出来么,以后我来疼你啊小心肝。” 第一百六十三章 燕妃的事情只是引起了小小的波澜,很快便没人在意,大殿上又恢复了歌舞升平。 谢如清看在眼里,同情又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生存规则就是如此,你若算计不过就不要参与进来,掺和进来就要承受一切后果。 “如清姐姐,我听闻你搬到侯府了?”齐宛如今日的座位也比较靠前,就在谢如清身边,她的身份本是够不上的,是皇上特许,给为国牺牲的齐大人特殊厚待。 “是啊,暂时去住几天,余烟也在呢。”谢如清笑道。 “是吗,好久没见余烟了呢。”齐宛如听闻余烟在还挺高兴的,“那我明日就去如何,姐姐想要什么,我要备好大礼登门的。” 谢如清捂着嘴笑起来,“我要什么你都给?” 齐宛如想了想,“姐姐你别为难我,总要挑我力所能及的来。” “那你给我绣几方帕子吧,我自己手艺不行,如环水平也半斤八两的,我缺几条好看的帕子。”谢如清说。 “那有什么难的,我今天回去就给你绣。”齐宛如很高兴地答应了。 大殿上酒过三巡,大家都没有那样拘谨了,说说笑笑开着玩笑,皇上也笑呵呵的,光看这景象,谁也不以为现在前线还在打仗。 谢如清心事重重,心里想的都是齐晏之,她琢磨着要不要待会儿见一见皇上,打听一下前线的事。 就在这时候,一个宫女悄悄到她身边说:“庆阳侯夫人,如环姑娘身子有点不大舒服,喝茶的时候晕倒了。” 谢如清心里一愣,如环怎么会晕了,她身子一向挺不错的。 不舒服倒是有可能,她今日来了月事,早上还嚷嚷着肚子疼的。 “她在哪?” “就在咱们喝茶歇息的地方晕倒了。”宫女说。 谢如清自然不能把如环丢下的,横竖她并不想在这里待着,索性出去看看,“也罢,你带我过去。” “哎,侯夫人您随我来。”宫女在前面引路。 谢如清跟着宫女出来大殿,一路朝着西北方向去,那边有个庆荣殿,是各家下人喝茶歇息的地方,主人进宫赴宴,他们一般没资格跟进宫面见贵人。 方向是对的,谢如清便没多想,毕竟在宫里,想要做什么也要有胆子才行。 眼看着就要进了庆荣殿,谢如清却忽然眼前一黑,她心里立刻意识到了不妙,却来不及反应,更想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进宫通常很小心的,吃东西喝东西都是跟着别人,能不吃尽量不吃,能不喝尽量不喝,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明明跟齐宛如吃了一样的东西! 领路的那位宫女脸上的笑容敛了去,扶着晕倒的谢如清拐进了无人的角落,然后另有两个宫女来接应,三人一起将谢如清弄到了一个一个偏僻的房间。 此时如环却在宫外等着,因为有人告诉她谢如清不舒服,想要先行回家,故而跟齐二两人等在宫外马车中,只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 “奇怪,小姐怎么还不来?”如环急的不行,一听说谢如清不舒服她就着急的不得了,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怎么偏偏在宫里呢?” 宫中规矩多,他们不能贴身陪着,一旦有什么事,还得多方通传层层上报,能把人活活急死。 “你听谁说夫人不舒服的。”齐二问道。 “就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姑姑说的,”如环回忆说,“我在喝茶呢,她忽然来告诉我说姑娘不舒服,我还特意问了细节,她说的挺清楚明了的,反正我当时觉得并不像骗人的。” “出事了。”齐二忽然神色严峻道,“这不正常,你等我,我进去看看。” “哎哎,你别轻举妄动啊。”如环害怕,“这里可是皇宫,不是别的地方,你万一叫人抓了可如何是好?” “我有什么本事你不知道?”齐二愁她。 如环摇摇头,“我没看出来。” 齐二一个踉跄,差点跪了。 “反正你不许去,万一是咱们想多了,你贸然闯进去,那是给姑娘添乱,姑爷现在不在家,咱们可没办法收场。”如环说。 齐二不考虑这样多,他从危险角度看,越快进去找到谢如清越好,。 就在他要进去的时候,有一个宫人出来,告诉他们谢如清被皇上留在了姚贵妃处休息,已经请了太医,叫他俩先回去。 这宫人如环觉得眼熟,好像是皇上跟前的,她客气道:“有劳大人了。” “客气了,侯夫人如今是最要紧的,皇上自然不会怠慢,宫里有最好的太医,一定不不会叫她遭罪。”宫人说完便走了。 “你看,我说是想多了吧。”如环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姑娘一个人在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对。”齐二还是觉得有问题,“皇上特别迁就我家公子,若是留下了夫人,肯定会叫你进去伺候着,不可能不叫咱们见人的,这明显不正常。” 如环觉得他想的太多了。“你到底靠不靠谱,这人就是皇上身边的宫人,难道他还敢假传圣旨?” “是你天真了,皇上身边的宫人,除了李公公,一个都不能信。”齐二驾着马车回头,一路狂奔回了庆阳侯府,故意作出他们相信的假象。 如环一路都在忐忑,似乎也觉得齐二说的有道理,回府之后,他们跟齐大合计了一番。。 齐大说:“肯定出事了,皇上不会做这样的事。” 齐二说的如环不信,可齐大说的她信,听他这样一说,心立刻就凉了,后悔没叫齐二立刻进去找,“那怎么办,咱要不要告诉王爷啊,好歹王爷能自由进宫,叫他去看一看情况呢?” 齐大说:“有必要,待会儿我亲自去王府告诉王爷,齐二您想办法快点进宫,你自己小心点。” 齐二点头,“放心,交给我。” “那我呢?”如环交集道。 “你在家别动,等消息。”齐大道。 如环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谢如清昏昏沉沉地醒来,睁眼已经入夜,它使劲闭了下眼睛再睁开,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在哪。 这是一间装扮普通的房间,只有简单的桌椅板凳,不过还是依稀能看出来这不是一般的地方,因为房门明显有宫中建筑的痕迹。 是了,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今天进了宫,然后不明昏倒了,她猛地一下清醒过来,从床上挣扎起来,却因为身体发软又躺下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在宫里动手?她皱眉回想今日种种。 皇上不可能,太子似乎也不可能。 姚贵妃那张一切尽在掌握的脸忽然浮现在她眼前,她看燕妃的神情就是如此,当时谢如清没多想,现在想想,她那表情可不是光冲燕妃。 姚贵妃她在宫中贸然动手,她想做什么? “来人!”谢如清撑着起来叫了一声。她怀疑药效还没过,或者干脆是给她下了失去力气的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两条腿也使不上力气,她这样挣扎着坐起来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 好半天才有两个宫女进来,其中一个正是今天叫她出去的那个,“侯夫人醒了,您可是渴了?” 那宫女上前问。 谢如清打量她俩,问道:“请问这是哪儿?” “这是贵妃的庆华宫,夫人晕倒了,皇上让姚贵妃好好照顾夫人呢。” 庆华宫?果然是在姚贵妃处,意外的时候,姚贵妃居然还获得了皇上的首肯,这么说皇上知道她在姚贵妃处,还以为她病了? 谢如清总觉得哪里不对,皇上怎么可能留她在宫里呢,就算留她在宫里,也不会把她放到这么个地方来吧,也不会任由她一个人在宫里,至少要让如环过来照顾她。 “我觉得好多了。”谢如清咬着牙坐起来,装作自己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叨扰姚贵妃实在不好意思,可否通知我的丫头,叫她接我回府?” “夫人可莫要乱动。”一个丫头来到床前,扶着谢如清叫她躺回去。 她这样子看着是来扶谢如清,其实却是不动声色将她推了一下,谢如清本来就没力气,哪里受得了她这样推,竟是直接栽倒在了床上。 谢如清从来没这样无力过……不,是前世之后,她就没再这样无力过,无法控制地倒下了,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屈辱,她冷下脸看着那丫头,“你做什么!我要见皇上!” 丫头笑了笑,“夫人还是老老实实歇着吧,皇上寿辰,哪里有功夫见你,您就安心待着,身体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挣扎什么,见了皇上也是失礼罢了。” 谢如清瞪着这个丫头,却是无能为力。随即两个丫头出去,她闭上眼躺在床上思考自己目前的现状。 可以肯定是姚贵妃软禁了她,可她软禁她做什么? 谢如清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价值,能影响当前的朝局,更不可能对皇子夺位大业有什么影响,如果排除姚贵妃看她不顺眼想弄死她这一点,大概就是事关齐晏之,事关前线。 姚贵妃想用她来做什么?总不至于明目张胆威胁齐晏之退兵吧,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姚贵妃也没那个胆子。 那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毓宁? 谢如清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齐二趁着夜色进了宫。 宫中不是一般的地方,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去自由,但齐二不一样,他来过了许多次。 他跟着齐晏之这么多年。明明上只是个普通的属下,其实不然,可以说他是齐晏之道眼睛跟腿,只要齐晏之想让他去的地方,没有他不能去的。 整个京城都在齐二的掌控之中,他夜里经常像只蝙蝠一样潜入各个地方,谁家的瓦片有残缺他都一清二楚。 皇宫守卫森严,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根本没能进入,因为皇上的暗卫太厉害了,别说是他了,就是宫里平常负责巡防的侍卫都不见得知道他们在哪,他们是真正的隐形人,他们能看见你而你却看不见他们。 齐二跟这些暗卫斗智斗勇,反复来皇宫踩点好几次才算是成功潜入,只是潜入海不够,还要熟悉他们的防卫分布,打探他们的虚实,不然就是有去无回。 暗卫十分灵活,会不断更换防御手段,齐二需得隔三差五来一趟,才能摸情虚实。而今日皇上寿辰,防卫更是严密,不论是普通侍卫还是暗卫,都比平常多了好几倍,别说是个大活人,苍蝇飞进来都要被打死,怕扰了皇上的兴致。 齐二悄没声息从西偏殿潜入了皇宫,这地方是宫里的冷宫,依着他的经验,这里守卫最少,毕竟都是些没用的人,用不着浪费人力看守。 不过今天的守卫也要比平常多不少,齐二废了好一番功夫才避开暗卫进了宫,但他不知道夫人有可能在哪,只能先猫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躲着,因为皇宫里,走一步都是危险。 他进来的时候特意套了一件太监装,必要的时候可以装作宫人在宫里出入,不过他至少得先分析出夫人在哪,才敢贸然行动。 他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今天来通知他们的太监,他得找到他,确定他是谁的人,才好确定夫人在哪。太监们有专门的居所,就在浮萍宫里,只是今天这个日子,他不一定能找到人。 齐二盘算好了路线,便快速融入了夜色中,朝着浮萍宫快步前进,路上他遇上了好几波侍卫还有暗卫,均是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浮萍宫今日人确实少,大部分人都有工作,齐二突发奇想,大大方方混进了浮萍宫。只有零星几个人出入,齐二身形高大,跟太监的形象不大一样,只能佝偻着腰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强壮。 太监们住的地方,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吓一跳,没想到这样乱,居然还有宫女进出,有些房间里还传出了不堪入目的声音。 “你是哪个宫里的?”忽然有人截住了齐二。 齐二低着头一副提不起来的样子,他畏畏缩缩说:“我,我是敬上宫的,新,新来的。” “敬上宫啊,原来是冷宫的。”那太监不屑地哼了一声,“可是,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似的。” “我,我是新来的。”齐二说。 “新来的?”那太监明显不信,上来就抓齐二的裤裆。 齐二警惕心高涨,正要动手把他干掉,忽然有个太监路过说,“这不是新来的张成么,傻啦吧唧的样子,一看就没什么本事,快来给老子端洗脚水去,这一天就没歇脚,累死我了。” 正要抓裤裆那人一下子住了手,他眯着眼打量了一番齐二,这才放他走,“以后别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看着叫人来气,下去吧。” “是。”齐二下去了。 院子里有水井,齐二过去拿着木桶打水,刚巧有另外两个太监也过来打水,他们小声议论着什么。 “我可真是看不惯刘大有那副谄媚的嘴脸,见了各宫的主子就跟狗见了骨头似的舔,别提多瞧不上眼了。” “那也没办法啊,主子们就吃他那一套,在皇上面前吃得开,在姚贵妃面前也吃得开,哪宫里的主子都爱朝他打听事,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呢,这羡慕不来,咱没那本事。” “可不是,只有羡慕的份儿,我听说他在宫外都买了宅子了呢。” 齐二仔细听着,他们口中的刘大有似乎是皇上跟前的人,同时又是姚贵妃的狗腿子,他一下就想通了关键,今天那个假传圣旨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这个刘大有! 如环说她在皇上身边见过这人,是了,肯定是这样。 那么说,夫人极有可能就在姚贵妃处?“ 齐二没有再耽搁,给那个太监送了热水之后便想办法溜了。 姚贵妃宫殿大约在后宫正中的位置,不是正宫,但离正宫不远,是宫里防卫最严密的地方,齐二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潜入进去。 这地方他来过几次,并不陌生,但他却不能确定夫人在哪。如果夫人是被姚贵妃软禁了,那肯定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如果是公然留她在宫里,那就一定在能看得见的地方。 齐二躲在花园里等了一会儿,并未看见有太医或者丫头频繁出入哪个房间,因此断定,夫人肯定是被藏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此时祁阳王府,齐大正在王爷的书房内。 “你说如清被皇上留在了宫里?”王爷惊讶。 齐大道:“表面上是的,夫人的丫头被宫里的宫女以及皇上身边的赵公公如是告知,并且没能见夫人一面,我们怀疑夫人现在有难。” 王爷眉头紧皱,稍微想一下就能意识到这里头的不对劲。他是知道皇上对齐晏之的疼爱的,爱屋及乌,不可能对如清如何。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忽然病了,断然不会只留下如清的,至少也该留一个丫头照顾她,或者至少要跟王府知会一声, “此时夜已深,我不好公然去宫里。”王爷担忧道,“只能等明天一早,可若真有人图谋什么,这一夜的时间可是麻烦的紧。” 正是如此,如果连王爷夜不能入宫,那就没人能救谢如清了,再者,一定要确定谢如清是真的没在皇上处且被人软禁了才行,否则王爷贸然去了那岂不是惹皇上不高兴? 齐大没有求王爷如何,他知道王爷自有考量,他不会不管谢如清。 半晌后,王爷沉吟道:“这样,你跑一趟将军府,问问余俊今日是否当值,若能确定如清没在皇上处,我会想办法进宫。” 齐大不敢耽误,抱拳道:“谢王爷费心!” 找余俊打听齐大自然早就想到了,但如果在去将军府之前先去王府,这样会叫王爷心里上舒服些。 不多时,齐大赶到了将军府,被告知余俊还在宫里。 “我没记错,你是庆阳侯府的马夫吧?”将军府的i一个管家问。 “正是。”齐大回。 那管家也是人精,立刻意识到了可能有什么事,便问了几句,“大晚上的出了什么事要找我们公子啊,是不是要进宫?” 齐大有些为难道:“是有点小事,有劳费心,我这就去宫里找余大人。” 那管家皱了眉,等齐大走了,立刻去报告了老祖宗。 谢如清在老祖宗心里有多重要,大家都知道,她出了事自然要给老祖宗说一声。老祖宗听闻,果真立刻急了,要人赶忙去宫里问余俊出了什么事。 除此之外,齐之远听闻谢如清被留在了宫里也着了急,连夜跑去求太子帮忙进宫询问,太子为此十分殷勤,竟然亲自进了宫。 皇上今日过寿,一天十分操劳,到了深夜才终于歇下,哪知刚躺床上就被吵醒了。 “何事?”皇上有些不悦地问。 李公公道:“回皇上,是祁阳王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祁阳王?”皇上纳闷了,“他来做甚?” 那谁知道。 皇上寻思着既然他来说有事,那兴许是齐晏之有什么消息?于是只好起床重新穿衣裳接见。 衣裳还没穿好的,又有小太监进来报。 “皇,皇上,余府的老太君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老太君也来了? 这倒是奇了啊皇上心说,大晚上商量好了吗这是? 那来就来吧,正好一块见了。皇上就是个操心命,只好认真穿戴,他这刚走出寝宫的,又有小太监来报。 “皇上,太子求见。” 太子也来凑热闹? “今天是什么日子?”皇上心说他寿辰不都过完了吗,“怎么都来凑热闹。” “兴许是有什么事。”李公公扶着皇上去往书房,“您慢点,不差这一会儿。” 三个人都来,那指定不会是齐晏之的消息,皇上就有些兴致缺缺,打着哈欠进了书房。 一起来面圣的三个也没想到会遇上“同道中人”,尴尬站在一处,心里暗自揣摩对方过来的目的。 祁阳王大概知道老太君的目的,这个时间进宫,她老人家十有八九是为了谢如清。 至于太子……他想不出来。 他打死也想不到,太子是被齐之远请来的。 皇上进了书房,三人尾随而入,恭敬的站在大殿上,没有分什么准备,只是错开站着。 “今儿热闹啊。”皇上坐好了看着三人,“你们谁先说啊?” 祁阳王退了一步,请老太君跟太子先说,太子想了想,让老太君先说。 老太君便当仁不让,拱手道:“深夜进宫叨扰皇上并非有意,老妇乃是为了如清来的。” 祁阳王跟太子同时一愣,心说她也是为了如清? 皇上奇怪:“为了如清?她怎么了?” “是,皇上,今日她进宫为皇上贺寿,便一直没回去,具体我不晓得是什么事,只听闻是皇上下旨留了她在宫里。” 这说法可有点不大好听了,只因老太君不知道留下谢如清的理由是因为她身体不舒服,便如是说。 皇上皱眉,“什么人传这样的闲话?” “皇上息怒。”祁阳王这时候站出来说,“老太君大概是不知道事情起末,如清的丫头接到公中宫女跟太监的传话,说是如清身体不适被皇上留在宫中诊治,我等因为没见到她的人,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十分担心,便深夜进宫来探视。” “你们都是为这事来的?”皇上诧异地看着三人,老太君跟祁阳王担心如清倒是能理解,太子又是做什么的? 太子道:“不瞒父皇,儿臣是受人所托,庆阳侯夫人交友广泛,有人听闻她病了被您留在宫中,亦担心她有什么要紧事,故而拜托儿臣进宫来看一看。” 这倒是奇了啊,皇上纳闷,“我没有留她啊,我也不知道她生病,这话从那说起的?” 祁阳王跟老太君对视一眼,心里都咯噔一下:“皇上当真不知道?” “这我还能骗你们么?”皇上叫来李公公,“你去问问,哪个宫里把庆阳侯夫人留下了?” 李公公沉下了脸,他竟然不知道庆阳侯夫人留在了宫里,宫里四处都有他的眼线,居然没发现? “是,皇上,老奴这就去查。” “李公公留步。”太子忽然道,“既然是偷偷留下了庆阳侯夫人,还不叫人去探望,就证明定然有猫腻,这样大张旗鼓地查,万一庆阳侯夫人有个好歹可对不住庆阳侯在前线拼命。” 皇上眉头一皱,也意识到了危险性,他打发李公公,“去秘密查,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敢假传圣旨,务必要确保庆阳侯夫人的安全!” 李公公沉声:“是,皇上。” 他沉着脸一边想皇上身边这几个孩子,左思右想,谁也不想能背叛他的,可若不是皇上身边的,那难道是他传口谕的时候庆阳侯夫人身边的人没认出来? 李公公没有大张旗鼓地找,而是先问了问今天当值的几个人,各宫里有什么情况。 手下的孩子们各司其职,有的只负责照顾皇上,有的要负责盯着其他宫里的情况,其中一个叫来顺的就是负责这些。 “回李大人,今儿并没有哪个宫里清太医去,只有燕妃身子不适,派贴身宫女去太医院拿了一些药。” 李公公接茬儿问,“她拿了什么药?” 第一百六十五章 燕妃俨然是失宠了,以后就跟进了冷宫没什么区别,像是这种自己拿药的事,以后恐怕也没了资格,容她再体面一回也无妨。不过今日比较敏感,李公公为防万一还是多问了一句。 说起这个来顺不免要标榜自己一番,“原是死活问不出来的,想来燕妃没少给好处,是我拿大人您教训了他们一气,又花了一点私房,这才套了话出来。” 李公公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他们心里那点小九九,“你说。” 来顺小声说:“是避子汤。” 李公公惊了一下,避子汤?这燕妃怕不是疯了? 一般妃嫔巴不得被皇上临幸之后怀个龙胎,居然还有人想不开喝避子汤? 也不对,李公公猛然想起来,这个燕妃昨晚上已经赐过避子汤了,原因是皇上并不想要她生下皇子。 怎么又喝了一次,是生怕昨晚上避得不干净? “今日燕妃回去,可干了什么?”李公公问。 来顺说:“倒是没干什么,一直在寝宫呢,听说还摔了一张桌子,想来被刺激得不轻。” 李公公点点头,一时也没想出来头绪,便先把她放到一边,反正已经没了什么用,还是庆阳侯夫人比较重要。 “其它宫里没有什么异样?姚贵妃处如何?” 来顺摇摇头,“没有,贵妃最近都很安分,整日读书,睡得也早,今日睡得格外早,据说是累着了。” 李公公沉吟,他看了看在场的几个孩子,随口问:“刘大有呢?” 来顺说:“您忘了,他这会儿不当职的。” 李公公福至心灵,忽然想到了去浮萍宫查房,他没做声,打发孩子们该干嘛干嘛去,自己悄没声息地去了浮萍宫。 李公公进浮萍宫,就如同皇上进某个大臣的家,李公公在太监窝里就是天,一般只要他来,大家都得毕恭毕敬跟迎接祖宗一样。 可今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是要来看看孩子们在不被注意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他一踏入浮萍宫就皱了眉头,因为深夜时分,各房间里还都没睡,里面传出各种不堪入目的声音,有胡闹的,有赌牌的,还有说笑的,真是热闹极了。 他忍着火气,绕过院子里的井,挨个踹开了房门。 “谁这么不长眼……妈呀,是李总管!” 小太监们被冒然打扰,本来要发飙骂人,等发现是李总管的时候,一个个仿佛被吓掉了魂儿,穿裤子的穿裤子,藏姑娘的藏姑娘,简直丑态百出。 李公公的火已经烧到了天灵盖。“你们好大的胆子!” “李公公赎罪!”被抓包的太监衣衫不整地跪下,“李公公赎罪,我们一时放纵,并不是天天这样,您……” “都给我闭嘴!”李公公气得脑壳疼,他指着这群不长进的玩意儿,“你们就作吧,早晚把自己小命作进去!” 太监门跪了一地,个个磕头求饶。李公公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强忍着怒火,找了一圈的人,没发现刘大有的人。 “你们所有人都在了?” “回李公公,不当职的都在了,大家好容易休息,一般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待着的。” “刘大有哪去了?”李公公问。“他在哪个房间?” 有跟刘大有同房间的小太监说,“他就跟我一个房间,今儿他说跟人换了班,到后半夜才回。” 李公公狐疑,换班他怎么不知道,何况皇上跟前并没有人,这是去哪了? 直觉告诉他,刘大有肯定不单纯,不过他为防止有人通风报信,便什么也没说,只严格处罚了所有的太监,命令他们原地抄写宫中禁令一百遍,抄不完不准睡觉。 随后,他出了浮萍宫,叫来心腹留在浮萍宫外盯着,等刘大有回来就把他抓起来审问。 此时谢如清又晕了,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有迷魂药,反正如何提防也防不住,迷迷糊糊间,只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个什么地方,之后就是一片黑暗,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齐二没有一直坐以待毙,后半夜的时候,他偷偷搜过了姚贵妃的宫殿,什么也没有发现,已经隐约有了不安。 除了姚贵妃处,他想不出来夫人还会在哪,总不能掘地三尺地找吧。 他不知道齐大那边顺利不顺利,祁阳王有没有进宫,如果皇上能下令明着搜就好了。凭着他一个人恐怕很难往深处找。 就在齐二准备先离开从长计议的时候,忽然看见偏房里有人出来,是两个太监,他们抬了一个大木箱子出来,并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处于警惕心,齐二打算跟着他们看看,毕竟大晚上地抬出一个箱子来并不正常,于是便一路跟着,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一路竟然都有人接应,有太监有侍卫,他们竟然都是为姚贵妃服务的? 这一个大箱子,原本想要抬出去肯定会惹人注意,谁知道竟然完全没人注意它的异样,好像这箱子就该这个时候搬出宫一样。 这时候守在浮萍宫外的眼线,成功抓到了晚归的刘大有,他几乎不能反抗什么,就被带到李公公面前。 “刘大有。”李公公打量他一眼,“你这大晚上的,忙活什么去了?” 刘大有并不慌张,平静地回:“回李大人,我晚上帮一个小兄弟当职去了。” “哦?什么兄弟,当了什么职?”李公公盯着他问。 刘大有道:“是我一个老乡,他身子不大好,夜里当职会累,所以偶尔会叫我去帮他顶一会儿,我横竖已经做惯了,没什么好累的,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李公公哼道:“你倒是热心肠啊,他在哪个宫,为什么不上报?” “李公公,他是姚贵妃宫里的负责倒夜壶的,您也知道这样的事毕竟事关饭碗,说出去惹了您不高兴,万一被撵出宫去,那就完了。我想着救人一命也是积德,就帮了他几回。” “你倒是挺会为人。”李公公心里冷哼一声,倒夜壶的太监是最没有地位的,刘大有好歹算是皇上跟前的得力太监,身份摆在那,怎么可能无利不起早,跑去帮人家倒夜壶。 “老乡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您说声吧。” “那去把你老乡叫来。”李公公吩咐人去把他嘴里的老乡叫来。 那老乡长得确实不大像个样子,小矮个特别瘦,看着跟养不活了似的,他见了李公公直转腿肚子,哆哆嗦嗦跪下道:“见过,见过李大人。” 李公公看见他这个样子就来气,他直接让他跟刘大有对峙,刘大有倒是没骗人,确实是这小太监跟他换班。 一切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李公并不相信真的没有问题,他想了想忽然说:“下午酉时你再做什么?” 这问题他本意是要问刘大有,但他并没有指名道姓,就是为了炸他俩的话,那小太监果然战战兢兢回,“回李大人,小的正在刷茅房。” 与此同时,刘大有说:“小的正在当职。” “谁可以作证?” 小太监:“没,没有人。” 刘大有:“来顺可以给我作证。” 李公公脸色沉了下来。“好大的胆子,还敢撒谎!”他指着刘大有道:“你酉时在宫门外假传圣旨,你当自己做得滴水不漏?还不从实招来!” “李大人何出此言,小的真是在宫里当职,您便是接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假传圣旨啊,我平常什么样您也不是没看见,我从来没有干过任何昧良心的事啊。” “我看你事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送他去牢里受点苦。” “李大人,大人赎罪。”那小太监战战兢兢道,“昨日是我假传圣旨的。我……” “你当我傻呢!”李公公没了耐心,他把茶碗砸到小太监头上,“你可想好了再说,你要是认罪了,你们的贵妃主子可就要遭殃。” 那小太监闭了嘴。 “带下去严审!” 李公公处理好了刘大有,心里大致有了定夺,便赶忙去跟皇上回报情况。 皇上已经叫来了齐大跟如环,问过了如环的原话,如环说那太监传话夫人被姚贵妃留下了,还得了皇上的准,因为传话的就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描述一番那人的样貌,不是刘大有又是谁。 “皇上,刘大有已经被我抓起来审问了,事关姚贵妃,奴才十分谨慎。”李公公说。 “真是岂有此理!”皇上似乎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尽快去姚贵妃宫里找人,毕竟那是齐晏之的女人,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去找她没有任何意义,姚贵妃不会承认,万一冤枉了她不好收场,毕竟她不是燕妃。 “父皇,”太子忽然开口,“儿臣怀疑这是一场阴谋。” 皇上一愣,“此话怎讲?” 太子解释说:“父皇您想,谁会无缘无故在这时候把庆阳侯夫人留在宫里?或者根本不是留,就是绑架呢?” 皇上若有所思,“你是说?” “父皇,庆阳侯夫人从不与人为恶,能有什么仇怨,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庆阳侯在北疆战场,有人想要携其夫人意图不轨。” 皇上的脸沉了下来,之前他还没想得这样严重,以为是谁与庆阳侯夫人有什么怨仇,这才私下为难于她,可叫太子这样一说,他不得不往深了想。 是啊,齐晏之在战场,若是抓了谢如清,就可以威胁他,威胁他做什么呢?是想叫北疆退兵,还是单纯的想要齐晏之的命? 若是后者倒也罢了,不过是有人嫉妒齐晏之受宠,可若是前者…… “父皇,儿臣以为寻找庆阳侯夫人刻不容缓。”太子道,“儿臣觉得此事不单纯,您想啊,这个时候庆阳侯还在战场,抓了他夫人是为了什么,万一是为了逼迫庆阳侯做什么呢?那岂非等于拿前线战士的生命开玩笑,庆阳侯跟毓宁好容易打了几场胜仗,眼看着是有希望收回北疆,可别叫有些人的私心给干扰了。” 太子无利不起早,当然不会为了给齐之远人情才进宫找谢如清的,他是想到了这背后的阴谋,极有可能跟姚贵妃有关,他才趁机来坐收渔翁之利的。姚贵妃的目的自然不是庆阳侯,她的目的是老九,这娘们跟老九做对,最好能两败俱伤,若不能,单叫姚贵妃落马也好,没了这死女人兴风作浪,三皇子根本不成威胁。 故而太子是想方设法要让皇上跟姚贵妃决裂,管她是不是真的拘禁了谢如清,只要叫皇上怀疑了,她早晚会慢慢失宠的。 皇上听太子这话倒是很有道理,这时候扣押了他夫人,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干扰齐晏之跟毓宁,有太多人不想毓宁活着回来了。 余府老太君此时也附和:“皇上,老妇认为太子说得对,这时候敢公然扣押如清,目的一定不单纯,老妇以为必须要快些找,万一等对方偷偷把如清送出宫,可就一切来不及了。” 皇上终于意识到事情刻不容缓,随即打算亲自去姚贵妃处要人。 “来人,随朕去贵妃处,不要惊动任何人。”皇上叫祁阳王他们现在这里等,自己跟李公公只身去了姚贵妃处。 姚贵妃近来睡的早,老早就歇下了,守夜的丫头们无事可做,趴在桌上小憩,皇上来的时候竟然没有人察觉。 皇上看贵妃这里,安静的不像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样子,心里不由打鼓,会不会冤枉了贵妃? “皇上!”姚贵妃的贴身丫头惊觉皇上驾到,吓得从桌子上跳起来跪地求饶,“皇上恕罪,是奴婢不小心睡着了,怠慢了皇上,皇上还请饶恕。” 皇上摆了摆手叫她起来,“贵妃今日如何?” 宫女道:“回皇上,贵妃今日参加完了寿宴回来便说身体不舒服,奴婢说要请太医来瞧瞧,贵妃说无事不必闹得太大动静,吃了一碗粥便歇息了。” 皇上皱眉,听起来毫无异样,那谢如清到底是不是在贵妃这里? “皇上,奴婢这就去叫贵妃起来,您稍等。” 皇上抬手:“不必,朕问你,你今日可有见庆阳侯夫人。”’ “庆阳侯夫人?”宫女想了想,“寿宴上见过,而后她就被人叫走了,一直没有再回来。” “被谁叫走的?”皇上问道。 “奴婢没细瞧,打眼看像是燕妃宫里的官司姑姑。” 燕妃?怎么又牵扯上了燕妃? “皇上,”姚贵妃忽然起身,打内室出来,“皇上怎么忽然来了?”她转而训斥那宫女,“不懂事,皇上来了你怎么不叫我?” “你起了,是我没让她叫你。”皇上打量贵妃,“朕瞧你神色不大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皇上挂心了,臣妾挺好的,就是累了点,睡一会儿就好了。”姚贵妃道,“不知皇上深夜前来有什么吩咐,要过夜么?” “过夜就不必了,”皇上说,“朕只是过来看看庆阳侯夫人在不在。” “庆阳侯夫人?”姚贵妃诧异,“她还在宫里?” “是啊,不知道哪个宫里留了她。”皇上探究地看着姚贵妃,“贵妃掌管后宫,可曾知道?” 姚贵妃一脸疑惑:“不是叫燕妃妹妹叫了去?” “燕妃叫她做什么?”皇上彻底糊涂了,若是燕妃叫了她去,这跟猜想的一点也不一样,难道是思路错了? “皇上有所不知,我听闻今日庆阳侯夫人穿戴得极为特别,各家的夫人小姐包括燕妃都欣赏不已,臣妾以为是燕妃想私下问道她衣裳首饰呢。”姚贵妃不慌不忙道,“您也知道,咱们这些女子都好打扮,尤其是燕妃妹妹,最近得了您的宠,最是关注这些东西的。” 皇上沉吟,立刻叫李公公安排人去燕妃宫里找。 与此同时,余俊在宫门口拦截了一个大木箱子,经查验,里面是一箱金银首饰。他便立刻亲自去找皇上禀报,皇上不在书房,收到消息的小太监又跑来贵妃宫里禀报。 李公公听了消息感觉事态严重,便如实告诉皇上,皇上惊讶不已,宫里居然还有人干这样偷鸡摸狗的事? “是哪个宫里的?”皇上当着姚贵妃的面问道。 “报信的说是燕妃宫里的两个侍卫,他们二人意图卖通宫中守卫偷偷出宫,却被余大人给拦下了。” 又是燕妃?这女人是叫鬼迷了心窍了吗? “速速叫人把燕妃带来。”皇上吩咐。 李公公:“是带到这里?” “那不然呢!”皇上瞪他。 李公公只是觉得带到姚贵妃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妥,不过他没敢反驳,便下去亲自领燕妃过来。 “皇上您别生气,兴许是冤枉了燕妃妹妹呢。”姚贵妃给皇上沏了杯茶。温声道。 冤枉不冤枉两说,皇上闹心是真的,这庆阳侯夫人没找到不说,还牵扯了这等破事,越发头疼。 燕妃更是莫名其妙,白天被皇上从宴会赶走了,又莫名其妙被太子强了一回,刚喝了避子汤睡下,结果又有侍卫来搜查,说是她私藏了人。 “真是岂有此理!”燕妃被冤枉恼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做错了什么,今日个个都来踩她一脚,“谁给你们的胆子大半夜来搜查本宫的寝宫,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是我藏了人!” “燕妃娘娘,是皇上吩咐的。”侍卫毫不留情面,一挥手叫人搜查,“给我仔细搜,任何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统统都要找出来呈交!” “什么叫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燕妃简直活见了鬼。“你们干脆说是我不该出现在这里罢了?” 侍卫不睬,只管搜,过了约莫一刻钟,搜出了不少珠宝首饰,还有好些名贵布匹,侍卫尽数装箱抬去了姚贵妃院子。 皇上一看见这些东西气不打一出来,“这是哪来的?” 燕妃跪在地上,抽抽嗒嗒地说:“皇上您难道忘了么,这些都是您赏臣妾的啊,要不然我哪里能有这些私藏呢?” 皇上噎了一下,才想起来前段时间宠幸燕妃,是随手赏了不少东西。 “可你为什么要把朕赏你的东西运出去呢?”皇上十分不解,燕妃在宫里不愁吃穿的,难道还要靠变卖东西过活? 燕妃一愣,压根没听懂皇上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运东西了?” “你没把金银珠宝运出宫?”皇上以为她是狡辩不想承认,“那宫门口拦下的箱子是谁的?” “什么宫门口的箱子,皇上您说什么呢?”燕妃简直糊涂了,她今天一天净闹心了,哪里还有心情运什么箱子啊。 皇上真是活见鬼了,他立刻叫李公公把余俊跟那两个太监叫来对峙。 姚贵妃在一边劝和:“皇上您莫着急,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燕妃妹妹的为人我是知道的,贤惠识大体,怎么会干这样的事,一定是搞错了。” 燕妃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现在对姚贵妃本能地戒备,这女人还有好心替她说好话?不定怎么算计她呢。 不一会儿余俊压着两个小太监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刘大有,三个太监并排跪在地上。 燕妃一瞧见那两个太监,心里咯噔一下,“你俩怎么在这?” 这两个太监都是燕妃宫里的,燕妃不知道他俩为什么忽然跪在这里,但她能肯定的是,她没叫他们做任何事。 皇上沉着脸:“余俊你告诉她事情经过。” “燕妃娘娘,”余俊说,“这两人是臣在宫门口抓到的,当时他俩正抬着一只大木箱子试图偷偷出宫,被臣扣下,经查验,箱子里全是宫中的金银首饰。” 燕妃先是一愣,旋即看向那两个太监,“你们两个居然偷我的东西?” 倒不是她先下手为强掩饰什么,而是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因为她没有叫任何人运送金银首饰出宫,那只能是两个太监偷的。 “燕妃娘娘您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小太监惊诧不已地看着燕妃,仿佛他俩受了天大的污蔑,“明明是你叫我们运出宫卖掉的,怎么现在竟然不承认了?” “我叫你们出宫卖掉的?”燕妃简直活见鬼了,“我做什么叫你们出宫卖掉,这是皇上赏我的东西,我宝贝还来不及,做什么要卖掉,我又不缺银子?” “燕妃娘娘,您没有过一眼就确定这些东西是您的么?”余俊插口问。 燕妃一愣,方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下套了。她没看一眼怎么知道东西是她的,分明是不打自招。 “燕妃,你太叫朕失望了!”皇上本就没什么耐心,听闻这话立刻怒拍桌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一百六十六章 燕妃慌了:“皇上,不是这样的皇上,真不是我叫他们运出宫的,我只是,只是话赶话的说了,他们又是说我私存东西又是抓到了我的太监,我就以为那箱子里是金银首饰,真不是我叫他们运走的啊皇上!” “那你的意思就是他俩偷的了?”皇上耐着性子审她:“你觉得他俩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偷你宫里这么多金银首饰连夜运出宫?” 通常太监宫女们要是手脚不干净,最多一次偷个一样半样的,而且也不敢这样大张旗鼓地抬箱子出去卖,应该是带在身上偷偷出宫才对。 可见燕妃恐怕是说了谎的,因为这不符合常理。 “他们是欺负我平日好说话!”说起这事燕妃委屈,“我宫里东西太多,有时候顾不过来,他们就趁机钻空子私藏私带,臣妾在宫里人微言轻,他们表面上对我恭敬,其实背地里净算计我,皇上您相信臣妾没有想要变卖东西啊皇上!” “妹妹怎么能这样大意呢。”姚贵妃说道:“明知道宫里下人不干净,皇上赏赐你东西,你应该每日清点才是,怎么能放着不管呢,像我每日都会清点宫中的物件,若是不小心流出去了,那岂非叫皇上伤心。” 这话明着是替燕妃说哈,实则又是挖坑,这话明摆着是说她对皇上赏赐的东西不重视,竟然不好好看管,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东西,可见她是不放在心上的。 皇上果然脸色更差了,“燕妃,你跟朕说实话,是不是哪里需要银钱?” 燕妃:“臣妾真的没变卖东西啊皇上,臣妾也不需要钱,臣妾真的没有!” “燕妃,朕耐心真的有限。”皇上已经没了争辩的心情,“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朕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姚贵妃这时候在旁边打圆场,“皇上,您叫人清点一下燕妃妹妹的财务就是,横竖宫里的东西都有定量,少没少一眼便知,说不定燕妃妹妹的东西根本没少呢?” 皇上摆摆手,“立刻立去清点!” 他又想起还有个刘大有。“你又是什么章程?” 刘大有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自然记得他,他印象中这太监老实巴交的,平日话也不多。这一晚上变故实在太多,叫人应接不暇的。 李公公道:“是这样的皇上,今日我去浮萍宫,查到他私下替人当职,那人正是贵妃宫里的,想来根贵妃娘娘核实一下。” 姚贵妃道:“这事我是知道的,我还叫刘大有不必这样认真,我这里的活隔一天不干也没事的,没想到他特别尽职尽责。” 皇上一听不是什么大事,懒得过问,就摆摆手让人下去了。不多时,清点金银首饰的人回来回禀,说是查到那些东西就是皇上赏赐给燕妃的东西。 两个太监一致否认那些东西是偷的,咬定了是燕妃叫他们出宫卖的,燕妃寡不敌众,竟然是辩驳不过这两个人。 “皇上,您这样不相信臣妾,臣妾不如死了算了!”燕妃要死要活地,说话就要去撞墙,被李公公跟余俊死活拉住了,“你们放开我,叫我去死,皇上不相信我我不如去死了算了……” “皇上,燕妃妹妹想来是有什么苦衷吧,”姚贵妃这时候劝诫道,“是不是急需用钱啊,臣妾认为还是问明白了好,如果燕妃妹妹真有甚么难处,咱理应帮助她解决的,不能叫她一个人抗了您说是吧?” 皇上对燕妃也算有几份愧疚,毕竟燕妃没干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前段时间受宠,也是自己权益性的,如果她因此干什么糊涂事,十有八九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你少装好人!”燕妃指着姚贵妃说:“你整天就知道在皇上面前装好人,明褒暗讽你当别人听不出来?我看根本就是你安排的,我从不曾叫人变卖东西,不定是你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叫他们污蔑我的,谁不知道你最善于笼络人心的,连皇上身边的太监都不放过!” “皇上,您莫叫这狠毒女人骗了去,我看刚才那个刘大有,十有八九也是叫她收买了,皇上您可提防身边人啊皇上!” “皇上,奴才还有一事要禀报。”那其中一个太监道,“今日奴才亲眼看见太子出入燕妃寝宫,过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当时他不叫任何人靠近,当天晚上燕妃娘娘就叫我等出宫变卖首饰。” “竟有这等事!”皇上简直惊了,太子出入他后妃的宫中这是要作甚,这女人跟太子私通不说,还要变卖东西,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已经打算好了出宫! “皇上!”这回燕妃是真的大惊失色了,因为是真的被说中了,但她下意识的还是否认,必定这种事打死都不能承认,若是承认了,那就彻底没有活路了,“臣妾是被冤枉的,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包藏祸心的东西,我跟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要这样冤枉诬陷我!” 皇上后宫女人无数,他自己可以始乱终弃,但不能允许宫妃偷人,何况偷的还是太子,这是乱乱谋逆!太子连他后宫女人都肖想,还有什么是不能想的!恐怕巴不得他早死了好继承后宫! “皇上,”李公公这时候道:“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说!”皇上胸口憋着一股怒气,盯着燕妃狠不得掐死她。 “皇上,今日燕妃宫里有人去太医院求药,求的是避子汤,本来臣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现在……” “荡妇!”皇上指着燕妃破口大骂,“朕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辜负朕!” 燕妃已经哭得毫无形象,她知道此事已经包不住,跪着扑向皇上,“皇上饶命!皇上不是我愿意的啊,是太子他他强暴我的,皇上臣妾冤枉的啊!臣妾原本已经不想活了的,可实在舍不下皇上,不想这时候给皇上添乱,所以才苟活着,皇上您相信我,我真的是被太子……” “给朕拖下去!”接连的刺激已经让皇上无法容忍了,他不想再听见关于燕妃的任何事情,直接叫人把她拖下去关冷宫。 还有太子那个逆子,皇上一想起他,废太子的念头就日益增长,他没心情再继续查什么,便气冲冲地离开了姚贵妃的寝宫。 皇上离开后,姚贵妃裹着衣裳坐在方才皇上的位置上,叫丫头倒了杯茶,慢慢喝着,问道:“可都出去了?” “贵妃娘娘,都妥了,您放心。” 皇上一边走着,问道李公公,“贵妃宫里可有异样?” 皇上跟姚贵妃说半天话,倒也不是白浪费时间,暗卫在暗中检查了贵妃寝宫。李公公道:“皇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皇上当真不解了,都没有异样,那齐晏之他媳妇能去哪,还能凭空没了吗? “皇上,臣觉得今日的事有些奇怪。”李公公有一说一,虽然燕妃被证实偷人了,但运送金银首饰出宫这件事还有待商榷,毕竟太不可思议,正常又点脑子的恐怕都不会干这样的事。 “你想说什么?”皇上一脑门子官司,这事并没有细想。 “皇上,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事实在凑巧了些,那箱子,会不会是为了掩盖什么?” “你继续说。”皇上一点也不想猜。 “您不觉得用箱子朝外送金银首饰太奇怪了吗,而且为什么偏偏是在今日?还有那两个小太监的也很有问题,臣待会儿会严加审问。” 皇上终于沉下心想了片刻,过后恍然大悟,“你是说那箱子很可能是干扰视线,实际箱子另有其用?” 李公公不敢枉下结论,只是默认了皇上的说法。 此事越想越蹊跷,皇上想了一路,等到御书房外,他吩咐余俊道;“你去详查今日出宫记录,所有经过宫门口的人都要查,注意封锁消息。” “是,皇上。” 皇上一进大殿,便对着太子大吼:“你给朕跪下!” 太子正等着皇上戳破姚贵妃的阴谋诡计呢,哪里知道居然先找上他了,他还不知道是自己做的哪一桩事触怒了皇上,只能先装糊涂。“父皇,您这又是跟谁啊,庆阳侯夫人难道找到了?” “你个无耻逆子!”皇上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你干的好事!”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好像知道了问题所在,可他觉得这事不可思议,今天去燕妃宫里寻欢,他当然不可能明目张胆去,是打点好一切的,万无一失的怎么会叫人发现?难道是燕妃那个蠢女人承认了? 太子能把燕妃搞上手,自然是威逼利诱过的,燕妃如今已经失宠,如果得了太子的垂爱,那等于又攀上了一个高枝,哪怕为了她自己将来的幸福,也不可能把太子供出去,两人一跳绳上的蚂蚱,要完蛋一起完蛋. 可太子没料到会出了燕妃偷金银首饰的事,两厢凑一起,燕妃根本招架不住,只能把他卖了。 “父皇,儿臣又做什么了?”太子狡辩道,“而且现在的问题不是要找庆阳侯夫人吗,刻不容缓,若是耽误了,很可能要坏事的啊!” 太子这话倒是提醒了皇上,今天晚上本来是要查庆阳侯夫人的事,可闹来闹去,所有的矛盾指向都成了太子跟燕妃,这岂非太凑巧了?皇上很有必要怀疑,是人声东击西,为的不过是掩盖庆阳侯夫人失踪一事。 “皇上,臣以为现在要尽快找到如清。”祁阳侯这时候站出来说,“如清下落不明,宫中却连翻出事,这确实有些不太对劲,臣怀疑如清已经被送出宫了。” 皇上皱起眉,他方才也有过这个念头,宫里四处没有晏之媳妇的下落,说不定真是已经送出宫了。 “来人,派人去宫外连夜搜寻,看有无可疑人出入,,或者有无可疑箱子出入,一旦有无论是谁统统给朕拦截!” “是,皇上!” “父皇。”太子此时主动请缨,“儿臣目前对城门各项事宜都了如指掌,儿臣愿意为父皇效力,”儿臣怀疑宫中有人勾结番邦中人,意图掳走庆阳侯夫人逼迫庆阳侯与九弟撤兵,若叫他们阴谋得逞,那庆阳侯跟九弟他们岂不是白白在前线拼命了?” 这话果然比较能打动皇上,太子淫乱后宫的事可以过后再议,可庆阳侯夫人的事等不得了,必须要尽快找到其线索。 于是皇上暂时没有追究太子跟燕妃的勾当,而是叫他去城门口将功补过。太子如释重负,跟皇上立下了军令状一定能找到庆阳侯夫人。 当然,太子的主要目的不是找谢如清,而是要把姚贵妃拉下马,今日不是她完蛋就是太子要完蛋,这一局要是不成,太子再回来可能就不是太子了,所以他殊死一搏,务必要成功。 太子之前在城门当职颇有些不负责任,只知道自己享乐,可今日事不一样,他必须得成功,若不能皇上恐怕杀了他。是以今日太子格外负责,各城门严防死守,派了比平日多数倍的兵将全城搜捕。 齐二跟着那只大木箱子一直到了城郊一处民房内,有两个番邦样子的人出来接应,然后进了屋内。 这只箱子不是从姚贵妃宫里抬出来的那只,而是在齐大出宫后发现的,之前那只被余俊扣押,齐二当时就知道里面肯定没有夫人,如果他想要运一个人出宫,肯定不能选择这样蠢的办法。 他判断这可能是障眼法,于是他果断出宫,结果真的在宫外发现了另外一只大木箱,他推断这可能是走某个密道出宫的。 如果夫人就在这只箱子里,那证明姚贵妃的确跟番邦有交易,目的不言而喻,肯定是为了要挟少爷。 齐二爬到房顶,他生的人高马大,动作却极为轻巧,走在房顶上比只猫还轻盈,他走到房子正中间的那间,轻轻掀开一块瓦片,从瓦片的缝隙中看去。 房间十分简陋,里面空旷无物,当中站了四五个人,其中两个就是抬箱子出宫的侍卫,不过已经了普通的衣裳,其余的人都是番邦人的装扮。 “这就是庆阳侯夫人。”其中一个侍卫讲,“我们如约把人带来了,我们四公主什么时候能来?” 其中一个番邦大汉笑了笑,“这里头的果真是庆阳侯夫人?你们空口无凭,我们重要查验真伪吧。” 那侍卫道:“你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打听,这若不是庆阳侯夫人,我脑袋剁下来给你。” ”我要你脑袋有何用。“那人轻哼,绕着箱子转了一圈,十分谨慎道:“你们给我打开。” 这是怕这里面装了害人的东西,那侍卫没说什么,便上前给他打开箱子查验,箱子打开,一个昏迷的女子躺在里面。 齐二一愣,里面的人居然也不是夫人? 又上当了? 不对,问题到底出在哪,他不信夫人还在宫里,现在宫里并不安全,皇上只要有心查,肯定能找到,姚贵妃不敢把夫人放在宫里。 那到底在哪,是什么时候换了,还是根本早就送出来了? “这就是庆阳侯夫人?”那番邦大汉上前捏着谢如清的下巴端详片刻,他来之前也着人打听过庆阳侯夫人,说她生的十分貌美,这女子长得确实挺好看,但他不能确定是不是本人。 “如假包换。”侍卫道,“你如今在京城,恐怕找不到几个比她好看的女子,我就是想给你假的也不容易。” 那人也不知道信没信,没再说话,而是盯着“谢如清”看了半天,看完了就把箱子盖上,“那好,我感受到了你们的诚意,决定尽快将四公主给你们带来。”他吩咐另一个人说,“送客。” “哎,慢着!”其中一个侍卫道:“不是说好的能立刻带公主出来吗,什么叫尽快带来,这么说我们公主还在番邦?” 那大汉不慌不忙说:“哪里有这样容易过来,如今两国交战,你们的将领看见我们的人就要射杀,若是不小心伤了四公主,这算谁的?自然要谨慎些的,恐怕一时半刻并不能过来。” “你么怎么能出尔反尔?”侍卫急了,“明明说好的我们交了人就能看见公主,你们现在又说公主来不了,那我们为什么要把庆阳侯夫人交给你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说谎?” “我们又不是言而无信之人。”番邦大汉说,“再说我们现在身在你们的地盘,本就不占优势,岂能出尔反尔惹火上身,我们还怕你们不叫我们出城呢,你放心,公主肯定给你们送来,你们要字据还是如何都行,反正现在我们交不出人来。” 那侍卫不知道怎么说好了,他沉吟片刻说:“既然你们交不出来人,那庆阳侯夫人我们就先带走了,什么时候四公主来了,我们再把庆阳侯夫人带来。” 两个侍卫说话就要去抬大木箱子,番邦的人阻拦道:“想走?” “你们想要做甚?”侍卫如临大敌,从身上抽出刀来自卫,“我警告你们,这可是堂堂京城,不是i你们番邦,由不得你们放肆!” “我们可没想放肆,更没想难为你们,只是这箱子不能带走,你们俩可以走。”番邦大汉说。 “你们是想玩阴的强取豪夺?”侍卫简直像听了笑话,“你们当谁傻子呢?” 合着人送来了,他们像驴子一样被卸磨杀了,这叫什么事,欺负他们人傻? “你这叫什么话!”侍卫也怒了,“我们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把人送宫里云出来,你知道庆阳侯夫人有多重要吗?你知道她一旦失踪全城乃至皇上要疯,极有可能很快就下令全城搜捕,你们觉你门能跑得掉,还是有时间再等四公主来京城?” 这话也没错,那番邦大汉想了想说:“那不如这样,留下二位在我这里住两天如何,一旦有什么事,二位还能与我做个证,我等并非是有所图谋之人。” 说着便示意手下抓人,两个侍卫大惊失色,纷纷举刀预抵抗,然而没出两个回合,便被番邦人给擒住了。 “尔等大胆!”侍卫大叫道:“我们是皇宫侍卫,你们抓了我们,休想逃出京城!” “逃不出去就跟两位一起同归于尽呗。”番邦大汉哈哈大笑,转身自木箱子里把“侯夫人”捞出来,扛在肩头进了房间,“我倒要看看庆阳侯夫人是不是真绝色。” 齐二皱起眉,他轻轻放下瓦片,转身莫入夜色中。 夫人到底在哪呢,他百思不得其解,路上他确定这两个侍卫没有中途调包,难道夫人还在宫里? 齐二只好先返回侯府,如环等得焦躁,在房间里不停走动,看见齐二回来,立刻问道:“如何如何,夫人可是有消息了?” 齐二摇摇头,“齐大呢,他那可是有消息?” “齐大还没回来呢。”如环泄气,“怎么会都没有消息呢,夫人到底怎么样了啊!” 说曹操曹操到,齐大随后回来,给的消息依然不好,“皇上现在怀疑夫人已经被转移出宫,正在全城搜捕,祁阳王跟老太君也各自回府,着人去搜寻了,齐二你那情况如何?” 齐二便将这一路的消息跟他们说了,齐大大惊失色,“居然真的跟番邦有勾结?” “是,姚贵妃是想用夫人还四公主,只是没换成,对方食言了,不过姚贵妃也很有心机,没把夫人真的送出去。” “这事得跟皇上还有祁阳王通个信,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些番邦中人,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齐大说话就又要走。“齐二再出去找,有可能的话再去一趟化工,盯着姚贵妃,你去或者派可靠的人去都行,我负责在京城找,一个大活人,我不信还能凭空飞了!” “嗯,我知道了。”齐二说。 “哎,不对。”齐大出门走了两步又回来,“余烟姑娘呢?” 他这一说众人才想起来余烟还没回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的天!”如环一拍脑门,“我们居然把她给忘了!” “她去哪了?”齐二一时没想起来。 “她去见方公子了啊,怎么会现在还没回来呢,这不正常啊?”如环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姑娘还没消息,余烟姑娘居然又失踪了,这可如何跟将军府交代呢? “我去方府问一问。”齐二一边说着,跟齐大一起出去。 “我去吧。”齐大说,“你现在抓紧去宫里盯着,以防姚贵妃再作出什么出格的事。” 两人分头行事,齐大先去了方家,此时人家已经歇息,为防止惊动大家还要浪费时间寒暄,他只好悄悄潜入,找到方公子的房间单独询问。 “方公子,你可在?” 方彦平每日睡的很晚,因为他每天都要读书,刚刚上床躺下还未睡着,便听见有人敲窗户,他心下奇怪,穿好衣裳起来去看,“是谁?” “是我,齐大。”齐大在外头道。 “是齐大啊,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齐大长话短说,“时间紧迫,还望方公子速速告知,余烟小姐可在府上?” “余烟小姐?”方彦平很吃惊,“她不是回去了么?” “回去?”齐大道,“她回哪去了?” “我不晓得她回哪去,她只说先走了,我本想叫人送她回去,可她拒绝了,我便没有过问,她竟然没有回去吗?” 齐大摇头,“没有回侯府,不知道是不是回了将军府,我这就去问问,打扰方公子,还请恕罪。” 齐大正要走,方彦平道:“你且留步,我与你出去一起找。” 齐大心说到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不过他肯定不能叫他一起跟着冒险,“方公子千万莫要去,外面太危险了,皇上已经下令全城戒严搜捕,你出去可能会被殃及。” “为何要戒严,是出了什么事吗?”方彦平不解。 齐大只好与他解释,“是我家夫人失踪了,皇上下令全城搜捕。” “侯夫人失踪了?”方彦平十分吃惊,“怎么会呢,那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暂时应该没有,方公子留步,我先走了。”齐大没时间多说,便转身先走了。 方彦平在原地沉默片刻,返回房间换了衣服,决定上街看看。 齐大随后去了将军府,问过老祖宗得知,余烟并没有回来,他心里一沉,这个时候一个大姑娘走失,可不是什么好事。 “余烟怎么了?”老太君焦急道,“她是不是乱跑了?” 幸得老祖宗通情达理,没有赖在王府头上,不过齐大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是这样的,余烟小姐今天去街上喝茶,因着我家夫人出了事,所以大家就把她给忘了。” “准是这孩子乱跑了,她与谁去喝茶了?”老太君一边吩咐人出去找。 “呃……是方家公子方彦平。”齐大有心帮余烟瞒着,可老太君这里恐怕瞒不住,只能实话实说。 老太君果然皱眉,这不肖问,一定是打着喝茶的幌子相亲去了。 “不过老祖宗您放心,方公子不是那样的人,我方才去他家问过了,他听闻余小姐没回家,还要上街去找呢。”余大忙替方彦平澄清。 老太君点点头,叹了口气,“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她跟如清,但愿这里头不要有什么事吧。” 齐二并没有进宫,而是派了人在宫外盯着,这会儿皇上已经戒备起来,他料想姚贵妃不敢将一个大活人扣在宫里,一定会尽快转移的,只要她转移必定会走密道,这样等于守株待兔。 他自己又沿着跟踪那两个侍卫的路线严查了两遍,看看有没有中途换人的可能性。 途径一家客栈的时候,他冷不丁看见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扛着一个麻袋从后门出来,他目测那麻袋里很可能装得是人,正要跟上去瞧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顿住脚步,迅速潜入了客栈。 这客栈十分不起眼,后院面积很小,有两三间房子,没开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他挨个查探,先来到其中一间屋子外头,站在窗下仔细听了片刻,并没有听见你里头有人,正要去下一间房看看,忽然听见里面传出轻微的敲击声音。 谢如清迷迷糊糊醒来,身上依然没有力气,她身处一个十分狭窄的地方,周围一片漆黑,呼吸有些困难,应该是在一个密闭的环境里。 她尝被包裹在麻袋里,麻袋有透气孔,通过透气孔摸到外面,像是个大木箱子,她咬着牙聚集了一些力气,狠狠推了推箱子,意料之内地推不动。 她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不过她希望外面有人能听到她的动静,不管是不是坏人,先把她放出去再说。 “有人吗?”她用尽全力发出的声音却十分轻,也不知道外面的人能不能听见。 不多时,她听见外面好似有人进来,是从窗户进来的,然后这人来到箱子前,轻轻敲击,“里面有人么?” 谢如清眼睛一亮,她听得出来这是齐二的声音,一时十分激动,“齐二,是我。” 齐二趴在箱子上好半天才听见里头几不可闻的声音传出,他没听出来是不是夫人,不过能听到是个女子。 不管是不是夫人,既然遇上了顺手救一下也无妨,于是齐二便用力掀开了箱子,划开火折子,从光里看见里面有个麻袋,麻袋里装了个人,他打开麻袋的封口,赫然看见是他们家夫人。 “夫人!”齐二激动不已,找了一晚上,谁知道会在这里找到谢如清呢。“夫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如清确实也没遭什么罪,只是喝多了药浑身没力气罢了,“你拉我一把,我被下药了,没力气。” 齐二人高马大,直接将谢如清从箱子里抱了出来,他没敢在此地耽搁,迅速从窗户里逃出去,立刻了客栈。 一路抱着谢如清朝侯府跑,路上遇见了好多巡城的侍卫,他一概没理睬,径自回了侯府。 如环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听见外头的动静,急忙跑出去看,待瞧见谢如清的时候,险些喜极而泣,“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齐二把谢如清抱到屋里软榻上,谢如清吹了一路的冷风,脑子倒是清醒了许多,她朝如环要了一碗茶喝下,这才缓过些力气。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有气无力的问。 “已经过子时了。”如环端了一碗参汤来给谢如清,“姑娘先喝几口提提神。” 参汤是早就备好的,只为谢如清回来以后喝,她喝了小半碗,果然身上有了些力气。 “我是被姚贵妃扣下的。”她跟齐二讲,“姚贵妃声称得了皇上的许可,留我在宫里诊治,其实是变相扣押,给我灌了些致人失去力气的药,我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齐二百思不得其解一件事,“我一直在姚贵妃宫里守着,直到看见一只大箱子被抬出来,然后我跟踪箱子出宫,那箱子是从宫中蜜道出去的,一路到了京郊的一处民房内,我发现了几个番邦人。” “番邦人?”谢如清皱眉,“姚贵妃跟番邦人勾结,难不成是想叫毓宁回不来?” “不止九皇子,恐怕连公子也算在内了。”齐二说,“不过他们互相不信任,姚贵妃想用您换四公主,但对方食言了,四公主并不在京城。” “姚贵妃想换四公主这倒是不奇怪。”谢如清分析姚贵妃的用意,她当然并不是真的心疼四公主,她只是借换回四公主的幌子,用谢如清来逼迫毓宁或者齐晏之,到时候不管是齐晏之跟毓宁打胜仗打败仗,她总有理由解释。 比如,她可以跟皇上打亲情牌,说自己为了四公主豁出去了,皇上会骂她糊涂,却不会忍心责罚她,因为她知道四公主的母亲在皇上心里的分量。 “对了,”齐二想起一事,“我途径那家客栈的时候,发现他们还抬了一个人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也用来换四公主的,我没有跟上去瞧,倒是幸亏没跟上去,不然就要错过夫人了。” “你总算办对了一回!”如环拍齐二的胳膊,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的。 “你别打我啊。”齐二摸摸被她打痛的胳膊,“这姚贵妃也算是谨慎了,居然用了两个人代替夫人,之前被他们送给番邦的女子已经被他们糟蹋了,那两个侍卫也被扣押,恐怕凶多吉少。” “真的太险了!”如环十分后怕,“万一夫人她……呜呜,可怎么办呢?” “我这不是没事么。”谢如清安慰如环,“快别哭了,对了,余烟呢?” 说起余烟,如环差点又把她忘了,“余烟姑娘还没回来呢,我们只顾着夫人着急,倒是把她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都挺晚了,也不知她去哪里了,齐二你们没找到她吗?” 齐二摇头,“没有,只能等齐大的消息了。” “余烟不是跟方公子喝茶去了吗?”谢如清觉得这事有点严重,“有没有去方公子那问一问,余烟不会这样任性自己跑出去玩的,肯定是遇上什么事了。” “我再出去找找。”齐二道。 “你快去,务必要找到余烟。”谢如清催促道。 余烟确实是受了刺激才跑出去的,今日她跟方公子如约一起喝茶,两人开始相谈甚欢,她觉得方彦平十分有谈吐,也十分有学识,简直是越看越满意,后来便忍不住吐露心声,旁敲侧击问方彦平愿不愿意与她发展一下。 本来她问得十分委婉,也怕方彦平不给回应,那样女孩子会很没面子,哪曾想方彦平干脆回绝了,说他们俩没可能。本来余烟还心存侥幸,觉得谢如清有点危言耸听,两家利益之下或许也有两个人的空间呢。 结果真的跟谢如清说的一样,方彦平非常干脆的拒绝了。他说余烟是个好姑娘,但他们方家不会跟将军府牵扯。 余烟便因此受了刺激,她看上过两个男子,却都十分坎坷,不免备受打击,甚至还想过要出家,一个人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不想回家也不想回侯府,觉得丢人。 一直到了天黑,她才发现自己迷路了,不知道附近是哪,也没有个人可问,她就急哭了。后来她遇上个好心的大娘,得知她迷路之后,热心地将她带回家,还给她东西吃,问道她是谁家姑娘,说明日叫她家男人送她回去。 余烟以为遇上了好人,却不知道是身陷牢笼,这大娘正是那家客栈的老板娘,得了人的好处,要找一个好看的姑娘,刚巧就遇上了余烟,可谓得来全不费功夫。 余烟同谢如清一样,也是被下了药,后来的事就记不得了,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大街上,她正被人扛着不知道去哪。 “你们是谁,快放我下来!” 余烟被捆在麻袋里,在里头拳打脚踢的,只是那人无动于衷,依然扛着她在大街上疾走。余烟求生心切,不停地呼救,后来那人嫌她吵,找了块破布给她把嘴巴堵上了。 余烟害怕极了,就怕自己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使出浑身解术挣扎着。 “妈的,再动老子弄死你!”那人不耐烦道。 “呜呜呜——”余烟吓得大哭起来,大小姐没受过苦没遭受过这样的委屈,忍不住的时候又想爹又想娘,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一边害怕一边委屈,止不住得哭起来。 她嘴巴塞着,可挡不住喉咙,哭得声嘶力竭好不凄凉,夜深人静得声音被无限放大,简直像哭魂儿。 扛着她的人耳朵要被她哭炸了,可偏偏又不能拿她如何,既不能打也不能杀,谁知道她嘴巴堵上了还这样能嚎! 到底是在大街上,她这样哭很容易把人引来,那人便寻一些小路小胡同走,尽量不跟外头的官兵遇上。 然而没想到,小胡同里也有人,他们扛着余烟行至一户民房外时,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留步!” 是谁啊这么多管闲事?那两个大汉看不太清,依稀能看见是个身形修长的男子。 来人正是方彦平,他大半夜出来找谢如清跟余烟,净挑无人的小道走,因为大道上有巡城的官兵,遇上了说不清,再者有他们在也不需要他锦上添花。 没想到还真叫他给遇上了,他听见有女子的哭声便一路跟随而来,虽然不知道里面是谁,但救谁都是救,他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两位大汉不欲同他纠缠,正要回头绕道,方彦平提剑便追了上去,竟是打算跟人硬抗。 方彦平虽然连过几天武,但到底还是个文弱少年,跟这些粗汉子不可同日而语,那两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真是自不量力!”扛着余烟的大汉吆喝另一个,“去把他打发了!” 方彦平却丝毫不惧怕,提剑便刺向扛着余烟那人,余烟可能是感觉到有人救她了,拼了命地挣扎着,那大汉一边要顾着她一边还要顾着方彦平,左支右绌一点也不好应付。 “姑娘,你稳住!”方彦平挥舞着剑,专门攻击他一个,小胡同里空间狭窄,方彦平在大汉左边,那右边的那位便打不着他,那大汉便只能被方彦平一个人攻击。 真是见鬼!那大汉头大如斗,偏偏方彦平拼尽全力跟他死扛,余烟拼了命地拳打脚踢,那大汉受她不住,手一松,余烟便掉在了地上。 恰在此时,有官兵经过听见这边的动静,吆喝着过来。“是什么人深夜在次闹事!” 两个大汉见情况不妙,只好跑为上计,余烟便因此得救了。 “快抓住那两个人!”方彦平叫官兵们速速去抓方才那两个大汉。 “姑娘?”方彦平放下剑,打开困着余烟的麻袋,如此一瞧才知道里头的人竟是余烟,“是余姑娘?” “是方公子?”余烟此时见到他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方才为他哭为他恼,这会儿死里逃生见了,又分外亲切,“你,你怎么来了?” 是为了她出来的吗,是专门来救她的吗?余烟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期许。 “我……”方彦平其实是来找谢如清的,因为他没以为余烟真的没回将军府,可姑娘一脸期许,他又不好明说,“我,我出来办点事路过。” “哦。”余烟眼见着失望起来。 “那什么,我送你回将军府吧。”方彦平道。 “不,别别,我不敢回去。”余烟低着头一脸愧疚后悔,“我还是回如清姐姐那里吧。” “你不知道侯夫人失踪了吗?”方彦平说完又想明白,“抱歉,我忘了你没回去。” “如清姐姐失踪了!”余烟一听就急了,“怎么回事,她不是进宫了吗,怎么回失踪呢?” 方彦平便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她,余烟顿时忘了自己才被绑架的事,绳子一解开便要去找谢如清,“走,我们去找她去,说不定她也被这些人掳走了。” “你可知道他们是谁?”方彦平问她。 余烟摇头,“我是被一个大娘骗走的,然后她给我下了药,我都i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会不会如清姐姐这是这样被带走的呢?” “不会,她是被宫里人给扣留了,很有可能是针对侯爷的。”方彦平这样怀疑道。 “肯定是姚贵妃!”余烟到底是将军府的姑娘,对战场上牵扯的一些事都懂,“这宫里谁还有这样大的本事呢,别的宫妃兴许会因为私怨,却不会牵扯战场,只有她有这个野心的。” “那为什么不是太子呢?”方彦平反问她,“若论谁最不想叫九皇子跟侯爷回来,太子当属头一位吧。” “太子不可能的。”说完了余烟才想起来将军府是太子党,而方彦平最讨厌太子,这样说很容易叫他误会是在为太子说话。“我的意思是太子没什么机会,如清姐姐见了太子绕道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跟他走。” 这倒是真是,谢如清一贯对太子不咸不淡,知道他不安好心,怎么会被他一叫就走了呢。 官兵过来询问过才知道他俩的身份,忙给他二人行礼,“见过余烟小姐,见过方公子。” “快别多礼了,可有侯夫人的消息?”方彦平问道。 “方公子,侯夫人已经回府了,我等在此是为了找番邦人。” “有番邦人?”方彦平吃惊。 “对,是怀疑番邦人将侯夫人抓走的。” 方彦平跟余烟便没再耽搁,直接去了庆阳侯府。 “谢天谢地!余烟小姐可算回来了!”如环见了余烟直念阿弥陀佛。“余烟小姐你去哪了啊,可把我们急坏了。” 余烟低着头羞愧不已,“别问了,我已经后悔死了。” 谢如清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今日跟方彦平的茶喝得不尽人意,心里不由叹气,便没再继续问她。 “你快些去休息去,叫如环给你做些吃的,一定饿了吧。” “还好还好,我不饿,”余烟关心谢如清的身体,“如清姐姐,你没事吧,你到底叫谁给绑走的啊?” 谢如清道:“是姚贵妃。” “你看我说吧!”余烟道,“我就猜是她,她是不是要造反啊,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抓了姐姐去,明摆着是因为前线战事。” “侯夫人,既然您已经平安回来了,我就先告辞不打扰了。”方彦平说道。 谢如清点头,“有劳方公子把余烟带回来,这份心我们记住了。” “应该的,余烟姑娘也是因为我才走失的。”方彦平朝余烟作揖,“抱歉了余烟姑娘。” 说完便转身而去。 余烟看着他的背影,伤心得不得了,因为今日他仗义相救,心里觉得这人十分可靠,那份心便更深了。 看她痴迷的样子,谢如清直叹气,都不用问就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绑架余烟那两个人没能逃走,被巡城吏跟太子的人合力堵在了城门口,这俩人一落网便遭受了严刑拷问。 而余俊带领一队侍卫在城外抓到了另一拨人,这些人正是化妆成普通巡城吏的番邦兵。 余俊不愧是将门之后,在追捕番邦兵一路上表现得极为出色,若不是他带领,恐怕很难抓到这些番邦兵。 该抓的都抓了,现在只剩下审问,皇上听闻惧已落网,便叫人把那些番邦兵带进宫来打算亲自审问。 而与此同时,太子审问那两个大汉也有了结果,他们招供自己是受人指使,至于是受谁指使并不知道,因为他们上面还有人,于是顺着他们这条线查,便查到了那家客栈,找到了那个大娘。 那大娘口风紧的很,死活不肯招供,只说自己是为妓院卖姑娘的,任谁也撬不开嘴,太子气得够呛,正想杀了这老东西丢出去,赶巧李公公过来传话,瞧见了这个大娘。 这大娘头发花白,一脸血污,已经瞧不出原来的样子,但李公公猛然一瞥,却觉得她眼熟。“且等一等!”他喊下侍卫。 “李公公?”太子不明所以,“你认得她?”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李公公?”太子不明所以,“你认得她?” 李公公叫人把她的脸弄干净,仔细瞧了瞧,吓了一跳,“这,这不是当年被处死的于嬷嬷?” “于嬷嬷是谁?”太子顿了一下,没想起来,“是宫里的?” 李公公盯着于嬷嬷说:“你可还认得我?” 于嬷嬷装死并不回答,李公公叫人把她收拾干净摸一摸伤药,然后跟太子聊起这事,“于嬷嬷是当年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因为皇后惨死,皇上迁怒于她身边的下人,于嬷嬷也在其中。” 太子道:“死了?” 李公公点头,“对,一个没留。” “那她怎么还活着?”太子不解,“难道是漏网之鱼?” “漏网肯定是不可能的,我当时亲自监督,没有人幸免。”李公公沉吟道,“想验明正身也容易,看看她心口有没有箭痕就知道了,当时所有人是被箭射死的。” 太子立刻叫人问了给大娘沐浴的侍女,侍女却道那大娘十分不配合,几次欲咬舌自尽,最后好歹是救下来,只是已经不能说话。 “回太子,那大娘胸口没有箭伤,倒是有块烫伤疤痕,好大一片,没办法分辨。”宫女道。 太子皱眉看向李公公,“这能确定吗?” 李公公想了想说:“我相信我没看错,她虽然容貌有了很大的变化,可脸还是那张脸,再怎么变也有迹可循,总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必须得证实这件事。” “你说,”太子沉吟道,“她会不会是受宫中谁人指使啊?不知道庆阳侯府人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李公公知晓太子的心思,他是千方百计想证实姚贵妃跟这件事有关联,好定姚贵妃一个勾结番邦中人的罪名。 既然是这样他就不好多嘴了,万一最后太子说是他的意思,那他多冤枉。 “此时还有待查验,我这就先把这妇人带进宫,听凭皇上定夺。” 李公公便将这疑似于嬷嬷的大娘带回了宫中,皇上这边也有意外收获,那几个番邦人中,竟然有一个重要的统领。 这就等于抓到了他们一个把柄,这统领对番邦极其重要,想来番邦王一定不会弃之不管,如此一来,皇上就可以提条件。 “尔等是如何潜入京城的,混进京有和图谋?”皇上严厉问道,“那你们不肯说也无妨,朕多的是法子叫你们开口。” 皇上给太监使眼色,立刻有人抬来各种刑具,开始严刑逼供。 几个番邦人也是有骨气,如何也不讲实话,只说是来京城有私事。皇上自然不信,下令再加重刑罚,最后有一个人受不住折磨,终于吐了实话。 “我等是来同太子交易的。”那人道。 皇上一听这话就震怒了,“太子?你当朕是昏君?污蔑朕的太子你罪该万死!” 皇上私下里虽然是对太子各种意见,但当着外人却不能表现出来,这样一定会有人大做文章。若是皇家内部生了内斗,那外人想攻破就太容易了,皇上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我句句属实,皇上不信那我没办法。”那番邦人说完这话就一副等死的样子,任凭皇上处置。 皇上心里的疑心更重了,如果这人立刻改口求饶,那兴许能证明他说的是假话,可一心等死,这是不是证明他所言非虚呢? 只是皇上有疑心不可能当面表现出来,只是继续叫人用刑,直到三个人奄奄一息了还没有人继续招供,皇上心里那个气就别提了。 人肯定是不能打死的,可又问不出什么来,很明显这些人不怕死,他们被皇上抓走,恐怕已经抱着必死的心了,所以这种情况,他们还会说谎吗? 皇上叫人先把人带下去看管着,这时候李公公带了于嬷嬷来,“皇上,太子抓到了一个妇人,您瞧瞧看。” 皇上心里正烦闷呢,一听见太子跟没好气,“什么妇人?” 李公公便将余烟被抓一事跟皇上交代,“臣方才路过庆阳侯府的时候问过府上的小厮,侯夫人亦是在同一家客栈发现的,如此可以证明,侯夫人失踪跟这家客栈有关。” “如清找到了?她是被谁留下的?”皇上焦急问。 “回皇上,侯夫人说是被……姚贵妃留下的。”李公公低声道。 姚贵妃?皇上头更大了,这一晚上又是太子又是姚贵妃,到底是谁跟番邦牵扯? “她可有证据?”皇上现在谁也不信,凡事都必须要有证据才行。 “侯夫人说她没有证据,但她能认得抓她的宫女,那宫女亲自同她说是姚贵妃留下她看病,还是得了皇上首肯的。” 这都是哪跟哪,姚贵妃竟然有这样的大的胆子? 皇上心里多少有些不信,他印象中姚贵妃不是能干出这样冒险之事的人,何况他还亲自去看过了。 “皇上,侯夫人还说了,说她知道的实情就是如此,她没有证据证明,端看皇上怎么调查。”李公公补充说。 都跟朕玩猜谜这一套?皇上心里憋闷的很,太子勾结番邦没有证据,姚贵妃勾结番邦也没证据,这不跟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吗,平白要耗费人力去查,最关键的是,这样人容易引发内乱。 他现在严重怀疑是番邦人搞的鬼,不管是姚贵妃还是太子,根本没这胆子。 “皇上,您还是先瞧瞧这妇人。”李公公把洗干净的大娘带进书房给皇帝过目。 皇上看着这妇人,跟李公公不一样,他对宫里的宫女太监记得没有那样清楚,只靠打眼那么一看,看不出什么来。但仔细看过就不一样了,这妇人……竟有几分眼熟。 皇上摸着下巴瞧了半天,终于想起自己在哪见过她了,当年皇后身边有三个贴身嬷嬷,于嬷嬷是其中之一,皇上之所以对她还有印象,是因为她弄丢过一次皇后的头面,那首饰是皇上赐的,皇后格外很珍惜。 因为这个事,皇上记住了她,当时她还曾求皇上皇后绕过她的命,只不过皇上没过问,叫皇后处理的。 “这是……于嬷嬷?”皇上迟疑地看着她,“你怎么活着?” 李公公便知道自己没看错,这果然是于嬷嬷无疑了,“皇上,她已经没办法说话了。” “不能说话?”皇上心说今天要真是事多,好容易找到了一条线索却断了。 “是她自己咬的,没拦住,太子怀疑她是为谁遮掩。”李公公说,“不然何须要自尽呢?” 这就是有猫腻了,皇上问李公公,“你可是认出她了?” 李公公点头:“臣是认得她的,只是臣叫人验明正身的时候,并没有在其胸口发现箭伤,而是发现了烧伤,所以臣不能十分肯定。” 皇上没有李公公那些顾虑,他认出了人,李公公也认出了人,这十有八九就是于嬷嬷,所以她当年怎么死里逃生的?“你把当年涉及此事的人都给朕查一遍,看看问题出在哪,朕不信她自己能逃出去,肯定是有人救了她。” 李公公自然也这样认为,什么人能救她,只有宫里的贵人能救,这个救她的贵人很肯定就是扣押侯夫人的人。 此时姚贵妃还未睡,她心里有些不安,因为刘大有被抓了,皇上那边的消息不能及时传过来,她只知道皇上那边还亮着灯。 “贵妃,没听说有什么不利的消息,”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出去打探过消息后回来讲,“只听闻皇上在审问什么人,但不知道是谁,我实在不好多问,怕引起怀疑。” 姚贵妃摆摆手,“你先下去,多听着些皇上那边的动静。” “是,贵妃娘娘。”小太监退下。 少了一个眼线实在太不方便了,若是换做平常,姚贵妃一定会找个借口过去看看,可今日她却不敢轻举妄动,她总觉得皇上已经查到了什么。 “贵妃贵妃!”有另一个小太监着急忙慌地进来,“我方才回浮萍宫了一趟,听说李公公正在暗中调查当年的旧案。” 姚贵妃一惊,“什么旧案?” “具体不知道,好像是跟先皇后有关的。”太监道。 姚贵妃心里一沉,先皇后有关的事她牵扯不少,不知道查的是哪一件,“你现在立刻出宫一趟,看看于嬷嬷在不在客栈。” “是!” 那太监立刻出宫去客栈找于嬷嬷,哪知道差点就自投罗网,太子派了人受在客栈外,就等着抓于嬷嬷的同党,幸好他反应快,及时跑了,连滚带爬地返回了宫。 贵妃一听就坐不住了,“于嬷嬷被抓了?” “应该是,客栈外埋伏了好多官兵,估计是被抓了。”那太监一边擦汗道,“若是太子的人抓了,估计已经查出什么了,贵妃娘娘,咱们要怎么做?” 姚贵妃心里明白,不是估计查出什么了,是肯定查出什么了,于嬷嬷此时很有可能就在皇上那里,所以皇上才查先皇后的事。 不过姚贵妃并没有太担心,因为她知道于嬷嬷口风很紧,她对于嬷嬷有救命之恩,于嬷嬷对她十分衷心,是可以不要命的那种。 可惜的是平白没了一个衷心的人,她在宫要办很多事情都会不方便。 姚贵妃最怕皇上查出别的什么来,除了于嬷嬷,其他事她没有十全的把握,她必须要做好应对才行。 于嬷嬷那边果真是没审问出什么,她已经不能说话,更没有人能逼着她动笔写,着实是叫审问的人无从下手。而李公公短时间内也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于嬷嬷这条线暂时就算是断了。 倒是番邦人那边审出了对太子不利的口供,番邦人交出了与太子的往来信件,那字体分明就是太子本人所写。 皇上看了之后大发雷霆,立刻叫人把太子唤来。太子正查的起劲,他怀疑于嬷嬷就是姚贵妃的人,急于想找到新线索来定姚贵妃的罪,谁知道什么也没查到。 “父皇,您叫我做甚?”太子不知道皇上又怎么了,那脸色难看的什么似的。 皇上一句话懒得说,直接把书信甩他脸上了,“你自己看!” 太子狐疑地捡起地上的信,打开一看傻眼了,“这,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会用他的笔迹,而且是一摸一样! 这就好比你忽然见到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除了震惊大概还会有惊恐,因为这实在太诡异了。 “你还装?”皇上盯着他的太子,失望至极,“朕这些年待你不薄,你竟然通敌卖国背叛朕!” “父皇,这都是什么小人诬陷的啊,儿臣从来没有跟番邦有过任何往来啊!”太子简直活见了鬼,他之前只是利用了一下番邦人抓走了四公主,但是并没有直接接触过,肯定是有人诬陷他!“这些信您哪来的啊父皇,您想想我是您的太子啊,将来天下是我的,我干嘛要跟番邦人勾结呢?这明显就是诬陷啊,试问他们若跟我谋划什么,岂会把这种信带在身上?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太子平常放不出什么有用的屁来,这会儿倒是说了一句关键的,皇上被他这一讲,恍然大悟——是啊,把这些信带在身上本身就很不正常啊,如果番邦跟太子是合作关系,这未免太不靠谱了,根本是损人不利己,如此再一想,倒像是故意陷害了。 皇上不禁又想起之前在北苑猎场被刺杀一事,有线索指向太子,但最后证实不是太子所为,会不会这次也是有人陷害呢? “父皇,儿臣怀疑于嬷嬷当年肯定是宫里人救的,极有可能跟扣留侯夫人的是同一个人,那于嬷嬷儿臣根本不认得,怎么可能叫她去绑架侯夫人呢?再者那几个番邦人被抓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儿臣查过了,也是被他们掳走的,之前同样关在于嬷嬷的客栈,所以与番邦中人勾结的人肯定与于嬷嬷有关!”情急之下太子的思绪倒是顺畅,一股脑把自己想的倒了出来。 皇上皱着眉头沉吟,这件事如果连起来想,扣押谢如清的人是姚贵妃,姚贵妃要把谢如清送给番邦人,那倒是能说得通番邦人为何污蔑太子了。 可是姚贵妃她到底是怎么把人送出去的,勾结番邦人又要做甚,难道是为了前线的毓宁齐晏之? 恰在此时,前线有急报,是齐晏之的秘密信件,由暗卫亲自转交给皇上,皇上急忙拆了信看,只看了一眼便眼前一黑。 齐晏之在信中跟皇上说了毓宁失踪一事,发信之时人还没有消息,不过也没有被番邦俘虏的消息。齐晏之还将前线的境况大致跟皇上说明,告诉他虽然主将不在,但并没有太大影响,甚至还打了一场反击战。 皇上靠在龙椅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幸而还有晏之啊!他心里感叹,他没看错这孩子,关键时候能顶得住! 只是毓宁……毓宁这孩子恐怕凶多吉少了。 皇上心痛万分,他的毓宁就这样牺牲了,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早知道不让他去就好了,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他出征呢? “父皇?”太子还在殿下跪着,抬头看见皇上眼神涣散,手撑着头好像很难受似的,不由担心起来,“父皇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李公公,李公公快进来!” 李公公闻声慌忙进来,“怎么了太子爷?” “父皇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你们怎么伺候父皇的?”太子有些半真半假的说,他自然是希望他爹快些完蛋好给他让位,但又不希望他现在完蛋,毕竟内忧外患,他掌控不住。 “皇上?”李公公也发现了皇上的不妥,“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 皇上心如刀绞连带头疼欲裂,有一瞬间差点失去了神志,他最近总是不明原因地头疼,不过皆没有这样强烈,都是过一会儿就缓过去了,这次可能是受了刺激,好半天没能过去,简直疼掉了半条命。 “不必。”皇上摆摆手,这时候不能再引起恐慌了,毓宁出事虽然被捂住了,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更不能在这时候宣太医,“叫厨房熬一碗甜汤来,朕有些犯困。” 甜汤?李公公迟疑了一下,皇上怕不是忘了,甜汤是姚贵妃送的,这个时辰…… “皇上,贵妃娘娘怕是睡下了。”李公公道,“您看您要不要先喝碗参汤呢,也能提一提神的。” 皇上点点头,“你去吧。” 此时北疆前线,齐晏之已经三日未合眼,他却没有参汤提神,只能靠一遍遍翻看谢如清的字迹来提神。 毓宁失踪了十天,按照常理来讲,应当是凶多吉少,但一天没找到他的尸体,这件事便不能定论。 “今日可有消息?”他跟副将张大忠说。 张大忠上次在山谷中被番邦兵刺伤,就在大家以为他凶多吉少的时候,他第二天居然自己回来了。他之所以能死里逃生,是因为他当时故意闭气装死,不过当时也确实是差点就死了,按照他以往的脾气,他肯定得拼死到底,只不过受了齐晏之“藏拙”的启发,才想到装死蒙混过关。 但是他因此受了极重的伤,养了好几天才勉强下床,到现在还没好全,走路都是一瘸一拐。只是军营里的人没那样讲究,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撑着上战场。 “还是没有。”张大忠叹了口长气,他现在是后悔万分,后悔跟九皇子制气,早知道他再也没回来,说什么也不跟他争论的。 随着毓宁失踪的时间越来越久,大家也就越不抱希望,谁也知道在北疆这样荒凉的地方,在外面根本没有活路,何况现在因为战事而成一片废墟,何况九皇子还身负重伤。 并且,连他去了哪都无从查找。 “整个山谷日夜有咱们的人搜寻,找倒了几匹战马的尸体,找到了大多数的士兵尸体,可就是没有九皇子的。”张大忠整天拖着条废腿出去找人,也是极其不容易,“军师你说,这会不会是好消息呢,大家的尸体都差不多找到了,唯独找不着九皇子,那证明他很可能死里逃生了啊。” 齐晏之也这样想过,只是一天没有消息就少一分希望,毕竟北疆这样的地方,能逃生到哪去。 “耶鲁图可有什么动作?” “他近日奇怪的很,自从上次偷袭被咱们打回去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不知道又在图谋什么不轨。”说起这个张大忠就恨,“但凡我现在好好的,我一定带兵杀进他的老巢,替九皇子报仇!” 这个时候番邦没有动静就很奇怪了,现在谁都知道北疆军没了主将,正是好欺负的时候,虽然上次没讨到便宜,但只要他们大肆进攻就知道,北疆军现在只是硬撑,根本禁不起打,是什么导致他们不动了呢? 京城那边的消息一直有专人跟齐晏之汇报,包括家里的一举一动,皇宫的一举一动,谢如清被扣押宫中的消息是今天刚刚传来的,只是写信的时候如清刚刚被找到,谁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因由,只能靠猜。 齐晏之都不需要猜,他几乎立刻就能判定是姚贵妃搞定鬼,姚贵妃扣押如清的目的只能是了威胁他跟毓宁,因为她知道,他们俩都能为了如清不要命。 而耶鲁图大概是在等人质,只是他们的消息滞后,不知道人质没抓到,但消息滞后时间不会太长,最多明天后天大概就能知道,到时候耶鲁图必定有动作。 “劳烦副将多费心,按照我说的部署起来,这三天大家都警惕些,一定要轮流休息,恐怕一场大战是免不了的。” 张大忠最怕没有对策,每次只要齐晏之说出什么对策来他就干劲十足,像打了鸡血一样,“哎!我这就去!” “副将也要休息好才行,毕竟要靠你冲锋陷阵。”齐晏之劝道。 张大忠点点头,“我知道。” 其实只要张大忠出现在阵前,就足以给番邦人以惊吓,他们肯定以为北疆军主副将都没了。一个副将死里逃生,就足够给他们打击。 这天齐晏之又熬到深夜,黎明时分才睡了一会儿,天刚刚亮的时候外头有人来报,说是有人要见他。 齐晏之纳闷,这地方谁这时候会有谁来见他?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是什么样的人?”他抓紧起来穿好衣裳,自己操控轮椅从账后出来。 “回军师,是一个当地百姓,我们查验过了,他身上没有什么暗器也没带任何危险物品,他说是当地的郎中,来给您送药的。” 齐晏之眼前一亮,“快请他进来!” 一说送药,齐晏之便知道是谁了。没多一会儿,一个打扮十分寒碜的男人进来,穿着破烂带个破草帽,肩膀上挂着个布袋子,佝偻着腰,直到军帐里的人都退出去,他才直起腰板。 “哎呦,可累死我了!”他用手锤腰,“有水没有,快给我一杯水,有房没有,快给我一碗,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齐晏之却笑,立刻叫人准备吃食,“王大朗你可越来越能耐了,怎么混成了这副样子?” 王大朗盘腿坐在地上,喝了好几杯水才缓过来似的,“还不是为了来北疆找雪莲,给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治病。” “你要这么说,那后半辈子我可要给你养老送终了。”齐晏之揶揄他。 谁不知道王充是个医痴药痴,他整天上刀山下火海地寻药,可不是为了谁,就是为了他自己,故意跟齐晏之卖可怜罢了。 “难道你本来没打算给我养老送终?”王充瞪大眼,看齐晏之仿佛在看白眼狼,“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为了你一辈子没娶妻生子,就把你当亲儿子待的,我以为你心里早就把我当成亲爹了,没想到……呜呜我好命苦啊!” 竟是装模作样哭上了! 齐晏之哭笑不得,心说你不娶妻生子是因为没人肯嫁给你,倒还怪上我了。 “得了,你来有什么事。”他打断王大朗的哭声。这人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了肯定是有事。 “这地方是你地盘吗?”王充小声问他。 “是,你放心说,账外都是我的人。”齐晏之带了青山过来,青山现在也不是原来的青山了,也是个能披挂上阵杀敌的青山了,闲暇的时候就在帐外负责齐晏之的安全。 “啊,我是来跟你讨赏的。”王充一改方才哭哭唧唧的样子,仰着下巴一副我与你有大恩的样子。 “你是讨赏还是讨打呢?”齐晏之就不信这人能有什么正经事,除了拿他新研制的药来讨一顿酒,就是来直接抢酒,“我这可没有酒给你喝,你得等回京城。”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狭隘!”王充气得够呛,“我找你就为了药酒喝不成?” “那不然呢?”齐晏之笑着反问,“你找我还有别的事?” “嘿!你个白眼狼!”王充气得站起来,饭也不吃了,“我还就走了,不告诉你了,你的饭我也不吃了!哼!” 齐晏之笑起来,“真不吃了?那我可自己吃了,正好我饿了。” 军营里的饭不是什么好饭,早上就一碗清粥一块干粮一点咸菜,不过饿了的人闻见什么都香,王充嘴上硬气,可肚子不争气,闻到粥的香气就忍不住了。 齐晏之刚拿起勺子来就被他抢走了,“哼,不吃白不吃,我为了你遭了这么多罪,吃碗粥怎么了!” 齐晏之笑起来,把自己的早饭都给他了。 王充上两口吃完了齐晏之所有的早饭,也就打了个底,非但没饱还更饿了,“还有吗,我没吃饱。” 齐晏之又叫人多送了两碗粥来,王充狼吞虎咽吃完,这才感觉活过来了。 “什么事快说吧,我事情多得很。”齐晏之不跟他开玩笑了。 “我上几天救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说是你们大营的士兵,我不信,就来求证一下。” 不等王充说完,齐晏之就激动地打断他,“你救了哪两个人,长什么样子?” “你干嘛这么激动,你们这真丢人了?”王充用指甲剔牙,“其中一个年岁不大,不过伤得挺重,废了我好几天的功夫才醒,浪费了我不少好药材呢。” “对,我们主将失踪十天了,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齐晏之道,“那你说的少年很可能就是他。” “你们主将?你们主将不就是九皇子?”王充看来甚知前线战事情况,“啧啧,怎么成了那副样子,这娃不行啊。” 出门在外,尤其不知道王充是什么人的情况下,毓宁肯定不会自报家门,也是谨慎起见。 齐晏之问道:“他现在如何了,能方便走动吗?” 王充摇头,“怎么也得十天八天吧,摔断了腿,要不是我医术高超,他后半辈子就跟你一样了。” 人只要还活着就好,齐晏之心里松了口气,有王大朗在,毓宁就不会有事,不过毓宁还活着的消息不能传出去,这样耶鲁图才会轻敌。 “有劳你了,你现在住在哪?”齐晏之怕他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之处。“你若缺……” “我缺酒!”王充迫不及待说,“我就是缺酒。” 齐晏之哭笑不得,“你有钱吗,有钱自己买去,我现在去哪给你弄酒,再者你可把毓宁照顾好了,别短了他吃穿。” “说的好像我虐待他似的。”王充哼道,“行了,我走了,你这要有富裕的大米干粮给我些,我回家没饭吃。” 齐晏之已经无奈了,立刻叫青山给王大朗带了点吃的,估计这几天毓宁肯定没吃上什么好东西,这老医痴发起疯了能好几天不吃东西,一般人肯定是受不了的。 更不敢给他太多钱,钱给多了他会立刻去买药材,不会花费在生活上的。只能叫青山每天过去看看送吃的,不过青山出门。 根据青山的消息,他说九皇子身体恢复得还不错,每次都说想回军营来,青山就好容易才把他给劝住了。 军营里条件太差,毓宁还不如在王充那里养着。 既然毓宁找到了,齐晏之便要打算着尽快结束这边的战事了,耶鲁图没有得到人质,大概也在筹划着尽快来一场强攻,双方深知这一场仗是关键,输的那一方很可能就是败局。 果不然第三天,番邦军忽然进攻,北疆军早有防范,在齐晏之的严密部署以及张大忠的带领下,打得番邦军节节败退。北疆军因为之前主将失踪,个个都窝着一肚子火,牟足了力气攻打番邦军,再有张大忠一心想着一雪前耻,分外卖力,全军上下团结一心,竟是有些攻无不克的意思。 相反番邦兵有些轻敌,他们根本没料到张大忠还能出现在阵前,都吃了好大一惊,士气上便大受影响。 耶鲁图返回大帐的时候踢翻了一张矮桌,他脸若冰霜,身边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谁说张大忠一定死了的!”他今日着实轻敌了,以为北疆军没有主将也没有副将,哪怕有个很厉害的军师又能如何,他总不可能挂兵上阵,一只军队没有主将只有士兵,怎么可能成事! 谁知道还真就成了,张大忠没死不说,这些北疆军竟然比以往更团结了,士气能压倒一切,打过仗的人都懂。 “三王子,北疆军副将真是咱们派去的人亲手杀死的,当时他们在山谷中,没有其他援兵,杀掉他们之后还查验过,没有人还活着,谁知道他那样命大竟然又活了。” “你们怎么不把他推下山谷?”耶鲁图其实也懂,这不是一个副将在不在的问题,是自己轻敌了,还有北疆军的军师太厉害,一盘散沙居然叫他聚拢起来了。 手下人十分惶恐,当时也是没想到这一层,谁知道他们还能生还呢? “王子生什么气呢。”四公主端着两碗马奶酒进来,叫其他人下去了,“王子打仗辛苦,喝口酒解解乏吧。” 其他人便没在跟前打扰,一一退下,耶鲁图接了马奶酒喝了一大口,用袖子擦擦嘴,“你不是说那个庆阳侯是个废物吗,你们天朝的废物都这么有本事?” 四公主跪坐在耶鲁图旁边,轻轻帮他捏着胳膊,“那谁知道,他以前就是个坐在轮椅上的闲散公子,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过,本来皇帝叫他上阵当军师,我还以为是皇帝吃错药疯了,要么就是因为他娘,他娘当年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爱屋及乌,也疼她的儿子,谁知道他竟然是深藏不露。” 耶鲁图轻笑,“这可能是个大人物呢,懂得韬光隐晦的人都不简单,这么多年你们都叫他给骗了。” “可说呢,我也吃了好大一惊,没想到他竟然并非池中物,估计吃惊的也不只咱们,姚贵妃太子大概都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劲敌,也是幸而毓宁死了,不然若将来为他所用,那可能就没太子跟三皇子什么事了。”四公主又换了一边给耶鲁图揉肩。 “现在九皇子死没死也还两说呢。”吃一堑长一智,耶鲁图也不敢轻敌了,“没人发现他的尸体,那就不能证明他死了,也许跟张大忠一样死里逃生,说不定下一次交战的时候他就出来了。” “不,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四公主说道,“毓宁跟常年征战的大将不一样,他从小娇生惯养,富贵窝里长大的人没有那样坚韧,别说受了伤,便是将他好好地丢在荒郊野外,他也能饿死。”四公主已经笃定毓宁是死了,“再说你也不需要忌惮他,北疆军里最难对付的是庆阳侯,只要把他弄死了,再有十个八个毓宁也不好使。只是可惜,没有抓到谢如清。” 谢如清没有如计划中被抓回来当人质,倒是番邦一个大将被抓了,这消息叫耶鲁图十分受挫,他没想动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失手,而且损掉了他一员大将。 “幸而我早有防范,叫他们把事情赖在太子身上,这样能引起他们内部的矛盾,哪怕不能彻底叫皇上跟太子反目,也能叫他们一时不得安宁。” 四公主嫣然一笑,“是,王子深谋远虑,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庆阳侯可还有什么弱点?”耶鲁图将四公主拉近怀里,四公主才生了一胎,正是丰腴的时候,身子很是诱人,他的手掌慢慢揉搓着她的胸脯,对方娇喘连连。 “他有没有弱点我不知道……嗯,但其他士兵见了本公主肯定会有顾忌。”四公主为这个男人生了一个儿子,现在稀罕的紧,俨然是将他当成了一生的托付,为他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的,“王子不如叫我去阵前,你们假装要杀我,拿我做人质,那齐晏之再如何也要顾及我的死活。” 耶鲁图眉头一挑,“我如何舍得叫你去冒险。”他将人抱紧了些,手摸着她的脸,显得十分疼爱。 四公主心中动容,她长这么大,怕她宠她的人不少,但真正疼她的人没有,更别说关心她冒险不冒险了,耶鲁图是第一个对他她这样好的人。她搂紧了对方的脖子,在他挂满胡子的脸上亲了一下,“无妨的王子,就是做戏,并不是真的要杀我,只要等北疆军撤兵投降,您再把我救回来就好。” 耶鲁图回吻她,吻得十分挣扎,好像极为不舍她又极其爱她一样,四公主没一会儿就软在他怀里,任由他爱抚,此时别说是去做戏当人质了,哪怕真叫她为这个你男人冒险她也愿意。 两人一番温存,耶鲁图将她抱紧了,十分动容道:“好,明日我便安排,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少一根毫毛的。” 第一百七十章 第三日上,北疆军又发起了进攻,齐晏之迅速布局,张大忠披挂上阵。有了之前几次胜仗经历,士气十分高涨,一要打仗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地冲锋陷阵。 “张副将,我来前锋!” “张副将,我也前锋!” “还是我来吧,叫受伤的兄弟守后。” 好几个年轻人自告奋勇,张大忠点了一个他平日觉得不错的孩子,叫他前锋,“都不用争,战场上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有用,守好自己的职责就是好样的,走吧,跟我出发迎战!” 北疆军呼喊着口号冲出大营,迎接番邦军的挑衅,然而一到阵前大家都傻眼了,北疆军阵前绑了一个女子,那女子不是皇上的四公主又是谁? “张副将,他们以四公主为人质,说是想叫四公主活命便无条件交出北疆剩余领土,不然就要杀死公主挂在城门口。” 张大忠骂了几声娘,“真他娘的卑鄙无耻!” 四公主好歹是公主,只要皇上没说要她死,那所有人都得顾及她的小命,之前北疆军最怕的就是番邦人拿四公主的命来要挟,到时候便只能妥协,之前打仗倒是一直没瞧见四公主,还以为番邦人呢良心发现,没难为公主,谁知道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你去请示一下军师,看他怎么说,你把细节记好,省的军师问起来你问三不知。” “是!”那士兵领命去了大帐找齐晏之。 齐晏之正在沉思,听闻有人进来方睁开眼,“何事?” “齐大人,北疆军以四公主为人质,要求咱们退兵。”那士兵言简意赅地说。 齐晏之点点头,在意料之中,耶鲁图在这时候忽然发兵,定然是有备而来,他手上还能用的棋子就只剩了四公主。 四公主秘密给耶鲁图诞下一儿子,此事没有对外宣布,不过齐晏之秘密派人查过了,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且不说这儿子是不是自愿生的,耶鲁图如果想要用四公主做筹码,早就拿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也就是说,这明显是用计。 耶鲁图从四公主那里得了许多便利,包括皇上各皇子的喜好特征,包括各位大将的特点,甚至是京城的布局,皇宫的布局,不然耶鲁图不会三番四次地混进京。 由此可见,四公主对天朝心怀怨恨,很有可能是帮着耶鲁图来当人质的。 “该怎么打还怎么打,叫张副将不要有顾虑,出了事我来担责。”齐晏之语气平稳地说。 士兵没有犹豫,直接领命跑出去。 这是齐晏之平常给兵将们养成的习惯,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主将建军叫你干什么都要立即执行,且不可自作聪明的浪费时间, 那士兵慌忙回到前线,将齐晏之的意思告诉了张大忠,张大忠有些犹豫,毕竟刀剑无眼,保不齐会伤到四公主。 只是最近他们已经习惯了听齐晏之的命令,也信服他,所以张大忠一咬牙,立刻指挥士兵们按照原计划迎战。 “都不要有顾虑,番邦军在使诈,他们不敢拿公主开玩笑!”张大忠吆喝一声,率先冲出去,先朝着番邦兵射了一箭,这一箭直指四公主身后的一名将领,也是给后面的士兵们开了头。 北疆军一看张副将并不是说虚话,便也纷纷放了心,跟着开弓射箭,主动出击。 傻眼的是番邦军,他们今日并不是来打仗的,因为有四公主为人质,料想对方并不敢轻举妄动,本以为可以轻松等北疆军退兵,没想到他们竟然丝毫不顾及四公主的生命。 四公主更傻眼了,齐晏之张大忠居然置她于不顾? 难道皇上已经放弃她了吗,已经不顾她死活了吗? 四公主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当初是她叛离皇家,对父皇姚贵妃充满了恨意,并且处处帮着番邦人,更是提供了很多情报,现在却觉得皇家一定会顾及她的命,岂有这样的道理。 再者,哪怕是皇帝要保四公主,齐晏之也不会手下留情,这是在战场,事关几十万兵将的生命,事关北疆的存亡,别说是四公主了,便是谢如清他也分得清大局。 耶鲁图简直恨得牙痒痒,没想到齐晏之这么狠,简直就是个疯子! 北疆军全力以赴,并不顾及阵前被五花大绑的四公主,不过大家都很有数,没有一支箭是对准四公主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叫北疆军放弃用四公主来作为筹码,毕竟如果耶鲁图不想杀四公主,便一定会将她送离阵前。 哪知道耶鲁图却并没有,四公主面对着不断射来的箭心惊胆战,毕竟刀剑无眼,哪怕不是对准她,也难免有个闪失,她心里已经慌得不行。 可这时候不是放弃的时候,她知道耶鲁图在赌,两军交战,谁先扛过谁就赢,北疆军以为番邦兵在使诈,而番邦兵以为北疆军在做样子,双方都以为对方不敢真的不顾四公主的命。 只是可怜了四公主,数不清的箭弩从她面前飞过,她一动不敢动,简直要吓尿了,可偏偏控制她的北疆军在不停地动来动去,有时候甚至还会躲在四公主身后,拿她做挡箭牌。 战况持续胶着,四公主仍旧被绑在阵前,北疆军越发勇猛,逼得番邦兵节节败退。耶鲁图冲到阵前,跟一伙儿北疆军近距离搏杀,这几个北疆军都是精锐,十分得不好对付,好撑番邦战神的耶鲁图竟然半点便宜也讨不到。 就在他全力与两个士兵交战的时候,一支箭从斜后方射来,耶鲁图大骇,慌忙侧身躲避,身体几乎与马背平行。然而躲了一箭还有好几箭,耶鲁图左支右绌好不狼狈。 身边属下见状大骇不已,他救主心切,竟然将身为人质的四公主拖到三王子身边,以为北疆军会顾及四公主的命,这样就不敢对三王子如何。 他将四公主放于马上,指挥马跑去耶鲁图身边,只要有她干扰,北疆军就不敢轻举妄动,哪知比较寸,四公主反抗得比较厉害,一边哭一边大骂,她在马上动来动去,那马受惊跑偏了,好死不死撞上一支箭,四公主肩膀中箭,疼得大叫。 “你罪该万死!”她还在骂那个将她推出来的混账,“你居然敢拿我的命开玩笑,三王子不会饶你的,天朝不会饶你的,啊啊三王子救命,我好疼!!” 她嘴里巴拉巴拉一通,说的全是三王子如何如何珍惜她,并不表示真的要拿她当人质,还说皇帝最宠爱她,如果有人要她的命,皇上一定会要他付出代价,一番话下来番邦兵傻眼,听见的北疆军也傻眼。 原来番邦兵真的只是使诈! 耶鲁图心里大骂这女人蠢,本来见她还有些用,这才勉强将她留在身边,只要她够聪明够配合,也不是不能一直留着,谁知道她竟然坏他的事! 北疆军这下更没了顾及,箭弩源源不断射来,耶鲁图几次险些中箭,情急之下竟是直接将四公主拖到自己马上帮他挡箭。 四公主很快就成了箭靶子,她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耶鲁图,这是她心爱的男人,他竟然用她挡箭?“耶鲁图?你……你竟然你……” 她眼神涣散,再也没能说出后面的话,只是眼睛不肯闭上,俨然是死不瞑目。 “没用的蠢女人,真以为自己是无可替代吗,你也算死得其所,你放心,你的儿子我会留下的,你就好好上路吧。” 耶鲁图把死掉的四公主挡在要害,一边命令番邦军撤退,北疆军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张大忠为了一雪前耻,死咬住番邦兵不放,竟是一路追击到山谷。 “怎么,张副将还敢来?”耶鲁图故意刺激张大忠,也是为了吓唬他叫他知难而退,“这山谷可是你们中原人的噩梦,没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的,你们的九皇子不就命丧在此了吗,你当初也差点儿见阎王呢。” 张大忠才不受他刺激,“少给老子来这一套,老子能从这里出去一次就能出去无数次,哪怕出不去,也要先要了你的小命垫背!” 这次的情况与上一次毓宁铤而走险不一样,这些日子北疆军没闲着,齐晏之秘密派兵来勘查了山谷的路线以及环境,他们绘制了详细的山谷地图,再由齐晏之定制了防御以及进攻计划,教他们如何在这样的地方打仗。 山谷如今已经不再是番邦军的噩梦,何况这次人马充足,士气高涨,张大忠有充分的把握战胜耶鲁图。 北疆军死咬住不放,叫耶鲁图很是头疼,番邦兵虽然勇猛,但兵力没有北疆军足,他们不过是仗着对地形了解,仗着之前的将领是个废物,这才一路攻城略地。而且连番胜仗已经让他们飘飘然,以为天朝没有拿得出手的将领,人多却又不精,跟个个精良的番邦兵不可同日而语。 轻敌加上损耗,加上占领的地方越多,分散的兵力越多,所以北疆军的优势正在渐渐缩小。 耶鲁图也正是因为认清了这一点,才想用旁门左道来取胜,哪知道现在旁门左道不好使了,只能硬扛。 张大忠豪不留情,追着耶鲁图打,甚至事先埋伏在此地的番邦兵也被北疆军给挖了出来,战圈逐渐缩小,北疆军犹如落水狗,只剩了仓皇而逃的份儿。 耶鲁图狡猾的很,几次用身边人给自己挡箭,这才在许多人的掩护下逃走了,不过他身中好几箭,手下士兵也不剩几个,上万士兵出征,回去的只有几百人,这对番邦来说算是巨大的打击了。 北疆军打了一个打胜仗,大家唱着战歌凯旋,回大营后大家都嚷嚷着晚上喝酒庆祝。 齐晏之得知张大忠胜仗归来,也松了口气,只要打退了耶鲁图,那番邦就不足为据了。 “真是痛快!”张大忠虽然受了伤,但难掩兴奋,“总算是出了一口鸟气,只是可惜了四公主。” 齐晏之已经听闻四公主死了,这件事他还得好生同皇上解释,不然皇上若是怪罪,很可能要连累其他人。 “这责任你不用朝自己身上揽。”张大忠说,“大家眼睛都看得出来清清楚楚,是耶鲁图不顾四公主死活,用她挡箭的,咱们的人根本没有对准她,皇上要怪就怪耶鲁图。” 话是这样说,不过齐晏之还是得谨慎处理这件事。 “这一战之后,咱能稍微松一口气了,至少能先把番邦兵赶出北疆,他们兵力不足,生活习惯所限,不够支撑这么大的领土,为了减少损耗,一定会主动退出去的。”齐晏之说,“明日我要去接一个人,至于接谁先不告诉你,你一定会有惊喜。” “接谁?”张大忠果然挺感兴趣,“是女人吗,哎呀,我们在北疆数月,已经好久没见过女人了。” 齐晏之笑起来,“不如,明日你与我一起去,当面问问他?” “好啊好啊!”张大忠一拍大腿,“这事少不了我。” 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二日一早,齐晏之交代好了各项事宜,便跟张大忠一道秘密去了王充的住处,他俩化妆成了当地百姓的样子,不仔细看还真不好认。 王充家在附近一小镇子上,这地方挺穷的,说是小镇,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他俩找到镇上最偏僻的一处宅子,这破宅子破得叫人不忍心往里瞧。 “美女住在这种地方?”张大忠一路走来,心里越来越没底,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美女该来的地方啊,“也许美女家比较穷?那可怜了啊。” 齐晏之笑而不语。 “有人吗?”张大忠敲门,结果门没锁,直接打开了,他探头朝里望,院子里比门还荒凉,就只有一口破井,“能进吗侯爷?” “进吧,没事。”齐晏之操控轮椅进去,张大忠在后面帮他推。 走到门口便听见屋里有吵闹声。 “喂,你个医痴,中午又不做饭?”其中一个人十分不满道,“你不吃我们得吃啊,你不吃好歹去买点啊,难道让我们都陪你饿着?” “哎呀你吵个屁啊,我不研制药你俩是怎么从鬼门关回来的,我不研制药怎么救死扶伤啊,你们俩就惦记着一张嘴,一点都不为世间苍生考虑!” “考虑世间苍生也得填饱肚子再考虑啊,我俩都饿死了还怎么考虑?” “你俩死不了,饿死了我也能把你们救回来。” “……” 门外的张大忠心说,这是哪来的神人? 饿死了还能救回来? “你要再不做饭,我就把你的药都煮了吃!” “吃呗,吃死了我可不管。” “……我丢茅坑里!” “那我就把你们明天吃的药也丢茅坑里。” “……” “哈哈哈——”张大忠笑得不行了,自己推门进去,“这是何方……刘成?” 跟王充拌嘴的那位正是九皇子的贴身护卫刘成,他跟九皇子一起失踪了,本以为他凶多吉少,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张大忠看见刘成激动不已,半天没说出话来。 “张副将!军师!你们怎么来了?”刘成坏了一条腿,到现在还一瘸一拐的,王充说这辈子大概就瘸着了,不过比起命,瘸条腿也不算什么了。 “头!你看谁来了!”他朝屋里喊。 “头是谁?”张大忠不解。 因为刘成跟毓宁一直没自报家门,私下也不能叫皇子将军的,只能叫头。 毓宁比刘成还惨一点,将将能下地,几乎只能在床上躺着,他听见声音慢慢从床上起来,“是侯爷跟张副将吗?” 张大忠简直惊呆了,“居然是九啊九……九公子!” 王充翻白眼,“我早知道他谁了,还九公子。” “将军!”张大忠跑向里屋,一看见毓宁的样子眼眶便热了,“你,你怎么——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以为你们都……” 张大忠一大汉都没忍住落泪,毓宁都快瘦脱型了,哪里还是以前朝气蓬勃的样子,脸上多了一道疤,胳膊腹部都绑着白布,想来伤得不轻。 不过他气色还好,看见他们来了也高兴,脸上有了笑模样。 “我也以为我俩活不成了,幸而是王神医救了我们。”毓宁见过王充,自然认得,不过一直没挑明罢了。“也算是九死一生。” 这倒是,如果遇上的不是王充,他俩根本没活路。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张大忠又想哭又想笑,估计军营里的兄弟们知道将军还活着,能高兴疯了,“耶鲁图已经被我们打跑了,等结束了这边的战事,咱就能回去了,将军你回宫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什么叫回宫养一段时间?”王充不乐意了,“在我这怎么不能养了,宫里那帮窝囊废会治个屁的病,他回去了那才叫凶多吉少。” 张大忠心说这哪来的野郎中口气这么大? “这位就是王神医啊。”毓宁给他解释道,“张副将难道不知道?” 啊,是他啊,张大忠才反应过来,我天居然是王神医? 九皇子这是福大命大啊居然遇上了王神医? 皇上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呢! “王神医,我方才说错话了!”张大忠求生欲高涨,跑出去恨不得给王充磕头,“您才是天下最厉害的大夫,您才华横溢举世无双,您……” “你给我闭嘴!”王充被他吵得头疼,“去去去,离我远点,我得思考事情。” “好好好,您这有什么需要干的我来帮忙,我来烧火做饭吧。”张大忠跟个大狗似的来回转悠找事干,找来找去发现这里能烧的就只有井水,完了还没有柴火。 怪不得九皇子那么瘦!这是要饿死人啊。 “别找了张副将,昨天剩下一点米,今天已经被我跟九皇子熬了粥,现在啥也没了。”刘成说。 “……早说啊,我们带点吃的来就好了,没事,我去外头买去,实在不成找邻居借点。”张大忠说话就要出去。 “邻居已经不给我们开门了。”刘成又打击他,“我们天天去借人东西,人家看着我们都绕道走。” 张大忠张口结舌。 这日子过的也就比乞丐好点吧? “我看见街上有一家米店。”齐晏之说,“你去看看有没有,打仗的时候恐怕要碰运气。” “唉,我这就去。”张大忠跑出去买米了。 齐晏之推动轮椅进了里屋,看了眼床上坐着的九皇子,“九皇子,你感觉还好?” 毓宁点头,“最难的时候已经过来了,前几天真的生不如死,不过现在好很多了,大罪遭过了小罪不成问题了。” 毓宁九死一生,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沉稳许多,不像之前那般冲动魔怔,脸上的杀气也散了,他看着齐晏之,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说:“多亏有你跟张副将,不然我难辞其咎,害了自己不说还险些害了所有的北疆军,是我太乐观了。” 难得一个皇子能说出这样检讨自己的话,已经比许多像他一样身份的人要好太多了。齐晏之笑了笑,“胜败乃兵家常事,九皇子无需过度在意,谁都是在失败中成长的。” 毓宁点点头,“侯爷,等我伤好了,可还有再上战场的机会?” 齐晏之知道他是心存遗憾,想在最后再证明一下自己,不然就这样会京城,他自己一定会看不起自己。 “有,”他给了毓宁希望,“我们还等着将军披挂上阵,将番邦兵彻底打得不敢反抗了呢。” 毓宁笑了起来,“谢谢。” 齐晏之:“客气。” “对了侯爷,您之前可是与王神医相识?”毓宁一直心存疑惑,因为他觉得齐晏之跟王充好像不是头一天认识。 “是,我有幸得过他的药。”齐晏之没瞒着,“不然,我的腿没有这样乐观。” 毓宁恍然大悟,他想起之前齐晏之给他的伤药,那样灵验的药,一定是神医的,“正是万幸啊,若不是没有他,我现在也恐怕就是废人一个了。”说完这话他忽然觉得对齐晏之有些冒犯,“我不是说你啊侯爷,你才是真正有谋略的人,我像我以前轻看你而道歉。” 齐晏之笑了笑,“无妨。” 毓宁还活着的消息以及耶鲁图大败,还有四公主没了的消息,是三天后递到皇上眼前的。皇上这几日饱受头疼困扰,时好时坏,一想起毓宁来就格外受不了。 这会儿一看毓宁还活着,登时感觉活过来了。 “好个齐晏之!好个齐晏之!”皇上喜得连番夸赞齐晏之,感觉头疼也好了许多似的。 不过之后看到四公主没了的时候,心情又是一沉。 他对四公主的疼爱,其实一多半都是因为先皇后,这孩子从小骄纵不讨喜,他心里对她也不甚喜爱,不过一想到她没了亲娘,又不免便疼她一些。 四公主叛离逃出京城,皇上一度对其失望透顶,可如今她死了,心里又难过至极,这可是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了。 不过幸而她还留了一个儿子,虽然这孩子身上留着番邦人的血,皇上不可能把他抱回宫养着,但也算是安慰些许。 “皇上,今日可还要喝甜汤?”李公公看着皇上今日还算高兴,便大着胆子主动来问。 皇上这几日每日都要喝一碗姚贵妃的甜汤。姚贵妃在绑架庆阳侯夫人这件事上疑点重重,李公公本以为她可能就此失宠,皇上一定会远离她,毕竟对她有了疑心,没想到姚贵妃凭借一碗甜汤居然没叫皇上冷落她半分。 “今日就不喝了吧。”皇上想起四公主没了的消息,决定亲自跟姚贵妃交代一下,“去看看她吧。” 皇上只领着李公公去了姚贵妃处,姚贵妃近来比之前还要贤惠,每日早起打理宫中一切事物,似乎是没有一点心存愧疚的样子,这给人一种她好像跟绑架庆阳侯夫人那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错觉。 时间久了,大家也会心存疑惑,是不是真的冤枉姚贵妃了呢? “皇上,您今儿怎么一早过来了?”姚贵妃正抱着一本药材书研究,“我正给皇上研究新的汤水呢,看看有什么喝了能缓解头疼的。” 皇上点点头,“有劳贵妃了。” “瞧您这话说的,这还不是臣妾应该做的吗。”姚贵妃笑意嫣然地将皇上让到座位上,亲自倒了茶水,“皇上整日为国事操劳,人都瘦了一圈了,我不得为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吗。对了皇上,前线可有消息了?不知道毓宁可如何了,他从小没遭过罪,去一趟可得扒几层皮呢。” 皇上端着茶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贵妃可真的惦记毓宁?” 姚贵妃一脸惶恐地跪下来,“皇上您这是诛臣妾的心,是,宫中但凡有皇子的人,都巴不得自己的儿子更好,可大是大非上我们都拎得清,毓宁为了国家去前线拼命,我们只有心疼的份儿,岂能盼着他不好?到底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比萧儿还小几岁,又没了娘,原就更叫人心疼。” 皇上看了她一会儿,将她扶起来,“朕过来是有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你的。” “何事?”姚贵妃手不住发抖,“难道是毓宁他……” 她脸上的表情很是真情流露,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皇上看在眼里,倒是欣慰,他叹了口气,“不是毓宁,是启玉。” 姚贵妃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定格,她好像完全没有听懂皇上说了什么,好半天才双唇蠕动一下,“皇,皇上,您开什么玩笑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朕没有与你开玩笑,是启玉没了,被番邦王子害了。” 姚贵妃颓然蹲在地上,仿佛失去了灵魂,叫人看了怪心疼。 “贵妃,你要是想哭就哭,别忍着,启玉那孩子,是咱们没教好,自己走了弯路害了自己。” 许久姚贵妃才爆发出一声痛哭,继而就像洪水开了闸,再也忍受不住,趴在地上嗷嗷大哭,“启玉啊,我的启玉啊——” 姚贵妃因为四公主去世伤心过度,竟是当场哭晕过去,昏迷了整整一天。皇上被其触动心事,想起了先皇后,心里也十分的难过,第二天连早朝都停了。 不过显然,朝臣百姓对一个四公主并没有太大感觉,倒是前线打了胜仗的消息叫所有人振奋,因为九皇子之前失踪的消息瞒得很好,所以并没有人知道,大家都以为是九皇子战功赫赫,这几日他在百姓心里的威望可谓是日益高涨,有的百姓甚至还给他立了长生牌位,皆盼着他们凯旋而归, 谢如清是在皇上收到消息的第二天收到齐晏之私信的,这信一改之前粉饰太平的画风,将毓宁失踪又被王充救回,还有番邦兵大败的消息都告诉了她,并且还解释了之前为什么不能说实话,总之言辞恳切,叫人生不起气来。 他还说应该再有一个月就能回京,说了好多思念的话。 谢如清捧着信反复看了许久,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又是开心的,之前几日她确实对齐晏之十分不满,谁叫他不告诉她实情,可这会儿瞧见了信,心里的气又没了,她只盼着他能平安归来,因为她也十分想他。 “姑娘,姑娘?”如环在一边笑她,“您看个信都能把魂儿看丢了,我都叫了您十几声了!” “啊?”谢如清刚回神,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没听见。” 如环哈哈大笑,“那怎么听得见呢,您现在满心眼里都是姑爷吧,唉,没事没事,反正我们都习惯了。” “你个死丫头,就知道打趣我!”谢如清追着她打,她今日是真的高兴了,心情一放松就闹开了。 余烟打外头进来,看着她们俩闹,也跟着笑起来,“你俩干什么呢这是,玩得这样开心?” “余烟姑娘来了,我们姑娘恼羞成怒,要灭我的口呢!”余烟一边躲着谢如清一边说道,“快救我啊余烟姑娘,我们姑娘要打死我了!” 余烟一直留在侯府,一来她自己心情不好不想回家,二来她也想陪陪谢如清,怕她一个人再遭遇什么不测,不过因为方公子拒绝,她心情也着实不大好,好久都没笑过了,平日得谢如清逗她才肯笑。 这下看她俩笑得这么开心,忍不住也笑起来,笑着笑着心情就好了,“是不是侯爷来信了啊,我听说北疆那边打了胜仗,怕不是要回来了如清姐姐才笑得这样开心?” “你个死丫头也来打趣我!”谢如清连余烟一起追打,三个姑娘闹作一团,好不开心。 这时候齐二从外面进来,正笑得起劲儿的如环一不小心撞到了他怀里,他扶了一把,揶揄道:“做怎么呢这是,投怀送抱啊。” 如环的脸立刻就红了,她方才撞进齐二的怀里,这人的胸膛硬的要命,硌得她肩膀疼,可不知道怎么的,她居然觉得很是安心,就想再多待一会儿。 “你个不要脸的,明明是你不怀好意抱我的!”如环转头就跟齐二吵了起来。 “嘿,夫人您评评理,这还有王法吗,谁不讲理啊这是?”齐二简直活见了鬼一样。 谢如清跟余烟哈哈大笑,笑话的矛头顿时都转向了如环。 “夫人余姑娘你们笑我做甚?”如环气得跺脚,“我不理你们了啊!” 谢如清笑道:“你好不讲道理啊如环,方才你是如何笑我的忘了?” “那能一样吗!”如环急了,“您跟侯爷是那样的,我跟齐二是那样的,我们不一样!” “哪样哪样啊?”谢如清跟余烟笑得更厉害了。 如环恼羞成怒,老脸没地方搁,却又不好对姑娘发作,只好打齐二,“都赖你都赖你,你个不正经的东西!” “我怎么就不正经了啊?”齐二大呼冤枉,“夫人您来评评理,我不正经吗?” 谢如清道,“如环那是口是心非呢,她心里想的其实是,方才怎么没多让你抱一会儿呢。” 齐二的脸一下就红了,如环的脸更红,“小姐,你怎么能这样!” 谢如清跟余烟笑得不行了,这两个人被一番打趣之后不知道是开窍了怎么的,互相要说哈的时候也不像以前似的上来就损了,必要先红一红脸,好像忽然学会了矜持。 “对了夫人,王妃派人来说,请您回去住两日呢,说是家里才换了个南方厨子,想来符合您的口味。”齐二转述道。 谢如清心里叹气,心说该来的还是要来,等齐晏之回来少不得要回去的。但是在外面住的时间久了越发不想回去,她便拖着,一直拖了将近一个月才回祁阳王府。 祁阳王府俨然已经成了齐氏跟慧心的天下,从大门开始一路的布局都改了,院子里的花草也不是原来那些,本来王爷的审美还挺高雅的,叫她们一倒饬,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别掉档次,花红柳绿的不像王府,倒像是一些不正经的地方。 谢如清寻思着,王爷大概是懒得管了,才由着她俩折腾,不由觉得好笑,连王爷都头疼的女人,当数齐氏跟慧心了。 “是大嫂回来了。”慧心挺着大肚子从屋里出来,几月不见,丰腴不少脸色红润了不少,看着倒是有了那么点贵妇人的意思,她对着谢如清嫣然一笑,“快进屋喝口茶润润喉。” 谢如清笑着进了屋,先跟王妃行礼,“姨母,您近来可好。” 王妃的气色倒是没有以前好了,看着像是老了一些,她笑着拉谢如清坐下,“我还是老样子,偶尔睡不大好,都习惯了,多亏有慧心帮我,我才不至于很劳累。” 瞧瞧,王妃这人除了耳根子软之外,谁要是能帮她分忧解难就看谁好,像是以前的方慧就是这样得了王妃的好。这个慧心比方慧,少了些精明多了些诚恳贤惠,更能叫王妃喜欢。 “母亲您说什么呢,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慧心挺着肚子坐下,帮王妃捏肩膀,“您操劳了一辈子,操持家业不容易,不然您如何能落下失眠的毛病呢,现在正是享福的年纪,我但凡不是身子不便,也不能再叫您操劳半分的。” 王妃喜得不行,握着慧心的手一直夸,“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说是不是如清,可比之远那个孩子会心疼人多了。” 谢如清只好附和着点头,您自己的媳妇您看着好就得。 王妃这个性子,别人也是没法子的,索性他们自己家的事别人不好掺合,只要不影响自己,谢如清就不多嘴了,省得出力不讨好的。 齐氏今日倒是没来,但他家的两个小娃来了,慧心待他们倒是很有耐心,哄着俩小娃丝毫没有不耐心的样子,两个小娃挺爱粘着她。王妃就十分高兴,她自己本身并不讨厌小孩子,但是不喜欢闹腾的,但他自己又没心思哄,只要别人帮她哄得不闹了,她就稀罕。 慧心可谓十分会拿捏王妃的心思了,各方面都哄得恰到好处,难怪才短短两个多月,王妃就把她当亲闺女待了。 “姨母有福气,娶了个好儿媳妇呢。”谢如清便挑好听的话说。 王妃果然眉开眼笑。 慧心却笑道:“大嫂您这说的不是您自己么。” 谢如清笑起来,“果然很会讨人欢心呢。” 婆媳三人说笑了一会儿,很快到了晚饭时间,齐之远跟王爷先后脚回来,见了谢如清均是一愣。 “如清回来了。”王爷见了她挺高兴,还叫厨房给多做了几样菜,“这段时间过得如何,心情可好些了?” “有劳父亲惦记着,我挺好的。”谢如清道。 齐之远却一直盯着谢如清瞧,多日不见,她好像瘦了些,不过气色不错,想来在外面日子过得挺滋润的。这段时间齐之远依然每天巡街,整个人看着精神不少,没了以前那种纨绔子弟的油腻感。他跟民间的百姓接触久了,又不像刚开始那样稀罕民间女子了,看来看去,还是大家族里的小娘子比较精致。 尤其是整日跟慧心在一块,看着她日渐丰腴的脸,早已经找不到那一丝一毫谢如清的影子,于是他也经常会怀疑自己当初到底看上了慧心哪一点。 民间跟她一样朴实无华的女子一抓一大把,看多了也没什么新鲜,何况现在慧心也没了以前那感觉,属于既没有朴实,也没有大家族小姐的精致婉约,倒成个了个极为普通的女子。 如今再见了谢如清,他越发怀疑自己当初眼瞎,慧心哪里能跟谢如清比呢,恐怕连个小手指头也比不了。 “大嫂消瘦不少,想来是因为那件事受了惊吓,没好好吃饭休息吧。”齐之远忽然提起之前谢如清被绑架一事。 众人一愣,这才想起谢如清之前被绑架一事。王爷倒是记着,但他不好当面问,王妃是压根儿没往心里去,此时叫齐之远一提醒才想起来应该过问一下。 “可不是,瞧我光顾着高兴了,竟是忘了问这回事。”王妃心疼地看着谢如清,“我当时听了可吓坏了,好几天没睡着觉,还说快些把如清接回来的好,有家里人看着就不会有人敢钻这样的空子了。” “我还好。”谢如清没多说,事关朝局,她不好多嘴。 齐之远可没有顾虑,他说道:“以后进宫,母亲还是跟着些好,姚贵妃心怀叵测,能下一次手就能下两次手,大嫂身子娇弱,心眼又善良,很容易招人算计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慧心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自打回来,世子的眼睛就一直挂在谢如清的身上,最近世子越发不爱瞧她,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有了身子丰腴了,毕竟男人都爱俏。故而她十分克制饮食,也避免总在世子面前晃悠,人总是对见不着的人才会想念,天天见日日见就没了新鲜感。 但一切都没什么用,他心里那个人一旦回来,所有人都要靠边站。 慧心到现在才明白,是自己太天真了,世子喜欢的永远只有谢如清,任凭别人再好也不会入他的眼。 “是姚贵妃干的?”王妃并不知道个中因由,听了吃惊不已。 齐之远冷笑,“除了她还有谁有这样的能耐,连太子都算计呢。” “你少议论这些。”王爷不愈地打断他,“以后跟着太子也少掺合朝事,省得惹皇上不高兴。” 王爷当初把齐之远放在太子身边,目的就是为了叫他与太子亲近,他自己是皇党,不好公然亲近太子,但儿子可以。可他却并不想叫齐之远跟着太子掺合,太子现在的野心昭然若揭,皇上俨然已经有了废太子的念头,更不应该再跟太子牵连。 倒是该亲近一下九皇子是真的,在这一方面,晏之就有先见之明多了,他主动跟九皇子出征,这可是建立了生死情谊。之前谁也不看好九皇子,只知道围着太子跟三皇子,现在他俩狗咬狗一嘴毛,谁也不像有登位之相的,越发显得九皇子有了希望。 天下的事都是难说的,希望齐之远现在聪明点,跟太子保持合适的关系,然后能逐渐亲近九皇子,或者保持中立也好。 哪知齐之远却不这样想,王爷几次提点他都不当回事,依然跟太子亲近。 “父亲你也真是,姚贵妃俨然是成了秋后的蚂蚱,她以前仗着有四公主傍身,皇上看重她一些,现在四公主没了,她还有什么筹码,三皇子根本提不起来。何况她还涉嫌跟番邦勾结,皇上更不可能再宠幸她。” “你还不给我闭嘴!”王爷气得要命,不知道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忤逆的儿子。 “好吧,我闭嘴。”齐之远大概是心情好,不跟王爷呛,反而给谢如清夹了一堆菜,“大嫂多吃些。” 谢如清十分膈应,她勉强笑了笑,语气有些冷淡,“世子自己吃罢了。” 齐之远倒也不气,依旧笑呵呵的,这样子最是讨人嫌的。 谢如清便懒得搭理他,自己吃自己的,就不吃他夹的菜。 这时候桌上的两个小娃,看着谢如清奇怪道:“你也是世子的女人吗?” 这话全家人都尴尬起来,王妃怒斥道:“胡说什么,她是你大婶子,这个才是你二婶。”她指着慧心道。 “舅奶奶你骗人,那为什么世子叔叔老盯着她看呢?” 王妃气得想打人,慧心脸上也挂不住,自己找补说:“这是你们大婶子,是晏之叔叔的媳妇,晏之叔叔不在家,大家关心她是应该的,懂吗?” 两个小娃似懂非懂的点头,“哦。” 童言无忌,但叫大人心里介怀,慧心这一顿饭只能强颜欢笑,谢如清只好快些吃,吃完了告辞回了自己院子。 前线持续发回捷报,频繁的胜仗叫所有人为之亢奋,京城每天就像过年一样,街上随处可见敲锣打鼓欢声笑语的百姓,他们嘴里谈论的都是庆阳侯如何厉害,九皇子如何英勇,甚至好些个糖人摊子上,还流行起了做这两位英雄的糖人,排着队等吃“庆阳侯跟九皇子”等人数不胜数。 谢如清这日上街,还买了几根“庆阳侯”的糖人,做得虽然不像,但很好玩。 如环举着糖人笑说,“这些百姓一片好心,可都没见过姑爷啊,这怎么还做得跟个大仙似的。” “民间艺人都是夸张的,你没瞧见九皇子还成了李逵吗?”谢如清笑起来。 “哈哈哈,还真是跟李逵一样,等哪天他们要是见了真人,恐怕得来砸摊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自从回了祁阳侯府,谢如清就每天出门闲逛,因为家里不是婆媳有爱就是小叔子闹心,实在待不下去。 但是在外面也有闹心事,便是马车后面老有跟屁虫,齐之远还在巡街,只要看见她的马车必定跟着,说是要保障她的安全。 如环掀起车帘看看外头,“呀,世子怎么还跟着呢,还买了好多吃食给咱们。” “随他去呗,咱还能不叫人家跟着么。”谢如清无所谓说,“一会儿去书店停车吧,他巡街总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呆着。” “那倒是。”如环便叫齐二驾车到书店去。 谢如清进了书店看书,齐二门神一样在外面守着,齐之远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在门外找茬,要么说书店不安全,要么说人家勾结番邦,非要进去搜查。 齐二抱着胳膊挡在门口,很不客气地看着齐之远,“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书店不安全了?” “爷哪只眼都看见了!”齐之远现在虽然是个巡城吏,但到底还是祁阳侯世子,根本不把齐二放在眼里,“怎么,你知道顾及你家夫人安慰,还不叫别人顾忌?让开,不然爷要你好看!” 齐二冷哼一声,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你能叫我多不好看啊,我倒是要看看。” 齐之远拔刀,“老子能剁了你!” “你来。”齐二指着自己的脖子道,“朝这剁,来!” 换做以前,齐之远砍个把人哪里有什么,但现在他当然不敢,再说大街上,见了血肯定要惹事上身,搞不好皇上一生气,再让他寻几年的街,他就彻底不活了。 “你的狗命也不稀罕。”齐之远收回刀指着齐二,“但是爷能叫你生不如死你信么。” 齐二摇头:“不信。” 齐之远:“……” 不知道为什么,齐之远感觉齐二有点眼熟,平日他在谢如清面前晃悠他从来没注意过,今日这样近距离瞧着,说不上哪里有似曾相识感。 “哥几个,今日我请吃酱牛肉。”齐之远跟其他几个巡城吏讲,言外之意便是叫他们把齐之远收拾了。 明面上不能杀,但找个由头打一顿还是可以的。 “好嘞!”巡城吏最爱吃酱牛肉,但是平时又总吃不起,这个世子爷隔三差五会请他们吃,所以很快就发展成了齐之远的狗腿子。 然而,这些人实在低估了齐二的本事,巡城吏加起来得有八九个人,八九个人怎么还收拾不了一个人呢,所以他们极其乐观,根本没把齐二当回事。连刀都没用,直接丢在了地上。 “今日打得就是你干扰咱们公干,不怕你报官,报官你不占理,照样打你知道吗,说不定还叫你坐牢!”几个巡城吏狐假虎威的,撸胳膊挽袖子的围着齐二,“今日就叫你长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阻挠公干!” 齐二连哼都懒得哼。 如环偷偷躲在店门口看,不知道为什么总替齐二捏把汗,害怕他吃亏,她手指搅着帕子心紧绷着看着门外。 齐二的背影十分魁梧,但是又不像那种大汉一样吓人,透着一股叫人安心的硬汉味道,最开始她可讨厌这种人了,他喜欢齐大那样文弱的。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看习惯了,居然觉得他挺好的。 八九个人围着齐二,但齐二看起来应对轻松,一手能干倒两个,这灵活有力的身手看着特别过瘾,路边本来看热闹的百姓居然都为齐二鼓起掌来。 “好身手!” “好样的,打打,打他们!” 这些巡城吏有时候也会去百姓摊子上讨吃的,百姓们大多敢怒不敢言,面上敬着,心里却很不屑,也很讨厌,只是百姓们没有反抗的余地,这下有个人来替他们出气报仇,别提多爽了。 齐二这身手,打这几个中看不中用的巡城吏跟玩似的,要不是怕他们太没脸,他一只手能干掉一半。 “还来吗?”八九个巡城吏倒在地上嗷嗷叫,齐二抱着胳膊站在他们中间,“要不你么一起上吧,哦,还有那个谁,刚要跟我拔刀那个,你也一起上吧,你今天要是能打到我,我就叫你们进去搜。” 齐之远被个下人叫板别提多没脸了,不上也得上了,不然世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几个人一听可以一起上,胆子又大了一些,从地上爬起来,招呼着一起上前揍齐二,“兄弟们一起上!” 于是一帮十个人一起出手,这下也不要风度了,直接拔刀,朝着齐二砍去。齐二一脚踹一个,举着刀的巡城吏连靠近都机会都没有,直接跪在了他面前,这下齐二可不预备手下留情,上拳头把他们一个个都打得鼻青脸肿。 最惨的就是齐之远,齐二有心替夫人报仇,不好明着打,这些有百姓看着,是他们先无故耍官威在前,他属于正当防卫。 于是齐二没手下留情,直接摁着齐之远痛打,齐之远好歹比巡城吏有两下子,但这两下子也照样没使出来,被齐二三两下摔在了地上,别提多难看了。 齐二好像还跟他杠上了,不把他打得站不起来不算完,摁着他在地上打,打得齐之远爹妈都不认了。 但是这顿没白打,他终于想起来这混账东西想谁了。 这个魁梧的大身板,这张大脸盘子,这大手,这大粗腰……这这这他娘的不就是那天坑他的死老娘们吗! “是你!”齐之远一边抱头躲避怒瞪着齐二,恨不得将他当场扒皮,“你个狗奴……啊!” 没骂完的,腰上就被齐二狠踢了一脚,齐之远登时疼得眼冒金星,“好你个……你个……”你了半天没想起来人家叫什么,反而身上又挨了好几脚。 反了天了! 齐之远心里大骂,想着等回去了一定把这个死奴才给弄死! 齐二就是要教训他,用的全是那种让他遭罪但是又看不出什么外伤的招数,旁边的人看着过瘾,但是又觉得齐二很有分寸,没把人打的头破血流,过瘾极了! 如环躲在门后,从开始的担心到欢呼鼓掌,再到有些提心吊胆——万一齐二个莽夫手下没数,把世子打死了如何是好? “姑娘,你不出去看看吗?”她跑进店里找看书的谢如清,“万一齐二把世子打死了咋办呢?” 谢如清一边翻书问她,“你是担心世子被打死,还是担心齐二惹火上身啊?” 如环噎了一下,心说这有区别吗,担心世子被打死不就是担心齐二惹火上身吗,担心齐二惹火上身,不就是不想世子被打死吗? 谢如清笑着看了她一眼,似是看出她内心的不解,问得明白了些:“这么说吧,如果世子被打死了但是没有连累齐二,你还担心吗?” 如环:“……” “小姐你这是啥意思?”她怎么老觉得姑娘给她挖坑呢。 “担不担心呢?”谢如清又笑着问她。 如环嘴巴动了动,决定不跟姑娘说了,“就知道你糊我,怎么可能不连累呢,你这假设不对,我不要答了!” 谢如清笑起来。 这都不用问,肯定是不担心呗。 这俩人太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窍。 齐二把齐之远狠狠打了一顿,反正他是打痛快了,也就不管后果怎么样了。等打完了,谢如清从书店出来,绕过地上的齐之远上了马车,对齐二说道:“去上次咱喝茶那家吧,路过苏记小油鸡的时候进去买点,齐二打架怪累的,给他补补。” 如环:“……” “好嘞,谢夫人关心!”齐二哼着曲儿驾车而去,还躺在地上哼哼的齐之远差点气疯了。 他大叫道:“给老子回去叫人!今儿非打死这个狗奴才!” 第一百七十四章 等晚上谢如清逛完了回府,家里等着她的是一场暴风雨。 齐之远当真被打得不轻,回家已经爬不起来了,叫了太医来瞧,说是虽然不见外伤,但内里伤的严重,伤筋动骨比皮肉伤严重的多。 王妃一听这话简直要心疼死,忙问可有要紧,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之类的。 太医说到是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眼下比较遭罪。 齐二要的就是齐之远遭罪,怎么遭罪怎么打,至少要打得他两个月不能下地,活活憋死他! 齐之远一听这话更火了,怪不得这么疼,心肝脾肺肾都疼,疼得他简直不想活了。这种内伤还不像外伤那样,敷些个止疼药,要不了几天就好了,内伤疼起来喘口气都受不了,吃饭喝水连动一动都疼,更要命的还要在床上躺着,这可不等于要了他的命。 “来人来人,都给我去门外拦着齐二那个狗娘养的东西,打死他给爷打死了!”齐之远一边抽凉气一边吆喝,他现在恨与疼并存,说不上哪个更叫他受不了,总之他今天不把齐二打死了估计自己要被活活呕死在床上。 慧心在床前侍候着,心疼得直抹眼泪,“世子怎么就成这样了,早上出去还好好的呢,可得叫王妃王爷给咱们做主才行啊。” “你叫他俩做什么主?”齐之远气不打一出来,心说这女人真是没见识,王爷一心向着大房,他要是出面了,谁还能拿齐二如何? 王妃更不行了,她倒是想做主,可她说不上话,更不敢对大房如何。 “你不懂就闭嘴,好好养你的胎去。”齐之远挥手叫她走开。 慧心吃了个瘪,心里越发气恼谢如清,她不给世子回应就罢了,居然还找人打他,可就算这样打了,齐之远提起她来还是没有二话,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 慧心心里别提什么滋味了。 王妃打发了太医进屋来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被打成这样?” 齐之远当然会向着自己说,“他阻挠我公干,居然还对我动手,当着百姓的面就讲我打地上起不来,更可气的是你知道吗娘,我发现他就是那日讲我丢在街上的混账,他当众羞辱我,还男扮女装羞辱我,让我丢尽了脸!” “什么?”王妃终于听到了关键,“上次把你丢在大街上的人居然是如清的人?” “他不是如清的人。”齐之远忙更正,“他是大哥的人,大哥向来看不上我,叫他的人背后黑我,如清那么个心软的姑娘,怎么可能叫人打我?” 王妃听见这话恶寒不已,心说儿子这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了,竟然处处帮如清说话。 “你等着吧,我倒要去看看那下人有多厉害!”王妃气得拂袖而去,别的事就算了,齐二那狗东西这样欺负世子可还行,这次哪怕是王爷也不能再提老大说话了吧,她要好好治一回老大! 谢如清一回来就叫王妃叫了去,齐二担心她受难为非要跟着,谢如清却不叫他去,只管让他回去等着。 如环不放心谢如清,便跟着她一起去了王妃屋里。 王妃从来没气成这个样子,她坐在榻上,冷着脸看进门的谢如。 “姨母您叫我?”谢如清笑着进来问。 “你身边那个叫齐二的下人呢!”余氏气得直拍桌子,“叫她给我滚过来!” “姨母这是怎么了?”谢如清不解,“怎么气成这个样子?” “你们干的好事!”余氏指着谢如清骂道,“你看看你的人把之远打成什么样了?” 慧心站在王妃身边,跟着抹眼泪,哭得跟没了男人似的。 “姨母可否明说,我的人什么时候打世子了?”谢如清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住知道,反正看起来很无辜。 王妃叫她噎了一下,一腔的怒气噎死了一半,“你不知道?” 谢如清摇摇头,“我今日逛街去了,没听说齐二跟世子起冲突啊?”她转头问如环,“你可瞧见了?” 如环想了想说,“没有啊,哦不对,在书店的时候好像被一般官兵欺负了,那些官兵可欺负人了,齐二好好站在门口,他们无缘无故就动手打人,百姓们都瞧见了呢,都为齐二抱不平,然后他们打不过齐二,就叫齐二打了呗。” 王妃:“……” 这怎么跟齐之远说的不一样? “齐二受欺负了怎么不告诉我呢?”谢如清听闻他受欺负了很是不高兴,“我倒要看看是哪门子官兵这样不讲理,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进宫找皇上评理去!” 王妃:“……” “可说呢,太气人了,无缘无故就打人,还是十几个人一起打一个,不要脸!”如环气得不轻。 这怎么越说越远了呢? 骂了半天谢如清终于想起还有世子的事,她问如环,“你可看见齐二跟世子冲突了?” 如环摇头,“没有啊,他跟世子能有什么冲突?咱世子那样讲理一个人,人又和气,从来不打骂下人,怎么可能起冲突?” 王妃:“……” 她已经开始糊涂了。 谢如清转而对王妃道:“我问了,没有这样的事,姨母您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这哪里是小道消息?”余氏的脑子跟不上,想了好半天才说,“是之远被打了,现在就躺在床上,太医说他受伤严重,几个月不能下床,他说是被你跟前的那个谁,齐二打了。” 谢如清纳闷,“世子是叫人打坏脑子了吧?” 王妃:“……” “他是不是看花眼了,怎么可能呢,齐二这孩子别的好处没有,人是最老实的,从不无缘无故打人,再说他也不敢打世子啊,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王妃听明白了,她这是装疯卖傻推脱啊! “之远不会认错,你把那齐二叫来,叫他自己说!”余氏的脸更阴沉了“不光这回的事,上次他还男扮女装陷害之远,之远被丢在大街上那次就是他干的!” 如环噗嗤笑了一声,笑完觉得自己好像不该笑,忙闭了嘴。 “你笑什么?”余氏可算找到一个出气筒,指着如环道。 如环忙讨饶,“王妃赎罪,不是我故意笑的,实在是这事太匪夷所思了,齐二那人怎么可能扮成女子呢,您瞧他那个大身板,穿上女装也糊弄不了人啊,世子又不傻,还能叫他糊弄了去?” 王妃又噎了一下,这倒是了,什么样的男人扮成女子都会有违和感,世子怎么还能认不出来呢? “齐二人呢?”余氏又问了一遍,她倒要看看这个齐二长成什么样子,如果明显不像个女子,那就证明世子认错了人。 谢如清这才叫如环把齐二叫来,如环一路叮嘱他不要随便说什么话。等齐二来到王妃面前,王妃见了这模样的齐二,手指捂着额头半天没缓过气来。 就这魁梧的身板,之远得是瞎了才认不出来吧? 但是,扮女装不行,打架肯定行,之远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冤枉人,齐二肯定是有问题的。 “你今日可有遇上世子?”王妃问他。 齐二摇头,“没有。” 王妃:“那为何世子说是你打的?你这意思是说世子冤枉你喽?” 齐二道:“那您得问世子,反正我没打。” 王妃又给噎了一下,各说各话,这要怎么判断,难道还要双方对口供不成? 她潜意识里是相信齐之远的,认定是齐二不肯承认,于是决定领着他去到世子的房间,叫齐之远亲自指认他。 刚好这时候王爷回来,王妃便将这事跟他说了一遍,把齐之远说得多么多么惨——当然,确实是挺惨,不过王妃说得是惨上加惨,加上他一直哭,搞得王爷以为齐之远马上就要死了。 “什么人如此大胆,我去看看。”王爷过去齐之远的房间,齐之远正在嗷嗷叫唤。 “疼死爷了,你下手轻点啊!” 慧心吓得手一哆嗦,“是是,是我的错,我再轻点啊世子,您忍一忍。” 齐之远气急败坏:“我忍个屁,老子一定要扒了齐二的皮,那个混帐狗东西!” 王爷心说底气这么足,肯定暂时死不了,方才的担心一下就没了,“你又嚷嚷什么呢,大男人连这点疼爷忍不了?” 齐之远一听亲爹来了,顿时不吭声了,咬牙忍着疼,心说也叫齐二打你一顿试试! 可待看见随后进来的齐二,他这火又藏不住了,指着齐二破口大骂:“你个狗东西还敢来!” 齐二端详齐之远半天,疑惑问:“你是……” 齐之远险些没气崩了,“你她娘的方才打了爷居然装不认识?” 齐二摇头,“我打的是无良巡城吏,怎么可能打你?” 齐之远:“……” 这话分明就是个坑,他要坚持说人家打了他,那他就承认自己无良,要不想承认自己无良,那就证明打的不是他! 好个狗东西!跟他主子一样气人! “你少来这一套!”齐之远撑着身子爬起来,指着齐二骂道,“爷今日带人在街上巡查,发现一伙番邦贼人进了书店,当时大嫂就在书店,我要进去保护大嫂,你个狗东西居然拦着!还对官兵大打出手,百姓们都看见了,你还要抵赖?” 王爷跟王妃齐齐看向齐二。 “啊。”齐二恍然大悟,“嗐,您早说您是那群无良巡城吏中的一员不就好了吗?” 齐二:“……” 怎么那么想咬人呢。 “您怎么还跟他们混到一起了呢?”齐二一脸惋惜地看着齐之远,“那帮下三滥坏的很,欺压良民不说,还滥用职权,没瞧见他们挨打的时候百姓们都拍手称赞吗?” 齐之远:“你放屁!” 齐二摊手:“我放没放屁您去问百姓啊,又不是我瞎说。再说了,那书店里压根就没有问题,你们纯粹是滥用职权瞎胡闹,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进去扰乱人家做生意的,或者讨便宜的,或者干脆就是骚扰我们夫人?” 齐之远险些叫他气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说道骚扰谢如清,王爷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瞪着齐之远问:“你给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又冲你嫂子呢,你个混账东西!” “我就说呢!”如环听见这话出来指正,“最近我们夫人上街,后面老有巡城吏跟着,起初我们以为是办公事,现在看来根本是别有用心!” “我保护大嫂有什么错!”齐之远大声为自己辩解,“你们都忘了她在宫里被人绑架了,万一姚贵妃在宫外叫人绑架大嫂怎么办,你们谁考虑到她的危险了?倒是这个狗东西居然好心当成驴肝肺,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你罪该万死!” 说到这里王爷算是听明白了,齐之远确实是叫齐二打了,但也是齐之远挑事在先,认不认得这事并不重要,恐怕就是认得,齐二也会揍齐之远一顿。他是知道如清为人的,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她不会放任自己属下打齐之远。 说白了,齐之远挨打是罪有应得。 “你为你大嫂考虑这事没错,但这不该是你过问的,以后少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外惹是生非,好好巡你的城,若是再惹乱子,皇上加重惩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王爷这就算是结了案。 “他还男扮女装坑我呢!”齐之远指着齐二道,“要不是他,我跟齐家姑娘的亲事能黄了吗,他把我的名声咱们王府的名声都败光了!你们问问他是何居心,是不是大哥叫他故意这样干的!” 说到齐晏之,王爷要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失望地看着齐之远,“王府的名声你自己的名声难道不是你败光的,乱咬别人做甚?” “父亲您也太偏心了吧?”齐之远没见过对亲儿子这样苛刻的。“大哥的人您就不责备了,就知道责备我?”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那女子啊,你又证明不出,我责备人家做什么?”王爷反问。 齐之远秀才遇上兵,气得浑身哆嗦,“你们竟然不相信我,就相信这个狗奴才一面之词,你们可真好啊!”他摆手赶人,“你们出去出去都出去,不相信拉倒,本少爷自己给自己做主!” 王爷拂袖而去,王妃干着急说不上话,谁知道他们竟然这样狡猾,死不承认! 慧心等大家走了才重新又拿了药给齐之远山药,她心里十分不痛快,原来太子娶她是因为没人肯嫁了,他想娶齐小姐,想娶谢如清,就是不想娶她,可偏偏娶了她,那她成什么了? 可见世子对她没有一分一毫的心,不过就是图她新鲜罢了! “你想什么呢,轻点啊,要疼死爷吗?”齐之远吼她。 慧心心里一片凄凉,她的男人一心想着大嫂,天天上街保护她,哪怕被她的人打了也不生她的气,却要来吼自己有身孕的妻子。 慧心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决定忍了,哪怕为了这个孩子也得忍了。 谢如清回房间之前,王爷再三与她道歉,并说明以后上街会有王府的侍卫暗中跟着,不会再叫齐之远胡闹了。 “父亲费心了,还请父千万要跟世子说,今后莫要干一些叫人误会的事了,不然我真没脸再在王府待下去了。”谢如清言辞恳切。 王爷又是气又是羞愧,“你放心,我会警告那混账东西,你莫要感到为难,如果你心里十分不舒服,搬出去就搬出去吧,我不拦你。” 他也看开了,老大不是老二,他并非池中物,以前是自己想的窄了,老大有老大的抱负,不该妄想把他圈在家里。如今看来,王府根本留不住他,既然留不住,便随他们去吧。 谢如清得了王爷的话,心里就放心了,“谢父亲体谅。” 回房间后,如环喜得拍手叫好,“姑娘你可真是装得一手好糊涂啊,看王妃世子拿你们没办法的样子真是太解气了,早知道叫齐二再打得狠一点才好,也算是报了以前的仇了!” “再打就打死了。”谢如清都看出来齐之远被打得不轻,知道齐二没留手,也算是解气了,当然不能真打死了。 “有那么严重吗,我看世子都没出血呢?”如环以为的打人,起码得是打得头破血流那种,世子身上一层皮也没破,那哪叫打得厉害。 “你怎么这么笨?”齐二嫌弃道,“夫人都看出来你看不出来,亏你还跟我学了一段时间呢,真是丢为师的脸。” “哎你怎么说话呢!”如环才不承认自己笨,“你笨还是人家笨呢,就是你笨!” “怎么又成我笨了?”齐二简直莫名其妙,“夫人您评评理,这回我俩谁笨?” 谢如清笑了半天,指着他俩说,“我看啊,你俩都够笨的。” 齐二跟如环互相看看对方又转开眼,不像以前听不懂谢如清的打趣,这回听懂了,吵架吵不下去了,只好各干各的缓解尴尬。 距离齐晏之回来一日近似一日,听闻他们又打了一个大胜仗,彻底将番邦军赶回了老窝,北疆大营重新建立,天朝军重新驻扎在了北疆各部。 彻底消灭番邦是不可能,一个国家哪怕是小国也不好轻而易举消灭,只能是压制。不过有这一次的大战,番邦能老实至少二十年,他们想要重新恢复原先的规模还要更长的时间,已经不足为惧。 照这样算,不出意外,再有十天半月的,就该回来了。 皇上已经为迎接大军凯旋做主了准备,据说是要全城庆贺三天,到时候官府开仓放粮,允许百姓上街举办民间庆贺活动,宫中也要设宴庆贺,总之一改之前的颓废缩减之态,天下又成了太平盛世。 连王府也挂上了过年才挂的红灯笼,府中布置一新,像是谁要娶亲似的。这自然又是齐氏跟慧心的注意,齐氏爱折腾,非说大侄子立立战功,家里马虎不得,必须要布置得像个样子才行。 谢如清从街上回来瞧见了,一路笑回房间,笑得肚子疼。 “我真是服了大姑奶奶了。” 如环也跟着乐,“可不吗,您当初跟姑爷成亲的时候也就这样了吧,姑爷回来看见了,还以为又给他娶了媳妇了呢。” “关键是太丑了啊。”齐二都忍不住说两句,“这都什么啊,真喜庆点也就罢了,搞得跟妓院似的。” “啊,齐二你居然去过妓院?”如环的关注点在这。 “我去过怎么了,天下几个男人没去过啊?”齐二理所当然道。 如环气得鼓起脸,却没像以前一样骂他挖苦他,而是闭了嘴,只是不理他,连续好几天都没理他。 齐二心说:我又怎么她了,莫名其妙的女人! 日子就在这两人闹别扭跟吵闹中一天天过去,齐晏之跟九皇子终于凯旋了。 皇上亲自去城门迎接大军,在城外慰问了大军,而后大军留在城外,只有几名主将进了城。 “你们辛苦了。”皇上看着憔悴的齐晏之跟瘦脱型了的毓宁,心疼得不得了,不过当着人的时候他感情不能过于外露。 “应该的父皇。”毓宁的伤还没好利索,走路有些不自然,不过他很精神,因为他后来又上了战场,完成了心愿,将番邦人彻底打回老窝那次就是他领兵的。“要说最辛苦的还是侯爷,若没有他,我恐怕不能平安归来,我们也不可能打胜仗。” 皇上看了毓宁一眼,这孩子出征一趟,倒是懂得感恩了,人也看着沉稳不少,跟以前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 他直到现在才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妇人之仁拦着他出征,可见人要成长,就是要历劫,毓宁这一次,也算是历了一场人生大劫了,往后的人生,就要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皇上又看向齐晏之,这次确实多亏了他在背后撑着,若没有他,成就不了现在的毓宁,这个孩子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优秀。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欣慰来,有这两个孩子在,他似乎就可以放心了,国家交给他们再也没有错的。 “皇上?”李公公扶着皇上的时候,感觉他走路有些不稳,担心他又犯了头疼病,忙叫人去备药,“在城门口吹了半天冷风,您要不要回宫休息片刻?” “不必了,朕就是高兴。”皇上摆摆手,自己上了玉辇。 齐晏之依旧坐着轮椅,由青山推着他,他一路观察皇上,总觉得他脚步有些虚浮,似有病态。 一行人进宫,皇上在宫中设宴款待诸位前线回来的将领,并例行封赏,当众封赏完了还不算,皇上又私下赏了齐晏之。 “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朕能给的都给。”皇上今日高兴坏了,方才宴席上喝了许多酒,这会儿醉醺醺的挺上头,估计齐晏之要什么他也给。 齐晏之想了想说:“就赏臣点银子吧,臣缺钱。” 皇上差点呛死过去,堂堂一个侯爷,他又没短他钱,还缺银子?不过后来想想也对,有钱什么都能买,给钱实惠。 “也罢,朕就赏你千两黄金,让你对着你媳妇也能又点底气。” “谢皇上体谅。”齐晏之说。 “就真的光要钱?”皇上又确定了一次,“高官厚禄庄子府邸任你挑,就真只要钱?” 齐晏之点头,“高官厚禄臣受之有愧,庄子府邸臣都有了,家里就几口人,要那么多房子没用,钱实惠,可以交给媳妇。” 皇上乐得哈哈大笑,他就稀罕齐晏之这股什么都说的实在劲儿,越是稀罕越爱赏他,除了千两黄金还赏了他好些稀罕物,都是皇上平常自己留着不舍得给人的物件。 说完了赏赐的事,就要说严肃的事了,皇上沉吟了片刻说:“有件事朕得给你道歉,你媳妇在宫里被人绑架了,是朕疏忽了,好在她没什么事,朕甚是欣慰。” 齐晏之知道,但他得装不知道,他沉默片刻,沉声问:“是谁干的?” 皇上道:“还没查清楚,不过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皇上倒是没装糊涂,他确实不确定是谁,尤其最近以来,不论是姚贵妃还是太子表现的都没有异常,反而更叫他拿不准了。 齐晏之没指望皇上给什么交代,指望他的话,他媳妇早不知道被人卖去哪了,他点点头,“谢皇上费心。” 在宫中一直到天黑才回府,府里又是另一番庆贺,齐氏跟钱大人都来了,齐氏花枝招展地等在府门外,就为了迎接凯旋的大侄子,更为了跟街坊显摆一下自己是齐晏之的姑姑,像个妓院老鸨似的在门口寒暄。 然而齐晏之根本没走大门,他直接走后门回了大院,晾着齐氏一个人在门口丢人现眼。 谢如清一直在家里等着,不知为何她居然有些紧张,好久不见齐晏之,竟然有些“近乡情怯”,不知道两人见了面第一时间该说点什么。 “姑娘!”如环从外头跑进来,兴奋地说:“姑爷回来了!” 谢如清愣了一下,脸上不知道为何有了一些羞涩之意,她故作镇定地朝外描了一眼,“在哪呢,怎么没听见动静?” “哦,姑爷打后门回来的,一进门便先去沐浴更衣了,说是奔波一路不成个样子,怕夫人嫌弃。”如环一边打趣着说。 谢如清心里淬了一口,心说还怪讲究,她哪里有嫌弃过他。 “你瞧着他还好?青山呢,这孩子瘦了吧?”她有些坐不住,只好旁敲侧击的打听事。 如环想了想说:“青山是瘦了不少,黑了好多,我头一眼看了竟是没认出来,脱胎换骨了一样。姑爷倒是没黑,不过也瘦了不少,想来一定很辛苦吧。” 这倒是难免了,战场不比家里,肯定要吃苦遭罪,没受伤就很不错了。 “你叫厨房多做些吃的,不用管府里如何,咱自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有齐氏在,府里做不出什么好吃的,谢如清想着自己院子里还是要做的,不然肯定吃不好。 “您放心吧小姐,我一早都吩咐好了的,您尽管放心。”如环倒了杯茶递给谢如清,“小姐您要不这会儿去看看姑爷?我瞧您魂儿都快飞去姑爷哪了。” 谢如清老脸一红,“好你个死丫头,看我教训你!”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谢如清放下杯子起来跟如环打闹,追着她在房间里跑。 “姑娘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啊啊啊——姑爷救命啊,姑娘要杀我灭口啦!”如环扯着嗓子嗷嗷叫。齐晏之在沐浴房里都听见了。 “夫人好像挺开心啊。”同样洗过澡的青山进来给齐晏之穿衣服,“少爷你感觉如何?在北疆几个月您也没机会药浴,现在会不会受不住?” 齐晏之嘴角擒着笑,他正沉浸在谢如清美妙的笑声里,好一会儿才说:“还好。” 他自己从浴桶里出来,青山看他的样子倒是比之前还好了不少,腿看着也有力气,不需要搀扶也能站稳,他十分惊喜,“是王大朗的新药对您起作用了吗?” 齐晏之点点头,“确实还不错,他后来一段时间每天与我针灸熏药,回来之后药浴的成分也改了,不会那样疼了。” 不疼证明那些虎狼之药减掉了,那是大好之兆啊! 青山大喜,“是不是说,少爷您的腿要好了?” “指日可待了。”齐晏之现在觉得身体十分清爽,是之前十几年从来没有过的,摆脱了那些刻骨铭心的疼痛,他感觉无比轻松。 其实走之前,他的腿就已经有了恢复之兆,王充说若不是他要去北疆,恐怕早就好了,耽误了几个月倒也没有妨碍,只是在军营里没机会走动,腿稍微有点僵硬。 青山简直要老泪纵横了,他跟了少爷这么多年,日夜盼望着他能好起来,可算盼到了这一天,“少爷……呜呜呜……”他竟然嗷嗷哭了起来。 齐晏之吓了一跳,“你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少爷我没了呢。” “我高兴啊少爷呜呜呜……”青山现在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竟然还跟个娃娃似的嗷嗷哭,哭的齐晏之哭笑不得。 “怎么了怎么了!”齐二跟齐大听见哭声从外面跑进来,“出什么事了这是?” 青山一边哭着说:“没事,我想家了。” 齐二翻了个白眼,一巴掌糊他脑门上,“你他娘的吓死我了!哭什么哭啊,我还以为少爷怎么了呢!” “我哭碍着你什么事了!”青山跟齐二你一下我一下的竟是打了起来。 齐大抱着胳膊在一边乐,家里好久没这样热闹了。 齐晏之穿好衣服,重新坐在轮椅上,留那俩人在房间里打,“齐大,推我回房间。” “哦,好的公子。”齐大推着轮椅朝房间里走,路上与他大致说了这数月发生的一些事,包括夫人杯绑架一事始末,“夫人好着呢,没受什么委屈。另外皇上找到了当年的于嬷嬷,不过没查出什么来,于嬷嬷口风紧的很,姚贵妃才因此保全,太子惹了一身的臭,跟皇上的关系越发不好,时不时就要被皇上找去骂一顿。” 齐晏之默默听着,一直到了房间外,他才示意齐大不用说了。谢如清还在房间里闹呢,没听见齐晏之已经回来,直到房门被打开,她险些撞上齐晏之才瞧见,她愣了片刻,舌头如同打结了似的说,“呀,你,你洗完了?” 齐晏之笑着看她,“怎么数月未见,夫人舌头好像不灵光了?” 齐大在门外拼命朝如环招手,慢半拍的如环才反应过来自己该滚蛋了,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然后避开门口对视的两人,做贼似的跑出去了。 门被齐大从外关上,房间里的两个人像是石化了,不动也不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好像隔了几月不见,大家都不认识了一样。 齐晏之错眼不眨地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许久之后才伸出手,“夫人不打算让我进去?” 谢如清像是个才被唤醒的木头人,舌头都不听使唤,答非所问道:“你瘦了好多。” “嗯?”齐晏之愣了一下笑起来,“看来夫人很惦记我啊,可是这样?” 谢如清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脸倏地红了,她转身不想理他,“烦人,自己进来。” 她嘴上这样讲,心里却是起伏不平,她是很惦记他,可直到方才见到他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还惦记他,看见他瘦了心里难过的不得了,想问他是不是很辛苦,可又觉得怪矫情,只好口是心非地不理他。 “夫人真不管我了?”就在谢如清要离开的时候,齐晏之忽然从身后捏住她的手,突如其来的碰触,让谢如清愣在原地。 可能是刚洗过澡的缘故,齐晏之的手很暖很软,捏着她的时候特别舒服,她有一种想要握住他手的冲动。 “不管了。”她故意说。 齐晏之却笑起来,他慢慢从轮椅上站起来,从背后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又问了一次:“真不管了?” 他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微湿的头发蹭着她的脸颊。谢如清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被齐晏之给捧上了云端,她本能地想靠近他怀里,想抱抱他。 “我真不管了。”谢如清哼了一声别开眼,掩饰自己的情不自禁,“你都能站起来了,我还管你做甚。” “是吧,可我怎么感觉夫人心跳得很厉害呢?”齐晏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回头看着她,“脸也烫手的很,可是病了的缘故?” 太讨厌了这人!谢如清恼羞成怒,踩了他一脚,“去你的!” “嘶……”齐晏之吃痛站不稳,险些栽到,谢如清一着急,忙转身拉住他,“对不起我忘了,你没事……啊!” 她忽然惊叫一声,齐晏之居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她瞠目结舌地看着方才还一副弱不禁风踩一下就要倒的齐晏之,现在居然走得稳稳当当,还是抱着她走的稳稳当当! “嗯?”齐晏之步子虽然慢,但却比之前稳了许多,他抱着谢如清一直进了内室,然后来到床边,“夫人想说什么,难道也要洗个澡?” 谢如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又气又羞,拳头握着打他,“你怎么这样坏!” 齐晏之将她放在床上压上去,捧着她的脸说:“我想你了如清。” 谢如清怔住,她望进他的双眸,那里面流露出浓浓的爱意跟想念,那里全是她,她眼角有些湿润,“我也想你了晏之。” 齐晏之看着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思念,低头吻她的唇。 这个吻来势汹汹,裹着数月的想念,担忧,期盼,还有临别之前的克制。 小别胜新婚,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新婚,小小的房间里被浓浓的爱意填满,两人一时都有些忘我。 “晏之……”谢如清握着他解衣绳的手,她并不是排斥,只是有些紧张,“我……” “可以么?”齐晏之吻着她的眼睛,温柔询问着。 “嗯。”她轻轻答应,当然可以,她渴望他,就如同他渴望她一样,他们彼此渴望,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齐晏之的手指轻轻一动,他再次吻上她的唇…… 如环在厨房帮忙,喊来齐二烧火,一家人忙得团团转,只为了做一顿团圆饭。 方才齐氏派人来问过了,问为什么大少爷还没回来,齐大便撒了个谎,说是齐晏之被皇上留下了,估计不回来吃饭,叫大家先用。 那丫头听了好像不信的样子,抻着脖子朝房间里看,那大少奶奶呢,她不去前院吃吗?” 齐大:“大少奶奶今日有些不大舒服,想来是感染了风寒,便不过去吃了,免得传染了大家。 那丫头只好走了,随后王妃又派了两三次来再三确认,还要给谢如清请太医来瞧,皆被齐大给打发了。 “干得好齐大!”如环笑着说,“不过夫人跟姑爷怎么这么久不出来,是不是许久没见有太多话要说了啊,那也不能耽误吃饭啊,姑爷饿着肚子你呢,要不要去叫一声?” 另外三人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齐二给她脑门一个爆栗,“你是不是傻!” “我又怎么了?”如环捂着头,“你打我做什么,你要造反啊齐二!” 齐二捂着脸,一副不忍心再看傻子的样子。 青山瞧着他们俩笑,“我怎么觉得你俩好像成了呢?齐大你说这不是明摆着打情骂俏吗?” “你胡说!” “你闭嘴!” 方才还吵架的两人异口同声,骂完了青山又各自转过脸该干嘛干嘛,谁也不理谁。 青山:“……” 这俩人是什么毛病? 齐大已经见怪不怪,拉着一脸不解的青山走去找东西吃,“饿死了,咱先找点吃的填补点,不是说刘嬷嬷蒸包子了吗,走走,要几个去。” “哦。”青山跟着齐大走,一边小声问,“你告诉我,他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齐大笑起来,“你自己慢慢想,你要是确定不了,那你就跟他俩一样傻。” 青山:“哈哈哈哈!” 这一顿接风家宴到底是没吃成,因为齐晏之跟谢如清一宿没开门,属下们只好独自享用了美食。 天没亮齐晏之便饿醒了,毕竟将近一天没吃东西。不过他并不想起,只想跟谢如清一起躺着。 怀里的人还在熟睡,他低头吻她的额头,一下一下的,终是把她吻醒了。 “你醒了。”谢如清的声音有些倦懒,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好半天才忽然又睁开眼,想起了昨晚上胡闹了一宿,脸后知后觉地红了。 “嗯?”齐晏之感觉到刚才还很依赖他的人忽然躲了一下,他不由分说将人扯进怀里,好像怕她反悔一样。 “你松开点,喘不上气了!”谢如清其实是羞的,越是靠近她脸越热,她拿手抵着他的胸膛,但是却抵不住他的力气,最后干脆放弃,埋在他胸口不出来了。 齐晏之哈哈笑,将她的脸从怀里捧出来,“让我瞧瞧我夫人的脸红成什么样了。” “齐晏之!你讨厌!”谢如清闭上眼不看他。 齐晏之却看不够,粉粉嫩嫩的脸带着昨夜的羞容还有早起的朦胧,实在叫人爱不释手,他寻着她的唇吻上去,又缠绵了许久。 谢如清从来没吻过这么长时间,都快喘不过气了,只能软在他怀里,任由他爱抚。 心想这个不正经的,为什么这样贪吃! 天没亮起床,硬是又闹到日上三竿才起,原因倒不是他俩终于认识到再不起就招人笑话了,而是齐晏之肚子叫了。 “哈哈哈——”谢如清捂着嘴笑了半天, “你再笑我吃了你信吗?”齐晏之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别笑了,你也饿了两顿,笑岔气该肚子疼了。” 谢如清被他欺负了一宿,好容易得到个翻身的机会,哪能不笑,愣是笑到开门如环端着水进来,还收不住。 齐晏之都无奈了,也就不管她了,只管叫青山端吃的进来。 如环看自家小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跟昨天不一样了,神采飞扬的,气色还特别好。 她当着姑爷的面没好意思问,而是默默去收拾床铺,一掀开被子顿时红了脸。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成亲那天刘嬷嬷教她了,教她如何收拾床铺。只是那之后姑娘姑爷一直没圆房,她就把这事忘了,今天瞧见了才想起来。 害羞之余她又替姑娘高兴,她跟姑爷终于在一起了,而且看起来感情还很好,这比什么都强。 两口子吃过早饭,前院齐氏又派人来询问,叫他们去前院吃午饭。昨晚上没过去吃饭,今天这一顿是少不了的,只能答应。 “幸好早饭吃的迟。”谢如清吃饱了,也就无所谓去不去吃午饭,反正她也不爱吃,“大姑奶奶也是,太喜欢折腾了啊,干嘛老来王府呢。” “齐之远才娶了世子妃?”齐晏之问起这事来,“她跟齐氏走得近吧。” 齐之远娶慧心的时候齐晏之不在家,还没见过王府新世子妃,谢如清便与他大致说了说慧心这个人,还有她的奇葩爹,一并还有齐氏贪污王府钱财,她男人进京当县令一事。 “确实是走得挺近,府里没人吃大姑奶奶那一套,只有慧心肯奉承她,如今慧心成了王府管家媳妇,她肯定要常来耍一耍大姑奶奶威风的,毕竟将来她要靠齐之远过活,笼络住了王府女主人,还有什么愁的。” 齐晏之转而问她:“你喜欢侯府么?” 这问的是庆阳侯府,谢如清点头,“我很喜欢,之前跟余烟一起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 “你若是不想在王府留着,咱明日便搬过去,横竖不需要看他们的脸色。”齐晏之也不耐烦应付前院的人,动不动就要去吃饭,那饭又不好吃。 谢如清当然愿意,“也好,以后逢年过节回来住一段日子罢了。” 哪知道吃饭的时候跟王妃一说,齐氏先不高兴了:“你们要搬出去这不就等于分家了吗?你们父亲母亲还好好的,分家像什么样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 齐晏之不咸不淡怼回去,“您哪只耳朵听见我要分家了?” 齐氏噎了一下,人家确实没说要分家,但在她狭隘的理解中,没有人甘愿放弃家产,搬出去就等于是分家了。 “不分家你搬出去干嘛,王府里短你们什么了吗,叫你们受委屈了?”齐氏才不相信齐晏之什么都不要呢,王府本来是他的,世子当不成那是他没办法,该有的家产还是要的。 齐晏之觉得跟她说话那叫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索性就硬怼她,气死拉倒。“钱夫人你管着王府的账,难道不知道我院子里的开销并不是府里供给的?这短我们一说是从哪来的?” 这话简直是朝齐氏脸皮上戳,一声钱夫人就等于骂她多管闲事,嫁出去的女儿还回娘家管账,脸怎么这么大。 齐之远噗嗤就乐了,他从来看这个大哥不顺眼,这一刻竟然觉得他怼齐氏怼得深得他心意。 齐氏脸更绿了。 慧心帮齐氏缓解尴尬,说道:“大姑奶奶不是那意思大哥,她只是怕你们搬出去受委屈,留在王府,别的不说,遇上事了互相有个照应。” “可不是吗,”齐氏附和道:“之前听闻你媳妇一个人搬出去,进宫险些叫姚贵妃给卖了,若是在王府里,由王妃领着,那肯定没这事。” 齐晏之奇怪:“你怎么知道是姚贵妃扣押了如清的,昨日皇上还说没能确定呢?” 齐氏又给噎住了,想了想说:“是我男人说的啊,官场上不都这样传吗?” “你男人在哪个官场上听说的?”王爷感到奇怪,追问。 “官场就是官场,哪里还有哪个官场?”齐氏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谢如清却反应过来了,她被姚贵妃抓走,她自己心知肚明,但是外头人却不知道,连皇上也没证据定姚贵妃的罪,官场上但凡说是姚贵妃的,那一定是太子党的,不信再去三皇子党那边听听,说的都是太子干的。 所以齐氏不明就里,把钱大人给卖了,这说明钱大人是站在太子那一头的。 怪不得他忽然进京当官了呢,敢情是巴结上了太子啊。 王爷却皱眉,“你男人什么时候跟太子党混在一起了?” 齐氏愣了一下,她其实根本不懂政党间的事,她只知道她男人巴结上了一个京官,大靠山那种,所以才进了京。她的理想就是回京城过活,至于怎么回来的她就不管了,哪怕别人跟她解释她也听不懂。 “什么是太子党?”齐氏果然不懂,“他哪里有本事见太子啊,笨的跟个窝瓜似的,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先结交了林玉兰小姐,这小姐你不知道吧,将来是要进太子府的,我跟你们说,她跟我关系可好了,只要上街一定会拉着我,要是她哪一天成了皇后,你们就跟着我沾光吧。” 一桌人都无语了,这两口子看着挺精明,赶情就是俩傻子。 谢如清也笑了,她开始以为齐氏整天巴结贵妇人们,是懂得朝堂里的弯弯绕绕呢,赶情她根本不知道? “你跟我说老实话,你男人怎么进京的?”王爷是第一次跟齐氏说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一直没找到机会。 齐氏开始支支吾吾起来,“他,他就是政绩好呗,又遇上了赏识他的贵人,所以才提拔进京了。” 王爷都气乐了,“你男人是个什么东西是你不知道还是我不知道,他靠政绩上来的?你当我傻呢!”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齐氏恼了,“还不允许人长进吗,你妹夫之前不行,那是没人教他,后来他得上级提点,自己又勤学刻苦,方才有了今日的成绩,你们别老瞧不起人似的。” 王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人不怕傻,就怕明明傻还自觉聪明。 “我警告你。”王爷干脆跟她挑明,“以后少跟太子党来往,就提携你男人那位,以后少跟他掺合,出了事别怪我不保你们。” “你也真是危言耸听,能出什么事啊。”齐氏十分不服气,也不高兴,“你不帮就不帮呗,也不是头一天不帮忙了,你不帮还不叫别人帮,是不是有点太不讲理啊!” 王爷险些没气死。 “这饭我不吃了!”齐氏真恼了,居然扔了筷子,平常她可是打死都不会放弃桌上的食物的,“我给你们王府操心出力,我也不图你们什么,到头来还要落不是,还要被数落,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家好!以前我们老钱被赶出京城的时候就不肯帮忙,还不就是怕给我们收拾烂摊子?现在他好容易熬出头,你们又开始酸了,真是遇事见人品!” 齐之远终于是没绷住,哈哈大笑起来,晓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姑奶奶您到底是不是我们王府出来的人啊,是不是抱错了啊,怎么这样蠢哈哈哈——” 齐氏脸都黑了,她长这么大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你怎么说话呢!” 谢如清也笑出了声,这不能怪她,实在是忍不住了。齐晏之也陪着她笑,两口子这样一笑,所有人都跟着笑起来。 齐氏简直要疯了,“好啊你们,你们原来这样瞧不起我们,我再也不进你家门了!” 她气得甩袖而去,歪歪扭扭的险些被自己的衣裙绊倒了。 慧心本想拉她回来劝两句,可瞧着大家都没这意思,便也没动,省得被大家说她别有用心。 谢如清从来没在大房吃得这样开心过,那齐氏虽然可气,可也真是太逗了,想起来以后没有她在,过来吃饭都没了乐趣。 齐氏走了王妃才又问:“如清,你跟晏之真要搬出去啊?这刚回来好好的,怎么又要搬出去呢?” “他们要搬就搬吧。”王爷松了口,“皇上赐了宅子,本来就是叫他们住的,晏之喜欢清静的地方,不是也在庄子里住了好久吗,逢年过节回来一趟罢了。” 王爷这样说了,王妃便不好再说什么了,“那也好,明日我叫人给你们收拾东西,带点吃食什么的,省得你们买了。” 齐之远的脸色却不大好,他自然不希望谢如清搬走,这样连见她的机会也没了。也不知怎么,他越发觉着自己离她远了。之前他十分有信心,他觉得齐晏之烂泥扶不上墙,如清不会是真喜欢他,再等自己将来成了事,抢走她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可如今一步步走过来,齐晏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想到他能从战场回来,并且立了大功,而且如清看他的眼神,分明是透着爱意,这如何叫他安心?这意味着,哪怕他将来夺走了如清,也是夺人所爱,如清不会甘心离开齐晏之,委曲求全跟着自己那又有什么意思? 还处在新婚快乐的两口子自然顾不上齐之远如何,两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大房,第二天又高高兴兴地搬走住进了庆阳侯府。 “你说什么?你叫余烟睡过这张床?”齐晏之十分危险地看着谢如清,“嗯?” 谢如清捂着嘴笑,就知道这人知道了得吃醋,“你怎么这样小心眼,睡就睡了嘛,反正床褥都换了,总不能再换一张床吧?” 齐晏之脸一黑,“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小心眼?”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谢如清自然知道的,他们的府他们的房间他们的床,当然只能他们俩人拥有,容不得第三个人,哪怕是个姑娘。 但她忍不住逗他,“小心眼还有理由?” 齐晏之脸更黑了,立刻叫青山来,吩咐他换床换家具,总之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要换。 青山傻眼了,“公子,您怎么不干脆把府邸也换了啊?” 谢如清笑得更凶了。 哪知道齐晏之却说:“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明日就换府,不,我得重新建造一个全新的府邸。”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侯爷这是不过了? 齐晏之大概真是不过了,自从搬离王府,他就开启了挥霍之路,先是把侯府原先的物件给换了个遍,凡是不属于自家的,哪怕是皇上赏赐的也统统进了库房。买东西就算了,挑的全是值钱的,什么孤品古玩字画,孤品书,什么贵买什么。家具全部新做,假山从南边水运来,各地的奇珍异草珍贵花种,比王爷当年宝贝的那些还要珍贵好看。 谢如清最近每日都在傻眼中度过,作为侯府主母,每天就负责清点货物大开眼界,家里一天变一个样,短短半个月,她就快不认识自己家了。 “你这是要做甚?”私下里谢如清问道齐晏之,“会不会太惹眼了啊?” 齐晏之正捧着一本书瞧,闻言放下书将她拉到腿上坐着,“皇上白给了两千两黄金,不花白不花。” “那也不能这么花啊,不是惹人嫉妒么?”谢如清剥了只蜜橘,掰了一个瓣喂到齐晏之嘴里,这蜜桔也是南边加急运来的,皇上吃的怕是都没这样新鲜。 齐晏之咬着蜜桔,有意无意舔了她的手指一下,十分餍足地吃下,“甜。” 谢如清笑睨他一眼,“没个正经的。” “跟夫人在一起,要正经做甚?”齐晏之搂着她的腰靠近自己,抬头吻她的唇,“夫人的唇比蜜桔还甜。” 谢如清脸倏地红了,哪怕两人每天都做些没羞没臊的事,她还是会害羞,“我跟你说正事呢,你能不能正经点。” 齐晏之占够了便宜才正经道:“你是怕别人眼红?” “是啊,最近你风头正盛,本来就够惹眼了,做什么还要这样高调?”谢如清知道齐晏之不是那等没脑子的,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齐晏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既然都惹眼了,何方再惹眼一些,为夫就做一个得意忘形的贪王爷不好么?” 谢如清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齐晏之跟毓宁最近风头无两,不知道惹了多少红眼,甚至好多人在传毓宁要成太子了,而齐晏之就要成辅国之臣。 这时候这样出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论是毓宁还是齐晏之,估计很快就要遭人打压。 而齐晏之故意要了皇上两千两黄金,目的就是给众人一种错觉,他是个只知道贪图钱财的人,心思并不在政事上,这样既能安皇上的心,也能叫其他人麻痹大意。 谢如清想明白了关键,噗嗤就笑了,“所以你就这样糟践自己的名声啊,那我以后岂不是要扮演一个只知道贪钱的侯爷夫人?” 齐晏之笑着点头:“正解。” 谢如清顿时乐不可支,开心的跟夫君商量起了怎么糟践名声,“那趁着咱们搬新家,不如设个宴请大家过来聚一聚吧,明日我便去加紧做几套新衣裳,给全府的人都做几套,再把家里布置的漂亮点,如何?” 齐晏之笑着道:“钱都交给夫人了,自然是夫人爱怎么处置都可以,你穿座金山在身上都没问题。” 谢如清握拳锤在他身上,“你才穿金山,我明日就给你做一套金山。” 惹得齐晏之哈哈大笑。 王府于是热闹起来,第二日谢如清便叫人请了京城最好的裁缝师傅跟绣娘进府,给所有人量体裁衣,还定制了首饰穿戴,热闹极了。 最高兴的就是如环跟刘嬷嬷了,如环正是爱美的年纪,以前在王府她得低调,不能比王府的丫头们惹眼,所以也没什么好衣裳,这下来了王府,没人限制她了,姑娘又宠她,全凭着自己喜好挑。 “姑娘姑娘,这套鹅黄的怎么样,会不会太嫩了,万一抢了哪家小姐风头去是不是不太好?” “你喜欢你就好。”谢如清道,“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无妨的。” “是嘛,那我就大着胆子挑了!”如环又分别拿了一套桃红的跟绯红的在身上比划,“小姐你快帮我挑一挑,我已经挑花眼了,你看我穿哪身好看?” 谢如清笑她,“喜欢就都留着,你一天换一身,等到那天轮着穿哪套就穿哪套,实在不行你上午穿一身下午穿一身,如何?” “小姐你这个主意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嘿嘿嘿……”如环欢天喜地地挑了几套衣裳,还给刘嬷嬷挑了一套绛紫色的,“刘嬷嬷你穿这套好看诶,再挑一套墨绿的吧,您到时候也一天换两套!” 刘嬷嬷喜得不行,但她质朴惯了,乍然看见这样华丽好看的衣裳有些不习惯,“这会不会太抢眼了,我一个老婆子,穿什么紫色啊,跟老妖婆似的。” “嗐,您这是老脑筋了啊,这有什么啊,您没瞧见宫里的那些嬷嬷们,赶上宫里有喜事的时候还穿红色呢,咱搬了新家,这就是大喜事啊,您不穿得喜庆点怎么行,哎呀快穿了试试吧,肯定好看的。” 刘嬷嬷被如环忽悠着换了新衣裳,出来的时候叫人眼前一亮,如环对谢如清说:“小姐你看刘嬷嬷,是不是年轻了十岁?” 谢如清看了看道:“真是啊刘嬷嬷,真挺适合你的,我看得多给你做几套这样的!” “不了不了姑娘,你们小姑娘多做几套就罢了,我一个老婆子用不着的,再说我做饭穿这个也不舒服,就这两套就够了。”刘嬷嬷受宠若惊地说。 谢如清到底是又叫人给刘嬷嬷做了两套。 侯府搬新家设宴的事很快便传开了,京城里好些人家都收到了请帖,甚至还有皇上跟各宫嫔妃的。大家都怀疑庆阳侯府脸太大了,搬个家又不是什么大事,居然还要请皇上去吃酒,这不是明摆着恃宠而骄,给全天下人看看,他庆阳侯现在得宠了? 人总是见不得人好的,大军刚回来的时候还传庆阳侯是国家英雄呢,好些人见了庆阳侯都改口成先生了,这才没几天,就又传言庆阳侯骄奢,府里养了几房妻妾,布置的比皇宫还奢华。 是以宴会这天,大家都抱着来看热闹的心态,想见识一下庆阳侯府是不是比皇宫还奢华。 林玉兰跟跟齐氏一起进门,一路走来眼睛就没闲着,不时啧啧称奇。“庆阳侯府可真是不错呢,瞧着比祁阳王府好多了。” “那可不,我大侄子现在可飞黄腾达了,得宠着呢。”齐氏是个能吹的,王府好一分,她能给吹上十分,“哎呦瞧瞧这花,这什么品种的花我竟然没见过呢,真是好看,还有这假山,还有这凉亭,你们瞧瞧嘿,我大侄子现在可出息了!” “谁能想到我大侄子也能有今天啊,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怎么也没看出来他还有领兵的才能呢,比他老子强多了,如今得了皇上的宠爱,将来前途无量呢!” 听见的夫人们心里一边嘲笑齐氏脸皮厚,人家侯府压根就没把她当姑奶奶的,又一边附和:“可不是呢,瞧瞧这府邸,乍一看只是好看雅致,仔细一看尽是值钱物件呢,单说这些花草,那就不是平常能见到的,皇宫都没有呢,还有这些鸟,名字都叫不上来的。” 齐氏越发得意,吹得越发没了边际,估计要不了明天,全京城就都知道庆阳侯府比皇宫还奢华了。 “呦,瞧瞧侯府丫头穿的。”不知道谁家的夫人看见如环的时候说了一句,“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姐呢,还有府里的下人们,穿得真是精致,我还以为我这是进宫了呢。” 大家表明称赞,其实心里都幸灾乐祸的,他们觉得这是庆阳侯烧包,立了军功之后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不但从祁阳王府搬出来,还把日子过的如此招摇不知收敛,这不是作死是什么,等皇上瞧见了,心里能痛快? 皇上还真就没什么不痛快的,银子是他亲自赏的,齐晏之不花那才叫虚伪,这样花了他反而高兴。再说他就是吃齐晏之这有什么是什么的脾气,哪像其他大臣那样故作清廉,越是表面清贫的私下里越能贪,这样的他瞧不上眼。 是以皇上一进门就不住的夸赞齐晏之眼光好,府里布置的大方得体还上档次,他看上了好几盆花跟盆景,问道齐晏之从哪弄来的,齐晏之当场就把这些都送给了皇上,乐得皇上哈哈大笑。 一同来的姚贵妃夸赞谢如清,“庆阳侯夫人是个会收拾的,瞧瞧家里让她布置的,哪哪看着都舒服,还有她身上的衣裳收拾,真是好看,不知道这又是哪家绣房做的,赶明儿我也给宫里的妹妹们置办几身去。” “就是灵秀坊啊,他们家的师傅都挺不错的,贵妃您尽管去请便是。”谢如清说道。 “好,赶明儿我就去。”姚贵妃说话咳嗽了两声,自从四公主没了,姚贵妃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人瘦了一圈,穿她以前的衣裳都不好看了。脸色也不大好,涂了好几层粉都遮不住。 “如环,给贵妃端碗燕窝来,今日就不要给她上酒了。”谢如清特别吩咐说。 姚贵妃笑起来,“多谢你费心了。” “应该的。”谢如清道。 “你这个媳妇真是不错,大方得体还懂事。”皇上不住夸赞谢如清,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出于愧疚,总之快夸天上去了。 齐晏之也不谦虚,“皇上说的极是,我夫人自然是最好的。” 皇上气的笑了,“你这个脸皮啊都快赶上城墙了。” “还行吧,应该比不上皇城墙厚。”齐晏之又大言不惭。 “你瞧瞧他这张嘴!”皇上简直无奈了,“都什么时辰了,你快上菜吧,朕倒是要看看你今日能给朕吃什么好东西,我可丑化说在前,要是不好吃朕可不饶你。” 齐晏之说:“应该比皇上您款待臣的好些。” 皇上:“……” 这是成心气死他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众所周知宫里的吃食好看不好吃,太讲究好看的东西一般都做不熟,不然从御膳房端到各宫里的时候早就不像样子了,所以好多菜其实并不够火候。火候不够就罢了,还容易凉,尤其冬天,吃到嘴里都是半冷不热的,每次齐晏之在宫里吃饭,宁愿吃咸菜也不爱吃菜。 今日庆阳侯府设宴,请的都是江南大厨,做的大部分是附和谢如清口味的菜,也就是清淡口的。清淡的东西并不是寡淡无味,它讲究个食材新鲜,以求最大限度的发挥原材料的鲜味,而不是辅以好多调味料来遮掩味道。 齐晏之叫人运来了几大缸的螃蟹,下锅之前都是活的,清蒸出来的味道真是鲜美极了,皇上闻见味便大呼鲜香,因为他在宫里根本吃不到这样新鲜的。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鱼鲜,连京城最难吃到的鲥鱼都有,这玩意可只有皇上吃得起,光是运输便不知道要废多少事,运来还是鲜活的便更不容易了,再加上又是最擅长做鱼鲜的南方厨子,做出来的鱼好吃极了。 皇上竟然也顾不上矜持了,大口吃肉大口吃鱼,一个人竟然吃了一整条鱼,还吃了好几只螃蟹。 “不错不错,真是不错。”皇上问道李公公,“为什么宫里做的没这样好吃呢,你老实说,是不是你们糊弄朕,弄来的是死鱼死蟹啊?” 李公公忙呼不敢,“哪能呢皇上,只是咱宫里的吃食要经过层层筛查,进了宫里不检查哪能端上皇上您的饭桌呢,一来一去的,难免影响口感,再者可能是宫里的厨子不擅长做此鱼?回头我叫御膳房换个厨子试试。” 皇上兴致缺缺,他吃了几十年的御膳房,就没吃到过什么好东西,“罢了,以后朕想吃了,便来晏之这里来吃好了,宫里做条鱼,朕吃到嘴里都是冷的,再好吃也没滋味了。” “是,叫皇上受委屈了。”李公公不得不说。 各家来吃宴的大人夫人们也赞不绝口,方才进门还酸呢,这会儿一口一个好吃,毕竟他们也很少吃到这样鲜美的东西。一般人家设宴,哪次不得剩下好些个吃食浪费掉了,庆阳王府竟然还不够吃,接连叫厨房加了好几次的菜才算。 众人吃得满足,嘴里的话越发好听了,谢如清在夫人里寒暄,都快叫奉承之言给灌迷糊了。 王府里有水池,夫人小姐们吃过饭休息够了,便在水池边戏水,这里的水池不像一般人家那样真是个池子,而是像山泉那样流淌着,十分有野趣,大家见了新奇,纷纷想体验一下江南水乡的乐趣。 此时正值仲夏,水流自高处缓缓流淌而下,汇聚在一方大池子中,那池中金鱼摇曳,荷花生姿,以荷叶点缀,好看极了。 有好几个小姐竟然突发奇想,想叫画师来给她们在荷花池边画像。 林玉兰便是这样想的,她想象了一下自己坐在河边的样子若是被太子瞧见了,该有多好看啊。 她心里越想越美,可是又不免有些扫兴,因为她并不想求之于人,尤其不想求谢如清,说叫我在你家水池子旁边画幅相吧,那太丢人了啊。何况传出去也不好看,她一个堂堂太傅小姐,竟然要在别人家的水池边画像,多寒碜人呢。 她越想越来气,越来气就越见不得别人好,自己画不成,别人也别想画。 然而别家姑娘没她这番顾虑,有好几个已经跟谢如清讲了,说是改天过来画像,谢如清也应承了,大家都高高兴兴的。 林玉兰瞧在眼里别提多嫉妒了,以前这些姑娘都是围着她转的,哪里像现在似的围着谢如清转! 她越发恼火,心里便盘算着如何把这件事搅黄了。这时候她看向不远处的姚贵妃。 林玉兰自然是忠实的太子党,是太子党就跟姚贵妃是对立关系,她想着如果要是叫姚贵妃栽倒在这池子里,那该有多好看。 这简直就是一石两鸟的好计划,林玉兰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既能坏了谢如清的水池子,还能叫姚贵妃记恨,同时还能取悦太子,哪里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呢? 林玉兰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拉着与她交好的另一家小姐,笑意嫣然地走向姚贵妃。“贵妃娘娘怎么不去水池边玩一会儿呢,那边水流可清澈了,也不知道庆阳侯是怎么弄的,竟是如山泉般的清澈呢,里头的小鱼小虾都能瞧见呢。” “是吗?”姚贵妃朝水池边看了看,“我本来身子乏的厉害,不想动的,叫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去瞧瞧了。” 姚贵妃哪里是真的不想去,她是装给皇上看罢了,听夫人小姐们玩的开心,早就想去瞧瞧了,正愁没个台阶,这不就来了? “去松快松快,说不定就好了呢?”林玉兰很是殷勤地扶着姚贵妃去到水池边,小姐们见了姚贵妃过来,纷纷让开位置。 “贵妃娘娘,这边的荷花好看呢。”一个小姐指着几朵聚在一起的荷花笑着说道。 “好像是不错呢。”林玉兰朝那边看去,“好像还有黄色的紫色的,可不多见呢。” 宫里的荷花池不能近距离瞧,不好仔细看,王府的荷花却可以凑上去闻,姚贵妃一时新奇,便任由林玉兰扶着过去瞧。 “贵妃您瞧,这黄色的多好看啊。”水池边有块供人坐着的石头,林玉兰扶着姚贵妃过去坐,“您要累了,便坐下来歇歇,坐在这里看也成,再不然叫哪个会画画的给您画张像?” 姚贵妃却摆摆手,这石头摆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叫人坐的,只是单纯的摆设,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载到水里去,“我头晕,坐下来反而更晕,我瞧瞧那几朵花就好。” 姚贵妃只对几朵花感兴趣,她想体验一下自己采摘,便叫宫女来扶着,自己靠近,“你们说,这朵好看还是这朵好看?”她饶有兴致地指着几朵花,征求旁边人的意见。 宫女道:“贵妃娘娘您看上的,都很不错呢,就采那朵吧,那朵离得近一些,要不要奴婢帮你摘呢?” 林玉兰没能靠前,被人群排挤在了人群外。姚贵妃可不是一般别的好糊弄的妇人,别人奉承两句就听的,她可谨慎的很。林玉兰郁闷的很,好容易想出来的妙计没成,这下想再找机会就难了。 姚贵妃坚持要去摘荷花,周围的小姐们的嘴一个比一个甜。 “贵妃可真是风雅,选的花也好看。” “是呢,我却是不敢去摘的,贵妃娘娘身子比小姑娘还灵活呢。” “那可不,人比花娇呢。” 林玉兰却在后面翻白眼,心里诅咒着姚贵妃掉下去才好看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诅咒感天动地,居然灵验了,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夸赞姚贵妃的时候,姚贵妃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倏地一滑,她惊叫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朝水池子里歪去,连带着扶她的丫头也一并被她扯进了水里。 “啊!” “呀!” “天呐,姚贵妃落水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谁会水啊,快来救命啊!” 小姐们除了会叽叽喳喳就是叽叽喳喳,关键时候屁用也没有,只会子哇乱叫,没一个人说拉一把,也没人去叫人,只知道大惊失色,再退避三舍。 姚贵妃跟落水的丫头可惨了,水池说浅不浅,掉下去并不容易上来,何况姚贵妃掉下去的时候脸朝下,呛了好几口水,更没力气爬起来了。一起掉下去的宫女也十分的笨,非但没帮上忙,还拉着姚贵妃一起朝水下沉,两个人扑棱了半天,狼狈极了。 “让开!”这时候齐大带着王府的人赶来救人,这活本来应该是齐二来,但齐二不情愿救姚贵妃,所以只能齐大来。 王府的人下了水,宫里的侍卫才姗姗来迟,也纷纷跳下去救人,齐大将姚贵妃跟宫女交给宫中侍卫便不管了,说白了,他也不爱救姚贵妃。 今日姚贵妃落水并不是偶然,是齐二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盖因昨天齐晏之提了一句今日姚贵妃进府,一定要照看好的话,齐二青山几个便从中琢磨出了公子隐藏的深意。 最近他们家侯爷宠媳妇宠的快没边了,哪能无缘无故提这一句,肯定是憋着坏要给媳妇出一口气。于是乎齐二青山几个就开始想办法,如何让姚贵妃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倒一回霉,然后还可以最大程度的利用这件事,来给其他人下个套。 这水池边有一圈南方运来的鹅石,很容易滑脚,齐二便琢磨着在石头上抹一层油,然后在石头缝里移栽几颗杂草遮掩。不过后来齐大觉得油容易叫人发现,便找了一些有粘液的植物粘液涂抹上去。 效果倒是显而易见的不错,齐二以身示范过了,确实会滑下去,而且不容易察觉,只是如何才能做到不被其她小姐中招就成了这一环设计的关键。 今日余烟小姐也在,如环悄悄告诉她,叫她引着小姐们在另一边观赏,尽量不要靠近这里就好,本来还想着,若姚贵妃不过来,就叫余烟想办法将她引到水池边,哪知道自有“贵人”助,林玉兰居然跟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躲在一边看热闹的如环暗自发笑,心道今日的事还真是顺利,可见姚贵妃是该着倒霉。 姚贵妃一番折腾,终于从水里出来,整个人精彩极了,衣裳都贴在身上,头上挂着水草,袖子里还有条金鱼,妆容都花了,头发也乱了,贵妃的形象简直大损。 关键是她呛了好几口水,这会儿咳得撕心裂肺的,别提多惨了。 “大胆大胆!”姚贵妃身边的侍女开始对侯府的人发飙,也对围观的小姐叫嚣,“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还不走开,贵妃也是你们能看的,还有你们,只管看不帮忙,你们填什么乱子,还不赶紧给我让开!” 第一百八十章 小姐们不敢再靠近,心里十分不满地走开了,想的是贵妃的侍女也太嚣张了,好歹她们也是大家小姐,哪能这样呵斥。 最终人都被侍女们呵斥走了,没人上前帮助姚贵妃,只有两个侍女搀扶着,这两个侍女又开始嫌弃王府里的人没眼色,不知道伸手帮忙。 如环身为侯府侍女“总管”,站出来给自家人说话,“这位姐姐,您可看好了,不是我们不帮忙,是您不叫我们靠近,说我们的眼玷污了你们娘娘,什么话都叫你说了,不大好吧?” “你是哪来的丫头,竟然敢这样说话!”侍女跟着姚贵妃,趾高气昂惯了,根本不把如环放在眼里。 “瞧您这话说的,我站在侯府的院子里,你说我是哪来的丫头,再说我说的哪里有问题了吗,这不是你自己说的话?”如环也不甘示弱。 那丫头险些没气死,“少说废话了,还不快些来帮忙,若是我们贵妃娘娘着凉,可有你受的!” 如环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我们不当冤大头,照姐姐这个嘴,我们帮了忙回头还要落埋冤,我们多冤枉呢。” “你!”侍女气到爆,“好大的胆子,来人来人,把这个牙尖嘴利没有规矩的丫头绑了,看她还敢嘴硬!” 哪有人听她的,这里是庆阳侯府,可不是姚贵妃寝宫,侯府的侍卫自然不会听她的,宫里的侍卫们也不傻,这时候得罪庆阳侯那属于脑子进了水,跟这些侍女一样傻。 侍女尴尬极了,发了半天火,没一个人搭理她。 “行了。”姚贵妃晕头晕脑的呵斥一声,她道:“去找件衣裳给我。” 几个宫女耀武扬威了半天,竟然没想起来给贵妃找衣裳披着,忙道该死,立刻叫人去拿衣裳。 水池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皇上,他问道:“出了何事?” “回皇上,是姚贵妃不慎落水,现在已经救上来了。”齐大回禀说。 “好端端怎么落水了?”皇上问道,“贵妃可要紧?” 齐大便将事情始末复述一遍,他说完齐晏之便道歉说:“臣为了效果好看,没有建造池台,叫贵妃受委屈了。” 这歉道得十分耐人寻味,言外之意便是——我家的水池以好看为主,但也绝对不会是不考虑安全的,不然其他人靠近玩耍怎么没人掉下去,偏偏姚贵妃下去了? 反正皇上没听出一点自责的意思,当然这事也不是他的错,落水肯定是不小心的,只能怪贵妃不小心。 不过皇上却看出了齐晏之对姚贵妃的态度,姚贵妃涉嫌绑架他媳妇,虽然没能定罪,但他对姚贵妃已经有了芥蒂。再加上之前在战场,他在四公主被绑架的前提下还下令进攻,倒也不全是为了顾全大局,大概心里对四公主还有姚贵妃都是有意见的。 皇上心里叹口气,看来那件事得尽快有个结局才行,不然恐怕会叫齐晏之心存芥蒂,如果他对皇家有了意见,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送姚贵妃回宫歇着吧。”皇上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叫姚贵妃回宫了,留她在侯府,没得叫人家主人心里不舒服。 皇上的冷淡态度令姚贵妃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落了水怎么没得到一句关怀之言呢,难道皇上嫌弃她添乱了? 不对,姚贵妃觉得她今日落水有些蹊跷,怎么偏偏那样巧,就赶上自己落水了呢? “贵妃娘娘,您要洗个澡再回宫吗?”侍女问道。 “不洗了,回宫再说吧。”姚贵妃简单换了一声衣裳便上了马车,打道回宫。 哪知姚贵妃离开后,侯府又有人落了水,这回是方府的小姐方清。 方清是谢如清特意叫来的,目的是想叫她多接触一下京城里的小姐夫人们,见识的人多了,她自然能长大,性子没准儿会稳当一些。 谁知这个丫头被惯坏了,在这么多小姐里依然我行我素的,想要什么就去拿,想不跟谁说话就不跟谁说话。不过好在她并不与人起争执,大概是方夫人临出门教过她了。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惹了好几个小姐不快,尤其是林玉兰。林玉兰因为姚贵妃落水,心里高兴,便开始吃吃喝喝,她喜欢吃侯府上的一样点心,一口气吃了好几块。后来这种点心就剩下一份,刚好被方清拿走了,林玉兰心里就记恨起了方清。 好几个小姐都喜欢吃这种点心,只是大家都看出来林玉兰也喜欢吃,这位林姑娘是出了名的最好别惹,吃她一块点心她能记恨一辈子,实在犯不着。故而大家都很有眼色地没跟她抢这最后一块,偏偏就方清不知道这些,她吃了最后一块。 可没把林玉兰气疯了,姚贵妃落水的好心情顷刻一扫而光。 “这不知规矩的小家子是哪家的?”林玉兰问道自家侍女。 林玉兰其实一来就注意到了方清,只因她不认得,而这个方清长得又挺好看。林玉兰如今因为太子已经开始魔怔了,太子迟迟不肯娶她,她就觉得太子有了别的喜欢的女子,就算没有,她也怕哪天忽然有了,于是时刻提防这些个长得好看又比她年轻的姑娘。一旦她们有接近太子的意思,或者太子多看她们两眼,她必要整人家。 “小姐,这是方侍郎家的小姐。” “哪个方侍郎?”林玉兰不知道。 “就是兵部侍郎家的,前些日子才升了官,顶得是原先齐大人的缺。”侍女道。 “是她啊。”林玉兰不屑地哼了一声,在她眼里,只有一二品大员家的姑娘那才叫官家小姐,其余的都叫普通人家。 既然是个小小侍郎家的姑娘,那林玉兰就没什么顾忌了,她坏心一起,就想着将方清也推进水池子里,反正今天掉进水池的人多一个不算多,这样更能叫谢如清出糗,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家的水池害人。 “这位妹妹我瞧着眼生,不知道是谁家的?”林玉兰主动与方清说话。 方清正坐在姚贵妃不肯坐的那块石头上吃点心,她面向水池,两条腿晃着,一边赏荷花一边哼着小曲,闻言抬头看了眼林玉兰,不是很热络地说了句:“我是方清。” “原来是方侍郎家的妹妹啊。”林玉兰笑着靠近方清说。 “你早知道我是谁了干嘛还问我?”方清很是奇怪地看着她,“我父亲可从来不在外头说我的闺名,你既然知道我父亲是谁,肯定是方才打听过了呗。” 林玉兰叫她噎得够呛,心说这死丫头真是不会说话。 她尴尬地笑笑,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不闷么,怎么不找其他姐妹玩呢?” 方清又回头奇怪地看她,“她们又不是我的姐妹,我干吗要舔着脸跟人家姐姐妹妹的。” 林玉兰脸直接绿了。 这丫头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姐姐妹妹那不是客气吗,当谁爱叫她妹妹似的? “原来方小姐脸嫩。”林玉兰深吸一口气,不跟她一般见识,反而笑呵呵地坐在她旁边,“那我陪陪你吧,这石头坐着怪舒服的,方小姐你朝旁边坐一坐?” 方清怀疑这个林玉兰有病,一共就这么大个地方,她还想坐过来?跟她熟吗坐这么近? “有那么多石头呢,你干吗非要跟我挤,没石头还有椅子呢,侯府又不是苛待你了。”方清不给她让座,反而翻了个白眼,低头继续吃她的点心。 林玉兰长这么大也没受这种气啊,险些上不来气,你方清要是个公主也就罢了,一个侍郎家的小姐,还敢这样横? “我今儿还就要座了!”林玉兰压着声音狠道。 说着便一屁股挤在方清旁边,方清没想到她脸皮厚成这个样子,没留神叫她挤了个猝不及防,她脚还悬空着,一时之间没个支撑,身子一歪,直接掉水里了! “啊!” “噗通!” 她一声惊呼,紧接着是落水的声音,登时引来了好些人的目光,大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竟然又有人掉水里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谢如清正跟几个夫人寒暄,听见声音问道如环,“去瞧瞧怎么了?” “夫人!又有小姐落水了!”不等如环去瞧,便有人来告诉谢如清。 谢如清一惊,“怎么会?是谁?” 她一边说着跟如环吵水池边去,其他夫人也纷纷跟着,看似挺着急,其实就是看热闹。 这可热闹了,侯府设宴,一天有两个人掉水池里,这传出去还不把人笑死。 “姑娘,是方家小姐!”如环瞧见了水里的人惊慌道,“怎么办,齐二呢,快叫齐二救人啊!” 谢如清也挺意外的,怎么好好的方清掉下去了呢? “是她把我们小姐推下去的!”方清的丫头大叫道,“我方才看得一清二楚!” 方清不叫丫头跟着,但她的丫头不放心,一直在后面盯着自家小姐,眼睁睁看着林玉兰把她家小姐挤到了水里。 其实并不止她一个看见了,那么多小姐呢,还能看不见?只是大家都不想掺和事罢了。 “你胡说八道!”林玉兰的丫头跟方清的丫头吵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家小姐推她了,我家小姐一个堂堂的大家小姐,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 “你才不要脸!”方清的丫头回骂道,“那么多小姐也不是没看见,你睁着眼说瞎话也不怕遭报应!我家小姐坐的好好的没掉下去,怎么偏偏你家姑娘一靠近就掉下去了呢,你还有脸说不是她推的?” “呵,你可听好了,我家小姐那是可怜你家小姐没人搭理,主动过去与她说话,谁知你家小姐不领情,还出言辱骂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没有与她计较,反而主动与她同坐——京城谁家不知道我家小姐最是和善,从不凭人身份结交,只你家小姐不识好歹!我家小姐敢落座便被她推了一把,幸好我家小姐稳住了,倒是她自己恶人恶报,自己掉下去了!” 林玉兰的丫头真是编得一手好戏,没见过这么颠倒黑白的,方清的丫头到底稚嫩,说不过她。 “是我对不住方妹妹了。”林玉兰在水边装模作样地抹眼泪,等方清被救上来还试图上前拉人家一把,却被方清甩开了。 方清年轻身子骨强,没用人来救,自己从水里爬上来的,她抹掉脸上的水,朝林玉兰淬了一口,“你个不要脸的毒妇,居然将我挤下去!你是有多讨人嫌!” “妹妹,你怎么这样说我?”林玉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呸!你这张嘴脸真恶心!”方清指着林玉兰的鼻子骂,“方才我都瞧见了,就是你撺掇姚贵妃来水边的,她摘荷花的时候你在后面挤了侍女一把,才导致她掉水里的,贵妃掉水里之后你还幸灾乐祸地笑了,当别人都瞧不见你吗?” 林玉兰的脸瞬间黑了,“你污蔑!” 林玉兰笑的时候,也有一两个小姐瞧见了,于是这瞧见的小姐便先入为主地信了方清的话。不过林玉兰倒是没挤侍女,她只是起哄朝水边聚拢罢了。 小姐们都想瞧瞧姚贵妃摘荷花,所以都朝水边聚拢,林玉兰也是存着那么点坏心,所以故意表示自己也想看,叫大家朝水边走一走,那么多小姐,一来二去的人就挤多。 当然,没人知道姚贵妃是因为踩到了“机关”才落水的,只是那样的情况下,大家理所当然地怀疑是因为太挤了才掉下去的。 方清哼道:“我污蔑你做什么,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不安好心故意接近别人?” 林玉兰百口莫辩,只好拿出小姐的气势来压人,“来人,还不给我将这个乱说胡话污蔑本小姐的丫头绑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如果不能证明,今日我便要将你送去大理寺问罪!” 小姐们吓了一跳,都不敢吱声了,这个林小姐真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所以惹了她没好。 “去就去,谁怕谁!”方清也不是个挨欺负的性子。 谢如清皱眉,心说哪能叫她们闹到大理寺啊! “慢着。”谢如清打断林玉兰的指挥,被她叫来的几个太傅府的丫头小厮停下手,毕竟这是庆阳侯府,得给人主人面子。 “怎么,侯夫人要管闲事?”林玉兰才不把谢如清瞧在眼里,张口就威胁,“这是我跟方小姐的恩怨,侯夫人还是慎重点好,别惹祸上身。” 谢如清朝她笑了笑,“林小姐莫慌,我只是来问一句罢了,大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上大理寺多难看啊。” “谁慌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慌了!”林玉兰急了,“你说话可小心些!” 谁都看出来林小姐做贼心虚了,这还用得着别人说? 谢如清问道林玉兰的丫头,“我就问一句,你家小姐方才坐下去的时候,方家小姐的位置在哪?” 林玉兰的丫头眼珠子转了半天,感觉谢如清像是在给她挖坑,可她又想不出来坑在哪,便随便指了一个地方说:“就那喽。” 大家朝她指着的地方看去,那石头原本也没多大,哪怕随便指也差不多就是方清的位置。那位置下面就是水,也就是说没有落脚的地方,所以当时方清才悬空着脚。 谢如清笑了,“既是如此,那方清姑娘当时必定是悬空脚的吧?” 这一问大家就懂了,林玉兰跟她的丫头脸色瞬间变了。 这根本不用大理寺审,试问谁会在脚悬空的情况下故意挤别人呢,很明显自己更容易掉下去啊。 这也恰好证明了是林玉兰主动坐过来的,因为位置便决定了不可能方清主动挤她。 “看你还有什么话说!”方清之前看谢如清不顺眼,没想到她会替她说话,这一来看人家又舒服了。 “你们个个牙尖嘴利的,我说不过你们!”林玉兰开始耍赖,脚一跺,哭上了,“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要告诉太子!” 小姐们噗嗤笑了,心说这人脸皮可真厚啊,人家太子是她什么人了就告诉太子啊。 谢如清没打算闹僵了,正要上前说和,这时候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姚贵妃路上被人劫走了。 “什么!”皇上听闻大吃一惊,“大白天的怎么会被劫走了?不是有侍卫跟着吗?” “回皇上,贵妃一行在路上走的好好的,忽然就遇上了一伙人,咱们的侍卫大多都留在侯府等着护送皇上您,跟着贵妃娘娘的并不多,便叫人……叫人绑架了。” 皇上简直活见了鬼,大白天的居然能遇上强盗? 不对,这肯定不是强盗,什么强盗有这胆子劫走皇家的人呢? “那还不快去找,巡城吏呢,叫他们给朕全城戒严,守好城门,一个也不准放出去!” 这下大家也没什么心情玩了,纷纷告辞,因为担心皇上在路上也被劫走,所以他暂时留在侯府。 谢如清不知道齐二他们谋划着给她报仇的事,所以不明所以,问道齐晏之,“能是什么人呢,皇上不会把罪怪在咱们头上吧?” 齐晏之意味深长地笑笑,“无妨,姚贵妃又不是什么要紧人物,绑架她多半是为了钱,不会出什么事的。” 谢如清狐疑,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齐晏之好像知道这事似的。 皇上这边就没这样镇定了,因为他觉得这可能是有人图谋不轨,说不定他们的目标是他,结果误抓了姚贵妃呢? 也不是没可能的,毕竟姚贵妃确实没什么利用价值。 “皇上,姚贵妃可有与谁结怨?”齐晏之忽然问道一句。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皇上,皇上一愣,对啊,有可能是有怨啊,私下报复姚贵妃不是没可能。 放眼整个京城,谁与姚贵妃有怨?当然,有怨的可能很多,但是有能力绑架的却不多。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太子。 太子找茬姚贵妃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再三说她跟番邦有勾结,说不定太子被诬陷那几次,也是姚贵妃搞的鬼呢?两方互相挖坑互相设计,再来场绑架,实在很能说得通。 “太子人呢!”皇上沉声道,“把他给朕叫来!” 太子今日没来侯府凑热闹,他最近刚刚解除了看城门的封印,一身轻松地在府上寻欢作乐,哪知道好好的,又被皇上叫了来。 “父皇,您叫儿臣何事?”太子心里挺不屑的,感觉皇上每天都小题大做。 “你今日做什么了?”皇上忍着怒气问他。 “我没做什么啊?”太子挺纳闷,他就在府里老老实实的谁也没妨碍,怎么还不对了? “哼,没做什么?”皇上直截了当问,“没派人去绑架谁?” 太子不解,“绑架?我绑架谁,用得着干这种事?” “真不是你?”皇上狐疑,心里也开始不确定了,“那林玉兰为什么故意把姚贵妃推进水池里,让姚贵妃提前回宫,这真不是你计划的?” 林玉兰把姚贵妃推水里了?太子心说这又是唱哪一出?“这不是我啊父皇,我绑架姚贵妃做什么?再说林玉兰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绑架谁还用得着她帮忙?” 那就怪了,姚贵妃还能被谁绑了去,皇上想不出来,依然觉得太子嫌疑最大。 “来人,把林玉兰给朕叫了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齐晏之一直在旁边听着,不置一词。 林玉兰被带过来,看见太子先是委屈的哭了两声,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太子您可算来了,您得替我做主啊!” 太子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心说你把姚贵妃推下水还要我做主?“我干嘛要给你做主?”他现在恨不得立刻装作跟林玉兰不认识才好,这蠢女人只会给他惹麻烦。 “太子?”林玉兰不相信太子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你之前还说会保护我的?还说不管我受什么委屈你都能给我做主,你都忘了?” 太子狠狠瞪她一眼,希望她赶紧闭嘴,然而林玉兰没能明白太子的意思,依然诉说着过往种种,太子如何如何对她好,不能对她负心之类的。 皇上挑眉看着太子,“你与林家小姐何时私定终身了?” 太子简直冤枉死了,他指着林玉兰道:“我从未与她私定终身,我有太子妃,干嘛要跟她私定终身?这女人纯粹一厢情愿啊父皇,儿臣真的从未与她有何瓜葛!” 皇上冷笑,“人家一个女子,你若是不招惹,人家能这样死心塌地?还一心为你,为了你什么都能干,她都为了你干什么了?推姚贵妃下水?” 太子:“……” 父皇脑子有病吗,这都是哪跟哪? 齐晏之面无表情看热闹,太子跟姚贵妃互相残杀,正是他所乐见的,何况这两位还有这位林小姐,惹了他的宝贝夫人,他要是不出这口气哪里能舒坦。 林玉兰终于听出了一些不对,皇上以为她是为了太子才推姚贵妃,尽管她的确有这层意思,不过皇上的口吻,好像是在怀疑姚贵妃被绑架是太子干的? 怪不得太子不敢跟她太亲近!林玉兰在心里骂自己糊涂,没早想明白,险些害了太子! “皇上明鉴,这不是太子的意思!”林玉兰立刻改口,“再说姚贵妃不是我推下水的,是她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你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做什么都是为了太子?”皇上现在一个字都不信林玉兰的话,“你能推方清下水,难保不会推姚贵妃下水,那么多小姐都看见了,你还狡辩?” 林玉兰现在是百口莫辩,因为在场的小姐没有人替她说话,大家都是默认的态度,这更加重了她的嫌疑。 “皇上,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哪里是这种人呢?”她开始打感情牌,“我跟贵妃平日感情很好,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你为了太子,难保不会干。”皇上哼道。 林玉兰真是自作自受,刚开始为了跟太子套近乎,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想跟太子撇清关系可很难。 她这样反复的态度,更加重了皇上对太子的怀疑,皇上立刻下令去太子府,以及太子名下的所有庄子店铺里面搜,从下午一直搜寻到第二天下午,才在太子的一处庄子里找到了昏迷的姚贵妃。 这下证据确凿,太子说什么都没用了,姚贵妃是从太子的地盘被找出来的,那肯定就是他绑架的。 “你还有什么话说?”皇上回宫,在书房骂太子心胸狭窄,“有什么事正面跟人斗,背地里抓人这算什么大丈夫所为?” 太子心里清楚这是又被人陷害了,以前姚贵妃跟他为敌,现在又有一个,这人是谁不言而喻,肯定是老九。 “父皇,反正我说什么您都不信,您看着处罚吧。”太子脖子一梗,皇上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皇上就见不得他这副样子,气得罚他圈禁府中半年,并抄金刚经千遍,不准别人代笔,若半年写不完,即便到了圈禁日子也不能出府。 “千遍?”太子张口结舌,这得抄到那一年啊! 另外第二日早朝,皇上还宣布了一道指令:在太子被圈禁期间,如果有任何不当的举措,便废除其太子位。 此诏令一出满朝哗然,皇上终于要废太子了! 皇上之前不想废太子,一来怕朝局动荡,二来也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太子是皇长子,除非其他皇子有过人的才干,才有可能顶替太子之位,不然名不正言不顺,一般的优秀恐怕难服众。 三皇子学识固然比他强,但其他方面还不如太子,其他皇子更有诸多问题,所以皇上才没有动太子。 可如今九皇子开始崭露头角,并且非常优秀,各方面都比太子强很多,关键皇上偏爱他,这就奠定了太子一定会被废的基础。 皇上废太子的诏令很委婉,好像给太子留有余地,但仔细想想并不是,半年里可以让太子犯错的机会太多了,哪怕他本人这半年夹紧尾巴做人,那些盼着他被废的政敌也会想尽办法让他犯错。 总之太子的这半年可不好过。 这圣旨下来后,太子当场就懵了,他完全想不到皇上会突然要废了他! “这是假的吧,狗奴才你假传圣旨!”太子把前来传圣旨的宫人骂了一通。 这宫人也是倒霉,哪有传圣旨被骂的? “太子,您消消气。”等宫人走了之后,身边的人劝太子,“皇上就是一时生气,并不是真的要废了您,您想想怎么可能啊对吧,您是皇长子,皇上从小调教长大的,您对他的意义肯定是不一样的,不可能真废了您的。” “你懂个屁!”太子心里清楚,这绝对不是皇上逗他玩,这是要玩真的了。 “太子,我觉得您不必过于恐慌。”这日,太子的两三个护朋友狗友冒着把太子废了的风险来太子府上,齐之远也在,他劝道,“皇上大概只是考验您的态度,你若是因此慌了坐不住了,才叫皇上失望,再者姚贵妃这件事,皇上能怀疑的就只有你,你想想还有谁能在京城绑架了贵妃去?” “能绑架的人多了,凭什么就说是我啊。”太子十分的冤屈,“也是怪那个蠢女人,没事推姚贵妃下水做什么,我这根本是无妄之灾!” 齐之远摇头,“不是无妄之灾,定然是故意的,有人坐收渔翁之利呢。” 太子愣了一下,他倒是光顾着生气了,没细想这里头的事,叫他一提醒,他细思极恐,“是谁?会不会是她自己的苦肉计?” 齐之远沉吟,“倒是不无可能,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她自己落水这事是意外,绑架一事就成了不可控,肯定是有人设计了整个阴谋。” 太子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策划整个阴谋,那不就是连落水也在内?难道是太傅?” 太子之所以想不到齐晏之头上,是因为谁也想不到会有人在自己府邸故意制造事端,有人在自己府上落水可不是什么好事。 齐之远却隐约猜到了是齐晏之,他小声跟太子说:“太傅没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本事,那老东西只会朝堂上动嘴,倚老卖老的,不屑干绑架人的事。” “那是谁?”太子急了,盯着齐之远道,“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还不快告诉我?” 齐之远捂着嘴,附耳道,“还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太子再想想,绑架……” 绑架?太子醍醐灌顶,对啊,之前姚贵妃绑架了谢如清,难保不是齐晏之故意报复啊! “他娘的!”太子怒拍桌子,事情想通了之后他脸上露出些许狠戾之色,“居然是他算计本太子!” 庆阳侯的崛起足以让很多人心里不爽,一个废物,什么都不是的东西,忽然就成了全军敬仰的军事,成了所有百姓眼里的英雄,皇上另眼相待,跟九皇子也成了生死之交,这谁能舒坦的了。 如今更加危险的是,皇上开始青睐九皇子,九皇子跟庆阳侯俨然是要穿同一条裤子了,皇上宠幸这两个人,那把太子摆在哪? “我大哥那个人,看着与世无争,其实心里很能算计的,姚贵妃绑架了他的夫人,他表面跟皇上一点也不计较,但心里肯定恨皇上不作为,绑架了姚贵妃,一来可以泄私愤,又能栽赃你,这样的头脑,也怪我们之前小瞧了他。”齐之远意味深长道。 太子这人城府不深,尤其当着自己人,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他咬牙切齿地在房间里踱步,如果不是现在他已经被禁足,估计会冲到庆阳侯放把火,把那一家子给烧了。 “太子,我想您也不必这样生气。”齐之远近来有城府了许多,沉得住气也清醒了许多,像是一夜长大了似的,“庆阳侯跟姚贵妃不共戴天,对我们也是好事,他能利用我们,我们也能利用他们。” 太子眉头一挑,“怎么说?” 齐之远故作高深地笑了笑,“这还不简单,把怀疑的矛头指向庆阳侯不就好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转移视线只是第一步,一旦让姚贵妃跟庆阳侯结了仇,以后太子的压力就小了,也能安心度过这半年,只要姚贵妃跟庆阳侯狗咬狗一嘴毛,看九皇子一个人能蹦跶多久。 姚贵妃着实受了惊吓,本来落水被得不轻,在路上又被吓了一波,那些绑匪十分的野蛮,并不把她一个贵妃放在眼里,绳子捆着嘴巴堵着,还将她敲晕了丢在箱子里,简直就是噩梦一样的经历。 被救回来以后姚贵妃还没从黑暗的可怕世界里走出来,她不敢闭眼,因为闭眼就能想起那黑暗的环境,那惶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恐惧始终围绕着她,导致她白天不敢关门闭窗,晚上不敢关灯,连床幔也不敢放下。 “贵妃,您吃点东西好吗?”侍女端着贵妃平日最爱吃的食物给她,贵妃自从回来就没吃过东西,这都一天了,早该饿坏了,“您就吃一口好吗,要不我叫皇上来陪您吃怎么样?” 听见皇上姚贵妃精神好了些,因为这场经历对她来说太可怕了,她肚子饿但是不想吃,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想起箱子里窒息的滋味,然后就会反胃。不过如果皇上能来陪她,她无论如何都能克服这些问题陪皇上吃的。、 侍女见她有些动容,便叫人去请皇上来。皇上听闻姚贵妃一天没吃东西,心里十分担心,便来了姚贵妃的宫里陪她用了一顿饭。 姚贵妃吃的不多,但好歹是吃了些,吃了东西精神便好了不少,渐渐不再沉溺在那场绑架里,有了想那天一整天的事情。 事情绝地不是巧合,也不太可能是太子,显而易见太子的嫌疑最大,他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冒险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姚贵妃又没办法完全否定太子,要如何解释她会出现在太子庄子上这件事呢,如果不是太子,谁会有这样的能耐可以随意闯进太子的庄子里。放眼京城,有这个本事的不太可能做这样的事,能做这样事的跟她也没有仇。 难道是毓宁? 原先的毓宁没有绑架他的本事,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他麾下兵士无数,也有了自己的势力,想在京城绑架一个人实在容易的很。但是,姚贵妃觉得毓宁不会干这样的事,这个孩子骨子里不太会搞这样的阴谋诡计,可绑架她污蔑太子,目前看来受益最大的就他。 “贵妃娘娘!”这时候她身边的一个太监进来,同她汇报,“我们的人在外面查到线索了!” 姚贵妃精神一振,“是什么线索?” 那太监叫人关上窗小声道,“咱们去查了那只箱子,那箱子是出自庆阳侯府。” 姚贵妃愣了一下,“箱子是庆阳侯府的?能确定么?” 这件事还是很玄的,一个箱子能说明什么,再说会有人傻到绑架人用代表自家身份的箱子么? “能确定的。”太监说,“当时找到您之后,皇上特意确认了那只箱子,不过当时皇上并没有对外公布什么,是后来我买通了销毁证物的太监才拿到那只箱子,然后找人调查,那箱子是庆阳侯府之前在一家店里定制的。” 这就由不得姚贵妃不信了,虽然用物证栽赃别人的事她干过,但如果是从宫里运出去的,还是皇上想要销毁的东西,那便十之八九了。 皇上宠幸庆阳侯,即使知道箱子是庆阳侯的,恐怕也会想方设法帮他隐瞒脱罪。 姚贵妃的脸上闪过一丝怨恨,皇上从来没这样对三皇子过,甚至是太子,居然因为白氏对齐晏之纵容至此,简直太可怕了! 不过这件事,从侧面证明皇上已经对太子失望了,开始偏袒九皇子了,也就说以后三皇子最大的敌人,最大的威胁就是九皇子,而不再是太子。太子俨然是秋后的蚂蚱,随便给他找点事就能叫他丢了太子的名号。 反倒是九皇子跟齐晏之现在很棘手,尤其是齐晏之,姚贵妃发现自己对他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如何拿捏他,他好像没有弱点。 不,姚贵妃想到,没有人没有弱点,庆阳侯的弱点就是谢如清,只要控制了谢如清,就能控制齐晏之。 上次被她跑了,那是她幸运,这次可没有那样幸运了吧。 自从齐晏之回来,谢如清的心情便一直很好,每天都笑呵呵的,尽管齐晏之很忙,没什么时间在家,但她只要想到晚上齐晏之会回来吃饭,晚上会陪她一起看书聊天,这一天的心情就会好的不得了。 这天谢如清在院子里散步,自从院子里被齐晏之布置过之后,她便每天来院子里,亲自照顾这些花花草草,实在是一桩乐事。 “怪不得王爷以前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的,确实很有意思。”谢如清正在收集栀子,这种花香甜的很,不论是新鲜的还是干的,摆在房间里都可以熏香。 还有一些花可以用来给食物染色,最近她喜欢吃各种带颜色的大米,吃起来多了好多乐趣,还跟方夫人要了糕点方子,叫厨房做方家那种糕点。 如环捧着一个篮子,帮谢如清装栀子,“我喜欢桂花,不过现在不是季节,等到了秋天,我一定要多采一些做桂花蜜,还有桂花糕!” 说起桂花,如环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瞧瞧你这个馋样子。”谢如清笑她,“想吃还不容易,叫齐二出去给你买啊,好多糕点铺子都有的。” 说起齐二,如环的脸有些红,别扭着说:“我才不用他,我又不是没钱,我自己去买。” 谢如清揶揄道:“自己买的哪有别人送的香啊,你看我就喜欢吃你姑爷买的,就不喜欢吃自己买的,你知道这里面的差距吗?自己买的甜三分,你姑爷买的甜十分,那滋味你要亲自体验一下才懂的。” 如环听的很认真,好像还琢磨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姐在揶揄她,脸更红了,“小姐你太坏了,你跟姑爷那能一样吗,齐二又不是我谁,哼,我才不用他买桂花糕。” 谢如清笑起。 “谁要买桂花糕呢?”齐宛如忽然来了侯府,她进侯府不需要通报,直接就可以进来。 “宛如姑娘你来了!”如环见了齐宛如很高兴,“快坐,我叫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自从谢如清搬来庆阳侯府,以往交好的小姐妹们便经常来玩,齐宛如跟余烟便是常客。 “我带了一些家里做的桂花糕,”齐宛如将手里的盒子交给如环,“你也一并装了拿来吃吧。” 谢如清笑起来,“如环可高兴了,她刚刚还说想吃桂花糕,你就买来了。” “是吗?那真是巧了啊。”齐宛如也笑起来,“如环你可别偷吃光了啊。” 如环抱着盒子已经不想撒手了,“宛如小姐就是好,最知道我想吃什么的,我争取给我家小姐留两块尝尝味,反正她想吃什么有姑爷给买,我是没人买的。” 齐宛如差异说:“齐二不是经常给你买吃的吗,上次齐二还买了年糕回来,我还沾光吃了两块呢。” 谢如清哈哈笑。 如环的脸倏地就红了,“我不跟你们说了,你们就会打趣我!” 齐宛如跟谢如清在身后哈哈笑她。 “姐姐,这些花可以给我几根枝么,我想回家种一种试试。”齐宛如问道谢如清。 “当然可以啊。”谢如清说,“可是我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活,不然我叫齐晏之送你几盆,或者给你找来种子如何?” 齐宛如害怕给人添麻烦,摇摇头,“不用,我就是想试试这种过程,能不能活不重要,想看花,我每天来侯府不是一样吗。” 谢如清了解了,找来一把剪子给她,“那你自己看着剪好了。” “嗯。”齐宛如点点头,很开心地挑花去了。 “夫人,侯爷回来了。”齐大这时候来说,“跟九皇子一起回来的。” 毓宁来了?谢如清起来擦擦手说,“这个时间回来,大概会留下吃完饭,你叫厨房准备些吃的,宛如,你今天也不要走了,家里人多才热闹。” 齐宛如听闻九皇子来,本来是有些犹豫的,不过谢如清邀请她她通常不会拒绝,因为她跟谢如清不见外,既然她留了就说明没什么要避讳的,如清姐姐总之不会害她的。 “也好。”齐宛如便继续转身剪枝了。 齐晏之跟毓宁一起走来,这俩人如今俨然成了好友,经常聚在一起聊天,毓宁越跟齐晏之接触越是喜欢他的博学睿智,人总是喜欢跟比自己强的人在一起。 毓宁现在再见谢如清,已然没了之前的尴尬,经过一场生死大战,那些心里无法解开的爱恋好像就这样随风散开了,像是看透了生死一样大彻大悟,他才发现人生会遇上很多人,遇上很多事,有些人注定就是过客,一个教会你成长的过客。 何况他现在跟齐晏之交好,知道齐晏之是个值得谢如清托付终身的人,他也没什么遗憾了。而人一旦抱着这种心情,原先的那些少年情怀就升华成了一种类似家人的友情,他希望谢如清跟齐晏之白头到老,能幸福一生。 “如清最近成花匠了啊。”毓宁调侃谢如清的衣服鞋子,上面挂满了泥,手染了花的颜色,脸也脏了,不过看着很可爱,“看起来有模有样的,比我宫里的盆栽还好看。” 谢如清笑起来,“自己动手才有意思,反正我也没事,再说齐晏之弄了这么多回来,倒也不怕我弄坏了。” 时刻不忘拉夫君出来显摆一下,齐晏之笑的十分满意。 第一百八十四章 “每次来侯府,我都要被如清姐姐跟侯爷刺激一回,”齐宛如这时候笑着说,“看了他俩的生活,大概人人都想快些成亲的。” 毓宁笑着附和,“这话倒是真的。”他看向在剪枝的齐宛如,这女子他见过几次,不过没怎么注意过,今日却忽然注意到她了,他觉得她剪枝的样子特别温柔美好,阳光刚好照在她身上,她跟花都入了景。 “见过九皇子。”如环端着茶点过来,笑着给毓宁请安,“这是宛如姐姐带来的桂花糕,还有我家做的桃花糕,您尝尝。” 侯府的桃花糕毓宁是吃过的,很好吃,回宫之后还总惦记着。他其实不太喜欢桂花,但是听闻是齐宛如带来的,他忽然想要尝一尝。 “是么,这个季节少见桂花,我倒是想尝尝。”毓宁拿了一块儿桂花糕吃了一口,香香的不太甜,刚好适合他的口味,“这不像是外头买的,是齐家厨子做的吗?” 这话是问齐宛如的,齐宛如回答说:“是我做的,九皇子莫要嫌弃才好。” “齐小姐还会做桂花糕?”毓宁吃惊道,他还没听说过京城的谁家小姐会自己做吃的,谢如清亲自剪枝就很叫人意外了。 “闲来无事做的。”齐宛如很是大方的说。“我是受如清姐姐影响的,她在家里自己剪花,偶尔也会下厨,我觉得很有意思,便也自己在家试试。” “这样。”毓宁点点头,觉得这个姑娘跟别人不一样。 齐晏之这时候看着谢如清道:“你可别跟她学,她险些烧了我家厨房。” 谢如清脸一黑,“喂,你非要在客人面前说我的糗事吗,我就只有那一次,你总挂在嘴边说!” 齐晏之道:“烧厨房是一次,还有淹厨房呢,还有打翻面缸呢,还有……” 众人:“哈哈哈哈……” 谢如清:“……” 齐宛如跟毓宁笑得不行,笑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互相看了一眼,又迅速转开目光,各自做自己的事。 谢如清当着人的面,直接把自己沾满泥还有颜色的手抹在齐晏之身上,“你今天晚上去书房睡。” 齐晏之抓住她的手,握在手里,“那怎么行,夫人一个人吃饭看书睡觉,那多无聊,我可不忍心。” 谢如清没想到他当着人的面也这样脸皮厚,抽手打了他一下,“你怎么那么讨厌!说什么呢!” 齐晏之笑着看她,“我说的事实啊,再说是你先提的。” 谢如清背着人恶狠狠威胁他:“你晚上给我等着!” 齐晏之喜闻乐见,“晚上好啊,为夫等着夫人收拾我。” 谢如清;“……” “你们俩真是太讨厌了。”毓宁摇摇头,转而走向齐宛如,同病相怜道,“完全不把客人放在眼里啊,视我们如无物啊。” 齐宛如噗嗤笑道:“可不是,不过权当看画本子了,画本子上写的太虚假,这可是实打实的故事,而且事每天更新,想什么时候来看都行。” 毓宁闻言哈哈笑起来,“你这样说也对啊,这可是免费的,还很精彩,还管吃管喝,这样一想,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对,就是这样。”齐宛如很同意。 毓宁看着她剪花的动作,偶尔看一眼她的脸,觉得这个女孩子很特别,想法特别说话也很特别,还很舒服。长得不是那种一眼叫人惊艳的,不像谢如清,所有人见她第一眼大概都会被她惊艳,而齐宛如却是越看越舒服。 “你剪枝做什么呢?”毓宁随意与齐宛如聊起来。 齐宛如道:“我想回家栽种。” “嗯?你直接问侯爷要一盆不好么,这样不太容易养活吧?”毓宁不解。 “栽种的过程很好玩啊,九皇子不觉得吗?”齐宛如道,“期待它们成活的过程很有意思的,不管能不能活,重要的是付出的过程。” 毓宁听了若有所思,这让他想到了自己单方面付出感情的时候,现在想想,他付出的过程其实是很开心的,并没有抱怨,尽管结局不尽如人意,可现在想起来却是满足居多。 “是吗?”毓宁顿在一旁,犹豫良久轻轻说了一句,“那能不能给我几支?” 齐宛如愣了一下,好像没能一下子明白毓宁在说什么,她举着一只花枝,不确定道:“九皇子要这个?” “嗯。”毓宁点点头,“可以么,我也想试试。” 齐宛如更奇怪了,九皇子这么无聊吗,居然也想栽种花枝?“可以啊。”她没表现出来奇怪,递给他几支,“不过我也不太会栽种,不能给你经验,你回头还是请教一下宫里的花匠。” 毓宁接了道,“不用,我没期待能种出来,一切随缘。” “哦。”齐宛如点点头。 侯府的饭菜比宫里好吃,这是皇上亲自认证过的,谁来也逃不过三碗饭的魔咒。毓宁一直吃到撑才停下来,却意犹未尽。 “完了,我现在除了你们家的饭谁做的都不想吃,回宫根本没食欲,你们说怎么办吧?” 齐宛如放下筷子也这样说,“谁说不是呢,我回家吃饭也觉得怪没滋味的,明明跟府上厨子要了方子回去,可做出来的味道还是不一样,难道是在你们家吃饭格外香吗?” 谢如清给齐晏之盛了一碗汤,笑着说:“这还不简单,你们天天来吃饭呗,人多热闹,跟你们在一起吃,我们胃口也比平时好啊。” 毓宁看了看齐宛如道:“侯夫人盛情难却,我们只好不客气了。’” 齐宛如点头:“是这样没错,我明日便叫我家里的采买直接将吃食送到府上,我们一家入伙了。” 毓宁笑起来,“那也带我一个,不,我还有个随从。”说完这话觉得好像有歧义,改口道:“缺什么叫他去买。” 谢如清同齐晏双双一愣,看看他俩又之对看一眼,会心一笑。 晚上两人聊起来,谢如清觉得缘分这种事挺奇妙,“没想到毓宁跟宛如看对眼了,以前根本不会以为他俩是一路人。” “人是会变的。”齐晏之看了她一眼说,“你以前觉得我们会是一路人吗?” 谢如清一愣,随即一笑,是啊,还真是不会。她觉得齐晏之跟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更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俩的感情能这样好。 “也对,毓宁现在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宛如也成熟了,以前的宛如完全就是一个闺中小姐,恪守礼仪,见了人会害羞,更别提坦然同人交谈,别说毓宁了,连我都注意不到她。而那时候的毓宁也沉不下心来发现这样一个姑娘身上的好,他追逐的是炽热的感情。”谢如清越想越觉得人跟人之间很奇妙,“还有毓宁跟你,没想到你们俩现在倒成了挚交。” “那证明你夫君我有魅力。”齐晏之挺不要脸地说,“情敌也被我折服。” 谢如清笑他不要脸。 “那你呢?”齐晏之放下书,认真问她,“看别人看得这样透彻,你自己看透了么?” 谢如清表情微微有些出神,他这样问的时候,她脑海中最先想到的是前世的自己,那会儿她跟宛如有点像,见识少,对男女情爱的认知完全是来源于画本子,即便清楚的知道世俗难容,仍然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才有了她对齐之远的期待跟向往,也就有了她之后的悲剧。 不过区别在于,她因为一场生死开始心灰意冷,对人生对情爱都是如此,她并不期待遇上谁,也不敢期待,是齐晏之慢慢改变了她。 谢如清跟齐晏之对望,片刻后才说:“我只是很庆幸遇上了你。” 这话包含了千言万语,却又简单直白。 我的人生有了你才有了一切可能,没有以前如何,只有现在跟将来。 第二日谢如清又下了厨房,准备做一道齐晏之爱吃的炒时蔬,发现家里没买藕,于是叫齐二出去买。 结果这时候外头有人来说,九皇子叫人送的菜到了府门外。 “真送了菜来?”谢如清惊喜道,“我以为他俩说着玩呢。”她说着朝外走,“谁送来的,我跟你出去瞧瞧去。” 门房道:“是九皇子跟前的小绿豆。” “小绿豆啊。”谢如清笑起来,小绿豆特别乖一个小孩,才十三,长得也矮小,挺讨人喜欢的,每次来,谢如清都会叫如环给他拿糖吃,“快叫他进来歇歇,天还挺热的。” 小绿豆听话,九皇子不叫他进门,东西送好了就回宫,他就在门口怎么说也不进门。 “见过庆阳侯夫人。”小绿豆叫人把新鲜采买来的菜给抬进去,“那什么,我这就走了,我家九皇子说不叫我给您添麻烦。” 谢如清笑起来,“哪有什么麻烦,我们巴不得你来玩呢,你如环姐姐见天儿念叨你,快进来喝口凉茶再走,瞧你热的。” “不不不,九皇子那还等着我伺候呢,我得走了,侯夫人您留步。”小绿豆不由分说跑了。 “这孩子真实诚。”谢如清失笑摇头。 “呦,庆阳侯夫人跟九皇子走这么近呢?”门口停下一轿子,林玉兰从里面出来,皮笑肉不笑地扫了一眼谢如清,“真是叫人意外呢,本来以为你跟你庆阳侯如今夫妻恩爱,跟九皇子早就断了呢,没想到藕断丝连啊。” “你出门洗嘴了吗,说话这么难听呢!”如环十分不客气地指着林玉兰骂道。 “你个平民丫头,有什么资格跟本小姐这样讲话!”林玉兰最是讨厌如环,这个死丫头一直对她不恭敬,这要是换做太傅府,早不知道被打死多少回了! 如环现在仗着有谢如清跟齐晏之惯着,十分的敢说,再说这个林玉兰当真讨厌,每次都对小姐冷嘲热讽的,“是你先出言不逊的,怎么着,就你太傅小姐是人啊,你辱骂别人,别人就得听啊,天下有这样的道理?” 林玉兰这种骄纵小姐,不过是仗着没人敢对她不敬才这样嚣张的,其实根本不占理,一旦遇上个敢跟她讲理的,她们指定说不过。 “哼,我不跟丫头一般见识。”林玉兰嘴上争不过就不争了,显然她今天来有别的事,没有跟如环一般见识,而是上前走到谢如清身边,抬手给了谢如清一巴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她的举动吓了所有人一跳,因为谁也没料到她会忽然跑道别人家里打主人耳光,连谢如清也没反应过来,只是她这一巴掌没来得及打下去,便被齐二抓住了手腕。齐二的力气无比巨大,林玉兰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她无比吃惊地看着齐二,根本没料到一个下人居然敢反抗她。 “你干什么!放手!”林玉兰瞪着齐二,仿佛被强烈冒犯,“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我要杀了你!” 齐二很是平静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请你离我们夫人至少三个人的距离以上。” 谢如清被如环拉到身后,如环如临大敌地防着林玉兰发疯,“你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要打我们小姐!” 林玉兰的手还在齐二手里攥着,想打打不着,想收收不回,气得要冒烟,“你个大胆死奴才给我放手!” “你先打人,倒是自己先嚷嚷冤枉了?”齐二哼了一声,“有事没事没事滚,再对我们夫人不客气,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就是对她不客气了怎么了,我不但要对她不客气我还要打死她!”林玉兰指着谢如清控诉,“你们侯府能耐啊,设计姚贵妃落水,居然还污蔑到我的头上,叫我凭白受冤!” 谢如清叫如环到一边,笑着看着暴怒的林玉兰,“林姑娘这话怎么说,你在给别人定罪的前提下,不要求证据吗?” “这还要证据吗?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林玉兰简直要气死了,开始她以为姚贵妃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没有多想,直到她刚刚见了太子之后。 林玉兰在皇上面前说错了话,担心太子怪她,心里一直很不安,昨天好容易求了太傅,今天带他去太子府见太子,结果太子没给她好脸色,甚至说是冷眼以对。 她开始不懂太子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跟她没有关系,后来才想明白,姚贵妃落水这件事造成了太子被圈禁,所以太子才讨厌她。可姚贵妃真不是她推下去的,这太冤枉她了,但是无论她怎么说太子都不信,她简直要崩溃了。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她不但要打谢如清,还想杀了她。 “当然要证据。”谢如清看她仿佛傻子一样。“你没有证据到我家门口打我,这是犯法,我是可以将你送去大理寺的。” “你还好意思说犯法?”林玉兰对大理寺毫不惧怕,大理寺卿是太傅的学生,大理寺卿根本是他家开的。她冷哼一声,“我还要送你去呢,不对,我要直接送你去皇上面前,你们设计了姚贵妃,落水绑架,都是你们干的!跟太子没有半点关系!” 林玉兰怎么忽然这么聪明了,谢如清挺纳闷的,没人提点她,她能想明白这件事还挺叫人意外的。 谢如清冷笑,“你推了姚贵妃还有方家小姐下水,这是大家都看见的,恕我直言,林小姐你将这事闹开,坏的还是自己的名声。” “你胡说八道,没有人看见,没有人证明是我,反倒是你们,我怀疑你们在石头上摸了油,不然姚贵妃跟方清为什么都是在石头上掉下去的!你们要是心里没鬼,就叫我派人来查!”林玉兰踢脚踹了齐二一脚,趁着齐二躲避的时候抽走了手。 然后她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推了谢如清一把,谢如清这回防着她,往旁边闪了一下,林玉兰这一下猝不及防,去势难收,往前踉跄了几步,直接撞上了后面的门。 “啊啊啊!”林玉兰眼见着要撞上门却没人管她,吓得瞠目结舌,“来人来人啊!” 齐二怕她撞门上撞死了,侯府晦气,便伸脚挡了她一下,林玉兰没有撞上门,但是摔了个大马趴,四仰八叉地趴在了地上。 “咚!”一声,四周鸦雀无声,紧接着,围观的百姓又哄堂大笑。 林玉兰的脸简直丢尽了,她的丫头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指控齐二,“你干嘛绊我们小姐,你安了什么心!” “我怕你们小姐一头撞死呗。”齐二指着门,“你们小姐自己犯贱,想要推我们小姐,不想自作自受,差点撞上门,我要不挡一下,你这会儿已经给你们小姐收尸了。” “你们欺负人!”丫头扶着林玉兰,林玉兰虽然没撞上门,但撞地上也够惨了,蹭了一脸的土,衣服也划破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我要报官,我要告诉皇上!” “随便啊。”齐二抱着胳膊,显然是要气死林玉兰,“不过林小姐,您是先去告御状啊,还是先查我们府上的石头啊?” 林玉兰气得要发疯,指着自家的侍卫嚷道:“回家去叫人,叫人!叫我爹派人来给我做主,我今天非要把庆阳侯府给踏平了!” 丢了脸的大家小姐愤怒到了极点,那气势仿佛能毁天灭地,恨不得亲自上场踏平了庆阳侯府。 林小姐的随从听命,立刻回府找人来给小姐撑腰,林玉兰又叫另外两个随从去宫里通知皇上,请皇上派御林军来见证她调查侯府的结果。 谢如清才不怕她查,林玉兰这御状捅到了皇上面前就等于捅到了齐晏之面前,齐晏之现在这个脾气,能叫林玉兰讨便宜才怪。 果然林玉兰这事告到了李公公耳朵里,到底是太傅家的,面子在,李公公哪怕心里不想,也得跟皇上说一句。 “皇上,是太傅府上的人,说是,”李公公看了齐晏之一眼,迟疑说:“说是庆阳侯夫人欺负她,叫家里的小斯打她,还,还有冤枉她推贵妃娘娘下水,说是要皇上派御林军去侯府,见证她调查庆阳侯府的石头。” 齐晏之勾了勾嘴角,带着一点危险的意味。 皇上都傻眼了,简直闻所未闻,“是谁来报的,此事真假?” 晏之媳妇可能做这样的事? “是太傅府的随从。”李公公道。 太傅府的人来说那就是片面之词,皇上现在对这个太傅小姐实在没有好感,觉得八成是她小题大做,于是不悦道:“朕的御林军难道是给太傅家准备的?她说叫就叫?去打发了他,叫她回太傅府上去,别出门惹是生非。” 李公公知道了皇上的态度,皇上不喜欢太傅小姐,也不相信她没推姚贵妃下水的事,更是直接阻止她胡闹,叫她滚回太傅府待着。 但是这明摆着是要得罪太傅家,李公公有些不大想去。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齐晏之开口道:“既然太傅小姐心里有冤屈,皇上还是去解决一下,免得叫太傅小姐心里不舒服。” 皇上愣了一下,心说朕为了给你减少麻烦,你自己倒是一点不嫌麻烦。 “晏之,你这会儿又不心疼你媳妇了?” “臣自然是心疼臣的夫人,但既然我们侯府被人怀疑了,臣总不能任由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横竖臣跟如清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便叫她去查就是,也好堵住悠悠之口。 皇上无奈,“行吧,不过御林军就免了,叫大理寺卿去吧,你陪着。”他指着李公公说。 李公公低头称是。 大理寺卿是太傅的学生,皇上大概是想考验大理寺卿的态度,如果他偏袒林玉兰,恐怕官也做到头了。 叫林公公跟着,就明摆着是偏袒庆阳侯府了。 李公公不敢怠慢,叫了大理寺卿去庆阳侯府,林玉兰已经叫了人来撑腰,像是两军对垒一样跟侯府对峙着。 林玉兰没看见御林军本来是有点生气,但看见大理寺卿的时候面上又一喜,叫了声:“刘大人!” 大理寺卿刘大人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恨不得跟林玉兰装不认识,这还当着李公公的面呢,叫这么热乎着不是要他命吗! “李,李公公您请。”刘大人在李公公面前加紧了尾巴,丝毫不敢逾越,他可一点也不想再去面君,那实在是件恐怖的事情。 “当然是刘大人先请。”李公公做了个请的手势,“您是皇上点名来主持公道的,我不懂断案之事,只是个陪衬,给皇上传个话罢了。” 刘大人十分汗颜,根本不想出这个头,却只能硬着头皮上。 “刘大人你来的正好!”林玉兰有了人撑腰,底气明显足了,她先是给刘大人跟李公公展示她的伤还有破了的衣裙,“你们看,我的手都破了,衣裙很贵的也破了,都是这个狗奴才!”她指着齐二控诉,“他意图害我,要不是我命大,我已经被他推到门上害死了!” 瞧瞧这瞎话编的,真是精彩。 如环不由着她泼脏水,立刻反驳:“她胡说八道,是她上门二话不说就要打我们小姐,当时围观的人都看见了,她自己推我们小姐没推到,差点撞到门,要不是齐二拦着她,她早撞死了!” 李公公不插嘴,刘大人才听了两句冷汗就下来了,双方各说各话,这要怎么判断?何况这也不是普通的断案,这根本是出力不讨好,明摆着是来得罪人的。 “林,林小姐,”刘大人擦擦脑门上的汗,很怂地问:“请问您今日来侯府是做什么呢?” 林玉兰心说这还用问吗,这还不是应该立刻定罪吗? “我是来伸冤的。”林玉兰只好说,“庆阳侯府冤枉我推姚贵妃下水,我上门来自证,结果他们就要害我灭口!” 按照常理说,上门伸冤肯定是心怀怨怼,刘大人觉得林小姐上门肯定是气冲冲的,所以他现在比较认同如环的话,但是,他不能真的判定林玉兰有罪。 于是刘大人耍了个鬼,接着林玉兰的话说,“既然林小姐来自证,可要如何证?” 林玉兰道:“我要去查侯府的石头,看看到底是不是能凭白无辜叫人掉下去!” 刘大人请示谢如清道:“不知道侯夫人可方便?” 谢如清点头,“刘大人李公公请随意。” 于是一行人便进了侯府,调查水池边的石头。 第一百八十六章 那石头在没有油没人推的前提下,其实很难掉下去,侯府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给自己挖坑。不过,林玉兰要反证的就是这个,在没有人动手脚的前提下,没有人会掉下去,所以根本是侯府有猫腻。 “你们看这里!”林玉兰指着水边的石头叫道:“原先这里有草,现在没了,肯定是他们销毁证据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站在石头上,“你们看,这石头好端端的站着根本掉不下去,他们要么是抹了油要么是抹了别的,那些草就是用来遮掩的!” 这…… 刘大人脸上的汗都能洗脸了,心说这也不叫证据啊,顶多就是推测,这怎么说,怎么说都得罪人。 谢如清道:“按照林小姐的说法,这石头要么是抹了什么东西,要么是有人推才会使人掉下去,可是这样?” “对!但肯定是你们抹了东西!”林玉兰掐着腰道。 “好,假设是我们侯府在石头上抹了什么东西,想叫姚贵妃掉下去坑害你。”谢如清分析说,“可当日那么多小姐都聚集在这里玩,我们如何能保证不叫别人踩了呢,总不可能置那么多小姐安危于不顾吧?” “如果我没记错,当时是你邀请姚贵妃来水边玩的吧,还是你亲自扶的,这怎么看都像是你别有用心,何况那么多小姐都看见你挤了姚贵妃下去。“林玉兰想张口反驳,谢如清没给她机会继续道;”你不光推了姚贵妃,还推了方清,这怎么看都应该是你想栽赃我们侯府吧,不然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巧,这两件事都跟你有关呢?“ 林玉兰嘴巴张了半天才反驳道:“你胡说八道,我跟姚贵妃无仇无怨的,我犯得着得罪她吗?” 谢如清轻笑:“可如果是为了太子呢?林小姐一心想嫁进太子府,而太子跟贵妃娘娘向来不对付,你为了太子难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你推姚贵妃下水,既能保证给太子出气,又能栽赃我们侯府,这不是一举两得?” 林玉兰有点慌了,大热天的,脸闷的通红,因为谢如清说的完全正确,一点也没有强词夺理。她被说中想法,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慌乱,竟然一时想不起来如何反驳。 李公公一看这情景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刘大人甚至也心知肚明,林玉兰推人下水是大家都看见的,这一点她就无法反驳,反倒是侯府这边很有些站不住脚。 “那也不对!”林玉兰忽然福至心灵想起来,“姚贵妃被人绑架,我怀疑也是他们侯府干的,这样就能对得上了,不然时间问题没法解释,就是他们设计了推姚贵妃下水,然后姚贵妃顺理成章地回宫,路上被人绑架,再陷害给太子,这是一系列的阴谋!” 不得不说林玉兰还是挺聪明的,至少她推断出了实情。 但是,她没有谢如清淡定,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诡辩,谢如清可以无中生有,但她就像兔子急了咬人,毫无道理可言。 “林小姐怎么知道太子是被陷害的呢,那么笃定?”谢如清笑道,“林小姐对太子还真是知之甚多呢,倒叫人疑惑,这是不是林小姐配合太子做的一出好戏。” “你!”林玉兰句句被说中,脑子已经乱了,说话开始没有逻辑。“我跟太子没关系,我怎么可能跟他有关系,我只是,只是……呸,我就是被冤枉的!刘大人你来评评理,是不是他们侯府欺负我,故意栽赃陷害,我就是冤枉的!” 刘大人简直无语了,这谁听不出来是你林小姐无理取闹啊,说是要来找证据证明侯府在石头上动手脚,可分明什么证据也没有,还非要拉他来下水,这不是明摆着坑她吗? 想到这里刘大人忽然醍醐灌顶,皇上单单叫他来,是不是在考验他的立场呢,万一他今日帮着林玉兰说话,那皇上一定会觉得他故意帮助自己的老师,不分青红皂白,帮亲不帮理,这不就等于他的官做到头了吗! 这蠢女人真是害人不浅! 想通了的刘大人此时立场坚定,坚决站在侯府这一边,他说道:“恕我直言,林小姐您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此事是侯府做了手脚,倒是您有点故意陷害侯府的嫌疑,还上门闹得侯府鸡犬不宁,我觉得您应该给侯府道个歉。” 刘大人也是圆滑,不说谁有罪没罪,只是打圆场。 “刘大人你怎么能替他们说话!”林玉兰急了,嘴里什么话都往外冒,开口就把刘大人给卖了,“什么叫我要道歉,我堂堂太傅小姐,凭什么给他们道歉,我看你是脑子让油糊了,肯定是得了侯府莫大的好处,背叛我父亲,好啊你,枉费我父亲那样栽培你,你居然是是白眼狼!” 刘大人差点儿跪了,这林小姐是有病吗,这坑了他不算,连自己爹也坑了,这不是明摆着说太傅大人控制着大理寺卿吗?太傅控制着大理寺,就等于太子控制着,这真是一句话坑了全部太子党! “林小姐您慎言!”刘大人不得不提醒道,“臣感谢恩师栽培,正是因为受了恩师栽培,才知道公事公办的道理,臣总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啊对吧?” “你还没昧良心呢!”林玉兰大小姐脾气上来,就是这样唯我独尊,什么道理证据王法都统统靠边站,什么亲爹亲太子都没有她重要,“你这明摆着就是巴结侯府,好啊你,现在看着庆阳侯受宠了,得势了,看太子受罚了,就墙头草两边倒了是吧,就开始抛弃旧主巴结新的了,你好一个公事公办啊!” 刘公公越听越替太子捏把汗,心说有这样的猪队友,也怪不得他坐不稳太子位。 这种时候不能掺和,自然是看着林玉兰作,作一个大的出来,说不定明天就变天了。 “我跟你说刘大人,得罪了太子你根本别想独善其身,你以为你自己原先做的事我们没证据吗,明天我就去找太子,给你定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你就等着完蛋吧!”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心说这是把自己当太子妃了吧,再说太子不是被软禁了吗,她是怎么见到的? 谢如清抓住她这句话问了一句:“明日?请问林姑娘如何在明日见到太子呢,还是说林姑娘在太子哪里享有特殊待遇,可以随时进太子府啊?” 林玉兰又被猜中了,倒不是她有特权,而是她的确可以进太子府,毕竟她爹在太子那里还有有话语权的。 但这事事大忌啊,不能明说啊,这是要害了太子的。 “你胡说,我哪里能随时进太子府,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句句都把我往死路上逼呜呜呜我不活了……”林玉兰开始耍大小姐脾气了,指挥着她搬来的救兵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侯府给我踏平了,我今日非要叫侯府付出代价!” 好嘛,这是彻底露出了本来的意图,本来开始她装的还挺是那么回事,她不是来侯府找茬的,她是来理论的,而侯府是仗势欺人的那一方,把她推到导致她受伤。 然而现在几句话就被谢如清套了话,自己恼羞成怒,成了仗势欺人的那一方,竟是叫人直接砸了侯府。 这别说爹是太傅了,哪怕爹是皇上也没了道理。 接下来林小姐竟然真的大闹了侯府,叫人砸了侯府的花花草草,砸烂了水边的石头还有院子里的假山,这动静闹得十分大,竟然连百姓们都惊动了,不少人围在侯府门口看热闹,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侯府被皇上抄家了。 齐二几个只管护着谢如清,倒也不拦着林玉兰,因为他越是闹的大越是无理,越是能把太傅跟太子坑得低掉。 没多久,侯府的动静就传到了宫里,姚贵妃听闻此事险些笑破了肚皮。 她本来还想怎么下个套给侯府挖坑呢,没想到比给侯府挖坑更爽的事就来了,林玉兰居然去大闹侯府。就看看她怎么跟侯府狗咬狗一嘴毛,看她怎么得罪了如日中天的庆阳侯,看她爹跟太子怎么收拾烂摊子。 “贵妃,还有一件消息,”小太监说,“咱们的人不是在太子府外盯着么,您猜怎么,昨日太傅去太子府了,一共两顶轿子,虽然咱们没看见是谁,可想想也知道,肯定是林小姐,不然怎么偏偏今日她去闹侯府了呢?” 可不是吗,姚贵妃想,准是昨日林玉兰上门讨好太子,吃了太子的冷脸,毕竟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林玉兰想嫁给太子。她那天在侯府坑了太子一回,太子肯定不想搭理她,林玉兰准是上赶着去太子府求原谅的,没求到原谅肯定迁怒侯府呗。 想通了关键的林贵妃心里更乐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送给她一个傻子林玉兰,这下看太子还能蹦跶几天。 “你叫咱们的人出去传消息。”姚贵妃丰富小太监说,“我要在一天内,让皇上知道昨日林玉兰去了太子府,太子秘密见了太傅这件事。” 太监明白了姚贵妃的意思,“是,贵妃娘娘!” 姚贵妃这厢幸灾乐祸,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皇上那边却是闹开了锅。 第一百八十七章 “林玉兰居然真叫人砸了侯府?”皇上简直活见了鬼,他看看旁边的齐晏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十分愧疚,也有几分可惜,齐晏之那府邸布置的皇上都喜欢,听闻被砸了,十分肉疼。 “她要干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王法了!”皇上气得差点把桌子拍烂了,“去派御林军把他们统统给朕抓起来,包括林玉兰!还包括太傅!” 奉李公公命回来报信的太监点头称是,忙下去叫御林军派兵去了庆阳侯府。 御林军一来就严重了,怎么看都像是来镇压反贼的,而林玉兰跟她那一帮仗势欺人的侍卫,看着也的确像是来造反的,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将侯府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林玉兰被御林军绑了的时候激烈反抗着,“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本小姐无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将来可是太子的女人,你们得罪了我没有好果子吃的!” 御林军只听命于皇上,还没有谁有这胆子定他们的罪,林玉兰这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的皇后。 然而她就是现在的皇后也没用,皇上说要抓那她的下场就是被抓到宫里。她想要见皇上,然而皇上根本不想见她,直接叫人把她关到了宫中专门处理女犯的地方。 “晏之啊,你要不要回家看看你夫人?”齐晏之出事到现在也没说着急回府看看,还一直专心处理公务,皇上感动又愧疚,“你放心,宅子毁了没事,朕再赐你一座府就罢了,你先搬过去住着如何?” 齐晏之放下手里的公务,惶恐道:“臣不敢逾越,臣有一座府邸就够了,不需要那么多,若是侯府眼下不能住,臣就搬到王府的一家庄子里去暂住罢了。” “那家的庄子不是挺远吗,这样方便上朝?”皇上还为齐晏之担忧着。 齐晏之道:“倒是不能天天来了,不过臣尽量隔三差五来一回,毕竟还要帮皇上分忧。” 瞧瞧人家这觉悟!皇上心里感动得要命,越发觉得对不起他,于是又赏赐了一堆好东西,包括金银珠宝还古玩玉器,差不多林玉兰砸了多少,皇上全给补回来了。 齐晏之就这样“衣锦而归”了,侯府现在正乱套呢,门房看见齐晏之运了一马车东西回来,吓了一跳。 “侯爷,您这是……”小门房指了指外面的箱子,又指了指侯府的,那意思有可能进不去。 “无妨,”齐晏之叫人在门口看着箱子,自己一个人进了侯府。 如环正为了侯府被砸掉的花花草草心疼呢,那可是小姐亲自照顾的,就这样被个蠢小姐给糟蹋了,虽然小姐说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还是心疼。 “怎么办啊小姐,它们还能活吗?”如环问道坐在阴凉里乘凉的谢如清问。 侯府被林小姐砸的不象样子,没地方待,谢如清便叫人抬了凳子摆在院子里的大树底下纳凉,幸亏林玉兰没叫人砍了树,也没来得及糟践厨房,他们现在有吃有喝的,倒还挺舒坦。 “那就学学宛如,拿花枝重新栽种呗。”谢如清很是无所谓的说,“正好现在花枝多,挑几支好的再给宛如送去,这样中出来的希望比较大。” “小姐您心可真大啊。”如环无奈了,“这么多名贵花呢,您到好,一点不心疼。” 谢如清笑着说:“没事,你姑爷有钱。” 正听到这话的齐晏之笑了,心说他终于一手把自家夫人养成了一个败家媳妇。 “夫人受惊了。”齐晏之来到谢如清跟前打量她,“夫人可有害怕?” 齐二没忍住开口道:“公子,您没瞧见,夫人已经吃了一盘子葡萄了,还喝了两碗凉茶,一盘点心,想来是极为镇定的。” 如环:“噗……” 他们夫人不光镇定,还差点把林玉兰气死,林玉兰叫人砸这砸那的时候,他们家夫人就在旁边劝着,一会儿提醒林玉兰别热坏了,一会儿提醒林玉兰别说太多话伤了喉咙,一会儿叫她坐着指挥,还叫人给她上了碗凉茶。 林玉兰可不得气疯了吗,她想看谢如清气急败坏,想看她着急哭的样子,谁知道她自己快哭了。 齐晏之笑,他就知道他家夫人能应对的。 谢如清故意说:“就是有点对不住侯爷,好容易斥巨资买来的花草,费劲运来的假石,就这么糟蹋了,哎,这可怎么办呢?” 众人:“……” 刚刚是谁说侯爷有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 齐晏之宠着:“没事,再叫人买就是了,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这不是皇上又补偿了吗,外头好几箱金银珠宝呢。” 众人:“……” 真是怪有钱的。 林玉兰要听到这话,估计能当场气死。 “啊,那我就放心了。”谢如清说,“侯爷饿了吗,我叫厨房做饭,屋里有点乱,咱就在外头吃吧。” 齐晏之笑着点头,“简单做点吧,一会儿咱去了庄子再做好吃的。” “去庄子?”谢如清诧异,“是你养鱼那个庄子吗?” 齐晏之哈哈笑,他夫人果然只记住了他庄子里的鱼。 真是的,喜欢吃鱼那还不好说啊,住在哪都能建鱼塘。 于是齐二跟如环开始安排人收拾细软,准备搬到庄子里去,侯府接下来要重建,好多东西得搬走。 “皇上居然答应你住到庄子去?”谢如清问道说,“我还以为咱要搬回王府呢。” 齐晏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皇上疼我,见我这几日劳累,便叫我修养几日,准许我可以不去宫里,隔三差五进一次宫就好。” 谢如清听出味来了,皇上这是愧疚了,当然,她并不以为皇上是良心发现,肯定是齐晏之故意装的。 他为什么这时候选择回庄子里,应该是想避开一些事情,林玉兰这一通闹,很可能要把太子拉下马了,齐晏之这时候将自己摘开是明智之举。 谢如清很快就想明白了,心说齐晏之真是个老狐狸,打了一手好算盘,从报复姚贵妃开始,这一切大概都在掌控中了。 京城闹得人心惶惶,庆阳侯府一家却搬去了庄子想清静,吃的喝的玩的,好不惬意。 齐晏之在庄子里歇了三天才再次进宫,皇上看样子已经要疯了。憔悴了好多,还一直掐眉头,大概是犯了头疼的毛病。 “晏之你来了。”皇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几日齐晏之虽然没进宫,可宫里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林玉兰被皇上关起来当天,太傅就进宫请罪,皇上网开一面,主动说是他家闺女不懂事,是他疏于管教,才给庆阳侯府添了麻烦。 太傅之所以认罪这样快,无非是听闻了自家闺女一些列坑人的操作,这时候要是还替她辩解那才叫傻了,太傅恨不得当着皇上的面,狠狠抽林玉兰一顿。 但林玉兰这一通口没遮拦,可不是一般的小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何况她并不道歉。 皇上叫人把林玉兰带来,林玉兰受了天大的委屈,当着皇上亲爹的面,把谢如清骂了个狗血淋头,皇上一看她这态度,便又把她关了起来,根本你没让太傅把人领走。 太傅可着急了,这样下去,恐怕得放弃林玉兰保全家了,不然叫林玉兰把全家坑死了可得不偿失,且太子这时候不能被废,怎么看林玉兰这个闺女是要不得了。 可没等太傅下手的,太子就出事了,因为京城有人在传太子被圈禁期间还私见访客,有好几家的公子还有太傅大人,有人亲眼看见了。 皇上一听险些没气死,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到底是把他最后一份不忍心给断送了。 当然,不能听凭外头的人传,皇上将太子跟太傅林玉兰叫上大殿对峙,既然是干系到废太子,就要有充足的证据,如此才能叫人信服。 林玉兰被关了几天之后已经濒临疯狂,整天在房间里大闹,不是要见爹就是要见太子,俨然是没搞明白自己的处境。 听闻皇上要传召她,她立刻有了精神,抓着一个宫女问道:“我爹来了吗?” 宫女特别害怕她,唯唯诺诺地点头:“是,听说太傅来了,还有太子。” “太子也来了?”林玉兰登时兴奋了,“太好了太好了,一定是父亲跟太子哥哥来救我的,你们快给我找身新衣服,还有胭脂水粉什么的,我要化妆!” 林玉兰在这里关着,虽然好吃好喝,但梳妆打扮的条件是没有的,为了这个她整天大吵大闹的,宫女们没办法,只好拿自己的胭脂水粉来给大小姐糟蹋。但是林玉兰嫌弃给的胭脂水粉不好,配不上她的脸,所以经常给打翻了。 宫女实在是没招了,恳求道:“小姐,实在是没有胭脂水粉给你的,我们之前的都叫您打翻了,上面并没有告诉我们可以给您梳妆打扮,所以您看是不是……” 宫女想说忍忍就算了呗,又不是去选美,皇上审问还想要多好看啊。 但林玉兰不以为啊,她就以为是太子跟太傅来救她的,见太子怎么能穿成这个鬼样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不管,你们去给我找身衣裳来,找不到去我家拿,我母亲会给你我的衣裳!”林玉兰强烈要求道,不给衣裳她就不出门了! 宫女没办法只好去请示李公公,李公公听见这话直摇头,心说这姑娘再这么作,一点活路都没了,太傅明摆着是来弃车保帅的。 李公公可怜林玉兰,便叫人去找了一声新衣裳来,并叫来个宫女帮她梳妆打扮一番。 不过这样难免浪费时间,皇上等得不耐烦了,于是问道;“怎么回事,林玉兰怎么还没来?” 李公公叹气,他这好心帮她,她居然还拖延时间,这不是明摆着给他没脸吗? 只好实话实说了:“回皇上,林小姐来面圣之前要求换身衣裳,化化妆什么的,臣觉得小姐都要面子,便同意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来。” 皇上简直闻所未闻,“她还要梳妆打扮?朕是请她来参加宴席的是吗?” 太傅跟太子简直要晕了,尤其是太傅,他倒是挺宠这个女儿,但谁知道她关键时候这样扶不上墙呢? “她再不来就永远别来了!朕日理万机,哪有这么多时间陪他浪费!”皇上恼了,令李公公去传话。 李公公忙亲自去到林玉兰的房间,正遇上林玉兰刁难伺候的宫女。 “你们是诚心的吧?”林玉兰把宫女找来的衣裳丢在地上,还踩了两脚,“我说你们没有衣裳就去我家里拿,你们听不懂吗?拿这种破烂货来打发我是什么意思!” “林姑娘,皇上等得着急呢。”李公公打断她的话,“皇上还有国事要处理,没多少时间等着,小姐再不去可就要错过了。” 林玉兰看见李公公忙道:“李公公你来的正好,能不帮我回家拿一套新衣裳啊,我这身衣裳穿好几天了,实在见不得人,你就帮帮我啊。” 李公公想翻白眼,好容易才忍住了,他不得不说重话,“林姑娘,我实话告诉您,您再不去皇上几不见你了,你这身衣裳我看挺好的,就这样吧,来人,把林小姐带走。” 李公公算是强行帮了她一把,不过显然林玉兰不是很领情。没换衣裳就算了,还要被押解着,发髻妆容都没有,这跟扒光裤子出门没什么区别。 “行,你们都给我记好了,等我出去了饶不了你们!”林玉兰甩着裙子,气鼓鼓走了。 皇上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林玉兰,他干脆问道:”“林玉兰,前日你是否去过太子府?” “我没有!”林玉兰这回学乖了,坚决以太子为重,绝不拉太子下水。说完还下意识地瞥了眼太子,她今天穿的不好看,害怕太子讨厌她。 皇上哼了一声,“你前日不是还信誓旦旦要叫太子给你做主的,你若是没见私下见过他,如何能下意识说出这样的话?” 太子一听这话立刻瞪了了林玉兰一眼,心说这个蠢东西,怪不得皇上要召见他,原来是这个蠢货说漏了嘴! 皇上将他们的眼神动作看在眼里,这两人明目张胆地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还说私下没勾当? “皇上,我那是一时着急说漏了嘴,根本没有的事!”林玉兰狡辩道,“都怪庆阳侯夫人太可恶了,他们欺负我,我当时心里太慌乱了,才说出那样的话来。我跟太子恪守礼仪,从来没私下见过面,更不用说是太子圈禁的时候,太子一向都很自重,从不违抗圣令,不信您问我父亲!” 太傅简直无语了,这孩子还能不能有点脑子了? 皇上笑了笑,“看来太傅已经是以太子岳丈自居了?” 太傅忙下跪道:“臣惶恐,臣只是偶尔指导太子学业,并没有过多干预过太子的私生活。 太子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太傅这个老东西,出了事只会先把自己摘开,要不是他俩冒然到府上来,哪里会有今天这事? “圈禁期间都去看太子了,还没有太多干预?”皇上根本不信,“太傅别否认,朕自然是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了,看到你们进太子府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你们要实在不服气,我就叫人把看见的百姓请来,你们当堂对峙如何?” 太傅一惊,居然叫人看到了?不能啊,他当时都布置妥当了,确定不会有人跟着才进了太子府,怎么竟然还有人? 太傅的反应被皇上看在眼里,皇上便心知肚明了,转而失望地看向太子,问道:“你还有话说?” 太子也扑通跪倒,为自己辩解起来:“父皇,是他们主动来太子府见我的,不是我叫他们来的啊!” 皇上既然有了证据,那就不能再不承认了,可太子这时候断然不敢说是自己的责任,只能推给太傅。太傅心知肚明,早就料到了,不过大局之下,也只能这样说了,毕竟保太子要紧。 但保了太子就要坑了太傅府,这时候太傅府同样需要推一个人出来顶罪,那这人就是林玉兰。太傅虽然心痛万分,可他也是没办法。 “哦?”皇上乐了,这所谓的太子党就这样?他要是太傅,断然不会再保太子这样的主子,关键时候只会拿别人出来挡刀,“太傅可是如此?” 太傅还没说话的,林玉兰先开口了,她大包大揽道:“是玉兰道错皇上,要不是玉兰执意要见太子,父亲也不能领着我去,跟太子没关系的,他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太子府!” 这姑娘说傻也真傻,竟然主动为太子承担罪名,搞得太子跟太傅都于心不忍了。 李玉兰只想着在太子面前表忠诚,她再三说错话害了太子,太子肯定已经怪罪她了,这时候要再不表现一下,太子得恨死了她。 哪知道这番衷心表的不是时候,太子跟他爹已经要放弃她了。 皇上更乐了,问道太子跟太傅,“可是如此?” 太子点点头:“儿臣确实不知道。” 太傅忍痛咬牙道:“皇上恕罪,是臣太纵容玉兰了,玉兰心仪太子已久,臣不忍心看她受相思之苦,只好带她去太子府坐一坐,只是喝了杯茶皇上,真的什么也没做,更不曾谋划什么!” “这么说你们是私下见过了?”皇上最后确认道,“既然如此,那朕就算太子在受罚期间违禁了。” “父皇!”太子道,“这怎么能怨我啊,这有不是我要见的,难道太傅登门我还拦着不成!” “你身在禁中,本就不该见,这个道理你不懂?”皇上哼道,“何况你跟林玉兰私下谋划了什么谁说得清?你有没有叫她推姚贵妃下水这谁能说得清?你们若无法自证,就别怪朕定你的罪!” “儿臣冤枉啊父皇,儿臣真的没有绑架贵妃!”太子大喊冤枉,爬在地上哭嚎,“这个女人跟我没有半分关系,是她自己自作主张,我根本就没有绑架贵妃的必要!” “是吧,那既然没有半分关系,朕就先处置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姑娘。”皇上陡然变色,叫人进来把林玉兰拖下去关进天牢,“来人,把林玉兰给朕绑了!” 林玉兰没料到皇上这么狠,居然直接把她关天牢? “皇上,我不去天牢,我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叫我去天牢!”林玉兰被几个太监压着,慌乱不已,她望着太傅跟太子,“爹,太子,你们救救我啊,不能这样看着我被关啊,你们为我说句话啊!” 太子现在要她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救她,太傅是没办法,咬着牙不看她。林玉兰一看他俩的表情便绝望了,“爹,太子哥哥,你们居然不管我了!你们打算叫我去顶罪是吗,啊!” 太傅跟太子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林玉兰疯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疼爱她的爹会这样绝情,更没想到太子也这样绝情,他们为了大局竟然就这么把她抛弃了! “你们不得好死!”林玉兰挣扎着骂这两个男人,发髻乱了衣裳也扯烂了,从未有过的狼狈,她瞪着太子道:“你们既然无情就别怪我无意了,要死大家一起死啊,你们干的那些脏事我都知道!” 皇上眉头一挑,他故意要把林玉兰丢进天牢,本来就是想趁机诈一诈她的话,人在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肯定下意识想保命,保不齐林玉兰还会说出什么要紧的信息。 果不其然还真给诈出来了。 皇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太子跟太傅陡然变色的脸,便知道林玉兰肯定知道不少。 林玉兰发了疯似的控诉太子跟她爹,反正她已经没活路了,他们也别想活,要完蛋大家一起完蛋就是。 “皇上,太子对您才是心存歹意,在北苑猎场的时候,陷害三皇子意图害九皇子跟您的就是太子!” 皇上心里咯噔一下,被这消息给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北苑猎场那一次,真的是太子干的。 谋害他就算了,还谋害九皇子顺便嫁祸三皇子?好狠的计谋! 枉费皇上当时还相信了太子,即便找到了所谓太子府的凶器,也以为是别人陷害的,没想道竟然是真的! 自己的儿子想要谋权篡位,这换成是谁也受不了,皇上心痛万分失望至极地看着太子,“你给朕说老实话,这可是真的?” 太子已经慌了,“父皇,这不是真的,这女人已经疯了,她乱咬人!这根本不是真的!儿臣对父皇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谋害父皇?” “你少假惺惺的!”林玉兰指着太子骂道:“你私下还称呼皇上老不死的,你巴不得他快点死了好自己当皇上呢!还有上次四公主被番邦人抓走,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就为了栽赃给姚贵妃!这次姚贵妃被绑架,肯定也是你干的!” 太子大骂:“闭嘴!你个疯子,你少污蔑本太子!” 皇上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虽然之前也不是没怀疑过太子,但他心里总是存着侥幸,太子不是这样的人,太子除了能力方面差点,不会这样对自己的父皇。 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自欺欺人,他竟然养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都是亲耳听到的,我还知道你们来往的书信在哪!”林玉兰豁出去了,卖了太子卖爹,这下谁也别想活。 在林玉兰的交代下,皇上派人找到了太子跟太傅以及跟别人来往的书信,这些书信涉及人非常广,有京城的有不在京城的,全是各级官员,他们谋划着贪污受贿,如何清除姚贵妃在朝中的障碍……总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看不见的,看完几封信下来,皇上觉得自己能活到今天都是运气。 这太子竟然不止一次谋划着杀父栽赃兄弟,虽然最后都没得逞,但这过程看的人心惊肉跳。 这可是他的太子,他一手养大的儿子,竟然巴不得他这个父皇快点死! 太子自知大势已去,索性不狡辩了,跪下来求饶,再顺便将这些主意推给他身边的谋士,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不要杀了他。 “父皇,儿臣一时鬼迷心窍,并非真的想要父皇的命,而是想栽赃老三罢了,贵妃总是与儿臣做对,儿臣气不过,所以才出这样的馊主意啊父皇!”太子大呼冤枉。 其实说起来,太子还真不是多盼着皇上死,他觉得当太子挺好的,不用背负那么多责任,还有特权。他只是见不得老三跟姚贵妃好,所以就想利用谋害皇上的机会除掉三皇子,皇上死不死无所谓,三皇子跟姚贵妃死了就行。 再加上他身边的谋士净给他出馊主意,太子有时候又不爱操心,便由着他们去办了。 可这种事在别人看来不这样啊,谋害皇上,那就是巴不得皇上死呗,就是他自己想当皇上呗,所以太子是一时糊涂害了自己,这时候他说什么都白搭,皇上一个字也不会信他。 “这么说,跟番邦勾结的也是你了?”皇上捂着脑门,他现在头疼欲裂,失望至极也挫败至极,他奋斗了一生,为国为民不曾有半分懈怠,居然自己的儿子巴不得他快点死! “儿臣没有跟番邦勾结!是姚贵妃陷害儿臣的!”这个太子是真冤枉,“我只是给番邦中人报信,告诉了他们四公主出宫,并没有跟他们有任何来往,这件事您不信去问庆阳侯夫人,问问她当日绑架她的是不是姚贵妃,是姚贵妃勾结了番邦,意图用庆阳侯夫人来威胁庆阳侯跟毓宁,目的就是想让他们死在战场。” 皇上冷笑,“既然你都知道,为何不早说?可见你也乐见其成是不是,你也巴不得毓宁回不来吧!” 太子无言以对,“可是儿臣绝对没有勾结番邦,而姚贵妃狼子野心,父皇您不得不防她!” “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皇上心累地摆摆手,“把太子压下去,关进天牢,朕明日再发落他。” “父皇!”太子瞠目结舌,“不可啊父皇!” 太傅也道:“皇上不可这样轻率,太子是国之根本,不能这样轻易关进天牢啊皇上,您三思!” 皇上冷笑:“这会儿你知道太子是国之根本了,你早干什么去了,你把太子教导成这样,朕迟早问你的罪!” 太傅便不敢多言了,保太子固然重要,保自己更重要。 林玉兰在一旁大笑,仿佛已经疯了,她根本没注意到,皇上压根儿没再说要关她进天牢。 “关的好关的好!该!”林玉兰指着太子骂,“没良心的东西!枉费我对你一片真心!”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谢如清这几日过得十分惬意,每天跟齐晏之在庄子里养花喂鱼看书烹茶,或者到田野里走走。京城里精致生活过久了,谢如清很向往自在一点的生活,她喜欢齐晏之就陪着,两人经常一整天在外面不回来,或是踏青或是待在一个地方看书聊天。 “晏之,你想过以后的生活吗?”有一天谢如清这样问齐晏之。 齐晏之牵着她的手笑,“这还用想吗,自然你怎么过我陪着你过。” 谢如清笑他太会说话,“人家是夫唱妇随,自然是我随你过,我反正无所谓的,有你在怎么都好。” “娶妻如此。”齐晏之颇为感叹,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如果是一种你从未想过的生活呢,或许你并不喜欢,你不要说你愿意迁就我这样的话,我不希望你迁就。” 谢如清皱眉想了想,她不知道齐晏之为什么会忽然说这个问题,也许他想说以后会远离富贵的生活,带她去过苦日子?还是说他将来会封侯拜相,过上忧国忧民的,没时间陪她的日子? 富贵与否她不在意,但如果是后一种,她可能会有怨言,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没有人能保证在日复一日的不喜欢里保持愉悦的心情。 但是这些相比较来说,都没有齐晏之重要,所以她还是会为了他容忍。 “如果哪一天我厌烦了,我就独自离开一段时间。”谢如清依偎在齐晏之肩头说,“我想数年之后咱俩应该会像一般的夫妻那样,不需要时时刻刻腻在一起,所以我独自离开一段时间,你忙你的,我让自己透透气,这样也许会好一些。” 齐晏之心中动容,这是换了一种迁就的方式而已。他将她抱在怀里,许久后笑笑说,“我觉得结果可能是我放下一切去找你,我怕我不在的时候你叫人追走了。” 谢如清笑起来,“人生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我们不断的规划未来,但未来总在意料之外,你这样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我觉得更有可能是你叫别人占据了。” “这么没自信吗晏之夫人?”齐晏之吻她的额头,“担心我喜新厌旧?” 事实证明男人就是这样,谢如清很不客气地说,“至少我见过的都是如此,所以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理由不担心。” 齐晏之哈哈大笑,夫人有危机感的样子他很受用,“那你可好好表现,千万抓紧了我,毕竟我也不能保证……哎!你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 谢如清一拳打在齐晏之心口,哼了一声,“我担心是一方面,你如果敢找别的女子,我就先拿刀砍了你。” 齐晏之惊讶于自己找了个如此霸气又决绝的夫人,“天呐夫人,你竟然是这样的?” 谢如清受过一世的情伤,不会轻易动情,但只要动了情就不会再容忍背叛,如果她再遇上一次,宁愿两败俱伤也不委屈自己。“那不然呢,你就想想哪一天我跟别的男子跑了,你是什么心……唔……” 齐晏之有些恼怒地吻着她,别说真的跑了,他只是听她这样讲就无法容忍了。 如环红着脸跑回家,进门的时候正撞上要出门的齐二,一头栽人家怀里,撞得眼冒金星。 齐二捂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你脑袋是铁做的吗!眼睛是长头顶上了吗!” 换作平时齐二这样吼她,如环早回嘴了,但今天却一声没吭,反而还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对不起,“我,我先进去了。” 如环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齐二感到很奇怪,于是低头看她的脸,“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如环忙摆手摇头,哪里是谁欺负她了,是因为刚刚出去找姑爷小姐吃饭,她不慎撞见了他俩那啥,当即就吓跑了。 这丫头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个,还是个不经事的小丫头,乍然见到这样羞人的场面,心情简直无法形容,当时要是地上有个洞,她估计早就一头栽进去把自己埋了。 “没,没没事……”如环本来就害羞,看见齐二更害羞了,那脖子就差埋进胸口,像只害羞的鸵鸟。 齐二越发觉得奇怪,腰再往下弯了点,非要看人家的脸,如环不给看,他越想看,心里一着急,直接捏着人家的下巴抬了起来。 如环:“……” “你这是……”齐二看着如环红屁股似的脸,奇怪道:“你这是病了啊,脸这么烫,烤地瓜似的。” 如环:“……” 走开走开走开!如环心里大喊,她想踢一脚把这个讨厌的东西踢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动不了,整个人僵成了一桩木头,只有脸越来越热。 齐二皱眉看着她,搞不懂她这是什么毛病,“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脸红成这样?”他托着下巴思考半天说,“啊,我猜到了,是不是遇上田里光膀子的男人了?” 如环:“……” “谁遇上光膀子男人了?”青山出来插嘴问,“是如环吗,啊呀,这可使不得啊。”他故意朝着齐二说,“一个女孩子家瞧见男人身子,那可就得嫁给他啊,不然名声岂不是要毁了,我看得跟公子夫人说,去打听打听是哪家的男子,若是合适,我看就把如环嫁了吧。” 如环一听这话就急了,“不是不是……” “他奶奶的,哪个不要脸的男人大白天勾引女子!”齐二一听这个顿时怒火中烧,撸胳膊挽袖子地要去教训那男人,“老子打得他起不来床!还想娶我们府上的丫头,想得美!” 如环一看他这个样子,惊得呆住了。 不说别的,齐二这份心很令她感动,假如她方才真的看到了哪个男子,别人又不替他做主,那她岂不是就要嫁了? 齐二还是很讲义气的。 青山故意在旁添油加醋:“别冲动啊齐二,打人犯法的,别给公子夫人惹事,再说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好啊,乡里人都这样不拘小节,田里干活光膀子不是很常见吗,万一人家是个挺不错的良配,咱如环年纪也到了,这不就是好事一桩?” “呸!你可闭嘴吧!”齐二就是不高兴听青山这样说,也不认为这里能有什么好良配,都是些粗人,哪里配得上夫人的丫头。“回头看夫人饶你,她的人哪里舍得嫁到乡里来,你别胡说八道了,我去看看是谁家的,不打也要警告一下。” 青山拉着他不叫去,“你这就不懂咱们夫人了,咱们夫人最是喜欢乡里的,说不定以后咱公子迁就她,便一直留在庄子里了呢,把如环嫁给这里的人不是刚好?我看你根本就是自己不想如环嫁人吧,别把罪过怪在人家乡里人身上啊,我看这里人挺好的。” 如环的脸更红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会儿倒是不想解释了,齐二这样为她着急的样子她很受用。 “你给我起开!”齐二不听他说这些屁话。“就你最没谱,我看等公子回来了,把你嫁给乡里人得了!” 青山:“……” 如环:“噗……” “青山要嫁给谁?”这时候谢如清跟齐晏之回来,听见这话,都以为自己耳朵有毛病了。谢如清打量青山,没看出来他还是个断袖? 如环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青山没想到好心撮合这俩傻子,祸水引到自己头上了。他只好同谢如清解释,“不是的夫人,是如环瞧见了这里一个男人光膀子,我说应该嫁给人家,齐二不高兴要去揍人家,我说不让他就闹了,您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谢如清一听便知道是什么事了,配合道:“我觉得青山说的对。”她手指戳戳齐晏之,“你说对吧,回头咱们给如环多准备点嫁妆,哪怕嫁到乡里来也不怕的,够他们一辈子吃喝了,当然,前提是得人好,人不好那不能委屈我们如环。” 齐晏之配合夫人点头,“夫人说得有道理,齐二你别跟着添乱。” 青山点头:“就是!” 齐二能跟青山犟嘴,跟夫人公子不敢,他现在一肚子气不敢发,憋了半天扭头走了。 如环看着齐二走了,有点着急,很想追上去解释,可是当着大家的面又不好意思。 “坏了坏了,齐二好像不高兴了。”青山道,“这可咋办啊?” 谢如清忍着笑,故意道,“你们谁去瞧瞧他啊,他好像不高兴了,别再出什么事。” 齐晏之道:“如环嫁人他有什么不高兴的,随他去吧。” “就是就是,这人忒小心眼了,见不得如环好。”青山说,“随他去吧。” 如环有话不敢讲,一直憋到谢如清跟齐晏之回房,然后才偷偷摸摸跑出去找齐二。 谢如清跟齐晏之在屋里瞧着呢,等她一走就哈哈笑。 “这俩人真是太好玩了,到现在还没明白对方的心意,这要不是咱们撮合着,怕不是得一辈子耽误了?” 齐晏之道:“齐二从小跟着我,他能寻得良缘我就放心了,感谢夫人给他培养了一个好媳妇。” 谢如清笑道:“你早说我多培养几个,齐大跟青山还没媳妇呢。” 齐晏之笑了,一会儿后说:“夫人赶快准备嫁妆吧。” 庄子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侯府早就重建好了,只是齐晏之迁就夫人,一直到了入秋天气转凉才打道回府。 重建后的庄子比之前还要精致,重新布局之后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宽敞,屋里门窗都换了新的,乍一进来跟换了个家一样。 “你也真是爱折腾。”谢如清同齐晏之说,“不过倒是比以前舒服了许多。” 齐晏之拉着她的手四处看着,“不多折腾几天,我怎么跟皇上解释不回来?” “也是。”谢如清朝窗外看了眼,见没人,转身勾着齐晏之的脖子,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夫君辛苦了。” 齐晏之勾着她的腰贴近自己,“安慰夫君这样够么?” 谢如清嗔怪地打他,“没关门呢,你注意点!” “我自己的家有什么好注意的,他们谁敢看?”齐晏之含住她的唇,一边吻着一边将她抱到里屋床上,拉上床幔,跟外面隔开一方天地。 谢如清推拒着,“喂,你不是说要进宫吗?” 齐晏之抱着她说:“没事,皇上也不是等了我一回,不差这回。” 谢如清无奈了。 齐晏之的腿似乎已经好了,在庄子里的时候他已经不需要轮椅,不过出门还是要装一下。腿好了之后的齐晏之好像一夜间高大了也威猛了,给人的压迫感更强,每次站在谢如清面前,都能令谢如清心跳加速,有种被什么笼罩而不得反抗的感觉,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能主宰天下的神。 而且这位神还十分黏人,在庄子里无时无刻不跟谢如清黏在一起,如环青山他们都习惯了,所以只要他俩在房间,除非被叫到,否则不会靠近房间。 于是齐晏之便更加没有顾忌,经常在大白天干这样羞人的事。面对着这样的齐晏之,谢如清根本无力反抗,当然,她也享受其中,跟心爱的人做这样的事无疑是愉快的。 过了晌午齐晏之才进宫,谢如清便张罗着叫人去给各家送礼物,具是一些庄子里产的吃食,有腌鱼腌肉还有梅干菜什么的。 齐宛如接到礼物后下午便来了,也带了一些吃的,还有两只荷包,几方帕子,都是给谢如清的。 “如清姐姐你可回来了,我都无聊死了,天天在家浪费布浪费针线。” 谢如清笑着接了东西,一看就知道这丫头是用了心的,“你这还叫浪费,那换做我估计就是暴殄天物了。”她笑着叫齐宛如坐着,亲自给她倒茶,“你最近如何,京城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事?” 齐宛如说道:“我还好,不过最近小姐夫人们聚会少了,你知道吧,林玉兰她疯了。” 这个谢如清倒是不知道,她在庄子里生活惬意,齐晏之并不告诉她这些事,所以不知道。不过太子被废了的事她还是知道的。 齐宛如道:“林太傅告老还乡,林玉兰不知道怎么就疯了,反正林家就这样倒了,还挺惨的,我听我爹说,他家的子孙本来挺有前途,却一夜之间都被贬出京,到偏远地方当官去了,估计就是没明着罢官罢了。” 太子倒了,跟着一起倒霉的只会更多,谢如清想起了将军府,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受牵连。 正打算着待会儿跟齐宛如一道去将军府看看余烟,这时候去侯府送东西的人回来说,侯府的世子妃忽然要生了。 谢如清惊诧道:“什么?不是还有两个月吗,这么快就发动了?” “是的夫人,我去送东西的时候正好赶上,说是早产。” 谢如清皱眉,慧心怀孕的月份始终存疑,是不是早产还很难说,不过如果真是早产,恐怕会有危险,不论如何是得过去看看。 “如环,随我回侯府一趟,不用拿东西,咱不住下。” 第一百九十章 慧心一发动,王府就紧张起来了,余氏高兴又忐忑,因为慧心不足月,怕孩子养不活,所以从发动开始,她便跪在祠堂里烧香拜佛,祈祷慧心能给祁阳王府添一个长孙。 齐氏也来了,她比余氏淡定的多,只有高兴没有忐忑,余氏念经的时候她便张罗着生产事宜,仿佛慧心是她的儿媳妇一样。 “哎呀你们手脚利索点,端个水怎么还能洒了呢!” “还有你们,快去熬参汤啊,生孩子要力气的!” “稳婆呢太医呢,怎么还没到,这都是怎么准备的呢,早应该安排好了放在家里啊!” 齐氏一个人叽里呱啦地嚷嚷,所有人都是手忙脚乱的,她越嚷嚷越乱。 准备不足这事真不能怪王妃,谁料到慧心早产呢,按照两个月后预备的,现在忽然发动当然手忙脚乱。像是孩子他爹还不在眼前呢。 “我早说叫你们早准备的啊,你们就是不听!”齐氏俨然是神婆,早有预料。 谢如清来的时候,稳婆太医刚刚才到位,慧心疼得越发厉害,在房间里嗷嗷叫,府里简直一团乱,没人有功夫招呼她。 谢如清先是去看了余氏,然后劝着烧香拜佛的余氏去看慧心。她觉得余氏有必要在跟前盯着,万一有什么事不至于叫齐氏拿主意添乱。 再者验证是不是早产这件事得亲自过去盯着才好,余氏是生产过得,她见了孩子心里应该有数。 慧心虽然叫得厉害,不过听着底气挺足,生产应该不至于不顺利,但余氏太紧张了,提早就叫人给慧心灌一碗参汤,就怕她生产不顺利。 “如何如何?可有妨碍?”她一来便问道齐氏,“太医怎么说,我怎么听着她疼得这么厉害?” “没事没事,大喜的日子呢,你老担心有事做甚?”齐氏很是不在意,叫谢如清扶着余氏坐,“快扶你婆婆坐下,这小心劲儿的,我瞧着都紧张。” 谢如清扶着齐氏坐下,问道齐氏,“不是说早产么,姑奶奶为何如此心宽?” “是啊是啊。”余氏总算想起来问这事,“怎么好好的就提前发动了呢,是摔了还是吃什么东西了?” “嗐,你们这婆媳俩大惊小怪的。”齐氏一副过来人姿态,“生孩子这种事都是看天意的,提前发动的多了去了,这哪有什么缘故,该着你们这时候抱孙子呗。” 这倒也是,的确有很多不足月就发动的,也好端端生下来了,没有什么妨碍,余氏便稍稍放心。 谢如清道:“姑奶奶说的也有道理,慧心孕像一直很好,身子也比一般女子康健,早几个月的时候,我就瞧着她肚子比一般月份的大,兴许是孩子长得好。” 余氏听见这话愣了一下。 谢如清故意说这个是有缘故的。早年余氏还处在稳固王妃地位,跟王爷后院的小妾们斗智斗勇的时候,王爷曾经纳过一小妾。那时候齐之远才几岁,余氏很担心后院哪个女子再生一个儿子出来,将齐之远比下去,这样于她十分不利。 可巧这小妾刚进门没多久便有了,余氏就百般怀疑她的孩子不是王爷的,便频繁叫张太医给她把脉。 可月份实在太浅了,不好判断,余氏便暗示张太医这孩子的月份比实际大,张太医也是个精明人,便替王妃做了一回假。 但那时候王爷并不相信,便坚持叫孩子生下来。这小妾自从怀孕就在各种压力下,因为她有口难辩,担心王妃害她,又担心真的早产了王爷不替她做主,总之孕像十分不好,最后真就早产了。 这一早产,王爷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先吓得不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发动的那一刻她就直接晕了,后来大概是她自己就放弃了,生得十分认命,最后孩子胎死腹中,她自己好歹救下一条命,但身子基本就废了。 谢如清故意说这个,是知道能引起余氏警觉,其实说白了慧心的孩子是不是齐之远的跟她没有半毛关系,但是,她喜闻乐见齐之远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哪怕慧心的孩子真是他的,也叫他先闹心再说。 自从方慧死了,谢如清心里那股想让齐之远死的心就消失了。因为她觉得对齐之远最大的惩罚不是叫他也立刻死去,而是叫他在今后的生活里感受绝望,早早死了他依然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生活折磨里,才能叫他真正后悔,继而是忏悔,她要让他后悔当初抛弃方柠这件事。 再者齐之远频繁给她找麻烦,频繁给齐晏之找麻烦,哪怕没有前世的怨恨,她也见不得齐之远舒坦。 余氏果然心里咯噔一下,对孙子的期盼令她放松了很多警惕,比如月份这件事上,她也看出来慧心的肚子比正常要大,但她从来没怀疑过有问题,叫谢如清这样一提醒,她醍醐灌顶,再顺着细想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慧心因为没有孕期反应,所以不好判断具体是几个月,张太医没能给慧心诊脉,因为上次的事齐之远看张太医不顺眼,便自己另外请了一个太医负责给慧心请脉。就像王妃能收买张太医一样,难保慧心不会收买别这个太医,瞒一两个月的月份还是不难的。 单看一样不觉得有问题,如果所有的疑点加在一起就不一样了,肚子大,早产,太医隐瞒,这些只能证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慧心这一胎确实有问题。 “之远人呢!”余氏着急问道,“他媳妇生孩子他跑哪去了,不知道回来看看?” 齐氏又说话了,“女人生孩子男人哪里插得上手,只管回来抱儿子就得了,不然也是添乱。” 余氏叫她气得够呛,心说怎么哪哪都有这死女人,她句句为慧心说话,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女人生孩子都是凶险,慧心又是早产,万一有个什么,他不在跟前哪里行!”余氏着急了,立刻派人去找齐之远,“去找世子回来,立刻马上!” 齐之远最近总不着家,谁也不知道他整天忙什么,慧心发动后立刻便叫人去通知了,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倒是王爷比他先回来,等王爷回来,刚好慧心生了。 “生了生了!”稳婆抱着孩子出来叫道:“生了王妃,是个少爷!” “听到没有,是个男孩!”齐氏比余氏还高兴,当即从稳婆手里抢走了孩子抱着,“哎呦你们瞧,长得跟之远一模一样!” 孩子长得确实不错,虎头虎脑的,看着挺精神,但是这个个头……怎么看也不像是早产的,而且刚生下来的孩子哪里能看出来长得像谁,齐氏未免太能吹虚。 余氏看见孩子之后,本该有的喜悦被疑虑给替代,这孩子如谢如清所想,确实不像是早产的。 那稳婆一个劲儿得说好话,“瞧瞧这孩子哪里像早产的,枉费我还紧张的不行,谁知世子妃福大的很,生的顺畅,孩子也健康,一点不费功夫,给王爷王妃道喜了!” 王爷不晓得这里头的事,看见孙子挺高兴,叫人打赏了稳婆,自己还抱着孩子看了一会儿,只道:“这孩子生的像母亲。” 齐氏可不赞同这一点,她争论道:“哪有,明明跟之远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爷瞅了她一眼道:“之远出生的时候你又不在,哪里知道他长什么样?” 齐氏语塞,狡辩道:“跟他现在也很像啊,眉眼间的神情一模一样,王爷你眼神不好。” 余氏已然不想看孩子张什么样子了。倒是谢如清过去瞧了一眼,给王爷跟齐氏打圆场,“还小呢,哪里看得出来像谁,不过男孩肖母,像母亲也正常。” 齐氏似乎也意识到现在跟人争论这些没什么用,索性顺着台阶下去,“也是,现在是有点不大好分辨,倒是都有那么一点像的。” 慧心状态还不错,稳婆太医说她身子底子好,生了一胎啥事没有,还能自己照看孩子,她没事余氏也就没有多过问,只叫下人们照看好她。 齐之远竟是第三天上才回来的,听闻自己得了个儿子,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这么快就生了?” 余氏看他这样气够呛,“你这是什么样子,生个儿子一点反应没有,你先说说你这两天死哪去了?” 齐之远不想说,十分的不耐烦,“男人的事你们老过问干什么,又不是我故意没回来,谁知道她提前生了呢。” 说起这个余氏问他:“你跟你媳妇好的时候,她可是处子身?” “怎么了,闺房里的事你也问?”齐之远切了一声,“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反正她不敢背着我怎么的,你根本不用怀疑这个。” 余氏一听就不好了,着急问道:“你这意思是说她跟你第一次没见红?” “是啊,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慧心说她小时候干重活给不小心弄坏了,所以就没见红,对你她绝对没跟过别人就是了。”齐之远颇不以为然,“您也想太多了,放心吧,她没问题的,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是不是第一回我还是分得清的。” “你这心可真够大的!”余氏要早知道有这一出,当成说什么也不会叫慧心进门。普通人家的姑娘不比官宦人家的家教严格,整日抛头露面的跟男子打交道,谁知道她们干不干净呢?“她说什么你都信,你也太大意了,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与你做戏,你又如何?” 齐之远皱眉,被余氏这样一说,心里也有些膈应,“我是觉得没有问题的,您可是发现问题了?” 余氏便将自己的怀疑说与他听,“你媳妇怀孕的时间很有问题,我看她不像是早产的,你现在回去看看你儿子,这模样相似早产两个月的吗?” 在齐之远心里,慧心就是个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他的老实姑娘,身边谁都可以不信,唯独能相信她,所以余氏这样跟他讲,他感情上是不大信的。但余氏肯定不会害他,无缘无故的不可能挑事,便心存疑窦地回了院子看儿子。 “世子回来了!”院子里的丫头看见齐之远回房,高兴叫道。 “夫人可还好?”齐之远随口问。 丫头道:“好着呢,奶水特别足,这两天都是她亲自照看小少爷的,就等着您回来瞧瞧了呢。” 齐之远点点头,挑帘进了屋里。 房间里有婴孩轻微的哭声,还有慧心轻声哄着的声音,听起来一派天伦之像。听见齐之远回来,慧心高兴道::“你回来了,快来瞧瞧咱们的儿子,还等着你给取名字呢。” 齐之远先远远瞧了眼儿子,两三天的日子倒是张开了一些,模样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容易分辨。这打眼一瞧,几乎跟慧心一模一样,反正齐之远自己看来,跟自己一点也不像。 他不由皱眉,想起余氏的话来,越发有点怀疑。 慧心扒开襁褓给齐之远瞧,“你瞧瞧,父亲说跟我像,我看着也是,想来儿肖母,女肖父,再生一个女儿就像你了。” 慧心可谓十分会说话,她知道齐之远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如果她像齐氏一般一直强说孩子像父亲,齐之远必定反感,何况根本就不像。但她知道齐之远对王爷有逆反心理,如果是王爷说孩子像母亲,齐之远必定不以为然,一定会跟王爷反着来。 “这么小哪里那样明显了,我瞧着谁都有点像。”果然齐之远再看儿子就觉得没有那么十分像母亲了,凡是他爹说的话,他必定要反驳一二,这就是所谓的心理暗示。 慧心见好就收,没再讨论这个问题,随后她将孩子叫奶娘抱走了,转型伺候齐之远。 齐之远还在为那件事膈应,有点不太想亲近慧心,哪知慧心很是会撩拨他,先是引着他喝奶,又帮他舒解,一番下来,齐之远很是受用。 但齐之远心里藏着事,受用完了还是忍不住问道她:“你的身子真是小时候干活破的?” 慧心一愣,怔怔地看着齐之远,神情里有哀伤也有震惊,“世子不信我为何还要娶我?” 这句控诉说得齐之远十分心虚。当初人家告知实情,他也信了,事后再算账,倒是显得自己疑心病重。 “我哪有不信你,只是觉得咱儿子不像是早产的,所以问一句。”齐之远有些后悔问方才这问题,现在自己理亏,不好收场了。 可慧心依然很受伤,“您这还是不信我,你若是真不信我,我这就抱着儿子出府住,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在日复一日的怀疑里过日子,这样对咱俩都不好。” 齐之远的怀疑这会儿已经不剩多少了,这时候肯定不能把他们母子赶出去,那就不能再提这事,索性就暂时搁下了。 谢如清对慧心的手段可谓佩服至极,这样居然都没事,可见她已经将齐之远拿捏的妥妥的。不过来日方长,如果这孩子真的有问题,迟早会出事的。 不过,她没想到,这事说出就出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慧心的儿子办满月宴,余氏给孙子打了套金饰,金项圈金手镯金脚链之类的,派身边得力的老嬷嬷去世子房间抱孩子过来。 “你们顺便瞧瞧世子妃那边有什么缺的补的,若是身边人照看不过来,你们帮着照看几日无妨。” “是,王妃。” 慧心各方面都很叫王妃省心,孩子都是自己亲自喂养照看,家里请的奶娘基本就是个摆设。王妃最是不喜欢麻烦,慧心这样省心可谓很讨她喜欢,倒是更加愿意过问,做一个好祖母的样子,天天叫人过去送东西。 明日就是满月宴,慧心劳累了一个月,明日便要出席,王妃琢磨着得叫她好好歇一晚上,孩子不能抱过来,就派人去照顾。 然而几个嬷嬷晚上却被打发回来,王妃诧异:“如何,可是没什么需要的?” 嬷嬷道:“是这样的王妃,送去的金饰世子妃没用,说是已经给小少爷戴上了世子小时候的那一套,还说劳王妃费心,新做的一套她不舍得用,将来要送给大少爷家的孩子。世子妃说她不累,可以照顾小少爷,叫咱们回来照顾王妃。” 王妃心里说不上哪里不太对劲,慧心说得也没毛病,给孩子戴世子小时候用过的也算一种传承,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孩子可好?这几日没见他了,可是长大了些?”自打孙子出生,余氏便没见过几次,开始是她心里有疑心,觉得膈应,不相见那孩子,后来齐之远再三说孩子没问题,她便把这事搁下了,隔三差五过去瞧一眼。 孩子有点认生,只有慧心抱着才不哭,所以月子里基本没办法出门,王妃还能隔三差五过去看一眼,王爷却是不方便的,所以王爷除了第一天见过孙子,后面一眼也没看过。 嬷嬷道:“我们离得远,没看太清楚,不过看脸是长胖了些,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硬朗。” 这是根本插不上手啊,王妃总算知道哪里有问题了,慧心是不是把孩子看得太严了?按理说王妃派人过去照顾着,缓解她的辛劳,她作为一个世子妃没理由非要亲力亲为的,她现在到底是世子妃了,又不是以前的平民女子,有必要非要做出一番“我不娇生惯养”的样子? 再说了,她到底是没生养过的,再会照顾比得上有经验的嬷嬷? 王妃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莫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所以慧心不给看? 再细想想好像真的自打孩子出生,就没瞧见过完整的样子,是不是身上有什么毛病? “你们可曾见近距离接触过小少爷?”王妃问道。 嬷嬷们纷纷摇头,“不曾,少爷离了世子妃就哭,我们没办法上手的。” 王妃皱眉,“男娃从小就这样认娘可还行?将来肯定没有出息!” 嬷嬷道:“是世子妃太过于紧张了,整天不假手他人,刚出生的小娃娃可不得认娘吗,兴许长大了就好了。” 王妃却不这样想,她可还记得方慧的把戏呢,把儿子绑在身边,天天误导他,等到长大了孩子跟家里都不亲了。 但是,人家亲娘照看孩子也没什么错,总不能强行把孩子抱走吧。 没有头绪,王妃心里不大痛快。 第二日的满月宴,照例来了许多客人,各家的小姐夫人纷纷来看侯府的小少爷。 这些小姐夫人整日以串门参加宴会为乐,最是乐忠于议论别人家的家事。比如谁家娶的媳妇儿不好看,谁家的小娃不像个样子,谁家的孩子可能不是谁家亲生的,哪家夫人表面看着挺风光,但家里男人沾花惹草等等诸如这种闲事。 慧心早产的事她们都瞧着呢,在她们眼里,慧心可不是早产了一两个月,这是早产了三四个月,因为大家并不知道慧心是带着身孕出嫁的。 这件事一度也颇叫余氏头疼,起先她想着,慧心不到两个月的时候进的门,十月怀胎,过门差不多七八个月的时候生产,随便找个理由早产了就能遮掩过去。可谁知道慧心真就早产了,这一来二去的,差距就太大了,见过谁家的孩子六个月就生了的? 所以,慧心进门前就有身孕的事这下就瞒不住了,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这样以来,祁阳王府世子跟世子妃的名声越发堪忧。正经人家的小姐,哪有没过门就有了身孕的,可见这女子不是什么正经人,八成是母凭子贵上位的。 “呦,瞧瞧这孩子生的多精神啊。”尚尚书夫人见了孩子便夸赞,“看着一点也不像早产的你们说是不是?” 有夫人附和道;“可说呢,才六个月,你要不说我都记不得了,这可长得太好了。” 余氏一脸尴尬,他们说什么她就笑着听,无论如何不能亲口认了。 “这孩子倒是像母亲多一点。”那尚尚书夫人好像挺稀罕小少爷,想着上手抱一抱。 这时候谢如清跟余氏便冷眼瞧着,看看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离了娘就不行。 慧心亲自抱着孩子,尚书夫人要抱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转移到对方胳膊上,笑道:“这孩子有些认生,夫人莫要见怪。” 尚尚书夫人道:“这有何妨,小孩子都这样……呦,还挺沉呢。”她接了孩子在手上,还没等抱稳了,方才还老老实实地孩子便“哇”一声,大哭起来。 “呀,这怎么话说的?”尚尚书夫人吓了一跳,差点把孩子掉地上,“这还没抱呢?” 慧心说:“吓着夫人了吧,这孩子就是这样,月子里我根本没法离手,快给我吧,我来哄他。” 孩子到了慧心手上没多一会儿竟是就不哭了。 谢如清的位置刚好在余氏身边靠后的位置,而余氏在慧心旁边,慧心刚才一个小动作,能挡住余氏的视线,却没能完全挡着谢如清的。 孩子交给尚尚书夫人的时候,慧心悄悄掐了他一下,所以尚尚书夫人还没能抱稳孩子他就哭了。 怪不得呢,谢如清心里笑了笑,这可不是孩子认生,这是他母亲强迫他认生。 为什么呢,慧心在遮掩什么? 有夫人调侃说:“这可了不得了,那这以后岂不是只能他娘看着?这多累啊。” 慧心笑着道:“倒也不是总这样,奶娘平时会帮我,不然我一个人岂不是累死了。” 奶娘平时也插不上什么手,无非是慧心吃饭睡觉的时候帮忙看一会儿罢了,一般那时候少爷都睡着,也不需要她做什么。 大家便纷纷夸赞慧心能干,毕竟也夸不出别的了。 大家聊天的时候,余氏悄悄问道谢如清,“你瞧着孩子长得可像之远?” 今日谢如清过来,特意观察了一会儿,之前刚生下来看不太出来,这会儿就很明显了,这孩子跟齐之远一点相像的地方也没有。齐之远长得像王妃,在男子里是比较俊美的,鼻梁很高,眼睛很大,还是双眼皮,嘴皮子薄薄的,显得有些薄情。 而这孩子确是小蒜头鼻,小眯缝眼,厚嘴唇,哪怕抛开小孩子没长开这一说也有些说不过去。说他像慧心,不过是那股子小家子气很随她,眉眼间的神韵跟母亲一样,不过慧心的眼睛虽然不算大,但是双眼皮,这孩子却是单眼皮,不像爹也不像娘。 这一点上,余氏心里最明白,齐之远满月那会儿模样便很秀气了,双眼皮也显了,那小鼻子十分的精致,哪里像这孩子似的扁塌,活像在脸上糊了块面团戳了俩洞。 谢如清道:“我瞧着跟刚出生的时候差不太多。”言外之意就是依然不像齐之远。 余氏的心里更堵了。 宴席时,慧心依然抱着孩子,按理这时候孩子应该放在房间里叫嬷嬷们瞧着,可慧心却总是不放心,以至于她自己根本没办法吃饭,更没法陪着夫人们聊天。 谢如清瞧在眼里,主动道:“不如我替你抱一会吧,孩子再小也怪沉的,你歇一会儿吃点东西,不然该没奶了。” 慧心的目光有几分犹豫,“麻烦大嫂我过意不去,还是我抱着吧。” “你跟我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他要是哭,我再还给你不就得了。”谢如清笑着说。 余氏道:“你大嫂说的是,叫她替你抱一会儿,横不能这孩子就长在你身上了。” 慧心便没有再推辞,将孩子转手交给谢如清,谢如清防着她搞小动作,在慧心的手即将掐到孩子的时候迅速接了孩子过来。 慧心没能成功,有些意外地看了谢如清一眼,似乎是想判断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谢如清却只是笑笑,抱着孩子晃了晃,孩子一声没哭。 “瞧瞧,庆阳侯夫人抱着他就不哭了!”尚尚书夫人说:“到底是一家人呢,我们抱就不行。” 慧心只是笑着。 余氏瞧着也高兴了,忍不住也想抱一抱,“如清,你给我试试。” 谢如清便将小少爷给了余氏,当然也没有哭,余氏先是小心翼翼抱着,见他没哭,瞬间高兴了,“谁说这孩子认生的,这不是挺好带啊?” 余氏这话是说给慧心听的,意思是她太溺爱孩子,明明是她自己觉得孩子认生,自己想霸占孩子,却睁眼说瞎话。 慧心笑着说:“是他喜欢母亲跟大嫂吧。” 倒是会说话,余氏抱着孩子稀罕了一会儿,正要再还你给谢如清,哪知道这孩子忽然又哭了。余氏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是不是饿了?” “怕不是尿了。”慧心伸手来接,“我抱他回去换尿布吧。” 余氏却要将孩子交给嬷嬷,“你不好离席的,叫嬷嬷们照看着便罢。” 哪知这孩子却哭起来没完没了了,余氏要将他给嬷嬷,他哭得就更大声,吵得余氏一个头两个大,“哭得真大声,你们谁抱着哄哄。” 嬷嬷们都哄不住,这时候齐氏主动上前:“我来吧,你们应酬的应酬,我横竖没事,抱他去房里睡一会儿。” 谢如清看了他一眼,齐氏平常比谁都爱凑热闹,宴席上哪能少了她,今日倒是热心的很,竟然主动要求离席给人看娃娃。 慧心当即颇为感激道:“那便有劳大姑奶奶了。” 齐氏抱着孩子回了房间,正巧厨房这时候上来了猪蹄汤,谢如清笑着说道,“这汤上的不巧,大姑奶奶最是爱喝汤的。” 余氏心下一动,立刻叫身边的小柳盛两碗给齐氏送去,“快趁热给大姑奶奶送去。” 小柳看懂了余氏的眼神,笑着说:“王妃放心就是,我这就送去。” 齐氏抱着小少爷去了专供客人休息的房间,这里距离宴会比较近,她还惦记着吃宴,自然得速战速决。她将房间里伺候的丫头都赶了出去,一个人留在房间,将小少爷放在床上,有些嫌弃地揭开了襁褓。 她虽然是有了孙子的人,可自己从没亲自照顾过娃娃,都是奶娘做的,换尿布这种事她最是嫌弃的,犹豫了半天才闭着眼蹑手蹑脚地揭开小少爷的尿布。 小少爷还在哭,她呵斥了一声:“别哭了,尿了有什么好哭的!” 小孩子哪里懂她说什么,依然是在哭。 小柳端了两碗热汤进来,因为孩子哭声太大,齐氏没听见,小柳便故意放慢脚步,朝房间里望。只是齐氏挡着视线,有点瞧不太清楚,只能依稀看个大概,就这样看着倒是没缺胳膊少腿的。 “大姑奶奶?”小柳轻轻叫了一声,“王妃叫我来给您送汤,我可进来了。” 齐氏听见有人进来当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襁褓重新裹在小少爷的身上,这才装作没事人似的转过身来,“瞧瞧,她这是客气什么,我一会儿就过去吃了。” 小柳看见她方才的反应一脸狐疑,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这样惊慌失措? 她端着汤碗来到余氏身边,笑着说:“是猪蹄汤,王妃说您最爱喝这个,上的不是时候,怕凉了您回去不好喝,特意叫我送来给您尝一口的。” 齐氏一听是猪蹄汤,眼睛顿时亮了,“哎呦这可真是,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喝了,你放桌上,我弄好了就喝。” 小柳道:“要不您喝,我帮您换吧。” 齐氏却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放着出去吧,我马上就好了,姑娘家的,哪里做得了这个。” “哎,行。”小柳端着盘子放在桌上,眼睛偷偷朝床上看了一眼。 小少爷还在哭闹,小腿一个劲儿的乱踢,襁褓没裹严实,难免被他踢开,刚巧齐氏转身之前,他将身上的襁褓踢开了,露出两只小脚来。 还没等小柳仔细看,齐氏便立刻把襁褓裹上了,“哎呦这孩子可真是调皮。” 小柳有些遗憾没瞧清楚,但她隐约能肯定,小少爷是脚有问题,因为齐氏裹襁褓的时候先裹的脚,很明显她最先想遮掩的也是脚。 “那便辛苦大姑奶奶了,我先出去了。”小柳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走出了房间。 齐氏等她走了才松口气,指着小少爷说了句不大好听的话,然后便没管他,先迫不及待揭开汤碗喝了起来。 小柳没走远,而是在房间外徘徊了一阵,等齐氏喝完了汤,重新走到床边的时候,她才轻轻推开窗户,屏气凝神朝里望。 齐氏蹑手蹑脚地揭开襁褓,重新露出小少爷的腿,她抓着两只小脚腕抬起屁股,小柳正好看见小少爷的脚,这一看便惊呆了。 小少爷的一只脚竟然是六指! 小柳捂着嘴,轻轻关上窗户,然后疾步离开客房院子,急匆匆回到宴席,她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跟王妃说:“已经送去了,姑奶奶说一会儿便过来。” 余氏笑而不语点点头。 谢如清看了小柳一眼,她跟余氏交流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她一定发现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宴席结束之后,谢如清在余氏房间里喝茶,余氏倒也不避着她,问道小柳瞧见了什么。小柳犹豫着小声说:“王妃,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问题,小少爷的一只脚是,六根指头。” 余氏一愣,“六根?你可瞧清楚了?” 小柳点点头,“自然是瞧清楚的,否则我哪里敢说,大姑奶奶百般遮掩,不叫人在旁边瞧,我进去的时候,她当着我的面遮掩小少爷的脚,我便仔细看了他的脚,是六指。” 六指脚虽然不影响生活,但是在大家族里,这也算是诟病之一,这如果放在皇家,很可能因此失去继承皇位的机会。 慧心难道是怕因为这个才遮掩的? 余氏一时没想通她这是到底为什么,便征询谢如清怎么看,“你可知道她这到底为什么?咱们家里也不像其他人家那样严格,孩子有点小毛病倒也不影响什么,她做什么这样小心?” 如果今天不是齐氏上赶着给小少爷换尿布,谢如清大概也想不通,但这会儿她却能猜到大概了。 不过她没表现出来,她想了想说:“按理说这是没什么问题的,是不是慧心在民间长大,以为咱们会嫌弃?” 余氏皱眉头,“那大姑奶奶不是也没嫌弃吗,慧心想这么多做什么?” 余氏到底不算笨,自己想到了这一层,谢如清便没再多嘴,由着她自己慢慢想。 “不对啊,”余氏终于想到了奇怪点在哪里,“大姑奶奶那样个人,瞧见了孩子六指她竟然什么也没说?” 这的确是很奇怪,齐氏那个人,整天鸡蛋里挑骨头,家里谁有点不好她一定会说出来,而且是大说特说,小少爷长了六指,按照她的脾气,恐怕要挖苦一番,再拿自己的孩子出来比一比。可现在她非但没说还百般遮掩,这正常吗? 这很可能说明她跟慧心在这一方面达成了某种交易,齐氏若没有好处,断然不会这样好说话的。 “王妃,”身边的老嬷嬷这时候开口道,“我听闻六指是遗传来的,咱府上没有这样的先例,为何小少爷会生了六指呢?” 余氏一惊,“这是哪里听来的,可当真?” 老嬷嬷说:“民间不都这样讲嘛,王妃您可能没碰上过这样的事,反正据我所知的,都是遗传来的。” 余氏眉头拧得更紧了,齐之远肯定不是六指,王爷也不是,她自己包括她娘家的人里也没有六指,那之远的孩子怎么凭空生了六指出来? “慧心可有这毛病?” 老嬷嬷说:“世子妃是没有的,平常给她做鞋子就看出来了,若是有,肯定遮掩不过去。王妃若是不放心,问一问世子不就知道了?” 余氏料定慧心若是有,齐之远肯定会嫌弃的,所以几乎能肯定慧心没有。 那这就奇怪了,他们的孩子这么有六指呢,难道真是天意? “说起鞋子,我倒是想起一事。”谢如清忽然说道,“大姑奶奶家里的孙少爷,他的一只鞋子就比另一只大,我见过几次,一度纳闷呢,只是不曾确认过,不晓得是不是看错了。” 余氏愣怔,一时没想明白这里头的关系,齐氏的孙子六指,跟自家孙子有什么关系,难道齐氏是六指,所以她间接遗传了两个孩子? “你们可曾瞧见过?”余氏问道嬷嬷丫头们,“你们伺候过那俩小祖宗的人好好想想,可有见过钱家少爷的脚?” 小柳没见过,便下去询问其他人,过了一会儿她回来说,“竟然是真的,照顾钱少爷小姐的一个姐姐说,她亲眼见过钱家少爷脱鞋子,是六根手指。” 余氏百思不得其解,又亲自去王爷书房问道大姑奶奶是不是六指,王爷并不记得齐氏有六指, “怎么忽然问这个?”王爷不解。 余氏只好讲实情告知王爷。王爷听完了许久没说话,余氏着急说:“怎么了王爷,您是不是觉得这里头有什么问题?” 王爷皱着眉头,似乎是在犹豫这件事该不该说,半晌后才道,“据我所知钱大坤是六指。” 钱大坤就是齐氏的男人,如果他有,那就证明他们一家三代可能都遗传了这个毛病,可这跟慧心的孩子不就更没关系了嘛? 余氏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当着王爷的面又不好多议论,免得又给齐之远惹来诟病。但她没说,王爷却主动问道:“慧心的孩子是早产?” 女人家的事他不太过问,只知道慧心进门前就有了身孕,不过刚才听余氏这样说,那孩子既有可能有什么问题,所以他才多问了一句。 余氏点头:“是早产,她进门前便有了身子,之远肯定是不到两个月,我当时怕影响王府声誉,便打算着等她足月生产的时候找个早产的理由遮掩了去,谁知道她是真早产了,这一来二去的,时间差了便有三四个月,今儿满月宴,好些个夫人冷嘲热讽的,我也不便多说,就只能由着她们诟病。” 王爷皱眉,“她有身子的这段时间,不是安排了太医每日请脉嘛,可曾说过有问题?” “王爷您有所不知,”说起这个余氏就郁闷,“太医是之远自己请来的,不是张太医,有些话我也不好多问,反正他没说慧心有什么问题。” 这岂不是要成了一桩悬案? 王爷到底理智,他说道:“你私下里问一问齐之远,若太医不曾说什么,那便是没有问题,咱也不避再多想这件事。” 男人想问题就是这样简单,余氏根本不相信给慧心诊脉的太医,不过当着王爷的面她只能应承,“王爷说得是,我这就私下里问问之远。” 齐之远那个心大的糊涂蛋,问他也白问,余氏索性自己去查慧心。女人的直觉很多时候比证据还灵,一系列的疑点导致余氏肯定慧心有问题,那个孩子有八成可能性不是齐之远的。 不过这件事余氏没叫自己的人去查,而是辗转求到自家亲嫂子头上,嫂子正是将军府的主母李氏。李氏分别叫心腹嬷嬷跟小厮去民间查慧心以前的旧事,没出几日,还真就查出了问题。 这日李氏亲自来王府同余氏瞧瞧说:“这事我叫人查过了,你猜这么着,坊间都说慧心这姑娘不检点,她不是开了个茶摊子么,成日抛头露面,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惦记她呢。” 余氏心一沉,“可有什么具体的证据?” 李氏意味深长地笑笑,“妹子,恕我直言,这种事但凡有证据,那就叫捉奸在床,慧心怕不是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自然是不那么容易留下证据的,但无风不起浪,放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怕只是名声上有问题,那就是不能相信的。” 李氏旁观者,比余氏清醒,但余氏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糊涂,她怎么会不知道大家族里看中名声,娶媳妇哪怕她再好,如果有一点名声上的不好,那也是不能要的。可当时齐之远闹成那个样子,她潜意识里纵容着儿子,再加上慧心有了孩子,这才答应了。 今日被李氏这样一提点,余氏总算是清醒了,慧心跟了齐之远的时候已经不是处子身,孩子月份对不上,还不知道是哪个贱民的种,祁阳王府这是彻底当了一回冤大头。 一旦确定那孩子不是祁阳王府的种,余氏便怎么看慧心也不顺眼,一刻也等不得,只想叫齐之远快点休了她。但是,她没有证据,齐之远不会相信,闹来闹去,还是一场内部矛盾。 就在余氏一心想着找证据让齐之远相信,却又一筹莫展的时候,慧心自己作了个大死。 近日皇上头疼症越发厉害,经常在上朝或者议事途中便疼不能自抑,从而必须要修朝,次数一多,朝臣们便人心惶惶,这任谁也能看出来皇上的身体事出了大问题。 皇上的身体某方面说就是天下根本,他一旦出了问题就等于要改朝换代,何况现在没有了太子,谁上位还是个未知数,于是各方势力越发蠢蠢欲动。 皇上越是心急越加重病情,经常整夜睡不着觉,得靠吃药才能睡一两个时辰,而姚贵妃的甜汤对他来说也越发不起作用,因为他从一开始一两天发作一次喝一碗,到后来一天发作数次,就得一天喝数碗,比喝茶还频繁,这令皇上很是受不了,甜汤喝多了会反胃,他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几天下来人消瘦不堪。 故而太医不让他再喝了,只能给他开一些缓解头疼的方子,不过几乎没什么用,离开甜汤后,皇上更加受不了,经常想拿脑袋撞墙。 齐晏之在皇上身边的日子有点不好过,皇上有理智的时候还好,一旦头疼发作简直六亲不认,连齐晏之也得不到好脸色。 这日齐晏之被皇上一只茶盏摔出了书房,李公公见了他便唉声叹气,“侯爷您多包涵,皇上并非有心如此,他最是看重侯爷的,若不是头疼令他失去了理智,也不能对侯爷如此。” 齐晏之点点头,“李大人好好照看皇上。” 李公公看着他愣了一下,觉得庆阳侯未免太淡定,换做旁人,此时怎么也得表现的稍微伤心或者着急一下,之前尚书大人过来,还抹了两滴眼泪呢。姚贵妃就更夸张了,来一次哭一次,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驾崩了。 不过细想想庆阳侯好似就是这样的人,他受皇上器重如日中天的时候也一样淡定,李公公这样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了。 “是,侯爷慢走。” 齐晏之从皇上大殿出来,遇上了在这里等他的九皇子。 两人几乎天天见面聊聊什么的,齐晏之看见他并没有什么意外,“要去我家蹭饭?” 毓宁笑了笑,“也好,反正宫里没什么吃的。” 两人从宫中出去,慢慢朝庆阳侯府去,路上毓宁有些凝重地问:“侯爷可瞧见父皇的样子了?” 齐晏之点点头,毓宁又问:“如今父皇的病,宫里的太医已经没了法子,长此以往朝堂只会越来越乱,你看方不方便请神医进宫一趟?” 这件事毓宁酝酿了好久,因为他跟齐晏之相熟之后,便明白了王充不想进宫的原因,道理上讲,不该勉强人家的选择,人家不喜欢皇族,不想给皇族的人看病,毕竟皇族太复杂,谁也不想进来趟浑水。 但是现在皇上的病药石罔效,这样下去国家都要完了,所以毓宁纠结一番之后还是跟齐晏之开了口。 齐晏之不是很意外,他早就料到毓宁会这样问,但他做不了主,王充对皇上有怨恨,皇上死活跟他没关系,他根本不会进宫。 “你觉得我能左右王充的想法?”齐晏之反问。 毓宁确实是这样以为的,他看得出来王充跟齐晏之关系不一般,如果是齐晏之相求,王充可能会给面子。 “是我冒昧了,如果不是父皇身体这样,我也不会为难你,如果真的不行,那可能就是天命了。”毓宁不可能勉强齐晏之,他真的不想他不能勉强。 “九皇子可对眼下的局势有什么看法?”齐晏之转而问他。 毓宁不知道他忽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仔细想了想,说道:“后继无人。” 太子被废了之后,皇子中便没有人能挑大梁了,像是一盘散沙,没有特别出色的,尤其皇上一病,更显得凄凉。所以从大局来看,皇上根本不应该在前段时间废了太子。 “九皇子真这样觉得?”齐晏之笑了笑,“皇子中,您之前的哥哥们都是提不起来的,这点哪怕你不想,大家都心知肚明,你真觉得能置身事外?” 毓宁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想过自己将来会继承皇位这件事,他自小见识了皇家的冷酷无情,人情冷暖,根本不喜欢这里。 “父皇不会考虑我的,我这个性格并不合适。” “现在可不是性格的问题,皇上需要一个能撑起朝局来的儿子继位,一旦上位的人坐不稳这个位置,那皇朝就算是到头了。” 毓宁懂了齐晏之的意思,皇上的病很可能是没办法彻底好的,就算能好也不是一朝一夕,这么长的时间,那些蠢蠢欲动的政党可耗不起,他们一旦有什么动作,朝局必乱。 所以这时候需要一个能挑大梁的人尽快站出来,尽快继位,而作为皇子,毓宁其实应该为自己争取,因为一旦别的哥哥们继位,他的下场肯定是最惨的。 齐晏之摇摇头,毓宁这个性子真的不适合皇家,他哪怕心里清楚也无法说动自己为自己争取,这个时候还妇人之仁,将来必受其患。 “我懂侯爷的意思,但父皇尚在,我总不能看着他……” “九皇子,人各有命,因果循环,哪怕是皇上也无法左右。”齐晏之言止于此。 毓宁点点头,“多谢侯爷提醒,如果担子落到我的身上,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皇上生病之后,各方势力都在想方设法地讨好,姚贵妃尤为作为,据说她已经吃了一个月的斋,昨日还宣布,本月十五要亲自去庙里为皇上祈福,并且还邀请各家的夫人小姐一起去,阵仗搞的非常大。 “姚贵妃八成想煽动全民祈福。”谢如清明日便要去庙里祈福,今日在家里收拾衣物,因为要在庙里住一夜,“这种时候阵仗越大于她越有利,于三皇子就有利,就是折腾人,还没什么用。” 她抱怨着,齐晏之便笑,“你若是不想去,找个借口免了也罢,不妨事的。” 这谁想去啊,看似姚贵妃是为大家着想,讨好皇上的事大家一起参与,可最后得好名儿的就只有姚贵妃,别人不过都是陪衬,还要平白承姚贵妃的情,可谓白忙活不讨好。 “那也不能不去,去了没有功,不去可是罪过,姚贵妃正愁找不到你的把柄呢,横竖就一晚上,我忍忍便是。”谢如清挺无奈的,“不过有宛如陪我还好,你放心就是。” 齐晏之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他派了人跟着,但是他有点忍受不了独守空房,媳妇不在家他一个人哪里睡得着。 于是这一晚上,齐大人非常粘人,嘴上说着明日早起,要早点睡,可压根没有要睡的意思,一会儿抱着她看书,一会儿要吃宵夜,反正不管干什么也不让她离开半步。谢如清开始没在意,毕竟平常齐晏之就挺黏人,后来才发现今天格外的黏,她洗澡也要跟着。终于想明白了,这人是不舍得她走。 “喂,你干嘛啊,我就洗个澡,很快就出来了,你去房间等我。”谢如清推着跟进来的齐晏之,“快出去,我要脱衣服了。” “你脱衣服我为什么要出去?”齐晏之今日无赖到底了,竟是洗澡也不肯出去,他靠在门上,看着谢如清,“我又不是没看过。” 谢如清脸倏地红了,这哪里能一样呢,哪怕是整天在一起的人,这样面对面看着你脱衣服也很难为情啊! “夫人要是不好意思,不如为夫陪你洗?”齐晏之说着靠近她,手放在她的衣襟上,“这样夫人是不是会没那么害羞?” 谢如清的脸更红了,手抵着对方的胸膛,“你快出去,我要一个人洗。” 齐晏之笑着,忽然将她打横抱起,谢如清惊叫了一声,“喂,你怎么这样!” “为夫就是这样啊,夫人第一天认识我?”齐晏之将她抱进浴桶,帮她拆开头发,“我来帮夫人洗,一次不习惯没关系,多洗几次我保证夫人再也离不开我。” 第一百九十三章 第二日谢如清差点儿没起来床,一直到了不得不起的时候才起来。昨晚上折腾到很晚,根本没睡多久,换做平常,肯定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夫人昨夜沐浴可舒服?”齐晏之一边帮她穿衣服一边说。 谢如清瞪了他一眼,“以后再也不让你洗了,你,你太没正经了。” 开始还洗得好好的,谁知道这人后来进了浴桶,然后就是各种没羞没臊,但是,抛开实在太不像话这一点,确实是比平日要享受。 “我怎么觉得夫人心里不是这样想的?”齐晏之靠近她耳边轻声说,“我看以后可以继续,等夫人后日回来,我……” “你闭嘴!”谢如清老羞成怒地站起来,打开门喊了如环跟青山进来伺候,“青山给你们公子上早饭,我时间赶不及,便在马车上吃了。” “好的夫人,我这就去!” 齐晏之在房间里笑个不停。 谢如清到底是迟了些,到了寺庙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到了,齐宛如等了她好久,瞧见她来立刻迎上来,“如清姐姐,你可来了,你不来我可无聊死了。” “贵妃可来了?”谢如清挽着齐宛如的胳膊。 “早来了,大殿里已经跪了一会儿了,好些夫人都陪着,我没去凑这个热闹。”齐宛如说。 贵妃今日号召了全京城的贵妇人来给皇上祈福,好多人跟着凑热闹,百姓们都涌上街来,跟着车马来到寺庙,此时寺庙内外人满为患。大殿里容不下太多人,所以来的夫人小姐不可能都跪在大殿上祈福。 谢如清不爱凑热闹献殷勤,便跟齐宛如在人后跟着,一边聊天打发时间。 余氏跟慧心也来了,余氏跟着夫人们在大殿跪着,慧心倒是没去凑热闹,而是跟几个不太常见的小姐在一起说话。谢如清见到她的时候有点意外,她有时候有点看不透慧心这个人,明明内心很想跻身贵族之列,却不像齐氏那样急于扩展人脉,哪怕她是刻意隐藏自己的内心,也实在太过了,毕竟结交这种事只靠装可不行,你不去努力建交,那就没有成果。 慧心看见谢如清的时候笑了笑打招呼:“大嫂您来了。” 谢如清轻轻点头:“嗯。” 慧心却没有特意过来说话,而是继续跟几个小姐聊着什么。 齐宛如奇怪道:“她跟你在家里也是这样生分?” “本来也不熟啊。”谢如清倒是不讨厌她这样,通常一家妯娌,不管私下如何,表面上都要装的十分亲密,假得很。不管你慧心处于什么心理,这样保持正常的距离还挺舒服的。 “那王府这个新世子妃倒是挺真实的,不像那些贪慕虚荣的人呢。”齐宛如也觉得慧心这样挺好的。 她是过于不贪慕了,谢如清心说。 “对了,今日我听闻毓宁也来了。”她忽然对齐宛如道。 齐宛如的脸顿时有些红,“是,是么,我不知道。” 谢如清看见她这个样子便笑。最近这俩人越走越近,还很有话聊,每次去侯府,他俩坐在一起可以旁若无人地聊好久,就连最迟钝的如环也看出来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期待遇上他?那算了,我本来还想告诉你他在哪的。”谢如清揶揄说。 齐宛如手指拧着帕子低着头,脸羞透了,“姐姐你打趣我,大庭广众的,来了也说不上话。” “所以你俩就把我家当聊天的地儿了?”谢如清笑了会儿正色问,“宛如,你可有想过这件事?” “哪,哪件事……”齐宛如到底还有些羞涩。 “自然是跟毓宁的亲事,难不成你俩是奔着当解闷的朋友去的?”谢如清小声问。 齐宛如的脸更红了,“我,我没想过。” “是没想,还是不敢想啊?”谢如清追问。 齐宛如的表情有一些落寞,她确实是想过,但是越想越觉得她跟九皇子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便不敢想了。 他到底是皇子,身份上差太多了,而且齐宛如并不喜欢皇族,所以她很矛盾。一方面的确是喜欢毓宁,一方面又心存迟疑,几次毓宁有表达那方面的意思,她都装着不知道,所以现在毓宁也配合她保持着那样的距离。 “如清姐姐,跟你我也不瞒着,我并不想进皇家。”齐宛如把这些日子以来都心结告诉了谢如清,“我跟九皇子是有些投缘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我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谢如清怎么会不了解她的心思,她这样纠结恰恰证明她对毓宁用情已深,割舍不下才会深受其痛。 “我嫁给齐晏之之前也纠结过这个问题。”她说起自己之前纠结过的那段时间,“我当时只想远离大家族,找个普通人过普通的日子,找不到自己过也好。可是啊,人总是无法左右感情的,也没办法逃开本该属于自己的命运。宛如你想想,你后半辈子大概是没办法摆脱眼下的生活的,不论是背着别人的异样眼光孤独终老,还是被迫嫁给另一个不喜欢的人,是不是都没有嫁给喜欢的人好过呢?” 齐宛如张张嘴,“可是……” “如果你对你们的感情有信心,不妨试试,跟心爱的人一起克服困难,比一个人要容易的多。”谢如清握着她的手说,“毓宁是个专情的人,而且他跟你一样,也并不喜欢皇家生活,他肯定能理解你,你应该相信他。” 齐宛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我听你的如清姐姐,我会好好想想这件事。” “嗯。”谢如清言尽于此。 姚贵妃无比虔诚,整整在大殿里跪了一天,她这样跪着大家也不好不跪,于是也都跟着跪,一个个叫苦不迭。好在来的人多,夫人们可以轮番进去跪着,谢如清跟齐宛如不得不也进去跪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膝盖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天啊,贵妃怎么能受得了?”齐宛如在房间里揉膝盖,“这也太遭罪了。” 她跟谢如清住在一个房间里,关上门,两人可以很自在地说话。谢如清笑笑说:“心诚则灵,想来贵妃是真心实意的。” 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但齐宛如没说出来,也跟着笑。 除了心诚的贵妃,跟着演戏的夫人小姐们可谓遭了大罪,根本不能走路,几乎都是被搀扶回房间的,连吃饭都是各自在房间里用。 “这样也好,省得坐在一起吃不自在。”齐宛如跟谢如清有什么说什么,“如清姐姐你尝尝这个豆腐羹,寺庙里的斋菜还挺好吃的。” 两个人吃饭确实自在的多,至少能吃饱。 吃过饭两人商量着出门出门散步,齐宛如说:“如清姐姐,我听说寺院后山种了昙花,夜里开花最是好看的,不如我们去瞧瞧?” “好啊,我也正想看呢。”谢如清说。 今日好多夫人小姐都想看后院的昙花,无奈实在是不想走路,所以没什么人出来,倒是方便了谢如清跟齐宛如。两人慢慢踱步,一边赏月一边朝后院走,很是惬意。 寺庙后院连接着后山,景致天然又漂亮,即便是夜里欣赏也十分美好。这里的昙花是人工种的,大概有十几株,此时还未开放,只有小小的花苞。 “不知道能不能等得到呢。”齐宛如勾着谢如清的胳膊走过去,满怀欣喜上前观看,岂料忽然瞧见前面花丛里有人影轻动,隐约还听见争吵声音。 “好像有人先来了,不知道是谁?”齐宛如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 “嘘……”谢如清示意她不要惊动对方。她隐约听见对方在争吵,而且还有男人的声音,怕是没什么好事,“咱在外围逛逛就回去吧。” 齐宛如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放轻脚步随着谢如清走了。 哪知这时,花丛里忽然一声吆喝,吓了二人一跳,齐宛如没防备,叫出了声,花丛里的两个人立刻被惊动,有个女子走了出来。 互相一对视,都惊了一下。 “是大嫂啊。”慧心看见谢如清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随即便装作没事人似的打招呼。 齐宛如是惊诧不已,已是惊讶地说不出来话了,谢如清倒是镇静,也笑着同慧心打招呼,“没想到你也这样好兴致。” “大嫂见笑了,我没见过世面,从未见过昙花,这才过来欣赏一番。”慧心说道。 “这样。”谢如清微微一笑,随即问道余氏如何,“姨母与你住在一起吧,不知道她可好?” 慧心道:“王妃已经歇息了,她今日跪了一个多时辰,膝盖疼得厉害,太医过来给她上过药便睡了。” “有劳你照看她了,我明日一早便去瞧她。”谢如清说。 “好。”慧心点头。 “天色不早,我们就先回去歇息了。”谢如清拉着齐宛如告辞,转身先走了。 一直走到前院,齐宛如才松了口气,她的手一直攥着谢如清的袖子,都攥出汗了,“我的天啊如清姐姐,你看我的手。” 谢如清笑起来。“你倒是紧张什么?” “你难道不紧张吗,她她……跟一男子……”齐宛如压低声音都没好意思说出后面的话来。 任凭是谁撞见了这样的场面怕是都会接受不了,一女子跟一男子大半夜的……若是未出阁的姑娘跟心爱的男子偷偷花前月下倒也罢了,虽然与世不容,但齐宛如能感同身受。可一个成了婚的妇人跟陌生男子,这就有点说不清楚了。 而且当面遇上了多尴尬啊,人家肯定以为她们偷听了,这才是最要命的。 “也许是跟世子吵架呢。”谢如清轻描淡写道,“不必惊慌,我们又不是刻意偷听,再说并没有听见什么不是。” 祁阳王世子今天根本没来,齐宛如是知道的,谢如清这样讲只是告诫她不要脑补些有的没的,这样自己心里便舒服些。 也许是谢如清的反应过于淡定,所以齐宛如的心里渐渐没那么尴尬了,两人遗憾没看成昙花,只好回房间睡觉。 而慧心又返回花丛,怒视着对面的男人,压低声音说:“你可瞧见了,以后还是别来找我的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被人瞧见了咱俩都得完蛋。” 那男人方才也有些害怕,“她不会说出去吧?” “怎么?你还怕人说呢?”慧心也不确定谢如清听见没有,那个女人太淡定了,也太能伪装,她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废话,我也是要脸的人,若不是你不肯嫁给我,若不是我娘贪财,咱俩也不至于这样偷偷摸摸的。”那男子是从后山偷偷溜进来的,很怕被人瞧见了,所以一直紧张兮兮地听着外头的动静,“你就说给不给钱吧,我不能久留,给个痛快话。” 慧心冷笑,“你还要脸?你要脸当初也干不出来强占我的事!” “呦,你自己放荡怎么不说呢,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怎么不去跟别的大姑娘好啊!”男人很是瞧不上眼地哼了一声,“你也少给自己立牌坊,出去净说我强了你,是你看上了我的身份,一心想给我做妾,我才顺水推舟的,整天给我眉来眼去的当我不知道呢!” “现在你是傍上冤大头了,发达了,瞧不上我了,本来呢我就当我吃了个亏,看上了你个贪图富贵的荡妇,可谁叫你下的崽是我的种呢,注定了咱俩纠缠不清——反正咱俩已经这样了,你不如看开点,有福一家三口一起享,你说是不是?” 慧心恨得牙痒疼,可她又拿这个无赖没办法,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暂时哄住了他,“我明日便把钱给你娘。” “哎,别给她,她那个贪财的老东西,钱给了她得少一半,还是直接给我吧。”男人轻笑,“老地方见啊孩他娘,你可别爽约,否则我管不住嘴。” 慧心咬牙切齿地深吸口气,甩手走了。 第二日下午,各家夫人才离开寺院返回家中,而虔诚为皇上祈福的姚贵妃是干脆叫人抬回宫的,据说腿都跪肿了。皇上大为动容,叫李公公与齐晏之代替他去宫门外迎接的。 “皇上可好些了。”姚贵妃在轿子里气若游丝地问。 李公公看了齐晏之一眼,表情少许尴尬。 真当去寺庙里烧几根香就是灵丹妙药了,皇上一点都没好,昨日贵妃在大殿里跪着的时候,皇上头疼得都不认人了。 “有劳贵妃娘娘,皇上今日比昨日好些。”齐晏之面不改色地回。 李公公噎了一下,庆阳侯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厚了,谎话说的跟真话一样,不,比真话还真。 姚贵妃听见这话满足了,“这我就放心了,没白费我,我……” 贵妃话没说完便听见她身边的丫头大喊,“呀!贵妃娘娘晕了!” 李公公忙道:“还不请太医去,贵妃娘娘操劳过度,为了皇上累坏了身子,快扶着回寝宫休息!” 于是宫人们手忙脚乱地把姚贵妃抬回寝宫,太医院里一半的太医都过去瞧了。 李公公直叹气,心说这是图什么,皇上没见好,她自个还遭罪。 姚贵妃虽然遭了罪,但是好名声也有了,齐晏之那句话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就成了——姚贵妃诚心感动天,皇上的病一夜之间好了! 谢如清听见这话笑得不行,“谣言就是这样来的,传得也太没边了。”她问道齐晏之,“皇上倒是好些了?” 齐晏之摇头,“药石罔效,好了怕是也要有后遗症的。” “他这可是自个得的病?”谢如清感到奇怪,一个小小的头疼症,宫里的太医怎么会一点法子也没有呢,“之前不是说他喝贵妃的甜汤管用么,我只当是他劳累过度,喝些甜的精神是好些,如今看来竟然是不治之症?” 齐晏之意味深长地笑笑,“夫人瞧出了关键。” 谢如清一愣,仔细回味了一番齐晏之的态度,心里顿时一惊。这意思不就是说,皇上的病并非是自个得的?而那个所谓的甜汤,很可能是药也是毒,皇上喝了能暂时缓解头疼,但却是饮鸩止渴之效。 姚贵妃竟然给皇上下慢性毒!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宫里的太医竟是没人瞧出来?”谢如清不解,难不成姚贵妃这样能耐,竟是能收买给皇上看病的太医? 齐晏之道:“太医院里的人有医术有资历,但不见得有经验,世上的毒千千万万,不是谁都像王大朗那样热衷于研究每一种毒性的,一些不常见的看不出来也很正常。何况宫里的太医都是老狐狸,给皇上下毒意味着什么?谁会趟这种浑水?怕是皇上没治好,他自己的命先搭进去了。” 谢如清懂他的意思,姚贵妃为了给三皇子争皇位,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竟是连这样的事都下得去手。皇上是可怜,但说句不中听的,没人能帮得了他,除非皇上跟前有死忠于他的人,怕是李公公也是心知肚明不敢言语,毕竟谁也说不清将来是谁继位,一旦是三皇子继位,那现在跟姚贵妃做对的就没了好下场。 可齐晏之呢,谢如清不太明白他的立场,他不会像李公公那样讨好姚贵妃,表面上看对皇上也算忠诚,可他为什么也冷眼旁观呢? 莫不是为了毓宁?可这有点说不通,他为了毓宁,更应该在这时候戳破姚贵妃的把戏,趁着皇上还能处理事,尽快废掉贵妃不是更好?为什么他还没有动手? 谢如清自以为了解他,可遇上事之后才发现,根本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第二日谢如清与齐宛如相约逛街,早上同齐晏之吃早饭,齐晏之饭后进宫,齐二忽然过来,说有事跟夫人说。 如环悄悄问:“一大早你找我们姑娘有什么事?” 这两人经过上次的“吃醋”事件,不知道私下里说了什么,大概是捅破了窗户纸,回侯府以后便羞羞哒哒地在一起了。只是人前还不肯表现的太明显,怕青山他们笑话,其实大家早看出来了,这俩人明显眉来眼去的,瞎了才看不出来。 “如环,齐二跟我汇报事情,还得先过你的耳?”谢如清故意揶揄。 “不,不是姑娘,我我我……”如环立刻跟齐二保持距离,“我是怕他个没脑子的说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 谢如清哈哈大笑,追问:“那他要是惹我生气了,你待如何?” 若真惹了姑娘生气,姑娘要罚他,她肯定会代替他受罚的,毕竟她跟姑娘亲,姑娘不舍得罚她。 但她肯定不能这样讲,于是故作厉色说:“那就好好打他一顿,齐二欠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齐二心说你也忒狠了啊。 谢如清笑得肚子疼,“那可说好了啊,就这样办,齐二你说吧。” 如环顿时紧张起来,却又故作轻松,那模样看着特别搞笑。 齐二本来想说就是来汇报一件事,怎么这么复杂? “是有关寺庙里出现的那个男人的事。”齐二当着如环直接说,“我的人跟着他,查到了他的身份,就是钱县令他长子,钱忠。” “谁?”如环一时没想起来钱县令是谁。 齐二说:“大姑奶奶家的。” “啊?”如环知道谢如清夜里遇上慧心跟一男子私会就已经惊掉了下巴,现在说啥?那男子竟然是大姑奶奶她儿子? 这是唱得哪出? 谢如清虽然已有怀疑,不过听见真相后还是有些震惊。 这样有些事就能说得通了,怪不得齐氏对慧心这样看重,这样上心她管家的事,原来是白叫侯府养了个孙子。 “姑娘,这是不是代表世子他……绿了?”如环震惊地无以复加,“那世子妃跟钱家是那样关系,会不会偷偷转移侯府的钱来给钱家啊,毕竟大姑奶奶她那样贪心。” 齐之远这哪里是绿了,根本是当了一回活王八。换做别人是可怜,他这样的人,那就是咎由自取。至于侯府的钱就更管不着了,他们自己人都不在意,别人操心个什么劲儿。 “如环,帮我梳个头,一会儿宛如该来了。” “哦,好的姑娘。”如环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样淡定,不过她不在意她就没什么好在意了。 跟齐宛如上街,最经常去的地方是书店,其次是茶点铺子,这姑娘一爱看书二喜欢吃。今日却破天荒地提议去看胭脂水粉,谢如清心知肚明,她这是想通了,姑娘家一旦有了心爱的人,便忍不住的想打扮自己。 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齐宛如平日穿戴朴素,尤其是齐大人过世后,整日素面朝天,一件衣裳见天儿穿。谢如清很乐意帮她打扮一下,倒不是刻意在心爱的人面前装扮,只是人一旦有了爱美的心思,就代表她的生活开始有滋味了起来,这种由内而外的改变才是最重要的。 “如清姐姐,我许久未曾逛过胭脂铺子了,不知道哪样是当下流行的,你帮我挑几样可好?”齐宛如说。 谢如清笑道:“你跟我还客气甚,只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类型的,比如是家常涂抹的,是进宫涂抹的,是聚会游玩涂抹的,还是跟心上人见面涂抹的?” 齐宛如被说中心事,脸立刻红了,“姐姐你打趣我,我各种各样的都要!” 谢如清哈哈笑。 玩笑归玩笑,谢如清还是很认真地帮她挑了合适她的胭脂水粉,以及成衣样板,当场量身定做了几套衣裳。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两人商量着去哪里吃点东西,下午得继续逛。 “如清姐姐,你上次买的那家酱鸭很好吃,是哪一家啊?” “是城东周记,有点远,我叫齐二去买了来,咱们去茶铺里等着去。”谢如清便吩咐齐二跟如环一起去,刚好叫这俩人单独相处一会儿。 如环担忧道:“我们都不在身边,小姐你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谢如清说,“不是还有宛如吗,我们俩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话是这样说,可如环觉得还是留下个人看着比较好,万一有什么跑腿的活还能指派人去。 齐二想了想说:“无妨,我们快去快回,夫人你们就在茶肆雅间里坐着,不要出门就行。” 谢如清道:“你们放心去就是,我也不是第一次逛街,从没出什么事不是。” “那我们走了,宛如姑娘你可照看好我们小姐啊。” “真是啰嗦。”谢如清与齐宛如进到茶肆雅间,笑着说,“如环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啰嗦了,老把我当小孩子似的,其实她比我还莽撞呢。” 齐宛如笑,“我倒是挺喜欢如环的,这姑娘机灵懂事,比我的傻丫头好多了。” 那倒是,宛如的丫头还小,不大懂事。 两人先喝了会儿茶,吃了些茶点,谢如清想起附近有一家卤味很好吃,于是说道:“宛如你坐一会儿,我去买点卤味回来。” 宛如道:“要我陪你吗?” “不用,咱还买了那么多东西呢,都走了可还行。”谢如清示意她不要担心。 这家店就在这条街头,没有多远,谢如清熟门熟路,肯定走不丢的。 哪知道她走了没多远就遇上了一个熟人。 “齐之远?”谢如清看见齐之远忽然冒出来吓了一跳。 “好巧啊嫂子,在这里遇上你了,好久不见,甚是想念。”齐之远笑眯眯看着谢如清。 谢如清心生警惕,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偶遇的。 齐之远刚在一家店里喝酒,确实是特意来等谢如清的,最近谢如清不在侯府,他许久没见,心里痒痒的很,只是又不方便去侯府。 不过他前段时间比较忙,倒是也没有机会多想,之所以这几日按捺不住了,只是因为那日慧心提了谢如清一句,说许久未见,大嫂的气色越发好了,人也圆润了些,想来日子过得不错。 这话齐之远喜欢又不喜欢,他能想象谢如清的样子,她气色好胖乎乎的时候比瘦的时候好看,也更惹人爱。但是,她的好气色都是因为齐晏之,跟他没有半分关系,想到这里,齐之远就忍受不了。 “抱歉,我还有事,烦请世子让一让。”谢如清冷着脸,并且跟齐之远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 齐之远今日敢当街拦着他,就没有顾虑太多,他特意叫之前认识的一些巡城吏帮他盯了几日,今天才能成功堵到谢如清,哪里会轻易放过她。 “诶,嫂子一个人?”齐之远明知故问,看看四周,“怎么,大哥没时间陪你?这可太叫人心疼了,一个女子自己上街,连个陪着的都没有,这多危险啊,嫂子吃没吃,不嫌弃的话去我那吃点?我记得你最喜欢吃鱼?刚好这家里的鱼做得不错,要不要……” “世子请自重,我喜欢吃什么我自会吃,不必要劳烦你操心。”谢如清说完便走。 “哎!嫂子留步!”齐之远竟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谢如清惊诧不已,第一反应便是挣脱开他的钳制,但是齐之远像是疯了一样竟然死抓着不放,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十分不堪。 “齐之远!”谢如清压低声音却饱含怒意,声音可以说是十分严厉了,“放手!” 齐之远简直爱死了她这一刻恼羞成怒的样子,平日难得见她脸上有什么表情,见了他都是冷着脸,别说笑了,连冷笑都欠奉。 谢如清是真的着急了,哪怕在侯府她都不会这样着急,她知道齐之远这样的无赖,你越是生气他越来劲。可这是在大街上,周围都是百姓,这时候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一旦传出去,肯定会影响齐晏之的名声,这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揪齐晏之的错。 齐之远大概是拿捏住了她的心思,越发不肯放手,他就是要逼着谢如清妥协,看她是要自己的面子还是要齐晏之的面子。如果她肯为了齐晏之,一定会妥协。 谢如清某一瞬间真的想过先妥协了再说,可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她才不会让齐之远得意,也不会叫他觉得自己好威胁,不然这样的事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祁阳王世子,请你自重!”谢如清忽然放大声说,她声音一放大,把周围百姓下了一跳,连齐之远也愣了一下。 “我听闻你上次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街上,好多人都看见了,据说是因为你大闹妓院?”谢如清冷笑着啧了一声,“王爷王妃可知道你在外面这样丢王府的脸?” 齐之远脸上的笑僵硬了片刻,“嫂子,你少拿这话激我,把我惹怒了,我可保不齐自己能干出什么事来。” “我劝你啊世子,还是顾着点名声,万一叫你哪个相好看见了,夜里再把你丢大街上扒光衣裳,祁阳王府的脸大概就丢尽了,你以后还有脸在京城里混?”谢如清像个市井八卦的妇人,大声嚷嚷着齐之远的闲话。 可知百姓们就爱听这样的闲话,有些个不知道齐之远曾经被扒光了丢在街上的事的人,乍一听见竟还有这样的事,简直激动万分。 “老天爷,祁阳王世子竟然是这样的人啊,还被扒光了……这也太丢脸了!” “可不是,我之前就听人讲过,我以为是假的,竟然是真的,好可惜当时没看见!” “你个死没正经的,竟然还想看祁阳王世子?” “看看怎么了,反正世子他自己就不检点,检点的人也不可能当街骚扰大嫂,也不知道祁阳王怎么会选他当世子,看看庆阳侯再看看他,差距也太大了。” 这话传到齐之远耳朵里,他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抓着谢如清的手更加用力,几乎要把她的手捏断,谢如清吃痛,却紧咬牙忍着。 “有哪位好心的大嫂大哥婶子,帮我报个官,我今日无故遭受这样的侮辱,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祁阳王世子,官府管不了我找皇上,我还不信这世上没地方讲理了!”谢如清义正言辞道。 也许是她的样子太大义凛然,更显得齐之远不像个好东西,也许是她勇敢的样子令人敬佩,总之围观的百姓都为她叫好。 有个热心的大婶看不下去,主动说要帮她报官,一人站出来就有更多人站出来,大家纷纷说要帮谢如清报官。 齐之远简直恨得牙痒痒,他不甘心又不得不算了,他笑了笑放开谢如清的手腕,跟个正人君子似的笑了笑,“嫂子误会我了,我只是见嫂子没地方吃饭,想请你吃顿饭罢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我敬佩嫂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伤害嫂子呢,嫂子若是不赏脸就算了,我叫店家打包一条鱼送去府上,改日再登门同大哥赔罪。” “我误会没误会,大家都听着呢,齐之远,别以为我这样好欺负,今日这状我还告定了!”谢如清才不会就这样算了,假如今日不了了之,将来只会对她不利。 谣言都是传出来的,亲眼看见的人会觉得这是齐之远不要脸,但没看见的人听见这样的闲话,第一反应往往是女子大概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他们嘴里会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再被有心人利用,故意趁机编造流言,那到时候是有嘴也说不清,一样会影响到齐晏之。 所以谢如清打定主意要告到皇上面前,最好能煽动更多的百姓替她说话,只要皇上亲口罚了齐之远,只要百姓提起齐之远便没有好话,那谁也不可能再拿这件事来给庆阳侯府泼脏水。 谢如清的态度令齐之远意外又震惊,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从不惹事的谢如清竟然不惜将这件事闹大,竟是拼着损坏自己的名声也要拉他下水! 齐晏之对她来说就这样重要?值得她这样牺牲? 第一百九十五章 齐之远的脸上渐渐有了恨意,他咬牙切齿说:“大嫂有必要这样绝吗?我都说了是担心大嫂没吃饭,你不信也罢,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侯夫人好样的!就不能对臭男人忍气吞声!”人群里有些妇人大喊道,“我们替你作证,就是祁阳王世子对你意图不轨,当街坏你名声!这样的男人不配当世子,请皇上废掉他的世子之名!” 跟着喊的人越来越多,不论是凑热闹还是真心实意替谢如清说话,总之讨伐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引发一场民愤。齐之远此时站在人群中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这时候走在大街上,会有无数人朝他丢鸡蛋丢菜叶。 齐之远终于开始慌了,他盯着谢如清的表情极其复杂,有恨有不甘还有极强的征服欲,像是要把谢如清一口吞入腹。 谢如清却挑衅地看着他,反正她跟齐之远早撕破脸了,也没必要装模作样,她就是恨不得他八辈子霉,如果有机会,一定会把他往死里整。 “都让让,让让!官兵在此,所有人都回避!”这时候忽然过来一队官兵,驱散围观的百姓,“是何人光天化日行不轨之事?” 大家一听这官兵是来替庆阳侯夫人做主的,纷纷配合着让开,并且义愤填膺地指着齐之远说:“是祁阳王府世子意图不轨!” “对,就是这个该死的世子欺负庆阳侯夫人!” “求各位大人将他绳之以法!我们不允许这样的祸害留在京城,他不知道欺负了多少良家女!” 群情激奋,声势浩大,百姓们对庆阳侯多敬重,对齐之远就多讨厌,只恨不得万人血书将齐之远就地正法。 不得不说谢如清将时机拿捏的很好,这个时候官兵过来,正是百姓情绪最为愤恨高涨的时候,迟一会儿便没有这样的效应。还有庆阳侯因为上次出征北疆,在百姓心中威望很高,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庆阳侯夫人,请问百姓所言可当真?”为首的官兵拱手问道谢如清,“若当真,我等便要暂且带走祁阳王世子。” “你们好大的胆子!”齐之远开始用身份压人了,“只听几个愚民的片面之词你们就敢抓我?怕不是不要命了你们!报上你们大人的名字,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这样大能耐,敢跟王府对着干!” 这话一石击千层浪,更加惹怒了围观百姓,祁阳王世子这番话明摆着是以身份左右律法公正,以权谋私正是百姓最恨的。 “祁阳王府了不起啊,可以左右公堂啊!” “就是,我们请求皇上严加惩处祁阳王世子!” 这下民愤无关于谢如清了,完全上升到了百姓跟皇权贵族的阶级矛盾,贵族子弟整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偏偏又能过最优越的生活,在百姓心里根本就没什么好感度,平日里身份差距,他们只能屈从忍让,一旦有了触发点,这种矛盾就会井喷式爆发。 这大概也是谢如清能受到大家响应支持的原因之一,因为在百姓心里,庆阳侯是为国为民的,今日他的夫人敢当街跟祁阳王世子对抗,也证明了庆阳侯不跟那些个腐烂权贵一样,所以百姓们一方面就把谢如清当成了鸣不平的“踏脚石”,借着谢如清的身份来表达他们对某些恶臭权贵的不满。 齐之远才不管这些刁民如何,他仗着自己的身份,并不将官兵放在眼里,他觉得哪怕是进了公堂,到了皇上跟前,也最多就是被骂一顿,谁还敢真把他怎么样?所以他有恃无恐,先是对着官兵一通威胁,又是狠狠骂了个狗血淋头,末了叫嚣着要回祁阳王府,谁敢拦着就要谁好看。 谢如清就希望他这样大言不惭,说得越多越狠罪过越大,跟百姓的矛盾就越重,皇上只要脑子没坏,就肯定会严惩他。 齐之远果然还在骂官兵,官兵们其实也不敢强行把齐之远带走,所以就只能认命地听他骂,甚至还招来了齐之远的毒打。 这下百姓们更激愤了,官兵的不作为令他们失望透顶,恨不得集体替天行道,有的百姓忍不住出手打齐之远,却被谢如清制止了。 “大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样对你们自己没有好处,我已经叫人通知皇宫里的侍卫了,很快就会有人来解决这件事!”谢如清大声道。 方才她看见如何跟齐二回来了,齐二本想上前救她走,谢如清却用眼神制止了他,齐二一下便明白了谢如清的意思,立刻去宫里通知齐晏之。以齐晏之的聪明劲儿,他一定能明白谢如清的用意,一定会配合她,想来要不了多久,宫里的侍卫就该来了。 谢如清为百姓们着想,百姓们自然就听她的话,大家不再动手,而是更加群情激愤地讨伐齐之远,并且一传十十传百,这条街上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矛盾,很快演化成了一场暴动,满城的百姓都跑来高呼严惩祁阳王世子,他们就不信全天下的人齐心协力,扳不倒一个祁阳王世子? 这动静很快传到了祁阳王府以及各大家族,有看热闹的,也有为祁阳王府说话的,但是那些替他们说话的也同样遭到了百姓们的抵制。 慧心在家里照看小少爷,今日齐氏来了府上,说是替她处理家务,叫她安心带孩子。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正跟小少爷小憩,丫头汇报的时候有些着急,把小少爷给吵醒了,嗷嗷哭,慧心很不高兴。 “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小少爷好容易才睡着。” 丫头立刻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夫人,是世子他出事了!” 慧心乍一听没当回事,齐之远那样的身份,他只要不进宫刺杀皇上,能有什么事。 “有事慢慢说,往后莫要在这样大惊小怪的。” 丫头顿时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于是也不着急了,慢慢说:“是这样的夫人,我听外头说今日大街上百姓暴乱,个个都在讨伐咱们世子,要求皇上废了世子的名号,皇上已经派了宫中的侍卫将世子强行带走了。” 慧心一愣:“真假的?怎么闹成了这样?王妃知道吗?” 王妃正在知道,报信的人分别去找王妃王爷还有世子妃,所以现在都是刚刚才知道。 “您不信自个去街上瞧瞧,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据说各官府门口还有宫门口,都聚集了请命的百姓,皇上不叫官兵驱赶,所以……” 慧心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这两日雇了几个人跟着齐之远,目的就是等齐之远勾搭上了谢如清,然后添油加醋将这件事闹大,最好是让全城的人都知道齐之远跟庆阳侯夫人有一腿。一旦谢如清跟齐之远惹一声臊,就没心思关注她跟姓钱忠的事了。 上次她私下跟钱忠见面被谢如清遇上,她心里始终不放心,觉得谢如清一定是听见了什么,哪怕没听见,她也要防患未然,所以才故意撺掇齐之远去勾搭谢如清,等谢如清的名声臭了,就不怕她说什么,因为说什么也没人信。 齐之远在外沾花惹草勾引嫂子,对她也是有利的,这样就能获得更多的同情,她站在了弱势一方,大家自然就不会那么怀疑她,哪怕将来有一天这件事包不住,她也可以将污水反泼给齐之远。 算盘打得可谓高瞻远瞩万无一失,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别说是想了,发生了也没人信,自来京城里的纨绔子弟多了去了,再混账的也不是没有,也没见百姓跟谁过不去啊,怎么就单单盯上了齐之远呢? “你再去打听一下具体细节,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慧心打发人出去打听,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她雇的那几个人会定期来跟福利的一个小厮报信儿,这小厮也还是她收买的心腹,等那丫头出去,他很快便进来了。 “夫人,世子真的被带走了,是大少爷夫人撺掇百姓闹事……”这小厮将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慧心,“大少爷夫人不知怎么的那样受百姓支持,所有人都替她讲话,您想想全城的百姓都在讨伐我们世子,皇上怎么可能不出面呢?” 慧心皱起眉,她真的完全没想到谢如清会做到这一步,通常女子被男子纠缠,只会优先顾忌名声,不会将事闹大。她就是要看谢如清无可奈何反抗不得的样子,平日里她不是自视甚高么,永远一副脾气温顺老好人的样子,就不信她坏了名声之后还清高的起来? 岂料人家非但没有忍气吞声,还反将一个堂堂世子给送去了皇上面前。这在慧心这样出身的人心里根本是无法想象的,在她眼里,权贵永远享有特权,哪怕杀人放火也不会受到惩罚。 谢如清到底凭什么本事能煽动全城的百姓?这也太妖魔化了吧? 祁阳王府的人,包括王妃王爷在内,第一时间都无法想象怎么闹成这个样子的,简直闻所未闻,百姓们讨伐个贪官污吏也就罢了,怎么还对王府世子下手了?齐之远平日再不像话,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但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世子被带进了宫,皇上正亲自过问此事,没有消息传出来之前大家只能等。祁阳王在家里思索再三,还是进了宫,他倒不是像王妃希望的那样跟皇上求情,而是得先去请个罪,不管怎样,事情闹这么大,齐之远肯定是有错的,身为其父,先认错是情理之中。 可祁阳王没能见到皇上,因为皇上还在审理这件事,谁也不见。 皇上身边只有齐晏之,大殿上,齐之远跪着,谢如清站着,另有几个前来作证的百姓。 “皇上,我是被冤枉的!”齐之远上来先死不认账,跟皇上狡辩一通:“是这样的皇上,今日我在街上遇上了大嫂,我瞧她一个人在街上没人陪同,担心她没吃饭跟担心她安全,这才好意邀请她吃饭,哪知道大嫂她误会了!天地良心,我平日在家里最是敬重大哥大嫂的,我知道大哥现在公务繁忙,没时间照顾嫂子,这才逾越请她吃顿饭,哪里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他说得可是真的?”皇上看向谢如清问。 谢如清冷冷静静又不失委屈地回:“并非如此,世子常常对我出言挑逗,在府里亦是如此,皇上可以询问王爷,他一定不会否认。今日在街上,世子又是如此,他请我吃饭而我拒绝了,所以他对我动手动脚,试图强行拉走我吃饭,而我不同意,所以才在大街上拉扯了起来,这件事所有的百姓都能替我作证。” 皇上皱眉,问道大殿上跪着都百姓,“庆阳侯夫人说得可是如此?” 那些百姓齐声道是,“皇上,我们可以替庆阳侯夫人作证,祁阳王世子当街拉扯夫人,夫人拒绝他还不肯松手,后来见情势与他不利,这才改口,并威胁侯夫人,我们都听见了。祁阳王世子还威胁官兵,扬言没人敢动他,谁动他就会没命!” “你个刁民冤枉我!”齐之远怒道。 “大胆!在朕面前还放肆!”皇上知道齐之远是什么货色,这件事哪怕没有百姓作证,他也相信谢如清,何况现在惊动了全城的百姓讨伐他一个人,皇上再昏庸也知道该怎么处理。 齐之远还是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他以为皇上只是在做样子,毕竟当着百姓的面,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他表白道:“皇上,您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对大嫂图谋不轨,我们是一家人当然要关心她,可能是着急了点,叫别人误会了,但我真对没有别的意思!” “你这意思,全城的百姓都误会你了?”皇上冷笑,“他们怎么不去误会别人?”齐之远正要反驳,皇上又继续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些烂事,上次你在大街上出那样的洋相,难道还能证明你是个正人君子?你恶习成性,难保不会调戏你嫂子,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还有话说?” 齐之远见皇上似乎没有轻饶他的意思,终于有了点危机感,为了给自己扳回一局,他冷哼一声,“皇上,您只知道我在大街上出洋相,可不知道背后有人害我。” 皇上眉头一挑,“谁人害你,难不成还有人栽赃你?” 齐之远看向齐晏之说:“正是我大哥跟前的两个侍卫。” 第一百九十六章 此言一出,皇上立刻看向齐晏之,对方面无表情,丝毫没有慌张之意。皇上心眼里偏向齐晏之,见他如此,便觉得齐之远是胡说八道。 “你大哥的侍卫如何会陷害你,朕记得那时候他还在北疆吧。”皇上冷着脸看齐之远,“你休要为了脱罪胡乱栽赃,免得罪加一等。” “皇上,我可没有胡说,大哥的两个侍卫当时在跟着大嫂,他俩扮作女装当众污蔑我,并威胁我直一个无人的小胡同,后趁我不备将我打晕,等我醒来后,我便赤身躺在了路边。”齐之远看向谢如清问:“大嫂,你自诩正直温善,想来是不会说假话的,这件事你可认?” 齐晏之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微微皱眉,隐约觉得可能真有其事,是齐大齐二瞒着他没说。 这两个家伙,居然敢瞒着他? 谢如清面不改色,这事的确是她告诫齐大齐二不要告诉齐晏之的,而齐晏之曾经自己告诉属下们,要听夫人的吩咐,家里的事以夫人的要求为主。 所以齐大齐二当然不会告诉齐晏之。本来以为这事过去就是过去了,齐之远根本不会认出他们,哪知竟是没糊弄过他去。 不过谢如清并不慌乱,她既然敢做这件事就不怕齐之远知道。 “这件事我认。”谢如清语出惊人,皇上吓了一跳,“晏之媳妇你别怕,若是有人威胁你,你尽管跟朕说。” “皇上厚爱,世子并未说假话,那两个扮成女子的人正是我派去的。” 齐之远心里有点没底,他原本只是想转移注意力,最好等齐晏之主动把罪过揽到自己头上,这样就可以平分一下皇上心里的好感,且不会伤害到如清。 可他万万没想到谢如清居然眼皮子也不眨就认了。他本能地觉得像是没什么好事。 皇上道:“晏之媳妇,你如何叫人去诬陷齐之远呢?” 谢如清说道:“实不相瞒皇上,臣妇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齐家宛如。” “齐家?”皇上想起来已故齐大人是有个当龄的女儿,“她怎么了?” 谢如清便将齐宛如被齐之远逼婚一事与皇上说:“皇上,当时齐大人战死沙场,皇上对齐家照顾有加,所以很多人家便想跟齐家联姻,娶宛如进门。而祁阳王世子便是打得这样注意,主动上门逼婚,齐家宛如因此自杀,险些送命,臣妇不忍践踏如此,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好叫齐宛如有理由拒绝祁阳王世子。” 皇上吃惊不已,好一阵子才将她的话消化了,“你说祁阳王府逼婚齐家姑娘?” “正是。” “我没有!” 谢如清跟齐之远异口同声。 齐之远娶齐宛如是有这层意思,但也不至于就逼婚了,他觉得主动求娶是抬举齐宛如,根本就不知道她会想不开自杀。 这一点可由不得齐之远狡辩,反正齐宛如自杀是真,谢如清可以尽情夸大此事,再说,也不冤枉齐之远。 “皇上,臣妇亲眼所见,当时若不是齐家人发现解救及时,齐宛如早就没了,齐大人衷心为国,牺牲在前线,若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的女儿又被活活逼死了,该有多么寒心!”谢如清说得恳切又悲戚,叫人听来很是动容,“众所周知,齐之远强娶不是第一次了,她第一任夫人,也是他强娶进门的,祁阳王府世子亲自求亲,以势压人,再以利诱之,多数人家没有反抗的余地,哪怕心里不乐意,也没有办法拒绝。他的现任夫人也是如此,普通人家的姑娘被他看上了,似乎就只有认命的份儿,根本没有权利反抗!而齐宛如外柔内刚,宁愿死也不肯屈从,故而才选择轻生保全自己,臣妇可惜她大好的年华就此葬送,故而才出此下策!” 这一番话说得所有人都愣住了,齐晏之看着谢如清,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这番话是发自她内心说的,并不是单纯的为齐宛如鸣冤,就像是……感同身受。 皇上愤怒地看着齐之远,忍着怒气道:“你出息啊,竟然还强娶人家姑娘?你父亲也算是忠义之人,竟然教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皇上,我没有强娶豪夺,我喜欢人家才娶的啊,我不知道大嫂在说什么!”齐之远急道。 “你没有强娶人家姑娘会自尽?”皇上气得浑身发抖,“朕自诩太平盛世,以理治国,从不曾想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你这样的恶霸?” “皇上!我不知道大嫂何出此言,我真没有……” “来人!”皇上大声喊人进来,“把祁阳王给朕叫了来!” 祁阳王在外头等了半天,终于得以面见皇上,他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不过心里很忐忑,这么长时间,别是齐之远真惹了皇上生气吧…… “臣见过皇上。”祁阳王跪在大殿上,先五体投地给皇上行了大礼,他平日进宫是免礼的,但今日他打定主意来赔罪,礼数自然要足,“皇上息怒,是臣疏于管教,才至之远这样不懂事,屡次三番惹皇上生气,还请皇上勿要给臣面子,该管教便管教。” 皇上气得笑了一声,“你还知道你没管教好呢,你看看你养了个什么好东西!” 祁阳王一愣,他可不是齐之远那样没眼色,一听皇上这口气就知道皇上是真的动了怒。 “朕问你,你可知道他对其嫂有不轨之心?”皇上冷脸问道。 祁阳王的汗一下就出来了,他就知道齐之远这个逆子——! “父亲,我从来对大嫂都是敬重的,您是知道……” “朕没让你说!”皇上看祁阳王这个反应就已经猜到了答案,以祁阳王的为人是不会说假话的,若是假的他肯定一口否定,他刚才那个反应说明了一切。 “皇上恕罪!”祁阳王是个明白人,见势不妙立刻先认罪,争取减轻惩处,“是臣没有管教好儿子,臣自请降爵!” 谢如清小小吃惊,没想到祁阳王如此魄力,这一招以退为进,至少可以抵消皇上一半的怒意,皇上只要降了他的爵位,便不好再严加惩处齐之远了。 齐之远觉得他爹是疯了,可知爵位一降,祁阳王府变不会再是以前的风光了,天朝异性王如今只有四位,侯爷可是一根手数不过来,降了爵位那就不值钱了啊。 皇上再惩罚能罚到哪去?何必这样上赶着自罚,这不是吃饱撑的吗? 齐之远一肚子牢骚却不敢说,眼下这个气氛,他确实不好再多言。 “你教子无方自改受罚。”皇上哼了一声,语气虽然没有刚才那样怒气冲冲,但也没好哪去,“即日起祁阳王降为祁阳侯,至于齐之远,他的罪另算,你当父亲的没把他教好就罢了,还想为其承担过错,这是害他。” 祁阳王表情一顿,看来皇上不打算轻饶齐之远,可他已经不好再求,只能跪谢皇恩。 齐之远在心里翻白眼,心说白丢了个王位。 皇上又看向齐之远,“你自小纨绔成性,累带家人,事到今日可知错?” 齐之远知道个屁的错,他只是不得不识相罢了,“之远以前不懂事,叫皇上,父亲失望了,此后一定深刻反省,保证再也不给皇上,给父亲添乱。还请大哥大嫂不要怪我,今日是我鲁莽了,我保证今后再也不犯。” “你这叫认识到错了?”皇上再次勃然大怒,“你这明摆着是说大家冤枉你了!” “齐之远!”祁阳侯怒斥齐之远,“还不跟皇上认错!” 齐之远一脸的不情愿,“我没……” “皇上,”谢如清忽然开口说,“臣妇恳请皇上严惩世子,他并没有意思到错,将来难保不会再次骚扰臣妇,此人屡教不改,不止是臣妇,京城的女子恐怕都难以安心。” “嫂子何必赶尽杀绝!”齐之远恨道,“我与你有冤还是有仇?” 谢如清根本不看他,她就是要提醒皇上顺应民意,不管皇上愿意不愿意,恐怕都不会轻饶齐之远。 皇上不糊涂,全城的百姓都来请命严惩齐之远,他若轻判了,那会引发民愤,为了一个齐之远,叫整个皇家失去民心这得不偿失。 “即日起,废除齐之远的世子之位,勒令其十日之内离京,去青州军营里服役!”皇上严肃道。 祁阳侯心中一沉,皇上这个处罚可以说是很重了,这还是在他主动自罚之后的决定,若非如此,齐之远的下场不敢想。 任何的处罚都不止是表面上的意思,尤其是祁阳王侯这样的家族,皇上这应该是在警告祁阳王府,不要试图战队,皇上对齐之远跟太子交好这件事恐怕是忌讳已久。 祁阳侯心里叹气,该来的到底是要来的,齐之远不停他劝阻,执意跟太子来往,怕就是注定了齐家这场劫难。 不过皇上还算是给齐家留了余地,没有说不得再立齐之远为世子,皇上知道齐家子嗣甚少,除了齐晏之跟齐之远,便只有一个几岁的三子,将来成不成器还两说。 “皇上!”齐之远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皇上竟然废了他的世子?“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处罚我!” “还不知罪!”皇上怒道:“再不知罪朕将你发配边疆!” 齐之远不敢再吱声了,可他心里不服,憋着怒气,等离开大殿,将这怒气都发在了齐晏之头上。 他上前揪住齐晏之的衣领,险些将他从轮椅上揪起来。 “侯爷!” “齐晏之!” “你个逆子给我住手!” 大家为齐晏之捏把汗,齐晏之却面不改色地看着齐之远,笑了笑,“我对你的世子之位没兴趣,你不要担心,等你在军营里立了功,回来再继续当你的世子便是。” 这是不加掩饰地侮辱了,齐之远怒目圆睁,眼神如刀,只恨不的把齐晏之生吞活剥了。在宫里他当然不能把齐晏之如何,僵持了半天,终于不甘心地松开了齐晏之的衣领。 “咱走着瞧!齐晏之!”他咬牙切齿地说,说完便将齐晏之推回椅子上。 齐晏之两只手撑着轮椅把手,微微笑着看着齐之远,齐之远险些气崩了。 虚惊一场,李公公跟祁阳侯险些吓死,假如方才齐晏之受点什么伤,皇上一定大发雷霆,齐之远的下场可想而知。 谢如清本来走在最后,方才亦是吓得不轻,眼下也顾不上礼数了,立刻走到齐晏之身边,怒视着被祁阳侯拖走的齐之远,“还请父亲看好了他,若是晏之有什么闪失,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祁阳侯哑口无言,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看见兄弟俩成了眼下这种样子,可他此刻却无法说一句话,因为齐之远犯的错事不可饶恕的,站在齐晏之的角度,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原谅。 齐之远对谢如清,即便是刚才他也没有将怒气转到她身上,可是在这一刻,她毫不犹豫站在齐晏之一方,并且为了他当众与他难堪。他自幼骄傲,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盛怒之下他指着谢如清,发狠道:“谢如清,你早晚都是我的!” “你个逆子!”祁阳侯一巴掌打在齐之远脸上,将人打得踉跄在地,“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齐之远捂着脸冷哼,反正已经这样了,他也不再顾忌什么,“我都不是世子了,您管我怎么说话呢,横竖也给您抹不了什么黑了,您去栽培老三去呗,你一心想让长子继承齐家,可人家现在自立门户,混得比你还好,恐怕是看不上,趁着老三还小,还是可以教一教的。哦,不过啊,你可得叫人好生照顾着,万一夭折了,你可就后继无人了……” “混账东西!”祁阳侯一脚踹在齐之远身上,在宫里,当着李公公还有好多侍卫的面,一点面子也没给齐之远留。 第一百九十七章 祁阳侯也算是用心良苦了,拼着齐家几辈子的老脸不要,当众教训齐之远,也算是一种苦肉计,可齐之远眼下俨然是豁出去了,并不在乎,站起来大大咧咧出了宫。 宫外还有请命的百姓,他们不知道齐之远已经被皇上废了世子位,看见他依然是群情激愤,这下齐之远总算是享受到了走在街上被人扔菜叶扔鸡蛋的待遇,被源源不断鸡零狗碎砸得抬不起头来。 “你们这些刁民!”齐之远抱着头四处躲闪,但是四面八方来的东西根本挡不住,没一会儿便一身狼狈,“本少爷要你们的狗命!你们都给本少爷等着,迟早有一天老子回来灭了你们!” 齐之远被百姓们打得惨不忍睹,等会到家已经不成了样子。余氏跟慧心瞧见他这个样子,双双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余氏在家里提心吊胆了半天,好容易把人盼了回来,竟然成了这个样子,她上前帮齐之远擦脸,“可怜见的,怎么都青了?” 齐之远懒得说话,挥手叫余氏走开,“别关心我了,关心关心我爹吧,他现在可不是什么王爷了,已经是祁阳侯了。” 余氏果然一惊,“你说什么?” 一个王妃,当了半辈子的王妃,一夜之间成了侯夫人,这对于余氏而言是无法接受的。 祁阳侯这时候走进门,沉声吩咐道:“家里的一些布置要改一改了,车马规制要降级,平日的吃穿用度也要俭省。之远媳妇,记得给你夫君收拾行李,十日之后他得离京。” “什么?”慧心抱着孩子,听见这话浑身一抖,险些把孩子丢地上。 “哦,母亲,慧心,我现在已经不是世子了,皇上给废了,要求青州军营服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东西不用带多,我那些衣裳大概是穿不着的,尽快给我准备些布衣或者耐磨的衣裳为好。” 余氏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能站起来,她根本不敢置信刚才说听到的——不不不,肯定是她听岔了,之远又没干什么不得了的事,哪之于就废了世子? 慧心是备受打击,她一心想嫁进高门,好容易成了世子妃,还没当几天的,竟然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这些努力不是白费了?她的儿子怎么办? “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慧心想死个明白,问道祁阳侯。 祁阳侯的怒气又被勾了起来,“叫他自己说!个不要脸的东西!” “我怎么不要脸了。”齐之远摊手,很是混账道,“我看上我大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当时要叫我娶了她,哪里有今日的灾祸,我就是当街调戏她了如何,我告诉你们,世子之位我还真是不在乎,该我的东西我迟早会拿回来,包括谢如清,我会让她后悔今日这样对我的。” “你——你个混账!”余氏捂着胸口,指着齐之远,但凡她要是有第二个儿子,早把他打死了,“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毁了整个王府!” 这是真的毁了,王府是不用想了,恐怕皇上有生之年不会再给祁阳侯复位了,更重要的是,齐之远是余氏一生的心血跟期望,现在全部都没了,全都没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齐之远不能继承齐家,那她以后就什么都不是。 “我还是那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齐之远对怕是要气死余氏,他毫不在意地站起来,对慧心说:“给我备洗澡水,臭死我了,那些刁民,我迟早要他们的命!” 慧心还没缓过神来,半天才答应一句,“哎,好。” 她抱着孩子站起来正要走,却被余氏叫住,“慧心,孩子先放在我这吧,你们院子里乌烟瘴气的,别影响了孩子。” 慧心浑身一抖,余氏从来不会留孩子在屋里,今日忽然要留下,恐怕是起了将孩子留在身边的心。 余氏确实是有这层意思,齐之远没了希望,他的儿子却不能放弃,再者他去青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慧心肯定要跟着的,孩子不可能叫他们带了去,不然好好的少爷得养得不成个样子。 “母亲,您身子不适,便不要操心了,这孩子夜里会起来好几次,吵到您不好,我可以照顾好他的。”慧心抱紧了孩子说。 “叫你留下便留下!”余氏怪慧心不懂事,都什么时候了还抱着孩子不放,说白了这孩子哪里是她一个人的,是王府的,她竟然还单纯地想要一直控制着? “孩子你留下便是。”齐之远道,“还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她是要把孩子留在京城的,你得跟我去青州。” 慧心越发抱紧了孩子,她不可能把孩子留在侯府的,她必须要带着孩子去青州。 余是她故技重施,掐了孩子一把,小少爷顿时哇哇哭,她便趁着哄孩子的机会将他抱走了。 “之远媳妇是怎么回事?”祁阳侯奇怪地问道,“她整天抱着孩子不撒手,府里是没人使唤了吗?” 余氏捂着额头,提起这事就来气,“哪里是没人了,府里准备了多少老嬷嬷,她不用我有什么办法,谁知道她这是哪来的毛病,好像咱家的人会害他们母子似的。” 祁阳侯皱眉,“当母亲的这般溺爱可行,不过,孩子这么小,叫他离了娘也不合适,不如前几年叫他们母子在京城,你也好看着点,等大了再送去青州历练一番,也说不定齐之远到时候便回来了。” 余氏有些犹豫,“可慧心不在之远身边,他肯定会在外头沾花惹草,到时候万一再弄回几个民间女子来可如何是好?” “便是她跟着,你当他就不沾花惹草了?这个慧心事事顺从之远,也不是个能管得住的。”说起齐之远的媳妇,又想到外柔内刚的谢如清,祁阳侯叹口气,“说来说去是你的眼光不行,当初若是不嫌弃如清是个哑巴,如今恐怕真不会是这个样子。” 余氏何尝不后悔呢,只是她并不想承认罢了。 谢如清回府之后,私下里叫了齐二来,对于齐之远当众给齐晏之难堪一事,她耿耿于怀,想着既然齐之远要离京了,不如叫他走的再热闹些。 “夫人,钱忠的踪迹我已经了然于胸,这个人好赌成性,最常去的就是赌坊,妓院有时候有也会去,偶尔也会勾引一些个穷人家的姑娘,可谓无所事事。”齐二道。 齐氏就是个指望王府养活的米虫,她教养出来的儿子能不游手好闲么。 “他赌技如何?”谢如清问道。 齐二似乎明白了谢如清要做什么,“夫人,我今日便叫人混进去看看。” “嗯,你去安排吧,记得要让他输得惨点。”谢如清面无表情道。 “是,我这就去。” 齐二走后,齐晏之打外头走进来,他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湿着。 谢如清每次看他这样就脸红心跳的,她喝了口茶遮掩道,“虽然是在家里,可你这样走来走去的,不怕皇上安排眼线么?” 皇上养那么多暗卫,有一部分就是为了监视大臣们的一举一动,侯府本来就是皇上赐的,他要监视也在情理之中。 齐晏之却根本不在意,“没关系,我的地盘,谁的眼睛也放不进来。” 好吧,谢如清心说,这个家伙就是这样自信。 “夫人别转移话题。”齐晏之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抚摸她的头发,继而是脸,而后附身低头,与她鼻尖对鼻尖,“夫人刚才是被为夫迷住了?” 谢如清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斜睨他,“太讨厌了你,知道了还非要说出来。” 本来今日谢如清心情十分不好,可只要一看见齐晏之就绷不住了。 “明明是夫人想我了还不承认。”齐晏之一边亲吻她的嘴角说,“笑一个?” 谢如清绷着嘴角的笑意,“你怎么这样讨厌,我心情不好笑不出来。” 齐晏之看了她一会儿说,“对不起,今日叫你受委屈了。” “这又不是你的错。”谢如清摸着他的脸,其实在她心里,她觉得是因为她,齐之远才跟齐晏之过不去,是她对不住齐晏之,“我就是心情不好,但是并没有委屈,何况今日我们是赢了。” 齐晏之试图从她眼睛里看出一些些的委屈,因为今日在大殿上,他觉得某一瞬间,她在发泄自己的委屈,而并非是为了齐宛如。她心里有委屈,甚至有恨,但他不确定那是什么,只能粗暴的理解为,是齐之远平日太过分,屡次三番地惹她。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齐晏之将她抱在怀里,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齐之远为此付出代价。 齐二今日其实收到了两项任务,一个是夫人的,一个是公子的,不过这两项任务可以合二为一,这样以来事情反而好办了许多。 钱忠每日都要去一家赌坊,其实他不知道这家赌坊是齐之远名下的,当然,大家都不知道,这是齐之远秘密开的。齐二废了好大劲才安排进赌坊一个内线,那内线拿到这消息不容易,就连赌坊内部的很多人都不知道。 他只将这消息告诉了公子,公子说倒是多亏了夫人叫他跟踪钱忠,才得到了这么大一个秘密,公子怀疑,齐之远暗中开赌坊是另有目的,否则没必要瞒得这样严。因为通常做生意,都恨不得利用身份的便利牟利,而这家赌坊规模名气都不大,齐之远若是想赚钱,怕不是早嚷嚷得满城皆知了。 齐二自然不能亲自出面,他另派了人进赌坊,“帮着”钱忠输钱。 钱忠赌技不行,偏偏赌瘾大,每天都梦想着自己能翻盘。做日他小赚了一把,便想着趁手气好把之前输掉的都赢回来。 他今日早早就进了赌坊,开盘好运,又赚了一把,这令他兴奋不已,觉得今天一天便能成为京城首富,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他,他那个嘴碎的娘也能闭嘴了。 哪知后面便顺不起来了,越不顺他越压得大,才不到一上午便输光了昨天跟今天赚得所有钱。人一旦光棍起来,那就豁出去了,他开始借赌坊的本钱来压,从几十两借到几百两几千两,加上输掉的,不到一天他便欠了好几万两。 “来人来人,我还要赊账借钱!”钱忠朝赌坊里的人能喊道。 赌坊里就派人盯着他呢,听见之后立刻便有几个人围上前,将赌桌前的钱忠围起来,“我说,没钱就别学人家烂赌,别回头把命搭进去。” “谁说我没钱的!”钱忠拍桌子装大爷,“老子有的是钱,就是没带在身上罢了,你放心,我明日就把钱还上。” 赌坊的人哼道:“你知道你欠了多少了,口气还不小啊。” 钱忠觉得没觉得欠多少,他记得才借了三次而已,三次能有多少,哪里有还不上的道理。 “管他欠多少呢,老子便是花钱买下你的赌坊也使得!快去拿钱,我这着急翻盘呢!” 那人不为所动,在桌上拍下一个记账本,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今日钱忠欠下的数额,总共七万八千两。 钱忠没在意地瞥了一眼,险些当场噎死,“什么!这么多!你们讹人吧!” “讹人?这手印是狗的?” 钱忠咽了口唾沫,这手印的确是他的,但是他没在意借了多少,怀疑是他们胡乱写的数额,“肯定没有这么多,你们一定是讹人,我要报官!” “呵呵,报官?你今日能走得出去?”那几个人从身上掏出刀来威胁钱忠,“放老实点,你看是叫人回去拿钱,还是留下点你身上的东西?” 钱忠吓得浑身一激灵,他在赌坊见过这样的,留下手留下脚的都有,他们不是说着玩的,他们肯定会这样干! 可是,家里哪里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钱家没什么现银,齐氏倒腾回来的那些东西都只能当摆设,从王府弄来的钱基本只够家里的日常开销,齐氏太能花,整天穷讲究,根本剩不下现钱。 “几位大哥,我整日来你们都认识的对吧,我家里真的不缺钱,几万两小意思是不是,你们宽限我几日,或者再给我点本钱,我最近手气不错,明日就能回本了,和气生财对吧,何必非要闹得这样不愉快呢。”钱忠求饶道。 “你回本?你赚过这么多钱吗?”那人招呼人来,“把他给我绑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喂喂你们不能这样!”钱忠激烈反抗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知道我背后有人吗,我告诉你们不要对我怎样……啊!” 钱忠死抓着桌沿不放手,那几个人却硬将他拖走,钱忠杀猪似的嗷嗷叫,在场的人皆震惊,好些个人都被吓跑了。 “你他娘再叫一个试试!”赌坊里的打手威胁道。 钱忠都快吓尿了,根本是本能的叫,越威胁越害怕,越要叫。打手们烦得要命,恨不得将他嘴堵上。 就在钱忠哭爹喊娘的时候,跟他同桌赌的一个人开口道:“且慢,钱我先帮他垫上。” 此言一出全场的人都愣了,心说这怕不是个冤大头?居然帮个素未蒙面一看就没钱还的人,一下子还七八万两? 这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吧? 赌坊的打手看向开口的人,他们见过的人多了,装有钱的人也不少,不过此人看起来并不是,不过他第一次来,又没有漏富,所以大家都对他的身份不了解。 “兄弟,仗义也不是这么个仗义法,这是七八万两,不是七八十两,哪怕丢也得听个响是吧,这人是个万年翻不了本的,你可想清楚了。” 那人面不改色,从身上拿出了数根金条,“这些是一部分,待会儿便会有人来送。” 随随便便一拿就是上万两,装有钱的人可没这么大方,那些打手吃不准这人的身份,轻易不敢得罪,便暂时放了钱忠,等人来送剩下的钱。 没多一会儿便有人送来了一箱金条,加起来一共十万两,不光还清了钱忠欠下的,连后面的赌本也有了。 既然有人肯当冤大头,那就没什么好说了,钱忠很快便回道了赌桌上。 “兄弟,大恩人,你今日出手相助,我铭记在心,你放心这些钱我肯定会还的,三天,就三天,我肯定还给你!” 那人看起来淡定的很,似乎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还钱,一看就是有钱人。钱忠心说这样有钱的人,可得抱紧了大腿,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 余氏接下来钱忠便跟他套近乎,聊了一会儿那人问他:“你如何不报上你表兄弟的名号呢,做什么要受这样的难为。” “我表兄弟?”钱忠不知道说得是谁。 “是啊,你难道不知道这家赌坊是祁阳侯世子开的?” 这是齐之远的赌坊?钱忠大惊,这竟然是齐之远的赌坊! 他在心里大笑三声,这真是老天助他啊,这要是齐之远的赌坊,他还用得着看这些人的眼色?没准儿连钱都不用还了,他只要去要挟慧心,不怕那娘们不给钱! 钱忠这样一想,顿时放了心,便用那人给的一万多两当本钱,压了最大的赌注,打算一把回本。大家都觉得他是疯了,欠了十万两了还敢压这么大? 当然没人知道钱忠是心里有了底,十万算什么,只要他想,整个祁阳侯府都是他的。 于是两局之后,钱忠欠的钱便翻了十倍。 赌坊的人觉得必须要制止了,十万两有人还,一百万两谁会这么想不开替他还? 哪知钱忠这次硬气的很,丝毫没有要求饶的意思,大爷似坐着,“叫你们老板出来,我有事跟他说。” 打手们齐声淬了一口唾沫,“钱忠,你少装蒜,谁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装什么蒜,我告你今天别想走,留下你这条命没准儿还值两个钱,等你那县令爹来赎你吧!” “敢给我放肆试试!”钱忠猛拍桌子,“知道我是谁吗!我儿子将来是祁阳侯府继承人,整个侯府都是我的,区区一百两算个屁!” 呵呵,这人怕不是失心疯了,想什么呢,他儿子是侯府继承人?老子还是侯爷他祖宗呢! “把他给我抓起来!先打一顿再说,看他还敢满嘴放炮!” 钱忠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急了,口没遮掩道:“我是你们老板的表兄,你们谁敢动我!叫他过来,一百万而已,你们老板根本不放在眼里!” 打手们哪里知道齐之远是赌坊老板,只认定他在胡说,于是上去就是一通暴打,把钱忠打得嗷嗷叫唤。 最终赌坊扣留了钱忠,派了人去钱家要账,钱老爷挺听闻钱忠欠了一百万两,当场晕了过去,齐氏则是号啕大哭,一路哭着去了侯府,跟于是慧心哭诉。 赌坊一看钱家这个样子怕是没戏,便将钱忠毒打一通,那钱忠被打怕了,情急之下叫他们去找侯府世子妃要钱,说慧心保证给钱,若是不给便甘愿被打死。 于是赌坊的人便去侯府找慧心要钱,这一去便叫侯府炸了锅。 余氏乍然听闻压根没反应过来,“你们说什么呢?”要钱干嘛要来找慧心? 齐氏在旁边听了差点晕过去,她原本一直在哭,这下也顾不得了,忙跳起来阻止他们说话,“我们会还钱的,谁叫你们来侯府放肆的!快滚快滚!” 赌坊的人哼道:“侯府怎么了,欠钱也要还,你儿子要是能换得上,谁想来侯府找事,我们不管你们说什么,你们快还钱,再不还钱,可不能保证钱忠活到明天!” 齐氏急了,正要说话,余氏却打断她,“你们说清楚怎么回事,为什么钱忠要来找侯府要钱?” “我哪知道?”赌坊的人摊手,“是钱忠自己说的,要我们来找侯府世子妃要钱,说她一定会给,哦,他还吹嘘自己的儿子将来会继承侯府,说侯府将来都是他的。” 余氏眼前一黑,她一直在暗中调查慧心,一直没有结果,哪知道结果来的如此突然以及叫她震惊!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齐氏,“他们说的什么意思你知道么?” 齐氏哪能不知道,她现在也蒙了,好一会儿才稳定心神,然后极力否认,“他们都是胡言乱语!钱忠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一定是他们虐待他了,所以他才不得不叫他们来侯府,这些人为了要钱,什么不能说,造谣生事你们不得好死!” “你这娘们是疯子吧,我造谣有什么好处!”赌坊的人不想跟齐氏吵,只管跟余氏说:“别说那么多了,快叫你们世子妃出来,我们拿钱走人,你们侯府也清净不是。” 余氏扶着额头,叫人把慧心叫来。 慧心在房间里听闻有人上门要债,还专门点她的名字,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一定是钱忠! 她有些慌了,短时间内她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法子,只能是抵死不认。 “什么事啊?”齐之远在家睡了一天,起来就听见吵吵闹闹的,颇为不高兴地问。 “没事,母亲叫我过去呢。”慧心遮掩道。 “哦,那我也去看看吧,毕竟很快就走了,得多看看母亲。”齐之远说着便走出了房间。 “哎!世子!”慧心下意识拦着他。 哪知道齐之远听见这称呼就恼了,“什么世子!我不是世子了你不知道?还是你没当够世子妃呢!” 慧心便知道是自己着急说错话了,她忙解释说:“是我一时忘了,夫君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了,你也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只要能跟着夫君,哪怕是过苦日子也是好的。” “苦日子?你少诅咒我!本少爷计算不是世子,也绝对不会过那样的日子!”齐之远甩手走了。 慧心皱眉,今日好像注定不平静一样,事事都不顺,她不敢想象齐之远听见真相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余氏已经快疯了,等会醒来,她立刻问道:“你跟钱忠到底是什么关系!” “钱忠是谁?”齐之远还没睡醒似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母亲,您说什么呢,钱家表叔叔怎么了?”慧心平静道。 “哦,是他啊。”齐之远终于想起来钱忠是谁了,“游手好闲的东西,又没钱了啊,没钱打发点呗,值得这样吵?” 余氏简直不能更糟心,这儿子到底是有没有脑子! “这哪里是打发点,他欠了整整一百万两!”余氏闹心地说。 “一百万两?他想钱想疯了吧!”齐之远火一下就上来了,“欠钱自己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平常养着他们给吃给喝就不错了,还学会狮子大开口了,轰走轰走,都给我轰走!” 慧心眼观鼻鼻观心,只管跟在齐之远身后不说话,仿佛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走?”赌坊的人已然等得没了耐心,他们的态度也不客气起来,“今儿你们不还钱,那就都别好过了。”他看向躲在齐之远身后的慧心,“夫人,钱忠说了,要我们找你要钱,给还是不给,你说句话?” 慧心面不改色道,“我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请不要来问我。” 齐氏这时候却五味杂陈的,她一方面不想让人知道真相,又因为慧心的凉薄而愤怒,她怕慧心真的不管钱忠。 “之远大侄子,你救救你表弟啊,再不还钱他会死的,都是一家人,你忍心看他死吗?”齐氏只要求齐之远。 但是她忘了,一百万两不是小数目,谁会平白无故拿出来帮人还钱呢?她求齐之远根本是没用的。 “他死了我就要给一百万两啊,这是什么道理?我不能为了收拾他的烂摊子,叫我整个侯府喝西北风吧?”齐之远哼道。 “跟你没关系,也许跟你夫人有关系呢。”赌坊的人看向慧心,“夫人,您再这样装事不关己,我们可对不住了,本来我们还想给你留点底的。” 慧心一听便慌了,她本来以为这些人不知道太多,也料想钱忠不敢说太多,否则谁也别想好过。可是这样听起来,他们竟然是知道什么的? 齐之远看看慧心,再看看赌坊的人,眉头逐渐皱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这里头有事,随问道赌坊的人:“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赌坊的人一边看着慧心说:“是这样的,钱忠说他跟祁阳侯府世子妃交好,只要我们来要钱就一定能拿到钱,这话我们当然是不信的,于是便小小打听了一下。不知道夫人知不知道钱忠是妓院常客呢,恰好我认识一个姑娘跟他有过一腿,跟我说了有关他的一个秘密。” 这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停顿片刻,搞得所有人都紧张得不得了,慧心的衣角都快揉烂了,她死死盯着那人的嘴,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她跟我说,钱忠的脚是六趾……” 赌坊的人刚起了个头,齐氏便反驳道:“六趾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我们家钱忠不偷不抢的老实人一个,多长了一根脚趾你们就欺负他!六趾那是福气知道吗,天降的福气!” 此地无银三百两,齐氏这一通嚷嚷,余氏跟齐之远都听得出来里头肯定有事。 赌坊的人哼了一声,“福气不福气的我不知到,但我知道六趾会遗传……” 说到遗传,余氏恍然大悟,她浑身哆嗦着,吩咐道:“去将孙少爷给我抱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慧心心里的炫一下就断了,她知道这次怕是瞒不住了,但她极力克制着,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不能认,打死都不能认,这是她心里唯一的念头。 赌坊的人还在继续道:“我本无意插手你们家事,只是你们不肯还钱,我们便只好得罪了,当然,你们若是还了钱,一切都好说,今日的事就当是没发生。” 言外之意便是,还了钱,侯府的丑事就可以保密,不还钱那就别怪他们嘴碎,是要名声还是舍钱,就看侯府怎么选了。 这时候齐氏忽然泼妇病发作,她没有慧心那样沉得住气,一看事情就要败漏便着急了,哭着喊着扑到赌坊人的面前,“你们这群杀千刀的,什么狗屁话都放,我儿子是六趾,他会遗传,又没有遗传给你儿子,你多管什么闲事!” 言多必失,这可就等于不打自招了,但齐氏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还在继续骂骂咧咧。 齐之远却听明白了,齐氏这话不就等于说钱忠的六趾遗传给了别人的儿子吗,这人是谁不言而喻,分明就是自己! 他转身就给了慧心一巴掌,慧心被他打了个猝不及防,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她捂着脸怒目圆睁看着齐之远,“夫君你打我?” “你个荡妇!”齐之远指着慧心的鼻子骂,“你给我说老实话,孩子是不是那个钱忠的!” “不是!”慧心即刻否认,斩钉截铁到别人都以为是冤枉她了,她坚定地看着齐之远,“我跟夫君的时候什么样你不知道吗!我对夫君忠贞不二,从无异心,夫君竟然不相信我?你实在太叫我失望了!” 她眼里含着盈盈泪水,那失望的样子看着叫人揪心,齐之远愣了一下,心里竟然也有些动摇了。慧心确实不像是之前的方柠那样,慧心一直以来太令他安心了,若不是今日有人找上门了,他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慧心。 慧心不过是利用齐之远一直以来对她的信任做苦肉计罢了,她知道不一定长久,可她只能这样。 齐之远果然被她骗了一时,但当小少爷被抱来,验明他的脚的确是六趾之后,齐之远便再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慧心是清白的。 或许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告诉他是六趾,他还不会觉得那有什么问题,毕竟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他先入为主地知道孩子是六趾,今日赌坊的人告诉他,大概不会这样膈应。可慧心却百般隐瞒了,所以此时他才越发恶心与愤怒。 “这不能说明什么!”慧心仍旧极力否认,“我的孩子是天生六趾!我之所以不告诉大家,只是怕你们嫌弃他!我本来出身便不好,你们心里嫌弃我我知道,偏偏我又生了个六趾,我怕你们更加嫌弃我我才……呜呜呜——!” 她说着便委屈地大哭起来,仿佛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你还有脸哭!”现在对齐之远来说,真相不真相已经不重要,他已经懒得分辨,哪怕这怀疑是一半一半,他也不打算再接受慧心以及她的儿子。 也就是说,哪怕慧心再极力自证也没用,齐之远已经不相信她了。 余氏已经不想说话了,对于侯府而言,这孩子是不是钱忠的都不能再要,第一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给钱忠还一百万两,而只要不还钱,赌坊就会把这件事穿出去,到时候侯府还是没脸,不如尽快舍弃这孩子,之于慧心还要不要留,那就看齐之远自己了,余氏已经不想过问。 可是谁也没想到,慧心十分刚烈,竟然一头撞向了廊柱,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自然没人上前拦着,慧心的头跟坚硬的柱子发出一声闷响,随即鲜血喷雾一样迸发,红色的血迹喷洒在地上墙上,惨烈至。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好半天了余氏才反应过来,“快去救人啊都愣着做什么!” 众人这才慌忙上前,扶起倒在血泊里的慧心。 慧心这一下用了必死的心去撞,不是闹着玩的,堪称是头破血流,当场便人事不省。 侯府一下子就乱了套,不要慧心不等于要她的命,万一被人传出去,是侯府逼死了慧心,那觉不是侯府想要的。 大家手忙脚乱地去救慧心,赌坊的人还继续要帐,而齐氏则偷偷跑去了库房,她有库房的钥匙,是她之前帮着慧心管家的时候偷偷复刻的钥匙。她要进去拿钱救钱忠。 侯府忙乱之中竟然没人发现她,还是余氏跟前的丫头无意之中发现齐氏跑了,这才告诉了余氏,余氏当场气得要撅过去。 “去把她给我绑了!” 眼下也顾不得什么大姑奶奶了,更顾不得一家人的颜面,若是被她偷了钱去,那侯府的脸还要不要了! 齐氏在侯府偷东西,自然没能逃得了,被几个马马五花大绑起来送到脸祠堂。余氏不便发落她,便等着侯爷回来处置。 赌坊的人没要到钱,回去便剁掉了钱忠的一只手一只脚,晚上分别送到了钱家跟侯府。 余氏看见送来的脚,当场就吓晕了,侯爷回来听闻今日之事亦震惊不已,他觉得侯府怕是气数已尽,竟然接连发生这样不堪之事。 “慧心如何?”他问道余氏身边的小柳。 小柳摇摇头道:“怕是,怕是要不中用了,清了好几个太医来瞧,均说撞得太狠,没当场去了便是万幸,现在拿参汤吊着一口气,不知道何时……” 侯爷长叹一口气,“大姑奶奶呢?” “大姑奶奶在祠堂呢。” 侯爷没带人,一个人去了祠堂。齐氏被五花大绑着,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半天,又饿又困浑身还疼,简直不想活了。好容易盼来了侯爷,她立刻呜呜呜地哭,“大哥,你救救钱忠啊大哥,你媳妇她见死不救,无论我如何求她她都不肯,我们是一家人啊,她竟然宁愿眼睁睁看着她外甥去死也不肯拿出一百万两来,在她眼里,她外甥的命竟然比不过一百万两,再说了,这钱是谁的,还不是我们侯府的……” 齐氏上来便是一通哭诉告状,说的都是余氏见死不救冷血无情,侯爷便那样听着,没有说话,等齐氏说完了,他才道:“二妹,人命关天,钱我可以给你救钱忠。” 齐氏一听这话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侯爷说给钱就够了,钱忠便有救了。 到底是一家人,齐氏心里把余氏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不要脸的妇人,还真以为她是齐家的主了,侯爷根本不跟她一条心。 齐氏一放心,便琢磨着以后怎么把余氏给干掉,这样即便慧心没了用,侯府也还是她的。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随后侯爷说道:“你拿了这笔钱,从此跟侯府便再没有关系了,咱们兄妹一场,这些年我救济你的也足够了,就当是我把分到的家产给你一部分,从今往后咱们便不要再来往了,你也莫要出去打着我的名号干坏事要钱,若是叫我知道了,我定然不饶你。” 齐氏简直挺呆了,“你说要跟我断绝兄妹关系?” 侯爷没再说话。 “你话说清楚!什么叫分了家产咱们就没有关系了!我们是嫡亲的兄妹,你竟然说要断绝关系!” 侯爷不再搭理她,叫人从库房取了银子交给齐氏,然后便将她赶走了。 第二天早上,谢如清跟齐晏之正在用饭,如环匆匆跑进来,也顾不得小姐姑爷吃饭了,说道:“侯府那边的……二少爷夫人今早上去了……” 谢如清一愣,慧心居然没了? 齐晏之夹了样小菜给谢如清,“再吃点,今日我有半天的假,待会儿咱们上街去逛逛。” 谢如清笑了笑,便没有再问什么,叫如环下去吃饭,待会儿叫她跟齐二一起跟着出去散散心。 她心里当然说震惊的,没想到慧心竟然以死明志。这样以来侯府便是知道她不洁,恐怕也不能再说什么,没准还能给她娘家一些钱,她可以说是用死赢得了最大的好处。 说起来,谢如清还挺佩服慧心这个人,有头脑又冷静,若不是因为钱忠愚蠢,她真能坐稳侯府主母的位置,比余氏强太多了。 吃过饭,谢如清跟齐晏之上街逛了一会儿,中午吃过饭后齐晏之进宫,而谢如清便去了侯府。无论如何她是应该去看看。 侯府已经再办丧事,因为还了赌场钱,所以他们没在外面说闲话,故而侯府只说慧心是得急症去的,至于慧心的孩子,侯爷做主叫人抱去了钱家,毕竟是他家的种,自然要交还给他们。 齐之远连受打击恶,似乎更加阴郁了,他赶走了后院所有的小妾,关在屋里不出门,连谢如清来了也没出来。 余氏连受打击,身子衰败得很快,不像前几次那样休养两天就能好,谢如清来的时候,她竟是在床上起不来,神志也不大清楚。 谢如清坐在床边跟她说话,“姨母,你可还好?” 旁边小柳叹气,“大少奶奶,夫人一直不怎么清醒,怕是听不见你叫她的。” 谢如清道:“太医可怎么说的?” “太医说夫人这次亏了根本,恐怕身子会大不如前,他开了好些药,夫人无法进食,几乎是靠药吊着命的。” 谢如清便知道情况真的不好,琢磨着回去问问齐晏之,看能否从王充哪里讨要几副药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余氏丢了命。 齐晏之说今日会早回来吃饭,却是很晚也没回来,派人回来说宫里出了点事,叫她不必等。 “宫里出了何事?”她问道齐二。 齐二嘿嘿一笑说:“具体我也不清楚。” 谢如清失笑,便知道这是机密大事,有些事齐晏之并不告诉她,倒不是不信任,只是不想叫她掺合进一些事里去。 他不说谢如清便不过问,但她差不多能猜到,必定是跟那个位子有关。齐晏之有心辅佐毓宁,这个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唯一不明白齐晏之为何要掺合进党争里去。 算了,想不通便不想了,横竖齐晏之将来做什么他都陪着便是。 宫里亦是不平静,皇上将姚贵妃绑了,此时,姚贵妃正跪在御书房面对圣怒。 “皇上,您这是何故?” 皇上捂着头说不出来,便叫齐晏之代他说。 齐晏之不慌不忙地看着姚贵妃,只提了三个字,“先皇后。” 姚贵妃脸色突变,瞠目结舌地死死盯着齐晏之。 怎么可能,这件事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此事还要从几日前说起。 上次抓了于嬷嬷之后,李公公便一直暗中调查当年先皇后的事,本来丝毫无头绪,毕竟当年知道先皇后的宫人已经没了,过了二十几年,就算有蛛丝马迹也早就找不到了。 后来是皇上要查宫里开销巨大一事,齐晏之提了一句冷宫,李公公才猛然想起来,冷宫里还有一个当年的老宫人。 于是他便借着清理冷宫之名,找到了这个人。此人名叫张力,当年是皇后宫里的一个扫洒太监,年纪还小,出事之后李公公可怜他年纪小,便跟皇上求了个情,说他刚进宫没多久什么事也不知道,便留一条命关进冷宫。 当初李公公一时可怜他,不过人救了也就忘了,二十多年更是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得。冷宫里的条件比天牢好不到哪去。满院的杂草比人还高,李公公没带人来,只好自己一边拔草一边进去。 开了门,先是一股浓重的霉味夹杂着腐臭味传来,熏得李公公倒退了老远,他险些以为里头的人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味道? 好半天那味道才淡一些,李公公捏着鼻子进去。冷宫里整日不见光,再加上窗户都封着,即便是白天也暗如黑天,李公公借着门外的一点光才勉强看清楚。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床上没人,在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人影,这样看着竟如同小娃。 “张力?”李公公试着叫了他的名字,接连几声他也没反应。李公公不得不上前踹他一脚,“喂,张力?” 李公公踹了好几脚张力才缓缓抬起头,他二十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可怜见的,我还以为你断气了呢。”李公公蹲下来看着他说,“你还记得我吗?” 张力抬起乌黑的脸,盯着李公公看了好半天才哼了一声,他许久没说话,连声音都是哑的。 “李,李公公?” 第二百章 “谢天谢地,你还认人!”李公公想将张力从地上搀扶起来,哪知道张力许久不动弹,身体已经僵硬,这样拽着竟是直接将胳膊拽掉了。 李公公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动他,只怕给他拽散了架。张力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李公公索性先叫人把他抬走了,安排进一个干净的房间,供了吃的喝的还有药,好半天才收拾出个人样来。 “张力,你可还记得以前的事?”李公公问道。 张力才四十来岁,看着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动作缓慢迟疑,想了好半天才勉强点点头,“我这辈子就过了那么十来年,那就是我对人世所有的记忆了,都是记得的,不过我现在记性不好,有些细节可能想不起来。” 能记得就好,李公公问他:“你可还记得于嬷嬷?” 说到于嬷嬷的时候,张力轻轻抖了一抖,似乎是有所畏惧。 “怎么,她可是欺负过你?”李公公仔细注意他的表情。 张力摇摇头,“她很会做人,我刚进皇后宫中的时候大家都欺负我,只有她会对我好。所以我很信赖她,我一直想着,她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帮她来报答她的恩情。” 李公公没打断他,屏气听着,张力又道:“不过她一直没叫我做过什么,直到有一天,哦,也就是皇后生产前两天,她曾经叫我去找冯姐姐。” “冯姐姐是谁?”李公公已经记不得了。 “是皇后公里膳房的一个管事。”张力说。 李公公记起来了,先皇后得了皇上特许,宫里有单独的膳房,平时可以自己做些吃食。尤其皇后怀孕之后,一日三餐都是自己膳房里做。那个冯管事就是膳房里掌事的。 “于嬷嬷叫你找她做什么?”李公公问。 “我只是找她借了几个鸡蛋。”张力说,“后来我才明白,于嬷嬷只是叫我将她支开罢了。” 事情似乎是有了眉目,于嬷嬷进膳房的目的,无非是下药,怪不得那之后第二天皇后就忽然发动了。 “你可知于嬷嬷平日与谁来往?”李公公问这话并没有报什么希望,毕竟张力只是个扫洒太监,平日里知道的肯定有限。 张力却出人意料道:“原本我是不知道的,但皇后生产那日,皇上跟前的刘公公曾经来传过话,后来是于嬷嬷送他出的门,当时我正在一个角落里打盹儿,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你说刘大有?”李公公心中一惊。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大家都喊他刘公公。”张力说,“他们那隐说了什么安排好了之类,还提了姚贵妃,我那会儿甚是单纯,没将这当回事,没在第一时间避开,便被于嬷嬷瞧见了。起先她没说什么,但当天晚上她叫我在花园等她,我以为她又吩咐我什么事,我便去了,结果,结果她……”说到这里张力极力颤抖着,好一会儿才说,“她竟然要杀我!” 李公公哪有不明白的,这是要灭口了。 “是我命大,那会儿皇后情况忽然不好了,她没顾上检查我咽没咽气便急匆匆走了,我捡回了一条命。”张力擦擦头上的冷汗继续说,“后来我不得不装哑巴,才勉强躲过一劫,那之后没多久皇上便将皇后宫里的所有人都杀了。” 李公公已经肯定,当年是姚贵妃买通了于嬷嬷个给皇后下药,导致皇后早产,生完孩子之后皇后亏了身子,性命不保,如果不死再叫人动手脚,反正皇后身子一向不好,生产死了也没人怀疑。至于生下的如果是皇子,估计也是性命不保。 但是这件事干系重大,只有张力的口头证据不足以叫人相信,李公公又试探着问:“皇后生产那天,你可还看见什么异常之事?” 张力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半晌才说,“对了,我险些被于嬷嬷掐死在花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黎明前,我没敢擅自出去,便躲在花园假山里听外头的动静,隐约瞧见皇后跟前的赵妈妈行色匆匆,手里拎着一个大食盒回来,我当时还纳闷她去哪了,那之后没多久皇后便生了。” 李公公吸了口气,皱眉琢磨着,这里头隐约是有什么事,可是又摸不着头绪。他想着回头查查当年的出宫记录,不过年代久远,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张力这边已经问不出什么来,李公公只管找人看着他,留着日后跟于嬷嬷对峙。 李公公随后便去调阅了当年的宫中记录,当年皇上因为皇后去世大发雷霆,杀了好多人,焚了好多东西,凡是跟先皇后去世那年有关的东西,几乎都焚毁了,李公公费力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由十分泄气。 “不知道李大人您找什么?”负责看管这些文书的老太监问他,“这里东西杂乱,您可能找不到,您告诉我我来找。” 李公公本来不想叫更多的认知他在调查先皇后的事,但是这个太监是宫里的老人了,一辈子老实本分,并不牵扯任何势力,哪怕知道了也无妨,于是李公公便问他,“你可还有九年的宫中记录?” 老太监闻言一愣,煜立九年就是先皇后去世那一年,那一年的年号在本朝几乎是个禁忌,一般情况下没人提及,所以只要说起来,不用猜,肯定是与先皇后有关。 李公公看他迟疑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便编了个谎话,“皇上有一玉佩,不知道何时丢了,他只记得最后佩戴是在八九年间,我瞧皇上着急那玉佩,便过来查查看有没有那两年的入库记录。” 老太监沉吟片刻说,“入库记录倒是没来,我只有一本当年进出宫的记录。” 李公公心中一喜,他就是要找进出宫的记录! “这样啊,”他故作为难地想了想,“兴许也有用,万一是哪个贪财的奴才偷偷带出宫了,查一查也好死心。” 老太监看了他一眼,便去找来那本记录册子。李公公注意他不是从架子上拿的,似乎是从自己的房间里拿的,再看这记录保存完好,便猜到他是刻意留着的。 这老太监要么是知道些什么,要么是心细,有心留下点什么,不管是哪种,都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李公公便开始翻那年的出入宫记录,这记录足有好几个本子,要查也不容易,他坐在房间一个晚上才看完。他着重看了看皇后生产前一个月的记录,发现一个疑点,他发现这一个月来,祁阳侯,也就是当年的祁阳王妃白氏进宫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皇后跟白氏关系并不算亲近,因为皇上当年钟情白氏,后来娶了皇后也不过是爱屋及乌,幸而皇后与白氏都算是和善之人,心里有芥蒂,但是表面还是和睦的。不过平日私下很少来往,白氏为了避嫌,除了年节必要的场合,她几乎不进宫。 尤其那年白氏也怀有身孕,对了,李公公想起来了,白氏比皇后先怀孕三个月,不过因为皇后生产早,所以两人分娩时间差不多,先后只差了不到一个月而已。 也就是说,现在的庆阳侯,是在皇后去世后不到一个月出生的。 那皇后生产前一个月,应该是白氏快要生产的时候,当年的祁阳王别提多宝贝白氏了,怎么会叫她在那时候频繁进宫? 更奇怪的是,皇后去世的时候白氏从未进宫,那会儿祁阳王说白氏身子太重出不了门。 一定是有什么事,李公公敏锐地察觉到。 皇后生产那日频繁有人进出宫,因为皇后情况不好,皇上频繁叫人出去找王神医,所以那日浑水摸鱼出去的很多,赵嬷嬷那日夜里的确是出去过,记录上有记录,理由是去祁阳王府见白氏,皇后想将她请进宫来见一面。 这也能理解,皇后当时情况很不好,想见一见唯一的姐妹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白氏到底没来,而是叫赵嬷嬷带回一些吃食来,也就对上了张力所说的食盒。 一切都没什么问题,但是分明分又不那么正常。 李公公又调查了许久,再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便私下里叫张力跟于嬷嬷对峙。那于嬷嬷一直死不认账,可是在见了张力之后却明显被吓了一跳。按照李公公的吩咐,张力开始没说话,那于嬷嬷不知道是不是将他当成了鬼,见了她几乎是惊慌失措。 张力见了于嬷嬷自然恨极,咬牙切齿质问她为什么要杀他。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对你是那样信任!” 于嬷嬷记得张力以前是哑巴了,所以她潜意识里便觉得眼前这个不是人。尤记得于嬷嬷刚被抓的时候,人是那样清明,意志比年轻人还坚定,现在却开始恍惚,并且有些畏惧鬼魂。 张力步步紧逼,句句诛心,于嬷嬷终于受不了崩溃了,一边哭一边说着不管她事,是姚贵妃要她做的。 于嬷嬷的嘴终于被撬开了,李公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松了口气,就好像他从一开始便没有把宝压在姚贵妃身上,乐见她倒了似的。 李公公很快将此事禀报给了皇上,当然,他避开了自己主动的调查这一点,只说成是意外查到的。 皇上近来精神越发不好,变得有些喜怒无常,也经不起一些打击,听见真相之后便险些崩溃。 “你说得都是真的?”他一时无法接受,不,他可能到死也无法接受,他竟然被一个女人耍了二十多年? 李公公将于嬷嬷的口供呈上,“是真的,当年先皇后宫里的太监亲口说的,于嬷嬷也交代了,两方所言都对得上,于嬷嬷本来就是姚贵妃的人,她全家都靠姚贵妃养着,她一个小儿子生病险些性命不保,是姚贵妃救了他,她便从此为姚贵妃卖命。” “庆阳侯夫人被抓那次,也是她干的,这与庆阳侯夫人所言也对得上。 皇上摁着快要爆炸的头,脑海里翻江倒海地,他最看重的两个女人,都是死在那一年,他一直以为是意外,没想到是被人为害的,这如何叫他接受? “去把姚贵妃给朕绑了来!”皇上浑身哆嗦着,看那样子,若是姚贵妃在跟前,怕是要被他生吞活剥。 李公公有些担心皇上的状态,他最近偶尔会晕厥,万一待会儿面对姚贵妃的时候气血攻心那事可就大了。姚贵妃的势力不容小觑,万一她就地造反呢? “皇上,不如等庆阳侯来了之后再从长计议?”李公公提醒道。 皇上近来越发依赖齐晏之,大事小情都要征询他的意见,甚至经常叫他代为发声,上朝或者书房议事几乎是齐晏之全权代替皇上讲话,皇上便只负责点头摇头。 皇上也知道自己的精神不济,便点头同意了,“他人呢,叫他进宫。” 齐晏之来了之后,听李公公将事情说了一遍,皇上怒火未消等不及,便要立刻叫人绑了姚贵妃来,齐晏之却阻止道:“皇上,这证据不足。” 皇上一听顿时怒了,“这还不足?这足够朕灭她九族了!” 这话是不假,皇上但凡乐意,杀人也不需要证据,但是姚贵妃不是一般人,她牵扯了整个三皇子一党,若是没有能叫他们闭嘴的证据,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很有可能姚贵妃一死,他们便要造反了。 “皇上,姚贵妃的九族诛不得。”齐晏之提醒说。 皇上愣了一下,他皱眉沉吟,姚贵妃母族势力庞大并牵扯了众多家族,牵一发动全身,甚至说姚贵妃也不能轻易杀掉。 可皇上哪里甘心,这女人害死了先皇后,蒙蔽圣听这么多年,岂能容忍? 第二百零一章 “那你说要如何?”皇上到底相信齐晏之,压着火征询他的意见。 齐晏之不慌不忙道:“可知道姚贵妃当年给皇后下了什么药?” 这…… 李公公看了眼皇上,“侯爷,据我审问于嬷嬷得知,那药是姚贵妃给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更不知道从何而来,且事情事隔久远,怕是不好查。” “当年太医署院史是谁?”齐晏之问。 李公公道:“是王太医,他已经于几年前过世了。” 齐晏之:“院判又是谁?” “是吴太医,他年事已高,前年辞官养老了。”李公公道。 “我记得现今太医院院史秦太医好像师从吴太医。”齐晏之转而对皇上说道,“可否容臣与秦太医私下里说句话?” 皇上摆手,“你去。” “臣随后便来。” 齐晏之去到太医署,秦太医听闻是他,亲自迎接不敢怠慢,“不知侯爷亲自过来有甚指示?” “秦院史严重,我来只是有小事请教。” 秦太医听出他有私密事要说,便引他进了单独问诊的房间,上了茶问道:“侯爷可是有甚难言之隐?” 齐晏之喝了口茶,不慌不忙问:“秦太医可有至妇人早产的法子?” 秦太医一愣,脑子开始琢磨齐晏之的用意,通常宫里或个大家族里的贵人,经常有人私下询问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药方,太医自然要衡量对方要做什么,给谁用,以及要不要帮,帮到什么程度。 庆阳侯家里只有一位夫人,也不曾有孕,更不知道他还有其他的相好,与祁阳侯也不住在一起,忽然要这早产的方子有什么用? 莫非是与人求的?会不会是皇上或者九皇子? 宫里有哪个嫔妃有孕了?还是皇上皇子在民间有了女人,有了身孕不便公布于世? 片刻功夫,秦太医心里百转千回,没什么头绪,但是能依稀判定,庆阳侯大约是受了皇上或者九皇子之托。 “不知道侯爷想要什么功效的方子?” 齐晏之有疑问:“这里头还有甚区分?” “自然是有的,若只是助产,那药的成分是一种,若是有其它的用意,那就是另一种成分了。”秦太医意有所指道。 其它用意不言而喻,便是害人,比如留子去母,或者干脆一尸两命。 齐晏之没有正面回答,“秦太医的方子可万全?” 这个问题基本能叫秦太医确定,是用来害人的,若是助产,他一定会特意指明的,毕竟两种作用天差地别,容不得隐晦闪失。 “侯爷尽管放心,我的方子是师傅亲传,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这一点您尽管放心。”秦太医保证道。 齐晏之不解:“何来千锤百炼一说?” “这……”秦太医只以为庆阳侯单纯,没见识过这些勾心斗角,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这样的脏污事时有发生。“我自小进宫跟随师傅学医,自然是见过不少这样的医例。” “竟然有这样多?”齐晏之十分诧异,一脸,原来宫中这样黑暗的表情。 秦太医很委婉地笑了笑。 齐晏之注意着他的表情,话音一转,“可是秦太医,你是跟着吴太医那会儿,好像是皇上即位之前,真正有资格跟着他行医开药方是皇上在位这三十年,你这经验都是从宫中贵人那里得来的?” 秦太医一怔,隐约觉得自己是被套话了,话已出口不好收回,他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齐晏之逼问他:“怪不得皇上子嗣不算丰厚,原来都是你们这些不为社稷考虑只为自身利益的刽子手给害的?” 秦太医差点给庆阳侯跪下,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那还有什么活路?别说他了,若是皇上追究,他那德高望重的老师也要要遭殃。 “侯爷您严重了。”秦太医擦擦脑门上的汗,“也,也不全是宫中贵人,各家族里常有这些腌脏事发生。” “常有发生?”齐晏之语气严肃,“秦太医可知这是损阴德之事?” “侯爷,您……嗐,您不知道我们太医署的人行医多难,都是得罪不起的,您就说宫里这些主子,哪一个我们能拒绝,回头她就能找个理由将我们给废了,养家糊口的,不就是图个眼前的安宁吗?”秦太医开始卖惨。 其实他说的最是现实了,说到底是贵人们要害人,不是他们要害人,微薄之力哪里能阻止的了,你不干自然有人干,心存正义有什么用,不过是生活无保障罢了。 “不瞒秦太医说,皇上有心调查宫中这些腌脏事。”齐晏之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语态稍微温和了些,“我过来只是给秦太医提个醒,好叫你心中有数。” 吓唬一通再给颗甜枣,秦太医很不得将齐晏之奉为祖宗,“侯爷您可千万给条活路,我等从来尽心尽力,不敢有半分懈怠,若是因此获罪,那也太冤枉了!” 齐晏之故意吊着他说,“那要看秦太医如何抉择了。” “怎,怎么说?”秦太医不太明白齐晏之的意思。 “皇上此次下决定要严查严惩,秦太医若是配合,皇上自然记得你的功劳,所谓将功补过,若是想着遮掩……那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了。”齐晏之道。 秦太医心里十分慌乱,这是叫他在皇上跟其他贵人之间抉择了,这一个选不好那就是要命的! 后宫嫔妃,以姚贵妃为首那些,都是得罪不起的,皇上查,查到什么程度,是否能将她们废掉,都关系到太医院将来有没有好日子过,若是皇上雷声大雨点小,到头来倒霉的还是太医院。 可若是不配合,很明显,在皇上这边交代不过去,万一皇上最后查不到拿太医院开刀,那更是个死。 秦太医心中天人交战,好半天才作出抉择,他一咬牙心一横,决定赌一把,他扑通一声给齐晏之跪下,双手握拳求道,“还请侯爷指点,我愿意配合侯爷。” 齐晏之忙将他扶起来,“秦太医严重了,我只是不想见无辜之人受牵连罢了,若秦大人与此事无关便罢,若知道些什么,请一定配合皇上,您可知若是皇上查到一些贵人头上,她们一定会想方设法脱罪,到时候遭殃的可是诸位。” 秦太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毫不犹豫道,“侯爷请稍后,我有证据要呈交给皇上。” 齐晏之挑眉,便知道这番没白来,这些太医们果然都会留有保命的证据。 稍时,秦太医拿来一个药方本,“这便是这些年,宫中的一些贵人求的方子,不过药材不一定都是从太医院拿的,有可能是他们私下找来的。” 齐晏之大致看了看药方本子,说道,“既然秦大人信任我,我一定在皇上面前保太院院无恙。” 秦太医自然千恩万谢。 皇上书房内,姚贵妃跪在地上,一瞬间的惊骇过后,又恢复往常,她“哦?”了一声,“侯爷何故提起先皇后姐姐?” “先皇后忽然早产,不知与她交往甚密的姚贵妃可知道为何?”齐晏之做在皇上书桌旁边,聊天似的问。 这话抬举姚贵妃了,当年的姚贵妃可还不是贵妃,跟皇后的关系并没有多好,据闻是先皇后不太喜欢她,所以私下里来往甚少。 姚贵妃倒是十分从容地回:“我当年年纪小,不太懂妇人之事,后来才知道,孕期若是心情不畅,很容易导致早产,想来皇后姐姐平日过于和善,有委屈都朝自己肚子里咽,所以才导致她有此悲剧吧。” “你的意思是朕给她委屈了不成!”皇上听完火大,自己的皇后受委屈,那可不是他这个当夫君给的?皇上自诩与皇后感情深厚,这样还能导致其抑郁早产,那天下的女子岂不是都要活不下去? 姚贵妃无形中给了皇上一巴掌,但她自己没意识到。因为宫中的女子对皇上来说都是依附性的,她们奢求不到皇上真正的关心,所以从不曾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但姚贵妃就是姚贵妃,心里只是稍微慌乱了一下,很快便想好了措辞,“皇上,您对皇后姐姐的好,全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只是您不是一个人的皇上,自然不能对她事事周全,再加上姐姐私下里与我们姐妹说过,她很羡慕祁阳王妃的话。” 皇上愤怒的表情立刻僵硬了。这说的是白氏,皇后之所以能嫁给皇上,万全是因为皇上当她是白氏替代,这换做是谁,心里都是不舒服的。 本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理由,可是能叫皇上跟齐晏之心里同时膈应。近来有越来越多的传言,说齐晏之大概是皇上跟白氏生的,否则皇上凭什么这样宠他,他现在的权利怕不是比太子还大? 姚贵妃故意引战,皇上心里是真的不舒服,他心里无数次想过,若是齐晏之是他的儿子就好了,他那么像白氏,才能也足以挑起大梁来。 瞧瞧,皇上也意识到在自己心里白氏是最重要的,所以姚贵妃这话并不算冤枉他。 “放肆!”皇上恼羞成怒,将桌上的一只杯子摔到了姚贵妃面前,“你还敢狡辩!是你害皇后早产的,还不给朕承认!” 姚贵妃惊诧不已,“皇上,您何出此言,我如何会对皇后做出这样的事?” “你非要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把于嬷嬷的口供给她看!”皇上快要气疯了,肝火上升,俨然是失去了理智。 李公公把于嬷嬷的口供给姚贵妃看,姚贵妃心中有数,知道于嬷嬷早晚有一天会顶不住招供,但她也知道于嬷嬷知道多少,所以早就有了应对方式。 “皇上,这哪来的嬷嬷污蔑于我,您居然也信?”姚贵妃惊讶的样子会叫皇上觉得自己是受了骗,“当年皇后身边的嬷嬷您不是都被皇上您处死了么,您确定这不是假冒的?” “是不是假冒的你不知道?不是你救了她的命,她会为了你卖命?你当年利用她给皇后下药,绑架了庆阳侯夫人也是送到了她的客栈,若当年她死了,那现在为了你绑架庆阳侯夫人的人莫非是鬼?”皇上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 齐晏之在旁边听着没有插嘴。 姚贵妃道:“皇上,我何时绑架了庆阳侯夫人?倒是臣妾上次被绑架,却是庆阳侯干的!” 皇上都快糊涂了,“你上次被绑架,是前太子干的,你怎么又污蔑给了庆阳侯?” 姚贵妃一脸委屈,“皇上,我知道您偏爱庆阳侯,可也不能这样包庇他吧,绑架我的箱子明明是庆阳侯府的箱子,您却叫人瞒着——他!庆阳侯,是个狼子野心,他利用我除掉了太子,现在又要除掉臣妾,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臣妾冤枉的很!” “什么箱子?”皇上压根儿不知道,“朕何时包庇庆阳侯了,那箱子何以证明是他家的?” 姚贵妃先给皇上磕头,“皇上,赎臣妾逾越,我被绑架后久久不能平静,只能背地里调查,所以我去查看了那只箱子……” “贵妃娘娘,能问一下你怎么查到箱子的么?”齐晏之忽然插嘴问。 姚贵妃顿了一下,那箱子还有太子处查获的一些违禁物品,都有专人看着,没有皇上的允许,谁也不能私自查看。她方意识道,自己方才只顾着拉齐晏之下水,把自己给暴露了! 第二百零二章 看到姚贵妃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齐晏之动了动嘴角,继续面无表情道:“先前皇上身边的刘大有被你收买,皇上的一举一动都在你掌控中,他现在不在了,又是谁再继续帮你监视皇上?” 姚贵妃张口便要否认,齐晏之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让我来猜猜看,看管那些赃物人一共有三个,是喜公公,泰公公,还是孟公公?喜公公孟公公是李公公培养起来的,唯独泰公公是刘大有的干儿子,啊,这结果好像很容易猜——姚贵妃,你认是不认?” “你竟然!”皇上气得险些撅过去,“你个狼子野心的妇人,你监视朕想做甚!” 姚贵妃咬着牙哼了一声,“侯爷,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做什么一直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我为了调查我被绑架一事,自然要给看管的人一些好处,这跟收买监视可挨不上,倒是你庆阳侯,你倒是说说看绑架本宫,栽赃给太子,你想做甚?” 皇上压根跟不上这两人的思路,时间长了就犯晕,他捂着脑袋看向齐晏之,“那箱子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记得箱子有什么异常?” 齐晏之道:“皇上,您听臣把话说完,那箱子是被人中途换过的,您之前查验过箱子,上面并没有任何标记,如何后来又有了,明显是有人故意栽赃给臣,至于是谁,不言而喻,之前,前太子干过栽赃三皇子的事,难保不是他误导了贵妃娘娘。” 皇上点点头,看向姚贵妃,“说起绑架,你被绑架之后庆阳侯曾经帮忙全力搜救,倒是你绑架人家夫人又是为了做什么?通敌卖国,干扰前线打仗,你才是该死!” 姚贵妃强硬道:“欲加之罪!” “贵妃娘娘,咱继续说先皇后。”齐晏之道,“我这里有当年先皇后的诊脉记录,她孕像一直不错,太医从未诊断出早产先兆,你口中的心情不好导致郁结便不成立。另外,根据当年吴太医的出诊记录,记载有给你提供过几次药方,你可记得自己要了什么药方?” 姚贵妃瞠目结舌,她如何也没想到吴太医居然还有出诊记录?他明明说会保密的…… 不可能,齐晏之一定在诈她!这个人惯会使诈,他手里不可能有什么记录! “皇上,庆阳侯在污蔑,我从不曾要害人的药方,我与皇后姐姐感情甚笃,怎么可能加害她!” 齐晏之将秦太医给的记录交给皇上过目,说道;“贵妃娘娘,我记得我刚才好像没说是害人的药方吧,你这是此地无银?” 姚贵妃简直恨极了齐晏之的狡猾,她忐忑地看着皇上手里那份记录,她不信那是真的! “你个毒妇!”皇上将出诊记录甩到姚贵妃脸上,“你做的好事,你不只加害过先皇后一人,还害了朕的其他嫔妃,其他皇子!” 姚贵妃要来的方子可不只是叫人早产的,还有胎死腹中的,还有流产不孕的,而秦太医学习阶段,为了详细记录每种方子的效用,还记了这些嫔妃服药前服药后的一些列状况,从而不断改良这些药方。 也就是说这等于记录了整个宫中所有嫔妃皇子的被害记录。 皇上看完之后,精神险些崩溃,那么多的皇子都没生下来,这简直是造孽! 一些列的证据在前,姚贵妃百口莫辩,索性不辨了,她仰天大笑三声,看着齐晏之说道:“皇上,您就没怀疑过先皇后生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你什么意思!”皇上怒道,“害死了她还不够,难道还要污蔑她!” “我只是说出我的疑问罢了,”姚贵妃道,“我记得当年,太医多次诊断皇后怀的是个皇子,为何生出来之后成了公主,四公主生的不像您也不像皇后,你难道从来没怀疑过她的身份?” 皇上皱眉,这个问题曾经也怀疑过,但他询问过太医,太医说诊脉是会有误差的,再加上皇后已经去世,他只剩下悲痛,并没有怀疑过她,至于四公主的样貌,长得确实不像皇后,这一点曾叫皇上遗憾。不过仔细看,跟皇上也是有那么一两分相像的,许多孩子长得并不像父母,这一点也毋庸置疑。 不过,姚贵妃显然还有其他怀疑,“还有一件事我没敢跟皇上说,四公主出生没几天就抱到了我身边,当时照顾她的奶娘曾经疑惑,说这孩子不像是才出生几天的,为此我问过好多有经验的嬷嬷,她们皆这样说,这说明什么皇上?说明皇后很有可能是从外面抱来一个孩子糊弄你!” 皇上惊诧不已,齐晏之道:“事过境迁,你说什么都可以,但要有证据。” 姚贵妃现在是垂死挣扎,什么都敢说,也没了顾及,有证据的没证据的,只要能给齐晏之致命一击,她都敢说。 “皇上,我承认我是一心为萧儿争取皇位,可这有什么错?前太子不修德性,其他皇子没人能挑大梁,唯贤可继承皇位,我认为我的萧儿他有资格!但我从来没做过坑害百姓坑害社稷的事,而他——齐晏之,他才是狼子野心,他想覆灭你的天下!” 姚贵妃指着齐晏之,句句诛心,“皇上,您被蒙在鼓里的事还多了去了,不防等臣妾一一告诉你,你再来辨一辨忠奸!” 皇上的头针扎一样的疼,他已经搞不清齐晏之跟姚贵妃谁是谁非了,他只想叫他们都闭嘴,但他必须强打精神听。 而齐晏之却依旧面无表情,皇上以前看他这样,只会欣赏他的镇定,可现在,也许是自己太难受了太震惊了,而他居然还能无动于衷,便觉得他有些可怕。 姚贵妃说道:“皇上,您可知道这些太医做过多少人的刽子手么,我敢说京城这些大家族里头,没几个主母是干净的,这其中便包括原先的祁阳王妃,也就是现在的祁阳侯夫人。她跟太医院张太医交往甚密,她有多少秘密,您审问张太医便知,其中一样我可以先告诉你,便是有关庆阳侯断腿一事。” 皇上大惊,这一消息如同一道雷劈在他脑袋上,竟然暂时止住了要人命的疼痛,他看看齐晏之再看看姚贵妃,“你在说什么?” 姚贵妃:“祁阳侯夫人当年为了叫她儿子成为世子,朝只有几岁的庆阳侯下毒手,在其骑马比赛时,给马下了药,那马中途毒发致使庆阳侯落马摔断腿,从此失去了继承王府的权利。” “你可知道?”皇上颇为心痛地看着齐晏之,他本以为那不过是场意外,竟然是人为? “臣知道。”齐晏之从不说谎,“那马有异常,我骑上便知。” “那你还……”皇上震惊无比,震惊于齐晏之的冷静,竟然从那么小就开始了? 齐晏之没在意皇上的震惊,将实情说了出来,“那马停不下来,我只能等到它毒性发作将我摔下来,如果我大喊叫人来制止,它一样会把我摔下来,那样只会更严重,我赌命而已。” 皇上觉得他更可怕了。 ;“皇上,您可看清他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了吧?”姚贵妃继续道,“此人之冷静狡诈,乃常人所不及,皇上一定不知道,北疆的战事是怎么发起来的吧?” 皇上又是一惊,怎么又扯到北疆战事上去了? 姚贵妃哼了一声,“我与番邦所谓的勾结,只是为民除害罢了,四公主被番邦王子抓走乃意外,并非我事先勾结,而她在番邦王子身边却获得了一个秘密,当初北疆边境跟番邦的冲突根源,就是因为药材。当地的药商屡次抬高药价引发番邦不瞒,故而才引发了与当地百姓的冲突,这才导致番邦王派兵攻打北疆。” 皇上简直一头雾水,“商贩与番邦闹纠纷这朕有所耳闻,这与庆阳侯有什么关系?” “关系当然有,庆阳侯私下里做的就是贩药材的买卖,而且是能控制全国药价的大买卖,您说有没有关系?” 姚贵妃私下里当然要调查齐晏之,有些她有证据,比如她知道齐晏之在南方做过药材生意,也知道齐晏之很有钱,不然一个废物大少爷,王府里的钱都是王妃拿捏着,他哪里来的钱逍遥? 但她并不确定齐晏之的药材生意有多大,更不知道跟番邦闹矛盾的那些商贩是不是齐晏之的人。所以她的话真真假假,连蒙带编,倒是也能自圆其说,至少这在一般人听来,找不出什么破绽。 皇上看着齐晏之,“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齐晏之没答,而是叫姚贵妃继续说,“贵妃娘娘既然这样了解我,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何要这样做?” 这竟然是默认了?皇上不敢置信,头疼令他老眼昏花,看着眼前的齐晏之,几乎有些不认识他了。 姚贵妃继续道:“勾结番邦的用意这还用说,自然是想乱了这天下,你好趁机去前线立功,赚取民心,然后一步步获取皇上的信任,最终取皇上而代之!” 齐晏之笑了笑,“贵妃娘娘你想得很精彩,但你的结论并不成立,你还知道什么,不妨一起说了。” 他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姚贵妃心里发慌,毕竟她是在编,如果那句话说中了他的圈套,那可得不偿失。 但话说到这里,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姚贵妃故作镇定跪在地上,控诉齐晏之:“皇上,臣妾怀疑庆阳侯不是祁阳王亲生的,他很有可能是当年皇后所生的那个皇子!” 什么?皇上感觉自己仿佛在听天书,今日的消息一件比一件重磅,简直要把人砸晕了。 “如果庆阳侯是皇后所生,一切就说得通了,白氏当年为何产后未出月子便去世了,她身体并不差,生了个儿子按说高兴,但她却去世了,只能证明她生的孩子夭折了,这才导致她伤心过度!臣妾怀疑庆阳侯根本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恨皇后将他掉包,失去了原本该有的争夺皇位的权利,所以才想尽办法破坏社稷,他辅佐九皇子是假,自己想继位才是真!否则他一个断了腿的废物,如何处心积虑地走到了今天?他若是淡泊名利,早便携妻隐居远游了,何故会来皇上身边,费尽心机地讨得皇上信赖!” 皇上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姚贵妃说来说去并没有证据,不过是在强词夺理地争辩,他已经不想听,如果说眼下叫他信一个,显然他更相信齐晏之。“你说这些可有证据,不过是你瞎猜的!现在审问得是你,你再顾左右而言他,朕立刻便定你的罪!” 齐晏之说道:“贵妃娘娘,你方才说皇后将皇子掉包,按照你的逻辑,她为何要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提防你对皇子下毒手罢了,你的罪证据确凿,或者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我给你机会。” 齐晏之的冷静比起姚贵妃的情急乱咬人,明显更加可信,皇上怪自己方才糊涂,竟然险些叫姚贵妃牵着鼻子走。 姚贵妃心中十分不甘,皇上竟然对齐晏之新任至此,一丝一毫也说不动他。 “臣妾这里有番邦王子的亲笔书信。”姚贵妃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臣妾得知庆阳侯的狼子野心之后,便决定让其死在战场上,这才假意与番邦合作,番邦王子代我调查过当时引发矛盾的因由,他的书信可以证明!” 齐晏之说:“你所谓的书信真假不提,但我这里倒是有一样证据,可以证明你的狼子野心。” 这时候李公公拎着一个食盒过来,打开来看,里头正是姚贵妃给皇上做的甜汤,“皇上,这是臣私自留下的,您之前频繁靠喝姚贵妃的甜汤止疼,臣觉得事有蹊跷,便斗胆,前两回您每次喝之前留了一点,后来臣叫人查验过,里头竟有慢性毒,我起先以为可能是哪个奴才干的,私下查了一段时间,这才耽误了,不过您放心,您后来喝的这些都是臣换过的。” 皇上的精神到这里便彻底崩了,他痛苦地抓着头,怒不可遏地瞪着姚贵妃,“你个毒妇,朕要你死,要你死——!!” 第二百零三章 姚贵妃很快被皇上赐了毒酒,不到晚上便丢了命,三皇子赶来的时候,只见到姚贵妃一具尸体。 而皇上头疼发作导致昏迷,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才醒,不过醒来之后神志有些不清,说话也困难,所有的事只能全权交给齐晏之。 “晏之。”皇上喊齐晏之到身边来。 “皇上您说。”齐晏之推动轮椅到皇上病榻前。 “你来给朕起草传位诏书吧。”皇上虚弱的很,不过还是挣扎着坐起来。 “是。”齐晏之去拿纸笔。 姚贵妃死后,三皇子党便按捺不住了,再加上皇上身体不行,眼见着就要造反,这时候必须要立太子才能稳定民心。 不过皇上想得单纯了些,即便是现在立了太子,三皇子党也不会善罢甘休,一场内斗是免不了的。但齐晏之却不会把这些事给皇上讲,因为现在的皇上不过只是个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没了头脑也没了魄力,根本不能指望他镇压上皇子。何况皇帝的通病,不到他死的最后一刻,永远不敢叫一家独大,也就是所谓的平衡之道。 他立了九皇子为太子,却还不肯对三皇子赶尽杀绝,这就是愚蠢,所以齐晏之并不指望他如何。 皇上到底立了九皇子为太子,毓宁当面来谢恩的时候没有再拒绝,他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如齐晏之所说,天下需要明君,若兄弟里有能撑起大局的,他一定会让位,但如果没有,他便只好勉为其难自己上。 然而九皇子被立为太子,朝堂上有一多半的人不服气,以尚尚书为首的三皇子党,皆言是齐晏之与九皇子控制了皇上,他们请求面见皇上,让皇上亲自说。 尚尚书狼子野心,若叫他们见了皇上,恐怕会立刻逼宫,齐晏之才不会让他们得逞。 “皇上病重,任何人不得见,谁有疑问可以来找我,我代为通传。”齐晏之做派强硬,任谁的面子也不给。他根本不怕任何势力,他就是要逼得他们忍不住造反,这样他可以名正言顺清剿反贼。 “庆阳侯,你这样怕是不妥吧,皇上既然能说话,如何不能见我们,若你执意如此,我们便要怀疑传位圣旨的真假!”尚尚书厉色道。 “尚尚书怕不是忘了,我并没有权利指挥皇上的禁卫军。”齐晏之不紧不慢道,“他们只听命于皇上,是皇上亲口叫他们听令于太子,太子命他们守着皇上不叫外面琐事打扰,你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逼迫皇上的!”有人质疑道。 齐晏之抬眼扫向说话的人,“不如你去逼一个看看?看禁卫军是否像你说得这样傻。” “你强词夺理!”这一帮人的嘴加起来说不过齐晏之一张嘴,集体恼羞成怒。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再大点声可就算扰乱朝堂了。”齐晏之管唱白脸,毓宁在朝堂上则维持平日的做派,他不能真的得罪大臣们,得罪人的事全由齐晏之干。 今日又糊弄过一天去,退朝后毓宁叹气,“也不知道父皇什么时候才能下地。” “他若下不了地太子又当如何?”齐晏之问他。 比起齐晏之的淡定,毓宁还是有些慌乱的,这局面是他没想过的,忽然姚贵妃就死了,皇上就倒下了,忽然他就成了太子,朝堂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一点准备也没有。甚至他并不懂朝堂上的事,这些日子若不是齐晏之撑着,他根本应付不来。 “我必然全力安定局面罢了。”毓宁说。 “如何安定?”齐晏之追问。 毓宁回:“杀一儆百,搓了三皇子党的造反心。” 齐晏之:“杀谁?尚尚书还是三皇子?” 毓宁愣了一下,“尚尚书乃朝廷重臣,杀了他会不会引发矛盾呢?” 齐晏之摇摇头,九皇子还是太仁义了,朝堂如战场,仁慈不得,稍一松懈便是难以挽回的败局。 “九皇子,擒贼擒王,不是只擒贼也不是只擒王,假如你面对的是耶鲁图的队伍,你当如何?” “自然是一网打尽!”毓宁立刻道。 随即他便想明白了齐晏之的意思,他诧异:“可是三皇子党牵扯众多,我总不能都杀了?” 齐晏之笑笑,“该去的就要去,不论你是准备多年即位还是临危受命,不忠于自己的势力都要去掉,不过是早晚的分别,你假想你当政期间事事受阻,皆不由自己,你会如何?而如今你面临的局面是你死我活,你不忍心他们会忍心,那些反过来假意迎合你的,你干脆不要考虑,他们是墙头草,今天归顺了你,等你势微的那一天,他们照样背叛你。” 话是这样讲,可这岂不是等于要大开杀戒? 见他犹豫,齐晏之又道:“要看九皇子的眼光了,去谁留谁,这由您自己定。” 毓宁点点头,“多谢侯爷提点,您这几日一直在宫里,府上可还好?” 齐晏之近日皆不在府上,已经许久未见到谢如清了,心里有些挂念,便道:“臣今日回去一趟。” 毓宁点头,“你快些回去看看吧,近来京城不大安定,尽量莫要如清上街了。” 齐晏之点头称是。 谢如清最近一直在府里,齐晏之不在家她确实无聊的很,不过好在有齐宛如常来陪她,偶尔夜里会住下,两人在一起玩闹闲话,日子过得倒也快。 “如清姐姐,也不知道宫里如何了。”齐宛如每日必要叹一叹气。 近来宫中不太平,姚贵妃被处死,皇上病重,九皇子成了太子,哪一样都是巨变,尤其听闻重朝臣皆对太子不服,齐宛如便越发担心,生怕毓宁有危险。 谢如清只好安慰她,“九皇子手里有兵权,皇上有御林军,他当太子并非表面上那样弱势,不怕的。” 之所以都敢质疑毓宁,无非是因为他朝中没有势力,没有支持者便立不住脚,但谢如清相信齐晏之,只要有他在,毓宁就没问题。 “幸而有侯爷在身边帮他。”齐宛如道。 谢如清想了想问她:“想不想进宫瞧瞧?” “啊?”齐宛如诧异,“这,这行吗?” 坦白说她很想进宫看看毓宁,但是宫里不是随便能进出的,至少她自己便进不去。 “你便说你想不想吧?”谢如清揶揄道。 齐宛如立刻红了脸,“若是方便,我,我是想去看看他。” “这不就得了。”谢如清立刻起身换衣裳,“待会儿我领你进宫。” 她也想齐晏之,既然他回不来,那她进宫瞧瞧也是一样的,反正进宫也不是什么难事,叫余骏通融一下,打小门进去就使得。 第二百零四章 于是两人穿戴整齐便出了门,今日是齐二驾车,有他在,路上也安全。 路过西市的时候,谢如清想起这条街上刚好有一家烧饼铺子,毓宁齐晏之都很喜欢吃他家的麻酱烧饼,便琢磨着过去买一些,再买点宫里没有的吃食带进宫。 “齐二,在西市停一停,我要进去买些吃食。”她吩咐齐二道。 齐二便改路进了西市。朝局动荡,西市倒是一如继往地热闹,街上人来人往,车马十分不好走。 “夫人,不如您在车里稍等一会儿,我去买来速度快些。”齐二提议道。 “也罢,你去吧。”谢如清打发齐二走了。 “如清姐姐,还有其他人保护你吗?”因为上次谢如清在街上遇上了齐之远,齐宛如便有了心理阴影,每次出来都不敢离谢如清左右,尤其不敢叫齐二离开。 “当然有,你不用担心,齐晏之比你小心呢,不知道暗中派了多少人跟着。”谢如清笑道,“我就说他小题大做,哪有那么多危险,照他这样小心,大家都不必上街了。” “小心点没错的,侯爷这样关心你可真好。”齐宛如日常羡慕他们两口子。 谢如清笑起来,这样一说,她还真得想快点见到齐晏之了。 今日不知道街市上有什么活动,敲锣打鼓热闹得紧,还有戏人搭台唱戏,不少百姓纷纷涌上街瞧热闹。谢如清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几乎是人挤人,那烧饼铺子距离这边没有多远,眼下竟是看不见齐二的身影了。 “今日是什么节日吗?”她奇怪。 齐宛如也朝外看了看,摇头:“我也不知道,想来哪个有钱人家办喜事吧,反正民间总有乐呵事,时不时就要闹一场。” 人越涌越多,他们的马车停在路边竟是时常被路过的人挤兑,有的人还埋冤他们挡道。但是齐二不回来车马动不了,只能这样堵着。 马车摇摇晃晃的,谢如清跟齐宛如在车里坐不稳,谢如清道:“咱俩不然下车吧,我把马赶出去,咱在外头等。” 齐宛如说:“可咱们停在路边也不挡道啊,谁知道今日忽然有这么多人呢,要是咱们走了,齐二回头找不到人可如何是好?” “没事,他能找到的,咱们在这里若是引起民愤那更不好,总有些暴躁之人见不惯,再瞧咱们身边没男人,恐怕更加麻烦的。” “你说的也是。”齐宛如便跟着她下车。 哪知车下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两人一下车就被几个不那么讲究的肥胖妇人给挤到了一边,马因为受惊也开始焦躁不安,它晃来晃去车也跟着晃来晃去,这一晃便难免撞到人。 “怎么回事啊谁家的车这么横啊停在街市上!”有人抱怨起来。 一旦有人抱怨便有人附和,大约是见车上没有男人,于是更加欺负人。“家里有马车了不起吗,凭你们家有多显赫,也不能把马车停在街上挡道是不是!” “有没有人管啊,你们家马车撞到人了!” “天啊,这马蹄人!救命啊!” 侯府的马都是专门驯养的,听话的很,不会轻易闹脾气,但眼下这情况,哪怕是人也按捺不住脾气的,何况是不通人性的马。再加上有些个人对它并不友好,所以马的脾气便上来了,左凸右撞的,的确撞了不少人。 谢如清一看形势不妙,只好亲自上马车驭马,然而这马可能是真的怒了,竟然狂躁地摆动马车,将谢如清甩下了车。 “如清姐姐!”齐宛如被人潮挤到另一边过不来,眼看着谢如清掉下马车没人扶着,急得不得了。 好在周围人多,谢如清不至于摔了,但是这却引发了更多的怨怼。 街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人越来越焦躁,马也越来越控制不住,马车已经横在了街道中央,有些个汉子竟然跳上马车趁机偷东西。 谢如清也没了方寸,这时候只能先不管马车了,她看准了齐宛如所在的方向挤过去,想着先跟她汇合再说。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挤了进来,他们将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有几个人甚至被挤到了地上,随即便引发了踩踏事故。而谢如清彻底过不去,只好放弃找齐宛如,她见自己距离一家店门不远,便想着先进店里避一避。可这时,那几个大汉却忽然出现在她身边,钳制住了她的胳膊。 “喂,你们做什么!”谢如清明显感觉不对劲,这不是人挤人,这分明是来抓她的!“你们是谁?” 这里这么多人挤着嚷着,她声音再大也被淹没了,所以没有人听见她呼救,而这些大汉抓人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只是被人流挤着走罢了。 “救命!”谢如清拼命大喊,“你们放开我,你们是谁!” 几个大汉不做声,其中一个人用手里的帕子捂上了她的嘴,那帕子上大概有迷药,谢如清在最短的时间内屏气凝神依然觉得头晕。 她心想这下完蛋了,这么多人,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被抓走了! 谢如清料想的不错,齐二一听见街口的动静便赶来了,再一瞧发了疯的马车,顿时觉得头皮一炸,他来不及顾及别人,只是满世界找谢如清,并且召集来了跟在暗中的人手,可因为是在太挤了,他们根本聚集不起来,有的人甚至已经被冲散在了人群里。 等到大家聚集起来说各自的情况时,距离谢如清被失踪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夫人呢!”齐二厉声问道。 “我根本没看见夫人!”一个兄弟气道,“我被几个百姓挤得站不住脚,真是见了鬼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人!” “我倒是看见了,但我根本过不去,除非叫我踩着百姓的脑袋飞檐走壁,否则根本挤不进去!” 齐二气得想骂街,“其他人呢,在外面守着的人没瞧见夫人?” “老二,咱还是先出去吧,这里完全没法找人的。” 齐二十分得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走!咱们先出去,对了!那谁呢,宛如姑娘呢?” 大家这才想起来不见了齐宛如,于是又四处找。 “宛如姑娘在这呢!”一个兄弟在不远处喊道,“她没事!你们先出去,我带她出去!” 大家逆着人流,好容易才挤出去,守在外面的几个兄弟人也不齐,齐二见状便火了,“你们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人看见夫人,回头集体去少爷那里受罚!” 夫人丢了大家都很自责,一点脾气也没有,挨骂挨打都认了。 “还不去找!”齐二吩咐大家四处查探,“联系京城其它地方的兄弟,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 大家拜年集体风头去联系京城里所有的眼线,齐二则留在西市,逢人便问,刚好这里一家茶肆铺子里的老板他认得,距离出事地点也近,他边进去询问。 恰好一个店小二瞧见过谢如清,便告诉齐二:“我倒是看见了这个夫人,她好像是被人流冲散了,当时她身边有几个大汉,哎,现在的人忒没公德心,大街上只管挤来挤去的,实在叫人没法说。” “你说几个大汉跟着她?什么样的大汉?”齐二急切道。 店小二回忆了一下说:“嗯……就是普通老百姓吧,穿戴也没什么奇特,好像是一些店铺里护院模样的人,一看就知道有把子力气的那种。” 店铺护院?或者是打手?他们带走夫人做什么? 齐二一时没有头绪,他继续问道店小二:“你平日可常见那样打扮的人?” “也见过几次的,”店小二说,“这附近大概就是几个妓院还有赌坊里养得起这样的打手,他们平日特别凶悍,进店里常常白吃白喝,我们也烦他们的。” 赌坊! 齐二立刻就想到了齐之远的那家赌坊,这样一联系,顿时明白了——他娘的又是齐之远! 锁定了目标,齐二便立刻回头找人救谢如清,他先安排了人去赌坊附近盯着,自己则回到侯府找齐大,因为只有齐大才有权利调集更多的人。 恰好遇上了回来的齐晏之。 “公子……”齐二咽了口唾沫,他感觉一朵乌云正在自己脑门上,很快就会有一道天雷劈下来将他的脑袋炸成脑花…… 齐晏之挑眉,“你又怎么了?” “我,不是我……是夫人……” 话没说完齐晏之脸色就变了,“她是不是出府了?” 齐二结巴道:“是,是出府了,还丢了……” 齐晏之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他压抑着恐慌跟怒气说:“还不快说什么事!” 齐二便将今日的事跟齐晏之一五一十交代了,齐晏之不等他说完便从轮椅上站起来,跨上齐二的马道:“叫齐大叫人随我去赌坊,你去宫中找太子,请他去京城大营里调兵,就说前太子要行动了。” 啊?齐二不比齐大,政事上不大知道,心说怎么这还牵扯到前太子了?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只管照着齐晏之的吩咐去做。 第二百零五章 谢如清没多久便醒了,她一直憋着气,迷药只是吸入了一点,她慢慢睁开眼,出乎意料,这是间收拾得很干净的房间。 有床有座椅橱柜,甚至还有茶点,倒像是进了谁的房间。 她揉揉眉头,细想了一下方才的经历,在闹市遇上了人流,被挤散,然后被几个大汉抓走——那几个大汉,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他们的着装还有身上的气味,隐约觉得他们可能是谁家的护院打手一类,因为正常百姓不会有他们那样大的力气。 至于气味,像是有些酒肉气,也有浓重的汗味,还有一些烟草味。谢如清思来想去,她跟别人没多大的仇恨,只有齐之远会做出这样的事。 齐之远这时候应该还没去青州,又恰逢皇上病重,重新立了太子,连三皇子党都坐不住了,想来前太子一党也要动手了。 齐之远竟然跟前太子厮混到这种程度?竟是要造反不成?还是说他只是针对她? 谢如清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等药效彻底过了她才喊人进来。 “夫人,您醒了。”进来两个丫头,一人端食盒,一人端着洗脸水,就像每天如环早上伺候她起居一样。 谢如清没与她们多说,只问:“齐之远呢?” 丫头们只笑不语,放下东西,便各自伺候着,一个拧了过水的帕子来给谢如清擦手洗脸,一个将吃食一一摆放在桌上,看样子还十分丰富,竟是足足摆了一桌。 谢如清被强行抓来,手脸都脏了,丫头给她擦手净面她也没拦着,刚好肚子饿了,给吃的她也不推辞,她知道齐之远不敢在吃的喝的上面动手脚。 收拾干净吃饱喝足,丫头们将房间收拾干净便离开了,从头到尾没跟谢如清交流一句话。 而她们出去没多久,齐之远推门进来。 “给嫂子请安。”齐之远笑着进来,嬉皮笑脸地看着谢如清。 谢如清冷笑一声,“不牢你惦记,说吧,怎么才能放我出去。” “我这里不好么嫂子,做什么要出去呢?”齐之远走到谢如清跟前,俯身逼近她,“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嗯?” 谢如清朝着他的脸哼了一声凉气,“你能给的我都有,不劳烦找你要,我倒是觉得你想要的兴许我能给,开个条件吧,我看看能不能满足你。” 齐之远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脸,却被谢如清一巴掌拍开,他笑着收回手,还在被拍的部位亲了一下,“嫂子,你就是我最想要的,其他的我想要的东西自会找我大哥要,你可听懂了?” “你太天真了。”谢如清保持着冷静,但其实心里极度忐忑,因为齐之远就是个疯子,跟他谈条件没用,但她还是要努力争取,“你以为你大哥会为了我舍弃大局?你错了,他为了大局完全可能舍掉我。” “是么。”齐之远又逼近谢如清,“他舍掉你不是正合我意?他不要你我要你,我是不会为了大局舍掉你的。” “这么说你是跟着前太子凑热闹的?目的就是我?”谢如清冷笑。 “你怎么知道我跟前太子……算了,这不重要,大局我会顾及,你我也会要,这不矛盾,我可不是个靠女人夺权的人。”齐之远再次逼近谢如清,手猛地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看着自己,“如清,你已经是我的了,别想着逃,你逃不掉的,听话,别乱动脑筋了,只要你乖乖的,星星都摘给你。” 谢如清怒视着他,只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齐之远似乎对她不反驳的样子很满意,手指轻轻摩挲她的下巴,正要低头吻她,却不料谢如清一巴掌糊在他脸上,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得齐之远瞬间肿了脸。齐之远咬牙切齿地看着她,“谢如清,别仗着我喜欢你跟我耍脾气,一次两次我可以容忍你,你如果天天这样,可别怪我对你无情!” 谢如清又是一声冷笑,“照这么说,你齐之远也并没有多喜欢我不是,我连发个脾气的权利都没有,你凭什么叫我喜欢你呢?” 齐之远无言以对地瞪着她,越发狠狠捏紧了她的下巴,“我喜欢你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自己也说了,齐晏之根本不顾你死活,你离开这么久也不见他着急,他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大业!” “大义面前,齐晏之不会为了任何人妥协,但他爱我远胜于你,我在他面前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不必遵循男尊女卑那一套,我可以做我任何想做的事,他尊重我而你呢?你只不过当我是个轻易可得轻易可抛弃的女人而已,越是得不到你越疯魔,你想要的不过是你自己欲望的满足,而不是我这个人,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我又凭什么喜欢你!” “谢如清你别逼我,我想要的就是你,我随时都能要了你!”齐之远捏紧了她的下巴,手摁着她的后颈狠狠吻上去。 谢如清大力挣扎着,“齐之远你个混账无赖!你敢动我我死也不饶你!” 然而到底力气悬殊太大,谢如清挣脱不开,被齐之远压在床上,齐之远征服的欲望上来,也有些失控,他掐着谢如清的脖子撕开她的衣服,满脑子想的都是占有这个女人。 谢如清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打他踹他,可齐之远根本是魔怔了,任凭谢如清怎么打他也不放手。 很快谢如清便用光了力气,她索性不挣扎了,躺平了瞪着齐之远,“好啊齐之远,有种你就来,看最后是谁后悔。” 她闭上眼任人宰割的样子倒是逼得齐之远停了手,他喘着粗气看着她,忽然就觉得这样没了意思。他是真的喜欢谢如清,曾经一度幻想着娶了她之后,他便将后院里的那些女人都放了,身边只留她一个,她那样温柔善良,日子一定过得十分温馨舒适。他还想着跟她多生几个娃娃,家里欢声笑语妻贤儿孝,那是他希望过的日子。 可是为什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呢,齐之远如何也想不明白,大概从谢如清嫁给齐晏之那天就开始了吧,他心里的不甘和恨意一天比一天浓烈,他开始想霸占她,甚至想毁了她,他不明白自己那么喜欢她,为什么她看他的眼里却只有厌恶跟恨意呢? 人越是得不到越想要,他无比期盼谢如清能温柔地看着他,就算没有爱意也不要有恨意,他希望她能平静地跟他待在一起,希望她能对他笑。 而谢如清对他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心彻底就崩了,这一刻他忽然很想杀了她,这样一切都好了,他就不用再为她痛苦了。 齐之远的手掐着谢如清的喉咙渐渐用了力,他盯着她的脸,看她渐渐因为窒息而痛苦的样子居然开心起来,“如清,如清,你以后一直陪着我好么,不管以什么方式,陪着我就好。” 谢如清心里一阵胆寒,他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杀了她,然后留她的尸体或者什么在身边! 谢如清不怕死,可她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她至少要让齐晏之知道她在哪,不管如何,她即便死了也不想在齐之远身边。 “公子!” 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人喊道。 齐之远动作一顿,他甩了甩头,渐渐回归现实,“什么事?”他沉声问。 “公子,爷叫你过去。” “知道了。”齐之远有些不耐烦地应答。 他摸了摸谢如清的头,“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谢如清一直紧咬牙关,等齐之远走出房门她才松了一口气,虚弱地摊在床上,她现在好想齐晏之,特别想见到他。 “你别为了个女人误事!”前太子十分不悦地训斥齐之远,“抓她来可不是叫你享受的。” 齐之远撇撇嘴,心里不耐烦,但是面上得配合,“我有数,但你答应过我,不能为难她,抓她来只是为了叫齐晏之妥协,等大业一成,她就是我的女人。” 前太子从来视女人为玩物,见不得齐之远这样玩物丧志,打心眼里觉得他难成大事。 不过,他们现在是合作伙伴,很多事他不方便出面,只能由齐之远来办,所以他不能跟齐之远闹翻,甚至还得迁就他。 “我对她没兴趣,只要齐晏之一死她就没了用武之地,你爱怎么处理她是你的事。” 齐之远不想跟他继续讨论谢如清,他坐下来道,“怎么样,外头有动静没?”等了这么久不见齐晏之来,他有些不耐烦,他现在最迫切的一件事就是想见齐晏之快点死,然后他才能放心。 “急什么,姓尚的说要配合我们,他不是还没行动么,等宫里乱起来,京城内外就是我们的地盘,有这个女人在,不怕齐晏之不妥协。” “那老东西靠得住么?”齐之远对尚尚书始终不放心,本来就是临时合作伙伴,等干掉了九皇子跟齐之远,他们之间再分个高下,但他害怕尚尚书耍手段,万一把他们坑了可没地方说理。 前太子颇为自信道,“你怕他呢,老三的势力都在朝堂上,那帮老匹夫只会在朝堂上打嘴仗,何况没了姚贵妃,他们就是一盘散沙,你以为姓尚的真得服气老三么,等老三上了位,尚尚书一定会架空皇权的,姓尚的不过是扶持一个好控制的人上位而已。” “而京城却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父皇让我看城门不失没有好处的,至少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我的掌控中,不怕他耍手段,只怕他把自己玩死。” 齐之远点点头,这时候外头忽然有人来报,“不好了两位爷,赌场有人来闹场子。” “什么人敢来闹场子?”前太子皱眉问,这里从来没人敢来的,那么多护院又不是白养了。 “多找些人把他们打发了就是。”齐之远很不耐烦道。 “公,公子,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根本打不过……” 齐之远猛地站起来,他似乎是意识到谁来了,“快去调集人手过来!” 赌场里来闹事的正是齐晏之的人,确切的说不是来闹事,是来踏平赌坊的。 齐晏之现在满腔怒火,他非但要把赌坊踏平了,他还要把齐之远跟前太子的人都给碾成肉渣。 “爷,我们的人已经摸清了整个赌坊的布局。”齐大说,“这里表面是个赌坊,其实里面养了很多打手,这些打手很可能都是前太子培养起来的兵。” “大约有多少?”齐晏之冷着脸问。 齐大:“粗略估计能有千人,不过这里肯定不是全部,我已经派人去前太子的庄子查探了,若是这边打起来,我们可以阻断他们过来支援。” 齐晏之点头,“宫里叫太子提防着,我怀疑前太子这样胸有成竹,一定暂时跟尚志良有合作,你去宫里帮着太子些,他们不是想联手么,叫他们联不起来就是。” 齐大明白了齐晏之的意思,“是公子,我这就去,” 赌坊内一片凌乱,原有的十几个打手不敌齐晏之的人,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这里闹事!你知道我们这里背后是谁吗?”赌坊的掌柜躲在桌子后面,看着外面土匪一样的一群人,吓得两股战战还要强撑颜面,“我警告你们再闹下去可没有你们好果子吃!” 然而进来的“土匪”根本不搭理他,只管四处砸东西,砸完了前厅砸后院,总之里里外外楼上楼下都不放过。 这赌坊内有乾坤,在地下的区域更大,只是入口并不好找,而且不等他们找到,便有更多的打手从后院涌了出来,跟他们面对面打了起来。 齐之远怒气冲冲地出来,一眼便瞧见了赌坊外头,立在马背上的高大身影,他先是愣了一下,尽管他不是没见过齐晏之骑在马背上,但是却从未觉得他这样高大威猛,就像个正常人那样。 他一时忽然怀疑,他的大哥是个健全的人,而不是什么瘸子。 第二百零六章 “齐之远。”齐晏之居高临下看着走出来的齐之远。 “呦,是大哥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齐之远若无其事地笑笑,“你现在不是皇上身边离不开的左膀右臂?怎么有空来我小赌坊来了?” “我不想跟你动刀。”齐晏之冷着脸说,“把她交出来。” “您说什么呢大哥,把谁交出来?”齐之远装傻充愣,“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哥,值得你这样兴师动众地来砸我的场子,有什么误会你明说呗?” 齐晏之不跟他费口舌,“齐之远,你要跟着前太子造反我不拦着,有问题我们之间当面解决,别玩这种阴招叫我瞧不起你。” “你多早晚瞧得起我了呢?”齐之远哼了一声,“在你们眼里我不就是这样上不了台面的纨绔子弟?反正你们也瞧不上了,我就无所谓了,如清本来就是我的媳妇,是你抢走她,我现在将她抢回来有什么不对?” 齐晏之忍着将他脑袋打爆的冲动,冷笑一声,“既然给你活路你不走,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了。” 说罢,有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竟是包围了整个赌坊。 齐之远惊了一下,赌坊周围都是他们的地盘,包括整个京城都有前太子的眼线,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埋伏在赌坊外头而他们不知道! 而且看这些人,竟然不是兵营里的兵,也不是禁卫军,不是任何毓宁可以调动的兵力! “齐晏之你竟然敢私下养兵?”齐之远是真的没想到,他的废物大哥竟然有这样的势力,他真是叫他刮目相看呢! “不及你养的多。”齐晏之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放箭,竟是要把整个赌坊的人都封死在里头,“再说我这不叫兵,我这才叫护院懂么?” 齐之远着实吓得不轻,这时候一支支的箭射到他面前,逼得他截截后退,他不得不退回到赌坊内。他骂了一声娘,“你们都先撤回去!” 撤?怎么撤?赌坊里还有“土匪”呢,根本不由他们撤退, 打手们如丧家之犬一样抱头鼠窜,而齐晏之的人则步步紧逼,他们不敢躲进后院,因为后院里有无数箭头射来。 而就在他们乱作一团的时候,青山带着人趁机潜入了赌坊的地下密道。这个入口就在后院的柴房中,方才打手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但是密道下方一定还有人,青山估算不出密道口的情况,只能叫人强攻。 “射箭!”青山强行攻开了密道,紧接着便叫人朝里头不停地射箭。 米道口顿时传来一声声的惨叫声,守在密道口的打手们没明白死什么情况便送了命。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攻进来……唔!” 青山亲自跳进密道去,一下将呼救的打手拧断了脖子,他看了看这里的情况,大约有十几个看守,几乎都在第一时间被射杀,应该没人有机会进去求救。 “留五个人接应,其余的都下来!”青山朝密道上头小声道。 就这样他们潜入了赌坊地下的秘密养兵之所。 根据他们的人打探,估计夫人应该就在这地下,但是这密室极大,一时不好确定她人在哪。 “都快点换上他们的衣裳!”青山一边说着换上了其中一个打手的衣裳,“把尸体先藏起来。” 大家动作迅速,从攻入密道到换衣裳用了极短的时间,短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青山谨慎地沿着密道朝里走,这里比想象中要大很多,竟然如同一座地下城,一时之间根本辨别不出来哪里是哪里。 “你们是哪个帮的?”忽然有人发现了青山跟几个兄弟,大约是瞧着眼生,随口问道。 什么哪个帮?青山心里犯嘀咕,怎么他们内部还分帮派? “你又是哪个帮的?”青山很不屑地看着那人,“到来管我们。” “嘿!”那人一听这话没好气了,“一听你就是五帮的,横死你们得了,不就是跟着公子混了两天么,真当自己是未来御林军了!” 这人骂骂咧咧的,倒是透漏了不少消息,青山大概知道这里分帮派,大概就是分队的意思。还知道五帮比较受宠。 “真他妈的烦人,就仗着你们头会来事,领到的都是轻松的活计,我们就要倒尿桶收掏粪坑,还要伺候人质,妈的那死女人也不知道是哪里下凡的神仙娘娘,吃穿用度都他娘讲究!”那人一边抱怨着一边干活。 青山闻言心下一动,他故意用好色的口气问那打手:“你说那人质是个女的?” 打手一听便知道他狗肚子里装了什么玩意儿,跟着嘿嘿一笑,“呵,你们头不是有钱么,怎么没带你们找乐子去?至于憋成这样?” “可不么。”青山咂咂嘴,“抠得很,我都好长时间没碰娘们儿了,对着男人都能硬了。” 说起女人来,男人之间便少了隔阂,恩恩仇仇的先放一边,先一通胡言乱语再说。那打手瞧瞧跟青山说:“是个娘们儿,还是个天仙呢,老子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要是兄弟有需要,我给你开个后门?” 青山知道这人是坑他,碰了人质,五帮肯定倒霉,但他装不知道,而是故意做出一副猴急的样子来,他搓搓手,“是吗,方便吗,会不会叫公子知道了?” 打手果然上当,他又是嘿嘿一笑,“有什么不方便的,偷偷摸摸的一会儿完事了,你不说我不说那谁又能知道,看在倒是男人的份上,这忙我帮了。” 青山十分开心,搂着打手的肩膀拍了拍,“那就有劳兄弟了,以后有什么好处我一定想着你。” “好说好说!”打手嘿嘿笑,“待会儿我给你看看,这会儿齐公子不在,应该有机会。” 青山说道:“没事没事,你只管去,出了事我自己担着。” 那打手一听便屁颠屁颠去安排了。 第二百零七章 青山在打手的刻意安排下,不费什么力气便知道了谢如清所在的房间,此时日已偏西,不过在地下感受不到,这里不知道用什么照明,竟是亮如白昼。 “兄弟,这会儿没人,你可好好享受啊。”打手将青山引至谢如清所在的房间外头,做贼似的四下看看,“不过那什么,你可轻点,别弄出太大的动静来,引来人我可帮不了你。” 青山点头,迫不及待地进屋去,“多谢兄弟,你只管去,我怎么也得多享受一会儿。” “你不能多享受啊!”跟着青山的一个兄弟假装跟他争风吃醋,“我们这么多兄弟都想享受一下天仙呢,凭什么你霸占了所有的时间?” 青山推了他一把说:“就凭我跟头关系好怎么了,不服打我啊,想享受可以,排队去,等我干完了你再来!” 那兄弟敢怒不敢言,瞪了他好半天才悻悻然退到门外等着,“那你也快点,都是兄弟,又不是不知道你能干多久,切,装什么装。” 青山直接踹了他一脚。 那打手幸灾乐祸地笑笑便去了。 青山不敢放松,他知道那打手肯定在附近盯着,而且要不了多久便会故意叫人来发现他干的好事。 不过,也不会立刻叫人来,怎么也得等到关键时候才好“捉奸在床” 青山先行进了房间,谢如清看见来人惊了一下,“青山?” “夫人,是我。”青山压着声音说,“公子带了人来,就在外头,您得快点跟我出去,这里头全是打手,稍有不慎便跑不掉了。” 谢如清一听齐晏之来了,心里奇迹般地平和了,人也彻底冷静下来,她叫青山告诉她外头的情形。青山一边脱掉自己身上的打手服,一边与她简单交代说:“是这样的,待会儿一个兄弟进来,他会代替您留在这里,然后你先出去,外头会有兄弟接应你。” 谢如清大致懂了他们的安排,但她有些担心,“这样岂不是总会留下一个兄弟?这样他会有危险的,咱得一块出去才算。” “夫人您甭担心,兄弟们身手好着呢,都出得去,再说还有接应他的,反倒是您如果落在他们手里,我们才不好办。”青山说。 谢如清一想也是,便没有推辞,拿来青山的衣裳换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时候外头的兄弟骂骂咧咧地闯进来。 “你他娘的早就干完了居然还墨迹!”那兄弟站门口骂道,“还不给老子让开,夫人都叫你弄疼了!” “你个混账王八蛋,我咒你生孩子没屁眼!”青山也破口大骂。 两人吵吵闹闹中,谢如清一边低头拉扯着裤腰带,一边朝外走,装作刚提上裤子的样子,还不时回头骂两句,不过声音是从青山嘴里发出来的。 青山身量不算太高,刚好适合谢如清伪装,加上衣裳宽大,这样低着头走出去倒也没露出破绽,而等在外头的其他兄弟,这时候又有两个猴急地跑到谢如清的房间外,吵吵闹闹的更是不易发现。 “夫人!”等在外头接应谢如清的兄弟喊道。 谢如清看见了自己人便松了口气,她穿着打手装隐藏在兄弟里头便更加不显眼了,“出口在哪?” “您跟我来。”几个兄弟掩护着谢如清朝出口去。 这里比想象中大太多了,谢如清一看这里的情形便深感自己不能给大家当累赘,她还是及时出去比较好,否则一旦打起来,她就只剩下给人帮倒忙的份儿。 一路都很顺利,因为青山带进来的人完全掌握了出入口,外面打打杀杀密道里却太平如常,并不知道外头的人等着他们出去支援。 谢如清很快来到密道出口,恰好遇上个过来巡查的打手,他盯着谢如清几个瞧了半天,眯起眼睛道:“怎么没见过你们?你们是哪个帮的?” 在谢如清身后的一个兄弟回:“我们是五帮的!” 那打手立刻掏了刀出来,“今日看守入口的是三帮,你们不是我们的人!” 谢如清的心扑通扑通跳,心说坏了,被发现了! 然而兄弟们反应极为迅速,那打手身后的兄弟立刻上前勾住了他的脖子,只轻轻一拧,那人便咽了气。 “夫人,快上去!” 那个兄弟把打手的尸体拖走,剩下的兄弟护送着谢如清朝出口上去。谢如清一直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她眼睛紧紧盯着出口。 走在最前面的兄弟听外头没有动静,便大胆掀开了密道出口,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外头竟然有人拿着刀等他们。那人刚一冒头,一把大刀便砍了下来,他们还有弩箭,就像方才他们闯密道那样,这下是调换了位置! 第一个出去的兄弟不幸挨了一刀,不过好在他反应还算快,没有送命,但他却没后退,而是拼着不要命,猛地抓住了看他那人的刀,借力攀上去,一脚踹飞了两个打手。 “你们掩护夫人上来!”他大喊道。 谢如清几乎是被几个兄弟簇拥上去的,他们围成人墙,用身体护着她,有箭挡箭有刀挡刀。 难免有人受伤,谢如清每看见一个兄弟倒下去她心里便似被刀割一下,她忍着心痛,尽量不给大家添乱。好在外面的打手不多,很快便被拼着命的兄弟尽数干掉了。 然而谁也没料到,齐之远会忽然冒出来,他从背后袭击,趁着保护谢如清的“人墙”出现漏洞,他一把抓住了谢如清,将谢如清挡在身前:“你们都别动!” “啊!”谢如清惊叫一声,她也没想到齐之远会忽然出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齐之远掐住脖子挡在了省钱,她心里一沉,心想坏了,这下要给齐晏之添麻烦了。 “夫人!”几个兄弟懊恼地看着被抓走的谢如清,感觉没脸回去面对公子了。 “我没事你们先走!”谢如清也豁出去了,反正被抓了,已经成了齐之远手里威胁齐晏之的棋子,那便走一步看一步,没必要再连累其他人。 兄弟们哪里敢先走,再说青山他们还在里面,照眼下情形看,他们十有八九要遇上麻烦。 没错,确实已经惊动了地下的打手们,青山他们只差一步,此时正与地下的打手们缠斗,一时之间根本上不来。 齐之远钳制着谢如清朝赌坊外走,而此时,齐晏之却骑着马闯进了赌坊。这里内外皆被齐晏之的人控制了,齐之远根本插翅难逃。 “齐晏之,你有种!”齐之远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大哥,他好容易才跑到密道口来搬救兵,结果没想到齐晏之的人早已经潜入了密道,还救出了谢如清! 不过他还有最后的救命稻草,那便是养在庄子里过来支援的兵,地下的兵应该很快便能脱身出来救他,所以他并不惊慌,只要在这之前拖住了齐晏之便好。 谢如清看着齐晏之拼命眨眼,示意他不要为了她牺牲。齐晏之握紧了拳头,冷声道:“放了她,我保你活命。” 齐之远才不稀罕这个,他嗤笑一声,“少在这里装仁慈,我的命用不着你保,我说过,天下不是你的,如清更不是你的,你就等着去死吧!” 齐晏之眼里的怒火足够将这里点燃。 此时密道那边情况也不妙,青山几个寡不敌众,被打手们俘虏了,地下的打手们纷纷上来,跟外面齐晏之的人对峙。 “你们都退出去!”打手们胁持着青山几个吆喝道。 青山跟谢如清在他们手里,足够叫齐晏之妥协,他一抬手,吩咐所有的人退出去。 “公子!”大家纷纷表示担心,不肯退,齐晏之却勒令他们必须退。 大家十分不甘心地退出去,只留一个齐晏之在现场。 第二百零八章 “齐晏之,你也不过如此,妇人之仁难成大事。”齐之远胆子大了些,因为他心里有了底。 齐晏之不理会他的挑衅,冷眼看着齐之远道:“你放开她,我来当你人质,你该知道,我比如清有用。” 谢如清一怔,她怎么也没想到齐晏之竟然…… 齐之远眯起眼,第一反应是齐晏之他在搞什么名堂?然而他想起齐晏之是个瘸子,身边的人也已经退出去了,有名堂也搞不起来,便随之放了心。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毕竟他说得对,他比谢如清有用。 然而很快,齐之远的自大便说服了他,他觉得这人质不论换不换,齐晏之都跑不掉,因为京城内外全在他们的掌控中,很快便会有人来支援,他目测齐晏之的人不过一二百,别说支援了,单是赌坊里养的兵也足够将他们干掉。 所以不需要考虑大局,因为他即可以顾全大局也不需要放弃谢如清。 “你?”齐之远对着齐晏之冷笑一声,轻蔑道:“你一个废物有什么用,你迟早是阶下囚罢了,我只要我的如清。” 谢如清只恨自己没生出第三只手来弄死齐之远,不过她心里此时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她并不想齐晏之来替换她。 齐晏之不慌不忙道:“齐之远,你可是在等着你的人来支援?” “你什么意思!”齐之远警钟大作,莫非他们…… “什么意思你自己想。”齐晏之道,“京城你们根本出不去,太子手里有兵,你们这几个虾兵蟹将根本不是对手,而我,却有权放你们出城,孰轻孰重你应该有决断吧?” 齐之远眯起眼,他抓住谢如清的手下意识用力,他狠道,“不可能,你在诈我!” “信不信由你。”齐晏之的表情十分笃定,齐之远心里越发没底。 “跟他换!”这时前太子从密道上来,他对齐之远呵道,“这娘们儿没用,换齐晏之来!” 齐之远心里暗骂他多事,“太子,你休要听他的话,他是在诈我们罢了,京城兵营里的兵此时应该在宫里,九皇子不可能派兵给他,他手里不过几百人,成不了大事,你现在派人打,他们不是对手!” 前太子却不想浪费一兵一卒,他想的是,只要将齐晏之控制了,其余的人便没了主心骨,根本不需要打,是死还是俘虏全凭他们决定。 “你才休要为个女人坏事,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解决的事,我为何要大费周章?”前太子叫人围住了整个赌坊后院,这里本就是他的地盘,他根本不担心。 齐之远心里却极为不情愿,他知道前太子并不打算顾及谢如清的命,这里只有他想保全谢如清,可是他又不好坚持,万一惹怒了前太子连他也放弃了,那就什么都完了。 “好!”齐之远瞪着齐晏之道,“你下来,自己爬过来!” 齐晏之同意,他道:“叫人让出道来,叫我的人进来接应。” 齐之远衡量了一下,这院子里现在都是自己人,齐晏之派几个人来接应谢如清,一来可以保如清安全,一来他们也难退出去,最后如清还是会回到他身边。 “好。”齐之远同意了齐晏之的请求,“我的好大哥,快叫我瞧瞧你是如何在地上爬的。” 齐晏之慢腾腾从马背上下来,他动作蹒跚,看起来的确是腿脚不便的样子,下得马来,他甚至险些跪下,靠扶着马背才勉强站起来。 齐之远对他站起来的样子很不满意,他皱眉道:“叫你爬过来听不懂吗?你若是不爬,我便不放人。” 谢如清心疼极了,尽管她知道齐晏之是装的,可心里依旧心疼他这个样子,他在人前瘸腿了二十年,不知道受尽了多少屈辱,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见他顶天立地立于人世的样子,希望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惭愧,后悔他们的所作所为,因为他完全值得。 齐晏之撑着马背,腿脚虚软无力,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形容十分的不堪,这令齐之远心里开怀,他恨不得大笑两声。“瞧见了么如清,这就是你的男人,坐着挺像个人,站起来便是个废物,这样的人你跟他做甚,不如跟着……” 齐之远幸灾乐祸的话还没说完,便觉一道劲风袭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齐晏之抽走了马背上藏着的弩箭,对着齐之远扣动弩机,而与此同时,他身形极快地闪至齐之远面前,在齐之远躲避弩箭的同时,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齐之远吃痛惊叫一声,钳制谢如清的松了力道。 谢如清狠狠踩了齐之远一脚,趁机挣脱开齐之远的钳制,一下子扑向了齐晏之。齐晏之牢牢抓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牢牢抱住,力气之大几乎勒得她喘不过气。 “晏之,我好想你!”谢如清抱着齐晏之的腰,她方才抱着必死的心,没想过还能再这样抱着齐晏之,此时内心十分难以平静。 “没事了。”齐晏之吻她的额头,“不怕,有我呢。” 而倒在地上的齐之远瞠目结舌地看着站在地上的齐晏之,他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他那瘸了二十年的大哥,明明方才还废物一样站不直,怎么忽然就站直了并且还能出手攻击他?那动作之快他竟是一点也没反应过来,他甚至怀疑他眼前的这个齐晏之另有其人! “不可能!”他仍旧是不信,齐晏之怎么可能一点毛病也没有! 也不单是他,所有人都不相信眼前看到的齐晏之是他们以为的那个废物,他居然一点毛病也没有!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不由人怀疑。 “放箭放箭!”前太子目睹了一系列的变故,只想骂齐之远这头蠢猪,自己的大哥装了二十年的瘸,他居然半点也不知道?真是误事!他即刻下令射杀齐晏之,竟是也不顾及齐之远的死活。 然而他没想到,赌坊外头忽然涌来大批的人马,他们呼喊着冲进来,很快便将赌坊再次包围,而院子里的那些打手,在如此众多的人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齐二率领众人冲进来围在齐晏之身边,大批的人马很快控制了现场,齐之远不知道被谁射中一箭,十分狼狈地趴在地上,顾不得尊严,拖着受伤的腿直在地上爬。 前太子身边有人,他们在第一时间掩护着前太子重新返回密道。齐之远眼看着密道就要被封住,声嘶力竭地大喊:“等等我!放我进去!” 这时候争分夺秒,前太子哪里会以为他一个人多等,等他自己逃回密道之后,便下令封上了密道口。齐之远便被前太子无情地抛弃了。 “不——!”他绝望大喊。 齐晏之皱眉,前太子跑这么快,证明地下还有其它出口,他即刻下令,“守住京城各个出口,务必要活捉前太子,齐二你带人跟进去追!” 齐二领命:“是!” 此时基本已经确定安全了,谢如清的心才放下,她依旧靠在齐晏之怀里,冷眼看着齐之远被活捉。齐之远狼狈至极,方才还是个京城贵公子的模样,此时却是浑身血污蓬头垢面,脸上自信的神采全无,只剩下恐慌。 “大哥,你不能杀我!”齐之远开始打感情牌,“我是一时鬼迷心窍被太子利用了,你快放我回去吧,我跪祠堂挨家法都认了,你千万莫要要我的命!” 齐晏之根本不理他,冷言吩咐:“将他押回宫里。” “齐晏之!你不能这样对我,父亲他饶不了你的!”齐之远被人压着下去,眼看着他大哥六亲不认,急了,“你放我回去,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你不能赶尽杀绝啊!” 谢如清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可悲。好歹是曾经的祁阳王世子,竟然如此下作没骨气。 第二百零九章 “晏之,我不想再看到他。”谢如清将脸埋在齐晏之怀里,不想再多看齐之远一眼。 齐晏之抱着她,吩咐人把齐之远绑了抬走,他安慰地摸着她的头:“不会了,我不会再叫他活着出现在你面前。” 谢如清点点头。 她以为等到了这一天,她会拿刀活剐了齐之远,可眼下她却只觉得不值,那样一个不堪的男人,怎么配叫她恨了那么多年呢?她现在别说拿刀砍他了,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不想再听见他的任何声音,方才他的样子已经足够叫她恶心。 齐之远已然狼狈至极,受尽了他这辈子没受过的屈辱,人到了生死关头,真的可以从人变做狗,不,狗都不如。假如齐晏之叫他去舔狗屎,他为了活命大概也是会做的。 “我送你回家。”齐晏之抱着谢如清走出赌坊。 “不,我不想回家,我能跟着你吗?”谢如清此时并不想跟齐晏之分开,经历了方才的分别,她只想跟齐晏之待在一块,做什么都好,哪怕在一边看着他也好,“不方便的话我就只在旁边看着,不打扰你,你看行吗?” 难得谢如清这样依赖他,像个小猫一样,齐晏之十分受用,他笑起来,“有何不可,我偏要当那昏庸之人,朝堂上照样可以叫夫人作陪。” 谢如清笑起来,“那我也干脆当那红颜祸水好了,咱俩多配。” 齐晏之哈哈大笑。 “对了,将宛如也接进宫吧,她可是惦记太子的紧,快别叫她在家里受相思苦了。”谢如清道。 于是随后,谢如清便跟着齐晏之进了宫,而谢如清随后也被人护送进了宫。 宫中亦是刚刚平息一场潜在的动荡,不出齐晏之所料,尚尚书造反了,他跟前太子商量好了里应外合,他在宫里逼宫,前太子负责拦住京城大营里的兵。 可是没想到事出有变,太子竟然提前发动,所以一切十分仓促,他率领了所有三皇子党的朝臣进宫逼宫,意图逼得九皇子妥协让位,他们面见皇上,逼其改立诏书。刚好齐晏之不在,也算是时机刚好。 然而他们却根本没见到皇上,九皇子比想象中难缠,他竟然叫宫人泡好了茶,赏给他们一人一碗,先是一通抚慰,说诸位大臣近日辛苦皇上都看在眼里铭记在心云云,还论功行赏一番。如此皇恩浩荡,倒叫众人插不上嘴,总不能皇上赏赐的时候说我不要然后逼宫造反吧,这是明摆着给世人留话柄,他们的逼宫便名不正言不顺。 九皇子抚慰完了又说到近日局势,道是京城里不大太平,巡城吏欺压良民的情况时有发生,导致民怨四起。尚尚书自然知道怎么一回事,那些都是前太子的人,十分的横行霸道,好像他们的主子将来一定能登上皇位,然后给他们个将军当似的。 三皇子党瞧不上太子党,也并不是诚心跟他们合作,当然看不惯他们的做派,并且前太子控制京城是尚尚书所不愿意见到的,等九皇子废了,他头一件事便是要除掉这些人。 然而九皇子说着说着,尚尚书便听出了一些不对劲儿,前太子眼下还是地下老鼠见不得光,怎么忽然之间这样高调起来,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要造反似的。仔细一琢磨,尚尚书恍然大悟,这不是前太子蠢,这是他们想提前动手了! 临时合作并且还视对方为死敌的两家,怎么可能老老实实配合对方,肯定是在合作灭掉九皇子的同时又盘算着除掉对方,毕竟尚尚书他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恰好这时候余俊来汇报,说宫外忽然聚集了大批百姓不知道是何意,而尚尚书却忽然警钟大作,这是前太子的人。原本他们的合作计划是宫内造反,宫外控制京城,可不是控制皇宫,前太子这分明是想等他们逼宫之后再以清君侧为名将他们一网打尽! 尚尚书知道自己被耍了,心里只想着将前太子那窝老鼠给丢尽油锅里炸了。不过天助我也,好算是让他提前知晓了他们的阴谋诡计,这下刚好将计就计,叫前太子成为要逼宫造反的人,先叫皇上九皇子除掉前太子再说。 于是尚尚书便没有按照原定计划逼宫,反而举报了前太子要造反的事。然后接下来,太子便下令剿灭前太子余孽,从京城大营里调了一万精兵在京城大肆搜捕余孽反贼。 但是,尚尚书兔死狗烹,他本以为先借九皇子之手除掉前太子,然后再从长计议,哪知道九皇子随后又忽然将他给绑了,理由便是意图逼宫造反。 尚尚书端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只顾着举报前太子余孽,却忘了自己原本不该知道前太子余孽的动向,这等于告诉别人他跟前太子有勾结,否则为何别人不知道单单他知道。 现太子便以勾结反贼为名,抓铺了以尚尚书为首的三皇子党内最核心的几个大臣,手段堪称雷厉风行,其余党内众人皆敢怒不敢言,连尚尚书都给抓了,何况他们这小鱼小虾,会看形式的纷纷转投太子名下,并举报尚尚书各项罪名,好争取博得现太子的好感。 尚尚书墙倒众人推,连三皇子也被大家出卖,言其与姚贵妃早有反意,而后太子便又控制了三皇子,不过并没有将三皇子下天牢,而是将其关在自己宫内不许外出,如此,太子反而得了个仁义之名。 “太子做得不错。”齐晏之赞许道。 毓宁朝齐晏之拱手,“多谢先生助我。” 今日一切皆是齐大教他的,毓宁意识到自己之前太天真了,他没想到前太子跟尚尚书勾结,更没想到他们动作这样快,今日若非有齐晏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先生你……”毓宁这才注意到齐晏之是自己走着回来的,他看看齐晏之的腿,“莫非先生已经痊愈了?” 毓宁知道王充的存在,也知道王充医术高超,他一直给齐晏之治疗腿疾,有朝一日兴许可以令其站起来,只是没想到齐晏之早已经能走了。 齐晏之点点头,“确然是好了。” 今日不是个好时机,但既然已经在人前表明,齐晏之就不打算瞒着了,横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 毓宁:“那便恭喜先生了。” 兴许是对齐晏之信任,毓宁没有多想,他为何早早好了却没有说。甚至还惦记着回头想个合适的理由告诉父皇以及群臣,免得大家以为齐晏之心存不轨。 宫中风波平息没多久,祁阳侯就进宫了,京城出了这样大的变故他没有不知道的道理,震惊骇然还有失望,他根本没想到齐之远会伙同太子造反,情知其恐怕凶多吉少,但还是得进宫求皇上留他一条狗命,否则家里余氏恐怕也活不下去的。 “太子,祁阳侯求见。”李公公前来禀报。 毓宁看了眼齐晏之,齐晏之点头,毓宁便道:“请祁阳侯进癜。” 祁阳侯进癜给太子行礼,“臣见过太子。” “祁阳侯免礼。”毓宁道,“祁阳侯这会儿过来可是为了齐之远?” 祁阳侯立刻跪地,给毓宁行大礼,“臣有罪,没教官好儿子,逆子犯了天大的罪过,臣愿意免去爵位以求为儿子赎罪!” “祁阳侯严重。”毓宁不像皇上那样易怒,他时常叫人看不出脾气来,“李公公,扶祁阳侯起来。” 祁阳侯心里有些没底,他其实并不了解九皇子的做派,对他会有什么样的态度完全猜不准。 “祁阳侯快起来。”李公公上前扶他。 祁阳侯没叫他扶,自己忙站起来,“谢太子。” “齐之远伙同前太子谋逆,现已经被押送到天牢候审,祁阳侯您是朝中老人,应当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罪过。”毓宁说话十分的温和,仿佛只是在聊家常。 祁阳侯心里却咯噔咯噔跳了好几下,太子的态度很明显,齐之远犯的是必死之罪,他没有把祁阳侯视为同党已经是给了齐家一条活路了,也就是说只要祁阳侯这时候老老实实的,太子便不会对祁阳侯府如何。但同时他也不会接受祁阳侯的说法,用一个爵位来换齐之远的命。 皇上对他们这些老臣到底还顾及些人情,太子便不一样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一旦上位肯定要重新洗牌,这时候大家审时度势才是根本,若祁阳侯聪明,便不要再开口替齐之远求情为好。 可到底是亲儿子,祁阳侯心里十分的痛苦,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他抬头看了齐晏之一眼,似乎是想齐晏之能顾及些许亲情,多少替齐之远说一句。 但很快,他又落寞地低下头,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老大恐怕巴不得齐之远死了好,又如何会替他求情。 “祁阳侯可还有其它事?”毓宁道。 “臣……”祁阳侯依旧不大甘心,他还想要再求一求,这时候李公公忽然打断他,“时辰不早,外头天黑,臣送祁阳侯出去。” 祁阳侯咽下了后面的话,心里叹了口气,心知不便再说,便拱手告退,“臣告退。” ”侯爷慢点下台阶。“李公公亲自掌灯,送祁阳侯出门,他忍不住提点祁阳侯:“您还是莫要多言了,你可知贵子今日绑架庆阳侯夫人一事?” 祁阳侯步履蹒跚地下着台阶,听见这话险些崴了脚,他愣了一会儿,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太子是那样的态度。齐之远肯定是保不住了,他绑架谢如清为了做什么可想而知,别说是齐晏之了,连他都不会饶恕他,而太子没有连罪于祁阳侯府,大概也是为了齐晏之,太子是怕齐晏之背上骂名。 李公公扶着祁阳侯说:“侯爷,回去好好劝劝夫人,人呐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不能什么好事都叫一个人占了是不是,看开点好。” 这话里有话,祁阳侯一时没明白过来,待到没人的地方他仔细问:“李大人不如话说明白些?” 李公公笑得高深莫测的,“侯爷家事我等本不应该多嘴,何况这事还没有得到认证,是姚贵妃说与皇上听的,我觉得不管真假,还是先告诉侯爷的好。” 祁阳侯皱眉,“还请李大人明说。” 李公公小声道:“是有关庆阳侯当年摔断腿的事……” 第二百一十章 祁阳侯听完瞠目结舌,半天没回过神来。李公公见他如此,便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叹了口气说:“这事只是姚贵妃一面之词,侯爷先莫太上心了,我之所以告诉你,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免得将来你不小心触怒太子。” 祁阳侯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他一直以为齐晏之的腿是意外,也以为他跟家里不亲近是因为他母亲不在之后,他这个当爹的对他关心甚少,原来他心里竟然藏着这样大的委屈。 怪不得,怪不得…… “不过好在,庆阳侯是个有后福之人,委屈了那么多年,现在是守得云开,将来必定鸿福无量。”李公公说。 祁阳侯没明白,“大人是说?” “侯爷没瞧见么,庆阳侯腿好了。” 祁阳侯愣了一下,这时候他才想起来,方才齐晏之没坐轮椅,竟然是好了! 他开始糊涂了,当年所有太医都说他两条腿是废了,能活命就已经是命大了,如何竟然好了? “李大人,你可瞧见他走路了?”祁阳侯依旧不敢置信。 “可不吗,大家都瞧见了,听闻是因为庆阳侯夫人被齐之远胁迫,他救妻心切,先前没有疏通的经脉就那样忽然通了,具体我也不懂,大概类似于失忆,是受了刺激激发出来的。” 这事糊弄别人兴许可以,在祁阳侯这怕是不行,因为当年齐晏之摔断腿的情况他一清二楚,那么多太医,包括民间请来的郎中都说治不好,哪里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忽然刺激好了的。 所以祁阳侯判定,齐晏之这些年一定是有高人帮他治疗的。 不过,不管如何,齐晏之的腿能好了,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说起来他亏欠这个孩子二十多年,如今看他越来越有出息也越来越好,祁阳侯心里总算没有那样愧疚。 祁阳侯心事重重地回府,余氏平日这个时辰早就睡了,今日却一直等着,见他回来立刻问道齐之远的情况。 “之远呢,他如何没能回来?侯爷,你可见到他了?”余氏急得要命,一时见不到齐之远她就坐立难安。 祁阳侯再看余氏便有些心情复杂,尽管李公公对他说的话都是姚贵妃的片面之词,但是,晏之亲口承认当初那匹马有问题,就证明一定有人想害他。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谁会想对他赶尽杀绝,这几乎是不言而喻的事,所以余氏这个嫌疑不好洗。 不过,因为齐之远活不成了,这对余氏也算是最大的惩罚,这时候祁阳侯不忍心质问她,便没有同她质问这件事。 “你心里有个数。”祁阳侯声音有些冷,“那个逆子是谋逆大罪,没殃及九族就已经是皇上开恩,再多的你也莫要奢求了。” 余氏的表情瞬间僵住,她揪着祁阳侯的胳膊,竟也顾不得平常的礼数,急问:“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莫要奢求,之远他到底……” “他是必死之罪!”祁阳侯大吼,“勾结前太子谋逆造反!造反!你当皇上都跟你一样吗,那个逆子犯了错只知道原谅,皇上没连罪我们全家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想如何!” 余氏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他哭嚎着说:“那也不能眼睁睁看他死了啊,咱不要爵位了行不行,被贬为平民也无所谓……对了,老大呢,他现在不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吗,叫他替之远说句话啊,发配边疆也无所谓,只要留一条命……呜呜……我的之远不能死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老大他为什么不能帮帮亲弟弟,他就是巴不得他弟弟死,他就是巴不得我们娘俩死!” 祁阳侯甩开胳膊上余氏的手,怒道:“你还有脸要求老大帮忙?你知道齐之远那个混帐东西绑架了如清吗?他要抢占他的大嫂!你要知道,他没立刻死在老大手上就已经是老大仁慈了!” 余氏大概也豁出去了,跟祁阳侯吼道:“一个女人而已,如何比得上自己亲弟弟的命!先救了人,随他如何处置便是,打一顿打两顿叫之远负荆请罪也罢,他有什么不能帮的,就是巴不得我们死!” “人家就是巴不得你死!”祁阳侯怒目圆睁,指着余氏鼻子骂道,“当年你是如何对他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还要求他如何回报你?以德报怨?人家凭什么!” 余氏整个人彻底僵住,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祁阳侯——不可能,这件事只有张太医知道,张太医不可能告诉侯爷的,他如何会知道…… 余氏一瞬间的反应说明一切,祁阳侯失望至极,心里一下子就空了,他不知道这些年自己活了个什么劲儿,没守住原配妻子,亏待了长子,娶了个蛇蝎心肠的妇人,生了个祸及祖宗的儿子,他是有多失败啊! “不是的侯爷,你休要听别人胡说,我平日如何对待老大你看不见吗啊,我怎么可能……” “你好生歇着吧。”祁阳侯心累地挥挥手,不想再跟她说半个字。 “侯爷!侯爷你不能走……侯爷!”余氏想要抓住离开的侯爷,侯爷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砰!”门被甩上,余氏看着关上的门,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谁也不能要了她儿子的命!余氏心里狠道,谁也不能! 宫里皇上听闻前太子造反,竟是直接气晕了过去,众人不敢离去,便在宫里守着。 毓宁跟齐晏之守在皇上病榻前,谢如清跟齐宛如则在外间椅子上打盹,隔一会儿便要起来听听动静。 “现在什么时辰了?”齐宛如眯了一小会儿睁开眼,问道旁边坐着的谢如清。 “宛如小姐,这会儿丑时刚过。”伺候着的宫女道。 谢如清揉了揉眉头问:“皇上可醒了?” “还没呢,方才好像是醒了片刻,不过又睡了过去。”宫女小心道。 分明是晕了过去,谢如清心说,皇上这个样子怕是不大好。 皇上一夜未醒,瞒不了宫里人,各宫的嫔妃一个比一个着急,天刚亮便聚集在一处,商量着探望皇上。自从姚贵妃没了,后宫颇有些群龙无首的意思,如今位份最高的是贤妃,贤妃平日里老实巴交,整日吃斋念佛,在宫里没什么存在感,但到了这时候,她的身份确实最能代表大家的。 “贤妃娘娘,皇上病重,咱们理应过去瞧瞧的,但是姐妹们不好都去打扰,不如您代我们去看看吧。” 贤妃手里还捏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的,犹豫了半天才开口,“皇上没有召见,咱们贸然过去是不是不大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等皇上召见呢,再等皇上就咽气了,到时候后宫里的人还能捞着什么好?怎么也得在皇上咽气之前去见一见,没准皇上清醒了,还能许个恩惠什么的。尤其是那些个有皇子公主的,更要求一份保障才是。 贤妃这个态度实在叫大家受不了,也太优柔寡断了,可除了她,别人又没这个资格代替所有人。 “贤妃娘娘,”赵嫔这时候站出来说,“您不能这样想,皇上昏迷一宿了,您不能等他召见是不是,再说太子都守了一宿了,太过于劳累,也该叫老七老八他们过去尽尽孝心是不?” 七皇子便是贤妃的儿子,亦是生的不大出挑,性子跟贤妃一样木纳,但好歹是个皇子,当母亲的如何也要为儿子争取一下。 赵嫔这番故意刺激,贤妃的态度倒是松动了些,她终于点点头,“也罢,我这就去求见皇上。” 于是,贤妃便带着后宫一干姐妹们的“希望”去了皇上的寝宫求见,李公公在外守着,见了贤妃笑脸相迎,“贤妃娘娘如何这会儿过来了?” 天还没大亮,这个点是上朝的时间,太子跟庆阳侯已经去上朝了,按理后宫的嫔妃不该这时候来求见。 贤妃道:“宫里的姐妹们惦记皇上的身子,便托我来探望,不知皇上可醒了?” 李公公一听就知道贤妃是叫后宫的娘娘们推出来探口风的,这位娘娘久居深宫,心思未免单纯些,话也不大会说,这会儿她自己过来,怎么也得替自己争取两句才是根本,竟然只说是代替大家来的。 “贤妃娘娘您白跑一趟,皇上还睡着呢,要不您先回去?等皇上醒了我与他禀报,皇上若是精神好,自会宣召您的。”李公公给推拒了。 贤妃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也好,我便先回去了。” 李公公点点头,“您慢走——来人,快送贤妃娘娘回寝宫去。” 贤妃无功而返,其她嫔妃们集体翻白眼,这位娘娘怕不是在门口问了一句便回来吧,也太没用了。 “可知道皇上如何了?”赵嫔问道。 贤妃道:“李公公只说皇上未睡醒,想来是没有的大碍的,等皇上醒了自会召见咱们的。” 众人一听这话险些晕过去,这贤妃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皇上已经许久没下床了,昨日前太子造反,他又整整昏迷一夜,这实在是不由人不担心啊,连太子都守了一夜呢。” “是啊,说句不中听的,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嫔妃们七嘴八舌的,话渐渐说开了,大家心思也就不藏着了,毕竟连太子都守了一夜,那就证明皇上情况肯定不好,做最坏的打算都在情理之中。 贤妃道:“可那也得等皇上醒了啊,不然咱们去见谁呢?” 赵嫔道:“我看不如这样,叫老七老八几个先过去,父皇病了,当儿子的理应侍奉,若是皇上醒了,咱们再过去便是。” 贤妃点点头,“也好。” 皇上一共十几个皇子,除去没了的,除去已经成家分出宫去的,再除去年纪太小的,就还有三四个成年皇子,一并都被自家母妃打发去了皇上寝宫。 李公公瞧见这么多皇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几位爷,您们怎么都来了?” 七皇子这里头数长,他先道:“我们几个是来照看父皇的。” 李公公顿时乐了:“哎呦几位皇子有心了,皇上跟前有的是人伺候,何须劳烦你们照看,再说皇上如今需要清静,你们都在这也不合适啊。” 八皇子道:“那不如我们轮流照看好了,总要尽一尽心的,好叫九弟——哦不,太子也歇一歇。” 李公公心知肚明他们心里想什么,倒是不好一味拦着,便点头允了,“如此也罢,不过一次只能来一位,莫要吵着皇上。” “那我先来吧。”七皇子说。 于是几个皇子便在偏殿里侯着,七皇子先进了皇上寝宫。 谢如清跟齐宛如两人仍在殿中,等齐晏之跟毓宁回来,见了七皇子立刻起身行礼:“见过七皇子。” “二位不必虚礼,我来是侍奉父皇的,不知道父皇可醒了?” 谢如清两人对看一眼,谢如清说:“还没呢,七皇子不如先坐一会儿,这里没什么可做的,皇上需要清静。” 七皇子点点头,便坐下了,他不住朝内寝望,似乎是想进去看一眼皇上活着没,犹豫了片刻他站起来,“我去瞧一眼父皇。” 谢如清心说这哪是来照看皇上的,分明就是看他死没死的。 皇上没醒,跟前有太医守着,七皇子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什么来,便又出去坐着,这皇子木讷老实,竟然就这样坐了半个多时辰。 等毓宁跟齐晏之回来,七皇子更像是干坏事被抓包了似的坐立不安,毓宁见他无所事事的,便打发他走了。 “七皇子怪有意思的。”齐宛如道,“竟是在这里干坐了半个多时辰。” 毓宁敲了她脑袋一下,“什么有意思,他们就是来等父皇咽气呢,若不是顾及着兄弟的颜面,我早把他们都轰走了。” “这样不太好吧?”齐宛如担心说,“他们也是来尽孝的,若是你拦着,回头又有把柄了。” 谢如清跟齐晏之对看一眼,各自心里叹气。毓宁跟齐宛如两人脾性相投不是没有缘由的,毓宁生性最爱潇洒自由,热心肠又好说话,这脾性不能说不好,但在皇家,涉及权位就显得有些力有不逮,他轻易不爱与兄弟们结恶,瞧他连三皇子都不忍心杀就知道了。 偏偏齐宛如也是个老实娴雅的性格,两人若是都这样,将来为帝为后便容易叫人利用了去,何况九皇子在朝中没有势力没有威严,将来怕是震慑不住的。 但这到底是他们自家兄弟的事,齐晏之不好多嘴,谢如清更不好指点齐宛如,倒显得他们撺掇他们与人为恶一样。 于是接下来,几个兄弟便轮番进殿来“侍奉”皇上。这些皇子别说侍奉人了,能不添乱都难,尤其有八皇子生性鲁莽,别人做什么都要问一句。太医给皇上诊治开药方他要问,宫女倒水熬药他要问,连齐晏之为何总在大殿里他也要多一句嘴,简直不胜其烦。 毓宁最终忍无可忍,叫李公公打发几个皇子回去,并下令没有皇上的召见所有人都不许来探望,这一下可惹来了后宫众人的口舌。 傍晚时分,后宫的嫔妃们便浩浩荡荡来了,在皇上寝宫外头抗议太子的行径。 第二百一十一章 “李公公,你给我们一句实话,皇上到底怎么样了,这话若是皇上亲口说的,我们这就回去,若不是,我们便要质疑了,凭什么不叫我们来探视呢?”赵嫔质问道。 李公公忙道:“皇上好着呢,身边不缺人伺候,太子怕几位皇子过于操劳,这才叫他们先去歇着,并哪有其他意思,娘娘们可莫要误会了去。” “皇上都昏迷这样久了,你若说他没事我们可不太能信,不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了吗?”赵嫔不依不饶地说,“太子不叫我们来又是什么道理,难道就只有他有资格尽孝心?” 赵嫔有个几岁的公主,说就不好听的,皇上都不见得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所以她最急于给自己争取,比谁都着急。 李公公道:“赵嫔娘娘此言差矣,皇上并没有醒来,皇子们在跟前也没什么用,太子体恤才叫大家回去,并没有其它意思。” 李公公是宫里的老油子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知道,赵嫔不依不饶,他就车轱辘话轮番说,赵嫔一个字的把柄都没捞到。 反倒是赵嫔沉不住气,说了好些不该说的。 “李公公,皇上带你不薄,你竟然就这样帮助太子还有祁阳侯欺上瞒下?明明皇上已经要不好了,非要粉饰太平不叫人探望,你们是何居心!” “赵嫔娘娘,皇上还好得很,你这话不该说。”李公公板起脸来,语气也冷了起来,“我奉劝诸位一句,还是回宫等消息的好。” “我们是不可能走的!”赵嫔故意放大声音,大概是想把皇上吵醒吧,“皇上一日不醒我等就一日不走!日后如是皇上醒来怪罪,我自会跟皇上请罪!” “就是,我们不走了,我们一定要等皇上醒来!” 几位嫔妃在外头吵吵闹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要没了,几个兄弟要来分家产呢。 谢如清在殿内直皱眉头,她看了眼齐宛如,对方很是无奈地看着他,“如清姐姐,这可如何是好,我瞧着毓宁不胜其烦的,我想帮也帮不上,你可有什么法子叫他们先回去?若真由他们在这里一直等着,那旁人如何看呢?” 这样确实影响不好,毓宁现在的地位很是尴尬,虽然剿灭前太子立了些威严,但不服气他的人还大有人在,各方势力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等着揪他的把柄或者弱点呢,若真叫这些后妃在殿外待着,不必多,一两个时辰就足够被人诟病。不出明天大家便都会知道,新任太子是个没有威严的老好人,只要闹他就会妥协。 再说了,万一皇上明日醒了,那些嫔妃们就立刻会反咬一口,说太子故意造谣皇上大限将至,居心叵测之类,这可是大罪。 若是谢如清,从开始就不会任由那些皇子留下,所谓得寸进尺,有一就有二,若不在开始就震慑住他们,他们只会提出更多无理要求。 不过话说回来,齐宛如现在还不是太子妃,名不正言不顺,不能苛求她如何。 罢了,谢如清想,就算是代替齐宛如立个威吧,反正她也无所谓名声,坏就坏些。 她站起来,打开殿门,对还在滔滔不绝的几个嫔妃呵斥一声:“烦请诸位先不要说话,皇上在静养,你们如此喧哗是何居心?” 诸位嫔妃们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谢如清会出来。 伦身份,谢如清一个侯夫人是比不得后宫嫔妃尊贵的,但架不住齐晏之现在手里有权,在民间有威望。外头提起来,几乎人人都知道庆阳侯夫人,却不见得知道什么贤妃赵嫔,在皇上面前,也不见得是谁更有面子,所以其实,在所有人都敬重给面子的时候,身份就不那么重要了。 “呦,庆阳侯夫人也在啊。”赵嫔阴阳怪气的——后宫嫔妃看不上谢如清的人大有人在,毕竟一个侯夫人处处压他们一头,谁心里也不高兴。“太子在皇上跟前彻夜守着是尽孝尽忠,不知道庆阳侯是为了甚?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什么时候多了个私生子呢。” “赵嫔娘娘,”谢如清不接她的话茬,有关于庆阳侯是私生子这样的话,接一句错一句,不说是最好的应对。“我方才听您说,皇上要不好了,不知道您这话是打哪来的?” 赵嫔也后悔自己方才口没遮拦说了这话,早就后悔不已,没想到这妇人上来就抓着她的话柄不放,实在可恶! “道也不是我对皇上不敬,实在是太子的一番作为叫我们怀疑,若你们能给个叫人信服的准话,或者叫我们跟皇上说句话,我们自然不这样想了不是。”赵嫔倒也聪明,没说是皇子们进去看了之后怀疑的,总之皇上不行了这话最好不从自己嘴里出来,否则就是把柄。 谢如清道:“皇上现在未醒,怕是不能亲口跟你说,但皇上之前讲过,他休息的时候不喜欢人吵闹喧哗,诸位尽孝心,难道不是还应该叫皇上休息好么?如此一味的闹,倒是叫人怀疑尔等用心,是不是真盼着皇上好了。” 赵嫔心里恨极了,庆阳侯夫人句句话都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偏偏还叫人反驳不得。 “庆阳侯夫人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如何会不希望皇上好呢,你说的也对,方才是我们鲁莽了,不该吵闹皇上,这就闭嘴,安静地等着皇上醒来便是。”赵嫔是反将了谢如清一军,她料定谢如清不敢轰他们走,所以有恃无恐,凭你如何扣罪名,我们就是不走。 谢如清笑了笑,心说这赵嫔的聪明劲儿,当个嫔真是屈才了,若是她有个皇子,迟早是要贵妃第二。 “李公公,”她语气如常地开口。 “哎!庆阳侯夫人。”李公公应道。 “我先跟您告个罪,”谢如清客气道,“若是待会儿有逾越之举,您莫要怪罪也莫要拦着,待皇上醒来,我自会去领罪。” 李公公躬身低头,态度十分恭敬道:“侯夫人严重了。” 瞧李公公的态度就知道皇帝的态度,庆阳侯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来人!”谢如清大声叫来侍卫,“请诸位娘娘还有皇子各回各宫,若是谁敢再来吵闹,一律绑了!” 皇上跟前的人都会看风向,庆阳侯如今几乎把控朝政,太子都要以他的意见为准,大家没有不尊的道理。再说这些人平日都以李公公的眼色为准,某种程度上,李公公是可以代替皇上的,李公公不拦着就是默许,故而谢如清一下令,所有的侍卫无一不听,纷纷上前强制叫后妃跟皇子们离开。 “谢如清你好大的胆子!”赵嫔指着谢如清大喊道:“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在这里耀武扬威指挥皇宫侍卫!” “你们放开我……反了反了反了天了!你们脑子都有病吗,居然听她指挥!” 几个不肯走的嫔妃被侍卫强行架走,登时颜面扫地,也就顾不得形象了,纷纷指着谢如清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还说要置她于死地。 “来人来人!你们都是死的吗,给我绑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妇人!”赵嫔试图叫侍卫太监还有嬷嬷们绑了谢如清,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听她的。 李公公站在谢如清身边,眼看着皇上后宫的嫔妃们被侍卫轰走未置一词,只在最后微微低头道:“恭送诸位娘娘。” “多谢李大人。”方才还一身威严立于大殿正中的谢如清,转头便朝李公公欠身致谢,又恢复了往日温柔的样子,几乎叫人以为方才发号施令的一幕是错觉。 李公公忙欠身称不敢,“侯夫人您严重了,还得多谢您为我解围呢,都是主子,重话也不好说,回头更是没法跟太子交代,我端的是两头不讨好,您若不出来,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这不是客气话,这是李公公诚心感谢。李公公没有不知道怎么办的道理,是因为他现在没了主,皇上没醒,太子还没当他是心腹,他不好逾越罢了。而谢如清是间接代表了太子的,所以李公公才这样感恩戴德得配合,从这一方面将,谢如清也确实是帮他解围了。 李公公此时急需获得太子信任,配合谢如清就等于配合齐晏之或者是齐宛如小姐,这就相当于是稳站了太子。谢如清这一举看似无理莽撞,却是帮了所有人的忙,李公公感谢她,齐宛如感谢她,太子自然也念她的好。 “如清姐姐你好厉害!”齐宛如在门内听得胆战心惊的,一直替谢如清捏着一把汗,生怕她得罪了那些嫔妃。“我跟你说我都吓死了,如果换做是我,怕不是要吓得腿软。” 谢如清笑笑说,“我还不是一样怕的要死,要不是李大人帮忙,我哪里撑得起来。” “不管怎么说,如清姐姐你真的很厉害,我反正是很崇拜你的。”齐宛如道。 齐晏之处理好了今日的公事,从书房出来对谢如清伸出手,“咱们回去吧,你昨晚没睡,得回去好好休息。” 谢如清将手交给他,两人就这样自然地握着,叫齐宛如好生羡慕。 “我倒是没什么,还睡了一会儿,倒是你忙了两天没合眼,肯定累了,回去叫如给你环煲汤喝。”谢如清知道齐晏之还有好多事要做,这是为了叫她早点回家才赶着做的,肯定是极累的。 “汤倒是不用。”齐晏之靠近谢如清,手指轻轻挂她的鼻尖,小声道:“抱着夫人睡一会儿就好了。” 谢如清轻轻打了他一下,“宛如还在呢。” 皇上的情况其实不太好,昏迷了这么久,太医用尽了方法也不见醒,说是如果再不醒,大概醒来也要成废人。齐晏之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宫里守着,就怕万一出个变故,太子应付不来,不过他不忍心见谢如清陪他耗在这里,便想将她安顿回家再回来。 然而两人正要离开时,皇上却醒了。 “先生!”毓宁看起来很激动,他亲自跑出来叫下齐晏之,“父皇醒了!” 齐晏之便紧忙去到皇上内寝室,太医门正在检查皇上的情况,那太医捋着胡子皱了半天眉头,却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叫人去断药来喂皇上喝下。 “父皇?”毓宁躬身站在床榻前,问候皇上,“您觉得如何?” 皇上神志还有些不清醒,他目光无神地看着毓宁,像是不认识他了似的,好半晌没说话。 毓宁心里咯噔一下,皇上几天没进食,消瘦了不少,看起来憔悴不堪,不负往日硬朗的模样。他问道太医如何,太医只说脉象平稳,没有什么不好的症状。 大概是人昏迷久了的缘故吧,毓宁这样想。 毓宁亲自给皇上喂了几勺汤药,又过了一会儿皇上眼珠子才转了转,却是看向旁边的齐晏之。随即他蓦然瞪大了眼,看着齐晏之的脸嘴巴不停翕张,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如何。 “阿棠阿棠……” 皇上口中呢喃着一个名字,眼睛盯着齐晏之。 第二百一十二章 “皇上,我是晏之。”齐晏之走到皇上床榻前,居高临下看着皇上。 阿棠是先皇后的闺名,皇上是错把齐晏之当成了先皇后。 倒也难怪皇上认错,齐晏之跟白氏有几分像,白氏跟先皇后亦是有几分像,齐晏之如今又是站着,皇上神志不清的时候看差了也是有的。 “是阿原啊。”皇上依旧没认对。 阿原是白氏的闺名,这三个人大概真的太像了,所以他频频认错。 毓宁看了齐晏之一眼,他有些担心道:“父皇这是怎么了?” 齐晏之将阿棠阿原说与毓宁听,毓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父皇这是……不认人了?” 皇上倒不是不认人,他昏迷中,数次梦见当年的阿棠阿原,梦见阿原哭着说他寡情,看见先皇后一脸血地盯着他,骂他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儿子,皇上伸着双手想要抓住她俩,她们却越走越远,他便跟着跑。 跑了许久,越跑越累,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了,累得站不起来。许久之后,先皇后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说她会等他,皇上正要牵她手的时候,忽然一道白光照来,皇上便醒了。 故而他乍然看见齐晏之的时候,恍惚间认错了。 “是晏之啊。”皇上终于认出了齐晏之。 “是我,皇上。” 等皇上吃过了药喝了碗参汤,终于清醒了些,他被扶着坐起来,问道齐晏之这两日朝堂上的事。齐晏之便挑捡重要的跟他说了,皇上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看着齐晏之的脸出神。 “晏之,你母亲是谁?” 齐晏之回到:“臣母亲白氏。” 皇上感觉自己是老眼昏花了,不知道为何,看着齐晏之的脸总是想起阿棠,兴许是方才的梦影响太大了。还有他隐约记得阿棠说了句“我们的儿子”,明明阿棠生的是公主。 只是个梦,当不得真,但那梦过于真实,皇上总觉得像是真的。他不禁想起当日姚贵妃胡乱栽赃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她说的不是无影之事。 “你母亲当年是怎么去的?”皇上想起年轻时惊为天人的阿原,心生感慨。 齐晏之面无表情地作答:“生产时亏了身子,臣没足月便去了。” “我记得你母亲粗通药理,孕期孕像也不错,如何会亏了身子?”皇上不解问。 齐晏之顿了片刻,说:“这个恕臣无从告知,皇上刚醒,还是不要为这些事操心的好。” 皇上想想也是,齐晏之哪里会知道这些,也就不再问了,只是他对梦中阿原的哭诉耿耿于怀,她……明显是恨他的。 皇上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白氏,当年还是皇子的他对她一见钟情,随即便求父皇母后给他赐婚。但是他母后不知为何,十分不喜欢白氏,说她不够端庄大气,一股子清冷薄命相,并不适合将来母仪天下。 可那时候他跟白氏两情相悦,已然私定终身,皇上本来是坚决要立白氏为太子妃,但皇后压力太大,加上皇上并不看好白家,若他执意娶了很有可能会危及皇位,所以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便跟白氏商议着,先立她为侧妃,将来再立她为后。 白氏那样清高哪里肯委屈求全,更不肯与别人分享一个夫君,她觉得皇上提出这样的要求,便是对他们感情的侮辱。皇上极为无奈,一边是皇位一边是心爱的女人,然而,女人终究不能与皇位抗衡,最终皇上还是选择了皇位。 母后之后亲自为他挑选了一门亲事,是白氏的姨家表姐袁氏,两人样貌相近,但袁氏生的端庄得体,深得母后喜欢。大抵是她跟白氏为表姊妹,又生得几分相近,皇上聊以慰藉,最终遵从了母妃的意见,娶了袁氏阿棠。 而白氏很快便嫁给了她的另一个追求者,也就是当年的祁阳王。 故而这段感情在外界传来,就是皇上求白氏而不得,最终退而求其次,选了袁氏,倒是将白氏与祁阳王的感情传得非常叫人羡慕。 但其实,是皇上负了两个女子罢了,他将先皇后当成白氏的替代品,可想而知先皇后心里如何能痛快,即便后来,也许皇上与先皇后有了那么一点夫妻情感,这最初的伤害也是很很难挽弥补的。 皇上原本以为,祁阳王深爱阿原,一定能将她照顾得很好,时间一长,就像他跟袁氏那样,也能生出夫妻之情。但是他忘了,白氏与人不一样,她恨便是恨,爱便是爱,爱憎分明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或者消散。皇上想:也许是阿原心里一直恨他吧,所以她过得其实并不好。 “晏之。”皇上抬头看了齐晏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捕捉到了齐晏之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屑与厌恶。 齐晏之垂眸:“臣在。” 皇上又打量齐晏之,他眼中的情绪一晃而过,再也没漏出分毫,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晏之,你……”皇上似乎才发现齐晏之是站着的,他惊诧了片刻,“你的腿……好了?” “是,臣的腿好了。”齐晏之语调平缓,仿佛在说吃饭之小事。 毓宁一直在旁边听着看着,他觉得齐晏之似乎跟往日不一样,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因为齐晏之平日也淡然,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只是了解他的人,能从他的气场中感觉出有一些不大一样。 “你如何能好了?”皇上的反应与祁阳侯一样,听闻这件事是一百个不相信。 当年齐晏之摔断腿一度性命垂危,皇上当时心急如焚的程度不比祁阳王少,因为这是白氏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要保住了。所以皇上遍请名医为他诊治,为此甚至寻王充寻了数年,没人比皇上跟祁阳侯更知道齐晏之的腿疾多么严重,寻常的郎中根本没有治好他的可能。 “托皇上的福,臣的腿好了。”齐晏之这样回。 皇上皱眉,很快他便想到了一种可能,“你遇上王充了?” 毓宁替齐晏之捏了一把汗,假如皇上知道齐晏之一直跟王神医有往来,却没叫王神医来给皇上看病,那皇上一定会怀疑齐晏之有异心。 齐晏之倒是没有很慌乱,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幕发生,他知道他的腿“好”的时机不对,但他也并不惧怕什么,因为他问心无愧。 他没有否认,也就变相默认了皇上的话,皇上盯着齐晏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个孩子。 “你如何会遇上王充的?他现在可在京城?”皇上开始盘问齐晏之与王充的事。 “因缘际会。”齐晏之言简意赅地回,“他不在京城。” “你知道他的动向为何不与朕说?”皇上求寻王充,几乎是寻了一辈子没找到,齐晏之遇上了居然瞒报他的行踪,这实在叫皇上有些不能接受。 皇权至上,全天下都知道他在找王充,谁见到了怕不是都要告诉他,齐晏之居然没有这样做?而且在皇上看来,齐晏之的腿应该是近日偶遇王充,吃了他一副灵丹妙药立刻好了的,也就是说他最近才见到过王充,皇上病成这样,他居然也没有引荐? 齐晏之看着皇上的眼神带了些漠然,仿佛他说得是笑话。“皇上,臣说了是因缘际会,若王充听我的话,他也许早就被您找到了。” 话外之意便是,王充看病全凭他自己乐意,给谁看不给谁看,人家自己说了算,哪怕你是皇上,人家不待见你也照样不搭理你。 可皇上没以为自己有问题,所以他没听懂言外之意,只是怒道:“此人端的孤高气傲!一辈子了还是这个样子,朕又不是亏待于他,他怎至于如此!” 齐晏之心里冷笑一声,自然是人家恨你罢了。 王充跟白氏这一段,皇上是不知道的,他与白氏其实相识得更早,早年白氏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便与他相似。算起来王充算是白氏的师兄,两人跟随同一个老师学了几年药理,王充从小便爱慕这个师妹。 但白氏便只当他是大哥,再说两人身份悬殊,没有当夫妻的缘分。不过王充也是一根筋,喜欢这么一个,娶不上就终身不娶了,从此一生沉迷研医制药。 试想,皇上当年负了白氏,王充怎么可能待见皇上,没给他下点毒就不错了,还指望给他治病? “传朕的指令!”皇上病羞成怒,越想越觉得王充不识好歹,身怀绝技却不肯为皇家所用,便只有一种可能,他对皇家没有衷心,如此,他的高明医术就是最大的隐患,万一他另投他主,那还不如杀了的好。 “即刻将王充给朕抓到京城,不管他在哪都要给朕找来,若他抗旨不尊,便就地正法!” 毓宁心里一慌,王充那样难得的人才,哪里能说杀就杀了? “父皇,您三思,王太医是闲人野鹤之辈,想来不喜与权贵打交道的,并非针对皇家,您可莫要因此毁了一个难得的人才,留他造福民间不好吗?” “我听你这意思是见过他?”皇上狐疑地看着毓宁。 毓宁不会撒谎,有时一个表情就能出卖了他,皇上一眼便看出来毓宁见过王充。 岂止见过,毓宁能活着回来,全靠王充。 “好啊你们俩,竟是都知道王充的存在!咳咳咳——”皇上气得够呛,捂着嘴咳嗽了好半天。 “父皇您莫要动怒,身子要紧。”毓宁知道自己城府不深,多说多错,便不多说了。 可皇上这里过不去,他这九死一生的,王充却不肯为他看病,难道他的德行不及儿子?这让他心里极度不平衡,开始钻牛角尖。 神医连齐晏之的腿都治好了,他这点毛病算什么?若是治好了,他再活个十年二十年不成问题,可他如果活不成,那太子便会即刻登基,这背后因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是都巴不得他快点咽气! “朕待你俩不薄!你们竟然向着外人!”皇上一边猛咳,一边指着床边的两人骂道。 “皇上,您莫要激动啊,您大病初愈最忌讳动怒……”太医在旁边劝着。 李公公也劝:“是啊皇上,太子跟庆阳侯守了您两天两夜没合眼,您……” “他们那是等着我死呢!”皇上大吼,谁的话也不听,俨然是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 “此时,刚好外面有人求见,是听闻皇上醒来的赵嫔贤妃等后宫嫔妃,还有几个皇子去而复返。但是外面的侍卫不让进,还遵循着谢如清跟李公公的吩咐,严禁他们进癜。于是便吵闹起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凭什么不让进!”赵嫔声音尖细,吼得殿内都听见了,“皇上,太子跟庆阳侯把控朝政,控制了宫中侍卫,他们不让我们面见您,分明是狼子野心!” 这一通告状可正撞在了皇上的怒火上,皇上连糊涂再生气,本就不明事理,这下再有赵嫔煽风点火,那可谓雪上加霜。 “你们好大的胆子!”皇上气急,一挥手打碎了药碗。“来人来人!”他喊禁卫军进来,“快来人!” 平日皇上只要召唤禁卫军,他们立刻便能出现在面前,可今日却迟迟没有人进来,皇上怒了,骂毓宁狼心狗肺。 “朕如此信任你!你竟然架空了朕的皇权,连禁卫军都不听朕的了!” “太医,皇上可是有什么问题?”齐晏之问道太医,“如何情绪这样失控?” 太医顿时为难,不知道该说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朕没有问题!”皇上指着齐晏之道,“好你个齐晏之,你就是这样欺上瞒下的!” “皇上,您未了解实情便妄下结论,可有些是非不分了。”齐晏之冷道。 “你休要花言巧语!”皇上一直咳一直骂,像是得了失心疯。 皇位上坐久了的人,疑心便越重,人清明的时候有理智,不清明的时候便格外控制不住自己。 此时殿外赵嫔还在不依不饶,她带来了自己宫中的太监嬷嬷门一起在外闹,吵得比市场还热闹。 谢如清听见皇上在里面发火,猜想情况可能不太好,于是命侍卫们将闹事的人全部抓起来。 “皇上有令,将殿外喧哗之人统统抓起来!”她大声道。 齐宛如吓了一跳,“如清姐姐,你谎报……” “嘘……”谢如清制止齐宛如说话。 殿外又是一阵骚动,宫中侍卫与后宫的人打了起来,绑的绑打的打,没一会儿便抓了一地的人,什么嫔妃皇子还有宫女太监老嬷嬷,全部跪在地上五花大绑。 谢如清一声令下,叫侍卫将他们都带到了便殿听候吩咐。 皇上怕不是真的糊涂了,他之前清醒的时候,已经将统领禁卫军以及暗卫的权利交给了太子,也就意味着已经易主了,禁卫军如今听太子号令,断然不会再去听皇上的,这叫不事二主。 所以皇上这突然发疯,其实是为难自己,在他昏迷的时候,大家已经默认太子掌权了,这时候如果再墙头草,就等于是背叛了太子,等皇上咽气,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聪明人这时候便以太子马首是瞻,这从李公公身上就能看出来。 “好啊你们!”皇上听见谢如清假传圣旨,算是彻底明白了,太子已经控制了整个皇宫,把控了朝政,只等着他咽气了。 “父皇,儿臣没有二心。”毓宁道。 “你没有二心?那你现在放弃皇位,朕就相信你没有二心。”皇上顽固道。 毓宁张张嘴,正要说放弃又如何,齐晏之打断了他,“皇上,太子反复废立,将造成多大的后果您不是不知道吧,您还要这天下么?” 皇上瞪着他。 齐晏之自顾自说道:“让我来告诉你为何王充不来给你医治吧。”他站在床榻前看着皇上,不顾皇上乱踢的脚,“因为你们不是一路人,他重情你重权,他看不上你的德行。” “齐晏之!”皇上怒目圆睁,气得浑身发抖,“朕待你不薄!纵然朕对你母亲不起,却也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朕!” 齐晏之摇摇头,觉得跟皇上话不投机,“我对皇上无喜无恶,尽心办事而已,你能撑起天下的时候,我全力辅佐你,你撑不起来的时候,我不会由着你糊涂,这是我的立场,您可明白?”他指着自己的脑子说。 皇上此时不论是心力还是体力,全然撑不起一个国家的运作,一个随时都能失控的皇上,一个听凭别人煽风点火的皇上,权利交给他,对国家而言是大忌,齐晏之选择更有为的皇子是理智之举。 “那些此时为你是从的人,才叫居心叵测,他们利用的就是你的糊涂,你可明白?” 皇上已然听不进道理去了,怒视着齐晏之,只恨不得将他吃吞入腹。 “你不是阿原的儿子!”皇上不知道为何忽然说了这样一句,“阿原不是你这个样子,她淡泊名利,断然生不出你这样权欲熏心的儿子!” 齐晏之看着皇上笑得意味不明,“那你觉得我是谁的儿子,权欲熏心,嗯?” 皇上噎住,不知道为何,他现在有种强烈的感觉,齐晏之绝对不是白氏的儿子! 他眯着眼看齐晏之,像是遇上危险的动物。 毓宁已经看不懂齐晏之了,他理解齐晏之的选择,他从来只是放眼大局,如果现在有比他更好的皇子,齐晏之一定也会全力辅佐他。但毓宁看不懂齐晏之对皇上的态度,他的态度里有淡漠有理智,分明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他为什么会对皇上有这样的成见呢? “你是谁!”皇上警惕地瞪着齐晏之,他对齐晏之好,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是白氏的儿子,可他如果不是,那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那么皇上,你是在怀疑白氏,还是在怀疑祁阳侯呢?”齐晏之反问他。 “你……”皇上忽然浑身哆嗦起来,他想起姚贵妃说的,四公主的月份不像是先皇后生的,那如果当年阿棠生的不是公主,她生的是谁? 他着看着齐晏之,双目通红——如果仔细看的话,齐晏之生的其实并不那么像白氏。当年他以阿棠为白氏的替代品,起先只关注她长得像白氏的地方,比如眉眼,比如侧脸的某些角度,很少注意她其他部位,所以有时候想起先皇后来,她的模样总跟白氏重合。 而齐晏之亦是眉眼生的像白氏,所以皇上先入为主,便觉得齐晏之像白氏,但是,如果将他想象成先皇后,似乎更为契合…… 那眉眼,那神态,几乎跟先皇后一模一样。 “……你是朕……”皇上想说齐晏之是他自己的儿子,可这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这太难以置信了,齐晏之居然是…… 第二百一十三章 齐晏之便知道皇上有了答案,他不否认也就等于肯定了皇上的想法。 先皇后当年生下的确然是个皇子,但是当她提前发动的那一刻,她便猜到了身边有人动手脚,大约是预感到了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便在生产前忍着剧痛交代了后事。她叫自己的奶娘将生下来的皇子偷偷抱去给白氏,然后从民间抱一个女婴回来。 有关于生皇子这件事,先皇后其实一早就想过,她本身不是个争名逐利的人,情知皇位竞争的残酷,便不想叫自己的长子陷入皇权争斗。她打算着等皇上有了几个个皇子的时候,她再生一个皇子,这样太子立长,她的儿子也就安全些。 刚巧当年白氏与她差不多时候有孕,故而她曾经私下里跟白氏提过,若是自己生下了皇子,便抱到白氏身边养着,当作她生了双胞胎,而自己则去民间抱一个女婴回来。如果白氏生下姑娘,若是愿意也可以抱进宫与她换,她一定会视如己出。 白氏起先并不想答应,一来这孩子是皇上的,她心里觉得别扭,二来她不大想掺和这种事。 然而白氏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生下的姑娘竟然是死胎,这给了她无比沉重打击。 当年白氏并非在王府里养胎,而是在别院里养着,也就是齐晏之以前经常住的那个庄子,因为那段时间祁阳王刚好被皇上派去别处公干,生产的时候没回来,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 白氏生下死胎,心情极度不好,病根儿也就是那几日落下的,她生产没几天先皇后便早产了,当夜便将皇子抱来庄子。先皇后的奶娘再三求白氏,说皇后受人所害恐怕凶多吉少,生下的皇子也恐怕性命堪忧,也许是因为她自己的孩子没了,也许是因为先皇后命不久矣,白氏便没有再推脱。 于是,先皇后所生的皇子,也就是齐晏之,便成了白氏之子,这件事如今知道的也就只剩了王充跟齐晏之的奶娘。那奶娘年事已高,已经回家养老去了,她曾经对白氏发过誓,会把这秘密带进坟墓,故而没人再提及。 齐晏之一早便知道自己的身世,王充那家伙什么都跟他说,更是给他灌输了诸多诸如皇上不是好东西的话。不过齐晏之对皇上倒是没有多大恨意,上位之人皆无情,只要他治国上没有大的纰漏,他便无所谓。 但是,在齐晏之大概十二岁那年,南方发涝,粮食几乎颗粒无收,但皇上施政无为,一来没有给百姓妥善安置,二来没有减免租税,导致百姓因此生活苦不堪言,甚至饿死了不少人。 齐晏之当时刚好在南方,他自从断了腿被废了世子,便几乎不在京城住。他那些年在南边结交了不少好友,有普通百姓也有商户商贩,甚至还有忘年交。这位忘年交做的是药材生意,与王充也相识,齐晏之表示自己有想要涉商赚钱的意思,他便带他入了行,甚至死后还将自己的生意尽数交给了齐晏之。 不过,这是后话,但是齐晏之在南方目睹灾民生活之惨状,便在心里对皇上存了不满。大概是他天生不是个潇洒之人,没有真正立于世俗之外的闲散心,见不得百姓如此,更见不得皇上治国无为,那时候便种下了今日参政的果。 他在当地开了很多铺子,招揽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给了他们赚钱活命的机会,还收容了许多灾民,尽可能地帮他们渡过难关。 像是齐二还有现在对他死心塌地的那些兄弟,便都是那时候受过他恩惠的一些孩子。 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他的人脉势力遍布整个江南,生意上的事他不想管了,便交给信赖的掌柜,自己当个无所事事的“废物”。 只是,他始终不能眼看着皇上犯糊涂,只要皇上干了什么对不起百姓的事,他便忍不住要“管一管”,包括皇上选了一个无能的太子。 北疆的战事,确如姚贵妃所言,是他有意挑起的,目的就在于扶植培养九皇子,并趁机给予番邦重击。 结果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九皇子掌握了兵权,太子的无能引点燃了皇上心里废太子的引线,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皇上此时再看齐晏之的眼神便复杂起来,他竟然是阿棠生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他分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不说,他到底是何居心? 姚贵妃说齐晏之居心叵测别有用心的时候,皇上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这会儿姚贵妃的话俨然是得到了验证。 “齐晏之你是何居心?” 皇上这会儿可谓疑心四起,之前齐晏之因为腿疾不如意,皇上怜惜他,留他在身边提拔照顾是给予,可若这一切反过来,是齐晏之怀揣着某种目的故意示弱留在他身边,那叫有所求,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再结合他一系列的作为,若说他对皇位没有所求皇上一点也不信。皇上曾经无数次可惜他不是自己儿子,因为他比任何一个皇子都适合接管这天下,可若他是,那就意味着他对任何一个皇子都是威胁。 凭老九那点城府,将来这天下在谁手里还真不一定。 齐晏之讥笑一声,“难道不是皇上以为我别有用心?” “祁阳侯可知晓这事?”皇上危险地盯着齐晏之。 “皇上,”齐晏之跟皇上话不投机,说得十分心累,“您若是不相信我,我说什么也没用,您说不定还能想象一出祁阳侯府合家居心叵测意图霸占皇权的大戏来。” “难道不是如此?”皇上质问道,“你早知道自己是先皇后所生,是朕的嫡长子,有资格继承皇位,你不甘心皇权旁落,故而在朕的身边,以辅佐朕,辅佐毓宁为名,意图篡权!” 齐晏之没再搭理他,转而对太子讲:“皇上身体欠安,已然难掌国事,太子需早有决断才是。” 皇上道:“毓宁,你休要听他之言!他对你没安好心,以你之城府,将来哪里是他的对手,等大权旁落,他把控了朝政,今日朕的下场便是你明日的下场!” 毓宁十分难以置信地看着齐晏之,他如何也想不到齐晏之就是皇上的儿子,这人竟然是自己的兄长! 皇上还在叫嚣着说服毓宁,告知他要提防齐晏之篡权。但毓宁心里自有决断,他知道齐晏之的为人,也知道以他的才能,若想要这天下,根本不需要通过辅佐他来实现。 “先生,父皇他……”太子明白齐晏之的意思是叫他尽快掌权,哪怕皇上还活着,这权力也必须握在手里,否则没有好下场。但皇上没死他便继位,这不等于篡权吗? “皇上已然不能理事。”齐晏之严肃道,“于朝堂百姓而言,弊大于利,你若真心为社稷着想,便一定要有决断。” 太子握紧了拳头,他情知当机立断,有些事不宜现在多说。“来人!”他喊了一声。 “太子有何吩咐。”李公公恭敬道。 毓宁道:“皇上身体难以继续掌管国事,近日起移驾皇家别院修养。” 李公公俯身称是,“遵太子命,我这就去安排。” “你们竟敢篡权!”皇上指着众人,气得要七窍生烟。 “皇上!此言不可乱讲。”齐晏之靠近床榻,居高临下盯着皇上,“太子继位顺理成章,前太子三皇子还有外面别有用心的皇子,他们那才是篡权,您可听懂了?” “你,你……”皇上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堵得说不出话来。 齐晏之:“听我劝一句皇上,您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别操心太多,太子可以撑起大局,不需要你操心,你若是少思虑多修养,没准儿还能多活几年。” “噗——!”皇上一口老血吐出来,仰头便晕了过去。 齐晏之朝旁边躲开,沉声命令道:“太医,给皇上诊治。” 眼下大殿里的所有人皆不敢多说,庆阳侯跟太子说什么便是什么,没人想在这时候惹火上身。 几个太医一边擦着汗,一边手忙脚乱地给皇上诊治,又是扎针又是罐汤药。皇上气血攻心,废了半宿功夫才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再醒来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齐晏之跟毓宁,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们吃了。 “先生。”此时天又将大亮,毓宁换上了上朝的衣裳,看着齐晏之问,“你真的是……” 齐晏之点点头,“太子有什么要说的么?” 毓宁沉声道,“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想说若你真的想……” “太子,时辰不早了,你先吃吃点东西喝口浓茶,待会儿朝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太子的话便没能说出口,他是想说,如果齐晏之有意这天下,他可以让位。因为依着齐晏之的深谋远虑,必定比他更适合掌管天下,毓宁不是非要当这皇帝不可,若有可能,他一定会让贤。 但齐晏之拒绝了,只这一句话,毓宁便知道,他根本没这个野心。 “也罢,先生也休息片刻。”太子不再多言,跟聪明人说话,无须多言。 一整夜的时间,宫里算是经历了一场“内斗”,后宫的嫔妃,识趣的还好端端在宫里等着新皇抚恤,不识趣的诸如赵嫔之流,下场便以谋反罪论处。各位皇子皆被一纸诏令发配去往各地,赐以爵位,闲散后半生。 一夜之间,改天换地。 第二百一十四章 谢如清目睹全程,至今还是懵的,她打死也不会想到,她的夫君竟然是先皇后的儿子! “夫人?”齐晏之偷得一点空闲,来找夫人说话,没想到他家夫人看着他半天没说话,他伸手在她眼前挥动,“夫人可是困傻了?” 谢如清拿走他的手,齐晏之顺势将她的手包裹在手里,“夫人,是有什么话问我么,我时间不多,若是没有,我可直接亲了啊?” “讨厌,别闹。”谢如清把他凑过来的脸怼开,嗔怪地瞪着他,“你身份这么吓人,还不允许我吃惊一会儿吗,你也太能藏了啊。” 齐晏之笑着刮她的鼻子,“我什么身份也不是,你只要记得我是你夫君就好了,别的又有什么关系?” “花言巧语的!”谢如清朝外面看了一眼,小声说,“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皇上他?” “夫人。”齐晏之抱着谢如清亲了一下,“这些事咱以后慢慢说,我有点困了,想跟你靠一会儿。” 谢如清坐在榻上,齐晏之靠在她怀里,两天两夜紧绷的神经,这会儿终于得以片刻放松,竟是立刻便睡着了。 她摸摸他的脸叹口气,是啊,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是她的夫君便好了,他将来做什么她跟着就是。 另一个房间,毓宁跟齐宛如呆在一块,面前摆着早膳,但是都没什么胃口。 “太子,你要不喝口汤吧,累了一宿,吃点东西才好。”齐宛如舀了一碗汤端给毓宁,轻声问,“要我喂你吗?” 毓宁笑了笑,故意点点头,“也好,你喂,我完全不想动。” 齐宛如信以为真,真的舀了汤喂给毓宁,毓宁喝了一口便握住她的手,说道:“跟你开玩笑的,哪里真就连汤也不能喝了。我只是心里有些难以平息,这感觉你懂吗,就是……” “我懂。”齐宛如打断他的话,代替他继续说,“太子是有压力对么,一夜之间大权压在身上,任凭是谁都会有压力的,这恰恰证明太子有责任心啊,你心系天下才会担心自己做不好。” 毓宁欣慰地点点头,庆幸身边还有个懂她的人。 从前太子跟三皇子意图篡权,到自己亲自“篡权”,这些事接踵而至,几乎叫他透不过气来。所有人,包括齐晏之,都认为他能行,不行也要行,他是生生被一系列的压力推波助澜才走到今天的。 而且可悲的是,经历了这些事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他们想的那样有用,他感觉非常吃力,打心眼里并不觉得自己能胜任高位。 齐宛如又道:“太子,我不懂朝堂上的事,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相信齐先生,更应该相信自己,他选择你便证明你有可取之处,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当皇帝的对吧,你以前从不曾涉足政事,担子忽然落在头上难免焦虑,慢慢来就好,有齐先生帮你,你怕什么呢?” “我知道。”毓宁点点头。 “您知道,就是不懂他为何不自己当这个皇帝是么?”齐宛如很是了解毓宁,他心里想什么她都猜得到。“太子,您别忘了,他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若是他继位,到时候天下怕是要乱了的,齐先生如何不知道这后果,他一心为天下着想,怎么会这样糊涂?” 毓宁何尝不明白这个,只是站在他的立场,他觉得齐晏之比他更适合做这个皇帝,本着为天下着想,当然是贤者继位最好。以前碍于身份不可,现在知道他其实才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皇长子,毓宁心里便过不去这个坎,总想着顺水推舟。 “太子,你要知道,天下贤人众多,却不见得人人都能当皇帝,一个好的上位者不见得是最有才干的,但他一定是最懂得利用人才的,太子你恰恰就是这样啊。”齐宛如这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毓宁恍然大悟。 心里那些绕不出去的念头终于通了,是啊,枉他一个男儿郎,竟然不如一个女子通透,简直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这样一想,毓宁心中便开朗了,只要自己别像父皇晚年那样糊涂,被奸臣被奸妃蒙蔽利用,只要自己保持开明,以贤者任之,天下一定会迎来盛世的。 “宛如。”毓宁握着齐宛如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启誓一样说,“宛如,你听好了,今后后宫绝不有除你以外的任何一个女子,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就够了,权力美色能蒙蔽人心,我怕我将来有一天迷失,怕我伤害你,也害了这天下。” 齐宛如心中无比动容,她眼眶含着泪水,深情地望着毓宁,此时只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我何德何能,能遇上毓宁。” 毓宁道:“我才是何德何能,遇上了宛如。” “咳咳……太子,该上朝了。”齐晏之过来喊太子上朝,没想到遇上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顿时别开眼,咳嗽两声提醒道。 毓宁忙松开齐宛如的手,搓搓羞红的脸,道:“我这就来。” 齐宛如羞红着目送太子离去,转而来到谢如清休息的房间,两人坐在一起慢慢吃着早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吃过饭齐宛如请教谢如清道:“如清姐姐,你说后宫那些嫔妃,要如何安置好呢?” 谢如清笑看她一眼,这姑娘总算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开始想着为毓宁分忧了。她道:“按照先例,未生子的太妃太嫔都有专门宫殿安置,到时候叫她们搬过去就是,有皇子的可以自行跟随皇子去往封地。至于赵嫔,恕我直言,断不能留,总要有人为昨日之事付出代价,所谓枪打出头鸟,怪只能怪她心太大。” 齐宛如点点头,大概是方才劝慰了毓宁一番,她自己也终于摆正了自己的身份,有些时候不能心软,尤其是受谢如清启发,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才不会受其乱。 “如清姐姐,今后还需要你多教我,毓宁方才与我说,将来后宫不再添置其他女子,我心里虽然受用,但也不无担心,怕我自己做不好。”齐宛如诚心道。 谢如清愣了片刻,随即笑起来,“毓宁果然是个好的,你没看走眼,他能为了你下这样的决心断然是不容易的,你放心,只要我能帮得上的忙,一定帮你就是。” “嗯,谢谢如清姐姐。”齐宛如道。 幸而朝中三皇子党已经提早被清理,今日朝堂上宣布皇上不再理事的时,没有引起大的骚动,不过,也还是有一些异样的声音。 皇党中有几位老臣是终于皇上的,他们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传言,不信皇上病重,执意要面见皇上。 “太子,臣听闻您拦着后宫嫔妃与皇子,不让他们面见皇上,敢问是何意,皇上的病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可否容我等亲自面见皇上?” 毓宁道:“秦大人,父皇遭姚贵妃投毒,伤了根本,本就已经不能理事,昨夜因为赵嫔贤妃等人扰乱圣心,导致皇上气血攻心再次昏迷,醒来便已经不能言语,故而我才临危受命,但请诸位放心,父皇一日健在,我便一日是太子,断不会提前继位。” 这话堵得大家没了话讲,人家太子并没有急于登基,谁也不能说他别有用心地逼迫皇上如何,再说他是皇上亲封的太子,如今皇子之中,也是他最有资格继承皇位,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传闻太子不让人面见皇上,赵嫔等人已经被问罪了,这等于死无对证,昨夜的事谁也不知道真相,但有一点能肯定,便是赵嫔的确在皇上寝殿外喧哗闹事,这是整个皇宫的人都听见的。 太子又道:“诸位若相见父皇无妨,等父皇情况好些,我自会叫大家面见,如今他身体不容许,还请大家见谅。” 朝臣们便没了话讲。 近日朝堂上诸事不断,除了前太子谋反,山东等地又开始闹灾,还急需有个主事的人来主持大局。皇上俨然是管不了了,大家便是有疑惑,这时候也不得不依靠太子主持大局。 于是很快,朝堂上的议论中心便转向了赈灾税收等民生问题。 这事毓宁跟齐晏之讨论过,他俩一致认为应当减免三年的赋税,在这一点上,他俩可谓志同道合,所以有时候商讨起政事来,就像是遇上知己一样融洽。 太子宣布免除今年山东等地的赋税,减少未来两年的赋税,开放各地官库赈灾,并派了专人下去监督,防止有那等贪心的地痞流氓父母官阳奉阴违,压榨百姓。这一举动百姓自然拍手叫好,但很多朝臣却觉得不妥,皇上以前最重视充盈国库,以备战事之需,之前北疆战事不就是个例子吗,国库相对充足的情况下还不够支援北疆,若是国库空了,一旦发生战争,那等于自灭。 北疆虽然是暂时消停了,可邻国不止番邦,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虎视眈眈,就等着天朝内乱之时侵犯呢。况且废太子余孽还没清剿干净,也不是一年两年能清理干净的,这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 太子这样大方,大家不免担忧。 但太子坚持己见,丝毫不受大臣们七嘴八舌的担忧,最终事情就这样定了,太子临朝这头一件事便做得十分有主见。 这叫众臣明白,这位准皇帝心智坚定,又有个铁腕庆阳侯辅佐,将来不是个好拿捏的。做臣子的就是这样,既担心皇上不听忠言,又怕皇上太有主见。 又过了几日,皇上移驾去了皇家别院调养,在太子跟庆阳侯的安排下,选了几个代表面见了皇上。 皇上口眼歪斜说不出话,只是瞪着人咿咿呀呀,大家见皇帝这个样子也彻底死心了,这模样还怎么当政,这天下已经是太子的了。 皇上这活着不如死了,整日受折磨,太子跟齐晏之每天依然会过来看他,形式上跟他汇报一下国事,一些需要他做决断的事依旧要他来盖印章。当然,皇上自己动不了,便只能由太子握着他的手来摁,皇上有气撒不出,每此他们来,他都要气成个蛤蟆。 后来大概是看开了,他也不动气了,只是不搭理人,任凭谁来他也不搭理,天天盯着床顶发呆,眼神一日日涣散,身体一日日衰败。 谢如清回了庆阳侯府,齐晏之一日忙似一日,整日不着家,依旧是齐宛如每日来陪她。 这日两人正在煮茶读书,如环忽然跑进来说,“小姐,祁阳侯夫人来了!” 余氏?谢如清皱眉,怕不是为了齐之远来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这些日子宫中太多变故,谢如清许久没关注祁阳侯府如何了,再加上碍着齐之远,她也不想这时候去碰余氏晦气。 齐之远还在天牢里关着,因为前太子余孽还没一网打尽,需要齐之远提供线索,所以一直没处理他。祁阳侯自那日进宫之后就没再给齐之远求情,好似是认了命,神奇的是余氏也没闹,谢如清以为她是被祁阳侯劝服了,没想到到底躲不过。 余氏肯定不可能被说服的,齐之远是她的命,她但凡有一点本事,早去天牢劫囚了,之所以没动静,一来身体不允许,而来祁阳侯看得严,不叫她出门闹事。 近日余氏是以要去将军府看老祖宗为名出来的,兴许是祁阳侯看她近日老实的很,便没拦着,再者余将军因为参与了前太子谋反,也已经被关了起来,是以老太君因此身体日渐不好,余氏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哪知余氏只是去老太君府坐了一会儿便辗转来到了祁阳侯府,她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给齐之远说情。 “姨母您来了。”谢如清本来想扯个谎说自己不在,但她觉得这样躲着不是办法,横不能不出门不见人了,说不定还会被反说成心虚。 “如环,快请姨母进去喝口茶。”她吩咐说。 如环答应一声,“哎!夫人您请屋里坐会儿。” 余氏看起来没什么耐心喝茶,不过在大门口站着也不像话,便跟着进了府。 她第一次来老大的府邸,尽管没什么心情,依然被这里的景致吸引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x心道:还真是受宠,这府邸建得超了规制,竟是比原先的王府还要讲究。 “老大不在家吗?”余氏随意问。 谢如清道:“他不在的。” 余氏笑了笑,“到底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一时也离不得,真是辛苦。” 齐晏之几乎整日在宫里是事实,酸的人多了去了,两口子一点也不在意。余氏这是实打实地酸,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老大,如今人家成了朝中肱骨,自己的儿子倒是进了牢,那心里如何能平衡。 谢如清不接话,由着她酸,反正齐之远保不住了,余氏可怜,酸两句就酸两句罢了。 “姨母您坐,”谢如清将她让上座,“你这是打哪来的?” “我去看了老太君过来的。”余氏道,“老太君近日十分不好,为了伯父操碎了心,她老人家可怜,年轻的时候要撑起整个余家,老了没享福几天的,又出事了。虽说我是嫁出来的侄女了,可都是自家人,见不得自家人受委屈,唉,老太君真是可怜,你是没瞧见她现在的样子,叫人心疼极了。” 余氏话里有话,这是在拐着弯骂齐晏之六亲不认,非要把余家朝死里整,一家人竟是不给留情面。 余将军铁了心支持太子,跟家里长辈小辈也不是一个立场,任凭余俊还有老太君如何苦口婆心也没用。既然他参与造反,按律就该祸及九族,之所以没牵连其他人,还不是太子看在齐晏之跟谢如清的面子上? 可余氏叫齐之远给弄得没了理智,谁要是跟她不是一条心,她就跟谁有仇,祁阳侯不给她儿子求情,她便恨祁阳侯。将军府无人帮的了她,她便不想再跟将军府来往,齐晏之一天不把齐之远放了,她就一天想把齐晏之给生吞活剥了。 谢如清叹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余将军跟前太子勾结谋反,太子这若不是看在老太君跟余俊的面子上,恐怕这会儿也将军府也不得消停。” 人人都是这幅口吻,余氏心里恨极,好像他齐晏之没把祁阳侯府跟将军府一网打尽了是给了大恩惠似的。 太子掌权如何,皇上掌权又如何,谁不知道如今的朝局根本是齐晏之把持,少拿太子说事,余氏心说,她可一点也不傻。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余氏重重的放下茶杯,阴阳怪气道,“那前太子有野心,可之远跟余将军分明是叫他给利用了,他俩错就错在太讲义气,心也太软,前太子糊弄他俩上当也是有的,不能一概而论是吧。再说那余将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不能讲讲人情了,我们之远是打小跟老大一起长大的,什么秉性老大应该清楚,他哪里是那种能造反的人?” 余氏字字控诉,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我知道老大跟我不亲,哪怕我打小疼他关心他做再多也没用,我不是亲娘他不亲我就罢了,可之远是他亲兄弟啊,都是一家人,何至于不给留条性命呢,家业我们之远不要了还不行吗,老大想要什么都给他还不行吗,呜呜……我一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去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儿!” 谢如清只能听着,余氏有这样的牢骚是在意料之中,到底是唯一的儿子,何况她又溺爱,若她不是这样溺爱齐之远,齐之远也不能是这个样子。 “你说句话如清,你说之远是不是罪不及死,啊?”余氏越说越动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这些日子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闭上眼就能看见之远跟我哭,说他不想在牢里待了,他打小没吃过苦,在天牢里这么多日子他可怎么活,说不定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谢如清才不表这个态,齐之远在她这里早就罪及该死了,谋反不谋反他都该死,想叫她跟齐晏之求情,想都别想。 “姨母,”谢如清听够了,冷声道,“您怕是根本不了解齐之远。他是个什么人,在外面做什么,你可都知道?” 余氏愣了一下,随即很是自信道,“我怎么不了解他了,他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有几个胆子我都知道,根本不可能谋反,他是不着调了点这我承认,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年轻男子有哪个是不犯错的呢,他老子当年还风流过一阵呢,他稀罕你,对你无礼,可也没伤害你啊,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认定他谋反啊?” 谢如清冷笑一声,“姨母,他将我绑架了去,险些强暴了我,这也算没伤害我?” 余氏一噎,梗着脖子抿了抿嘴。 谢如清又道:“谋反这事我不多加言论,我只告诉你我看见的吧,他有一家专门圈养私兵的赌坊你可知道?” 余氏当然不知道,她嘴硬道:“他在外头有些个私产也是有的,都是跟人合开的,男人在外头做些生意都是正常,自然不必事事都告诉我。” “那赌坊是齐之远很早就开了的,也就是说他伙同太子谋反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儿子那个人,若是自己不想,谁能利用了他去,他跟父亲从来不是一条心,自然不会告诉你。姨母,我劝你一句,宠儿子得有个度,等哪天他连您的命都不顾了的时候,你可别哭。” 余氏拍桌子站起来,气得胸前起伏,“你若是不想帮忙就直说,休要故意说这些挖我的心,我说什么也不能叫他没了命!” 谢如清点点头,“那我就祝姨母一切顺利吧,您也累了,该回去歇歇了,如环,扶姨母出去。” “谢如清!”余氏没想到谢如清直接送客拒绝了,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之所以来找谢如清就是知道谢如清心软好说话,只要她点头求齐晏之,齐之远就没事了,谁知道她竟然这样不近人情? “我待你不薄,你没了娘只身来京城,我护你照顾你,把你当亲闺女待,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之远跟你情同兄妹,你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至于……” “情同兄妹?”谢如清一声冷笑打断了余氏,“您说这话自己不嫌害臊?齐之远几次三番想强我,这叫情同兄妹?我是他大嫂,他无时无刻不在挑逗我,这叫情同兄妹?姨娘,我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可这是两码事,他齐之远在我这里没有可饶恕的地方,你来求我是求错了人!” 余氏气得直哆嗦,“我真是没想到啊谢如清,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如环,送客。”谢如清没给余氏好脸色,过去给她面子也就罢了,齐之远这事根本不可能,何况她哪里是来求情的,这是来用人情压她呢。 “我还就不走了!”余氏抱着最后的希望来这里,哪里能这样轻易放弃,“你们何时放了我的之远我何时走,不然你们就把我跟之远一起埋了!” 好好一个大家闺秀深宅贵妇,竟是跟泼妇没什么两样,实在是讽刺。 谢如清道:“姨母,齐之远的命我没权过问,你来错了地方,若您再这样闹,我可要对您不敬了。” “你还能如何不敬你倒是叫我看看!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收留你,哪里知道你也是个攀附权贵六亲不认的!”余氏指着谢如清道,“原先你还不是一样看不上老大,如今见他得势了你便死心塌地了,连往日情分也不要了,真是忘恩负义!” “如何,叫齐二跑一趟侯府,告知侯爷,就说侯夫人身体不适,叫人来接她回府。”谢如清冷声吩咐道。 这是要直接撵人了,余氏恨得牙痒痒,她知道祁阳侯只要来了就一切都没希望了。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可能是走投无路刺激了她,她竟然直接站起来一头撞向了桌沿。 谢如清大骇,余氏若是在这里撞死了,那可不得了。也没顾上喊人来,她直接冲上前拦着,哪知余氏力气大得吓人,竟是把谢如清一起拽倒了,谢如清看着近在眼前的桌沿,心里一惊,预感自己恐怕要破相。 “小姐!” “夫人!” “啊?姑爷!” 在一片惊恐之中,谢如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像是被谁抱了起来,但是同时,她又感觉到了一阵拉扯,像是余氏抓住了她的衣裳,不过很快,她便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是齐晏之! 她的心竟是立刻便安了,抓着齐晏之的胳膊靠在他怀里,松了口气。 而与此同时,余氏一阵凄厉惨叫,谢如清回头看了一眼,是余氏被齐晏之一脚踹在了地上。 方才余氏情急之下竟是拽住了谢如清,大概是想拿谢如清当人质。然而却被齐晏之毫不留情地踹开,她连疼再懵,趴在地上做梦一样看着眼前高大的齐晏之。 “你竟然打我!”余氏瞪着齐晏之,“翻了天了,我是你母亲!” “你?”齐晏之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冷笑一声,“来人,送夫人回祁阳侯府,以后不要让她再进门。” “你说什么?”余氏惊讶地瞪大了眼。 齐晏之不再理她,抱着谢如清离开。 余氏不能叫他们就这么走了,她必须得为齐之远求一条活路,眼看着齐晏之跟谢如清已经是抓不住了,竟然从地上爬起来扑向了如环。如环根本没料到余氏会朝她下手,一点防备也没有,直接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你们都别动!”余氏一脸狠戾地抓着如环,簪子抵在她脖子上,喊道:“再动杀了她!” 第二百一十六章 齐二在门外,没能在第一时间冲进来拦下余氏,等他进来之后,如环已经被余氏拖到了墙边。余氏背后是墙,没人能从背后袭击。 该死!齐二心里骂道,这老妖婆真是可恶! 谢如清抓着齐晏之的胳膊,心里着急却没表现出来,她尽量克制着情绪对余氏道:“姨母,有话你跟我好好说,跟丫头没关系!” “是你逼我的谢如清!”余氏已然是失去理智,簪子用力抵着如环的脖子,已经见了血,“我低三下四来求你,你一点面子不给,一点情份都不顾,好啊,你们要我儿的命,我就要你们也不痛快!我知道这丫头跟你情同姐妹,她死了多少能叫你难受两日吧,这也根本不比过我丧子之痛!” 如环痛苦地仰着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谢如清说不心疼是假的,她是真的拿如环当姐妹,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一定饶不了余氏。 齐晏之握着谢如清的手,叫她不要担心,他对余氏道:“齐之远还没死。” “不过是早晚!你们就是要他的命!”余氏歇斯底里,根本不听劝。 齐晏之拧着眉头压着怒火,语气冷冷道:“齐之远死不死还不一定,但如果你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一定会连累他死,我把话撂在这,今日谁有个三长两短,我立刻就叫人去杀了齐之远,不信你可以试试。” 齐晏之最讨厌受人威胁,他也不会受任何人威胁,余氏在这里撒泼打诨的对他而言根本不好使,他只会让余氏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余氏理智全失,她仰头大叫两声,猩红着眼瞪着齐晏之,“好啊,那咱就同归于尽好了,我知道你一心想叫他死,那我就先杀你们!” 她说着从身上掏出一根火折子,对准了如环的头发,竟是想要活活烧死她! 齐二一看这个急了,他大呵着冲上前,“你放开她!” “齐二!”谢如清惊叫一声,若是齐二激怒了余氏后果不堪设想! 余氏身边有个大花瓶,她下意识踹倒花瓶抵挡齐二,只是她身体不好力气有限,踹花瓶的时候难免分神,如环趁此机会抓住余氏的手一口咬下去,余氏吃痛尖叫一声。齐二抓起桌上的一只茶碗扔向余氏,余氏被双重夹击难以应对,躲避过程中踩到了地上的脆片,她瞬间失去重心,惊慌失措地摔向了一边。 “去死吧你!”齐二冲上前又给了余氏一脚,一把抱着如环逃开了这个危险地。 “啊!”余氏摔在了花瓶碎片上,身上立刻见了血,她身体本就不好,又上了年纪,这一下摔得不轻,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快叫太医来!”谢如清立刻对青山说道,“要快!” 余氏再不好到底是祁阳侯夫人,不能叫她死在这里,不然只会是麻烦一桩。 大家手忙脚乱地将余氏抬走,随后太医来瞧了,说只是皮外伤,但余氏受了刺激。很快祁阳王也亲自登门,他听闻余氏来老大家里大闹,当即便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齐晏之的脾气,若是余氏脑子糊涂做了什么伤害谢如清的事,那肯定没好。 余氏脑子确实糊涂了,如果不是齐晏之一早赶回家,说不定谢如清跟如环会受到伤害,祁阳侯来了听闻余氏受伤,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晏之,你母亲近来受刺激不轻,你莫与她一般见识。”祁阳侯听了余氏受伤过程,没有半分怀疑,他知道齐晏之跟谢如清的为人,也知道余氏因为齐之远受了刺激,完全干得出来这样的事。 齐晏之对此不愿多说,谢如清代为回道,“侯爷,姨母受了刺激,还请您好生照看好她,太医说她现在的状态不宜出门,还是好生在家里休养的好。” 对于余氏受伤,谢如清没有任何需要解释的地方,也不觉得应该道歉,她的态度摆在这里,祁阳侯便知道她一定不能原谅余氏的所作所为,心里重重坦了口气。 “如清,我代你姨母跟你道歉,也跟如环道歉,你看在我的面子上……” “父亲。”谢如清打断他的话,她不想跟祁阳侯这时候讲人情,话如果说到这份上,要么是她给祁阳侯面子原谅了余氏,要么是她不给祁阳侯面子闹得难堪,哪样都不是她想要的。尽管她恨齐之远跟余氏,但也并不想跟齐家彻底撕破脸。 就如同毓宁为了齐晏之饶过了整个祁阳侯府,不过是为了全齐晏之的面子。祁阳侯府越难堪,齐晏之就越难堪,因为在世人眼里,他们是一体的。 谢如清打断了祁阳侯,“时辰不早了,母亲受伤不轻,您还是快些将她接回去休养的好。” 祁阳侯叹一口气,他点点头,“好,你们好好休息。” 余氏被祁阳侯府的人抬回了家,她被碎片割伤了,手脚还有脸都伤痕累累,又因为受了刺激发热不醒,看起来情况很不好。 祁阳侯只是命人尽量救治,他也看开了,余氏跟齐之远都是走火入魔了,他根本拉不住,如果这就是命,他只能认了。 余氏是在第二日醒来的,她一心挂念着齐之远,似乎也因此有了生命动力,一醒来就闹着要进宫见太子,丝毫不见虚弱之态。 祁阳侯听闻赶来,见她还不消停,直接命人将余氏看管起来,不许她出门半步。 “你休要再出去丢人显眼!”祁阳侯也不给余氏留面子了,到了这个时候,只怕打不醒她,哪里还能心平气和,“你知道你是在把之远往死路上逼吗,你昨天如果伤了如清,你以为不会连累之远?你今日还敢去找太子,你以为太子会原谅一个反他的人?你想什么呢!” “那你要我如何!”余氏在床上大哭,“你当爹的不管他,还不让我管吗?我就是不能看着他死,太子若是不答应我,我连皇宫也照烧不误!反正大家都活不成了,我也豁出去了,谁也别想拦着我!” 疯了疯了,余氏这是疯了!祁阳侯捂着头,气得发晕。 “你休想出门!”祁阳侯叫人来封窗户,“来人,把夫人身边的人都换了,谁敢放她出门我饶不了他!” 余氏听见这话直接就疯了,她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抓住祁阳侯的胳膊跟头发,“我要杀了你,你根本不想我们之远活!我要杀了你!” 祁阳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余氏会有这样大的力气,一时之间竟然挣脱不开! “来人来人!快把夫人给我绑起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侯爷夫人抓作一团,场面看起来十分的叫人震惊,众人都慌了,谁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都傻了,不知道该帮着哪边,因为伤了谁都不妥当。 “夫人!” “侯爷!” 大家围着他俩,根本无从下手。 侯爷夫人拉扯得十分难看,余氏真是要疯了,往日是那样高贵的做派,如今形象全然不顾,又喊又叫,又是撕头发又是咬胳膊,整个一疯婆娘。 “你做什么!”侯爷简直要疯,余氏死咬着他的胳膊,他怀疑她是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那感觉恨不得把他撕碎了。 “你松手!”侯爷咬着牙把余氏的脸怼开,结果余氏竟然带下了他胳膊上的一块皮。 侯爷疼得拧起眉头,他风度全无,大嚷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把夫人拉开!” 府中的侍卫全部冲进来,好几个侍卫一起把余氏从侯爷身上扯下来,余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几个大汉一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拉开。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侯爷找了快帕子捂住胳膊,瞪着余氏道,“在家里发什么疯!” 余氏擦掉嘴边的血,朝地上呸了一口,“谁让你不救他的,你根本不把齐之远当亲儿子,在你眼里只有齐晏之是你的亲儿子!只有白氏是你的夫人,你这么多年真的拿正眼看过我吗!” 侯爷听到这里表情愣了一下,余氏冷笑三声,“看吧,是不是叫我说中了?在你心里,我跟之远算什么?是无可奈何才选的继承人?我只是给你生继承人的夫人罢了!” 房间里鸦雀无声,众人大气不敢出,只有余氏低低的哭泣声还有歇斯底里的控诉。 “我自从嫁给你,每日小心翼翼忍气吞声,从来没有违背过你的意思,而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余氏越说越委屈,“之远是被我惯坏了,可他也不是那样不堪吧,要不是你看不上他,事事要求严格,他也不会在外面受人蒙蔽,他凡事就爱跟你唱反调,你不让他跟太子来来往他便要与你反着干,这一切你说到底是谁的错!” 侯爷不禁想,是啊,在他心里是否真的只看重齐晏之呢?” “你错了,我疼之远的心从来没变过。”侯爷心有感慨,看着余氏说,“爱之深责之切,我曾经对老大只有更严格。反倒是你,你将他视如己出了么?” “我怎么没把他视如己出了?”余氏道,“是他一直不肯接受我,他连你都不接受,如何会接受我,你却一直怪我没有照顾好!” 侯爷痛心疾首地看着余氏,“你还不承认吗阿玉?你敢说你从来伤害过老大?” 阿玉是余氏的闺名,侯爷好久没这样叫过她了,余氏道表情空白了一下,不过也就只有一下,随即她冷笑一声,“我是看不惯他怎么了,他的存在只会阻挡我儿子的前程,只要有他在,你就看不见之远,之远的光会被他遮掉!” 侯爷一巴掌打在聊余氏的脸上,“你太叫我失望了!枉费我那样看重你,你竟然是这样的蛇蝎心肠!之远有现在的下场,还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你只看到你儿子的前程,你看到老大的前程了吗,你连他的性命都不顾,你险些害死他!” “可他现在是好好的!”余氏歇斯底里道,“我最后悔我当初没有赶尽杀绝!我非常后悔!我当初就该杀了他,之远就不会有今天!” “你个冥顽不灵的毒妇!”侯爷一脚踹在了余氏肚子上,他实在是气急了,谁能想到自己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然是这样的嘴脸,心里只有自己的儿子没有别人!真真是细思极恐,留着这样的祸害在身边,如何会家宅安宁? “来人,把夫人绑了送去别院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去看她!” “侯爷!”小柳跪下来想给夫人求个情,侯爷却根本不听她的话,他挥挥手道,“你休要替她辩解,她有今日的下场都是自己作的,谁再多说一句话,我连他一起处置!” 小柳顿时不敢说话了,她哭着看着余氏,担心她这个身子去了别院,恐怕也没什么好活了。” 余氏此时一身的力气,几个侍卫不敢使太用力,怕伤了她。结果余氏便奋力挣脱开了,她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把刀来抵着自己脖子,威胁道:“你们谁敢再碰我,我立刻便死在这里!” 大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侯爷皱起眉,无论如何,没人想要余氏的命。 “你放下刀,放下!”侯爷头疼不已,根本不知道拿余氏怎么办,他心里恨极了她,可又不能完全不管她,他觉得以余氏目前的精神状态,完全有可能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我不放!”余氏的脸惨白惨白,眼眶子却猩红,“我宁愿死也不去别院,你休想把我关死在别院,反正我也没什么好活了!我什么都不怕,你休想威胁我!” 她一步步朝门口挪去,“你们都后退,别过来!” 余氏大概是感觉不到疼了,刀已经划破了她的脖子,可她却完全无所谓。 侯爷拧着眉头,眼看着余氏一步步出门,门外此时有诸多侍卫,他朝侍卫们使眼色,命令他们找机会把她给拦下。 余氏到底是个深居简出的妇人,身体又弱,难免顾及不到所有人,她退出房门之后,左右前后都是人,侍卫们得了侯爷的令,皆找机会接近她。 侯爷故意道:“阿玉,你放下刀,一切都好说,你只要听话我便不送你去别院。” “你休要说好听的!”余氏根本不上当,她狞笑着说,“你对我从来没有真心,你从来就只会哄我!我才不要上你的当——啊!” 余氏倒退着走,不小心被衣裙勾了脚,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下,这时候侍卫们趁机上前夺她手里的刀,余氏大骇,被关起来的恐惧支配了,她拿着刀的手用力压下,竟是直接刺破了喉咙。 “夫人!” “阿玉!” 第二百一十八章 谢如清当天晚上便接到了余氏死去的消息,愣怔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这是真的?”她有些不敢相信,“那天不是说性命无忧吗,怎么会……” “不是因为那天受伤。”如环说,“据说是侯夫人受了刺激大病一场去的。” “什么病走得这么急?”谢如清更感到奇怪了,余氏那身子还不至于一场病就没了,莫非是什么急症? 如环岛:“谁知道呢,兴许是有什么不能说的隐情,侯爷没有对外公布,只说丧事一切从简。” 这也难怪,想来侯爷的日子也不好过。谢如清点点头,“明日一早咱们去吊唁一下。” 余氏死的太突然了,不只是谢如清,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第二日她去侯府时,正遇上将军府的老太君还有余烟前来吊唁,老太君老态龙钟的,满脸的哀愁。 “如清呐。”老太君见了谢如清,积攒了多日的情绪便收不住了,握着她的手唏嘘余氏的死,“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走了呢,我这一把年纪了活得真是罪过,眼看着小辈们一个两个都去了。” “老祖宗您别这样说,您在才是我们的福气啊。”谢如清搀扶着老太君,一直宽慰她,“姨母身子骨一直不大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家里的事又操心,没有福气罢了。” 老太君叹气,大概是想到了齐之远还有自家的余将军,若不是跟着前太子谋反,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步田地,“这些孩子们一个两个的,怎么就不能叫人省心呢。” 侯爷似乎一夜间便苍老了,头发肉眼可见地多了,老远看着很是疲惫不堪。见老太君来了,他亲自迎上前,强打精神问候老太君,“如何能劳您的架,您快进屋坐。” 老太君摆摆手,“我还坐什么坐,去看看阿玉那孩子吧。” 谢如清跟余烟便扶着老太君去了余氏灵堂,老太君本来想再看一眼余氏,结果棺材却已经封了。侯爷说余氏得了急症去的,身上流了脓,怕过了人,所以棺盖一早就封了。 谢如清不免感到奇怪,不过老太君没问什么,她也不好多问,三人给余氏上了香,灵堂里待了一会儿便去了后堂歇息。 “姑母怎么会忽然急症呢?”余烟悄悄问道谢如清,“没听说她有什么毛病啊?” 谢如清朝她嘘声,“莫要多问。” 余烟吐吐舌头便没有再问。 老太君听见她俩的话也疑惑问道侯爷,“阿玉得了什么急症这样严重?” 侯爷欲言又止地说,“太医说是急血攻心之症,流脓是因为伤口溃烂。” “她还受伤了?”老太君诧异道,“什么时候的事?” 侯爷便将余氏最近的异常如实相告,“阿玉近来精神情况十分不稳定,前两日去如清家里闹,受了些伤,回家后便高热不退,身上的伤便是那样捂坏的,昨日她身子好些,可醒来又同我大闹,您瞧我这胳膊。” 侯爷把自己胳膊上余氏咬的伤给老太君看,无奈道:“为了之远,她八成是疯了,情绪失控导致急血攻心,没多一会儿便去了。”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毕竟谢如清见识过余氏发疯。她为了齐之远是真疯得不轻。不过,这并不足以解释棺盖提前盖上的事,谢如清觉得一定还有别的隐情。 不过人已经去了,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何况这是侯爷的家事,她如何也没资格过问。 老太君闻言一声叹息,“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不好的事往往扎堆儿来,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余氏去世第二天,在皇家别院里修养的皇上也忽然不好了。齐晏之跟毓宁紧急放下国事,跑去看皇上最后一面。 不过几日,那个气度不凡的皇帝便佝偻得不像样子,缩在床上像个侏儒,脸凹陷得面目全非,毓宁几乎天天来,此时见了他却仿佛好久没见了似的,根本认不出来。 “父皇?”毓宁坐在床边,试探着叫了皇上一声,皇上仿佛死了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他问道太医:“父皇他?” 太医摇摇头,意思是还没死,已经是弥留之际。 毓宁正要叫等在外头的大臣跟皇子进来给皇上磕头,皇上却诈尸一样从床上坐起来,直勾勾盯着毓宁,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齐晏之!我要你死!” 毓宁毫无防备,被皇上掐了个正着,他力气大得吓人,毓宁竟然挣脱不开。“父皇!我是毓宁……咳咳……您放手……” 皇上这是回光返照,看起来已经没了意识,一会儿嚷嚷着要掐死齐晏之,一会儿嚷嚷着要掐死毓宁,一会儿又说江山绝对不能落入齐晏之手里,骂他是个狼子野心。 齐晏之就在一边听着,他无动于衷地看着皇上,眼里有一丝几不可见地同情。人生命到了尽头的时候,最能说明这一辈子的德行,活成皇上这样,实在叫人唏嘘,明明他能是个明君的。 “皇上,该去了。”齐晏之上前盯着皇上怒目圆睁的脸。皇上像是被他身上的气势震慑到了似的,慢慢地松开了掐着毓宁的手,他的眼神渐渐带上了不甘,举着骷髅一样的手朝向齐晏之,似乎是想掐死他。 但是他却没了力气,生命一点点从他身上流逝,眼睛一点点涣散,最终“砰”一声倒在床上,死不瞑目。 齐晏之俯身,手在皇上脸上轻轻一抚,强行合上了皇上的眼,然后沉声道:“皇上驾崩,叫他们进来送皇上最后一程吧。” 毓宁捂着脖子惊魂未定,他喘着粗气,似乎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他惊讶于齐晏之的镇定,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像他一样。 接下来众臣进来给皇上磕头,没人敢抬头多看一眼,只是默默跪在地上。齐晏之站在床前,宣布了皇上已去,太子不日继位,随后大臣们便给新皇行礼,山呼万岁。 太子实际上已经是皇上了,短短几日,他跟齐晏之几乎已经把大权握在了手中,只不过差个登基仪式罢了。 接下来便要忙起来了,先皇葬礼以及新皇登基大婚接踵而至,齐晏之几乎连轴转,谢如清有时候连续几天见不着他,只有在进宫的时候能见一面。 这日皇上大葬,还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赵嫔自尽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赵嫔因为上次大闹皇上寝宫,被罚去了冷宫,近日宫中各处忙得焦头烂额,已经三天没人进去送东西,今日有宫女进去送吃的,发现赵嫔已经吊死在了房间里,看样子好像是死了两三日了,尸体已经发臭。 这宫女险些当场吓死,连滚带爬出去禀报了李公公,李公公想了想,转而去告诉了齐晏之。 一个冷宫的先嫔,原本死不死都没什么所谓,今日这样的大日子更是不必要占用大家的关注度,但赵嫔在这个时候自杀,用意不言而喻,她想给先皇陪葬。 “侯爷,您看这事如何处理?本朝也有后妃陪葬先例,上几日朝中还有人说选个后妃给先皇陪葬,是皇上仁义,把这事压下去了,如今既然赵嫔她……您看是不是?”李公公请示说。 齐晏之跟毓宁的观念一致,一个人死了没必要拉另一个人陪葬,所以陪葬这事在他这里就是屁话,完全没有商议的必要。哪怕赵嫔现在死了,他也不主张陪葬,她死是她的选择,顺水推舟等于他认同这件事。 “择日葬了吧,赵嫔生前德行有亏,不得入皇陵。”他面无表情地说。 李公公心里咯噔了一下,祁阳侯在这件事上态度坚决,但陪葬这件事是有先例的,圣祖当年驾崩,皇后便自杀陪葬,这件事被后世津津乐道。所以效仿圣祖成了后来皇帝都会做的事,若皇上破了先例,恐怕会遭人诟病。 “侯爷。”齐晏之要走的时候,李公公稍稍拦了一下,他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侯爷,赵嫔死了已经有些日子了,尸体留不得,这后面几日都没有合适的日子,再放下去可要糟了,我看不如就用她给先皇陪葬,也免得一些朝臣议论这件事,您说呢?” 齐晏之皱眉,他认为这件事完全没有浪费时间商议的必要,最近事情太多,他焦头烂额,打心底不想再废话。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压着脾气耐心道,“李公公,先皇哪怕要陪葬,也不应该随便谁都能陪吧,这事先皇答应吗?” 李公公噎了一下,这倒确实,赵嫔自杀,是破釜沉舟之举,先皇死后她这辈子已经没了出头之日,最后赌这一把若是成了,她就赢了所有的后妃,毕竟不是谁都能跟皇上合葬,皇上死前也没说要跟皇后合葬。 “要一个德行有亏的嫔来陪葬不如将先皇后与先皇合葬。”齐晏之说,“我想先皇与赵嫔合葬,恐不能安宁。” 李公公心知齐晏之已经决定,不好再改变,便点头称是,下去安排了。 然而这一举意料之中地受到了诸多反对声,大家的意见是,先皇后迁葬并不是皇上的意思,想来皇上并没有这层意思,贸然违背皇上的心意恐怕不好。最终商议的方案有两种,一种是再从皇上的后妃里选一个陪葬,一种是将皇上的生母迁与先皇合葬。 毓宁却觉得都不合适,陪葬这件事是绝对不能答应的,没有商量的余地,至于自己生母迁葬一事,他觉得挺没必要,一来生母去世已久,迁葬不迁葬的意义不大,再者名份上也不够,他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成了皇上就刻意抬高生母身份的意思。 “众臣不必再议,就按照原先的提议,将先皇后与先皇合葬便罢。”毓宁道。 “皇上!” 毓宁摆摆手,示意此事不必在意,于是便遵循了齐晏之的提议,将先皇后与先皇合葬。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皇上棺椁运往皇陵途中,发生了暴乱。 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大批的百姓,他们聚众蹲在去往皇陵的路上,侍卫们不敢强行驱逐,便来询问皇上。 毓宁看了眼齐晏之,齐晏之不假思索道:“驱逐,违令者统统抓起来。” 毓宁沉吟着吩咐道:“照侯爷的意思做。” “是,皇上。” 毓宁从不在人前驳齐晏之的意思,哪怕他心里不怎么认同,也只会私下里跟他商讨。 “先生,你觉得可是前太子余孽?” 齐晏之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今日先皇葬礼,时辰都是定好的,任何试图阻拦的都是反贼,饶不得。” 毓宁点点头,又同齐晏之学习了,原则之前无人情,若是今日纵容了这些百姓,必定有损皇权威严,哪怕因此背上暴君的名号也不能妥协。 而且,毓宁觉得这些百姓不会无缘无故来,十有八九就是前太子余孽所为,抓了他们也不冤枉。 然而,这些人好像就等着侍卫们有所行动一样,等侍卫们一上前驱赶,立刻围聚在一起大声反抗,嘴里叫嚣着官兵不顾百姓死活,皇帝不能如此暴政云云。 “谁敢阻挠先皇下葬散布谣言,统统抓起来问罪!”官兵大声嚷道。 但这一来就如同烈火烹油,官兵们约是强硬闹事的百姓越是反抗激烈,并且他们并不怕官兵,反抗过程中甚至跟官兵动起了手。官兵们开始顾及百姓的性命,没有动真格,可后来场面越发不能收拾,有的官兵甚至被百姓打伤,故而不得不暴力相向,而如此一来,百姓们更是抓到皇上“暴政”的把柄,煽动了更多的百姓参与闹事。 齐晏之皱眉,开始那些百姓是故意闹事,可后来被煽动的这些就是发自内心在反抗了,若任由如此,定然会对皇上的名声不利。 他先是给跟着他的齐大使了个眼色,然后与皇上说了句“强压”。 毓宁立刻吩咐身边的禁卫军首领,首领得了皇上的命令,立刻带着一队禁卫军上前镇压闹事百姓,并抓获了几个带头闹事的。 人群中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看见百姓们纷纷被抓,嘴角挑了个轻蔑的笑,然后悄悄没入了人群中。这时候齐大盯住了这个人,悄悄跟了上去。 闹事的百姓被铁腕禁卫军镇压,行进队伍得以继续前行,好在是没耽误了皇上下葬的吉时。不过今日一场闹剧,百姓们对皇上有了一些反对与抱怨,甚至有文人开始借此口诛笔伐。 毓宁在书房里与齐晏之叹气,“我以为当政难,没想到这样难,稍有错处便会被人否定了一切。” 齐晏之道:“政治皇权,从没有真正的仁义,更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立场,那些在乎风评的政客,往往都是伪君子,皇上只管做自己该做的事,问心无愧即可。” 道理都懂,但并不是一天两天可以适应的,毓宁做不到齐晏之那样心志坚韧,自然会受其乱。 “先生,那日抓的那些百姓,什么都没审出来,你看是不是该放了?” 齐晏之摇头,“放不得,既然闹事就该付出代价,什么时候交代什么时候算完。” 这些百姓大多是被人收买了的,给了足够多的好处,个个视死如归,根本不怕,被关着有吃有喝,大概正如他们的意。 毓宁点点头,他如今甚是依赖齐晏之,有些决定换做是他根本不会做出来,比如正在进行的大清查,随着皇上掌权,原先的太子党三皇子党需要逐渐清除。毓宁每日压力都很大,可有齐晏之支持,他心里便没那样虚。 “皇上,您打算什么时候娶齐家小姐进门?“齐晏之忽然问起这话。 毓宁登时红了脸,他放下手里的朝务,陷入了儿女情长中。 齐晏之这样问,便是将这件事看作是皇上的家事,而并非只是为了应付朝中大臣来商议娶一个皇后。 人一旦成了皇上,便没有了私事,所有的私生活都会被当众拿来说,比如何时立后,何时充盈后宫,何时应该有子嗣,有了子嗣又要提立太子之事,简直不胜其烦。 不过此时,提起立后来,毓宁却满怀欣喜,他甚至打算亲自过问大婚事宜。 “我本来想过段时间,等朝中一切走上正轨之后再行大婚,先生觉得可行?”毓宁下意识征求齐晏之道意见。 齐晏之笑起来,“皇上,这是您跟齐小姐的私事,不需要过问旁人,您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娶人家进门就是。” 毓宁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他目前跟齐宛如感情甚好,也想过尽快将她娶进门来,不过因为近日实在繁忙,怕冷落了齐宛如,故而才拖着。 “您要这么说,我是恨不得明日便娶的。” 齐晏之挑眉道:“那就娶啊,有了媳妇日子可好过多了。” 毓宁听他这样讲,还真是动了心。 第二百二十章 齐晏之是发自内心说这样的话,反正别的男人不知道,他自从娶了媳妇,日子过得似神仙,哪怕整日在宫里忙得不可开交,心里也是甜的,尤其是走在回府的路上时。 “齐大,去老纪的店里问问还有没有梅子卖。”路上经过街市,齐晏之跟齐大说。 “我这就去,您等着。”齐大很快去老纪店里买了一些酸梅子出来,还捎带买了蜜饯。 近来天气炎热,谢如清胃口不好,偶然齐晏之带回了一次老纪家的酸梅子,她吃了很喜欢,于是只要有空,齐晏之便买一些回去。 谢如清正与齐宛如在家里说悄悄话,说得正是要大婚的事。 毓宁昨日与齐宛如通气,说是则了吉日,两月后要举行大婚,齐宛如听了又是甜蜜又是紧张,忍不住来找谢如清说话排解。 “如清姐姐,你当初嫁给侯爷的时候可紧张?”齐宛如问。 说起这个谢如清便笑了,她当时非但不紧张,还自在的很,因为当时的齐晏之对她来说只是个日后搭伴过日子的,换做是谁都一样,所以没什么太大感觉。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经历过一次所以没什么好紧张吧,前世第一次的时候,她只会比齐宛如更紧张罢了。 “我当时还好。”谢如清实话实说,“大概因为我还没动心吧,所以没什么压力。” “咦?”齐宛如诧异,原来如清姐姐跟侯爷那时候还没熟啊? 不过转念一想又很正常,这年头所有的女子都是盲婚哑嫁,有几个像她这样,是先两情相悦才出嫁的呢。 想到这里,她心里似乎又没那么紧张了,只剩下了羞涩。 “宛如,你跟毓宁都这样熟了,还担心什么呢,你可知道现在正是他最难的时候,还分出这样多的精力来考虑大婚之事,正是重视你的表现啊是不是?” 齐宛如羞得低下头,“不过,像姐姐跟侯爷这样也蛮好的,婚后渐渐培养出了感情,想来也是极为动人的,我每次看到你们就会想到老夫老妻不知道为什么。” “谁跟谁老夫老妻了?”齐晏之这时候进门来,笑着问。 “侯爷。”齐宛如笑着站起来跟齐晏之行礼。 齐晏之道:“快别这样,你现在可是准皇后,改明儿我该给你行礼了。” “可不是,”谢如清在一边笑着附和,“只求别让我们跪太久了。” “你们这是打趣我呢!”齐宛如叫两口子说得更害羞了,“以后无论如何我得免了你俩的礼,不然岂不是得被编排一辈子。” 谢如清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忽然皱起眉,捂着胸口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如清姐姐?” 齐宛如发现她不对劲的同时,齐晏之已经冲上前扶住了谢如清,他用手背在谢如清额头上探了一下,还好没有发热,“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儿?” 谢如清深吸几口气,将那股突如其来的胸闷压下去,随后摆摆手,“我没事,就是刚才笑猛了。” “真没事?”齐晏之不放心又问了一句,手在她脉门上搭了一会儿,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心里盘算着得找王充来给谢如清瞧瞧身子。 “真没事。”谢如清扶着他的胳膊摇摇头,“估计把宛如吓坏了,看来今天得做点好吃的招待她。” 齐宛如松了口气笑起来,说道:“今日我可要多吃点,受了惊吓呢。” 今日侯府做了许多好吃的款待齐宛如,不过自己并没有吃多少,近来天热,她鲜少有胃口,倒是饭后吃了许多齐晏之买回来的梅子。 “嗯,还是老纪家的梅子好吃。”谢如清的手不停拿梅子朝嘴里放,每多一会儿便吃了小半袋,“不知道人家怎么做的,我跟宛如试了好几次也做不出来这个味道。” 齐晏之见她一直吃,皱了下眉头,他抓住谢如清的手,“吃多了伤胃,明日再吃。” 谢如清“哎呀”了一声,十分不舍地放下了酸梅子,又想去吃蜜饯,“我最近就想吃这些酿果子,看在我没吃饭的份上,容我多吃两颗呗?” 她一撒娇,齐晏之便妥协了,丝毫没有往日朝堂上那样说一不二的样子,他亲自拿了两颗蜜饯喂给谢如清,“就两个,不能多了。” 谢如清撅了下嘴,不过也很听话地没再继续吃。 “我真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以前到了夏天也常没胃口的,过去就好了。”谢如清尽量给自己争取吃酸梅的机会。当然,也是为了不叫齐晏之担心。 齐晏之表面不表现出来,只是配合着着点头,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尽快把王充找来。 “夫君,要一起沐浴吗?”吃过蜜饯之后,谢如清忽然看着齐晏之说。 齐晏之愣了一下,平日她难得主动一回,每次沐浴都是他死皮赖脸地缠着,今日这是要作甚? 莫不是有求于他? 谢如清看他没反应,主动靠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怕他不懂还眨眨眼,“夫君操劳一日累吗?” 齐晏之眯起眼,越发觉得她是“别有所图”,他没吱声,只是看她静静地看着她。 谢如清不由气馁,她倒是真没什么目的,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身体没什么毛病罢了,所以才主动一回,然而好似不得章法,夫君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或者说自己魅力不够? 总不能直接将他拉到洗浴房吧? 多难为情啊! 她的犹豫跟羞涩全看在齐晏之眼里,他心下好笑,却不主动,看看他的小媳妇还能继续做什么。 谢如清犹豫了一会儿,心里想象着各种“勾引”夫君的动作,但是发现她一样也做不出来,然后就僵在了那,场面有点尴尬。 齐晏之差点没绷住笑。 “你笑什么?”到底还是没逃过谢如清的眼,她感觉到齐晏之想笑又没笑,虽然只有一瞬间,她还是感觉到了。 这一下就如同解了穴,方才的尴尬顿时消散,两人不由自主笑起来。 “喂!”谢如清使劲掐齐晏之的胳膊,“再笑我去睡觉了。” “你自己不也在笑?”齐晏之捏她的脸颊,“方才还邀请我一起沐浴呢,这会儿就要睡觉了,夫人好不负责啊。” “看出来了那你还装不知道!”谢如清恼怒地斜睨他,“我生气了我要睡觉……呀!” 话没说完便被齐晏之抱了起来,“夫人如此热情,为夫怎么忍心拒绝?” “你烦死了!”谢如清不知为何,羞得不得了,只好拿手捂上脸。 殊不知,就是她方才那般恼羞成怒的样子最能叫齐晏之动情,根本不需要刻意“勾引”。 因为天热,便格外贪水,两人泡在水里不想出来,闹了好长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齐晏之餍足地将谢如清抱在怀里,一边吻她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夫人,咱该回房歇息了。” 方才闹得有些过了,应该说每次在洗浴房里,齐晏之都很兴奋,大概是许久没碰她了,今日格外欢,中途几次谢如清都有些扛不住。 大概是累极了,谢如清懒得说话,只是趴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如清?”齐晏之觉得她的样子不像是要睡着了,他拍拍她的后背,“你是困了么,听见了答应我一声?” 谢如清却没有应答,齐晏之心里一慌,立刻将她从浴桶里抱出来。 “青山!”齐晏之刚出浴房便大喊,“去宫里找秦太医来!” 自从上回齐晏之帮了秦太医一回,秦太医便以齐晏之马首是瞻,平日里见了他恭恭敬敬的,只要是齐晏之叫他,那是随叫随到。 大半夜的,秦太医拎着药箱从家里跑来庆阳侯府,累的满头大汗,顾不上喘口气,进门就跑到谢如清寝室里。 “侯爷,夫人要不要……” “没那么多规矩,直接诊!”齐晏之心里急躁得不轻,可受不住悬丝诊脉那一套, 秦太医便坐下来,手轻轻搭在谢如清手腕上,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在齐晏之越发凝重的神情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险些没把齐晏之急死。 “侯爷,您莫着急,夫人这是喜脉。” 齐晏之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看着秦太医嘴巴一张一合的,问道:“你说什么?” 秦太医笑道:“侯爷,夫人是有喜了,您就要当父亲了!” 齐晏之这下彻底懵了,他看向床上昏睡的谢如清,“那她如何晕了?” 秦太医道:“每个人身体条件不一样,所以孕期反应也不一样,夫人体虚,难免比别人较弱些,所以最好不要操劳,每日需静养,另外臣给夫人开几幅保胎药,月份太浅了,还没坐稳。” 齐晏之脑子乱哄哄的,平日里哪怕朝堂上发生天大的事他依然面不改色心不慌,这会儿居然有些魂不守舍,秦太医说了什么他都听见了,就是没理清是个什么意思,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几遍才理顺。 他的如清有喜了,有了他们的孩子! “那那那……要紧吗?”齐晏之语无伦次道。 秦太医简直要笑了,平日里哪里能见到庆阳侯如此紧张的样子,朝堂里谁见了他不害怕啊,若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怕不是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只要注意调养,等坐稳了胎就好了,侯爷莫要紧张,您非但自己不能紧张,还要调节夫人的情绪,放松些比较好。” 哦哦,齐晏之虚心点头,此时恨不得立刻把王充抓到跟前来给他喂一颗定心丸,只要王大朗说没事,他才安心。 第二百二十一章 秦太医尽职尽责地给开了药并且嘱咐了一通,忙活到后半夜才走,然而齐晏之没听进去几个字,幸好有如环细心,在一旁听着一一记住了 “姑爷,您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如环见齐晏之不睡也不说话,就坐在床边直勾勾盯着她家小姐,跟魔怔了一样。 齐晏之这会儿出神是心里不安,方才秦太医说三个月内不能行房,他想到方才自己那般孟浪,顿时后悔至极,明知道她身子不大舒服,怎么就没克制一下自己呢? 见过大风大浪的侯爷开始惴惴不安起来,担心他的不克制会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会影响谢如清的身体……他想倒退回到刚才打自己两巴掌。 “姑爷?”如环又叫了一次,齐晏之才回过神来,奇怪的看了眼如环,心说她怎么还在? 如环噗嗤就笑了,她从没见过这样呆呆的姑爷,“姑爷啊,小姐只是有喜了,太医都说了没什么的,不影响您睡觉的啊。” 齐晏之老脸一红,他摇头失笑,心想自己真是太紧张了,真是平生未见的紧张。 “我知道了,你去睡吧。”他叫如环先下去睡了。 今晚上他肯定是睡不着了,这种担心并兴奋的状态恐怕要维持好久 齐晏之躺在床上抱着谢如清,抱也不敢抱得太用力,像是怕碰碎了瓷器那样小心翼翼的抱着,保持一个姿势僵硬了一宿,一直到谢如清醒来。 谢如清倒是睡得挺好,只是身子有些乏,懒懒的,睁开眼半天了不想起。 “嗯?你今天不上朝吗?”谢如清才反应过来这会儿时辰不早,齐晏之按理早该上朝了。 齐晏之轻吻她的额头,轻声说:“如清,有什么不舒服吗?” “还好,就是有点热。”谢如清被齐晏之抱着,大热天的太暖了。 “没有别的感觉吗?”齐晏之稍微放开她一些问。 “是我怎么了么?”谢如清察觉到齐晏之的紧张,立刻察觉到了异常,“我昨晚是不是晕过去了,我怎么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躺床的?” 她想了想,确实好像断片了似的,想不起来昨晚上的一些事,只觉记得身子乏得要命。 “齐晏之,你可不能瞒我?”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晕过去了,然后齐晏之找太医来给她诊了脉,然后大概是她有了什么毛病,齐晏之不敢告诉她!“哎呀你快说啊,我到底是怎么了!” 齐晏之不敢逗她了,怕她生气气坏了身子,老老实实说:“你都没感觉吗,你有了咱们的孩子了。” 谢如清:“!!!”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有孩子了? 她这呆呆的样子比齐晏之有过之无不及,齐晏之终于知道了昨晚上自己是怎样一副傻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谢如清本来想伸手打他,结果想起自己可能有孕了,又将手小心捂住肚子,“你别开玩笑啊,我是真的,真的有了?” 齐晏之捏她的鼻子笑道,“这种事我怎么能骗你,是真的,你昨晚上晕过去了,我找秦太医亲自给你瞧的,说你身子太虚,比别人容易劳累,这两个月你要好好修养。” 谢如清还是不能相信,她前辈子没能有个孩子,导致她对此一直拽拽不安,担心她前世的一些事会延续到这一世,她如果注定不能有孩子,可能这一世也不会有。 但是现在,她居然有了!她跟齐晏之有了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哭。 “喂!你怎么还哭了?”齐晏之一见她流泪顿时慌了,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干嘛好了,“如清,没事的,身子慢慢调养就好了,不会影响什么的,真的你相信我,我很快就叫王充来给,只要他在,你大可放心……” 谢如清噗嗤又笑了,她从没见齐晏之这样紧张的样子,乐得不得了,故意道:“明明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啊!” 两人互看一眼顿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笑什么,竟然就这样笑了半天。 “不能再笑了!”齐晏之严肃地看着她,但是自己却绷不住,没多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等在外头的青山跟如环莫名其妙,心说两口子这是高兴疯了吗,笑了一早上了! “青山,别人家有了娃,也都这样吗?”如环诧异问。 青山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这我怎么知道?” 如环:“也对哦,你还是光棍儿。” 青山:“……” 如环道:“我估计是的,昨晚上姑爷都傻了你知道吗?我跟他说了半天话他愣是没反应知道吗?天呐,我都震惊了!” 青山一脸不相信,心说蒙谁呢,他们家少爷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人,怎么可能会傻了? 结果下一刻,他就看见了他们家傻笑的少爷,登时惊掉了下巴。 “你俩傻站着干嘛呢?”齐晏之打开房门看见这俩人笑着问。 青山心说我们俩不是每天都站在这吗,又不是第一天了,少爷你平常都没注意到我俩? “少爷,我觉得现在好像是您看起来比较傻。”青山如是说。 齐晏之早不在意了,反正已经被媳妇这样说了,傻就傻吧。 “你们俩一早在这里无所事事,可给夫人准备早饭了?” 青山心说少爷果然是傻了,这都问得什么傻问题? “少爷,负责做饭的是刘嬷嬷,负责偶尔出去买早餐的是齐二,我跟如环每天等着负责伺候您跟夫人起早啊。” “哦,”齐晏之点点头,“那如环进去伺候吧,以后你俩在外头不能喧哗,别吵了夫人休息。” 青山跟如环一起噎住,心说我们什么时候喧哗过了呀? “爷,您今日还进宫吗?”青山决定不跟傻少爷讨论傻问题了,问起了正经事。 进宫还是要进的,毕竟最近国事繁忙,今日已是误了早朝,不能再误了别的。 “下午再去吧。”齐晏之想了想说,“你叫齐大去宫里知会一声儿就行。” “哦,我这就去。”青山转身离开了。 齐晏之说下午进宫,其实一直磨蹭到了太阳落山前,匆匆进了趟宫,然后只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出宫了,还顺便得了一个皇上的特许,那就是以后每一个月可以只上十天早朝,其余的时间在家陪夫人。 这是皇上给的特许,意料之中得获得了很多质疑,但庆阳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哪怕一月只工作十日,也照样不会耽误国事,众人的嘴就这样老老实实闭上了。 然而齐晏之在家,谢如清却惨了,这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站多久坐多久,吃什么喝什么,晒多久的太阳,都要在他的规定范围内,多走两步都会被他抱起来放回床上去。 “喂!”谢如清嗔怪道,“你让我多走一会儿不行吗,我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哪里胖了?”齐晏之一本正经道,“我还嫌你太瘦了,太医说了,有了身孕就是要养得胖一点,这样才健康。” 谢如清简直想把那个乱说的太医给打死了,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齐晏之你脑子里长泡了吗!”这时候忽然有人冒出来主持正义了,“哪个蠢货说的有身孕要长胖啊,你把他叫到我面前来,看我不骂得他祖坟冒青烟!” 齐晏之:“……” 谢如清:“哈哈哈……” 来人正是被齐晏之紧急召唤来的王充,他彼时正在西南制毒,这是被齐晏之用几匹快马活生生给拉来的,几天几夜没合眼,马没跑死,他差点儿就跑死了! “你怎么才来?”齐晏之倒是抱怨上了,他这都提心吊胆半个月了!“快进来诊脉!” 王充气得简直要冒烟,他大骂齐晏之不是个东西,“不能先容我喝口茶吗!我嗓子都冒烟了!” “那快喝!”齐晏之叫如环给王充倒茶。 谢如清笑齐晏之小气,“你干嘛啊,我现在好好的,等王先生吃饱喝足再休息一会儿就是。” “你听听你媳妇说什么!”王充哼道,“也不知道你这样的白眼狼怎么这么好命,娶到了这样完美的媳妇!” 齐晏之同样哼道:“我就是命好,你羡慕得来吗?” 王充:“……” 谢如清跟如环大笑不止,齐晏之嗔怪地瞪了谢如清一眼,“别笑这么用力,仔细岔气。” 谢如清道:“这哪里忍得住啊,谁让你逗我的。” 王充对谢如清道:“甭搭理他,什么也不懂——你个蠢货快把你媳妇放下来,你打算抱她到生产那一天吗?” 谢如清搓搓齐晏之的胳膊道,“快放我下来吧,我真没事,先生都说了我不能养胖的。” 齐晏之这才把媳妇放下来,然后夺走了王充手里的茶杯,命令道:“快给她诊脉。” 王充:“……” 简直太讨厌了这个人! 王充不情不愿地撸起袖子给谢如清诊脉,玩笑归玩笑,诊脉的时候他还是很严肃认真的。 “嗯?”王充皱了下眉,还没说什么,登时叫齐晏之紧张不已,“如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第二百二十二章 谢如清也紧张了一下,毕竟这是原先谢如清的身体,容纳了一个不速之客,她并不知道这具身体原先是否有旧疾,再者当初她还落水过,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病根。 王充好半天没说话,差点把两口子急晕过去。直到王充把手从谢如清手腕上拿下来,才慢吞吞道:“无碍,好得很。” 齐晏之松了一大口气,随即又怪他大喘气,“王大朗,你是不是皮痒,没事你吓唬人?” 王充白了他一眼,“我说娃娃现在没事,但你媳妇的身子底子很不好,跟我平日见她的样子很不一样,属于外强中干。” 齐晏之登时又紧张起来,的确,谢如清平日看起来十分健康,比齐宛如那样娇滴滴的大家小姐看起来硬朗的多,平日里也不怎么生病,导致他一直误认为她很健康。 “那要如何?”齐晏之紧张起来。 王充却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我重要了?不抱怨我来得晚了?我还没吃饭呢!” 齐晏之没脾气,立刻叫青山来,“去给王大朗备饭!” 谢如清笑起来,这俩人可太逗了。 王充终于吃上了饭,一边吃一边说:“底子不好可以调养,一个孕期我能给她调养得健健康康,你放心吧。” 齐晏之这会儿不敢松气了,王大朗肯定还有话说。 王充吃了一会儿道:“我看看那蠢太医给开了什么保胎药。” 齐晏之立刻把秦太医给的方子拿来给王充看,王充看了两眼便一脸嫌弃,“这些太医都是中庸害人的玩意,什么都力求不出错,实际上屁用也没有,这证明什么你们知道吗,证明有小病全靠自愈,重病听天由命。” 谢如清边听边笑,王充真的敢说敢做的,不过这也难怪,宫里的太医给皇族人看病,力求不出错是最基本的,因为没人有王充这样的医术跟胆子冒险,稍有不慎就是灭族之灾,久而久之,可不就是中庸当道吗? “这房子不够。”王充嘴里嚼着食物,丰富齐晏之动笔写,“我来说方子你记,另外我再开几幅调养的方子,什么时候吃,吃多少你记好了,我可只说一遍。” 齐晏之不敢怠慢,立刻找来纸笔听王充念方子。齐晏之过耳不忘,无论王充说多快,念什么离奇的药材名字,他都听得懂并精准地将它们记下来。 念完了方子王充道:“孕期不用整天在屋子里待着,得多走动,不然身子太重不好生,你如果想让你媳妇难产,你就尽管把她当猪养。” 如环:“噗!” “笑什么笑丫头,我这也是说给你听的。”王充对如环道,“要想生产顺利,听我的没错。” 如环脸登时红了,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齐二。 谢如清道:“请先生赐教,我想很多姑娘都需要您的经验。” “听听你媳妇多会讲话!”王充又趁机埋汰了齐晏之一句。 对谢如清来说,王大朗可真是个福星,他来了之后,她就有了自由,不必整日拘在屋子里,连下床都是奢侈。 没几日齐宛如来看她,一照面就说她气色好了,人看着也有了精神,这都是王大朗开得药方的功效。 “如清姐姐,我大婚的时候,你可能进宫?”齐宛如扶着谢如清的胳膊在院子里散步。 “你大婚,我如何能不去?”谢如清笑说,“我便是要临盆了也要去啊,何况我这还早呢,等你大婚的时候,我胎就坐稳了,刚好。” “那太好了!”齐宛如看来一直担心这件事,听闻她能去,顿时开心了,“我好紧张的,本来大婚就够紧张了,还要行国礼,我这人怯场,那么大的场面肯定扛不住,你如果在的话,我可能好一点。” 当初那个险些殒命的姑娘,如何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国母,人生真是充满了不可预测。每当这样想起来,谢如清便十分感慨。 “你是个有福气的姑娘,有后福呢。”谢如清说。 两月的时间说长不长,对于准备一场皇帝大婚大典来说,实在是不够用,几乎全宫上下都在忙这件事,因为皇上事事都要过问,大家更是不敢怠慢,个个都被皇上逼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 李公公整日忙得脚打跌,一把年纪了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谢如清不过半月没进宫,见了李公公险些没认出来。 “见过侯夫人。”李公公声音都哑了,不知道是病了还是伤了喉咙。 “李公公,您如何这样操劳,白头发竟是多了一半?”谢如清有些诧异道。 “嗐!”李公公叹口气,“我白几根头发那算什么,皇上大婚,事事都马虎不得,我这还嫌自己没生出个三头六臂来,无法事事周全。” 谢如清笑起来,“您还是要顾着自个身子,宫里少不得您的。” 这话对李公公来说是颗定心丸,他是先皇时期的宫中总管事,虽然因为站队成功延续了前朝的荣光,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说不定皇上哪一天就把他给换了。但谢如清这样说,就能代表齐晏之的一个态度,也就代表了皇上的态度。 李公公脸上的褶子顿时舒展了,劳累也无法遮掩他发自内心的高兴,他更加殷勤地叫宫女伺候着谢如清,恨不得将她奉为祖宗。 “多拿几个软垫来,拿几个厚的,夫人身子沉,靠着舒服。”李公公一边吩咐着道,“夫人今日进宫有何贵干?” 谢如清靠在软软的椅子上笑说,“您快别忙活了,我今日没什么事,进宫来讨杯茶罢了,别耽误您忙活。” “瞧您说的,再忙也不差这会儿,您难得进宫一趟,我照顾着是应该的。”李公公心通七窍,稍微一想就知道谢如清来做什么了,他笑了笑说,“前日皇后的礼服刚刚做出来,您要不要瞧瞧看,哪里有不合适的,我尽快叫人改一改。” 李公公到底是宫里老人了,一下就猜中了谢如清的来意,她还真是进宫来替齐宛如看嫁衣首饰的。宛如这几日紧张得不行,越是临近婚期越整日魂不守舍,但她不能进宫,谢如清为了缓解她的心情,便说进宫来帮她看看准备的如何,顺便来当个信使,给皇上送封信。 “竟然这么快就做好了?”谢如清放下茶盏道,“看一眼也罢,我还没见过皇后的礼服呢,不过李公公,提前被我看了没关系吗?” 李公公笑起来,“外人自是看不得的,您当然没关系,皇上这几日正苦恼没个人来帮忙瞧瞧皇后的礼服,咱们都是粗人,宫里也没个能张眼的姑娘,您来得实在太及时了!” 到底是会说话,谢如清受用着点点头,“张眼谈不上,我跟宛如熟悉,知道她喜欢什么,大概能给一些意见的。” “可不缺得就是您这点意见么。”李公公一边引着她朝专门放礼服的房间里去,一边道,“皇上说了,一切以皇后喜欢为准,其它的都可以让步,我实在是没见过这样心疼夫人的了,咱们皇上真是没话说。” 谢如清笑着附和两句,很快进了房间,看见了撑在衣架上的大红嫁衣,忍不住道:“真漂亮!” 第二百二十三章 她第一次见后冠还有皇后的嫁衣,十分得惊喜,她跟齐晏之大婚的时候穿得嫁衣就很漂亮了,但这套真是不仅好看还大气,别说挑毛病了,她见了都想再举行一次大婚,即便这套衣服看起来会很累。 李公公笑道:“那可不,这是皇上亲自监督的,样子改了好几次,每一处绣每一个细节都是皇上检查过的,咱们宫里最厉害的秀娘还有剪裁师傅险些给逼疯了。” 谢如清笑起来,“这哪里还需要我给意见呢,皇上比我了解宛如,我看了只有赞叹的份儿。” 李公公又拿了几套首饰还有凤冠来,“不止这一套呢,您都看看无妨的。” 谢如清便仔细看了看,她来也不是做样子的,是真的要替宛如提点意见,比如重量跟舒适度问题。齐宛如说很喜欢谢如清大婚时的衣服,看起来很舒服,她知道皇后的礼服肯定会繁琐,但想尽量轻便些,她怕大婚的时候一天下来撑不住。 “行礼的礼服也就罢了,这个已经无可挑剔,不过晚宴的礼服还有里衣我觉得该轻便些,我那里还有一些极软的料子,明日便叫人送进宫来。”谢如清说。 李公公知道庆阳侯那里有很多稀罕物,都是宫里没有的,立刻感激不尽道:“那可多谢夫人费心了,我们遍寻不到更加舒适的料子,外地的短时间内运不过来,皇上还因为这个不高兴了几日,您那有实在再好不过了。” “得,小事一桩,李公公您还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人跟我说。”谢如清道。 “那实在是太感谢夫人了。”李公公发自内心地感激谢如清,“您今日不如在宫里用膳?侯爷今日也在宫中用膳的。” “也好,”谢如清正有此意,她还要等皇上忙完了,给宛如传信呢。 齐晏之跟毓宁每日都要忙到正午才算,这日也不例外,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午膳已经得了,待看到等着的谢如清,两人都惊了。 “你如何进宫了?”齐晏之忙上前握着她的手,眼睛在她身上来回看了好几遍,怕她有什么不妥,好像他媳妇不是进宫是上刀山火海似的。 “我如何不能来了?”谢如清笑他大惊小怪,“夫君难道不想见到我?” 这哪里的冤枉话,苍天可见,众所周知,齐大侯爷恨不得把媳妇拴在裤腰带上随身带着,在宫里忙公务的时候恨不得将一刻掰做三瓣使,只为了快点回家见一见夫人。 “如清你这话我听了都替先生冤枉,他现在大概是不想见到我才是真的。”毓宁笑起来。 谢如清也开了毓宁一个玩笑,“自有人想见到皇上的,日日念叨个不停。” 毓宁的脸瞬间红了,他也想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因为要顾及礼仪,他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齐宛如了。 “夫人,咱不告诉他。”齐晏之使坏说,“叫他等着去,反正已经快了。” 这天底下也就只有齐晏之能当面开皇帝的玩笑,完了皇上还一点脾气没有。 谢如清笑着看了眼毓宁:“说实话,我也这么想的,但是架不住有人心疼啊,这不,拜托我来当信使了。” 这两口子实在太坏了,一唱一和地折磨皇上,旁边的李公公又是心疼又是想笑的。 毓宁的眼神瞬间亮了,“如清,哦不,齐夫人,是宛如的信么?” “你听听,都叫尊称了,”谢如清跟齐晏之说,“平日都跟叫自家妹子似的随意。” 齐晏之笑,故意折磨毓宁似的说:“夫人饿了么,李公公,夫人现在有孕,饿不得,可否现在传膳?” 毓宁:“……” 李公公捂着嘴偷笑,“侯爷莫担心,我这就去传膳!” “李公公你也欺负朕!”毓宁简直要急哭了。 “不敢不敢!”李公公很会拿捏气氛,知道侯爷跟皇上开玩笑都是有度的,他适当地附和一二其实更叫皇上高兴。“您也知道,夫人两张嘴呢,自然是不能饿着的,横竖皇后的信不会飞了,不如先用了饭再看?” 毓宁已经没脾气了,笑着摆摆手:“罢了,我再不让夫人吃,明日就要有人讨伐朕了。” 李公公又给了一颗甜枣,“早就给夫人专门准备了午膳,传出去只会说皇上您体恤呢。” “真是说不过你们,罢了,快去快去。”毓宁先行坐下来,众人这才跟着坐下。 现在在宫里用饭,不像以前似的累人了,对着毓宁跟对着先皇不一样,要自然的很,毓宁从不在两人面前摆皇帝的架子,说话也不会自称朕,一起吃饭就像以前一样,是朋友而不是君臣。 不过这顿饭,毓宁吃得就不那样轻松了,他心里只惦记着齐宛如的信,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东西。 谢如清吃得慢,齐晏之又是夹菜又是盛汤的,两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放下筷子的时候,毓宁脸都僵了。 谢如清擦完嘴笑道,“快把信给毓宁吧,魂儿都跑了。” 毓宁使劲儿点点头,他真的等得望眼欲穿。 谢如清把信拿出来交给毓宁,毓宁舍不得打开似的,捧在手上半天才拆开,信很短,大概源于女子都矜持,哪怕是思念至极,也不过只是三言两语,但毓宁却来回看了数遍,看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齐晏之悠哉地喝着茶,等皇上缓过神儿来,皇上大概是忘了下午还有要事,坐在桌前发了半个时辰的呆。然后又叫了纸笔来,斟酌半天写了几个字,写完却又揉了,然后继续斟酌…… 齐晏之笑得不行,他道:“这至于吗皇上,还有一个月不到,您话都不会说了?” 毓宁只顾闷头写,根本听不到别人说什么。谢如清道:“瞧瞧,已经听不见咱们的声音了,不如咱先回家去,叫他慢慢憋?” 齐晏之点头,“也好,正好你也累了,回去歇歇也好。” “别别别!”毓宁着急道,“我马上好了,如清你今日务必要帮我把信给她,拜托了!” 此言引得齐晏之跟谢如清大笑,皇上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哪里还有半点皇帝的威严。 李公公笑得一脸慈祥,他是跟了先皇几十年的,每日战战兢兢地揣摩圣意,不敢有半分松懈,对新皇却不一样,他能放松很多,像是看晚辈一样。 终于等皇上写完,谢如清便拿了信回到侯府,齐宛如早早便等在家里,那望眼欲穿的样子跟毓宁一般无二。 “如清姐姐,你……”她想问毓宁有没有给她回信,或者别的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难为情,怪不矜持的,“嗯,你用饭了么?”她改口说。 谢如清一听便笑起来,“没吃呢,中午毓宁忙得没时间管饭,我空着肚子回来的。” “那,那那……”齐宛如不知道说什么了,憋红了脸。 “别那了,呐,回信。”她没在折磨齐宛如,立刻把信给了她,“要不要给你找个房间偷偷看啊?” “如清姐姐,你快别取笑我了,我紧张得什么似的。”齐宛如当着谢如清的面打开了信,看了两眼便笑起来。 谢如清感到奇怪,毓宁酝酿了半个时辰写得这么招笑? 齐宛如看完了很大方地交给谢如清看,“呐,你看他写了什么。” “真给我看啊?”谢如清笑道,“不怕我看了秘密去?” 她说着拿了毓宁的信,刚看两眼便大笑不止,“哈哈哈毓宁实在太逗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咱们的皇上,憋了半个多时辰,写出来的内容就只有十个字: 多吃点,多休息,养足精神。 谢如清对着这几个字笑了半天,倒不是内容多搞笑,而是亲眼目睹了毓宁写信的过程之后再看内容,实在叫人忍俊不禁。 齐宛如也笑,她是哭笑不得,人家小相好的情信哪个不是温柔缱绻情深意切,挑几句诗词借抒胸意也罢,总之是怎么诗意怎么来,哪有这样写大白话还是这么有烟火气的大白话的,太实在了也。 “毓宁是个实在人。”谢如清笑完了说,“你跟了他是福气。” 齐宛如忍不住展开嘴角,她就是喜欢毓宁这样不做作的脾性,真诚又可爱。 “不过宛如,有句话我得给你说。”谢如清坐下来,很是认真地对齐宛如说,“毓宁这个人没话说,但他的身份不同寻常,当了皇帝的人日后会有诸多身不由己,自不能同寻常人家那般过日子,你今后要有个心理准备,一旦遇上疏解不开的事,千万莫要钻牛角尖。” 齐宛如闻言神情略有些凝重起来,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谢如清的话。 这姑娘外表温柔,其实刚烈的很,不肯委曲求全,不然上次也不会自尽了,谢如清只担心她日后若是遇上不能如意的事,再做出极端之事,或者因此伤害了她跟毓宁的感情,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如清姐姐,你说的我也想过,不瞒你说,我有打过退堂鼓,但是我对毓宁已经放不下了,就想着无论将来如何,我都要跟他试一试,如果日后他真的变了心,我再离开也不迟。”齐宛如有几份忐忑地看着谢如清,“如清姐姐,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傻,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谢如清很是理解地点点头,“咱们女子总是处在很被动的地位,但只要夫君发自内心地尊重,就不要自苦,这样反而会伤害彼此的感情。” “嗯,我知道了如清姐姐。”齐宛如复又笑起来,“对了,你看过嫁衣了吗,好看吗?” 谢如清也笑起来,捉弄似的说:“这个我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齐宛如撅起嘴,“你太坏了,我现在就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像是要被你们打扮好了卖掉一样。” 谢如清大笑起来,“就把你进宫里去,伺候皇上一辈子。” 大婚的日子很快便到了,谢如清头天晚上便去了齐府,皇后大婚要准备的事太多了,几乎彻夜不能睡,加上齐宛如紧张,更是睡不着,谢如清便跟齐夫人陪着她说话。 齐夫人没了夫君,现在最贴心的女儿要嫁入皇宫,更是没了主心骨,看起来有些郁郁寡欢的,不过好在齐宛如成了皇后,齐家一家沾了光,如果家里男丁争气,将来齐家必定飞黄腾达。 但齐宛如还有另一层担心,她觉得自己成了皇后,在给家里人带来便利的同时,可能会使得他们膨胀以及懒惰,更担心他们卷入未来的权利之争,就如同姚贵妃母族那样。姚贵妃死后,她的母族也随之陪葬。 她想在临出嫁之前告诫一下母亲,但是一时又不知道话从何处说起,何况这时候母亲已经挺难过了,不能在这时候给她增添心事,便想着等日后慢慢说不迟。 “母亲,我只是进了宫,也不是远嫁了,随时都能回来,您也随时能进宫,您快别难过了。”她跟母亲说,“叫如清姐姐笑话啊。” 谢如清知道齐夫人心事重,亦安慰道:“我有什么可笑话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哪个母亲都难过的。不过齐夫人您别担心,宛如比所有女子都幸运,皇上对她迁就的很,不会拦着她经常回家的,再者您要是想女儿了,您就去我那,我随时都带您进宫。” 齐夫人抹掉眼泪笑起来,“侯夫人有心了,谢谢你这样照顾我们宛如,没有你她哪里有今天的,早在上次……” 说起齐宛如自杀那次,齐夫人又留下了眼泪,谢如清跟齐宛如又劝了半天。 皇后的妆容穿戴都很复杂,花了一个半时辰才弄好,齐宛如差点都睡着了,等穿好衣服,还有宫里的嬷嬷来讲礼仪。 齐宛如内心崩溃,只好朝谢如清报以无奈的眼神,但其实她不知道,这些嬷嬷都被皇上提点过了,礼仪挑有用的讲,不能长篇大论,免得皇后听累了。 结果哪怕是压缩版的礼仪讲解,依然叫齐宛如崩溃。 敌后大婚的礼仪实在太多了,几乎全京城的人都会关注,不论是游街还是进宫还拜祭,都是万众瞩目,一点错都不能出。齐宛如紧张极了,哪怕有谢如清宽慰她不要着急也没用,这是控制不住的。 天没亮齐宛如便出门了,先是进宫,与皇上行礼之后便要游街,到时候会有很多百姓围观,热闹的很。不过谢如清没去,因为齐晏之怕她被挤到什么的,便留她在家里睡一会儿,晚上还有宴会,担心她会撑不住。 谢如清睡到傍晚才进宫,此时齐宛如在寝宫里端坐着,不时有各家夫人来拜见,她得一一见过并认熟脸,对上是哪家的夫人,并且毓宁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宫人在旁边负责提点她,可以说是非常用心了。 谢如清一来,各家的夫人瞬间跑来跟她寒暄,她打起精神应付各家夫人,也减轻了齐宛如的压力,直到宴会开始前,夫人们退出去,她们俩才说上话。 “如清姐姐!”齐宛如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喊完了又紧张不已,偷偷看了看周围的嬷嬷。没想到嬷嬷们却笑着退出去了,明显是得了皇上的提醒,给皇后留一点时间。 嬷嬷们退出去后,齐宛如的肩膀顿时垮了,“如清姐姐,我要累死了!”她哭丧着脸,一想到晚上还有晚宴,顿时想哭。 谢如清笑起来,齐宛如一向很知礼也很顾及形象,哪里会有这样崩溃的时候。 “你可知道,毓宁已经快把嬷嬷宫女们逼疯了,只为了叫你能轻松些,若不是有皇上关照,你这会儿怕是已经趴下了。” 齐宛如叹气,“我知道啊,可是即便这样还是很累,你都不知道那套衣服有多重!” 谢如清道:“这个我太了解了,我大婚的时候穿那样轻便的衣裳都累得不行。” “是吧!”齐宛如在床上靠了一会儿,“我晚上得换一声轻便的衣裳,不然我都不想出去了。” “好好好。”谢如清拿了快糕点喂到她嘴里,“赶紧吃点,估计宴席上吃不饱。” 齐宛如便赶紧吃了几块糕点,不多一会儿便有嬷嬷来给她换了衣裳,盛装出席了宴席。 几乎全朝官员夫人都来了,场面异常的宏大,谢如清坐在上首,跟新任尚书令夫人马氏靠在一处,不时说些话。这马氏很会探听事,总要拐弯抹角聊一聊新皇后,还邀请谢如清常去家里,似乎是有意与庆阳侯夫人结交。 “侯夫人,上次邀请您怎么不去家里呢?”马氏问。 第二百二十五章 “曲夫人见谅,我前阵子孕相不好,别说出门了,我家夫君都不叫我下床,今日若非帝后大婚,他也不叫我进宫的。”谢如清无奈回道。 马氏笑起来,“侯爷当真是体恤,我听闻你昨天就去了齐府,倒是羡慕你跟皇后的交情。” 谢如清笑了笑,这不是羡慕,是在拐着弯说她巴结皇后,更抱怨她不给面子。谢如清向来不喜欢夫人们在一块费口舌,平日里跟她们结交,完全是为了齐晏之,堂堂祁阳侯夫人,好多人的眼睛都盯着,不好落一个清高的名声。 “皇后闺中时,我与她说得上几句话,她出嫁之日我自是要去帮个忙。”谢如清如此说。 马氏点点头,因为在宴会中,所以没有再继续交谈。 这位新的尚书令曲大人是原先朝中一个皇党老臣,皇上登基之后朝内局势不稳,便提了他上来稳定朝局,毕竟年龄威望在这。只是这曲大人有几分迂腐,齐晏之回家不止一次抱怨过。 谢如清跟马氏打过几次交道,这妇人有些嘴碎,也很爱八卦,她有个未出阁的小女儿,今日也在,此时正在另外一桌,跟几个小姐在一起。 曲小姐自从坐在桌前,便看同坐的方清不顺眼,因为依着方清的身份,根本没资格跟她坐在一起。 方家一直不算显赫,大家对方家最大的印象大概就是两个姑娘都嫁进了祁阳侯府,并且都早早没了。但最近方家很是惹眼,一来前段时间,皇上提拔了方彦平为参政,这可是破格提成了二品,连升数级,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皇上继位之后,肯定会培养自己的一班大臣,而方彦平就是皇上提拔的未来心腹,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心里对方彦平并不服气。 方彦平以前确实寂寂无闻,包括方家也是,没有什么过人的本事与政绩,凭什么就得了皇上的青睐,故而眼红的人很多。 当然,毓宁原先也不了解方彦平,是齐晏之同他举荐的,毓宁提拔的很多人都是齐晏之举荐的,他参与朝政多年,知道朝中哪个人有大材,知道谁的品行如何,所以毓宁十分信任他的眼光。 朝中人嫉妒方彦平,闺中姑娘们便嫉妒方清。兄长是朝中二品大员,方清身随兄贵,也新晋成了贵妇圈的热门人物。 但方清这姑娘有些不大合群,性子也比较直,所以在姑娘们眼里,她是那种孤高自傲还嘴巴恶毒的姑娘,十分的不好相与。 偏偏曲方敏这姑娘也十分清高,眼高于顶,父亲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她更是觉得自己宛如公主,而且,她还看不上新皇后,觉得她长得很普通,身世更普通,根本本不能母仪天下,故而一心想嫁给皇上。 最近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谣言,说方清将会入宫为妃,这传言曲方敏是信的,皇上提拔她哥哥,肯定是有所图,没准儿就是给方家抬一抬份儿,将来好给方清抬面,入宫之后极有可能是贵妃的最大竞争者。 “方姑娘,你午饭是没吃吗?”曲方敏含笑却语带嘲讽地说,她声音故意放大,叫好多人都听见了。 好多小姐低声笑起来。方清实在姑娘,宴会上想吃就吃,从不顾忌大家的眼光,别的小姐都在装高贵,筷子都没拿几回,全程端坐,就怕皇上看见她们的时候状态不好。只有她自己吃得满嘴流油。 方清一边啃烤羊腿一边点头,“是没吃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没吃,大家不是都在街上等着一睹皇上皇后的风采吗,难道你们半路偷吃了?” 曲方敏噎住,姑娘们确实都没吃午饭,因为一早进宫画好妆容换好衣裳,为了不破坏形象,都不吃午饭,饿到晚上早都饿不行了,却只能忍着。 方清说出了大家的尴尬,姑娘们更恨她了,曲方敏轻笑一声,“我们是没吃,但懂礼仪,今日皇上皇后大婚,我等是来祝贺的,又不是叫皇上皇后看一群饿死鬼的,想吃饭回家吃就是。” 方清很是奇怪地看了曲方敏一眼,“宴会不就是吃喝么,祝贺为什么要摆宴席?” 曲方敏又给噎了一下,她觉得方清的脑子跟一般人不一样,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宴席只是一种形式罢了。”另一个姑娘说道,“也是礼仪的一种,要吃要喝,也要顾忌礼仪的。” 方清哼笑了一声,“吃饭还要顾忌礼仪,那不就是装腔作势?不好意思,我没这毛病。” 所有的姑娘都无语了,这方姑娘怕不是个脑子有病的,怎么什么都说,疯狗吧这是? 谢如清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她不由皱起眉,清儿这孩子心直口快,其实是难能可贵,可却不会分场合,人情往来方面实在太糟糕了,长此以往,以后谁还会理她? 齐宛如这时候笑道,“大家操劳一日,不妨多吃点,实不相瞒,我也是饿了的,便由我先吃如何?” 新皇后是为打圆场,化解大家的尴尬,但大家有些不大领情,觉得这新皇后是在讨好皇上,而且她是何居心,叫大家开始吃不就是叫大家不顾形象么。 毓宁看了齐宛如一眼,很是宠溺地帮皇后说话,“皇后说的是,以后宴席大家尽情吃就是,御膳房做这么多食物,不吃全要倒掉,岂非浪费。” 皇上都这样说了,大家不吃不是事,毕竟谁不吃谁就是浪费,于是纷纷吃起来。 谢如清看着齐宛如十分感慨,从她进宫的那一刻,就不能再是原先无忧无虑的姑娘了,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她的身份。她能看出来宛如刚才很紧张,她不确定自己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合适。 谢如清个人觉得宛如性子太软了,也太宽厚,今日这番,大家大概都能看出来她是个心软好说话的。 人善被人欺,若不是有皇上护着,齐宛如这个后位怕是会很难坐。 本以为一场风波就此结束了,没想到曲方敏并不甘心,凭什么皇上皇后都替方清说话,这不是明摆着是摆默契么,皇上想要了方清,皇后装老好人! “方姑娘,我看你好像真的饿了,不如我的这份你也吃了吧,免得浪费。”曲方敏把自己的羊腿给了方清,她才不要当众啃羊腿,既然方清喜欢当众出丑,便叫她出个够,好叫皇上瞧瞧这姑娘多恶心。 方清这次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她不懂这姑娘什么毛病,为什么总问蠢问题,干蠢事,脑子里是长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么? “对不起,我吃饱了,你自己不吃那是你自己浪费,干嘛要我帮你处理?”方清很不给面地回了一句。 曲方敏心里气得要命,但是她就是要故意激方清胡说八道,她好像摸准了如何治方清的法子,那就是叫她越来越丢脸,越来越招人嫌弃。所以她强忍着心里的气愤,又继续道:“方姑娘如何这样说呢,我是请你帮忙的,若非我实在吃不下,也不会这样求你,你就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帮帮我可好?” 其她姑娘纷纷附和,“是啊,帮一帮曲姑娘又如何?” “那我也吃不下啊!”方清觉得这些人都有病,“你们那么热心,你们怎么不帮忙呢?” 众人:“……” “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曲方敏竟是捏着帕子哭起来,仿佛受了多大委屈,“我也是请你帮忙,你不想帮就算了,话何必说这样难听呢?倒好像显得我故意难为你似的……” 方清实在受不了她了,忍不住大声回道:“你是有毛病吧,从头到尾都在自说自话,我吃我的饭,你要来找事,说我不懂礼仪,我说我吃不下,你就装可怜说我不帮你,你这是请人帮忙还是难为人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想叫我出丑吗!我跟你们这些装腔作势的小姐们说不上话,以后别拿我说事!” “方清!”谢如清忽然出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她。她十分严肃地看着方清说,“莫要无礼!” 第二百二六章 谁也没想到谢如清会站出来训斥方清,不过谢如清如今是一个风向,她的态度往往会有人跟着附和,连她都当众说方清的不是,那就证明方清在庆阳侯夫人这里已经没了好感,很可能皇后皇上会也会参考她的态度来衡量,方清八成要完了。 “你少来教训我!”方清这孩子有反骨,最是受不得别人长辈似的说她,她狠狠地看着谢如清,“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干嘛总一副老夫子一样的德行教训我,想教训女儿自己生去!” “皇后皇上,”谢如清请示道,“方清姑娘不懂礼数扰乱宴席,我希望可以请她离开。” 所有人纷纷附和,“庆阳侯夫人说得对,这样无理之人不该继续留在这里煞风景!” “大喜的日子,方姑娘豪不顾忌皇上皇后的颜面,这样破坏气氛,分明是见不得皇上皇后好!” 在坐之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都希望把方清请出去,方清到底是个姑娘,听了这话委屈得不得了,不过她才不会等着人撵出去,十分高傲地直接站起来甩袖而去,连招呼也没打,场面闹得十分尴尬,曲方敏等小姐纷纷幸灾乐祸。 齐宛如有些忐忑地看了谢如清一眼,她心里吃不准她这是做什么,这样的场合当众训斥方清,岂非叫她难堪? 她歪头看了看旁边的毓宁,毓宁同她心有灵犀,知道她是想问要不要打个圆场,他眨眨眼,示意不必。 毓宁了解谢如清,这样做肯定是有她的道理,尽管他不知道这道理是什么,但还是先选择先相信。再说,在座的所有人都看方清不顺眼,她出去了大家都高兴,也不需要打什么圆场,方才正是因为皇后帮方清打了个圆场,才叫曲方敏更针对她。 果然方清离开后,大家依然有说有笑的,并没有受什么影响。方彦平听闻自家妹子惹了事,心里十分生气,当他知道谢如清将方清赶出去了之后,反而十分感谢她。待宴席结束后,便立刻与之道谢。 “多谢侯夫人管教舍妹,彦平感激不尽。”方彦平朝谢如清跟齐晏之作揖道。 方彦平到底是个明白人。 谢如清之所以当众给方清没脸,实在是无奈之举,方清这孩子十分不服管教,在家里有方彦平跟方夫人一起管她,却怎么也管不听,为这件事方夫人还跟谢如清吐过苦水,后悔从小太纵容她。 既然一般的管教不好使,谢如清就干脆下了一剂猛药,姑娘都要面子,当众给她一巴掌,也算是给她以警醒。再者,她出口训斥也是及时止损,再闹下去,方清只会更加被人讨厌。 “是我逾越了。”谢如清歉意道,“我是真的把清儿当亲妹妹看待才如此,只希望她不要恨我才好。” 方彦平拱手道,“清儿能得您提点是福气,方才若非您救场,恐怕得罪更多人,我这个当哥哥的深感惭愧,实在是拿她没办法,还请侯夫人以后多提点我们些。” “方大人严重了,清儿可还在宫里?”谢如清想见一见方清,打一巴掌这事还不能算是完了,毕竟她的目的不是光教训她,是教导她。 “她还在,我听随从说,是皇后安排歇息去了。 ”好,我去看看她。“谢如清如是说。 随后,谢如清便与方彦平来到皇后宫中,方清被安排在小偏殿里休息,谢如清独自进去找她。 “方姑娘,我可以进来么?”她在门口敲门请示,见里头没动静,她便自行推门进去,看见了趴在桌上的方清。 方清听见谢如清的声音就讨厌,别开眼不看她,谢如清笑着走过去,在距离她挺远的地方坐下,轻声笑问:“既然不想看见我,为什么没阻止我进来呢?” 方清十分厌恶地哼了一声,“您是堂堂庆阳侯夫人,威风得很,我有什么权利不叫你进来。” “方姑娘,还在生我的气是么,倒也理解,换做是我,大概也是恨极了当众不给我脸的人。”谢如清很是感同身受地说。 方清撇撇嘴,如果谢如清来骂她一顿,她还有理由生气,但谢如清这样说,反倒是抵消了那么一点怒气。不过,依然没有理她。 谢如清收起玩笑的语气,正经道:“今日乃皇后皇上大喜之日,你且说说看,这场闹剧你原本打算如何收场?” 方清哪里想过这个,她是个脾气到哪决定到哪的人,今日若是曲方敏再讨厌点,她甚至有可能当众打她一顿。 谢如清再次理解道:“气头上怕是不想这些的对吧,但你冷静了一会儿之后想过么?” 方清轻咬一下嘴唇,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过这一点的,但是倔强令她不屑深想,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那样做,所以在她看来没什么好想的,脾气不好就是不好,谁脾气上来的时候还考虑那些。 “侯夫人,您是闲得无聊吗,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方清抬起头来,满脸怒气地看着谢如清,“我爱怎么样是我的事,我父亲母亲哥哥都管不了我,你还是省省心吧!” 谢如清没因为她的话生气,依旧心平气和道,“方姑娘,我想知道,在你眼里,你更看重自己还是看中你的家人呢,父亲母亲还有你的哥哥?” 方清愣了一下,随即很无所谓道:“我都看重不行么,要你管那么多!” “可在我看来,你分明更看重你自己。”谢如清继续道,“坦白说,我也不喜欢曲姑娘那样,无人的时候,那你可以尽情怼她,但那样的场合,你应该学着如何叫她吃暗亏,从而不给家人添麻烦。” 方清又表情空白了一瞬,似乎没反应过来谢如清方才说了什么,她竟然叫她让曲方敏吃暗亏?而不是批评她做的不对,连累了父亲哥哥? 但凡做了错事的人,心里大都明白自己错了,只是有的人不想承认,这时候越是骂她她越是会朝错误的方向钻牛角尖,叛逆心导致她永远不会认错,而如果给她讲大道理,她可能会反感,也会激发她的叛逆心。 谢如清知道方清本性不坏,只是没人好好引导她,她猜想母亲跟彦平定然会用严厉的方式管教她,所以才没什么效用,方清这样的孩子,越严厉她越叛逆。 “方姑娘,我其实很羡慕你这样有一颗赤诚的心,敢说敢做也勇于维护自己,我初来京城那几年总会受人欺负,而我只会隐忍,天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想跟你骂她们一顿,或者干脆摔她们几个耳光,但性格使然,我没有那样的魄力。” 方清盯着谢如清,似乎是在怀疑她说的是不是发自内心。 谢如清十分能明白她的心思,句句都能戳在方清的心坎里。“我希望你能保持自己的真诚,但不希望你因此受伤害,你哥哥现在是朝中二品大员,你难免会更多地参与到这样的场合中,你总不能每次都独来独往是不是。有些小姐惯会欺软怕硬,也会利用你的言行,你这个脾气是你的弱点,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方清咬着嘴唇,她心里有一些后悔,但是她还是看不惯谢如清,觉得她高高在上一副天下皆醉我独醒的样子,十分令人讨厌。但她同时又有一些羡慕她这个样子,只是目前来看她还说不清楚这羡慕从何而来,而这种感觉又加倍了她的讨厌,因为她并不想羡慕谢如清。 “那我以后告诉哥哥,我不参加她们的聚会就是,反正她们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她们,何必互相折磨。”方清走向房门说,“时辰不早了,请问我可以走了么?” 谢如清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便点点头,“你哥哥在外头等你。” 方清便甩手出了门,谢如清在房间里笑着摇摇头。 方彦平看到方清挂着脸出来,便知道她又没听进去,不由有些生气,他搞不懂家里人都很和善,怎么唯独这个妹子这样不服从管教。 “方清,你今日何故在皇上皇后大喜之日当众与人吵架?”方彦平严厉道。他本来想着,如果方清这次意识到了自己的错,那他就不责怪她,谁知道她还是那个样子,是在是冥顽不灵朽木不可雕! 方清本来就不服气呢,她哥一训她,方才被谢如清压下去的火登时又点燃了,她暴躁道:“我就吵了这么着,你看不惯我打死我算了,省得你们天天闹心!” 方彦平那样好的脾气,被这话气得险些当众给她一耳光,他怒目圆睁,不得不咬牙克制着自己的火气。 “方清,你实在太叫我失望了!”方彦平气得甩袖而去,竟是把方清一个人留在原地。 谢如清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不由皱眉,心想方才白费了口舌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方清被哥哥丢在原地,没有上前追,而是咬着牙愣在原地,她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哭,她委屈极了,她都认识到错了,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还来说她,难不成还想让她给所有人道歉吗! “方姑娘,你……”谢如清走过来,本想说送她回去,可方清这时候却狠狠甩了一下胳膊,她背对着谢如清,所以胳膊无意中甩在了谢如清的肚子上。 谢如清轻呼了一声,捂住了肚子。 “如清!”齐晏之正好看见这一幕,登时怒火直冲脑门,他跑上前一把抱住了谢如清,呵斥道:“你做什么!” 方清本来想道歉,但是被齐晏之这样一吼,她自顿时受不了了,自尊心迫使她抬起了头,她冷哼一声,“谁叫她多管闲事!侯爷若是想定我罪那就抓我好了,我是不会道歉的!” 谢如清皱眉,她抓着齐晏之的胳膊摇头,“我没事,她没打到我,是我自己吓了一跳而已。” 齐晏之再三确认她没事这才放了心,这时候也意识到方清这姑娘情绪有些不对劲。方清也在确认谢如清没有什么事之后,再次绷紧了脸,“侯爷不抓,我可走了!” 说完便甩袖而去,谢如清以为她要回家,便没拦着,这时候也不能拦着,方清明显已经对所有人都有敌意了,再拦着她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谢如清无奈叹了口气,对齐晏之说,“你别怪她,我真没事,这孩子没什么坏心。” 齐晏之却挺生气的,“我不管她有没有坏心,只要她对你无礼,我就不会放过她。” 谢如清笑起来,“你看你,干嘛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我挺喜欢她的,把她当妹妹看,正想好好教导她呢,你可别激怒她。” 齐晏之道:“人的行为发自内心,我从来不信什么性本善,有的人就是骨子里带着恶劣性,你别成了那出力不讨好的。” 谢如清倒没有反对齐晏之的观点,只是方清是她的妹妹,在这件事上本来就很容易感情用事,再者就算方清本质恶劣,她也不能放弃教育她。 “好好好,我以后注意些。”谢如清拽着齐晏之的衣角,带着一点撒娇意味道。 齐晏之拿她没办法,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总对方家人这样关心,但既然是她想关心的,他便要配合,于是叫齐大派了个人暗中护送方清回家,因为依他所见,方彦平肯定是没等方清独自走了。 还真叫齐晏之猜中了,方清的确没有回家,她被哥哥骂成那个样子,自尊心一上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竟是离家出走了。 这会儿天已经不早了,别说一个大姑娘一个人在外面溜达了,男人也不会这时候上街的,若是被巡城官兵抓住了,说不定会问罪。 方清真就遇上了巡城的官兵,夜间夜禁,不允许百姓上街,抓住了就当贼论处,故而官兵们二话不说便将方清给抓住了。 “你们干什么,我是方家小姐,是方彦平的妹妹!”方清争论道。 但官兵不管你是谁啊,方正先抓起来再说,一个姑娘若是被抓了,那名声就彻底毁了,好在齐晏之有先见之明,派人跟住了她,那人在方清被抓之后便立刻去找了巡城吏的头目,说明情况后,对方立刻放了人。 算是虚惊一场,但方家人险些急坏了,尤其是方彦平,亲自跑到大街上来找人,就在心急如焚的时候,遇上了被人送回来的方清。 “清儿!”方彦平不认得齐晏之的人,还以为他是什么坏人,立刻将方清拉到身后,戒备地问:“敢问您是?” 那人如实相告,“我是庆阳侯的人,奉命送方姑娘回府。” 他只字未提方清被官兵抓了一事,方清十分意外,本来她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结果人家什么也没说,倒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她低着头站在方彦平身边,没说话,但心里有些惭愧。 “原来是侯爷好意,请务必带我同侯爷跟夫人道谢,就说彦平牢记他们的恩情。”方彦平给来人行了个大礼,再三感谢。 第二日谢如清听闻这件事,心里一阵后怕,她昨晚上竟是没注意到方清的情绪,若不是齐晏之有所准备,方清的名声可就坏了。 如环道:“小姐,这个方姑娘实在太任性了,您干嘛老帮她啊,我看她根本不领家你的情的。” 谢如清笑了笑,她有时也会这么想,是不是自己站在亲情的角度看方清,有些不客观,但既然她是她前世的情妹妹,她就不能不管她,哪怕她真的恶劣也罢,总要努力试试的。 “宫里可有什么消息?”谢如清在家休养了几日,一直没进宫,她琢磨着齐宛如大概会送信来叫她进宫。 如环道:“还真有,昨日皇后娘娘就派阿妍来问您身子如何,我就寻思着她八成是想请你进宫陪她聊天的,无奈咱们侯爷给回了,说您大婚那日劳累过度,得好好休养一阵子。” 谢如清噗嗤笑起来,齐晏之总是想方设法地给她回绝一些邀请,平日里不管谁家来请,十次能被他挡了八次,现在连皇后面子也不给了。 “罢了,我明日进宫一趟吧,她一个人在宫里怪闷的,刚好我也出去活动活动身子。” 如环捂着嘴笑起来,“行,反正除了小姐你,也没人敢不给姑爷面子了。” 谢如清捂着刚刚隆起的肚子笑了笑,“这几个月是最轻松的,我若不趁着这时候放松一下,以后更没机会出门了。” 于是第二日一早,谢如清跟齐晏之撒了个娇,只为了争取出门的机会。 “夫君,你看我这几日可是胖了?”她故意拉着齐晏之的胳膊,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上说。 第二百二十八章 齐晏之正坐在床边换衣裳,他侧脸看了看谢如清的脸,说:“圆润点了,刚好。” “这才五个月呢,后面会更胖的,我是不是得控制一下体重了?”谢如清包着他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有没有听见他的心跳?” 齐晏之手撑着床,趴在她的腹部听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嗯,动静还不小呢。” 谢如清眼珠子一转,手覆在他脸上摸了摸,温柔道:“夫君……” 齐晏之一怔,他闻着谢如清身上的香味,心下一动,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他已经几个月没碰她了,这一大早的,媳妇这么诱惑,哪里受得了。 “咳……嗯,怎么了?”齐晏之抬起头,装作什么也没有地继续穿衣服。 谢如清暗笑,凑到他耳边,继续撒娇道:“夫君,我想吃宫里的花生酥了。” 齐晏之一副七窍玲珑心,偏偏今日早上被媳妇迷昏了头,没听出来谢如清的画外音,点点头说:“拿我回来给你带点。” 谢如清撅嘴,“拿回来不好吃了啊,不如在宫里现吃好吃啊。” 齐晏之笑着摇头,“你怕是不知道宫里的食物,没有特别新鲜的,跟我带回来的差不多。” 谢如清心说他今日怎么这么笨?不会是听出来了故意这样说拒绝她吧? 她不死心又道:“夫君,王大朗说我最近有点胖了,叫我少吃点,我寻思着少吃营养不够,不如多动一动,要不,我陪你去宫里走走?” 齐晏之终于知道她的目的了,哭笑不得得瞥了她一眼,“夫人,你这一早上这么温柔地诱惑为夫,敢情就是为了进宫?” 这下换谢如清清嗓子了,她正色严肃道,“哪有,难道我在夫君眼中就这么心机?” 齐晏之给了他一个眼神叫她自己体会,这媳妇哪回主动不是“别有用心”的?今早上也是他糊涂了没反应过来,不然岂能叫她骗了这么久? 谢如清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噗嗤笑了,“算了算了,你就说让不让我去吧!” 齐晏之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凑近了勾着她的下巴,“媳妇,跟为夫提要求,总不能只有花架子吧,你说呢?” 谢如清的脸腾得红了,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知道齐晏之吃她这一招,每次只要稍微表现出来一点主动,对方就会让步,谁知道这个坏蛋…… “我不去了!”谢如清恼羞成怒,撅起嘴佯装生气。 往日只要她一生气,齐晏之便会妥协,他见不得她生气,可今日却恶趣味上瘾了,就是不上钩。 “那正好了。”齐晏之记好扣子,准备起床洗脸,“就在家里转转吧,进宫还要行礼,我怪心疼的。” 谢如清更急了,想也没想一把抓住齐晏之的胳膊,凑上前亲了他一口,红着脸道:“这样可以了吧,带我一起进宫呗?” 齐晏之被她拽得一个踉跄,歪坐在床上——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媳妇!居然还敢勾引他! 他抱着谢如清的腰,轻轻地将她压在床上,喘着粗气道:“媳妇,知道自己在玩火么?” 谢如清下意识地捂着肚子,这几个月为了养胎,他俩都没怎么亲热过,可能是孕期的缘故,她也很有些心痒难耐。 见她脸红得什么似的,齐晏之更是情动,他记得王充说过,这个时候行房完全没问题,只是他谨慎起见,一直没碰她,今日早上气氛实在太好,竟有些难以抑制。 “想要么夫君?”谢如清感觉自己越来越放得开了似的,竟然主动去解齐晏之的衣带。她知道齐晏之这几个月肯定忍得厉害,几日既然用了美人计,干脆将计就计罢了,何况她也很想。 齐晏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当谢如清的手碰到他的胸口时便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于是这一日,齐晏之又没去早朝,两人闹得有些久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齐晏之有些紧张地趴在媳妇肚子上听了一会儿,听见小娃娃还活泼着,松了口气,他再抬头看看媳妇的脸色,倒是红润了许多。 “还好么,有没有不舒服?”他紧张道。 谢如清摇摇头,有些羞涩地摸了摸发红的脸,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嗯,反正,我觉得挺好的,身体轻盈了不少,精气神也好了。” 王充曾经跟两口子聊过闺房之事,说房事行得好,有益于女子身体健康,之前谢如清从来没体会到过,每次行房之后都累得很,反而是齐晏之精神得不得了。这次他俩竟然异常和谐,所以两个人看起来都是精神得很,谢如清终于尝到了一点甜头。 齐晏之眼神一亮,他明白谢如清的意思,之前行房,她多少有些放不开,如果放不开便很难体会到这里头的美妙,今日她的状态十分好,他能感觉得到。 大概是女子孕期的缘故吧,这一点王充也讲过,还说女子年纪越大,这方面会越好。 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吻她的头发,说道:“看来以后为夫得更开努力才是。” 谢如清锤了他一下,“没个正经的,这下可以带我进宫了么,宛如估计是一个人闷了,昨日便叫人来问我深知如何,没想到却叫你给回了,就这么不想我进宫啊?” 齐晏之很是实诚地点点头,“宫里规矩那么多,你进宫就要低头欠身,对娃娃不好。” 谢如清笑起来,“倒是有点,不过宛如跟毓宁很好说话了,从来不叫我行礼,我至少不需要跪下,如果我只去宛如那离,就完全不需要了。” “行行!”齐晏之捏捏她的脸颊,“夫人一早如此努力,为夫再不答应岂非不近人情?” 谢如清笑睨他一眼,“我都这么努力了,以后可别再拦着我呀?” 齐晏之笑道,“想的美啊你,一次就一劳永逸了?下次想去再说吧。” 谢如清给气乐了,太狡猾了这人! 夫妻俩进宫的时候买了些吃的,正好赶上宫里午膳,礼尚往来地蹭了一顿午饭。 齐宛如看见谢如清高兴地不得了,午饭多吃了两碗,她一直拉着谢如清的手,也不说话,就是傻笑。 谢如清从她的表情上看出来,这姑娘婚后日子过得不错,这笑都是发自内心的。 “我惦记着你在宫里吃不惯,特意买了些你爱吃的送来,没想到你倒是胖了,看来毓宁养得不错。”她故意调侃道。 说起毓宁,齐宛如脸红了,到底是新婚,还处在如胶似漆的羞涩阶段。谢如清这样瞧着她,不自觉就笑起来。 “你成婚没几日就惦记着叫我来,我还当毓宁叫你受冷漠脸呢。”她故意道。 “没有没有!”齐宛如连忙否认,“他是挺忙的,但是每天都来陪我。” “哦,每天啊,是夜里还是很白天啊?”谢如清揶揄道。 齐宛如终于听出来她是故意了,笑着打了她一下,“你也太坏了!” 谢如清就这么听着,都能感受出甜蜜的味道,不过新妇难免害羞,谢如清便不逗她了,转而问道:“过几日就是乞巧,你头一次主持这样大的节宴,可做好准备了?” 齐宛如脸上的笑容敛了一下,她叹口气,“如清姐姐,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我别说主持了,平日里都不怎么参加的,我一向是躲在最后的你也是知道的,毓宁说我若是不想操心,便只设宴好了,反正民间的活动很多,各家里肯定也会准备的,但我觉得这样会不太好,你说呢?” 谢如清点点头,确实不太合适,这是皇后面临的第一次节宴,又是她婚后第一次七巧,原是应该极为讲究的。再有,大家都盯着新皇后的一举一动呢,若是叫人挑出理来恐为诟病。 “宛如,你现在是皇后,我觉得你自己该有决断。”谢如清委婉地否定了毓宁的想法,毓宁难免纵着媳妇,但她想,毓宁心里大概也是希望齐宛如能立起来,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后的。 齐宛如点头,“如清姐姐说的对,我是不能像以前一样软弱了,我得尝试着去当一个皇后,就像先皇的皇后一样。” 谢如清点头,“你能这样想很好,这几日我便来宫里帮你好了,刚好我也没有做赛巧的贡品呢,不过,我也不会做什么,齐晏之总劝我别做了,大概意思就是说我还是别丢人了。” 齐宛如大笑起来,她是见识过谢如清的女红的,那真是一言难尽的很,当初跟她不熟的时候,她还纳闷儿这姑娘的女红这么这样子,实在太拙了!“如清姐姐,侯爷是心疼你不叫操劳呢,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一般人家的姑娘做这做那的,还不都是为了讨好夫君婆家。” 谢如清嘿嘿笑,“那倒是,他就是嫌弃我我也做不来,我当时称婚前还想着,若他真嫌弃我那就休了我好了,反正我是学不会的。” 齐宛如笑得更欢了,“你跟侯爷可太有意思了。” “宛如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还没到晚饭时间,皇上就早早过来了,一并来的还有齐晏之。 谢如清揶揄道:“皇上今日是不忙?我记得以前我家夫君都要天黑才回家的。” 齐晏之笑,“夫人有所不知,皇上如今比我那会儿可拼命多了,跟刀架在脖子上似的,我这一下午给累的,脖子手腕都僵了。” 毓宁已经叫这两人揶揄惯了,脸皮仿佛是厚了不少,颇为理直气壮道:“都是先生教得好,不能叫夫人肚子久等。” 齐晏之谢如清哈哈大笑,齐宛如的脸更红了。 “齐晏之,我们正在说七巧呢,这几日我可以天天进宫来帮宛如的忙么?”谢如清趁机给自己争取道。 齐晏之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明显“别有用意”,等谢如清笑睨他一眼然后才道:“夫人还惦记着做贡品?” 谢如清道:“那不然呢,大家都要做的,我便是手艺再烂也是要做的。” 齐晏之点点头,然后对齐宛如道:“劳烦皇后给我家夫人找一个像样的绣娘教一教,再不然干脆请人家给代劳吧,我实在很担心肚子里的齐小如清随了她去。” 谢如清:“……” 另外两口子双双愣了一下,随即后知后觉地大笑起来,毓宁笑得直不起腰来,气喘吁吁地跟齐宛如道,“这两口子平日里秀恩爱怕不是假的?有这么损媳妇的么哈哈哈哈!” 齐宛如也是哈哈笑,她从小的教养就是说话要客套有礼,不能笑得没有形象,更不能哭,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外人,可自从认识了谢如清,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但是她却十分舒服,觉得自己很幸运,能过上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 谢如清也笑起来,她已经听惯了齐晏之损她,她也有自知之明,甚至经常自嘲,想了想齐晏之说得也有道理,万一真的遗传给自己娃娃,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宛如,你得给我找个绣娘,没人指点我根本做不出来,”谢如清也破罐子破摔了,“乞巧吗,是好是歹还是自己动手的好,不然齐小如清随了我游手好闲可怎么办?” 齐宛如跟毓宁又是哈哈大笑,毓宁问道:“齐小如清是怎么回事,是已经确定如清怀了姑娘了?” 齐晏之摇头,“不是,没确认,也有可能是齐小晏之。” 齐宛如笑了一会儿道:“没提前娶个小名么,难道就这样随了父母?” 谢如清点头,“是啊,就叫齐小晏之或者齐小如清,省事,齐晏之叫我想小名,我懒得动脑想,就叫这个。” 齐晏之笑着,像是无奈又想是宠溺。 毓宁跟齐宛如因为这俩小名又笑了半天,这两口子也太随便了些,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他俩这样很好,很叫人羡慕。 第二百二十九章 接下来几天,谢如清便日日进宫,当然,每天为了进宫得讨好一下夫君,精神反而越发好了。 齐宛如已经动手开始做贡品了,还要过问节宴准备的如何。毓宁怕她做不来,特意叫了两个经验老道的嬷嬷,还有李公公来帮忙,极大减轻了齐宛如的负担,她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至少过问一二便好,不费什么劲儿。 谢如清每日也在做女红,但她做得慢,还需要绣娘指点着,每当齐宛如做得累了时候,只要抬头看看她,不知不觉就好笑,谢如清笨拙的样子十分好笑。 “如清姐姐,照你这个速度,怕是只能做一个小荷包。”齐宛如绣了一幅小屏风,几天功夫已经有模有样了。她今年一直忙着绣嫁妆,没有早早准备乞巧贡品,不然肯定做一个大的屏风。 谢如清很是不在意道:“我原本只打算做一方帕子呢,能做个荷包就不错了,你看,是不是还行?”她举着自己的大作给齐宛如看,“我自认为这已经是我的最高水准了。” 齐宛如看了看她还未完成的荷包,上面绣得是腊梅,确实还不错,比她以前做得好多了。 “看来姐姐不是不会,是没想做啊,这下不怕小如清随了去了。” 谢如清笑道:“不瞒你说,我感觉这一胎是齐小晏之,不是小如清,如果是小晏之,那我就不愁了,他如果实在太笨,我就把他送去军营历练。” “噗……如清姐姐,你可真舍得啊,小晏之听了这话不踢你吗?”齐宛如大笑起来。 “踢了啊,天天踢,他踢我我就戳他,我俩每天都要打一架。”谢如清说着还戳了戳肚子。 “好神奇啊!”齐宛如惊奇道,她现在刚成婚,还不能体会有个娃的心情,想起来的时候更多的是忐忑,她听说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里走一趟,所以很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你不用羡慕我。”谢如清道,“你自己不也快了么,说不定过两个月就有好消息了呢,到时候还能跟我家小晏之作伴。” “是啊!”说起这个齐宛如又开始期待自己尽快生一个了,这样宫里也热闹,还能跟齐小晏之一块儿玩,想想都热闹。 两人说说笑笑的,日子过得很快,到了蹊跷这日,后宫里早已经装扮一新,皇后把节宴设在了湖边,摆好了巨大的贡案,案上摆了花灯花果以及各种精美的器物,甚至还安排了游水环节,便是入夜后,小姐们要下湖水里沐浴,会带来桃花运,还能驱邪祛病。 一早,谢如清同余烟一起进宫,一段日子不见,余烟瘦了许多,分明是有了心事。 “怎么,你还想着方大人呢?”谢如清问道。 余烟很是苦恼地点点头,她确实一直惦记着方彦平,尤其方彦平现在日益优秀,哪个女子不仰慕呢?可方彦平依旧跟她保持距离。 “我就不明白了如清姐姐,以前我们两家政治上立场不统一,他远着我也罢了,现在也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怎么还对我爱答不理呢,我长得有那么不入眼么?” 谢如清无奈失笑,感情这回事,哪里只是因为长得好不好看,天下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可不是个个都投缘啊。 “余烟,你把方大人想得太狭隘了些,”谢如清宽慰道,“他肯定不是个以貌取人的,我想着他现在正是难的时候,朝里那么多的担子压在他身上,他一心为着仕途,恐怕是没心思顾及儿女情长的,他对你爱答不理,对别的姑娘也一样不是么?” “也是啊。”余烟自己成天钻牛角尖,被谢如清这样提点一句,心里豁然开朗,“我得用自身的魅力打动他才对啊,我觉得最开始他对我还是不错的,大概是因为我太主动吓着他了,以后我得委婉点才行,啊,今天我要好好乞求姻缘才行!” 余烟这姑娘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不像宛如那样心重,很快就没了懊恼的情绪,反而斗志昂扬地要把如今炙手可热的方大人争取过来。 新朝伊始,涌现出了不少青年才俊,京城里,方彦平是最炙手的,人长的好看,年纪轻轻官至二品,将来必定不可限量。除了他,还有一个更热门的,便是新皇毓宁,如今后宫空虚,除了一个皇后,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填充后宫成了当务之急,多少女子梦想着进宫伺候皇上呢,今日乞巧,不少小姐就是奔着“勾引”皇上来的。 谢如清环顾一圈,发现姑娘们今日个个都是锦衣华服争奇斗艳,花样子一个比一个一精巧细致,那鞋子一双比一双巧夺天工,一看就知道藏了小心思。 “今天怎么都打扮得这么好看?”余烟看看自己的衣裳,“我出门的时候还觉得挺好看呢,这会儿觉得自己是最差劲的,完了,我都不想进去了。” 谢如清笑起来,给她看自己的衣裳,“你还能有我随意吗,再说了,大家都花凤凰似的,你这样清新的小野花反而更出挑啊,没准儿方大人就喜欢呢。” 余烟又给她说美了,一想果然有道理!“如清姐,你可太会说话了,咱要自信啊,你看你穿得这样随意舒服都很好看,比她们刻意装扮的好看多了啊,所以我要跟你学,我也要自信!” 谢如清笑起来,“这样就对了。” 乞巧的环节其实挺有意思的,大家穿针赛巧,输巧的要把自己做的东西给巧手,还要祭拜等待,每种活动都很有意思。 谢如清身子重,便不跟她们一起玩,跟齐宛如在一处看着她们玩,一边跟几个夫人说笑。 曲夫人马氏道:“现在的姑娘们可真是水灵儿,也会玩,皇后可有瞧着喜欢的?” 齐宛如单纯,没多想,笑着跟她聊起来,“可不么,我瞧着姑娘们都挺好的,方大人家的妹子,还有曲小姐都是万里挑一的,我都看入迷了呢。” 皇后没往深处想,没看出来这些夫人们是惦记着把自家姑娘朝宫里送,但谢如清看得明明白白的,心说这些人真是够着急的,人家皇后皇上新婚不足月便张罗着给填充后宫,实在缺德!她怕宛如给绕进去,便找了个别的话题把这话岔开了。 “曲夫人,您前些日子给我送去的滋补汤是怎么做的?我喝着甚好,想着日后叫家里常做,厚着脸问您讨要方子。”她对马氏道。 马氏这人嘴碎讨嫌,不过平日还挺会做人的,经常往侯府送东西,吃的用的都有。 马氏一听这话就笑起来,“你爱喝就好,要什么方子啊,回头我叫人给你送就得!” 谢如清笑着寒暄一气,也没拦着马氏送汤,反正她也不是真想要什么方子。 余烟跟方清曲方敏在一组,穿针比赛里方清输了,要把自己绣的鞋子给曲方敏,但她觉得这种规则很没有道理,自己绣的鞋子花费了那么多精力,为什么要送给别人呢? “你输了巧,就应该把鞋子给我,大家都是这样,凭什么你不干呢?”曲方敏大声嚷道。 第二百三十章 余烟也觉得方清姑娘性子挺奇怪的,总跟人不一样,不过她有时候还蛮喜欢方清的,因为她也很讨厌曲方敏这样的大小姐,方清每次跟曲方敏斗嘴,她都会在心里暗暗给她鼓劲儿。 不过今日余烟觉得是方清不占理,毕竟乞巧一直都是这样玩的,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不想把鞋子输了,为什么不换一个东西呢? 方清道:“我不是输巧赖账,我只是不想把我做的东西随便给谁,我看曲姑娘也不像是珍惜别人的东西的人,所以不太想给你。” 这理由可把曲方敏气得七窍生烟,这就不是找茬这是针对了,人家的意思就是看不上你曲方敏,不想把东西给你。 余烟捂着嘴偷笑,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喜欢方清了,曲方敏确实像方清说的那样,从来看不上别人的东西。她记得去年乞巧节的时候,曲方敏就赢走了人家的贡品,但是却当场嫌弃人家绣工不好,都没过手,随手赏给了丫头。 当时余烟就想,幸亏自己没输给曲方敏,以后也最好不要,这人太不尊重人了。 巧的是不止余烟这样想,很多姑娘都在心里偷笑看热闹,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都站方清。 曲方敏哼道:“那也由不得你,你输了就要遵守规则,给了我的你管我呢,不给就是你不对,我要告诉皇后,看她是不是处罚你!” 方清才不吃它那一套,抱着自己的鞋子就是不给曲方敏,“那你去说好了,到皇后面前我也是这样说。” 曲方敏气得要冒烟,她面子上挂不住,当即便甩手跑去皇后跟前告状。 “皇后娘娘!敏儿被人欺负了!”曲方敏很是会告状,哭得恰到好处,显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惹到方清姑娘了,每次都被她针对,方才她明明输了巧,却不肯给我,说给谁也不给我,您说这不是欺负人呢?” 齐宛如为难得很,她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更不知道怎么处理,单单这样听曲方敏说,她会认为是方清不讲道理,可她也知道,曲方敏不是什么善茬,这件事定然不简单,处理不好恐怕会两头得罪。 她不知不觉就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谢如清,不过谢如清却没说话,只是朝她点头,鼓励她自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齐宛如转头,很是诧异地问曲方敏:“方姑娘为何会这样说呢?” 曲方敏指着不远处的方清,“她就是针对我,皇后娘娘不信叫她自己来说!” 齐宛如便叫人去把方清叫来,齐宛如身边的丫头小柳呆呆的,做事情慢半拍,去喊个人也慢吞吞的,而方清又不着急过来,总之等得曲方敏脾气都快没了。 方清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喊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齐宛如道:“方才曲姑娘说你输了巧,却不肯把贡品给她,这是为何呢?” 方清回说:“我认为曲姑娘不是个爱护东西之人,她自己的贡品也不是她自己做的,总之我不想把自己辛苦做出来的东西交给她,哪怕挨罚也认了。” 这方姑娘的脾气又倔又硬,不肯妥协,很叫人下不来台,那曲方敏听见她这样说,气得浑身发抖:“你凭什么说不是我自己做的,我做了一个多月呢,你要这么说,我还觉得你的也不是你做的呢,你这样愚蠢的人,哪里能做出那样精美的东西!” “敏儿!不得无礼!”马氏适时教训道,不过语气听得出来很纵容,大概就是说给别人听的。 曲方敏撇撇嘴,十分得不在意,“母亲,对这样欺负人的人,就不能客气,您也瞧见她如何气人了,不认输就罢了,还污蔑我,敏儿恳请皇后娘娘惩罚这个目中无人的人,否则每次宴会都会被她给破坏了氛围,闹得大家都没了兴致。” 方清哼了一声,“我污没污蔑,你伸出手来教大家看看就知道了,做了一个多月的活计,那手还像你似的毫发无伤洁白如玉,怎么可能?”她一边伸出自己的手给大家看,“曲小姐,你也伸出手来看看啊!” 曲方敏下意识地缩手,咬着牙瞪着方清。 “怎么,不敢给我们看?”方清轻蔑道:“还说没有鬼?” 齐宛如瞥了眼曲方敏的手,笑着道:“既然如此,曲姑娘就给我们瞧瞧吧?” 曲方敏仇视地看着方清,哼了一声伸出手来,“如何,我技艺好,伤不了手你嫉妒么,但凡绣艺高的人都不会把自己的手扎成个筛子,我看照你这个手的德行,八成技艺也好不到哪去,你那双鞋子估计是别人做的吧!” 方清不卑不亢地继续道:“既然曲姑娘技艺高超,那不如现场给咱们展示一下如何,也好叫我这个技艺不好的人见识见识,如何?” 曲方敏简直恨死了方清,心里已经骂得她狗血淋头,但是面上还是得笑着,她说道:“没这个必要吧方姑娘,大家还有其它环节,看我在这里绣花那多没意思。” 方清蔑视地哼道,“曲姑娘脑子不好么,那自然是你绣你的,大家玩大家的,只有我一个人看你绣花就好了啊。” 曲方敏险些没给当场气死,她当然不想当着这个蠢货的面绣花,但若是拒绝,倒显得自己心虚。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办了的时候,齐宛如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吧,接下来大家还有其它活动,未免扰了大家兴致,绣花咱改天再看,那曲小姐也放方姑娘一码,鞋子便叫她自己收着如何?” 不用当众绣花对曲方敏而言是最大的好处,比起这个,方清的破鞋子根本不足为道,只是可惜了不能给方清一个教训,这是曲方敏最忍不了的。 但现在也只能如此,所以她借坡下驴,很是高姿态地哼了一声,仿佛很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皇后的提议,“好吧,既然皇后娘娘这么说了,敏儿只好遵命了,不过我劝方姑娘一句,以后若是不舍得自己的东西,就别参加乞巧节了,可没几个人像我这样好说话,到时候你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可得不偿失的。” 方清当场就想怼回去,但她忽然瞥见了谢如清,想起她那天的话,下意识给憋了回去。 齐宛如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大家便散了继续吧。 经此一事,大家也摸透了皇后的脾性,不得罪人但也没什么魄力,属于温善型的,如此,小姐夫人们心里便打起了算盘,若是将来进了宫,这皇后肯定不难拿捏的。 但是曲方敏却不服气,心里越想越气,总想着要扳回这一局,因为她看得出来,大家明显是信了方清的话,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心里肯定在怀疑她贡品不是自己做的。 贡品确实不是她自己做的,她一个堂堂大小姐,为什么要废这傻功夫,而且她们做出来的东西都蠢爆了,又难看又不实用,也不知道都有什么好炫耀的。 姑娘们又一处去玩了,齐宛如与谢如清对着头说话,齐宛如道:“如清姐姐,我这样处理还好?” 谢如清拍拍她的手说:“事情解决了就好,如何处理一件事只是个人的风格脾性不同罢了,切莫受别人的影响。” “我懂了如清姐姐。”齐宛如很是感激谢如清能这样引导她。 入夜之后,便是游水环节,今夜皇后特许姑娘们在宫里入住,所以可以尽情玩耍。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余烟可高兴坏了,她还从来没在宫里留宿过呢,当然,大家都没有过这样的机会,毕竟不是每朝的皇上后宫都空着的。 谢如清夜里不会留宿,不过她应齐宛如央求,会在宫里多玩一会儿再走。余烟换了一声新衣裳出来给谢如清看,“如清姐,你看我这套衣裳如何?” 谢如清笑起来,“你白日里不好好打扮,怎么反而到了晚上打扮起来了?这是要给谁看呢?” 当然是给方彦平看啊,白天没机会接触男人,夜里皇上设宴,都聚在一处,虽然不会跟方彦平坐在一起,但是可以远远看到,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还能说上几句话。 “如清姐姐你明知故问不是,当然不是给自己看啊!”余烟自觉不错,挑挑眉说道。 谢如清底笑起来,这姑娘看来是重拾了信心,整个人非常有自信,这样挺好,说不定她就打动了方彦平呢。 齐宛如问道说:“余烟姑娘是有心上人了么,要不要我给撮合一下?” 余烟眼睛一亮,“真的吗皇后娘娘,您可不能食言,我,我喜欢方大人,你能帮我那什么……撮合一下吗?” 齐宛如一愣,似是没料到她如此坦诚,当她反应过来心上人说得是方彦平时,又惊了一下,余烟居然瞧上了方彦平? “余姑娘眼光很不错。”她笑道,“就是情敌可能多了些。” 说得谢如清哈哈大笑起来。 余烟自嘲道:“可不是吗皇后娘娘,我追他好久了,他正眼都不瞧我一眼,您说好姑娘那么多,我真怕他瞧不见我。” 齐宛如了解方彦平,绝不是看不上谁,他是心思没往这方面使,余烟姑娘条件不差,如果有缘分的话,说不定将来能成一对。 “你这话是没道理的。”齐宛如过来人似的说,“你瞧我这个条件,不也嫁给皇上了么,所以感情的事讲究个投缘,我瞧着方大人也不是那等讲究外貌的,你如果有心,就想方设法让他感受到。” 现今皇后的条件确实不够一个皇后的资格,各方面来说都不够,这也是叫很多人羡慕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如何就能独得皇上青睐,成了后宫之主?那些小姐夫人们,表面上看对皇后恭敬有加,其实心里没一个瞧得上的。 余烟心里之前多少也有这种想法,毕竟大家都是这样说,难免就会这样想,不过接触之后她就知道齐宛如是怎么一个人了,得皇上青睐是有道理的。所以今日皇后一碗鸡汤,她还挺受用的,不论自身条件如何,只要两人投缘就没有不可能的事。 晚宴皇上安排在了御花园里,这是个很随意的家宴,还有歌舞佐酒,很是舒适惬意。 余烟一直跟着谢如清,这样可以距离方彦平近一些,而皇后为了撮合他俩,特意安排了一个玩耍环节,叫未婚男女在一块击鼓传花。 不过这不同于传统的那种,皇后规定每次击鼓之前,男女各抽出一个“花主”,而后如果花传到女子手里,那就由男“花主来提问”,反之如果传到了男子手里,那就由女“花主”来提问,问题可以是诗词歌赋,也可以是任何“花主”想知道的问题,若是对方不想答,就要罚酒,或者送一件东西给对方。 这玩法新鲜,小姐公子们都跃跃欲试,有些个有意中人的,比如余烟这样的,就很期盼自己可以提问方彦平,或者被方彦平提问,答不上的话,刚好可以送东西给他。 今日来的小姐公子很多,为了玩得方便,分成了两组,余烟自然跟方彦平一组,毕竟有皇后安排。那些碰巧喜欢谁却又不在一组的倒也不必担心,两组距离很近,如果你表现的很有才华,自然会被人注意到,而且可以拜托另一组的姐妹帮忙提问,效果一样。 跟余烟一组的还有曲方敏,而方清就在另外一组,这也是皇后刻意安排的,就怕两个人打起来,不过余烟并不喜欢曲方敏,她害怕方彦平被曲方敏刁难。 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局好巧不巧,曲方敏抽得“花主”,而花传到了方彦平手里。 曲方敏恨死了方清,自然看不上方彦平,她的问题就很刁钻。 “不知方大人最为欣赏的女子是谁呢,范围就在在场。”曲方敏如此问。 这问题叫好多人心里为方彦平捏一把汗,这种问题太私密了,再说都知道喜欢方彦平的姑娘多,如果方彦平说出其中一个名字,那这姑娘必定遭其他人记恨,曲方敏这明显是挑事。 余烟攥着手帕,很是紧张地盯着方彦平,说实话她还挺想知道答案的,但是又怕答案不是自己,这样就太受打击了。 方彦平倒是镇定自若,因为他心里没有那些个弯弯绕绕,自然坦荡,他环顾在场,视线在上位处停留片刻,那位置坐着皇后还有几个夫人。就在大家以为方彦平是看上了哪家夫人而惊讶的时候,方彦平道:“在下最为欣赏的是庆阳侯夫人。” 这话一出,连另外一组的人都静音了,大家看看谢如清再看看方彦平,无一不想歪了。 什么情况?方大人居然看上了庆阳侯夫人?这消息也太震撼了吧,这可是窥视人妻啊? 会不会庆阳侯夫人跟方大人有一腿啊,还是两人曾经看对了眼,被庆阳侯抢了先?毕竟庆阳侯家世显赫,比当年籍籍无名的方家可有权有势多了。 所有人心里都开始阴谋论起来,曲方敏暗自讥笑一声,又问道:“哦,方大人竟是喜欢庆阳侯夫人呢,侯夫人确实优秀,不然如何得了庆阳侯的青睐呢?” 方彦平纠正道:“是欣赏。” 曲方敏不在意地笑笑,“也怪不得方大人至今未娶呢,原来是有了意中人,不过方大人还是要为自己考虑一二才好,毕竟人家现在已经为人妻……” “曲姑娘,”方彦平打断她,“你的话冒昧了,我所谓的欣赏你怕是不能理解,这个问题可以过去了。” “也罢,”曲方敏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把话说得引人遐想,“确实多说无益,还请方大人好自为之啊。” 方彦平皱眉,他不知道曲方敏为何这样充满恶意,他方才的回答本来是发自内心又坦诚至极的,他的确是欣赏谢如清这样的女子,但这欣赏无关情爱,更没有龌龊的意思,谁知道却被曲方敏曲解成了那等下滥的意思。 这样难免会给谢如清带来困扰,万一叫庆阳侯误会了可如何是好? 他下意识看向谢如清,却见谢如清面色如常,好像一点不担心的样子,他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心想果然是侯夫人,与一般女子不同。 谢如清是在心里担心,没表现出来罢了,因为越是表现出什么,越容易被人过分解读。她担心的不是自己如何,而是余烟想多了,毕竟不是谁都能理解欣赏这层含义,稍微一多想就不好了。 旁边的马氏这时候说道:“侯夫人可莫要多想,敏儿没有别的意思,她本来是想为一个姐妹问道方大人有无意中人的,谁也没料到方大人竟然……你可莫要多想啊,她没有别的意思的。” 谢如清心里冷笑一声,若不是曲方敏刻意引导,谁也不会多想,这姑娘就是心眼不好,当娘的如此维护,可见平日家风就是如此。 齐宛如这时候开口道:“曲夫人,若要人不多想,那话便不能那样说,否则曲小姐就算没恶意,表达出来的意思也容易被我们想多,您说你呢?” 马氏没想到不得罪人的皇后这时候居然站出来说这番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干笑两声道:“皇后说得是,我回头一定说她,是该像侯夫人多学学为人说话的。” 谢如清道:“夫人过誉了,您该给曲小姐请两个女先生才对。” 好好教教曲小姐的德行,这不是不会说话,这是德行有失。 马氏被皇后跟谢如清合伙嘲讽,十分没面子,干笑着不说话了。 击鼓传花还在继续,这次方彦平成了“花主”,而花刚好传到了余烟手里。余烟还在为方才的事闹心呢,她听说方彦平欣赏谢如清,第一反应是有些失落,还有些吃醋。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了,方彦平说得欣赏肯定不是那种意思,但是随后她又很受打击,毕竟如清姐姐确实优秀,如果方彦平眼光那样高的话,那岂非证明根本看不上她这样的?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打击人了。 “余姑娘?”方彦平叫了余烟两声,“我可以问了么?” “哦,可以可以。”余烟回过神来,专注地听他讲话。 方彦平没有难为余烟,只是说了一句诗词,叫她对后面的,余烟刚巧知道,很是顺利地答了上来,方彦平衡式满意地点点头,称赞道:“余烟姑娘很不错。” 这一句称赞又令余烟高兴起来,方彦平居然说她不错呢,他可从来没夸赞过她,这是不是对她的一种肯定呢? 人就是如此容易满足,心上人的一句夸赞就能叫人开怀起来,忘掉原先所有的不愉快。 击鼓传花还在继续,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这次是余烟提问方彦平,余烟心里想了好几个问题来着,但是想到了又否决了,到头来反而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 她犹豫了片刻,问了一个十分小心翼翼的问题,“不知道方大人平日里喜欢看什么书呢?” 方彦平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一直觉得余烟是个比较闹腾的姑娘,可能不会静下心来读书,没想到她居然是个爱读书的。 方彦平很乐意同人分享书籍,便给余烟推荐了几本,余烟没太记住,眼下又没有纸笔,她打算等空闲了之后亲自找他问一问。 方彦平今晚中奖率很高,居然又被他拿到了花,这次提问的是刘姑娘,她跟曲方敏是好姐妹,余烟不禁替方彦平捏一把汗,预感这姑娘又会刁难她。 这刘姑娘果然又问了个很私人的问题,她问道:“不知方大人房中可有伺候的丫头?” 不知道是不是被曲方敏第一个问题带跑了,后面大家都开始问一些私人问题,越问越是露骨,什么有没有心上人,家里有几房妻妾,平常爱吃什么等等,到了刘姑娘这里,连通房丫头也要问。 这年头大家公子哥,哪个不是早早就有了通房丫头的,无非是有人比较多有人比较少罢了,有些个好玩的公子,房里不知道有多少通房丫头呢,这些丫头不需要名分,玩够了随时可以换,不像小妾,纳多了会被人说花心,家里正房也不高兴。 方彦平作风十分正,一番问题下来,他简直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完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家里没有妻妾,平日里只是读书舞剑,连青楼都不去,如此姑娘们对他更加倾心。但再完美的男人,通房丫头怎么也要有的,刘姑娘是找不到他的缺点了,所以才问通房丫头。 哪只方彦平摇摇头,道:“没有。” 这下众人是真的吃惊了,竟然连通房丫头都没有,这是什么绝世好男人! 在坐的姑娘们看方彦平那是满眼的星星,只恨不得明日就收拾嫁妆嫁进方家。 曲方敏跟刘姑娘双双翻白眼,曲方敏阴阳怪气问:“方大人是不是怕好男人的形象立不住了才故意这样说啊,哪有男子没有通房丫头的是不是,我可提醒方大人,故意说假话也是要挨罚的。” 方彦平皱起眉,他心想这姑娘什么毛病,怎么老是针对自己? 不等他说什么,隔壁一组的方清忍不住站起来骂道:“曲方敏你什么意思,总是针对我哥做什么!你有不高兴的冲我来好了!” “方清!”方彦平严肃训斥道:“你坐下!” 方清从刚才起就憋着火,早就忍不住了,这会儿别说方彦平了,皇上阻止她也没用,她非要跟曲方敏争论个明白! “你这叫什么话?”曲方敏轻笑道,“我是问方大人问题呢,又没怎么着他,你怕我吃了他不成?” “你分明就是在针对我哥!问问题可以,我哥说完你却要曲解,故意引得大家往糟糕的地方想,你当大家听不出来?”方清掐着腰,火冒三丈地骂道,“你怎么不问别的男子这些问题呢,你分明就是针对我哥,我告诉你曲方敏,别以为我家人好欺负,你针对我哥就是不行!” 第二百三十二章 方清一个小姑娘,骂人气势非常足,在场的人都让她给骂懵了。 方彦平本来一肚子火,可自家妹子这样维护他,他心里又十分感动,一时不知道该骂还是由着她。 而其他人,包括以前玩得比较近的一些姐妹,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给曲方敏解围,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个方清不好惹,而且方清占理,曲方敏确实在针对方彦平,都听得出来。 曲方敏见情势对自己不利,很快调整策略,不再咄咄逼人,卖起可怜来,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装模作样抽搭两声,对方彦平道,“方大人,我真不是针对你,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叫令妹不误会我……我,我还是不说了吧,既然叫大家误会了,我诚挚像你道歉。” 方彦平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跟姑娘过不去,所以曲方敏一道歉,他就立刻让这事过去了,方清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余烟目睹全程,心里大骂曲方敏心机,知道方彦平好说话,就这样坑他,若不是方清姑娘敢说敢为,方彦平肯定得吃一个哑巴亏。 击鼓传花还在继续,不过之后曲方敏便没再针对方彦平,和和乐乐结束后,夜宴也接近尾声,接下来就是游水环节。 在场的所有女子全部去往宫中玉湖边,湖边有亭台,还会有游船,皇后等夫人们会乘坐游船至湖中游览夜景,而姑娘们则乘船至湖中下水。 游水是乞巧特定的节目,相传今日的湖水有驱灾治病之功效,还能祈求桃花运,心想事成,不止未婚的姑娘们会下水,有些夫人们也会下水祈福,洗去污秽。 谢如清身子重,下不得水,便陪皇后在船上游览。 “宫中的景致我都看得差不多了,没想到湖中夜景又给了我惊喜。”齐宛如跟谢如清说道,“你看这里是不是特别美?” 谢如清也是第一次看到宫里湖中的夜景致,确实挺出乎意料的,跟平常对皇宫的感觉很不一样。“是啊,托皇后的福,不然我哪里能见到这样的景致?”她调侃道。 齐宛如笑起来,“是啊,你以后可对我这个皇后恭敬些。” 两人说笑着,一边看着水里游玩的姑娘们。 方清不大合群,远离大家一个人游往无人的水域,余烟瞧见了,便主动过去找她。通过刚才的事,余烟很是喜欢上了方清,再加上她是方彦平的妹子,她挺想接近她。 “方清!”余烟慢慢靠近方清,喊了她一声。 方清没料到会有人跟上她,诧异地转头看向余烟,“余小姐?” “是我,”余烟靠近方清问道:“你是要去哪啊,这湖这么大,你可别走丢了。” 方清挺无所谓地耸耸肩,“能丢哪去,反正到处都有人看着,宫里的湖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倒也是,为了叫姑娘们尽情游玩,湖周围都有宫女们看着,一旦有什么意外,她们会立刻喊人来的。 “你要去么?”方清不是很看得上这些娇滴滴的小姐,怕余烟不敢,先问了问。 余烟也不想跟其他人一处嬉闹,便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吧。” 方清不置可否,向前游去。余烟便跟着她,不时问她些什么,“方姑娘,你平日里在家都做什么呀?” 方清道:“游手好闲喽,我娘跟我哥都这样说我。” 余烟扑哧笑出声,“是不是方大人跟方伯母对你要求太高了啊,你鞋子绣得那么好,一看平常就经常做绣工,哪里是游手好闲,比起你来,我才是游手好闲呢。” “谢谢你肯定我的鞋子。”方清很喜欢自己绣得鞋子,有人夸她她很感激,“不过,我的鞋子已经名花有主了,我把它输给了姚公子。” “姚公子?”余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位姚公子,他是姚仆射之子,算是近来京城里的后起之秀之一,各方面比方彦平差一些,但是也很不错了,据说十分有才,人长得也不错。 “嗯,他问我问题我没答上,便只好把鞋子输给他了。”方清很是可惜道,“我本来还想自己留作纪念呢。” 余烟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东西只要到了爱护的人手里,其实也一样,如果他不爱惜,你再要回来就是。” 方清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湖说小不小,占地面积很大,两个人一边说笑着游了一会儿,竟是游远了,好似靠近了下游。这边远离御花园,上犄角旮旯的湖边人很少,连灯火也不甚亮堂,余烟稍微有些害怕,不过瞧见湖边还有一两个宫女,便稍稍放了心。 “方清姑娘,我瞧这边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咱先回去啊,我怕她们待会儿找不到我们。” 方清还没玩够,她摇摇头,“找不到就找不到呗,我自己能上岸回去,再说谁会找我呢,倒是余姑娘你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这姑娘也太不合群了,余烟心说,罢了,就陪着她吧,反正宫里她还熟悉,从这里上了岸再回去便是。 于是她便陪着方清继续在这里玩。 “哎呀!”余烟忽然叫了一声。 方清让她吓了一跳,“你这么了?” 余烟指了指水中,“好像,好像有什么咬我,是不是鱼啊?” 方清笑道,“可不是鱼吗,这水里还能有什么,宫里的湖水是最干净的,不会有危险东西的。” “也是。”余烟放了心,“要是咱会抓鱼就好了,抓了鱼送去御膳房,夜里给咱做宵夜吃。” 方清道:“要不咱试试?” 这姑娘胆子大,说捉鱼便捉鱼,一头扎进水里半天不上来,就在水里摸鱼。余烟吓得不轻,“方清姑娘你可悠着点,别在水里闷太久了啊!” 方清在水里自然不好回答她,余烟听不到她回音,更是着急了,便也尝试着一头扎进水里去,可她憋不住气,没一会儿就上来了。 “方清?”没看到人,余烟更着急了,都这么长时间了,方清会不会溺水了啊? 她一心急便大喊起来,“来人啊救命啊!” 她这边一喊,岸上的宫女们纷纷跑开喊人过来救人,她们这么一喊人,河边很快就传开了。 可巧小姐夫人们这边也在找人,因为她们忽然发现找不见了余烟跟方清。 “谁看见余烟姑娘跟方清姑娘去哪了?”有人问道。 曲方敏听见了说:“她俩方才不是在一处么,我看她俩像是朝那边去了的,你们可看见了?”她十分热心地帮忙问道别的小姐。 大家方才只顾自己玩了,根本没人注意她俩,再说也想不到会有人乱跑什么的。 曲方敏着急道:“哎呀,方才大家只顾着玩闹了,没太注意她俩,不然叫人先去那边瞧瞧,没准儿就遇上了呢。” 曲小姐立刻指挥人去东边找。 谢如清却觉得方清不会朝东边去,那边靠近男子们喝酒的方位,周围看守的宫女多,这丫头肯定是躲着人去的。 怪她方才只顾着应付夫人们的寒暄,没盯着方清去了哪,这会儿不禁也有些着急。 恰在此时,听到岸上有人喊:“不好了不好了,西边有人落水了!” “什么?有人落水了,在哪!”齐宛如着急问,她第一次主持这样大的节宴,可不能出什么岔子的,“快,快去救人!” 谢如清吩咐划船的太监,立刻返回岸边,另外游水的姑娘们也纷纷上了船,有人落水,断然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 这边焦急着呼喊着忙救人,余烟那边却松了一口气。 方清忽然从水里冒出头来,还举着一条鱼,她大笑着说:“你看,我抓到了!” 余烟捂着头,差点没叫她吓晕过去,“你可吓死我了!以后不准这么玩了啊,不然你哥……还有你母亲,得多担心你啊。” 余烟真叫她吓着了,不自觉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喜欢方彦平,心理上把方清当妹子看,所以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跟一家人一样。 方清吐吐舌头,“你多没劲啊余小姐,早知道你这样胆小,我就不带你过来了。” “你可幸亏把我带来了,万一你有个好歹,连喊救命的人都没有。”余烟想起来方才自己喊救命了,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了,她道:“咱要不上岸吧,我喊了人来,别叫她们下水了。” 方清十分扫兴,她这刚找到乐趣呢,不过也没法子,既然人来了,她只能先上岸,她可不想在水里跟他们大眼瞪小眼,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岸,更扫兴。 “好吧。”方清不舍得丢了鱼,但是抱着鱼又不好划水,取舍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它放了,就在她打算放生鱼的时候,忽然瞥见岸边树下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看身影像是个男子。 “谁!”方清是个急性子,看见了就大喊,对方被她吓了一跳,脸都缩回树后面了,不过没有走。 “什么人?”余烟没看清,她不知道是男是女,焦急问道:“你看清了么,是不是哪个宫女?” “是个男人!”方清气鼓鼓道,“也有可能是个宫人,反正不是女子,我是不会看错的!” 余烟皱起眉,这就不是小事了,这地方怎么可能出现男人,太监也不可能啊,都是姑娘们游水,根本不可能放他们进来的。 但是方清那么笃定,又不像是看差了。 余烟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岸的时候,方清把鱼一丢,气鼓鼓地游向了那棵树,“胆子竟然还不小,我出了声还不走!” 的确是反常了,树后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方清喊出声了没有道理不现身,肯定是有鬼! 余烟也顾不得衣着不妥了,跟着方清游向岸边,越游近了越能看见树后的衣裳,那分明是个男人! 就在两人即将靠岸的时候,暗影里忽然窜出来一个人,揪着树后男人的衣领子,把他甩在了地上,“何人如此放肆!” 又是个男人?俩姑娘双双被吓着了,心说什么情况,说好的没有男人过来呢? 岸上后来的人正是姚政,他发现了树后藏着的宵小,二话不说就把他给揪住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偷看姑娘们游水!你是谁?”姚政将那男子压在地上,逼问道。 那人咬紧了牙不说话,死不认账。 “你说是不说!”姚政算是个练家子,手上劲儿大,摁得那人骨头疼。 “我,我只是路过,你放开!”那人受不了了,开口求饶道。 、 “路过躲在树后装鬼?”姚政狠道,“你不说是吧,行,我立刻压你去皇上跟前!” “别别别!别压我去皇上跟前,我给你银子还不行啊!”这人也没什么骨气,没威胁几句就求饶了,他这一求饶,姚政听出来了,这人竟然是户部尚书的儿子胡维! 胡维这人正经不是什么好东西,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好色就不必说了,年纪不大房里就一堆姬妾,胡闹的很。 姚政真惊了,心说胡维又不是缺女人,怎么这种事也干得出来,今日是什么日子,宫里这么多姑娘,谁被他看了去,这名声就毁了。 这时候方清从水里爬上来,指着岸上的两人骂道:“你们俩是什么人,竟然偷看我们游水,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她气愤得要命,也没顾上自己衣裳不整,直接从水里爬上来了。姚政听出来她的声音,吓得不敢回头看,他道:“方姑娘还请不要过来!” 方清愣了一下,也听出来对方的声音:“你是姚政?” 姚政点点头,“是我方姑娘,我无意冒犯,你千万别过来。” 方清十分狐疑,“你无意冒犯你过来做甚?明知道这里净是姑娘,居然还敢来,你分明是有意冒犯!”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这下可真是说不清了,姚政还真不是故意过来看姑娘游水的,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他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了。 “方姑娘,你要不还是先回水里去吧,”姚政说,“应该是有人来了,为防止误会,姑娘请允许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方清这会儿正误会着呢,对方说什么都显得有鬼,她掐着腰怒道:“你来都来了还怕误会呢,你是怕被人扣上个不要脸的帽子吧,还是想趁机跑呢,跟你说别想,有我在,你俩都跑不了!” 姚政无奈地笑了,看来是解释不清了。 救人的嬷嬷丫头们匆匆朝这边跑来,见了岸边竟然有两个男子,皆吓得不轻——这里怎么会有男人的! “方小姐?余小姐?”嬷嬷丫头们不大敢靠近,担心两个男人是什么强盗之类的,偏偏这时候没有侍卫。“二位小姐可还好?” 余烟刚刚从水里上来,见到两个男人,压根儿不敢靠近,可又担心方清有什么危险,愣是硬着头皮上来了,跟方清靠在一起。 所以眼下这场面就有点解释不清,无论如何两个姑娘衣裳不整地跟两个男人在一块,都算是名声有亏。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叫人来,这两个人偷看我们游水!”方清急脾气,见不得嬷嬷们磨磨唧唧的,竟是亲自跑到胡维跟姚政面前,一脚踩住了胡维的手,抓住了姚政的衣领, 姚政简直无奈了,他这费好半天的劲,为了防止胡维转头看见两个姑娘,这倒好,她俩倒是自己过来了。 胡维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情抬起头来看方清,不禁舔了舔嘴唇,这姑娘生的还真是好看,差一点就能得手了! 他不要脸道:“姑娘莫生气,我跟姚公子就是好奇过来看看,真的没有冒犯之意。” “你胡说八道什么!”姚政听这无赖这样说,气得差点儿剁了他。 “好啊!你还狡辩!”方清指着姚政骂道,“来人,这两位正是姚政跟胡维,快把他们压送道皇上面前去!” 嬷嬷们大吃一惊,竟然是两个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有小丫头在第一时间跑去禀报皇后,皇后听闻大吃一惊:“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齐宛如有些不敢相信,姚政姚公子风评一向还不错,之前她未出阁时,家里人还曾有意撮合她跟姚政,齐夫人很是喜欢他,故而齐宛如对他印象十分不错,怎么这会儿竟然干出这等龌龊事来? “皇后娘娘,是真的,胡公子都亲口承认了,方清姑娘也嚷着说他俩偷看,您看要如何处理?” 齐宛如道:“先把两个小姐带回来,两个公子暂时不能放他们走,还有她们被偷看的事不能传出去知道么?” 丫头道:“我明白了皇后娘娘。” 皇后的意思是把两个姑娘上岸的事瞒下来,就当她俩没被看见,这样对名声也好一些。 “怎么会这样呢?”齐宛如跟谢如清说道,“明明看守的很严了,他俩是怎么过来的,还有,怎么偏偏就遇上了余烟跟方清,你说是不是巧合了?” 恐怕不是的,谢如清心里冷哼一声,若是只有胡维过来,有可能是他心起歹念,偷偷跑来湖边,恰好遇上了落单的方清跟余烟。但姚政这人还不错,不会干出这样有损颜面的蠢事,唯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有人通知他来的。 她的视线扫向曲方敏,这姑娘方才故意说方清朝反方向去,会不会是故意的?她是知道会有人过来,还是单纯的使坏?谢如清一时拿不准。 “皇后,不如请两位公子过来说明。”谢如清建议说,“先莫要惊动皇上他们。” 齐宛如点头,“就听你的。” 没多时,余烟跟方清被人带去了房间沐浴更衣,而姚政跟胡维则被押到了皇后面前受审,为防止被太多人知道,皇后叫其他不相干的小姐们都回房休息了,只留下了谢如清跟两个嬷嬷。 “臣见过皇后娘娘。”姚政恭敬地给皇后行礼。 胡维也学着行礼,但他就显得不大正经,言语有些轻佻,“臣见过皇后娘娘,庆阳侯夫人。”他一边说着,眼神还在谢如清脸上扫了一下,极为不尊重。 齐宛如皱了下眉头,先问道姚政:“姚公子可知道今日湖边有姑娘游水?为何过来?” 姚政答道:“臣自然知道,臣之所以过来,是因为,因为收到了一张小纸条。” “小纸条?”齐宛如诧异道,“你是说有人叫你来的?” 姚政似乎有些不想说,为难地点点头,“是。” “是那个方姑娘吧?”胡维在一旁轻佻地说,“可巧了,我也收到了她的纸条,果然是个骚娘们儿……” “你闭嘴!”姚政怒斥道,“你分明是起了色心自己跑来的,不要污蔑方姑娘!” “怎么,就许方姑娘给你纸条不许她给我?不然你想想我为何要过来,又为何这么巧知道她在哪?”胡维哼笑,“我都说了咱俩是一路人,你自己还觉得自己多么高贵似的,你要是尊重人家,你倒是别来啊!” 姚政简直无言以对,他的确是收到了纸条,署名也是方清的,邀请他去湖边一叙。他其实也犹豫要不要去,毕竟是挺冒犯的,但是他又怕方清是为了要回她的鞋子。今日在宴席上,他对方清有些好感,方清把鞋子输给他,他心里倒是挺欢喜的,但是看方清的样子似乎是不大舍得。 所以姚政就以为方清是为了鞋子的事要见他,因为今夜过后,两人很难再约得上,所以他就来了。然后遇上了树后偷看的胡维。 来都来了,是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为了方清的名声,姚政必须把这件事说清楚了,“皇后娘娘,我跟胡维不是一路人,我接到了方小姐邀请的纸条,是来还鞋子的,可是来了之后,却看到胡维鬼鬼祟祟藏在树后,我便上前将其制伏,没想到却被方小姐误会了,故而一时说不清。” 齐宛如跟谢如清对看一眼,两人对姚政的说法似乎都是相信的,互相点了点头。 胡维却哼了一声,“人方小姐自己都说你是采花贼了,分明就没跟你约好,你也好意思这样说?” “你二人皆说收到了方姑娘的纸条,可还留着?”谢如清问道。 “早扔了啊!”胡维说,“私会的纸条谁还留着啊,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呗!” 姚政却说:“臣还留着。”他十分仔细地从身上拿出那张纸条,一看就知道妥善保管了,“请皇后过目。” 嬷嬷接过纸条,双手递给了皇后跟谢如清,两人一起看了看,果然跟姚政说得一样,是邀请他去湖边一叙,连方位也说明白了。 但是这字迹…… 谢如清认得方清的字迹,尽管那时候方清还小,字迹还稚嫩,但是大致的框架是不会变的,这字迹一点方清的影子也没有。 “姚公子,你如何断定这是方姑娘字迹的?”谢如清问道。 姚政一愣,他似乎是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的确没见过方清的字迹,但是也不曾怀疑,可是被谢如清一提醒,他立刻意识到这里头的奇怪之处了。“这难道不是方姑娘的字迹?” 是了,肯定是这样的,是有人冒充了方清的字迹,邀请他去湖边的,不然方姑娘见了他不会感到奇怪。 姚政背后一凉,感觉到后怕,这事多么可怕的阴谋,万一被得逞了,那方清姑娘的名声岂不是要被他毁了?可怕的是,还邀请了不止他一个! 齐宛如诧异得问谢如清,“你见过方清的字迹?” 谢如清轻轻摇头,“我只是猜测罢了,方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齐宛如想想也是,今晚这事太诡异了,听方清那个反应,也不像是邀请了两个男人的样子。 “那胡公子呢,你是收到了纸条还是自己过来的?”她沉声问。 胡维还是那套话,“自然是有人邀请啊,不然我来做什么,我又不是脑子坏了,什么时候找女人不行,偏偏这时候来,犯得上吗我?” 姚政皱眉,他觉得胡维说得有道理,他也是想不通这一点,哪怕胡维再胡来,在宫里也要替他老子要点脸,干出这样龌龊的事也太奇怪了。 跟谢如清的猜测对上了,她压着怒气,问道:“二位可还记得如何收到的纸条?是有人给的还是如何?” “当然有人啊!”胡维说,“还能是天上飞下来的不成,就一个小宫女给的,我也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就记得瘦瘦小小的。” “我倒不是。”姚政说,“我的纸条是塞在酒杯下的,没看到人。” 谢如清没再说话,她心里压着怒火,齐宛如看出来了,便先叫两个公子下去了,而后问道:“如清,你看这事要如何处置,如果公开了,肯定有损两个姑娘的颜面,但是如果瞒着,又助长了那个胡维的龌龊,说不定他还会偷偷出去说。” “叫曲方敏来。”谢如清道。 齐宛如愣了一下,被她语气里的怒气给惊到了,她印象中谢如清脸色从来没这样难看过。 “如清?”她不放心地叫了一声。 “我没事,宛如。”谢如清道。 “你为何独叫曲方敏来呢?”齐宛如心里有些不安道,“你可是确定是她了,若是不确定,是不是多叫几个姑娘来问一问比较好?” 谢如清道:“你尽管叫她来便是。” 见她这样坚决,齐宛如便没再说什么,叫嬷嬷把曲方敏叫了来。 不多时曲方敏过来,看样子像是换过了衣裳,她甜甜美美地笑着给皇后行礼,“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侯夫人,不知皇后娘娘叫我来何事?” 齐宛如瞥了谢如清一眼,谢如清问道:“曲姑娘,你今日是真的看见了方清游向了东边?” 曲方敏敛起了笑,颇有些愁容地说:“我只是隐约看见她好似是去了东边,并没有十分确定,还请皇后娘娘跟侯夫人赎罪,若是我当时仔细看看,也不至于耽误这么长时间,说不定方姑娘跟余姑娘她们就不会……”话说一半她抹了抹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姑娘怎么了似的。 “她俩不会这么了!”谢如清冷笑一声,“伤心得跟真的一样,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见了?” 曲方敏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谢如清,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激动,“侯夫人,您这是何意,我是没看清她们去了西边,是我的疏忽,可您也不能这样污蔑我,好像是我故意的似的。” “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没看见就是没看见,哪里有好像一说,曲姑娘怕是不认方位?若是不认方位,就别乱说误导别人,这点道理你不懂?”谢如清的怒气有些压不住,她把姚政的纸条拿给曲方敏看,“这纸条你可认得?” 曲方敏看见纸条愣了一下,“这是何物?”她拿起纸条看了看,一脸诧异,“侯夫人做什么给我看这个?” “还敢装糊涂?”谢如清拍了下椅子,“这纸条不是你写的?” 曲方敏简直惊讶了,“侯夫人您说什么呢,我这么会写这种纸条,您不能因为我看错了方位就怀疑我啊,我是跟方清不大对付,可也不至于干出这样的事来啊?” 谢如清哼笑,“是不是要我把送信的宫女叫来,曲小姐才肯认?我不得不提醒你曲小姐,这事你在我这认了,还不至于坏了你自己的名声,若是不认,可莫要怪我狠心,我若将这件事呈报给皇上,依法办事,你可以想像是个什么后果。” 曲方敏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她咬着嘴唇,心里衡量着谢如清这话是真是假,她是真的有了证据还是在诈她。 “曲姑娘,时辰不早我耐心有限,你可掂量明白了。”谢如清举着纸条说,“有它在,我不愁找不出写字之人,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曲姑娘,你爹也救不了你。” 曲方敏咬着牙,否认道:“不是我,侯夫人莫要诬赖我,我从不曾想过要害方姑娘!” “好。”谢如清沉声冷笑,“曲姑娘,你唯一的机会已经没了,可莫要后悔。” 第二百三十四章 曲方敏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庆阳侯夫人原来这么有威严,不,是有点叫人害怕。她平日里从来都是温柔和善的,对谁都笑呵呵的,哪怕她在皇后身边显得比皇后还像个皇后,也不会叫人心生惧怕,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便以为谢如清就是个没有威胁的人。 可这一刻,曲方敏心里却恐慌起来,她觉得谢如清说得都是真的,她是真的没打算放过她。 怎么办?曲方敏心里百转千回,她在想,如果谢如清有证据,并且公布于众,要如何收场,她会给父亲面子饶她吧,应该会的…… 谢如清叫皇后身边的嬷嬷按照她的吩咐去找那个宫女,其实不难找,今晚所有伺候的人都登记在册,再按照那姑娘的特征,以及伺候的范围,很容易将送信的人圈定。 找到那宫女之后,曲方敏有些坐不住了,没想到庆阳侯夫人竟然真的能找到,她以为她只是诈她! 那宫女被战战兢兢带到皇后跟前,脸头也不敢抬,光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心里有鬼,果然没吓唬几句,她就交代了。 “皇后娘娘恕罪,我,我什么也不知道,那丫头自称是方小姐身边的,拜托我给胡公子递张纸条,我以为是他们……我就帮忙给递了纸条,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知道!”宫女跪在地上求饶道。 曲方敏低着头不言语,宫女不知道送信的人是谁,她还是安全的。但谢如清没让她安全多一会儿,她把曲方敏身边的丫头叫了来。 “你认一认,拜托你送信的丫头可在这其中?”谢如清压着怒气问道。 那宫女缩着脖子在三个丫头里看了看,用手指着其中一个道,“侯夫人,是她,就是她给我的纸条!” 曲方敏后背冷汗已经下来了,她咬着牙故作镇定道,“侯夫人,我不知道这件事,我……” “还狡辩?”谢如清道,“你是当大家都是傻子是么,你身边的侍女打着方姑娘的幌子给公子送信,你说这事你不知道,你怎么不干脆说你的丫头被人家收买了呢?” 正在这时候,马氏忽然求见,她在外道:“皇后娘娘,我找我们家敏儿半天了,听说她在您这?” 齐宛如给身边的嬷嬷使眼色,叫她出去把人先打发了,曲方敏一听见母亲来了,立刻有了主心骨,大声嚷道:“娘,我被人冤枉了,你快叫爹爹来救我啊!” “放肆!”谢如清怒极,指着曲方敏喊道,“皇后面前你还敢叫你父亲来?叫来做什么,为你脱罪?想都别想!今日若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曲方敏也豁出去了,跟谢如清正面杠起来,“我只不过是看两个公子对方姑娘有意,又不好明说,给牵线搭桥罢了,我又没有恶意,你总不能因为这个定我的罪吧?再说了侯夫人,皇后娘娘还没说什么呢,您倒是比皇后还像个皇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真皇后呢。” “曲姑娘。”齐宛如沉声道,“做错了就是错了,莫要巧言善变,今日便是你父亲母亲来了,这件事也说不过去。” “皇后娘娘,您这么不给我父亲面子,皇上他知道么?”曲方敏言语轻佻,显然是有恃无恐,“我劝您啊若是不懂前朝的政事,还是少给皇上惹麻烦的好,您跟皇上新婚燕尔,皇上或许不会怪你,可将来呢,您或许会因此失宠呢?” 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这还没进宫呢,倒是先惦记着皇后失宠了,这是明目张胆地挑衅! 谢如清怒极反笑,“那你在外头这样卖你爹的脸,曲大人知道么?” 曲方敏显然是觉得他爹是当朝肱骨,离了他整个朝局都不稳了,这才有恃无恐,真以为皇上那么给他爹脸呢? 这一刻,谢如清觉得曲方敏十分的愚蠢。 曲方敏一个大小姐,从小就被惯坏了,有点什么事找爹娘就能迎刃而解,所以从不觉得麻烦是个事,在她看来,这就是谢如清故意刁难她,等见了皇上,有她爹一句话,甭管是皇后还是庆阳侯夫人,到时候还不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嗯?”谢如清冷笑一声,“看来曲姑是没当回事,那好,我这便去亲自禀告皇上,再把曲大人叫了来聊聊,我倒是要问问他,他宝贝女儿邀请男子进入姑娘们的游水区,公然看姑娘们游水,险些叫所有姑娘的名声毁于一旦,这事是对是错,是大是小,到底该不该纵容,又该不该惩罚?我得看看曲大人到底有多厚的脸皮,能面对所有同僚的谴责。” 曲方敏的脸色终于挂不住了,心想谢如清这是怎么了不依不饶的,有毛病吧? 谢如清为什么不依不饶,曲方敏险些害了她的亲妹妹!这是她断然不能忍的。再者,曲方敏不是喜欢拿她爹,拿朝局说事么,别人不知道,谢如清是知道的,齐晏之跟皇上给曲大人这么大的脸,可不是真的仰仗他,只是借他的资历罢了,就冲他能教养出这样的姑娘来,就知道曲大人平日是如何的倚老卖老,齐晏之根本忍不了这种人的。 不论从哪个角度,谢如清都不打算饶了曲方敏。 “小柳,”齐宛如吩咐道,“问问李公公皇上可得闲?” “是,小柳这就去。” 都闹到了这份上,曲方敏更不能妥协了,哪怕她现在心里慌得不行也不想低头,这时候低头,就等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在皇后面前不能丢脸,这样将来进了宫越发压不住皇后,她就是要让皇后看看,自己在皇上面前的底气! 于是曲方敏就死咬着不认,闹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曲大人都在,曲大人开始也没当成个事,因为两个公子看姑娘游水的事还没传出来,大家都不知道。 然而随后,听完谢如清跟皇上汇报之后,曲大人的脸渐渐便挂不住了。 “此事当真?”皇上惊讶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齐宛如点点头,“皇上,是真的,方才因为顾忌姑娘们的名声,我没叫人宣扬开,本以为曲姑娘能私下认个错,教育几句这件事就过去了,但曲姑娘非但不认错,还言语威胁,强词夺理,无奈之下,只好来扰皇上的幸了。” “曲方敏,你可认错?”皇上给皇后撑腰,严肃地问道曲方敏。 曲方敏在皇上面前,更加我见犹怜的做戏,她拿着帕子擦擦脸,惺惺作态道:“皇上,敏儿真没有坏心,我真的只是为了撮合方姑娘,是我欠考虑了,没想到会叫侯夫人还有皇后这样生气,她们方才已经骂过敏儿了,您就原谅敏儿好不好?”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皇上,自以为能博人怜爱,殊不知皇上看了十分地别扭。 “曲姑娘倒是先来告状了?”谢如清哼了一声,“你若是意识到错了,我跟皇后娘娘也不会把你带到皇上跟前,你方才不是信誓旦旦说,皇上得给曲大人面子么,不敢拿你如何么,这会儿怎么还卖起可怜了呢,我这还等着见识一下曲大人的颜面到底有多大呢。” 曲大人这会儿已经跪下了,“皇上恕罪!小女不懂事言语有失,臣一定好好管教她,还请皇上皇后息怒!” “爹爹!”曲方敏不知道她爹干嘛这样小心翼翼的,屁大点事,至于还认罪么。 曲大人心里可把这闺女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不是坑他么! “你闭嘴!”曲大人回头训斥曲方敏,“还不给皇上皇后认错!” “爹!”曲方敏心劲儿上来了,更是不肯认,梗着脖子道:“我没错,干嘛老让我认错,我又没有恶意,我都意识到错了,你们还要我如何!” “啪!”一声,曲大人起来亲自赏了曲方敏一个巴掌,“混帐东西,做下这等龌龊之事还不认错,等皇上定了你的罪,有你哭的!” 曲方敏被这一巴掌给惊着了,她根本不相信父亲会打她。 “爹?你……”曲方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爹。 “你什么你!给我磕头认错!” 曲大人再次跪下来给皇上磕头,“皇上恕罪,臣教女无方,平日对其太过纵容才导致她如此目中无人,冲撞了皇后还有庆阳侯夫人,臣代她认错,臣一定好好管教她!” 曲大人再倚老卖老,也知道有些话不该说,曲方敏她居然当着皇后皇上的面说出那些话来,这岂不是找死么! 毓宁看了眼曲方敏说道:“朕瞧着曲小姐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错,曲大人这可不是简单的教女无方啊。” 毓宁有意敲打曲大人跟曲方敏,无非是断了曲方敏的念头,她想进宫来,想压皇后一头,纯属做梦。 曲方敏见皇上并不吃她这一套,父亲也不给她撑场子,心里慌了,她不禁哭起来,哭得十分真情意切,“皇上恕罪,敏儿知道错了,您饶了敏儿吧!” “朕如何饶你,曲小姐认错的对象是不是错了?”皇上说道。 曲方敏一愣,看向皇后,很是不甘心地给皇后磕头,“皇后娘娘您恕罪,敏儿方才说错话了,您看在我没有坏心的份上,饶了我吧!” 齐宛如笑了笑,“曲姑娘似乎也不该给我认错吧?” 曲方敏一愣,心里发恨,心说不至于叫她给谢如清认错吧? 但眼下没有办法,只好委曲求全,她委委屈屈地给给谢如清行礼,“庆阳侯夫人还请莫要跟我一般见识,方才是我不懂事了,您莫要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谢如清一点好脸也不给她,“你认错就是这个态度的话,我可不敢当。” 曲方敏恼了,“你还要如何!我已经低声下气了,你还要我给你磕头不成?” 谢如清冷笑,“皇上,我看曲小姐也没有认错的意识,便依法处置吧,方姑娘余姑娘不知道受了多大的惊吓,这笔帐她们又找谁算呢?” 曲大人这下终于明白了,惹恼的不是皇后,分明是庆阳侯夫人,也不知道曲方敏这死丫头到底干了什么,惹得庆阳侯夫人如此动怒,可知惹了她比惹了皇后麻烦多了,谁不知道在朝内庆阳侯说话比皇上好使,庆阳侯夫人可是庆阳侯心尖儿上的人,惹了她那还有好? 曲方敏开始也不敢置信,庆阳侯夫人一句话,皇上竟然就同意了? 眼看着皇上真多要依法处置她,曲方敏真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磕头道:“皇上饶命,庆阳侯夫人饶命,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就饶了敏儿吧呜呜呜……” 曲方敏哭得梨花带雨的,简直是我见犹怜,谢如清一点面子没给,“曲姑娘,你且说说看,你错哪儿了?” “我,我不该使坏心,暗中通知胡维跟姚政来湖边见方清,还差点因此害了其他姑娘,我这就回去抄写女戒,抄写多少遍都行,皇上千万饶了我!”曲方敏趴在地上求饶道。 “曲姑娘难道不该跟方姑娘还有余姑娘以及差点被你害了道姑娘们认错?”皇上道。 曲方敏此事别提多恨方清了,或剐了她的心都有,哪里情愿认错,但现在不得不低头,为了保命也要认错。 “敏儿,敏儿给大家认错就是。”她咬着嘴唇说道。 谢如清就是要给曲方敏一个教训,当众认错都是便宜她了,若是依着她,方才早不知道给她多少巴掌了。 皇后皇上都有默契,知道谢如清这是真的动怒生气了,她一向当方清是妹妹的,所以都很配合她,何况皇上也有自己的心思,他看得出来曲方敏是什么心思,所以必须要给她个教训。 于是第二日,曲方敏便当众给昨日所有游水的姑娘们道歉,夜里她写了认错书,今日便照着念,别提多丢人了。 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奇景,毕竟古往今来,还没见哪家小姐当众念悔过书的,大家在知道她竟然叫公子来湖边的时候,心里都挺膈应的,哪怕自个没被看了去也膈应,一想到游水的湖另一头有两个男人,便如芒在背,感觉灵魂都受到了侮辱。 曲方敏当众念完了道歉信,又单独给方清余烟道歉,大概是吃了教训,态度十分恳切,没有挑眉弄眼的。 “方姑娘,余姑娘,是我不对,请二位莫要怪我。” 余烟看了眼方清,这姑娘骂曲方敏已经骂了一晚上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要原谅她 第二百三十六章 方清当然不会原谅,她才不相信曲方敏是真心实意地道歉,这种人骨子里的劣性是根深蒂固的,当众道歉大概是被逼无奈。 “曲姑娘可不敢当。”方清说,“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再遭您嫉妒,下回还给我小鞋穿。” 曲方敏简直恨死了方清,真是不识好歹的东西,本小姐都这样低声下气,陪了面子里子地给你道歉了,你还想如何! 曲方敏死咬着牙,告诫自己这时候得忍住了气,要报复也不能是现在,她故作委屈地抹着眼泪,抽搭搭的,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可怜。“方,方姑娘,那你还要我如何,横不能要了我的命吧?” 她这个样子,倒是叫一些人于心不忍起来,不过也没有上前调解的意思,只是在一边看戏。 余烟轻轻揪了揪方清的袖子,想提醒她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方清根本不以为意,她哼了一声道:“曲小姐还是别难为自己了,我知道你并不诚心想给我道歉,有什么意思呢?只求你将来别老来招惹我罢了,我们走余烟。” 竟是当众拉着余烟走了,给了曲方敏好大的没脸。 曲方敏恨不得上前扒了方清的皮! 一场道歉又成了闹剧,曲小姐本人也成了笑话,成了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而曲大人为了教训女儿,直接禁了曲方敏的足,扬言说要关她半年。 而这件事之后,方清在小姐堆里越发出名,说白了世人都是势利眼,大家看皇上皇后如此维护方清,便知道她哥今后会越发得势,所以事情都是相关联的,方大人前途无量,妹子跟着沾光,身价水涨船高,连上门求亲的人都多了起来。 如环这日跟谢如清聊闲话,说起这事来:“小姐,我听闻方府大门都快叫媒人踏破了,更绝的是,人家方小姐通通拒之门外,竟是不叫人上门,你可不知道现年头,越是如此越有人上赶着,这不,最近好多人家都辗转求到咱家里来了。” 谢如清也无奈,她也不知道方清如何成了这个性子,上回曲方敏给她道歉,她以为怎么着这事也就过去了,谁知道方清竟是一点面子没给曲方敏留。 “这孩子太直了些,”她叹道,“不过也不能说她这样不好,总比那些个虚头巴脑的要强,我就是担心她这个样子将来会吃亏。” 如环点点头,“是挺容易得罪人的,但我瞧着方姑娘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你瞧她跟余烟姑娘现在不是走得挺近么,那个曲方敏是太坏了些,换做是我,我也不想给她脸。” 罢了,谢如清心想,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总不能一味禁锢她的性子,只要平日有人多提点些,或者有幸遇上个愿意为她付出真心的夫君,将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都有谁家公子上门啊?”谢如清好奇问道。 如环笑起来,“可多了去了,我都记不下来,这不方才姚家公子就上门来了,想见您呢。” “姚政?”谢如清想起那日,姚政好似对方清挺上心的,还想着这两人说不定能走到一起去,难不成方清压根儿没看上姚公子?“他还说什么了?” 如环道:“倒是没说什么,只说有事请见您,不过叫齐二给打发了,您也知道姑爷多么小心眼,别说男客了,女客来还得挑一挑呢。” 谢如清道肚子日渐大了起来,齐晏之越发小心,平日里若非相熟的人来,根本不让谢如清见面。 “大概是叫方清给撵出门了。”谢如清笑道,“这样,你待会儿去方府送张帖子,就说我明日过府拜访,再叫齐二跑一趟姚府,就说我明日去方家,问问姚公子是否需要我带什么东西。” 如环明白了谢如清是要撮合姚公子跟方小姐,她乐意干这样的事,立刻笑着跑出去了。 正赶上齐晏之回来,见如环高兴得什么似的,问道:“怎么着,你家小姐给你嫁妆了高兴成这样?” “姑爷您可别打趣我,我还小呢,小姐说起码要留我两年。”如环笑道,“不是因为我,是小姐要撮合方小姐跟姚公子呢。” 齐晏之点点头,“你去吧。” 撩衣摆进了房间,他上来便问,“你怎么想起撮合他俩了?” 谢如清站起来,拧了方帕子给齐晏之擦手,问道:“你觉得他俩可相配?” “你是问他们两家配不配吧?”齐晏之擦过了手,牵着她坐下来,“我给你通个信儿,皇上安排姚豫章在尚书台,目的就是牵制曲靖,下一步,便是姚提拔方彦平为尚书令了。” 谢如清惊了一下,“这么快就提拔彦平为尚书令?” 齐晏之眯起眼,他始终对谢如清如此亲密地称呼方彦平感到不舒服,尽管他知道自己这醋吃得挺没道理。 “哦,方公子。”谢如清知道他小心眼,小眼睛一眯就知道他在吃醋,便故意改了口。 齐晏之气笑了,“你一天天的气死我算了。” “可不敢,气死你我上哪给齐小晏之齐小如清找个爹去。”谢如清越发有恃无恐。 齐晏之简直拿她没办法,他抱着谢如清,手放在她肚子上轻轻抚摸着,正色道,“这事你先别声张,皇上有意提拔方彦平,他将来定然前途无量。” 谢如清懂了他的意思,是说以方家的条件,方清还能选择更好的,反倒是姚家,如今看着好似门当户对,但将来,必定不如方家。 不过,谢如清有别的看法,“倒是不为了门当户对,我瞧姚公子也是个不错的,将来说不定能在朝中跟方彦平平分天下呢。” 齐晏之挑眉,他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姚政,京城里的大家公子,他都没什么好感,这个姚政不在朝中,他自然不了解。包括方彦平,也是夫人推荐了,他才去了解的,没想到,确实是个可堪大用的。 “我看来看去,夫人才是朝中不可或缺的人才啊,举荐人才什么的,无人能出夫人右。” “你讨厌!”谢如清打了他一下,“我是这么想的,要不要用还不是你说了算,当然,我也不是非要给方清找一个显赫的人家,只要姚公子对方清是真心的就够了。” “你很喜欢方清?”齐晏之看着谢如清,“爱屋及乌?” 谢如清知道这家伙又想佐了,她对方家的过于关心,确实很容易叫人误会,不过她也不打算因此刻意避嫌,她就是关心方家,这是本能的。 当然,她也知道齐晏之会理解她,她不可能让这件事真的影响他们。 “可是因为方柠?”齐晏之不知道怎么的想到了方柠,以为谢如清是同情方柠所以对方家格外照顾些。 谢如清听到方柠的名字下意识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齐晏之。为什么不能呢,反正他们已经这样亲密了,他们就是彼此生命里的一部分,一点秘密算什么? 可话到嘴边,她还是有些说不出口,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不是么,而且她一旦说起方柠就会莫名心痛,她怕自己的情绪太糟糕。她想如果真有一天要说,至少要在她能心平气和的时候,可以笑着坦然说出那段故事的时候。 “好了,咱不说这个了。”齐晏之感受到了谢如清无法诉之于口的情绪,不管她是因为什么,他都不忍心再逼她说什么。他转而道:“你如果想撮合他俩,过两天倒是有个机会,皇后生辰到了,皇上要大办,在皇家别院设宴。” 谢如清点头,“也好,不过也要看方清的意思,他俩有意比什么都好。” 齐晏之点头。 第二日,谢如清去到方府,方夫人跟她熟悉了,也不跟她客气,还坐在茶台前沏茶。“侯夫人来了,你坐,刚泡的茶。” “是么,看来我有口福呢。”谢如清也熟了,径自坐下来,丫头上了几盘点心,都是谢如清平日爱吃的。她拿了一块荷花酥,很是享受地吃了一口,这感觉就仿佛回到了她还没出嫁之前,坐在母亲身边享受生活的样子。 “这荷花酥如何,我用荷花做的酱,不够我吃着没什么荷花的香味。”方夫人问。 “我尝着还不错,”谢如清又拿了一块,“大概是我这些日子口味好,我吃什么都是香的。” 方夫人瞧了眼她的肚子,笑得慈祥,“我瞧你孕相挺好的,胃口好证明他吸收的好,孩子定然长得不错。” “太医也是这么说的,我胃口好又不怎么胖,定然孩子吸收好,不过也是担心孩子太大不好生,叫我控制着呢,我也就是到您这,偷着多吃点。”谢如清不自觉就把方氏当成了母亲,说起话来透着亲昵。 方式不知道如何,每次跟谢如清在一块都有种很贴心的感觉,就好像她的柠儿,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想柠儿了,她觉得谢如清跟方柠很像,有时候说话的语气,看人的小眼神,都跟柠儿很像,所以她很喜欢谢如清,不自觉地就把她当方柠待,有时候方清看见了,还会吃味,说她对谢如清比对自己还好。 “方清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呢?”谢如清问道。 “她啊,越是大了越不爱跟我亲近,整天他自己在房间里不知道捣鼓什么东西,再不然就跟余烟一块玩,姑娘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我也不问她。”方夫人一边叫丫头去叫方清,“叫清儿过来,就说庆阳侯夫人来了。” “哎,你等等。”谢如清叫下丫头说道,“我去看看她吧。” 方清正在房间里绣花,她最近很沉迷做一些小玩意儿,这是给余烟做的一条束腰,上面绣了精致的荷花,跟夏天很配。 “姑娘,庆阳侯夫人来了。”丫头进来禀告。 方清挺意外的,“她怎么来了,可说有什么事?” “没呢,她方才已经陪夫人坐了好一会儿了,没听说有什么事,估计就是来看看小姐的。” “哦。”方清其实不大想见谢如清,但是人家上门来也不好拒绝,便叫丫头喊谢如清进来,不过她没有起来迎接的意思,只是低头绣花。 她对谢如清的感觉说不上来,之前觉得她太烦,管的闲事太多,害得她在家里没了自由,还要被哥哥母亲骂。但她对她这个人又讨厌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不太喜欢这感觉,明明讨厌一个人又讨厌不起来的样子,真的很憋屈。 谢如清倒是不在意方清如何看她,只要她好就行了,上回她替她出头,其实方清也不知道,只以为是皇后替她出了头。不过现在方清见了谢如清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充满敌意,至少表面维持着礼貌。 “在绣什么呢?”谢如清凑上前看了一眼,“是荷花么,绣得还挺不错。” “嗯,”方清抬了下头,请她坐下,“给侯夫人端些果子来吧,估计她在我母亲那已经喝不少茶了。” 谢如清笑了笑说,“那多谢方姑娘款待。” “侯夫人过来可有什么事?”方清直接问道。 “还真有,我是来给人送信的。”谢如清笑着说。 方清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谁?” “你猜呢?”谢如清拿出一封信来,问她,“提醒一下,是个公子。” 一听公子方清便没了兴趣,“这些人真够烦的,都找到你家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谢如清不由笑起来,方清这孩子还是小孩子心性,男女之事根本没开窍,大概见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来骚扰她的。 “原来你很讨厌他啊?”谢如清恍然大悟,她收走了信,“那好吧,早知道你讨厌姚公子,我就不白跑这一趟了,看他怪可怜的,想找你找不着,我才帮这个忙,唉,那算了。” “哎……”方清见她把信折起来放进了袖口,情急之下叫了一声,手也情不自禁伸了出去,可随即她又迅速收回手,低下了头,不太好意思地咬着嘴唇。 “嗯?”谢如清动作停顿了一下,信也没能塞进袖口,“我想了想既然替人跑了这一趟,就这么把信拿回去了不太好。”她兀自说着,好像自言自语,这时候侍女端了果子上来,谢如清拿走一颗,说道,“介意我带走你这里的果子么,我把这果子送给姚公子,也算是有了回信,他是个聪明人,应该就知道你无意了。” 方清简直烦死了,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讨厌!早说是姚公子的信儿啊……不不不,不是她独对姚公子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只是姚公子拿了她的鞋子,对对对,是因为鞋子,她才想看他的信,是因为鞋子…… 这样一想,方清心里就坦然多了,她朝谢如清伸出手,“信留下吧,我看看他是不是想把鞋子还给我。” 谢如清心里笑了,不过没表现出来,她很松了口气地把信放在了桌上,站起身来,“幸好,没有白跑一趟,那我就先出去了,你若是有回信,我可以帮你带,或者你自己给他也行。” 方清“嗯”了一声,还是没站起来,只是叫侍女把谢如清送出去,“夫人好走。” 等谢如清走了好久,她才停下手头的阵线,好像对信十分不在意一样,她随意地打开了信纸,随意地瞟了两眼,又放下了。 然后拿起针线绣着画,心里翻江倒海地想着方才信里的内容。 信没几个字,姚政只是提出想见她一面,给了时间地点,希望她能去一趟,他有很重要的话想说。 真是的,故弄玄虚的,有什么事信里说呗,还费尽周折地叫庆阳侯夫人跑了一趟。 谢如清没在方家多停留,她看得出来方清对姚公子有些不一样,所以如果有回信,还是叫方清自己接触姚政的好。 谢如清刚走没多久,余烟便来了,她最近有事没事就过来,除了陪方清玩,最主要的是能多接触方彦平。 当然,方彦平公事繁忙,几乎见不到他,不过余烟也很满足了,能待在距离方彦平最近的地方已经很满足了。 “清儿,你做什么呢?”余烟进到方清房间里,见她在发呆,问道。 方清从思绪里回过神,白了她一眼,举着手里就快要绣好的荷花给她瞧,“呐,你自己瞧。” 余烟看见她手里的荷花,惊叹一声,“哇!好漂亮!清儿你怎么这样厉害!” 方清很得意地扬起下巴,“好看吧,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 余烟笑起来,“没见过这么自己夸自己的。”她坐下来从果盘里拿了一只果子咬了一口,奇怪道:“是谁来过了么,你屋里从来不放果子的。”她又看见桌上的信,“呀”了一声,“还有信呢,谁啊谁啊,情信么?” 方清一巴掌拍在信上,迅速收回,“什么情信,别胡说八道。” “嗯?”余烟现在很是了解方清的脾气,这么着肯定是反常的,“不是情信那也是男子的信对吧,跟我还遮掩着,你难不成要跟你哥哥聊?” “哎呀哎呀烦死了!”方清跟余烟熟悉了,有什么话也不瞒着她,索性就说了,“是姚政的信,说是有事想见我,你说我要不要去呢?” 余烟噗嗤笑出来,一下就明白了什么,“这种事当然你自己决定啊,难道我叫你去你便去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坏!”方清把信拍在桌上,佯装生气,“这不是拿不定主意,想听听你的意见么,你还这样打趣我。” 余烟看着她的脸,很有一种过来人的心态,这是情窦初开的模样,纠结就是心动,只是这丫头晚熟,还没开窍。她故意说道:“你问我的意见啊,我觉得姚公子太好看了些,就像你哥哥似的,肯定有好多女孩子喜欢,这样的人不安全,我看你以后还是找个丑一点的吧,别去了吧。” 方清噎了一下,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本来以为余烟处于客气或者善意,肯定会叫她去的,她心里隐约也是这样想的,但没想到余烟竟然不叫她去,她自己之前又问人家的意见…… 好烦啊,怎么这么麻烦! “怎么,想去啊?”余烟低着头看她,故意这样问,“想去就当我没说好了,其实姚公子是百里挑一的人,那日对你的鞋子也很是爱惜,我看他十分仔细地把它收起来了呢。” 听到这话方清心里一动,她低下头,心里涌上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她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就是抑制不住地喜悦。 “你倒是有闲心说我!”方清决定好了赴约之后,心里宽松多了,转过来说起余烟,“你喜欢我哥哥那么久了,倒是什么时候做我的少嫂子啊,整天这样往我家跑也不嫌害臊?” 这下换余烟红了脸,她一口一口咬着果子,半晌才说:“谁让你哥哥不开窍呢,唉,清儿,若是有个男子对你有意,你就考虑一下吧,真的,女子主动很痛苦的。” 方清若有所思。 又过了几日,余烟去侯府看谢如清,看见谢如清的肚子,她叫了一声,“呀,都这么大了么,我记得才几日没见你吧。” 谢如清轻扶肚子,笑起来,“等再过几日,你还吓一跳呢。” “是快要生了么?”余烟忽然紧张起来,“我怎么有点害怕呢,我特别害怕女子生产,你不知道之前家里嫂子生孩子,生了两天两夜,导致我后来看见女子的肚子就慌,你说万一我以后不敢生怎么办呢?”她自言自语了半天,后来反应过来这话不应该对着一个快要生产的孕妇讲,不好意思地改口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如清姐姐,你肯定会生产顺利的,肯定的!” 谢如清哈哈笑,“没事,我之前也跟你一样,害怕别人生孩子,不过啊等你成了婚,有了喜欢的人,再有了孕之后,就自然而然没有那样的心理了,你只会盼着自己的孩子出生,满怀幸福,再说了这种事担心也没用,不如调整心态,别给自己太多压力,这样对孩子也好。” “你说的也对。”余烟说,“我本来还担心呢,听你这样说,我就不怕了,我才不信我那样短命呢。” 谢如清笑了一会儿问道:“你这还没成亲呢,倒是整日惦记着生娃娃,你跟方大人可有进展了?” 余烟的脸不自觉又红了,她低头,手指搅着帕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不知道呢,我跟他见不上面,偶尔见一次也就是打个招呼,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唉,说真的,我已经没信心了,你说我一个大姑娘整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他再傻也该明白了吧,这么无动于衷的,是不是对我没意思啊?” 谢如清笑着摇摇头,“那你跟他挑明了么?” 余烟摇摇头,“挑啥啊,连话也说不上几句,见了面就是客气地点点头,问一句余姑娘吃了么,要回去了么,要不留下来吃饭吧,我留下吃饭当着一家人的面也不能说什么,客客气气吃完饭,人家就回房做公事去了,然后叫人把我送回去。” 越说脑袋越耷拉,谢如清捂着嘴发笑,余烟长叹一口气,“如清姐姐,你有认识什么还不错的公子不如介绍给我吧,我差不多就嫁了,省的我整天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太累了。” 谢如清笑得不行,“想嫁人还不容易么,我明日就叫你姐夫帮你介绍,朝中的青年才俊任你挑。” 十个才俊也比不上一个方彦平啊,余烟自暴自弃了,“算了,就这样吧,我大概就是这命了。” 谢如清却不这样以为,她收起玩笑的样子,认真道:“烟儿,其实呢,有些人的表达方式是这样的,不表态不代表他没有意思,你从反面想,如果方公子对你无意,又看出了你的意思,以他的人品,是不是应该早些拒绝你才对呢?” 余烟一愣,忽然醍醐灌顶,是啊,方公子又不是那种跟女孩子玩暧昧的,以他的性格,恐怕知道她有意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拒绝吧……还是说,她应该真的挑明一下,看看他是何反应呢? 思来想去,她觉得应该挑明一下,行还是不行一句话的事,若人家真的没意思,她也不必这样耗着不是么,像如清姐姐说的,朝中青年才俊有的是,或者是她只盯着方彦平才看不到别人呢? “如清姐姐,你真好,每次都能给我恰到好处地提点,真的谢谢你。”余烟的心情一下又好了起来,转而说起方清的事,“如清姐姐,你知道清儿跟姚公子的事吧?” 谢如清一挑眉,“怎么,清儿果真去见他了么?” “原来你知道啊!”余烟拍手笑道,“可不么,她那天问我该不该去,我说姚公子那样的没安全感,别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的小脸肉眼可见的失望,我当时心里都要笑死了,这孩子不开窍呢。” 谢如清能想象方清的表情,也跟着笑起来,她就知道是这样的,“所以她去了之后如何,可有跟你说么?” 余烟点点头,“我就是从她那过来的,你是没见她的脸,都红到脖子根了,我问她姚公子说什么了,她不肯说,然后我便猜,我问是不是跟你表白了,她脸更红了,可把我笑死了。” 谢如清也笑,没想到姚政这样直接啊,竟然就这样表明心意了,不过这样也好,清儿那孩子不开窍,若是男子磨磨叽叽的,恐怕很快就烦了,就要这样直接才好。 “这姑娘傻人有傻福,碰上一个这样好的男子,唉,我就没这福气。”余烟叹气,对方清羡慕得不得了,“我看那姚公子还挺不错的,那天他看方清的眼神就不一样,你不知道湖边的时候,他一直背对着清儿跟我,还叫我们回水里躲着,结果清儿这孩子不听劝,主动跑到人家面前,那姚公子也是一直没有抬头,那时候我还想,若是方彦平不喜欢我,我就叫我爹帮我去姚家说亲去。” 谢如清笑得更大声了,这两个姑娘真是太有意思了,“我也觉得姚公子不错,方公子也不错,你们俩姑娘命都挺好的,哎呀,看来我要快些准备嫁妆了,等你俩出嫁,我一人给一份。” 余烟红着脸斜睨她,“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可别让我空欢喜一场,我不管,你这样说了,就要负责,我若是嫁不了方彦平,我就天天赖在你家里不走了!” “是谁要赖在我们家呢?”齐晏之这时候回来,听见这话很是不悦,甭管男女,赖在他家都是他的仇人,“余烟啊,你第一个睡了我房间的床,还想霸占我的家,想什么呢?” 谢如清笑得不行了,余烟也哈哈笑,“哎呦我的天啊,侯爷这样小心眼大家都知道么?”她故意挽着谢如清的胳膊,“你不在的时候,我还霸占你媳妇呢,你来打我啊?” 齐晏之脸一黑,叫青山进来,“青山来送客。” 连青山都乐了,“爷,您能不能别这么给咱丢脸啊,太小心眼了也,厨房都给余烟小姐做了饭了,这时候请人家回去多失礼啊。” 齐晏之哼了一声,“把饭带走不就完了,回家吃去。” 余烟都快笑岔气了。 到底是留了人家在侯府吃了饭,人一走,齐晏之就吐槽,“余烟不是喜欢方彦平么,我赶明儿就把他俩婚事定了,叫她去缠着方彦平去。” 谢如清:“噗!” 第二百三十八章 第二日下了早朝,齐晏之将方彦平叫到皇上御书房议事,议完了事他随口问起方彦平的家事。 “彦平,令堂今年高寿啊?” 毓宁跟方彦平都是一愣,心说齐晏之怎么忽然关心起人家母亲年龄了? 源于提携之恩,方彦平如今对齐晏之很是敬重的,他问什么都有道理,都得认真回答,于是恭敬道:“母上四十有余。” 齐晏之点点头,“那年纪不小了。” 方彦平心里犯嘀咕,心说齐先生这是何意,说母亲年纪大了事做甚? 随后齐晏之又问:“我记得没错,彦平今年虚二十了吧?” 方彦平点头,“先生记得不错。” “哦,那可有意中人了?”齐晏之猝不及防问道。 实在是太突然了,方彦平一时没缓过神来,只是在听见意中人的时候耳根子通红。 “呃……那个,臣……臣年纪尚小,以前途为重,暂未考虑婚事。”方彦平越说脸越红,越说心越虚,也不知道虚个什么劲儿。 “那你这意思,皇上成亲成早了?”齐晏之尾音上扬,带着一点质问的口气。 “不不不!”方彦平赶忙否定,“臣,不是这意思,臣,臣臣是说臣以前程为重……不不不,臣不是这个意思,臣臣……” 朝上舌战群臣的方大人,愣是给逼成了结巴,语无伦次了半天也没绕出来,怎么说都是把自己往死胡同里塞。 最后只好说:“臣,没有意中人。” 齐晏之很不给面子地哼了回去,“骗鬼呢,没意中人脸都红透了?” 方彦平被噎了个半死,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半辈子的前程你这会儿操什么心?横竖你眼下的前程已经优于多数同龄人,你若是再以前程为由推拒,那可就伤了人家姑娘的心了,赶紧滚回去把亲事办了,别叫人家以为皇上压榨年轻劳力,连亲也不给人家成!”齐晏之故意板着脸说道,“怎么,还不放心?再不放心我给你个准话,两年内皇上必定升你的官,这下你放心了吧?” 方彦平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活活愣成了一个呆子。 “还愣着做甚,你若是没有意中人,请皇上现给你指一个,曲家那姑娘我记得是到了年纪了,门当户对的,我看就挺好……” 没等齐晏之说完,方彦平便打断了他,头简直摇成了拨浪鼓,“不用不用,齐先生费心了,我,我这就回家准备亲事!” 齐晏之忍着笑,摆了摆手,“那你去吧。” “是,臣告退!”方彦平拱手告退,遛得比兔子还快。 他一走,毓宁噗嗤笑出声来,“哈哈哈……方彦平这小子怎么这么好玩儿!” 齐晏之也笑得不行,他也没想到方彦平逗起来这么好玩。 “不是,你干嘛啊忽然这么逗他?”毓宁不解,好端端的,齐晏之逼人家成亲做甚? 齐晏之抱着胳膊哼了一声,“为求家宅安宁。” 毓宁一脑袋的问号,什么叫求家宅安宁?他忽然想起曾经方彦平当众说过欣赏如清,难道方彦平他……要绿了齐晏之? “不是吧,方彦平他这么大胆子么?”毓宁感觉不可思议,方彦平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不能干这样的事吧…… “你想什么呢?”齐晏之一听就知道他想歪了。 “难道不是因为他对你媳妇儿有企图之心?”毓宁问。 齐晏之又哼了一声,不说还好,一说他更后悔没早点给方彦平娶一房媳妇!若不是余烟对方彦平有意思,他说什么也要把曲方敏说给方彦平,谁叫他如此讨齐夫人的欢心! “他敢!”齐晏之语气不善。 毓宁又大笑不止,“齐先生,你这会儿合该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吃醋的样子太好笑了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毓宁现在心里竟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心说齐晏之也有吃醋的一天哈哈哈哈! 可怜的方彦平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齐先生盯上了,但是只要一想到可怕的曲小姐,他就恨不能立地成婚! 他这心事重重地回了家,正遇上余烟在家里喝茶,方才耳根子上的红晕还没褪去,这四目相对,连脖子根都红了。 “你今日怎的回来这样早?”方夫人好奇问。 余烟也挺意外的,平日方彦平很少午饭时间回来的,难得遇上一回。 “大概是今日不忙吧?”余烟说道。 “嗯……”方彦平总不好说是因为庆阳侯跟皇上叫我回来准备亲事的,只能含糊着应了。 “既然无事,便陪余小姐坐一会儿吧,我今日有些不大舒服,先回屋躺一会儿,中午吃饭喊我。”方夫人站起来说。 方彦平一怔,下意识拒绝,但方夫人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便走了,直接把他跟余烟晾在这里了。 余烟害羞地低下头,觉得今日大概是老天助她,她今日就是打算来找机会跟方彦平挑明的,万万没想到这机会说来就来了,她一时没有准备,有些措手不及的。 方彦平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他寻思着今日莫非大家都商量好了,怎的这样默契地给他制造机会? 他看了眼余烟,撩起衣袍在余烟对面坐下,不大自在地清清嗓子,“余,余小姐。” “嗯,方公子先喝杯茶吧。”余烟亲自给方彦平沏了杯茶,以此遮掩心里的紧张。 两人心里各自想着如何开场,一时无话,只有轻轻喝茶的声音。 “方公子……” “余小姐……”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抬头看了看彼此,脸齐刷刷红了。 “那个……” “你……” 两人一起说完噗嗤笑了,方彦平红着脸说:“余小姐想说什么?” 余烟本来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方才是害羞闹的,这会儿两人都笑开了,也就不那么害羞了,直截了当问道:“方公子,我,我喜欢你,你对我……嗯,你会反感我么?” 方彦平一怔,随即脸红到了脖子根,又从脖子蔓延向下,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他其实早就知道余烟对他有意思,上次余烟跟他表明心意,但是没有这样直白,那会儿他对她完全没有感觉,毕竟两家立场不对付,他觉得他俩根本就没有可能。 但是后来,随着两人慢慢相处,他开始对余烟有了好感,尤其是最近余烟天天朝家里跑,他打心眼里想天天回来看见她,跟她吃顿饭,哪怕不说话也行。 不过,他对齐晏之说的话也并非尽是推脱之言,他是真的想先考虑前程,他觉得以自己目前的身家有些配不上余烟,他想争一分前程出来再向余烟求亲。 可今日齐晏之一句惊醒梦中人,家里母亲年纪不小了,自己跟余烟的年纪也一日大似一日,再耽误下去就真的耽误了,所以他这才下了决心,想先解决亲事。 “我,我从不反感余小姐。” “真的!”余烟惊喜万分,上次表明心迹,方彦平一脸为难,最后还拒绝了,以至于余烟一直以为自己不得方彦平喜欢,哪想到今日他竟然给了回应! “那,那方公子,以后我可以经常过来么,我送你东西你别拒绝好不?”余烟还不知道方彦平这都琢磨着成亲了,还当他不着急,两个人要慢慢来呢。 方彦平点头道:“余小姐,府上何时方便?我想择日上门提亲。” “噗——”余烟一口茶喷了出来。她仿佛没听清似的瞪着方彦平,“你,你再说一遍?” 她这个样子实在太搞笑,方彦平宠溺地笑起来,“我说我要择日上门提亲。” “真的吗你不准骗我啊呜呜呜……我可当真了!”余烟又是哭又是笑的,明明很高兴,可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地流。 她这一哭,方彦平便慌了,他从身上找出一只帕子,手足无措地哄道:“没骗你真没骗你,你看你怎么还哭上了?” 他越哄余烟越是控制不住,哭得更凶了,但她心里是高兴的,大概是高兴过头了,傻了吧。 “哎呀,哥你怎么把余烟姐弄哭了!”方清进来就看见这两人,一个哭一个哄,以为她哥欺负余烟了,“哥哥你太不懂女孩家的心思了,余烟姐对你多上心啊,你看不见罢了还欺负人家,你多讨厌啊!” 方清气得伸手打方彦平,余烟一看急了,“方清你别打他啊,你把他打坏了!”余烟急得都不哭了,方彦平见她着急自己也不疼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方清见这两人含情脉脉的,也愣住了,她左看看右看看,噗嗤笑出来,“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眼色了,我这就回房间去……” 余烟反应过来,喊下方清,“你回来!” 方清在门口调皮地吐舌头,“就当我没来过啊,你俩继续继续!” 余烟气乐了,瞪了眼方彦平,“你妹整天气我!” 方彦平“嗯”了一声,“是太淘气了,回头我训她。” 余烟噗嗤又笑了起来。 男子女子这点事,没挑明的时候仿佛乌云密布,若是对方无意,恨不得终生不嫁,挑明了就是拨云见日,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谢如清听见方家向余家提亲的时候,吓了一跳,“这么快?” 齐晏之心里很是满意,脸上见了笑,“都二十了还快,早该成亲了。” “不是,”不是多少岁的问题,谢如清心里上还没转变过来,在她心里方彦平怎么都是个孩子,“我是说,他俩怎么进展这样快?” “快什么快?”齐晏之不以为意,“一般人家说亲就是几天的事,咱俩当年不也是这样,他俩这都认识多久了,哪里快了?” 谢如清噗嗤笑了,“你怎么这么大醋劲啊,人家小两口的事,你倒是操心。” “你还嫌我操心?”齐晏之将她抱到腿上,挑着她的下巴,“嗯?” “哪有,我这不是想说你费心了么?”谢如清抓着他的手,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夸你听不出来么?”醋坛子。 她这一下,齐大侯爷心里那点酸劲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了荡漾,他一下搂住谢如清的腰,小心翼翼地避开肚子。近来谢如清的肚子越发大了,按照王充说的日子,再有那么十几日就不好行房了,齐晏之不得不小心着,而且因为怕伤了她,最近根本不敢太兴师动众,其实忍得有些难耐。 “夫君,要不要我帮你?”谢如清的手伸进齐晏之的衣袍内,齐晏之浑身一怔。 他抓住谢如清的手,表情僵硬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不得不承认,谢如清的手很是诱人,暖暖的软软的,碰触到他的一瞬间他便有些把持不住,但是他理智尚存。 “你说呢?”谢如清笑起来,“你怎么还不好意思上了,平日对我也没少上手啊。” 齐晏之脸红了,恼羞成怒地瞪着她,“你别招惹我啊,我还要忍好几个月呢,能不能心疼一下你夫君?” “我这不就是心疼你么?”谢如清的手指继续朝里探进,齐晏之倒吸一口凉气,她笑起来,“不过我也没什么经验,还是跟王先生学的,只有理论没有实践。” 齐晏之:“……” 王充那个老疯子,竟然教他媳妇儿这些? 齐大侯爷此时只恨不得去把王充的皮给扒了。 “他怎么教你的?”齐晏之咬着后槽牙问,“嗯?” 一想到一个大男人教女子这种事,齐晏之怎么想都觉得那场面让人冒火。 “你是要我说还是要我动手呢?”谢如清故意挑逗他,“哦,王大朗还说了,夫妻之间的乐子还多呢,还可以……” “你闭嘴!”齐晏之抱着谢如清回到内寝间,放在床上,拉上了床帘。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夫妻间可以亲密的日子越来越少,两人都倍加珍惜,不过到底因为谢如清身子重,齐晏之放不开,谢如清心疼他这样忍着,到底用上了王大朗教的法子,齐晏之脸上哼唧哼唧的,但心里很受用,这谢如清不能过度运动的日子里,两人便用这样的方式保持亲密,倒也和谐。 这日皇后生辰,皇上在皇家别院里大摆宴席,王公贵族大臣们齐聚,端的是热闹至极。 谢如清的肚子已经七月有余,若是一般的宴席,齐晏之便不允许她去了,不过皇后的生辰,说什么也不能不去。 这一早,谢如清起床打扮,说打扮也就是换身得体一点的衣裳,王大朗说女子孕期不宜上妆,所以谢如清干脆素面朝天,正合她意。为了着装轻便,头饰也不多戴,只一根玉簪子挽起头发,整个人看着清爽舒适极了。 齐晏之最爱瞧她这个样子,脸肉肉的嫩嫩的,整个人漂亮温婉,忍不住想要上手捏一把。 “喂,你捏我做甚?”谢如清把齐晏之的手拍掉,看看收拾房间的如环,“他们都在呢!” “怕甚?”齐晏之摸着她的脸颊说,“他们早都见怪不怪了,再说了,你以为如环丫头现在还是那个不开窍的丫头?跟齐二这么久了,就差办场亲事了。” 如环老脸一红,“姑爷,您这样合适么,我还没笑话您呢,您到笑话上我了!” “不笑话你笑话谁?”齐晏之逗她。 “小姐,您看您夫君多气人,你快帮我打他!”如环跟齐晏之熟了,说什么也不避讳。 谢如清哈哈笑起来。 宫里的宴会,庆阳侯府的车马总是最后到,因为两口子在家里磨叽,哪次都是公然迟到,然而皇上皇后宠着,别人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如清这肚子地七八个月了吧,快生了啊。”夫人们见了谢如清纷纷问道。 谢如清有如环扶着,慢悠悠走着,她笑道,“是啊,可算快了,我都等不及了。” 夫人们笑起来,“最后两个月是辛苦些的,不过生了就好了,看来咱们得快些准备礼品了,侯府的小少爷就快出生了呢。” “还不知道是少爷小姐呢。”谢如清道。 “怎么,没找太医给瞧瞧么?”夫人们诧异问。 一般来说,妇人有孕都会叫太医给瞧瞧是男是女,大家心里也好有数,没想到庆阳侯府竟然这么佛。 “没有,我跟我们家侯爷都觉得是男是女全凭天意,所以没有特意瞧,再说也有瞧不准的时候不是么,索性不瞧了。”谢如清说。 这下夫人们更嫉妒了,你要问谁家夫君是不在乎生男生女的,那真没有,男胎越多越好,眼下看来,庆阳侯竟是根本不在乎男女,至少他更在意他夫人。。 这得是什么好命啊,嫁一个庆阳侯那样条件的人就罢了,夫君还这样宠着,这正是别人八辈子羡慕不来的。 但这些人大概都忘了,当年庆阳侯还是个瘸子的时候,大家是如何瞧不上人家的。 跟夫人们寒暄过后,谢如清便以身子重为由躲去了皇后的朝华殿。齐宛如等她半天了,看见她脸上的笑也舒展了,她有一肚子话要跟她聊,只可惜眼下殿中一堆妇人,不好说悄悄话,只能忍着。 “你怎么才来?”齐宛如叫人扶着谢如清坐到她身边去,端详她的肚子,亦是吓了一跳,“都这么大了啊,这么大肚子是不是怀了俩啊?” “哪有!”谢如清嗔睨她,“我一胎就这么大。” “啊?”齐宛如对这么大的肚子感到害怕,这怎么生啊? 齐宛如问:“那你这么大肚子走路累不累啊,要不要进去歇会儿?” 可算问到点子上了,谢如清就等着这一句呢,“可不么,今儿要不是你过生辰,齐晏之都不叫我出门,他说看见我走路总担心我会叫这肚子带倒了。” 齐宛如咯咯笑起来,“那倒是我的罪过了,小柳快扶着齐夫人去偏殿歇歇。” 她故意加重“齐夫人”三个字,惹得大家纷纷大笑。 齐夫人可太娇贵了,被夫君宠得娇贵,太叫人羡慕了。 “皇后跟庆阳侯夫人都如此叫人羡慕呢!”夫人们借着谢如清恭维皇后。 齐宛如到底还是新婚,还沉浸在甜蜜中,对别人的夸赞不能抵挡,只要提起来就忍不住脸红,心里被甜蜜填满。 “不过皇后娘娘,”马氏这时候忽然说,口气就像是跟皇后说体己话,显得很亲密,“趁着您如今得宠,还是快些给皇上填充后宫才是,可万不能等夫妻之间这点热乎劲儿过了才考虑啊。” 这话马氏自以为是为皇后好才说的,所以她不觉得在人家生辰的时候说这个有什么问题,但齐宛如对心情一下子便掉到了谷底。。 哪个妇人愿意提及夫君的女人呢,可这又是妇人必须要面对的,尤其是后宫之主,婚姻就是一场斗争,后宫之斗,政治之斗,没有人能想象后宫女人这一生面临的是怎样的困境,甚至比男人的世界还要残酷。 从这一方面说,齐宛如是应该从一开始就做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来,给皇上充盈皇宫,赚一个贤德之名,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这名声对她都是好的,最终,皇上终会感激她,给一份尊重跟体面。 故而马氏才会自以为是体贴地劝她。 可这话却如一根刺扎进了齐宛如心里,她嫁给毓宁是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不是求什么贤德体面的,她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若不能一生一世,她宁愿不要这身份。 可是婚后的甜蜜令她越来越留恋,这会儿是她最舍不得的时候,人越不舍越容易有一些妥协的想法。 是不是真的应该当一个不给毓宁添乱的皇后呢,她总不能只想着从毓宁那里求给予,而不想着给他回报,自己乌龟似的缩在他的保护下,不去考虑他的难处,有什么资格一定要求人家对自己一辈子忠诚呢? 这念头便从此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跟她的一生一世拉锯,扯得她难受不已。 今日这生辰,因为马氏这句话,齐宛如没能过好,面上虽然如常,但心里堵得慌,强颜欢笑。 “你是不舒服么?”宴席的时候,谢如清见齐宛如面色不大好,问了一句。 “没有啊。”齐宛如先下意识遮掩,不过随即想起来,如清坐的近,又了解她,怕是看出什么来了,便解释道:“就是昨日我贪凉,多吃了几晚冰,今日胃有几分不舒服,没什么大碍,不信回头我私下里吃给你看?” 也是,当着这么多人,谢如清也没胃口,估计是累了吧,她没多想。 第二百四十章 也是,当着这么多人,谢如清也没胃口,估计是累了吧,她没多想。 皇后这场宴席当真是热闹,为了让齐宛如高兴,特意请了人来跳舞助兴,大家看得起劲儿,跟着手舞足蹈欢声笑语,比在皇宫里的时候放的开。 一直热闹到邻近傍晚,因为夜里还有夜宴,众人得歇息,便暂时散了。齐宛如跟谢如清回到寝宫,就人备了些糕点吃食。 “如清,我瞧你也没怎么吃,快垫补点,别饿着我大侄子。”她亲自端了糕点给谢如清,“平日里,是不是齐大人喂着啊?”她手指捏了一块送到谢如清嘴边,“呐,我喂得不好,齐夫人莫要嫌弃才是。” “去你的!”谢如清自己抓了点心吃了,给了她一个白眼,“你可别说你家毓宁不喂你啊,我才不信。” 被说中了事实,齐宛如大概想起了那场面,面红耳赤的。 “你们新婚燕尔,什么腻味事做不出来,还想拿我说笑呢,看我不臊得你抬不起头!”谢如清如今仗着自己肚子大,没人敢碰,整日有恃无恐惯了,连皇后也敢编排了。 齐宛如拿她没办法,又气的不行,掐着腰瞪她,“好你个胆大包天的齐夫人!” “噗——”她这样子太搞笑了,还胆大包天的齐夫人,怎么这么好笑,谢如清笑了半天。 “哼!”齐宛如反驳道:“我们新婚燕尔腻味是正经,哪像你们老夫老妻了还腻味,哈哈哈可腻掉我的牙了啊!” “你死开,我要睡觉了!”谢如清抬起她的一双大肥脚放在软塌上,舒舒服服地叹口气,“可算是送快送快,胀死我了。” 齐宛如看她的腿胀得不行,顿时心疼,忙叫人来给她揉捏,“快来给侯夫人按一按,这看着可太遭罪了,看你这样子,我都不敢生了。” “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样杞人忧天?”谢如清想起余烟便笑,“余烟那丫头上几天也这样说,都还没出嫁呢,先想着生娃娃了,我这没卸货的还没担心呢。” “可不是,我听闻好些妇人还不宜得呢,比起要生,怀不上的才更担心呢是不是?”齐宛如看看自己的肚子,“我这都成婚好几个月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是不是也不宜得啊?” 谢如清都乐了,“你比烟儿还杞人忧天,这才多长时间啊,我成婚那么久才得呢,照你这么说,我不早愁死了,这种事都是缘分,命里该有的早晚就得了,急什么?我还跟你说啊,趁着没有孩子,你俩多黏糊一阵的好,等有了孩子,你们想黏糊都没机会,到时候才更愁呢。” “是么?”齐宛如没有经验,第一次听这样的话,“你说得也有道理,毓宁现在……嗯,他精力旺盛,我听闻女子孕期不能服侍夫君,时间长了必定要憋坏的,而且万一他……”她想说万一他去找的别的女人了怎么办。不过话到嘴边又吞咽回去,她不想说这个,影响心情。 谢如清只当她愁毓宁,没多想,便说道:“你这就说错了,孕期除开前三个月,其实都无妨的,后面两个月注意些就好,不必那样小心翼翼的,若是夫妻一年不行房,那不得憋死。” “啊?”齐宛如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谢如清这样一说,她心里的担心少了一些,“如清姐,若以后我有了孕,你可得教我。” “行,这还有什么说的,自然是倾囊相授的。” 两人在一块说说笑笑,吃了好些东西,不知不觉就吃撑了,齐宛如忽然捂着肚子,胃里一阵不舒服。 “你怎么了?”谢如清看她脸色不好,下了一跳,“我看你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别真有什么毛病耽误了。” 不舒服就是一阵,很快便好了,齐宛如笑了笑,“没事,我刚才一高兴吃多了,吃那么多甜食,可不难受么,你也别吃了,小柳,把这些都撤掉吧。”她吩咐道。 小柳随即把糕点什么的都撤掉了,谢如清今日也是放纵,不该吃这么多甜的,她对齐宛如小柳道,“你们可别跟齐晏之说我吃了这么多啊,说了我就完了!” 齐宛如跟小柳一起笑出了声,说道:“我们可算有把柄了!” 三个人又说笑了一会儿,便到了夜宴时分,夜里皇上安排了赛诗会,大家一起吃酒赏月,因为临近中秋,还有螃蟹可吃,菊花可赏。 别院的景色宜人,花园子面积也大,比在皇宫里舒服得多,都玩开了。谢如清不能吃螃蟹,便看大家赛诗斗酒,齐宛如还饮了几杯,脸上一片潮红,气色显得好多了。 “宛如,你少喝点啊,别失了仪态。”谢如清提醒她,平常倒也无所谓,但当着大家的面,皇后得维持皇后的仪态。 “嗯,我就是高兴/。”喝了酒,齐宛如心情舒畅多了,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毓宁这样爱她疼她,哪个皇后生辰,皇上是这样用心的。 “我都替你高兴呢。”谢如清笑道,“毓宁这用心我都感动了,上哪找这样的夫君去。” “可不么,能叫庆阳侯夫人羡慕的,那真是住在天上的神仙了。”齐宛如笑着又喝了一杯,酒的刺激从喉咙延伸直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比方才还厉害,她强压着这股不舒服劲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会儿宴席没结束,她还不能离开。 螃蟹是不能吃了,酒也不能喝了,齐宛如觉得肯定是这两天凉的吃多了,胃不舒服也是应该的,今日一高兴还吃了那么多螃蟹,唉,早知道收敛些呢。 好容易等宴席结束,齐宛如站起来回寝殿,岂料一站起来就是一阵头晕目眩,身子猝不及防朝旁边一歪,周围顿时一阵惊呼声。 “皇后!” “快快,叫太医来,皇后娘娘晕倒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方才还热闹欢乐的宴会立刻乱成了一锅粥,皇后忽然晕倒,便有人猜测是不是中了毒,恐慌的情绪会传染,这个猜测顷刻扰乱了人心。 “是不是别院守卫不够啊,肯定有人下毒了吧,完了我们也吃了怎么办?” “也不一定啊,说不定是螃蟹出了问题呢,我听说螃蟹不能吃太多的!” “怎么办,咱们一起吃的,会不会也中毒啊!” “……” 皇上还在跟大臣们喝酒,听闻皇后晕倒了,立刻丢下酒杯站起来跑了,连句话也没留。 “怎么了这是?”有人问道,“皇上怎么这样惊慌?”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齐晏之皱眉,他叫齐大跟去看看,自己则留下安抚众人。 “诸位莫慌,皇后喝多了,皇上去看看罢了。”他举起酒杯跟大臣们举杯。 庆阳侯就是定海神针,他在这大家便能安心,于是也就没人讨论皇上的事,举起酒杯又喝了起来。 毓宁几乎是一路跑到皇后寝宫的,还没进门就大声问:“皇后怎么了!太医呢,把太医都叫来!” 他慌乱得什么似的,推开挡着的宫人们,直闯进了皇后的寝殿,看见谢如清在,他忙问:“如清,她怎么了,你可不许瞒我啊!” 谢如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太医还在瞧呢,你别急。” 毓宁立刻不说话了,他擦擦脑门上的汗,无比紧张地等在谢如清旁边,隔了一会儿他不放心,小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晕倒了?” 谢如清心里有个猜想,毕竟她现在是过来人,宛如这个样子倒是很像有了的,不过一切没确定之前她不能空给人希望,所以没说,只道:“估计是吃坏了,她今日吃了好多螃蟹还喝了酒。” 毓宁一拍脑门,“该死的,她昨日就贪凉,怪我一时没忍心制止她,今日又忘了嘱咐小柳看着她些,唉都怪我!” 谢如清失笑,这小两口感情好没错了,瞧把毓宁紧张的。 太医们不知道是不是在里头过年,诊个喜脉诊了半天,差点没把皇上给急死。就在毓宁忍不住踹门进去的时候,几个太医战战兢兢出来,一起给皇上跪下磕头。 “皇上大喜!” 毓宁一愣,心说我媳妇都晕倒了还大喜? 谢如清用帕子掩着嘴偷笑,她当初有孕的时候没瞧见齐晏之的反应,听如环念叨了好几次,说姑爷仿佛傻了,还很遗憾自己没看见。这下看毓宁大概能想象一二,心说男子在这方面是不是都比较呆傻,听见媳妇有孕一个个跟叫人抽走魂儿了似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你们说什么?”毓宁确实没转过弯来,大抵都是叫先前晕倒给闹的。 太医只好重新说:“皇上,大喜,皇后娘娘有了身孕。” 毓宁:“!!!” 宛如有了孩子! 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懵了,皇上好长时间没说话。太医们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都在心里犯嘀咕。 “瞧把我们皇上高兴的。”谢如清笑着打圆场,叫太医们起来,“诸位辛苦,皇后娘娘身体如何?” 太医道:“皇后娘娘身体硬朗,只是有些脾胃不和,调养几日便好。” 话没说完,毓宁便跑进了内寝看望齐宛如。 谢如清失笑,叫李公公赏赐了几位太医,便退到外室,等着皇上激动劲儿过了,再决定是否对外公布。 齐宛如有些不舒服,虽然醒了但是脸色不太好,毓宁说什么也不叫她起来,这会儿齐宛如就是那需要呵护的花骨朵,毓宁只想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皇上,要如何对外交代呢?”齐宛如担心她今日晕倒,大家都乱想。 皇后跟一般女子不一样,像是谢如清最初胎相不稳,可以先瞒着等到胎坐稳了再对外公布,但是皇后却不大容易瞒,她总不能一直称病不见客,有些有经验的妇人其实也会看,如果她们看出皇后有孕而没有公布,大抵会猜测皇后这一胎不好。而今日之事若没有个合理说法,众人肯定会有各种猜测,比如皇后娘娘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再不出几日,说不定谣言会传的皇后快不行了。 总之,没法估量这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皇后有喜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天下大喜,从各方面考虑,消息都是尽快公布的好,毓宁不怕别的,只怕一些不好的消息影响宛如,与其如此,不如对外公布,喜事总能叫人心情好的。 “不怕,咱有了孩子是喜事,当然要给天下人分享我们的喜悦。”毓宁这样说,“有了天下人的祝福,咱们的孩子定能康健。” 他这样一说,齐宛如心里立刻舒畅了,不再担心消息太早公布会不好之类,也不必再担心那些妇人来烦她,若哪日不想应对了,便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躲一躲。 “也好。”齐宛如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幸福,“才一个多月的小娃娃,这感觉好神奇。” “是啊,我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你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了呢。”毓宁抓抓头傻笑,仿佛自己还是个甚事不懂的莽撞少年。 帝后两人在房间里单独待了一会儿,毓宁才恋恋不舍地出来,脑子里一边想着公布喜事的措辞。 皇后生辰上忽然宣布有了身孕,这无疑是喜上加喜,皇上一高兴,赏赐了在场所有人,又叫舞姬们跳了几场舞,欢闹至深夜才散。 谢如清跟齐晏之很晚才回府,虽然身体累,不过心里为宛如跟毓宁他们高兴。 “真好,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有了,我还担心宛如若迟迟怀不上,那些大臣们会鼓动皇上纳妃呢。”谢如清靠在齐晏之肩膀上说。 “嗯。”齐晏之笑着附和,“这样挺好的,刚好将来跟咱们的娃娃做伴儿。” “对啊,是诶!”谢如清才想到过这个问题,两个娃娃相隔几个月出生,将来就是最好的玩伴啊,这多好,“可要是一男一女呢?” 齐晏之笑,“那也能玩啊,男女怎么就不能当朋友了?” 也对啊,跟齐晏之当初不就是从朋友开始了解的么,若是不理会那些世俗眼光,男女做朋友也很不错。 当然,将来处出了感情也挺好的,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重要的是将来两个娃娃能做伴儿。 可这喜悦的日子没过多久,朝中便有了要皇上纳妃的言论,这虽然挺没眼力见,但皇上的后宫实在太空了,竟是除了皇后以外没有一个女人,诺大的皇宫就住俩主子,那不跟闹鬼一样? 所以,皇家不吃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一套,讲究子孙昌盛千秋万代,皇上后宫越热闹越是吉祥,子嗣越多预示着昌盛,冷冷清清的视为不吉。 开始皇上还能压下,这会儿宛如的胎还没坐稳,他哪里有心情顾及这些,大臣们虽然逼得紧,但是还算有节制。 然而一个多月之后,皇后胎稳了以后,纳妃的声音开始高涨起来,男人那点事谁还不知道,皇后胎不稳,皇上肯定得憋着,年轻力壮的时候憋什么憋,就该夜夜笙箫撒播雨露啊。 在皇家,十几个子嗣那是基本的,毕竟不是个个都能活下来,活下来也不能保证个个能勘大任。比如先皇当年,加上夭折了的,有二三十个子女呢,便是这么多,挑一个贤德太子还那样难呢,靠一两个女人生哪里能够? 于是这之后的早朝,纳妃成了常议问题,几乎每天都有人要因为这事上奏,好像皇上再不纳妃,就要国将不国了似的。 毓宁简直烦不胜烦,可气的是,他还不能反驳,因为子嗣就是皇上基本该完成的任务,除非他现在变出一堆皇子来,才能堵了悠悠之口。 显然,这是天方夜谭。 “毓宁,最近可是国事繁忙?我瞧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这日夜里,齐宛如私下问道毓宁。 毓宁习惯性地报喜不报忧,这些事他从来不跟齐宛如说,因为他了解齐宛如,这姑娘性子外柔内刚,一旦知道他有难处,必定会做出贤德的样子来主动要求他纳妃,然后她自己会离他而去。 这是毓宁死也不想看到的。 国事家事,若是注定要亏欠一方,他宁愿抛弃国事。 “嗯,本来一直都挺忙,上一阵子我偷懒耽搁了不少,现在是要’还债’了。”毓宁笑着回,“没事,齐先生比我还操劳呢,我总不能所有的事都推给他,如清快要生了,我得体谅人家小两口不是?” 也是,前阵子两人新婚,恨不得整日腻在一处,毓宁常常为了早早回来陪她,把一些事推给齐晏之处理,或者干脆搁置到明日再处理,事情便这样越堆积越多。 齐宛如听见这话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前阵子如清跟她一样初孕辛苦,齐晏之肯定很想一直陪着她的,但是皇上却把很多事情推给他,齐晏之为了尽快完成每日紧赶慢赶的,想来更是累。 “也好,反正我现在胎相稳了,平日里没什么事,你便多劳累些,也叫齐先生多些时间陪如清。”齐宛如道。 “嗯,我知道。”毓宁松一口气。 但是事情总是瞒不长久的,朝堂上闹得那样凶,皇上为了不纳妃,一度严词拒绝,甚至还贬了一个大臣的官,这一举措倒是将纳妃的声音压下了,但是却导致了另一个麻烦。 皇上沉迷皇后不可自拔,大家不敢说皇上如何,只道是皇后不贤,不知给皇上充盈后宫,这还是好听的,说难听的便是皇后祸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令皇上沉迷。 这些消息全部被皇上压下去了,但凡宫里有一个人嚼舌根,不论是谁,统统送出宫去。 然而即便如此,也没能挡住消息往皇后耳朵边传。 这日,齐宛如吃早膳,她怀孕以来最爱吃御膳房做的粥,每天都要喝一碗,但是今日她尝着味道有些不对,便问道小柳,“御膳房是换了厨子了么?” 小柳语塞,半天没回答上来,齐宛如狐疑地抬起头看她,“怎么了?” “没,没事。”小柳是个实诚姑娘,不大会藏事,若不是皇上命令她有些消息不能传进皇后耳朵里,她早憋不住了。 齐宛如如何不了解小柳呢,一看就知道她有事不说。 “怎么,可是那厨子病了?”齐宛如猜想是厨子病了所以临时换了人。 “啊,对!”小柳忽然茅塞顿开,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借口呢,“是病了的,所以临时换了个人做,据说是给了方子照做,但没想到味道还是有差别。” 后半句倒是实话,确实是之前的御厨留下了方子,新的御厨照做,但是做菜这种事,哪怕是同一个方子,不同的人做出来也不会完全一个味道,细微的差距大概只有经常喝的人才能和出来。 “对什么对!”齐宛如忽然一拍桌子,严厉道:“小柳,你有事竟然瞒着我?” 小柳普通就跪下了。 小柳跟了齐宛如十几年,死心塌地宛如姐妹,从来没有瞒着一件事,这才进了宫几天,就开始学会瞒着她了? 齐宛如知道后宫是个大染缸,什么样干净的人进来都有可能被带坏,但她没想到会这样快。小柳可还是她最信任的人,若是连她也瞒着自己,齐宛如不敢想以后的日子该多么勾心斗角。 “小姐,小柳没……没骗你。”这姑娘太实诚,这话说得心虚,正常人一看便知道她说了谎。 齐宛如更气了,“别当我是傻子,快说近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小柳身上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她心里慌乱的要命,可偏偏皇上不叫她说,两相为难,可是要了她的命。 “不说是吧,不说你就回齐家吧,我身边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齐宛如气得饭也不吃了。 小柳眼泪都掉下来了,姑娘嫌弃她了,姑娘不要她了,她最怕如此,跟这个比起来,哪怕叫皇上杀了她也罢了。 “小姐,我说,你别撵我回家,呜呜我说……” 齐宛如也不是真想撵她走,听她一哭,心顿时软了,不过为了给她长记性,她还是板着脸,“快说!” 小柳这才抽抽嗒嗒把实情告诉了齐宛如。 原来是后宫里有几个丫头说皇后的闲话,说皇后命好,有皇上宠着爱着,外头的事一概不知,就在后宫里享福享清闲,哪一辈子的皇后也没她这样好命运运。 这些事瞒不过李公公的耳目,当然会传进皇上耳朵里,皇上如今容不得一点沙子,当即便下令把这些嘴碎的人逐出宫。 这里头便牵扯了御膳房的人,好巧就包括了给皇后熬粥的那个管事。 别说一口粥了,连一个在宫里效力二几年的嬷嬷都撵出去了,这位管事自然没有什么保命符,皇上命她临走将熬粥的方子留下,另叫别人做,谁还能想到一口粥能有多大差别? 没想到差别还真有,皇后一喝就喝出来不一样。 不过,小柳没说因为什么事,只说那管事犯了事,被皇上撵了。 齐宛如便没再问,可巧第二日又有一个皇后熟悉的嬷嬷不见了,她又问起这嬷嬷去了哪,小柳便又照昨日那般说是犯了事。 齐宛如这下又起了疑心,“皇上为何如此严格,她们都犯了什么错?” 第二百四十二章 齐宛如不是个傻子,宫里的人一个两个的忽然没了,肯定不是寻常事。 莫不是他们忽然染了什么传染症?皇上怕病症过给她,所以才把人赶走了?又怕她胡思乱想才不敢告诉她? 她尽量给自己合理的解释,可又觉得这些理由有些牵强,但她更不愿意因此怀疑毓宁,实在矛盾极了。 小柳不肯说,肯定是皇上不叫她说,齐宛如不想那么勉强她。 “你起来吧。”齐宛如摆摆手说。 皇后言语冷淡,小柳心里慌乱极了,她觉得小姐一定是不信任她了,就在小柳支支吾吾想说出真相的时候,皇上忽然过来,打断了她的话。 “是我不叫她说的。”毓宁上前扶着齐宛如的胳膊说,“外头风大,回寝宫里我跟你说。” 他摆摆手叫小柳先退下,扶着齐宛如进了寝宫,缓缓说:“宫里近来有人染了天花,我便把有接触过的人都送出去了,免得在宫里传染开来。” 齐宛如看了他一眼,毓宁的眼神没有躲闪,并不像是撒谎,而且这因由跟自己想的不谋而合,她便信了。 只是心里总有些不舒服的东西膈应着,但她没有乱想,她选择相信毓宁。 “嗯,的确应该注意些。”齐宛如很是懂事地没再多问。 毓宁笑了笑说:“太医说你孕期得多出去走动走动,明日我陪你去庆阳侯府走一走如何?” 庆阳侯府地方大不说,厨子做饭还好吃,齐宛如自从进宫就没再去吃过,天天想得紧,毓宁这样说,她顿时笑起来,“好,我们三个去吃垮他们。” 毓宁看看她的肚子,哈哈哈笑起来。 谢如清就快要临盆,哪也去不了,正憋闷呢,皇上皇后便大驾光临了。 “小姐,皇上皇后来了,是私下里来的,没乘御撵,走着来的!”如环很惊奇地说,“小姐,原来皇上皇后也能像寻常人那样上街啊,我还以为他们就只能大排面进出呢。” 谢如清笑出了声,“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笨丫头?这有什么不能的,只要皇上想,夜里出来当贼都行。” “还能当贼呢,皇上当贼,肯定没人敢抓,想想都过瘾。”如环开玩笑说。 “你个丫头,自从跟齐二在一块之后,越发傻了。”谢如清笑骂道。 如环不服气道,“明明是他跟我在一块之后变聪明了!”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谢如清扶着腰笑。 两人一路说笑着出去迎接皇上皇后大驾,这两位真的跟以前没当皇上皇后的时候没两样,穿得也是寻常的衣裳,身边没跟人,只有李公公还有几个打扮成小厮的侍卫远远跟着。 “如清,你怎么样了?”齐宛如刚要跑着上前,便被毓宁拉住了胳膊,“哎,你现在不是以前了,别说跑就跑的。” “哦。”齐宛如吐舌头,“我一高兴就忘了。” 她慢慢走上前扶着谢如清的胳膊说,“还有几天生啊,你不知道我现在最羡慕的就是你了,就眼看着快解放了,我这才刚开始呢。” “再有那么十来天就差不多了。”谢如清扶着肚子慢慢走着,转眼看看她的肚子,“你如何,最近还孕吐?” “我好多了,”齐宛如说,“就是在宫里闷得慌,思来想去只有庆阳侯府是个好去处,能玩还有的吃,所以我们就来了,你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今日可都拿出来,我们可是空着肚子来的。” 谢如清揶揄道;“你俩一个皇上一个皇后,就惦记着来臣子家里蹭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揭不开锅了。” 齐宛如咯咯笑,“可不是么,我有孕以来口味可叼了,原先宫里的吃食还勉强吃着不错,现在吃什么都不对味,就那么一个厨子做的粥对我的口味,结果还因为染了天花不得不撵出宫去,唉,可太不容易了我。” “天花?”谢如清狐疑,宫里什么时候有人得天花了? “是啊,”齐宛如道,“好几个人都撵走了呢,不然留在宫里太危险了。” 谢如清看了身后的毓宁一眼,对方笑着回视。她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毓宁编的谎话。 宫里哪那么容易有天花呢,若真有了,那动静早闹大了,何至于连齐晏之也不知道,证明肯定是毓宁编了谎话瞒着齐宛如。 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至于毓宁这样大费周章的瞒着? 谢如清没多问,随后便跟齐宛如一起在院子里散步,两个大肚子妇人,一个比一个走得慢,但也兴许是都要当娘了,两人关系越来越近,可说的话题也越来越多。 “宛如,我瞧你气色不大好,黑眼圈也重,可是睡不好?”谢如清观察齐宛如的脸色,进宫以后按说是该享福的,不知怎么的她整个人的感觉都有些低沉,还没有当初做姑娘的时候好。 齐宛如点点头,“我是睡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思虑太过了。” 她跟谢如清不见外,心里话便说出来了。 “你怎么回事?宫里也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你思虑什么了?”谢如清一听就这她心里装了事,按说有了孕的妇人是会心思敏感些,可也不致于如此,毕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宠爱皇后,是舍不得她操半点心的。 “我也不知道。”齐宛如叹气,“我也不想这样,可就是控制不住瞎想,你说我是不是因为太闲了了?” “这倒是不无可能的,”谢如清说,“人闲了可不就容易多想么,只是你都想些什么呢,可否跟我说说?” 齐宛如有些不大好意思启齿,她酝酿了一下说:“我总害怕毓宁有什么事瞒着我,一开始是害怕,后来就越来越敏感,他不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觉得是在哄我,越是如此我越睡不着,夜里有时候还会梦见毓宁背叛了我,我被赶出了皇宫。这些话我也不敢跟毓宁说,所以就老闷在心里。” 谢如清皱起眉来,这可不是小事啊,这是齐宛如潜意识里不相信毓宁,若是长此以往,必定会影响两人的感情的。再说的吓人点,感情都有可能不可挽回。 “你怎么会不相信毓宁呢,他对你多好啊?”谢如清奇怪道。 转而她想起来近日的纳妃舆论,恍然大悟,肯定是毓宁私下里瞒着宛如了吧? “他对我是没话说,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你说是不是孕期变傻了啊?:”齐宛如很是苦恼,“我其实也没怀疑她,可脑子里的事情我控制不住。” 这就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齐宛如本来就敏感,再加上成了皇后之后压力大想的多,现在又是孕期,那就不可避免了。 毓宁有事瞒着她,她应该是能感觉到的,只是感情上她选择相信,潜意识里却还是怀疑。 谢如清觉得这事有点严重,不是靠人劝能行的,所以她暂时没说什么,只是宽慰道:“孕期就是这样的,我当初还不是一样,整天说齐晏之你这时候想找女人就去找,最好别让我知道,知道了这孩子就归我一个人了。” 齐宛如张大嘴,没想过夫妻俩还能开这样的玩笑,但随即她又笑了,因为她也总是想这样说,这太真实了。 “你跟庆阳侯真是登对。”齐宛如笑说,“两个人都是天上难寻的人间老神仙。” “这叫什么形容?”谢如清笑起来,“不过这样的话适可而止的说没有问题,若是经常说就不好了,我现在想起来那会儿也是太傻了,不知道说了多少没道理的话,我听说生产之后女子还会更加敏感,我好担心我太作了,齐晏之受不了我把我休了。” “哈哈哈……”齐宛如笑开了怀,“你可太逗了如清姐。” 谢如清说了好些逗人笑的话,齐宛如笑了半天,心里痛快多了,如此她便觉得一定是宫里太闷了,她闲得慌便胡思乱想。 都说后宫不是什么吉祥之所,看来是真的,齐宛如一回到宫里就莫名的不开心,心事重重的,看来以后要经常来庆阳侯府坐坐才好。 毓宁跟齐晏之坐着喝茶,听见院子里不时传来的笑声,也跟着笑起来,“还是你这里好,宛如好久没笑得这样开怀了。” 齐晏之一看就明白症结在哪,他直接问,“纳妃的事你待如何?” 毓宁叹口气,“拖着呗能如何,只希望宛如这一胎是个皇子,这样我还能多拖延几日,若是个公主,那就更难了。” 齐晏之道:“帝王之路就是这样,你若想一如既往保持初心,那就得承受更多,我觉得你不应该自己一个人扛着,这样时日久了,宛如对你而言就会成为一种拖累,哪怕你不这样想,潜意识里也会有这样的念头,这样不好。” 毓宁又被他一语惊醒,的确是这样的,他偶尔累及的时候,是会有一些负面情绪,他经常想若当初不当这个皇帝就好了,若以后他皇帝当久了,一切成了习惯,大概就会潜移默化地想——宛如也太不懂事了,她怎么不能多替自己分担一点呢? 人的压力积累到一定程度后,谁也不知道会生出怎样不好的情绪来,会对亲近之人说些什么不可挽回的话,纳妃之事他一日不松口,大臣们便一日不会放过他,假以时日会演变成什么样,他实在不敢想。 “可是先生,宛如她现在有了身孕,心思又敏感,我这时候不敢冒险,你说如何是好?”毓宁心里矛盾纠结,只希望齐晏之再次一语点醒他。 齐晏之失笑摇头,“你知道借口是怎么来的么,当一个人想回避某个问题时,他总能给自己找借口,宛如她现在有孕,不合适,刚生了孩子不合适,孩子年纪太小还是不合适,这个问题你觉得还有解么,再等一等,她第二胎都有了,周而复始,你觉得如何呢?” 毓宁惭愧至极,何尝不就是如此呢,是他不想面对问题罢了。 “毓宁,我得着你聊聊。”这时候谢如清一个人走过来说。 毓宁问:“宛如呢?” “哦,她跟如环去厨房找吃的了,说饿了。”谢如清笑说,“瞧瞧宫里把我们宛如饿成什么样了?” 毓宁叹气,“我何尝不是呢,不知怎么的,在宫里怎么吃都觉得没意思,不好吃。” 时间有限,谢如清开门见山说:“毓宁,我觉得你应该跟宛如多聊聊,什么都瞒着,可太影响夫妻感情了,老实说,纳妃的事若是换做我不知道,我肯定会生气的,那样我会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局外人你懂么?” 毓宁心里一怔,这两口子的论调如出一辙,一人一锤,几乎要把他砸得体无完肤,他垂头丧气地叹口气,“罢了,我今日便找机会与她聊聊。” “你这样想就对了,不过有些话我还是得跟你说说。”谢如清倒了杯茶,喝了两口说,“我知道你当皇帝不容易,按道理讲,夫妻同体,担子不应该落在一个人头上,这会导致各方面的不平衡你懂么,我的意思你不要把宛如想得太脆弱,她不是那种柔弱到只会躲在夫君背后的女子,也不是那种有了事笑一笑就过去的女子,她聪明敏感,你只同她报喜不报忧,这是相处大忌。” “再何况,宫里就你俩人,彼此想什么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呢,与其她最后从别的渠道知道真相,还不如你亲口告诉她,我还说句危言耸听的话,这种隐瞒的事一旦发生一次,她会一辈子不信你,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钻牛角尖。” 这话真把毓宁吓着了,他的确不了解女人,也从没想过事情会这样严重,今日被这两口子一吓,只恨不得立刻回到数日前,把实情与齐宛如和盘托出,他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毓宁由衷地朝两人拱手。 谢如清跟齐晏之皆笑起来,“皇上快免礼。” 至于毓宁回宫之后有没有跟宛如聊,谢如清便不得而知了,因为没过几日她便提前发动,要生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这孩子来得十分突然,距离太医诊的预产期还有十天,谢如清没以为会来的这样早,所以这一天也没当回事,照例起来吃吃喝喝,在院子里散步,谁知道走着走着羊水就破了。 “如环……”谢如清捂着肚子朝如环说,“快,快叫齐晏之回来,他祖宗要出来了!” 如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阵仗,又惊又慌,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差点儿忘了门朝哪边走,她一边扶着谢如清,一边大喊:“齐二齐二,快叫王先生,快叫姑爷,小姐要生了!” 让如环一嚷嚷,府里顿时兵荒马乱起来,齐大跟齐晏之不在,就等于没有主心骨,谢如清自己顾不上自己,也没精力管他们,便叫如环跟齐二俩大傻子给闹得一片混乱。 “都嚷嚷个屁!”直到王充来了,一句话吆喝得众人不敢再乱,“不就生个孩子么,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瞧你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如环拉着他道:“王先生您可来了,我们可不就是没见过世面吗,没见过也没生过,啥也不懂啊,要不然得指望您呢是不是?” 这话恭维得很是到位,王充哼了一声,“算你个小姑娘会说话,不懂的帮不上忙的都上一边去,稳婆来了没有?” “稳婆就在府上的,马上来。”如环道。 齐晏之把什么都准备好了,稳婆提前一个月就住在了府上,是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了。 王充再有本事也是个男人,不能为女子生产,当然,根据王大朗自己所言,他曾经不止一次为女子接生过,都是在对方难产而稳婆不能解决的前提下,所接生的女子基本都是平民百姓,生命攸关的时候,男女有别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齐晏之是个小心眼,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可能叫别的男人接近自己媳妇的。 从发动到生产还有挺长的时间,齐晏之一接到消息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他一回家便冲进了产房,这会儿谢如清还在阵痛遭着罪。 “你怎么进来了?”谢如清的手被他抓着,一下子有了支撑,也获得了力量,方才那股疼到不知道怎么办的感觉也减轻,竟也没那么疼了似的。 齐晏之看她这个样子心疼得要命,平常谢如清得个风寒他都心疼得不得了,这会儿脸色苍白一头冷汗的样子,简直能要他的命。 “你怎么样,很疼吧,要不要王充弄点药……” 谢如清笑了一下,“你傻么,生产的疼哪里是药能缓解的,还好,我还忍得住。” 什么叫忍得住,这还得忍多久?齐晏之第一次对他未来的儿子姑娘产生了憎恨心理,怎么就不能乖乖出来呢,非要磨磨蹭蹭地折腾娘! “哎呀侯爷,女子生产就是这样的,您得去外面等啊。”稳婆头回在产房里看见男人守着,又惊奇又慌乱又不好意思。。 齐晏之说:“你尽管接生就是。” 媳妇疼成这样,他不守着难受,叫他走开根本不可能的。 “这,这不大好吧……” “这什么这!”齐晏之难得发火,“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稳婆险些叫他吓一跟头,登时大气也不敢出,自顾自忙了起来。 谢如清又疼又好笑,心说这人不讲理起来还真是吓人。 齐晏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谢如清无奈道:“你这么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生了。” “跟我不用不好意思,你现在很美,比任何时候都好看。”齐晏之握着她的手,低头吻了一下。 即便又一波疼痛袭来,谢如清心里还是感到一阵暖意,心底涌上一股悸动,这种温暖又心动的感觉倒是极大得缓解了疼痛。 生产的时间漫长又煎熬,从白天持续到深夜,谢如清感觉自己像是来来去去死了好多回一样,若不是有齐晏之一直守着,她大概会疼到失去意识。 齐晏之知道她越来越疼了,最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他撑着谢如清的手给她力气,只恨不能代替她遭罪。 “快了快了夫人,头已经出来了!”稳婆激动得不行,生的时间不算短了,侯爷一直在旁边盯着,她都担心再生不出来侯爷能拿刀砍了她。 屋外的如环眼睛都哭肿了,听见这话又是一阵爆哭,她扑在齐二身上道:“怎么能这么遭罪啊,我以后不生了,坚决不生了!” 谢如清生产不算顺利,娃娃个头大,下面得剪开才能生,王充在外头指挥者,稳婆在里头操作,期间谢如清一度晕过去,王充又指挥齐晏之给谢如清扎针。 幸而齐晏之久病成医,自己扎针成了家常便饭,所以熟知穴位以及扎针的技巧,有王充指点着他便能放心大胆地操作。 但这过程在没经历过的人眼里简直太可怕了,如环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对生娃娃这件事恐惧至极。 “好好不生不生了。”齐二也是头回见这个,也觉得实在太惊险,若是没有王充在,出了人命都救不回来,他拍着如环的后背安抚道,“咱不生了!” “你俩不生了啊?”王充这时候还不忘开玩笑,“那得早做准备,不然成了婚很难不生的,我这有一劳永逸的避子药,还没有人试过呢,你俩要不要帮我试试?” 如环嘎一下不哭了,诧异问:“什么叫一劳永逸的避子药?” 王充呵呵笑,“我给它取了个很可爱的名字,断子绝孙药。” 如环:“……” 断子绝孙那怎么行呢! 若是为了自己不遭罪而叫齐二断子绝孙,那她不成了罪人了么? “不行不行,齐二,咱还是生吧,实在不行,你找别人生一个抱回来……哎呀你打我做甚?”如环捂着头说。 齐二叫她气得头发晕,还找别人生,想什么呢她!“我要找别人生我娶你干嘛,直接娶别人不就好了!” 如环无言以对,这样想想,她大概是逃不过要生了。 幸好这时候产房里传来啼哭声,谢如清生了,如环一高兴,顿时忘了之前遭得罪,激动得手舞足蹈起来。 “生了生了!小姐生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谢如清如同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般瘫软在床上,全身已经疼到麻木,也累到极致,她现在只想睡死过去,太累了。 齐晏之没顾上看娃娃一眼,心疼地抱着谢如清的头,“辛苦你了夫人,你好好睡一觉,其它的交给我。” “恭喜侯爷,是个小少爷呢!”稳婆抱着孩子献宝。 齐晏之朝她嘘了一声,“把孩子抱出去,别吵夫人。” 稳婆更是没见过先顾夫人不顾娃娃的,心说这侯爷真是奇怪。 “他长什么样啊?”谢如清留着一丝清明想看看孩子,不过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 “他很好,你先睡,起来再看。”齐晏之摸摸她的额头说。 等谢如清睡去,他亲自给谢如清擦洗身子,不假手他人。 屋外头可是高兴坏了一干人,刘嬷嬷抱着小少爷,如环齐二还有青山几个都围着看,一个个都惊奇不已,毕竟都没见过新生出来的娃娃。 “长得有点丑啊?还黑,小娃娃不都白嫩嫩的吗?”齐二个冒失鬼不会说话,刚说完就挨了如环一肘子。 “你是不是眼瞎!小少爷长得多好看啊,你看他的小嘴跟小姐一个样。”如环道。 青山使劲看了看说:“好像也就是嘴有点像,其他根本看不出来啊,也不知道是像谁,不过这么看着,是没有少爷跟夫人好看。” 刘嬷嬷笑道:“你们这些小娃娃懂甚,刚生出来的娃娃都丑,这还算好看的呢。我们家小姐才生出来的时候差不多也这个样子,你们说她现在丑吗?” 那当然不能丑,夫人要是算丑,天下就没有好看的人了。 “很快就长开了。”王充上前看了眼娃娃说,“这孩子生得不错,额头饱满有福气,元气也足。” 神医一发话,就跟神仙开了口一样,大家再看这娃娃,仿佛身上有金光一样耀眼。 等亲爹出来看一眼的时候,小少爷已经被全家人看了个遍,大家都稀罕得不得了,只恨不能把娃娃抱去自己养。 齐二不要命道:“爷,我看您也不是多上心,要不小少爷就抱给我养着吧,正好您跟夫人还能不受干扰……的恩爱。” 结果挨了齐晏之一记凉凉的眼刀,“你是不是没事干了?去南边给我跑趟腿吧,夫人爱吃柑橘还有荔枝,你亲自去督运回来。” 齐二立刻怂了,“别啊爷,我在家里这么有用,没有我府上不安全啊,你叫青山去,叫齐大去也行。” 齐晏之踹了他一脚,“废什么话,还不快滚!” 齐二只好缩着脖子溜了,出门之前还跟如环说,“等我啊,我很快回来!” 如环一面心疼他跑远路,一面又觉得他该,也太笨了,还包养小少爷,这不是明摆着找抽吗? 齐晏之从刘嬷嬷手里接过才出生的小子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不会抱,刚才还安安稳稳的娃娃忽然就大哭起来。 齐晏之顿时青筋暴跳,他最受不得娃娃哭闹,要不是看在亲生的份上,早不看一眼了。 “他怎么回事?”娃娃大哭不已,齐晏之拿他没办法,又觉得这娃很不懂事,折腾完了娘又来闹腾爹。 “嗐,男人哪里会抱孩子,兴许是不舒服了,还是我来吧侯爷。”刘嬷嬷又把孩子接过去,但并没有止哭,小娃娃哭得更凶了。 齐晏之抽了抽嘴角,不知怎么的,这第一个孩子从此在他心里种下了顽劣的印象。 果然齐小少爷不负亲爹希望,从出生开始就很闹腾,自从有了他,府里时常有婴儿啼哭声,且哭声响亮,有那夸张的说,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齐家小少爷哭闹声。 不过好在府上有经验老道的嬷嬷,不需要两口子操心,谢如清在月子里只需每日给娃娃喂奶,其它的事情自有人去做,倒也不算辛苦。 母亲亲自喂奶是王充要求的,他说这样的娃娃身体会比较好,于是谢如清便自己喂。 “如环,你拿条帕子来,这孩子每次吃奶都吐我一身。”谢如清这几日气色大好,全赖刘嬷嬷给补的好。刚生产完那两天,她脸色差极了,齐晏之每天都盯着厨房做各种滋补汤,锅灶一天到晚不熄,锅里永远煮着点什么,恨不能一天喂媳妇八顿。 “哎!”如环拿了帕子过去帮忙擦,她看着小少爷肉嘟嘟的小脸,稀罕得不得了,“真是一天一个样啊,这样一比较刚生出来的时候是挺丑的。” 刚生出来的时候谢如清没见着,她睡了一天一夜,起来抱到的娃娃就是干干净净的,比刚出生的时候好看不少。 “我看小娃娃都差不多。”谢如清道。 她虽然是第一次生,但也算是照顾过小孩子的,小时候眉眼都没长开,看不出什么来。 “哪儿啊,他分明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环说,“小姐你是不是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啊,小少爷不要太漂亮啊,比姑娘还漂亮呢!” 这话倒是真的,就是因为小子长得像娘,他爹才格外愿意抱他,每天回来都要亲自抱一会,虽然每次他抱着娃娃都哭。 “是么。”谢如清还真就不怎么照镜子,也许是这张脸本来就不属于自己吧,平日里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是在看别人。 “对了,你跟姑爷倒是快给娃娃取个正经名啊,总不能一直叫他闹腾吧?” 闹腾是齐晏之随口叫的,谢如清觉得挺贴切,也就没改,“我说叫小晏之,齐晏之他反悔了,说这娃不随他,他没这么闹,坚决不叫小晏之,就叫闹腾。” 两口子起名跟闹着玩似的,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闹少爷啊?”如环觉说完自己都乐了,“我觉得少爷长大了得跟你俩玩命,这名字也太随便了。” “嗯,反正小子嘛,随便点无所谓,要是姑娘,你看齐晏之他不上心?”谢如清笑着说,把齐晏之的心思拿捏的透透的。 爹跟小子大概是天生的情敌,每次看见谢如清抱着儿子喂奶,他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恨不能把那个没眼色只知道吃的小鬼给抱远一点。 “他一天怎么只知道吃?”齐晏之回来看见正在他媳妇怀里撅着屁股吃奶的闹腾少爷,又没好气。 “瞧你这话说的,小娃娃就是吃了睡啊,不然你还指望他念书?”谢如清心说。“对了,说起念书,你倒是正经给娃起个名字啊。” “急什么。”齐晏之其实还没想好,嘴上说不急,其实每天晚上都翻书取名字,翻得多了就越发定不下来,觉得哪个名字都差点意思。“就先叫齐小闹吧,等启蒙之前再定大名也不迟。” 谢如清觉得也行,贱名好养活,兴许是叫多了,她觉得齐小闹这名字还挺可爱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月子里调养了一个月,谢如清的身体基本恢复如常,还胖了好几斤,脸色红润有肉,看着叫人稀罕。 齐晏之就爱看她肉乎乎的样子,每天起来都要捏一捏脸,把谢如清气够呛,她嗔道:“我出了月子就减肥,看你还来欺负我。” “别啊夫人,你这样刚好,我这哪里是欺负你,我这是稀罕你。”趁着齐小闹不在,齐晏之抱着媳妇温存了一会儿,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起床。 “对了,满月酒的事怎么说,也没见你着急,是拖一拖再办么?”谢如清问。 齐晏之说:“这些不用你操心,五日之后你只管抱着儿子参加就好。” 庆阳侯府的满月酒是大事,全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齐晏之得了个宝贝公子,等着盼着上门送祝福呢,哪怕齐晏之不愿意大操大办,这事也马虎不得。 再说人情世故都有讲究,有时候一次人情往来,能看清很多人的嘴脸,朝堂上也是需要通过这样的事来拉拢一些人,也缓和一些矛盾,于公于私,庆阳侯府的满月宴都得办,而且要大办。 并且皇上还提早说了,他跟皇后都会大驾光临。 这下朝堂上的大臣们还有王公贵族们更要争相表现了,比谁送的礼物场面,比谁送的礼物更亲近,好像跟庆阳侯关系越亲近,皇上就会越喜欢一样。 送礼从齐小少爷出生起就开始了,这一个月都没断过,谢如清在月子里不问府上的事,齐晏之不许如环跟她说这些,就怕她费神。 一直到满月宴前一天,如环才捧着一堆新衣裳还有首饰给谢如清挑选,“小姐,你瞧姑爷准备的衣裳!” 谢如清一看吓了一跳,“这么多?” 如环跟另一个丫头一起,捧了整整十几套衣服过来,摆在桌上跟山一样很壮观,这不得挑花了眼? “齐晏之要作甚?”谢如清震惊道,“我现在胖了这么多,做这么多衣裳不是糟蹋么?” 如环笑道:“这不明摆着吗,姑爷就想让你像现在一样肉肉的,再说了,你现在要给少爷喂奶,瘦不得,起码一年半载的都能穿啊,反正姑爷有钱,您心疼个什么劲儿。” 另一个丫头说:“这还不是全部呢,过年的衣裳侯爷都备好了。” 谢如清哭笑不得,心说齐晏之对她身上的肉还真是执着啊。 “快来试试啊小姐,我看着都挺好看的,反正我是挑花了眼。”如环比谢如清还着急,她稀罕新衣裳,也稀罕好看的人穿新衣裳,尤其是她家姑娘穿。 “就那件红的吧,显得气色好。”谢如清每次都随意挑一件,一来她对齐晏之的眼光有信心,反正都好看,就随便穿无妨,再者她也怕挑花眼。 “这件红的很好看!”如环喜欢鲜艳张扬的颜色,但是她自己穿却不好看,就盼着谢如清穿,可谢如清每次都很低调,净挑一些不扎眼的颜色。 “我怎么看你比我还高兴呢?”谢如清笑道,“等你跟齐二成婚的时候,我多送你几套红色的。” 如环红了脸,但心里又隐隐期盼着。 第二日一早,谢如清起来换上了这身大红的衣裳,看得齐晏之直了眼。 “不好看吗,你这是什么眼神?”谢如清自己不大习惯穿这样的颜色,穿在身上有些别扭,不过今日大喜,穿着喜庆应景,别人看着也高兴。 齐晏之完全看呆了,尽管这个人天天在眼皮子底下,她有多好看自己也都见过了,但却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艳。 大婚的时候谢如清穿得也是红色,也很令他惊艳,但那时候她尚且稚嫩,跟现在跟丰腴成熟的气质比起来,稍微差了那么点风韵,现在的样子是刚刚好,就像是熟透的果子,一切都刚刚好。 “很好看。”齐晏之上前牵着她的手,忍不住吻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样子。” 谢如清把他推开说,“刚上完妆呢,你别给我蹭没了!” 齐晏之笑得坏坏的说,“那等晚上卸了妆我再亲?” “你太讨厌了!”谢如清不理她了。 “小姐小姐!”如环冒冒失失跑进来,正好看见两个人拉拉扯扯的,立刻捂上眼说:“我什么也没看见真的!” 谢如清斜睨她说,“你还少看了么,说吧,有什么事?” 如环拿掉手道:“是方夫人跟方小姐来了。” “方夫人!”谢如清很是震惊,“快清她们进来!” 方夫人居然这么早来,是谢如清没想到的,方夫人很少参加宴会什么的,这种场合见她一面挺不容易,谢如清给方夫人下了帖子,但是没指望她会亲自来,实在是很出乎她的意料。 方夫人跟方清提前过来,是想趁着人少的时候看看谢如清跟孩子,人多的时候便不凑那热闹了。 “侯爷,侯夫人好。”方清进门见面问好,大概是方夫人嘱咐过了,显得很是规矩。 “方夫人方姑娘,二位莫要客气,快请进来坐。”谢如清叫如环倒茶水,“再拿些糕点果子来给她们吃。” 谢如清很是激动,虽然血缘上,她的孩子跟方夫人没什么关系,但她心理上却当方夫人是孩子的外祖母,她生产之后,最想见的人就是方夫人。 “叨扰侯爷侯夫人了。”方夫人显得很是客气,大概是因为跟齐晏之不熟悉。 “怎么能是叨扰呢,我盼着你们来呢。”谢如清亲自给方夫人倒了杯茶。 方夫人接了茶问:“小少爷可好,我听闻他哭声极大,想来元气定然是足的。” 谢如清乐了,跟齐晏之说:“听见没有,你儿子已经哭出名了。” 齐小闹确实很能哭,但是他又很会看眼色,比如对着第一次见的方夫人就很乖,不哭不闹还咯咯笑,方夫人抱着他也不哭。 “这孩子生得太招人喜欢了。”方夫人是个冷冷清清的性格,鲜少有对什么特别动容的时候,抱着齐小闹居然爱不释手,还不停地逗他。 齐小闹生得确实很讨喜很漂亮,但大概是亲爹亲娘平常看自己的美颜看习惯了,并不觉得如何出众,尤其是齐晏之,甚至觉得儿子长得比娘差远了。 长相不提,现在还小看不出什么来,但是讨喜是真的,这娃娃就是合人眼缘,比亲爹亲娘那稍显淡然的气质更惹人亲近。 “真的好看诶。”连方清都觉得齐小闹好看了,忍不住逗弄,就可见这孩子将来必定不得了,可知方清姑娘轻易看不上什么人的。 “是吧,我没见过这么招人喜欢的孩子呢。”方夫人舍不得撒手,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抱着自己孙子。 齐晏之脸上的笑关都关不住,尽管他自己平日里只会嫌弃儿子,但是听见有人夸的时候他是满足的。 “对了,我闲来无事的时候,给孩子做了两双鞋子。”方夫人依依不舍地把孩子交给如环抱着,叫自家丫头拿来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两双极其精美的小鞋子,上面绣着虎头,“大概是两三岁穿的,绣的不好,侯夫人莫嫌弃。” “怎么会!”谢如清见过方夫人绣的小鞋子,给方彦平还有方清绣的时候他都见过,精致又好看,当时是还想着,等日后自己有了孩子,一定叫母亲给绣一双。 真的没想到,辗转至此,还能得到母亲的小鞋子,谢如清激动得险些掉眼泪。 “哇,这小鞋子好漂亮啊。”如环惊叹道,“小姐你看啊,太漂亮了是不是!” 叫如环这么一嚷嚷,谢如清的眼泪又给逼回去了,她笑了笑说,“可不是,买都买不到的东西,方夫人有心了,我们很喜欢。” “你们喜欢就好。”方夫人很是欣慰。 跟方夫人聊了一会儿,其他客人也纷纷来了,齐大齐二在府门口收礼收到手软,诺大的庆阳侯府院子里,竟是摆满了礼品,那场面仿佛给皇上上贡。 余烟来得也早,她现在是方家的准媳妇,就跟方夫人方清在一块,一来见到了齐小闹,亦是抱着不肯撒手。 “天啊,我才二十多天不见,怎么都不认识他了呢?”刚出生的时候余烟代替老祖宗来过一次,当时齐小少爷还丑得很,跟现在不能比,“真是越来越俊了,我都后悔自己生早了,再晚生个十几年,我肯定选他当夫君啊!” 这玩笑开得该打,方清代替她哥哥打了余烟好几锤,“这话那你有本事当着我哥说,看他不修理你!” 余烟一边笑着躲,“他不能,他对我好着呢!” 方夫人乐得呵呵笑,她挺喜欢余烟这个准儿媳妇的,早就把她当一家人了。 余烟又说:“我自己嫁不成没关系,我再生个姑娘不就行了吗,如清姐,这娃娃亲我先预定了,以后你可把齐小闹给我姑娘留着啊,不许便宜了别人家的姑娘去!” 这话逗得大家哈哈笑。 “谁把我女婿预定了去啊?”此时,挺着肚子的齐宛如进屋来笑道。 “皇后娘娘!”玩闹的丫头们见了齐宛如,齐齐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都别虚礼了,今日是如清的主场,我是来道贺的客人。”齐宛如叫大家都免礼,她自己坐下道,“快抱小闹来给我瞧瞧,我这一个月都没机会瞧呢,听说他生的好看,我都想生姑娘了。” 齐小少爷声名远播都不止有哭声,还有那闹着玩的的名字,还有比爹娘还俊俏的模样。 “我的天这可不得了!”余烟笑道,“这才满月呢,以后不得全京城的姑娘们都来抢齐小少爷啊!” 齐小少爷是个人来疯,人越多他越高兴,一直咯咯笑,笑得人心都化了。 “果真是好看,跟如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又跟如清不那么一样。”齐宛如说,“我已经盼着生姑娘了。” 余烟摊手,“那我只好放弃了,跟皇后抢没底气没底气。” 齐宛如道:“这还不简单,叫如清多生几个好了,儿子姑娘都差不了。” 谢如清笑道:“敢情我都是替你们生的?” 众人又哈哈大笑。 没多一会儿,姚夫人也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姚政,姚政之所以拉着母亲来这么早,无非是想见一见方清,两个人早就约好了,在庆阳侯府见一面。 这俩人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方夫人早就知道了,姚夫人是最近才知道的,不过她对方清的印象不是很好,所以态度很是犹豫,今日过来也是为了私下里再瞧一瞧这姑娘如何。 方清之前顽劣,得罪了不少小姐,这名声自然好不到哪去,姚政的一个妹妹就挺讨厌方清,整日在姚夫人面前说方清不好,姚夫人听多了自然受影响。 “姚夫人,您来得早。”谢如清招呼姚夫人坐下。 大概是没想到皇后也在,姚夫人有些意外,也拘谨起来,没大好意思先盯着方清瞧,只好先同大家寒暄。 “应该的,早就该来府上祝贺的。”姚夫人叫姚政把备好的礼品拿过来,“给小少爷准备了几件衣裳,有两件是我家孙儿小时候穿过的,也就过了一遍水,侯夫人别嫌弃才好。” 姚家的礼品当然不止这些,这些只是私下给小少爷的,姚政不知道母亲还准备了旧衣服,乍然听她一说,犹豫了一下。 小孩子有穿百家衣的说法,穿邻里街坊家孩子的衣裳,小孩子便好养活。这在普通人家很普遍,一来讲究这个说法,二来可以省了不少钱。 但在大户人家就不一定了,人家不愁吃穿,不愿意给娃娃穿别人家的旧衣裳也是有的,除非主人家开口要了,不然贸然送给人家有些不大礼貌。 姚政不知道母亲私下里准备了这个,若是他知道了,肯定会拦着的,可现在母亲既然说出口了,他总不能再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把盒子交给谢如清。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夫人,是个意思罢了,您不给小少爷穿也无妨的。”姚政补充了这么一句。 谢如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边站着的方清轻轻哼了一声,脱口而出道:“也太不讲究……” 话没说完便被余烟给拽住了,“方清,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啊?” 方清愣了一下,随即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对象是姚夫人,是姚政他母亲。心里多少有一点后悔。不过这话她自己觉得没说错,本来嘛,人家主人家又没有讨要,送这些旧衣裳来不是寒碜人么,哪怕姚夫人是出自好意,也说明这夫人脑子不好,看看姚政多为难。 若是换做别人,她这番话必定是要说完的,但这人是她未来婆婆,再三思量还是把话憋了回去,“那行,我陪你。” 岂料她这里偃旗息鼓了,姚政的妹子姚莲却不肯善罢甘休,也哼了一声道:“你说谁不讲究呢?我母亲这是一片好意,人家庆阳侯夫人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意见大的很,不知道是还以为你是这家里当家的呢!” 姚政瞪了一眼妹子,“你胡说什么!” “我说得难道有错吗哥!”姚莲当众顶嘴,“你到底是谁家儿子啊,不知道维护母亲居然还替别的女人说话?” 姚政看了眼方清,面露为难,他有心替方清说话,但是眼下这局面,当众站在谁那一边都不明智,这样做无疑就只能加重矛盾罢了,最关键的是会让母亲对方清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谁知这时候方清忍不过去,开口辩驳道:“怎么,难道还叫姚政跟着你们犯糊涂丢人?” “我们怎么丢人了?我们家的孩子哪个小时候没穿过人家的衣裳,你嫌弃我们家倒是别缠着我哥啊!”姚莲回骂道。 “姚莲!”姚政大声呵道。 姚莲:“你醒醒吧哥,人家都嫌弃我们家了,你还维护她?” 方清道:“姚政这么好一个人,居然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妹子,我什么时候说嫌弃你家了,我又什么时候缠着他了?” “你不缠着他,他能看上你这样的?”姚莲比方清更口没遮拦,当着方家人的面呢,居然这样说方清,不是明摆着打人家的脸? 余烟看不下去了,“姚姑娘,别的话也就算了,你说这话是不是太不妥了点,你这不是连你哥一起骂进去了么,人家两个人两情相悦的,你非要说得这么难听,恶心谁呢这是?” “姚莲还不给方小姐方夫人道歉?”姚政简直头疼不已,这时候别的事都扯不清,只能揪着姚莲的错暂时息事宁人。不然当着皇后还有庆阳侯夫人的面,这样就太不妥了。 “我凭什么……”姚莲张口就是反驳,却挨了姚夫人一记眼刀,“你哥说得没错,去给方小姐还有方夫人道歉。” 姚莲不得不闭嘴了,姚夫人的话她还是听的,但是叫她给方清道歉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对着方夫人道;“抱歉了方夫人,莲儿方才无意冒犯,还请原谅我口没遮拦。” 方夫人只是笑了笑,显然心里也不怎么高兴。 当着皇后跟谢如清的面,大家假模假样地互相道歉和好,其实心里谁也没过去。 谢如清深知姚政的无奈,她同样是夹在中间不知道帮谁说话好,帮着哪头都不对,索性直接把这一茬揭过去,聊起了别的。 后来夫人小姐们越聚越多,大家都想进来看看齐小少爷,先来的方夫人还有姚夫人便先行去了院子里。 方清的气还没消,若不是余烟拉着,早去找姚政吵架了。 “余烟姐你别劝我,这事我过不去!”方清此时只想跟姚政闹掰,她一点也不想嫁进那样的人家受气,“我就不是委曲求全的人,天下也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了,我另找就是,被人侮辱成那样了我还巴着他不放,岂不是把死缠烂打的话柄子往人家嘴里送?” 余烟真是服了这姑娘的性子,怎么一点不留后路呢? “清儿,凡事别在气头上解决知道么,等过几日你若还打算放弃姚公子,那再另说,今日你如论如何不能找他说这件事。”余烟拿出一点嫂子的气势,严厉道,“天下男子是不少,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就指定别人家没有这样的婆母小姑子?” “那我不嫁了就是!”方清是个坚持自我的性子,还没学会如何妥协,凡事都直来直去的,“我们家不就很好吗,天下总有好人家的,能找到我就嫁了,找不到我就赖在娘家一辈子,我不给你跟哥哥添麻烦。” “行行行,你赖我们一辈子,我们还巴不得你留在家里呢。”余烟把人拉到无人的花园之里说话,“但问题是你能一辈子守得住寂寞才行,明明那么喜欢姚公子,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娶别的女子?或者他也跟你一样一辈子不娶了,你俩就这么耗一辈子?” “谁爱管他!”方清赌气道。 “不管他啊,那行,我这就叫你哥哥去跟他说清楚,以后别来烦我们清儿了,我们清儿看不上你家,你爱娶谁娶谁去。”余烟故意道。 方清抿了抿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余烟又唉声叹气道:“唉,我可真替姚公子心疼啊,摊上那样的妹妹,方才夹在中间多难受啊,帮你也不是,不帮也不是,急得哦,脸都急白了,估计回家还要被亲娘还有妹子说胳膊肘往外拐,太可怜了啊。” “他有什么可怜的,有什么说什么就是,我就讨厌揣着明白说客套话的,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那没开窍的蠢货呢。”方清心里的别扭无处发,只好骂姚政来解气。 “我怎么听着你这是在维护人家啊?”余烟揶揄道,“可是怕庆阳侯夫人因此对姚政没有好印象?” “谁说的!”方清翻白眼,“他爱给人什么印象关我什么事!” 余烟噗嗤笑了,这姑娘可真是别扭啊。 “清儿,我比你大两岁,也算是个过来人吧,劝你几句,这世上的事不是只有黑白分明的,像是今日这情景,你难道要姚公子当众说他母亲做事不周全?凡事要留三分余地的,回家私下里说不比当众给人没脸好么?即便是如此,姚公子还明里暗里的给如清姐陪了不是,你没看见他说这话的时候姚夫人的脸色多难看么?” 方清又说不出话来,她本来也不是冲姚政,就是看不惯他家人,不想以后面对那样的婆家人,所以连带着连姚政也看不惯。不过骂了一通之后倒也没那么气了,又有余烟劝说,她对姚政又有了那么点不舍。 只是,这点不舍还不足以叫她妥协,她甩了甩手说:“不说了,爱如何如何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她穿过一丛花木出去,却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她轻呼了一声,“谁!” “是我方姑娘。”姚政一把抓住方清的手,但随即又觉得这样不好,又恋恋不舍地放开,“嗯……你,我能不能跟你单独聊聊?” 刚熄灭的火一看见正主就又起来了,她后退几步跟姚政保持距离,“不妥,男女授受不亲,我先走了。” “哎方姑娘!”姚政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方清的手腕,为防止有人过来,他把人朝花院子里拉。 “你干什么!我可要喊人了啊!”方清极力挣扎着,不肯跟姚政进去,“你放开我,余烟姐!” 余烟听见声音从里头出来,看见是姚政,当然不会拦着,她帮两个人看了看外头,说道:“清儿你莫担心,我替你们瞧着呢,不过你俩可快些说啊,这里随时都会有人过来的。” 方清心里一愣,心说谁要你帮忙看着的啊,我是叫你帮忙把我拉走啊! 殊不知余烟就是故意的,哪里会真的来拉她走,恨不得把他俩关在一个屋里呢。 方清心里欲哭无泪,她拗不过姚政,只好同他一起进了花园子深处。 “你有话也不听,你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出去就说你非礼我!”方清瞪着两只凶巴巴的眼睛,像是一只被惹毛了的猫。 姚政就爱看她这个样子,也稀罕她有什么说什么的这股劲儿,不像别的女子一样扭扭捏捏的,他由着她撒了一会儿火,越看眼里越有笑意。 “你有毛病吗,我骂你你笑甚?”方清的火撒得也差不多了,她想吵架,但是姚政不跟她吵,最后她自己也没了脾气。 姚政忍不住伸手刮刮她的鼻尖,笑了笑说,“都骂这么久了,还生我气呢?” 方清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干嘛不生气,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 “我不找你找谁?”姚政想去拉她的手,无奈方清不让,他只好再试一次,对方还是不让,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斗鸡似的闹了一会儿,渐渐就变成了打情骂俏。 “你烦人不烦人!”方清恼了,“你离我远点啊你!” “我离远了你舍得?”姚政到底坚持着握住了方清的手,“我反正不舍得,我就赖着你了。” 方清气得跳脚,“你怎么这样!” “我就是这样啊。”姚政笑着说,“我开始就对你这样,你不是也没拒绝么,可见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谁跟你对不对!方清翻了个白眼。 见火候差不多了,姚政才说:“清儿,今日的事我代姚莲跟你道歉,我不强求你原谅她,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她一般见识行么?” 方清撅着嘴嘟囔,“我不跟她一般见识,架不住她拉来找我的茬,你与其劝我,不如去劝她。。” 姚政笑着说:“她没有你讲道理啊,我与其跟个不讲理的人白费口舌,不如跟你说啊。” 这话叫余烟很是受用,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男人的嘴最是不可信的。 ”别跟我说好听的,我才不听,你家妹子娇生惯养,谁还不是了,我俩今后肯定矛盾重重,为了你的家宅安宁,我还是离你远点好。 姚政急了,“你离我远点你要上哪去?”他紧紧握着方清的手腕道。“你去哪我都跟着,将来我家宅安宁不安宁我不知道,若没有你,我肯定是过不安稳的。” 方清愣了片刻,她完全没想到姚政会这样说,她明明觉得这还是花言巧语,但却不知道怎么的,这话戳进她心里去了。 “你少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离了我还能不过了?”方清回过头避开姚政灼热的视线,她不敢看他,一看心就怦怦跳。 “谁说的,你看皇上就只有皇后呢,庆阳侯也就只有庆阳侯夫人呢,还有你哥哥,难道他也要三妻四妾?” 方清一愣,想了想还真是,另外两个不知道,她家哥哥是绝对不可能有的,他亲口说的。 “反正我以后就只要你一个。”姚政掰着她的肩膀转过来面朝自己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就是这样想的,你若不嫁我,我就一辈子光棍,我家妹妹是挺任性的,但她总会出嫁不是,等她嫁了人我再娶你进门行吗,你若是还不喜欢跟我母亲一起住,那咱以后就搬出去单独住。但请你以后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当众给我母亲难堪,她到底是长辈,是我娘,私下里你打我骂我都行,我不还手也不还口,你觉得这样可好?” 方清听得愣了,一个男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是难得了,她脾气不好但是讲道理,姚政这个样子真的比世上大多数的男子都好多了。 “我,我不知道。”方清再次转过脸去,掩饰心里的慌张,“我还没决定嫁给你呢,你跟我说的着么。” 姚政知道她这是松口了,只是不好意思明说罢了,他笑道:“无妨,你慢慢想,我等你想嫁给我为止。”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宴会千篇一律,不过大家都格外喜欢来庆阳侯府赴宴,因为府上厨子做菜好吃,庆阳侯又大方,什么好东西都舍得上,所以侯府的满月宴可谓宾主尽欢。 然而没想到在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最后却出了一档子岔子。 今日高朋满座,连一些个德高望重的老臣都来赏庆阳侯的脸,其中就有先皇的老师张先生。 这位张先生如今须发皆白,还有些佝偻腰,看着已经不复往日风采,不过还挺精神,跟大家吃了酒之后,忽然站起来走到皇上皇后面前,两手一拢,趁着酒兴说道:“皇上,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老臣有句话要讲。” 毓宁眼皮子一跳,下意识瞥了眼齐晏之,两人同时皱眉,知道这老东西要提纳妃的事。 “张先生,”齐晏之笑着说道,“今日乃小儿满月,不谈政事,也不谈皇上家事,有什么话您改日进宫讲不迟。来人,把张老先生扶到客房休息,我看先生喝多了。” 齐大得了齐晏之的命令,快步上前欲要带走张先生,岂料这位老先生吓人一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齐宛如拱手道:“为了皇上子嗣繁衍,老臣恳请皇后娘娘莫要阻拦皇上纳妃,此乃万代千秋之大事,切莫当那千古罪人!” 齐宛如给惊了一跳,“老张先生这是何意?”怎么千古罪人的帽子扣她头上了? 谢如清不由皱起眉,她心道要坏事,这老先生八成是受了朝内一些人的撺掇,特意挑今天的日子来跟皇后当面提皇上纳妃的事,肯定是想逼皇后当众点头,这样皇上就没了不同意的理由。 她立刻给小柳还有如环使眼色,叫她们立刻扶着皇后离开。 “宛如,你坐半天该累了,先下去歇一歇吧。”毓宁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只好先将事情影响降到最低,把齐宛如支开。 “皇后娘娘,您随我下去换套衣裳吧?”如环跟小柳一左一右,欲要扶着齐宛如下去,岂料齐宛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坐着没动,等着张先生后面的话。 谢如清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毓宁上次回去之后没跟宛如挑明? 怎么这么糊涂呢!她心急地瞪了毓宁一眼,这下好,张老先生当众跟皇后挑明,光是想想就知道皇后有多难堪。 “皇后娘娘!”张先生战斗力十分强悍,愣是甩开了齐大,坚持跪在地上说道:“请为社稷考量,莫要阻碍皇上纳妃,皇上后宫迄今为止无一嫔妃,这实在不像话啊皇后娘娘!” 真是字字诛心,齐宛如死死攥着衣角,努力克制着嘴唇抖动,她终于知道前段时间的种种异常是什么了,是因为纳妃的事! 自从她怀孕以来,毓宁便以养胎为由,不让其她夫人小姐进宫,也不大叫她出宫,怕不是就是为了把纳妃的消息隔绝在她耳外? 上段时间,毓宁听了谢如清的话以后,倒也不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到底没忍心把外头的舆论讲给齐宛如听,他只是聊天似的提起了这个话题。 他问齐宛如:“若是有一天我不得不纳妃,你待如何?” 齐宛如当时只是愣了一下,微笑的表情里带了些克制,很长时间后她才玩笑似的说:“纳呗,正好宫里太空了,你多找几个人来陪我作伴。” 这两个人十分默契地自欺欺人,全都把这当成是玩笑话来讲,一个没认真袒露心声,一个也没认真地表态,最后毓宁抱着齐宛如,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齐宛如靠在他怀里点头,说:“我知道。” 两个相爱的人,在当下都会无条件相信对方不会背叛,可他们没想过日后总会有一些无法应对的困难。比如眼下,张老先生把皇后架在了这里,所有人都等着皇后当众表态,皇上能护她一时,可日后呢,皇后必定骂名在外,所有人都会说皇后妒忌成性,阻碍皇上纳妃,再口口相传,皇后的名声只会更坏。 一个皇后得了全天下人的声讨,皇上压力重重,将来甚至能危机皇上的皇位,到时候这两人就是风雨中的树叶,朝不保夕,到时候谁又护得了谁。 所以纳妃是他们不得不面对以及解决的问题。 现场尴尬不已,所有人都盯着皇后,这会儿皇后走还是不走意义不大,除非日后她不见人,否则总要给个说法。 事实上,不纳妃是关系到两个人的问题,可到头来只会算到皇后一个人头上,没有人会在意到底是不是皇上自己不肯,只会说是皇后阻挠。 明明当下一片和乐景象,却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意味。 “张先生,你这是何意?”毓宁赶在宛如之前开口,“庆阳侯府少爷的满月宴,你非要拿朕的家事出来说是为甚?朕早就说过了,这事跟皇后无关,朕想纳妃便纳,不想纳便不纳,谁又能左右的了朕?” 皇上的口气可以说是十分严厉了,言外之意便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说了算,管你们屁事? 本来也不关别人的事,可谁叫你是皇上呢?你一天不纳妃,这些大臣们便吃不下睡不着,好像自己要断子绝孙一样,典型的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但某些朝臣今日合伙把张老先生抬出来,当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张老先生德高望重,是先帝的老师,皇上再如何也不能把他怎么着,说白了,今日这事只要张老先生不松口,那就一定要给个说法。 “皇上!您此言差矣!”张老先生满嘴的大道理,“皇家无家事,您的一切都事关社稷安危,如何能由着您自己的性子,您忘了先皇晚年,太子之位多么难择了么?先皇子嗣繁多依然如此,何况您只有一个皇后娘娘?” 齐宛如紧咬着牙,盯着毓宁的脸,她理智上知道这是难以避免的,哪怕毓宁当众答应脸纳妃也无可厚非,可她心里万分不愿意看见毓宁点头,就像等待审判。” 这张老先生实在不大会讲话,先皇太子不好找,大家都知道是没有中用的人,这岂非是把皇上也骂了进去? 矮子里头拔将军,大概就是这层意思。 ”张老先生,父皇子嗣众多这没错,可如今的下场呢?我不想我自己的孩子将来互相查残杀。”毓宁说道:“再者,子嗣贵在精不在多,先皇子嗣多,但是先皇并没有悉心培养,朕不求多,有一个就足以,朕会给独子最好的,将他培养成国之栋梁,这难道不比一帮矮子争当将军的好?” 皇上又把老张先生方才的话怼了回去,还怼得很漂亮,事实上就是如此,生一堆没用的不如生一个有用的。 但这些老东西不听这一套,他们有他们的考量,那张老先生接着说:“皇上此言差矣,将千秋万代的社稷赌在一个子嗣头上,这岂非儿戏?” 说句不中听的,万一这孩子夭折了呢,万一他长大了不成器又如何,再退一万步讲,这唯一的皇子既长大了又成器,那谁又能保证他一定能生出皇子来呢?万一儿随父,将来也只娶一个女子,那这冒得险就太大了,堪称如履薄冰。 当然,好与不好的概率是一半一半,但是没有人愿意拿这一半的概率赌,所以只能放大另一半失败的概率 “皇上,您这样想就是拿社稷开玩笑啊皇上!”张先生苦口婆心,唾沫星子都要喷皇上脸上了,“子嗣为重,如何能赌!” 毓宁的眉头紧紧拧着,他即便是皇上,也不可能总拿皇上的威仪来压人,尤其是张先生这样的老臣,只好暂时退一步,说道:“张先生先莫要危言耸听,朕与皇后尚且年轻,子嗣的事还很长远,若是朕不能生一个能当大任的太子,再提纳妃不迟。” 这也是皇上松了口了,大家再步步紧逼倒是显得不尊重,但这话太模棱两可了,不能叫朝臣们放心,张先生又道:“请皇上给个期限。” 毓宁紧紧攥着拳头,这一刻,他简直前所未有地痛恨这个皇位。 凭什么他就要被逼纳妃,他们皇家的事关他们屁事,哪怕断子绝孙又如何,他为何要来承担这些! “张先生,皇上还能不知道子嗣之重吗,他怕是比谁都看重的,您老何必要当众逼皇上呢?”齐大在一边劝和,“来来来,不如我们陪您喝两杯去,今儿我们侯爷大喜,您地喝尽兴啊不是?” 这张老先生拧巴劲儿一上来,根本不听劝,他把齐大推开道:“你莫要捣乱,小孩子家懂什么,这是社稷之大事!” 在座的大臣们有劝着的,有附和的,总之满世界都是子嗣社稷,社稷子嗣,齐宛如只觉得这几个字如同魔咒一般不停地往她耳朵里钻,她觉得天旋地转,直至眼前一片模糊。 “皇后!”是如环先发现了皇后的不对劲儿,她大叫了一声,但是齐宛如却没有反应,她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立刻大喊道:“来人快来人,皇后娘娘晕倒了!” “宛如!”毓宁瞠目结舌心如刀割,他疾步上前抱住了齐宛如,焦急道:“太医!快给朕请太医!” 好好一场满月宴,愣是被搅和得鸡飞狗跳,有那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臣纷纷议论说:“哎呀,看来皇后娘娘身体底子不大好啊,这可不是好现象。” “是啊是啊,这才第一胎就如此,我听闻好像是胎像不好,往后怕是不好生养的。” “哎呀,那皇上岂非一意孤行了,这必须得纳妃啊。” “……” 谢如清把孩子交给刘嬷嬷,自己慌忙跑去齐宛如休息的房间里,她最知道孕期的凶险,那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的。 “快去把我孕期喝的保胎药拿来!”她吩咐如环去拿药,这药还是王充留下的,说是万无一失之方,以后若谢如清有了孩子,就不必急于寻找王充,只要吃了这药就没事。若不是有了这药,齐晏之恐怕得把王充绑在府里一辈子。 “好好我这就去,可是小姐,这药万一不适合皇后娘娘怎么办?”如环担心道。 “你先拿来再说。”谢如清如是说。 这药王充没说只能给她一个人吃,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最好用不上,谁也不指望皇后这一胎有事,否则毓宁就更难了。 好几个太随行太医紧急聚在房间里给皇后诊脉,皇上在外屋急得团团转,下令无论如何皇后不能有事。 “这些该死的老东西!”毓宁拍着桌子骂道,“若是宛如有什么事,朕饶不了他们!” “皇上,先莫要担心,等太医出来再说。”齐晏之安抚道。 太医很快便出来了,说是龙胎无恙,只是皇后受了点刺激,没什么大碍。 “不过皇上,”太医欲言又止道,“我等给皇后反复诊脉,发现皇后这一胎好像是双胎。” “什么?”毓宁还没从一系列破事里回过神来,冷不丁听见这个,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皇后怀的是双胎?” 谢如清也惊了一下,齐宛如都怀了好几个月了,居然才诊断出来是双胎?是有什么问题还是太医过于谨慎没敢说呢? 怀双胎听起来是喜事一桩,但同样也增加了生产危险性,刚刚经历过的谢如清简直深有体会,一胎都那么难生了,双胎到了最后一定更加不易。 再万一运气不好难产,可是要命的大事。 “回皇上,臣等反复确认过,是双胎,之前之所以未能诊断出来,是胎像上不那么明显,我等不敢确定。”太医又说道,“双胎可能会导致皇后娘娘比较辛苦,故而后几个月要多加注意,以防出现万一。” 这话让毓宁心里一沉,今日之事还未过去,宛如定然是想多了才会受刺激晕倒,他实在不知道这事要如何跟她说才妥当。 “你们同朕说实话,可有几成危险?”毓宁沉声问道。 太医如实说:“若养护得当,胎位正,顺产的话,便不会有什么问题,双胎最怕难产。” 毓宁眉头拧得更紧了,半晌他摆摆手,“几位辛苦。” 李公公便领着太医们下去领赏,毓宁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头,叹气道:“先生,我后悔没听你的话啊。” 齐晏之没有吃惊也没有责怪,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毓宁会如此,他只道:“一切看天命,命里有的终究会有。” 毓宁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说话。 齐宛如稍后才醒,为防止她过于激动,毓宁没有在跟前,而是谢如清在床前守着。 “宛如,你感觉如何?”谢如清拿着帕子帮她擦额头上的汗。 齐宛如的脸色不大好,欲言又止地看着谢如清,眼睛里盛着些许悲伤。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这日谢如清在余家逗留了挺长时间,一来是她不忍心走,老太君真的许久没这样开怀过,抱着齐小闹逗弄了好长时间。 再者今日过来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就是为余烟来添嫁妆,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妹,这妆不光要添,还得多添。以谢如清如今的身份,给余烟添嫁妆是给她抬面,也算是为余家抬面,余家上下都对她感激的很,一直留她吃完饭。 “如清姐,你干嘛还这样破费呢?”余烟挽着谢如清的胳膊,脸上带着即将出嫁女儿的羞涩。 当然要破费,谢如清心说,你嫁得可是我亲弟弟,这辈子的表姐妹嫁给上辈子的亲弟弟,这是什么缘分,要不是碍着老太君那里给的数目,她还要给更多呢。 她以表姐的身份给余烟嫁妆,而方家那边,则是她跟齐晏之一起给随份子送礼,作为庆阳侯,大手笔一点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叫什么破费,一家人的心意罢了。”谢如清道,“女孩子嫁了人,多一些嫁妆总是有保障的。” 余烟很是感动,现在家里不像以前那样宽裕,母亲给的嫁妆不是很多,确实有些不大像样子,当然,余烟也不是在乎钱,反正方彦平不会因为这个嫌弃她,但是谢如清是真的在为她着想,这很令她感动。 这两人大婚的日子刚好在新年,之所以定在新年,主要是方大人自己要求的,因为新年有几日假期,方大人本着不耽误公务的原则,决定趁着这几日成亲。 于是这个新年便格外热闹,除夕夜谢如清跟齐晏之得进宫,还得了皇上皇后的特许,可以抱着齐小少爷一起,一家人算是在宫里过了个团圆夜。因为宫里只有帝后,不需要那么多虚礼,倒是也很是舒心,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皇上跟皇后还给了齐小少爷好大的红包,赏赐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当个宝贝似的宠着。 毓宁亲自抱着齐小闹,十分惯着道:“齐小闹要是先叫我一声舅舅,我便赏给他一座城。” 旁边亲爹哼了一声,明显不稀罕。 齐宛如笑道:“哪有先叫舅舅的,当然先叫爹娘,我反正不贪心,第四个叫我姨母就好。” 谢如清笑他俩,“你们这是怎么论的,一个舅舅一个姨母?” 毓宁道:“自然都是从你这边论的啊。” “那你俩倒是统一一下,到底是舅舅舅母,还是姨母姨夫啊?”谢如清道,“不然大家以为你俩不是两口子似的。” 齐宛如道:“这样显得亲啊,舅母没有姨母亲,姨夫不如舅舅亲,称呼不重要,我们稀罕齐小闹才是重要的。” 这倒也是,最近的莫过于舅舅姨母,都是娘家人。 这舅舅姨母两口子,已经把齐小闹宠得不成样子,反正不知道他们俩将来对亲生的啥样,现在是对齐小闹比亲生的还亲生。 齐小闹在软塌上爬,这小子才学会爬就展露了他不安分的本性,自己跟个小肉团似的在诺大的塌上爬来爬去,还不叫别人坐,霸道得很。 “齐小闹,这可是皇帝的龙塌,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谢如清故意板着脸瞪着齐小闹,齐小闹流着哈喇子看看娘,根本不搭理,照样不让她靠近。 谢如清气乐了,强行把他抱走,“我还治不了你了!” 哪知她一抱齐小闹就开始哭,嗷嗷地哭,死活不要走,蹬着小短腿不依不饶地闹,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孩子太精了,知道那是好地方呢!”齐宛如笑道。 毓宁很是无所谓道:“就是个塌而已,哪里有什么龙塌,让他在上面玩就是。” 皇上都发话了,谢如清又把齐小闹放回软塌上,果然这倒霉孩子立刻不哭了,笑咯咯地气人。 “这破孩子不如给你们算了,我都不想要了。”谢如清道。 “那好啊,”毓宁笑着说,“我没意见,但给了我们你俩可别后悔。” 旁边亲爹这时候笑道,“那行,如清,就把齐小闹留在宫里,他俩要是能忍受超过五天以上,我就给皇上五千两,要是忍受不了,皇上给咱一万两如何?” “有这么打赌的么?”毓宁笑着摇头,“也罢,我为了我大外甥,就吃这个亏,不过我觉得齐先生你应该先去准备五千两。” 齐晏之笑着摇头,“这个不牢皇上费心。” 这两人倒是谁也不让谁,然而罪魁祸首倒是什么都不知道,只顾自己玩得开心,皇上为了哄小祖宗,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拿出来给他,这小白眼狼玩得乐不思蜀,亲爹娘要离开的时候毫无反应。 “齐小闹,娘真的走了啊?”谢如清其实压根儿不舍得,临走之前磨磨叽叽的,试图引起齐小闹的主意,然而这白眼狼居然就抬头看了看她,咯咯笑了两声,便继续低头去玩。 “齐晏之你看你儿子!”谢如清简直太没面子了,揪着齐晏之的袖子告状,“我现在就不想要他了!” 齐晏之点头表示同意,“如此不孝子不要也罢,要不皇上,您直接出个价,我把他卖给您如何?” 还不等毓宁点头,谢如清便改口道:“这倒不至于不至于,生个孩子容易么,万一以后咱不生了,是吧,还指着这白眼狼养老呢。” 其他几顿时个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齐小少爷便开始了他在宫里的生活,谢如清跟齐晏之获得了暂时的放松。 不过年节下也轻松不到哪去,侯府的人情往来多到可怕,比当初祁阳王府还要多,忙完了年初一不算,初二就是方彦平跟余烟的大婚日,方彦平特意邀请齐晏之跟谢如清去当证婚人。 夫妻俩深夜才睡,天没亮就要起,因为谢如清作为余烟的娘家人,要在余烟出门之前赶去余家一趟,顺便问候一下老夫人。 “为什么齐小闹不在家我也要这么累?”谢如清懒在床上不想起。 齐晏之抱着媳妇儿也不想起,家里没了儿子的哭闹声他倒是感觉挺清闲的,如果今日不是要参加大婚,他可能会在床上赖一整天。 “不想起就不去了,咱一会儿直接去方家也是一样。”齐晏之嘟囔着说。 谢如清叹了口气,“还是得去,礼数上还是要顾忌的,何况我都答应老祖宗了。” 她十分不情愿地起来,为了防止自己后悔,丝毫没犹豫地跳下了床,然后喊如环进来伺候洗漱。 作为证婚人,穿戴亦不能马虎,加上天冷,谢如清感觉自己穿得比大婚的时候还沉重,她这刚刚准备好,齐晏之便起来了,说要陪她一起过去。 “青山,叫齐大准备马车,我跟夫人一起去余家。”齐晏之吩咐道,“如环,车上多备一些吃的喝的。” “哎,知道了!” “你干嘛跟我一起啊,多睡会儿呗。”谢如清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你不在我睡得着?”齐晏之牵着谢如清的手一起出门,“车上一起睡会儿吧,回头从余家去方家的路上再吃早饭。” 有这么体贴聪明的夫君真是太棒了,谢如清心想。 两人一道去了余家,现在庆阳侯俨然是行走的光环,去哪都是蓬荜生辉,余家上下对齐晏之的意外到访感到受宠若惊。 “哎呦,如清侯爷没用早饭吧,不如在家里吃点?”余栋媳妇儿热情招呼着,余栋还有余俊则陪着齐晏之寒喧说话。 谢如清道:“别麻烦了三嫂子,我们吃过了,老祖宗可起来了?” “老祖宗才起呢,她昨晚上激动得没睡好,今早上才眯了一会儿,便睡过头了。”余栋媳妇说。 “这样,那叫她再歇一会儿,我去瞧瞧余烟。” 三嫂子说:“得,那你自个去,余烟丫头刚才还念叨你呢。” 谢如清独自去到余烟的房间,她母亲还有家里的姊妹都在,意外的是不见大家哭哭啼啼的,倒是一片笑声。 “如清姐!”余烟见到谢如清十分激动,连妆也不化了,站起来拉着她坐,“你可来了,我以为你太忙不过来了呢。” “怎么会,”谢如清说,“你出嫁我在忙也是要来的,如何,都准备好了么?” “差不多了,你看我好不好看?”余烟像谢如清展示她的嫁衣,“你觉得方彦平看了会喜欢么?” 嫁给意中人到底不一样,余烟整日泡在婆家,跟回自己家一样,丝毫也不忐忑,所以她才乐呵呵的,余家人也知道方家人对余烟好,两家离得不远,说回来就是一句话的事,所以皆不担心,没有一般人家嫁姑娘那样的离别与忐忑。 “好看。”谢如清赞赏地点头,心说彦平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个呆子,只要看见余烟就傻了,还管穿什么,好看就对了。“我敢打赌,待会儿你夫君见了你肯定道都不会走了。” 余烟的脸唰得红了,“你可太坏了啊如清姐!” 倒是真叫谢如清说着了,新妇的轿子去到方府,方彦平从马背上下来,亲自揭开大红的轿帘,扯着红绸将余烟引出来的时候当场看呆了,引得旁观者笑个不停。 “方大人,要不要当街揭开红盖头看看新妇长什么样子啊!” “就是就是,这还没揭都看直眼了呢!”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余烟虽然看不见,但感觉的到,她轻轻扯了下红绸,示意他快些走。方彦平这才如梦初醒,牵着余烟进方家大门。 谢如清跟齐晏之两个既是证婚人也算是大媒人,小两口拜天地的时候得说点啥,谢如清没做过这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祝福他俩以后和和美美的,互相扶持之类,齐晏之到是多说了几句,但都像是些官话,诸如云集而至,恭贺结鸾,为尔结发,特为赞颂之类,叫谢如清很是吃惊。 “你怎么背下这些的?”行礼之后谢如清瞧瞧问齐晏之。 齐晏之笑看她一眼道,“这哪里需要背,咱们成亲的时候听过一次就记住了,当证婚人自然要有点证婚人的自觉不是,官话还是要讲的。” 谢如清倍感惭愧,她来当证婚人完全没有想过要干啥,只以为坐在那喝一杯茶就好了,没想到也是有程序的。至于自己成亲时候的证婚人说了啥,她一个字也记不住。 随后新妇入了洞房,谢如清跟着其他妇人小姐们进去闹了一会儿,还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曲方敏。 曲方敏其实早就解禁了,只是谢如清一直没见过她,这姑娘现在看着倒是比以前安分些,见了谢如清还笑着寒暄了几句。 “见过庆阳侯夫人,敏儿以前不懂事惹您不快,您莫要与我一般见识。”曲方敏道。 谢如清自然不能打笑脸人,也笑着回了几句,“倒是许久不见你了,你近日做什么了?” “敏儿一直在家读书习字,偶尔出来与姐妹们喝茶吃酒,被关的半年多来我日日都是如此,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这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多么不成样子,还得多谢夫人与皇后皇上的教导才是。” 一年多不见,曲方敏简直像脱胎换骨了一样,举止言谈皆十分得体,至少面上这样瞧着很是顺眼了,话说得也动听。 “那倒是好事一桩。”谢如清笑看她一眼,别有用意地问道,“曲姑娘今年应该有十六了吧,年纪也到了,可有说亲?” 曲方敏脸上无懈可击的笑顿了一瞬,这话是谢如清故意问的,她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对方在暗示什么。 谢如清才不关心她是不是变成个大家闺秀,她只希望曲方敏把惦记进宫为妃那点心思给断了,若是这心思还有,任凭她变成个什么样都没用。 “谢夫人关心,敏儿还小,不曾说亲。”曲方敏越发展开笑脸,心里却极为不屑,她谢如清算个甚,还管起皇上的事了,那皇上还能一辈子不纳妃么,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别人,管得过来么! 还小个屁,谢如清心中腹诽,一听就知道这姑娘心思没断,还惦记着进宫。那曲大人也是个不长心的,若真会做人,在圈禁期间就该给曲方敏说亲了,这才是真正讨好皇上之举,竟然还如此纵容着,说明曲大人心中也不曾断了这年头。 这倒也难怪,皇上后妃的位置,全京城未出阁的姑娘都盯着呢,尤其这些官宦人家,家里若是有个拿得出手的姑娘,都要一留再留,非要发挥其最大价值吊个金龟婿不可,皇上可不就是天下最大的金龟婿么。 今日恰好皇上也来了,他是新人行礼过后才到的,没有很正式地乘坐玉辇过来,就带了几个侍卫骑马过来的,说是来讨一杯喜酒喝,叫大家不必拘礼。 既然皇上要随意,大家便没有像往常一样拘禁,方彦平亲自陪皇上四下逛了逛,刚巧遇上了谢如清。 “怎么舍得把宛如一个人留在宫里的?”谢如清问道毓宁。 “彦平大婚,不能少了朕的一杯喜酒不是,她现在不方便出宫,不然就一起过来了。”毓宁笑说。 谢如清笑起来,“我还以为是叫齐小闹绊住脚了,怎么样,他在宫里没闹吧?” 说起这个毓宁就头疼,昨晚上他特意把齐小闹留在了寝宫,就怕其他宫里周围都是生人小少爷害怕。 然而哪知道,白日乐呵呵讨人喜欢的齐小少爷,到了夜里就犹如恶魔附身,哭得震天动地,谁哄都不行,最后没办法,齐宛如便把齐小闹抱到了床上哄着,倒是也怪,抱到床上就不闹了,只是委屈了皇上,要跟孩子挤一张床。 没出意外,皇上一夜没睡好,关键是不能抱着媳妇睡,别提多郁闷了。 但打赌在前,皇上怎么也不能第一天就投降认输,一想到天下的娃娃大抵都这个德行,就当是为以后养自己娃娃培养经验了。 “还好,”毓宁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死活不认作晚上多么想把倒霉大外甥送回家,“齐小闹在宫里乖得很,想来是离了爹娘之故。” 当着方彦平的面,谢如清没笑出声,自家儿子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道,那孩子天天晚上闹,就是想让爹娘陪着,可惜亲爹不肯惯着,死活不让其他人上自己的床。 到了宫里跟着一堆不认识的嬷嬷宫女,齐小闹要是能安分了那就不叫齐小闹了,白日有小玩意哄着他肯消停,夜里断然不可能的。 但皇上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痛痛快快输钱,那谢如清就只好等着皇上的一万两了,刚好她看中了几样首饰。 “见过皇上。”正说着,曲方敏忽然过来,见了皇上当即行礼,温温柔柔的,不似以往。 出于礼貌,皇上抬眼扫了她一眼,很是淡漠道:“免礼吧。” 皇上这语气,就是让你退下的意思,但曲方敏却没有立刻退下,笑着同皇上开玩笑,“方大人的院子很漂亮呢,皇上逛得可开心?” “还好。”毓宁笑着敷衍道。 “嗯。”曲方敏又低头行礼,“那就不打扰皇上了,敏儿还惦记着方大人院子里的腊梅呢,便先走了。” 毓宁很是意外地扫了她一眼,一段时间不见,曲方敏倒是不那么讨人嫌了,说话温柔可爱的,也懂得适可而止,至少方才这一举动挺给人好感的。 不过皇上也就那么一个念头,没多想,但在曲方敏眼里,这却个好的开头,皇上最后看她那一眼明显不像第一眼,有了很大的缓和了。 吃过一次亏,她学会了适可而止,也学会了讨好,不再像以前那样莽撞,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曲方敏就不相信皇上能永远宠爱皇后,总有一天皇上会看得见她的。 谢如清目睹方才的事,心里十分膈应,曲方敏根本不避着她,明摆着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曲方敏就是想进宫,谁管得着? 但说到底,这件事谢如清的确管不着,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尤其是皇上,周围的人都在告诉他纳妃是必须的,纳妃是有利于社稷的,一天两天,十年二十年,天天被人这样暗示,人的想法难免不会变。 再万一皇上跟皇后哪天有了矛盾,刚好有个懂事的姑娘与他献殷勤,这可难保不会如何。 但谢如清没想到,这担心很快就有了。 今日皇上高兴,跟齐晏之一起灌了方彦平不少酒,方大人比较实诚,皇上跟齐晏之给的酒他一般来者不拒,给多少喝多少,喝到最后都站不稳了。皇上也跟着喝了不少,晕头晕脑的看人都是双影。 “齐先生,你不行啊喝那么少!”毓宁指着齐晏之说,“不行,朕都醉了,你不能落下,横竖今儿高兴,谁也别想跑。” 齐晏之早年不能喝酒,克制惯了,酒量也不行,自然不能喝,再说皇上确实喝不少了,不能再由着他们闹,便做主叫人撤了酒。 “皇上,时辰不早了,你总得叫彦平洞房。”他指派了两个小厮过来扶着皇上跟方彦平,“给皇上找间客房休息一会儿,至于你们家大人直接送去洞房。” “是,侯爷。” 毓宁笑骂道:“又叫你躲过去了,等下回朕一定灌醉你。” 皇上没带李公公过来,身边没个会照顾的贴心人,方家又不好给皇上安排丫头伺候,只给了两个笨手笨脚的小厮,小厮把皇上扶进房间就不知道该干嘛了,任凭皇上自己在床上睡。 过了一会儿,曲方敏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跟门口的两个小厮笑道:“我听闻皇上喝多了,这会儿一定不舒服吧,他喝醒酒汤了么?”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压根儿没想到要给皇上喝醒酒汤。今日府上太忙了,方夫人方大人忙着应酬其他客人,方彦平负责接待皇上,哪知道方大人自己喝得不省人事,所以皇上就没了人照应,下人们没有吩咐什么也不敢做,只得在门口守着。 “曲小姐,皇上这会儿睡了,怕是不能喝吧?”小厮道。 曲方敏笑了笑说,“二位这就不懂了,醉酒的人不能放任他那样睡的,万一中途呕吐是会坏事的,你们俩去端盆热水来,再去厨房叫人备着清粥。” 说着曲方敏便端着醒酒汤径自进屋,自然得好像她就应该这样做似的。两个小厮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知道皇上平日是不是就这样,再听曲方敏说得挺严重的,怕皇上真的出什么事担不起责任,便默认叫她进去了。 两个小厮听曲方敏的指派,下去端水熬粥,皇上跟前没了人,曲方敏便亲自喂皇上喝醒酒汤。 “皇上?”曲方敏将汤摆在桌上,轻轻叫了皇上一声,见对方没反应,便大着胆子走到床前。 皇上喝多了酒,躺着并不舒服,两个小厮也不知道找个低一些的枕头,睡高枕容易呼吸不畅,所以皇上的睡颜很是不安的样子,频频皱眉。 曲方敏的手指缓缓放在皇上的眉头上,她头一次这样近距离看皇上,觉得他比远看还要好看,不由看入了迷。 毓宁大概是觉得不舒服,一把抓住了曲方敏的手,曲方敏一怔,倏地红了脸,“皇上,你……” “宛如,别闹。”毓宁嘀咕着说。 曲方敏脸上的表情立刻僵硬了,原来皇上是认错了人! 第二百五十章 谢如清帮着方夫人在前院应酬各家的夫人小姐,好容易送走了几波,暂时松口气,她冷不丁想起许久不见曲方敏,便问了一句:“曲家夫人小姐可是已经走了?” “没呢。”方夫人道,“我之前还看到曲夫人在后院喝酒赏花的,玩得正开心呢,想来暂时不会走。” 谢如清皱眉,方才听齐晏之说皇上喝多了在休息,曲方敏那丫头巴结皇上的心不死,可别趁机做些什么才好。 “夫人,我先走开一会儿,一会儿便回来。”谢如清对方夫人道。 “哎,你快去歇一会,累你半天了怪不好意思的。”方夫人拉着谢如清的手,语气里带着疼爱与感激。 “您跟我客气了不是。”谢如清握着方夫人的手笑道,“我去去就来。” 谢如清快步去往后院,她琢磨着自己这样去皇上的房间似乎是不大好,便叫如环把齐晏之找来。她快步走向皇上所在的房间,刚好遇上了那两个被曲方敏指派走了的小厮。 “你们这是要去哪?”谢如清看他们端着水端着粥的,像是要去伺候人的,便问了一句。 “回侯夫人的话,是给皇上端的。”一个小厮如实说,“是曲姑娘吩咐的,我们俩也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该怎么伺候皇上,还是多亏了曲姑娘提醒才知道给皇上端水熬粥。” 谢如清心里咯噔一下,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她皱眉问道:“你们离开多久了?” “回夫人,没多一会儿,我们惦记着皇上不舒服呢。” 这倒是没糊弄人,毕竟皇上还等着伺候,不过这一来一回也是有一会儿功夫的,若是真有心做什么,那也尽够了。 谢如清不敢耽误,跟着小厮快步朝皇上所在的院子里走,为了让皇上歇得安心,特意安排了一个偏远安静的院子,要走一段路才能到。 “皇上,皇上……” 刚进到院子里,谢如清便听到屋里的动静,声音是曲方敏的,听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抗拒。谢如清眉头越拧越紧,也不顾礼数了,径自推开房门,便见曲方敏坐在皇上床前,不知道同皇上拉扯什么。 门响的那一刻,曲方敏“啊”了一声,随即又嘤嘤嘤地低哭起来,不知道的人听见了以为她叫人怎么样了。 但实际情况是谁也没怎么样她,谢如清朝床上瞥了一眼,毓宁根本就没动,倒像是曲方敏拉扯毓宁似的。 谢如清心里冷笑,这曲方敏还真是戏多,这会儿若是两个小厮推门,肯定会以为皇上在里头宠幸曲方敏,大概根本不敢看,会立刻识趣地离开。到时候假戏传成了真,那曲方敏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宫。 “皇上,皇上你做什么碰敏儿的衣扣呢……” 大概是听见门没关上,曲方敏又很“明确”地提醒了门外人一句。 然而等到的却不是门关上的声音,而是脚步声,曲方敏一愣,心想到底是谁这么没眼色? 她装作惊吓地回头看了一眼,本想表现出被非礼的样子,然而当看见来人是谢如清的时候,她惊恐地睁大了眼,这回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啊!侯夫人,你怎么……你快帮帮我啊夫人,皇上他要对我……”曲方敏倒还算镇定,立刻又开始演戏,居然叫谢如清帮她。 谢如清冷笑一声,讥讽得不加掩饰,她看了眼床上的毓宁,说:“皇上休息的地方,曲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啊,你这样拉着皇上的手不大合适吧?” 曲方敏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恶毒,她的算盘打得刚好,哪里料想到会遇上谢如清! 外头的俩小厮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呢,一听这话都愣了,跑进去一看,可不么,那曲小姐正抓着皇上的手放在自己衣带处拉扯——这要是皇上醒着,那指定就是要她侍寝了,可皇上压根儿没醒啊,这叫什么事!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来帮帮我啊……”事到如今曲方敏只好继续装,她一边哭着道:“我见皇上喝多了,方府里的人都顾不上他,这才去厨房端了碗醒酒汤来,哪知道我刚一来皇上就抓住了我的手不放,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敢反抗,呜呜呜……皇上一直在叫皇后娘娘,我说了不是,可他还是拉着我不松手……” 听听这戏编的,谢如清冷笑道:“曲姑娘,你说皇上拉扯你,我瞧着皇上也没用多大力气啊,再说你进来得有一会儿了吧,这么长时间竟然还在拉扯?” 未免太不合情理,皇上若是有心宠幸谁,还等到现在? “你去请曲夫人还有方夫人过来,”谢如清吩咐道,“既然曲姑娘有心做戏给人瞧,光我们看见了那多可惜。” 小厮明白了谢如清的用意,其中一个立刻跑出去喊人。 曲方敏急了,眼下这情况确实有些说不清,如果没有别人看见,她还能咬牙狡辩一二,若是大家都来看见了,这一招怕是就没用了。 “庆阳侯夫人,您做什么总是不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呜呜……”曲方敏脑子快速转着,正在想如何自然不显尴尬地脱身。 然而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还有说话声,是齐晏之领着曲夫人方大人他们过来了。 曲方敏一愣,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来人了,她心里一着急,快速地松开了皇上手。 就在这时候,曲夫人还有方夫人以及跟在后面的齐晏之等人一起进来,刚巧看见了这一幕。 场面十分尴尬,方夫人很是不解地看看曲方敏再看看谢如清,问道:“你们这是……” 曲夫人反应快,立刻帮着自己姑娘说话,“啊,皇上他,他怎么能……敏儿啊我的敏儿,你可受了什么委屈?” 瞧这话说的,若是被皇上宠幸了还叫受委屈?怕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曲方敏配合着母亲呜咽着,明显是默认了。 方夫人看了谢如清一眼,眼里有疑问。 谢如清笑了笑说,“你们来得正好,我方才路过,听见曲小姐在皇上的房间里说话,我进来一瞧,就看见曲小姐坐在皇上床边,拉着皇上的手,说皇上对她预行不轨,曲小姐,我说得可有出入?” 这意思听起来跟曲方敏说得没什么区别,但是意思却大不一样,曲方敏咬牙瞪着谢如清,可她又无法反驳。 “侯夫人,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故意引诱皇上吗?”曲方敏生气道,“我好心给皇上送醒酒汤,却被诬赖成是要勾引皇上,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也不争辩了,横竖我说什么你也不信,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又来寻死觅活这一招了,谢如清说道:“先别着急死啊曲小姐,我又没说不信,但是我有个疑问,你一直在说皇上对你不轨,可自从我进来,皇上就一直醉酒未醒,我很好奇,皇上是怎么对你不轨的呢,你明明就可以轻松挣脱,何来勉强一说呢?” 曲方敏无言可驳,她说不过就只好抹眼泪要死要活,恰在这时候毓宁醒了,他皱着眉睁开眼,看见曲方敏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 “你们……曲小姐你在朕床上做甚?” 这话说得可太有意思了,皇上这一句话就把曲方敏所有的表演给否定了,曲方敏连哭都变得尴尬起来。 “皇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曲方敏失望地看着皇上,“您方才拉着我的手,把我当成是皇后娘娘……虽然是如此,但叫人传出去我的名声又如何呢,现在我已经是怎么说侯夫人都不相信我了,您若再这样说我不如死了算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谁放曲小姐进来的?”毓宁端坐起来,皱着眉质问道。 两个小厮站门口瑟瑟发抖,方夫人主动赔罪道:“皇上恕罪,是我们照顾不周了。” 毓宁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所以一醒来看见曲方敏的时候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第一反应也是要避嫌,毕竟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就一定会被放大,说不定那些大臣们会借题发挥,叫他对曲方敏负责,顺理成章纳妃。 毓宁撑着头立刻从床上跳下来,这种急忙划开界限的举动令曲方敏颜面扫地,她此刻仿佛一个笑话,一个爬龙床失败被人围观的笑话。 “来人!把曲小姐送回府!”毓宁大发雷霆,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皇上……”曲方敏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皇上您这是逼我去死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毓宁抿着嘴,发过火之后稍微冷静了才反应过来,看曲方敏这模样,好像自己真对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该死,一定是喝多了把她当成是宛如,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毕竟女子不太可能拿这样的事来有损自己的名声。 他这厢自责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弥补一下,谢如清便开口道:“皇上恕罪,臣妇听见门外有声音便斗胆进来,正瞧见曲小姐坐在您床边握着您的手,不过当时您没醒,臣妇寻思着,大概是您把曲小姐当成了皇后娘娘。不过话说回来,曲小姐明知道皇上对皇后一往情深,连醉酒想的都是皇后娘娘,你为何还要来献殷勤呢,一碗醒酒汤罢了,交给小厮们是一样,何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进来喂?” 她说话的时候,曲方敏哭得越发凶了,谢如清继续道:“我想曲小姐莫要太伤心了,我看你以后还是多读点德礼方面的书,主意一下言行的好,不然再有这样的误会可太尴尬了,你说是不是?” 她这样一说,毓宁立刻就明白这是曲方敏给他下套呢,枉费他还以为这姑娘转性了,没想到骨子里还是一样的恶毒。 “来人,还不快把曲小姐给朕送回曲府!”毓宁看也不看曲方敏一眼,面色不善地看向马氏,他训斥道:“子女不教父母之过,可曾想过若是哪天曲小姐名声毁了,你们又当如何!” 皇上这是摆明态度不会纳曲方敏进宫了,马氏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低头认错,“还请皇上恕罪。” 曲方敏一边哭着被人带下去,实在称不上是有面子,大概还想着挽回些什么,一边哭一边看着皇上,然而皇上并不理她,她竟然当场挣脱开小厮,一头撞向了院子外头的树。 “曲小姐!” “敏儿!” 众人惊慌失措地看着要去撞树的曲方敏,因为事发突然都没来得及拦住她,眼看着她就要撞个头破血流的时候,齐大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将其挡住,好险化解了一场危机。 马氏已经被吓坏了,她惊叫着说:“敏儿你何苦想不开呢你,敏儿啊我可怜的敏儿啊……” 曲方敏找死不成,更加颜面扫地,干脆两眼一翻,昏迷了。 马氏没以为她家姑娘这么能作,以为她真的晕了,哭嚎得更凶了,生怕全天下人不知道是的,哭得震天动地。 她本意是想闹一闹,好给皇上压力,毕竟这件事如果真的传出去,作为女子,总有一些可以拿来博取同情的说辞。刚好现在朝臣们对皇上不纳妃这件事不满,到时候再煽动曲大人的一些嫡系一起给皇上压力,说不定曲方敏就能顺利进宫了。 马氏跟曲方敏一翻做戏倒是真有效果,本来方夫人跟谢如清没打算将这件事宣扬出去,毕竟事关一个女子的名声,哪怕曲方敏再不好,也不能以怨报怨。可现在倒好,第二天这件事就满城皆知了。 可惜的是,这件事的传闻并不像曲家所希望的那样,舆论倒向相对弱势的女子,甚至连毁誉参半也没有,大都是诸如曲家小姐勾引皇上不成,脸面丢尽欲寻死之类对曲方敏不力的言论。 更甚至还有传闻说曲方敏不止一次寻死,受了刺激之后已经自杀好几次,若非有人救下,人早已经没了。 再不然就是传她寻死不成疯了之类,总之没有一句好话。 而朝臣们也没能如其所愿给皇上施加压力,因为皇后忽然要生了。 谢如清本以为过了初二,剩下几天能稍微轻松一下,然而没想到年初三这日齐宛如忽然动了胎气,太医说马上就要生了。两口子天没亮便匆忙起来赶着进宫,谢如清着急的不行。 “这还差一个多月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王充可在京城附近?”她匆忙上了马车,一边问道齐晏之。 齐晏之摇头,“不在,他不是留了药么,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留了药就会放心离开。” 谢如清心里更焦躁了,别人无法理解王充的自信,他觉得没问题,但只要他人不在,别人心里还是会没有主心骨,尤其是这样的突发状况。 “怎么会忽然动了胎气呢?”谢如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除夕夜的时候齐宛如还好好的。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被曲方敏的事刺激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这件事怪传话的宫人不会说话,皇上在方家耽搁了很长时间没回宫,齐宛如以为有什么事便问了一句皇上如何还不回来。李公公这才派人去打听,谁知刚好这会儿曲小姐寻死觅活的事在街头巷尾传开,那宫人随便听了两耳朵,为了表现自己办事麻利,不等去核实一下便返回宫去禀报。 那太监也不知道怎么说的,总之齐宛如理解的事情经过就是,曲方敏趁着皇上醉酒进了皇上的房间,皇上误把她当成是自己,所以做了一些不合规矩的举动,姑娘家因此名誉受损,一时想不开寻死觅活。 这令齐宛如备受打击,本来这段时间她的情绪就如履薄冰的,又加上怀孕后期太辛苦,整日身心疲劳,这消息就如同是点燃稻草的那把火,她一下子就受不了。 这件事倒不是赖皇上,不论原因是什么,结果就是一个女子的名誉因此不保,作为男子,多少都要为其负责。齐宛如相信皇上不会负她,可不相信那些朝臣的压力,这是令她压力巨大的根本原因。 其实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齐宛如就感觉不大舒服,夜里毓宁回来与她解释过后,她心里是舒服一些,但是身体上的不适并没有消除,夜里起夜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摔了一跤,然后就动了胎气。 毓宁给吓了个半死,立刻召集太医还有接生的嬷嬷过来,太医诊断过后说是必须要立刻生,否则皇后跟胎儿都会有危险,于是就开始了漫长煎熬的生产过程。 谢如清跟齐晏之赶到的时候,齐宛如已经生了好久,看皇上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大好。 “我进去看看宛如吧。”谢如清没多说,直接要求进产房,毓宁没拦着,因为他也想进去,可所有人都不让,他正火急火燎的,幸好谢如清来了,能帮她进去看一眼。 “如清拜托你,你帮我照顾一下她。”毓宁恳求道,“如果情况实在不好,请务必保宛如安危!” 旁边听见这话的人都惊了,那可是双胎呢,皇上竟然说不保就不保了! 谢如清理解地点点头,“你放心吧。” 她出门带了王充的药,实在到了危险的时候,大人的命还是能保的,只是没有人想看见不好的事发生,大家都是希望大小都平安的。 “皇后娘娘再使点劲儿!”接生的两个嬷嬷大汗淋漓地说道。 谢如清自己经历过,知道现在是最难的时候,糟糕的是齐宛如生太久已经没了力气,不能有效配合,而且她还要生两个娃娃。 “参汤呢,端些浓参汤来!”谢如清即刻吩咐道。 “是!侯夫人!” 丫头们手忙脚乱地忙进忙出,谢如清一来,仿佛有了主心骨,显得没有之前那样乱了。 谢如清来到床前,直接给齐宛如喂了一颗药进去,反正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更糟了,早些喂进去说不定能叫她少遭罪。 这药有续命之效,能极大地提升精力,再加上参汤,喝下去之后齐宛如很快便有了力气,在接生嬷嬷的帮助下,第一个孩子很快露了头。 “宛如,你怎么样?”谢如清握着齐宛如的手,一边帮她擦汗。 齐宛如已经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来,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生孩子上,她满脸汗地摇摇头,大概是不怎么好。 谢如清看看孩子,已经出来大半,如果生一个就没事了,然而还有一个。 “侯夫人,这孩子闷久了,您看……”嬷嬷一脸慌张地看着谢如清。 所有人都太紧张了,毕竟这是皇后,出不得一点差错,但是明显越紧张越容易给人压力,这样其实并不好。 谢如清尽量缓解紧张的气氛,她看了眼孩子说:“没事,我来。” 她跟接生嬷嬷一起把孩子拿出来,这孩子都憋青了,也不哭,谢如清二话不说就拍打孩子的脚底板,用嘴吸出了婴孩口鼻的污秽物。 “皇后再加把劲啊!”接生嬷嬷也顾不得礼数了,对皇后大声吼道,“就快了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注这一口气啊!” 齐宛如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意识跟身体仿佛已经分离,方才耳边是闹哄哄的,现在却安静无比,就如同自己跟世界被什么隔离了,她已经脱离了一切痛苦。 她实在太累了,想就这样睡一觉,可就在她的意识彻底消失的时候,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又生生将她拉了回来,她感觉到腹部一阵撕裂的疼痛,继而身体一空,又一声婴儿啼哭冲响起。 “生了生了!”接生嬷嬷激动得不得了,“皇后娘娘平安生了!” 谢如清把第一个婴孩交给嬷嬷收拾干净,又去查看第二个婴儿,她嫌嬷嬷太吵了些,平安与否说得还太早,平安的是婴儿,可宛如的情况不容乐观,还不是松口气的时候。 但好歹孩子是平安了,也算是一个振奋人心的事,谢如清便没拦着她嚷嚷。 果然外头人心惶惶的人听见婴孩啼哭的时候皆松了口气,接生的嬷嬷立刻跑出去报喜,“皇上皇上,皇后娘娘生了,是两个小公主!” 毓宁绷着的一口气一下子就松了,好险倒在地上,他抓着齐晏之的胳膊,强自镇定,“皇后呢,她如何了?” 接生嬷嬷光顾着孩子去了,还没看皇后呢,一时也说不上来,支吾道:“皇后力气耗尽,想来累极,庆阳侯夫人在里头呢……” 不等嬷嬷说完,毓宁便闯进了产房,谢如清正在照看齐宛如,他开口便问:“如何,宛如她还好么?” 谢如清摇摇头,“她没力气了,还有血崩的征兆。” 毓宁一听就慌了,“血崩?这……这怎么办?” 血崩是个可怕的字眼,宫里多少女子都是因为血崩去的,毓宁再清楚不过,他几乎要崩溃了,如果宛如去了,他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谢如清比他镇定点,一边听着太医的诊断,一边照顾着齐宛如。她还带了一颗药,但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不过现在也顾不得了,死马当活马医,若是真的血崩,那恐怕只有王充在才能救了。 太医们针灸的针灸,熬药的熬药,总之极尽所能,谢如清又给齐宛如喂了一颗药,尽人事听天命,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一直到深夜,齐宛如才重新醒来,身下的血算是止住,谢如清到现在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惊险万分,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端,看着叫人揪心,一个人流这么多血那还能活得了么,所有人都以为皇后可能过不去了,毕竟没见过谁血崩还能活的。 谁知道天不绝人,皇后居然挺过来了,虽然身体虚弱到不行,但总算是好了。 “皇上,庆阳侯夫人,皇后娘娘暂时没事了。”太医不敢把话说死了,能活下来本身就很悬了,谁知道还会不会再崩一次,所以不敢说大话。 毓宁的神经已经崩到了极致,听见这话也不敢松气,他立刻跪到床前抓着齐宛如的手,轻轻叫着,“宛如?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齐宛如虚弱至极,睁开眼已经是极限,根本没办法说话,弱弱看了皇上一眼便又晕了过去。 毓宁的脸埋在被子上,已经崩溃了,好半天才抬起头,眼里竟然有了泪水。 “毓宁,”谢如清安慰他,“你别着急,宛如是太虚弱了,你总得叫她歇一歇,你可千万别倒下了,她还要靠你呢。” 毓宁点点头,问道齐宛如,“她,还能好么?” “能!”谢如清坚定道,她不信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没用,也不相信老天这么残忍,“宛如会没事的,毓宁,你信她不想离开你。” 毓宁点点头,这一晚他在床前守了一整夜。 第二百五十三章 谢如清也是累极,在宫里合衣睡了一会儿,齐小闹被齐晏之抱回了侯府,宫里这个样子,他肯定不能再留下添乱,到天刚亮的时候,齐晏之进了宫,带来了家里熬的鸡汤。 “累么?”齐晏之亲自装了一碗汤喂媳妇,“喝点鸡汤比较有力气,多喝点。” 谢如清是累得不得了了,昨天精神紧绷的时候还好,可一旦歇下来那些疲劳便会成倍袭来,睡得不好,醒来更累。 她点点头没说话,在齐晏之面前也不遮掩,闷声和着汤,一碗下肚,这才有了些精神。 “女人生个孩子太遭罪了。”她第一句话便是这个,“我以为我就够折腾了。” 齐晏之深表同意,“咱以后不生了,我看着都心疼。” 谢如清想了想说:“看缘分吧,能再生一个也挺好的,我想生个安静点的。” 齐晏之笑起来,这实在说出了他的心声。 齐宛如一直到这天夜里才醒来,能喝些汤了,毓宁便一口一口喂她,喝完了又睡了过去,太医说皇后娘娘脉象已经稳了,只是身体虚弱,得调养好一阵子。谢如清听闻松了口气,便叫毓宁去歇一歇,他昨夜一整夜没合眼,早就撑不住了。 '毓宁也没再逞强,他毕竟是皇上,还有国事要操心,不能倒下。 这一夜是谢如清守的,不过她只守了前半夜,因为实在撑不住,齐晏之怕她撑不住,特意安排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守着。 期间太医又来诊断了一次,道是没什么大碍,不出意外不会再血崩。但谢如清总是放不下心,齐宛如亏损太重,不可能对身体没有影响,但太医不肯说得太明确,她也不好追问,便叫齐晏之尽快把王充找来。 齐宛如这一次是亏了根本,一口气休息了大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床,这月子一个月恐怕是不行。 “索性就两个月吧。”谢如清一有空便会来陪齐宛如,她怀里抱着老大,一边逗弄着说,“正好也就开春了,暖和些。” 齐宛如点头,“是啊,我自从生了这俩小祖宗,就特别畏冷,外头已经暖了吧,你瞧我还得盖两层厚被子。” 谢如清早就发现了,外头已经有了春意,她已经穿单衣了,但宛如在温暖如春的宫里还得两层盖厚被子,这实在有些过了。 毓宁叫她不要说这些,宫里的炭火也不敢断,吩咐如果皇后问起来便说外头还冷,所以齐宛如在宫里过得不知今夕何夕,只以为今年春天来得格外晚。 索性两个孩子都还健康,这半个多月,宛如自顾不暇,实在没精力照顾两个娃娃,谢如清便替她照看着,反正家里已经有个不省心的齐小闹了,再多两个也无妨。 这两个孩子生得很不一样,第一个出来的孩子身体比较弱,个头也小,看着像是要养不大的样子,谢如清格外心疼她,平日里照顾也多,有时会自己给她喂奶,比对亲儿子还上心。 老二就健壮多了,生下来会哭会闹,毓宁怕给谢如清添太多麻烦,便把老二接回了宫里,不过谢如清几乎每天都进宫,每次都带着老大,齐宛如每天都能看见两个小家伙。 “如清姐,真的辛苦你了。”齐宛如由衷地感谢谢如清,“我都听毓宁说了,如果没有你,我跟孩子可能就……” “别说这些。”谢如清笑道,“不是都过来了么,咱都是一家人,计较这些就生分了。” 齐宛如笑着点点头,感慨一句,“第一胎这样辛苦,却也没能生一个皇子,我都有点生怕了,但还是要再生,也不知道下一胎什么时候还会有。” “急什么。”谢如清说道,“该有的自然会有,你们俩还年轻着呢,再生呗。” 这话给了齐宛如以安慰,她一直对没能生一个皇子耿耿于怀,其实本来她并不重男亲女,但是皇家的压力导致她迫切想要一个皇子。 再等个一年半载就可以生了,她心里这样想。 皇后做了两个月子,身子才勉强修养过来,不过明显身体比之前要虚弱得多,出门时天已经挺暖和了,但她还得裹着披风。 又过了几日,被强行带进京城的王大朗不情不愿地来了,他没好气地往侯府前厅一坐,上来就要酒喝。 “我渴了我饿了你们看着办吧!”王充盘腿坐在椅子上,跟个无赖似的拍桌子。 青山跟如环一左一右伺候着,他俩奉命得伺候好这位活祖宗,要什么给什么,无论如何要多留他几天。 “祖宗,这还用您吩咐么,早给您备好了,快快给王先生上酒上肉!”青山吆喝道。 “王先生,您先喝口凉茶润润喉,”如环端着茶水点心摆在王大朗面前,“特意给您准备了凉茶,还有甜甜的板栗酥,您最爱吃的。” 王充不爱喝茶,唯独爱喝凉茶,侯府上下对他的口味了如指掌,自然是挑他的喜好来,那板栗酥甜的发腻,但王充就是爱吃。 饭前开胃菜,王充塞完了牙缝,随即酒肉上来,他吃得跟几辈子没吃饭了一样大快朵颐,满嘴流油,谢如清过来的时候,这家伙吃得正开心,意意思思地跟谢如清打了个招呼,“晏之媳妇来了。” “王先生辛苦。”谢如清故意讨好说,“您还想吃什么,我这就叫他们去准备。” 齐晏之故意没路面,这是两口子的策略,因为料定王充见了谢如清没脾气,所以先派媳妇来打前阵,等把王充伺候好了齐晏之再来讨嫌。 王充本来一肚子牢骚,见了谢如清果然没脾气了,只顾闷头吃,谢如清又叫人准备了其它吃的,把王充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的。 “叫我来做甚?”王充吃饱喝足,打量谢如清,“我瞧你也没有孕啊,气色也不错,难道是齐晏之那家伙不好了?” “没有,夫君进宫了,傍晚才回来的。”谢如清笑道:“这次劳烦您来京城,一来是觉得您在外头也几个月了,肯定没少受苦,回家来歇一歇也好,再者是想拜托您给皇后娘娘瞧瞧身子。” 王充哼了一声,就知道叫他回来没好事,但晏之媳妇前面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堵得他一句牢骚也说不出来。 “宫里那么多太医,非要叫我做甚,又不是要死了,一般二般的小病我可不看啊。” 谢如清叹了口气,“并非小病,之前皇后生子十分凶险,血崩好歹捡回一条命来,如今我瞧着身子十分不好,想叫您回来给瞧瞧,看以后还好不好再有孕,您也知道宫里的太医,关键时候不顶用的。” 最后这句话又戳到了王充心里,他又哼了一声说,“这倒是,那帮废物连个伤寒都治不好。” “可说呢,皇上不想纳妃,皇后子嗣上压力便大,这身子若是不调养好了,可是麻烦一桩,这天下除了您,恐怕谁也没法叫我们安心的。” 谢如清十分会拿捏王充的心里,王充不喜欢皇家人,认为他们薄情寡义,毓宁不纳妃这一点可谓十分取悦王充,他对皇家的意见因此小了很多。 “一帮子太医连孩子都不会接生,你且与我说说她的具体情况。”王充总算松了口,仔细问道。 谢如清便将齐宛如从孕期到生产的情况详细与王充说了一下,王充边听边皱眉,最后只说了一句,“恐怕不好。” 谢如清的心立刻揪了起来,若是王充说不好,那情况恐怕真的棘手,“还有希望再有孕么?” 王充没说话,“且让我瞧瞧再说吧。” 不怕王大朗吹牛,只怕王大朗讳莫如深,他吹牛的时候往往没问题,啥也不说才叫人心里没底。 谢如清不敢耽误,第二日便安排了齐宛如过来侯府。 毓宁陪着一起来的,王大朗亲自诊脉他无论如何得过来,但过来不能说是为了诊脉,以免齐宛如多想,只说是来看大公主的。 大公主小名叫康,阿康一直住在侯府,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如何,阿康只要回宫就会闹不舒服,无奈只能暂时留在侯府。 昨日王充给阿康瞧过,说这孩子先天不足,在母胎里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将来要十分注意调养,否则很容易夭折。 这话吓坏了谢如清,越发小心翼翼,也不敢告诉齐宛如,只能遵循着王充给的方子给阿康调养。 “我瞧着她好像胖了不少?”齐宛如抱着阿康,一边哄着说,“她长得跟阿英一点都不一样,我几日不见就好像要不认识她了一样。” 谢如清道:“小孩子就是这样,一天一个样,齐小闹现在就跟刚生下来不一样,我瞧着倒是更像齐晏之了。” “也是,我大外甥越来越好看了是真的,倒是阿康越发丑了。”齐宛如笑着说。 阿康确实长得不如阿英,阿英长得像毓宁,毓宁在男子中算是英俊的,阿康则像宛如多一点,却又没有宛如好看,大概是先天不良吧,生的瘦瘦小小的,肤色也黑,总之不算很好看。 “兴许是我整日看着,瞧着倒还好。”谢如清笑道,“阿康生的太小,还没长开呢,女孩子都是越长越好看的。” 齐宛如点点头,“这倒是,我娘说我小时候可丑了,还担心我嫁不出去呢。” 两个人围绕着孩子说笑了一会儿,这才提起王充的事。齐宛如听闻王充来了,十分惊讶,“可是王神医?” 谢如清点头,“正是,他难得来一趟京城,得好生叫他给瞧瞧脉。” 齐宛如很是惊喜,她不知道王充跟侯府的渊源,不过她很知道分寸,并不多问,只是很高兴地说:“这可太好了,我自从生了阿康阿英,身子就没有以前好了,叫太医瞧也瞧不出什么来,王神医能给瞧一瞧是求之不得。” “正是呢,我生了小闹之后也是没有以前身子好,也想找他瞧瞧。”谢如清便领着齐宛如去到前厅,毓宁正跟王充说话。 齐宛如一来,王充的目光便瞧向了她,他对跟皇上聊天没多大兴趣,病人一来便立刻有了精神。 第二百五十四章 齐宛如被他看得心情紧张,忐忑不安地坐下来,她知道这位神医脾气不好,也不敢多言,只等他诊脉。 王充锁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啥也不说,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看得人心里紧张不已,尤其是毓宁,手拧着衣摆都出汗了。 “最近可是畏寒?”王充看了眼齐宛如的着装,大热天的还穿着厚衣裳,手温也低,亏得不是一丁半点。 齐宛如点点头,“是这样的先生,尤其是早晨跟夜里,我手脚冰凉,必须得泡热汤才能暖和些,吃了太医开的方子也不是很有用,不知道可能调理好?” 王充摇摇头,“想调养到原先的样子很难,体内寒性太大,得慢慢调理,急不得。” “那短期内可还能有孕?”齐宛如比较关心这个。 “短期?”王充哼了一声,“你身体这个样子,生孩子是自寻死路,先调养个三五年再说吧。” 这一句话就如同给齐宛如泼了一盆冷水,三五年不能生育,女子最好的生育期都浪费了,到时候她二十好几,再生育会更难。 她想多问一句可不可以缩短调养的时间,但看王充的样子又不敢多问,只能惴惴不安地憋着。这神医看起来脾气不大好,谁也不敢多言。 过了一会儿,齐宛如跟谢如清暂时离开,说是要给毓宁诊脉,但其实并没有,毓宁哪还有心思诊脉,只是跟王充讨论齐宛如的身体。因为很明显,王充并没有说全部。 “先生,宛如的身子可是很不好?”毓宁现在就像惊弓之鸟,实在受不了宛如再出什么问题。 “很不好。”王充说,“恐难有孕。” 这一句话就让毓宁缓不过神来,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如果宛如不能有孕……他不敢想。 “王大朗说人话,别吓唬皇上。”齐晏之瞪了王充一眼,“还有你治不了的病?” “我是救命!”王充激动道,“我能从阎王手里把人救回来,至于救回来是什么样我怎么给保证,你指望一个差点死了的人活过来之后还活蹦乱跳一点毛病没有?做梦呢!” 齐晏之皱眉,王大朗这样讲,证明齐宛如真的不太好,如果连他也救不了,那就真的悬了。 “也不是绝对怀不上,这得看她日后调养得如何,”他这话是给毓宁说的,“你心里得清楚,她能活下来,多亏了我那两颗吊命的药,想后半辈子活得健康长久,最好不要生。” 这话等于给毓宁盼了死刑,他愣怔着看着桌子,丢了魂儿似的半天没说话。 王充已经开始念药方了,齐晏之负责拿笔记,开了好几张药方子,这在王充这里可不常见,可见情况确实挺棘手。 那边齐宛如也是惴惴不安,一个劲儿问谢如清,叫她去问问情况如何。 “如清姐,我总觉得不安,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谢如清安慰道:“你莫要担心,王大朗那个人,若是真的不好他一定会当面讲,你自己的身子自己也清楚,生孩子遭了那么大的罪,总得调养好了才能再生不是,便是我也不能短期内再要呢,这种事急不得。” 齐宛如点点头,心里的担忧还是没能消去分毫。 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早晚要知道,夜里谢如清同齐晏之说起来,叹息不已,“是不是真的不能生了?” 王大朗的脾气谢如清还是知道些,他虽然什么话都敢讲,但也会分人,假如毓宁不是个专情之人,他一定会当面把话讲得很难听,就是因为毓宁在意齐宛如,他才留了三分余地。 齐晏之点点头,“几乎是不能了,便是能,毓宁估计也不会再让他媳妇生了。” 这倒是意料之内,毓宁哪怕不要皇子也不可能再叫宛如遭罪,但是宛如肯定会坚持生。 “这两人怎么这么难呢。”谢如清叹气,“若是没有皇子怎么办呢?” 齐晏之也不知道怎么办,在皇家,没有子嗣就要过继,但是皇家的分支里没有一个是跟毓宁齐心的,过继来的皇子恐怕难叫人放心,再者恐怕不等过继,一些人就要有别的心思了。 “毓宁执政不久,异心者众多,他如今不肯纳妃,多少人等着他生不出皇子呢。”齐晏之欲言又止,没继续说。 连齐晏之都不知道怎么办,那就真的全凭天意了,或者全看毓宁能做到什么程度了,毕竟这种事谁也帮不上忙。 皇后头胎生了两个公主,这令那些坚持要皇上纳妃的人更加有了话说,自从皇后出了月子,朝堂上毓宁的耳根子就没清静过。 “皇上,社稷为重,臣等恳请皇上纳妃!” “臣附议!” “臣附议!” “……” 毓宁一改之前有些软的态度,很强硬地回绝了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的态度如果软,那就会叫人有机可乘。 “这个问题朕不想再议,朕绝不纳妃。”毓宁一句话震惊朝堂,“以后谁再旧事重提,莫怪朕不饶他。” “皇上!” 忠臣铁了心要劝,竟然集体跪下。 于是这天早朝,便有三位大臣被皇上革职,此事震惊天下。很快天下人便都知道,皇上不纳妃的决心之坚定,甚至更胜于社稷。 但此事也不尽是负面评论,相较于朝堂上的反对意见,民间倒是有很多赞扬声,皆言皇上重情义,这也令很多女子羡慕不已,甚至还形成了一股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风气,甚至还因此诞生了很多画本子。 毓宁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强硬到底,对外态度坚定,对内只字不提,他极力为皇后营造一个安逸无忧的环境,外界的一切传言一句话也传不到皇后耳朵里。 齐宛如这边也不是那样天真,她心里清楚皇家没有子嗣会怎样,毓宁在朝堂上怎么可能没有压力,但可能是身体原因,她没有了以前那样极端,知道这件事内耗不是办法,只能努力调养身体,尽快再怀一胎。 在齐宛如还抱有一些希望的时候,跟毓宁之间算是相安无事,两口子升级成了爹娘之后倒是比以前成熟了,不会再因为一些小事闹矛盾,专心教育两个小公主。 毓宁对两个小公主的教育可谓严格至极,不到三岁就请了先生为她们启蒙,俨然是当皇子来教的,当然,开蒙的事少不了齐小闹,这仨娃娃都挺惨的,没能享受几天可以玩的日子,就要学海无涯苦作舟了。 齐小闹在三岁的时候才有了自己的大名,叫齐珩,是启蒙先生给起的,但也是暂时的名字,因为上学的人要有个稍微正式点的名字。他亲爹到底没能取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名字,便索性让他自己长大了取。 齐小少爷对自己叫什么毫不在意,你哪怕叫他“哎”,他也乐呵呵地答应,是个十分能哄人开心的家伙。 “娘,你几天都没好好看我一眼了,不想我么?”齐小闹很是讨好地靠在谢如清腿边,扬着甜甜的笑脸说。 正在看书的谢如清斜睨儿子一眼,“你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跶,你说呢?” “我说你很想我!”齐小闹说。 谢如清哭笑不得,“想求什么就说,别拐弯抹角的。” 齐小闹嘿嘿笑,一边晃着谢如清的腿:“我今天能歇一天么娘?” “为什么要歇?”谢如清的表情稍微严厉一些。 第二百五十五章 齐小少爷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他爹娘生气,只要谢如清板起脸,他就会收敛一些,老老实实交代为什么不想去上学。 “娘,我不喜欢这个先生,还有阿英太吵了,我不喜欢她!” “你是不喜欢先生,还是干脆不喜欢读书啊?”谢如清斜睨他。 “嘿嘿……我其实都不怎么喜欢,但是比起读书,我更不喜欢先生,他讲课太无聊了,我每次都想睡觉,好几次睡着了,他就当众骂我,我没面子!”齐小闹撅着嘴控诉道,“每当这时候阿英就会嘲笑我,那先生从不训斥阿英,就知道训我!” 谢如清差点没忍住笑,这孩子虽然是个小人精,但到底还小,很多时候藏不住心事,有什么都会表现出来,每天上学回来都板着个脸,一看就知道没少受气。 “你有没有想过,先生为何老针对你?”谢如清引导着问。 齐小闹仰着脸认真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吧,先生长得太难看,估计是嫉妒我。” 谢如清噗嗤乐了,指着齐小闹的脑袋说,“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 “我说得没错啊。”齐小闹觉得自己没说错,“跟我一起玩的那些同伴都说我太好看了,男的说我将来没出息,女的说我将来是个花花公子,可不都是嫉妒我好看么,不过我从来不生气,只要他们不惹我我就不生气,可先生太过分了,每次都针对我,反正我不想上学了!” 这也难怪,小孩子嘛,你对他好他就喜欢你,先生肯定是没有恶意的,但是方式方法不对就不得小孩子喜欢。 谢如清琢磨着,是时候得跟齐晏之商量一下换个先生了,起码得换个不那么迂腐的,那先生谢如清见过,是不大讨喜,毕竟读书这件事首先得有兴趣,不然导致他以后都不想读书,那影响就太大了。 不过,当着齐小闹的面,谢如清不能那样说,她板着脸道:“这不是你不想上课的理由,先生不会无缘无故针对谁,首先你上课睡觉这件事就是对先生的不尊重,你不尊重先生,先生为何要尊重你呢?” 齐小闹语塞,他脑子飞快地转,想反驳他娘的说辞,半晌后他道:“那阿英也睡觉呢,只不过她精得很,是偷偷睡的,还有阿康帮她望风,一旦先生看阿英,阿康就会提醒!” 谢如清皱眉,教育娃娃不能没有原则,如果一味惩罚一个而纵容另一个,那一定会激发矛盾,这先生也太大意了。 “齐小闹,上学前你爹怎么说得来着,什么情况下可以不上课?”谢如清说道。 齐小闹撅起嘴,知道今天不想上学是不大可能了,“除非病到起不来,不然不许不上学。” 谢如清摸摸他的头:“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叫厨房给你做,晚上我叫你齐二叔上街买小油鸡还有你喜欢的糕点,如何?” 齐小闹是个聪明孩子,知道无法再争取,他就不会再讨嫌了,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好的娘,我还想吃桂花酿行吗,甜甜的那种。” “行我中午叫人给你送去。” “那我走了啊娘!”齐小少爷不情不愿但还是笑嘻嘻地走了。 谢如清摇摇头,目送儿子出去。 待中午齐晏之回来,她同对方说起这件事,没想到齐晏之也早有此意,“那先生年纪太大了,请他给三个娃娃启蒙,不过是为着他的威望资历,将来说起来好听些,本就没打算长久,你不说,再过不了多久皇上也要换的。” 难怪呢,谢如清当时还想请那么个老态龙钟的先生做甚,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什么时候换呢,如果暂时不换,得先把那小子的心结给解开,不然他整天不情不愿地去上课岂非瞎耽误功夫?” 齐晏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怕是不了解咱儿子,他睡觉是因为先生讲的东西他都会,三岁的娃娃能学什么深奥的东西,一点东西那先生翻来覆去地讲,聪明点的孩子可不无聊么。” “这么说你偷偷去看过?”谢如清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齐晏之不置可否,笑而不语,自己儿子读书启蒙,当然得了解,若不是个读书的料,趁早把他丢进军营里历练也罢。 谢如清笑起来,这亲爹别扭的很,表面上对儿子严厉,看似不关心的样子,但其实什么都想得周全。她又问道:“那阿英阿康是不是学得比较慢,所以先生才放缓速度的?” “聪明。”齐晏之点头说,“两个公主才是先生要教的主要对象,相当于咱们儿子是个陪读,便是再聪明,先生也不可能依着他的进度,而且好些东西我在家都教他了,其实学不学都无妨。” 谢如清便懂了,齐宛如三年没怀上,这两个公主便越发金贵,皇上是把她俩当皇子教的,自然先生要讨好她俩。阿英还好,这姑娘性子跳脱,也挺聪明的,但阿康就差一些,这孩子打小就没有那两个孩子机灵,学东西慢,先生定然是要照顾她。 “这可有些不好办,这话总不能明着跟齐小闹讲,得要他自己想明白,得好好引导才是。”谢如清有些担忧道。 “嗯,你不用操心了,咱儿子聪明得很,他自己会懂的。”齐晏之笑着说。 齐小闹最期待中午了,因为齐二叔会带好多好吃的给他,一天上课无聊的很,吃饭是他最喜欢的环节。 “小闹,舅母中午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阿英凑过来看齐小闹的午餐,小孩子家最喜欢惦记人家碗里的,也喜欢比较,每天大家比一比谁的午餐好吃是必备环节。 “呐,你自己看喽。”齐小闹一向大方,把自己的吃食都给阿英看。 阿英看了一眼就吞口水,她从小在庆阳侯府蹭饭,自然知道他家的东西比宫里好吃,但是又不想认输承认说自己的不好吃,只好打肿脸充胖子,“桂花酿啊,一看就是街上买的,没宫里的精致。” 齐小闹翻了个白眼,这笨丫头还真是讨人嫌,“你不喜欢那太好了,我一个人喝。” 阿英又咽了口口水,但她跟齐小闹不对付,打死也不想承认自己想喝,只好看向旁边还在写字的阿英,希望她能跟自己心有灵犀,主动要一碗来喝。 然而阿康只顾低头写字,根本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齐小闹自顾吃着自己的午饭,故意不搭理阿英,他吃着吃着看向还在写字的阿康,问道:“阿康你怎么还不吃饭呢?” 阿康抬起头朝他笑笑说:“小闹哥哥,先生今天教的字我还写不好,我想多练练。” 齐小闹“哦”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愣。 阿康似乎学什么都挺慢的,齐小闹想了想,发现的确如此,他从小跟阿康在一起长大,其实不大注意这个妹妹,因为她太没有存在感了,齐小闹顽皮起来亲爹亲妈都看不见,根本不喜欢跟安静的人在一起,他会闷死。 他好像忽然想通了什么,拿着勺子愣了好一会儿,随后他站起来走到阿康桌前,手里的一块糕点放到阿康嘴边,“呐,先吃点吧。” 阿康抬起头,甜甜地笑了笑,“谢谢小闹哥哥,我很喜欢吃这个桃花糕。” 谢如清给齐小闹带午饭,自然不会只带一个人的,阿康阿英喜欢吃什么,谢如清都会多带一份。 “小闹哥哥,我能喝一碗桂花酿么,我很喜欢喝那家的,舅母经常给我买的。”阿康吃东西也慢,一块桃花糕吃了半天。 齐小闹当然没问题,反正谢如清给他带了三份,便立刻给了阿康一碗。 阿康开心地道谢,又看了眼旁边撅嘴生闷气的阿英,很懂事道:“阿康你要喝么?” 阿英正因为喝不到桂花酿生闷气呢,听见这话先是心中一喜,但是一想到齐小闹还在,她又顿时不想吃了,于是摇摇头,“你自己喝吧。” 阿康奇怪道:“你真不喝吗阿英,你不是最喜欢……” “胡说,我还是喜欢宫里做的,那可都是用了好东西的。”阿康嘴硬道。 齐小闹又翻了个白眼,心说死鸭子嘴硬。 这孩子早慧,比一般小娃娃懂事的早,很会看人眼色,阿康那点小心思根本逃不过他的眼。 等阿英喝完了一碗,齐小闹又给她一碗“呐,你把这碗也吃了吧,我吃不下了。” 阿康确实很想吃,也没拒绝,“那谢谢小闹哥哥,不过我有些吃不下了,阿英你帮我吃一半行吗?” 阿英想了想,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那行吧,如清姨母说你不能喝太多甜的,总不能浪费了。” 齐小闹偷笑。 大概是中午吃得太舒服了,下午上课的时候齐小闹开始犯困,先生念书如同念经,更加催眠,没多一会儿他就睡趴了。 阿英也困了,她照例给阿康使眼色,意思是叫她望风,帮她看着点先生,她得睡一会儿。不过阿康不像齐小闹哪样睡得明目张胆,她做得很端正,只是闭着眼,那先生眼神也不那么好了,再加上他不怎么操心两个公主,所以根本看不见。 三个娃娃还跟以前一样上着课,不知道他们亲爹此时正朝这边来。 齐晏之跟毓宁今日一早就完成了公事,说起三个娃娃的读书情况——毓宁确实是想把两个公主当皇子教的,他根本没打算再生。当然,他这个念头不一定能实现,毕竟公主再有才能,将来也未见得能继承皇位,阻碍是可想而知的艰难,但就算事这样,毓宁也想好好教他们。 齐晏之对此持保留态度,因为他觉得两个公主的资历都不够,尽管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太早。 “齐先生,你觉得阿英如何?”毓宁这样问齐晏之。 齐晏之平常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但这次他没说得很直白,因为毓宁毕竟是亲爹,自己的姑娘是好是坏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要问他,无非是想寻求一些心理安慰,或者一些坚定信念的支撑。 “阿英是个聪明姑娘,不过她现在太小,还没定性,得加以引导才是。”齐晏之说得很客观,三岁的娃娃能看出什么来,将来的事还远着呢。 而且,大家似乎早早就放弃了阿康,但在齐晏之看来,也是未可知的事,那孩子看似笨拙,但身上有股韧劲儿,这样的人可能难挡大任,但极有可能在某一件事情上取得不俗的成就。 “你说的对。”毓宁因为这句话,心里的念头又坚定了几分——阿英很聪明,只要以后加以引导就有机会。 两个爹一边聊着一边去到读书的书堂,书堂就在宫里,一时片刻就到了。 书堂很大,毕竟宫里空地方多,毓宁跟齐晏之悄悄走到书堂后门,也没惊动里面的人。 然而看了一眼,毓宁便火冒三丈,没忍住呵斥一声:“阿英!” 第二百五十六章 齐晏之想拦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实在不是个好的处理办法,当众训斥孩子一定会引起她的逆反心理。 但毓宁别无他法,他只有阿英这么一个希望,孤注一掷如履薄冰,他想尽最大的可能教导好阿英,必须从小就要严格,哪怕他其实也很不忍心。 正在睡大觉的齐小闹跟阿英,还有摇头晃脑念经的先生,都被皇上这一嗓子吓了个半死。齐小闹猛地抬起头,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他回头看了眼,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乖乖站起来,但害怕归害怕,齐小少爷的本能却不是战战兢兢,而是用他标志性的笑脸讨好。 “皇上舅舅,爹,二位吉祥,我错了。” 阿英就没他这样镇定了,她长这么大从没出过丑,平日里父皇有时候也会说她,但从不疾言厉色,这上课睡觉被抓了个现行,几乎是她平生遇上的最大危机了,她在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继续低头念书跟站起来认错之间犹豫着,最终还是面子敌过了一切,她没有站起来认错,而是跟阿康一样低着头站起来,靠在桌前,仿佛她跟阿康一样没犯过错。 但先生就惨了点,他正专注念经呢,皇上这一嗓子直接把他吓得蹲到了地上,出了好大的糗。 齐小闹看了眼胡子乱颤的先生,差点没绷住笑。 “皇,皇皇上……庆,庆阳侯侯……”先生自己还没站起来呢,礼数却不肯丢,非要先问安。 齐小闹会来事,他等先生洋相出尽了,自己心里爽完了,便冲上去当老好人,嘘寒问暖地把先生扶起来,“先生您没事吧,您一定摔疼了,得叫太医来啊皇帝舅舅!” “不,不用!”先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地上站起来,立刻制止道,“老臣没事,便莫要兴师动众了。” “这怎么能叫兴师动众呢!”齐小闹坚持要请太医来,“您都这么大年纪了,骨头禁不住摔,万一跌出了内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齐珩,”齐晏之看穿了倒霉儿子的把戏,“你上墙根儿站着去。” “哦,我知道了爹,但是先生得找太医来看啊,他肯定摔得挺严重的。”齐小闹心态好得很,因为他知道他爹最多训他一顿,大不了再背诗背书,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晏之心里直发笑,一个三岁的娃娃就这么处变不惊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现在不教训一下让他知道收敛,将来肯定得上天。 “太医我们会请,但你先说说自己错在哪了?”齐晏之先拿小子开涮。 齐小闹乖乖走到他爹跟前,根据他之前认错的经验,这个时候态度一定要诚恳,越诚恳爹娘越不会怪他。 “爹,皇上舅舅,我错了,我不该在先生念书的时候睡觉,我对不起先生的教诲还有爹娘皇上舅舅皇后姨母的教诲,我甘愿受罚,将今日先生所授抄写百遍。” 毓宁本来生气呢,听见他这一通鬼话,脸差点没绷住。这小子也太机灵了,又聪明又会来事,再看看还在试图遮掩的阿英,心里不禁五味杂陈。 齐晏之扫了儿子一眼,“这就完了?” 齐小闹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这还不行?那再加点好了,他道:“那我今天晚上不吃小油鸡了,我一个月都不吃了,还有桂花酿……”他偷瞄了齐晏之一眼,见他爹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心里不由纳米,这难道还不够?总不能让他一个月不吃肉吧,这日子没法过啊! “那,那我一个月不吃肉好了!”这话齐小闹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不就是一个月不吃肉吗,刘嬷嬷做的素菜也是用肉汤煨的,一样好吃,为了求原谅,他豁出去了! 齐晏之忍笑,但是也不言语,齐小闹心里开始打鼓了,新说他爹这是敲诈吗? 到底还是个小娃,那点心眼怎么也比不过他老子,他爹才虚晃了两招,他就招架不住了,“爹……那要不就半年?我最爱吃肉吃糕点了,让我半年不吃,等于要了我的命,这惩罚够狠了啊……” 齐晏之屈指敲儿子的头,“你当爹傻呢,家里宫里那么多好吃的,还能缺了你的,不吃肉这叫什么惩罚?” 齐小闹都快哭了,这就是惩罚啊,半年不吃肉他会死的! “那,那爹您说怎么罚吧,我听凭您处置。”齐小闹感觉自己要完蛋了,谁知道爹会想出什么法子难为他,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等到现在,齐晏之嘴角总算有了点笑,但分明不是什么怀抱好意的笑。 “先生年事已高,辛苦念书尚且不偷懒睡觉,你倒是睡得香甜,既然如此不懂体谅别人的辛苦,那爹便送你去个地方好好反省。” 这话一说完,齐小闹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大概要完蛋。 “去,去哪啊……”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爹,带着讨好的意味,希望他爹看在他可爱的份上嘴下留情,别送他去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远,没出京城呢,就在南城军营。”齐晏之吓死儿子不偿命地说,“你去兵营里待半个月,你不是自诩老师讲的都会了么,那别上课了,反正半个月而已,落下的功课爹相信你一定能补上的, 齐小闹:“!!!” 他爹是疯了吧,让他去兵营?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庆阳侯这么严格,儿子才不到四岁,居然舍得送去兵营? 毓宁看了眼齐晏之,心说惩罚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不然让他回头如何惩罚阿英啊? “你可有什么意见?”齐晏之挑眉争求儿子的意见,跟真的一样。 “爹,我还小呢,去兵营里干啥呢?”齐小闹也不卖可爱了,哭丧着脸问。 “自然是跟童子兵们一起操练,别人干什么你干什么,别人吃什么你吃什么——哦,当然,你不能吃肉,稍微惨一点,不过爹相信你能克服的对么?” “……爹,去兵营里也不能吃肉吗?”齐小闹要疯了,都去兵营里了,为什么之前的惩罚还作数啊! “嗯,不光不能吃肉,还不能吃糕点,桂花酿,这是你自己说的,自己说的当然要做到。”齐晏之一本正经道。 齐小闹嘴一歪,眼泪都下来了,他呜呜着抱着毓宁都腿哭道:“皇上舅舅,你说我是不是我爹捡来的啊,一定是对不对,呜呜我命好苦啊……” 毓宁感觉自己的皇帝威严即将崩塌,憋笑憋到胃疼。 他手握拳清清嗓子说,“别胡说八道,你娘生你的时候糟了那么大罪,你这一句话就给抹去了那怎么行?” 齐晏之此时在旁边凉凉地说了儿子一句,“别装,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爹知道你能克服。” 齐小闹的嘴立刻不歪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亲生的,就是故意撒娇而已,然而他那狠心的爹根本不吃这一套。 “这样吧。”打完一巴掌他爹给了一颗甜枣,“如果你表现好,每过七日便允许你吃一次肉,每过十日吃一次桂花酿,如何?” 齐小闹眼睛一亮,但他心眼多,没表现出很高兴来,低着头继续装委屈地点点头,“知道了爹。” 齐晏之点点头。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处理完了小子,下面轮到阿英了。 阿英早吓得不行了,听见齐小闹被罚进兵营,更不敢承认了,低着头跟阿康缩在一起,阿康还偷偷安慰她,说如果她受罚自己会陪着。 可她根本不想受罚! “阿英,”毓宁比方才冷静不少,这会儿口气比较平和了,他把阿玉叫到跟前,“你过来。” “怎么了爹?”阿英故作镇定地问道,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毓宁多少有些失望,他以为阿英能学着跟齐小闹一样主动认错,但显然这孩子除了还算镇定以外,并没有诚实的好品质。 “你来给爹重复一下,先生方才念了什么。”毓宁没有开始就责备或者质问,而是换了个方式问。 阿英脸上有些许慌张,她方才根本就没听! 毓宁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背不上来,这孩子跟齐小闹一样胆大包天,但是又没有齐小闹聪明机灵,天赋是天生的,他不情愿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在天赋上,阿英比小闹差远了。 阿英支支吾吾地开始背先生方才念的书,但是她真的没仔细听,本来打算夜里睡觉之前再补的,哪知道现在她爹就来考较! 背了不到三句,毓宁便打断了她,“阿康,你来背。” 阿康想陪阿英一起受罚,也学着她支支吾吾地背,但是被毓宁看了一眼之后她便心虚,一心虚便手心冒汗,说话也结巴起来。 “阿康。”毓宁有些失望地打断她,“故意装不会背,爹会加倍处罚阿英的。” 这话毫无疑问吓坏了阿康,更吓坏了阿英,阿康立刻不敢再装背不过,还算顺地地背出了先生方才念的所有内容。 毓宁点点头,视线又转向齐小闹,“小闹,你也来背一下?” 齐小闹看了眼阿英,也顺顺当当背出了先生讲的,比阿英背的快并且正确。 毓宁点点头,赏罚分明地各自夸奖了阿康跟齐小闹,并额外赏了齐小闹一顿肉。 毓宁最后看向阿英,问道:“方才先生讲课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阿英头都不敢抬了,“我,父皇,我……” “嗯?”毓宁看着她,希望她能说实话。 “我,我比较笨,没记下来……”阿英还试图找借口。 然而没想到,毓宁瞬间怒了,“阿英!还不给父皇说实话!” 阿英从来没被这样严厉地训斥过,立刻红了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极了。 “你是以为别人都没看见?”毓宁严厉道,“父皇有没有说过,做人诚实为先,一点小错你都隐瞒,假如将来犯了大错,你可想过你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来遮掩你的过错么?” 阿英一个小女娃,连心虚再害怕,哪怕极力忍着,眼泪也下来了。 “父皇,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您至于这样严厉指责我吗……呜呜,我要找母后,母后疼我……” “找谁也没用!”毓宁也心疼姑娘哭,但这时候不是心软的时候,“犯错不论大小,你的行为本质是不能原谅的,你瞧瞧阿康方才为了帮你遮掩干了什么,这叫帮凶!你不觉得陷别人于不义是件可耻的事吗?假如阿康因为你受了惩罚,你心里没有愧疚吗,自己做错了事让别人承担你的错,你良心上过得去吗!” 阿英本来抽搭搭地哭,听完这话顿时大哭起来, “不准哭!”毓宁越说越心急,一个遇事只会靠别人承担还有哭来解决问题的人,将来怎么能当大任!太叫人失望了! 阿康这时候上前牵着阿英的手安慰她,“阿英你别哭了,你跟爹认错吧,认错了爹就不会骂你了。” 可是认错了还会被惩罚!阿英心里这样想,她才不要进兵营! 见阿英梗着脖子不认错,毓宁简直失望透顶,他怒道:“不认是吧,从今日开始,你每天负责扫洒自己的寝宫,不许人帮忙,直到你认错那一天!” 阿英一听这个就崩溃了,她哪里会打扫啊,平日里连穿鞋子都是宫女伺候的,让她扫洒收拾屋子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呜呜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罚我了行不行,我呜呜呜……”阿英真的怕了,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 “朕有没有给过你认错机会?”毓宁的态度丝毫不软,“你现在认错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还是因为不想受罚?齐先生之所以罚齐小闹去兵营,是因为他屡教不改,认错态度吊儿郎当,明显是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这样的情况当然该重罚长记性!” “父皇,”阿康这是好诺诺地说,“要不我陪阿英一起扫洒吧,我也有错,明知道阿英睡着了却不肯提醒她,我是帮凶,我也该受罚……” 毓宁简直五味杂陈,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一个娃娃自作聪明,一个娃娃又太心软实诚。 “阿康,父皇知道你是好意,但是这样的好意会害了阿英。”毓宁看向阿英说,“朕这样罚你,是让你清楚有些错必须自己承担,只要你态度诚恳,朕随时会停止处罚,你好自为之。” 阿英十分不情愿地点点头。 毓宁见教训得差不多了,为防物极必反,便不再训斥阿英,他转而代替两个公主跟老先生道歉,老先生哪里敢受,自是诚惶诚恐,忙称不敢。 今日学堂上一番风波,三个娃娃都吓得不轻,尤其阿康,回寝宫之后偷偷哭了半宿,第二日竟是病了,皇上皇后当天便将她送去了庆阳侯府。 阿康自小便很奇怪,身子一旦不舒服了,只有去庆阳侯府才好得快,在宫里哪怕有太医嬷嬷照看,也会反反复复的托很久。 庆阳侯府今日安静的很,因为闹腾的齐小少爷不在家,昨晚上齐小闹做张做致地闹腾了一宿,一回家便抱着谢如清的腿开始哭。 “娘,我爹不疼我了,他要送我去兵营!” 尽管知道去兵营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齐小闹还是要闹一闹,起码得博取他娘一点心疼,好多赏他几顿肉。 谢如清看了齐晏之一眼,大概能想象到齐小闹今日犯了多大的错,料想齐晏之肯定没少严厉,她的态度便没有那样僵硬,免得太伤孩子的心。 “去兵营啊,那我叫厨房晚上给你做好吃的,烧肉如何?” 说起这个齐小闹更哭得不可收拾,“呜呜呜……娘,我爹罚我半年不能吃肉!” 谢如清差点笑出声,心想这得多大的错,连肉也不给吃了。 齐晏之纠正道:“说话别说一半,你好好跟你娘说今日为何罚你。” 齐小闹抽抽嗒嗒地把今日犯错的事同谢如清讲:“我,我上课睡着啦,我真的困嘛,中午吃得饱饱的,先生念经又像催眠,我实在忍不住啊,我都跟您说过了,我不喜欢先生,他念书我没办法不困啊,这哪能赖我,再说我都会了啊,会了也不能睡嘛呜呜呜……” 谢如清憋笑听儿子诉苦,越听越忍不住,她摸摸齐小闹的头,一本正经道:“既然先生要讲的你都会了,那刚好离开学堂一段时间,等你回去了,说不能刚好赶上阿康阿英的进度,那岂不是正好?” 齐小闹哭丧着脸,心说还能这样?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自诩聪明,不想听先生重复你会的,强行坐在课堂上又忍不住睡觉,那不如去兵营里锻炼身体,你平日一身的精力无处使,去兵营岂不是刚好?我觉得你爹这个办法挺好的,日后你再比阿康阿英学得快,便去兵营待一段时间,两全其美。” 齐小闹脸都垮了,“娘,连你也不疼我了嘛呜呜呜……” 谢如清道:“爹娘什么时候不疼你了,疼你跟教育你是两码事,该严厉严厉,该心疼心疼,你说呢?” 齐小闹永远说不过爹娘,还能怎么办,只能老老实实去兵营。 第二百五十八章 阿康昨天以为齐小闹的爹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今日便送去了兵营,她都惊呆了,“姨母,小闹今天会回来吗,他在兵营里会不会受罪啊?” 谢如清笑说:“去兵营当然要吃苦的,如果是享福还送他去做甚,他今天也不会回来,跟所有进兵营的小娃一样吃住,过几天接他回来吃顿肉再送回去。” 阿康张大了嘴,深深地同情齐小闹。 不过谢如清跟齐晏之也不是真的不闻不问了,今日傍晚,齐晏之下职之后便偷偷去了趟兵营看儿子。 负责教管娃娃兵的领队带着齐晏之悄悄去了小娃们操练的地方,这里有很多童兵,年纪大小不等,但齐小闹是最小的,不过好在这孩子聪明,但从人情世故上看不,比七八岁的还精明些,只是体能上难免遭罪了些。 “侯爷,您闹着玩的吧,是不是明日就该接回去了?”那统领根本没把这事当真,以为侯爷就是吓唬儿子玩的,不出一天恐怕就接回去了,所以他没敢真的把齐小闹当兵来训,毕竟这是少爷,磕了碰了的那罪过就大了。 齐晏之一挑眉,“谁跟你说闹着玩了,闹着玩我送你这来做甚?” 统领惊呆了,“您玩真的啊?” “不然呢?”齐晏之看向正在扎马步的齐小闹,这孩子耍小聪明,站不好好站,企图偷力,旁边的士兵睁只眼闭只眼的,并不阻止,“别的同龄小娃怎么训练的他就怎么训练,你最好不要教育他偷奸耍滑是被允许的,而且他的餐食里不能有肉。” 统领的下巴彻底捡不回来了,心说庆阳侯这儿子是捡来的吗,别的少爷都给惯成什么样了,这居然几岁就给送来兵营还不给吃肉? 这绝对是捡来的! “不是,侯爷,我有点慌……”统领指着另一边正在操练的年纪稍大一些娃娃说,“您瞧见了吗,受多少罪啊,我们兵营里可不是来养祖宗的,而且那些娃娃是打小就受苦的,尚且累得不行,咱家少爷手破过皮么,万一哭着闹着要拆我们兵营可咋整?” “别的娃娃哭闹的时候怎么办?”齐晏之问。 “打啊!”首领道,“兵营里还兴那些个文邹邹地教育么,自然是简单粗暴地打乖了完事!” 齐晏之道:“那就打,别人怎么样他就怎么样,惯儿子我自己会惯。” 统领干脆吓傻了。 不过统领纯粹多虑了,齐小少爷是个猴精,最会看人眼色,当统领对他毫不留情的时候就知道偷奸耍滑不好使,后面就老老实实学乖了,根本用不着打骂。 但统领依然不敢怠慢,每天都亲自去侯府汇报齐小少爷的情况,吃喝拉撒吃住行,一样也不落。 “侯爷,夫人,咱少爷好着呢,特别服从军纪,跟其他童兵处得十分融洽,这才几日功夫,已经跟他们打成一片了,娃娃们都特别喜欢他,生活上也照顾着,今儿中午小少爷吃了两碗饭,您猜怎么着,有一碗是大家省下来的,怕他吃不饱!” 统领越说越热闹,连齐小闹怎么撒尿都说的明明白白,把谢如清乐得够呛。 “兵营里一顿饭只给一碗饭么?”谢如清觉得兵营里的生活怪好玩的,比自己想象的要有意义的多,齐小闹的性子倒是挺适合的,省的他整日祸祸其他家的少爷。 “按年龄分,八岁以下每顿是一碗的,也是为了防止他们吃得太胖,不过分量都很足,吃得饱没问题,但小少爷没肉吃啊,再者他说我们兵营里的饭好吃,每顿都吃得意犹未尽的,大家便以为他吃不饱,一人省一口给他,哎呀我可没见过我们兵营里这样和睦过!”统领可稀罕死齐大少爷了,说他的时候眼睛都放光。 谢如清看了眼齐晏之,对方嘴角一直噙着笑,显然对自己儿子的表现挺满意。 统领走后,谢如清道:“这下你放心了?” 齐晏之瞥了媳妇一眼,“说得好像你没放心似的。” 两口互相笑了半天。 “说真的,我开始真的很担心他在兵营里不适应,没准儿两天就闹着要回来,真的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谢如清欣慰道,“不得不说,你送他去兵营的决定很明智。” 齐晏之得意地挑了下眉头,“之前没少怨我吧?” 被说中心事,谢如清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有怪你,该教育还得教育,我只是觉得他太小了,兵营里那样乱,怕他受欺负,我好容易生个儿子,可不是叫他去被欺负的。” 齐晏之把媳妇搂在怀里说,“倒也没有那样严重,娃娃得因材施教,咱儿子并不适合一直枯坐在学堂,那对他而言是浪费时间,你知道一个优于多数人的人是不应该拘于年龄的,若是别人做什么我便做什么,那太中规中矩,他得接触别人没有接触过的,你瞧着,要不了几年,咱儿子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了。” 谢如清点点头,“你说的我懂,就是当娘的难免想的多,你瞧你做的决定我都跟配合不是么。” 这倒是,齐晏之很赞赏自家媳妇的通达,慈母多败儿,宫里皇后对阿英就太宠溺了些,而皇上又一心严格管教,两口子思想上不能统一,这简直太闹心了。毓宁几乎每天都会跟齐晏之讨论这件事,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改变齐宛如的观念。 “这也不是观念的事。”谢如清道,“宛如拼了半条命生下两个姑娘,老大自小身子骨不好,好几次都差点夭折了,她一心扑在阿英身上,难免会小心翼翼,再者这三年多她一点动静也没有,说不定以后都不能再生,你想她能不紧张阿英么?” 齐晏之点点头,斟酌着说道:“毓宁孤注一掷,想培养阿英,但是他媳妇并不希望阿英将来参与政治,前段时间毓宁喝了几杯酒,你猜他与我说什么?” 谢如清看向他,猜不出来。 齐晏之道:“他说早知道这皇位当初交给我好了。” 谢如清心里咯噔一下,她抬起头来,神情有些严肃,“毓宁……这是喝多了吧?” 君臣之间,本质上说并不存在朋友关系,这话不能完全当醉话听,再阴谋论一些,或者是试探也有可能。 所以尽管是很好的朋友,谢如清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还是先想想背后的意思。 “醉话都是心中所想而平时不会说的话,证明毓宁心里有这个念头。”齐晏之道。 “那要怎么办?”谢如清有些担心这件事,“我真怕这个坎在毓宁心里发酵得越来越可怕,将来会不会因为这个引发一些不好的事?” 齐晏之摇摇头,谁也不能预料未来,“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毓宁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好的情况是,他快些生一个皇子出来,这样所有的矛盾都会迎刃而解。” 谈何容易呢,再过几年,大概更不好生,谢如清道:“最近王大朗在哪,是不是该请他过来再给宛如换换药方?” 齐晏之点点头,“是应该再把抓回来的,也该给你探探脉。” 谢如清表示赞同:“对,我正想这事呢,这几年我本来想再生一个的,但为什么也没动静呢?” 齐晏之有些心虚地转开脸,实际情况是齐大侯爷并不想媳妇再生,每次行房都会避开容易受孕的日子,那几天他要么是忙要么还是忙,就算偶尔避不开,也会找各种事情转移媳妇的注意力,谢如清不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 “媳妇儿,你不觉得咱有一个小闹就够了么?”齐晏之试图说服媳妇,“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总会或多或少分走咱们的关注,这对他其实挺不公平。” “会么?”谢如清不大理解,他有一个妹妹也有一个弟弟,并没有觉得父母对她的关爱会少,或者说是平分的,对所有娃娃都一视同仁,这没什么不好。 “当然,你想假如生一个女娃,我一定会更疼她,到时候齐小闹心里肯定会不舒服,你不觉得么?”齐晏之道。 这倒是有可能…… “可你难道不想再有个女儿吗?”谢如清道,“我还挺想要一个的。” “要一个安静的?”齐晏之问。 谢如清点头,“没错。” 齐晏之道:“那你一定会经常说,齐小闹你能不能安静点,你妹妹都比你懂事,你看你妹妹多乖巧,你能不能学着点……” 谢如清脸一点点变黑,预感齐晏之说得会全中…… “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齐晏之歪着头看她,“你看,一些伤害是无形的,也就是无心的,这些伤害比摆在明面上的伤害要严重的多,齐小闹这孩子心思是很细腻的,你忍心让他心里难过么?” 谢如清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齐晏之说得都对,她记得没出嫁以前,当时方清年纪还小,性子还比较跳脱,比方彦平小时候还淘气,有一次母亲训斥她的时候便说了一句:你怎么比你哥哥还淘气,姑娘家就该像你姐姐那样,你这个样子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方清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很倔强地撅着嘴,但谢如清感觉她是听到心里去了,那之后有一次方清偶然间说过这样的话:母亲比较疼阿姐跟哥哥。 这样一想,谢如清竟然真的没那样想生了。 “可是,我觉得有个兄弟姐妹,齐小闹可能会没那样孤单。”谢如清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稍微注意一下相处方式,其实最终还是好处多一些对不对?” 看来她是真的想要一个娃娃,齐晏之不得不想,是不是可以满足她这个念头。 “不过也不着急。”谢如清又道,“或许可以等齐小闹再大一些,这样有了年龄差之后,两个娃娃就不那么容易吃醋了吧?” 这倒是也成,齐晏之琢磨着,等那小子长到十岁八岁之后就差不多了。 于是生娃这件事两口子算是达成了统一意见,这几年便专心教育独子。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这日是齐小闹进兵营的第七天,按规定要回家吃顿肉。鉴于他表现不错,如清让厨房做了一顿全肉宴,打算好好奖赏他。 没想到齐小闹领了一个小伙伴回来,一回来就大叫道:“爹娘,我把阿蛋带回来了!” “阿蛋?”谢如清听了一耳朵,没明白,“他带回一个蛋来?” 如环噗嗤笑了一声,“哪儿啊小姐,是个人,大概是小少爷的小伙伴。” “他还带小伙伴回来了?怎么不早说!”谢如清立刻打发如环道,“快叫厨房加些菜,可不能怠慢人家。” 如环道:“小姐,今儿做的菜够多了,一个小娃娃能吃多少,您不用担心的。” 谢如清要是知道她宝贝儿子差点把整个兵营里的小伙伴带回家,大概会疯。 齐小少爷交友广泛,整个兵营都是他的朋友,不过兵营里规定不能随便出入,带回来这一个还是统领看在齐小少爷的面子上批准的。 “阿蛋,你别怕啊,我家里有没有狼,没人吃你的。”齐小闹拉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拘谨的孩子进了家门。 这孩子就叫阿蛋,也没有大名,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若不是进了兵营,恐怕会饿死。他是齐小少爷诸多小伙伴里最要好的一个,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整天混在一起,阿蛋比齐小少爷大一些,所以当齐小少爷是弟弟一样疼。 阿蛋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没来过侯府这样地方,自然拘谨,他倒不是怕人,只是怕自己露怯,或者给人弄坏了什么东西。 “小闹,我是不是应该洗个澡换身衣裳才进门啊?”阿蛋其实也是个挺调皮的孩子,不过因为从小在兵营里,经历过人生百态,还是比齐小闹看起来稳重。 “洗啥啊,我家没那么讲究的,你闻闻我不是也一样臭吗?”齐小闹大大咧咧地说。 进了兵营几天没洗澡,也没人照顾着,当然比不上以前那个精致的小少爷,才几日不见,看起来就像百姓家的孩子一样。 虽然是没那样讲究,但他俩一进门,谢如清还是皱了眉——这也太味了,兵营里不给洗澡吗? 当然,是不能表现出来的,谢如清只能忍着,她看了阿蛋一眼,这孩子小脸脏脏的,不过能看出来长得挺周正的,是个讨人喜欢的面相。 在交朋友这方面,齐小少爷还是挺有眼光的,他虽然跟谁都玩,但是只跟那些个实在娃娃的要好,这一点谢如清倒是挺放心的。 “你叫阿蛋?”她笑着问。 阿蛋拘谨的很,根本不敢抬头看谢如清,他低着头道:“是,侯夫人,我叫阿蛋。” 话倒是说得挺清楚的,看起来也挺稳重,谢如清挺喜欢这孩子。 “娘,阿蛋哥很照顾我的。”齐晏之开始给小伙伴说好话,“我在兵营里什么都不懂,多亏了他教我,我今天把他带回家做客,我能留他住一宿吗?” “当然可以。”谢如清叫如环拿了一些好吃的过来给阿蛋,“谢谢你阿蛋,齐小闹没见过什么世面,多亏了你了。” “不不不,是我没见过世面,我都没吃过这么精致的点心,也不会吃呢。”阿蛋看着那一盘盘的糕点,根本不以为这是吃的,像是漂亮的摆设,也不敢吃。 “放嘴里吃啊!”齐小闹先抓了一块,给人示范怎么吃,“一口吞一个,很好吃的。” “齐小闹你洗手了没!”谢如清被齐小闹那双小黑爪子吓了一跳,这是去干嘛了这么脏? “嗐,娘,我们兵营里不讲究这个,饿了都时候都是这样吃的。”齐小闹说归说,还是很配合着洗了手,因为他知道他娘喜欢感觉的孩子。 阿蛋也跟着一起洗了,这才抓了一块糕点吃了,他感觉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像是给神仙吃的。 “你喜欢吃么?”齐小闹问道。 阿蛋点点头。 齐小少爷立刻大方道,“那叫他们多做些,明天带回兵营里给大家尝尝,你还有什么喜欢的,都让他们带一些。” 谢如清宠溺着看着齐小闹。 “这个挺贵吧?”阿蛋怕齐小闹一个少爷不知人间疾苦,这些糕点万一很贵,做那么多得多浪费,“不用带那么多吧啊,我们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随便带点府上的咸菜就是人间美味了。” “咸菜?”齐小闹没听过这种东西,哪怕在兵营里也没吃过,“那是什么玩意儿?” 阿蛋:“嗯……” 谢如清笑儿子没见过世面,“瞧见没有阿蛋,我说他没见过世面没错吧?” 阿蛋抓抓头,跟着笑起来。 到底是小孩子,熟悉了之后也就没那么拘谨了,很快阿蛋就开始有说有笑,不过他好像格外害怕齐晏之,对着齐晏之的时候还是很拘谨。 吃过饭,谢如清叫人给两个孩子准备洗澡水还有换洗衣裳,他俩实在太脏了,因为这个她饭差点吃不下去。 “你好像也没吃多少?”谢如清拿了一盘点心吃着,递给齐晏之一块。 齐晏之平日不大吃点心,这回却一点没客气,吃了好几块,谢如清笑起来,“是没吃下去么?” “太臭了。”齐晏之一点也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一想起来就吃不下东西。 谢如清哈哈大笑。 两个孩子浑然不知自己臭到被嫌弃,正在浴桶里欢快地打水仗,闹得地上一片狼藉,负责伺候的丫头不得不进来收拾。 然而一旦有丫头进来,阿蛋便锁进木桶里不肯露面。齐小闹知道他不好意思,便叫丫头们先出去了。 等人走了,阿蛋从水里探出头来,小声问道:“小闹,你从小都是被小丫头伺候洗澡吗?” “对啊,”齐小闹不觉得有什么,前两年如环还帮他洗澡呢,“不过我爹说了,等我过了四岁之后就不行了,我忘了你已经八岁了,不应该叫她们进来伺候。” “可吓死我了,我从来没跟女孩……你懂吧,刚才饭桌上的小女娃是谁,你妹妹吗?”阿蛋还惦记着饭桌上的小女娃,因为她在,他都没好意思吃太多。 “我哪有妹妹啊,那是阿康,大公主啊。”齐小闹这句话好险没把阿蛋给吓死。 阿蛋呆愣了半天,还没从我跟公主吃了一顿饭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傻了啊?”齐小闹拍拍他的头。 “公主?”阿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公主怎么会在你家吃饭啊,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齐小闹摊手,“她一直在我家吃饭啊,基本是住在我家的,我忘了告诉你嘛,因为她一直在我家,不是客人,我没拿她当外人。” 阿蛋依旧是一脸震惊,难以置信。 以至于阿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见了阿康都害怕得不敢说话,在他眼里,公主跟寻常人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二日谢如清叫人准备了很多吃的给齐小闹带上了,叫他分给兵营里的小伙伴,两个娃娃各扛了一个大包袱回去,差点没累死。 但是毫无疑问,这受到了全部童兵的欢迎,他们有生之年第一次吃侯府的东西,都惊呆了,因为实在太好吃了。 “小闹,你家的酱鸭好好吃!”一个叫王辰的孩子对齐小闹说:“我知道京成立还有一家也很好吃,不如明日我们偷偷出去吃啊?” “王辰,你别带坏小闹。”阿蛋瞪了王辰一眼。 这些童兵里头有十分调皮的,平日里会偷偷跑出去玩,但是如果被抓住会很惨,阿蛋从来不参与他们胡闹。 “这有什么关系?”王辰很是无所谓,“你也看到了,统领根本不敢拿小闹怎么样的,有他在,我们也不可能被罚的。” 感情是拿小闹当了挡箭牌,阿蛋心里气,但是又不好明着挑拨离间。 齐小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爷,在家里也经常挑战爹娘的权威,偷偷跑出去玩,所以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事,所以当场答应。 “好啊,在哪啊,我也想去吃,但是你们有很好的出逃计划嘛?” 竟然讨论起了出逃计划! 阿蛋在一边干着急,只能等夜里休息的时候劝小闹,“你真的不能出去的小闹,被抓到会很惨的,而且王辰几个不学好,会偷偷跑去烟花之地看大姑娘。” “啥是烟花之地?”齐小少爷还没接触过这些,不懂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那个,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你知道么?” 第二百六十章 齐小少爷这辈子第一次接触“烟花之地”就是在四岁,尽管他直到很多年后才明白“男人的欢乐”是什么。 夜里阿蛋苦口婆心劝了半天,但齐小闹这个娃就是好奇心重,越不让去他越好奇,越好奇就越要去,所以第二天他便跟王辰他们商量出逃大计。 王辰几个是老手,在他眼里齐小闹就是个啥也不懂的少爷,于是上来便很得瑟地跟他说了自己往常的逃跑大计。 殊不知齐小少爷年纪不大,但却是个中高手,你想他一个能在齐二眼皮子底下逃跑出侯府的娃,还能是个棒槌? 他一听便知道这伙人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想出来的破注意全靠运气才能不被逮了,而且失败率很高,据说经常需要“弃车保帅”,靠牺牲某个同伙来保全更多人。 但齐小少爷不会当面下王辰的面子,像王辰这样心眼多心又没多好的人,待罪他一回他就能记你一辈子仇。 “你们好厉害,那就按你说得办吧。”齐小闹说。 于是第二日下午,日常的训练结束后,王辰便领着一帮自愿跟随他的小狗腿子先以尿遁为名离开了训练场,通常结束训练大家都会上厕所,所以一帮人结伙走开也没人注意。随后是半个时辰的自由时间,然后是吃完饭,吃过饭便洗漱睡觉。 王辰几个利用的就是这点时间,到夜里查人头的时候再回来,如果回不来也有预备方案,会有其他兄弟轮流跑到他们的炕上滥竽充数。 王辰这人很会收买人心,靠一些投人所好的小恩小惠来收买了一帮狗腿子,因为他出手大方,出去请人大吃一顿,就有大把的傻子来当替罪羊。 但齐小闹觉得这样的收买不过是浮于表面的,一旦王辰哪天倒了霉,这些狗腿子保管离他远远的。不过王辰自我沉醉其中,齐小闹也懒得点醒他。 “你别怕啊小闹,有咱们保护你呢,没事啊。”王辰把着齐小闹的肩膀,信誓旦旦说,“待会儿你只管跟着我,我早就打听过了,今日大营北口是我一个远房表哥当值,他会悄悄打开那里边角的小门,到时候他会暂时引开一起守门的人,咱只要跑得快就不会被人发现。” 计划听起来是很完美,但王辰这种干点坏事就要拉全家人一起上的毛病,不出事则罢,出事就是全军覆没,不招人恨才怪。 阿蛋也跟着一起来了,他本来从不参与这种勾当,但实在放心不下齐小闹,便跟着一起了。王辰说这话的时候,阿蛋心里便腹诽,心说跟着你没好! 就像阿蛋所说的,齐小少爷是全兵营里的重点关注对象,尤其那大统领,隔一会儿就要询问齐小少爷的情况,就怕他少根毫毛。 所以拉着齐小少爷逃跑纯粹自寻死路,一伙人还没来得及走到小门,便被抓了个现行。 王辰那位远房表哥此时正跪在大统领面前认罚,被他支开的守门兵一个个都被抓了过来,大统领老远看见几个半大小子走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发雷霆:“你们好大的胆子!” 王辰一下子就吓懵了,他从来没被大统领当面抓到过,六神无主早就没了应对之策,只能拼命地给一个事先被选举出来当替罪羊的小兄弟使眼色,叫他出去主动认罪。 可那小兄弟这会儿也不情愿,因为事先说好的条件是今日出去他多吃两根鸡腿,这眼看着鸡骨头都吃不着了,哪里还有动力,再说,万一他现在当了替罪羊,事后王辰不认了咋办? “你们结伴出去做甚?啊!”统领极其严厉地瞪着几个小子,最后视线转向齐小闹,“齐小闹你来说!” 这统领也是不大了解齐小少爷那张嘴,偏偏让他来说,简直是正中下怀。 齐小闹早就料到会被抓个正着的,所以老早想好了一套说辞,他不慌不忙道:“大统领,我正想找您呢,这不是上两日我领着阿蛋回府,带回来好些好吃的么,大家吃过之后都特别感动,所以就想报答我还有我爹娘,我说不用也不成,非要出去给他们买礼物,说是要尽尽心意,我呢,刚好想出去给大统领您也买样礼物,好感激你连日来的照顾,所以就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了。” 大统领听见这个理由简直惊呆了,半天没缓过神来,齐小少爷居然说要送他礼物! 这,这这…… 合适吗…… “你能不能成全我们啊大统领,虽然已经没了惊喜,不过也是没办法吗,我们想要出去就不能骗你,你就全当不知道好么?” 这这这…… 大统领受宠若惊又慌乱,显然是已经被齐小少爷给忽悠傻了。 实在受不住齐小少爷可爱又甜的嘴,大统领最终还是同意了,不过他当然不能让几个小鬼就这样出去,便派了几个士兵跟着。 “看在你们一片好心的份上,我就通融这一次,夜禁之前一定回来知道么?”大统领吩咐道。 “是,谢谢大统领!”齐小少爷冲着大统领嘿嘿一笑。 大统领的心顿时化了,多懂事的小少爷啊,也不知道侯爷怎么想的,舍得送他来兵营里遭罪。 于是一行人就这样顺利出了兵营,并且大统领被齐小少爷感动得稀里哗啦,还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大家都激动坏了,对齐小少爷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有人跟着。 然而这也难不倒齐小少爷,在大家聚集在一个小饭肆吃饭的时候,王辰小声问道齐小闹:“小闹,咱们怎么把他们甩开啊?” 他们是出来吃酱鸭的,但是统领给的钱,总不好要这要那的吃,最主要的是,他们想要自由活动,并不想被人盯着,他们还想去妓院看看呢! 经过方才的事,大家已经将齐小少爷当成了主心骨,毕竟对付上官这事还得靠齐小少爷。 齐小闹叫他们别急,立刻找来店家,叫他给另一桌上的两个兵多上几壶酒,并且事掺了水的酒。店家不解,也不大情愿,毕竟酒里掺水属于自毁招牌,但是架不住齐小少爷有钱还可爱,于是答应了。 “小闹,干嘛要送掺水的酒啊?”大家都不解。 齐小闹低头说:“自然是孝敬他们啊,多喝点还喝不醉,过瘾啊。” 阿蛋心说才不是,你分明是想叫他们多跑几趟茅房,好趁机逃跑。 果然没多一会儿,两个士兵便憋不住了,轮流去抢茅房。他们也知道喝酒误事,但今日沾齐小少爷的光,难得出来喝口酒,还是统领掏钱,仗着自己没喝醉,便贪杯多喝。 喝到最后这两人差点儿提不上裤子,他俩开始还小心翼翼地轮流去,后来去的次数多了,见大家都挺省心的,便一起去了。 趁着这时候,几个小娃娃一起跑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齐小少爷跑归跑,但理由都想好了,算是不动声色地胸有成竹。但他万万没想到,有人就等着他偷跑出来呢。 小娃娃们围着齐小闹,各种夸赞他厉害之类,王辰多少有些吃味,但齐小闹总会有意无意地抬高王辰,哄的他心里高兴,大家还是其乐融融相安无事。 几个娃娃先跑去那家酱鸭店,王辰掏钱买了一些给大家,虽然不多,但是每人都能分到,“我没多少银子,这次出来只打算着吃酱鸭,却没打算买东西,这下钱花光了,拿什么来买礼物啊?” 齐小闹大包大揽道:“没事,出来买东西就是个借口,大统领不会过问买了什么的,我只给大统领买一样东西好了,至于给我爹娘的,回头我回家之前随便买点什么就得,他们不挑。” “小闹,你怎么这么好啊!”小兄弟们简直奉齐小闹若神明,什么问题到他那都能迎刃而解,关键还大方,还不用牺牲哪个兄弟。 这时候大家早都忘了齐小少爷的年纪,分明是以他马首是瞻了。 但是大家恭维他的时候,齐小闹总不忘给王辰一颗甜枣,“王辰你推荐的酱鸭店好好吃,谢谢你请我们吃啊,回头等我回家了,一定给你还有大家多带一些。” 无形中又给王辰做了个人情,大家才想起来嘴里香喷喷的酱鸭是王辰给买的,将来齐小少爷请的也是回报给王辰,而他们都是沾了光。 王辰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方才心里的酸劲儿又烟消云散了。 齐小少爷把大家哄的高高兴兴,趁着还没被发现,一伙人快速去到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这会儿天已经是傍晚,正是这些地方开始热闹的时候。 齐小闹很快便知道这里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他以前听齐二他们瞎聊,听过一耳朵,说这里是各种达官贵人常光顾之地,谁谁谁家里的小妾是出自烟花之地,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于是他第一次把男人寻欢作乐跟女子联系起来,原来寻欢作乐就是找女人。 真是庸俗啊,他想。 阿蛋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齐小闹,小声提醒他说:“小闹你莫要单独跑了,也不要随意进什么地方知道么?” 齐小闹觉得他比如环还唠叨,实在是头大,但是人家为了自己好,不好说什么,只好连连答应,“我知道我知道阿蛋,你别总围着我转啊,你不是说要给我买礼物么,你难道要当着我的面买?” 阿蛋出来本来就是为了他,不跟着他跟着谁?但他确实想单独送小闹一样礼物,不是像王辰他们似的,是为了出来被逼答应的,而是真心想私下送给小闹。 这当然不好当着人家的面买,那就没了惊喜。阿蛋别无他法,只好暂时先让小闹离了自己的眼,而他自己则是快速去到另一条街挑选礼物。 齐小闹没了人约束,终于痛快了,一个人跑开了。 “小闹!你去哪啊?”这时候王辰几个叫住他。 到了这里大家都是自由活动,只约好了什么时辰在哪里见面,齐小闹心说你管我去哪呢,小爷在京城里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你呢,你去哪啊?”他反问道。 王辰说:“我打算去那边的红尘楼,我听说最近来了一个特别漂亮的,怎么样,一起去啊?” 齐小闹对漂亮的人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自己长得比谁都漂亮,家里还有个漂亮的娘,寻常庸脂俗粉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不了,我想去那边看看给统领买礼物去。”齐小闹拒绝道。 王辰一阵失望,他本来还想着能利用齐小闹的身份免费进去看看呢,结果人家根本没兴趣。 齐小闹离开后,王辰也觉得没意思,因为那样的地方只认钱,他们没钱根本进不去,于是招呼身边的小弟说:“走,咱们去瞧瞧小闹买了什么礼物去!” 几个狗腿子以他为马首,自然去哪都跟着,于是便悄悄跟在齐小少爷身后。 齐小闹其实也没什么目标,他只是想一个人玩罢了,便四下里转,这里除了有酒肆青楼,还有一些胭脂铺子,还有成衣铺子。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送统领什么东西好,刚巧路过一个卖铁器的铺子,他眼神一亮,不如就送把匕首吧。 这铺子是卖成品的那种,齐小闹在铺子前看了半天,最终挑选了一个大小合适,可以放在靴子里的匕首,他记得齐二身上就藏了两把,也是这样大小的,不容易被发现,还能防身。 “老板,这个多少银子?”齐小闹问道。 那老板先是打量一番齐小少爷,假如是东市西市的店家,里头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齐小少爷,没有一家敢糊弄他,这地方的人却不大认得,见他一个小孩,还没有大人跟着,便起了坑骗的心。 “二十两!”店家张口就讹人,这小娃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不讹他讹谁呢。 齐小少爷心说你也不怕撑死啊张口就要二十两?齐二说了,这样一把匕首,如果是顶级铸造师做出来的,那是无价,多少钱都使得,如果是一二流的师傅做出来的,顶天不过百两,如果是市场上三流师傅做出来的,十两顶天,还有一些不入流的,那撑死了一二两足够,再贵了不如不要。 就这店里的匕首,齐小少爷觉得是属于一二两嫌多的那种,竟然敢要二十两,简直是找骂。 “八钱不能再多了!”齐小少爷霸气道,“卖不卖一口价,就这价格足够你赚了。” 店家一阵牙疼,新说这小娃还是个行家,价格猜得准准的,平常他卖给行家基本就是这个价,遇上黑心的行家,能给讲到六钱,他咬咬牙也能卖。但如果遇上冤大头,他就能卖一二十两。 “小鬼,你懂刀吗?”店家还试图再诓一诓,说了一堆寻常人听不懂的术语,硬要说是大师傅做出来的。 齐小闹根本没功夫听他唠叨,听一半就不耐烦了,“你卖不卖,不卖我去找真正的大师傅了,回头买了来给你开开眼,省得你都以为别人傻。” 店家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后来没办法终于改口,“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我让让价格,一两!” “就八钱。”齐小闹绝不松口,八钱都嫌多了,还想一两? 那店家坚持不松口,时辰已经不早了,齐小少爷没了闹心,打算去别家看看。 就在他放下匕首要转身的时候,街上忽然冲过来几个人,他们吵吵闹闹推搡着过来,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齐小闹正要闪开,不料他人太小,天又黑,好些人根本没瞧见他,推搡过程中将他挤倒了摊位边,齐小闹正要大喊,嘴巴忽然被人捂住了。 ”唔唔……“ 此时街上一片乱哄哄的,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是什么人在吵闹,四下里抱怨声一片。 “小闹!”跟着一起来的王辰瞧见了齐小闹被人掳走了,登时大叫起来,“快快,有贼人抓走小闹了!” “什么,什么贼人这么大胆!”几个小崽子还挺讲义气,看见齐小闹被抓走了,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走,我们快跟上他!” 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崽子仗着自己是童兵,所以把自己当个大人看,加上人多,所以根本不把贼人放在眼里,毫不犹豫便冲上去救人。 “肯定是看小闹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想讹钱的!”王辰断言道,“这些贼人通常都是些棒槌,打不过我们的,走,咱们上!” 第二百六十二章 齐小闹到底还是个小崽子,再精明也干不过大人,被掳走的时候毫无反抗余地,但好在他聪明,被抓走的时候偷偷拽走了那只匕首,藏在了身上。 大概是抓走他的贼人也因为他是小孩所以掉以轻心,就那么抱着他,当作自己孩子一般,但是却掐着他的大腿,只要他哭闹,就会用力掐肉。 齐小闹装作战战兢兢的样子,十分听话,还不时抽抽嗒嗒的,他小声问道:“你,你们是谁啊,你们要带我去哪?” 那贼人哄骗道:“你叫齐小闹吧,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他这会儿正在我们家做客,特意叫我们来接你的,我们本来想去兵营找你,结果被告知你出来玩了,这才辗转到市集上找到你。” 说得还挺是那么回事,有头有尾的,而且还知道齐小少爷在兵营,糊弄一般小孩到也够了,但齐小少爷那不是一般小孩,在家里能跟他爹斗智斗勇,那是一般人能糊弄的么? 首先第一个漏洞就是,他爹如果想要找他,肯定会派齐大或者齐二来,不会找不熟悉的人来,其二,他们早不找他晚不找他,偏偏在他出兵营玩的时候找他,只能证明一个问题,他们早就盯上他了,就等他落单呢! 之前齐小闹回侯府,暗中有齐二的人跟着,估计他们找不到机会下手,这回是真正的落单了。 齐小闹知道他爹在朝中举足轻重,肯定有不少仇家,而且齐晏之平常,毫不避讳跟他讲这些,为的就是让他知道人心险恶,出门万一遇上坏事可以根据形势动脑自救。 但一时半会儿的,齐小少爷还不能分析出这是他爹的那家仇人,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哦,是么,你们家在哪啊?”齐小闹装作相信了的样子问道。 那贼人见他信了,更加放了心,心想小孩就是好糊弄,再大一些恐怕就不好骗了。 “我们家在京郊一处庄子里,你别着急,等离开这闹事,我们就上马车,很快便到了。” “哦,”齐小闹说,“那你们快点,我饿了。”齐小闹脑子一边想着,该如何给他爹留下点提醒,万一被带远了可就不好找了。 此时买完礼物的阿蛋刚好遇上了王辰他们,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王辰跑得气喘吁吁的,说道:“不好了,小闹被贼人抓走了!” “什么!”阿蛋登时急了,“怎么搞的,你们没看住他吗!” “废话,我们要是没跟着他,他被抓走了都不知道!”王辰还不忘邀功,“我们一直跟着呢,看样子他们是往京郊去了。” 阿蛋自从进了一次侯府,体会到了官宦之家的力量,灵机一动,立刻想到:“老六,你快回去跟大统领回报,让他即刻派人来找,我们沿途留下记号,你们千万跟着,大庆,你快跑一趟侯府,知道怎么说吧,快去!” 他转而对王辰道:“你跑得快,你快去最近的城门口,随便找个人说齐家的小少爷被贼人抓走了,他们有办法在最快的时间内封锁城门,只要他们跑不出去就好了!” 王辰道:“我跑得快难道不应该跟着吗,你去城门!” “那也行。”阿蛋这会儿也只能相信王辰能跟得住。,“记得做记号啊!” “我知道了知道了!” 王辰说话就跑了。阿蛋则拼了老命跑向距离最近的城门口,拉着一个守城士兵就喊:“庆阳侯的小少爷被贼人抓走了,你们快点封锁城门!” 那小兵一打量阿蛋,不屑道:“哪来的小毛孩子,别造谣生事啊,你说关城门就关城门,你当你是皇子呢!” “你们会后悔的!”阿蛋死拉着小兵不放手,“我是京城大营的童兵,要不了多一会儿我们大统领就来了,我们大统领叫王有道,这个你知道吧,我怎么可能拿这样的事骗你们,你们难道不想在庆阳侯那里邀功吗!” 小兵听见大统领的名字,稍微犹豫了一下,那统领的名讳一般小孩不大可能知道。阿蛋还有证明自己身份的牌子,证明他是童兵无疑。 “可齐家少爷怎么会认识你?”小兵还是犹豫,毕竟比起邀功,随便关城门的大罪更加担不起。 “他当然是在我们兵营啊,你不知道他被他爹罚去兵营里了吗?”阿蛋大声嚷嚷道,守城的人里不少听见了的,都纷纷看过来。 “你在胡说八道吧?”那小兵觉得这简直是扯淡,“庆阳侯舍得把亲儿子送去兵营?开什么玩笑!” 阿蛋只恨不得打死这个脑子不开窍的,“你把你们头找来,他一定会信的,但你最好快点,如果齐小少爷因为你的耽搁出了任何纰漏,庆阳侯饶不了你的!” 正巧这时候,一个看起来像是阶位更高样子的人过来,端详了一下阿蛋,“你说齐小少爷被贼人抓走了?” “是,我拿我的命担保!”阿蛋举着自己的牌子说,“你看清了我是童兵,我跑不掉的,如果我今天造谣,你们随时进兵营砍了我的脑袋,但是如果你们误事,就别怪庆阳侯怪罪你们了!” 来人见他信誓旦旦的,起码信了六分,便即刻做主下令关了城门,并且立刻派人去跟上级汇报。 时间赶得凑巧,齐二很快带了人赶到城门口,刚好赶上封城门,他松了口气,“如何,可有可疑车马过来?” 那人瞧见了齐二手里的牌子,便知道他们是庆阳侯府的,恭敬道:“回大人,不曾!” 齐二急得要命,虽然几个小孩已经反应很快,但是还是耽搁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出了城。” “给我一队骑兵,我出城去找!”齐二吩咐手下人,“你们风头去所有城门询问,留意沿途记号,城内也要严加搜查!” “是!” 齐二先行打马而去,一个人出了城。 而此时,王辰也出了城,他身上没带什么东西留记号,只好撕下自己的衣裳挂在树杈上。 他只顾着做记号,却没注意到有人靠近,等他转过身来,才发现有两个大汉堵住了他的去路。 “小子,跟我们一路了,你认识小闹?”来人故意套话。 “谁?”王辰装傻充愣,“你们谁啊,挡住我做甚?” “装傻是不是?”那人面漏凶色,朝旁边人一歪头,“先把他带走。” “你们敢!”王辰立刻亮出架势来,准备跟他们大战一场,“就凭你们?做梦吧!” 第二百六十三章 王辰在童兵里算是个厉害的,他个子高,平常鲜逢敌手,所以非常自信,压根不把眼前这两人放在眼里。他摆足了架势,先发制人,抬腿踢向其中一个个子矮的,然而料想不到的是对方比自己想象中厉害,竟然闪身躲开。 而另一个趁机踢向他抬起的腿,他躲闪不及,被对方一脚踢倒在地。 “小子,就凭你?”那两个人把王辰从地上拎起来,一拳打晕,塞进了口袋里。 “你们带它回来做甚?不是叫你们处理掉吗?”掳走齐小闹的人是他们之中的头,很是生气地说。 “头,处理掉了不难,但尸体如果被他们找到,肯定会更加严格地搜查抓我们,不好逃啊。” “你把他带走了就容易逃了?” “这小子沿途做了记号,我们只需继续做记号把他们引开就万无一失了。”那人把口袋打开,给头看里头脱掉外衣的王辰,“您瞧,外衣都被我们撕了,如果被发现了尸体,那不都漏了么,多带一个小崽子也无妨,多一个人质对我们有利。” 那头觉得挺有道理,便没再说什么,直接把晕倒的王辰扔到了马背上,叫其中一个人负责驮着。 齐小闹在马车里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心道不好,王辰被抓了!而且他们还利用了王辰的记号,把救他们的人印到了别的地方。 齐小少爷有点着急了,如果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方向,只要离开了京城范围,再找到他就难了。 这可咋办,他身上只带了一块小玉佩,方才已经偷偷丢出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齐小少爷黔驴技穷,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齐二的人够聪明,能跟上来。 齐二一个人骑马在城门附近找寻线索,这会儿天已经黑了,给找人增加了难度,不过好处是没有人经过,不会破坏一些痕迹。 很快,他发现了王辰留下的破布条记号,这附近的地上有车辙印,他顺着车辙印一路找,又找到了两块破布条记号。但当他找到第五块的时候,他觉察出了不对劲。 跟过来的不过是个小崽子童兵,对方骑马,他跑着,怎么可能追这样远?就算他是个飞毛腿,紧追不舍的时候还有时间留这么多记号?这些记号留得未免太过刻意了。 不好!齐二立刻调转马头沿路返回,回到一开始那两个记号附近,这里有道岔路,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这边庆阳侯府的人得了信儿,都急得什么似的,谢如清在院子里来回转,那眼睛直盯着大门口,就等着齐小闹的消息,但是等到心都焦了也没等来。 “小姐,你别着急,姑爷不是已经亲自出去找了么,皇上肯定会派禁卫军找的,一定能找到的你别着急。”如环劝道,但其实她自己比谢如清好不到哪去。 谢如清怎么能不着急呢,小闹还那么小,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抓去的,如果只要钱还好,但如果是仇家…… 众多仇家里,最可怕的无疑就是废太子余孽,这些年齐之远一直被关在牢里,而废太子依然没有被端了老窝。皇上跟齐晏之始终都想方设法找他们的蛛丝马迹,但是至今没有任何线索……万一是他们…… 谢如清不敢想了,如果是废太子,那一定是早有预谋,凡事最怕防不胜防,他只要一想到齐晏之六亲不认的毛病就一阵阵新婚头晕,万一对方拿起小闹要挟,提出什么要求,那还真的完了。 “如环,我要进宫!” “啊?”如环心说这会儿进宫做甚,“姑爷不在宫里吧,您去了没啥用啊,万一姑爷待会儿来了信儿呢?” “你别废话,快!” 谢如清是去求皇上的,她想求皇上一句话,假如真的是废太子,如果真的拿起小闹交换条件,她必修得求皇上给小闹一条生路。 谢如清着急忙慌地进了宫,齐晏之不在,而皇上跟皇后此时也没睡,他们听闻齐小少爷被抓了,都睡不着,坐在大殿里等消息。 “如清,你怎的来了,是小闹有消息了吗?”齐宛如问道。 “还没有。”谢如清一来便给毓宁跪下了,“皇上,臣妇来求您一句话!” “你这是做什么?”齐宛如吓了一跳,看向毓宁,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不知道。 毓宁皱眉道:“如清,都什么时候了,你先起来。” 听口气,毓宁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她诧异地抬头看向毓宁。 毓宁亲自上前把她扶起来,说道:“你未见到齐先生吧?也对,你见到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谢如清更疑惑:“他说什么了?” “你可是想求我,千万保小闹一命?”毓宁笑着问。 难道……谢如清似乎已经想到了齐晏之说了什么。 “齐晏之早便跟朕说了,如果真的是废太子,不管对方提出什么要求,请以齐小闹的命为重。” 谢如清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一时之间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而此时,齐晏之正快马加鞭赶去救儿子,这一路有齐二打头阵,沿途都有记号,所以不会走冤枉路,唯一只求尽快找到齐小闹,废太子那个疯子,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齐小闹被带进了一个小破客栈,这客栈是是为路上行人提供的,又破又小,齐小闹疑惑问:“我爹呢,怎么还没看见他?” 那头目编谎话已经编得没了耐心,但为了防止小孩子哭闹,他只好继续糊弄:“还没到呢,你爹现在在青州,且要走几天呢?” “我爹去青州做什么?”齐小闹心里慌了,那么远,这如何能被找到? “自然是为了公办。”“那人胡乱编道。 说起青州,齐小闹好像在偶然间听他爹跟皇上讨论过,依稀还说了废太子余孽,尽管他没能听懂全部,但他知道废太子,这个人齐晏之跟他说过,说这是皇上还有他最大的仇敌,假如遇上了,就是生死之局。 难道真的是废太子余孽! 齐小闹的小脑袋瓜子飞快转着,他偷偷打量这个小破客栈,觉得这里也许是唯一逃脱的机会。 但王辰在哪?齐小闹没瞧见那个布袋。 ”我想嘘嘘!“他对那个头说。 此时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另外一个不知道在哪,那个头目看了齐小闹一眼,觉得这小娃还挺叫人省心的,便放松了警惕,他摆摆手道:“去门口撒尿。” 齐小闹尿急一样跑到了外面,这客栈出门就是个院子,院子里有茅房有马房,他朝马房望了一眼,发现了另外一个人,他正在喂马,而其中一匹马上救驮着一个布袋。 “你怎么不进去休息呢?”齐小闹特意跑去马房撒尿,他一边解裤腰带一边问道。 “你当我不想休息?”那人看起来也累得够呛了,连番打哈欠,“活总要有人干。” “哦。”齐小闹慢悠悠撒尿,一边偷偷看王辰,这小子晕了半天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刚说没动静的,那袋子里的人便涌动了一下,显然是王辰醒了。 “咦?那是什么,你们还抓了野物吗?”齐小闹问道。 那人先是语塞,随后哈哈大笑掩饰尴尬,“猜猜这是什么野物?” 齐小闹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说:“难道是獐子?还是狐狸,还是狍子?别的我想不出来了,但是我好想吃肉。” 这小崽子满脑子只知道吃,明显屁事也不知道,但这也让他们放心。那人摆摆手说:“回头有你的肉吃,尿完了赶紧回去,别瞎跑啊,这地方荒郊野外的,保不齐遇上什么贼。” 齐小闹心说还有你们贼吗? 他磨蹭蹭地离开马棚,而王辰动作越来越大,还有唔唔的声音,齐小闹心说你别出声啊,别再叫人给拍晕一次! 结果真叫他猜着了,王辰那个没脑子的不安分,在马上呜呜叫,那贼人怕麻烦,竟然真的又赏了他一掌。 齐小闹心里叹气,也不知道夜里逃跑的时候他能不能醒。 对,齐小少爷打算着逃跑,但是怎么跑还不知道,那两个看他看得太紧了,都在一个房间里,除非他们俩都睡死了。 “你怎么尿这么久?快来吃饭,吃完了就睡觉,明天一早要赶路呢。”那头目在饭桌上说。 这里地处偏僻,没什么好吃的,桌上只有几个菜,不过有酒,那两个人正在喝酒解乏。 “我去马棚撒尿的,怕尿在门口骚气。”齐小闹坐在桌上,看了看桌上的菜,嘟囔起小嘴说,“就吃这个啊?” “不吃这个你还想吃什么?”那头目夹了一颗花生米,喝了好几口酒,“都说了出门在外,有的吃就不错了,将就点吧小少爷,你要实在不想吃就去睡觉,路上饿了可别哭。” 齐小闹当然是要吃的,不然哪有力气逃跑,但这些吃的真的不像给人吃的,他委委屈屈端起碗,随便夹了点菜,就着白饭吃起来。 “你们少喝点啊,万一起不来怎么办?”齐小闹见他俩一口一口的,担心道。 “我说少爷,你倒是挺能操心,你自己别起不来就行!”那头目笑道。 “哦,我尽量吧。”齐小闹说。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你喝得没有他喝得多啊。” 这明显就是挑事了,那头目道:“你说我喝得没他的多,你什么眼神?” 另一个人说:“人家也没说错,你酒量本来就不如我。” 大概是喝多了,这两人说话也没了顾忌,开始互损起来,那头目大小是个头目,要面子,坚决不肯承认自己酒量不行。好胜心上来了,就开始跟另外一个人斗酒。 “你少放屁,我酒量不如你?有本事你就跟我比!”那头目干脆拿起了酒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另外一个也不甘示弱,也举起了一壶酒咕嘟咕嘟喝。 齐小闹在一旁煽风点火:“你们别喝这么多啊,明天起不来了!” 这个时候越劝他们越要喝,齐小闹非常擅长煽风点火,那两个人越喝越来劲,差点没把店家的酒给喝光了。 “你的酒都撒了!”他指着头目道。 “不行不行,你耍赖!”另一个人不干了,“这壶不算,你得再来一壶!” “行行行,我再来一壶。”那头目显然是喝上瘾了,一壶接一壶,喝得失去了理智,他哈哈笑着,“你看,我的空壶比你的多!” 那人道:“胡说,明明是我的多!” “小崽子,你来数数,是不是我的多?”头目指着齐小闹道。 再一看,齐小闹已经睡着了。 “这小子还真是心大。”那头目心说。 大概真是都累了,加上齐小闹很听话,这俩人彻底放飞自我,喝了个畅快淋漓,最后都醉倒在了桌上。 待他们鼾声四起,齐小闹慢慢睁开眼,他推了推两个人,“喂,你们上床上睡啊,不去我去了啊?” 那两人早已经人事不省,醉得雷劈都不醒。 齐小闹放了心,他偷偷起来,跑到门口朝外看,外头乌漆墨黑的,看不见马棚的样子。 他猜想,那两个贼人肯定是要轮流守夜的,现在其中一个睡死了,另一个肯定撑不下去,只要到了后半夜,他肯定会撑不住的。 还真叫齐小闹猜中了,外头那个人又饿又累,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换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齐小闹悄悄跑到马棚里,他手里握着那把匕首,随时防备那人醒来。他走到那人的身后,他跟着王充学过一样绝技,可以一招让人睡死过去,但他现在身上没有针,只能用刀背,不知道最终效果会如何。 他对着那人脖子后的一个穴位,举手待敲下去,岂料这时候对方忽然醒了,大概是有蚊子,他嘟囔着抬手拍向后颈,却是一巴掌拍在了齐小闹身上。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这是齐小闹这辈子第一次遇上这么刺激的时刻,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但是他的慌乱只在一瞬间,大概是命悬一刻的时候求生意念促使他极快地镇定下来,他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被这贼人发现,否则必死! “嗯?”那人迷瞪着眼转过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拍到了一个人的时候,便觉得脖子一凉,震惊的表情瞬间凝固在黑漆漆的夜色下。 一个大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倒在了无人的马棚里,一抹极细的血雾喷溅出来,贱了少爷一手。 血腥味让齐小闹愣怔了片刻,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杀了一个人。 他杀了一个人! 他竟然杀了人! 几岁的娃娃还不知道生死为何物的时候杀一个人,可想而知这样的冲击力对他有多大。 而他不知道是,这只是他杀戮一生的开始。 血腥味刺激了马儿,它们渐渐有了躁动情绪,齐小闹很快回过神来,他还要救王辰,这时候必须得镇定! “王辰?”齐小闹脑海里想象着他爹平日里气定神闲的样子,渐渐就没那么慌乱了。 不就是个贼人吗,这些谋逆的贼早晚是要死,他杀了一个贼,是为国除害,没什么好慌乱的! 他用刀直接割开布袋,把晕头晕脑的王辰拖出来,压着声音喊道:“王辰醒醒!” 王辰倒是没有睡死,他第二次挨那一下没有第一次那样重,其实早就有了意识,但他没敢再动,怕再来一下。不过因为他后来太累了,睡死了过去,所以没用齐小闹费多大劲儿就给叫醒了。 “小闹?” “嘘……”齐小闹捂着他的嘴道,“你小点声,咱们要逃命的!” 王辰四下里看了看,这才明白齐小闹是趁着天黑出来救他的,他心里登时慌乱不已,因为在他看来齐小闹就是个屁事不懂的小少爷,哪里会救人呢,会不会已经被人发现了,而人家等着抓他们现行呢! “你怎么逃出来的,没惊动那两个贼人?” 齐小闹道:“没有你放心,他们喝多了早睡死过去了。” “哦,那马棚里那个……诶!”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他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男人,还有一点蔓延开来的血迹,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我的娘诶死人了死人了!我……” “你闭嘴!”齐小闹简直服了,这王辰平常看着人五人六胆子挺大的,自称什么都不怕,怎么关键时候叫个尸体吓成这幅熊样! 王辰哪里见过死人呢,大晚上的一鲜活的尸体躺在面前,不害怕那才叫不正常。 “他,他怎么死的,你怎么一点也没反应呢?”王辰哆哆嗦嗦的,站都站不稳,站起来了才发现自己是掐着人家齐小闹的胳膊才站起来的。 “逃命要紧啊王辰,现在不是怕的时候,快,咱们先出去再说!”齐小闹拖着王辰朝外走,一边嘱咐他,“你可千万别一惊一乍的,引来了人咱们就死定了!” 这话好歹吓唬住了王辰,他闭了嘴,但心里乱成一团,比起引来人,他其实更震惊于齐小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这个念头刺激了王辰,他好歹大那么多大人,怎么还能比个小孩子慌乱。 故而他强行镇定下来,还试图走在前面保护齐小闹,但他走了没两步发现自己腿软,无奈只好认怂,老老实实跟着齐小闹。 “小闹,咱们为什么不骑马呢,骑马跑得快啊,我会骑马的!”王辰可算找到了一样自己擅长的,立刻就要显摆显摆。 哪知道立刻被泼了盆水,“你傻吗,骑马那么大动静,没出门就惊动人了,咱们脚步快些,悄悄出去,等他们发现了说不定已经跑远了。” 再有一个原因是,齐小闹不相信王辰的马术,这小子就会吹,说是会骑马,谁知道是个什么水平,万一被人发现之后吓慌了控制不住马,那不得把他一起摔下去? 王辰想想也是,但他还是觉得骑马稳妥一点,不过这会儿已经远离马棚了,况且那里还有尸体,他实在不敢过去。 两人惦着脚小心翼翼逃到了客栈后门,这门是从里面插着木栓的,没有锁,很有利于他们逃跑。齐小闹个字矮,有点够不着,他便叫王辰开,自己盯着那两个贼人所在的房间。 他心里反复斟酌,觉得自己的方案是对的,只要他们能成功逃出去,天亮之前肯定能找到藏身的地方。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王辰刚刚打开门闩,门只扒开一道缝的时候,房门忽然响了!两个贼人中的一个夜里出来撒尿,好死不死地赶上了这个时候! 王辰当时腿就软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死了要死了! 齐小闹第一时间先捂住了王辰的嘴,生怕他叫出声来,然后他慢慢蹲下,也拉着王辰一起蹲下。 没关系的,他想,天这么黑,只要不盯着这边根本不会发现。 他俩尽量憋着气蹲在门口,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出来撒尿的是原本该换班的那个,他是真的喝懵了,如果不是被尿憋醒,大概也起不来,等撒完尿,脑子清醒了片刻,这才想起来自己得换班。 该死,他一拍脑门,已经误了这么长时间了,那人最是小心眼的,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肯定要被他骂死。 他立刻朝马棚走去,因为没醒酒,不大走直线,他眼睛迷瞪瞪地瞥了门一眼,没在意,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大门是不是开着? 小破地方的客栈就是不中用,大晚上的竟然开着门,幸亏那小子有人看着,不然还不叫他跑了。 “老杨,对不住啊兄弟,我喝多了没起来……老杨?你睡着了?”他抹黑走到马棚里,没瞧见人,他擦擦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地上躺了个人,“嗐,真睡着了啊?” 他走过去踢了老杨一脚,两脚,三脚五脚……踢了半天发现不对劲儿,一低头,发现一地的血! “我的娘!” 趁着那人大惊失色的时候,齐小闹跟王辰猫着身子悄悄溜出了大门,然后撒腿就跑。 门的动静惊动了那贼人,他转头看了看大门,发现门是打开的,再看马背上的布袋,早没了! “坏了!” 他终于意识到了,那小孩竟然杀了老杨逃跑了! 这也太玄乎了吧! “头头!不好了!”他酒也醒了,慌慌张张地跑向房间,再一看,另一个小的也跑了,他废了劲儿把睡成死猪的头目叫醒,嚷着:“不好了头!那俩小崽子杀了老杨跑了!” “什么!” 酒一下子就吓醒了,他俩慌张跑出门,从马棚里拖走了两匹马,骑上便追。 齐小闹跟王辰此时已经跑出了将近一里地,他们是拼了老命跑的,齐小闹因为腿短跟不上,王辰只能背着他跑,两个小崽子都是因为恐惧才激发出了这样的潜力,但其实早就跑得要岔气。 “他们追来了吗?”王辰气喘吁吁地边跑边问。 齐小闹一直听着身后的动静,暂时还没有马蹄声,不过他没能庆幸太久,因为很快便有了。 ”糟糕,他们追来了!“齐小闹慌张地说。 这条路只能朝这个方向跑,也就是原路返回,来的时候齐小闹特意记了路,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们不好藏声,如果被人追上来,几乎是没有跑掉的可能,可如果随便跑向慌路,他们又很可能会迷路,并且,依然有被追上的可能。 所以只能这样冒险。 “王辰,你放我下来,躲到那个树后面去!”齐小闹拍着王辰的肩膀说。 “啊?哦!”王辰已经跑懵了,齐小闹说什么他都照做。他把齐小闹放下来,然后朝树后跑,跑了两步发现对方并没有跟来,“小闹?” 齐小闹让王辰躲起来,自己却继续向前跑,显然是想引开追来的贼人,王辰都懵了,“小闹!” “你躲起来啊!”齐小闹朝他摆手,“别墨迹了,等他们走了你就回去搬救兵,跟我爹说我被抓去青州了!” 齐小闹牺牲自己的行为彻底把王辰震惊懵了,王辰虽然平日里有些小心眼,但大义还是有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娃娃出头! “不行,要躲也是你躲,你一个侯府少爷,命比我值钱,我这样回去了非得让你爹还有皇上打死不可!”王辰心里上怎么也过不去,说什么也不要自己躲起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齐小闹急得不行,情急之下破口大骂:“你个没脑子的,咱俩一起让人抓回去就彻底完了!我杀了他们一个同伴,他们会把我们俩都杀死的,与其这样,不如赌一把,你快去找救兵啊!” 什么?那贼人是齐小闹杀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王辰这一晚上觉得自己已经傻了,他都不认得齐小闹了,明明就是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屁娃娃,怎么感觉比大统领还有威严些。 情况不由人犹豫,齐小闹头也不回地跑了,王辰看着后面追来的贼人,别无他法,只好咬牙跑去了树后躲着,一边捂着嘴一边流眼泪,他心里暗暗发誓,如果他们都得救了,以后他这条命就是齐家小少爷的。 等马蹄声渐去,王辰没有立刻从树后跑出来,而是等着那贼人又延路回头,这证明齐小闹已经被他们抓住了,他们大概还要回客栈拿东西。 王辰一边哭一边朝京城方向跑,他心里祈求菩萨佛祖保佑齐小闹不要出事,更祈求自己能快些遇上救兵。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跑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遇上了追过来的齐二,王辰已经跑得命都没了,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你,你是齐府的人吗?” “我是,我家少爷呢!”看见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齐二急了,不等王辰气喘吁吁地说完,直接把拎到马背上,边跑边追问:“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辰好容易喘匀了气,这才把他们这一路的事告诉齐二,齐二已经怒火冲天,单枪匹马朝那家客栈而去,只恨不能剁碎了那些贼人。 “你可知他们是哪路人?” 王辰当然不知道,齐小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小闹只叫我告诉你们,他要被带去青州。” 青州!齐二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正常甭管是要钱还是要命的贼人,都不大可能离开自己的地盘,如果是去青州,只能证明是废太子的人! 不行,一定要把他们拦截在京城范围内,如果去了青州,齐小少爷的小命怕是就没了。 齐二把马骑成了风火轮,但感到客栈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贼人还有齐小少爷包括那具尸体都没了。 “该死!”齐二心急火燎,他想继续追,可马已经受不了了,对方一定也在快马加鞭地跑,靠他这样一个人追恐怕天亮也追不到。 如果到了天亮,道上人马一多,那更不容易找。 得尽快动用官兵才行,齐二一边盘算着,一边跑向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兵营,他随身带着齐晏之给的令牌,可以请求帮忙。 京城各兵营都有传消息的方式,他们可以通知前方兵营出兵拦截贼人,还能给京城传信。 等报信之后,跟着他来的那队骑兵也来了,他跟兵营里借了一匹马,一对人快马加鞭,继续沿着去青州的官道追赶。 根据王辰的描述,齐二最担心的是少爷受苦,被抓回去肯定没了好果子吃,万一他要是受点什么罪…… 但实际情况是,齐小少爷还好,虽然没有第一次那样好的待遇,不过也绝对没遭罪。 倒不是贼人良心发现,而是齐小少爷会忽悠。 且说齐小闹第二次被抓的时候,那贼人确实想打他一顿的,如果不是他还有大用,肯定得杀了他。 但架不住齐小闹会装,他被抓的时候当场哭得天崩地裂,把贼人都哭懵了。 “呜呜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是被那个傻大个带出来的,我一点也不想跑……我我,唔唔我累死了,我这辈子也没跑过这么多路啊……他,他自己却求下我跑了,我要告诉我爹,我一定要让我爹杀了他!” 齐小少爷可谓将一个屁事不懂娇生惯养遇事只会找爹的纨绔子弟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贼人叫他哭得脑门疼,没办法只好先把他抓回马背上带回客栈。 两个贼人是分头找的,要回客栈汇合,他们之前一致以为,肯定是那个大一点的娃娃趁他们同伴睡着的时候杀了他,然后领着齐小少爷跑的。毕竟说是这小娃娃杀的,那也没人信,所以齐小闹这番说辞完全符合他们的猜想。 再者他已经被吓懵了,一路只知道哭,怎么看也像是那个大点的娃娃把他当成了替罪羊,自己跑了。 反正王辰也不是关键,这时候没必要浪费时间去找他,所以两个贼人决定带上齐小闹尽快跑路。 齐小闹老老实实躲在马车里,嘴里一直嚷嚷着说要见爹,让爹把王辰杀了,那两个贼人见这傻少爷还闹不清自己的处境,戒备心放下,也就懒得管他了,只管赶路。 在通州码头有他们接应的人,只要到了通州,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不必再提心吊胆。 就在他们快要到了的事先约定好的地方时,遇上了前来堵人的官兵。 那贼人情知自己暴露,却也不害怕,因为他们的眼线就在附近,肯定会来接应,反倒是官兵没预料到他们有援兵,轻敌大意了。 俩贼人以齐小少爷为人质,威胁挡道的官兵,“知道这是谁么,想让他活命就趁早送我们上船,否则咱就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开什么玩笑,这一帮人的命也抵不过一个齐家少爷,官兵们不敢开玩笑,只好让开。 但只要让开了,他们上了船,那就更难抓了。 官兵到底没有齐府的人会办事,齐二只恨不得自己生出翅膀赶到现场,但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哪怕齐晏之已经带着官兵还有御林军快马加鞭赶了,也还是没能阻挡齐小少爷被抓上船。 齐小闹见到官兵的时候,就知道他爹的人一定已经要赶来了,所以一改之前听话的姿态,开始哭闹拖延时间。 “唔唔你们是谁啊,为什么要拿我当人质,你们不是我爹的朋友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齐小闹坐在岸边大哭大闹,引得岸边船夫们都看他。 两个贼人简直恨透了,这好容易要上船了,这孩子怎么还闹上了! “你闭嘴,再哭把你丢进河里喂鱼!”贼人抓着齐小闹的领子吓唬道。 齐小闹才不吃他这一套,他哭得更凶了,“你敢丢我下去!你丢一个我看看!我爹肯定要了你的命!” 齐小闹装傻充愣,却很在点子上,这话言外之意不是庆阳侯会把你们如何,是废太子还要留他的小命,你们如果不想死,肯定不能把他丢下去。 所以齐小少爷有恃无恐,仗着这一点他就敢哭到天荒地老,“唔唔我爹是庆阳侯,你们都知道庆阳侯吧,皇上的左膀右臂!”他跟周围看热闹的人嚷嚷道,“他们俩谎称是我爹的朋友抓我,我不要走,他们还要丢我下海喂鱼,你们评评理呜呜呜……” “哎呀,光天化日的,这些贼人真是有恃无恐啊,你们官兵干什么吃的,连两个贼人也抓不住!”围观的百姓一起指责官兵不作为。有几个热心的还抄起鱼叉,跃跃欲试地要上前救人。 现场开始乱了起来,那些官兵也不是酒囊饭袋,齐小少爷大闹的时候,也在找机会救人。 然而接应的废太子余孽这时候赶来,跟岸上的官兵缠斗一处,牵制住了所有人,齐小少爷眼看着要闹不下去,心里也有些慌了。 而就在这时,水上忽然传来一声剧烈地撞击声,“砰!”地一声巨响,水面上的两艘船居然撞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官兵也没想到,甚至岸边的渔民船员也没想到,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怎么会撞上了! 太子余孽来的人很多,自以为万无一失,可打死也没想到自己的船居然被人撞漏了,这下这么多人一时间根本跑不掉,而随后前来支援的官兵越来越多,他们没了退路。 情急之下,太子余孽们退到了码头边,他们抓以齐小少爷为人质,并要挟岸边的船夫们,叫他们贡献自己的船,若不听便杀人。 部分船夫无奈之下只好将自己的船贡献出来,但奇怪的是,这些余孽一旦上船就会被无故射杀,到此他们才恍然大悟,撞他们的那艘船上竟然有武器! 这下太子余孽腹背受敌,无路可逃,只能靠手里的齐小少爷为保命符,互相僵持着。 齐小闹被这些人抓着,一时之间无法脱困,他看了看此时的形式,官兵们太顾及他的小命,都放不开手,也不敢冒险,余孽们虽然暂时不敢要他的小命,但不能保证被逼急之后会不会,想来想去只能先自救。 他被一个官兵抱着,悄悄看向水里的那艘船,那好像是艘商船,他不认识上面的人,但能肯定的是,他们肯定认得自己,否则谁会平白无故地管闲事呢? 他小脑袋瓜转了转,相出了一个计策,他忽然呜呜道:“我想拉屎,要憋不住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抱着他的人一阵崩溃,怎么早不拉晚不拉! “先憋着!”这时候正是紧张的时候,谁有心情伺候小破孩拉屎。 “我憋不住了!我要拉裤子里了!”齐小闹一边踢腿一边呜呜哭,“你再不放我下来,我要拉你身上了!” 那贼人简直要疯了,“那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拉!” “我把屎拉在这,你不怕待会儿不小心踩了吗,你不怕我还怕臭呢,我要去码头边拉,你看着我不就行了!”齐小闹捂着肚子,十分痛苦地皱眉,“快点啊,我真要拉了!我又跑不掉你担心什么啊!” 那人衡量着想了想也是,一个小屁孩,量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便抱着齐小闹去了码头边,他把齐小闹放下来,自己守在旁边。 齐小闹蹲下来抬头看着他,“你能不能背过头去,你看着我我不好意思。” “你到底拉不拉!”那人要怒了,“屁事这么多!” “那我就是不好意思我有什么办法呢,你也太小心眼了吧,后面是深水,我还能跑了吗!”齐小少爷道。 行行行,那人简直烦死了,便转过头去,反正岸上的人多的是,他便是跳进水里也照样能把他捞回来。 齐小闹趁他不注意,悄悄面向水面,正巧跟商船上的人对上了视线,他最大幅度地朝人家眨眼努嘴,然后二话不说便跳下了水。 如果对面的人诚心救他,一定能看懂他的意思,如果不诚心救,自己也淹不死,太子余孽们一定会救他。 不过,齐小少爷自己也会水,哪怕没人救,跳下去也淹不死。 随着扑通一声响,岸上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纷纷看向水边,哪里还有齐小少爷的影子! “他娘的,还不快下去救人!”负责看管他的那个人嚷道,他以为是那个傻子少爷失足落水了。 几个人涌到岸边,正待下水救人,却不料水面上射来了弩箭,眨眼间几个人便没了命,而岸上,齐二终于赶了过来,他一瞧眼前形式,当即亲自带人上前攻击太子余孽。 这帮人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困境,也顾不上下水救人了,齐小少爷顺利被商船上的人救了起来。 落汤鸡一样的齐少爷蹲坐在船板上,累得呼呼大喘气。 “老天爷,你也真敢跳!”说话的人是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看打扮是个商人,“不大点个娃娃,水性竟然还不错。” 齐小闹抬头看着他,“多谢好汉搭救,敢问好汉是哪路人?” “我跟你不是一路人,问了也白问。”那人很是不客气道。 “不是一路人,可是一船人啊,上了一艘船那就是朋友了,是朋友还不能问问尊姓大名吗?”齐小少爷就是不知道尴尬为何物,再冷脸的人遇上他也没招,他先自我介绍道:“我叫齐小闹,我爹是庆阳侯齐晏之,你不用说你爹,就说你就行了。” 大胡子乐了,心说这娃娃可不简单,小小年纪就颇黯“厚黑”之道,到底是虎父无犬子。 “以后你就叫我黑叔就行了。”大胡子道。 “黑叔?你还挺会耍赖呢,连个姓都不提。”齐小闹嘟着嘴说,“不过也算了,我就当你叫老黑吧,反正你叫啥我也无所谓。” 如果是江湖上的人,听见黑叔这俩字,一定会肃然起敬,这位便是水上出了名的“水霸王”,黑叔就是他江湖上的诨号。 甭管年轻的年长的,见了他都得叫一声黑叔,叫老黑的齐小少爷是头一份。 这声老黑一出口,船上的人都惊呆了。 黑叔闻言哈哈大笑,他可太喜欢这小崽子了。 “黑叔,我饿了,能不能给我点好吃的?”齐小闹休息够了就开始要吃要喝,他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怎么吃饭,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你想吃什么?”黑叔倒是挺好说话的,他认可了这个小崽子,就对他有求必应。 “我想吃鸡腿,吃大肉,我好久没吃肉了。”齐小少爷仗着他爹不在,给自己开了荤,“我还想洗个澡,我在贼窝里住了两夜,还杀了个人,身上脏死了,我得洗澡才能吃得下饭。” 黑叔还有船上的人都惊呆了,这些人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头回遇上这么小的娃杀人还杀得一点不害怕的。 黑叔摆摆手,叫人下去准备,他探头问道:“你吹牛吧小东西,给你只狗你敢杀么还杀人?” 齐小闹翻了个白眼,“我干嘛要杀狗啊,狗狗那么可爱,贼人难道不是应该人人得而诛之么?” 黑叔惊了片刻,这孩子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这是天生的魄力,明大是大非,聪慧又沉得住气,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小闹是你的大名?”黑叔问。 “是小名,我没大名,我爹让我长大了自己取。”齐小闹说。 惹得黑叔哈哈笑,“真不愧是爷俩。” “诶?你认识我爹?”齐小闹听话听音,立刻就明白黑叔定然是认识他爹的。 “认识,认识的年岁比你可大多了。”这话说来话长,黑叔没多言,只说是老相识,“此次进京,我原本也是要过府拜访的。” 黑叔寻思着,自己跟这爷俩大概是天生有缘,当年他爹救了自己一命,这回他又机缘巧合救了他儿子一命,这缘分是解不开了。 “啊,原来如此,”齐小闹是那么回事得点点头,“那正好了,先让我爹陪你船,回头我再还给我爹。” 黑叔笑个不停,“你跟你爹算那么清楚呢?” 齐小闹摇头,“平常不会算,但是救命之恩呢,我得亲自报了才有诚意不是,赔船是基本的嘛。” 黑叔可稀罕死了这娃娃,只恨不的收来给自己当儿子。 齐小闹他爹这会儿也赶了来,此时正在岸上收缴太子余孽,他还不知道齐小闹此时正好吃好喝被人伺候着,只以为这儿子怕是要留不住了。 “爷,少爷不知道去哪了,听船夫们说是掉水里了,也没人瞧见上没上岸,我已经叫人下去找了。” 齐晏之抿着唇,面上不显,心里一片慌乱。 “撞船的是何方义士?”齐晏之见太子余孽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朝码头边走去。 “我这还没来得及过问呢爷,听他们说是商船。”齐二护着齐晏之往岸边去。 待走进了,齐晏之一眼就认出了那船,惊喜道:“是黑叔的船,怪不得有武器。”他立刻打发齐二道,“去借艘船来,我过去看看。” 齐二立刻去找了艘船,载着齐晏之还有几个护卫一起下水,游向了黑叔的商船。 “黑叔可在,我是齐晏之!”在船还没靠近前,齐晏之便先打招呼,因为黑叔的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靠近的,不打招呼很可能被当场射杀。 船上的人听见齐晏之的大名,立刻放行。 “黑叔,是齐先生来了!” “啥?我爹来了!”黑叔没说什么的,齐小闹先慌了,他嘴里塞着满当当的肉,这要是让他爹看见了,他一年都不用吃肉了! “快快快,你们快把肉撤了,千万别说我吃肉了啊!”嘴里的肉想吐不舍得,到底又给咽了下去,齐小少爷好险没给噎死。 “你爹还不让你吃肉?”黑叔看热闹似的说,“我干嘛要帮你呢?” “哎呀,你这个人怪没义气的,朋友帮个忙啊,我因为上课睡觉挨罚呢,不给吃肉,快快快……”齐小闹催促着船员把肉端下去,“哎呀黑叔,我都叫你叔了,这么明显的亲属关系还不够吗!” 黑叔笑得肚子疼,“可真有你的,全天下人都叫我叔,你跟我倒成亲戚了。” 逗归逗,他还是叫人把肉给撤了,刚端下去,齐晏之便上船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爹!”齐小闹先甜甜地喊了他爹一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齐晏之先是惊了一下,随即又觉得有黑叔在,小闹得救也不奇怪,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他先是打量儿子一眼,确认他没受什么伤,又板起脸来,“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齐小闹吐了下舌头,差点忘了,他自己是逃跑出来才惹了这么大乱子的,这要不是遇上了黑叔,他小命就不保了,如果小命不保,娘一定会伤心,娘如果伤心,爹一定会疯。 “有劳黑叔出手。”齐晏之先跟黑叔拱手道谢。 两人是老相识了,黑叔有地位,齐晏之也是个大爷,这俩人平常不会这样客气,今日齐晏之如此是发自内心地感谢,黑叔心里明白。 “跟我还客气?”黑叔请他坐下,让人上茶,“也是机缘巧合,要不是小闹嚷嚷着他爹是齐晏之,我也不会多管闲事。” 齐晏之:“……” “嘿嘿……”齐小闹站在一边十分乖顺,一脸讨好,“我不是故意炫爹的爹,我就是胡闹拖延时间,我平常不这样。” 黑叔哈哈笑,“你这儿子可太有意思了,落在那么多人手里一点不杵,小脑袋瓜子真是聪明,他要是不叫那两嗓子,我根本注意不到他。” 当爹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儿子被夸是挺高兴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郁闷。 “你是不是吃肉了?”齐晏之闻到了一点肉味。 “嗐,我吃的。”黑叔打圆场说,“这孩子也太乖了,给他吃肉也不吃,只吃菜,饿好几天了,怪不容易的。” 齐晏之哪里听不出来黑叔在打圆场,他也没真打算计较,被抓去了两天的娃娃,这会儿别说吃肉了,吃月亮也没问题。 岸上还有一帮反贼等着齐晏之处理,在船上没耽误太久,他们便靠岸下了船。齐小闹被齐二先行护送回了家,齐晏之则留在这里审讯活捉的余孽。 废太子没在这里,他现在鸡贼的很,不知道藏到那个洞里去了,始终不露面,皇上找寻了这么多年,也没发现过他。 齐晏之不指望这些人能交代废太子的行踪,但人抓得多了,怎么也能有收获。他从一个余孽口中得知,他们此行确实是要去往青州,但他们不知道是谁要抓齐小闹,只说是上头吩咐。 齐晏之便派了亲信火速前往青州,这人交代了几个据点,必须要赶在他们察觉之前给一举端了。 时隔近三天,齐小闹终于再次回到侯府见到了他娘。 齐小少爷不知道,他不在的这几天,他娘一个囫囵觉都没睡,一顿饭也没吃,整个人瘦了好几圈。 “娘,对不起。”齐小闹低着头站在他娘面前,“让您担心了。” 谢如清担心了三天,这会儿只有后怕,一时也气不起来,她抱着儿子看了半天,最后一手指戳在他脑门上,“你担心死爹娘了!” 齐小闹一听就知道他娘这会儿不忍心骂他,便有恃无恐了,立刻胳膊环着谢如清的脖子,撒娇道:“娘你别怪我了,我知道错了,我在外头几天最想的就是您了,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再也不瞎跑了。” 虽然知道这小屁孩的承诺就等于放屁,但谢如清还是相信吃这么大一个亏,他大概能安分两天,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陪着齐小闹吃过饭洗过澡,谢如清绷了几天的精神彻底垮了,她一回房便歪在软塌上睡了过去,后半夜齐晏之回来的时候,发现她病了,脸烫的吓人。 齐晏之又立刻叫了太医来,开药吃药,一直忙到了第二天早上,谢如清才好一些,而齐晏之则已经进宫上朝了。 “娘~”齐小闹今日早早便起了,因为犯了错心虚,想表现好一些,不过看样子谢如清好像还没起。 “如环,我娘呢,是不是太累了?”他手扒着门框问。 如环朝他嘘了一声道:“你小点声,姑娘病了,早上才睡着。” “她病了?”齐小闹的小脸一下子便严肃起来,“严不严重啊,是不是因为担心我啊,她吃药了吗,我能做点什么吗?” 如环噗嗤乐了,“不用你做什么的少爷,你把自己照顾好了就行了,你饿了吗,我叫厨房给你下碗面如何?” 齐小闹摇摇头,他其实早饿了,但是娘病了,他也吃不下。 “怎么能不饿呢,你早饭又没吃。”如环打开门让他进屋,“你进去等着吧,别出声啊,我给你下碗面去,再给你娘煮点粥。” “哦,谢谢如环。”齐小闹乖乖巧巧地进去坐着。 坐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去床前看他娘,她一脸病气,看起来虚弱极了,齐小闹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心疼地直掉眼泪。 “你哭什么?”谢如清叫他闹醒了,睁开眼一看,这孩子在床前哭得眼都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没了。 “唔唔……娘,你怎么还不醒啊,你看起来脸色好差唔唔……”齐小闹一边哭一边擦眼泪,他很少哭成这个样子,倒把他娘吓了一跳。 “我这不是醒了吗?”谢如清撑坐起来,把儿子拉到床上坐着,“娘没事啊,谁还没个生病的时候呢,吃过药已经好了,你迟早饭了吗?” “没有呜呜呜……”齐小闹不哭则已,一哭起来还没完了,一直呜呜呜个不停。 谢如清心想这孩子八成是被绑架后遗症,昨天回来光心虚认错了,也没说害怕,怎么能不害怕呢,肯定都憋着呢,今日这是一发不可收了。 谢如清便抱着儿子安慰了半天,心里琢磨着得去庙里给拜拜压一压才行。 “哎呦,少爷这是怎么的了怎么还哭了呢?”如环端着早餐进来,听见少爷在房间里呜呜地哭,吓了一跳,还以为小姐怎么了。 如环一来,齐小闹就不哭了,大概是要面子,他抽抽嗒嗒站起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我没事,饿的。” 谢如清噗嗤乐了,“可不呢,饿得嗷嗷哭呢,快去吃饭。” 齐小闹端了谢如清的粥来到床前,“娘,我喂你。” 谢如清都有点受宠若惊了,这孩子倒是会疼人了。 “哎呦少爷可长大了呢!”如环惊喜道,“都会疼人了,但那也不用你喂,你去吃你的,我来就行。” 齐小闹坚持喂了几勺,结果粥洒了一半,可能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便也不坚持了。 吃过了饭,齐小闹问道:“娘,我是不是还得回兵营呢?” 这个问题谢如清还没来得及跟齐晏之讨论,她想了想便回问:“那你还想去么?” 齐小闹犹豫着点点头,“我还挺想他们的,不过我怕我给我爹惹乱子,所以……” 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谢如清心想,比以前懂事多了。 “那等娘回头跟你爹商量一下如何,不过你书还是要读的,可别只惦记着去兵营,你今日就进宫读书吧,也落了几天课业,该去补一补了。” 齐小闹点点头,“好。” 时隔几日,齐小闹重新回了学堂,进门先给先生道歉,然后老老实实学了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阿康阿英都聚过来问长问短。 阿康道:“小闹,你怎么样啊,你没事吧?” 阿英道:“我听闻你是被反贼抓去了?你跟我说说反贼什么样啊,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啊?” 在小伙伴面前,齐小闹肯定要表现得大无畏一些,他没所谓道:“你们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区区几个反贼而已,能拿我如何,我齐小少爷威名远播,谁不得给点面子!” 阿康道:“小闹好厉害啊,竟然什么事也没有!” 阿英哼了一声,“也不知道真假的,肯定提你爹了是不是,还是说被打屁股了?有本事让我们瞧瞧?” 齐小闹翻了个白眼,“你一个大姑娘家,别动不动要看男人的屁股,我好意思露你好意思看啊?” 阿康在一边咯咯笑。 阿英掐腰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有本事你露啊,你露了我就看,我还叫宫里所有的人都来看!” 齐小闹好险没给噎死,两姐妹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这阿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公主了? 但齐小闹可不是被吓大的,这点小阵仗吓不到他,他当即跳到书桌上,手放在裤腰带上说:“我可脱了啊,不过得先说好了,你要是输了可要认罚。” “怎么罚?”阿英道。 “怎么罚那当然要由我,就看你敢不敢了。”齐小闹吓唬她。 “罚就罚!”阿英一向大胆,她就不信小闹敢当众脱裤子,压根不觉得自己会挨罚。 “阿英……”阿康担心道:“还是别了吧,大家说说笑罢了,没必要上纲上线的,万一那什么……那多难看啊?” 阿英摆摆手,不在乎道:“你别操心了,我有数。” “那就买定离手了啊,你可别后悔。”齐小闹一边解裤腰带一边说。 齐小闹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家里爹娘从小就这么教,才不会当着女娃的面露屁股,逗她罢了,就阿英那个色厉内荏的样子,肯定会告饶的。 齐小闹裤子就快要拉下来的时候,阿英开始慌了,她并不想看什么屁股,但她还是想知道齐小闹有没有受伤,她不信她被贼抓了去还一点事没有。 “阿英!”阿康这时忽然叫了一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干嘛啊一惊一乍的?”阿英道。 阿康:“阿英我想到了,其实不用脱裤子啊,我们打他不就知道了,如果受伤了肯定忍不住的对吧。” 阿英想了想好像挺有道理,“也对,我去找棍子!” “诶!别啊凭啥啊!”齐小闹不乐意了,“我脱裤子不疼不痒的,凭啥要挨打,你们别是输不起耍赖啊。” “谁输不起了!”阿英同他叫板,“今日我还就不信你敢脱,来啊,谁怕谁!” 齐小闹脾气也上来了,心说脱就脱,大不了以后娶了这小妮子。 这两人脾气一上来,九头牛也拉不住,阿康劝说无用,只好自己先非礼勿视。 这厢齐小少爷正脱着裤子,阿英强自镇定的时候,忽然打外面进来一人,他“啧”了一声,“这是做什么呢,呦呵,齐小少爷光天化日脱裤子呢?” 齐小闹拎着脱到半截的裤腰带,抬头看向来人,见是个约莫三十岁不到的年轻男子,穿着长袍,长得还挺好看。 第二百六十八章 “敢问阁下是?”齐小闹不慌不忙提上裤子,很是礼貌地问。 “你猜呢?”那男子抱着胳膊看向三个娃娃。 “别让我猜啊,我们这阿英最聪明了,让她猜。”齐小闹系好腰带从桌子上跳下来。 阿英此时脸色通红,她刚才隐约看到齐小少爷屁股的“冰山一角”,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还是臊得面红耳赤。 “啊,啊?”她还没回过神来,抬头瞧见课堂里来了个陌生人,吓了一跳,“你是谁啊,怎么跑我们学堂来了?” 阿康犹豫道:“……您难道是我们的先生?” “聪明的小姑娘,”那男子道,“我就是你们新来的先生。” “你?”阿英打量这男人,还年轻的很,一点也不符合先生的年纪。 “怎么不相信啊。”那男子道,“阿英公主要不要考考我啊。” 阿英一个字还没认全的人,哪里会考别人,她也学着齐小闹说,“我们这小闹学问最好,让他考。” 年轻先生乐了,“你们俩小娃倒是有意思,皇上说你俩皮,让我平日里严格些,但我觉得你俩天性都不错,皮点也没啥。这样啊,以后你们上我的课,如果不想听了或者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合理范围之内,我一定会同意的。” 这么好? 阿英跟齐小闹都是一脸不信,天下的先生哪个不是吹胡子瞪眼的,这么好说话肯定有诈。 “那我困了想睡觉也可以吗?”齐小闹先关心自身睡觉的问题。 先生点头,“当然,困了就要睡觉,这是自然规律,不让你睡你难道就不睡了?” 那一定会睡的,齐小闹心说。 “那我想出去玩也行吗?”阿英很天真地问。 “当然不能想出去就出去。”先生说,“我说了,合理范围之内,如果你能达到我的要求,出去玩也不是不行。” 阿英点点头,觉得这先生怪通情达理的。 只有阿康关心一个问题,“老先生呢,他还教我们念书吗?” 新先生看了阿康一眼,对这个大公主印象瞬间好了起来,二公主聪慧跳脱,大公主仁义恬静,皇上好福气。 下午上课的时候,齐小少爷果然又困了,他觉得自己跟学堂大概是八字不合,坐在这里就犯困,这个新先生比之前的老头有意思的多,念书也不像念经,但他还是很想睡。 “齐珩。”先生放下书本叫道。 “嗯,嗯?”齐小闹猛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先生,“您不是说想睡就睡么,不会现在就反悔了吧?” “我没不让你睡啊,”先生笑道,“我只是叫你一声,你既然一叫就醒,证明你也没多困,不如来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齐小闹心说早知道我就不醒了! “您问吧。”齐小闹打了个哈欠,醒都醒了,他倒是想看看这先生有什么花招。 先生道:“你来背一段论语我听听,随便来一段。” 齐小闹一脸无语,“先生,我这还小呢,哪里学得到论语啊?” 先生摊手,“连论语还没学到,难怪睡不着觉,要是我啊,恐怕连饭也吃不下去的。” 齐小闹:“……” 这先生比他还能吹啊,四岁读不到论语还不吃不睡了? 骗鬼呢。 但不得不说,这番话很是刺激人,齐小少爷从来不觉得自己不行,别人能干什么他就能比别人干的好百倍,尽管他一点也不想读什么破论语。 不就是论语吗,小爷四岁能倒背论语! 于是,接下来数月,齐小少爷又有了奋斗目标,每天下课回家都在书房背论语,而且是偷偷背,不让别人看见他在偷偷努力。上课也不睡觉了,因为他还没倒背如流,不能在先生提问的时候漂亮地反击回去。 总之,齐小少爷为了面子是拼了。 谢如清一早就知道齐小闹在偷偷用功了,但她没吭声,装不知道,私下里跟齐晏之说起来,一脸的高兴,“我瞧着这新先生不错,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小闹竟然偷偷用功了,每天下学回来也不出去玩,自己闷在书房里偷着读书,问起来只说是在练字,这怕不是转性了?” 谢如清在教育儿子方面其实看得很开,她觉得孩子遵循本性就好,顽劣一点随他去,因为本性难改,约束他也只是把本性藏起来了而已,并不是真的改了,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 她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让他“安分”了,而且看起来还不是逼迫的,往常他爹让他做什么,他从来不会牺牲自己玩闹的时间,也就是说从不曾认真。 这先生真是够神了。 齐晏之笑起来,“这先生可不是一般人,我跟皇上好容易请来的,这人脾气比王充有过之无不及,不是有钱有权人家就给面子的。” 谢如清更加感兴趣了,“他是何人,你们又是怎么请的?” “沈冲啊,闲云野鹤,家里小有积蓄不愁吃穿,人家也不稀罕钱权,比王充日子过得舒坦多了。”齐晏之道。 “这要是我,我也不来啊,闲云野鹤游山玩水的日子多舒坦啊。”谢如清顿时羡慕起来,“所以你们是许诺了什么条件人家才答应了,别是威逼利诱吧?” “哪儿啊,我跟皇上三顾茅庐还来不及呢,哪里能威逼利诱,再说人家压根儿就没答应。”齐晏之摇着头说,“后来我走了黑叔的面子,我退一步,提议先让他教一教看,如果觉得三个娃娃还入他的眼,他再考虑去留,如果人家要走,我也拦不住的。” “这人可真是有意思。”谢如清笑道,“那现在呢,他答应还是不答应的?” “我看八成是能成。”齐晏之道,“这都一个多月了吧,要走早走了。” 谢如清对此挺高兴的,三个娃娃能找到个合适的先生是缘分,可遇不可求。 “对了,我看小闹挺喜欢兵营的,你看是不是每月固定几日让他过去待几天呢,也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齐晏之没什么意见,“也好,权当让他练练筋骨了,不至于长成个肩不能扛的纨绔,等过两年,我让他跟着黑叔的船出去历练历练,那才是真正长见识的。” 经过上次绑架的事,谢如清越发觉得齐小闹应该锻炼,是各方面的锻炼,儿子不比姑娘,越早早开智,见识人生百态,对他将来越是好,这样万一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他会更有应对的经验。 而且,这孩子太聪明早慧,上次听闻他竟然杀了一个贼人的时候,谢如清惊讶了好半天,她跟齐晏之一致认为,这孩子如果不能好好引导,将来必出大乱。事实证明,齐小闹跟着能让他服气的热会比较听话,那黑叔谢如清见过,是个老江湖,很合适。 但两口子没想到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过“两年”,齐小闹便跟着黑叔离了家。 第二百六十九章 齐小少爷安分了数月,竟然真的自学了一本论语,当然,他只是死记硬背,并不能真正理解书里的内涵,更不能倒背如流,但小小年纪能背下整本书已经是挺不容易了。 这日上课,他终于有了睡觉的底气,沈先生照例把他叫醒,然而问得却不是论语了,改问孟子。 沈先生对着傻眼的齐小少爷道:“五岁都过一半了,竟然还没读到孟子,那太不应该了,我像你这个年纪,都开始接触周易春秋了。” 齐小闹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这先生实在是个混球,净用这样激将的法子来迫使他读书,除此之外他不过就是个有点学问的普通年轻人罢了,看起来还没有他爹有本事。 但齐小少爷越是讨厌这人,他越是想超越他,一个啥本事没有的文人墨客,五岁的时候竟然念的书比他还多,那怎么成? 于是齐小少爷又有了新的目标。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日下学后,沈先生单独把齐小闹叫了去,如愿以偿地问了他论语的问题。 齐小少爷很是傲娇地挑背了几段,还很得瑟地倒背了几段,背的沈先生连连点头,“不错,这个年纪能熟记论语已经很不错。” 齐小闹心说你这骂人呢,这就好比一个举世无双的天才,评论普通人那样,说什么你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已经不容易了一样,根本没把你当同类人。 正待不服气地反驳两句,沈先生又问道:“那你知道这段具体讲了什么?” 齐小闹顿时被噎住,这一段他就是不懂,所以才反复背,正背倒背,试图悟出一点意思来,但可惜他肚子里没什么货,实在悟不出来。 沈先生却也不打击他,而是很耐心地与他讲解一番,听完之后齐小闹恍然大悟,甚至因为理解了这一段之后,前后一些不通的地方也通了。 接下来,齐小闹不耻下问,又问了几段他没懂的,沈先生皆一一解释,齐小闹收获颇多。 下午下课比较早,哪怕在先生那里耽误了片刻,齐小闹出来的时候天还大亮。 “齐小闹!” 在齐小闹离开学堂的时候,遇上了一直等着他的阿康阿英。 “你俩怎么还在这里?”齐小闹奇怪道。 “我们等你啊。”阿康说,“我们怕沈先生为难你,所以等着,万一你被打了,我们好去搬救兵去。” 齐小闹心里一软,心说这俩丫头到底还有些良心,平常没白对她俩好。 不过他嘴上很是无所谓,“嗐,我能有什么事,先生又不吃人,他考校功课罢了,我都会了怕什么。” “你看,我说是考他功课吧。”阿英道,“我就说了不用担心,白白浪费半日。” “阿英你方才明明比我还担心啊。”阿康不解道。 齐小闹看向阿英,阿英脸倏地红了,他白了阿康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担心过,我只是着急不能出去玩罢了。” 齐小闹朝阿英翻白眼,“那你快去玩吧,别给耽误了,阿康你要去我家吗,我娘说今晚上做好吃的。” 阿康支支吾吾道,“我,我要陪阿英去玩……” 齐小闹奇怪了,“你俩有什么好玩的,神叨叨的,别叫我知道你俩又要逃出宫去啊。” “不不,不是出去玩的,我们在宫里。” “宫里至于这么神叨叨的?”齐小闹不信,“别是偷偷干什么坏事吧?” 阿康憋不住,确实是要偷偷摸摸的,她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只是去……”她看了眼阿英,见对方不拦着,便小声道:“小闹,我们要去天牢里!” “什么?”齐小闹怀疑自己耳朵背了,竟然听见这俩小屁女娃娃去天牢?“你俩不要命了?” 他没好意思说你俩是不是有毛病,没事去天牢做什么,那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你们进得去吗? “小闹你难道不想见识一下天牢长什么样子吗,我们在宫里这么多年,哪里都去了,就只是天牢跟冷宫没去过,反正我挺好奇里面都关了什么人的,我听闻上次绑架你的那两个也关在里面呢,你难道不好奇看看吗?” 说起上次抓他的贼人,齐小闹心里一动,经过上次的事后,一直有件事在他心里装着,便是废太子。 齐小少爷这孩子没别的毛病,就是好追根究底,在他心里,天下没有人比皇上还有他爹更强大了,以前提起什么废太子,他脑海里没什么概念,以为就是个落草为寇的手下败将,压根没讲他看在眼里。 可这帮草寇竟然能偷偷把他绑走,如果不是他机灵,还有黑叔相救,很可能就回不来了。齐小少爷可不允许有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就像个随时会流浓的脓疮,不挖出来他心里难安,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把他抓了去呢。 他是不允许自己或者家人面临这样的危险的,下次万一把娘亲抓了去呢? “你确定你能进去吗?”齐小闹很是怀疑阿英阿康这两人靠不靠谱,“那可是天牢,你认为能瞒过你爹的眼?” 阿英好像很是自信的样子,“我既然敢去那就肯定不会让我父皇知道,你要是胆子小就算了,我跟阿康去。” “激我啊小丫头。”齐小闹才不吃她这一套,“你怕你父皇,我可是不怕的,我哪怕正大光明进去谁还能把我怎么样,我是怕你俩玩翻了。” 阿英哼了一声,“你不怕就行,走吧,我都安排好了。” 阿英好歹是二公主,在宫里还是有些人脉的,她这次找的可是大后台,正是余骏余大人。余骏现在是宫中的“大总管”,负责整个皇宫的内外防务,天牢是直接归他管辖的。 阿英在宫里很吃得开,她性子外向,宫里的宫人宫女们都被她指使得团团转,跟余骏混得也熟,她知道求谁有用,所以直接找了余骏。 “余大人,如何?里面没有危险吧?”阿英先偷偷找到余骏,做贼一样避开所有人。 “嗯……”余骏面露为难,“两位公主,齐小少爷,天牢是重兵把守的地方,没有人是不可能的,你们只要别惊动他们,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有,你们不要理会里面的犯人,他们都有危险。” 阿英顿时紧张起来,她以为余骏可以帮她清场,但没想到还是要当贼! 不过既然都到这了,没有再退缩的道理,三个小娃还是决定进天牢见识一下。 “没事,多谢余大人费心了,我们会小心的,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父皇啊。”阿英又嘱咐道。 “公主放心。”余骏道。 三个小娃娃就这么做贼似的地进入了天牢。 门口看守的人被余骏支开了,所以进门很顺利,天牢跟别的牢没什么区别,不见天光,进去就像地道一样。 三个娃娃谁也没来过牢,尽管天牢相对来说条件比别的地方要好,但还是挺瘆人的,暗无天日又臭气熏天,对娇生惯养的公主少爷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来的地方。 “阿英,咱还要进吗?”阿康有些害怕,她一直躲在齐小闹身后,“这地方看起来真不怎么样,还是别冒险了吧。” 阿英好奇心还没得到满足呢,她是不要出去的,“来都来了,就这么退出去多没劲啊,来,我牵着你,有我们在呢,你怕什么。” 齐小闹特意走在后面掩护,阿英在前面打头,把阿康护在中间。“阿英,你别冒冒失失,注意点前方的动静。”齐小闹嘱咐说。 “我知道知道!”阿英不耐烦道。 前面是个拐角,似乎有人在说话,三个小鬼藏在墙边偷偷朝外看,等外头的人走了才跑出去,就这么躲了几次之后,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他们发现那些所谓的看护也就不过如此,并不吓人,好像也没有很警醒。 然而很快,危机就来了,他们进入了牢房范围的时候,忽然有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发现了他们,朝他们发疯似的吼了一声,阿英吓得惊叫一声,要不是被阿康及时捂住嘴,估计能把狼给招来。 齐小闹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把阿英拉到身后,“你俩在后面牵着手,我打头。” 阿英是真的被吓坏了,这大汉看起来像是疯了,要不是有牢门关着,他能出来咬人。所以也不敢再逞强,紧紧牵着阿康的手,半步也不离开齐小闹。 “这天牢还有多大啊?”阿康问道,“这里真的太吓人了,咱不会迷路吧?” 齐小闹道:“不会的,我记得路呢。” 他现在是第一个不想出去的,一门心思进去找那几个太子余孽,尽管他也不知道找到了要干嘛。 三个娃娃闷着头朝里走,经过了好几个牢房,里面的犯人有安分得仿佛死了一样,有真疯了的,也有暴躁骂人的,两个姑娘哆哆嗦嗦走在一起,不敢看也不敢靠近。 齐小闹慢慢搞清楚了天牢的布局,越是重要的犯人越在里面,而里面的条件相对好一些,不过也更血腥,显然是用刑的地方。 大概是看得多了,三个娃娃也习惯了,渐渐不那么害怕了,等走到天牢最里面的时候,齐小闹忽然发现有一间特别干净的牢房,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间牢房里甚至有张床,还有张小桌子,净桶也干净,床上坐着的人穿着干净的劳服,尽管有些消瘦,不过能看得出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齐小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有点眼熟,大概是感觉到他的视线,那人缓缓抬起头,也看向齐小闹,同样端详了他好一会儿。 “喂,小闹,咱都看完了,是不是该回去了?”阿康觉得这地方有点阴冷,不住地用手捋胳膊。 “阿康,你觉不觉得这人眼熟啊?”阿英也在端详牢里的男子,跟齐小闹一样觉得他有几分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像谁。 阿康也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她记性比较好,一眼就看出来此人像谁。 “他是不是有点像祁阳王?” 祁阳王前两年又恢复了王位,是皇上体恤,给了庆阳侯面子,恢复了齐家的王号。不过祁阳王如今低调得很,几乎不怎么露面,只在家安心教导小儿子。 两个公主见过他几次,阿英一时没想起来,阿康却想起来了。 “对对,是祁阳王!”阿英被她一提醒也想起来了。 齐小闹也认出来了,只是他下意识地不想认,因为这位就是他的二叔,跟前太子勾结的二叔。 有关齐之远,齐小闹对他知之甚少,因为家里爹娘从不提他是个怎样的人,只说他勾结前太子谋逆,被关进了天牢。 所以齐小少爷潜意识里觉得这二叔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这样瞧着,似乎又跟想象中不一样。 “你是如清的儿子?”齐之远忽然开口问。 齐小闹愣了一下,随即又皱了下眉,不知道为什么,他十分不喜欢母亲的闺名从这人嘴里吐出来。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直呼我母亲的闺名!”齐小闹掐着腰,很是严肃地瞪着齐之远。 齐之远却笑了起来,他拖着沉重地镣铐,从床上站起来,一边看着齐小闹一边走近,“看来,你母亲没有跟你提过我呢。” 齐小闹防备地瞪着他,明知道他出不来,但神情依旧如临大敌。 人跟人之间就是这样神奇,哪怕才见第一面,齐小闹就十分不喜欢这个二叔。 “提你做什么,一个丢尽祖宗脸的蠢货!”齐小闹道。 齐之远闻言大笑起来,“看来还是提了的,荣幸啊。” 这轻佻的语气叫人十分不舒服,齐小闹心想都是一个爹,怎么跟父亲差距这样大呢。 “你得快六岁了吧。”齐之远有些痴迷地看着齐小闹,这孩子跟如清长得实在太像了,他在牢里这几年,能想起来的人就只有谢如清,每天都会想,他如果早知道自己能这样惦记一个人,当初在她进府的时候就该娶了她。 齐小闹抿着唇不答,齐之远笑起来,“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吧,我知道的可多呢,尤其是关于你娘,我跟他可以算是情投意合过的,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她现在就是我的妻子。” 第二百七十章 这人八成是疯了,说得都是疯话,他的表情也像个疯子,齐小闹觉得他无礼极了,可是又不能上前堵住他的嘴。 “你胡说八道!”阿英拿出公主的气势来反驳齐之远,她掐着腰狠道,“如清姨母跟姨夫感情甚笃,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有脸染指她!” 齐之远笑得更大声了,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感情甚笃?哈哈哈……你说她跟齐晏之感情甚笃,真是太可笑了!” “阿英,小闹,咱还是走吧,这人怕不是个疯子,咱何须跟个疯子废话呢?”阿康越发觉得这人嘴里吐不出象牙,越说越叫人生气,还不如不听了。 就在三个娃娃准备走的时候,齐之远说道:“小子,你听好了,你娘当初本来是要嫁给我的,是你爹横刀夺爱,你爹大概不会告诉你,在我进来之前,你娘曾经与我单独共处过,算算你出生的日子,大概是对的上……” 他话音未落,齐小闹便一个飞速转身,跨步到牢前,一脚踢向了齐之远的腿,“你给我闭嘴!” 他满脸怒气,几乎要突破他这张稚气的脸。齐之远被关在牢里多年,骨头都脆了,禁不起他这一脚,登时站立不稳,划跪在地上,但他依然笑着,笑得很欠扁。 “你这脾气,比你娘还急呢。”齐之远近距离地看着齐小闹的脸,几乎有些贪恋,“跟你娘太像了,她一直在我梦里呢。” “你混账!”齐小闹又是一脚踢向对方,这一脚踢在他的胸口,齐之远立刻咳嗽起来,“再敢多说一句话,小爷我要你的命!” 阿英阿康都吓坏了,她们从来没见过齐小闹这个样子,一脸的杀气,跟他平日笑呵呵的样子大相径庭,几乎要不认识他了。 “小闹……” 齐小闹被她俩唤回了些许理智,他终于想起这里还有两个女娃娃,不能叫她们听到这些污言秽语,便决定暂时离开。 “我们走。”他临走之前回头瞪了齐之远一眼,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 三个小娃娃出去的时候相顾无言,不知道是好奇心没了还是因为齐之远的话,总之没人开口说话,一直到走出牢房,看见余骏,脸上才有了表情。 “两位公主,齐少爷,如何?可遇上了麻烦?”余骏问道。 阿英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好还好,里面也没那样吓人,就是一些犯人怪无礼的。” 余骏笑了笑说:“臣早便与公主说过,里面的犯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被关了许久,精神上都不大正常,可有吓着公主?” 阿英看了眼齐小闹道:“还好还好,多谢余大人费心了,我今日欠你这个人情,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余骏忙称不敢,“臣应该的,公主不必挂心。” 跟余骏道别之后,三个娃娃便去到宫里御花园,阿康跟阿英对视一眼,对不说话的齐小闹说:“小闹,你要不留在宫里吃饭吧,我叫御膳房给你做好吃的。” “是啊小闹,不行夜里便住下,反正你明日还要上课,这样能多睡一会儿。” “不了。”齐小闹摇摇头说,“我娘病还没好,我要回去陪她。” “哦。”阿英点头。 “如清姨母病了?”阿康跟谢如清比较亲,听闻她病了,顿时着急起来,“是不是因为前几天太担心你了,肯定没睡好没吃好的,阿英,我们一起去看看如清姨母吧。” 阿英没什么意见,反正庆阳侯府跟自己家一样,“好啊,我跟母后说一声,从宫里带点补品给她。” “嗯嗯。”阿康很同意。 三个娃娃一起见过了齐宛如,齐宛如听闻谢如清病了,也很是担心,立刻叫人准备了好些个补品药材。 “阿英阿康,那你俩吃完饭就回宫知道么,免得你们如清姨母还要照顾你们。”齐宛如嘱咐道。 “我们知道了母后!”阿英答应道。 阿康其实是想留在庆阳侯府的,但既然母后嘱咐了,她也不好反驳。 三个娃娃结伴回了侯府,路上的时候阿英对齐小闹说:“小闹,那个疯子的话你不用放在心里,他明显就是脑子不好了说胡话,连我们都不信,你就更不能信了,如清姨母跟姨夫平日什么样子,你肯定比我们清楚啊。” 阿英这丫头虽然平时嘴欠脾气臭,但是关键时候很有义气,一致对外的时候,她还很护短。 “你放心小闹,我回头就求父皇把这个人处死,反正他已经疯了,关着也是浪费地方浪费粮食,不如杀了!” “阿英!”阿康揪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别啊,你跟父皇说了,不就等于承认了咱们进天牢吗?” “对啊。”阿英一拍脑门,“是我糊涂了,不过,我可以求余骏去说。” 阿康也觉得不妥。“也别难为余大人了吧,他今天就挺为难了,你也不想想,天牢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万一他的行为引起别人的怀疑,报告给了父皇,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也是。”阿英有些犯愁,怎么才能弄死那个疯子,“要不给他下哑药吧。” “你快别出馊主意了。”阿康直摇头,“横竖恶人自有恶人磨,管他呢,说不定他明日就遭受报应了呢。” 阿英叹口气,她见小闹闷闷不乐的就心烦,只恨自己不能替他出气。 齐小闹不是不乐,是心里装了心事,他想了一路,不爱跟两个傻丫头搭话罢了。回了侯府,见了谢如清便什么事也没有了,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样子。 “娘,你好些了没?”他洗了手洗了脸,特意脱去了外袍,这才跑到床前,小手盖在娘的额头上,“好像还有点热,你喝药了吗?” 谢如清笑着摸摸他的头,今日这小子格外会疼人,实在太叫人窝心了,自打他出生以来,谢如清第一次感觉到没白生这个儿子。 “我没事了,都捂了一天了。”她看向阿英阿康说,“你带了两个妹妹来,倒是照顾一下啊,就把人晾在那?” “没事的如清姨母,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阿康也洗了手走到床边,她也想靠着如清姨母说话,但是自己不好脱去外袍,便没好意思靠近,而是隔着一点距离说。 三个娃娃去了趟天牢,都感觉自己“脏了”,身上隐约还有点牢房的臭味,不大好意思靠近人。 谢如清自然看出来三个娃娃的不自然,平日齐小闹出去疯玩回来,经常会不管不顾朝她身上扑,得她说两句他才会不情不愿地去换衣服洗漱。今日却如此主动,不是他忽然懂了事,就是肯定有事。 再加上阿康也这样,那就更能证明他们有事了。 “今日怎么这样晚,可是上课耽误了?”谢如清随意问起来。 阿康看了眼阿英,阿英主动解释说:“也没有,只是先生下学后单独把小闹叫了去考校功课,这才耽误了片刻,而后我们又在宫里玩了一会儿,还去陪了母后,对了,母后叫我们问候姨母呢。” 谢如清笑着点点头,“叫她费心了。” 随后她又问了一些读书方面的事,问了对先生的看法,几个娃娃对新先生都挺满意。 吃过饭,两个丫头回宫,齐小闹陪了母亲一会儿便回房读书去了。 夜里她跟齐晏之聊起来,“你今日可有觉得儿子格外贴心?” “心虚吧?”齐晏之没当回事,“干了坏事还不得安分几日,说不定又打什么主意呢。” 谢如清嗔怪道,“你就不能把他往好处想,我这好容易有生了个小棉袄的感觉了,你就会打击我。” 齐晏之笑起来,“你愁什么,孩子总会长大的,到时候他肯定疼你。” 谢如清笑起来,“我也觉得咱儿子长大了肯定会疼人,谁嫁给他倒是有福气。” 齐晏之危险地看向她,“是不是为夫不够疼你?”居然去羡慕儿媳妇? 谢如清哈哈大笑起来,她就爱看齐晏之吃儿子的醋,实在是太好玩了。 “对了,你猜小闹今天问我什么了?”谢如清道。 “问什么了?”齐晏之抱着媳妇问。 “他问我为什么会看上你。” “嗯?”齐晏之诧异,“这还用问吗,他不知道他老子多么有魅力?” 谢如清翻了个白眼,“你可要点脸吧。” “我怎么不要脸了,你难道不喜欢?”齐晏之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一下,“所以你怎么说的?” “我就实话实话啊,说就是喜欢呗,这种事哪有什么原因,自然而然的。”谢如清的回答引得齐晏之嘴角有了笑意。 “我怎么觉得这小子的问题有点毛病?”齐晏之道,“什么叫为什么会看上我?” “我哪知道?”谢如清也搞不懂,“是不是听道什么流言蜚语了。” 齐晏之皱眉。 齐小少爷在房间里,桌上摆着本周易,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那个疯子的话总会在他耳边响起,怎么也挥之不去,尽管知道他说的都是屁话,可这些屁话还是影响他了。 他并不是怀疑母亲不忠,而是怕那个疯子强迫母亲做什么,万一自己真的是那个……不不不,不可能的,自己跟他一点也不像,怎么可能。 可是有些念头就像魔鬼,无论如何都会缠绕你干扰你,他如果不搞清楚真相,一点会惦记一辈子。 不行,他还要再去一次天牢! 齐小闹心里一旦坚定了这个念头,就不会动摇了,无论如何他要再进天牢求证。 又过了两日,他下学之后避开阿英阿康,一个人去了天牢,他照例找了余骏,因为想要进天牢,必须得通过他。他对余骏说,自己想要单独见一见绑架他的那两个人,余骏有些为难,但架不住齐小少爷央求,点头同意了。 一回生二回熟,齐小少爷熟门熟路地进了天牢,他先去看了那两个绑架他的人。这两位已经面目全非,显然是没少遭罪,不过倒是挺有骨气的,什么也没招。 两人看见齐小闹,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有些傻了的样子。 看他俩这样,齐小闹就不抱什么希望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为了一个注定不能成事的阶下囚拜拜舍掉自己的命,值得么?” 两人神色木然地看着他。 犯人审到这个程度,其实已经没什么用了,什么罪也遭了,不怕死不怕折磨,说什么也无用。齐小闹便没有再问,直接去到齐之远的牢房前。 这人不一样,他还想活,想光鲜亮丽的活,兴许还在等着废太子成事放他出去,或者是哪天祁阳王死之前给他求一份恩典。 不过,他即便不出去,日子也还过得去,因为齐晏之看在祁阳王的面子上,不会虐待他,只是没有自由罢了。 “你娘还好么?”齐之远放下书看向齐小闹。 经过了几天的思考与沉淀,齐小闹已经不会因为这件事轻易暴躁,他特意去了解了有关齐之远这个人,知道了他是个什么货色,他不认为母亲会看上这样的人, “齐之远,你们的老窝在哪?”齐小闹背着手,像个大人一样审问齐之远。 这问题齐之远不知道被问过了多少次,若能早这样简单问出来,也不必等到现在了。 “谁让你来的?”齐之远饶有兴致的问,“是不是你爹教你说的?啊一定是,他这人很懂利用人的,知道你长得像你娘,我见了可能会失控,稍微受点迷惑,说不定就招了,可是如此?” 齐小少爷已经有了怒意,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个人用这样的语气说他的爹娘,但他极力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齐之远,太子不会来救你,你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落网的棋子,你认为他还会相信你?”齐小闹用这几天自己总结出来的逻辑说,“你别忘了,你之所以有现在的体面,不过是因为你的父兄还在朝中效忠皇上,并不是因为你知道多少秘密,这些所谓秘密即便你不说,皇上也早晚会查出来,你本身没有利用价值。” 言下之意就是,我爹根本不需要浪费脑子在你齐之远身上,也算是回击了方才的问题。 齐之远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齐小闹,“你这孩子倒是聪明,像你娘一样。” 他半句话不离谢如清,是故意挑战齐小少爷的底线,到底是多活了十几年的人,能看出来齐小闹并不高兴他这样说,就像他爹一样。 “我自然像我爹娘。”齐小闹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反驳道。“齐之远,你无需废话,如果我说我能给你想要的自由生活,你还替废太子隐瞒吗?” “你?”齐之远兴趣被吊了起来,“你倒是说说看,你如何给我想要的生活?” 第二百七十一章 “很简单,放了你,再给你钱。”齐小闹严肃道,“这件事我可以做主。” “你放了我,你爹再把我抓回来,这有什么意义么?”齐之远轻笑,“我要的是绝对自由,爵位厚禄,这些你给不了吧?” “这些太子也给不了你。”齐小闹说,“以你现在的尴尬身份,能有个体面富足的后半生已经足够,想要太多的结果往往很惨。” “你说得挺有道理,”齐之远笑说,“但我不想说。” 齐小闹皱眉,他其实有点拿捏不住齐之远的心理,他以为齐之远是个享福享惯了的纨绔子弟,给他钱给他自由就足够了,但没想到他竟然不为所动。 “你是不想说还是压根儿就不知道?”齐小闹纯粹是话赶话问了这么一句,但话一问出口,他立刻醍醐灌顶,想通了关键。 对,齐之远很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试想如果他是废太子,在齐之远被抓之后,一定不会傻到还在原来的老窝,因为齐之远本身不像那些余孽,有足够的衷心,他的父兄在京城效忠皇上,他有足够的可能倒戈。 所以废太子一定会消除以前齐之远知道的那些秘密还有据点,而齐之远够聪明,他知道废太子一定会如此,所以什么也不说,来保留自己的价值。 因为如果说了,皇上发现他说的都不对,慢慢的就会想明白一切,索性齐之远什么也不说,显得自己知道很多,让皇上跟齐晏之以为他还有可利用的地方。 齐小少爷简直太佩服自己了,一定是这样的!而齐之远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更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齐之远皱眉,这小子比他想象中要聪明的多。 “你回家可有问过你娘,有关那天的事?”齐之远试图把主动权握在手里,“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自己是谁的种?” 齐小闹冷哼一声,“怎么,又欠揍了?就凭你这样的货色,我娘才懒得瞧你一眼,还做梦呢?” “是不是做梦,你得问她。”齐之远干脆蹲坐下来,跟齐小闹面对面说话,“她刚进王府的时候还是个挺单纯的小姑娘,话也不多,跟我很要好,当然,也很害羞,因为她知道自己要嫁给我。” 齐小闹握紧了拳头,大约这人再说出什么不敬的话,他的拳头就招呼上去了。 “我承认我那时候很混账,不懂得珍惜她,导致她后来被齐晏之骗了去,听好了,是骗,你爹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装瘸装了将近二十年,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怕?我认为,你娘只是活在他的算计里,并不是真的喜欢他。”齐之远自顾自地讲故事,“那天我把你娘掳走,我们聊了很多,我跟她道了歉,她很动容,我们……算了,这些话不该讲给你一个小孩子听,总之,我非常能确定,我跟你娘有过这么一次,你娘不承认也没事,事关名节……” 话只说到这,齐小闹的拳头就锤在了齐之远的脸上。 别以为他没打听过,当年齐之远被抓的时间,距离自己出生有两年之差,去他娘的事关名节这人怕不是把自己当成个没开智的娃娃了! 齐小少爷在确定眼前这人确实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后,下手更没个轻重了,一拳没打过瘾,又来一拳,但对方也没有任凭他打,而是出手抓住了他的手。 “小子,我哪怕再是个阶下囚,也不至于被你个小娃娃吊打,你被惯坏了,在外面可别这么大脾气,除非你有绝对的权利,不然肯定会吃亏的。” 他倒是还教育上自己了! 齐小闹心里憋着一股邪火,这邪火大概从他杀掉那个贼人开始就种在了他心里,稍有个风吹草动就会燃烧起来。 从上次见到齐之远开始,这火就点燃了,持续性地灼烧,如果不是用理智压着,他可能早就跑来天牢把齐之远宰了。 是的,他想宰了齐之远,这个念头一直不被他承认,但一直在他心里存在。 解决麻烦的最好途径就是消灭,这是上次杀人给他的启发,杀掉了一切迎刃而解,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齐小闹再也不制止自己心底的念头,任由它冒出来泛滥成灾,他另一只手抽出那把沾过人血的匕首,狠狠一刀刺进了齐之远的手腕。 对方被刺痛,震惊地看着齐小闹,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孩子竟然这样狠戾,眼睛里迸发出的杀气让人恐惧。 “你……” 这个字没能完整地说出口,匕首便划破了他的喉咙,他最后吃惊的表情定格,致死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血喷了齐小闹一脸,他因为浑身肌肉紧绷而颤抖着,相比第一次杀人,他这次有心理准备的多,但还是有一些慌,只是他心里却不以为自己做错了。 一个不再有用也毫无悔改之意的麻烦罢了,嘴还这样欠,张口闭口都是他娘,简直死不足惜。 而此时,原本跟齐之远的牢门相对的犯人见了此情此景,直接疯了,他“啊啊啊”地大叫半天,很快把狱卒给引了来。 余骏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闻声也第一时间赶来,在看到现场的情景后,所有人都愣了。 齐之远被人一刀毙命,而凶手是庆阳侯府的小侯爷,一个不到六岁的娃娃。 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余大人,此人口出不逊,污蔑我娘名声,我把他就地正法了。”齐小闹面不改色地说。 余骏咕噜咽了口唾沫,他也算见过大场面了,但当下竟然不知道怎么处理,甚至根本没缓过神儿。 亏他还一直找理由想,这肯定不是齐小少爷干的,这孩子转头就承认了。 这要怎么处理呢,总不能把齐小少爷抓起来吧? “你们进去看看他还有没有气。”余骏强制镇定下来,指挥人进去看看齐之远,如果还有气,就还有转机。 只看齐之远死的那个样子,就知道不可能有气了,齐小闹下手不知轻重,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划那一刀,脆弱的喉咙被这一刀划得极深,那刀口看上去可怕极了,血哗哗地流,没一会儿整个牢房里便充满了血腥味,哪怕是这些见惯血腥的人也觉得瘆人。 余骏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响,他都不知道怎么跟皇上还有庆阳侯说这件事。 齐晏之此时照例在皇上的书房处理公务,还不知自家儿子干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晏之,你可知道那三个小崽子前几天去天牢了?”毓宁坐累了,搁下笔站起来休息的时候跟齐晏之说起这件事。 齐晏之一愣,“去天牢?” 毓宁点点头,“可不,三个娃都去了。” 阿英自诩在宫里有人脉,可她那些人脉哪里瞒得过皇上,再说天牢可是皇上心腹把守的地方,别说进去三个大活人了,进去个苍蝇皇上也能知道。 所以三个娃的行踪其实从一开始就没瞒过皇上的耳目,但不过,皇上没吱声,他只是想看看三个娃娃想做什么。 齐晏之心头一跳,他想起那天齐小闹没头没脑问谢如清的那个问题,忽然醍醐灌顶,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事是阿英挑得头,我之所以没拦着,就是想看看三个小崽子能作出什么花来,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平静得多,至少两个丫头回来没吓得偷偷哭什么的,只除了心虚了几天,这两天阿英阿康乖得要命。” 毓宁似乎对这件事的走向很满意,阿英有这样的冒险精神是他想要看到的,他最怕姑娘养得太女孩儿气,阿英的脾性显然在他的期望值以上。 天牢是这个世上最戾气阴暗的地方,如果他们不害怕,证明天命比较硬,勇气也足,是个好兆头。 “小闹估计也没什么事吧,这孩子比两个姑娘单子大多了。”毓宁问。 恰恰相反,齐晏之觉得齐小闹最近很有问题,因为他除了问了那么一个奇怪的问题之外,整个人的表现都太平静如常了,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哪怕他不害怕,至少也要像阿英阿康那样感到心虚才正常,没事人似的,证明这孩子城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深。 一个小娃娃,城府太深未见的是什么好事。 齐晏之几乎可以肯定,齐小闹是遇上齐之远了,而齐之远一定跟他说了什么,否则他不会问那样的问题。 问题就在于,他遇上了齐之远,听了一些不该听的话,回家来却只字不提,说明他肯定是听进去了。 听进去了不跟父母求证,说明他打算自己解决,他要如何解决? 这念头刚冒出来,还没想出个头绪来,李公公便进来了。 “皇上,庆阳侯。” 只从李公公这口气里,齐晏之就听出来是有事。 “何事?”毓宁问道。 李公公不比余骏淡定,他也咽了口唾沫,压下心里的慌张,说道:“出事了皇上,齐之远死了。” “啪!”齐晏之手里的笔落在了桌子上,他蹭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朝皇上一拱手便走了。 毓宁跟李公公都愣了,庆阳侯何曾这样失态过? “怎么回事?”毓宁皱眉问道,“不声不响怎么死了?” 李公公擦擦脑门上的汗说:“是余大人方才来与我说的,人是齐小少爷杀的。” “什么!?”毓宁简直惊呆了。 “是,齐小少爷亲手杀的。” 齐晏之几乎立刻便想到了,皇上能允许三个娃娃进去第一次,那第二次也照样能,余骏肯定会放齐小闹进天牢。 他走出大殿的这短短几步,脑子里想了太多事,最后悔的莫过于在齐小闹第一次杀人之后没好好跟他聊一聊。 是他疏忽了,只觉得孩子受了惊吓,没忍心在第一时间跟提这件事,只觉得孩子还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短时间内不会再出什么事,谁曾想这么快竟然…… “侯爷,是我的错。”一见面,余骏便跟齐晏之道歉,“我不该任凭小少爷独自进牢房的,也没派个人盯着他,齐之远很可能是对他说了什么刺激的话,小孩子没个轻重,我想他大约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怎么会带着匕首?齐晏之太了解自己儿子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他身上一直留着那把匕首。 该死,自己太大意了! “余大人严重,不是你的错。”齐晏之此时只有自责,哪里能怪人家。 “他可有说什么?” 余骏便将齐小闹的一系列反应仔细跟齐晏之描述。 齐小闹此时在余骏的办公房里坐着,他知道余骏肯定去通知皇上跟他爹了,但他丝毫不慌张,因为他觉得自己没做错。 不过他还是很乖觉地等着,做出一副态度诚恳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样子。 齐晏之进门瞧见他这副样子非但没松口气,反而更揪心,他看得出来齐小闹的乖巧是装的,也就是说,如果他将来成了个江洋大盗,也会是个让人不以为他是坏人的那种,心理素质可谓极其强大。 “爹。”齐小闹撅着嘴,有些愧疚地看着他。 齐晏之压下心里的一些念头,他请余骏先行出去,自己站到齐小闹跟前,表情如常道:“匕首是哪来的?” 齐小闹的匕首已经被收走了,没什么好顾虑的,他老老实实说:“是我上次被抓走的时候,从人家摊子上顺的。” “哦,还挺机灵。”齐晏之先夸赞一句。 一码归一码,这小子的聪明机灵关键时候能救命,假设没有那把匕首,那他在遇上危险的时候就难以自保,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跟爹说说,为什么回来之后没把匕首丢掉呢?”齐晏之耐心问道。 “嗯……”齐小闹低下头犹豫片刻,他其实也说不好,他潜意识里觉得这匕首有安全感,而且有种跟它患难与共过的感觉。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爹问:“我说不想丢,爹你会骂我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齐晏之想了想这个不想丢的深意,大概能体会到儿子的心情,一个小孩子第一次遇上危险,说不怕是假的。听那个叫王辰的小兵说,齐小闹十分勇敢,甚至替他引开了贼人,一个娃娃越是表面淡定,心里压着的恐惧就越多,大概在他朝那个贼人出刀的那一刻,是把这把刀当成唯一的救命伙伴了。 相依为命的情分,有依赖感也正常。 但这情分从另一面来讲其实非常危险,这会让这个孩子在遇上问题之后,下意识只会选择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长此以往,他距离江洋大盗杀人狂魔也就不远了。 齐晏之有些头疼,不过幸好这问题发现的不晚,他着实要好好想想如何解决。 “小闹,你与齐之远有过接触,你为何不肯与爹娘讲呢,是担心爹娘骂你么?”齐晏之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聊。 齐小闹摇摇头,“也不是,如果我一个人去的天牢,应该会说的,但还有阿英阿康,我不能把她俩卖了。” 齐晏之欣慰,幸而还不是个小人。 “如果你一个人去天牢,会跟爹娘讲全部么?”齐晏之又问。 这次齐小闹想了想说:“有关我娘的部分,我不会讲,我一个人膈应就够了,我可以自己求证。” 这话表面听起来挺为人着想的,但其实细想想却充满了不信任,他潜意识里至少是有些相信齐之远说得话的,所以他害怕从母亲嘴里得到肯定答案,若是完全不相信,他会把这件事当成个笑话一样讲出来。 “所以你求证之后呢?知道齐之远是个满嘴谎话的混账,所以杀了他?” 齐小闹点点头,“差不多吧,他那样污蔑我娘我受不了,但杀他的前提是这人确实没用了,我跟他聊过,判定他已经被废太子遗弃了,他其实提供不了有用的情报,关着纯属浪费粮食,而且这人贼心不死,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会钻空子,但凡我是个没脑子的,大概就叫他糊弄住了。” 这番话让齐晏之很是吃惊,这孩子才不到六岁,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惊,这番话完全不是一个娃娃能说出来的,观察力聪慧度跟逻辑实在远超一个成人。 齐之远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无用,他是个纨绔,但是个有脑子的纨绔,他之所以轻易叫齐小闹给杀了,大概也是因为想不到一个孩子会如此。 齐晏之大概对这件事有了数,齐之远死于嘴欠轻敌,他想忽悠齐小闹,却不想激怒了他,总之阴差阳错就造成了这么一个结局。 人死了就死了,没必要太纠结,齐晏之绝对不会因为齐之远的死想太多,留着他本来就是为了祁阳王。怎么处理齐小闹才是要思考的。 “齐珩,杀人首先是不对的,不论你因为什么理由,这话你可有异议?”齐晏之问。 齐小闹自然知道,他点点头,“我没有爹。” “嗯,既然你没有异议,今晚上你就先别回家了,去兵营里,那里有惩罚人专门的帐篷,跟牢房的意义差不多,去反省一下,也算给世人一个交代。” 这其实算是亲爹照顾了,按理说,齐小闹应该进大牢,但那样的环境明显太残忍,兵营是齐小闹熟悉的环境,送去兵营看管会好点。 齐小闹听闻去兵营,好似也没有那样害怕了,很服气地点点头,“行吧爹,你回去代我跟娘认个错……那什么爹,我会被关几年啊,如果时间太久,我能不能见见我娘呢?” 这话差点儿把他爹给说哭了,这孩子实在太会戳人心了,他知道怎么哄人,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能让人动容。 齐晏之险些就要不忍心。 “你放心,不会太久。” “哦。”齐小闹这便放心了,只要不久便好。 意料之中的,谢如清听见这消息之后吃惊得说不出话来,齐晏之看着她的脸,总觉得她的表情里还有些他看不透的情绪。 齐之远死了,就这么死了,谢如清感觉到一丝痛快,但又有些怅然,她上一世的恩怨情仇就这样散了,猝不及防又在准备之中。 不过随即,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便都被齐小闹杀了齐之远这一句给占据了,她想到了一切可能,就是没想到齐之远居然是死在了小闹手里。 小闹杀了齐之远。 这件事本身带来的震惊远超齐之远的死。 她不像齐晏之,先考虑儿子杀人这件事的可怕,她想到的是,齐小闹一定是为了她杀掉了齐之远,这种复杂的情绪令她一时半刻没办法怪罪儿子。 “他,小闹现在如何了?”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谢如清问道。 “那小子还不错。”齐晏之挑挑拣拣地把跟齐小闹的对话跟媳妇描述,“比我想象中要成熟,也认识到自己错了,我把他送去兵营大牢了。” 谢如清心里有几分心疼,一个小孩子不该经历这些,“晏之,是不是咱们对他关心太少了?” 他们想象中,男娃不需要娇惯,平日里便放养的时候居多,自然有时候会忽略他心里的一些想法,或者说,他们太低估一个小娃娃的本事,不觉得他在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心智。 这点齐晏之其实不太认同,但不得不承认,表面上他们俩确实表现的没有心里那样在意,小闹大概也感受到了,所以某种程度上,是当爹娘的教育方式促使他自己过早成熟。 “我想明年入春,让他跟着黑叔行一次船。”齐晏之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谢如清,“你觉得如何?” “行船?”谢如清不太清楚这里头的事,“是很辛苦吗?” “辛苦是一方面。”齐晏之说,“不过,这不是重要的,跟着黑叔能学到很多东西,也能历练,人眼界宽了,会长大成熟,也能让他明白,天下之大,他那点小聪明并不算什么。” 谢如清心里当然不舍,行船听起来就很遭罪,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引导小闹,谁也不能保证他以后会不会作出更出格的事,如果只凭严厉教育只会适得其反,小闹这孩子太有主意了,不是靠打骂能解决的。 “那安全方面呢?”谢如清又问,“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黑叔到底是做什么的?” 齐晏之斟酌道:“可以这么说,整个水路,不管是商还是兵还是贼,都得给黑叔一个面子,只要有他在,水上就出不了乱子。” 谢如清懂了,黑叔首先是个行商的商人,而且是个地位高到没人敢惹的商人,商人做到一定程度,如果格局够大,一定会涉足民生以及朝堂。黑叔的身份,于民是义于国是忠,但是对于黑道,恐怕就是头号敌人,不惹他不是不敢,只是暂时惹不动,但这绝对不代表他是安全的。 “你不用太担心。”齐晏之抱着谢如清安抚说,“以黑叔的势力,保护一个小娃娃是绰绰有余,我也会派人暗中跟着,不会出事。” 谢如清点头,孩子总要长大,迟早要有不舍的一天,她不是那种一味娇惯的,何况小闹已经杀了两个人,再不引导,恐怕要出大乱子。 于是齐家少爷要被爹送去南方历练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流放”,尽管大家觉得齐之远是个死不足惜的叛贼。 不过,庆阳侯此举获得了一致好评,大家都称赞他明事理,哪怕是对自己的独子都这样要求严格。 齐之远的死,最受打击的莫过于祁阳王了,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培养了多年,只会盼着他成才,不会盼着他有这样的下场。 齐之远死的第二天,便讲尸体送去了祁阳王,谢如清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祁阳王,觉得他比年节那会儿又苍老许多。 “父亲,您节哀。”人是齐小闹杀的,谢如清如何都要给祁阳后一个交代,“是媳妇没教好小闹,您要打要骂我不拦着。” 第二百七十三章 祁阳王看着齐之远的尸体长叹一口气,“如清啊,是之远欠你的,我又如何有脸怪小闹呢。” 齐家的恩怨何止这一桩,当年余氏对齐晏之所作所为,齐之远对谢如清所作所为,任何一样都能抵消了小闹这笔,何况齐之远大义有失,有这样的下场是情理之中。 “父亲,请您明白,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小闹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还请您心里莫要怪我。”谢如清言辞恳切道。 祁阳王点点头,“辛苦你跑这一趟了,齐之远德行有亏,对不起列祖列宗,丧事一切从简,今日我便将他葬了,不用你忙什么的。” 谢如清点头称是。 齐之远死了,上门吊唁的人还是有的,当然,这是看的齐晏之的面子,不过大家问候的对象是祁阳王罢了,无非是节哀顺变之类的言辞。 如今府上一切都是姨娘在打理,也就是三少爷的亲娘,着实不需要谢如清插手,她只略呆了一会儿,等齐之远出殡的时候她便走了。 大约过了月余,齐小闹被从兵营里接回家,谢如清这一个多月瘦了一圈,整日惦念儿子,若不是有阿康平日陪着,她会更加心焦。 “姨母,小闹今日便回来了,您这下可以放心了。”阿康很是懂事地给谢如清拿了颗果子,“其实我瞧姨夫平日里对小闹很是上心的,上课的时候他经常偷偷在课堂外头看,好几次小闹都不知道,但是我瞧见了。小闹去了兵营,他一定也会偷偷关心的,不会叫他受委屈。” 谢如清笑起来,摸着阿康的头发,十分欣慰,“我们阿康怎么这样细心懂事呢。” 阿康不好意思地笑笑,“天性吧,我其实很羡慕小闹跟阿英的,但我这性子就是这样闷,也改不掉,我倒是怕姨母整日看着我心里烦。” “怎么会,我不知道多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娃娃呢。”谢如清实话实说,她确实很喜欢阿康,这孩子乖巧地叫人心疼。 不多一会儿,阿英也来了,一个多月不见小闹,她也挺惦记他,到底是从小到大在一起的小伙伴。 “姨母,小闹回来了吗?”阿英蹦蹦跳跳地进来,四下找人,“我给他带了些好吃的,估计在兵营里肯定馋疯了。” “没呢。”谢如清笑道,“辛苦阿英了,特意从宫里带吃的来。” “没事,反正有人帮我拿。” 两个姑娘一左一右坐着陪谢如清说话,不多时,齐晏之领着齐小闹回来。隔着老远齐小闹便叫道:“娘,我回来了!” 屋里三人齐齐朝外看去,齐小闹依然像往常那样蹦蹦跳跳的,人看着高了一些瘦了一些,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齐小闹跑进来扑向谢如清,非要他娘抱一抱,“娘,我可想死你了,你得抱抱我!” 他这个样子,倒是让谢如清没办法再煽情,就好像他每次下学回来时的情形,她抱着儿子问问今天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有没有受伤捣蛋之类的。 齐小闹便把兵营里的事讲给母亲听。 “我都挺好的,每天都跟王辰阿蛋他们操练,不过晚上就只能一个人待着,吃得也挺好的,你看我没瘦,还壮了高了!”齐小闹把袖子撸上去给他娘看晒黑的胳膊。 确实是壮了高了,也黑了,跟那些个大家族里的公子少爷完全不一样,看着十分精神,见他适应的挺好,谢如清便也放心了,相信小闹这性格,哪怕外出行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小闹,我怎么听你说着,兵营很好玩啊?”阿英好奇道,“那地方我能去吗,我也挺想去玩的。” 齐小闹翻了个白眼,“你还是拉倒吧,在宫里当公主挺好的,去兵营干啥,那里都是大老爷们儿,不是你应该去的。” “大老爷们儿怎么了?”阿英从小得到的教育就不是传统公主那般,在她心里,男子能干的事女子也能干,没什么区别,甚至觉得自己比大多数的男子还好厉害,“我去操练不会比他们差的,你们少瞧不起人。” “行行行,瞧得起你,你最厉害了。”齐小闹懒得跟她吵,“回头让你爹给你请一个教习,你在宫里练一样。” “你说得也对。”阿英想了想说,“不过我想找你当陪练。” 齐小闹翻了个白眼,心说这死丫头真把自己当跟班了。 转眼便进了腊月,新年将至,年前谢如清给齐小闹添置了好些衣裳鞋子,转过年去他便要跟着黑叔行船,得准备得充足些。 这个年齐小少爷过得很是滋润,想吃什么他娘都给买,一个年节下来,倒是养胖了不少。这一两个月他每天进宫上半天课,再去兵营操练半天,日子过得很是充实,个头也长了不少,跟同龄人比在一块,他倒是显得像个小大人。 除夕这日一早,齐小闹便被阿英阿康叫至宫里去玩,一起来的还有鲁王家的少爷毓珏。 鲁王是皇上的堂兄,跟先皇是一脉,是除了毓宁的几个亲兄弟之外血脉最近的。他家的儿子毓珏的年纪比阿英阿康大两岁,这两年皇上没有皇子,鲁王家便起了一些心思,想把毓珏过继给皇上。 是以鲁王有意无意地便经常把儿子送进宫来,还试图让他跟阿英阿康一起念书,不过皇上没提这一茬,鲁王也不好说什么。 今日领着毓珏一起来的是他亲娘,一见了皇后便笑道:“皇后瞧着好似丰腴了些,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齐宛如的脸色僵了一瞬,鲁王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皇后不易受孕,偏偏总要提。 “哪有,兴许是最近吃胖了。”齐宛如强颜欢笑道。 她这几年专注于调养身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补药,平日里吃喝方面也有诸多忌口,但收效甚微,到如今依然没有动静。问题是太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身体无大碍,但就是怀不上。 年前王充进过京,给她瞧过脉,只说身体方面比预想中要好,但怀孕生子这种事得看天意,强求不得,她这心里难免有些泄气,心里头还琢磨着,实在不行就劝皇上纳妃,生个皇子抱到她这里养着也是一样。 横竖是比过继来的强,皇上的几个兄弟都不合适,皇族里合适的也就只有毓珏,但瞧鲁王还有鲁王妃这个样子,齐宛如一百个不愿意过继他家的儿子。 “胖了好,证明身体好。”鲁王妃很没有眼色地继续说道,“说不定来年就有了好消息呢?” 她时刻不忘提醒皇后,皇上还没个儿子,也不忘提醒她千万别让皇上纳妃,总之就是时刻提醒皇上皇后,天下没有比他家毓珏更合适当皇子的人了。 “我跟你说,怀孕这种事千万不能想太多,你越想有越怀不上,说不定哪天你不想的时候他就有了。”鲁王妃自以为苦口婆心道,“你也莫泄气,让皇上见了心烦,也不要大方地给皇上纳妃,你要知道没有一个女人是省心的,但凡她们有了皇子,那宫里就没你什么事了,到时候你是竹篮打水,空给别人做了嫁衣。” 齐宛如配合着笑了笑,“你说的是。” 第二百七十四章 毓珏一来就跑去找阿英阿康,这小子长得像个球,个子还矮,用阿英的话说,整个人看起来像两个窝瓜串起来的球。 “阿英阿英!”毓珏隔着老远就喊阿英,“你在哪啊,珏哥哥来找你玩了!” 在院子里跟阿康还有齐小闹玩的阿英听见这声音,立刻便烦躁起来。 “怎么又是他!”阿英把手里的陀螺鞭子朝地上一丢,甩着脸进了屋,“就说我不舒服,烦死了,一大早就来,狗皮膏药似的!” 阿康朝齐小闹说:“小闹哥哥,要不,我,我也……” “阿康妹妹!”不等阿康央求完,毓珏便进了院子,看见阿康跟齐小闹在一起,脸立刻便拉了下来,“阿康妹妹,你怎么能跟他在一块玩,他可是个恶贯满盈的杀人凶手!” 齐小闹眼皮子都没抬,手里的鞭子狠抽了一下陀螺,“啪!”一声,差点甩在毓珏脸上。 “你有毛病吗!”毓珏吓了一跳,身上的肉跟着一阵颤抖,他一边嚷嚷着一边避开了齐小闹,“你看你看阿康妹妹,这人下手就是这么没轻没重,难怪能杀人呢!” 阿康这姑娘性子好,跟谁都合得来,但唯独喜欢不起来这个毓珏,她皱眉道:“你不要这样说小闹,他又不是故意的。” 毓珏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阿康妹妹,你休要被他这张脸糊弄了去,不是故意的也杀了人,正常人谁会杀人,证明这人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诶,阿英妹妹呢,她是不是叫齐小闹气哭了?” 说话便要朝大殿里闯,殿外的小宫女们忙上前拦着,“诶诶,世子您留步,我们公主身子不舒服,正歇着呢,你不好进去的!” “什么?妹妹身体不舒服?那我更要进去瞧瞧了!”毓珏是个没眼色的,说不让进便要进去,“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她不舒服了倒是有闲心在外头拦着我,赶紧请太医去啊,肯定是叫齐小闹气的,我得进去安慰安慰她。” 这胖墩儿力气大得不得了,几个小宫女不敢使劲儿推他,几乎要让他闯进殿去。在殿里的阿英受不了了,蹬蹬蹬跑出来,指着他破口大骂:“谁让你乱闯的,一进我这里就诋毁这个诋毁那个,你瞧小闹不顺眼,你倒是别来啊!” 毓珏一见了阿英便两眼冒光,“阿英妹妹你没事啊,你没事那太好了,但你这话不对啊,我看他不顺眼,应该不让他来才是,他一个杀人犯,要他来做甚?” “你才是杀人犯,你全家都是!”阿英这暴脾气根本上来,谁也拦不住,她手指都要戳毓珏鼻尖上去,“本公主警告你,你那张破嘴以后再敢说小闹是杀人犯,我保管给你撕烂了!” 毓珏登时告饶,“好好好,我不说还不行吗,横竖我说不说他都是,我就不惹你生气……诶诶谁救我耳朵?” 齐小闹在毓珏身后,使劲儿拧了一把他的肥猪儿,拧完又没事人似的继续抽陀螺,抽得啪啪响。 毓珏这肥身子,转个身儿费劲,等他转过身去,根本看不见是谁。 “谁!”他怒了,疼就罢了,关键在阿英面前丢人,“你们说,是谁干的!是不是齐小闹!” 宫女们哪里敢掺和,一个个垂头耷拉眼的,只当自己不存在。 “阿英你看见了,这小子就是一肚子坏心眼……诶诶,阿英妹妹你哪去?” 阿英实在不想搭理他,气冲冲跑到齐小闹跟阿康面前,“走,咱们去御花园里玩去。” 三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毓珏不死心,屁颠屁颠跟着他们跑,“阿英阿康你们等等我啊!” 阿英拽着齐小闹跟阿康,拼了命地朝御花园跑,他们三个跑得快,转眼就把毓珏甩开了。 “我们躲到假山后面,等他找不着自然就走了。”阿英拉着他俩跑到假山后面躲起来。 三个娃娃蹲在草地上大喘气,阿康安慰齐小闹说:“小闹,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别往心里去啊。” “没事,我不跟他一般见识。”齐小闹嘴上这样说,心里可不是这样想,那傻子一张破嘴,走到哪都说他是杀人大魔头,他耳根子不舒服,就是要教训他。 不过齐小少爷不会在明面上来,不然到时候又是一桩把柄,那死肥猪可会告状了。 “凭什么不跟他一般见识!”阿英这脾气哪里忍得了这个,“长了一张惹祸的嘴,就别怪本公主教训他,他要是再敢说小闹一句不是,我一定把他塞进狗洞里!” 齐小闹跟阿康噗嗤都笑了,齐小闹看了阿英一眼,这笨丫头虽然有时候挺讨厌,但不得不说挺讲义气的,关键时候知道胳膊肘往哪拐。 毓珏好容易滚到御花园来,累得跟个狗似的,哼哧哼哧大喘气,他四下里瞧,没看见三人的影子,便问道这里扫洒的宫人,“你们看见两位公主了吗?” 宫人们得了公主的命令,谁敢说实话,自然是摇头说不在。 “不在?明明他们说要来御花园的。”毓珏气得揪了一把花园子里的花,揉烂了丢在地上。 害得宫人们不得不再扫一遍。 “一定是去别的地方了!”毓珏直骂自己笨,他们说要来御花园,那肯定是障眼法。 但他又不知道去哪找,只能垂头丧气去了皇后处,找他娘告状。 “母妃母妃你看我!”毓珏进门前,故意使劲揉搓自己的耳朵,把方才被齐小闹拧的地方又拧得更红了,一看便是受了欺负那般。 “我得怪祖宗,你又怎么了?”鲁王妃溺爱这坨宝贝疙瘩到不行,见不得他受半点委屈,“哎呦,耳朵怎么红成这样了,是不是冻得?” “不是冻得!”毓珏见了他娘,眼泪就变得十分听话,说流就流,就跟不要钱似的,他嗷嗷哭道,“是齐小闹欺负我,他拧我耳朵,这个杀人凶手没轻没重的,差点没把我耳朵拧下来!” 鲁王妃一听这话便急了,“好端端的,他拧你做甚?这不是欺负人吗?” “他就是欺负我……” 齐宛如在旁皱眉听着这母子俩的对话,感到十分无语,毓珏说什么鲁王妃信什么,哪有这样娇惯儿子的? “皇后娘娘,您听见了吧,齐家那个少爷实在不成体统!”鲁王妃转脸就跟齐宛如告状,“可莫再叫两个公主与他混在一处,免得被带坏了,您看他把珏儿的耳朵拧的,实在太不像话了!” 齐宛如不接茬,只问道毓珏,“小闹做什么要拧你耳朵呢,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 “皇后娘娘,他就是本性恶劣,我去找两位妹妹玩,他一上来就拿鞭子抽我,要不是我躲得快,腿要被他抽断的,大家都看见了,可是大家都怕他所以不敢讲。”毓珏十分会避重就轻地告状,“大概他就是瞧我不顺眼吧,看阿英妹妹跟我要好他嫉妒,所以趁我跟妹妹说话的时候偷偷拧我耳朵,完了还不肯承认。” 齐宛如听出了破绽,“这么说,你也没看见是谁拧的?” 毓珏噎住,他扯了半天慌,谁知道皇后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 “我肯定就是他!”毓珏咬着牙说,“当时只有他跟阿康在我背后,除了他还能有谁,横不能是哪个下人不要命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齐宛如皱眉,若照这么说,那的确可能是小闹干的,但她认为齐小闹不是那等没事找事的,一定是毓珏惹他在先。 但这个毓珏避重就轻,不肯说自己的不是,只能把几个娃娃都找来才能说清楚了。 “两个公主这会儿在哪?”齐宛如沉声问道。 “回皇后娘娘,不知道呢。”宫女道,“公主不叫我们跟着。” “去把他们找来。”齐宛如吩咐道。 三个娃娃这会儿还在御花园里疯玩,难得今日不用上课,都十分放松。因为前些日子皇上给阿英阿康请了教习,两个姑娘也开始练武,阿英总惦记着要跟齐小闹较量一番,好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 “小闹,咱们来打架啊!”阿英拉掐着腰说,“就我一个人跟你比,我是不会耍赖的。” “干嘛又要比啊。”齐小少爷烦得很,三天两头就要打一架,这姑娘是不是打架有瘾?“练武是为强身健体,并不是为了一较高下,你们教习先生没教过你吗?” 阿康点点头,显然是教了的。 “就是比划一下嘛,也不是为了较高低的,我就是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阿英说,“平日里没人跟我切磋,只有小闹你敢跟我动手。” 这倒是,阿康身子弱,连个马步都站不好,陪练的小太监们根本不敢跟公主动真格,而阿英又自我感觉良好,总觉得自己的真实水平没能发挥出来,得找一个敢跟她动手本事又差不多的人才行。 齐小闹只好勉为其难答应,“行吧,就点到为止啊,阿康你在旁边瞧着点,她哪里不对你给她指出来。” 阿康点头,“嗯,我知道了。” 阿英立刻摆好了动作,挑衅地看着齐小闹,“来吧小闹,不准放水啊!” 齐小闹一看她这架势就知道是花架子,就凭她练这两天,能练出个什么好来,也是周围的人都不敢说,她才自以为了不得。 这都不用放水赢,放水让她输的不那么难看才是真的。 于是接下来,齐小闹一招制敌,连两个回合都没撑到,便直接把阿英撂地上了。 事实证明,他还是高估了阿英,她摆这花架子是真的只有花,一碰就倒那种。 “阿英!你没摔到吧!”阿康忙上前扶着阿英,“你是不是没站稳啊?” 阿英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这样不禁打,也怀疑自己没站稳。“我觉得很有可能,我之前跟教习还过了两招呢,她还夸我来着对吧阿康?” 阿康点头,“是啊,教习说你学得挺好的。” 所以根本不可能一个回合就被打倒了,她肯定是没站稳,而齐小闹出手太快了。 齐小闹在心里翻白眼,人家教习是教你,教跟动真格比划那一样么,真动起手来,人家教习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你推倒了。 齐小少爷这人天生就没什么耐心哄人玩,如果是阿康跟他比划,他大概会照顾一二,故意做得没那么厉害,但跟阿英就不一样了,这自视甚高的丫头就该受点刺激,不然她老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第二次阿英不敢轻敌了,她严格按照教习先生教的摆好了姿势,并用上了力道,心想着起码能跟齐小闹过两招。 哪知道,这回半个回合都没撑足了,阿英又被撂倒了。 “不可能啊!”阿英这回被摔懵了,怎么也觉得自己不至于这样不堪一击,“小闹,你是不是跟着什么武林高手学过啊,这么厉害,比我们教习还厉害?” 齐小闹这回真翻了个白眼,“我要是武林高手,你这会儿早飞出去了,还能轻巧地摔地上?” “那也不可能!”阿英的胜负心被激起,自己从地上站起来,“我们再来比小闹,我还就不信了!” 齐小闹这回连姿势都懒得摆了,站着勾勾手,“来吧,这回用不了半个回合。” 阿英牟足了力气冲上去,结果轻巧地被齐小闹避开,接着对方反手一推,阿英重心不稳,歪着倒地,偏巧自己还被自己绊了一脚,踩到了一块石头上,然后“嘎嘣”一声响,脚腕扭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脚上。 “啊啊啊——!”阿英疼得眼泪直淌,叫得十分惨烈,“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腿是不是断了快来人啊啊啊!” 齐小闹要拉住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差了一步,结果悲剧发生。 这一下崴得是挺狠的,齐小闹都听见骨头响了,光听声音就替她疼。他忙上前同阿康一起扶起阿英,但阿英疼得一点也动不了,一动就疼得钻心,死活不肯动了,“你们别碰我啊我腿断了,它一定断了呜呜呜……我可怎么办啊!” “你先别哭,我看看你脚。”齐小闹怕她再不起来真把脚压坏了。 但阿英公主脾气上来了,就是不肯,“不要不要你不要碰我呜呜呜……” “阿英妹妹!”好死不死的,毓珏跟几个宫女找过来,刚巧看见阿英被齐小闹推倒在地,登时火冒三丈,“你们看见没有,都看见没有,齐小闹他欺负二公主,还不快去禀报皇上皇后!” 不知道的人看见了,可不就是齐小闹欺负阿英么,于是这话传到皇后耳朵里的时候,便是齐小闹当众推搡二公主,令二公主崴断了腿。 “什么?”皇后心肝一颤,“阿英断了腿?” 断了腿可不是闹着玩的,齐宛如最宝贝两个公主,这断了腿那不成残废了吗?这往后可如何是好? “回,回皇后,公主好像是这样喊的,不过还没请太医瞧。”宫女也怕说错了话,说得十分谨慎。 “那还愣着干嘛,快去宣太医啊!” 这大年节的,本来是喜气洋洋,这么一闹腾,宫里喜气也没了,若二公主真残废了,那往后的喜气也甭有了。 意料之中的,这事也惊动了皇上,还有刚进宫来的齐晏之跟谢如清。 “怎么才半天功夫,闹了这么多乱子?”谢如清疾步朝皇后宫殿走去,若是齐小闹真把阿英的腿弄断了,那可真对不起齐宛如跟毓宁了。 他们这厢心急火燎,当事人阿英却在跟毓珏吵架。 且说阿英在地上哭了半天,就怀疑自己脚断了,谁来劝也不听,一边哭一边骂齐小闹,完全理智全失。 故而皇后听见了,便误认为真是小闹欺负了阿英,虽然娃娃们有时候回吵架什么的,但下手这么重着实过分了。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小闹也是她疼大的孩子,哪怕真做错了事也不忍心骂他。便只叫太医给阿英诊治。 齐小闹心思敏感的很,他感觉到周围人不信任他,心里多少有些委屈,心想这些人就这么不相信他吗? 所以不管毓珏怎么说,他就是不肯给自己澄清,闹起脾气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大家都聚集在阿英的房间里,焦心地等着太医诊断,阿英的脚腕已经肿成了包子,疼得嗷嗷叫唤,听着十分让人揪心。 这么看着确实扭得不轻,不过很快太医便说没什么大问题,没伤到骨头,只不过十天半个月的不好再剧烈运动,好好敷药修养几天大概就不疼了。 只要没伤到骨头,皇上皇后就放了心,但毓珏却不肯善罢甘休,他一口咬定是齐小闹推了阿英,口口声声要替阿英讨回公道。 “皇叔皇婶,我是亲眼瞧见的,还有宫女们都瞧见了,齐小闹也太不像话了,跟个姑娘打架,使那么大力气推人家,这也忒不要脸了,这要是长大了还不成个混世魔王?”毓珏认定了阿英是受害者,指着齐小闹急赤白脸地开骂。 齐小闹懒得理他,一句也不吭,更叫人觉得他是默认的态度。 这会儿阿英还在房间里疼得嗷嗷叫,顾不上出来澄清,只有阿康小声给齐小闹辩解,“不是的母后,小闹跟阿英比划功夫呢,我就在旁边,怎么能叫他俩打起来呢?” 可能因为齐宛如跟阿康相处的时间不多,不大摸得透她的性子,所以这话从阿康嘴里说出来,没有阿英说出来能让她信服。 “是这样么小闹?”齐宛如转而问道小闹,她反而比较熟悉小闹的性子,知道他不是那样胡说八道的孩子,如果他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齐小闹还赌气呢,不否认也不肯定,故意表现出委屈的样子给人看。 毓珏看他这个样子简直火冒三丈,“皇婶你瞧他这个惺惺作态的样子,推了人还装委屈,难怪他会杀人呢,杀了人大概还装是自己受了伤害吧!” 齐宛如皱眉,这个毓珏,怎么这样说话? “毓珏你又诋毁小闹!”阿英听见这话不干了,一边咬牙忍着疼,一边大声嚷嚷,“你给我进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阿英刚才是沉浸在断了腿的危机中,跟谁都过不去,甚至还怪了齐小闹两句,但只要确定自己的腿没事,其他的就不是事了,所以立刻有了精神替人家讨公道。 齐小闹听见这话,毛立刻就顺了,也不委屈了,也不赌气了。 哼,算这丫头还有良心,他想。 “怎么说话呢阿英!”毓宁不大掺合娃娃们之间的矛盾,他了解几个孩子的秉性,知道闹不出多大乱子,所以一直没说话,但阿英这口气却不妥当,太盛气凌人了,跟个不讲理的恶公主似的。 “父皇,你待会儿再骂我,我今日一定要先替小闹讨一个公道!”阿英见自己的脚上完了药,非要宫女们架着她出来。 毓宁让她这个样子逗笑了,脚肿成猪头了也要替人出头,别的不说,这份义气是难得的。 刚巧这时候谢如清跟齐晏之到了,也看见了阿英的样子,顿时便知道是白担心了,于是安心在旁边瞧娃娃们自己争辩。 倒是想看看他们怎么解决这样的矛盾。 “阿英妹妹!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屋躺着啊。”毓珏倒像个护花使者似的,一心护着阿英,“你别担心,我一定替你讨护公道啊,那个齐小闹太不是东西了,前脚欺负完了我,后脚又欺负你,他是不知道礼义廉耻还有王法公道的,这种人必须要得到教训。” 阿英这急脾气,能让毓珏给活活急死,这呆子怎么还听不懂人话呢,你说东他偏要说西,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故意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小闹欺负我了?”阿英蹦跶两步来到他面前,质问道,“我们俩在切磋懂不懂——哦,我差点忘了,像你这般好吃懒做的是不懂武艺切磋的,算了,这事就不跟你讨论了,我要告诉你的是结论,小闹没有欺负我,你要再胡说八道,我肯定揍你。” 毓珏对着阿英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她骂他就老老实实听着,一幅老实样,但过后依然有话说,“阿英妹妹你快别生气了,你说是切磋那就是切磋吧,我是不懂功夫,但切磋哪有下那么重的手的啊,明知道你是个公主,比他弱小,功夫也没他好,让着你才是啊,哪有下死手推的?阿英妹妹你可要长心啊,你当人家是朋友,可人家不一定这样想啊,万一下回把你伤得更重这可如何是好?” 阿英差点气背过气去。 “皇叔皇婶你们瞧见没有,阿英这是受了齐小闹蛊惑了,见他拧我耳朵也替他瞒着,这样下去很危险啊,万一下回真摔断腿呢?” 旁边阿康说:“小闹是拧你耳朵了,可也没下重手啊,再说了他为什么拧你啊,你一直骂人家不是好人,说人家是杀人凶手,还企图闯入阿英的寝宫,阿英都说了不舒服不见客了,你还要硬闯,连我都想拧你耳朵呢。” “阿康妹妹,你怎么颠倒黑白呢?”毓珏道,“我明明是好心提醒你们,关心阿英,你怎么不说他拿鞭子抽我呢?” 阿康:“他抽的是陀螺,哪里抽你了,你怎么这样诬赖人呢?” “阿康妹妹你看差了,他就是抽我。” 两个人就到底抽谁的问题展开激烈争执,阿康差点让他气哭了,齐小闹听不下去,把阿康拽到身后护着,指着毓珏说,“你说我抽你,你倒是给我瞧瞧,我抽你哪了,你亮出来!” “你自然是没抽到我的,不然我岂能饶你,可你抽了就是抽了的,坏心总是有的。”毓珏道,“你就是心眼多,趁着切磋欺负阿英妹妹,可怜她还替你说话。” “那她怎么不替你说话呢?”齐小闹反问,“照你这么说,你心地善良又会心疼人,人家应该见了你高兴才是,可事实呢,如何?” 毓珏说:“世人皆被皮相所惑,自然是你这张脸会糊弄人。” “那你要这么说,我无言以对。”齐小闹认了这话,毕竟他就是好看。 毓珏活活给噎住。 因为人丑不被待见,这起码占了两样,丑加不被人待见,毓珏自己认的。 阿英最先反应过来,噗嗤乐了。后来阿康也反应过来,也跟着乐,毓珏自己没反应过来,傻啦吧唧的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 毓宁趁机和稀泥道:“行了,小娃娃们吵吵闹闹无伤大雅,吵完就算,今日年节,都去找李公公领红包去。” 皇上这样说了,鲁王妃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在心里骂皇上偏心。 齐小闹便领着阿康去领红包,阿英见状也要跟着,却被两个人撵了回去。 “你快歇着吧,仔细严重了,红包我们替你领就是。” 阿英撅着嘴,不情不愿地回了房间。 “小闹,你真的不生气了?”阿康低头看着齐小闹,小声问。 齐小少爷刻意在长辈们面前化干戈为玉帛,可不是真大方,就毓珏那欠扁的劲儿,不打他一顿怎么可能过得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开春齐小闹便要跟着黑叔行船,这之前,他不把毓珏教训明白了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这日年初二,齐小闹跟着谢如清去了余家看望老太君,老太君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连人都快认不得了。 刚巧今日余烟跟方彦平回娘家,抱着才一岁多的小儿子,老太君竟然把他认成了齐小闹。 “小闹都这么大了,好像胖了啊。”老太君眼睛看不太清,摸着方小少爷的头说。 方家小少爷认生,他不大熟悉老太君,顿时嗷嗷哭起来。 老太君哄道:“是谁惹我们小闹了,小闹从来不哭的……” 她认错了人,大家也不好纠正,只能顺着她说。 “老太君,小闹今天不大舒服,所以才哭闹,我抱走他哄一哄就没事了。”余烟抱着孩子去一边哄着。 老太君便有些失望,她很喜欢齐小闹,每日就盼着他来,今日却玩不成,莫不是小娃娃不喜欢她了。 老人家多少都有些自卑,觉得自己老得不成样子,小娃娃都嫌弃。 齐小闹看在眼里,便拿了块甜甜的糕点塞进老太君手里,他甜甜道:“老祖宗,这是桃花糕,小闹最喜欢吃的。” 老太君是真糊涂了,听见齐小闹的声音立刻就高兴了,之前那一茬瞬间便忘了,她抓着齐小闹的手说:“好孝顺的孩子,长大了就是不一样,是不是快娶媳妇了?” 齐小闹说;“没呢老祖宗,我还小呢。” “行行行,还小呢,知道你害羞……”老祖宗自说自话了一通,齐小闹便一直配合着。 谢如清见老祖宗高兴着,便跟余烟一道出去说话,余烟把儿子交给了院子里的方彦平。 “阿姐,新年如意。”方彦平抱着儿子给谢如清作了个揖。 谢如清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想说这天下之事是如此奇妙,兜兜转转的,方彦平还是得叫她一声阿姐。 她玩笑道:“彦平这样客气,可是来讨要红包的?” 方彦平也笑,“阿姐若是给,千万给多一些,我手头紧。” 这话把谢如清逗乐了,她笑道:“烟儿你也太抠门了,银子卡得那么紧做甚?” 余烟冤枉得很,“哪里是我卡得紧,是他主动把俸禄都给我的,说是这样不用出去应酬,他倒是有借口了,你知道现在京城里的人都怎么说我呢?说我是河东狮,在家里把彦平管得服服贴贴,方大人吃喝嫖赌样样不敢,说是回家会跪搓衣板,你说我是不是卖了自己的脸给他方便呢?” 谢如清笑得不行,倒也难为彦平了,现如今官场上应酬,说难听点,吃喝嫖赌样样都得参与,这只脚要么不迈,迈进去就出不来。像是齐晏之,如今就不同以往,有些应酬是不得不去,不过齐晏之地位摆在那,没人敢勉强他,方彦平还没到那火候,索性就当个家有河东狮的软柿子,大家嘲笑两句不痛不痒,但他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谢夫人成全。”方彦平又给余烟作揖,他怀里的小儿子有样学样,也跟着作揖,十分逗乐。 余烟看见儿子这般,喜得不行,压根儿生不起来气。 小两口日子看起来过得很不错,余烟不糊涂,她知道方彦平看重她,不就是坏个名声吗,她也不在乎这个,总比夫君出去花天酒地强,所以乐得配合他。 谢如清十分欣慰,去年方清跟姚政也终于成了婚,大约是有了好消息,今年过年都不见方清出门,看见弟妹们过得好,她比谁都高兴。 说笑过后,余烟拉着谢如清朝自己房间里去,同她说道:“如清姐,我瞧着老太君怕是大限要到了,母亲说她自从入了冬就经常昏睡,好几次都以为她……唉,因为这个,我这个年都没过好,心里堵得慌。” 谢如清也瞧出来了,老太君熬到这岁数,已经是油尽灯枯,想来她这些年心里也不痛快,大约也并不留恋人世,盼着过去跟老太爷团聚呢。 “人总有这么一天的,你不如看开些,高高兴兴送她老人家离开人世岂非更好?”谢如清劝慰道,“人都惦记着长寿,一个人独留世间的苦,只有体会过的人才懂,我相信老祖宗大约是更想离去的。” 余烟一边抹着眼泪点点头,“彦平也是这样与我说的,理是这么个理,但活着的总是会不舍的,老祖宗从小看着我长大,又看着我出嫁生子,处得时间越长越舍不得,但我心里也舍不得看她这个样子,她年轻的时候是何等风采啊。” 谢如清想到将来她跟齐晏之若是有一个人先走了,留下的那个大约都活不成的。 因着这个,谢如清跟余烟在余家一直待到晚上,只想多陪老祖宗片刻。 过午老太君睡下,齐小闹闲着无聊,便一个人跑去兵营找阿蛋他们玩,他还惦记着教训毓珏那头死肥猪,打算叫上阿蛋几个一起把毓珏套了打一顿。 “小闹,毓珏那小子也太欺负人了!”阿蛋听小闹说起宫里的事,气得不行,“他怎么能那么欠呢,气死我了!” 王辰几个听见了也来凑热闹,“谁啊谁啊,你们说谁呢这是?” 自从上回跟齐小闹患难与共,王辰就以齐小闹为马首是瞻,只要齐小闹在,他就不充老大,鞍前马后像个狗腿子,他手下那些狗腿子自然也随着主子成了齐小闹的狗腿子,走到哪都是一群人来凑热闹。 齐小闹被一群人簇拥着,像个山大王。 “是毓珏,鲁王家的肥少爷!”阿蛋怒道,“他在宫里欺负小闹了,说他是杀人凶手,不是好人,还跟皇上告状!” “他娘的!”王辰也是个一点就炸的脾气,顿时骂骂咧咧起来,“他怎么不说自己是个窝囊废呢,他知道江湖凶险吗,哪天他要是被绑架了,估计只剩下尿裤子了吧,我们小闹这叫本事,杀人怎么了,他连刀还拿不起来呢!” “就是,他娘的京城那些少爷都是怂货,就除了我们小闹是条汉子,他算个什么东西!” 大家都开始愤愤不平,不用齐小闹说,便要结伴去给他报仇。 “小闹,你可知道那怂货在哪?”王辰撸胳膊挽袖子的,看起来气得要疯了。 “他每日都会出来玩的,叫兄弟们去他常去的路上堵人,今日非要让他尝尝什么叫不是好人!”阿蛋招呼道,“走,兄弟们跟我走!” 齐小闹虽然很想亲自把那怂球套了,但是他不方便露脸,连阿蛋他们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得趁着天要暗的时候瞧瞧进行。 几个人简单改了改装扮,王辰跟阿蛋都换上了黑衣,用帽子把头脸遮住,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街市。 今日街上十分热闹,挤在一起倒是容易隐藏。毓珏今日在街上玩,像个土财主似的,在街上大摇大摆恨不能横着走。 “去给我买糖葫芦,十根!”他手里一手一只糖人,咬一口便仍了,再要糖葫芦来吃两口再扔了,这架势大概是要吃遍整条街,“还有那个梅花糕,我还要鸡腿,快去快去,你们都给爷快点!” 毓珏把身边的随从一个个支配出去,走得慢了他还要赏一脚,小厮们都躲着他,生怕一个不高兴又挨打,所以巴不得被支配出去。 毓少爷仗着自己是街上的常客,人人都不敢惹他,所以胆子大的很,一会儿跑去这里一会儿跑去那里,跑着跑着身边就没了人。 “混账奴才们,都跑哪去了!”毓珏张着两只沾满糖的手,嚷嚷着叫人来给他擦手,但随从都被他支配走了,哪里有人,便是有人听见了这时候也装听不见,这时候谁先过来谁就要挨骂。 毓珏烦的要命,他两只手黏黏糊糊的实在太难受了,天还冷,老这么张着也不是个事,便越发恼怒。瞧见前面一个茶水摊子,便跑上前要人家的茶水洗手,“快快,你们把最好的茶拿出来给爷洗手,要热的知道吗?” 店家今日生意好,哪里顾得上他,小摊子里全是来喝热茶的,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他一个小矮子,稍不留神就被人挤跑了。 “这位小少爷,你到我这来洗吧。”这时候角落里有个看不大出来年纪的人招呼他。 毓珏没仔细看,就惦记着洗手了,便伸着手过去,“真麻烦,还要小爷自己过来,你不能端着茶水……唔!” 他这一声抱怨淹没在了熙熙攘攘的人声里,谁也没注意一个小不点是如何背人掳走的。 毓珏脑袋上被人套了一个大口袋,连人再麻袋一起打包扛去了无人的巷子。可怜这小胖子吃了那么多东西,被人这样扛着的时候刚好顶到了胃,肚子里的好东西差点吐出来。 “呜呜救命你们是谁……”他在麻袋里哼哼唧唧地,“放我下来啊你们这些狗贼,若是叫我知道你们是谁,我定挖你们的祖坟!” 阿蛋跟王辰几个等在巷子里,听见这话都乐了,他们故意掐着嗓子说话,“这是哪里滚来的屎壳郎,还惦记着挖人祖坟呢,我看是挖粪球吧!” 毓珏个子小又肥,整个人被麻袋裹住,只留两只脚,看起来就像个滚粪球的屎壳郎。 “哈哈哈哈,真的像个粪球!”大家一起笑话道。 这时候齐小闹出来,先对着毓珏的肚子来了一脚,他不说话只是闷声踢,其余的人见状也来打,你一拳我一脚的,打了好半天。 毓珏开始还呜呜咽咽的,后来便没了动静,见揍得差不多了,齐小闹便抬手喊停,他把毓珏脑袋上的麻袋掀起来,这死肥猪已经晕了过去。 “真是不抗揍。”阿蛋哼了一声说,“怎么办,是要把他丢在这里吗?” 齐小闹没吱声,只是先把麻袋收走,免得留下证据,然后把毓珏拖到一个避风的角落里,免得再冻死,最后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走了,作出一番被贼人抢劫的样子来。 毓珏是个彻头彻尾的少爷,出门身上挂了一堆好东西,光玉佩就挂了好几块,身上还有碎银,穿戴得也值钱,齐小闹想了想,又把他衣服给扒了,这才领着一帮兄弟撤走。 这个时间天快黑了,运气好的话,毓珏在天黑之前被家里人找到,运气不好就要露宿街头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夜里齐小闹照旧跟着谢如清回府,一夜无事,第二日他乖乖在家呆着,一早起来读了一会儿书,吃过早饭,宫里有派了人来,说是皇后喊齐小少爷进宫吃鱼。 “吃什么鱼?”齐小闹有点不大想去,他知道肯定是阿英撺掇皇后喊他去的。 “回小少爷,是鲥鱼。”传话的宫人说,“皇上命人从南方加急运来的,皇后娘娘说去晚了可吃不上。” 一说鲥鱼,齐小闹咽了下口水,他不大吃鱼鲜,唯独爱吃鲥鱼,府里只有在他过生辰的时候,他爹才从南边运几条回来,平日里因着皇上那边也不常吃,所以不好太逾越。 谢如清看出来他的心思,笑了笑对传话的人说,“有劳你跑一趟。”她给如环使眼色,如环给了这宫人一些银钱。 传话的宫人收了银子忙到谢。 “还不去换衣裳。”谢如清朝齐小闹说。 “是,母亲。”齐小闹当着外人的时候永远乖顺,说话变回房间换衣裳。 今日街上更加热闹,因为今日是两个公主的生辰。自从公主降生以来,就没大办过生辰,皆因着皇后想给两个公主积德行善,所以从不摆宴席铺张浪费,这日官府还会开仓放粮,百姓们得了好处,便自发地为公主祝贺生辰,街上有搭台跳舞戏耍的,夜里还会放烟花。 齐小闹竖着耳朵听了一路,没听见有关毓珏的事,便以为他可能是被家里人找到了,不会有什么大碍。4 宫里虽然不办宴席,不过还是会布置一番给公主庆贺,是以今日张灯结彩,显得比昨日还热闹些。 齐小闹熟门熟路去了皇后宫,皇上今日也在,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 “小闹见过皇上舅舅,皇后姨母。”他行礼道。 然而还不等皇上说什么,一边阿英按捺不住了,她道:“齐小闹你装什么乖呢,快赶紧起来吧。” 齐小闹跟皇上他们就跟一家人一样,平日里见了不会行礼,今天年节,齐小闹就是意思意思,这不是惦记着多行一次礼就多拿一次红包吗? “我一年就行这么两回,你那么大意见呢?”齐小闹不睬他,规规矩矩行完礼,然后眼巴巴朝着皇后皇上笑。 “这是打量着再讨一次红包呢。”皇后笑着递给他一份大礼,“呐,早就预备好了。” 皇上这回没给钱,只给了两本书,不过加上皇后的,也赚了不少。 齐小闹龇牙卖乖,“谢谢皇后姨母皇上舅舅,小闹祝皇后姨母皇上舅舅长命百岁。” 毓宁笑噌道,“你听听这小子多精,方才还是舅舅在前呢,收了礼之后舅舅排后头了,敢情他是按好处排位。” 逗得齐宛如还有阿英阿康哈哈大笑。 阿英腿脚不便,在屋里闷得浑身长毛,齐小闹一来她就高兴了,笑得开怀。 “齐小闹,你快别回去了,横竖明日还要找你来玩。”阿英说道。她特别希望小闹在宫里,宫里人太少了,阿康又是个安静的性子,陪她下棋读书还行,玩就差点意思了,但只要小闹在,宫里就不那么死气沉沉的。 “我不,”齐小闹反驳道,“你太吵了,我白天过来陪你玩就得了,晚上还不让我耳朵歇歇啊。” 阿英差点被噎死,齐宛如跟毓宁笑得肚子疼。 “你,你……”阿英你了半天才组织好语言,“说的好像你不吵似的,哼,不留就不留,我找其他人来宫里玩。” “你早该找了。”齐小闹回道,“不是有个整日跟在你屁股后面妹妹妹妹叫的跟屁虫么,你找他玩正好。” “你!”这该死的齐小闹八成是要气死她,阿英赌气道,“叫就叫,你们快去把毓珏叫来!” 这时候齐宛如跟毓宁道:“是该多叫几个少爷小姐进宫来玩一玩,今日她俩过生辰,得叫他们好好玩才是。” 毓宁点头,立刻叫李公公去各家里叫人,“就说是公主请他们来玩的,不必盛装。” 李公公笑着应了,“我这就去。” 阿英气得一个劲儿的吃橘子,剥了一地橘子皮,还故意把皮摔在齐小闹脚下。 阿康看她气得够呛,便戳了齐小闹一下,“小闹,我看你也别回去了,家里就你一人不嫌闷吗?”她笑道,“再说你来宫里住个一天两天的,也叫如清姨母安生两日,她跟姨夫两个人难得在一块呢。” 齐小闹这人吃软不吃硬,其实在宫里住两天也没啥,反正他爹娘恩爱的时候巴不得他不在家,但阿英越跟他呛呛他越不乐意,阿康软软地说两句,他什么脾气也没了。 阿英听见他俩说话,也竖起耳朵听。 齐小闹撇撇嘴,“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住两日。” 阿康笑了,“行,晚上咱们就下棋读书,让你耳朵歇歇如何。” 齐小闹点点头,剥了个橘子,分给阿康一半,两人并排坐在席子上,一边吃吃橘子一边说话,看起来特别和谐。 阿英在一边看着顿时不是滋味了,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平日里小闹跟阿康处得好,她也不觉得怎么,可不知是不是现在她脚不方便,格外觉得自己孤单又心酸。心想,好歹自己是个病号,这俩人怎么就顾着自己说笑呢。 “橘子呢?”阿英吃光了一整盘橘子,没摸到,顿时不高兴了,“快去多拿些来,是不让我吃怎么着?” 宫女在旁道:“二,二公主,您都吃一盘了,再吃肚子要疼的。” “那就拿葡萄来。”阿英说道。 宫女没办法又拿了盘葡萄来,阿英一边吃一边吐葡萄皮。 过了片刻,李公公回来报信儿,“皇上,皇后娘娘,毓珏少爷来不了了。” “怎么了?”毓宁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一说毓珏来不了,齐小闹便竖起耳朵听着。 “呃……”李公公看起来有些无奈的样子,“传话的孩子回来说,鲁王妃在家里啼哭不止,说是毓珏少爷昨日遇上了贼人,被抢了财物不说,还挨了打,现在发热病得厉害,今日怕是来不了。” “竟有这等事?”齐宛如惊讶道,“可具体问过细节?” 李公公摇头,“传话的人没敢多问,说是鲁王妃情绪不大稳。” 毓宁想了想说:“那派两个太医过去瞧瞧,再带一些补药去。” “是,皇上。” 原来病了啊,齐小闹心里哼了一声,没冻死就成,那小子真是虚,冻一会儿就病歪歪的。 阿康有些担心问,“他怎么会遇上贼人啊,最近街上不太平吗,他才出门不是有人跟着的吗?” 阿英听了反而有些高兴,因为她实在不想看见毓珏那张肥脸,来不了正好。 “你管他呢阿康,他最是爱出风头了,出门身上很不得挂满了宝贝,招摇显摆成那样,贼人不抢他抢谁,就他带那几个家丁,够干什么的。” 阿康虽然挺同情毓珏,但不得不说阿英说得很有道理,兴许年节下街上人太多,贼人趁乱抢了他。 “那也不对啊。”齐宛如疑惑道,“贼人若是惦记钱财,那也该拿毓珏要挟鲁王家才是,抢他一个小孩子家能得多少钱?何况还打一顿,这就更不对了,莫不是泄愤?” 这的确是个破绽,齐小闹也想到了,所以他后来便找人写了张纸条丢在了鲁王府门口,只不过这条是后来丢的,所以无论鲁王家人什么时候发现,都属于“逾期”,那上面写着逾期后果概不负责,那毓珏挨顿打已经算是轻了。 齐小闹心里有数,他打人就为了教训毓珏,也不是想把他打死,就昨日那几下,最多就是皮外伤,只不过那小子从小身子虚,娇生惯养的,受不住罢了,但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床上躺两天就好了。 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他就是要让毓珏遭罪的,眼下正合他意。 过后皇上派了李公公亲自去过问,问得了细节,回来与皇上回禀道;“皇上,皇后娘娘,听鲁王说,是毓珏少爷上街玩的时候叫贼人绑了去,还丢了张字条在府门口,只可惜看门的人没能及时发现,晚了,人家泄愤才打了毓珏少爷,小少爷大概是吓坏了,魂儿跑了,昨夜一直高热不退,方才鲁王妃请了僧人来做法,还不知道好不好使。” “大年下的,竟然有贼人这样明目张胆?”齐宛如皱眉道,“巡城吏是如何防卫的?” 李公公道:“皇后您有所不知,现在街上人太多了,人多了什么乱子没有,昨日毓珏少爷带了好几个人出门,后来竟是都走散了,否则也不至于叫他落单,那贼人不抓他抓谁?” 阿英附和道:“母后您是不知道毓珏多么嘚瑟,他上街非得吃遍了整条街不可,身边有几个人都指派出去买吃的,不落单才怪,我要是个贼,头一个就抢他。再说他对下人可不好了,能有谁真心为他着想啊,真遇上了贼人,人家恐怕也不想冒险救的。” 齐宛如叹口气,“鲁王两口子实在太娇惯这孩子了,好好的孩子都给惯坏了。” 毓宁不大喜欢毓珏,心里也没什么触动,不过面子上得过得去,太医一个个往鲁王府里派,吃的喝的什么好东西都送了去。 “小孩魂儿轻,惊了也是有的,我小时候惊过一次,叫僧人来唱会经就好了。”毓宁道。 齐宛如好奇问,“我倒是也挺我娘这样说过,但是没见过,真这样神奇吗,说是病立竿见影地好了。” 毓宁点头,“确实是这样,我也觉得挺神奇的,开始我身边人不懂,叫了太医来瞧,吃了四五天的苦药汤,就是不见好,太医说再烧下去人就烧坏了,后来是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说兴许是魂儿丢了,父皇便请了僧人来做法诵经,大概就一宿吧,第二日一早我又活蹦乱跳了。” 几个小娃娃听得入神,阿康惊奇道:“好神奇啊,那是不是说毓珏很快会好啊。” 齐宛如道:“可千万是快些好了吧,我可不想听鲁王妃在进宫来哭给我听。” “就是就是,”阿英说,“那鲁王妃实在太能哭了,上回毓珏出痘,她来宫里整整哭了两个时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宝贝儿子没了。” 阿康跟齐小闹没忍住笑,光想想那个画面就替皇后头疼。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毓宁看了眼齐宛如,“下回她再来哭,就派人给朕传话,我来治她。” 齐宛如笑起来,“我受不了的时候是想叫人给你传话来着,后来想想一点小事,没必要耽误你,她哭哭去,我就当听戏了。” 毓宁也笑起来,“怪不得鲁王整日朝外跑,敢情是受不了鲁王妃。” 皇上皇后料定毓珏是丢了魂儿,便没怎么担心,只是皇上特意点名批评了巡城吏,叫人加强年节乃至上元节京城的巡防,再出事便要拿他们试问。 这也是做给鲁王看的,免得他事后来算账,皇上也怕耳根子不清净。 到了夜里,皇上又拍了人去鲁王府问道毓珏的情况,传回来的消息是,僧人道士做法的做法,念经的念经,整整一下午了,毓珏少爷还是没有一点起色,说是病得更重了,烧得说胡话。 “太医是如何说的?”毓宁问道。 “回皇上,太医说毓珏少爷的症状就是普通的受风寒发热,该吃的药都吃了,按理说不该一直烧着,还越烧越厉害,所以太医们一致认为是风寒加受惊,光靠吃药是好不了的。” 言外之意还是说毓珏少爷是受惊过度丢了魂儿,还得靠僧人道士。 但僧人道士也有心眼,见少爷迟迟不好,话说得也非常暧昧,说是少爷魂儿已经在他们强大的法力之下收回来了,之所以没好,还是因为病症未除。 这成了两头互相推卸责任,反正谁也有理。 毓宁皱眉,“这叫什么事?” 那谁知道。 派去的太医都是宫里最好的,再怎么也不至于连个风寒发热也治不好,定然是那些僧人不中用。 毓宁道:“去皇家寺院里请大师父来亲自瞧瞧,若是明日还不好,再来与朕回禀。” “是,皇上。” 于是连夜,又请了皇家寺院的大空师傅去鲁王府,亲自给毓珏叫魂儿,太医们也重新换了药方,加大剂量,一口气给毓珏灌了好几碗苦药汤。 这夜鲁王府全家人守着一个宝贝疙瘩彻夜未眠,太医们一整夜都在讨论毓珏的病症,讨论来讨论去,也还是觉得他就是个普通的伤寒发热,但如果迟迟不好,那就难说了,烧坏了烧傻了都是有可能的。 鲁王妃哭了又哭,最后哭得受不住,便歇了一会儿,第二日一早起来就问道宝贝儿子的情况,侍女支支吾吾,脸色如丧考妣,一看就知道少爷情况不好。 “你倒是说啊你!”鲁王妃急了,“是不是我儿不好了呜呜呜……我就知道这些天杀的贼人,抢钱就抢钱,做什么要扒他的衣裳呢,若是我儿不好了,我定要他们的狗命!” “不是不是的王妃,没不好,是小少爷还没醒。”侍女忙解释说,“说是还在发着热,太医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还没退热呢?”鲁王妃急得什么似的,“太医不是说就是普通的伤寒吗,高僧也请了来,怎么可能还没好?” 这谁又知道呢? 消息传到宫里去,皇上皇后也纳闷儿,齐宛如道:“这是中邪了吗,怎么会还没好?” 毓宁也百思不得其解,“按说是不应该,是不是毓珏还遭遇了什么是咱们不知道的?” “那再遭遇什么,无非就是惊吓罢了,若是有其它的伤,太医早该瞧出来了,这说不过去啊。”齐宛如想不通。 “啥,毓珏还没醒?”阿康听见了,有些担心道,“这么烧着会不会烧坏了啊?” 阿英撇撇嘴说:“脑子本来也不怎么好。” 齐小闹心里犯嘀咕,怎么还没退烧呢,他是想叫毓珏那家伙遭罪,可也没想叫他烧坏了,他仔细回想那日的情形,除了打他冻他也没怎么着他啊? 定然是太医们医术不行,齐小闹心想,若是王充在,定能药到病除的。 “小闹,咱要不要去看看他?”阿康问道。 不等小闹说什么,阿英先反驳道:“不去,你们也别去,那鲁王妃也不是个念人家好的,没准儿你们去了还要遭他们的冷落,父皇什么都给了,已经过得去了,他好不好的咱们也无能为力。” 阿康看了小闹一眼,也觉得阿英这话说得对。 齐小闹定然是不想去的,所以啥也没说,当是默认。 这一天一直到夜里,毓珏还是未醒,太医们都上火了,这要是再不醒,毓珏少爷就不定烧成啥样了,万一烧傻了可如何交代? 大空师傅念了一夜的经,末了只是摇头,说不是丢魂的事,毓珏少爷的魂儿好好端端在他身上,这大约是天意。 什么天意,鲁王府的人一个个都不懂,天意让毓珏少爷烧傻了? 这怎么成呢,毓珏可是要进宫当太子的人啊,烧傻了可找谁说理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毓珏断断续续烧了四五日,期间好了一些,但不到半天又烧起来,实在叫人揪心。 太医们已经无计可施,该用的方子都用尽了,只能听天由命。 到第六日到时候,太医们尽数回了宫,皇上问道毓珏的情况,太医们一个个直摇头。 李公公道:“皇上,臣今日去过鲁王府了,小少爷今日醒了,只是……不大认人了。” 毓宁皱眉,这结果已经是预料之中,人烧了好几天,哪有烧不坏的,只是预料归预料,听到结果的时候心里还是会触动。 他尽管不喜欢毓珏,但也不希望看见人家平白傻了,鲁王就这么一块宝贝疙瘩,肯定深受打击。 李公公这说法还算委婉,毓珏不光是不认人了,还有些痴傻,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两岁娃娃,这可比不认人还要命。 “鲁王跟鲁王妃可有说什么?”皇上问。 李公公道:“鲁王妃又哭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呢,鲁王只是唉声叹气,太医说毓珏少爷这个样子怕是好不了的,实在是烧了太久,鲁王已经遍寻天下名医去了,说是一定要将毓珏少爷治好。” 毓宁点点头,又叫李公公送了好些东西过去,他心里琢磨着,过段日子给毓珏个头衔,也算是给一些安慰。 “竟是痴傻了?”谢如清在家里听到消息,有些惊讶,“不是说只是风寒发热吗,还叫了高僧作法,怎么竟成这样了?” 齐晏之摇头,“命也。” 可不就是命吗,一个小小的风寒,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偏偏他就没挺过去。不过从另一方面说,谢如清觉得毓珏傻了不见得尽是坏事,鲁王一心想让毓珏进宫当太子,但毓珏那个样子,怕是难以胜任,才能与野心不匹配,只会害了这个孩子。 如今他傻了,断了鲁王的念想,未必不是好事,只是可怜了一个孩子。 “小闹,你今日怎么格外安静?”谢如清看了眼儿子,这孩子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吃,也不知道想什么。 齐小闹当然是心里不大舒服的,毓珏傻不傻对他而言没什么触动,但若是因为自己造成的,就难免有些不得劲。 他有些心烦,因为他对不住一个让他讨厌的人,无法弥补,也不能像以前似的尽情讨厌,总之就是很不舒服。 “毓珏都傻了,我难道还说说笑笑吗?”齐小闹尽量压着心里的不舒服,稀松平常地跟他娘说。 谢如清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能开心呢。” 齐小闹撇撇嘴,“娘,您把我想得也太坏了,我也就是心里偷着开心一点点,不至于还表现出来。” 就这还不坏呢,谢如清笑起来。 “娘,我进宫去哄公主开心了,你跟我爹恩爱吧。”齐小闹拿走了几颗橘子,一边吃着一边出了门。 这几天齐小闹天天进宫,阿英每天都来叫他,他感觉自己苦哈哈的,像个每天都干活的苦力,还拿不着银钱。 “你去吧,也别光顾着玩,没事读一读书。”谢如清嘱咐道。 “知道了娘。”齐小闹摆摆手。 他走了之后,谢如清奇怪道:“我怎么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大高兴,你可有这样觉得?” “兴许是在宫里待烦了。”齐晏之倒是更在意另一件事,“我瞧着阿英挺喜欢小闹。” 谢如清也瞧出来了,齐晏之没说之前,她也就当小娃娃感情好,但如果他也这样说了,那就是大约真有那个苗头。 “倒是也不必现在就纠结这件事,几个娃娃还小,心性未定呢,大约分不清感情好跟情窦初开,退一万步讲,将来就算两个娃娃互相喜欢,也由他们去,你难道还能拦着么?”谢如清笑道。 也是,齐晏之便没再纠结这件事。 齐小闹从家里出来,没立刻进宫去,而是去街上转了一圈,他得给阿英阿康买好吃的带进宫。不过他不怎么有心情,他心里惦记着去鲁王府看一眼,不,不,他不是因为愧疚才去的,他就是好奇去看一眼。 他犹豫了好长时间,在街上转了好几圈,在鲁王府两条街之外盘旋了好一会儿,大约消息还没传开,所以没什么人议论,他什么消息也没听到。 到底还是没去,他就这么傻啦吧唧地去人家里算什么,便买了一些吃的进了宫。 “小闹,你今日怎么这样晚?”阿英等久了有些不大高兴。 旁边阿康打圆场,“是好吃的要排队吧,我以前去街上排队真的要好长时间呢,不过很好玩。” “嗯。”齐小闹点头,把吃的给了两人,“阿英是个没逛过街的公主,不知道吃好吃的是要付出代价的。” 阿英撇撇嘴,知道自己方才态度不大好,但她又说不出软和话。她抱着小闹买的吃的吃了一会儿,变着法的夸好吃,但小闹反应寡淡,简言之就是不怎么理她。 阿英公主脾气上来了,心想不理就不理,谁还非要巴结你似的。 阿康心细,看出来齐小闹大约是有心事,不过她没问,只是说起毓珏的事,“小闹你听说了吗,毓珏烧傻了,虽然他这人不大好人喜欢,不过还挺叫人难受的,你说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换作平常,齐小闹大概会一口回绝,但今日他却没立刻表态,他想去也不想去,觉得挺没意思。 看了又如何呢,心里更不痛快罢了。 “去什么去,”阿英不以为然道,“咱去了他也不认识咱,何苦来着,傻都傻了,以后怕是也不能常出门见人了,就这样吧。” 阿英是对从头到尾都对毓珏同情不起来,反而还有些庆幸,庆幸以后毓珏都不会再来烦她了,最好这辈子都见不着他才好呢。 这话又说中了齐小闹的心事,他是打心眼里不想去看毓珏那个傻样子,本来还犹豫呢,有阿英这么一说,他倒是痛快了。 “不去。”齐小闹说,“有什么好看的,倒像是去看热闹的,鲁王跟鲁王妃眼下怕是不想见到咱们,一个个都活蹦乱跳聪明伶俐,就她儿子傻,换你你能高兴了么?” 阿康每次都说不过他俩,便也不再争辩。 阿英道:“说是宫里的梅花开了,阿康,我想去瞧瞧。” 阿康阻止说:“你还是歇着吧,你那个性子,出了门就顾不上脚了,再安分几天就能出门了,我跟小闹去帮你采几只回来瞧不是一样么。” 阿英叹口气,“我真是吃饱撑的,干嘛要切磋呢,可把我憋死了。” 阿康道,“那我们出门的时候就不关门了,你在屋里赏景也是一样,还能感受一下这会儿外头多冷。” 她对齐小闹征求道:“小闹,那你跟我一起去啊,帮我拿点。” “嗯。”齐小闹对阿康总是有求必应的,他站起来,带上帽子,跟着阿康去到御花园里。 阿英看着他俩,心里又是一阵别扭。 “小闹,你最近天天进宫,是不是累了?”阿康跟齐小闹并肩走着,她个头矮,比起小闹矮了半个头,说话得抬起头。 “还好吧,反正我以前也天天来。”齐小闹没什么心情似的说。 阿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她跑去花园子里者了一枝花举着给齐小闹看,“小闹,这支好看吗?” 齐小闹蹲在地上,点点头,“好看。” “你都没看呢。”阿康折了几只跑到齐小闹面前,也蹲下来,她看着齐小闹说,“小闹,你是不是因为毓珏的事难受呢?” 听见这话齐小闹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他随手摸了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两下,挺无所谓地否认道,“没有,我替他难受做甚?” 阿康道,“阿英是真不替他难受,但你跟阿英还不大一样,你还有些烦躁对么,你是不是觉得一个特别讨厌的人痴傻了,这事挺不痛快的?” 齐小闹看了她一眼,没想到竟然被阿康说中了,他没点头也没否认,反问道:“你不烦他么?” 阿康想了想道:“我要是说我其实没那么讨厌毓珏,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太好性儿了?” 第二百八十章 “你竟然不讨厌他么?”齐小闹还以为阿康会更讨厌毓珏一点呢,他平日里生怕阿康被那个讨厌鬼纠缠,所以格外护着阿康一点,倒是因此,毓珏不大能靠近阿康是真的。 “大概是讨厌的标准不一样吧,”阿康道,“我觉得他不是大邪大恶的人,只是被他爹娘惯坏了所以性子讨人嫌罢了,如果他是那种大奸大恶的人,我大概会讨厌他,巴不得他去死。” 这话误打误撞的,倒是解开了齐小闹心里一点想不通的地方,他其实是没那么恨毓珏的,所以把他打傻了,心里才格外不痛快。假如毓珏是齐之远那样的人,他肯定一点也不会有心里负担。 “他那样欺负阿英,你也不恨他么,至少他傻了,你心里该庆幸才是吧?”齐小闹试图给自己找点理由,好让自己更恨毓珏一点,这样他心里也不至于不痛快。 “他喜欢阿英其实也没什么错,反倒是他骂你的时候我特别讨厌他,世上怎么能有这样口没遮拦的讨厌鬼呢,我当时真是恨不得打他的嘴,所以他以后傻了,我其实是庆幸的,这样的人以后大概只会更讨厌的,与其看他讨厌的样子,还不如看他痴傻呢。”阿康实话实说道。 齐小闹心里舒服了一些,对嘛,一个人那样说自己,他报仇出气是对的,只是毓珏运气不好傻了而已。 “嗯,我也觉得。”齐小闹拍拍阿康的头,“你个小不点,心里想的倒是不少。” 阿康撅嘴摸着自己的头,“谁小不点了,说的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一样。” “我比你高半个头呢。”齐小闹比划了一下,“坐着也高。” 阿康站起来跟他比,“你看,你才到我的腰呢。” 齐小闹笑着骂他不要脸。 两个人说笑着摘了半天梅花,齐小闹心情好了一些,也有心情赏花了。 但没想到这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回去的时候,两人老远便听见皇后宫殿里响彻天地的哭嚎声。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双双哀叹,是鲁王妃哭进宫来了。 “皇后娘娘,你说我这后半辈子可还怎么活呢,我一把年纪了就得了那么一块宝贝疙瘩,竟然还……老天爷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这是做错了什么啊……” 齐宛如少不得要安慰两句,“你也莫要太伤心了,既然已经这样了,索性想想怎么治吧,太医不是也没说死了就治不好了么,我以前听人说,人摔失忆了还能好呢,以前如清不是落水哑巴了么,你看过两年她不是也好了?都是说不准的,你得看开点,你要是放弃了他,那不是更没盼头了么……” “我的命好苦啊!”不等皇后话说完,鲁王妃又是一嗓子,压根儿不听人劝,别人劝别人的,她哭她的,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不等于没了吗,还不如不生呢,我倒是羡慕你的皇后娘娘,你还有两个姑娘呢呜呜呜我也不要活了,我不如去死了算了……” 齐宛如一阵头疼,不是她整日说自己命好,一举得男,话里话外笑话她生不出皇子的时候了。 阿英也在,她十分后悔今日来母后这里玩,要是刚才跟阿康他们一起出去玩就好了,真是吵死了…… “鲁王妃,您快别哭了。”阿英忍不住翻白眼,“我听宫里的老嬷嬷说,活人不能老哭的,不吉利,这好容易毓珏挺过来了,您再给他哭个好歹,快别咒他了啊。” 鲁王妃听见这话稍微停顿一番,似乎是在想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大概真是怕邪,哭声没有方才那样大了,但也没停下,抽搭搭跟皇后抹眼泪,“皇后莫怪我,我就是心里难受,我昨晚上一夜没睡着,若是哪天阿英阿康有个好歹,您就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那真是恨不得自己替他遭罪的。” 这话虽然忌讳,但皇后也只能点头听着,“我听鲁王说正遍寻名医?说不定遇上民间的神医来给瞧一瞧就好了呢,所以你还是看开些,千万莫要哭了,哭多了伤身,再说你还年轻呢,说不准很快又能得一个呢?” 这话鲁王妃不知道劝了皇后多少次,这回倒是轮到人家来劝她了,但不得不说,这话给了她希望。 “您说的也是。” 阿康跟齐小闹在门外站了半天,特意赶着鲁王妃好一些的时候进来,哪知道鲁王妃一看见他俩又不好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嗷嗷哭起来。 “天杀的呦,都是些天杀的呦……” 鲁王妃纯粹是看见齐小闹跟阿康活蹦乱跳的受了刺激,她这人小心眼的很,自己儿子傻了就恨不得全天下的娃娃都陪着她儿子一起傻才好,哪怕不傻,也别高高兴兴的,最好个个如丧考批陪着她哭才好。 她指桑骂槐地哭着,看一眼齐小闹声音便拔高一分。 “鲁王妃,是毓珏出什么事了吗?”阿康担心问道,哭成这样,别是毓珏又不好了吧? “天杀的呦,你怎么能咒他!”鲁王妃可算找到理由骂两句了,指责起阿康来,“我儿还有命呢,哪有你这样问的,你瞧瞧你们还乐呵呵地去摘梅花,可怜我儿便只能躺在床上!” 你儿子躺在床上跟我们摘梅花有什么关系! “鲁王妃,瞧您这话说的,我躺床上那会儿,也没要求天下人都不能摘花啊。”阿英阴阳怪气地讽刺道,“您这样,不知的还以为是我们把毓珏怎么样了呢。” 鲁王妃被噎了个半死,但她这会儿是哭得毫无理智,说话不过脑子,话顺着嘴就说出来了,“这谁又知道不是你们呢,你们几个一直针对我们珏儿,这可不排除打击报复,反正我是不信哪个贼人能有这么大胆子敢跟我们鲁王府作对的!” 阿英气得差点从软榻上蹦起来,她怒道:“我要是打击报复他,会亲自把他打得爹妈都不认,用得着那么费事,您若是觉得是我们让毓珏那样的,何苦来跟我们哭呢,难道还指望着我们同情他?” “皇后娘娘!”鲁王妃转而跟齐宛如告状,“您瞧瞧二公主这说得什么话?” 齐宛如意意思思地瞪了阿英一眼,“快别气你鲁王伯母了,去跟阿康小闹出去玩去。”转而又对鲁王妃道,“你也莫要哭了,再哭自己的身子也哭坏了,横竖已经这样了,你得往前看,若实在治不好,你最好能再生一个,若是叫后院里那些妖艳贱货得了儿子,到时候可真有你哭的。” 这话以前鲁王妃总跟皇后说,这会儿听人家把话还回来,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也确实无话可驳。她是得再生一个,而且是得快点。 于是鲁王妃终于从悲伤里暂时走出来,收拾心情回去生娃去了。 她一走,阿英便破口大骂,“这不要脸的老妇人,下回别让她进宫来碍我的眼,竟然污蔑是我们干的,怎么没让贼人打死那头猪呢!” 齐宛如跟阿康也气不过,平日里阿英若是这样没有礼教,齐宛如肯定会训斥的,今日却十分支持,那鲁王妃实在太讨嫌了。 “真是的,让人同情不起来。”阿康说道,“本来我还同情毓珏呢,这会儿完全没有感觉了,随他去,咱不跟他们生气。”她倒了杯热茶,递给齐小闹一杯,“喏,喝点润润喉吧。” 齐小闹有些没滋没味地喝了几口。 “小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这样只会让咱们更讨厌毓珏。”连阿康都生气了,可见鲁王妃方才多么气人。 “哦。”齐小闹喝完放下杯子,“我回去了。” “嗯?”阿英奇怪道,“这才多早晚你就回去,你不是才来吗?” 阿康也歪着头看齐小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他说这话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好像他是无意中说出了这话似的。 齐小闹是无意也不是无意,他确实不大想在宫里待着,没心情,他想去兵营里找阿蛋他们打打拳。 “我本来就跟兵营里的兄弟们约好了,今日便不陪你们玩了。”齐小闹转而又跟皇后娘娘告辞,“皇后姨母,我今日便不陪您吃饭了,我得去兵营。” 皇后自然不能拦着,“也好,要人送你过去吗?” “不用的。”齐小闹常年一个人进宫,上街更是一个人,野惯了,“我走了姨母。” “你慢点啊。”齐宛如嘱咐道。 阿英泄气的很,她气鼓鼓道,“明日我也要去兵营瞧瞧去,看看到底是有多好玩!” 齐宛如瞅她道,“你可消停些吧,回头成个跛子我看你如何!” 第二百八十一章 兵营没多好玩,但男娃娃们在一起本身就有好些乐子,这是女娃娃们掺合不进去的。 齐小闹几日不来,阿蛋在兵营里天天念叨他:“小闹别是叫人发现了吧,是不是又被关禁闭了,都好几天没消息了。” 王辰满不在意,“不可能的,我们做得够小心了,那小子被打傻了还能认出我们来?” 阿蛋叹气道:“不怕他认出来,就怕小闹自己认了啊,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从来都是敢作敢当的,鲁王家那小子要是不傻兴许他不会认,可现在是把人家独苗打傻了啊,我就怕小闹一时心里过意不去认了。” 要说了解齐小闹,还得是阿蛋,他把齐小闹的脾气摸得透透的,齐小闹还真就有认了的念头,他受不了心亏的折磨,与其心里不舒服着,不如认了挨一顿罚痛快。 不过他现在还没想好,所以先来了兵营。 “你们干嘛呢,今日不用操练吗?” 围在一起说话的人闻言散开,阿蛋上前激动道:“小闹你来了,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还能干嘛,进宫呗。”齐小闹脱掉他身上华贵的披风,阿蛋眼疾手快地接过去,帮他板板正正叠起来,放到了房间。 “小闹,宫里头的公主是不是瞧上你了啊,一天到晚叫你进宫!”有小兄弟打趣道。 “狗屁。”齐小闹跟他们混久了,也会说粗话,“她就是瞎折腾人,宫里的人除了皇后皇上哪个不被她指派得团团转,谁让人家是公主呢。” “小闹,你跟我们说说,两个公主都长什么样啊?”没见过世面的小兵们凑过来打听两位公主,“是不是都跟天仙似的?” 齐小闹当即翻了个大白眼,挺不要脸地指着自己的脸说,“天仙脸在这呢,这世上除了我娘,没人再有我仙。” 众人哈哈大笑,笑完了又点点头,毕竟他们还真没见过比小闹还有他娘更漂亮的人了。 王辰笑道:“那天下还有人配得上我们小闹吗,总要娶媳妇啊,那公主没你漂亮应该也不差吧?” “我只见过大公主。”阿蛋这时候就有炫耀资本了,他还跟公主吃了一顿饭呢。 “你还见过大公主呢?我的娘你这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吧?”王辰惊讶道,“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呢?” 之前阿蛋那是不好意思,后来跟齐小闹混久了,脸皮越来越厚,这会儿说起来,倒也不觉得如何。 “那你倒是快说说啊,公主长什么样啊?”小兵们有些到了年纪,开始对女孩子感兴趣了,就爱听谁家姑娘如何如何的话题,一个个都催促着阿蛋形容一下大公主。 依着阿蛋那没见过几个姑娘的眼光看,大公主自然是美若天仙的,不过一旦跟小闹比,那就有参照物了,他想了想道:“说实话,我压根儿没敢盯着人家看,就只打眼那么一看是挺好看的,仪态也端庄,反正比小闹他娘可能差点,不过也绝对是我生平所见的好看了,而且人家公主还没长开,长大了也是说不准的。” 什么人跟小闹还有他娘比,都差点,所以大家心里一致认为,两个公主当得起仙女了。 “那二公主呢?听说是双胎,应该长得差不多吧?”王辰问道齐小闹。 还真就不一样,齐小闹摇头,“差得远呢她俩,单论长相,二公主大概好看点,不过这丫头烦人,性子不如大公主讨喜就是。” “比大公主还好看呢!”阿蛋有点没法想象,那不就是跟小闹他娘差不多了吗? 两个公主长得自然是差不了,皇上当年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单论美貌来说,齐小闹觉得他比自己亲爹要漂亮,只是气度上没有他爹出众。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俩其实也有些相像,齐小闹偶尔会这样觉得。 小兵们开始沉迷于想象两个公主的样子而不可自拔,只期盼着哪天能见一见两个公主。 “你们今日是不用操练吗?”齐小闹问大家,“我看你们闲得很。” 王辰道:“这不是明日上元节吗,大统领说放我们一日半的假,下午我们就没事了,不如我们一起上街啊?” “还上街呢?”阿蛋想起上次上街遇上贼人的事就头大。 “你怕什么?”王辰道,“那小闹以后还能不上街了吗,没事,这回咱们人多,所有人都围着小闹一个,转挑人多的地方去,他们也没机会下手啊。” 阿蛋想了想也是,“那那你们可别玩疯了忘记啊。” “走了,婆婆妈妈的呢你!”王辰把着阿蛋的肩膀强行带走了,“你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小闹怎么受得了你的。” 齐小闹说:“我都习惯了,阿蛋仔细着呢。” 几个人上街无所事事,有人提议说去街上看杂耍,齐小闹已经看得够多了,没啥兴趣,不过兄弟们平日里很少见这些,所以他便跟着一起。 常年不出来玩的男娃娃们,上了街就跟放出笼的鸟一样,哪里都想去玩,但是一想到齐小闹上次被贼人掳了去的事,再想去也不敢了,尤其是阿蛋跟王辰,后怕的很,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齐小闹,故而远远看上去,齐小少爷那排场比皇上还大,一大群人簇拥着。 “喂,你们不用这样跟着我啊。”齐小闹都看不见路上的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摆谱呢,再说你们挡着我了。” “遵命老大。”王辰立刻摆手叫左右的人去后面跟着,“你们几个得有随从的自觉,既要跟着又不能跟太近,还不能成群结队,得学会隐身在人群中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大家便三三两两的散开来。 明日上元节,今日街上十分热闹,大家一边吃着一边看杂耍,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鲁王府前的一条街上。 鲁王为人很高调,府邸就在闹市边上,一来他自己好热闹,二来毓珏也好玩,这父子俩都是乐衷于在闹中取静的。 “前面那不是就是鲁王府吗?”王辰道,“我听说那小子傻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说起这事齐小闹就堵得慌,他闷声道,“这种事还能有假么。” 阿蛋拼命给王辰使眼色,让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王辰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多嘴,立刻开口道,“哎,那头好像有美人跳舞啊,咱们快去瞧瞧啊。” “走吧。”齐小闹没事人一样转头走了。 而就在这时,鲁王府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大家闻声纷纷停下脚步,看过去。 只见往日不许寻常人聚集的鲁王府门口聚集了一堆人,看样子好像是府里的丫头小厮们,他们慌慌张张地跑着喊着,像是在追什么。 “少爷少爷——慢点跑啊少爷!”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追着毓珏。 毓珏自从醒来,很快便活蹦乱跳地下了床,他虽然是心智傻了,但爱玩的本性没变少,而且反而因为不懂事,玩得更加无法无天,整日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十几个人都看不住他。 毓珏好歹是快十岁的人了,正是最皮闹的时候,现在又是一副无脑的样子,简直像一只猴子,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下人们简直要吓死,这要是把少爷弄丢了,王爷王妃不得把他们都活剐了啊! “我要吃桂花酿,我要吃烙饼!”毓珏还张着两只胳膊在街上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冲追他的人做鬼脸,“你们抓不着你们抓不着!” “我的娘诶,真傻了啊!”王辰看着毓珏惊讶长大了嘴。 “你小点声!”阿蛋直给他使眼色,“走了走了,都别站着看热闹。” 一堆人还没来得及撤走,便见毓珏朝着这边跑了过来,他现在好凑热闹,哪里人多朝哪里去,刚好齐小闹这里一大帮人,他奔着就来了。 “你们来陪本少爷玩,你们都来!”毓珏指着大家发号施令,“你你还有你,你们去给本少爷拿个蹴鞠来,你们两个给本少爷买肉包子来,你们两个去买糖……” “嘿,这小子把咱们当他家的狗腿子了啊?”王辰气不打一出来,“我就看不上这些少爷对谁都颐指气使的样子,看看咱们小闹,京城里的头号贵少爷,怎么没跟他们似的讨人嫌呢!” 齐小少爷现在很烦,只想离这里远点,他冷着脸扭头便走了。然而毓珏见他根本不给自己面子,顿时怒了,亲自跑上前教训这个不给面子的下人。 “你给本少爷站住!” “他这是有病吧?”王辰道,“竟然指挥咱们小闹!” 毓珏蛮不讲理地追上齐小闹,并伸手拉扯他,齐小闹一甩手,毓珏踉跄了一下,这下他立刻不干了,当街哭闹起来。 “啊啊呜呜呜你个下人竟然敢推本少爷,我要让我爹派人来打死你!”毓珏嗷嗷的哭,哭的街坊四邻都听见了。 “你给我闭嘴!”齐小闹烦躁地回头瞪了对方一眼。 毓珏本来还颐指气使地哭呢,当看见了齐小闹的脸时,不知道为何忽然表现出来惊吓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吓得连连后退。 第二百八十二章 毓珏仿佛见了鬼似的,蹲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一边后退一边牙齿打颤地哭喊,“你走开你走开,呜呜呜来人啊快来人啊……” 齐小闹皱起眉,这小子傻了之后怎么胆子还小了呢? “什么情况这是?”阿蛋跑过来护着齐小闹,他生怕这傻子赖人,“小闹你离他远点,别是赖人吧他!” 哪知毓珏越发吓得不能自已,满头冷汗满脸通红,仿佛见了活鬼一样,灵魂都要出窍了似的,一开始还啊啊啊地叫,现在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是一直在发抖。 “这怎么还要吓死了似的?”王辰跟过来看,也觉得十分诧异,有什么好怕的? “少爷少爷!”这时候鲁王府的下人们追上来,看见自家少爷吓得口吐白沫的样子,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快叫太医来,少爷这是怎么了?” “你们是什么人,对我们少爷做什么了!”有下人指着王辰他们问。 王辰立刻不干了,跟他们吵:“你们长不长眼啊,我们在大街上走得好好的,是你们少爷自己拦着我们不让走,我们可没碰他啊,是他自己躺在地上!” “你胡说,你们不对我们少爷做什么,他怎么会这样!” “那谁知道你们少爷发什么疯,我们还怕被他咬了也疯了呢!”王辰骂道。 “王辰!”齐小闹呵斥道,他让王辰领着大家退下,“你们闭嘴。” 鲁王府的人这才看见被人挡着的齐家少爷。立刻不大声嚷嚷了,这毕竟是齐府的少爷,不是一般的百姓。 “都看我做甚!”齐小闹十分有威严地说道:“还不快把你们少爷抬回府。” 下人们不敢轻易招惹齐家少爷,只好先把他们吓成一团的少爷抬回府。 鲁王跟鲁王妃听闻自家宝贝儿子被当街吓得口吐白沫,立刻询问什么情况。 下人们便把街上的事一五一十跟王爷王妃道:“回王爷王妃,少爷跑到街上遇上了齐家的小少爷还有兵营里的童兵,不知道他们对少爷做了什么,少爷吓得浑身发抖,趴在地上竟是站不起来了。” “是齐家那个倒霉孩子!”鲁王妃本来就看齐小闹不顺眼,这一下立刻怒了,她拍桌子站起来道:“肯定是他对咱们珏儿做了什么,我要去齐家讨个公道,这也太不像话了,竟然当街欺负咱们儿子,这不是欺负我们现在傻了吗!” 鲁王妃越说越委屈,竟然还哭起来,“呜呜,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见我们珏儿傻了,一个两个都来欺负他,我就要叫他们尝尝欺负人的代价!” 鲁王还在气头上,也没拦着,便由着鲁王妃去齐家闹。 齐小闹回府之后便回了房间,他靠读书习字来稳定情绪,便一直在房间里读书。 谢如清跟齐晏之都在家,到了饭点,便叫人去喊齐小闹,齐小闹来吃了一碗饭便走了。他一向很会管理情绪,所以看起来好像跟往日没什么区别,但对面是他亲爹娘,自家儿子哪里不对劲儿,可瞒不过他们。 谢如清放下筷子,跟齐晏之说道:“最近小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今日做得都是他爱吃的,竟然没吃多少。” 齐晏之也感觉到了,开始他以为是开春要离家出海,这小子心理不适应,但时间长了就感觉出了不对劲,依着这小子的性格,如果是不想走或者如何,一定会跟爹娘撒娇念叨,这一声不坑的,要么是真生气了,要么是有别的更严重的事。 但一时半会的,两口子谁也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事。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来报,“侯爷,夫人,鲁王妃过来了。” “鲁王妃?”谢如清跟齐晏之面面相觑,“什么风把她吹来了?” 鲁王妃从来没来过庆阳王府,平日里十分瞧不上谢如清,对着她从来都是趾高气昂高人一等的样子,那样子除非是谢如清登门拜访她,否则一辈子都不会搭理她似的。 今日破天荒登门,谢如清感觉八成是没好事。 “快请王妃进来。” 谢如清这话还没说完的,鲁王妃便气势汹汹地进了门,她还带了好几个侍卫,看样子就是来吵架的。 “你们家齐小闹呢!”鲁王妃两手掐腰,瞪着眼四处找人,“把他给我叫出来!” “鲁王妃这是怎么了?”谢如清站起来,淡淡笑着,“如环,快给王妃上茶,您别站在门口啊。” “我还坐什么坐,气都气死了!”鲁王妃气得头顶直冒火,“把你们家坏小子叫出来,问问他对我们珏儿做了什么!” 谢如清心里一愣,小闹怎么会遇上毓珏的,毓珏不是傻了么? “王妃您先消消气,”谢如清叫如环把鲁王妃扶上座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娃娃们平日里打打闹闹也是有的,我们小闹虽然顽皮些,却不会欺负人,若是他有什么做的过分的地方,我一定说他。”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鲁王妃到底没坐下,闻言嗤笑一声,“你这个娘也不知道怎么当的,竟然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今日在大街上欺负我们珏儿,我们珏儿已经那么可怜了……”说到这里鲁王妃又哭了起来,好不可怜的样子,“我是没有瞧见的,但我家下人都看见了,我们珏儿在大街上玩,遇上你家齐小闹之后就吓得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好端端的,你儿子若是没做什么,我们珏儿怎么会吓成那个样子!” 谢如清听明白了,那就是没人瞧见两个孩子做了什么,但毓珏总不会无缘无故倒地口吐白沫,如果不是他自己身体本身出了问题,那就是齐小闹做了什么。 可谢如清对自己儿子的人品还是有数的,只要不是对方太过分,他不会伤害谁。 “如环,叫小闹过来。”谢如清说道。 不多时,齐小闹被如环叫了来,过来的路上如环已经跟齐小闹说了,齐小闹心里便有了数,看见鲁王妃的时候也没惊讶。 “见过鲁王妃。”齐小闹很是有礼貌地跟鲁王妃颔首行礼。 “别跟我弄这些虚礼!”鲁王妃怒道,“你告诉你娘,你今日对我们珏儿做了什么!” 齐小闹疑惑地扬起脸,像是没听懂似的,“我今日在街上跟朋友玩,毓珏忽然跑来指挥我们给他买吃的,我没理他,但是他托住了我,我为了摆脱他轻推了他一下,他是被自己绊倒的,那之后我什么也没做,他自己吓得冷汗直流,怎么,他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他那个样子,我瞧着像是癫症,可有请太医给瞧瞧?” “呵!听见没有?”鲁王妃气得喘粗气,“推的一干二净,还什么癫症,你才有癫症呢,我们珏儿健健康康的,要不是那些天杀的贼人把他给吓坏了……呜呜,他已经这么可怜了,你们还要欺负他,你肯定用力推他了,他病还没好呢,你竟然推他!他肯定想起了那些天杀的贼人,受了惊吓所以才那样的!” 齐小闹心里稍微恍惚了一下,这话倒是提醒了他,毓珏为什么见了他吓成那个样子,难道是害怕他?没道理啊,他压根就没露面,甚至也没说话,那毓珏除非是长了透视眼才能认出他来吧? 再说他不是傻了吗,傻了还能认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有那么一瞬间,齐小闹有点怀疑毓珏是装傻,可随即又否定这个念头,就凭毓珏那城府,恐怕也装不像,他爹娘教他的更不可能了,鲁王跟鲁王妃怎么会允许自己儿子傻了呢,那还怎么进宫当太子? 如果不是装傻那就说不通了,他怎么也想不出来毓珏为什么会怕他。 “我没用力推。”齐小闹不多解释。 “你还否认!”鲁王妃认定了就是因为他推了毓珏,毓珏才吓成了那样,“庆阳侯,你儿子这样你竟然不管么,你若是不管,我就要去皇上跟前讨一个公道!” 齐晏之淡淡道:“对于贵公子发生这样的事我深感同情,我建议府上加强防卫,尽量不要让毓珏单独出门,今日之事谁也没有预料到,若是毓珏被小闹推伤了,我一定会带他登门道歉。” 这话说得温和,但是表达的意思一点也不温和,耳朵不聋的人大约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鲁王妃听懂了,这一家子是摆明了态度要护短,差点当场气死。 “好啊你们!”他指着齐晏之跟谢如清道,“你们等着,我这就进宫!我还就不信了,这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这义正严辞的,好像庆阳侯府真的给了她莫大的冤屈。 齐晏之依旧不咸不淡道:“王妃慢走,若是需要车马莫要客气,我这就派人送你进宫。” 鲁王妃气得简直要吐血。 她气鼓鼓地甩袖走了,谢如清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齐小闹,问道:“可有饿了?” 齐小闹中午没吃太多,这会儿倒也不饿,他摇摇头,“我不饿娘。” “那便罢了,你与我进来。”谢如清单独把齐小闹叫进了房间。 齐小闹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也不说话,等着他娘审问。 “小闹,娘相信你的人品,你说的娘都相信。”谢如清认真地看着齐小闹说,“但娘很想知道,这之前你见过毓珏么?” 齐小闹抬头看了他娘一眼。 娘就是娘,齐小闹肚子里有几条蛔虫都瞒不过她,这段日子齐小闹十分反常,谢如清早就怀疑他有心事。不过,如果不是今日的事,她大概不会这样着急问,反正有些事早晚会知道。 但今日的事太蹊跷了,她相信齐小闹不会无缘无故推毓珏,如果不是毓珏自己找事,那他们之间一定有别的事。 齐小闹长这么大,没少跟爹娘斗智斗勇,在这么长时间的斗志斗勇中齐小少爷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不要试图跟爹娘蒙混过关,他们的洞察力太强,如果他们看出了什么,最好老老实实承认,撒谎隐瞒的后果比犯错误本身还要严重。 “或者这样问,你知道毓珏被打的事么?”谢如清大概已经猜到了,她想听齐小闹自己承认。 齐小闹点点头,实话实话,“是我找人打的。” 谢如清叹了口气,她有点拿儿子没注意了,这小子太有主意,越长大越不肯跟爹娘说心里话,遇上事都是自己拿主意,完全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不论是杀人还是打人,果断又有谋划,这样强势又有城府的性格也不知道随谁。 “娘,我知道错了,但我当时忍不住。”齐小闹这话的意思就是,我认识到错了,但我不后悔,“是什么原因我不说了,您大概也知道,再来一次我也照样揍他,但我没有打得很严重,他这个样子是我始料未及的。” 犯了错还这样冷静,认错也认得理直气壮,谢如清觉得自己都有点教不了他了。 “你自己想报仇,为什么要牵扯别人,你可知道这件事若是被鲁王府知道了,你的那些兄弟又要如何?”谢如清质问道。 齐小闹是庆阳侯府公子,鲁王哪怕要事后问责也要掂量一二,但阿蛋他们就不一样了,若是鲁王发怒,头一个就要拿阿蛋他们开刀,庆阳侯也保不了他们。 齐小闹当时哪里考虑到这些,不过他事后也想到了,可也晚了,齐小少爷从来不会后悔已经发生的事,若是将来阿蛋他们因此受到什么惩罚,他来承担就是。 “下次我会认真考虑的,不会那么冲动的。”齐小闹这话差点没把谢如清给气死。 “还有下次?”谢如清道。 齐小闹有理有据:“我的意思,以后做事会考虑成熟。” 谢如清扶额。 这儿子再有两年,大概就能上天了。 事后谢如清跟齐晏之说了这件事,齐晏之当时就乐了。 “你还笑?”谢如清在儿子面前尽量保持平静,但其实她已经快要失态了。 齐晏之笑了一会说,“做事还算稳妥,知道事后伪造,我没有庆幸的意思,只是想说教一个聪明的孩子比教一个不开窍的要好得多。” 这话没能让谢如清消气,“他是太聪明了,聪明得让我害怕知道么,你知道我今天问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我感觉这娃娃要不是我的儿子,我一定会对他恐惧,你难道不觉得他聪明的吓人吗?” 齐晏之摇摇头,“咱不能怪一个孩子太聪明,当爹娘要考虑的是要如何教他,人这辈子,该遇上的挫折一样也不会少,聪明也是会付出代价的,一个有大智慧大作为的人,他经历的事自会比一般人多,你莫要太过于担心。” 谢如清从小到大经历的都是普通人的生活,从来没想过什么大智慧大作为,自家儿子不想太笨但也不求太聪明,总之她目前没办法体会齐晏之的心情。 “媳妇,不久他就要出海了,就当成是对他的惩罚,等他回来你再看。”齐晏之这样说。 最终,齐小闹打了毓珏的事没有捅出去,夫妻俩也有考量,首先他们并不是包庇儿子,该有的惩罚不会少,为此齐小闹在家里被圈禁了半个月,每日读书习字,还要抄写金刚经。 齐晏之对齐小闹管的十分严格,每日都会检查他的课业,每日的课业十分繁重,齐小闹经常需要废寝忘食才能完成。 其次,齐晏之考虑到这件事如果让鲁王知道了,后果会不堪设想,鲁王那个人野心十分重,保不齐会做出什么谋反之事,眼下皇上根基未稳,不可因此冒险。 有关这件事的处理以及思量,齐晏之没有瞒着齐小闹,他跟谢如清如何决定,以及为什么要这样决定,再到当今局势,还有鲁王此人的性格以及势力,他一点也没隐瞒,全部跟齐小闹交流。 如此,齐小闹才能从根本上认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对他这样聪明的孩子,齐晏之决定不能把他当小娃娃来保护,如果不能让他了解更多的事,他将来犯的错只会越来越“任性”。 在他爹同他交流过之后,齐小闹态度诚恳发自内心地跟爹娘正式认了错,不是之前那种义正严辞地敷衍,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差点给他爹还有皇帝舅舅惹了大祸。 本来齐晏之想多关他几日,但再有不到十天,齐小闹便要出海,这之前怎么也要对他好点,所以提前解禁,并且放他去街上疯玩了几日。 终于到了齐小少爷要离家的日子,前一天黑叔来了府上,府上大摆宴席,算是给他们的送行宴。 吃饭的时候黑叔有些严肃地对齐小闹说:“小子,你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啊,只要跟我出了海,再后悔可就晚了,任凭你怎么闹,我都不会放你回来的。”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难道黑叔还害我不成?”齐小闹满不在乎地说。 “呦呵,他还会反将我?”黑叔指着齐小闹跟齐晏之说,“不得了啊,我感觉我玩不过他啊。” 齐晏之笑,“你甭理他,该怎么着管怎么管,这小子欠管。” 黑叔是见多识广的人,江湖上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齐小闹还是挺出乎他意料,上次他还是一副小娃娃心性,聪明归聪明,但就是个小娃娃,不然会让人觉得有违和感。这才多久没见,黑叔觉得这娃娃已经是一副成年人的灵魂了,他竟然有些吃惊。 不过很快,齐小闹又龇牙冲他笑,说些不着边际的傻话,一副没心没肺的傻孩子的样子,让人觉得方才好像是错觉。 黑叔越发觉得这小子以后是个人物。 第二百八十四章 第二日一早,齐小少爷便背着包袱离家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齐家少爷被他爹发配到了南方受罚,有些特别喜欢他的百姓甚至还一早出来送他,更搞笑的是,有大婶塞给他一个包袱,里面包了一些干粮之类,让他路上吃。 这样子活脱脱是送犯人上路的。 不过齐小少爷不会生气,他对来送他的人一一道谢,还说回来会带好东西,叫他们来府上领。 这小子哄人实在是一绝,这才几岁,整个京城没几个不喜欢他的人,这一路上,竟是遇上个人齐小闹便能跟人家聊几句,显然以前都是认识的。黑叔在旁边瞧着,越发觉得这娃娃有意思,要知道一个人要成事,首先要有人“拥戴”,甭管是上位者还是江湖上的老大,孤家寡人难成事。 齐小闹这性子,恐怕在哪都吃得开。 果不出所料,到了船上之后,也就过了一天多吧,黑叔的那些手下,包括负责行船的小喽啰,没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他见了谁都能跟人攀上交情。最让黑叔吃惊的是,他手下有个出了名的冷面阎王,一天平均说不上五句话,见了他这个老大也是爱答不理,没想到今日见了他跟齐小闹在一块,居然笑了! 黑叔当时仿佛活见鬼,他甚至怀疑那冷脸的家伙平常是不是都装的? “黑叔,咱第一站去哪呢?”齐小闹在船上待了两日就受不了了,时时盼着下船,但他不会抱怨,只是拐着弯儿跟黑叔打听事,比如这一趟行船的路线,去哪干什么,他便能根据时间安排推测每一站下船的时间。 再者,齐小少爷在船上深受欢迎,大家当他是个小娃娃,对他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有时候齐小少爷稍微忽悠两句,对方就什么都说了。 黑叔道:“第一站去济南,你可知道这个地方?” 齐小闹点头,“我知道,我爹什么都给我讲的,那里有大明湖嘛我知道,还有很多好吃的。” 黑叔哈哈笑,“等下了船,先让你吃顿好的。” 等到了第一站,船靠岸,齐小闹便拉着那个冷面阎王张照下了船,“张大哥,我领你去吃烧饼啊,还有酱牛肉,听说这里的酱牛肉很好吃啊。” “我知道有一家。”张照说,“那里的最好吃。” 这个张照是黑叔的一号护法,日常工作就是冷着脸吓唬人,话说多了难免影响吓人效果,所以大家都习惯他这个样子。 但今日船上的人一个个下巴都惊掉了,他竟然心甘情愿被齐小少爷拉着上街?看起来好像还挺开心的样子。 黑叔瞧见了一个劲儿地笑,他跟身边人说:“这个张照啊,在我身边十几年了,说的话加起来恐怕也没有这两天跟小闹说的多,我以为他就那样呢,敢情是没遇上克星,这个小娃娃太有意思了。” 身边人说:“可说呢,我是最讨厌小娃娃的,我连我亲儿子都烦,竟是特别喜欢齐家的小少爷,这孩子那嘴也不知道怎么长得,说出来的话就是能哄人开心,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要再长两岁,都能出去谈生意了。” 黑叔点头,“你这话对,我正有这打算呢,回头老李过来的时候,得让这小子在一边旁听。” 齐小闹这会儿正在街上大吃特吃呢,他非要请张照吃饭,张照拗不过他,只能吃了顿白食,吃人嘴短,只好有求必应,陪着小少爷在街上逛。 张照不爱搭理人,齐小闹就越去闹人家,还闹得人家没脾气,关键是这娃娃能叫人开心,张照有时候会被他逗笑,所以张照挺喜欢他。黑叔见此,便有意叫他跟着齐小闹保护他,毕竟是齐家的小少爷,安全上不能有差池。 故而尽管张照很不喜欢在大街上人挤人的,但是为了保护这小少爷,也得心甘情愿。 今日街上人很多,跟京城的感觉很不一样,有很多东西他都不认得,齐小闹觉得新鲜,什么都要看一看。 “那个叶子包的是什么?”齐小闹发现一个摊子,上面都是用绿叶子包着的食物,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那是荷叶鸡。”张照说。 啊?齐小闹一听就开始流口水,“怎么京城没有呢,明明京城也有荷叶啊?” 张照言简意赅地回:“各地饮食习惯不一样,同样有的东西,吃法未必一样,这边的荷叶更新鲜米更好吃,所以很香。” 明明刚吃完饭,齐小闹又饿了,立刻去买了一个荷叶鸡吃着。 街上的吃食不要太多,齐小闹嘴里吃着手里带着,打算多买一点回去给船上的人吃。 来到一家药铺门前的时候,有个人认出了齐小闹,正是李掌柜。 “小少爷?”李掌柜是前年进京,跟齐晏之谢如清交帐的时候见过齐小少爷一面,这隔了两年,孩子一天一个样,他差点没认出来。 不过齐小少爷有个很好辨认的特点,那就是漂亮,这样的娃娃千里挑一,一般也不会认错。 齐小少爷因为年纪小,还没接触过家里的生意,见过李掌柜一次,隐约记得他,只是不知道他是干嘛的。 “你是?”齐小闹明知故问,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错了,所以不能上来就更人“认亲”,有些坏人会顺杆爬的。 “你兴许是不记得我了,”李掌柜上前道,“我是你李伯,做药材生意的,前年我还跟你爹娘交帐的时候还过府见过你的。” 这就对上了,齐小闹记得也是前年,李掌柜是给爹做药材生意的。 “是李掌柜嘛?”齐小闹道,“你怎么在这呢?” 李掌柜道:“过来谈生意啊,这药铺是咱们自家的,我过来瞧瞧,你在这里是要买药材嘛,李伯帮你进去取。” 齐小闹把站一边的张照拉到跟前说,“我要买点伤药,这人身上好多伤的,你们这有什么特别有用的嘛?” 张照吃惊了一下,自己从来没跟他说自己身上有伤,这娃娃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掌柜一瞧张照,顿时认出来他就是黑叔身边的一个随从,诧异了一下,“少爷,你们怎么在一处的?” “哦,我跟着黑叔行船啊。”齐小闹说,“我挨罚的,我爹罚我行船。” 李掌柜诧异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的还真是舍得啊,这么小就送你i行船,得了,我正好要跟黑叔谈生意,咱一起过去好了。” “啊,那也好。”齐小闹点头。 李掌柜见了孩子,就忍不住拿出好东西给他吃,一边招呼着他吃这吃那,一边叫人给拿伤药。 齐小少爷吃着掌柜的给的糖,一边在药铺里四处转,他们好像正在收拾新药材,所以很忙乱,齐小闹饶有兴趣,他最爱观察人家怎么做活,平日在大街上看到做活计的百姓,他也是这样蹲在旁边瞧,他觉得很有意思,能学到很多东西。 伙计里面有个人长得特别瘦弱,个头也小,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个少年,他做活很勤快,不言不语只是闷头做,齐小闹观察他好久了。 最开始他觉得这人好玩,为什么会有这样闷声做事的人呢,明明他很没有力气的样子,却专门做费力气的事,后来看着看着,他发现这人好像有些小心翼翼的。这种小心翼翼不是怕什么东西坏了所以轻手轻脚的意思,而是内心的谨慎,这人看似只是闷头做事,其实不然,他很警觉,不跟人说话大约只是精力不够用,除了做事之外,他所有的精力都在观察周围的一切。 包括齐小闹,齐小少爷觉得这人几次三番偷偷看他,他其实已经很谨慎了,但是因为齐小闹一直盯着他看,所以眼神时不时会碰上,那人每次碰见他的眼神都有些心虚的样子。 齐小闹可不是一般的小娃娃,心眼多心智高,他觉得这人肯定不平常。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只是眼下他只能装不知道,没事人似的继续吃喝。随后李掌柜忙好了手头的事,三人便一起上了船见黑叔。 “黑叔,我回来了!”齐小闹带了好多吃的,先给了黑叔。 黑叔一看他们仨一起来的,诧异:“你们原先是认识的?” “是啊,李伯帮我爹做药材生日啊。” 他说帮不是给,这就很给李掌柜面子了,是把人家当朋友,不是当下人的。 李掌柜在齐晏之跟谢如清那里是很受尊敬的,但没想到小少爷也这样尊重人,李掌柜顿时觉得这小少爷被他爹娘教的很好。 黑叔点点头,他还真不知道齐晏之这人私下里做了多少生意,既然是熟人也就不见外了,便当着齐小爷的面开始谈生意。 黑叔有自己的药材铺子,所以经常需要跟药材贩子打交道,齐掌柜就是目前最大的药材贩子,市面上的药材铺子,至少有七成要跟他打交道。 商人跟商贩要做的事无非就是砍价,黑叔的生意大,稍微压一压价格就是很大一笔开销,但李掌柜要赚的也就是这个,赚小商人的钱,再多也有限,可大商人不同,稍微抬一抬价格,那就是高利。 两人都是老油条,看着云淡风轻的,其实暗中较着劲,掐的很紧,齐小闹经常旁听他爹跟朝中大臣议事,所以很会听门道,他听得出高低,遇上厉害的人物,他很乐于跟人家学习说话谈事情的方法。 一场谈判下来,双方谁也没太亏谁也没大赚,齐小闹从中受益良多。 事情谈好之后,李掌柜的神态眼见放松,便邀请黑叔在当地玩,黑叔十分给面,一口答应。故而当天夜里,一行人便去了花船上喝酒。 这花船不是那种喝花酒的地方,是在水上布置得很漂亮的船,大家在上面吃酒赏景。齐小少爷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觉得十分新鲜,兴奋的不得了。 男人们喝酒吃肉,齐小闹便在船上四处闲逛,见了漂亮的姐姐还要跟人聊两句,连张照都跟不住他。 “小少爷,你是京城来的?”有个像是舞姬的女子见齐小闹可爱,便跟他聊起来。 齐小闹点头,龇牙冲人家笑,“是啊,姐姐你是本地人吗,说话好好听啊。” 舞姬被他哄得咯咯笑,“小嘴可真甜啊,你要吃点心吗,我带你去啊。” 齐小闹立刻问道:“你们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点心呢?” “有啊,保管是你没吃过的。”舞姬领着齐小闹在船上走。 这条船特别大,规模不比黑叔的那条船小,可以提供很大的房间供有钱人玩乐,船周围还有无数小画舫,如果客人想要体验小画舫的风景,也可以就近下船。 齐小闹饶有兴趣地看着,感觉什么都新鲜,船上有很多人,人来人往,喝酒说笑,显得这条大船都很拥挤。 他们走着的时候,经过一处窄道,跟几个男人擦肩而过。舞姬自然得避让,齐小闹便只好跟着停下,站在舞姬身边。齐小闹因为个子矮,大概只到那些男人腰的位置,所以视线被几个大男人挡住。 齐小少爷在京城可是头号排面,去哪都是别人给他让路的,所以心里多少有些不爽,闷闷不乐地瞅着他们。无疑间,他发现一个男人腰间鼓鼓的,本来他没在意,但对方大概是发现了他的目光,回头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 这就很可疑了,齐小闹知道这世上但凡疾言厉色的人,不是天生脾气不好就是做贼心虚,他随即又观察了其他几个人,发现他们的腰上似乎都有什么东西。 齐小闹顿时警钟大作,他想起齐二经常会把匕首什么的塞在靴子里,后腰会藏一把刀,总之身上会藏很多武器或者暗器。 船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走了小少爷。”舞姬领着齐小闹继续走。 大船上没有厨房,怕油烟熏了客人,便都是在小船上做了端上来,但是有食物临时储存的地方,特别大的一个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食物。 齐小闹一进去就开始吞口水,舞姬笑着端来几盘点心给他,“呐,这些都是可以吃的,你随便吃。” 齐小闹抓了几块吃着,一边问,“我看着这船上这么多人,一旦出现什么危险,大家从哪逃出去呢?” “哪里有什么危险?”舞姬挺奇怪的,“我在船上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遇上什么危险呢,你人不大想的倒是挺多。” 齐小闹嘿嘿笑,那舞姬看他实在可爱,便指着窗外说道:“这船上有两个上下通道呢,遇上事也不怕的,你看左右都有,你可以从那里跑。” 齐小闹趴在窗户上,一边吃一边看,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遇上了那男人的缘故,他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对了,张照呢? 齐小闹才发现张照好像跟丢了,不知道去了哪? 张照不是丢了,而是跟着方才那几个男人走了,他也警觉地发现那几个人有些可疑,便一直跟着。 张照不是白跟了黑叔这么多年,到了一个地方,可以迅速掌握这个地方的每个角落,哪里有什么,什么地方更容易藏污纳垢,什么地方更容易逃生,以及谁在哪个位置,他都了如指掌。 他虽然没跟着齐小闹,却知道他在什么位置,一旦发生什么危险,他可以在第一时间赶过去,所以这才放心跟着这几个人。 这几个人已经在船上转了好几圈了,看着好像是喝多了出来赏景似的,其实一直在四处观察,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客人。张照没敢跟的太近,只是远远看着。 这伙人里有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男人,这人就是方才拿眼睛瞪齐小闹的那个。他从队伍里出来,一个人去了趟茅房,不长时间出来,又一个人去到船板附近转悠。 张照在对方走远之后偷偷进了茅房,他观察了片刻,在房顶上拿下了一个东西,竟然是个灌了炸药的纸筒。 张照眉头一皱,他将纸筒里的炸药倒在了茅坑里,迅速从茅房出去。他先去到齐小闹正在吃喝的房间,但是他去的时候,这小子竟然不在了! 明明才过来没多久,按照张照对他的了解,起码要吃一会儿的,竟然这就跑了? 张照急步在船上走着,他得先去到包厢里,跟黑叔禀报这件事。 包间里还在推杯换盏,黑叔跟李掌柜一边谈事一边吃着,见张照回来,黑叔问道:“那小子去哪玩去了,去这么半天。” “黑叔,”张照在黑叔耳边小声说了方才的发现,还有齐小闹不知道去了哪都事。 黑叔眉头一皱,“先去找小闹。” “是。”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一声巨响,整艘船被震得晃了好几下,黑叔猛地站起来,“快,先护送李掌柜下船,张照带几个人去找小闹!” 黑叔一声令下,在船上负责防卫的人迅速被派遣出去,他们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不需要交代什么,便知道自己该做甚, 黑叔也是个练家子,他随后也冲出包间,本来这种场面是不需要他亲自动身的,但是因为齐小少爷在船上,若是在他手上出了什么事他担不起责任。 如张照所料,这些人果然是要点火炸船,没多一会儿,船上已经有了火光。 幸而张照方才跟着,偷偷销毁了好多炸药筒,这才使得爆炸没有太严重,只是零星几个地方着了火。 在方才船开始晃的时候,船上就陷入了混乱,所有的人都从包间里涌出来,惊慌失措地大叫着,像是些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挤,这更加重了找人的难度。 张照在人群里挤着,淡定的人第一次急出了汗。 船已经开始有倾斜的迹象,有的人怕引火上身,竟然纵深跳下了船,幸而周围有小船接着,才不至于溺水。 越来越多的人从船上跳下去,倒是减轻了船的负重。 却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此时从大船上被抬到了一艘小船上,可怜的齐小少爷此时就在这口箱子里。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回生二回熟,绑架这事也不例外,齐小闹这回十分淡定。 他没想到会栽在一个漂亮姐姐手里,他当时正在吃糕点呢,不知道这么便掉进了一个暗箱里,怪他所得注意力都在那几个男人身上,压根儿没想到舞姬也有问题。 他此时待在昏暗的箱子里,手里还拿着两块糕点,一边吃着一边分析,他琢磨着这大约还是废太子余孽干的,否则谁会对他这样感兴趣,非这么大力气抓一个京城来的。 除非是想把他卖了。 跟上次被绑架时的惊慌不一样,齐小闹这次异常兴奋,众所周知齐小少爷嫉恶如仇,还特别记仇,上次被太子余孽绑架之后,他就一直惦记着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揪出来。 那之后,他就格外留意太子余孽的事,他爹也跟他讲了不少,为的就是知己知彼,再次遇上的时候不至于抓瞎。而齐小闹的野心更大一些,他的目的是为他爹还有皇帝舅舅分忧,有朝一日干掉废太子余孽。 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齐小闹巴不得快点去到他们的老巢,所以一路十分配合。 船很快上岸,齐小闹一路被抬着,好长时间之后箱子被放下,他感觉箱子外面有光透进来,外面隐约有人说话。 “娘的,要不是有人搞破坏,黑叔今日便去见阎王了。”一个人咬牙切齿道。 “虽然没能把黑叔给弄死,但我们有意外收获,没想到齐家的少爷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咱抓住了,这里可不是京城,御林军还有庆阳王的手伸不到这里来,这小子插翅难逃。”另一个人说道。 齐小闹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他们的目标是黑叔,自己这八成是送上门的。兴奋的齐小少爷这会儿终冷静下来,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抓,黑叔那里肯定会着急,得想办法给他们留点线索才行。 张照此时在齐小闹最后待过的那个房间里观察,这会儿船已经漏了,船上的人大部分都下了船,他确定齐小闹不在船上,判定他可能是被那些人带走了,所以想过来这里找线索。 这房间里变得乱七八糟,地上全是散落的吃食,看起来极为狼狈,窗户是敞开的,张照来到窗子面前,手指在窗台上摸了一下,摸到了一些糕点渣渣,他视线顺着周围找了着,在地上某个角落里发现一半糕点。 他皱眉捡起来,横看竖看,都觉得这糕点是齐小闹啃的,除非船上有其他娃娃,但据他所知是没有的。 也就是说齐小闹在啃了一半的时候被什么事打断了,还是强行打断,那个舞姬…… 此时水已经淹到了脚踝,张照用脚敲了敲船板,发现这一块竟然是空的。 他蹲下来,伸手进水里撬开了船板,里面已经满是水,空空的,不是某个通道,只是一个储存空间一样的地方。 他判定齐小闹应该是掉进了这里,大概是这里放了个箱子,然后人被抬走了。 张照没有再停留,快速下了船,然后跟黑叔碰面。 “如何?”黑叔眼见地着急了,他已经派了人出去找,还联系了当地的官府关闭城门,他虽然没有齐晏之在京城的控制能力,但是也绝对不差,这里不是他自己的地盘,当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调动官府官兵,可见黑叔在江湖上的地位。 张照摇头,“可能被抓走了。” 黑叔的脸已经冷了下来,他是个狠人,一旦冷下脸十分的吓人,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 此时李掌柜还在,自家小少爷丢了他自然也是着急的,一直在等消息,听闻被抓走了,登时也火了,“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绑架齐府的少爷!” 黑叔大约也猜到了,便跟李掌柜说了上次齐小闹被废太子余孽抓走的事:“这次八成也是,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一直跟着小闹早有预谋还是偶然发现临时起意。” 张照道;“一直跟着的可能性不大,咱们的人不会没有察觉,我猜测是在济南才被盯上的,而且今日船上的阵仗,不应该是针对齐小闹的。” 黑叔皱起眉,他在江湖上树敌良多,不是第一次被人暗杀,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如果是因为自己而连累了齐小闹,他跟齐晏之可交代不过去。 “你们在济南去过什么地方?”黑叔问道。 张照便把跟齐小闹去过的地方一一回忆一便,而后看向李掌柜道,“除了街市,我们还去了李掌柜的铺子。” 李掌柜愣了一下,他手下药铺遍地,里面除了掌柜伙计还有一些临时雇来的伙计,大多数他能保证没问题,但不可能每一个都靠得住,保不齐里面就有混进来的什么人。 如果是因为这个暴露了小少爷的行踪,那罪过可大了。 李掌柜后背的汗立刻下来了,他当即跟黑叔告辞,打算回去查一查,快一点兴许还来得及。 然而他刚从黑叔处出来,便有手下人跑来与他汇报,“总掌柜不好了,城南的药铺叫人烧了!” 李掌柜的脸顿时黑了,城南那家药铺正是今日小少爷去那家,证明那里确实有鬼! “如何,人都救出来了?” 报信的人摇摇头,“夜里烧的,哪里出得来。” 李掌柜心里发凉,这明摆着是灭口之举。他急匆匆上了马,赶去城南现场,这里已经一片灰烬,连带着附近的人家也遭了殃。 “总掌柜,药材烧了倒是损失有限,咱们的账本什么的……”身边的人小心道。 李掌柜皱眉,他昨日带了账本过来对账,这账本记录了各地药材的价格,还有一些贩卖药材的渠道,烧了也就罢了,若是被什么人得了去…… 毕竟关系到一些机密,李掌柜心里有些忐忑。 “还是得察。”李掌柜吩咐道,“我这就去官府走走门路,你们要快些把尸体清理出来,看看有没有少了人。” 事情发生的这样巧,李掌柜不得不怀疑这件事是一件阴谋,所以他得尽可能快点察,也幸好黑叔在,大家一起联手,能省不少力气。 黑叔这边还没有进展,尽管官府已经封城,却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原本封城的时间不会太长,毕竟黑叔只是个商人,但当官府得始终的人是庆阳侯小少爷的时候,一个个都坐不住了,立刻派了大批的官兵连夜搜查。 第二百八十七章 齐小闹被带去了一座房子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受到了很好的待遇,有吃有喝还能沐浴。 既来之则安之,齐小闹很是享受地睡了一觉,睡饱了他开始分析眼下的处境。 他觉得这些太子余孽虽然都不是什么东西,但是还挺讲究的,总把他这个“俘虏”奉为座上宾。 难道是觉得他一个小娃娃闹不出什么事,只要安抚好了就没事? 齐小闹便如他们所愿,一路上不哭不闹好吃好喝,他觉得他似乎是来当少爷的。 他们是在第五天的时候离开了济南,他们当然不会告诉齐小闹,是齐小闹自己算出来的,因为乘车点时间很长。 他好像是被塞进什么污水车里带出城的,因为一路上都奇臭无比。一路走来,齐小闹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嗅觉,短时间内闻什么都是臭味。 他虽然待遇挺好,但是没什么自由,他能明确感觉看管他的人非常严,看起来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离开济南之后,齐小闹便觉得以后得靠自己了,他想给黑叔留下一点线索,但是这些人防他防得滴水不漏,他一点机会也没有。想来黑叔也不知道他离开了济南,往后再找他恐怕就难了。 黑叔脸上已经愁云密布,他叱咤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样没面子过,一个大活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带走,几天了竟然找不着,关键是毫无线索。 “我可怎么赔给齐晏之一个宝贝儿子啊。”黑叔叹气道。 张照又回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尽力找人,脸一天比一天冷,他觉得这件事责任在他,是他自己太大意了。 “我猜测齐少爷已经不在济南了。”张照神色凝重地说。 黑叔眉头一拧,仔细想了想,觉得张照说得很有道理,一个济南城就这大的地方,这么多天他们地毯式搜查,不可能找不出一点线索,除非他们能上天入地。 “把各个方向的必经之地都派人去搜查,迅速联系当地的人脉,无论如何要找到小闹。” 张照二话不说,立刻亲自去办了。 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庆阳侯府,齐晏之得了消息后没敢告诉谢如清,当然,这事也瞒不了太久,如果齐小闹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的话还好,找不到迟早要说。 但现在齐晏之自己还没搞明白什么事,他必须得自己先调查清楚才行。 齐晏之立刻进了宫,他跟毓宁商量这件事,“应该还是废太子余孽,这些人狡猾的很,上次之后我已经端了他们几个窝,可是好像还没能深入内部,而且他们的行踪成迷,彼此之间好似也没有联系,十分难寻。” 齐晏之的话音里已经带了杀意,自己儿子两次三番被抓走,什么人也得发火,毓宁觉得他已经算是比较能忍了,便是他也有些忍不住了。 “真是欺人太甚!”毓宁气得不行,一个废太子,过街老鼠一样的东西,竟然三番两次地挑战他的底线,当他这个皇帝是摆设吗! “传朕的指令,各地封闭城门,严管进出,所有进城出城的人都要登记,若是有那玩忽职守的,一律格杀!”毓宁怒道。 李公公战战兢兢地称是,然后忙下去传圣旨。 “你告诉如清了吗?”毓宁问道。 齐晏之摇头,“我怕她不让我进门。” 毓宁苦笑了一声,“你看,遇上这种事之后都一样,你以后也莫要说我。” 齐晏之道:“我跟你不一样,三天之后没有消息,我一定会告诉她,我总得想想怎么说合适。” 他是还没缓过来,得自己情绪稳定了才能安慰谢如清。他这次的预感很不好,如果小闹在京城被抓走,他还有信心把人找回来,可在外地鞭长莫及,他的作用十分有限,哪怕是皇上发号施令,也不见得就能作用到实处,不可控的事情太多了。 如果找不回来,他觉得他媳妇可能会掐死他。 谢如清最近很是闲散,小闹不在家,她的日子一下子就闲下来了,每日除了进宫跟齐宛如说说话,便回家跟如环准备嫁妆。 如环年纪也不小了,跟齐二这么多年感情也不错,是时候打发她出嫁了。不过如环有些不舍得,她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所以想婚后还这样。 “小姐,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一起吃顿饭就行,反正我俩以后还是住在府上,换个屋子罢了,废那么多钱做什么呢。”如环在给自己绣鞋子,一边说道,“我觉得到年底也行,齐二最近挺忙的,反正我俩也不着急要娃娃。” “嗯?怎么不着急呢?”谢如清笑道,“孩子越早要越好,趁着你现在精力好,能顾得过来,我瞧齐二挺喜欢娃娃,怕不是得多生几个。” 如环害羞道:“他喜欢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我说了算,我不想生他还能勉强我不成?” 谢如清笑了笑,没继续跟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说这些,等她成了亲自然会明白,“齐二最近忙什么呢?” 最近好像也没什么要紧事吧,谢如清瞧着上两日齐大很是闲,齐晏之也没说有什么事,怎么忽然就忙起来了呢? 不过谢如清没多想,“这个看你们吧,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嗯。”如环点头道。 齐二是三天以后回来的,他一回府便去到齐晏之的书房里汇报在南方打探的消息。 “爷,没有少爷的消息,黑叔已经动用他所有的人脉势力,还有咱们的人脉,竟然毫无线索,那些狗东西就好像隐身了一般。”齐二开始几天还气愤无比,这会儿却是逐渐丧气,他从来没办过这样窝囊的事。 他不好意思给他们家爷添堵,有些话没有多说,比如少爷已经失踪了小十天,什么消息也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八成是出了事。 呸呸呸!他在心里骂自己想这些做什么,小少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爷,我这就再跑一趟青州,我觉得他们一定会把小少爷带去老窝,我就不信找不着!” 齐二气鼓鼓地转身打开房门,正要抬腿,他倏地愣住,跟站在门口正要进来的谢如清对了个正着,“夫,夫……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齐二强颜欢笑地打哈哈,不敢让谢如清看出什么来,他让开门道:“准是来找爷说话的吧,我可真羡慕你们,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恩爱呵呵呵呵呵呵……” “行了,别演了。”齐晏之打断齐二说,“你先下去。” 齐二擦擦脑门上的汗,贴着门框溜出去,一出门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心说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呢,不提小少爷这几个字能死吗! “齐二,你打自己做甚?”如环刚好瞧见了,心疼道,“是不是什么事没办好啊?” 齐二看了眼如环,长叹了一口气,原本齐晏之不让他说,尤其不能告诉如环,可现在夫人都知道了,说不说的没什么区别,索性就告诉了如环。 “都怨我不会说话。”齐二捂着脸,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你说要是真找不着少爷可怎么办啊,我都要崩溃了,别说爷跟夫人了。” 如环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开玩笑呢吧,少爷不是跟黑叔一起吗?黑叔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呢?” “这些天杀的狗余孽!”齐二怒气冲冲地朝外走,“老子一定要端了他们老窝!” 后知后觉的如环嗷嗷哭着,一边追齐二,“你给我说清楚啊,少爷到底怎么了,呜呜……” “小闹失踪了?”谢如清看起来倒是很平静,她潜意识里尽量说服让自己别那么着急,反正有黑叔在,小闹上次就是被他救的,那孩子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 齐晏之缓缓道:“我已经派人跟黑叔的人一起找了,目前猜测他还是被太子余孽绑走的,我想他们不是为了报复我,而是为了要挟我,小闹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这话什么意思?”谢如清抬头看着齐晏之,眼睛一眨不眨,近乎逼视,“你是说小闹短时间内找不回来了是吗,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什么时候丢的,是不是已经好几天了,你派齐二出去就是为了秘密找人吧,打算在他找回来之后再告诉我?” 齐晏之心里十分的难过,但他克制着,他点点头,“是好几天了,当时我不确定情况,怕你担心没跟你说,我不瞒你,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小闹如果不能在短期内找到,那他很可能是被废太子控制了。” 谢如清脚步虚恍了一下,她扶着座椅坐下来,尽量让自己安静下来。 她没有怪齐晏之的意思,因为齐晏之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是为了他们好,也明白眼下不是怪罪谁的时候,大家都肯定在尽力。 但是,她心里十分的慌乱,抑制不住的慌乱,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齐晏之猜想的很可能会成真,小闹他短时间内不能回来。 只是这一样就能要了她的命,不管小闹是不是暂时安全,他都是在别人手里,他还那么小,他的心里得多害怕,他得多想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如清呜呜哭起来,因为心疼小闹而哭。 “晏之……你说我们小闹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呢,他明明只有几岁……” 齐晏之仰头,将眼里的眼泪收回去,站起身来道谢如清面前,将她抱在怀里。 有些话他没说出口,他在心里坚定地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小闹他会回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齐小闹确实是挺想家,想爹娘,但是他并没有害怕,至少现在没有,他心里还牟着一股劲儿,那就是一定要把废太子老窝给端了,给他爹还有皇帝舅舅出口恶气。 七八岁的男娃娃,本身早慧,又在他爹的教导下,十分了解天下之事,除了身体上力有未逮,其实不比哪个大人差劲,很有一番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这几日齐小闹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大概是为了躲避追查,去的地方多了,他便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只是他根据当地的气候来推断,他去过一次南方,大概还在偏僻的村子里待过几日,因为他能听见劳作的声音,最后大概是又回到了山东地界,他觉得目前的感觉跟在济南差不多。 青州,他断定自己应该是被带来了青州。 齐小闹心里隐约有些兴奋,也有几分忐忑,他终于来了青州,没想到兜兜转转的他还是来了。 他记得爹跟他说过,青州多匪患,凡是来青州多官员都干不长久,他们大多有两种下场,要么不跟匪患同流合污,那他们很可能很快会死于任上,要么最终成为匪患的狗腿子,为这里的匪患服务,也就是官匪沆瀣一气。 而朝堂很难管,皇上不是没想过办法,从先皇开始就采取了一系列的治匪措施,只是收效甚微,在牺牲了好几个清官还有大将之后,先皇便暂时放弃了,尤其是先皇执政后期,因为太子之争,所以更加顾不上,导致匪患更加猖獗。 这之前,皇上跟齐晏之不是没有怀疑过废太子余孽隐藏在匪患之中,可是问题是,他们根本没办法打探到匪患内部的事,他们盘山为王,加上对当地政府还有百姓的绝对掌控,这里就仿佛是存在于天朝内的异国,若是贸然发动斗争,最先遭殃的就是当地百姓。 所以齐小闹才异常兴奋,他早就想潜入匪患内部了,如果他的确是被带到了这里的话。 马车颠簸,齐小闹判定自己应该是在走山路,走到肠子都快颠出来的时候才停下,但是也还在行进中,只是判断不出来是到了什么地方。 “路上可有麻烦?”齐小闹听见有人说话。 “顺利,”另一个人很是傲慢地说,“就朝廷那些蠢货,什么时候中用过,倒是也有黑叔掺合,但是那老东西也就只在水上称王称霸,上了地面就跟脱了水的王八一样,不值一提。” “是吧,没事就好,这次肯定能得到上皇的褒奖!”那人兴奋道。 上皇是什么东西?齐小闹奇怪地想,难道废太子这么不要脸,自己封皇了?还上皇,呸!再上也只能在地下藏着。 接下来齐小闹又被带去了一个房间,总之他每次被换地方,都是这样从一间屋子到另一间屋子,不会让他接触外面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去了哪。 这间屋子比之前住过的任何地方都好,齐小闹打量了一下,竟然不比京城大家族里住的条件差,所以他眼下十分肯定,自己很有可能是已经到了废太子的老窝。 果然爹猜的没猜错,废太子就是藏在匪窝里。 接下来,齐小闹又饱餐了一顿,然后洗了个美美的澡,不过眼下他有些睡不着了,毕竟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他这么好动的年纪,这么多天没把房子拆了就不错了。 齐小闹观察了一下屋子,他想耍套拳活动一下,但是他害怕这里有什么人监视着。他爹除了教他读书还有天下之事,有时还会给他讲一讲旁门左道,比如,如果他被什么人抓了去,关在一个密闭的房子里该注意些什么,以及如何脱困。 他爹说,有的房间里会有机关,或者一些不易被发现的洞洞,用来监视屋子里的人,这种房间通常只存在于一些有钱人家里。 齐小闹觉得既然是到了废太子的老窝,那应该会有人监视他,他不相信他们如此相信他。 不行,他不能总这么冷静,他毕竟是个小娃娃,被关了这么多天,一直这样处变不惊的反而会叫人怀疑。 “有人吗?”齐小闹先是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他缩坐在床上,表情有些怕怕的,问了两声之后没人回应,胆子便大起来,大叫道:“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他就像个顽劣的小少爷,确定没人之后就开始撒欢儿,在房间里上蹿下跳,一边大叫:“你们再不给我滚出来,我可就要拆房子了!” 他一边趁着机会活动一番,一边观察房间里可疑之处,闹了半天之后闹够了,便蹲在地上摔东西,把他丢到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朝墙上丢,看似没什么章法,但是他在确定哪里有机关。 房间角落里有一个花瓶,他方才乱摔东西的时候碰过它,但是它纹丝未动,所以齐小闹断定这肯定是机关,说不定此时那后面就真有人看着他。 齐小少爷在把房间霍霍完了之后,便歪在床上睡着了。 而此时,一直在墙后偷看的人从密道里离开,走向了另一个院子,进了最中间那个大屋子。 屋子里有两个人,他们分别坐在上首的左右两边,一个正是原先的废太子毓权,一个是匪帮头子,他就像黑叔一样,匪帮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叫他鹰老大。 “上皇,齐家的少爷把房间都砸了。”监视的人说道。 “哦?”毓权笑了笑,“倒是挺顽皮的啊,他这一路都如何?” 监视的人道:“倒是没有闹,咱们一路好吃好喝,那少爷真把自己当少爷,开始十分享受,也是最近三两日才开始坐不住了。” 毓权点头,“小男娃这个年纪也难怪会关不住,让他闹好了。” 齐小闹猜的没错,他越是闹废太子越是放心,接下来几日,齐小闹还是过着有求必应的少爷生活,看起来废太子真的想要长期地留下他,为了让他放下芥蒂,对他好的不得了。 在来到这里第四天的时候,齐小闹有机会出了一次房间,大概是因为他已经连续砸了三个房间了,所以没办法才放他出门放风。 他没想到,这里的风光竟然奇好,青山绿水,花香鸟语,像个世外桃源,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安静极了。 齐小闹便放心大胆地闹起来,他一会摘花一会儿上树,像个才出笼的鸟,玩的不亦乐乎。一直到太阳下山,他才被带走。 如此过了大约有两个月的时间,齐小闹感觉自己脑袋上已经快长毛了,尽管他现在每天都可以在外面玩,但是他好久都没更人说过话了,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鹰,而他们的行为就是在“熬鹰”。 或许就是要磨光他的脾气,让他明白,这里的一切都在他们掌控之中,而自己就是他们手里的猎物,想让他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一天两天不行,就关的久一点,人关久了,便会逐渐忘记外面的世界,成了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接触的傻子。 齐小闹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天真了,他以为来到这里就能接触到废太子余孽的核心,以为凭着自己的小聪明能得到一些线索,谁知道他们只是晾着他。 假如这期间他们什么也不让做,不让他读书不让他练功,那几年下去,他还是个没有长进的小娃娃,光是这样想想,齐小闹便发慌。 不行,他得想办法读书习武才行。 废太子每天都关注齐小闹的状态,他的目的是要把这孩子原先的印记统统抹掉,最好让他忘了自己是谁,让他以后只能依靠这里相信这里,然后再给他灌输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比如,让他仇恨他的父亲还有皇上,以后彻底为自己所用。 真以为他绑了齐家少爷来只是为了威胁齐晏之跟毓宁吗,谁不知道齐晏之六亲不认,到时候他来个大义灭亲,那他不是白忙活了。 他想要的看起来很荒谬,但一旦若是成了,那齐小闹就是他手上最好的武器,到时候亲儿子跟亲爹对战杀场,那有多刺激啊。 若是上一次能把他带来就更好了,那时候这孩子的年纪刚刚合适,不过现在也还好,据他观察,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身体也很适合练功,只要能控制他的脑子,那就是个强有力的武器。 废太子的算盘打得很妙,他极有耐心地跟齐小闹耗时间,如此过去了大半年之后,监视他的人说,这孩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傻”了。 这不是傻,这应该是长时间不跟人接触,导致的呆滞,毓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吩咐道:“是时候让他动一动了。” “是,上皇。” 这个所谓的动一动,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下一步的训练,那监视的人去专门饲养猛兽的地方,带走了三只狼,接下来,就是让这三只狼来激发齐小闹的“野性”。 第二百八十九章 齐小闹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性子沉稳了不少,他好像已经适应这样无聊的日子了,原本他会因为没人说话而烦躁,可是渐渐的,他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每日都会跟自己讲话,也挺有意思的,他每天默背一便他原先看过的书,将以前囫囵吞下去的文字都细嚼慢咽地吸收进脑子里,真正自己摸索出了里面的深意。 既然指望不上别人,那就只能靠自己,齐小闹想起新来的先生强迫他读书,便觉得庆幸,幸而那段时间他强迫自己看了好多书,按照一般人读书的进程,他读得那些书,别人起码得读到十二三岁。 除此之外,他每天会利用胡闹的时间来锻炼身体,不能连拳脚,但体力得跟上,所以他尽可能地让自己作一点。 他越发断定,废太子想控制他,并且,这样的控制绝对只是开始,他隐约觉得,更可怕的东西很快要来了。 这日他照常来到外面玩,经过他这么多日子的打探,他发现这个地方相当的大,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还有这样规模庞大的山谷。 这地方其实是个山谷,是齐小闹在两个月前才断定出来的,而且是很深的山谷,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的这么个地方,简直是天然的屏障,外面的人不易发现,发现了恐怕也进不来。 也就意味着,他没有任何机会向外报信儿。 他来的这里是个山洞,往常他每天会进来待一会儿,因为这里没有人监视,他可以偷偷练一会儿拳脚,不过不能待太久,他得抓紧时间。 正练着呢,他忽然听见洞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起初以为是什么小东西在外面爬,但这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是哥体格庞大的家伙。 这引起了齐小闹的惊觉,因为这地方没有大型的畜生,他来了这么久也没发现,如果有也一定是被圈养起来了,这忽然放出来,肯定是针对他的。 随后,他听到了畜生的低吟声音,听起来像是狼。 齐小闹从山洞的草堆里抓了根削尖了的粗棍子,这是他之前偷偷准备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他身上还有一把刀,但是他不敢轻易亮出来用,怕被他们发现后收走。 他贴着洞壁朝外走,试图伺机逃出洞,毕竟在洞里太被动,他屏住呼吸,一边听着畜生的呼吸声,判断它们的距离。 不好,好像不只有一只! 齐小闹眯着眼咬着牙,越发绷紧了身体,待来到洞口之时,他感觉到周身一股寒意,证明那些家伙距离自己不远,很可能久藏在洞外的草木之间。 他灵机一动,从洞口捡了块石头,狠狠丢向了远处。 果然,有一只家伙被惊动,立刻跑向了石头丢弃的方向。 但是,只有一只跑了,剩下的两只并不为所动,而且齐小闹此举成功暴露了自己,情况十分不妙。 他当机立断,立刻从洞口冲了出去,并且向着那畜生所在的地方扔了两块大石头,借着这点时间,他成功跑离了洞口。 然而,那畜生很快便追了上来,齐小闹回头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竟然是两只狼! 他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向一棵高树,这里的人大概是为了遮掩自己,种了很多的高树,倒是便于他藏身。他知道狼不会爬树,所以只要爬上了树就能得救。 齐小闹爬墙上树样样在行,很快便爬到了树腰,这个距离足够躲避树下的狼,但是,有个致命的问题是,他下不去了! 另外一只狼现在也围攻过来,三只狼恶狠狠地守在树下,俨然是没有离去的打算,齐小闹骑虎难下,下去是不可能了,现在下去,他恐怕尸骨无存。但是上去也没好啊,这树有点太高了,说实话他有点怕高,而且他总不能一直待在树上,早晚会饿死的。 齐小闹看看旁边的树,距离自己不远不近,他如果爬到树顶,说不定能顺着树枝跑到别的树上。 可是他有点怕……但是现在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拼一拼了。 齐小闹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上爬,爬得越高他越慌,手心都出汗了,但他必须咬牙克制着,他只能靠自己了。 如此,他爬到了树顶,树顶枝叶浓密,他坐在一根很粗的树枝上,平复了一下之后慢慢向下看,然而只看了一眼就开始冒冷汗了,这里是在太高了,底下的三只狼都没那么吓人了。 不过一想到那三只狼,齐小闹好像也就没那么害怕高了,站在高处总比下地狱强。他摘了几片树叶在嘴里嚼着,借此缓解紧张,一边观察着哪根树枝比较好攀爬。 这棵树附近大约有七八颗树,越过这七八颗树就是崖壁,他料想那些狼肯定会跟着他,所以他得想想如何从崖壁上爬到他住的屋子。 灵机一动,齐小闹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接下来,他便用随身带的刀砍树枝,找一些又细又韧的树枝绑在一起,可以当绳子用。 做好之后,他将树藤绳子绕在腰上,然后顺着缠绕在一起的树枝爬到了另一棵树上,如此,他一直爬到了崖壁。 这崖壁上有一块巨大的凸起,他只要把树藤绳子绑在上面,自己借用树藤的荡力就可以到达另一片树上,而这一片树距离他的院子就很近了,他可以直接爬墙进院子里,这样三只狼应该跟不上。 如此,齐小闹在极度紧张忐忑,又极度疲累的状态下终于爬上了他所在的院子的墙头上,此时,三只狼还在他第一次荡树藤的地方,它们好像是把他跟丢了。 齐小闹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今天应该是躲过了一劫,但他觉得明天应该还会遇上那三只狼,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天齐小闹吃过饭之后早早就睡了,害怕跟过度的体力消耗导致他很累,而且他的手也划破了,他第一次偷偷在被子里哭。 不过,齐小少爷不觉得自己是因为害怕才哭,他只是在发泄,发泄过后他又是一条好汉。他从这天开始,脑子里便在反复构想如何战胜那三只狼,头一天晚上想一些对策,第二天便作用在它们身上。 有时候他想的法子好用,有的时候就会失败,失败了便会被狼追得十分狼狈,好在他对这里已经熟悉,逃跑的路线也想了好几条,每次都是有惊无险。而且在跟狼们反复近距离过招之后,越发了解他们的习性,也越来越不害怕它们。 跟这三只狼纠缠了约莫小十天,齐小闹便越发不害怕它们,反而还把它们当成了玩伴,毕竟这里连个活人也没有,更没有活物陪他玩,三只狼刚好陪他了。 于是,齐小闹便不打算杀死这三只狼了,他决定驯养这三只狼,让它们听自己的话。随意接下来,他便不躲着三只狼了,想方设法地陪它们玩,渐渐的,三只狼好像对他也么有那么大的敌意了。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这天齐小闹又被放出来放风,他照例在树洞里待了一会儿,然后三只狼准时到达。 但是,今天来的好像不只三只狼,齐小闹已经熟悉了三只狼的声音,再来一只他一听就能听出来。 本来是十拿九稳的,因为多了一只,齐小闹拿不准它的脾气,所以心里稍微有点慌,不过他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策略,依然老神在在地躺在树洞里,翘着脚,嘴里还含着根草。 那只新来的狼有些蠢蠢欲动的,不停地低吟,像是饿久了窥视猎物,但神器的是,它没能进来,另外三只狼好像在防着它。 不知道这四只狼如何交涉的,最终那只狼没能进来,像四个护卫似的守在洞口,一直到齐小闹出去。 齐小闹伸了个懒腰,他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包裹,里面包了几根骨头,是他吃完肉之后留下的。他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骨头引诱狼。 虽然他不知道狼是不是跟狗一样吃骨头。 他原本想留几块肉的,但他自己不够吃,最近他可能是体力消耗太大了,每天都会饿,给的饭越来越不够吃了。 他要能啃骨头,大概连骨头也能吃了。 原先的三只狼站在前面,挡着后来的一只,好像在保护齐小闹似的。它们看了眼齐小闹手里的骨头,像是踌躇,想靠近又不好意思靠近一样。 而另外一只就蠢蠢欲动的很了,他不但想吃骨头,还想吃齐小闹。 齐小闹见它们不过来,便站起来,走到那三只狼跟前,第一次尝试着摸它们的头,然后一只喂了一根骨头。 喂完了,齐小闹便走了,那只狼没得吃,想跟另外三只抢,可是又抢不过它们三个。 这之后,齐小闹便想办法从自己牙缝里省一点肉出来,讨好那几只狼,尽管也不够吃,但是很明显的,它们越来越愿意亲近自己。 亲近自己只是一方面,他的目的是训练它们听话,给肉的时候,他便会训练它们去为自己做一些事,渐渐的,它们越来越听自己的话。 当监视齐小闹的人看见四只狼围坐在齐小闹身边,守着他睡觉的一幕时,结结实实被惊着了。他将这件事回报给毓权的时候,对方也十分意外。 “有意思。”说话的是鹰老大,原本他对巡演一个少爷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这一天天下来,他越发觉得这娃娃有意思,有狼性,简直是个当土匪的好料子。 “明天给他换两只鹰玩,我就不信他连鹰也能驯服了。”毓权说。 监视的人道:“那,四只狼还要不要……” “你傻吗,当然不要,你打算让他彻底驯服四只狼,然后反过来攻击我们?”毓权气道。 “哎,别,就给他那四只狼又如何。”鹰老大很是不以为意,“人家凭本事驯服的,当然可以据为己有,狼都认主的,哪怕我们把它们带走了,将来遇上那孩子,依然不会伤害他,已经没用的东西给他又何妨。” 毓权抿着嘴,有些不大高兴,当这里倒是人家的地盘,狼也是人家鹰老大的,他不好太固执己见,便只好点头,“也罢,就按照鹰老大说的办。” 鹰被放出来的这一天,正好是齐小闹的生辰,他自己早忘了这日子,但是府里爹娘都想着,只不过到了这一天,他爹娘的心情格外不好罢了。 第二百九十章 自从齐小闹失踪,府里已经许久没了笑声,尽管公里的两位公主经常过来逗谢如清开心,但大家都感觉的出来,这开心是表面的。 如环在厨房里直叹气,原先到了少爷生辰这日,府里是最为热闹的,有时候皇上皇后也会过来,那简直跟过年一样。可今日她却十分得不想出去,恨不能缩进灶台里不出来,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强颜欢笑的小姐。 “奶娘,你说可怎么办呢,我心里都要难受死了,小姐肯定更难过,这日子可怎么过呢?”她唉声叹气地跟刘嬷嬷说。 刘嬷嬷也跟着叹气,但她不能再跟着年轻人一样丧气,只能劝道:“事已至此,咱也别总这样消极了,日子还得过不是么,小姐是经历过事的人,我相信她能走出来的。” “是么?”以如环现在的心境,她一点也想不通人如何才能从这样大的打击里走出来。 “你且瞧着吧。”刘嬷嬷说,“咱们姑爷姑娘都不是平凡人,他们不会这样轻易被打败的,再说了,少爷只是暂时找不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切盖棺定论之前,还不好说呢。” 如环似是受到了鼓舞,郑重地点点头。 今日齐晏之照样有公事要办,便同往常一样进了宫,他当然担心谢如清,可又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表现得太小心翼翼,这样只会让如清更不好受。 宫里皇后正打算着去庆阳侯府陪如清的,听闻齐晏之来了,便特意去皇上的御书房见了他。 “如何,小闹还是没有消息么?”她几乎每日都要问一问,担心得不行。 齐晏之摇头。 一阵沉默,齐宛如心里叹气,怎么这样难呢,好好一个孩子,到底能去哪啊? “罢了,我带阿英阿康去瞧瞧如清吧。”多说无益,横竖已经这样了,齐宛如便不再提。 若说最能让谢如清高兴的事,大概就是阿英阿康过来了,两个公主越发懂事,每每过来都变着法儿逗她开心。 “如清姨母,你猜我们今日带什么好东西来了?”阿英抱着个小盒子进来,很是神秘道。 谢如清正在读书,闻言放下书,笑着道:“是不是点心啊?” 两个姑娘今年也快七岁了,平日里皇后从不娇纵,会找各种师傅来教她们学一些寻常人家姑娘都会的活计,比如女工,还比如做一些点心之类。 上次她俩就捧着自己做的点心过来给谢如清吃。当然,并不好吃,可就是这样比较拙劣的手艺才最有意思。 “不是啊姨母,这次不是点心了。”阿康笑道,“您往大了猜呢,这可是了不得的物件。” 了不得物件啊,谢如清歪着头想了想说,“不会是你俩给我做衣裳了吧?” “哎呀,姨母居然这么快就猜中了。”阿英笑道,“是我们俩会的东西太少了吗?” 齐宛如在后笑道,“可不吗,你们还以为你们俩多大能耐呢?” “但我们这次做的很好啊。”阿英道,“反正我觉得很漂亮,姨母你快打开看看。” 这俩孩子居然还能做衣裳了?谢如清实在是惊讶,她俩别说做成什么样了,能做出来就挺叫人吃惊了。 “这我可得好好看看。”谢如清接了阿英手里的盒子,这盒子上头还用桃红色的绸子绑了个花,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她满怀期待地打开,盒子里整整齐齐叠着一件藕荷色的衣服,看样子像是裙,她抖开来看了看,出乎意料道:“天啊,这真是你俩作的?” 阿英自豪地抬起下巴,“好看吧如清姨母?” 齐宛如也是第一次见,亦是十分惊讶,“居然还真不错啊,这真是你俩做的?” “当然啊,师傅手把手教的。”阿康说,“不过我们也就只会做裙,别的还不会呢。” 谢如清拿着裙子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感觉还挺合身的,便进房间里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出来,阿英阿康齐齐拍手,“哇,如清姨母果然适合这样的颜色呢!” “真的好看。”齐宛如笑说,“你俩什么时候也给母后做一件。” 阿英道:“您等我们学好的,我们给您做一身。” “哎呦,这我可等着。”齐宛如欣慰道。 “天呐!”此时外面忽然惊起如环的尖叫声。 屋里众人纷纷愣了片刻,谢如清先从屋里跑出去,“来人!” 她紧急喊府里的侍卫来,她以为是家里遭了贼,但跑到院子里一看,却吓了一跳。 “齐二你这是怎么了啊呜呜呜……小姐,你看啊他怎么成这样了?”如环不知所措地哭道。 谢如清也愣了,她从没见过齐二伤成这样——不,根本没见他受过伤。 齐二躺在一个木架子上,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刀剑伤的还是什么动物咬的,总之血淋淋的十分可怕。如环想上前碰他一下,竟是没地方下手。 “我,我没事……”齐二听见了如环的哭声,强撑着睁开眼,他大概想笑一笑,但嘴角一扯,真的比哭还难看。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如环哭着问旁边的人。 “先别问了如环,你们快把齐二抬屋里去。”谢如清沉着脸吩咐道,“快叫齐大去宫里叫齐晏之回来!” “是,夫人。” 齐二说了一句话就又昏了过去,如环完全失去了理智,只知道哭哭啼啼的,谢如清只好叫刘嬷嬷来照看她,生怕她跑进房间影响太医诊治。 “是出什么事了?”齐宛如跟出来询问情况。 谢如清摇头,“只有齐二一个人回来,其他跟着他的人不知道在哪。” 齐宛如皱眉,她想说是不是小闹那边有了情况,但是又怕谢如清胡思乱想。 等到齐晏之从宫里回来,齐二身上的伤基本已经处理好了,但是情况并不乐观,那太医出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可见齐二的情况多么凶险。 “侯爷,我医术有限,不打紧的伤口我抖处理好了,只是腿上有一处被猛兽咬过的伤口,我只能治表,您还是尽快想想法子,否则他的腿怕是要废。”太医道。 谢如清听见这话心里一紧,齐二平日里多么健壮的一个人,跑起来能跟马并肩,这要是腿废了…… “有劳。”齐晏之叫人送太医离开,又叫齐大紧急找寻王充进京。 “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如清问道齐晏之,“是不是……” 齐晏之搂着谢如清进到房间,坐下来慢慢说道:“齐二一直在青州找小闹,我暂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我们基本能确定小闹在青州。” 谢如清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他,他……” “如清,”齐晏之握着谢如清的手说,“小闹是你拼了命生下来的,我比谁都紧张他,但凡有一点机会,我一定带他回来。但是青州那个地方,你知道的,匪患严重,如果我是毓权,一定会跟匪帮的人勾结,而齐二的目的就是潜入匪帮。” 谢如清张大了嘴,她听见的不是齐二要战胜匪帮,而是潜入匪帮……这意味着,齐二是在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去救小闹。 “这不行。”谢如清坚决摇头,“谁的命都是命,我固然心疼小闹,但是也不能用别人的命去换,这让小闹以后如何自处?” 齐晏之深深叹了口气,“如清,谁也不甘心,这不光是因为小闹,废太子不除,我们永无宁日,包括皇上的御林军,不知道多少人命殒在里面,如果小闹能得救,我会让他知道感恩,可是如果救不出来……” “我没事。”谢如清哽咽道,“晏之,我已经想开了,命不由人,如果小闹真的命有此劫……也是,也是他的命,但是,请不要饶过那些人,如果有可能,我想亲手血刃废太子。” 齐晏之将谢如清牢牢抱在怀里,他眼里含着泪水,跟谢如清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饶他。” 齐小闹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一切,他此刻正跟两只鹰交战。 对,是交战,这两只鹰来的突然,当时齐小闹正在水边跟四只狼玩,两只鹰突然从天而降,甚至还琢了一只狼一下。那只狼不是反应慢,而是第一时间上前着齐小闹。齐小闹当时就怒了,抓起随身带着的长棍,跟两只鹰缠斗起来。 但鹰是可以从空中袭击的,他上树的本事用不上,下水也没用,只能对抗,而且这两只鹰没完没了的攻击,像是着了魔似的。 这两只鹰最近一定攻击过人,或者它们就是被训练攻击人,每天有很多活靶子供他们练习,赢了就吃人肉…… 齐小闹一瞬间头皮发麻,他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四只狼也如临大敌,它们应该是没被训练攻击人的,所以其实一定程度上,它们比较好对付,但是这两只鹰却不一样。 他用手指吹了声长哨,招呼狼兄弟们进洞里躲着,但是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更糟糕的主意,因为洞口也是开放的,鹰可能会进去。 可人在无处可躲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找个地方躲,那洞已经是齐小闹能想到的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 第二百九十一章 他飞速跑进洞口,将洞口的大石头搬来挡住洞口,先叫几只狼进洞,可狼不肯,它们虎视眈眈地站在洞口,朝着两只鹰虎视眈眈。但它们不是鹰的对手,其中有两只已经被鹰抓伤了。 幸而洞口有一些大石,搬运几块基本上能堵住洞口,留着上方一点点的空袭,齐小闹迅速从洞口钻进去,然后堵上了最后一块石头。 两只鹰在洞外徘徊,似乎是想从哪里钻进来,但它们体型太大了,所以没办法进来,但是也没有离去,大概是不吃掉他们五个不甘心。 但不论如何,齐小闹得以松一口气,他靠坐在石头上喘着粗气,跟对面四只同样喘粗气的狼此起彼伏的。 看得出来,四只狼都不甘心,那样子像是随时要出去跟鹰大战三百回合,齐小闹更不甘心,他还没能出去呢,连废太子的毛都没碰着,哪能就栽在这两只鹰手里。 等喘匀了气,齐小闹站起来,走到他藏“兵器”的地方,扒拉开表层的草,他一一拿出来,里面有各种长短的木棍,还有做的简易弹弓,还有一些他自己编的麻绳。他之前一直惦记着做一把弯弓,只是材料没凑齐,没有做弓弦的材料。 他曾经闲来无事的时候,跟着齐二学过一些简单的制作狩猎工具的方法,比如弹弓,长弓,还有一些捕猎鸟的方法。 如果给他充足的时间准备,他有把握可以猎杀这两只鹰,但是现在它们突然出现,已经没有时间供他准备,他只能试着用麻绳制作一支弓,虽然威力会减小,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你们饿吗?”齐小闹一边做弓一边问四只狼。 四只狼围在洞口,浑身的低气压,应该是又饿又怒。齐小闹也饿了,往日这个时候他应该会回房间吃饭了,但是今天没人管他,看来得先逃命之后才能填饱肚子了。 好在树洞里有几个果子,都是他之前爬树摘来的,他打算储藏些,这样冬日也可以吃鲜果。 但眼下怕是留不住,只能先拿出来打打牙祭。 齐小闹自己拿了颗桃子,在身上蹭蹭然后吃掉,又分给四只狼一些,它们兴许是饿了,竟然也来者不拒地吃起来。 做好弓之后已经过了晌午,齐小闹饿过了头,他料想两只鹰许久未进食,恐怕也要饿了,它们饥饿的时候恐怕更容易攻击人,但同时,它们体能也会打折扣,如果能抓好时机,也许不难击落两只鹰, 齐小闹反复试用了几次,效果还不错,大约可以射一个洞深的距离,只是弹丸有限,他便用吃剩下的果核来代替。 扒开洞口的一块石头,他朝外观察一番,两只鹰此时正停在洞外的一棵树上,虎视眈眈地瞪着洞口,见齐小闹一出现,立刻扑棱着翅膀冲过来,好险没琢瞎齐小闹的眼。 得找个什么东西引开它们才行,齐小闹琢磨一下,决定还是用石头,因为石头用弹弓不好打,用弓更不行,只能用手掷。 于是他找了几块大石头摆在脚边,再次尝试着慢慢打开洞口,那两只鹰还在洞口徘徊,只要有足够的洞它们就会冲过来攻击,所以得下手快点。 齐小闹反复比划了几次,决定用打水漂的方式扔石头,因为洞口比他个头矮,所以得弯着腰,这样扔比较好蓄力。他一边做好准备动作,一边移开那块可以活动的石头,然后狠狠一丢,正好打到了其中一只试图冲上来咬的鹰。 那鹰惨叫了一声,扑棱着翅膀逃开,听声音好像被砸得不轻,齐小闹接茬又丢了一颗石头,这一颗石头不为砸到另一只,只是为了吓唬它,只要它退开足够的距离,他就能用弓箭射中它。 如他所料,第二只鹰被石头吓得退开些许,齐小闹立刻拉弓,稍稍瞄准那只鹰便射了出去。 因为肩头是木棍做的,威力差一些,那只木箭头堪堪只能打透鹰的皮肉,只是深度太浅,鹰稍微一挣扎木棍就掉了。 不过没关系,第一次能打中就很不错,齐小闹有了一些信心,那只鹰受了伤,脾气好像更暴躁,另外一只被石头砸了翅膀,落在树枝上,气汹汹地瞪着齐小闹。 齐小闹灵机一动,第二箭他便瞄准了鹰的翅膀,哪怕翅膀穿不透,也能将翅膀打伤,这样会影响它们飞行。 于是再次拉弓射箭,他瞄准了受伤暴躁的那一只又是一箭,那只鹰好像学乖了,这次躲开了,但好巧不巧,那只剑射向了树上的一只,那只行动不便,反应又迟钝,刚好被戳中了肚子,肚子比较脆弱,戳出了血,它痛苦极了,一下子从树上栽了下去。 齐小闹大叫一声“好”!若是这弓箭再给力一点,这只鹰早就肠穿肚烂了。 剩下那只见此更来气了,它再次冲向齐小闹,大概是想从洞口冲进来,但齐小闹早有准备,他用削尖的木棍狠刺出去,那鹰躲了一下,然后用喙咬住了木棍,竟是直接给夺走了。 齐小闹没有灰心,这次用的是弹弓,这玩意比弓发射快,所以抬手就来,他用一颗果子的核打中了鹰的脑袋,那鹰立刻被打得晕头晕脑,好悬没直接栽下去。 齐小闹再次拉弓,这次他牟足了力气,将木箭头打进了鹰的腹中,因为距离合适,所以这次箭几乎射穿了鹰的肚子,那只鹰比方才那只还要惨,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没飞起来。 这下两只鹰都不能再飞过来,齐小闹胆子大了起来,他又拿掉一块石头,保险起见,他分别又朝两只鹰各射了一箭,分别射中了它们的翅膀跟脖子,有一只当场毙命,另一只也奄奄一息,确定它们再也没了威胁,他便将四只狼放出去。 四只狼饿了半天,又仇恨两只鹰,所以很快便将两只鹰给撕烂了。倒是还有良心,给齐小闹留了小半只,但齐小闹不想吃这玩意,所以便尽数赏给了它们。 一场产生死之战,从早上持续到傍晚,齐小闹已经筋疲力尽,他迫不及待回到房间,打算好好吃一顿然后洗澡睡一觉,谁知道明天还有什么考验等着他,他必须要养足了精神才行。 听闻两只猎鹰竟然死了,毓权大惊失色,要知道这两只猎鹰在不久前,还吃掉了两个试图混进来的奸细,那可是受过训练的成年男子,竟然就这样被齐小闹给杀死了? “你们确定?”毓权问道,“不是那四只狼帮忙?” 监视的人道:“上皇,那四只狼还未训练出兽性,不是猎鹰的对手,它们根本帮不上忙。” 鹰老大拍手叫了声:“好!”眼里满是对齐家小公子的欣赏,“这娃娃是个人物,我这个人从来不相信运气,只相信实力,他能两次战胜比他强百倍的敌手,证明他有本事。” 毓权本就气不打一出来,听见这话更来气,什么本事不本事,他可不想见到敌人的崽子有本事,他想的只是如何驯服他,让他成为自己杀人的利剑。 “再关!”毓权还就不信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人,十年二十年之后,他就是个屁也不知道的傻子,到时候还不是被人利用。 旁边鹰老大哼了一声,觉得他这法子有点蠢,“你再关还能怎么着,猎鹰都不是他的对手,难不成还叫他再驯服几只豺狼虎豹?依我看,不如把他放出来,好好教导他,人嘛,处的时间久了总能有感情的,平日里再给他洗洗脑,时间长了,他自然跟我们一条心,别白瞎了一棵好苗子,在我手上,就没有驯服不了的人。” 鹰老大很是自信,他认为只要把齐小闹交给他,一定能训练出一个既有用又听话的属下,他手底下的人还不是个个都对他死心塌地。反倒是废太子手下的人,不过是贪恋他的权利罢了,又有几个是真心的。 毓权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这个鹰老大处处与他作对,也就是现在动不得他,若是等他逐渐掌控了匪帮,到时候一定先把这老东西给剁了喂狼。 “也罢,便听鹰老大的法子,不过暂时先莫叫他接触什么人,找几个身手好的人陪他练一练,他若是能坚持下来再说往后不迟。” 监视之人拱手称是,便下去安排了。 此时京城侯府,刚刚死里逃生的齐二还不知道,那只险些咬死他的鹰已经被他家少爷射杀了。 齐二到底底子好,第二天便醒了,但是王充还没来府上,他的腿还不能得到有效医治,府里的人都在为他有可能残疾的腿担忧,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事,只是遗憾没能混进匪帮。 “爷,这次事我没办好,还搭上了好几个兄弟,匪帮比我想象中还要难进,我们甚至没能接近他们的腹地。” 齐晏之仔细听齐二讲解了当时的情况,齐二这孩子,本事是一等一的,只是因为自己本事太强,所以他有时候难免有些过于自信。 当然,这不能怪他,他救小闹心切,低估了匪帮的水深,所以才着了他们的道。 齐二:“我没想到,他们竟然养了好些猎鹰,那些猎鹰邪性的很,十分嗜血,山林间来的猝不及防,兄弟们都着了它们的道!” 当时的情况只有更惨烈,有些个受重伤来不及逃跑的兄弟都落入了匪帮的手里,但齐二知道,他们一定宁死也不会成为俘虏,都是些并肩多年的好兄弟,就这么没了,实在太过可惜。 齐二气得直砸床,“爷,我没事,我就是废了一条腿也不怕他们,您等我好了,我必须再去一次,我还就不信那匪窝是铁板一块,就算他是铁板,我也要给凿穿了!” “先养好身体再说。”齐晏之沉吟道,“既然敌手强大,那就要从长计议。” “我这性子根本等不了啊爷!您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了所以……” “我也不想等!”齐晏之忽然加重语气恨道,“我只恨不的这就端了他们的老窝可现在明显时机不成熟!” 齐二立刻没了脾气,齐晏之说的对,他也知道,可是他就是不甘心,那么多兄弟的命,还有小少爷,这叫人如何能忍! “你好好养伤。”齐晏之站起来拍拍齐二的肩膀,“在救回小闹之前,我命令你先养好腿。” 齐二重重点了下头,“我知道。” 齐晏之走后,如环肿着眼泡进来,她一边哭一边走到床边,一想起他一身血的样子,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你这是作甚?我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齐二因为自己现在的情况心里有点烦,但是看见如环哭成这样,心里又软了。 “你还说你还说!”如环哭的稀里哗啦的,“我不准你说死啊活的,你要是死了,我就跟着你死!” “别别别!我不说了不说了。”齐二立刻妥协,“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你别哭啊,这次真是意外,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齐二爷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何曾失手过,这次是着了他们的道了,下次保证不会了不会了……” 如环还是大哭不已,她实在是太后怕了,哭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她拽着齐二的袖子道:“那你以后能不能别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你不知道我昨天差点就吓死了啊呜呜呜……” “那怎么行!”齐二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少爷还没救回来呢,我不去谁去,再说了,那么多兄弟的命,我不帮他们报仇谁帮。” 谁知如环又是一阵号啕大哭,她哽咽着道:“少爷当然要救,如果有可能,我亲自去救,可是你也不能有危险啊,我不想少爷有危险,难道就想你有危险吗?” 齐二沉默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顾及过自己的命,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命就是爷的,只要为了他,上刀山下油锅都行,可是现在,有个人比他更在意自己的命,他以后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活,他还有如环。 “如环,我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我的命是爷救的,这口气就是为他喘的,我从没想过自己哪天死,只怕自己不能为爷所用,这种感情你能明白吗?”齐二沉吟道。 如环哭着点头,她跟小姐虽然不是这样过命的感情,但是一旦有危险,她也会不顾自己的命去救小姐,所以她能理解。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如果有可能,我也不舍得离开你,我只能答应你,我一定尽量活着,以后再也不冒险了,这样行吗?” 如环哭着点头。 齐二忽然就明白了方才齐晏之方才话里的意思,他想救少爷,但也不舍得他去送死,他并没有因为他受伤而看不上他,他只想他们都平安。 齐二心里跟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把少爷救回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齐小闹今日被带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这里像是个野外练武场,有个一人高的台子,依然没有人。 最近一直跟着他的四只狼也不在了,他寻思着应该是有什么新的挑战了,不允许他有帮手。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少年,看样子十五六岁的样子,他穿着打手的服装,站在台上说道:“我是来陪你操练的,你得在一天内打赢我,若不赢,你明日会遇上一个比我强十倍的对手。” 哦,原来是比武啊,齐小闹搓搓鼻子问对方:“那我要是赢了如何?” 少年道:“赢了也会遇上比我强的对手。” 齐小闹嗤笑,“那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啊。”少年道,“你如果在规定时间内赢了我,明天就可以获得两天的时间赢另外一个,如果不能,那就还是一天的时间,很难哦。” 齐小闹又是一声嗤笑,“随便吧,反正我也不需要。” “挺狂放啊小子。”那少年笑道,“既然你很有信心,那咱们直接来吧,我也不想浪费时间。” 齐小闹好歹是在兵营里混大的,比武是家常便饭,根本吓不倒他,而且齐小少爷经常跟一些成年兵将比武,虽然不能总赢,但也不怕。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撑开架势,直接道:“来吧。” 少年道:“自然是你先。” 那齐小闹便不客气了,先发制人,跟少年比划起来。 少年看起来瘦瘦的,没想到特别有力气,想来是打小练出来的,齐小闹不敢轻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好在他这一年多也没荒废,尤其有了四只狼之后,他经常借着跟他们玩闹的机会来练敏捷度,那四只狼玩闹起来没有分寸,有时候会伤了他,但是他也不在意,他就是在这样的玩闹中适应了狼的力量,渐渐的,他便不会受伤了。 人再有力气,还能比得过四只狼么,所以齐小闹觉得自己尽管比对方矮很多,但是他绝对能扛得过对方的力气。 于是第一天的比赛,齐小闹只用了半天便赢了那个少年,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受伤,因为他急于赢得比赛,然后获得休息的时间,这样才有精力应对明天的高手。所以他吃了不少苦头,正是因为他发力特别猛,那个少年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输了一招。 “小子还挺厉害。”少年虽然输了一招,但是他比齐小闹轻松些,毕竟对方力气不算特别大。 但是年龄差距在这里摆着,少年觉得如果这小孩再长大几岁,自己可能还真的很难全身而退。 但不论如何,今天齐小闹赢了,还多了半日的休息时间,这半日他觉得什么也不做,吃饱就睡觉。 而且他还为自己赢得了多吃饭的福利,说自己吃不饱没力气比赛,人家倒是也很痛快地答应了,从此之后他一天可以多吃一碗肉一碗饭。 确实是到了长身体的年纪,齐小闹经常会饿,吃了那么多饭睡了一觉起来竟然又饿了,于是他一大早便要了一碗肉,吃了足足两碗饭才算。 今日要应对的是一个大汉,倒也没有比少年强十倍的感觉,但看起来也是个不好惹的对手,尤其跟齐小闹站在一起的时候,感觉他一根指头就能把齐小闹推下比舞台的样子。 “小娃娃,你可以有两天的时间赢我,不着急,力气别一下子用没了。”那大汉友情提醒道。 齐小闹虽然心里没底,但嘴上不能输,他得给自己打打气,于是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力气多的使不完。” 那大汉笑道:“娃娃倒是挺有自信,那来吧,我让你两招。” “让个屁!”齐小闹照样先发制人,一点没客气,跳上去一脚踹向大汗的要害。 这大汉长得魁梧,居然也很灵活,很快闪开,本着不欺负小孩的原则,他真的让了对方两招,期间只靠躲,完全没还手。 “比想象的灵活呢。”大汉很是轻松地夸赞道。 齐小闹微微喘着粗气,他尽可能想在开始给大汉一致命一击,但是他没能有机会,对方确实比昨天的少年强太多。 他不知道这些人让他们比赛的意义是什么,是想让他在无休止的比赛里最终死去,还是说想锻炼他的本事,这一点很重要,关系到他的命。 当然,齐小闹的心态很好,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想在这样的比赛里让自己不断强大,所以他觉得哪怕对方想要他命也无妨,反正他不会死就是了。 年少无所畏惧,齐小闹就是要用这些强大的人练手,所以他每一次都拼尽全力,能伤了对方就伤,伤不了也无所谓,他也是在学习呢,在不断地攻击失败中总结经验,找寻对方的弱点,他能战胜比自己强百倍的狼,就能战胜人。 这次齐小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勉强战胜大汉,那大汉大概也没打过这么长时间的仗,是有些撑不住了,最后稍有疏忽的时候,被齐小闹钻了空子。 这小子太不依不饶了,大汉对此表示佩服,他都累得受不了了,这小子居然还在硬撑,而且他还受了伤,两条腿控制不住地打哆嗦,一看就知道力气耗尽了,居然还能找到机会战胜自己。 “小子,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那大汉临走之前说了一句,“以后等你长大了,可别让我遇上你。” 齐小闹弯腰撑着腿,抬头笑了笑,“过奖,我也不想再遇上你。” 那大汉哈哈笑着走了。 齐小闹获得了一整天的休息时间,这一天他照样什么也没做,吃了睡睡了吃,只为了恢复体力。 到底是年纪小,体力恢复得快,第三天的时候,他又满血复活了。 就在他猜测今日不会不来个更厉害的人的时候,比武场上竟然来了一口气来了四个人。 齐小闹心想好家伙,这就开始群战了,那以后是不是得让他应对一整个军队? 那也无妨,齐小闹觉得事在人为,只要打不死他,他就能找到办法战胜他们。 这次没有废话,齐小闹直接开战,他以前经常跟阿蛋他们打群架,所以他也不怕,而且这四个人看起来没有比第一天的少年厉害到哪去,还能比四只狼要命吗? 必须不能。 这次给他的时间还是两天,齐小闹照样打算在一天内干掉他们,然后剩下的一天休息,他发现自己只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就能恢复,而身上的那些淤青之类的,多了倒也习惯了,而且这样的疼痛可以让他更惊醒,关键时候靠疼痛可以提神。 四个人倒是没有多厉害,但是他们配合很好,一时之间齐小闹找不到破绽,很是耗费了一些时间。 这次他没有打疲劳战术,因为四个人的体力怎么也比自己厉害,所以中途他喊了停,并且吃了一顿饭还眯了一会儿,这期间他反复琢磨如何战胜四个人的方法,考虑着他们方才的阵型战术,想破解的办法。 他联想到自己跟四只狼斗的时候,会想方设法跑到他们后面,然后趁着狼来不及回头的时候给他们痛击。 对,就是靠速度还有灵活度。 齐小闹想好了应对方法,便开始了下午的战斗,四个人无论如何比不过四只狼的力气,齐小闹觉得自己是稳赢。 果然不出所料,他只用了半下午便战胜了那四人组合,这四个人强在配合,缺点是过于自大,实力比之前的两个远远不如。他们似乎是认定了一个娃娃打不赢他们,所以轻敌导致它们输了。 齐小闹给自己赢得了足够多的休息时间,但也许是连续几场胜利的缘故,他似乎开始没了满足感,他想要挑战更厉害的东西,想让自己更强大,他开始迷恋这种胜利的感觉。 让他想不到的是,这天晚上他饱餐了一顿,大概是对他的奖励,他吃到了两只大肘子,撑得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睡了吃吃了睡,而是去到之前玩耍的水池边洗了个澡,还捉了条鱼烤了。吃完之后他找了根木棍,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 一方面他得练练字,再者他想温习一下兵书,画一画那里头的阵法,用兵策略之类。想象着若是有一天自己成了领兵,上战场带兵打仗该如何应对。 如此一天过去,他觉得异常充实,他迫不及待想要吸收新的知识,让自己各方面都变得强大起来。 第四次来的是两个人,这两个人明显比昨天的四个厉害,长得几乎一样,应该是一对同胞兄弟。同胞的好处的是有默契,应该会配合得很好,而且这两个人看起来很壮,是两个配合很好的彪形大汉。 齐小闹想到了那两只鹰,那两只鹰应该“顶尖高手”了吧,缺点是没有人聪明,但这两个彪形大汉还不会飞呢,所以没什么大不了。 齐小少爷先给足了自己信心,然后捏捏拳头,朝两人勾勾手,“来吧,一起。” 这两人可一点也不客气,说一起上就一起上,两人左右夹击,配合得十分巧妙,齐小闹还没反应过来的,便被他俩踢下了台。 这一下可摔得不轻,齐小闹感觉自己尾巴骨都要断了,他装模作样地在地上嗯哼了半天,“不打了不打了,疼死小爷了。” 两个人是两根死脑筋,当即摇头道:“你若是认输,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没机会怎么?”齐小闹追问。 对方道:“自然是没有机会再出来。” 啊,原来如此,他比赛的目的就是可以获得自由,那可必须得赢,多难得的机会呢。 但他表面上表现得很无所谓,“这样啊,还有别的好处吗,我觉得一个人待着还挺好的,有吃有喝有玩,不出去也没所谓。” 对方齐齐哼了一声,像是嘲笑他的不思进取,“你一关就是十年,再好的日子也就不好了,何况谁愿意养一个没用的废物呢?” 嗯?倒是新鲜,齐小闹觉得这两人话里话外的,好像是很希望他能出去一样,是谁生怕他不思进取一辈子烂在这里? 他觉得不可能是废太子,废太子只想控制利用他,要他的进取心做甚,那就可能是这里的匪帮老大。 一山不容二虎,果然诚不欺吾,这两个人兴许也不是什么“情比金坚”的搭档,就是两个各取所需的利益合作者罢了。 齐小闹对此喜闻乐见,看在这个匪老大如此“器重”自己的份上,他得再努力一下。 但是这两个人实在不是省油的灯,齐小闹跟他们大战三百回合也没找到什么破绽,或者是找到了破绽也没能力战胜。 眼看着天要黑了,齐小闹完全摸不着头绪,这两个人像两堵墙,靠他这幅小身板完全推不动。 “累死了累死了……”齐小闹坐在地上,累得大喘气,他感觉自己身上已经没了好地方,碰哪哪疼,如果明天再来一天,他大概就爬不起来了。“哎呀不行了不行了,今天不比了,你们不也太欺负人了,我这么小,你们好歹让一让啊。” 他发了一通牢骚,那两个大汉便以为他真的不比了,准备收摊走人,然而两人刚刚转身,便觉一阵轻风袭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两个大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命丧在一个小娃娃手里,他们连头也没来得及转过来,生命便戛然而止。他们还保持着奇怪的表情,连惊讶也没来得及。 齐小闹手里攥着刀,刀身上滴着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死死盯着那两个渐渐倒下去的大汉,确定他们再也起不来的时候,他才萎顿下来,跪在地上大喘气。 他方才拼了老命跃起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刺破了两个人的喉咙,这是他唯一决胜的机会,就像那天在马棚里一样,生死关头,他必须要当机立断。 暗中监视的人简直惊得说不出话来,尽管是亲眼看见的,但还是没办法相信一个不到十岁的娃娃竟然杀死了两个身怀绝技的大汉? 鹰老大跟毓权听完之后同样震惊,这两个大汉是鹰老大手下数一数二的勇士,在外头的名号也十分响,帮里的一些小匪贼们见了他俩都害怕。 竟然就这样没了? “你是亲眼看见的没错?”毓权不敢相信,又问了一次,“不是他使诈?” “上皇,是我亲眼看见的没错,要说使诈,他确实是使了的,本来这一天他一直打不过两个大汉,最后的时候他蹲在地上摆手,大概是说不打了,两个大汉要离开的时候,他一跃而起用刀划破了两人的喉咙。” “果然是使诈!”毓权哼了一声,“你说他用刀,他拿来的刀?” 监视的人摊手,“谁知道他藏在哪里的,我瞧他平日会藏一些果子木头之类,可从未见他藏过匕首。” 鹰老大沉吟片刻之后却拍手叫好,“兵不厌诈,要怪就怪我那两个属下过于自大,竟然心如此大,死了也无可厚非。” 毓权很不理解这人脑子是怎么长的,自己手下被杀了,他竟然还挺高兴? “这不算,谁知道他竟然还有刀。”毓权暂时不想把那孩子放出来,如此有心机可还行,放出来根本管不住的。 鹰老大却瞪他,“他不是顺利通过考验了吗,为什么还关着?” 之前两人商量好,齐小闹若是能顺利从这几轮比武中脱身,便放他出来。 当然,毓权答应的时候压根想不打齐小闹竟然真能通过考验,他的算盘打得好,如果齐小闹不能通过,那便再关他几年,等彻底关老实听话了再说。 谁知道他竟然还通过了! “这么有城府的娃娃,放出来如何能叫人放心?”毓权道,“这么小就杀人,若是凶性不除,必成大患。” 鹰老大不以为意,“你关着他难道就有用?还不如放出来好生训导,在我这里,就没有训不好的孩子。” 毓权皱眉,心里十分不甘心,但是他又无法反驳。 于是,齐小闹便因此获得了自由,只不过他被放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匕首被没收了。 没了武器在身上,他多少有些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在这样的地方,但比起这个,自由是最重要的,只有让他有了自由,一切才好谋划。 这一天,他见到了鹰老大跟废太子。那废太子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不得不说,这位废太子长得还凑合,跟皇上舅舅有那么一两分像。 不过面相却很阴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鹰老大就是一副贼头子的模样,络腮胡子人高马大,脸上还有刀疤,看着挺吓人,不过依然比废太子顺眼些。 “我听闻你是挨了罚被你爹赶出来的?”毓权靠在一张兽皮椅子上,表面笑得挺和蔼,但其实一脸有算计的样子,“还这么小,这也太狠心了。” 这是上来就挑拨离间呢,齐小闹心想,废太子一定料想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被赶出家门,心里会很崩溃,只要他称虚而入,挑拨离间,一定能让他恨他爹。 就这脑子,还想造反呢? 齐小闹很瞧不上废太子,本来还以为他是个人物呢,看来是高想了。 “我,我能回家吗?”齐小闹小心翼翼地问。 他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害怕,没有故意装怂的感觉,很符合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 但殊不知,在他毫不费力地杀死两个大汉的时候,鹰老大已经不怎么相信他会害怕了。 当然,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也许当时他吓坏了,人在恐惧的时候会做一些超出自身能力的事。 所以鹰老大还得观察这个孩子,他完全摸不透齐小闹的套路。 “你回家,你爹能放过你?”毓权轻笑道,“你爹那个人,我认识他的时间可比你久,他可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心狠得吓人,他能装瘸装了二十年,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一个对自己都狠的人,儿子又算什么?” “哦,我还告诉你,当初你娘被番邦人抓了去为人质,他竟然也照样下令进攻,你想想,你跟你娘对他而言,谁比较重要?” 齐小闹沉默了,仿佛是被吓到了。 他当然没有他娘重要,但他爹对他如何,他心里也清楚,他又不是个心智未开的傻子,岂能叫他骗了去。 但他又不能完全不为所动,废太子这样的人得捧着,他说什么都得让他自己以为说得对,简单点说就是忽悠傻子,让傻子洋洋自得。 齐小闹有些不敢相信,又有几分害怕地看着废太子,废太子一笑,便知道这孩子开始忐忑了。 他又加了一把火道:“与其跟着一个道貌岸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他当成牺牲品的爹,不如跟着我,我瞧你天资聪颖,骨骼轻奇,将来必成大才,我这里有最好的师傅,也有最好的老师,定会悉心教导你,等你将来成了才,比你爹还有能耐的时候,也无所谓他如何了不是?” 齐小闹诺诺低下头,他看起来是很赞同废太子的话,但还是弱弱问道:“可,可我还是想回家……” 没用的东西!废太子心想,京城里那些个少爷果然都提不起来。 不过倒也罢了,越是没种的越好控制,太聪明了反倒叫人害怕。 8“你杀了我的人,想走?”鹰老大半是恐吓道,“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吧。” 只他这一句,便比废太子啰嗦那一通要有用,齐小闹心想,把别人当傻子的人,通常他自己就是个傻子。倒是鹰老大这样的能叫人有几分畏惧。 “我,我是迫不得已的我当时太害怕了呜呜呜……”齐小闹一边哭一边说。“我太疼了太累了,我不想再打了,我明天也打不过他们,他们说我若是不能通过考验就会被你们宰了呜呜呜我不想死不想死……” 他哭得语无伦次的,一看就是发自真心没有伪装的,鹰老大起码信了有八分。 果然还是个小娃娃,他想,不过已经很难得了,危急之时能爆发出那样的潜力,证明他有这样的能力,是个可造之材。 “那也是你杀了不是,在我这里还没有人敢动我的人,动了的,还没有谁能活着出去。”鹰老大逐渐严厉起来。 “那,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我赔钱行吗,赔多少都行。”齐小闹故意上套,像个傻少爷。 鹰老大笑起来,“小子,你当我是穷要饭的吗?你们王府那点家当,我还真瞧不上眼。” 原来不缺钱,齐小闹心里骂了句狗东西,还不都是抢了百姓官府的钱,有什么好得瑟的。 “那,那你们要什么呀呜呜呜……”齐小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鹰老大笑了笑,心想这是吓得差不多了。 “也罢,看在你这样乖的份上,我便留你在这里赎罪吧。”他道,“今后你就跟着我,什么时候把人命债还完了什么时候我放你走,如何?” 齐小闹嗷一嗓子,哭得更凶了。 毓权哼了一声,幸灾乐祸道,“瞧见没有,我说什么来着,就是个没长大的娃娃,哪里就那么有城府了。” 鹰老大没吱声,任凭齐小闹哭了一会儿才叫人把他带下去。 是不是有城府,还得看将来如何,鹰老大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能如此已经很叫他吃惊了。 此时侯府内,叫人盼了又盼的王大神医终于来了,这老头平常不着调,关键时候还是很指望得上,竟是一叫便到,i丝毫没有怨言。 “王先生,齐二的腿还有救对吧?”如环最是关心这个,但她不能问是不是能好,必须得问能好对吧,这样才能叫王先生开心。 但王先生今日却没抬着他长满胡子的小下巴说“那当然”,反而十分沉默,看起来好像有些棘手的样子。 如环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不怕王大朗嘚瑟,就怕王大朗沉默。 “你们先出去。”王充没有多说废话,叫谢如清准备了他需要的东西,然后便关起门来,一个人跟齐二呆在一起。 一关上门,如环就低声哭起来,“小姐,你说他的腿要是好不了可怎么办啊?” 谢如清心里也不舒服,若是齐二不能好起来,他跟齐晏之会内疚一辈子。 “且看王先生如何医治吧,我相信有他在,齐二能得到最好的治疗。”谢如清如是说。 如环只能耐心等着,如此忐忑的半日,王充才打开房门。 这会儿齐晏之已经回家了,一看王大朗那个疲劳的样子,就知道这老家伙是拼了老命了。 这么多年,王大朗从来都是游刃有余,何曾如此吃力过。 “先生辛苦。”齐晏之难得对王大朗说了句人话。 王充扶着门框翻了个白眼,“少放屁,给老子拿酒来。” 齐晏之笑了笑,叫青山准备酒。 谢如清看王充这个样子怪心疼的,到底到了岁数,精力跟不上了,一下午的时间想来特别费精力,她已经不好意思问齐二如何了。 王充好容易喘匀了气,这才坐在檐廊上说:“太迟了,如果未愈合之前我给他把筋骨弄好了,那完全没有影响,现在就差点事了。” 这老头说话大喘气,这话出来好险没把如环吓死,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哎呀,哭甚!”王充就看不得有人当着他的面哭,“我话还没说完呢。” 谢如清叫青山端了杯茶来给王充,他喝下之后才继续说:“若是将来三年内,他能听我的话,我能让他恢复到正常人的九成。” 如环抽搭了一下,刚想说九成就已经挺好了,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分别,但忽然又想到,他说的是正常人,而不是齐二原先的九成。 “走路没什么问题。”王充大喘气地说,“他底子好,若是一般人恐怕就不成了,会跛脚,其它的就看他自己了。” “这样已是最好了。”齐晏之道,“青山,带先生去沐浴休息。” 王充已经耗尽了体力,没工夫跟小辈们闲扯,便由着青山扶着去休息。 “姑爷,王先生的意思,是不是齐二的功夫没办法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了?”如环问道。 齐晏之点头,“但事在人为,齐二他能行。” 如环大概不知道,在太医们口中,齐二的腿已经是废了,王大朗能让他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已经是起死回生,至于其它的,得看造化了。 如环点点头,她没什么好抱怨的,原本她以为齐二会跛脚,如今已经意料之外的好了,她只是心疼齐二罢了,对他而言,哪怕死了也比废了强,他那样好强,心里难受才是最折磨的。 但齐二自己倒是很看得开,他道:“能走路就行,能走路我就能飞檐走壁,没事。” 他这样乐观,大家也松了口气,就这样,王充暂时住在了府上,每天指导齐二恢复,如此大概一个多月,齐二便能下床走的很好了。 齐二自己心急,所以每天都坚持锻炼,有时他急于求成,每天锻炼过头,还会被王充追着骂,他便嘻嘻哈哈地过去,第二日还照样干。 齐二这厢拼命恢复的时候,齐大那边有了好消息,有一个兄弟混进了匪帮。 谢如清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她手指死死抓着椅背,盯着齐二的嘴,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废了好大劲儿才混进去一个,原以为是一帮乌合之众,没想到一个比一个谨慎。”齐大说,“但是爷,夫人,混进去是混进去了,能不能有什么用还另当别论,暂时也没有少爷的消息,但总算是一个好的开端,等日后再多混进去几个才能从长计较。” 谢如清坐回椅子上,抱着希望的一口气又沉下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你们怎的来了?”如环要出门的时候,遇上了刚好过来的阿蛋跟王辰几个。 这几个孩子挺仁义的,自从齐小闹失踪,他们时不长就要过来问侯一二,还经常给谢如清带好吃的,知道小闹平常闹腾,他们便学着小闹的样子给谢如清讲笑话逗她开心。 阿蛋说:“我们来看看夫人,那个如环姐姐,小闹他有消息了吗?” 如环叹气摇头,“没呢,还搭进去好几个兄弟。” 阿蛋的肩膀又颓了下去,王辰脾气急,骂骂咧咧道:“这些天杀的狗贼,等老子遇上了,定要剥他们的皮!” 如环道:“你们也别跟着上火了,快进去歇歇吧。” 几个娃娃进到院内,齐大刚好出来,阿蛋上前拦住他说道:“齐大哥,我们想跟着你去找小闹,我们几个不拖后腿的,你看我们身强力壮的,个头也长起来了,不会拖后腿的。” “是啊齐大哥,我们特别想为小闹出一分力,我们已经跟统领说好了,等找到了小闹再回去操练,统领都同意了,您就行行好带我们去吧。”王辰央求道。 齐大心说这不是胡闹吗,几个娃娃去做甚? “你们几个小毛孩子,腿脚连结实了吗?”齐大上来便踢了阿蛋膝窝一脚,阿蛋猝不及防,好险没跪下,“你看看,连我一脚都禁不住,别回头把自己搭上了,快回去操练吧,咱们不缺人。” 阿蛋臊得面红耳赤的,他辩解道:“不算不算,你偷袭我我没准备好呢齐大哥!” 齐大哼了一声,“交战的时候谁给你时间准备,你方才若是遇上匪帮的人,早就没命了,你们可知连齐二都着了道,现在还瘸着呢,你们是比他跑得快还是比他身手好?” 王辰急了:“什么什么?齐二哥都受伤了,那小闹得多危险啊呜呜呜……他还能活着回来吗?” “你小点声祖宗!”齐大捂着王辰口没遮拦的嘴,看了眼屋内,生怕夫人听见了闹心。 “唔唔,对不起。”王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锁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行了,你们几个小崽子快别闹了,不是买了吃的吗,夫人侯爷都在呢。”齐大忙得很,不想跟几个崽子多说什么,便走了。 阿蛋颓然极了,他无比想为找小闹出点力,可恨自己能力不够帮不上忙,人家用不上他。 王辰道:“可怎么办呢,要不咱偷偷去吧,他们肯定不带我们的。” “是阿蛋王辰来了?”谢如清听见外面的动静,出来瞧,见几个孩子蹲在地上也不进门,不知道在议论什么,“你们干嘛呢,怎么不进来啊?” “夫人,我们,我们买了桂花酿给您吃。”王辰站起来,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着说。 “嗐,你们来就挺好了,花银钱做甚。”谢如清将他们几个让进屋,“快进来喝口茶,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准备。” “我们想吃鱼!”王辰一向不客气,他知道越是这样见外,夫人越开心。 “好好,这就叫厨房做鱼。”谢如清方才低落的心情,在看见几个娃娃的时候便好了,这不是装的,几个孩子包括阿英阿康,都是真心关心她,看见他们就跟看见小闹一样。 阿蛋本来不想跟谢如清提这件事的,但是齐大不同意,他便想求夫人答应,斟酌再三说道:“夫人,我跟王辰想帮忙找小闹,您别笑话我们自不量力,我们真的是认真思考过了,我们想出一分力,但是齐大说我们不够格,您看能不能……” 谢如清看了眼齐晏之,齐晏之看了看阿蛋跟王辰,笑道:“你们倒是说说看,你们想如何出力?” 阿蛋跟王辰相视一眼,不知道齐晏之这是个什么态度,难道说是有戏? 阿蛋立刻认真而严肃的把想法说出来:“侯爷,我们是这样想的,我们可以混进匪帮去,因为我们几个都还小,不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我们可以扮成灾民,他们匪帮一定也需要新人加入对吧?” 齐晏之挑眉,倒是有意思,匪帮确实会找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进去,最开始他们也想过这个问题,想找几个年纪小的手下如此混进去,但是匪帮的人太惊觉,无论属下人装得多像个灾民,他们也不要,因为年纪太大。 倒是阿蛋几个年龄合适些,再小点其实更容易,但再小的孩子混进去几乎没什么用。 “那加入匪帮之后呢?”齐晏之饶有兴致地问,“一旦暴露了,可是要没命的,你们可想过?” 阿蛋坚定地点头,“我们不怕的侯爷,虽然我们没什么经验,但是我们会尽量不让自己暴漏,人家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别的不行,跟着学还是没问题,再说我们还是兵呢,再不济也还有两下子,不比那甚也不会的娃娃强吗?” 齐晏之想了想说还真是,这些娃娃从小在兵营长大,自然比一般娃娃中用,他们如果能混进去确实合适,但是他却不能叫人冒险。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相信小闹不会希望你们去。”齐晏之诚心道,“我不瞒你们说,匪帮比你们想象中可怕的多,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发现,这太冒险了,若是你们出点什么畏难而退,小闹会自责一辈子。” 阿蛋道:“侯爷,您说的我们都明白,可如果我们不去,我们自己心里过不去啊,也对不起小闹对我们这份心不是,我相信如果面临危险的是我们,小闹也照样会舍身救我们的。” “是啊侯爷!”这事王辰最有发言权,“上次他舍命救我的恩情,我还没机会报答呢,您说我如何坐得住啊,若是我们什么也不做,小闹他……我们也会一辈子自责的,无论如何,请让我出一份力,就让我们去试试吧,如果不成,我们就不再捣乱了行吗?” 谢如清心中一阵感慨,心想小闹到底没白交这几个朋友。“阿蛋,王辰,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但冒险的事真不能叫你们去,已经搭上了一个,没必要再把你们搭上,要知道我看见你们就跟看见小闹一样,往后你们能多来看看我就已经挺好了。” 阿蛋跟王辰几个,差点叫她这几句话给说哭了,“夫人,您别这么说,我们一定会好好活着回来的,我们也把您当娘的……” 几个娃娃央求了半日,到底没能让齐晏之跟谢如清松口。虽然心里挫败遗憾,但是收获了更多的感动,因为小闹的爹娘是真心把他们当自己人疼。 “罢了。”出门后王辰叹气,“谁叫咱们没长大呢,若是不能去,往后便天天来看看侯爷跟夫人罢了,若是小闹不能回来,咱就是他们的儿子。” 可阿蛋心里的火没能熄灭,他想的是,尽孝的事有王辰几个就好了,他得为兄弟拼一把,就算是自不量力也要试一试。 “呦,你们几个小崽子今日又不用操练?”这时齐二打自己院子里出来,正好在大门口遇上阿蛋几个。 “齐二哥!”王辰看见齐二挺意外的,不是说他受伤了吗,他打量齐二一番,好像也没看出哪里受伤来…… “齐二哥,你腿怎么了?”阿蛋一眼便看出来齐二的腿脚不太利索,尽管他遮掩得已经很好。 “嗯?这么明显吗?”齐二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腿,撩起裤腿给他们瞧,“没事,让狼咬了一口,还中了一箭,没耽误走路。” 几个崽子登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竟然还有狼?”王辰惊讶道,“这么卑鄙!” “岂止有狼,还有猎鹰呢。”齐二很是云淡风轻地说。 “还有猎鹰!”阿蛋也惊呆了,他们的确是想得太简单了,怪不得齐大哥说他们不行呢,连齐二哥这样的高手都险些断了腿,他们去了都不够塞狼牙缝的。 “怎么,你们几个垂头丧气的做甚?”齐二一边高抬腿拉筋,一边问道。 阿蛋便把他们想去救小闹,但是没人同意的事说了一遍。 齐二想了想说:“其实你们几个年纪倒是正合适。” “是吗!”阿蛋跟王辰的眼睛立刻都亮了起来,“齐二哥你真的不是在安慰我们吗?” “我哪有空安慰你们?”齐二嗤笑,“我是说真的,匪帮的人谨慎的很,他们只收小娃娃,我有几个小兄弟比你们大不了太多,也没混进去,不过王辰个头太高了,又这样壮,恐怕也不容易。” “那我呢我呢!”阿蛋指着自己的小身板道,“我这样的可以吗?” 齐二点头,“阿蛋还成,再胖点就不像灾民了,但你们几个哪怕合适也不成,不可能叫你们去冒险,都回去吧,别想了。” “别啊齐二叔!”阿蛋拽着齐二的胳膊不撒手,“求你了齐二叔,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给您添乱,是死是活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没有怨言的!” “这就叫上叔了?”齐二哼了一声,拍拍阿蛋的肩膀,故意道,“小子,我要放你去了,认我当爹不?” 阿蛋想了想,似乎挺纠结,“齐二叔,我认你当爹倒是使得,但我若叫你爹,便跟小闹就有点差辈了,我还是叫你二哥吧,有求于你的时候叫声叔,显得咱爷俩亲。” “你个精明熊玩意!”齐二给了他脑袋一巴掌,“那你自个去吧,别求我。” “别别别!”阿蛋拉着齐二的胳膊不撒手,“爹,我叫爹还不成吗,等以后我娶媳妇你可得给我出聘礼啊。” 齐二乐了,他也就逗他,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叫了,他拍拍阿蛋的脑袋说:“乖儿子,就这么定了,我安排你齐大哥带你过去,能不能混进去就看你造化了,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啊,你想好了再说。” “我去!”阿蛋斩钉截铁,“但是爹,你让我喊你爹,喊你大哥叫哥,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不服来打我就是。”齐二抬着下巴道。 “哎哎,还有我们呢?”王辰在旁边急了,“二哥,不是,二叔,我能成吗,我哪怕混不进去,去帮个忙也成啊,我一把子力气,可以出力的。” “知道我为何松口了吗?”齐二看着几个崽子说,“讲道理说,我也不应该放你们去,但我能感同身受你们的心,我讲兄弟义气,不讲良心,所以我成全你们,但成全归成全,不是叫你们逞匹夫之勇的。王辰去不合适,你的身手没问题,但你生性鲁莽,一言不合就爱谁谁,这样只会误大局,而且你太高太壮,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警觉,其他几个身手差点儿,遇上事就是垫背的,娃娃们,等你们上了战场就知道,扯后腿的人永远只能自责,这种感觉不如死了好,所以我劝你们别去,有这功夫,把自己身手练好了比什么都强。” 一番话说得几个娃娃都服气了,这是他们认识到但是不愿承认的,也是别人想说没好意思说的。 阿蛋是各方面最合适的,他个头没长起来,又天生一副文弱相,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威胁感,实在太适合当卧底了,身手也说得过去,关键时候自保没问题,最要紧的是,这孩子沉得住气,脑子够用,而且,他对小闹最忠诚。 齐二知道他们家爷其实也很中意阿蛋,但是道义上讲,他们没有理由也不能让阿蛋去冒这个险。 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来当坏人,齐二想,那就让自己来吧,若阿蛋有什么事,这条命便由他来背。 第二百九十五章 齐小闹获得了自由,第二日便被鹰老大收为了儿徒。 所谓儿徒,听起来挺亲,但其实跟童侍差不多,每日给鹰老大端茶倒水的,跟下属传个话之类的,干得都是杂活,而且料想这鹰老大除了叫别人怎么当土匪,也不会有什么本事教。唯一的好处就是距离匪帮的权力中心很近,齐小闹可以获得更多的内部消息。 不过,鹰老大的儿徒有好几个,年纪有大有小,这些人整日就只会争宠,拉踩谄媚陷害什么阴招都用,有人为了每天多在鹰老大身边待一会儿,还会故意给其他儿徒下泻药,总之无所不用其极。 齐小闹从小的生活环境,根本不会接触这样的阴暗面,所以最开始他挺震惊的,不过想到京城里那些个总给爹还有皇帝舅舅献殷勤的姑娘们,他大概也能理解这样争宠的心思。 不管在什么小团体里,新来的人总是会被人针对,儿徒们都不了解齐小闹,看他年纪不大,长得也不算高壮,便起了欺负之心。 “这小子有什么本事叫鹰老大收为儿徒啊,我怎么也没看出哪里厉害呢?”有个长得挺胖的儿徒打量齐小闹说。 另一个瘦瘦高高的,看起来起码十五六的儿徒说嗤笑:“长得这么漂亮,我看当娈童还差不多。” 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儿徒听懂了他的话,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齐小闹从小在街上野大的,没少听这些浑话,他知道对方让在嘲笑他是个伺候鹰老大的小白脸。齐小少爷会最大的好处便是心大承受力强,从不跟这些屁本事没有,只会嚼舌根的东西一般见识。 他故意装傻充愣,一副根本听不懂话的样子看着这些儿徒,于是他们又嘲笑他是个傻子。 傻子是人的一种处事之道,尤其是在不利于自己的环境里时,所以齐小闹便装傻到底,等他们骂够了也就罢了。 “这么个傻子能做甚,由他去罢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儿徒里的领头的孩子说。 这人长得最是精明好看,在这些人当中,算看起来有脑子的,大家好像也都听他的,大概是他在鹰老大面前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齐小闹便将这人当成是第一个目标,在这样的小团体里,跟那些个没见似的耗子一般见识没用,收拾了最厉害的,其他人自然就会把他当成最厉害的,也就都老实了。 大家都不拿齐小闹当回事,所以也没人给他下药之类的,只是抓住机会就会在鹰老大面前说他的不是,或者故意阻挠他传话办事,这样办砸了事情,鹰老大自然会讨厌,以后就不大用得着他了。 “哎呀!”齐小闹正端着一盘热茶进门,结果被一个儿徒撞了一下,热茶撒了一地,还溅到了手上。 “呦,你怎么笨手笨脚的啊?”那儿徒故意大声喊道。 屋里鹰老大正在眯晌,听见这话当然就醒了,问了一声:“怎么了?” “鹰老大不好意思,是我把茶打了。”齐小闹没事人似的进了屋,笑呵呵道。 鹰老大也不是那些个宅门妇人,破个茶碗都能受到惊吓,完了再训丫头一顿什么的,并不当回事,“你一个大家少爷,也不是干这种活的料,放着他们做就是。” 门口的门徒听见这话脸都黑了。 齐小闹进屋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得好意思啊,别的兄弟都给您端尿盆呢,我啥也不干那不显得您看错人了么?” 鹰老大闻言挑眉,“怎么,他们给你气受了?” “那不能,”齐小闹故意甩甩烫红的手说,“兄弟们对我都挺好,哪怕我如何了,也都不跟我这个小娃娃一般见识。” 鹰老大也不糊涂,这些小孩平时都想在他面前表现,背后里难免有些小手脚,他往常都随他们去,因为应付内部斗争也是一门学问。挨欺负的老实人忠诚,可以交付信任,被欺负得抬不起头的人一般没大出息,能欺负别人的,在外头烧杀抢掠是把好手,而能叫这些人都听话的,才是能成事的。 所以他当然知道齐小闹一进来就会受他们欺负,而且他最近颇为器重这孩子,有事没事就要让他在身边待着,其余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眼红。而鹰老大就是想看看齐小闹能不能应对。 “烫手了?”鹰老大看见了齐小闹烫红的手,“大少爷没吃过这苦吧?” “嗯,主要是没受过这委屈。”齐小闹是那么回事地叹口气,“我怎么也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哪怕受了这罪,也有一堆人来哄我,什么好吃的都端到我嘴边,吃完了我也就好了,像这么似的无人问津,眼泪往肚子里咽的情况实属人生第一次。” 鹰老大直接乐了,这孩子的嘴也忒会说了。 前一句说兄弟们对他好,后一句又说无人问津,拐着弯儿的告状呢。就这一点亏也不肯吃的样子,能受什么委屈。 “赵小康你进来。”鹰老大板着脸叫外头那个儿徒。 赵小康正竖着耳朵听呢,他以为齐小闹会告状,没想到这小子怂,竟是一声屁也不敢放,正得意呢,就被鹰老大叫了。 “哎,鹰老大,我在呢,您叫我什么事?”赵小康以为鹰老大有什么事要吩咐他。 “门口的碎茶碗收拾了?”鹰老大问道。 赵小康哼了一声道,“不是该小闹收拾么,大少爷手脚不利索,盘子都端不好,我眼看着都着急,以后还是别让他近前伺候了吧。” 鹰老大点点头,“你说得也是,那以后小闹要干的活就你来替他干了吧,人一少爷,本来也不是干这个的料,你们多照顾他点。” 赵小康的脸更黑了。 这也太宠了吧,不就是个少爷吗,少爷也不是当土匪的料,养着他浪费粮食? 但是也没办法,鹰老大面前该做戏还要做戏,“哎,应该的鹰老大,兄弟们知道他是个少爷,平常都照顾着呢。” 鹰老大挺满意,摆手说:“那去吧。” 齐小闹心说,这鹰老大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生怕他不招人嫉妒似的。 于是这之后,齐小闹的日子开始不那么好过了,儿徒们开始给他穿小鞋了,比如夜里被窝里倒水,鞋子里倒水,吃的饭里掺和点土之类。 这些生活上的都是小事,但是最能让人遭罪,你若是天天拿这些事跟鹰老大告状,时间长了肯定招人烦,但是不吭声,那就要遭罪。 齐小闹可不是那吃了亏不吱声的,他照常睡,只不过就和衣睡在被子上,鞋也照常穿,不光要穿,还得多加些水,走起路来呱呱响的程度。 结果鹰老大第二日便发现了,先是看见了齐小闹的鞋,再看他红着脸没精神的样子,便知道他是受了风寒。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又怎么了大少爷?”鹰老大问道,“可是在我们这里住不惯?” “我都来一两年了,您才知道我住不惯?”齐小闹打了个哈欠说。 还以为他能看眼色点说句好话,谁知道这么实诚。 鹰老大哼笑,“那对不住了啊大少爷,我们这就这条件了。” “没事,”齐小闹蹲在地上,脱了鞋控水,“我刚来住的那间房还凑合,比我家差点,比一般平民家好多了,不过今天我贵体欠安,还没有鞋穿,就不能帮您干活了,您担待。” 说得好像他以前干过什么活似的,鹰老大哼笑,“你就一双鞋?” “有两双,那双更惨,不知道哪只不长眼的狗溜进我房间里了,撒了泡尿在里头,我倒是敢穿,就怕把您熏了。”齐小闹颇是愁闷的说。 鹰老大这次皱起了眉,那些小子也太不像话了点,往人鞋里倒水也就罢了,竟然还灌尿? 随后鹰老大又叫人给了齐小闹两双鞋,还给了一套厚衣裳,好歹让他不至于太狼狈。然后鹰老大又把那个儿徒里的小头目,叫做林良的叫了来,问道:“我昨天才叫你们好好照顾小闹,他怎么今日就病了?” 林良笑了笑说:“鹰老大您有所不知,小闹他昨夜尿了床,所以被子湿了,夜里这才染了风寒,我今早上才知道,这就叫人帮他晒了被子,还熬了姜汤,但他不肯喝。” “他尿床?”鹰老大有些狐疑问,“他那么大个人了,哪里会尿床?” “兴许是晚上喝多了汤,他昨晚上没怎么吃饭,喝了好几碗疙瘩汤,到底是个少爷,挑嘴,好些东西不爱吃,您放心,以后我会亲自看着他点。”林良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鹰老大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他心里在想,就凭这说话也是高低立现,齐小闹就从来不会正面说谁的不是,哪怕说了,那话叫人听着也不像是告状,这些个孩子一个个的,整天拿起小闹的少爷身份说人不是,好像人家是个少爷就一无是处了似的。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家少爷。 鹰老大因此引发了一阵感慨,他想的是,要成大事的人总要有眼界,哪怕在匪帮,也不好尽找一些只知自己眼前这一亩三分地的穷小子。齐小闹没来之前,他看林良就挺不错,能管得住人,自己也有些本事,将来兴许能为他守住这帮派基业,可如今有齐小闹比对着,这林良就眼见的狭隘起来,大抵也就只能是个带几个小兄弟小头领了。 于是这天晚上,鹰老大便叫齐小闹搬回了他刚来的时候住的屋子,跟那些个儿徒们分了家。 儿徒们一个个都气得够呛,凭什么他齐小闹刚来什么都没做就受到这样的优待? “林哥,鹰老大跟你说什么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不是说齐小闹只是个人质吗,怎么对一个人质这样看重?”赵小康愤怒道。 “是啊林哥,兄弟们心里都不服气,尤其是你,他没来之前,鹰老大多么器重你啊,现在俨然是把你比下去了。” “就是就是……” 林良这人表面上挺大方,其实内心挺小心眼的,他早就看鹰老大器重齐小闹眼红了,若不是他有心整齐小闹,默认其他儿徒欺负齐小闹,别人根本就不敢。 “都别这么小心眼。”林良挺不在意地笑笑说,“不就是安排个单间么,等你们也出息了,鹰老大也给你们安排,都学着点吧。” 这些儿徒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当上未来匪帮的主,谁得了鹰老大的器重谁就有机会,得不到器重的,就干掉那些被器重的。林良这话里有话,意思是等你们替代掉齐小闹,你们也能得到器重。 他这么一暗示,那些心里有想法的就会按捺不住,不需要他做什么,自有人帮他除掉齐小闹。 齐小少爷知道这时候他搞特殊一定会引发所有人的嫉妒,他以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但他不是个委曲求全的性子,横竖都已经得罪了,不如自己住的舒服些,让他每天睡在有问题的被窝里,他更加被动。 于是他便一个人搬去了原先住的房间,这房间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反正条件很好,跟一般大户人家的也不差什么。 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他照常去鹰老大跟前待着,今日废太子也在。 “你爹的人已经撤走了。”废太子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样子看着齐小闹,好像是在看一个畜生,“他们折损太多人,大概是觉得不值,所以放弃你了。” 这人总试图来给齐小闹洗脑,好让他恨自己的亲爹,然后觉得自己被抛弃了,然后一步步陷入他们的诱惑。 齐小闹就奇怪了,他难道不比其他人更了解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为什么还想自作多情地挑拨离间呢? 简直无法理解。 “哦,我爹,我爹他大概尽力了。”齐小闹颇为悲苦地跨着脸说,“我以后就是没人要的人了。” “谁说没人要你。”废太子见他上了道,便继续引诱道,“在我们这不好么,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将来你若是出息,我会留你在我身边,培养你干大事成大业,功名利禄,不比你爹混得差。” 齐小闹凑合着流了两滴眼泪,拿袖子擦了,一脸很任人摆布的认命样。 废太子笑了,“乖,以后好好跟着鹰老大学功夫,等你长大了,我自带你跟我出去干大事。” “谢,谢谢上皇。”齐小闹抽搭搭地说。 “嗯。”废太子摆摆手,“你下去练功去吧。” 齐小闹便退了出去。 废太子哼笑一声说,“齐晏之也不过如此,折了几个人之后就没胆子来了,还亲儿子呢,可见他也不会为了皇上舍命跟我们作对,不足为据。” 废太子着实是捡了个大便宜,原本已他的势力,不足以有这样大的规模来应对皇上的追捕,但是他傍上鹰老大之后,俨然是咸鱼翻身,两人的势力加在一起,是大于任何一方的,但总体来说,是废太子占了大便宜,毕竟鹰老大的地盘是他几辈子也经营不来的。 鹰老大帮助废太子,不过是利益为先,却不大信任此人,因为看他起来有点过于自大,而且坏心思太多,保不齐什么时候用到自己身上,所以不得不防。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再来?”鹰老大反问道。 “再来又如何?”废太子很不以为意,“再来也还是照样平白死人罢了,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控制他儿子,让他崽子相信他爹已经抛弃他了。” 鹰老大没有说话。 齐小闹出来后便遇上了几个儿徒,他们正在要去吃饭。 “林大哥,你们今天吃什么,带我一起啊?” “呦,原来少爷没有开小灶啊?”赵小康阴阳怪气道。 “我还跟大家一起吃啊。”齐小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小康,别逗他了。”林良出来打圆场,把着小闹的肩膀说,“走,跟我们一起吃去,今天听说做了烧肉。” “是吗,我好想吃肉。”齐小闹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林良特意叫厨房装了一大碗肉,亲自端给了齐小闹,“呐,知道你口味挑,好容易遇上一次你喜欢的,多吃点,别饿坏了不长个。” 齐小闹美滋滋地答应了,但接碗的时候忽然被谁撞了一下胳膊,他不小心撒了一些出来,顿时嗷一声哭出来。 “唔唔我的烧肉掉了,呜呜呜……”齐小闹悲痛欲绝,好像少了什么宝贝似的,哭得声嘶力竭。 鹰老大在每个地方都安排了眼线,所有人的行迹都逃不过他的眼,所以这里的一切自然都在监视中。 齐小闹哭起来的时候,监视之人第一反应便是儿徒们又欺负齐小闹了,因为他哭得实在很惨。 但其实,齐小闹只是心疼他掉的肉。 “你怎么还哭上了?”赵小康让他哭懵了,心说穷人家的孩子掉块肉哭就罢了,一个大少爷还能为了点肉哭成这样? “我呜呜呜……林大哥给我的肉,它们掉了呜呜呜……”齐小闹只是不明所以地哭,别提多惨了。 “行了行了,我再给你装一碗得了。”赵小康让他哭的心烦,再这样哭下去,会惊动狼叔的。 赵小康便又跑去给齐小闹装了一碗肉,只不过这碗肉里掺了点料。 齐小闹再拿到肉的时候便不哭了,他抽搭搭地看了眼肉,说道:“谢谢小康哥。” 然而齐小闹并没有吃,而是捧着一大碗肉跑去了鹰老大那里,一进门便道:“鹰老大上皇,你们吃肉吗,今天厨房给的肉可香了!” 鹰老大跟废太子还没吃饭,通常是属下们先吃,吃完之后才好伺候老大吃。 他们当然不缺肉吃,而且很多时候,他们吃的会比属下吃的好一些。所以鹰老大挺吃惊的,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哪一个孩子会吧自己吃的肉拿给他的,因为没什么必要,而且那些个属下们平日里,有一口肉还不够自己吃的,哪里会分给别人。 “你吃了?”鹰老大问道齐小闹。 “没有啊,但我吃不完,林大哥太疼我了,说我平时挑食吃不饱,让我多吃点,但我胃口就这么大,再吃也吃不完,便想跟鹰老大还有上皇分享,毕竟你们对我都这样好。”齐小闹笑嘻嘻说。 毓权笑着看了眼鹰老大,“还挺懂事。” 鹰老大哈哈笑起来,觉得怪有意思的,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阿谀奉承迎合示好的,还就没感受过别人真心实意的孝敬。 “那我怎么听说你方才在哭啊,可是谁欺负你了?”鹰老大问道。 齐小闹摇头,“哪有,是我接碗的时候过于激动,不小心掉了半碗肉,我正想着端来给您还有上皇吃呢,掉了之后我怕没有了,所以哭,幸好小康哥哥后来又帮我装了一碗,呐,给鹰老大还有上皇先吃。” “这孩子还真是不错。”鹰老大笑着张开手,“来,我便赏你个面子。” 齐小闹把一碗肉端给了鹰老大,鹰老大接了之后先让给上皇,“呐,你先来一块尝尝?” 毓权好歹也是曾经的太子,自然不肯吃别人剩下的,于是便没客气,先夹了一块吃,“我也尝尝属下们平日都吃什么——嗯?味道居然还不错。” 鹰老大笑道:“那是,我对兄弟们一向没二话,以前还不是他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当然不会给他们不好的。” 鹰老大也夹了块肉,吃完点点头,“我看中午咱也吃这个好了,还真挺好吃的。” 等他们各自吃完,齐小闹才自己吃了一块,然后他便端着肉跑出去,给今日当值看家等兄弟们分肉,因为每天值班的人通常是最后吃饭,等到他们吃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好东西了。 所以这些小土匪非常高兴有肉可以吃,都异常感谢齐小闹。齐小闹便说:“不用谢,是林哥还有小康照顾我,多分给我了一些,不然也没有你们的。” 这些人自然对林良还有赵小康感恩戴德几句。 吃过午饭没一刻钟,匪帮里的茅房便排不上号了,今日看家的小土匪们一个挤一个朝茅房里拱,而鹰老大跟毓权则是分别朝自己的茅房里一趟趟地跑,至于齐小闹,他则朝儿徒们院子里的茅房跑。 “怎么回事啊呜呜呜我是不是要死了?”齐小闹捂着肚子痛苦不堪,他幸亏自吃了一小口,这要是吃那一碗,岂不是要拉虚脱了? 而且还不止是闹肚子,好像还反胃恶心,齐小闹猜到了这些人一定会动手脚,为了做戏做足,才吃了一口,本来以为一口不会如何,没想到这样厉害! 鹰老大身体强壮些,跑茅房的次数少一些,但是也好生遭罪,再强壮的人也经不起拉肚子,何况还是上吐下泻,没半天就受不了了。 “鹰老大,要不要叫个郎中来瞧瞧?”小属下担心道。 鹰老大已经快恼了,他怒道:“怎么回事,听说好些人都拉肚子,是不是今日的饭菜有问题?” 那小下属道:“好像也不是吧鹰老大,并不是所有人都拉,大家都是吃的一锅饭,要拉也一起拉啊?” “闹肚子的都有谁?” 属下想了想说:“有好些呢,齐小闹,还有今日看家的兄弟们,哦,还有上皇也不舒服,不过他好一些。” 鹰老大皱眉,想起了今日齐小闹给的那碗肉,上皇吃得少,而他吃的多,小闹估计也没少吃…… 那其余人什么情况,难道那孩子还分给大家了不成? “闹肚子的那些是不是肉吃了小闹给的肉?”鹰老大问。 “对对!”小属下想起来说,“小闹这孩子大方,有什么好东西都分给大家,他惦记着当值的兄弟没肉吃,所以都分了点。” 鹰老大皱眉想了想,说:“去把林良还有赵小康叫来!” 很快,属下叫来了林良还有赵小康,这俩人在齐小闹分肉的时候知道鹰老大会叫他们来的,心里早不知道骂了齐小闹多少遍。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没事分什么肉啊,给他吃就吃呗,这下好,一下子分了十几个人! “鹰老大,您唤我们何事?”林良没事人似的问。 “你给他下药做什么!”鹰老大不喜欢拐弯抹角,劈头盖脸便问。 林良差异:“什么药?给谁啊?” “少跟老子装蒜,我不信你不知道一窝子兄弟拉肚子的事!”鹰老大怒气冲冲道。 林良恍然大悟,“您说这事啊,我知道,我以为是大家吃坏了肚子,谁会下药呢?” 鹰老大压着火气道:“是小闹的那碗肉,我跟上皇还有十几个兄弟都吃了,那肉里有药,横不能是厨子有这个胆子,你给我说老实话,是不是你俩搞的鬼?” 赵小康当即否认:“怎么可能啊鹰老大,我们哪里有药啊?” 林良翻了个白眼,心说个傻子,话也不会说,直接说不知道不就完了! “我问你有药没有了吗!”鹰老大嗤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个勾当,平日里没少折腾人,阴损事干了也就干了,还不敢承认,别叫我瞧不起你们!” 赵小康偷偷看了眼林良,林良目视前方,仿佛不认识他。 “鹰老大,”林良缓缓道:“是我的错,兄弟们平日里难免有些矛盾口角,我想着无伤大雅的,便任由他们去了,没想到他们闹到了鹰老大身上,是我该死,没留意他们些。” 赵小康心里让他这话噎了一下,忽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对,这些事倒真不是林良让做的,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是兄弟们不懂事,兄弟们心思龌龊,就他干净着,他给包容着一样。 他们这些人有几个是不想往上爬的呢?就他林良,干过的龌龊事只多不少,单是他知道的,就有好几条人命呢。 “那你给我去查,看看这次到底是谁干的。”鹰老大肚子又开始疼了,没心情说话,便打发他们走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这药性烈的很,十几个人都要拉虚脱了还没解药,后来是去外头找了个郎中开了副药,回来熬了一锅给大家分了喝下,这才解放了茅房。 齐小闹远没有那有严重,但是也结结实实拉了好几回,着实难受的很,他晚上喝了点稀的,稍微好些之后便跑去看陪他一起遭罪的兄弟们。 “对不起对不起啊兄弟们,是我坑了你们!”他对着大家各种道歉认错,“我这就去求鹰老大,让他们给你们几日假期,多休息几天好不好?” 小土匪们本来还一肚子火的,想发几句牢骚,结果被他这样一说,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小闹来之前,他们拉狠了的时候骂骂咧咧的念叨齐小闹不该给他们肉吃,当然,他们也知道齐小闹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毕竟连上皇还有鹰老大还有他自己都中招了,真给人下药哪有这么蠢的。但是如果不是他太大方,他们也吃不到下了药的肉。 可人来了之后,先把好话说尽了,他们倒是不好意思怪人家了。 “小闹,你那肉是打哪来的啊,是不是叫人坑了?”有那好心的小土匪提醒他,“你们那伙子人里头,可时常有人中招,看来以后不能与你们同食,万一下回下点别的什么,那可要了命,” “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齐小闹装作很无知的样子说,“我的肉是林哥还有小康哥给的,他们疼我,对我可好了。” 小土匪们面面相觑,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事,心里顿时把林良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这样拜齐小闹所赐,大家都恨透了林良他们。而林良此时则在装模作样地调查下药之事。 “罢了,调查来调查去,横竖要有个兄弟搭进去,不如就我认了吧。”林良很是舍己为人地说,他说完便站起来,去到鹰老大的房间认罪去了。 “林哥!”有几个忠于他的兄弟看不下去了,大家都知道不是他干的,却要为别人顶罪,这不公平! 一帮兄弟们便跟着林良一起去找鹰老大。 “鹰老大,是我下的药。”林良一进门便跪下道。 “哦?”鹰老大才好些,正在喝补药,听见这话挑眉问,“那你方才怎么不认呢?” 林良道:“鹰老大赎罪,我方才鬼迷了心窍,怕您从此看不上我,便没有承认,回去之后我想通了,男人大丈夫,错了就要认,没什么大不了的,您要罚药打都成,我能承受。” 鹰老大饶有兴致地听他说了半天,还没来得及张嘴,便听外头几个儿徒叫道:“鹰老大,不是林哥下的药,他是为别人抗的!” 鹰老大挑眉看向后来的几个问:“哦?你们倒是说说看。” “鹰老大,反正不是林哥,那兄弟因为有林哥护着,我们也不敢说他什么,反正您不能罚林哥,不是他干的。” “呦,”鹰老大轻笑一声,“都挺抱团啊,在我面前抱团是给我看的?” 林良忙称不敢。 鹰老大哼了一声,他默许林良在儿徒离当小团体的头,是看中他的能力,可不是让他称王称霸控制儿徒们的,儿徒们都听的他的话了,那他这个师父还有什么用,林良聪明,但是逾越了。 “你,”鹰老大指着其中一个儿徒说,“若我叫你说,你说是不说?” 那儿徒立刻惶恐起来,他看看林良再看看鹰老大,左右为难。 鹰老大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在他跟林良之间,竟然如此犹豫? “不想说?”鹰老大的声音里透着危险,“那就永远也别说了。” 他这句话一落地,便有两个属下进来将那个儿徒拖走了。 “鹰老大鹰老大饶命!”那儿徒一瞬间明白了鹰老大的意思,这是要拖他去喂狼!“我说我说啊鹰老大,是小康,是赵小康!” 然而已经晚了,鹰老大要杀鸡给猴看,那孩子的命定然留不得,哪怕他说出了真相也没用。 其他儿徒已经吓傻了,这么多年,鹰老大从来没有如此严格地惩罚过谁,这让他们以为,他们跟别的土匪是不一样的,鹰老大是把他们这些儿徒当亲儿子看的。然而这一刻,他们又觉得,鹰老大依然是个高高在上的主,而他们不过就是他随时可以取走性命的属下,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林良拼命给那个兄弟求情,然而鹰老大不为所动,甚至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些假。 林良到底也没能明白自己惹到鹰老大什么忌讳,他一味维持着顾全大局一心为兄弟的好人设,殊不知正是这一点侵犯了鹰老大的权威,他眼下已经成了鹰老大心里第一要防备的人。 “鹰老大,小康他没有恶意的,兄弟们有时候有些矛盾口角,气不过的时候下点巴豆,让对方吃点苦头,除此之外绝对没有要伤害谁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小闹他热心肠,把肉分给了您还有大家,这才连累了所有人。”林良又拼命给赵小康求情。 “没有恶意?”鹰老大冷笑一声,他才吃了两块肉就差点拉虚脱了,要是小闹吃下整碗肉,那还有命?这分明是打量着弄死小闹!“还是说你是怪小闹多事了?若不是小闹把肉分了,我就不知道你们私下斗气竟然下这样狠的手!” “鹰老大您误会了,我不是这意思,我没有怪小闹的意思,我只是自责自己平日里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些小心思,若我知道他藏了这样的心思,一定会阻止他……” “你闭嘴吧。”鹰老大不想再听,“既然你觉得自己有错,就去领罚吧。” 林良抬起头,又重重低下,什么也没说便退下了。 “林哥!”林良从鹰老大处出来后,兄弟们围上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鹰老大他怎么……” “别问了,”林良打断他们,“小康呢?” “已,已经被带走了,这会儿恐怕已经……”兄弟们低下头道。 林良愣怔片刻,眼里竟然留下了一些泪水,他抓着头发一脸自责,“都怪我……” “林哥您别这样啊,你已经尽力了,也怪小康他运气不好,偏巧遇上了那个齐小闹,那小子实在是太……” 太如何大家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这小子看着好像又笨又没什么能耐的,但是每次遇上他,兄弟们都要吃亏。 “你们不要怪小闹,”林良道,“他是个好心肠的孩子,大家以后不要对他有敌意,鹰老大不希望我们之间有矛盾,他今日之所以惩罚小康,不过是给我们警示。” 对于赵小康的死,林良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某些方面来说,赵小康是代替他去的替罪羊,这件事完全是他默许的,甚至那些药也是他负责找来的,完全不像他对鹰老大说的那样。 得知赵小康已经死了,齐小闹一点意外都没有,他知道一定是这样的结局,林良犯了鹰老大的忌讳不自知,赵小康被林良当了替罪羊也不自知,只能说这俩人将来不管有什么结局,都是自找的。 除掉赵小康只是齐小闹的第一步,如果现在林良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他真是注定要完蛋的。 因为拉肚子,鹰老大特许齐小闹休息了几天,怕他无聊,还将许久不见的那四只狼给了齐小闹作伴。齐小闹见到许久没见的伙伴,高兴极了,陪着它们玩了整整一天。 休息到第二天到时候,齐小闹憋不住了,他打算溜出去转转。自从有了自由,他便获得了部分出门的权限,比如可以下山,还可以在鹰老大的允许下,跟儿徒们出去做一些任务。 今日他想带一只狼出去,他知道狗能记路,不知道狼能不能。 四只狗分别叫甲乙丙丁,今日带甲出去,这一只比较温顺,对他更忠诚,关键时候特别能护着他。 “鹰老大,我想跟我的狼出去玩。”齐小闹跟鹰老大请示。 旁边废太子闻言皱眉,他觉得这时候不是给齐小闹自由的时候,可鹰老大心太大,这么快就允许他出去,这孩子鬼精鬼精的,万一趁机跑了怎么办? “想去就去吧,叫他们陪着你,你不知道路。”鹰老大十分大方道。 毓权制止道:“人出去就罢了,狼免了吧,这家伙太招眼了,再说它野性未除,万一跑了怎么办。” “跑?”鹰老大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我这里的人不敢保证,禽兽们都很忠诚的,放它们走都不会走。” “那你为什么放他人出去?”毓权问。 “你说小闹?”鹰老大摇摇头,“别说他了,便是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都不可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毓权噎了一下,彻底没话说。 齐小闹等他们争论完了,这才道:“那我出去了啊鹰老大。” “嗯,去吧。”鹰老大道。 小孩子贪玩是常态,关他太久了,也得适当松松绳,越是不让他出去他越想出去,这样反而更糟糕。 齐小闹便带着小甲还有两个领路的小土匪一起下了山。下山的路齐小闹是第一次走,比想象中要复杂的多,途径设有很多关卡,皆有土匪看管,严密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官道。 还真是比想象中难啊,齐小闹心想,如果单凭逃跑,恐怕是没戏的。 可是如果能跟外界联系上,引来齐二他们,一切就都好办了。 “山里有鱼吗?”一路上,齐小闹不停问问题,“有没有瀑布啊,我还没见过瀑布呢。” “瀑布有啊,山上有条大河呢,从山上一直流到山下,里面好些鱼的,比山谷里的河可大多了。” “是吗是吗,不知道我能不能去啊,要不我们去下河捉鱼吧,抓几条大鱼回去给鹰老大还有上皇吃啊。” 小土匪年纪也不大,正是爱玩的年纪,经不住齐小闹逗,说着说着便起了玩心。 “要不,咱去玩一会儿?”两个下土匪商量道,“反正那河距离下山海还远呢,他要跑也跑不掉。” “也好啊。”另一个道。 于是三个人加一只狼就去了河边抓鱼,齐小闹是会水的,所以一来他便下了河,见他下了河,两个小土匪便没了戒心,反正在水里,能跑到哪去,于是也随着他下了河。 齐小闹在水里游了一会儿,小甲也跟着在水里嬉闹,齐小闹想了想,抱着小甲的腰摸摸它的头,指着另一个边示意它过去玩。小甲特别聪明,小闹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于是便上了岸,跑去了齐小闹让他去的地方。 “那有条大鱼!”齐小闹十分兴奋地大叫一声,便追着那条鱼游走,另外两个小土匪也在专心抓鱼,听见有大鱼十分兴奋,“快抓啊别让它跑了!” 齐小闹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追着那条鱼跑了。 这河的周围十分隐秘,树木山林众多,故而没有什么人看管,齐小闹便大着胆子上了岸。 他兀自找了会儿,忽然听见两个小土匪大叫道:“狼跑了跑了!” 齐小闹一愣,立刻跑回水里,游到了两个小土匪面前,“在哪在哪,它跑哪去了?” “好像是那边,它不知道追着什么跑了!”小土匪看起来很着急,“不能叫他跑到山下去啊,鹰老大会怪我们的,快去追!” “没事,我追它回来!”齐小闹便追着小甲跑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此时山下,距离这里最近的镇子上,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暴乱,起因是因为有难民跑来抢粮食。几个难民年岁都不大,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听口音像是南边过来的,几个娃娃十分狼狈,已经有些冷的天,穿得衣不蔽体,身上满是伤,蓬头垢面还瘦的皮包骨,看起来像是饿了好几天了。 人饿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们几乎像是一群土匪一样冲进镇子上,抢吃的抢喝的,抢不到便打人咬人。不过,到底是几个孩子,没多久便被几个身强力壮的百姓给制住了,百姓们本来就痛恨这附近的土匪,大概是把他们也当成土匪了,抓住了便是一阵的拳打脚踢。 但几个孩子是饿疯了,被抓住了也激烈反抗,于是一堆人便这样打了起来,引来了镇上的官兵。 “都怎么回事!”这里的官兵十分懒政,一月拿死俸禄,端得是懒得管这样的事,不过是怕出人命所以来管一管。 这些官兵里,有一两个匪帮的人,他们拿了匪帮的好处,平常替匪帮做事,有时候见了合适的孩子会帮他们留意。 “呦,这次的孩子好像不错啊。”有两个官兵小声说。 “确实不错,只除了有两个稍微大一些,其余四个都很不错。”这四个若是送去了,可是不小一笔酬劳。 “官爷,这些难民抢我们的东西还打人!”百姓们十分愤慨,“我们的日子已经很难了,你们倒是管一管啊,不能看紧了镇口不让别人进来吗!” “都嚷嚷什么!”官兵们拔刀出来吓唬道,“再嚷嚷砍了你们!”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这些官兵是不会为民做主的,他们只管保障这里不出事。 于是官兵们便抓走了几个小灾民。 “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有个小灾民指着官兵嚷嚷道,“快放了我们……” 几个小灾民见谁咬谁,十分得不配合,官兵们还被他们咬破了手腕。 “你们属狗的吗!”官兵们怒道,“再咬打死你们!” “打死就打死,反正我们就快要饿死了,怕你们不成!” 这些小娃娃看着不大,但玩起命来真的招架不住,几个官兵被闹的没办法,只好拔刀出来防卫。 阿蛋混迹其中,他们获得的消息是这阵子上会有土匪,但不知道为什么闹了这许久也没见到土匪的影子,若是就这么被官兵抓去了,那岂非白忙活了? 于是他便极力反抗,只是他好几天没吃饭了,着实没什么力气,好几次被打倒地上,骨头都要摔断了。 就在阿蛋决定想想什么法子逃脱开的时候,忽然打山上下来一只狼,这狼像是发了疯,直冲着人群而来。 “啊啊——狼啊狼啊!” 百姓们大惊失色四散而逃,官兵们却被几个娃娃缠住逃不掉,眼看着狼就要冲过来,吓得胆战心惊。 “你们这些狗东西快滚开!”有个官兵一脚踢开了缠着他的阿蛋,然后屁滚尿流地跑了。 阿蛋看见狼便谨慎起来,他知道这些狼是匪帮的,能吃人的,齐二的腿就是被狼咬伤的,这里有狼便有土匪,根据齐大之前的打探,他们那不会轻易放狼下山咬人,除非是有敌人。 难道他们认出来了? 就在阿蛋犹豫着是逃走还是赌一把留下来的时候,狼后面忽然跑来一个娃娃,他大叫着:“小甲你等等我啊,你不能下山啊!” 阿蛋瞠目结舌地看着山上下来的娃娃,将近两年未见,他几乎没能一眼认出小闹来,他高了也瘦了,明明比自己还小一些,但看起来要高许多的样子,脸上退去了娃娃脸,轮廓越发明显,看起来竟然像个小少年了。 齐小闹不远不近地跟着小甲跑,好险没累死,但许久没这样跑,又觉得畅快无比,简直开怀极了。 小甲并不是真的发疯,它知道小闹在后面追它,就是默认它可以继续跑的意思,为怕他住不上,它跑得并不快,所以两个人只看起来一个拼命跑一个拼命追,但就是玩给别人看的。 即便这样,两个小土匪一让跟不上他们,早便被他们落得远远的。 阿蛋没能一眼认出他,他更是没能一眼认出阿蛋,因为阿蛋看起来更没人样了。 “小甲小甲停下!”齐小闹拼命喊,还吹了声长哨,这身长哨一起,小甲便慢慢停了下来。 此时狼已经冲到了阿蛋面前,阿蛋举着一块大石头正要打它,十分不可思议地看着它停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看看狼再看看齐小闹,有些没闹明白。 这狼竟然听小闹的话? 齐小闹靠近了之后才看出些许端倪,他看着阿蛋,一时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一来是因为看见了阿蛋,二来是他不敢相信阿蛋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你怎么把狼带下来了!”此时过来两个土匪,这两人是接了官兵的求助之后来的,一看有狼,便知道是山上的兄弟来了。 “两位大哥,不好意思,这狼是我没看管好,你们放心,我这就把它带回去。”齐小闹笑嘻嘻跟两个土匪道。 两个土匪看看齐小闹,根据他的年纪认了出来,他就是鹰老大最近才收的那个儿徒。 在帮派里,儿徒比一般的土匪地位要高,尽管齐小闹才来没多久,但土匪们还是要给他面子。 “是小闹吧?”土匪们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没事,这狼没经过训练,不能随便带出来,下回注意些就好。” “谢谢两位大哥。”齐小闹着时候看看阿蛋几个灾民问道:“这些孩子也是要带回山上的吗?” “还不知道呢。”一个土匪说,“不过这几个孩子还不错,我带上去问问吧。” 于是齐小闹便跟着两个土匪,还有阿蛋几个小灾民一起上了山。 路上的时候他们不方便多说话,齐小闹不好说什么,只是一路紧张,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进匪帮。 得想个法子把阿蛋也弄到鹰老大身边才行。 临近分别的时候,齐小闹才看了阿蛋一眼,两人短短的眼神交流,齐小闹却看出了阿蛋眼神里的意思,阿蛋在示意他什么也不要做。 对了,他们既然进来,肯定是计划好的,齐小闹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等阿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时候再出手不迟。 回到鹰老大那里,齐小闹自然先要认一认错,把今日不小心跑下山的事跟鹰老大主动交代。 “鹰老大对不起,我没看住小甲,他遇上了一只兔子,饿急了眼,便跟着兔子跑远了,我追它慌不择路,稀里糊涂就跟着他跑到山下镇子上,还遇上了几个灾民,然后便跟着帮里的两个大哥回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喝水,“渴死我了我本来还抓了好几条鱼呢,都怪小甲,今天晚上不能吃鱼了。” 鹰老大笑着听完,说道;“鱼早送来了,已经让厨房炖上了。” “啊?是吗!”齐小闹高兴地拍手叫好,“哎呦那两个小哥叫什么,您可替我赏他们,他们可太好了,竟然没丢了鱼!” 鹰老大看着他笑得没心没肺的,心里的戒心渐渐没了,还赏了他好些吃的。 第二日齐小闹特意留意听昨天来的小灾民的事,有两个儿徒说起这件事来,却是满肚子牢骚。 “我听说又来了几个娃娃,真是的帮派里来这么多人养的过来吗,回头又有人来跟咱们争宠了。” “你怕什么,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儿徒,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干活卖命的,再说了,帮派发展壮大我们才更有前程,你不能眼皮子这样浅。” “行吧行吧,你说的有理。” 齐小闹仔细分辨了一下他俩说的话,大概意思是阿蛋几个已经留了下来,但是不见得有资格当儿徒,也就是不见得有资格来到鹰老大身边。 昨晚上他仔细想了想,阿蛋其实不一定非要来鹰老大身边,如果他是进来做内应的,在鹰老大身边反而没有自由,反正鹰老大身边有他就够了,如果外阿蛋能在外面吃的开,可以随意进出,他们才能里应外合。 阿蛋确实没打算来鹰老大身边,他来匪帮的目的是能尽快打开一个通道,引齐大哥的人进来。只是在遇上小闹之前,他得先确定小闹是不是安好,没想到老天帮他,第一天就见到了阿蛋,而阿蛋看起来混得很不错,还能控制他们的狼,这样他便放了心,没了后顾之忧。 阿蛋几个孩子特别被满意,很快便得到了张斋主的信任。 张斋主是匪帮的二把手,负责帮派里的一系列事物,他看阿蛋几个孩子条件非常好,决定好好培养他们然后重用。 才进来的小土匪要从干杂活做起,负责上下山传信还有运送食物。 这天齐小闹又被允许出来玩,刚好遇上了下山运送食物的阿蛋。 为防止被人发现,他俩开始没表现得太熟络,只是约好了一个地方,等合适的时机再见面。 阿蛋才来了不过月余,这山上便混熟了,哪里是死角哪里能下山,一清二楚。 这天傍晚,齐小闹领着小乙去山上捕猎,自从上次小甲跑下山之后,鹰老大便许诺齐小闹每次可以带一只狼出去捕猎训练它们的兽性。 上次捉鱼的那条河后面有一片密林,齐小闹从水里游过去跟阿蛋见面。 阿蛋今日跟另一个小土匪过来捉鱼,是正大光明过来的,因为他来的时间太短,还不得人信任,不可以私下行动,便借着这样的机会跟小闹见面。 “我去那边看看。”阿蛋跟同伴说道。 “你去吧,别跑远了啊,遇上危险你可叫天天不应。” ““嗯,知道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话毕,阿蛋便游向了他跟小闹提前约好的地方,这片有树木掩映,很容易躲藏,而齐小闹就躺在一棵树后面,旁边躺着他的狼。 “小闹!”阿蛋很激动,见了小闹,先一头将人抱满怀,“我们可担心死你了!” 小乙把阿蛋当成了坏人,翘着尾巴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好阿蛋,你先放开我。”齐小闹拍拍阿蛋的肩膀,再安抚着拍拍小乙的头,“你们都还好么?” 阿蛋蹲坐在地上看着齐小闹,这会儿他心情十分难以平复,想到一个多月前,他还在京城提心吊胆,担心这人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活的很糟糕,还想着他若是活不好了,他死也要为他报仇……没想到,现在一切都不存在了,他们都好好地活着,并且活得很好,尽管他们还没有自由。 “我很庆幸我来了。”阿蛋说着说着就笑了,“小闹你知道吗,我们都可想你了,王辰整天嚷嚷着要端了匪窝,来把你抢回去,把他们都杀光,还有齐二叔他们,为了能救你,他们都拼了老命……” “我爹娘呢?”齐小闹一直也没听见他爹娘的消息,心里怪忐忑。 “他们当然很担心你,尤其是侯夫人……”阿蛋认真组织措辞,“她心情一直很低落,尽管表面上她对我们是笑的,不过现在比最开始那段时间好很多了,我们几个还有宫里的公主,我们每个人都尽量去陪她,她好像慢慢看开了……反正不管怎样,我们都挺好的,比起你来的话。” 这些齐小闹也都想到,最开始他被关起来的时候,每天想的都是如何给爹娘传消息,因为他知道,他们肯定担心坏了,但是后来,随着自己无能为力,他慢慢也就想开了。听天由命,他们都只能听天由命,想来,爹娘应该也是这样的。 “嗯,谢谢你们阿蛋。”齐小闹抱了抱阿蛋说,“谢谢你们照顾我爹娘。” “嗐,都是兄弟i说这些做什么。”阿蛋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周围,“你怎么样,我看你混得好像不错,他们没有难为你吗?” “还行,你看,我不是挺好的。”齐小闹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的那些破事给揭过去,“你是怎么进来的,是只有你自己进来了吗?” 说起这个,阿蛋先是叹口气,“你知道吗小闹,我跟王辰几个一心想进来救你,还跟统领请好了假,可是齐大不让,说我们还不够格,侯爷侯夫人也婉拒了我们的好意,他们大概是不想连累我们,我们一度失落极了,想着若是他们不让我们进来,我们就自己偷着闯进来。” “那你们是自己闯进来的?”齐小闹惊讶,他们若是自己偷着进来的,那岂不是完全没有计划?这还谈什么逃出去啊。 “不是不是,”阿蛋忙解释,“后来齐二叔帮了我们,哎,你不知道,齐二叔他之前闯匪窝,被这里的鹰还有狼给咬伤了,差点废了一条腿。” “什么?”齐小闹咬牙切齿地垂了一下地,齐二他竟然……“你告诉我实话,他到底有没有事?” “反正,看起来跟正常人差不多。”阿蛋尽量说得比较委婉,“可能身手会大不如前吧,不过不影响走路。” 齐小闹想起之前那两只鹰,气得恨不能一把火把匪窝给烧了,他不能允许自己关心的人因此受到伤害。 “小闹,咱先不说这个。”阿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长话短说,“是齐大叔安排我们进来的,不止有我,你记得跟我一起来的那几个孩子了么,有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他也是我们的人,我们进来之前饿了好几天,伪装成灾民的样子混迹在真的灾民里,这才能以假乱真,现在斋主好像很信任我,对我挺栽培的,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应该可以有机会传消息出去,到时候齐大就能带人攻进来,他们一直在附近探路寻找机会,没有离开过。” 齐小闹点头,果然他想的不错,齐大齐二他们是不会真的放弃这里的,这证明废太子还有鹰老大的人没有发现他们,这是个好消息。 “我现在大概知道匪帮的规模,还有山上各个关卡人员的分布情况。”齐小闹言简意赅地说,“我不能用笔下下来,所以我说的你要记住。”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便在彼此交换信息中,一直到时间差不多了,阿蛋才离开,离开前他问,“这山上有很多畜生吗?” 齐小闹点头,“对,他们养了许多猎鹰还有狼豹子之类,不过我还没有机会接近它们所在的地方,我只见过两只猎鹰,并且我把它们都杀了。” “你把猎鹰都杀了?”阿蛋惊讶道。 “是啊,我还驯服了四只狼呢。”齐小闹摸着小乙的头说。“我想齐大他们如果能上山,最大的威胁就是这些畜生,你要通知他们做好准备,等我能接近圈养畜生的地方时,我再给你消息。” “好,你小心。”阿蛋看了他一眼之后说。 跟阿蛋交换了信息之后,齐小闹心里有底多了,他知道所有人都在外面努力,他也要全力自救才行。 土匪们的养成,还要经历实战,比如,他们要出去抢东西。 齐小闹接到任务的时候是在跟阿蛋见面之后的一个月,鹰老大想让他们这些儿徒们出去涨涨见识,于是有了这个机会。 土匪们发财致富的道路就是靠抢,以前齐小闹以为,他们只是去抢百姓们的东西,但其实百姓们最没有什么可抢的,要发财就得抢大户,而一旦抢了有势力的大户,就难免要打起来。 土匪们就是在这样的斗争中成长起来的。 说来也许很讽刺,但每一行都是需要努力的,当个合格的土匪还怪不容易的。 在这之前,齐小闹每天都要参加操练,这是他们儿徒们的必修课,就像之前在兵营里那样,只不过他们学的是杀人的方法。 只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你的敌人,就算你成功,齐小闹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渐渐变得强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可以控制自己了,也就是当他在跟一个人对峙时,他的身体可以顺利完成脑中所想,不至于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闹,这是你第一次出山抢货,害怕吗?”鹰老大问道他。 害怕自然是害怕的,毕竟这是去玩命,从另一个方向说,这就相当于是上战场,但齐小闹很兴奋,因为他终于有了出去的机会,不管如何,只要让他遇上熟悉的人,他就有办法逃出去。 然而事实证明,他确实是想多了,儿徒们的第一次任务难度并没有太大,也就是说抢的人家势力不大,一帮人埋伏在荒郊野岭,等着人家的车马经过,然后一拥而上围追堵截,总之就是以少欺多,胜之不武。 齐小闹甚至都没机会动手,一帮人凑了个热闹,就算是做了任务,回来后鹰老大给了赏赐,褒奖几句,然后说以后还会有更大的任务。 自从阿蛋来了,齐小闹就有些没了耐心,他不想再耽误时间,因为阿蛋在匪帮本身也有危险。于是没有任务的日子,齐小闹便想方设法去到山里养畜生的地方,他想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少猎鹰。 狼豹子之类固然凶险,但他们不能飞,在地上总能有法子制服它们,但猎鹰太危险了,它们擅长突袭,一旦成群而来,陆地上的人便应对不了。 只是那地方似乎很机密,齐小闹没办法接近,哪怕四只狼知道那地方的位置。 这天夜里,齐小闹按照计划,带着小甲去到畜生们所在的位置,一旦靠近这里,小甲自动便会走去它以前生活过的地方,而齐小闹便躲在暗处望着。 等小甲靠近那地方的时候,很快便被人发现了,那看守见只有小甲自己,便以为它是自己找过来的,于是将它带回了其它狼所在的地方。 而齐小闹在暗中看到了那地方的入口,夜里其实也没几个人看管,而且个个都不在状态。 这里入口是一个大木门,而从外面,可以看见里面有很高大的木头笼子,有的笼子外面应该是有黑布罩着,黑漆漆的。 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规模十分的大,可见他们养了多少牲畜。 齐小闹观察了片刻便走了,然后第二天一早,便有看守将小甲带了过来,问道他:“这畜生昨晚上自己跑回了狼窝,怎么叫它跑了呢?” 齐小闹睡眼惺忪,闻言惊讶:“它跑了?不会吧,它一直很听话啊?” 因为四只狼比较听话,所以并没有把它们关进笼子里,偶尔跑出去其实都是正常,所以没有人怀疑如何。 那守卫本也没当回事,“没事,反正它们也跑不下山,跑到哪都有人抓回来,你不用担心。” “嗯谢谢大哥了。”齐小闹朝人道谢。 等人走了,他拍拍小甲的头,以示奖励。 又过了两天,齐小闹见到了阿蛋,阿蛋告诉他,他昨日运送了一批肉还有粮草上山,看规模应该是喂畜生们的。 “小闹,我前阵子去山下买了些砒霜,本来打算掺合进那些肉里,但我怕他们查,所以没敢。”阿蛋说。 齐小闹皱眉想了想,“你做的对,我想肯定会查的,他们十分谨慎,你把砒霜给我,你带着不安全。” “啊?”阿蛋不大放心,“你带着会不会更危险啊,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没事,”齐小闹说,“我有法子应对,对了,还有一件事,后天鹰老大会亲自带人出去干一票大的,地点是济南城郊,我也得跟着,我不在的时间里你小心些,千万不要有什么大动作。” “嗯,我知道了,你也小心。”阿蛋说。 后天要启程去济南,这两天齐小闹便休息着,临走前的傍晚,齐小闹领着四只狼送去那圈养畜生的地方。 “小闹你来做甚?”看守之人十分谨慎,哪怕是熟悉的人也要问一问。 “我这不是明日要跟鹰老大出门吗,今日便将我的狼送过来。”齐小闹回说。 “啊,那你给我吧,我一定好好看着它们。”那人道,“你这次出去可好好表现,等立了功,鹰老大不会亏待你。” “嗯,我知道。” 这时候正好是喂饭时间内,门口有一排排的车,装的全部都是肉还有草料,齐小闹哇了一声,叫道:“这么多!” 运送的小土匪笑了一声,“当然啊,你是不知道山上养这些东西,一天要耗费多少肉,这还不算,还有好些活物供他们捕食,这也幸亏山上不缺钱,不然可是养不起的。” 他这一声哇,正要进门的四只狼像是受到了召唤,忽然掉头跑回来,直接冲向了这些大木桶。 “嗷呜……” “甲乙丙丁你们不能过来!”齐小闹大喊道。 然而几个狼大概是问道了肉味饿了,根本不听指挥,依旧不管不顾扑向肉桶,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这几个狼发起疯来一一般人根本拉不住,它们只听齐小闹的话,但这次齐小闹分明是默认它们可以造反,所以它们有恃无恐,很快便撞到了好几桶肉,开始吃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齐小闹连忙道歉,“它们可能是饿了,吃饱就没事了。” 看守们没脾气,他们也不敢跟这些狼斗,因为经常有畜生咬死看守的事情发生。 等狼吃完了肉,齐小闹这才离开,一夜相安无事,第二日一早,他便随着鹰老大启程去往了济南城。 第三百章 这次的抢劫对象是一个黑道上的老大,势力比鹰老大小,但也十分不好惹,毕竟地盘不同,人家算是当地的地头蛇,鹰老大来人家地头上抢人家,是冒了大风险的。 但土匪就是刀口上舔血,冒大险才有大富贵,何况鹰老大有这个底气,在他眼里,哪怕去宫里抢皇上都不叫事。 “害怕吗?”鹰老大问道他身边的儿徒们。 儿徒们一个两个都说:“有鹰老大在我们不怕!” 林良说:“害怕是有点,不过能跟着鹰老大学本事,所以我们迫不及待。” 鹰老大笑而不语,转头看向没吭声的齐小闹,“你呢?” 齐小闹说:“我害怕,暂时没其它想法。” 鹰老大哈哈笑起来,害怕是人之常情,哪怕他第一次出来抢也害怕,但害怕能叫人更谨慎,完全不怕的那叫莽夫。 “今天论功行赏,谁抢得多我赏他好东西!”鹰老大道。 有了这话,儿徒们便豁出去了,抢劫之时个个冲在前,用尽各种手段抢,完全暴露土匪本性。 齐小闹则谨慎得多,他是那种要么不下手,要下手就一定胸有成竹的,而且他不杀人,只是把对方打得不能起身便罢。 “小闹,你也太仁义了吧,这些人可也不是什么好人,万一叫他们跑了回去报信,卷土重来,咱可有命抢没命跑。”林良说。 “不怕。”齐小闹说,“他们也没什么卷土重来的资本。” “此话怎讲?”鹰老大问道。 “这么大的货,他们应该是动用了大部分的人力,留下还要看家的,能过来支援的人不会太多,如果是我,就不会再跑来耗费人力。”齐小闹说。 林良皱眉,不得不说,齐小闹说的都对,但这话他却不敢说,因为他怕冒险,不,主要是怕承担风险。 鹰老大十分赞赏地看了齐小闹一眼,这孩子有头脑有魄力,敢说敢做,是块当头的料。 鹰老大的赞赏林良看在眼里,令他十分嫉妒,他以前只觉得齐小闹是有点小聪明,又是个少爷,在土匪这条路上成不了什么大事,但现在他开始有了危机感。 货已经抢得差不多了,对方已经没了什么反抗余地,鹰老大这一票干得漂亮顺畅,正要准备打道回府,却忽然来了一群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林良皱眉:“鹰老大,是不是他们的人?” 有儿徒这时候落井下石,“小闹你不是说没什么人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齐小闹觉得自己分析得没错,他觉得这些人不像是他们一伙的,他心下一动,心想这会不会是黑叔或者齐大的人? 果然,很快他便得到了验证,这些人是黑叔的人,因为其中有个人他见过。 看来黑叔得到了今天要行动的消息,或者,是阿蛋的消息传出来了,看来黑叔一直跟爹他们联手找他。 齐小闹的心忽然跳起来,他知道只要他愿意,今天一定能摆脱匪帮回家,这么长时间来,他第一次离自由这么近。 但是,他现在却不能走,他要做的事还没做完,不是回去的时候,何况阿蛋还在匪帮。 “管他是谁,都给我上!”鹰老大今天干爽了,所以十分有信心,他没想太多,因为他根本不怕。 因为有鹰老大在,大家也都不怕,因为他实在是太厉害了,传闻说鹰老大年轻的时候,曾经干过带着一百人去抢几千人的寨子,最后还赢了的事,也是靠着这一笔,他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现在看看人数说,充其量是棋逢对手,比起当年的人数差距,显得十分小菜一碟。 所以大家都没当回事,硬碰硬地跟对方打了起来。 谁知道这次遇上了强敌,他们看起来跟刚才那一帮人根本不是一路人,能力强了不是一星半点,明显更像精心操练出来的。 “不好,叫他们先撤。”鹰老大安排说,“林良,你带着他们走,小闹留下。” 林良早就打怂了,但是为了讨好鹰老大,他一直表现得很勇猛,现在当然不想走,若是走了如何表现? 而且,为什么要留下小闹?难道是更看重小闹而不是他? “鹰老大,小闹还小,不如让他跟着兄弟们先走,我留下来帮您?”林良征求道。 “什么时候还跟我讨价还价呢!”鹰老大怒瞪了他一眼,“让你滚就滚!” 林良抿着嘴,不敢再反驳,因为鹰老大已经生气了。 “都跟我走!”他只好领着兄弟们,先护送抢来的货物离去。 齐小闹不知道鹰老大留下他是为什么,他现在担心鹰老大是在怀疑这些人的身份,所以故意留下他当人质,或者只是试探也说不定,总之他得小心谨慎不能漏出破绽。 “鹰老大,你留下我不怕我害怕跑了吗?”齐小闹直言不讳。 “你要是有能跑了的本事,我倒是还挺期待的。”鹰老大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纵马冲了出去。 不得不说鹰老大艺高人胆大,他只留下了三成的人,其余的七成人护送货物回去,以三成对抗人家十成,着实有些以卵击石,且不说能力如何,这种方法就是不可取的。 一个人能以少胜多一次,不见得能次次胜利,齐小闹觉得他留下所有人,兴许有可能跟黑叔的人一较高下,但兵力分开,就等于自我拆解,无疑是自寻死路。 不过,土匪的本命就是货物,关键时刻他们得顾着拼命抢来的货物,而不是人。 齐小闹一直跟在鹰老大身边,他一边打一边注意着黑叔他们的动静,有两个黑叔的人总试图靠近他,而齐小闹却故意避开了,相信黑叔的人能看懂他的意思。 “这怎么回事?”黑叔队里的领队跟另一个人说道,“小闹是不是被威胁了,还是说我们被发现了?” 那人摇头:“目前还不清楚,我们暂时不要漏出破绽,小闹在他们手上,免得他对小闹不利。” 领队有些着急,张照就在附近盯着,他之所以没露面,是怕小闹见了熟人激动,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他要求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先把小闹带走,然后再将这些土匪一网打尽,但是现在小闹不配合,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先耗着,”那领队说,“叫兄弟们卖力些,不要叫他们看出什么来。” 鹰老大的人太少了,根本不是黑叔这些人的对手,在鹰老大的人哪怕顾及齐小闹的前提下,依然打得非常吃力,很快便被逼入绝境。 这里三面环山,鹰老大被逼得没办法,只好退到山上,他仗着对山比较熟悉,所以觉得利用山的优势跟对方打。 “鹰老大,你受伤了!”齐小闹看见鹰老大胳膊上有血迹,大叫道。 “没事。”鹰老大咬牙道,这点伤对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他指挥人分布在山上,以便夹击围攻对方的人。 但属下们一听鹰老大受了伤,多少有些受影响,加上被逼上了绝路,所以都有些心绪不定。 “鹰老大,怎么办,他们人多,把附近都围起来了,我们会不会跑不掉啊。” “少废话,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鹰老大呵斥道。 “不好了鹰老大,他们上山了!”有人大叫。 鹰老大死死盯着山下,他看准了一队人上山的地方,然后领头冲在前,竟是想要正面跟人硬碰硬。 于是鹰老大便跟黑叔领队的人狭路相逢,证明交起火来。 黑叔手下的人没有孬种,既然能派了来,肯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比起身经百战的鹰老大,还差了一点点,所以打得十分吃力。 齐小闹没跟着,而是躲在石头后面静观其变,黑叔的人有些不是对手,鹰老大太强了,一个人对抗五个人竟然不落败绩,这么下去,黑叔的人恐怕要吃亏。 不能这样下去了,齐小闹心说,得像个什么法子才好。 就在齐小闹打算着冲出去,借着给鹰老大解围的明义让黑叔的人先躲开的时候,忽然自山后冲出来一个人,这人提刀直冲鹰老大而来,彼时鹰老大正应顾不暇,看起来有些精疲力尽了,所以对方这一击没能完全避开,结结实实挨了他一刀。 齐小闹张大嘴,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照! 是张照来了,齐小闹差点喊出声,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想哭,因为张照和黑叔还没忘了他,一直在为他拼命。 张照是黑叔身边数一数二的高手,可以跟鹰老大势均力敌,可现在鹰老大受了伤,又疲劳战,所以不是张照的对手,而张照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取鹰老大的命,所以招招都下死手,很快鹰老大便招架不住。 不行,齐小闹心想,不能叫鹰老大死,只有鹰老大能牵制废太子,若是鹰老大死在这里,那匪帮的一切就都成了废太子囊中之物,到时候他圈地为王,更加不好除掉他了。 想到这里,齐小闹纵身一跃冲了出去,张照看见齐小闹出来的那一刻眼睛抿成了一条线,这小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挡在了鹰老大身前! 张照本能地要收回这一刀,他无论如何下不去手,但是他知道如果收了手,那小闹必定就暴露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 在张照眼里,小闹还是个保护的孩子,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闪开!”鹰老大把挡在身前的小闹拨到一边,他还不需要谁来挡刀,哪怕他就快要死了也不需要。 被鹰老大一推,齐小闹稍微避开了些许,而张照见他避开了要害,这一刀毫无顾忌地砍了下去,鹰老大的身前挨了刀,而齐小闹的胳膊被波及,也划伤了,他捂着胳膊叫了一声,实在太疼了,他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罪。 张照心里一哆嗦,当做戏做到底,他绷着脸,没有露出半分情绪。 就在这时,齐小闹举起刀大喝一声,对着张照砍了下去,张照对他根本没有防备,这一刀结结实实对准了他的死穴,他抬手一挡,胳膊上顿时一道血口子,血喷涌而出,看起来可怕极了。 双方算是两败俱伤,张照带着人退了下去,鹰老大暂时脱险。 不过张照的人并没有就此离去,他带人继续追杀鹰老大跑掉的那些人,而山上的这些人,除了鹰老大身边几个人,几乎没了活口。 鹰老大受伤严重,连马都上不去,齐小闹只是胳膊受了轻伤,张照那一下留了力气,所以没有砍得太深。 “鹰老大,你没事吧?”齐小闹胡乱包扎了一下便给鹰老大包扎,好在他们身上都有伤药,鹰老大又能忍,很快便没了事,倒是其他人受伤太重,快要活不成了。 鹰老大看着齐小闹忙前忙后的,心里最后那点怀疑都没了,一个少爷,若是方才的人是来救他的,他没理由不跑,他根本想不到齐小闹有什么可留下来的,所以他现在确定方才那些人就是他们抢的那个黑帮的人,只是他们没能全部掌握对方所有的势力。 “挡刀的时候你不怕吗?”鹰老大问道。 齐小闹用水袋喝了一口水,说道:“当时没想那么多,但事后怕得不得了,比如现在,您再让我来那么一下,那我肯定不敢。” 鹰老大大笑起来,“小子,你也算跟我同甘共苦过了,以后你就是我兄弟,老子欠你一条命。” “别啊鹰老大,我当您儿子都够岁数了,兄弟可差了辈了。” 鹰老大哈哈大笑。 他们夜里不敢在山上逗留,带着伤下了山,也没找地方停留,而是快马加鞭赶回青州。 鹰老大虽然受了伤,损失了一些人,但是他并没有太失落,因为他觉得这一次还是赚了,林良他们一定已经带着货物成功逃了。 可是没多久,他们便在道上发现了其他兄弟的尸体,越是靠近青州,死尸越多。 “鹰老大?”齐小闹皱眉问,“他们难道都已经……” 齐小闹已经看见了好几个儿徒的尸体了,不过没有林良,他猜想那家伙肯定是怂恿蒙骗别人冲在前,他自己趁机跑了。 鹰老大已经在爆发边缘了,他这么多年没受过这样的屈辱,竟然失手了! “走!”鹰老大没有逗留,带着伤快马加鞭赶回老窝去。 第三百零一章 这一路走来,齐小闹大致估算着,出来的土匪至少死了有七成,可以说是极其惨败了,这一次鹰老大带的几乎都是土匪中的精锐,这一下可谓损失惨重。 根据齐小闹观察,匪帮里废太子的人马大概只有三成,而他依附鹰老大除了要依靠人家之外,更想占据人家的地盘,也就是取鹰老大而代之,将匪帮彻底变成自己的兵。 如今鹰老大损失严重,相当于给了废太子好大的机会,如果他估计的不错,废太子应该很快会有什么动作。 回到老窝,众人见了受伤的鹰老大都有些意外,从山上一路上来,所有人都是一副恭敬但是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都哭丧着脸做什么?”鹰老大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怎么,都以为我回不来了?” “哪有的事鹰老大,您没事吧啊,要不要找个郎中来?”有小土匪问。 “死不了。”鹰老大甩下一句话就走了。 直到快到了宅子里,才见到林良还有寨主他们焦急地跑出来迎接鹰老大,他们几个也是有些意外的样子,尤其是林良,不过表情很快被关心取代。 “鹰老大!”林良一边跑着一边做出焦急的表情,看着好像还要哭了的样子,“您,您没事吧,我们都很担心您,我回来之后立刻派人去接应你了,但是没有您的消息,您是怎么回来的?” 鹰老大身上带着伤,身体虚弱的很,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板着脸朝大门里走,“你们路上怎么回事?” 林良一边跟着一边说:“我们撤退之后没走多远便被他们追上了,咱们因为带着货,施展不开,跟对方一番恶斗之后损失惨重,我是被兄弟们拼了命保护着才逃走的,可惜了那些兄弟们……” 林良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好像是在痛惜死去的那些兄弟。 “哭什么哭。”鹰老大打断他,“咱们这一行干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富贵险中求,你们最应该做的就是给自己增加本事。” “是,鹰老大。”林良便不哭了。 那边寨主说:“鹰老大,您不在的这几天里,帮里出了事。” “何事?”鹰老大侧脸问。 寨主一边叹气说:“山上养的那些畜生,几乎都死了。” “什么!”鹰老大停下来,吃惊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我的狼呢?”齐小闹也焦急问。 “你的狼没事。”寨主回答完了,又转而对鹰老大说:“不知道怎么回事,邪门的很,就是中毒,它们吃的食物在送进去之前都有专人查验,没有问题,但就是中了毒,我这几天彻查了所有能接近的人,皆没有收获。” 鹰老大沉着脸进了门,快到正堂的时候,废太子才迎接出来,他转着手指上的扳指,说道:“鹰老大大难不死,今日得摆酒席才行。” 鹰老大皮笑肉不笑地说,“费心,但不必了,死了那么多兄弟,我可没心情摆宴席。” 废太子叹口气,问道:“你们是不是遇上官兵了,怎么会损失这样严重?” “没有。”鹰老大显然不想多说,不管遇上了什么,他们这样失败都挺没脸。 废太子不用在鹰老大面前摆什么尊敬的面孔,他的事不关己写在脸上,说话也更直白,“恕我直言,你得查查你们之中是不是有内奸,一定是消息走漏了,不然对方哪里有时间准备,这明显是早有预谋。” 鹰老大不是没想过,但他自己的兄弟他心里有数,兴许有一些整日惦记着他的位置,想方设法窝里斗,但是在一致对外的时候却一向齐心协力,没有人会动手脚,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一荣俱荣的事。 所以,这怀疑对象难免就转移到了废太子的人身上,毕竟这些人算是外人。就单凭方才他回来时,大家对他的态度,他就不相信废太子没露出什么野心来。 加上鹰老大离开后,家里的猎鹰被毒杀一事,鹰老大对废太子的怀疑更加深了一分。 早不下毒晚不下毒,偏偏在他走了之后,这不是有预谋这是什么,而且他知道猎鹰是帮派里最大的武器,灭掉猎鹰无疑是最致命的。 “上皇不如说说看,谁最有可能走漏风声呢?”鹰老大反问道。 废太子沉吟片刻,但是没有直言,他看了眼齐小闹,又看了看林良,笑而不语:“鹰老大该比我有数才是,你们内部的事,我不方便过问。” 这还不方便过问呢,这该问的都问了。 齐小闹心里冷笑,废太子看来是怀疑他了,算他还有些戒心,但凭他如何怀疑,也没有证据,鹰老大不会信他。 至于林良,自从他回来之后废太子就开会怀疑他了,那么多兄弟死在了半路,他倒是没受什么伤的回来了,这就很不寻常了,而且这人不管做什么都假的很,虚情假意一看就是心里有野心的。 当然,废太子之所以当面跟鹰老大说这些,无非是想给他上眼药,让他闹心而已,简单点说就是挑拨离间,而他便在旁边看他们内斗的热闹。 只是很可惜,鹰老大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没有上当,反而因此更加怀疑废太子。 齐小闹把两人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目的就是如此,离间这两人,让他俩互相猜忌,等猜忌到一定程度,自然会打起来。 大家在一起交换完了信息,这才各自散开,齐小闹很快见到了他的四只狼,听那边看守的人说,猎鹰损失最为严重,一只活口也没留下,其次是豹子蛇之类,死伤大半,狼的情况好一些,不过也死了不少,而甲乙丙丁比较幸运,躲过了一劫。 齐小闹抱着四只狼庆幸了一会儿,又问道:“怎么会这样严重呢,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传染了呢?” 看守道:“不像的,若是染了病,不会这样快的,这几乎是一夜之间都死了,应该是下毒。” “下毒?怎么会呢?”齐小闹皱眉,“不是说有专人查验吗?” 看守叹口气,“就是说啊,谁知道见了什么鬼。”随机他又小声说,“我听人说,是有内奸,说不定是看守内部的人在食物运进来之后再次投毒的,不然也没有其它解释了是吧?” 齐小闹颇为恐慌地点点头,“这太可怕了,那以后我们吃东西之前是不是得验毒啊?” 看守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可怕的。” “可不是吗!”齐小闹点头。 很快,一股恐慌的气息便在寨子里弥漫开来,大家都在怀疑有内奸,怀疑他们的吃喝拉撒会变得不安全,并且这担心愈演愈烈,颇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意思。 而这种恐慌,又因为一个小小的事件演变成了一场内斗。 起因是一个废太子的人忽然吃坏了肚子,拉得几乎虚脱,于是他开始怀疑匪帮的人故意给他下药。 匪帮的人觉得他不可理喻,谁没事给他下毒啊,肯定是他们自己人干的,却怪罪到别人头上,简直有病。 但废太子的人却道匪帮的人连自己人都下药,何况是别人,难免又扯到了齐小闹鹰老大被下药那次,还有猎鹰被下药的事。废太子的人说肯定都是匪帮内部的内奸干的,而匪帮人便说是废太子想霸占匪帮,所以是他们的人干的。 这一闹可不得了,直接演变成了一场打斗,废太子的人更匪帮的人可谓积怨已久,互相看对方的人不顺眼,匪帮的人说废太子是丧家犬,如果不是依靠他们,早就玩完了。而废太子的人却说匪帮的人是一帮山沟里的老鼠,上不了台面。 参与打斗的人越来越多,从最初的三五个,发展到十几个,继而是几十个,大家越打情绪越激昂,还动了刀,一旦动了刀,就必然有死伤。 “鹰老大不好了不好了!”小土匪连滚带爬地向鹰老大汇报,“大家打得不可开交,已经劝不住了,死了好些个人了!” “什么事?”鹰老大怒道:“都嫌命长了吗,在外面跟人家打的时候不见你们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跟自己人打就如此英勇?” 小土匪便把发生的事跟鹰老大详细说了一遍,鹰老大看了眼废太子,而废太子颇不以为意,“死几个人事小,但背后的事很蹊跷,是不是有人故意挑起他们争斗呢?” 鹰老大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无缘无故地打起来,我可不相信是巧了,肯定有人从中挑拨离间,鹰老大,我还是那句话,你最好查查你们之中的内奸。” 鹰老大冷笑一声,“那你怎么不怀疑是你的人呢,你那些人鱼龙混杂,可不见得个个都对你忠诚,我对我的人都有数,他们不会背叛我。” “你的意思是怀疑我喽?”废太子冷笑道,“可别忘了,上次我们被下药,可是你们的人干的!” 鹰老大道:“我们的人偶有内斗,可没发生过死那么多猎鹰的事,为何偏偏你们来了就发生了呢!” “你这意思是怪我喽?”废太子冷笑一声,“自己的畜生看管不利,却怪别人,别叫我瞧不起你。” “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鹰老大看着废太子,一脸瞧不上的表情,“若没有我收留你,你现在还是丧家犬一条,你瞧不上我?简直笑话。” 废太子的脸冷了下来,他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丧家犬,简直是戳了他的逆鳞,“老子看得上你的地盘罢了,再说了,我又不是白嫖,我给你的好处你怎么不说了?” 鹰老大不想跟他做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看好你的人,否则我随时有权终止我们自己的协议,我现在可以没有你,你却不能不依附我,不信你现在走出去试试,看能不能活得过三天。” 废太子冷笑,但不能否认他说的都对,所以这场吵架便到此为止,因为他现在确实离不得鹰老大。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但存在于双方之间的矛盾却一点也没消散,反而越发激化。 此时京城里,黑叔跟张照连夜进了侯府,与齐晏之商讨如何救齐小闹一事。 “你说小闹他不愿跟你们走?”齐晏之有些惊讶,他知道这孩子胆大包天,兴许不会害怕,但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留在匪帮,他到底想做什么? “对。”张照说起这事有些意难平,“我一切都安排好了,匪帮老大被我们逼上了山,他没有逃脱的可能,但是小闹却在最后关头帮他挡刀,我便知道他不想离开,我猜他是想得到匪帮老大的信任。” 齐晏之皱起眉,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小闹他有自己的计划,他想凭着自己毁掉匪帮。 这个胆大妄为的孩子! 黑叔道:“小闹这孩子有注意,也够聪明,我觉得我们倒是先不必担心,你们的人不是也混进去了么,我认为我们得尽快里应外合,配合小闹端掉匪帮。” 齐晏之此时有一肚子的火,这孩子就是太聪明了才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可知道这有多危险,他耍点小聪明安安稳稳留在匪帮,等人去救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玩火! 第三百零二章 “这么说,小闹是没事啊!” 阿英阿康在谢如清跟前,听见了齐小闹的消息之后激动不已,尤其是阿英,那喜都写在了脸上。 阿康道:“听这样说应该是没事,小闹他到底聪明。” “如清姨母您听到了吧,小闹那么聪明,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就知道他不会辜负我们的期盼!” 谢如清自然听见了,这是这许久以来,她第一次确切听见小闹的消息,之前只凭阿蛋传回来的只言片语,她还不太能想象,如今张照既然见到了人,想来是真切无疑了。 说小闹在匪帮老大面前很受器重,一直跟在那老大身边,哪怕挡刀的时候,那老大还把他给拉开了,还说他长高了长大了,像个小少年一样勇猛。 尽管他还身在危险之中,但好歹是有了消息,知道他目前安好,比之以往,只能在担心跟恐慌中猜测不知道好了多少。 “但愿如此。”谢如清的笑容里终于有了些如释重负的意味,但愿小闹那孩子福大命大,平安归来。 只是当娘的终究不这样放心,夜里她仔细询问了齐晏之有关小闹的情况。 “难道不能直接救吗,既然他们没有怀疑小闹的身份,咱们找准机会攻山上又如何?” 齐晏之摇头,“那匪帮易守难攻,多年来从没有人能攻破他们的老窝,否则也不至于放任他们猖狂,非得是从内部瓦解,内外夹击方能制胜。” “可知他们山上有多少人?”谢如清问道。 齐晏之:“依据他们每日所需粮草来判断,少说有万人,另外战马猎鹰豺狼无数,山上关卡埋伏无数,根据阿蛋所探,他们还有秘密山谷,深不可测,一般人不能轻易进去。” 谢如清闻言惊骇不已,“如何能做到如此规模?” “有钱有人有底盘,如此不难,否则废太子如何会看上了那块风水宝地,不知道他许诺给那匪帮老大什么好处,使得对方接纳了他们,若不是身在匪帮,废太子根本不足为惧。” “如此双方联手,岂非更难对付?”谢如清觉得这情势分明是不容乐观。 “也不尽然。”齐晏之将她抱在怀里细说,“那废太子野心昭著,看上了人家地盘,岂有不占之理,匪帮老大也不是省油的灯,双方以利合作,自然不那么坚固,这便有缝隙可钻。小闹那孩子仗着聪明胆大包天,他是想在中间挑拨离间让鹬蚌相争。” 谢如清这下听懂了,她眉头拧起,“这岂非很危险?” 齐晏之叹气,岂止是危险,废太子那人生性多疑,他绑了小闹去,无非是想控制他,然后用他来对付自己以及皇上,长此以往若是发现那孩子太聪明不好控制,恐怕第一个会对他下手。 那匪帮老大姑且算是个义气之人,但也容不得别人利用,小闹不露出马脚还好,一旦有破绽,那一百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可不得不说,这是个除掉废太子以及匪帮最行之有效的法子。”齐晏之心里矛盾的很,假如小闹已经成人,有足够心智,他兴许会感到庆幸,可这孩子太小了,一切都是未知数,能不能平安归来,得看天意。 “如清,你放心,我们都在尽最大的努力帮他,阿蛋也算在匪帮有了立足之地,消息可以随时传出来。” 谢如清点点头。 第三日上,便又有消息传回来,齐二眼下已经重新恢复了在府里的职责,消息到手之后他第一个看到,当即大喜。 “爷!”他拿着信跑去书房,路上被青山还有如环瞧见,都吓得不轻,招呼他不要跑。 “喂,你不要腿了吗,跑什么呀!”青山道。 如环掐着腰说:“你再跑我不理你了!” 齐二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疼了,这不能不跑,必须得跑!” 齐二跑步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畅快,但他并不在意,他现在十分兴奋,像是打了鸡血,所以一点点的障碍并不足以阻碍他,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书房,大声道:“爷,好消息,匪帮的猎鹰都死绝了!” 齐晏之闻言抬头,心里一跳,“都死了?” 齐二把信放在桌上,“您看,是这样写的,猎鹰一夜尽绝,另外豺狼毒蛇死伤无数,且不管是如何绝的,至少解决了我们的大麻烦。” 传信自然是三言两语,交代不清楚事情原委,但大致可以猜测,一夜之间大规模死亡,定然是有人投毒,这投毒之人,想来逃不过是小闹。 “之前阿蛋下山,要了几包砒霜,但我猜他不见得能有机会投毒,想来多半有少爷帮忙,而且您猜如何,正好是在匪帮老大出门那几日里出的事,根本怀疑不到他们头上。真是神了,不知道少爷如何做到的!” 齐二如何能不激动,他简直恨透了那些猎鹰,整天做梦都想一把火烧掉那些畜生,谁承想就这样除掉了,他如何能不大快人心。 “如此,我们就少了最大的麻烦,豺狼毒蛇之类总归有法子能对付,那猎鹰是防不胜防,少爷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齐晏之每收到一个消息,心便揪紧一分,哪怕是好消息,他也不能放松下来,这就好比小闹在渡劫,只要他没出来,永远有下一个劫在等着。 “鹰老大不在的时候,废太子可有动作?”齐晏之问道。 “有,”齐二道,“鹰老大此次损失惨重,大概以为他不能活着回来,所以废太子已经急于控制匪帮,附近一些据点的人好些换成了废太子的人。” 齐晏之点头,这就证明鹰老大一定跟废太子已经有了嫌隙,而且恐怕已经是剑拔弩张了。小闹的这把火已经点着了,而且点得非常漂亮。 “叫黑老大的人可以行动了。”齐晏之道。 “是,我这就传信下去。”齐二激动道。 齐小闹回山上后,获得了好几日的休息时间,因为他受伤,鹰老大对他更加优待,整日好吃好喝伺候着,还赏了他一把大刀,找了个使刀高手来教他耍刀。 齐小闹学得很认真,难得可以学点新本事,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因为受伤的是右胳膊,所以他最先学会了左手使刀,等到伤好了之后,他又练习了右手使刀,所以他两只手都可以控刀,完全不受左右限制。 那四只狼他也没让他们闲着,没事便训练他们捕捉本领,当然,不是捕捉活物,只是偶尔有机会才会领他们去山上找活物练习。这四只狼如今极为听他的话,而且非常护着他,一旦有人对他态度不好,它们便会露出獠牙吓唬对方。 这日废太子叫了齐小闹去,又给他灌输一些诸如他爹不要他,完了齐小闹这辈子只能依靠他的思想,还找来了一个先生教他君臣之道,总之是想把齐小闹教成一个只会听话的忠臣。 齐小闹一听这种念经似的东西就瞌睡,实在改不了,这日他又在课堂上睡着了,然后先生欲要用戒尺打他,结果险些被四只狼给活活咬死。 “反了反了!”先生被四只狼吓得屁滚尿流,在书堂里转着圈地跑,那四只狼却不肯放过他,双面夹击,逼得先生跳窗逃跑。 “来人来人!杀人了救命啊!”先生惊慌失措地从窗台上滚下去,连滚带爬,但是没跑多远,四只狼便追了出来,追得他满院子上蹿下跳。 齐小闹在一边打着哈欠,想着给这先生一点教训罢了,省的他动不动就训他,但这先生自己先吓破了胆,把自己绊倒了,结果咕噜咕噜滚下了山,丢了半条命。 废太子听闻勃然大怒,当即把齐小闹叫了来,一顿训斥:“你是要造反不成!竟然放狼咬先生,谁给你打胆子!” 齐小闹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态度:“我错了,但狼不是我放的,先生他发怒惹到了狼,然后自己把自己绊倒摔下山的。” 一旁的小土匪们听见这话笑得不行,方才先生屁滚尿流的样子实在太好玩了,虽然看起来很疼,但大家却笑得停不下来。 “都笑什么笑!”废太子怒火迁移,“本上皇说话的时候有你们笑的份?” 小土匪们捂着嘴,但还是憋不住笑。 “齐小闹,你是想造反不是?”废太子觉得奇怪,这孩子跟鹰老大毕恭毕敬的,对自己却没那样衷心,这明显有违自己最初的想法,他的目的是让齐小闹听自己的话,若是这孩子以后为鹰老大卖命,那少不得是要除掉的。 “上皇,我哪敢啊!”齐小闹冤枉得很,“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一读书就犯困,实在不是有意冒犯先生的,我觉得我还是适合习武,要不您以后别安排先生给我了吧,那四只狼我有时也管不了它们,它们伤人咬人我也是没办法控制,万一咬伤了人我罪过可就大了。” 这道算是情理之中,毕竟废太子当年也是个不爱读书的,他完全能感同身受,废太子神色好了些,但还是不大高兴。 “你那四只狼不要带在身边了。”废太子对他已经有了芥蒂,不敢完全相信他以及他的四只畜生,万一哪天咬到自己头上,那可不得了。 齐小闹不敢这时候反驳,废太子对他不怎么放心,越说越错,索性不说了,反正四只狼已经认他为主,只要他召唤,它们都会第一时间来到他身边。 “鹰老大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土匪这时跑到鹰老大的房间喊道:“我们在青州城的几个据点被官兵查获了!” “什么!”鹰老大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怎么回事说清楚!” “不知道啊,咱们完全没做什么暴露的事,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来了官兵。” “那不可能!”鹰老大知道自己人的能耐,再加上他们跟官府的关系,就算上面派了人来,也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们,怎么可能完全没有防备! “是真的鹰老大,上皇的人在官兵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便跑了,留下来一堆烂摊子,幸亏咱们都有应对措施,大部分人从密道跑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成了上皇的人在负责?”鹰老大诧异。 “呃……”小土匪看了眼旁边的林良,心说鹰老大难道不知道这事? 林良额头上冒了汗,鹰老大回来的时候他光顾着演戏了,这事忘了说,后来就给忘了! “鹰老大,是我忘了告诉您。”林良不慌不忙说道:“您没回来那段时间,山上兄弟人手不够,上皇便安排他的人帮着咱们做事,然后就……” “都他娘放屁!”鹰老大怒不可遏,当他是傻子不成,什么叫帮忙做事,这叫趁机篡权!“你们一个两个的,到底是安了什么心,嗯?”他奴视着林良,“我不在了,打算另认新主?” “鹰叔,我们怎么敢,我们这辈子只认您一个主!”林良跪下来道,“只是您不在的日子里,上皇他……” 意思不言而喻,鹰老大不在,上皇便是这里说了算的,哪怕匪帮里的兄弟们不认他,可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思,山上两方势力若是这样泾渭分明,那早乱了套。至于后来,上皇故意散布鹰老大回不来的恐慌,闹得大家都以为鹰老大凶多吉少。 假如鹰老大没了,跟随上皇就是最好的出路,假如上皇将来夺了这天下,那匪帮的兄弟就算是飞黄腾达。 故而鹰老大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很惊讶,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完全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 鹰老大怒气冲天地站起来,去到上皇的院子里,进门便道:“上皇好大的权利,竟是要控制了我的帮派?” “鹰老大这话合意?”毓权不以为意道。 “看来上皇的消息不怎么及时啊,你的人毁了我几处据点,居然到现在还不知情,怎么,那些丧家犬还没逃回来?”鹰老大冷笑道。 上皇皱眉,“什么据点,怎么回事?” “你居然还问怎么回事?”鹰老大的手往桌上一拍,“难道不是你的人招来了官府的人,抄了我的地盘,你的人竟然还跑了!” 毓权却道:“官府的人?你们不是跟官府的人有交情吗,地盘被抄,你得问问是不是你们那边出了问题。” 第三百零三章 鹰老大若有所思了片刻,着人去问官府那边的,看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不知道。 等人跑下山问了官府那边的情况,再回来同鹰老大回说:“老大,青州知府才换了人,原先的李大人被调走了,换来一个姚大人。” “姓姚?”毓权若有所思问,“多大年纪?” 那人道:“据说是个年轻大人,他一来就给知府大换血,我们的眼线都换走了,所以得不到第一手消息。” “你知道是谁?”鹰老大问道废太子。 毓权轻笑一声,“八成是姚仆射之子,按照年纪推断,大概是姚政,这一家人都是老九的走狗,看来毓宁是打算跟我正面杠了。”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罢了。”鹰老大听闻是京城里的少爷走马上任,顿时不把他当一回事,“我遇上的青年才俊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个都是来势汹汹,一腔抱负,最后还不都是乖乖听话,没事,先叫他得意几天,回头我亲自与他交涉。” “那怎么着鹰老大,咱俩还要再掰扯掰扯?”毓权有几分挑衅地看着鹰老大问,“我现在是虎落平阳,虽然是有点招麻烦,但一旦他日我拿回属于我的权利,这一切就都不算什么了,而且还能保你三代无忧,你若是愿意,封你当个将军也未可不行,不想当将军也罢,封你个天下匪王,要面子有面子,要全力有权力,如何?” 鹰老大哼了一声,“你先保证自己能活到那一天再说。” 鹰老大最开始收留废太子,是想着朝廷的敌人就是朋友,先不说利益如何,至少有合作的空间,所谓广结善缘,不过搭把手的事。至于废太子将来能不能篡位,他倒是不那么在意,因为官匪自来不是一家,等他成了皇帝,他们也就没有来往的必要。 但一番接触下来,鹰老大开始有些后悔当初多管闲事了,这废太子分明不是什么义气之人,好处捞得有限,麻烦倒是一天比一天多。 而鹰老大还不知道,这麻烦才刚刚开始,新上任的官府就是针对着废太子来的。废太子的人在官府大多都留有案底,有些是皇上的人在追捕废太子余孽的过程中查到的,有些是从当初那些被齐晏之抓捕的余孽口中审出来的,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来历,甚至长相年纪等一些外貌都有记录。 故而废太子的人非常容易被发现,继而连带着鹰老大人也要受牵连,自从姚知府上任以来,鹰老大在青州府的人还有据点,不知道栽了多少进去,关键这位姚知府很不给面子,匪帮几次三番想跟他会面,他都一概不理,简直要把鹰老大气吐血。 “此人若再不识抬举,可莫怪老子不给情面!”鹰老大气得险些把椅子拍碎,“去给官府下请帖,我明日倒是要会一会这位姚大人。” 所谓请帖,可不是正经的那种请帖,就是一把刀将一张纸定在知府大门,上门找茬的那种。 姚政新官上任,忙得不可开交,这日晚上打外面办事回来,真好看见府门上的“请帖”,他轻笑一声,自己摘了,一边走一边看了一眼,然后揉成团丢了。 早就听闻只要来青州上任的官员,都会得匪帮的“拜访”,所谓拜访,直白点就是要挟合作,听话的能保任上平安,不听话的大概也走不出青州。 姚政倒是挺想见识一番匪帮老大到底是怎么个能耐。 “姚政,你怎么又这样晚,可吃饭了?”方清坐在饭桌前等夫君,都等睡着了,听见声音方才醒来。 “哪有功夫吃饭。”姚政一边洗手一边无奈道,“这青州府已经烂到了根子上,整个县城几乎都在匪帮的掌控下,从商铺到农田,哪怕交了税也要先孝敬匪帮,怪不得青州年年跟朝廷哭穷。百姓们不怕官府,只怕匪帮,各种不配合,没个两三年,怕是整治不成的。” “嗐,不着急,慢慢来就是。”方清装了两碗饭,叫人把热了的菜端上来,一边说,“反正咱儿子在京城,有两家人看着,我不担心,咱待三个三年五年的不妨,我觉得这地界还挺不错的,山清水秀,若是能治理好了,也是功德一件。” 姚政就是稀罕她这性子,笑着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皇上信任咱,我又年轻,正是做一番功绩的时候,横竖这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就趁着救小闹的机会彻底把匪帮给端了。” 说起齐小闹,两人沉默了片刻,方清问道:“可有见过小闹?不知道他好是不好,如清姐都担心死了,若是咱能见一见小闹,也好写信跟如清姐说一说,让她心里放心。” 姚政摇摇头,“还没呢,总能见到的,且先等我配合着庆阳侯布置妥当,时机成熟了自然会救他回来。” “对了,不是说门口被人插了刀?是什么?”方清问道。 “原来夫人知道啊?”姚政笑起来,“那你怎么不自己看?” “我特意留给你先看啊。”方清道,“你是知府我是夫人,自然你先看的。” “夫人谦让。”姚政笑道,“我看了,是匪帮老大明日来拜访我。” “匪帮老大啊?”方清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我还真没见过匪头呢,能不能先让我会一会他?” 姚政笑起来,“夫人方才不是还说我是知府,凡事由我先吗,怎么这就想着篡权了?” 方清咯咯笑,“不篡权不篡权,我这是身先士卒,先帮知府大人探探凶险,若是不值一见,那就省得浪费您时间,若是我搞不定您再见不迟,如何?” 姚政无奈失笑,“娶妻如此,我这是修了几辈子的服气?” “不用多,百八十年就够了。”方清一边吃饭道。 姚政当然不需要叫一个女人冲在前面冒险,只是他一向拿夫人没办法,只好宠着惯着,不过,他也不是当了甩手掌柜,得在后堂盯着呢。 匪老大既然主动会面,姚知府总不会拦着,所以大门敞开,随便他什么时候来。 鹰老大是晌午才来的,一来便有人引着,前往后堂,鹰老大不是头一次来,熟门熟路,大步流星地进了后堂,却没想到大堂里坐着一个娇俏的妇人。 “你们知府大人呢?”鹰老大皱眉,他不喜欢被人浪费时间,觉得这知府有点不大想话,分明是瞧他不起,竟然叫一个女子来打发他? “夫君忙得不着家,昨夜半夜才归,今日一早便走了。”方清穿着家常的衣衫,大方得体,她成婚之后越发褪去了少女时的娇嫩,添了几分英气,与一般后院妇人不大一样,“故而便由我来与鹰老大会面,夫君再三叮嘱,要我好生招待,不知鹰老大喜欢喝什茶饮?” 鹰老大眉头一挑,有些怒气上头,但随即他又压下,面无表情地坐下来。 一个只会叫妇人出头的知府,恐怕也不是什么大丈夫,这样倒是更好了,对付一个女子还能比对付男人麻烦? 鹰老大都有些后悔亲自来了,是他高看了姚政。 “不知鹰老大亲自拜访所为何事?”方清问。 鹰老大道:“我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便直说了,姚大人新官上任,好像有些瞧我不顺眼,事事针对,可是为何?” 他说话的语气里便带了几分压力,加上他长得有些凶悍,一般人面对他早便开始害怕了,更别说是女子。 方清却毫无惧色,仿佛只是在聊家常,“鹰老大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官匪不同道,不针对您倒是针对谁去,总不能针对百姓吧,您说呢?” 鹰老大的深情稍稍诧异,他好像是有些小瞧了这位夫人,这气度胆魄可比往日那些知府强多了。 “夫人这是打算一句话拒绝了?”鹰老大端正了姿态,显得正式起来,“夫人可能代替姚知府?” “我当然不能代替我夫君。”方清微微一笑,“有些事只能我夫君拿主意,但有些事是明摆着的,便不需要他过问,我便可以替他做主。” 这两口子态度倒是强硬,鹰老大不是没见过态度强硬的,最后还是照样该听话听话。 鹰老大直接问道:“那不知夫人可能做主放了我帮里的兄弟?” 方清反问:“我为何要答应?” “我鹰老大从来讲道义,只要姚大肯人与我合作,我便能保他任上平安,若是要执意与我过不去也无妨,只要姚大人能担得起一切后果。”鹰老大半是威胁说,“不知夫人可听懂了?” 方清点头,“自然听懂了,您不就是说我们若给你抢夺民财提供方便,当一条听话的狗,便有命活着离开青州,反之便要死于任上么,挺好理解的。” 鹰老大皱眉,这女子说话好生带刺。 “但鹰老大挑狗也不能一厢情愿对吧,”方清转而道:“不好意思,我们两口子虽然不才,但也没有当狗的打算,鹰老大您随意。” 鹰老大皱眉,站起来甩袖道:“夫人非要吃敬酒,便别怪我不敬了。” “慢走不送。”方清依然笑道。 鹰老大混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吃瘪,还是吃了个女子的瘪,自然气不过,他带了人来,一出府门便召集人手围攻了县衙大牢。 姚政也不甘示弱,他一早就派重兵把守县衙大牢,为的便是谈崩了之后跟鹰老大打一架。 听见动静的百姓们纷纷出来观望,这段时间他们对新任知府皆持观望态度,因为试图治理青州的官员大有人在,但不过多数都不了了之,开始挑的火越大,后来灭得就越惨,这些官员们不作为起来比匪帮还可怕,所以他们宁愿信任一直强悍的匪帮,反正只要他们按时上交粮食,便有安稳日子过。 姚知府态度强硬,最近对百姓们亮出了足够的诚意,有些百姓心里看好他,但是因为实在怕了,所以不敢轻易相信。今日听闻鹰老大来知府拜访,大家便道又一个好官要完蛋了,不是最终同流合污就是命丧于此。 “竟然打起来了?”百姓们不知道这是什么走向,难道姚知府没有跟他们合作?所以要完蛋了吗?” “哎,八成如此了,这些年这样的事还少么,好官不长命,可怜他还这样年轻呢。” “也不一定啊,”有的百姓道,“我方才瞧着打得挺激烈呢,知府不像是落得下风的样子,能这样跟匪帮老大大战回合的也就是他了吧,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呢?” “是这样吗?” 这一仗打得当真激烈,鹰老大端的是没想到知府手下的这些官兵如此强悍,这分明是京城派来的兵,哪里是一般的知府守卫。 鹰老大轻敌,带的人不多,硬拼不过,只好先行撤退。 虽然是没分出个高下,但在百姓看来,这就相当于姚知府胜利了,因为没有哪一任知府能将匪帮打退,这对鹰老大而言,已经算是莫大的耻辱了。 “可恶!”鹰老大回到山上便发火踢碎了一把椅子,“姓姚的简直不识抬举!” 林良跟在旁边问道:“鹰叔,何事生这样大的气,可是没谈拢?” “岂止没谈拢,还干了一架,那姚知府不愧是皇帝走狗,带来的全是精锐军,端的是不好对付!” 不用问,肯定是仗没打赢,鹰老大还没遇上过这样丢脸的事,可见对方确实很棘手。 林良眼珠子一转,说道:“鹰叔,皇帝忽然派了良臣精兵来,恐怕不光是为了对付上皇还有咱们匪帮,大概还为了救小闹吧?” 鹰叔眉头一挑,他倒是还没想到这个问题。 “毕竟是庆阳侯府的独子,不可能放任不管的。”林良一边看眼色继续道,“我只担心咱因为这个惹恼了庆阳侯,我听闻庆阳侯在朝内举足轻重,甚至能左右朝政,有些时候比皇帝还有威严,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第三百零四章 鹰老大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层,齐小闹是废太子抓来的,原本跟他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小闹这孩子入了他的眼,他才想要培养他,并没有想过人家父母丢了娃娃会如何。 如今细想想,的确是个隐患。 怪不得废太子总想着给这孩子洗脑。 不过鹰老大对又觉得小闹是真心想留下来,否则他几次下山,完全有机会跑掉,既然没跑,兴许是真的不想走。 林良挑拨离间,却没得到应有的效果,心里未免不舒服,齐小闹这个鬼精鬼精的东西,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讨鹰老大的欢心,竟然如此被信任。 林良一番挑拨不成,心里越发不甘心,第二日他趁着鹰老大休息,便去到上皇处。 上次鹰老大生死未卜的时候,林良曾经为上皇办过事,算是有了几分“主仆”情,平日里他在上皇跟鹰老大面前都表现得很能干,有点两边都吃得开的意思。 “见过上皇。”林良微微躬身,表达敬意。 上皇扫了他一眼,“何事?” 林良沉吟片刻道,“是有关新任知府之事,我有几个担心点,想来与上皇说说。” “哦?”毓权挑眉,“怎么不与你们老大说。” “上皇,您大概也有耳闻,如今新上任的知府态度强硬,手有精兵,很可能会成为我们将来的隐患,我与鹰老大提及此事,说有可能是因为小闹,庆阳侯跟皇上才将姚政派了来,只要小闹在这里一天,这隐患便难以消除,但鹰老大似乎并不当回事……” 这点毓权自然想到了,庆阳侯就这一个独子,怎么会放任不管他,只不过不能叫齐小闹知道罢了。 “你们老大总是自大,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心,是隐患也是把柄,只要齐小闹在,姚政就不敢拿我们怎么着。只是你们最好注意别让他独自下山罢了,若是叫他跑了,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林良不免很烦闷,他本意是想把齐小闹赶下山,或者真正成为个人质,让他不得自由,没想到上皇跟鹰老大都不在意,他总不好明着叫他们把齐小闹关起来。 既然他是个人质,便应该叫他尝尝当作人质的日子,省得真以为是来当少爷了。 齐小闹最近在努力练习刀术,专心得很,连下山玩都给忘了,在连续练习了半个月之后,他决定歇一歇,下山玩玩放松一下。 身边没了狼陪着,他只好一个人下山,山下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是去镇子上逛逛,吃点山上没有的点心,再跑去河里抓几条鱼,回来架火烤一烤,或者叫厨房炖了汤,吃一碗过瘾。 他顺利下了山,刚去了一家面摊子,便遇上了前来询问的官兵,问他叫什么,是哪一家的。 齐小闹诧异,原来这阵子上乱得很,官兵们恨不能天天在官署里待着不出门,怎么现在如此敬业? “问这些做什么?”齐小闹问道店家。 店家与他解释说:“你还不知道吧,是新县令规定的,凡是青州县居住的百姓,皆要登记在册,包括青州籍的,也包括非青州籍的,还有来往商人等等,只要你人在青州,全要登记在册。” 这法令其实早就有了,就是从齐小闹失踪那会儿皇上下旨规定的,只不过以前青州县没有真正实行罢了。 齐小闹问道:“新县令姓甚名谁?” “这我等小民哪里知道,只知道他姓姚罢了。” 姚?齐小闹稍微一想,便知道是姚政,皇上舅舅如果要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治理匪患,如今最合适的大概就是姚政。 可见皇上舅舅跟爹已经开始部署行动了。 但是他的身份却不能随便登记,至少不能叫上皇知道他把真的身份登记在册了,这样岂非跟通风报信以求助没两样? “我姓于,叫于清,家住青山镇青窑村。”齐小闹胡乱编道。 那官兵仔细记下,又询问几句便走了。 店家给他送面的时候,他问道店家:“方便给纸笔么?” “纸笔有的有的!”店家说完便去给他拿来纸笔,“那,小客官您请便。” 齐小闹用笔在纸上快速画了几笔,那店家本来没打算看人家的隐私,但这客人根本不避讳,提笔就是一个大圆圈,他一时好奇便瞄了一眼,发现这小客人竟然在画乌龟? 画得居然还挺像…… “噗……”店家忍不住笑了一声,“客官,您画乌龟作甚?” “哦,乌龟啊。”齐小闹一边画一边道,“给我一个亲戚留得字迹,若是明日有人来询问我,你便把这个给他。” “啊?”店家更加不解了,“您若是不识字,这附近就有带笔书信的摊子,你叫他写一封便是,这乌龟人家也看不懂什么意思啊?” “嗐,又不是什么至亲,他对我也不好,不然我也不会逃出来了,我送他个乌龟王八就挺仁至义尽了,写什么书信啊。” “呃……”店家看他一眼,原来是逃出来的啊,难道这娃娃被什么穷亲戚祸害了?“那您可快点跑吧,这地方不大,说找到你也就是眨眼的事,您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吃面啊?” “没事。”齐小闹摆摆手说。“我偷偷给他下了蒙汗药,他不到明天起不来,要不我哪有闲工夫在这里吃面,我都好几天没吃了,先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啊是不?” “是是是,太可怜了啧啧,好几天没吃呢,您等着啊,我这就再给你加碗面!”店家还挺热心,听说他要逃命的,怕吃不饱,硬是又给加了一碗面。 齐小闹吃得饱饱的,本来还打算吃点点心,这会儿也吃不下了,逛了会儿便打算上山。 结果还没上山便遭遇匪帮兄弟的追赶。 “怎么?”齐小闹没跑,站在原地等着他们上前问道,“不认识我?” “把他抓上山!”为首的人二话不说就要抓他。 齐小闹神色一冷,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笑呵呵的样子,“我是谁你们不是不认得吧,我又没犯什么错,抓我总要给个理由,是鹰老大还是上皇的意思?” “不知道,反正是上面的意思,齐小闹私自下山勾结官兵,我们得抓你回去。”那人道。 齐小闹皱眉,所谓勾结官兵,大概就是说他给官兵通风报信的意思,也就是说方才有人跟踪他,看见了他跟官兵说话,只是不晓得那字条有没有被发现。 山上有人想要搞他,齐小闹很快便猜到了真相,要搞他的除了林良别无他人。 “嗐,都是误会,我回去亲自跟鹰老大解释就是。”齐小闹十分配合地被他们抓上了山。 他不知道的是,山上为了找他已经乱了套,在他下山之后,便有人散播谣言,说他逃跑下山,然后上皇便派人下山追他,追了许久没追上,上皇已经急了,在山上大发雷霆。 “一群废物!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他吗,一个大活人下了山竟然没人发现?”上皇气得来回踱步,齐小闹要是跑了,那他们手里就没有了要挟的资本,姚政很可能马上就会发动进攻,最严重的是,齐小闹熟悉山上的一切,若是他跑了,山上可就不那么安全了。“都给我快去找!” 众人被上皇使唤得团团转,鹰老大有些不快,但是也没说什么,因为现在他听到的消息就是齐小闹跑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总归要找他回来。 折腾了有两个时辰,齐小闹才被带回山上,上皇见了他便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逃下山?” ”上皇何意?“齐小闹奇怪道:“我是正大光明下山的,也并没有人告诉我不可以下山,何来私逃下山一说?” “放屁,我早就下令不许你独自下山,谁让你下去的!”上皇怒道。 林良此时站出来说:“上皇喜怒,是我没看好小闹,我以为他就下山玩一玩,便没叫人跟着。” 齐小闹冷笑,还真是两头做好人呢。 “林哥,我什么时候轮到你看着了?这应该不是鹰老大的命令吧?”齐小闹不冷不热说道。 鹰老大听见这话,阴森森地瞥了林良一眼,这小子可真是左右逢源呢,给上皇当狗当的还挺尽责。 林良也意识到了这话的意思,他心里恶狠狠地骂齐小闹阴险。 “上皇,这事可没有人与我说过,我不知道我不可以独自下山啊,您找谁穿得话啊,这人是记性不大好忘了,还是没把您的话当回事啊?” 上皇一愣,他看了林良一眼,林良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刚被鹰老大记恨了去,又被上皇质疑不忠,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上皇,我明明跟他说过,可能是他不记得了吧。。”林良睁眼说瞎话。 齐小闹冷笑,“林哥,以后您传话可多找几个人来替我听着,万一我忘了,还有其他人听见不是,省的到时候说不清,哦,还有,是哪个兄弟说我勾结官兵了,谁看见的?” 鹰老大道:“是谁看见的,带上来说话。” 随后便有几个小土匪过来,回禀道:“回鹰老大,我们几个都看见了,他在一个面摊子上吃面,跟几个官兵交谈过,我们正要去抓他,他便跑了,问过店家,那店家说他要逃走的,他亲口告诉别人他被软禁了。” 齐小闹心里一愣,这店家好像没有把纸条给他们?说明店家挺守信用的,他认识这些土匪,把事情说了,但是没有给纸条。 很好,这样,那字条便有机会送到姚政手里。 只是,这样以来,上皇肯定要误会他了。 “怎么,通风报信?”上皇冷冷看着他,“打算给姚政通风报信,然后等着他们来救你?算盘打得挺好啊小子,你个白眼狼,老子养了你这么久,对你比亲儿子还好,你竟然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上皇您误会了吧,那些官兵是来给我身份登记的啊,说是只要在青州的百姓都要登记,人家问我我总不能不给吧?”齐小闹奇怪道。 毓权冷笑,“身份登记,跟通风报信有什么区别,我看你就是故意装糊涂,明知道如今官府在登记人口,自己跑下山,借着这个几乎跟姚政报信,我说得可对?” 齐小闹一脸的疑问,“上皇,我根本没说自己真实姓名啊,不信你们再去问店家我叫什么,再说了,我若是真想跑,自己跑去官府不是更好,做什么要舍近求远,而且我便是告诉姚政我在山上如何,他也没本事上来救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上皇愣了片刻,大概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所以你们的结论是,这是个误会?”鹰老大的语气里已经饱含怒气,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当猴耍了半天。 两个小土匪面面相觑,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良,这眼神被鹰老大捕捉到,鹰老大狠戾的眼神扫向林良,“你随我来。” 林良心下一哆嗦,他了解鹰老大,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顿时顾不上齐小闹如何被处置,他揪着心跟着鹰老大离开,心里想的都是待会儿如何交代。 齐小闹有惊无险,正要松口气,却听废太子阴沉道:“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出你的院子,若要出去,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 言外之意便是鹰老大同意了也没用,必须要上皇同意,这话便很挑衅鹰老大的权利了,齐小闹没什么意见,反正现在也关不住他,便叫上皇跟鹰老大对掐好了。 “也行吧,只要能让上皇放心。”齐小闹配合道,“不过我有个要求,能不能把狼给我送来啊,我一个人怪闷的。” 只要齐小闹能安安静静待在院子里,这种没什么关系的要求上皇便随他去,当即同意了。 于是齐小闹又开始了被软禁的日子。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山上任何地方对他来说已经没了秘密,他想出去就能出去,根本关不住他。 倒是外面上皇跟鹰老大之间越发剑拔弩张 第三百零五章 鹰老大觉得上皇不可理喻,关着齐小闹除了让他更加离心之外,没见到有任何好处。 而且,鹰老大对上皇越发忌讳,这是他的山头,上皇的手却越伸越长,除了要掺合帮派里的各种事情之外,还拉拢他手下的人,而他手下的人一个个的也开始吃里扒外起来,比如林良,还有跟林良比较要好的几个儿徒,竟是两头讨好。 更可气的是,上皇十分不知好歹,有些事情必须要经过他的同意才能进行,这已经严重挑战了鹰老大的底线。 “老大,我查过了,前日小闹下山,兄弟们都看见了,却并没有指令书不能让他下山,而且他那日在面铺子里,他确实没有登记自己的本名,而是胡乱编了一套姓名地址,那店家可以作证的。”鹰老大的亲信说道。 也就是说,林良并没有把上皇的指令告诉兄弟们,如果不是他在阳奉阴违,那便是故意想整齐小闹,再加上后面一系列的误会,鹰老大更相信是林良在整小闹。 “将前日看见小闹跟官兵说话之人都给我盯好了,我倒是要看看这些东西怎么个吃里扒外法。” 林良这两天一直惴惴不安的,前日他跟鹰叔一番解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相信了,反正鹰叔没再说什么,只是这两日也没再叫他做什么事,像是要把他冷落了似的,这比骂他一顿更加叫人不安。 “老大现在在做什么?”林良问道跟自己要好的几个儿徒。 儿徒道:“也没做什么,只是在处理帮派里的事,他前些日子因为受伤,没怎么过问帮派里的适宜,这两日大概是在补吧。” 林良皱眉,这不是补,往日鹰老大对兄弟们信任,帮派里的事只要不是大问题,他一般都交给寨主还有几个副帮主来过问,可现在,上皇掺合了太多事,鹰老大开始不信任所有人。 这不是好现象,林良心里开始慌,鹰老大一定暗中调查了什么,而他竟然不知道他派了谁出去。 “走,随我去见鹰老大。” 而姚知府这里,却是顺利收到了齐小闹留的字条。 在齐小闹登记之后的第二日,姚政便看见了那个叫“于清”的登记信息。他立刻放下公务,拿着这登记册跑到了后院。 “夫人夫人!”姚政颇为激动地跑到方清面前,“你看,是于清!” 方清看了一眼后屏住呼吸,跟姚政对看了片刻,似乎是在彼此肯定。 来青州之前,他俩私下里去侯府拜访过,庆阳侯曾经与他们说起小闹这孩子。他说小闹这孩子非常聪明,如果他想跟姚政联系或者求助,一定会用假身份,如何识别这人是不是小闹,得动些脑子。 于是,根据对亲儿子的了解,齐晏之假设了几个姓氏。首先,他猜想的就是谐音,比如齐姓,比如毓姓,他可能会用“老七”,“亓”来代替齐,用“于”或者“余”来代替毓。至于名字,他可能会取能引起姚注意的字,比如“方清”,比如“摇”、“正”,甚至是“反”这样的字。 而“于清”,便符合上述特征,这之前姚政也看见过其它有上述特征的名字,但是查证之后都不是他,这次这个“于清”起码有八成可能是,因为年纪也跟小闹相当。 “有可能就是他!”方清有些兴奋道,“青山镇就在匪帮山头脚下,那个镇子里鲜有男子取清这样的字眼,八成就是他。”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姚政也很兴奋,“我这就叫人秘密去查,先看看这个青窑村里是不是有个叫方清的,如果没有,那十有八九就是他!” 很快,不到半日功夫,姚政便查到了,别说青窑村了,整个青山镇也没有一家姓于的,而且根据负责登记的官兵讲,这个于清是在一家面铺子里遇见的,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姚政立刻叫亲信去到那家铺子询问,那店家便江齐小闹留下的字条交给里此人,而且还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姚政一拿到字条便关上门跟方清研究,因为这字条是在是太……匪夷所思。 “这是……乌龟?”方清横看竖看研究了半天,怎么看都是一只形状怪异的乌龟,但是仔细看,又不像个单纯的乌龟。 “我觉得不像。”姚政分析半天后说,“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给我们留字条的,你想想,如果换做是你,在字条有可能丢失,或者有很大可能到别人手里的前提下,你会怎么写?” 方清道,“可能会写藏头诗吧,虽然我不会写,画画的话,也得画有寓意的画,比如谐音啊,比如画我所在的地方……对!画地形图,这有可能是张地形图!” 姚政手指敲了敲桌子,“对,这一定是某个地方的地形图。” 他坐下来,举着字条,跟方清一起研究,“夫人,你说会不会是匪帮老窝的地形图啊,可是会不会太小了点,也过于简单了……” “对了,我记得庆阳侯说过,匪帮所在的山上地形极为复杂,他们可能在山上开凿了山谷,那可能是个秘密之地,至今庆阳侯跟皇上还没能获得任何那地方的消息……你说这会不会就是那个山谷的地形图?” 姚政的手下意识拍了下桌子,“很可能就是了,小闹这孩子果真聪明,我这就去联系齐大,他的人比我们懂,这地形图找他们还原比较合适!” 齐小闹这天晚上闷得慌,便偷偷从山谷里溜了出去。这山谷跟外面寨子有个通道,平常大家便是由这里来往进出,但这里有人看着,齐小闹自然不能从这里走,他有自己的秘密通道。 这通道十分险峻,是从山谷一路爬出去的,是他被关着的时候自己“开凿”出来的。这山谷原本十分平整陡峭,鲜少有凸起供人攀爬,大概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进出,齐小闹当然不能明晃晃地开凿出一条天梯来,他也没这个本事,但他能做一些辅助,比如他搭建了一条用树枝做出来的天梯。 平常这天梯会被树木掩映起来,时间久了,他便会跟树枝纠缠在一起,从而融为一体,从外面粗略看,根本看不出来。齐小闹便是从这里偷偷进出,他已经用过多次,牢固的很,有时候四只狼跟着上来也不会压断。 除了天梯,齐小闹没事的时候还会练习攀爬,一些比较容易爬的陡峭山壁,他甚至可以徒手爬,而这样陡峭平滑的山壁,他只要有绳子就能搞定。 他像个猴子一样快速爬出了山谷,然后悄悄来到鹰老大所在的院子,刚好见到无事献殷勤的林良端着洗脚水出门。齐小闹躲在暗处看了半天热闹,等天彻底黑下来之后,他悄悄潜入鹰老大休息的房间,这房间有个外室,会有小土匪在这里守夜,因为鹰老大夜里有喝酒的习惯。 鹰老大身上有很多旧伤,夜里有时候会发作疼痛,他必须得喝点酒才能入睡。齐小闹便偷偷在这酒里下了点泻药,如果预料不错,这天晚上茅房大概会很忙。 齐小闹出来玩够了,便远路返回山谷里继续睡大觉,而如他所料,鹰老大这天晚上过得十分精彩。 他先是因为伤痛睡不着,然后起来喝了一壶酒,然后他就再也没提上裤子,第二天差点爬不起来。。 “把林良叫来!”鹰老大气得垂床,一定是林良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干的。昨天林良跑来献殷勤,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端补药的,就差吃饭喂他嘴里了。晚上还端了洗脚水,比个贴身丫头还细心。 而最有机会接近酒水的,就是林良,鹰老大跟前的小土匪没有任何胆子敢给酒水动手脚,而林良是惯犯,他们这些儿徒手上有各种药,如果有可能,一定是这小子。 他到底要干什么? 下个泻药又不能致命,难道是想把他的身体拖垮?然后趁他虚弱的时候篡权或者干脆杀掉他? 鹰老大越想越胆战心惊,林良这孩子心眼太多,难保他不会有什么歪心思。 “不用带他过来了,直接把他带去豹房。”鹰老大心里有些后怕,他现在体力不支,如果林良真存了什么心思,他可能招架不住。 早年鹰老大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对待叛徒从来都是手起刀落不留一点余地,现在年纪大了,行事反倒是有些柔和。 不应该这样的,鹰老大有些后悔地想,他早该在第一次发现林良有歪心思的时候就结果了他,竟然还三番四次的听他解释,留了这祸害这么久! “老大?”那小土匪有些不明白,“您是说把林良送去豹,豹……”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鹰老大一声怒吼。 “是是是,我这就去!”小土匪立刻下去办了。 被带到半路的林良忽然转了方向,林良诧异问:“怎么,不是去见鹰老大?” 小土匪什么也没说,只是引路,“林良你跟我来。” “这是要去哪?”林良皱起眉,他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鹰老大说要见他,为何突然又不见了?“鹰老大早上吃饭了吗?”他随意问道。 “没呢,哪里还能吃饭。”小土匪叹气说:“折腾了一晚上,闹肚子呢。” “闹肚子?”林良诧异,“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谁知道呢,夜里忽然就闹开了。” 小土匪没有多说,因为具体他也不清楚了。 林良却在脑子里仔细想,昨天鹰老大没有接触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吃的用的几乎都是他照顾的,怎么会突然闹肚子,是谁动了手脚? 不可能啊,他想不通,鹰老大身边没有人跟自己过不去,不会无缘无故陷害他,如果是想针对鹰老大,那直接下毒药就好了,下泻药有什么用? 林良无论如何想不到关键,唯一有可能报复他的人就是齐小闹,但齐小闹现在被关着呢,怎么可能? “等等,这是要去……”林良终于认出了路,这是去专门惩罚帮派里人的地方,这里有豹房还有蛇屋等等各种残忍的地方,被惩罚者会被独自放在里面,然后根据要惩罚的程度,决定他们在里面的时间。 “走吧,这是鹰老大吩咐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小土匪抱歉道。 林良已经恐慌到了极点,“不,我要去见鹰老大,你们给通融一下,我要亲自与他说。” “对不住啊林良,你也知道鹰老大的脾气,他决定如何就是如何,我们哪有胆子跟他讨价还价啊,我劝你还是忍着吧,我可不敢去见他,万一他要是迁怒到我身上,我可多冤啊?” 林良简直快疯了,他见识过一些兄弟在这里被罚,那惨叫声简直绕梁三日,他想起来就是一阵鸡皮疙瘩。 “不用你承担,我自己与他去说!”林良急了,不顾一切地挣脱开钳制,转头就要跑。 几个小土匪顿时吓了一跳,立刻去追,“你不能跑啊林良,你跑了鹰老大会怪罪我们!” 林良拼了命地往回跑,他不想进那些房间,他不死……不,他宁愿死也不想进那些房间,那太可怕了…… “来人啊,林良他跑了!”小土匪们一边跑一边喊。 立刻便有其他兄弟上来一起追,林良身上带了些功夫,立刻便与人追上来的人打起来,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他最终还是被制服了。 “不要,放开我……兄弟们!求你们了,我平日对你们不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我给你们好处……啊啊啊啊!”林良一边挣扎一边哀求,但是土匪们却不敢放开他,他只能拼了命地承诺好处,“我有钱,我有好多钱,我都给你们,以后如果我飞黄腾达了,我一定给你们荣华富贵,你们放开我求你们了……” 林良最终还是被带去了豹房,据说他在里面被折磨了一天一夜,那叫声绕梁三日。 第三百零六章 齐大这边连夜绘制了山谷地图,拿给姚政看,姚政吃惊道:“这就是那只乌龟?” “对啊。”齐大笑道,“那乌龟就是个缩略图,脑袋部位就是北方,按照这个方位地形,我们结合那个山的特征,画出了细节而已。” 姚政还是不能理解,“可是,这几条线不都是平面吗,既然是山谷,得有下去的道吧,怎么区分啊?” “你看龟壳这条线画得不那么平直,便是下山谷的密道。”齐大指着齐小闹画的其中一条线说,“姚大人不懂也无妨,这原是我们侯爷平日里教我们的,用于自己人之间传递消息,什么线代表什么地形,细究起来还挺绕的。”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不是系统地学过齐晏之自创的那些东西,外人哪怕知道规律也不见得看得懂。 姚政望尘莫及,只得在心里说一句厉害。 “那山上的地形,你们可是都琢磨透了?”姚政问道。 “八九不离十。”齐大道,“之前阿蛋画过一些,大致把主要区域的地形还有人马分布都给探清楚了,我们正在绘制完整的地图。” 姚政便放了心,拱手道:“是我想的过于简单了,我以为只要有精兵良器就能铲除匪帮,没想到这样复杂。” “还要仰仗姚大人的兵。”齐大回礼道,“我们最新得到消息,少爷最近又被软禁在了山谷,匪帮老大跟废太子之间似乎也有了矛盾,我们打算尽快派人去探明山谷地形,如果能先救出少爷来最好,这样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攻山。” 姚政道:“你们尽管做,有需要帮忙的千万给我消息。” 齐大:“有劳姚大人。” “无需客气,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姚政完全把齐晏之跟谢如清当成是自家姐姐姐夫了,否则他也不会冒险来这青州救齐小闹了。 就在齐大等人试图潜入山谷一探虚实的时候,废太子主动开战了。 这不是好时机,但废太子他别无他选,他必须冒这个险。 这件事情,究其原因还是源自齐小闹。 在林良死了之后,鹰老大便有意提拔一个儿徒替他办事,他挑来选去,还是觉得齐小闹合适,一来这孩子聪明能挑大梁,二来是因为他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 齐小闹挡那一刀在鹰老大心里是有分量的,像他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最是看中舍命相救的情分,别管齐小闹是什么身份,又是为什么留下来,就凭这一刀,鹰老大就信服他。 “可是老大,齐小闹是被上皇关起来的,要放出来得经过他同意啊。”身边的亲信说。 鹰老大哼了一声,“这里是老子的地盘,那山谷是老子挖的,关谁不关谁,还要他同意?去把人放出来。” 那小亲信便不说什么了,亲自跑去山谷放了齐小闹。 “嗯?”正在玩耍的齐小闹不解,“上皇居然放我出去?” “不是上皇,是鹰老大的意思,他说要放你出去不需要经过上皇的同意。” “这样啊……”齐小闹心里暗喜,看来鹰老大彻底要跟上皇杠上了。 他收拾了一下,便去见了鹰老大,还得客气两句:“鹰老大,我这样出来不大好吧,万一影响您跟上皇的感情,那多不好啊。” 听听,人家首先担心的是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倒是比合作对象够意思多了,还有那个吃里扒外的林良,说起来都是担心上皇会不高兴的口吻。 哼,鹰老大心想,幸亏除掉那个叛徒了。 “不必担心。”鹰老大不怎么在乎地摆摆手说,“你只要出门的时候跟他说一声罢了,又不下山,在哪还不是一样。” “哦。”齐小闹很是听话地答应了。 上皇听见齐小闹被放出来,却怒了,“什么?谁让他出来的!” “是鹰老大,”上皇的小随从道,“鹰老大杀了儿徒林良,大概是要提拔齐小闹,所以将他放了出来。” “他是不是老糊涂了!”毓权气不打一出来,什么人都敢重用,那小子鬼精鬼精的,分明还没有跟他们一条心,如何能信任? 气得要吐血的上皇立刻跑去跟鹰老大交涉,“你是不是欠考虑啊,那小子你放出来做什么,他就应该被关着!” 鹰老大不以为意:“上皇,他好像是我的儿徒吧,我既然收了人家做儿徒,总要教他些本事,总关着他有什么用,他该跟你离心还是离心,我看你就看开些,要么当初你就别把他绑回来,要么就趁早放人家走,人质什么的还是省省吧,你软禁人家这么多年,他爹不是什么都没做吗?我看八成是不打算要这个儿子了。” 上皇给噎得没话说,拿齐小闹当人质确实是下下策,没法子的情况下才要考虑的,没人比他还清楚,齐晏之是个如何冷血的人,他哪怕有什么动作,大概也是为了皇权,而不是为了他儿子。 “那不如杀了他,反正也是个祸害。”上皇怒道。 鹰老大眯起眼,冷笑,“上皇,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他现在是我的儿徒,你若是弃之不用,那他就只是我的儿徒,是生是死我说了算,你好像没有置喙的余地吧?” “你!”毓权指着上皇没话说,末了撂下一句,“……你会后悔的!” 鹰老大哼了一声,“劳烦惦记,你还是想想怎么对付姚政吧。” 现在的局面对上皇最为不利,一方面皇上步步紧逼,一方面跟鹰老大关系越来越不好,可谓腹背受敌。可废太子不是个能委曲求全的人,他知道得跟鹰老大搞好关系,可这老土匪太不识好歹,三番两次跟他过不去,他如何能忍。 罢了,不就是打一架吗,毓权恶狠狠地想,就让鹰老大先跟姚政打一架再说。 于是毓权便使计,故意暴露了鹰老大的一个据点,被姚知府的人发现后,立刻派兵给端了。 这事彻底惹恼了鹰老大,他本来打量着先不收拾姚政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等他跟上皇先过两招再说,刚好可以挫挫上皇的气焰,省得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自己仰仗的是谁。 “这个姚政,简直是找死!”鹰老大怒道,“既然他主动挑衅,便别怪我要他的命了!” 于是盛怒之下的鹰老大便亲自带兵,下山攻打姚知府。 姚政立刻带兵迎战,他时刻准备着一场血战,所以一切都是准备好的,就如同两军交战,时刻有人巡逻,一旦发现敌情,可以迅速整合兵力迎战。 而此时山上,废太子根据计划,开始鸠占鹊巢。他决定占据匪帮,让鹰老大正大光明地死在官府手上,再也回不来。 齐小闹此时正秘密跟阿蛋汇合,“阿蛋,齐大有没有给消息?” 阿蛋摇头,“前几日只说叫我时刻准备着,我想他们大概还在准备阶段,怎么了,你收到什么消息了?” 齐小闹说道:“我猜,他们今日一定会攻山,鹰老大带人去攻打知府了,废太子可能要鸠占鹊巢,这时候山上最是空虚的时候,齐大很可能会冒险攻山,你不要在山上逗留,立刻找个机会下山,有齐大在,不需要你冒险了。” 阿蛋皱眉,“那我们一起走吗?” “不,我还不能走。”齐小闹说,“我走了废太子马上就能发现,到时候齐大就会处在被动位置。” “那我也不走!”阿蛋急道,“我来本来就是为了救你的,哪有我一个人跑的道理,是生是死我都认了,横竖你别管了就是。” 齐小闹拍他脑袋一巴掌,“你个傻子,逞什么能呢,你留在山上,很快会被废太子的人控制的,到时候你一样什么也做不了,不如下山去找齐大,到时候你给他们引路也好啊。” 阿蛋一愣,他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但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放心让小闹一个人在山上。 “别想了笨蛋,若是我有危险,你留下有个屁用,你能一个人干翻一山的人?” 不能…… 阿蛋十分挫败。 “快点的,别磨蹭了!”齐小闹不能久留,“我必须得回去了,废太子肯定已经要找我了。” 他这话刚说完美多久,便听见附近有人嚷嚷,听起来像是在抓人闹起了矛盾似的。 “不好!他们开始抓匪帮的人了。”齐小闹大叫不好,使劲推着阿蛋离开,“你不能回去了,你赶紧沿着山路跑,说不定能半路遇上齐大的人,快快!” 阿蛋知道不是犹豫的时候,一咬牙便跑了。 而齐小闹立刻沿着山路跑回了山上,果然废太子在四处找他。 “齐小闹呢,他是不是跑了?”毓权一时没看见齐小闹,怀疑他可能是私自跑了。“就知道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是个白眼狼,还不快去找,是死是活务必把他带回来!” “上皇,您找我做甚?”齐小闹刚好这时候跑回来,一脸不解地问道。 毓权看见他吓了一跳,好像活见了鬼似的。 “你死哪去了!” 齐小闹嘿嘿笑,“我去抓鱼啊,反正闲着没事,不过可惜没抓到,怎么了上皇,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吩咐个屁,当然是抓你当人质的,但这话不好说出来,上皇便给手下人打眼色,手下出来两个人立刻上前将其小闹给架住了。 齐小闹早有心理准备,故而没有反抗,他疑惑道:“这是何意啊上皇,您又抓我做甚?我最近什么事也没干啊,我挺乖啊。” 毓权懒得同他解释,“让你干干嘛就干嘛,哪那么多废话!” “别啊上皇,我是个闹腾的人,你老管着我我受不了啊。”齐小闹讨好道,“您以后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只是千万别关我好吗?我都听你话还不成吗?” 毓权正要说什么,这时候忽然有人来报:“不好了上皇,有人攻山了!” 毓权心里一抖,“谁,什么人攻山?” 不应该啊,姚政还能有多少兵,鹰老大竟然牵制不住他? “暂时还不知道呢上皇,看着不像是官兵,是不是鹰老大的仇家啊?” “放屁,你见过哪个仇家敢打上门来的?”毓权还是很相信鹰老大的威力,没人敢真的惹他,“一定是皇上派来的,没想到他们一直藏着呢!” 毓权也不傻,稍微一琢磨就大概猜到了,一定是姚政牵制住了鹰老大之后,那些人才趁机攻山的。 废太子此刻有些后悔了,他如果早想到这一点,恐怕不会行此下策,鹰老大被姚政牵制住,山上倒是成了调虎离山。 “召集所有人应战!”上皇即可下令道,“两方兄弟务必配合,同仇敌忾,保卫寨子!” 他这里想着同仇敌忾,可匪帮的人却不这么想,方才废太子的人可是忙着满山抓匪帮的人,要软禁所有匪帮兄弟呢,这会儿又玩什么兄弟情深戏码,谁还买帐? 匪帮的兄弟,哪怕鹰老大带走了一部分的人,那人数上还是比废太子的人多,而且他们对山上比较熟悉,完全不惧怕他们。于是被惹恼了的匪帮兄弟一呼百应,决定自己守护山寨,不跟废太子合作。 关键时候一拆为二,这更加削弱了实力,废太子听闻匪帮人都不合作,差点气得直接上天。 这怕不是要他的老命,这山上若是没有匪帮的人守着,那还打个屁,根本打不过啊,何况匪帮人非但不帮忙,还想方设法给他使绊子,这可怎么玩? “上皇,您若是信得过我,让我带兵如何?”齐小闹忽然说道。 “你给我闭嘴!”废太子哪有心情跟一个小屁孩说这些,他带兵,他怕不是把人往沟里带? “上皇,我可不是忽悠你,眼下恐怕只有我能整合山上所有的弟兄同仇敌忾了,我是不会打仗,但我能说动匪帮的兄弟一致对外,您想要的不就是这个?” 毓权一脸不相信,“你能说动他们?你凭什么能说动他们?” “就凭我是儿徒啊,就凭鹰老大信任我啊!”齐小闹开始了自吹模式,“您不信就看着,若是我不能说动大家,您再把我绑了也不迟。” 毓权狐疑地看着他,心里有几分动摇。 第三百零七章 在齐小闹拼命地自吹过后,上皇决定用他试一试,如果他不能规定时间内有效组织土匪们一致对外,便将他绑起来挂在寨子门口。 齐小闹获得了自由,先是找到了他的四只狼带在身边,然后即刻找到留在山上的寨主,与他商量一致对外的事。 “我们匪帮兄弟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哪怕鹰老大不在,我们也能有效组织对抗入侵者,做什么一定要跟那个白眼狼合作?”寨主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就在方才,寨主被废太子的十几个人围攻,若不是有人攻打上山,他恐怕早就被人打死了,现在要他跟废太子合作,想什么呢?他没打死那狗东西就罢了。 “寨主,您不能这么想啊。”齐小闹开启了说客模式,“没有永远的敌人,越是敌人越要利用才是,您想啊,这会儿我们匪帮有难,正是集合众人之力一致对外的时候,咱们收留上皇这么久,不能光白吃白喝啊,该用的时候就要用是不是。” 寨主一愣,“这话怎么说,那废太子也不是个傻子,你说用就用啊,万一他们关键时候把我们挡在前面,或者趁机陷我们于不利境地又如何,与其跟心怀不轨的人合作,还不如自己干呢。” “此言差矣。”齐小闹说,“俗话说人多力量大,这会儿废太子才是最慌的,因为攻山的人大抵是冲他,而我们完全是被殃及的池鱼,假如我们帮他们挡在前面,那岂不是冤枉得很,该让他们冲在前面才对。而且,我们可以趁机提一些条件啊。” 寨主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计谋,攻山的人若是冲废太子,那他们的确不应该当冤大头,合作可以,废太子的人必须要冲在前面,而且,他们可以趁此机会除掉废太子的人,反正鹰老大也不指望这废太子将来能给帮派多大的回报,既然留着是个祸害,那不如除掉算了。 “那也要他先同意才行。”寨主他勉勉强强地算是答应了,不过有提一些条件,需要废太子答应。 齐小闹一一听完,立刻又返回跟废太子商量。 “什么?我们冲在前?”毓权听见这个条件心里有些不大高兴,他也鸡贼的很,不过就是想让匪帮的人替他挡灾罢了,但没想到对方也留着心眼呢。 齐小闹说:“寨主还是很好说话的,说到底这是咱们大家要一起应对的问题,不过因为之前您的属下对帮派里的兄弟……是吧,人家心里有芥蒂也是正常的,您总得表现出一点诚意来是不是?” 毓权沉吟了片刻,他已经打算尽数同意寨主的要求,比如不能退缩,不能趁机使坏,关键是,要一切听匪帮兄弟调遣,也就是说,总指挥还是寨主。 他当然不甘心听从别人调遣,但当务之急是要让匪帮的人帮他们打退攻山的人,必要时候就可以妥协。总之先稳住匪帮的人再说,至于过程中怎么做,还不是全由他自己定。 “就依着寨主的意思吧。”废太子说道,“之前都是一些误会,还希望寨主不要误会,我们是一起合作的兄弟,关键时候当同仇敌忾。” 齐小闹点头,“正是。” 于是在齐小闹的两头忽悠下,匪帮跟废太子暂时达成了一致,一起合作对抗攻山的人,而齐小闹因为立了大功,得了废太子重用,负责在两头传话。 攻山的人很快打到了寨门口,废太子的一队人马守在寨门口,迎面跟来人对抗。废太子这帮人,说起来是有些废物的,他们虽然是废太子花钱养起来的,但是没经过什么紧密的培训,而后又跟着废太子当了许多年的丧家犬,东躲西藏的,更是得不到有效操练。 别说跟齐大或者皇上派来的人了,他们甚至连匪帮的人也不如,对抗没多久便落了下风,皇上派来的都是精兵,打他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废太子的人还特别怂,稍微有了败绩便落荒而逃,山上的匪帮兄弟大骂他们不是东西,但是又无可奈何,只好自己上。 “他奶奶的!这帮怂货!”寨主气得跳脚,“都给老子上,按照帮派里的规矩,退缩者就是叛徒,都给我杀了完事!” 帮派里的兄弟也十分气不过,新仇旧恨加起来,简直怒火中烧,看着废太子的人就没好气,见了就打,外敌没打退,倒是先起了内讧。 毓权听见自己的人死伤无数,登时怒了,“他们什么意思,不是说一致对外同仇敌忾吗,怎么倒是先打起自己人来了!” 齐小闹叹气,“哎,寨主这个人脾气不大好,听闻兄弟们没守住城门,登时便怒了,我怎么也拉不住,也实在是有些不顾大局了,您别担心啊上皇,我这就去说他去。” 毓权不置一词,等齐小闹走了之后才吩咐道:“擒贼先擒王,先杀了寨主再说!” 齐小闹这次没有跑去寨主那传话,反正寨主已经杀红了眼,说什么也没用,倒不如再加一把火,让他们窝里打得更凶点才好。 “哎,上皇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他竟然说这山原本是咱们匪帮的,就该由咱们来守护,我听了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怎么能这样说呢,大家不都是应该拧成一股绳的好兄弟吗?”齐小闹对匪帮兄弟说。 兄弟们一听便不得了了,登时大骂起来,“这些狗日的白眼狼,竟然一点良心都没有,枉费我们平日里把他们当兄弟,狗屁!兄弟们都给我照死里打!” 齐大此时正带着一队人去到山谷处,他们根据地图,很快便找到了齐小闹预留树藤的地方。 “老大,在这!”一个兄弟扒拉开周围的草丛,看到了那个几乎跟周围已经分辨不出来的“天梯”,他们长在了一起,哪怕这样仔细看,也像是长了一堆藤蔓植物,根本不会发现这是个梯子,而且正常人也不会在山崖边上观察许久,简直是个绝妙的主意。 齐大过来看了一眼,不由惊叹,少爷怎么会制造出这样的东西?匪帮的人难道一直就没发现?还是说有诈? 鉴于对一个小娃娃的担忧,齐大留了个心眼,他没有让所有人都下去,只是先派了几个高手下去查看,若是没有危险,便再派人下去。 “你们几个,先用咱们带来的绳索再绑一架绳梯,以这条树藤禁不住这么多的人。” “是,老大!” 很快,先行下去的人传了信号上来,预示着下面没有危险,齐大便立刻带人下去了山谷。 “老大,你看!”先行下去的兄弟看见齐大下来之后,离开说道:“这里有一只狼!” 齐大从绳梯上跳下去,转身看了一眼,也吓了一跳,他们知道这山上有许多猛兽,已经做好了跟这些东西打一架的准备,冷不丁看见一只狼,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防御,然而看这只狼的眼神,分明对他们没有敌意。 “怎么回事?”齐大问道。 “老大,我们下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是后来发现了这个。”有兄弟把一块石头递给齐大,“这是狼叼给我们的。” 齐大接了石头仔细看,见上面刻了几条线,他谨慎地分辨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是少爷刻的!” “是少爷吗,也就是说,这狼是少爷的?”那兄弟似乎不敢置信的样子。 别说他了,齐大都不敢置信,他看向那只狼,那只狼却忽然掉头走了,齐大灵光一闪,“快跟上,它是来给咱带路的。” 这只狼正是小甲,特意来等齐大的,它的任务便是带齐大他们去养兽场,以及带他们去密道。 密道还有养兽场有个分岔路,小甲在分岔路上停了片刻,齐大观察它的样子,瞬间便明白了,他立刻指挥道:“你们分成两队人马,一队跟着狼去那边,一队跟我去另一边。哦,还有,我猜想有一面肯定是养兽的地方,大家都小心些。” “知道了老大。” 大家合计好了立刻分头行动,齐大带着人去往通外面的密道,这里现在几乎没有人,所有的人都出去对抗外敌了,这里是山上最秘密的地方,一般人也找不到这里。 齐大便这样,带着人潜入了后方,跟前方御林军的兄弟们呈包抄之势,这山已经尽数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齐小闹此时还在不遗余力地煽风点火,让废太子的人跟匪帮的兄弟打得越发激烈。但废太子也不傻,自己的人越来越不占上风的时候,他也不会坐以待毙,首先,他决定先抓了齐小闹当人质再说。 “齐小闹在那!”废太子的亲信带了几个人漫山野里找齐小闹,“快抓住他!” 齐小闹等着他们呢,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当然不着急走。 “哎,你们来的正好!”齐小闹主动朝他们说,“我正要找上皇有事呢,快快,他在哪,你们带我过去!” 废太子的亲信一听这话有点愣,他们这是要打算抓人呢,没想到人家竟然主动要过去,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齐小闹身边跟着两只狼,看起来有些危险,那俩人其实有点不敢靠近,听见他本来就是要去见上皇的,便没有动手。 “那跟我们走吧。” 齐小闹领着两只狼,大摇大摆地去到上皇处。此时上皇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来回踱步,忽然瞥见齐小闹这样进来,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不是叫他们把他绑了来吗? “上皇,我正找你呢。”齐小闹一进门就说道,“哎呀不得了了,山上已经乱了套了,匪帮的兄弟们都疯了,不分敌我地打,我看咱还是别耗着了,还是先躲起来吧!” 上皇:“躲起来?” 能躲到哪去啊,这山上就这么点破地方,藏在哪都是个死。 “躲进山谷啊。”齐小闹理所当然道,“那地方一般人根本找不着,而且您忘了,还有养兽场呢,天然屏障啊,谁敢进去谁就是个死啊您说是不是!” 毓权差点忘了这么个地方,他在这里待久了便忘了,刚来这里的时候,在无人带领时,他根本找不到那个山谷的入口。 对,就先躲进山谷! 但是,这样又显得有些怂,所以上皇有些犹豫。 齐小闹看出他的心里,眼珠子一转便道:“上皇,您不要有心里负担,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这都是战术,您身份尊贵,得先保证你的安全,才能谋后事对吧,历朝历代,您见过谁让皇上冒险的。” 这话是搔到了上皇的痒处,把他说成是皇上,那比什么都对,什么上皇不上皇的,都是他强撑颜面罢了,实际上,他最想当的还是皇上。 “也罢,就先退到山谷留守,等敌退之后再说。” 随即,上皇便带着他的人去往山谷,刚好跟从密道里出来的齐大他们碰了面。 毓权看见他们的时候都懵了,一来他打死也想不到这些人竟然能潜入山谷,二来他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前提下又见到了往日的“老熟人”,心里上连个缓冲都没有,实在是太惊讶了! 齐大第一眼先看见了小少爷,不知道为何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一向冷静,第一次有这样不冷静的时候。 少爷竟然这么高了!模样好像也不一样了,完全就是一个小少年的样子,他想如果是侯爷夫人见了,大概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齐小闹隔着距离跟齐大挤了下眼睛,齐大接受到了少爷的信号,激动得差点背过气去。 第三百零八章 少爷还是那个少爷,顽皮会笑,看起来也没有遭什么罪,并且好像还胸有成竹的样子,齐大想到他一系列的安排,终于放了心,心想少爷不愧是少爷,虎父无犬子,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匪帮,能做到这样真的非常不容易了。 “护驾!”毓权条件反射地大叫一声,立刻退到了下属的身后,让身边的人挡在身前,他此时是真的惊慌失措,因为眼下他腹背受敌,根本没了退路。 护驾?亏他好意思喊,他现在是条丧家犬,哪来的驾。 “齐小闹呢!给我把他抓起来!”毓权关键时候脑子够快,想起手上还有一道令牌,便是齐小闹。对方是齐家人,他认得出来,齐家人亲自出动,不可能不顾忌他们家少爷的命。 废太子的人打仗没本事,但关键时候抓人质却不含糊,立刻有十几个人一起一拥而上,皆着工具石头准备干掉齐小闹身边的狼。 齐小闹不慌不忙道:“上皇,您抓我做甚,他们也不听我的,再说了,我跟您比不了啊,他们哪怕不要我的命也会先结果了你,你这么做一点用也没有,还不如打一架呢,他们人才几个,你怕他们做甚?” 上皇现在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已经打怕了,根本不敢动手,只是嚷嚷道:“都快把他抓起来命,让他闭嘴!” 齐小闹摇头叹气,心说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他原本还指望着用上皇的人跟匪帮打一架呢,虽然没什么用,但好歹能添乱,结果一点斗志也没有,他手上几百个人对齐大几十个人都不敢,还能有什么出息。 “那既然如此,上皇可别怪我没有义气喽。”他对着身边的两只狼一招手,“上!” 废太子登时瞠目结舌,吓得差点蹲在地上,“快快护驾护驾!” 两只狼嗷呜一声,顷刻朝着废太子扑了上去,它们经过齐小闹的长期训练,已经有了野性,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听话温顺,废太子的人原本以为这两只狼不难对付,但其实并不然,交手之后才发现,它们凶猛无比,竟是能一口咬断人的脖子。 废太子吓得屁滚尿流,一边嚷嚷:“快去养兽场放豹子放毒蛇!” 现在哪里还有去路,唯一的通道已经被齐大堵死了,如果所料不错,养兽场里的那些畜生们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哪里还能留着这些祸患。 废太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徒劳,他的人已经开始弃他而去,朝山下跑了,而齐大根本不需要追,因为山下有人等着收拾他们。 “先把少爷保护好了!”齐大的任务就是救齐小闹,其它的跟他没什么关系,反正废太子已经无路可逃。 齐小闹此刻正被一群废太子余孽围着,他身边没了狼保护,只能单枪匹马跟他们打,不过以他目前的身手,根本不怕这些东西,两只大刀在手,照样没人敢靠近。 废太子却趁乱想逃跑,无奈两只狼只追着他咬,根本逃不开,他身边的贴身护卫本来有二十几个,眼下都被狼冲散了,大家四散逃离,根本顾不上废太子。 “救命救命啊!我许你们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你们快点来救我……”废太子连滚带爬地朝山下跑,两只狼左右夹击,像是要陪他玩一样,并不着急咬死他,那废太子时刻面临着死亡的恐惧,时间越长越折磨,几乎就要崩溃。 “啊啊啊啊——!!”他的喊叫声越来越凄惨,比之豹房里折磨死的人还要凄惨,嗓子喊哑了之后便只能发出呵呵的叫声,一股欲哭无泪之感。 而此时,山下被逼到无路可退的匪帮兄弟,此时也开始往山谷方向退,他们打算着退回山谷,然后放出养兽场的兽来护身,结果遇上了被狼追的屁滚尿流的废太子。 这是什么情况? 匪帮的兄弟都傻眼了。 “不好!”寨主忽然反应过来,“他们可能进山谷了!” “什么!”匪帮兄弟都惊了,他们本来指望着山谷是最后的退路,只要进了山谷,放出兽群来,便能度过这次危机,没想到竟然已经被人先占领了。“那这可怎么办!” 寨主想了想说:“继续上,他们进山谷的人肯定不会多,咱们还有机会,无论如何要抢回山谷!” “是,寨主,那……上皇怎么办?”有兄弟道。 此时毓权已经被狼咬得浑身血,这两只狼是诚心折磨毓权,始终不咬他的要害,废太子如同遭受凌迟,身上的肉一点点被撕咬下来,场面别提多血腥了。 “嗬嗬……”废太子嘴里只能发出这种声音,他被两只狼滚来滚去,浑身能支配的就是他的两个眼珠子,那里面充满了祈求,不是祈求谁救他,大概是祈求谁给他个痛快。 寨主看了废太子一眼,大概觉得他可怜,提着刀上前,打算给他个痛快。但是当他举起刀的时候,废太子又面露恐惧,祈求的神色又换成了求生。 寨主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怂的,顿时连给他个痛快的兴趣都没了,提着刀离开了。废太子伸着手想要拉住他,但寨主嫌弃地把他踢开了。 “兄弟们走,让这怂货自生自灭吧。”寨主哼了一声便带头走了。 匪帮兄弟们接连跑去山谷,留下只剩一口气的废太子,废太子看着人一个个都离去,眼里剩下的绝望。更绝望的是,此时山上逃下来几个他自己的手下,一样的狼狈,在看家废太子的时候只是愣了一下,却没有一个上前救他,因为都是自身难保,这时候谁也顾不上谁。 废太子绝望的眼神里夹杂了些许恨意与不甘,但是也于事无补,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齐小闹打得十分过瘾,跟齐大的人一起,不费什么力气便基本杀光了废太子的人。 “少爷,您可别勉强啊,有我们在不用你动手的。”齐大时刻都在齐小闹身边保护着,打了停长时间了,他都害怕少爷累了! 齐小闹拿胳膊肘撞了齐大一下,笑道:“齐大,咱俩比一下如何?” “不比,我至少要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回去再说。”齐大把少爷挡在身后说,“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早呢,别累得不长个,你那两把刀也太沉了,根本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拿的,快赶紧放下吧,有我在哪用你动手。” 齐小闹哼了一声,“你瞧不起我啊,没有我这小胳膊小腿的,你们进得来吗。” 少爷确实是有点打累了,刀撑在地上歇息一会儿,反正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可打了。 “是是是,多亏少爷英勇果决,善谋英明,细心周到,计划周全,我们才能顺利地进入山谷,没有您,废太子余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除掉呢。” 齐小闹咯咯笑了一会儿,然后跳上齐大的肩膀,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齐老大,我可想死你了啊,你想我了不?” 齐大那一瞬间,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差点就哭了,少爷以前还小的时候,经常跳上他跟齐二的肩膀挂在他们身上玩,经常会说这样的话,但这一幕看是平常,他们却等了三年,少爷不在家都三年多了,他们所有人的心都要熬干了。 “别哭啊齐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们就是太担心了,也不想想少爷我是一般人吗,哪里那么轻易就死了。”齐小闹也不是没有害怕的时候,但他一向报喜不报忧,再说那点小害怕在眼下看来也不算什么,反正都过去了。 齐大本来不想哭,让他一劝反而忍不住了,抬起袖子抹了下眼泪,吸了下鼻子,说道:“是啊,我们少爷不是一般人,竟然都这么厉害了。” 齐小闹正要再说什么,忽然抬起头叫了一声,“呀,不好,匪帮的人上来了,齐大,你不会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吧,这肯定打不过啊!” 齐大神色瞬间严肃起来,他定睛看向山下的方向,见乌泱泱上来一群人,立刻意识到不能硬拼,“兄弟们,先撤进山谷!”他一边喊着一边背着少爷跑,“少爷你老实点别乱跑,待会儿先跟他们爬上去,离开这里去姚政那,我们随后来跟你汇合。” “我才不要。”齐小闹从齐大身上跳下来,跟他一起跑,“姚知府这会儿正跟鹰老大打呢,我还不如跟着你们呢。再说你就带这几个人来,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两说,没有我你哪里行!” 齐大心说真是儿大不由娘,少爷这才多大啊,就能独当一面了,再过几年,他们大概都得听他指挥了。 “那你不许离开我的视线,你可看顾些我们兄弟的命吧,若是在最后关头把你弄伤了弄丢了,你爹得扒了我们的皮。”齐大真是各种不放心。 “你这就错了啊齐大。”齐小闹猴子似的蹦蹦跳跳进了密道,一边掩护大家跑一边说,“你们对我爹来说才是生死兄弟,比起你们,我的命才是用来牺牲的,若是我一个人出去了你们栽了,我爹大概会一辈子看我不顺眼,我才不要呢。” 齐大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啥也不说了,大家都要好好地出去。 匪帮的兄弟来势汹汹,比废太子的人可难对付多了,而且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跟他们打得费脑子。 齐小闹问道:“养兽场你们去了吗?” 齐大说:“去了,估计这会儿已经成烤肉场了。” 齐小闹这才看见养兽场那边浓烟滚滚,隐约还带着点肉香味,他嘴角一抽,“那什么,别犹豫了,快跑吧,咱们就这几十个人,得让人家吊打。” 齐大心说你刚才不是还要保护我们出去吗,这会儿跑得比谁都快。不过他也没犹豫,有少爷在,不敢冒险,况且外面还有皇上的御林军,有他们在,这些土匪一个也跑不了。 “老大,少爷,你们先上,我们又搭了两个梯子,应该够用了!”守在山下的兄弟招呼说。 齐小闹看见几条并排的天梯,心想你们是生怕匪帮的人不会逃走吗,他立刻跑去以前藏东西的山洞,“齐大你们先跑,我去去就来!” “祖宗,你这时候还跑!”齐大无奈,只好跟上去,让兄弟们先上,“你们先上,想办法把那四只狼先弄上去,那可是少爷的宝贝!” 但四只狼之只听齐小闹的,他不在,它们打死也不上去。 齐小闹是去拿火折子的,是的,他准备烧山谷。 匪帮的人狡兔三窟,这山谷里有好些秘密之地是连齐小闹也不知道的,杀掉他们也许不难,但是耗费时间精力,不如一劳永逸。 很快,齐小闹上蹿下跳飞檐走壁的跑去拿来了火折子,然后跳上树藤梯子,随后甲乙丙丁也跳上来。 “它们竟然会爬梯子?”齐大差异地看着四爪并用上天梯的四只狼,并且还爬得井然有序,这简直是神奇。 “也不看是谁驯养的。”齐小闹显摆地说,“甲乙丙丁快点爬,待会儿它们要追上来了。” 四只狼原本不会爬高,但是被齐小闹训练多年,已经驾轻就熟,兄弟们看得都目瞪口呆。 “快上去,我要点火了。”齐小闹对大家说。 “你要做什么?”齐大吓了一跳。 “别问了你,快上去!”齐小闹悬空站在半山腰上,此时匪帮的人已经进来,也发现了天梯队,正朝这边跑呢。齐小闹便抓紧机会,将火折子拆了丢下去。 山下周围,他已经洒了事先准备好的油,火折子一点,顷刻便烧了起来,匪帮人被火烧了个措手不及,一个都没来得及跑。 不过齐小闹此时也很危险,他距离上山还有很远的距离,那火已经快要烧到他的屁股,跑得慢了说不定就没命了。 “少爷!”齐大瞠目结舌地看着还在后面的少爷,十分想跳下去把他拉上来。 “齐大,你跑你的,我一会儿就追上你了。”齐小闹最后朝下看了一眼,笑了笑回头,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竟然很快便追上了齐大。 齐大松了口气,少爷跟只猴子一样,比他爬得还利索,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怕自己拖后腿,便专心朝上爬。 等所有人都安全上了山,安静美丽的山谷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所有人都没有逗留,立刻赶去了青州府,那里还有个最难对付的鹰老大,等除掉他,这才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第三百零九章 回到知府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战争还没结束,鹰老大仍在负隅顽抗。官兵的数量比他想象中要多,他完全是轻敌了,但是想退也没法退,因为山已经沦陷,山下全是官兵,他进退无路,只能拼了全力打。 齐大把少爷带回来之后,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剩下的交给皇上的御林军就没什么问题,所以,它们打算第二天就打道回府,当务之急是让少爷跟爹娘团聚。 方清听闻齐小闹回来,立刻让厨房给做了好些好吃的,然后亲自出来迎接,笑道:“小闹,还记得我吗?” “记得啊清姨,你成亲我还去了呢。”齐小闹知道她跟谢如清关系近,凡是她娘亲近的他都亲近。 方清上前摸摸齐小闹的头,“好小子,都快跟我一样高了,你娘怕是要不认得你。” “不会的,我娘说我化成灰她也认得。”齐小闹拍拍身上的土说,“我得洗个澡,都馊了。” “少爷,可不能胡说!”齐大听见化成灰这样的字眼心有余悸,立刻纠正道。 方清笑起来,“没事,我们小闹往后福气大着呢,大家都先休息一下,我去准备洗澡水,明天清清亮亮的回京城去。” “清姨,你跟姚大人什么时候回京?”齐小闹问。 “我俩得在青州继续干啊,差不多三五年吧,看这边情况如何,到时候回京,你说不定就能娶媳妇了。”方清玩笑说。 “那够呛。”齐小闹摇头叹气,“我爹说我二十之前不能成亲。” 方清喜的哈哈笑,“这恐怕由不得你爹,你就这条件,再有两年媒人都能踏破门槛了。” 这天齐小闹睡得很踏实,因为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彻底安全了,已经回到了家的范围,他身边守着的都是关心他的人,他不需要再警惕小心,睡觉还要带着刀。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一起来,齐大就告诉他,鹰老大昨天夜里被活捉了。齐小闹有点不敢置信,“鹰老大竟然没有自尽吗?” 鹰老大那个人,放在乱世没准儿能成个枭雄,他有魄力有胆识,也有骨气,宁可自尽也不会被俘虏,说实话,齐小闹昨天有那么一瞬间,曾经对鹰老大扼腕叹息。 “是要自尽来着,被人拦下了。”齐大说,“活着的匪帮老大比死了的有价值,关他在天牢里还能警醒其他土匪呢。” 大概还有一点,皇上担心鹰老大跟废太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秘密,所以一定会将他带进京城审问。 “姚大人这边没什么麻烦了吧?”齐小闹要走了有些不放心,遂问道。 “鹰老大伏诛,废太子死了,麻烦自然没了,但烂摊子够他忙的。”齐大说,“少爷你就放心吧,姚大人也是金贵人,皇上不可能让他出什么事,派了五万兵在附近守着呢。” 齐小闹便放心了,吃过午饭,跟方清还有姚政告别后,齐小闹便跟随齐大一起踏上了回京之路。 一行人刚出青州地界便遇上了张照等人,黑叔特意派他们来接应齐大的。 “张照!”齐小闹久违大冷脸,高兴得不得了,老远便同他打招呼。 张照自从齐小闹失踪,心里就没宽松过,他一直自责是自己的疏忽才导致齐小闹失踪,再加上上次又致他受伤,心里更是过意不去,所以黑叔派他来,他便一路快马加鞭来了,只求在救人关头能使一份力,但没想到还是来迟了。 “齐少爷。”张照驭马上前,打马而下,眼睛盯着齐小闹,确认他有没有断胳膊少腿之类,“齐少爷可还好?” “好着呢!”齐小闹原地转了两圈,然后一跃而起跳挂在张照的肩膀上,像个三岁娃娃似的撒娇,“张大照,是不是特别想我啊!” 张照先是脸一黑,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他不习惯跟谁亲近,唯独这小子胆大包天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嗯,特别想。”张照别别扭扭地小声说。 听见的兄弟们都傻眼了,谁能想到张大护法还有这一面呢,听听这软和劲儿! “上次对不起了啊张大照。”齐小闹从人身上跳下来说,“我不是有意不给你面子的,实在是身在敌营身不由己,你千万原谅我啊。” 张照当时是非常生气的,但在看到齐小闹受伤后就什么脾气都没了,剩下的只有自责。 “以后不能这样淘气了,”张照故意板着脸说道,“更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婆婆妈妈的呢。”齐小闹气死张照不偿命地说。 周围兄弟都笑起来,搞得张大护法很是没有面子。 大家笑完了,齐大对张照道:“有劳你跑一趟了,回头一定亲自登门感谢黑叔。” 张照这才想起来没说正事,“我是专程来接齐少爷去济南的,庆阳侯还有夫人此刻都在济南府等候小少爷。” “啊?”齐小闹吃惊道,“我爹娘都来了啊?” 齐大亦是没想到,看来是消息传回去之后爷跟夫人坐不住了。 “对,昨日刚到的,若非黑叔拦着,他俩就跑来青州府了。”张照道。 “那快些走吧。”齐大估计爷跟夫人肯定心急,得快些回去才好。 一行人汇合之后,没有耽误,快马加鞭连夜赶去了济南府。 齐晏之跟谢如清此刻还不知道自家儿子已经安然无恙,正朝他们飞奔而来,心里还惴惴不安地惦记着,吃不下睡不着的。 “怎么还没消息呢?”谢如清如坐针毡,一会儿便要起来在屋子里转悠,“齐晏之,要不咱去青州吧,离得近些方便传递消息啊。” 齐晏之捧着一本书故作镇定,他心里也着急,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两人一块着急,会更叫人心焦。 “夫人,你先坐下歇会儿,若是睡不着,陪为夫读读书如何?”齐晏之安抚道。 “你看我像是能看得进去的样子吗?”谢如清坐下来叹气,“别说我了,你这一晚上揭了几页啊,看不进去还非要做样子,你当我看不出来?” 齐晏之笑着放下书,“夫人明察秋毫,心思缜密,为夫自叹不如。” 谢如清无奈,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完了又叹气,“人啊,所谓的镇定都是自己骗自己的,自从小闹走了,我这心里就没镇定过,没消息的时候倒也罢了,往绝望了想想也就认了,可一旦有了消息就又开始七上八下的,现在更好了,如坐针毡,要是我有对翅膀,这会儿早飞了去了。” 齐晏之握着她的手说:“不是不能去,只是去了咱们帮不上忙,姚政那里想来也乱,不如静听消息,有黑叔有齐大还有皇上的几万精兵,若是救不回来,那兴许就是命,能救回来的话,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最多再有一日,不论是什么消息都能传回来。” 可不就是紧张这个么,谢如清叹气,这就如同等候老天宣判,揪着心呢。 两人就如此揪心又期待地等了半宿,天将明的时候,他俩终于听到了久违的儿子的声音。 彼时谢如清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儿,耗了两宿,再如何也撑不住了,后半夜和衣眯了一会儿。齐小闹在院子里喊娘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做梦,毕竟这些年,她时常能在梦里听见小闹喊:“娘,你可想我了!” 直到齐晏之将她唤醒,她才如梦初醒,“是小闹吗?” 齐晏之抱着她,在她额头上落了个吻,“是咱儿子,他回来了。” 谢如清险些站不稳,那一刻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随后,她就是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齐小闹。 “娘!”齐小闹还像从前那样,直接从门口跳到她娘面前,二话不说就抱着他娘的脖子亲,“我可想你了,你想我了不?” 谢如清的眼泪到底没忍住,一边流着一边笑,她抱紧了儿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是不争气啊,她心里怪自己,不能平常心地跟儿子重逢,她一哭,小闹肯定会自责。 “娘,你别哭了啊,你要不打我一顿吧,我把你惹哭了,爹会打我的。”齐小闹也惦记他娘,但他的惦记跟谢如清不是一码事,他自己心怀抱负,胸有成竹,但他娘却是忐忑不安。也就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在这些年,他娘肯定难过死了,大概说不定,是以为他死了的。 “你娘那是喜极而泣。”齐晏之看着娘俩说。 谢如清此刻也缓了过来,笑着说;“是啊,我这是喜极而泣,你回来就好,娘这是许久不见想你呢。” 齐小闹看看爹娘的眼色,然后没事人似的讨好笑,“娘,我好好的呢你看,什么事也没有,我已经长大了,能应付险情,您以后就别老为我操心了,会长皱纹的。” 谢如清噗嗤笑起来,指着儿子的鼻子说,“你这熊孩子就没个正经。” 随后又摸摸儿子的脸,比划了一下个头,感叹儿子竟然已经长大了,都长过自己肩膀了。 一家三口重逢,其乐融融,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说不好的事,只是说说笑笑,吃过早饭之后,又一起见了黑叔。 “好小子!”黑叔再见齐小闹,除了感慨就是欣赏,说真的,便是他当年这个岁数,进了贼窝也不见得还有命,这小子竟然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还一举端了鹰老大的贼窝,就凭这点,他在江湖上就能封神了。 “我听张照说,端了贼窝你这次功不可没,好本事啊小子。” “嘿嘿,黑叔,我也就是运气好。”齐小闹在黑叔面前不敢充大,十分谦虚,“也就是我长得比较讨人喜欢,在哪都吃得开,人家才叫我忽悠了,其实啥本事没有,这些年读书也荒废了,也就光长个头了。” 逗得黑叔哈哈笑,这小子不光长了个头,人情世故都通了,本来就是个人精,历练这些年可更了不得,哪怕他什么本事没有,就凭这脑子这嘴皮子,将来也是个人物。 若不是齐晏之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黑叔是真想把齐小闹留在身边悉心培养,将来必是青出于蓝的大人物,但同时又觉得,这么个人才,放在江湖上多少浪费,不如去折腾朝堂吧,说到底,民生安康还得看上位者的本事。 “我听说你还带回了四只狼?”黑叔没有谈论起它,问起了狼的事,“可让你黑叔我涨涨见识,我活这大半辈子还没近距离接触过狼呢。” “你等着啊,我去喊它们来。”齐小闹立刻跑去门口,曲指成哨,吹了几声长哨。 然后没多久,大家便惊讶地看着四只狼先后跑向了黑叔的院子,这四只狼一直跟着齐小闹,齐小闹见爹娘的时候便老老实实待在另一个院子里。黑叔的手下开始都害怕,不敢上前,后来发现四只狼脾气好得很,比个狗还老实,都觉得新奇无比。 更惊奇的是,听见哨声一起那一刻,原本老老实实的四只狼竟是拔腿就跑,这可是狼不是狗,也不知主人是怎么驯养的。 “这也太神奇了。” “是啊,第一次见这么听话的狼。” 黑叔的手下纷纷议论着。 黑叔见四只狼一起涌进屋里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四只狼说大不大,但这么一起进了屋,视觉上还是挺震撼的。 “好家伙,你小子厉害啊。”黑叔忍不住站起来走向四只狼,四只狼只是有些戒备地瞪着他,大概是因为黑叔气势比较强,但都没有任何动作。 “嗐,也没有,就是它们野性未成的时候就跟着我,我们一起玩久了便熟了。”齐小闹说。 谢如清更是吓得不轻,她一个宅门女子,别说狼了,狗都没接触过,一下子四个大家伙杵在眼前,好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娘,你别怕,它们不轻易伤人的。”齐小闹站在她娘面前,当着甲乙丙丁的面跟她亲近,然后执着谢如清的手依次抚摸四只狼。 甲乙丙丁便知道,谢如清是齐小闹亲近的人,于是便主动靠近谢如清,尽管它们比狗还温顺,但谢如清还是有点害怕。 “小闹,它们以后是不是要住在咱家啊?”谢如清光想想以后家里住了四只狼就哆嗦。这倒是好,有四只狼在,以后说不定还会生狼崽子,府里都不用看护了,谁还敢上门啊。 “不出意外,它们是得住咱家的。”齐小闹说,“它们只认我啊,没我约束着,恐怕会咬人的。” 还咬人!谢如清更哆嗦了。 齐晏之却道:“以后若有机会,还是把它们放养山林吧,到底不是圈养在家里的东西,对它们也未必好。” 这倒是的,本就不是猫猫狗狗的,以前在山上养着倒也罢了,好歹是它们该住的地方,在家里就委屈了,没了野性对它们来说未必是好事。 齐小闹却舍不得,怕四个傻子没心眼,放养之后叫其它猛兽欺负,“再说吧爹,好歹让它们长些本事。” 这事也不急,不是非要现在商议出个主意,齐晏之便没有再说,反正等回了京城,这小子大概也没时间管狼如何。 齐小闹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回京之后的命运,一路上还有说有笑,在他爹娘面前撒娇卖乖,感觉自己还是个要被爹娘疼的娃娃。 刚回京那几天,齐小少爷那是得到了各方的疼爱关切,上至皇上下至街头商贩,无不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齐家少爷回家,几乎成了京城一大盛事,这可是身陷匪窝还能活着回来,并且跟朝廷里应外合一举端了匪窝的功臣,简直堪比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齐小少爷,这是俺们家自己烙的饼,你别嫌弃,拿些回去吃吧。” “齐少爷,这是俺们铺子里的糕点,你以前最喜欢吃的,好些年没吃了吧,快拿回去吃。” “齐少爷,这是小油鸡,你不吃,它们都想你了。” 齐小闹上街一趟,一路走一路收东西,后来实在收不下,只好叫齐二拉了马车来,顺便也给了回礼。 “谢谢诸位大叔大伯大婶大嫂,我都收了,我回去一定会吃的。”齐小闹挨家挨户鞠躬感谢,整条街走下来,腰差点断了。 “哎呦我的娘。”回家的时候,齐小闹扶着老腰进门,“大伙儿可太热情了,这些东西我得吃到哪年月去,齐二,你快送一些去兵营给阿蛋他们吧。” 阿蛋是跟他一起回来的,一回来就回了兵营,说什么也不要侯府的感谢,齐小闹觉得自己是欠了阿蛋一条命。 齐二哼了一声说:“要送你亲自去啊,人家想见的可是齐小少爷,不是我。” 方才在大街上,有个大娘为了见齐小闹,愣是把齐二这么个大汉给挤到了一边去,齐二爷这心伤得透透的。 齐小闹哈哈笑起来,“齐二哥诶,别这么小心眼啊,人家阿蛋可是一口一个二叔叫着啊,你不能这么绝情啊。” 齐二又哼了一声。 抱怨归抱怨,齐二还是得驾车去送吃的,阿蛋他们得了吃的,高兴自是不提。 齐小闹回家之后,便得了皇上跟皇后来了的消息,他急忙跑去给皇上皇后请安。 “皇帝舅舅!皇后姨母!”他连蹦带跳跑近屋内,没看清,当头便撞上了一个人,“哎呀!谁啊站门口挡道!” 对方直接被他撞倒在了地上,也大叫道:“谁这么不长眼呢!” 第三百一十章 屋里人叫他们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 “阿英小闹!你们没事吧?”阿康焦急道。 撞倒的正是阿英,姑娘如今也近十岁了,个头不小,撞人也挺疼的,齐小闹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你是阿英?”齐小闹吓了一跳,看着阿英有些不敢认了,“都这么大了啊。” 阿英长得比阿康快,个头像个十一二岁的姑娘,模样跟小时候也不大一样了,难怪齐小闹认不出来。 “你……”阿英抬头刚要骂他没良心,但自己一看对方,也有些认不出来,这混小子看着好像更好看了,她一下子便红了脸,“你你……扶我起来啊!” “哦,”齐小闹光长心眼,但还是不大懂姑娘的心,待要扶的时候又老大不情愿,“你自己不能起来吗,非要人扶,公主当上瘾了。” “你!”阿英被他气得够呛,“什么叫当上瘾了,我本来就是公主,又不是借来的!” 屋里的人听见了都笑,这两个娃娃光长年岁不长心,还是一副小娃娃的样子。 “你起不起啊。”齐小闹朝阿英伸出手,还算配合地拉她起来,心说都这么大姑娘了,还这么任性不讨喜。 看看人家阿康,越发懂事了,长得也温和清秀,哪里像阿英,好看是好看了,就是烦人。 阿英十分犹豫,她心高气傲的,坚决不吃嗟来之食,换做别人,她肯定当场拒绝,但是齐小闹不一样,她潜意识里是想拉人家的手的,可是又放不下面子,十分的矛盾。 犹豫再三,还是把手放在了他手里,“起就起!” 嘿!好像他求着她起来似的,齐小闹不跟她一般见识,照样把她拉起来。不过阿英比他想象中轻,他力气使大了,直接把人拉到了面前,两人差点撞上。 属于小姑娘的清香气涌进鼻息,齐小闹心里冷不丁有些痒痒的,他愣了片刻。不过这感觉很快又散了,他没当回事。 倒是阿英脸更红了,齐小闹比她高了半头,已经是个小少年的样子,不像小时候那样好看归好看,但就是个娃娃,提不起什么其它心思。这会儿她心里隐隐萌发了一些什么,但是因为太小了,她看不见摸不着的,也不懂,只是害羞。 “你俩愣着干嘛啊,是不是撞傻了?”阿康这时候朝他们走去,关心问道。 “没事。”两人异口同声说,倒是默契的很。 阿康噗嗤笑了,“你俩这是干嘛啊,不认识了似的,不过几年不见,小闹确实不大一样了,换做是我,大概也不能一眼认出来。” “越大越难看。”阿英跟齐小闹又异口同声。 说完,连屋里人都乐得不行了。 “这俩小冤家,什么时候能好啊。”齐宛如笑个不停,笑完了又招呼齐小闹道跟前来,“小闹,快来叫姨母瞧瞧,哎呦,都这么高了啊!” 谢如清在一边只是笑,自从儿子回来,她就什么要求也没了,只希望小闹好好的,将来是不是成才,有没有大出息都无所畏了。没了这些期待,便怎么瞧儿子都顺眼,这几天她加起来的笑比之前好几年都多。 “都过十岁的大小子了,可不长高了么,我刚看见他的时候都傻眼呢。”她笑道。 齐宛如点头:“孩子在跟前就不觉得,到现在我觉得阿康还跟小时候一样。” 阿康被她娘说得无地自容,“母后,您说得我这些年好像白吃饭了似的。” 大家又笑起来,齐小闹说道:“哪里白吃饭了,长高了许多啊,她小时候小豆丁似的,现在都大姑娘了。” 齐宛如“哎呦”一声笑起来,“他倒是疼阿康,打小就肯帮着她说话。” 阿英听见这话,心里十分的不舒服,脸上的笑立刻牵强起来。 阿康看见了,打圆场,“小闹谁都疼呢,只不过我比较老实,他嘴上疼些,别人他嘴上损,心里其实也疼着呢。” 阿英听见她这样说,心里又好受些,但还是多少不大高兴,的确,齐小闹打小就疼阿康,几乎就没对她说过重话,有好吃的好玩的,先想着阿康,别人一旦欺负阿康,他立刻便会帮她出头。 “阿英,你别愣着啊。”阿康拉她过来玩,“你不是成天念叨小闹吗,担心人家这个担心人家那个的,怎么见了又不说话了?” “谁要担心他。”阿英还有些赌气,嘴上坚决不承认。 齐小闹倒是看了她一眼,主动递了一只果子给她,“呐,吃点甜的,省的嘴那么气人。” 阿英瞪了他一眼,一把抓走果子,当成是齐小闹使劲咬了一口。 齐小闹轻笑一声,心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真幼稚。 “小闹看着比她俩懂事多了。”齐宛如拉着齐小闹的手,看了又看,心里也是高兴得不得了,盼了这么多年,哪里还想过能再见呢,如今见了,真像是天赐的。“都是小少年的样子了,可真好。” 毓宁在一边吃味,“你们差不多了吧,让我也看看外甥啊。” 众人噗嗤笑出了声,齐宛如道:“瞧瞧你舅舅,幼稚不幼稚。” “说得好像你不惦记一样。”毓宁哼了一声,“昨晚上也不知道是谁喜极而泣呢。” 齐宛如瞪了他一眼。 “皇帝舅舅,您倒是看着老了不少,我姨母还跟姑娘似的,你得当心自己配不上人家啊。”齐小闹揪着毓宁的胡子说,“年纪轻轻的,留什么胡子啊,老头似的。” 毓宁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没大没小的东西,你舅舅我都这岁数了,还能不老吗,能跟你比吗?” 齐小闹道:“那您跟我爹比,我爹可比你大吧,他多有心眼啊,不留胡子,看着勉强跟我娘能配套吧,您跟我姨母都不配套了。” 一屋子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毓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到底兴许,气完了又摸摸脸,“真有这么老?” 皇上当年是京城里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这些年实在是太过操劳,他又不像齐晏之那样心大看得开,事事上心,自然老得快。 “不过也还好吧,”齐小闹又喂给人家一颗甜枣,“老也是俊的,而且显得很有威严,没了胡子显得没有气势。” 毓宁给了他一脚,“个油嘴滑舌的东西!” 齐小闹嬉皮笑脸地躲开,完了又凑上前,“先不说这个啊舅舅,您把我的事迹吹得什么似的,百姓们都以为我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这让我很麻烦啊,我现在每天上街,大家都对我关怀备至的,哪一天都得拉一马车的东西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受贿呢。” “这么厉害么?”毓宁只是笑,“那证明百姓们喜欢你啊,这可是人家求不来的,你舅舅我上街还没这待遇呢,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谢如清听见这话愣了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我没不满意啊,就是太满意了啊。”齐小闹一边转着眼珠子说,“但是您稍微谦虚点啊倒是,我出这么大风头,那不是招人恨吗?” 毓宁不以为意道:“你个小娃娃,能招什么恨,再说了,我又没夸大其词,本来你就是功臣,我这还没说废太子余孽的事呢,按道理讲,我得封你个大将军当当才合适。” 齐小闹看看他娘,觉得皇上舅舅好像话里有话似的,诚然他这事办的是比较大……但是,说到底自己也没帮什么忙,皇帝舅舅不会真要给他脑门上扣一大功吧? 树大招风,京城里可不比别的地方,哪怕你才死里逃生,刀山火海的滚回来,大家看到的也只是你的风头,不会管你受了多大罪从而觉得你应该得好处,人心都是自私的。齐小闹一点也不想在京城里惹事,这样会很烦。 “倒也不必挂心。”毓宁转而道,“百姓们原就喜欢你,大家口口相传,夸大其词罢了,对外我可没给你吹去,等过了这一阵子也就好了,没事。” “哦,那就好。”齐小闹便把这事揭过去了,又问道:“宫里先生可还在?我得好好读书了,这些年我都荒废了呢。” “在的啊,”阿康接话回道,“父皇给我们又添了几个先生呢,你随时都能上课读书的。” 那太好了,齐小少爷从来没这样迫切想读书过,肚子里没墨水他心里太慌了。 “那你明天就进宫吗?”阿英满怀期待地问道。 “去啊,我得读书啊。”齐小闹没想别的,就是想读书。 阿英心里一喜,无端又期待起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齐小闹回家之后着实过了几天舒坦日子,一家人围着,又是嘘寒又是问暖,全城百姓都宠着,十足让他体会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这天他照例出门玩,碰上热心百姓给他装了一兜好吃的,高高兴兴地蹦哒回家,然后被他爹叫去了书房。 “啥事啊爹,你可别现在考校我功课啊,我回来还没来得及读几页书呢。”齐小闹两腿一蹦进了屋,一边跟他爹说。 齐晏之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着齐小闹。齐小闹一看他爹的表情,心里便响起了警钟,他爹表情十分严肃,一点也不像前几天那样笑呵呵的,证明肯定有事。 齐小闹心里嘀咕了:“我最近也没干什么啊,才回来没几天,那也来不及干什么,所以这是哪里又惹到爹了呢?” “这几天过得可还行?”齐晏之随口问道,好像聊家常一样。 “特别行啊爹,我长这么大,大家都没对我这么好过,但我可能不是个享福的命,感觉受宠若惊的。”齐小闹实话实说,特别真诚。 “还挺有危机意识。”齐晏之笑了笑,这一点是可取的,居安思危警钟长鸣没什么毛病。 “都是爹教的好。”齐小闹适当拍了个马屁,他现在特别会看眼色,立刻老老实实坐下来,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 齐晏之面无表情,“哦,那爹还教你什么了,你倒是说一说。” 齐小闹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脑子更是飞快地转,一方面在想他爹平常的教诲,一边在提取哪一部分教诲说出来比较有用,也就是他爹要发难的地方。 “百善孝为先,人要谦虚谨慎,不可过分标榜自己,嗯……还有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君子不入险地……” 他爹就这么听他长篇大论一番,也没说话,直到他说完了才开口道:“那你说说,你哪些是没做到的。” 齐小闹脑子又开始自省,是没孝顺还是骄傲自大了还是…… 都想了一遍之后,他心里好像是意识到他爹要说什么了,然后十分谨慎小心道:“爹,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拿大冒险,让爹娘担心……” 齐小闹这几天一直热乎亢奋的脑子终于被浇了盆冷水,他就知道,他爹不会看在他受苦几年的份上,轻易饶了他犯的错,之所以没在一开始就发难,大概也是想让他享福几天。 “我,我不该自以为是地在匪帮搞破坏,不该自诩聪明,再三让自己处于险境,害得娘心里受煎熬,我知道错了爹,我我甘愿受罚……” “嗯。”他爹听起来好像挺满意,笑了笑说,“那你说说,爹应该罚你点什么好?” 齐小闹都要给他爹跪了,惩罚犯人让犯人先自省就算了,还得自己掂量着如何受惩罚,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爹……如何惩罚您定吧,我,我就受着就得了……”齐小闹听天由命地说。 他爹又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显然很满意他目前的态度,然后酝酿一番道:“罚你两年不许玩怎么样?” 不许玩啊……好像也不算惩罚吧,齐小少爷毕竟不是以前那个玩心重的小娃娃了,所以他感觉这惩罚对他来说根本不叫事。 “应该的爹,我都老大不小了,又几年没读书,确实不应该再玩了,我从明日,不,今日开始就不上街瞎逛了,每日潜心读书习武,保证不让爹娘失望。”齐小闹说。 “嗯,倒是有些长进了。”他爹点点头,但看样子还没完,“除了不能玩,还要每天进祠堂,所谓一日三省,你便每日在祠堂跪一个时辰,至于反省什么,那由你自己定,反省了什么也不必跟我交差,自己心中有数便可。” 跪祠堂啊…… 府里原本是没祠堂的,众所周知,庆阳侯跟他亲爹关系一向不咋地,至于齐家祖宗,更是跟他没有半分关系,祠堂里供无可供。直到前年才辟出一个院子来设立祠堂,那段时间谢如清因为齐小闹的事开始频繁去寺庙烧香,齐晏之便干脆在家里设立祠堂,再者,这祠堂设立后,他又从齐家祠堂移走了白氏的排位,如今家里也算是有了供奉。 齐小闹心里琢磨着,跪一个钟头也没什么,而且他爹很贴心,不需要他交差汇报,这就省了每天搜肠刮肚想着如何跟他爹交差。 “这也是应该的爹。”他十分配合,更十分会说话,“我几年不在家,让爹娘挂心了数载,想来我娘也没少在祠堂跪着给我祈福,就算是回馈亲娘的一片心,我也是应该跪一跪的。” 齐晏之心里笑,怪道黑叔各种夸他,这崽子几年的功夫,人情世故学了个通透,更擅长拿捏人心,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还没有奉承痕迹,实在是个鬼精。 “嗯,你能有这片心,我很欣慰。”齐晏之适当地夸赞一句,“除此之外,我还希望你五年之内不能跟女子厮混,所谓的厮混,不是不能打交道,而是要有男女之别,君子之交,尤其是跟两位公主。” 齐小闹心想,这也是应该的,大家都大了,的确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没个界限,于是毫不犹豫点头,“这也是应该的爹,我二十之前不打算娶妻,专心念书练武,一定不叫爹娘失望。” 齐晏之点点头,“还不可与人生事吵架,更不能私下报复,能做到么?” 这个……齐小少爷虽然不是以前的小屁孩了,不干那些诸如套人麻袋打一顿的缺心少智事的了,但气性还是不小,更没有以德报怨的好德行,谁惹了他,他不会轻易饶了谁。所以这惩罚对他来说有点难,除非没人惹他。 “我,我尽量吧爹。”齐小闹心想这话不能说死了,万一哪天哪个不长眼的混账找他麻烦,他不还手多亏啊,“但是爹,小仇小恨的我可以咬牙忍了,如果是过分的那种,我指定忍不住,您会打我不……” “不打。”齐晏之笑着说,“你都是大人了,挨打多不体面,爹最多罚你三年五载不许出门罢了。” 齐小闹吞了口唾沫,差点噎死了,三五年不出门……他多挨两回罚,干脆老死在家里得了。 “爹,能轻点罚吗……”齐小闹试图讨价还价,他深知自己的尿性,不动怒除非他成了仙。 “轻点那叫罚?”齐晏之面无表情道。 那确实不叫罚…… 像齐小少爷这样的,轻描淡写的罚根本对他豪不起作用,他自己大概也知道自己什么德行,所以点点头,“那,那行吧……爹,您还有什么罚的,能一次性说完了么?” “我暂时就只想到这么多,至于读书上进之类的,爹现在并不勉强你,全看你如何给自己定位,你将来要是只当一个靠耍小聪明混迹于世的人,那肚子里那点墨水倒也够了,若你想在朝堂大展拳脚,那就得多学一些为官之道,另外,书也是要读的,因为进官场得考试,爹不会给你走后门。再假如你想经商,那爹就送你去黑叔那边历练,如何?” 齐小闹点点头,这点他确实得好好想想,总之现在,他唯一迫切的就是读书开眼界,再过两年,他还想跟黑叔出去历练,不为经商,纯粹是长见识。 “谢谢爹费心了。”齐小闹到底是懂事了,认错态度非常诚恳,“我这就去跟娘认错。” “嗯,去吧。”齐晏之摆摆手。 齐小闹转而去跟他娘认了错,他娘听闻他每日要去跪祠堂,有些惊讶,还有些心疼,但她没说什么,因为她知道齐晏之有这样做的理由。只是连夜叫如环缝制了两个特别厚的垫子,自省归自省,不能把膝盖跪坏了。 于是从这天开始,齐小少爷就过上了这样授尽约束的日子,倒是也能适应,毕竟每日光读书就占据了他所有空闲的时间,没心思玩,更没功夫跟人生气。 但没想到,安静日子过了没多久,麻烦就找上门了。 这日正赶上端午,皇上在宫里设宴吃粽子,齐小闹见到了一个久违的冤家对头,毓珏。 齐小闹见到毓珏的时候吃惊不已,因为当年他走的时候,毓珏已经傻了,可现在看着,竟然跟正常人无异,而且毓珏年纪本来就大,如今看起来已经比他们更像个成人,加上毓珏肥头大耳,看起来竟像是个二十来岁的地主少爷。 他怎么又不傻了?哪路神医这样厉害,竟然能治好傻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 毓珏少爷可不是靠神医治好的,而是靠神算子。 这话得从齐小闹离京之后说起。 那会儿毓珏在众人眼里傻得无药可救,鲁王妃已经打定主意再生一个了,结果没到一个月,毓珏忽然又认人了,虽然还跟个三岁娃娃似的,但比之以前正常多了,至少能认人。 刚巧鲁王找来了一位据说是已经归隐了的神算先生,见到毓珏第一眼便道:“这孩子被什么魇住了,灵根蒙尘,不是真傻。” 鲁王跟鲁王妃当即大喜过望,立刻奉这位神算子先生为座上宾,好吃好喝供着,询问他如何才能破。 那神算子高深莫测地掐指一算,又把毓珏叫到跟前,手贴在他天灵盖上念念有词一番,直把鲁王两口子急的望眼欲穿,这才开口道:“是遇上了天生克星之故。” “天生克星?”鲁王跟鲁王妃大为不解,“这话怎么说呢?” 那神算子越发高深莫测起来,神叨叨说了一番一般人听不懂的术语,诸如什么星与什么星相撞,天劫难挡,两星若是不分开,毓珏此劫难逃之类,把鲁王跟鲁王妃吓得够呛。 神算子吓唬完了人,又道:“不过照此景看,贵少爷的克星已经移位,故而他才有好转之像,若是两年之内不再与此星相遇,便能大好。” 听闻可以大好,鲁王妃当即询问起来:“可算得出那克星是谁?我儿好了以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若是以后再遇上那克星,是不是又会反复?” 神算子摇摇头,“天机不可测,我若算得出那克星是谁,岂非成了神仙,只能大致推算出在南方,距离越远,时间越久,少爷越安全,至于将来能否遇上,这谁也拦不住,正是所谓天命难违。” 鲁王妃没能从神算子嘴里听到十分安心的答案,十分不甘心。这些神叨叨的人说话总是模棱两可,恐怕是得花些钱才肯说实话的,于是硬要鲁王将神算子留在府里,好吃好喝供着,以便他随时能算一卦,最好是哪天算出那克星来,好立刻叫人去吧他做掉,这样才能一辈子安心。 不过,神算子高深莫测,给多少钱也不肯留下,住了三五日便走了,说天命难改,他只能算,不能改变什么,以后恐怕也难再遇,因为他要彻底归隐。 鲁王夫妇尽管失望,但也不能改变什么,只好由着人家离开,但好在,毓珏的情况当真越发好起来,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已经跟正常人一般无二,前不久还有了通房丫头,十足十的成了个正常的男子,鲁王妃现在已经开始憧憬着抱孙子了。 齐小闹早已经把毓珏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毕竟一个傻子也没什么好惦记的,如今忽然遇上,着实是吓了好大一跳。 “呦,我当是谁呢。”毓珏面色不善地打量着齐小闹,只用鼻孔出气。 齐小少爷忘了毓珏,但毓珏可没忘了齐小闹,他这辈子最恨的人大概就是齐小闹了,再也没有旁人能出其右。 至于为什么恨,毓珏具体想不起来,但莫名就是恨,想起来就咬牙切齿那种,这些年他可没少往庆阳侯府门口吐口水,看见庆阳侯府的门就恨不得点把火给烧了。 更不提还有鲁王妃在他耳根子边添油加醋。那鲁王妃因为克星的事始终耿耿于怀,不把他找出来根本不能安心。前年不知道找哪个算命的算了一卦,那算命的倒是神,竟然算了一个跟毓珏相克的八字,鲁王妃拿到八字之后就多方打听,到底是哪家混帐东西来克她宝贝儿子。 后来在京城了一共找出了十几个八字相像的人,有男有女,但这些人一个也没离开京城,鲁王妃觉得正主肯定还没找出来,但她本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原则,愣是将这十几个人通通赶出了京城。 再后来有段时间,京城里四处流传着庆阳侯府家的少爷失踪一事,虽然不知道真假,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鲁王妃起初没在意,忽然有一天她想到了一件事——那克星会不会就是齐家那混账少爷? 再这么仔细一算,她终于想起来,毓珏好像就是在齐小闹离京后没多久开始好转的,然后她再三打听,终于打听到了齐家少爷的生辰八字,与那算命先生算的竟是相差无几。 “怪不得找不到!”鲁王妃道,“原来是算的有偏差,若是能算得再准一些,就不必走这样的弯路了,肯定就是那混账东西,当初就是因为珏儿在大街上遇上了他才吓傻的,他走了没多久珏儿就好转了,这要不是他那才是活见了鬼!” 鲁王拧着眉头想了想,似乎也无法反驳,“这也不是没可能,齐家那少爷在京城的时候,各方面抢我们毓珏的风头,若不是他整日在皇上皇后跟前嚼舌根子,咱们珏儿也不至于这么不受待见,他一走,犹如乌云散开,一下子就好了。” 连鲁王也认可了,鲁王妃更是笃定不移,俨然是将齐小闹当成了这辈子头号仇敌,不除掉他简直坐立难安。 “王爷,可有法子不叫他回京?”鲁王妃问道。 鲁王瞅了她一眼,觉得她是有点异想天开,“你要是知道他在哪,我就有法子。” 鲁王妃被噎了一下,她如何能知道,连皇上都找不着的人。 “但也不能什么也不干啊?”鲁王妃始终不甘心,“你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珏儿身处危险之中吗,若是他忽然回来了又如何,那岂不是前功尽弃,我们珏儿又要傻了?” 鲁王哪里想这样,问题是找不着人他有什么办法,“若是有了消息,我再想法子不迟,哪怕回来也无妨,少不得我叫人做掉他罢了。” 这样鲁王妃才稍微安心一些,但为了防止齐小闹时刻回来,她经常跟毓珏说:“你以后离齐家那小子远点,他回来也莫要见面,躲远点就是。” 毓珏本来就不待见齐小闹,自然并不想与齐小闹为伍,但是如果见了,那就没有躲开的道理,非得修理对方一顿才能解气。 齐小闹还不知自己已经成了鲁王全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丝毫没有什么危机感,况且他根本就不想跟毓珏打交道,因为只要跟此人说上超过三句话,他可能就忍不住要打死对方,但此时他有处罚在身,他可不想因为这蠢货在家里三五年不出门。 “是毓珏啊,我还有事,不奉陪了,你去别处玩吧。”齐小闹正眼也没看他,摆摆手便走了。 “怎么,瞧不起人啊!”毓珏何曾受过这等无视,简直气上加气,他当时便上前推了齐小闹一把。 如今的齐小闹可不是以前的小屁孩,身手灵活无比,哪能叫他推到,非但推不到,毓珏还被他的反推力给震到,踉跄倒退了好几步,因为他体型太不灵活,终于是没站稳,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发出了砰一声闷响,光听声音就知道很疼。 齐小闹现在的身手,对毓珏来说就好比是武林高手的程度,人家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能收拾他那种,你非要去偷袭一个会有自我防备的人,下场肯定就是反受其害。 齐小闹因为怕挨罚,已经算是克制自己了,否则刚才他若是还手,毓珏早就被他推到宫门口了。 “来人啊快来人,有人要害本少爷!”毓珏这些年已经被他娘惯的越发金贵,平常有个磕碰他娘都要发作一番,恨不得把他养在温室里,若是被谁给推倒,他娘估计能直接把人全家敢出京城。 他这么一嚷嚷,立刻便有侍卫闻声而来,以为是有什么贼人进了宫,记过一看,只有齐小少爷跟毓珏少爷,一个人蹲在地上,一个人面无表情站着。 “你们快把他给本少爷抓起来!”毓珏颐指气使,指着齐小闹命令宫里的侍卫,“他要害我,没看见本少爷都跌在地上了吗,都还愣着做甚!” 侍卫们看怪物一样看着毓珏,心想你是少爷,人家庆阳侯公子也是少爷啊,那是一般说抓就能抓的人吗’? 再说了,跌在地上这叫什么害…… 齐小闹见侍卫为难,说道:“还不快去找太医来给毓珏少爷瞧瞧屁股,看看有没有磕坏了。” 在宫里,齐小闹绝对比毓珏说话好使,倒不是身份高低的问题,而是话语权,庆阳侯在朝堂里是什么地位,鲁王又是什么地位,庆阳侯一句话能改变皇上的决策,鲁王连朝政的事都插不上手,更别提人家齐家少爷受欢迎,皇上皇后都宠着,宫里的人都喜欢,毓珏少爷不说人见人厌也差不多了。 侍卫们听齐小少爷的话,立刻去请太医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毓珏抬进了房间,并将这事禀报给来皇上皇后。 阿英在一边听见了,顿时就火上了头,破口大骂道:“那毓珏还能不能好了啊,人家小闹才回京他就来找茬,怎么那么讨人嫌呢,长得那么胖,吃得那么多,结果一推就倒……呸!说不定就是他自己倒了赖人的,那家伙绝对能做得出来,真是够不要脸!你们叫太医给他诊治,若是有一丁点磕碰出来的淤青,本公主负全责!” 毓宁一句话还没说呢,被他吓了一跳,心说都老大不小了,还这么激动做甚。他呵斥道:“有你什么事,你给朕坐下!” 阿英不肯,她反驳道:“父皇,您不知道,那鲁王妃整日说小闹的不好,若是叫她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发作小闹,那庆阳侯一定会罚小闹的。这件事我拿脑袋担保,肯定不是小闹故意找茬,我可不能叫他平白受冤,您别管了,这事我来处理!” 毓宁心说这姑娘着实也太强势了些,也怪他这几年把她养成了这个性子,虽然比软糯的好,但也未免太感情用事,还不听人劝,将来必定是个听不进劝戒的。 说话间,阿英已经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阿康见状,也跟着去了,她比阿英稳成些,关键时候能拉住不受控制的阿英,毓宁见她去了,倒是也放心少许。 阿英如今成了大姑娘,跑起来风一样,宫女太监们都跟不住她,阿康跟着更是吃力,“阿英阿英你慢些啊!” 阿英心里着了火一样,她遇上毓珏就气不打一出来,这两年不知道骂了毓珏多少回,再加上是跟齐小闹有关的事,更是按捺不住,跟个炮仗一样。 “都给本公主让开,毓珏在哪个房间!” “公主,在那……” 宫女们刚一指,阿英便冲了进去,劈头盖脸便道:“毓珏人呢!” 此时毓珏还躺在床上哼哼,也不知道是真疼还是假疼,反正听起来是挺惨的,太医正在给他诊治,但是只让诊脉,不让看屁股,说是不成体统。 太医见了公主,战战兢兢回道;“公主,毓珏少爷脉象平和,身体康健,只是略微有一些上火,并无大碍。” “阿英妹妹,你怎么过来了?”毓珏立刻拽了被子来盖住屁股,表现得十分矜持。 可阿英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冷笑道:“你装什么呢,窑子都逛过几回了,那屁股不知道被多少脏女人摸过了,矜持给谁看呢,不让太医瞧,我可就当你是讹人了,你自己看着办。” 齐小闹可愿意听阿英骂人,这姑娘骂起人来的时候最得他意,听着过瘾,他本来也没当回事,坐在外屋喝茶等着太医诊治,阿英来了,干脆瞧起了乐子。 “阿英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大姑娘家的这样不好,等你长大了,就明白我了。”毓珏还像小时候似的不要脸,还自以为聪明,把人阿英当傻子哄,“我屁股从不让人瞧的,以后得留给我夫人,这个阿英妹妹你尽管放心。” “我放你哪门子的心!”阿英才不吃他这一套,命令太医道:“快点给他瞧屁股,若是没事就把他赶出去,少在这里讹人,大家都忙着呢,谁有功夫陪他在这里耗着。”转而对毓珏说:“你不是赖小闹吗,要赖就把戏做全了,这是侮辱谁傻呢,快点的,一刻钟之内若是不给太医检查,你就承认是你自己摔的,少出去嚼舌根子,若是叫本公主听到一句不想听的,你就给本公主等着瞧!” 毓珏拗不过阿英,当然,他也不可能叫人检查,所以故做好人,说道:“阿英妹妹,你的面子我还能不给吗,别说小闹只是推了我一下,便是打断我的腿了我也不能再说什么,反正屁股是不给人瞧的,我这就回家吧。” 说着,毓珏便一瘸一拐地从床上下来,做出一番大度不计较的样子来,可怜巴巴地朝外面走。 阿英这时“哎”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阿英妹妹还有什么吩咐?”毓珏转回头来问,那样子别提多奴颜了。 “就你刚才放的那叫什么屁,显得你很大度是吧,是不是小闹推的你还没定论吧啊,你倒是屎盆子扣的热乎呢!”阿英彻底冷了脸,招呼外面的侍卫进来,“你们把毓珏压到床上去,他要是敢反抗,就给本公主打!” 侍卫们顷刻涌了进来,一起上来四个侍卫,不由分说便把毓珏给架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喂喂喂!你们大胆,竟然敢这样对本少爷,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毓珏被人架得双脚离地,像个空中飞猪一样扑棱着叫嚣着,然而侍卫并不理他,照样将他抬上了床,两个人压着他的胳膊,两个人压着他的腿,再有一个人负责扒裤子…… “你们大胆!”毓珏的大脑袋埋在被子里,嗡嗡地叫着,“我会让我爹杀了你们的!” 阿英在一边冷哼道:“毓珏,这可是在宫里,侍卫是我爹的侍卫,你叫你爹说杀就杀,是不是有点不把我爹放在眼里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阿英妹妹,你别误会我……”毓珏喘不上来气,说话大喘气,“我这不是气得说胡话了吗,他们也太过分了,本少爷的胳膊腿都快折了,不能这么折腾人啊!” 阿英掐着腰道:“谁叫你金贵呢毓少爷,你是没见过侍卫对犯人是什么样,忍忍吧啊,你但凡配合点也不致于这样,麻烦太医快些检查,若是有问题,也好早点治疗不是。” 太医尴尬地上前扒拉毓珏的裤子,那毓珏又开始耍赖;“谁动了本少爷的屁股谁就要对本少爷负责!” 太医手一哆嗦,心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能占你便宜怎么着? “毓少爷,不至于,一会儿就好了,您要是任凭受伤不医治,可是会留下后遗症的。” 太医说话又扒拉毓珏的裤子,毓珏反抗不得,屁股蛋子就这么露了出来,太医凑上前仔细瞧了半天,哪里有一丁点的伤,别说伤了,连块淤青都没有。 “如何啊太医?”阿英只管站在外间,一边跟齐小闹吃着葡萄一边问。 太医每次给贵人诊治,总要掂量掂量怎么说,说轻了说重了有什么样的利害关系,但现在,毓珏这屁股蛋子压根儿不存在轻重,什么毛病都没有,公主跟齐小少爷都压着呢,只能实话实说。 “回公主,毓珏少爷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太医说的还是保守,生怕鲁王家找茬。 阿英知道太医们的德行,并不放过:“是没有明显伤痕,还是压根儿就没有啊,话可要说清楚了,不然容易有误会。” 太医心里哀叹一声,心说贵人们打架,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小凡人,只好咬牙道:“压根儿就没有。” 阿英擦擦手,叫人赏了太医,然后走到房间里,抱着胳膊对床上的毓珏道:“毓珏少爷福大命大,自己摔一下什么毛病也没有,得,这我就好跟鲁王妃交代了。” 毓珏反驳道:“阿英妹妹你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虽然侥幸没受伤,可不代表齐小闹没责任啊,他推了我,这是事实啊!” “事实?谁看见了?”阿英道:“没人看见,你说这个就等于污蔑,毓少爷,便是闹到大理寺去,也判不了人的罪。得了,就这样吧,横竖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赶紧回家去吧,你娘该着急了。” 毓珏简直恨的牙痒痒。 “小闹,你甭跟他一般见识,这人已经没救了。”剩两人的时候,阿英这样对小闹说,“以后他要是找你麻烦,尽管跟我说,你可千万别出头,万一再被你爹罚,那可太惨了。” 确实够残的,一罚就是好几年,要不干脆赶出家门去,跟流浪江湖有什么区别。 “你都没问我,怎么知道我没推毓珏啊?”每次阿英帮他出头,齐小闹就能原谅阿英一百次讨嫌的行为,也愿意跟她多说两句。 “这还用问?”阿英走在齐小闹身边的时候脸热热的,她平常特别想跟他多说几句,可小闹总是不主动,她又不想掉价儿,难得两人有这样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她说得格外欢,“你不知道这几年毓珏有多讨厌,但凡有可能,我早打死他了,还有他娘,有人靠近她儿子半分,她都要滋哇乱叫一通,时间长了,谁见了他都自觉绕道,谁会去推他,只有他赖人的份儿。” 齐小闹便不说这事了,反正本来也不是他推的,他只是好奇毓珏是怎么好了的,“毓珏可是遇上什么神仙了,傻了还能好?” 阿英摇头:“谁知道呢,说是请人算过了,毓珏不是傻了,是叫什么克星魇了,说得神叨叨的,我怀疑他根本就没傻,当初八成就是诬陷你呢。” 齐小闹不这么想,毓珏那个样子,分明是真傻,他装不出来的,但无缘无故又好了,只能说明他有什么毛病自愈了。 “算了,别提他了,你只要小心些便好,鲁王妃肯定会上门找茬的,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你爹解释吧。”阿英道。 所料不错,毓珏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跟他娘告状,把今日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非但赖上了齐小闹,连阿英都赖了进去。 “娘,公主总是跟齐小闹合起伙来欺负我,我明明对阿英那么好,她却总也不领情,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呜呜呜呜……” 鲁王妃最是听不得自己儿子受欺负,一听这话瞬间就怒了,说话底气十足,像个河东狮一样嚎道:“又是齐家那个灾星!他到底想干嘛,不把我儿子克死了不算完是吧!还有你,不是叫你绕着他走吗,你去招惹他做甚!” 毓珏委屈道:“还不都赖他,我们就这么遇上了,他又气我,我忍不住就想打他,谁知道这混账东西身手了得,一下就把我推倒了,还死不认账,公主便帮着他为欺负我,叫侍卫强行扒我裤子,我脸都丢尽了啊娘!” “太过分了!”鲁王妃立刻气冲冲跑去找鲁王告状,“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咱们儿子又遇上克星了,你要是想再让咱儿子傻了,那你就当我没说,但凡有一点不想,今日也要给儿子撑腰,闹上庆阳侯府的门去理论,闹到皇上跟前讨公道!” 鲁王沉着脸,明显也是生气了,但他比鲁王妃理智些,“闹什么闹,闹大了,咱们有理也变没理了,庆阳侯那么狡猾,你能讨了好还是我能讨了好?” 这确实讨不着好,也不是没闹过,也没少跟皇上告状过,但每次都没赢了齐晏之,还反叫他咬一口,在皇上面前讨个没脸。 “那要如何,总不能一辈子受气啊。”鲁王妃显然不以为意,“反正我是不会放过齐小闹的,你不出头我找人出头!” “你得如何?”鲁王被她气得够呛,“你可别乱来啊我告诉你,庆阳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少掺和,我自有注意。” 鲁王妃哪里忍得了,起码得先去宫里哭诉一通,把齐小闹欺负她宝贝儿子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顺便告了阿英的状,差点没把阿英给活活气死,当场便跟鲁王妃大吵了一架。 阿英现在这脾气,连皇上皇后都管不了她,好在她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只是嫉恶如仇罢了,就是见不得鲁王妃嚣张。 “你们母子俩一天到晚赖这个赖那个的,没想过是自己的问题吗,你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无辜找茬诬赖人家就罢了,还没完没了啊,您别嚷嚷人家欺负你儿子,你给我找出证据来,否则就闭嘴!” 鲁王妃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拿阿英没办法,她那些泼妇卖惨的招数遇上阿英通通没用,一开始皇上皇后还会替她说话,后来竟是也由着阿英去,鲁王妃经常被阿英堵得下不来台。 “行,你们就这样欺负我们罢了,横竖我们也没处说理了,就认了这倒霉!”鲁王妃说着又哭起来,“呜呜呜,连皇上也不能给我们做主了,这天下还有说理的地方吗呜呜呜……” “真是不要脸!”阿英末了还添一口唾沫。 第三百一十三章 鲁王妃是不要脸,宫里哭诉不成,就在夫人圈里哭,哭得谢如清十分头大,后来她干脆不出门了,一出门就被人拉着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些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舌根子嚼得欢,简直烦死个人。 “娘,反正我没惹他,他看我不顺眼先找事,然后被我撞倒了,连块淤青也没磕出来,有什么好嚷嚷的。”谢如清问起来,齐小闹才把这事跟她讲。 谢如清又问:“你没动手?” “没有。”齐小闹实话实说,“我但凡动动手指头,他早摔断腿了,再说我跟爹约法三章呢,不能跟人吵架动手,您觉得他值得我在家里关三五年吗?” 谢如清还是相信儿子的,鲁王家里的毓珏,在京城里出了名的娇贵,磕破点油皮,鲁王妃都要哭半天,惯的不成样子。 “罢了,你以后离他远点,他要是撞你,你避开点,他那虚弱身子不经撞,碰上了就要赖人,烦都烦死了。”谢如清发了一通牢骚。 庆阳王府跟皇上皇后都不接鲁王妃的茬,她闹无可闹,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哪知齐小闹又遇上了麻烦。 这日从宫里回府的路上,齐小闹特意去街市上买酱鸭回家孝敬爹娘,因为等的时间有点久,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路过一处窄巷时,遇上了一伙早贼人。 一共大概有十人,从四面八方窜出来,顷刻就包围住了齐小闹,二话不说就出招攻击,也不知道是为抢钱还是杀人。 齐小闹今非昔比,身上功夫好的很,但赤手空拳的十分吃亏,这些人明显有备而来,身上功夫了得,齐小闹左支右绌,进退无路,最后关头,还是路过的巡城吏帮他解围。 “齐小少爷,你身上的伤可有大碍?”巡城吏十分关切,因为现在的他们都归庆阳侯调遣,齐小闹就是他们的小祖宗,得供着。见他受伤,立刻将他抬回了庆阳侯府。 “没事,你们费心了。”齐小闹捂着受伤的胳膊,轻描淡写说。 “应该的应该的,”巡城吏十分惶恐,因为管辖范围出了这样的事,他们难辞其咎,若是齐小闹不帮他们说明真相,他们肯定要担责任的。 好在齐小少爷十分会做人,见了他爹,先说明这伙贼人身手了得,有备而来,若不是巡城吏及时赶来,他早就没命了。 巡城吏听见这话,心中无不对齐小闹感恩戴德。 庆阳侯当着人前,什么话也没说,只吩咐下去加强防卫,务必将这伙贼人给绳之以法。巡城吏们心有余悸,越发谨慎地下去办事。 谢如清见到儿子受伤,心疼不已,忙前忙后地,亲自帮他清理伤口。齐小闹说:“娘,没事,不疼,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 怎么可能不疼,谢如清这么看着都疼,她擦了几下实在是手抖,便叫来了齐二,“齐二,你有经验,你来,我下不去手。” 齐二大大咧咧往那一杵,直接拿起一瓶盐水往伤口上倒,疼得齐小闹差点儿窜到屋顶上去。 “齐二,那跟我有仇吗?”齐小闹咬牙切齿道。 齐二说:“你不懂,这样最有效的,用水擦不顶用,伤口的脏东西洗不出来的,盐水还可以防止伤口流脓,疼一会儿的事,大男人咬咬牙就忍了。” 咬咬牙也忍不了,要不是他娘在一边,他得嚎两嗓子才行,太疼了。 “你怎么不用辣椒水给我洗呢!” 齐二吊儿郎当说:“你别说,我还真用那玩意洗过,没有什么药可用的时候,什么草都能捣碎了拿来涂,反正比没有强。” 这么一对比,齐小闹倒是也没那么疼了,等上了药包扎好,他爹便进了屋,问他今日之事。 齐小闹生怕他爹把这件事归为打架斗殴范畴,立刻解释道:“爹,我今日去街市买酱鸭给娘还有您吃,回来的路上就遇上了贼人突袭,他们有十个人,我不还手肯定要完蛋啊,真不是故意打架的。” 齐晏之倒是没责怪什么,听完点点头,“那些贼人长什么样子可还记得?” 齐小闹道:“都蒙着脸,穿着黑衣裳,天又黑,我没看清,不过看身手好像是江湖中的杀手。” “江湖杀手?”齐晏之意外,“你确定?” 齐小闹好歹是混过匪帮的人,对江湖上的路数很是了解,“我确定啊爹,家里养的打手跟兵营里的兵将是个什么样子我都清楚,我确定都不是,江湖上那些专门做买凶杀人生意的杀手我虽然没见识过,但想来肯定是专攻要害的打法,跟匪帮的打法有一些像的,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受伤。” 齐小闹自己练的就是这种阴狠招数,所以他最是了解,京城里出现这样的人,只能是被人雇来的杀手。 齐晏之心里凝重起来,他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有人要小闹的命,并且十分迫切,一下子雇十个杀手,可真是大手笔。 当着齐小闹的面,齐晏之没多说,只叫他安心养伤,这两日就先别进宫了。 第二日,齐晏之进宫将这件事跟皇上那么一说,皇上震怒:“竟然有这样的事!” 齐小闹是一家人的宝贝,丢了几年好容易找回来,京城里竟然还有人惦记着要他的命,这分明是触了大家的逆鳞。 “可能猜到是谁?”毓宁问道齐晏之。 齐晏之摇头,“还不能确定。” “你跟我也不必这样谨慎。”毓宁想了想似乎是猜到了谁,压着怒气道:“前些年毓珏傻了,鲁王跟鲁王妃就把这事赖在小闹头上,自然是看他不顺眼的,有胆子有能力办这件事的,八成就是鲁王。” 齐晏之心里也是这样想,只是证据不足的时候,他不好明说罢了。 毓宁又道:“小闹可有大碍?” “还好,受了些皮外伤,我叫他在家里养着了。”齐晏之道。 “干脆叫他进宫来养着吧。”毓宁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样说道,“他每日要进宫读书,这样省了他跑腿了,在宫里没人敢动他,你也好放心大胆地查。” 倒是也可行,齐晏之点点头,反正几个孩子宫里府里的都住过,自己家一样,没什么不方便的。 于是当天,齐小闹就被皇上的御林军护送进了宫。 阿英阿康可高兴坏了,俩公主在宫里没有玩伴儿,就盼着齐小闹进宫,这下可以一整天都在一起了。 “娘,能不能让小闹住到我们宫里去啊?”阿英央求齐宛如。 齐宛如瞪了她一眼道:“想什么呢你,多大的孩子了还住在一块,男女有别先生没教你们?” 阿英心里一阵失落,心想长大了真是讨厌,还是小时候好,想一起玩就一起玩,不必有这些忌讳。 “你们父皇已经安排好了,小闹腿脚不便,就住在源吉宫里,上下学方便些,也便于你们父皇考校功课。” 阿英心里一阵哀嚎,源吉宫距离父皇还有学堂最近,距离她们住的宫很远,这跟在宫外也没什么区别啊,想见的时候还是得跑好远的,而且在父皇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法玩啊。 阿康道:“这样已经很好了,宫里只要有小闹,在哪都热热闹闹的,咱们大了,确实不好住得太近,叫人说闲话的。” 阿英只好作罢。 齐小闹其实不想进宫,虽然住哪条件都差不多,但是家里多好啊,有如环刘嬷嬷照顾着,吃的喝的都好,还有青山齐二陪他玩,宫里就太闷了点,还有一个聒噪的公主。 不过既然是皇帝舅舅好意接他进宫调养,那也不好说什么,好在他适应能力强,只有有吃有喝就行。至于那个聒噪公主,他总有办法应对。 第二日一早,阿英阿康便跑来源吉宫里叫齐小闹吃早饭。 宫里地方大,在哪吃早饭都得提前打招呼,比如今日,便是一家人都来皇后宫里吃,皇上下早朝后,饭菜上齐,满满一长桌,光看着都饱了。 “父皇,御厨房今天也太郑重了吧,我跟阿康生辰也没见这排场啊?”阿英故意酸溜溜道。 毓宁道:“没良心的东西,你摔断腿的时候,吃的也不差。” 阿康笑起来:“小闹现在是长个的时候,吃得多,你瞧他多瘦啊,咱俩可不能比,吃多了会发胖的。” 齐小闹说:“皇帝舅舅,皇后姨母,我好养活,吃个油饼喝碗粥就行了,真的不用这么多吃的,我反而挑花了眼。” 皇后笑着给小闹一碗鸡蛋羹,“做都做了,多吃点。” 一边阿英道:“你倒是想吃油饼呢,宫里做的油饼,保管你吃一次不想第二次,倒是这鸡蛋羹之类的,越精巧的东西做的还成。” 齐小闹食量不算大,在匪帮的时候经常吃不饱,一来饭菜不合胃口,二来他时刻警醒自己不能吃太多,就像时刻提醒自己所在不是能安逸的地方一样。 早饭其乐融融地吃完,而后便是读书时间,宫里的日子其实很无聊,处处要守规矩,尽管皇上皇后并不过分限制三个孩子,但宫里就是宫里,无论如何都透着死板。 而且,皇上对他们的功课要求很严格,尤其是对齐小闹,每日两次考校功课,有时候还会亲自教他,几天下来别说玩了,互相见一面也就只能在餐桌上。因为三个孩子的功课方向以及进程不一样,所以都是分开学习的,皇上因材施教,分别请了不同的先生教。 如此这般,齐小闹倒是挺喜欢这样的,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读书。 这日是休息日,阿英阿康可算有了时间玩,一大早就跑来照齐小闹。 “小闹小闹!你起了么!”阿英大嗓门,恨不得全宫里人都能听见。 齐小闹早醒了,只是不想起来,他这几天读书太累了,想多睡一会,但是宫里睡不着,被这丫头一吵,彻底醒了。 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去,他对着太阳伸懒腰,“你们起这么早做什么?” “这还早啊,我们平日起得更早呢。”阿英今日打扮地美美的,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来找小闹她就开心,就不自觉想要打扮自己。 齐小闹瞥了一眼她身上的穿戴,说道:“你打扮成这样,今日要参加什么宴席?” 阿英的脸微微一红,“哪有,我平日也这样穿啊。” 齐小闹看着阿康说:“这才是日常装扮吧,你穿成这样不嫌累?” 阿英心里把齐小闹骂了一通,心说这人真是不懂得女孩的心。 阿康笑道;“女孩子吗,为了好看怎么都成,我是没那些心思罢了,不然也不致于这样随便。” 齐小闹“哦”了一声,换问题问道:“今日玩什么啊?” 阿康看了阿英一眼道:“我们打算今日去摸鱼,你说呢?” “摸鱼?”齐小闹疑惑地看着她俩,“你俩要去哪摸鱼啊?” “就在宫里啊。”阿英说道:“宫里有池塘,里面养了好多鱼,父皇有时候还会钓鱼呢。” 钓鱼是钓鱼,摸鱼是摸鱼,两码事。 “你俩会水?”齐小闹倒是无所谓,只是怕两个丫头不会水,到时候还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下水。 “我们会啊。”出乎意料的阿英说道,“前两年父皇专门请人教了呢,而且宫里池塘都不深,没事的。” 那就去呗,齐小闹舍命陪公主,他身上的伤也好差不多了,正想动一动筋骨呢。 三个娃娃就这样下了池塘摸鱼,这水当真不深,也就只到大腿,三个娃娃各自拿着渔网,在水里找鱼。 “这里有一尾大的!”阿英首先找到了一条大鱼,她二话不说就将渔网兜了下去,但鱼很不给面子,飞快地游走了,她连个尾巴也没碰着。 “我也瞧见了!”阿康也发现了目标,立刻用渔网去兜,但是只差一点,十分遗憾。 齐小闹已经发现了好几条,到底是宫里养的,水里的鱼下的十分多,就算是个不会钓鱼的人,胡乱一抓都不会空手。 他百无聊赖地在水里找来照去,不想现在就抓一条上来,那样两个姑娘心里肯定不舒服。 “小闹,你抓到没有啊?”阿英是个急性子,一会儿没抓到便没了耐心,“明明有好多的,怎么这么难抓呢?” 阿康赞同道:“可不是么,就在眼前呢,看起来好像很容易,但其实很难呢。” “没呢。”齐小闹说,“抓不到就叫宫人捞一条上来呗,反正都一样,看开点说不定就抓到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哎呀!”阿英忽然瞪大了眼,紧紧盯着脚下的一尾大红鲤鱼,她屏住呼吸,生怕把它吓跑了。 阿康也看见了,那鱼十分漂亮,如果能抓住养在水盆里也好,她举着渔网,站在一边想着查缺补漏,如果阿英没抓住,她可以帮忙围堵。 俩姑娘十分默契地各站一边,还互相打手势商量堵截计策,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齐小闹没好意思戳破,心想这俩傻姑娘要这么着钓鱼,今儿一天也别想。 果然没多一会儿,两姑娘就玩翻了,阿英用自以为能一招制敌的架势猛地扑向了红鲤鱼,但结果与之前几次并没有什么不同,红鲤鱼溜得远远的,并且因为她用力太猛,自己一头载进了水里。 那边阿康比她还惨,为了围追堵截那条鱼,先是被自己绊了一脚,然后一头载进水里抢了一口水,她身子原本就弱一点,身手还没有阿英好,这一下摔的,险些当场丢了小命。 “啊——!” 俩姑娘同时大叫一声,齐小闹吓了一跳,眼见着两个姑娘同时栽水里,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先往哪边跑。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最后,他还是下意识地先冲向了阿康,大概他潜意识里总觉得阿康比较柔弱,如果同时栽进水里,阿英说不定能多支撑一段时间,阿康却是难。 但是这次谁也没想到,阿英的状况比阿康要坏,正是因为阿英自诩自己身手好,栽进水里的一瞬间先想的是自救,她本身会一点水,可是在这样突发的危机情况下,她没有足够能力应对,反而更糟,而且她今天穿戴实在太重,成了累赘,她下意识挣扎着,可越扑棱吸进嘴里的水就越多。 倒是阿康,很会保留实力,栽进水里之后就不挣扎了,尽管呛了一口水,但情况比阿英稍微好一点。 齐小闹一把抓住了阿康的胳膊,将她从水里拎了起来,阿康立刻急剧地咳嗽起来,但很明显没什么事。但反观阿英,落进水里已经没了动静。 “阿英?”齐小闹立刻意识到了危险性,他紧急潜入水中,找到了已经沉了底的阿英,他拼了气力快速游向阿英,一把托起她,将她抱出了水面。“阿英?”他一边掐她的人中,一边走向岸边,这时候赶来营救的侍卫们已经到了,先行上岸的阿康也出不多缓了过来。 大家都担心的看着阿英,阿康问道:“小闹,阿英有没有事啊?” 齐小闹累的气喘吁吁的,好容易才把阿英给送到岸上,他也没顾上喘口气,立刻跳上岸给阿英压水。 “叫几个嬷嬷来。”齐小闹严肃道,“再拿个披风来。” “阿英怎么还没醒啊,她会不会……”阿康捂着嘴,心里害怕极了,她好怕阿英醒不过来。 “没事。”齐小闹先安了众人的心,一边专心给阿英压腹。 好在阿英多状况不算太糟糕,很快便吐了水,齐小闹松了口气,跪在一边大喘气。 “小闹,阿英是没事了嘛?”阿康赶忙上来扶着阿英,见她眼珠子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阿英,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阿英好像很虚弱,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要表达什么,最后头歪向一边,看起来是没力气说话了。 “先送她回房吧。”齐小闹擦擦额头上的汗说。 一通折腾,阿英阿康都平安回了寝宫,又请了太医来瞧,生怕两个公主受凉。 皇后听闻两个公主落了水,吓得不轻,立刻跑去公主的宫殿里,这时候齐小闹也换过了衣裳,过来看阿英阿康的情况。 “皇后姨母,是我没照看好她们。”齐小闹先跟皇后赔不是,“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齐宛如哪里不知道阿英的脾气,她若是不想,谁还能强迫她下水不成,下水的事一定是阿英先挑起的。 “怪你做什么?”齐宛如摸摸小闹的头,“要是没有你,她俩还不一定怎么样呢,你当时一定吓坏了吧?” 齐小闹低着头没说什么,他确实是没少受惊吓,今日若是阿英有点什么事,他根本没办法跟皇上皇后交代。 好在两个公主都没什么事,皇后过来的时候,她俩正捧着姜汤喝,阿康看见齐小闹道:“小闹你也受凉了,快来喝碗姜汤啊。” 坐在床上披着被子的阿英听见这话,头又低了半分,失落感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皇后瞥了阿英一眼,以为她是吓着了,道也没人心责怪她,反倒觉得,吓一下也罢,省的这姑娘总是不知轻重。 “两个公主可有大碍?”皇后先问道伺侯的嬷嬷。 嬷嬷回道:“回皇后,阿康公主暂时没什么事,如果夜里不发热,那就没问题,阿英公主情况稍微糟糕些,她受了一点擦伤,还呛了水,太医说恐伤了心肺喉咙,要调养几日。” 齐宛如点点头,“你们要督促她们暗示喝药才好。” “是,皇后娘娘。” “母后,对不起。”阿康代表阿英跟皇后认错,“是我们贪玩不懂事,非要拉着小闹下水摸鱼,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母后您可千万莫要怪罪小闹,您要罚就罚我们好了。” 皇后倒也没训斥,反正她们已经受了惩罚,这比什么训斥都管用。不过表情还是很严肃,“你们知道错了就好,人总要吃点亏才能长记性,母后不希望你们以后再发生同样的事。” 阿康低着头道:“哦,知道了母后。” 阿英全程没什么话,也不看谁,低着头好像心情很不好,大家都当她是被水呛了喉咙,不想说话,所以也没过问。 可很快,阿康觉的阿英好像不是这样,毕竟是同胞姐妹,互相都太了解了,她觉得阿英好像是心情不好,往常她也没少受伤,从来不会因为受了伤而安分。 难道是吓坏了?她最开始这样担心,但很快她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吓坏了应该不是这个样子,阿英就是单纯地心情不好不想讲话。 “阿英,嬷嬷刚端来了新鲜的葡萄还有橘子,我端给你吃好不好?”阿康用哄娃娃的口气说道。 阿英背对着躺在床上,听见葡萄跟橘子,眼珠子动了动,她最喜欢吃这两样东西了,平常但凡有这两样,基本就都进了她一个人的肚子。可是今日却没什么反应,她只是摆摆手道;“我不吃。” 阿康皱眉,她敏感地觉得,阿英好像在生她的气,因为平常阿英心情再不好,也不会对她爱答不理,她们姐妹俩关系一向很和睦,阿英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她,像今日这样连她也躲着,十有八九是生了她的气。 “阿英,你不吃,我可都吃了啊?”阿康试探着逗她,“我尝了一颗葡萄,可甜了,还有淡淡的玫瑰香味。” 阿英喉咙滚动了一下,心里馋的不行,却是咬牙忍着。 她确实是因为阿康心里不痛快,因为她终于确定,比起她来,小闹好像更喜欢阿康。平日里谦让着也就罢了,阿康从小身子弱,连她也疼着阿康,这没什么好说的,可生死关头,哪怕自己的情况比较糟糕,小闹也还是先顾着阿康,这难免让她有些想不开。 她差点都淹死了,他也不能先看见她吗? 阿英是个气性短的人,落水那天她确实十分想不开,不过隔了这两日,她其实已经想开了,喜欢谁不喜欢谁,这谁也不能控制,小闹如果喜欢阿康,她也不能埋冤什么。可是心跟理智并不能达成一致,她心里就是不舒服,没办法直面阿康。 “阿英,你若是不想说话,那就多休息几日好了,如果有什么心事,请尽管与我说,我们是最亲近的姐妹是不是?”阿康拍拍阿英的胳膊说,“那我先去上课了,你先睡一会儿,葡萄我搁在桌上了,你醒了就吃一些。” 随后,阿康便独自一人去了学堂,中午下学后,她遇上了刚好也下课的齐小闹。 “小闹。”阿康快走几步追上了小闹,“你这两天如何?” 齐小闹道:“我挺好啊,阿英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她还没恢复?” 阿康沉默片刻,然后摇摇头,“大概吧,她不怎么爱说话,可能是喉咙不舒服吧。” “嗯?”齐小闹感到奇怪,“这得是很不舒服吧,她平常哪怕只有一根手指能动也不可能闷在房间里啊。” 阿康叹了声气,“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也不跟我说。” 齐小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道:“那我们待会儿去看看她吧。” 这时候,有宫人忽然跑过来,说道:“齐少爷,大公主,皇后请你们过去呢,庆阳侯夫人来了。” “我娘来了?”齐小闹脸上一下子就有了笑容,进宫这么多天,他娘就来过一次,没说两句话就走了,平常不觉得,分开了就会特别想娘。 齐小闹二话不说飞奔向了皇后宫殿处,阿康都跟不上他。 “娘!”齐小闹在门外便大喊了一声,不过进到殿内又很是矜持,乖乖地给皇后行礼,然后才笑眯眯看向谢如清。 谢如清是听闻阿康阿英落水,这才进宫的,开始那几天皇后没许声张,所以都不知道,昨日皇上跟齐晏之说漏了嘴,谢如清这才知道。 不管这件事是谁的责任,谢如清无论如何得先把错揽在自己儿子头上,所以难免板着脸先瞪他两眼。 齐小闹十分乖觉,低着头一副受训状,等他娘训完了,这笑呵呵说:“娘,最近您跟爹如何啊,没有我吵你们,我妹妹还没动静?” 谢如清脸一红,当场给了他一个爆栗,“你是不是欠打!” 齐小闹捂着头嘿嘿笑,一边齐宛如也跟着笑,她道:“小闹说的没错啊,他都这么大了,也成人了,你俩倒是也能再生一个小女儿疼。” 谢如清确实有这个打算,尤其是小闹回家之后,她没了心事,便想着再生一个也好,只是她跟齐晏之还没达成一致。 “随缘吧。”谢如清道,“养娃娃是个操心的事,好容易养大了一个,再来一个我怕是没了当年的心力,若是当初接连生俩倒是也罢了,横竖一起养大。” 生娃娃这件事上,齐宛如是求而不得,心里总有遗憾,不过这些年她倒是也想开了,横竖就这样了,再强求也没有结果。 “你说得也对,生娃娃容易,养好了可难。”齐宛如说起阿英阿康来,也是有话说,“我自认为很是了解两个娃娃,可最近发现好像也不是这样,她们长大了便有了自己的心事,这两日阿英就怪怪的,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谢如清笑道:“自然如此的,咱们也是那时候过来的,少女心事总是不与外人道,再过两年,你更加不了解她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齐宛如,她忽然意识到:“阿英不会有意中人了吧?” 阿康听见之后愣了一下,母后说的不无道理啊,阿英会不会有意中人了呢? 中午谢如清便在宫里用饭,吃完了大家一起去看了阿英,阿英倒是也没拖大,从床上起来,陪着皇后跟谢如清说了会儿话,看起来好像是好了。 等到了夜里,便又闷闷不乐的,阿康试图跟她聊聊意中人的事,可是又无从开口,只好作罢,想着时日久了,总能知道的。 今日齐小闹跟谢如清说了好一会儿话,问她宫外最近有什么事情,因为他在宫里像是与世隔绝了,外面的事什么也不知道。 谢如清只说没有,让他在宫里好好读书。 齐小闹却不这么认为,最开始让他进宫,说的是让他进宫养伤,现在伤养好了还不让他回去,肯定还有别的因由。 会不会是因为上次那伙贼人?他这样怀疑。 爹难道已经知道贼人是谁了? 齐小闹现在不是那个能被瞒得住的小娃娃了,越不让他知道,证明这件事越大,他心里忍不住思索起整件事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鲁王府内,鲁王同鲁王妃说道:“怪了,齐家那小子进宫得小一个月了吧,怎么还没放回家?” “呸!”鲁王妃提起齐小闹就没好气,“什么东西也能有野心了,我看那庆阳侯是膨胀得不知道姓什么了,一个外姓人,不过是皇上瞎了眼重用他,他竟然真以为自己的儿子有机会当太子了!” 齐家少爷被皇上接近宫养伤,这事全京城人都知道了,庆阳侯夫人跟皇后情同姐妹,两家娃娃走得近,平日里齐小少爷也偶尔再宫里留宿,这倒没什么。但这次留的时间未免太长,不免有些人要多想一层。 皇上坚持不纳妃,从早前的隐忍态度,到现在的强硬态度,总之就是不打算再生一个自己的亲儿子了。看起来,皇上是想培养二公主继承大统,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好,毕竟这事不是惯例,天下的男人们,几乎没有人能接受一个女人当皇帝。 所以有心人还是会打主太子之位的注意,因为他们断定,皇上到了晚年,必定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迟早要屈从民意。 鲁王就是心思最活泛的一个,手里有个宝贝毓珏,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是未来皇帝之父了。鲁王妃更是脸大,眼下就已经拿自己当皇后看了,毕竟宫里那个皇后连儿子也生不出来。 “皇上那个心思未免太深了,他整天跟齐晏之混在一处,学得像个老狐狸,实在是摸不透啊。”鲁王搓着手说。 见他眉头深锁,鲁王妃问道:“怎么,皇上还能有其它主意?” 鲁王沉吟道:“他如果一心想要二公主继承皇位到还好说,到时候联合几个大臣闹一闹,他也未必能如愿,但如果他想拉一个人入赘呢?” “入赘?”鲁王妃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说,他想让齐家那个小子入赘皇家?可入赘不入赘的,这有什么区别吗,入赘的女婿也不可能继承皇位啊。” “这有何不可,入赘了就可以改姓,万一到时候众臣不同意二公主即位,皇上可以顺理成章推入赘的女婿上位。” “可他跟皇家没有血缘关系啊?”鲁王妃还是不能理解。 鲁王轻笑,“你真以为血缘那么很重要啊,皇上连亲儿子都不要了,你以为他看重血缘?说句不中听的,本家的人未必与皇上齐心,不齐心的就是异己,他不如培养一个对自己忠心的。” 鲁王妃不服气了,“权利面前,哪有绝对的齐心,他以为庆阳侯就那样忠心吗,未必,到时候别陪了公主又陪了皇位。” “且不管他陪不陪,总之现在与我们非常不利,齐家小子在宫里住的久了,性质可就变了。” “那有什么办法。”鲁王妃道,“都怪那些没用的东西上次失了手,齐小闹一进宫,现在连个头发丝都够不着了,要不哪天,我进宫里投毒?” “你给我闭嘴吧!”提起这个鲁王就一脑门子火,“你个成事不足的妇人,这样的事若是不能一举得手,那就是引火上身,消停些也就罢了,你还上赶着送死,生怕庆阳侯抓不到你的把柄!” 鲁王妃觉得他小题大做,“你就会危言耸听,你看这都快一个月了,不是也没动静吗,抓贼抓脏,那贼都跑远了,他庆阳侯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辙,也不知道你怕个什么劲儿。” “愚蠢!”鲁王骂道,“庆阳侯是个什么人,若能让你琢磨透了,那他也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你倒是说啊,我想不到,你还不能提醒啊?”鲁王妃已经没了耐心。 鲁王皱眉,“我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你说,咱背后那些谋划,不会被他们知道了吧?” 这话听着跟闹鬼似的,鲁王妃心里一抖,莫名有些毛骨悚然的。 也许是鲁王妃有了危机意识,越发着急谋划起来,她心想,既然皇上想让未来皇帝娶二公主,这还不简单么,先叫毓珏跟二公主定了亲,这不是都妥了呢。 于是,第二日,鲁王妃便领着毓珏进宫闲聊,打量着让毓珏多跟二公主接近。 阿英这两天一直没去学堂念书,便让毓珏钻了空子,这混账东西竟然偷偷溜进了公主的宫殿,好险没把宫女们给吓死。 “毓珏少爷,这如何使得啊,您快离去吧,二公主正在休息呢。” “大白日的又不是夜里,有什么使不得的。”有了鲁王妃的提点,毓珏脸皮越发厚,“二公主怎么没上学堂啊,是不是不舒服了?快让我进去瞧瞧!” “您留步啊毓珏少爷!二公主不让人进去的!” 宫女们在院子里大喊,阿英听见了,窗户里瞅了一眼,看见是毓珏,翻了个惊天大白眼。 怎么是这个东西,烦死了。 不过阿英最近实在是无聊得要长毛了,转念一想,逗一逗这个死肥猪倒也无妨,便亲自打开门,抱着胳膊对毓珏道:“哎,你留步!” “英妹妹!你肯见我了!”毓珏见阿英主动开门,很是激动,“你还好吗,多日不见,我可想你了。” 阿英翻白眼,“我挺好的,劳你惦记,话说,你又进宫来做什么?” 毓珏献宝似的拿出一个盒子,“我给你来送礼的啊,我特意给你买的礼物你看看啊!” 阿英掀起一只眼皮子,对毓珏送的礼物只有好奇,却没有期待,这位少爷除了会花钱之外,没有任何眼光,像个暴发户。 不过这次倒是出乎意料,盒子里装了只很精致的玉石簪子,还有一对红耳坠子,倒是挺符合阿英的心意。 八成是有人帮他挑的,阿英心想。 阿英喜欢归喜欢,但眼皮子没那么浅,她如果想要,自己随时能买到更好看的,不至于叫毓珏收买了。 不过既然毓珏一门心思献宝,她就配合一下也无妨,她十分夸张地“哇”了一声,“好漂亮呢,你怎么能找到这么好看的首饰呢?” 毓珏顿时飘飘然起来,“好看吧阿英妹妹,我亲自替你戴上如何,来来来,到屋里来我帮你戴上!” “哎,你先等等。”阿英抱着胳膊拦住他的去路,“虽然说是白日,但我们都大了,不好单独共处一室,要不你去一个地方等我吧。” 毓珏现在可是开了荤碰过女人的人,心思可没有那么单纯,鲁王妃已经暗示他,必要时候可以先生米煮成熟饭也无妨,所以他难免是带了心思来的。 原本想着进了公主的房间,暧暧昧昧的,一来二去,小姑娘难免会被他勾引了去,没想到二公主这么容易上钩,要是单独去某个地方…… 毓珏心里美着呢,脸上好容易克制住了,他小声问道:“去哪啊?” 阿英看看四周,捂着嘴小声说道:“你知道宫里有个后山……” 宫里后山上有个石洞,那山不高,皇上特意整治过,周边风景还挺好看的,所以毓珏第一反应是,公主想单独约他去后山逛一逛,然后进山洞里聊一聊什么的。 毓珏心里兀自美着,也没在意后面阿英说什么,只听她叫他找个什么花,而且一定要找到,找不到她就不见他,然后千万等着她过去,因为身为公主,总有人看管着,她得小心些才好。 毓珏满心眼里想着好事,所以没仔细分辨这话里的漏洞,然后便满怀喜悦地上了后山。 阿英耍完了毓珏,拍拍手,进屋里躺着吃葡萄去了,吃着吃着就把毓珏给忘了。一直到阿康回来,两人吃完了饭,阿康练完了字,两人分别洗过了澡,上了床之后,她才隐约想起有这么回事来。 不过她转念一想,那毓珏也不是个傻子,等不到肯定就走了,何况外人也不许在宫里留宿,恐怕早就离开了。 于是阿英便安心地睡了一觉。 直到第二日,鲁王妃又进宫来找儿子,大家这才知道,毓珏竟然在宫里一宿没出去。 “怎么会一宿没回去?”皇后惊奇道。 第三百一十六章 昨日鲁王妃跟毓珏进宫,毓珏中途一个人跑出去玩,临走的时候,鲁王妃只道自己领了毓珏回家,皇后便没有过问,她如何能想到,毓珏根本没回去呢? 鲁王妃支支吾吾,她当然知道自己儿子为什么没回去,她刻意带了儿子进宫,为的就是跟二公主发生点什么,当然,也不是一定要发生点什么,哪怕有点暧昧也好,或者最好名声上有了什么妨碍,她好理所应当得进宫来提亲。 按理说,呆了一宿,今日一早应该有什么动静了,可鲁王妃在家里什么消息也没听到,越等越觉得不对劲,所以坐不住了,便进了宫来。 但她当然不能这样说,只好找借口道:“我昨日找到毓珏的时候,他正跟公主一处玩,只说玩够了再回家,我便没当回事,夜里没回家,我以为他玩得太晚了,留在宫里了呢,谁知道到现在也没回去。” 皇后眉头紧皱,她本来是不以恶意揣测别人,但鲁王妃这人实在是不怎么靠谱,谁知道她心里打得什么主意。皇后一点也不相信鲁王妃什么也不知道,平常宝贝毓珏宝贝得要命,怎么可能放心留他在宫里。 “来人,快去找找毓珏少爷!”皇后吩咐道,“多派一些人去找,务必要快。” 皇后有点想不通这件事,毓珏哪怕留在宫里,也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啊,宫里多一个大活人是不可能没人知道的,就算大家不知道,他自己这个时间也应该出来了。 这时阿英阿康还在上课,兴许是昨日捉弄了毓珏,阿英今日心情不错,不想在房间里闷着了,便过来上课。 下学后,她俩遇上了齐小闹,阿英看见齐小闹的时候心情十分微妙,既想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一靠近他就脸红,十分难为情。 “小闹,今日你可有特别想吃的?”阿康追上齐小闹问道。 齐小闹最想吃的都在宫外以及自己家里,宫里做不出来,不过他为了不让阿英失望,便回答说:“想吃藕汤。” “好巧啊,阿英刚才也说想吃呢!”阿康惊奇道。 阿英的脸倏地一下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红得收也收不住,看也不敢看齐小闹。她觉得很难为情,简直是丢人极了,于是故作高冷地甩着袖子走开了,一边说:“我现在又不想吃什么藕汤了。” 齐小闹心说她有病吗? 阿康疑惑地看看两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思索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阿英她不会是……喜欢上了小闹吧! 阿康有些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阿英那个人骄傲的很,以她的眼光,看上的只会是最优秀的,而放眼京城,同龄人之中,再也没人比小闹优秀的了。 “她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齐小闹觉得阿英简直是不可理喻,“谁招惹她了吗,跟谁都有仇似的。” 阿康掩嘴偷笑,笑完了又替阿英发愁,因为眼下看来,小闹对阿英好像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万一阿英以后是单相思,那可也太难了。 “也不是啊,女孩子嘛,总是有很多心事的,我也不知道阿英在想什么,兴许她是有意中人了呢?”阿康故意提点道。 意中人?齐小闹好像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也就是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层面的东西,冷不丁一听见阿英有了意中人,他只有意外。 阿康看他的反应,心想果然猜中了,小闹一点这方面的想法都没有。 “她才多大啊?”齐小闹想不通,“你们女孩子这么小就考虑这事了吗?” 阿康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凭感觉说:“有时候也不是年岁的问题吧,那些青梅竹马,不都是小时候就有这种朦胧的感觉吗,所以要看遇上谁吧,遇上了也不分年纪啊。” 齐小闹“哦”了一声,似懂非懂,他始终觉得小屁孩难以了解这些事,就像他跟阿英阿康一起长大,不是也没什么青梅竹马吗? 三个人各怀心事,去到皇后宫殿处,刚好遇上了进宫找儿子的鲁王妃。 毓珏半天没找到,那鲁王妃竟然还哭上了,她怀疑宫里人对她儿子动了什么手脚,要不然怎么会找不见人呢! 越想越害怕,因为鲁王说过,皇上跟庆阳侯正在暗中对他们不利,万一他们抓了珏儿当人质怎么办? 她越看皇后那张脸越觉得有猫腻,表面那样和善,一个劲安慰她什么的,其实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 “皇后娘娘,我们珏儿到底去哪了,您真没瞧见吗?” 齐宛如诧异:“鲁王妃您这是何意?” 鲁王妃就差直接问你们把我儿子藏到哪里去了。她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充满了敌意。 “我哪里有什么意思,我就是担心我家珏儿,他一晚上没回家,到底去哪了啊,会不会着凉了,会不会饿晕了……” 齐宛如心说你还没别的意思呢,你这话说的,分明就是怪宫里把你儿子弄丢了,说不定还埋冤宫里把你儿子藏起来了。 鲁王妃就是这个德行,皇后跟他生不着气,只是好奇毓珏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找到。 刚巧这时候阿英进来,一看见鲁王妃,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饭点了鲁王妃还在,干嘛呢,不会是因为毓珏的事来找她算账吧? 阿英虽然不怕鲁王妃,但是特别讨厌跟她纠缠,烦都烦死了。毓珏那么大男人,在外面睡一还能掉层皮是怎么着,至于这么矜贵吗? “母后,今日鲁王妃可要在宫里用午膳吗?”阿英问道。 鲁王妃一听这话立刻恼了,“吃什么吃!谁还有心思吃饭啊,我们珏儿还不知道在哪受罪呢,你倒是有心思吃饭!” 阿英条件反射地就要反驳,但随后反应过来鲁王妃说了什么,她愣了一下,毓珏到现在还没找到?竟然还没找到? 不可能吧,毓珏又不是个傻子,等不着她自己不会走吗,至于到现在还不出来,赌气呢? 阿英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她害怕毓珏那傻子出了什么事,也不敢直接说是自己让他去后山的,否则今日鲁王妃怕是要没完没了地闹了。 “阿英?”皇后奇怪地看了眼阿英,平常这个时候,阿英恐怕早就掐着腰跟鲁王妃对骂了,怎么会这么安静? “啊?”阿英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说道:“哦,既然鲁王妃没心情吃,那我还是回房吃吧,毕竟下午还要上学,没体力饿着。” 说完便转身走了,差点没把鲁王妃气得原地升天。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惦记着吃饭! 阿英出去之后,在想着要如何提醒找人的侍卫们去后山瞧瞧,她当然不能亲自去,也不可能直接说你们去后山找找吧。 这时刚好有几个找人的侍卫回来汇报,大概还是没找到人,所以个个表情沉重。阿英故意把人叫下,问道:“毓珏可找到了?” 侍卫道:“回公主,还没找到,我们几个负责后宫御花园那边,找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找到,就是不知道别的兄弟们有没有找到。” 阿英想了想道:“他如果没出宫的话,不应该到现在还没找到吧,宫里也没有多大,找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有动静了,会不会出宫了呢?” 侍卫迟疑道:“应该不会吧,宫里并没有可以出宫的地方,他只要出宫一定得经过宫门的,不会逃过我们的眼去。” 阿英想了想道:“也未必吧,我记得后山那个门不是没什么人吗?” 侍卫们犹如醍醐灌顶,立刻想起来后山确实有个大门,那地方因为一般人过不去,所以防卫不是很严格,每日只有象征性的派几个人去看着。不过那扇门不是一般的高,一般人根本上不去的,毓珏又不是要畏罪潜逃,至于从那里逃走吗? “公主,我们也有兄弟去后山查看过的,只是没找见人,便没有再去过了,那地方皇上前几天放养了几只狐狸在那,它们野性未除,有时候会咬人,侍卫们为了防止误伤它们,便没有频繁过去。” 养了狐狸?阿英心说她怎么不知道呢。 坏了,狐狸这东西虽然不像猛兽那样危险,但如果被它咬了也很要命,就像狗一样,毓珏那个身手那么烂,人长得还胖,如果遇上了,还不定怎么着呢。 坏了,阿英现在越发确定毓珏是凶多吉少,说不定已经被狐狸吃干净了呢,就算没吃掉,咬伤了也很要命啊,这么长时间没动静,说不定已经失血过多死掉了。 她道:“你们还是再去后山宫门瞧瞧,看看有没有离去的痕迹,万一呢?” 侍卫觉得公主说的也没毛病,谨慎些再去瞧瞧也是应该的。 “是,公主,我们这便再去瞧瞧。” 果然被阿英预料到了,毓珏还在后山上,并且确实被狐狸咬了,还咬得不轻,倒是没有失血过多,只是被活活疼晕了。 毓珏长这么大没遭过什么罪,手破点皮都要嚷嚷半天,被狐狸咬了之后二话不说就晕了。当然,也有害怕的成分,看见狐狸的时候先是被吓了个半死,被狐狸追的时候又吓了个半死,连滚带爬摔了好几跤,手脸都划破了,疼的嗷嗷叫,最后被狐狸咬了一口之后直接晕死过去,到现在也没醒。 因为伤口的血,引来了好些虫子,一宿半天的时间已经有些溃烂,侍卫们找到他的时候,看见他这副德行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他已经死了,毕竟他那样子怎么看都像一具尸体。 后来上前查看才发现没死,喘气喘得好好的,于是当即把毓珏抬下了山。 “皇后娘娘!毓珏少爷找到了!” 皇上此时也在皇后处等消息,听见这话松了口气,“人找到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家都松了口气,讨厌这母子俩是一方面,但没人会真希望毓珏出点什么事。 但这口气还没能松到底的,就又揪了起来,因为抬回来的毓珏,实在是没法看,你要说他是具尸体,那估计也没人怀疑。 鲁王妃先是喜极而泣,待看见毓珏的时候,又“嘎”一声,眼泪跟笑都卡在嗓子眼里,好险没当场噎死过去。愣了半天之后,又爆发出了如天雷一般的哭嚎声:“我的珏儿啊,我的命根子啊,你这是怎么了,啊我的珏儿啊老天爷啊你不能这样残忍啊啊啊啊——!” 皇后跟皇上对看一眼,被她这么一哭,心里也有点突突的,皇上问道侍卫,“怎么回事,请太医了吗?” 侍卫这才辟谣:“回皇上,太医已经来的路上了,毓珏少爷被狐狸咬伤了,在后山上昏迷,到现在也没醒。” “嘎!”鲁王妃听闻毓珏没死,哭嚎声又停止了,但又听闻他被狐狸咬伤了昏迷不醒,又爆发出了怒喉:“为什么会有狐狸!我可怜的珏儿啊,你们这些杀人凶手,为什么我们珏儿会到后山上被狐狸咬,一定是你们故意引诱他上山的!一定是你们故意放养的狐狸!” 皇上跟皇后有点无言以对,后山上的狐狸确实是没几个人知道,这就有点说不清,但问题是,正常人也不会去到后山上,为什么毓珏会一个人去了? 还有,那狐狸也不是吃人的豺狼虎豹,不招惹它们是不会攻击人的,怎么会把毓珏咬成这个样子? “快把毓珏抬到便殿去,太医呢,速传太医来!”皇上大声打断了鲁王妃的咒骂声。 随着毓珏被抬走,鲁王妃也转移了哭嚎的阵地,一路跟着跑去了便殿,哭嚎声没有停止,恨不得整个宫里的人都能听见。 “毓珏找到了?”阿英好像是听见了鲁王妃的叫喊声,猜想是毓珏找到了,立刻问道。 宫女回道:“公主,是找到了,我方才出去听到了,说是在后山上找到的,不过情况不太好,毓珏少爷好像受伤了,是抬着走的。” “抬着?”阿英皱眉,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昨日叫毓珏上山,是让他找一株植物,但那植物不知道有没有,因为是她瞎说的,目的就是为了坑毓珏罢了。但她万万没想到山上有狐狸,不知道毓珏是不是被狐狸咬伤了。 阿康看阿英好像挺着急的,便打发宫女去问问,“你们去问一句,毓珏少爷的伤势如何,可有妨碍?” 要不是阿英十足讨厌毓珏,阿康差点就以为阿英是喜欢上了毓珏,这着急的样子一点也不正常,按照平日阿英的脾气,只要毓珏死不了,恐怕得幸灾乐祸地说一声好才对。 “阿英,你昨日可有见过毓珏?”阿康这样问道。 阿英先是闪烁其词地说:“哪有,我看见他就烦。” 这分明是急于掩饰的口气,阿康便知道阿英一定见过毓珏,甚至说不定就是她让毓珏上山的,否则谁能把毓珏弄去后山呢? “阿英,你与我说实话,可是你叫毓珏去后山的?”阿康太了解阿英了,阿英做什么事都别想瞒过她的眼睛。 阿英也知道瞒不过阿康,再说这时候她也需要一个人帮她出主意,阿康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阿英只好点点头,“阿康,你可别说出去啊,我烦鲁王妃,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唠叨个没完的。” 阿康叹口气,果然是阿英做的,尽管她也不喜欢毓珏,但这件事哪里是能瞒得住的,阿英有时候做事就是不顾后果,做完了再来想对策。 “我自然是不可能卖了你,但你也不想想,毓珏醒来这不是迟早要露了吗,父皇母后这时候不知道,说不定已经跟鲁王妃据理力争,到时候他们被打脸,那还能轻饶了你?” 阿英低着头一脸懊恼,她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要不然还能告诉阿康吗? “你就别骂我了,我这不是找你商量来了吗,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阿英便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阿康,“都怪毓珏太烦人了,你知道这不要脸的混账东西昨日来干嘛,他竟然以送礼物为名,想进房间跟我单独待着,你说恶心不?” 阿康皱眉,这确实挺恶心了,“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呢,不是说了咱们的房间不能随意进吗,他都不知什么叫规矩?” “呸!这种人脸皮有城墙厚,哪里懂得规矩礼仪,那么多宫女再外头都拦不住他,竟是要直接往里闯的,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出去捉弄他,我让他去后山上等我,他竟然还一脸淫笑,你是没瞧见那模样有多恶心,我想起来都吃不下饭!” 阿英越说越气,阿康也气得不得了,跟阿英一起骂了一通,但是骂归骂,主意还是要想,不然阿英肯定会倒霉的。 “要不,我主动跟父皇母后交代了?”阿英这样说,“我相信父皇母后不会骂我的,你是不是也气得够呛?” 阿康想了想说:“于情他们不会怪你,但是于理肯定要责备你的,你想,当着鲁王妃的面,他们肯定得说你,鲁王妃也一定会骂你,你还是逃不过。” 阿英一阵烦躁,“这可如何是好,烦都烦死了,怎么没把那混账东西咬死呢!” 想到这里,阿英忽然动了怀心思,她看着阿康说:“阿康,要是毓珏醒不过来,这事不就没人知道了?” 阿康一愣,“阿英你可千万别有什么危险的想法啊。” 阿英也知道这样行不通,挫败地叹口气,“我就这么一说,毓珏要是真死了,他娘恐怕得把皇宫哭塌了。”想了想,赌气一样站起来,“算了,我去认了就是,不就是挨一顿骂吗,我受了就是,她鲁王妃还能怎么着我不成。” 阿康也觉得只有先认了才能最大程度地被原谅,不然等毓珏醒来揭发了阿英,那会更加要命。 不过,没等阿英去认罪的,鲁王府就出了事。 且说鲁王妃在宫里哭了个寂寞,因为皇上皇后除了能尽可能医治毓珏之外,也不能给鲁王妃什么安慰,更不可能下跪道歉之类,简单点说,就是没人搭理鲁王妃的哭闹。谁让她有事没事就来宫里哭一通,哭多了谁也没感觉。 宫里哭不成,鲁王妃自觉遭到了严重的侮辱,便打算回家去跟鲁王告状哭诉,自己儿子被糟蹋成了这样,他横竖不能不管,鲁王总归是有些分量的,来宫里闹一闹,皇上肯定不能不给个说法。 然而等鲁王妃回家之后,发现鲁王根本顾不上他,因为家里一团糟,仿佛被抄家。 “怎么了这是!”鲁王妃张牙舞爪地进了府门,看看这里看看那里,顿时顾不上儿子了,嗷一嗓子哭了起来,“我的府邸怎么成了这样!” 这不是抄家,但也跟抄家没什么两样,因为有人举报鲁王名下的一处庄子里私藏火药,于是鲁王就被查了,不管庄子被里外检查,府邸也逃不过去,此时官兵正在里外搜查,凡事搜出来的所有违禁物品都要清点上缴。 所以,鲁王之前私藏的一些宝贝也被挖了出来,这些奇珍异宝都是鲁王四处搜刮来的,全部属于违规拥有,自然要被收缴。 这可要了鲁王妃的命,好多东西都是她的最爱,什么首饰家具,还有各种没雕琢的玉石宝石东珠,一样样都被挖了出来,鲁王妃简直要疯了。 “你们做什么做什么啊!都给我放下放下!”鲁王妃作势要去打那些官兵,可东西实在太多了,官兵们人手一件,她打了这个打那个,根本顾不过来,人家官兵也不跟她一般见识,打不还手,只是绕道走。 “你们这些天杀的!都给我去死!”鲁王妃拎着裙子气冲冲跑去找鲁王,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你人呢,你去哪了啊,家里被人糟蹋成这样,你一句话也没有吗!” 鲁王此时坐在屋子里,一脸大势已去的灰心样子,听见鲁王妃嚷嚷竟是也没反应。鲁王妃看见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你是死了吗你,儿子你不管,家里被抄家了你也不管,要你有什么用,你个没用的老东西!” 鲁王猛地将一张桌子给掀倒,怒道:“你个败家东西,叫唤个屁!我们要完了完了知道吗!” 鲁王妃一下子愣住,好像没理解这话的意思似的,“你开玩笑呢,什么叫完了,你才完了呢,我们家怎么可能完了,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是不是庆阳侯故意整我们呢,我这就去他家算账去!” “你给我站住!”鲁王气得简直要爆炸,“你个无知的妇人,还不快去收拾包袱回娘家躲一躲,带着毓珏一起,我八成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你跟儿子无论如何不能栽了,你们就说不知道,什么都赖在我头上就是,快去!” 鲁王妃又愣了一下,随即嗷一声哭了起来,“我们儿子都快死了,他在宫里被狐狸咬了!一定是皇上故意设局的,一定是这样对不对!” 鲁王一惊:“你说什么?” 鲁王妃便把毓珏受伤的事跟鲁王讲了一遍,鲁王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这大概就是天意。” 是天要亡他,甭管是庆阳侯跟皇上谋划也好,还是偶然被人查了也罢,总归是气数已尽。那庄子里的确是有火药,鲁王谋逆之心早就有了,私藏武器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没想到会被人发现。 他甚至想不通庆阳侯或者皇上是怎么查到的,他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现在毓珏又被咬了,算是变相软禁在宫里,鲁王便是想跑也得掂量掂量儿子的命,何况他也没处可跑。 “那怎么办!”鲁王妃终于着急了,“要不我动用我娘家的人去宫里,我们要强行把毓珏带走,皇上还能拦着不成,我这就带毓珏去娘家躲起来,万一皇上要拿毓珏开刀怎么办——不不,他们不敢,我们珏儿是在宫里受伤的,就是他们的责任,我还不信皇上脸都不要了,我这就去大街上告知百姓,皇上是个卑鄙小人,害了我们珏儿,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鲁王已尽没了心力去拦着,一个没看住,鲁王妃便跑去了大街上哭诉。 第三百一十八章 皇上在宫里听闻鲁王妃去了大街上哭诉,气得够呛,但现在毓珏的情况很不好,他也不好跟他们一般见识,反正鲁王气数已尽,鲁王妃这样闹,别人只会当她发疯罢了。 “毓珏情况如何?”皇上问道。 李公公道:“回皇上,毓珏少爷昨夜好像醒来过,但是据说有些神智不清,一会儿叫英妹妹一会儿叫别的什么妹妹,而后便又昏了过去,太医说他胳膊的伤溃烂严重,恐怕以后得废了。” “什么?”毓宁听见了皱眉,这无疑不是什么好消息,毓珏在宫里被狐狸咬了是事实,不知道情况的人恐怕真的会以为是他故意的。 “尽量医治。”毓宁这样说。 “是,皇上,另外,鲁王妃她……” “随她去。”皇上摆摆手,“这时候若是拦着她,倒是做实了我们心虚。” “是,皇上。” 鲁王妃能哭是出了名的,哭多了大家也就没了同情心,是以这次她虽然是最发自内心地一次,街上的百姓还是没人搭理她,甚至以为她是因为家里被抄发了疯,到处乱咬人。” 最后鲁王妃苦惨了,竟是晕倒了在了大街上,被娘家人给抬了回去,发了重病,一时间顾不上宫里的儿子。 而毓珏在三天后才彻底醒来,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发生了,毓珏又傻了。 这次倒不是心智退回到三岁,就是单纯的痴傻,还有点发疯,见了人就抱头大叫,一副吓得灵魂出窍的样子。 除了不能见人,连猫狗都不能见,一见了长毛的畜生就吓得魂不附体。 太医说他是因为受惊过度吓傻了,魔怔了。 “傻了?”毓宁听见着给第一反应是,会不会还跟上次一样是暂时的,毕竟毓珏是傻过一次的人,“还能好吗?” 太医对这个问法有些不理解,他摇摇头道:“皇上,没有意外的话,这是很难的,您要是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 太医有些不好解释,疯了的人哪有能好的,除非他是装的。 皇上当即便去看了,刚巧阿英阿康还有齐小闹正过看毓珏,三个娃娃站门口都愣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你们?”毓宁纳闷地朝房间里看了一眼,登时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几日功夫毓珏已经没了人样,他以前虽然也不怎么像样,但好歹胖乎乎的,油光水滑,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而现在你说他是大街上的臭要饭的也有人信,蓬头垢面,头发上脸上不知道抹的是泥还是屎,黄了吧唧黏糊糊的,十分恶心。 他此时正趴在地上舔土,舔得津津有味,饭菜什么的都丢在地上,一起吃,猛然抬起头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立刻惊慌失措地缩成一团,拼命朝桌子底下拱,一边大叫道:“爹娘救命,有大狗,有大狗要咬我……不不,不是大狗,是狼,是老虎啊啊啊啊我要死了啊娘——” 阿英拽着阿康的衣角,此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一方面感到很恶心,可是心里又说不出的愧疚。 阿康也抓着她的手,她更害怕,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的画面,整个都吓傻了。 齐小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道:“咱们走吧。” 毓宁也反应过来,便立刻叫几个娃娃离开了,他心里挺发愁,毓珏这个样子,他不是很好交代。 齐宛如私下道:“我听说鲁王妃好像也病了,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母子俩?” 依着齐晏之的意思,肯定是不留后患的,不过毓宁觉得毓珏这个后患不足为患,这孩子就不是个成事的料,倒不如做个好人,放了他跟鲁王妃,到底鲁王妃娘家人还在。 但齐晏之说,毓珏跟鲁王妃这样的人太愚蠢,又不禁诱惑,一旦有人拿前程金钱诱惑,他们俩一定是最好的傀儡,这样的人不可怕但麻烦。 毓宁便听了齐晏之的话,打算将毓珏一并定罪,但现在他这个样子,似乎又没了什么必要。 于是皇上便派人将毓珏给送去了鲁王妃娘家。而鲁王在抄家第二日便被带进了宫,一系列的证据加在一起,鲁王无话可反驳,只能认罪,他载得心知肚明,没什么好挣扎的。 鲁王一脉就这么完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鲁王谋反,尽管没人看见他谋反,但皇上说是谋反就是谋反。 鲁王妃娘家人对此不敢置喙,因为他们生怕自己被鲁王牵连,被划为鲁王同党,那整个家族就完蛋了。所以当傻的没眼看的毓珏被送来,他们一句微词也不敢。 只是鲁王妃又因此咒骂一气,鲁王妃被连番刺激,神志也有些不大好大样子,见了人就要发火,然后大骂,连人家的祖宗八辈一起骂,娘家人简直苦不堪言。 毓珏被送走之后,阿英好长时间都是闷闷的,她一直没敢跟父皇母后说明情况,毓珏疯了之后她更不敢说了。 但是她心里根本憋不住,时间越久越憋不住,不找个人说一说大概能憋死那种。 刚巧这天她在花园里遇上了齐小闹,这两人已经好长时间没说话了,原因就是阿英见了齐小闹就脸红心跳,为了掩饰尴尬,她通常丢头就走,装作高冷的样子。 齐小闹哪里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以为这位公主又闹公主脾气,不想搭理人,刚好他也不想伺候,看见她自动就转身走了。 “喂!小闹!”阿英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嘴不听使唤地叫了一声,叫完了还有些羞赧,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懊恼自己这张嘴太冲动,没事叫人家做什么。 但是叫了都叫了,总不能一句话也不说,只好硬着头皮道:“嗯……你有空闲吗?” 齐小闹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这位公主要搞什么,“你有什么事吗?” 阿英手指搅着衣角,低着头说:“我,我有件心事想跟你说,你能听听吗?” 齐小闹挑眉,真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这位公主居然有心事? “那你说吧。”齐小闹做聆听状。 阿英看看周围,在这里说怪怪得,便问能不换个地方,齐小闹忍着耐心,领着她走去源吉宫,这里没有其他人过来,很安全。 “这里行吧?” 阿英酝酿了一路,心里想着说就说吧,来都来了,再说还能老躲着人家吗。 坐在宫门槛上,阿英便把毓珏上后山的事说了,然后还说了自己心里的困扰,“我这心里一直怪不得劲的,虽然我觉得他是罪有应得,可他疯了那个样子一直在我脑海里刻着呢,赶都赶不走,我快烦死了,夜里做梦都梦见他,我又不敢跟父皇母后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这感觉没人比齐小闹更了解了,当初他也是这样的,甚至现在想起来还会有些不舒服。 “别想太多,你只想他是罪有应得就行了。”齐小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毕竟这种事道理都懂,但搁在自己身上就没那么容易想通了,为了缓解阿英心里的不舒服,齐小闹也把自己当年私下里揍毓珏的事跟她讲。 阿英先是惊讶,后来也是感同身受,大概是有人作伴了,心里的难受劲没那么重了,渐渐有种跟小闹相依为命的感觉。 “你看,比起我,你更像是自保不是吗?”齐小闹拿自己举例安慰阿英,“他就是罪有应得,谁让他自己不怀好意,你有什么好自责的,哪怕跟皇上皇后说了也没什么,他们不会责怪你。” 阿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道:“那你也没什么错啊,那时候还不是毓珏先对你出言不逊,要是我,我也找人揍他!” 齐小闹看着阿英这个样子,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阿英见他笑,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好像是解开了什么误会似的,互相笑个没完。 “你说的对,我这就跟父皇母后认错去,反正我问心无愧就是。”阿英说完了,看着齐小闹的时候忽然又开始不自在起来,“嗯,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齐小闹奇怪,“午饭还没吃呢,你问我晚饭?” 阿英忽然尴尬,脸红了起来,又嘴硬,“问你晚饭你说就是。” 齐小闹觉得她最近实在是太奇怪了,简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本着不跟女孩子一般见识的原则,他还是配合地回答了晚上吃什么的问题。 自从这两个人互相交换了心事,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相处的样子,少女心事就这样被短暂地埋在了心里,阿英当着小闹的面,什么也不表现出来,只是偶尔难免会害羞。 毓珏的事就这样过去了,那之后阿英跟皇后皇上交代了这件事,两人尽管有些惊奇,但好像也没有很意外,好像早就对此有预料了一般。 这时候鲁王一家的事已经尘埃落定,没什么好说的,皇上皇后自然没有骂她,只是教导她以后做事情不能那样由着性子来。 吃一堑长一智,阿英经过这件事的教训,性子也稳了许多。 谢如清近日在家十分无聊,算算时日齐小闹进宫已经将近三个月,她忍不住问道齐晏之:“皇上到底什么意思,什么时候小闹才能回来?” 说实话,齐晏之具体也不知道毓宁在想什么,但是他能大致看出些许苗头,只是事情没定之前,他也不好就这样肯定。 “我估摸着,皇上是想把小闹留在宫里教导了。”齐晏之点到即止地说。 谢如清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她立刻就意会到了齐晏之话里的意思,这恰恰跟她之前偶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不谋而合。 “齐晏之,你说皇上他是不是想培养小闹当接班人啊,阿英虽然聪明,但是我瞧着,好像难以当大任。”谢如清猜的很保守,她只想到皇上是想让小闹辅佐阿英,就像齐晏之辅佐毓宁那样。“或者,他还想把阿英许配给小闹?” 齐晏之想的远远不止这些,因为他知道毓宁不会这样强迫小闹帮着辅佐天下,除非那孩子是自愿。 但他也没多解释自己的想法,毕竟这都是没影的事。 “婚姻之事,得看两个孩子愿不愿意,毓宁不会强迫,但我瞧着毓宁的确是有培养小闹的意思,或许这孩子将来是这块料,且看他造化吧。”齐晏之道。。 “你竟是很乐意?”谢如清看着齐晏之问,“不瞒你说,我是不想小闹掺合政事的,尽管我也不知道该让他做什么,但打心眼里不想他从政。” 齐晏之对此很是理解,“从政这条路,不是人人能走,非得有那个心力魄力不可,如果一个人有这份才能,从政是社稷之福,但如果他没这个本事,那也着实没必要勉强。” 言外之意便是,小闹是这块料,如果他将来自己也乐意,那就是命,当爹妈的也不好改变什么,便顺应如此接受罢了。 如果他自己不乐意,那再另当别论 第三百一十九章 齐小闹乐不乐意他自己也没想过,他现在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家,他想家里的一切。 这天皇上考校齐小闹的功课,问起最近南方涝灾之事,“我朝涝灾频发,百姓受苦严重,你可有什么对策?” 齐小闹心不在焉,张口就来:“继续治水赈灾呗,它也不是涝了一回两回了,历朝历代,估计后面历朝历代,能做的也就只能是治水赈灾,区别在于治水人的才能高低,以及朝堂赈灾策略罢了。” 毓宁让他噎住,谁要在朝堂上敢这么大放厥词,早拖出去打板子了,本来以为齐晏之那样的就够气人了,他儿子简直青出于蓝。 “那你倒是说说朝堂应该如何赈灾啊?”皇上被齐晏之噎惯了,忍人所不能忍,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继续问道。 齐小闹心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您倒是考校您那班朝廷栋梁去啊,白领俸禄,不给朝廷出谋划策,跟养一帮废物有什么区别。 心里腹诽,嘴上还得回答:“开仓放粮啊,百姓受灾最缺的就是粮食,除此之外衣服被褥,避难的地方都要妥善安排,还有灾后的瘟疫,只有妥善安置了,才能避免瘟疫流行,当然,要是当地贪官横行,那就当我没说。 毓宁气得直搓眉头,但他又不好反驳,其实历年这些破事,商议来商议去,办法就只有这些,防不胜防的灾祸,灾后百姓安置总也不能如意,哪怕他是尽了所能安排。 齐小闹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么个道理,而且他爹平时说得跟他一样,一样的不留情面。 但说到底,能做到什么份上,除了跟上位者是否人道有关,还跟上位者的能力有关,继位之初,毓宁也很是不服气,他觉得只要有决心就能治理好国家。 但他继位之初阻抗太多,导致他不得已的处处小心谨慎,这无形中就等于是缩手缩脚,不能尽所能。时间久了,杂症便累积沉疴,以至于到现在,他已经束手无策。 大概他的才干就到这里了,齐晏之能力在他之上,只是他身为臣子,有时候不好过分干涉,毓宁常常想,如果当初继位的是齐晏之,今天大概会是另一番景象。 “小闹,上行下不效,哪怕有那么一两个正义的官员,但落实到实处,依然层层阻隔,如果让你来做,你会如何?” 齐小闹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皇帝舅舅这是单纯地考校他呢,还是让他出主意的,还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没人可问了来问他啊? 他一边纳闷儿着一边思考,片刻后回道:“皇帝舅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您让一个没当过皇帝的人来出皇帝的主意,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不腰疼的时候,那什么主意都敢出,但问题是,空口说白话,说了等于白说啊。” 毓宁这下笑起来,果真初生牛犊,人年岁愈大越是没出息,跟朝里那班大臣谈事情,回回都是一肚子气,没有一次痛快的。跟齐晏之倒是能聊出一些心得,但齐晏之这人这些年已经不像前几年那样插手很多事了,他深谙君臣之道,懂得跟皇上保持距离。因为往往皇帝做得越长久,越专权,当臣子的,哪怕关系再好,也不能事事干预太深,这样必定影响朋友感情。 所以现如今他们谈政事,均是点到即止,齐晏之大有当甩手掌柜的意思,只有在皇上犯糊涂想不通的时候才会提点两句,其余时候根本不进宫,进宫也只是喝茶看书。毓宁拿他没办法,毕竟人家只是个侯爷,不过问朝政是天经地义,约束不得他。 没有齐晏之干预朝堂之事,毓宁越发力不从心,他也越发认识到自己才能有限,有限还不知道怎么弥补,这才是最郁闷的。 倒是今日跟齐小闹聊政事,前所未有的痛快,这小子什么都敢说,听起来也痛快,哪怕不能这样做也是痛快的。 “无妨,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又没人叫你负责,你怕什么。”毓宁说道。 “那我可就真说了啊。”齐小闹在土匪窝里待了几年,一身的匪气,眉毛一扬,嘴里放的都是不讲理的屁:“要是我,必须层层安排到实处,哪一层官员不懂体恤百姓,我就让他去体验体验百姓的苦再回来做官,哪一层官员贪污受贿,我就让他去种两年地,什么时候把地种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当官,哪路贪官牵扯太深,我就连根拔起,管他牵扯的是谁,哪里烂就切哪,谁要是不服气就尽管造反,我奉陪到底,打不死他算我不配当皇帝,天下能人多得是,总有真心办事的,反正我不怕得罪谁,或者哪个家族,谁不行谁就滚蛋,不服还来打我,我还奉陪!” 毓宁听他这话,险些笑岔了气,没别的,就是痛快,想来哪个当皇帝的,心里都憋着这股子气,谁都想这么痛痛快快的,可没几个人能痛快的起来,没魄力,也没有跟朝庭里这些顽固蛀虫对抗的本事。 说到底,还是没本事,也不敢。 毓宁深知,人年少的时候满心抱负,倘若这个时候不能做出什么成就,老了就一定会束手束脚,何况是当皇帝的,享福是一天,劳心劳力没结果还是一天,皇帝当久了,总会磨灭人的坚韧,总会妥协的。 他笑过了,长叹一口气,没评价齐小闹这番话对错,对错也不那么重要,什么主意只有办到了才叫主意,办不到就是废话。 但他欣赏小闹的这份魄力,人只有敢想才有实现的可能。 齐小闹被莫名其妙问了一堆政事,最终也不知道皇帝舅舅要干嘛,倒是被允许回家歇息几天,一听可以回家,他就高兴地什么也不顾了。 “娘娘!我回来了!”齐小闹回家从来没有这样痛快过,几乎是一路从宫里跑回家,连街市也没去,一回家就飞奔到谢如清的房间里。 谢如清正在看书,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这小子扑了个满怀,她也很惊喜,因为事先不知道齐小闹会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 齐小闹抱着他娘的脖子蹭啊蹭,亲了好久那股黏糊劲儿还没过去,“皇上舅舅放我回来的,我就回来了,别的不管了,娘你想我不!” “想想,哪能不想呢?”谢如清好几个月没好好抱抱这黏糊小子,早就想的不行,最近她经常抱着齐晏之念叨齐小闹,搞得齐晏之整天吃亲儿子的醋。 “嘿嘿,我也最想娘了。”齐小闹如今都快赶上谢如清高了,还跟小时候似的粘乎,看着挺不像个样子,但他做这个举动就叫人不能抗拒。 如环端着茶点进来,也吓了一跳,“少爷居然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们开玩笑呢!” “如环!我也好想你啊!”齐小闹几个月不回家,见了谁都想,又要转头给如幻拥抱。 “哎!你别动她!”谢如清吓得大叫一声,齐小闹动作做了半截,差点闪了腰,“怎么了怎么了?” 如环娇羞地笑了笑,说道:“没事的小姐,哪里那么脆弱了。” 齐小闹反应过来,“啊!如环是不是有了齐小二了!” 如环的脸越发红了起来。 谢如清笑:“小屁孩倒是什么都知道。” 齐小闹回家之后如环便跟齐二简单成了婚,几个月的功夫就有了好消息,不过如环老大不小了,比不得年轻小姑娘,凡事得小心着。谢如清几次命令她别干活了,这丫头就是不听,她干习惯了,闲不下来。 “没事的小姐,你们别这么小心,搞得我挺紧张的。”如环说,“少爷,快先来吃点点心,我这就叫刘嬷嬷准备你爱吃的去,你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不?” “我特别想吃卤味,还有鱼汤,还有刘嬷嬷做的小菜。”齐小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吃的,也不怕撑破肚皮。 家里最不会浪费吃的,做多少都不会浪费,有那么多兄弟呢,再不济去兵营里叫来阿蛋几个,有多少吃多少,一粒米都不会剩下。 如环便下去忙活了。 这天齐小闹意料之中的吃撑了,半夜都没能消化了,睡不着又跑出去跟齐二比划拳脚。 齐二的腿还是有些不大利索,但他身上的功夫半点也消弱,反而比以前更厉害了似的,可见没少下功夫练。 “齐二,你怎么这么快,怎么练的啊?”齐小闹年纪摆在这里,反应灵敏是必然的,他在宫里功夫也没落下,每天都练,自以为功夫一天比一天好,但跟齐二比起来,还是有明显的差距,他跟齐二打的时候,明显会有危机感,就是那种面对高手无能为力的感觉。 齐二很是牛气地哼了一声,“那是,二爷我在江湖上大小也是有名号的,你才几岁,要是叫你超越了去,我不是白混了吗!” 齐小闹是真服气,齐二腿废了之后,大家都以为他肯定没有以前的身手了,谁知道竟然硬是咬着牙练出来了,这不是不一般人能有的毅力,除了服气也说不出别的。 “少爷,要不要拜师啊,看在你是我家少爷的份上,我倾囊相授噢。”齐二说。 齐小闹心说:我哪有时间练啊,还得进宫呢。” 嘴上哼道:“别想占我便宜啊,谁要当你徒弟,你还是留着教你儿子去吧。” 齐二哈哈笑。 都知道齐小闹还要回宫,回家这几天,齐晏之没为难他,也没拷问他功课什么的,尽可能让他玩。 齐小闹在家跟娘亲了好几天才想起阿蛋几个,专程去兵营里找兄弟们玩了半天。阿蛋几个现如今已经不是童兵了,他们已经是正经的兵,也就是说,有资格上战场了,哪里如果有战事,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派出去。 齐小闹琢磨着,阿蛋这小身板其实不大适合兵营,看看哪天把他弄进宫当侍卫得了,培养一下还可以进御林军,这样又风光又安全。 不知不觉明天又要进宫了,齐小闹晚上顿时没了胃口,但如环跟刘嬷嬷又做了好些,他为了不叫大家扫兴,勉强吃了不少,吃完了便赖在爹娘房间里不出去,黏黏糊糊的。 但是黏糊又不像以前,齐晏之跟谢如清好歹养了他十几年,都了解他,知道这小子有心思。 他偶尔会漏出迷茫又无助的深情,看得出来是不想进宫,但是又知道不能拒绝,所以什么也不问,就只是黏着爹娘。 谢如清跟齐晏之对看,齐晏之脸上难道有心疼的神情。 “在宫里可有什么不习惯的?”齐晏之忽然问道。 齐小闹被问中了心事,心里酸酸的,但是他不表现出来,没所谓道:“就那样呗,您也不是不了解宫里,皇帝舅舅跟皇后姨母都很照顾我,也没什么不习惯。” 齐晏之点点头,表示理解,“你舅舅器重你,想培养你,这件事虽然我们都没征求过你的意见,但我跟你娘都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你如果不喜欢,我明日便进宫跟你舅舅说,或者你对你将来有什么规划,也可以跟我们说。” 齐小闹“哦”了一声,似乎是在思考他爹的话。齐晏之跟谢如清都看着他,安静地等着他自己拿主意。 齐小闹其实心里有数,皇帝舅舅是想培养他,但他理解的培养大概就是以后代替他爹那样的位置,辅佐阿英,就像现在的庆阳侯与皇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些不大情愿,不是不情愿这件事本身,只是不情愿被安排,将来就算是要辅佐阿英,那也不至于一定得在宫里待着,在家里他也照样可以学习上进。 “爹,娘,我在宫里就是怪想家。”齐小闹半晌后说道,“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住在宫里吗?” 齐晏之沉吟片刻,他道:“你还是自己去问你舅舅吧,因为爹也不知道他想什么。” 对于这件事,齐晏之不打算一直将小闹蒙在鼓里,尽管他也不是很确定毓宁的打算。这小子明显已经有了抵抗情绪,长此以往只会让他反感,索性让他自己去问毓宁,然后解决这件事情。 齐小闹懂了,“可是爹,我总觉得皇帝舅舅还有什么别的打算,他那天问我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他将那天皇上问他的问题一一跟他爹说了,齐晏之一边听着,眉头便紧了起来,果然跟他心里料想的差不多。 毓宁啊,你这又是何必。 “您说,他不会想叫我娶了阿英吧?”齐小闹忽然想到这里,心里慌了一下,不要啊,他可不要牺牲这么大啊! 谢如清看向齐晏之,她之前心里也有这样的担心,隐约猜到了皇上似乎是有什么打算,但是齐晏之说服了她,所以她觉得皇上不会这样。 但是,有时候上位者的思维是难说的,不能用朋友的角度来衡量,万一呢…… 齐晏之没回答,只是道:“事情没确定之前猜也没有意义,你早点回去睡。” 齐小闹“哦”了一声,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便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他早照常进了宫上学,下学之后被皇上考校,之后皇上问了他回家如何,闲聊几句后,齐小闹斟酌着问道;“皇帝舅舅,那什么,我还小,短期内没想过成家立业的事。” 毓宁一愣,“怎么,回家有人与你说亲了?” “那倒是没有,没有。”齐小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猜错了,但如果不是,又是如何呢,这事直接问好像也不好,显得他好像对宫里有意见似的。 “我就是担心有,所以如果谁跟舅舅提这件事,请千万帮我推掉。”齐小闹很是尴尬地遮掩说。 毓宁愣是没明白他要说什么,“小子,你有话就跟我直说,是不是怪舅舅不让你回家啊,在宫里待够了?” 呃……一下子就猜中了,齐小闹反而卡壳了,平常挺利索的嘴,这会儿愣是不知道怎么接。 “哪有舅舅,您这不是折煞我么。”他只有嘿嘿笑着装傻。 毓宁笑他,“跟舅舅还装,打小也不是没大没小过一回,一家人,折煞不折煞的做什么,这宫里别说你了,我都住烦了,你不喜欢也正常。” ”嘿嘿……“齐小闹也就不装了,“在其位就要遭其罪,也是没办法的事。” 毓宁轻笑,“你这话说得好,如果哪天你也摊上了,还能这么看得开吗?” 啥?齐小闹表情呆滞,一时没明白皇上这是开玩笑呢还是开玩笑。 他什么就摊上了,不会叫他一辈子住宫里吧,这不还是得娶阿英吗 第三百二十章 “皇帝舅舅,您到底有什么打算,给我个实在话啊,我先声明啊,我不娶阿英。”齐小闹简直要崩溃了,他不想猜来猜去,直截了当问道。 “怎么,你不喜欢阿英?”毓宁倒是有过把阿英或者阿康许配给小闹的念头,不过这年头没成型,毕竟孩子还小,而且,他也不想包办婚姻。 齐小闹纠正道:“也不是不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我就把她俩当自家妹子呢,您别往那方面想。” 毓宁明白了,小屁孩都没开窍。 “没让你娶阿英。”毓宁不吓唬他,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齐小闹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不娶阿英,让他在宫里干什么都无所谓了。 “朕把你留在宫里,是打算让你当朕接班人的,也就是太子。”毓宁接着前面的话道。 好嘛,前面的危机刚过去,后面又来一更狠的,齐小闹好险没跪了。他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好半晌才道:“皇帝舅舅,您不待这么开玩笑啊,这玩笑哪能乱开啊,您培养阿英啊,我将来一定尽所能辅佐她就是,您还信不过我吗?” 毓宁表情严肃道:“你看朕像是在开玩笑?” 不像…… 但就是不像,齐小闹才更慌乱,他哪里能当太子啊,又没有血缘关系,就算他同意了,那天下人也不能同意啊,他成了太子,那不相当于改朝换代了吗? “不是,皇帝舅舅,别介啊,我不是那块料啊,您千万把您这可怕的念头收起来,你看我整天满嘴大话的,肯定不靠谱是吧,还不如阿英阿康呢,她俩在一块比我强多了。” 说得毓宁笑不停,但笑归笑,并没有反驳余地,“朕说你合适就合适,你不想干是另一回事。” 齐小闹都快哭了,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皇帝那是人干的事? “小闹啊,朕把你当成人看的,有些话就跟你直说了。”毓宁口吻十分严肃,“若非不得已,我也不会把担子压给你,你也知道,我没有子嗣,两个丫头理论上说跟皇子没什么不一样,若是才能到了,一样能治理天下,可事实证明,那两个丫头都不成,包括朕,也没到那个火候,这些年靠你爹帮衬着,我才硬撑到现在,你要说朕当个不负责任的皇帝也行,我在位子上享福到归天,身后随便交给谁呢,反正跟我也没关系,但问题是不能,我良心上过不去。” 齐小闹沉默了,因为他看得出来皇帝舅舅这些年来的力不从心。而且,没有皇子是致命的,他心里大概因此忐忑了多年,因为他心里没底,身后没个交代,他这个皇帝当得就是失败,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祖宗更对不起天下。 但问题是,齐小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的交代,至少是名不正言不顺,皇族里有大把的继承人,总能挑一个出来,再怎么样也比他强。 “舅舅,我一个外姓人,会天下大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我爹逼宫呢,您还是再想想吧,真的,您还年轻,又没到那个份上,办法总比困难多啊。”齐小闹还是不能接受。 “谁跟你说,你是外姓人的。”毓宁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齐小闹又吓傻了。 “舅舅,您不能为了忽悠我瞎编啊,我真是我爹娘亲生的,跟你不可能有关系吧!”齐小闹以为皇上要编出什么私生子的故事,吓得脸都白了。 这话把毓宁逗了了,“你想什么呢你,混账东西,你当然是你爹娘亲生的,朕说的是你爹,他跟朕可是实打实的亲兄弟。” “啊?”齐小闹嘴巴张得老大,半天都没合上,他脑子里各种结论纷纷冒出来——是老祁阳王被绿了还是老皇上被绿了啊,两个亲兄弟怎么分成两家的?难道老皇上抢了人家的儿子? 这都哪跟哪啊! 毓宁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没朝正经地方想,叹气道:“你爹是先皇与先皇后所生,先皇后深陷后宫争斗,生产时险些丧命,为保亲子平安,便将他抱去了祁阳王府,当初先皇及其器重你爹,若他名正言顺,如今当皇帝的就是他,而不是朕这个半调子。这些年我不止一次想过,当初若是你爹来当这个皇帝该有多合适,你知道,皇帝肩负重任,我一向以为,合适比什么都重要,但可惜,世人更看重名正言顺。” 齐小闹心想:这么说,他是皇帝舅舅的亲侄儿?该叫皇叔?那阿康阿英就是他亲堂妹,好神奇啊! “吃惊吧。”毓宁看他这傻样子笑起来,“朕当初跟你一样,吃惊不已,不过血缘这种事,说白了没那么重要,朕跟你爹即便不是亲兄弟,也照样能成朋友,倒是朕那些亲兄弟,没有一个能交心,你爹若是看重这些,早没我什么事了,不必在意这个,朕跟你说的重点是,天下该有一个贤能有魄力之人继承,而不是什么血统之争,朕认为眼下只有你合适,朕计划着,再为你铺最多五年的路,你心里有个数。” 这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齐小闹心里发沉,是那种命运被安排而没办法改变的沉闷,他这个性子,如何也受不了这个。 心里开始想馊主意:要不,干脆逃跑得了,找黑叔浪迹江湖也比做什么皇帝强啊! “小闹,你甭想着逃跑,朕多得是法子把你逮回来,朕拿你当自己儿子疼,也能对你像亲儿子那样不客气,你自己也说过,在其位谋其政,你不坐上这个位子,就永远不可能以这个位子的立场来做事,而你,并不适合辅佐,你天生就该统领天下,旁观者的位子,只会浪费你的才华。” 齐小闹这个脾气,确实不甘受制于人,试想他将来若是辅佐阿英,两人必定要吵到天上去,搞不好还会祸及朝政。辅佐别人就更不妥了,假如辅佐之人才能在他之上倒也罢了,他尚能服气,若是遇上个毓珏那样的,结局要么是忠臣不得好下场,要么是昏君不得好下场,遭殃的终归是社稷百姓。 毓宁若非斟酌再三,断然不会这样强人所难,他比谁都知道牵强的恶果,放眼整个皇族,没人能比齐小闹合适。 齐小闹这回是真没话可辩了,你说他没有治理天下的心?也不尽然,每每他在民间瞧见一些不平事,见识过京城一些个家族的那些破事,他总能生出一腔愤慨,想着等自己长大了,一定得做点什么。在匪帮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恨自己不够强大,这世间所谓强大,归根到底是要有绝对的权利,哪怕草包如废太子也知道这个道理,没有权利,任你是什么天下无敌也没用,干什么都会束手束脚。 当他想着,要为阿蛋谋划后路的时候,要为兵营那些兄弟做些什么的时候,要保护爹娘的时候,要让他在意的人永远也不受欺负的时候……他可能无意识中,就已经想着拥有权利了。 只不过现在,他还不能看清自己罢了。 毓宁也不着急,时间还够,小闹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还不能完全沉下心来,他还没有绝对的责任感,再过两年就不一样了。 “反正皇帝舅舅,您还是再考虑考虑,我真觉得我不行,您看我这没正形的,哪里坐得住啊,万一我哪天撂挑子怎么办?”齐小闹还试图说服毓宁。 毓宁只是笑笑,不逼他,反正他不会放人就是。 “朕想归想,你读书也不能落下,去吧。”毓宁摆摆手,放他走了。 齐小闹心里那个郁闷就别提了,此时的他如同脑袋上罩着一片乌云,感觉人生都一片灰暗了。 阿英听闻齐小闹回来,跟阿康早早跑来宫门口等他,见他出来,立刻叫道:“小闹!” 齐小闹这会儿看见自己俩亲堂妹,心里更堵了,这都哪跟哪啊?他忽然就成了皇上的亲侄子,忽然就有了血缘关系,忽然就要当太子,继承皇位,这日子还怎么过! 他蔫蔫的,不想说话,摆了摆手道:“我去上课了。” 阿英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现在那个心都牵在了齐小闹身上,颤颤悠悠不堪一击,稍有点风吹草动就患得患失,齐小闹对他稍微有点不对付,她就怀疑小闹是讨厌她。 阿康看了看阿英,知道她又上心了,立刻打圆场:“是不是父皇又训他了啊,父皇真是的,对小闹也太严格了。” 阿英听见这话,脸色多少好看些,但还是不舒服,“那也不能对咱们爱答不理啊,哪次咱们不是跟他站在一条线啊,有话直说就是!” 阿康暗示道:“咱现在都大了,都有心事,便是咱们,有时候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话都讲是不是,你得给他点自己的空间啊对吧,有时候你事事计较,逼得太紧了,他反而会不舒服。” 阿英到现在也没有把心事跟阿康说,这话倒是说中了她的心事,阿康这话里话外地开解她,她也没听出来什么,倒是一直在思考阿康的话。 她说的有道理,阿英心里越想越这样觉得,这话她听进去了,以后不能总跟小闹闹脾气,得多理解他才行。 “那好吧,咱们先去上课。”阿英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先去上学了。 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好容易挨到了下学,晚膳是在皇后宫里吃,今天因为齐小闹回宫,所以皇后特意准备了一堆好吃的招待他。 齐小闹只能暂时收起心事,还跟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吃饭,吃完了饭,阿英阿康又来拉着小闹出去玩,齐小闹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等娃娃们都走了,毓宁便将自己的打算跟齐宛如说了。齐宛如这些年,已经很少能从毓宁嘴里听到有关政事的话,她也习惯了不问。忽然听他说了这一堆,没回过神来。 “你说,你要把位子交给小闹?”齐宛如是一样的吃惊。 毓宁点点头,“除了他,你觉得还有谁合适?” 齐宛如沉默,这些年她已经不想皇位啊继承之类的,毓宁怎么安排都行,她一直觉得毓宁并不打算让阿英继承,因为她感觉得出来。至于别人,她就更管不着了,她也不懂,毓宁觉得合适就行。 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属意小闹。 “可是,小闹的身份……不合适吧?”齐宛如倒是没有什么偏见,只是觉得这条路,恐怕比让阿英继承都难吧? 毓宁知道宛如说得是什么意思,眼下最大的难处,也就是小闹这身份。 “再说,你跟他爹娘商量过了吗?”宛如觉得谢如清肯定是不知道的,不然不可能一点也不露,“我觉得,如清恐怕不会高兴这件事的,还有齐晏之,你可别把事情搞砸了。” 齐宛如的意思是,谢如清跟齐晏之都不是贪慕权利之人,甚至是不喜欢权利,怎么可能想见儿子将来继承皇位,宫里这日子不知道的羡慕,知道的都知道是个什么烂地方,叫人家当皇帝,就跟推人进火坑差不多性质。 她担心毓宁得罪了谢如清跟齐晏之,再把大家的关系搞僵了,这得不偿失。 “皇族里,便没有培养的起来的吗?”齐宛如问道。 毓宁摇摇头,“但凡有,我还能不培养吗,便是有,比小闹也差远了,这个位子只有小闹承担得起来,也不是我轴,是真的没人比得过。”他转而道:“我猜,晏之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我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他,他如果反对,今天就不会叫小闹进宫了,他应该是想让小闹自己决定,因为他也知道小闹是这块料,但是他并不想勉强自己儿子,所以便交给他自己决定,你懂我意思吗?” 齐宛如懂了,他们这些多年站在社稷最高点的人,比谁看得都清楚,小闹是这块料,从社稷角度看,没人比他更合适,但从感情上讲,又不想勉强他,所以他们想让小闹自己选择。 “可我瞧着小闹今日分明是心事重重的,大约是不那么情愿,你不怕他逆反心理?” 毓宁摇摇头,“时也命也,真是他的,他也跑不掉 第三百二十一章 齐小闹十四岁生辰是在宫里过的,算起来,他在宫里已经小两年了,从小屁孩长成了小少年,个头已经超过了谢如清,正经的长大成人了。 去年生辰他回家过的,今年皇上说要给他在宫里设宴,这意思已经挺明显了,皇上就是要昭告天下,齐小闹是他看上的接班人。 齐小闹这个年纪,反叛心最是重的时候,人虽然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但没少打主意逃跑,去年黑叔进京,齐小闹就跟着他跑了。 黑叔对此喜闻乐见,他本来就喜欢小闹,一心想着培养他当接班人,齐小闹说要跟着他去南方跑一趟,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皇上跟齐晏之哪里有不知道的,但他们没拦着,小孩子想跑,你越拦着他越想跑,不如由着他去。齐小闹可开心极了。少年人,天生向往浪迹天涯,这跟他小时候出门的感觉不一样,此时他是志在千里,心潮澎湃,又怀着终于摆脱皇宫的畅快,别提多痛快。 他这一路跟着黑叔去了南方,黑叔最近在南方做矿藏生意,他没接触过这个,十分的新奇,一路长了好些见识。哪想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大雨,船走不了,就这么耽搁在了半道。 当地连日暴雨,水都淹到了床边,田地商铺都淹了,百姓损失惨重苦不堪言。那几日,齐小闹见过的饿殍数不胜数,触动极大,尤其当地父母官不作为,他一气之下,直接带人闯进那破官的家中,做主抄了家,将家中的粮食全部放给了当地的百姓,将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都安排进了官府暂住。 本来是路见不平之举,没想到齐小闹被当地百姓奉为了在世活菩萨,名声很快传便了十里八乡。 后来皇上派的赈灾大臣来了,众人这才知道齐小闹是庆阳侯府小公子,齐小闹便也没谦虚,亮明了身份,顺便给他爹还有皇帝舅舅做了回好名声,一时不说名声大振,那也着实是动静不小,百姓对皇上还有庆阳侯感恩戴德,对庆阳侯小公子的义举赞誉有加。 闹了这么一圈,齐小闹也不好意思再躲着藏着的浪迹江湖,索性又老老实实回了宫。大概是见识了人间疾苦,齐小少爷心里多少有些沉重,人看着沉稳了不少,在宫里有事没事没事就要过问一下赈灾事宜,已经有了心系天下的样子。 赈灾并非只是赈灾,牵扯的事情是各方面的,包括来年的收成,百姓的税收,国库的粮食储存问题,还有牵扯贪官污吏。那段时间皇上焦头烂额,还累病了一场,正直壮年的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齐小闹着实看不下去,便帮着皇上处理一些政事。 这一掺和政事不要紧,齐小闹越发觉得这里也有问题那里也有问题,他这脾气,看不过去的事都要管一管,大概是天生的操心命。 毓宁对此喜闻乐见,便趁着这机会,好好养了一段时间的身体,越发觉得自己在这位子心力不足。倒是齐小闹越发叫他吃惊,这孩子做事情那叫一个雷厉风行,为人处事还老练,朝廷里的一些大臣不把他放在眼里,觉得他是一个孩子瞎胡闹,给他穿了不少小鞋。他哪怕心里不痛快,但表面上从不显露,跟人客客气气,一句把柄也不给人留,办起事来也一点不含糊,叫人一句不是都说不出来。 毓宁静养之初,天天有大臣觐见,苦劝皇上不能把国家大事交给一个不懂事的娃娃,那话说得别提多危言耸听,好像齐小闹掺和点政事就要国将不国了似的。 可后来渐渐的,来觐见的人说的就不是齐小闹办事如何了,因为他们也挑不出毛病来,但拐弯抹角的,说的都是皇上立太子一事,言外之意便是,庆阳侯父子把持朝政十分不妥,皇上得尽早培养一个太子才合适。 毓宁敷衍了事,就是不提太子,等他能重新理事了,齐小闹就还上学上学,众臣见他好像也没有捧起小闹的打算,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今年起小闹生辰,皇上要设宴大办,大家才回过味来,皇上这是明摆着已经把齐家少爷当成是接班人了。 这下有心人变坐不住了,社稷如何能交给一个外姓人,皇上这明摆着是胡闹。 又有人猜测了,皇上留齐家少爷在宫里,未必是要立太子,有可能是要培养一个辅佐公主的人呢,假如齐小闹娶了公主之一,将来成了皇家女婿,那倒是名正言顺。 如果是当皇家的入赘女婿,那外人就管不着了,人家皇上爱选谁就选谁,但也因此,有些人家又打起了皇上女婿位置的主意。 比如吴侯家的四公子梁志。 梁家也是老牌家族,梁志是吴侯的老来子,长得是一表人材,吴侯自觉这么优秀的儿子,将来哪怕当太子都使得,当个入赘女婿那更是绰绰有余,比那什么齐家少爷合适多了。 那梁志长得十分能唬人,京城里好些小姐见了他就脸红,平日里明明跟其他纨绔一样游手好闲,但因为脸好看,显得就像个正经人。 这日宴会,主角是齐小闹,他平常穿戴十分随意,今日皇后特意给做了一套新衣裳,看起来又精神又俊。但这梁志穿戴得却十分浮夸,像个花花公子,明显就是来抢风头的。 “你们说是齐小少爷好看,还是梁四公子好看啊?”小姐们聚在一块,偷偷讨论两个京城最俊公子哪个更好俊。 “当然是齐小少爷啊!”几个小姐好不犹豫道,“齐小少爷那张脸比小姐们都好看,我每次看了他都嫉妒的要命,而且他身上有种侠气,有时候坏坏的,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特别迷人!” “对对对!我也这样觉得!” “可是,我比较喜欢梁四少爷那样玉树临风的,看起来很有风度。” “对对,我也喜欢那样的……” 小姐们喜好不同,有喜欢这样的就有喜欢那样的,不过两个人都是很吸引女孩子就是。 阿英自然是吃齐小少爷那模样的,在她看来梁志太做作,整天装得像个风流才子,其实草包一个,身上没有一点男人该有的风度,像个小白脸,看起来还没有阿康健壮,平日里除了会变着法的哄小姐们开心,屁用也没有。 偏偏梁志爱来寻她玩,尤其是最近,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有事没事就在她面前晃悠,要么是给他念酸诗,要么给她送花送草的,阿英烦不胜烦。 “二公主今日这身衣裳好看,天青色清新明亮,十分衬二公主的气度。”梁志一身白衫,两手背在身后,彬彬有礼地站在距离阿英一米之外,有礼有节地说。 简直是放屁,阿英心中腹诽,她一点也不适合这个颜色,她更适合大气明艳的颜色,只不过因为齐小闹喜欢这种清清爽爽的颜色,她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才穿的。 倒是阿康清秀,适合这样的,也就是因为有一次齐小闹夸阿康的衣裳不俗气,阿英才记在了心里。 可她穿了半天了,也不见齐小闹过来夸她,反倒是她不想见的人违心过来夸她。从这一点上看,她倒是希望齐小闹能跟梁志学学,因为齐小闹完全不懂女孩儿心思,简直是根棒槌。 “你上次不是还说我穿红色最好看的?”阿英对着梁志向来不客气,明里暗里的讽刺,但梁志不知道是脸皮厚还是听不懂,该怎样还是怎样。 “红色大气端庄,雅色清新动人,场合不同,各有千秋,今日这场合,你穿这身就是最好看。”梁志这嘴里大概是抹了蜜,什么话都说得漂亮。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话,哪怕从毓珏那样的人嘴里说出来,也叫人气不起来,明知道是恭维,但女孩子就是爱听。 “梁公子果然深谙穿衣之道,今日也是数你最玉树临风呢。”阿英又刺了他一句。 梁志笑了笑,不见恼意,“多谢二公主夸赞。” 阿英起了鸡皮疙瘩,不想再聊。 正要走,又被梁志唤住,“二公主留步。” “你还有什么事?”阿英简直要烦死,她方才还能看见齐小闹得身影,这说话功夫就不见了,急得要命。 梁志上前一步,道:“千篇一律的宴会无聊,想与二公主聊聊《诗经》来着,不知二公主可有空?” 简直有毛病,宴会上好吃好耍的,谁吃饱撑的还聊诗经啊,这好容易摆脱了先生,谁知道还有个梁志等着,阿英简直烦死,非常感谢不客气地指着那些对梁志向往至极的小姐说:“那边,张小姐最擅长诗词歌赋,李小姐最近正在读《诗经》你去找她们探讨比较合适。” 齐小闹此时也烦得很,因为他也被小姐纠缠了。 跟着他的是左将军家的小姐左玉,这小姐十分的不矜持,自以为天下最美,所以就要找天下最美的郎君,放眼京城,也就齐小少爷能配得上她,所以她一心想嫁给齐小闹。 “珩哥,珩哥,你等等我啊,干嘛老躲我啊!”左玉这姑娘一根筋,也胆大,别的小姐稀罕齐小少爷,却没人敢纠缠,都矜持着希望齐小少爷主动找她们。 然而齐小少爷天生没这根怜香惜玉的筋,他就是不爱围着小姐们说话,所以压根儿不可能主动。 唯独这位左姑娘另类,她看上了就主动,才不像那些个扭扭捏捏的小姐似的,况且她觉得京城里除了自己没人配得上齐小闹,齐小闹肯定是看不上那些人才不搭理她们。 “你总跟着我做甚?”齐小闹最烦别人叫他齐珩,这破名字是以前那个老学究先生起的,一股子酸腐气,他非常不喜欢。 “我喜欢你才跟着你呗,不然我干嘛这么上赶着的,你见我跟着别人了吗?”左玉小姐十分敢说,倒叫齐小闹无言以对。 平心而论,他挺喜欢左玉这样的脾气,他不喜欢姑娘扭扭捏捏的,有什么说什么最好,平日里他喜欢跟阿康在一块也是因为这个,阿康聪慧一点就透,说话也不绕圈子,聊天不费劲。 阿英倒是也还好,只是这丫头公主脾气太大了,说两句就要吵,尤其最近,动不动就不理人了,简直叫人猜不透。 但喜欢不代表他愿意被人纠缠,人家阿康善解人意的多好,怎么这位姑娘就看不懂人眼色呢。 “左姑娘,本人不喜欢人跟着,你懂?”齐小闹有什么说什么。 “嗐,你早说啊。”左玉懂了,齐小少爷外热内冷,是个喜欢清静的,其实她也不喜欢闹腾,这么说,她跟齐小少爷不光外表般配,内里也般配,简直不能更般配了。 “那你告我你去哪,我直接坐那等你,你想说话了就跟我眨眨眼,不想说话的时候我就在一边陪着你,我保证安安静静不吵人。” 齐小闹简直要疯,这倒是不跟着了,这成监视了,这姑娘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不是,我记得我跟你也不熟吧,你看上我什么了?”齐小闹纳闷,现在的姑娘怎么都这么早熟,阿英也是,小小年纪就有了意中人了。 “看上你所有了啊!”阿英直言不讳,“你长这么好看,身手又好,还有风度,心眼还好,咱俩年龄又合适,现在我发现性格也挺合适,根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齐小闹简直崩溃了,这姑娘怎么还傻啦吧唧的。 “左姑娘,我现在不考虑婚姻之事,未免耽误你,你还是另找更好的吧。”齐小闹直截了当拒绝。 心想这应该听懂了吧,拒绝得这么明白,再听不懂就真傻了。 左玉小姐倒是听懂了,但是她反而觉得这样的齐小少爷更有魅力了,小小年纪不考虑婚姻大事,那就是想先立业啊,这样有抱负的男子,那还能再优秀吗? “没事,我年纪也小,也不着急,你先奔你的前途就是,我等你罢了。”左玉十分通情达理地说。 齐小闹翻了个白眼,这姑娘是真听不懂人话。 左玉终于从他的表情里读懂了人家不喜欢他这件事。但她觉得这不是什么事,“我说呢,你现在还没喜欢上我呢,那也没事,等你了解我了,肯定喜欢我,所以咱们先这样了解着,没事多说说话,你放心,我不逼婚。” 就这还没逼婚呢?齐小少爷都快恐婚了。 “那我要是老也不喜欢你呢?”齐小闹说。 左玉想了想道:“那就先成亲再说,好些夫妻都是先成婚才有感情的嘛。” 在她心里,齐小闹不喜欢自己,也不可能喜欢别人,大概齐小少爷天生情感迟钝,等再长些年岁就好了。 什么就成亲了?齐小闹简直活见了鬼,他觉得女孩子除了阿康,都太可怕了,他决定三十岁之前再考虑婚事好了。 说不通就不说了,齐小闹三十六计跑为上,直接把左姑娘甩了。 但左玉不依不饶,依然满宫里找寿星,遇见谁都要问一问,刚巧遇见了同样找齐小少爷的阿英,她拽着二公主问:“二公主二公主,您看见齐珩了吗?” 齐珩?阿英对这个名字也很陌生,得反应半天才能跟齐小闹对上号。 “你找他做甚?”阿英顿时警觉起来,凡是长得好看的小姐找小闹,她都警觉。 “我找他玩啊。”左玉实诚,跟谁都实话实说。 阿英心里翻白眼,心说齐小闹果然是个祸水,引得那么多小姐都对他动心,问题他自己一点也不懂女孩心。 “他去那边了。”阿英指了个反方向,引左小姐过去,等找不到人,她就死心了。 谁知道左小姐不按套路出牌,她料想齐小闹会故意避开她,所以肯定是虚晃一招,故意让人看见他去了反方向。 于是,她朝着阿英所指的反方向跑了,阿英差点当场气死。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二公主二公主!皇后叫您过去陪小姐夫人们呢。” 阿英心情不好,气冲冲回了自己宫中,小宫女们无奈跟着追她,阿英一概不理,“都别来烦我,跟母后说我不舒服,我要休息!” 小宫女们无奈,公主怎么说她们怎么去跟皇后回,皇后心里纳闷,但也没说什么,只好让阿康先招呼小姐夫人们。 小姐夫人们进宫这么多回,头一次是因为别家的少爷过生日,大家难免好奇,变着法的问道是怎么回事,谢如清也在,但大家不敢明着问她,因为都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套阿康的话。 “大公主倒是越发出色了,往常她总跟在二公主后面,没注意,这样看着,竟也是一等一的好看!” 阿康一向都是宠辱不惊的样子,看不着她的时候也不生气,夸她的时候也不在意,只是笑笑,给对方递上茶:“您喝茶。” “大公主也到了婚配年纪了吧,可有意中人?”有夫人问道。 “没呢,”阿康巧笑应对,“我这年纪还小呢,现在不考虑这些。” 夫人们面面相觑,这就是说,齐家少爷不是配给大公主的,那大公主不婚配,按理二公主也不会配在前头,所以齐家少爷难道不是配给公主的? 不配给公主,那皇上这么着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要立太子? 夫人们心里嘀咕着,又变着法的问道阿康一些内幕,阿康平日里看着话不多,好像不大外向,其实心里很有主意,会听话也会看事,说话滴水不漏的,跟齐小闹一个德行。 陪着夫人们聊了半天,表面什么都回答了,其实什么有用的都没说,夫人们聊了半天依然什么也不知道。 齐小闹过这个生日着实不轻松,不是吃吃喝喝玩闹的局,得跟着皇上应对各路的大人还有王公贵族,大家话里话外的都是事,得打起精神应对,得对得起皇上给他办这场生日宴,不能叫那些人小看了去。 一天下来也没能跟谢如清说两句话,好容易到了晚上吃饭的机会,谢如清跟齐晏之留在宫里,就剩了自己人的时候,才亲近一会儿。 “小闹,又长了一岁,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谢如清摸着儿子的头,怜爱地问道。 齐小闹想了想,要说想要的还真没有,他的那些需求还跟小时候一样,想着回家吃点好的喝点好的跟娘亲近之类。 “想要个妹妹,您给不?”齐小闹想的是,自己老不在家,爹娘在家也怪无聊,再生一个好,所以卖了个乖,说自己想要妹妹。 谢如清看了齐晏之一眼,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一听就还没谱呢,她这样问,无非就是想听听他将来想做什么,到底有没有打算,哪知道完全没有。 齐小闹也不是没谱,他就是不爱想,眼下他一心惦记着帮毓宁对付朝内某大贪官,对付完了再说。 齐小少爷这人眼里不容沙子,跟着毓宁参与朝政,但凡是看见不顺眼的,他都想管一管,知道某大臣贪污受贿,他就想先把人拉下马,知道毓宁常年受某位倚老卖老大臣的气,他就打着注意叫人家告老还乡。 毓宁心里最是清楚,他对着齐晏之谢如清笑笑,这儿子他算是要定了。 “阿英呢?”谢如清没看见阿英,问起来。 齐宛如道:“那孩子谁知道呢,说是不舒服,随她去吧。” “她怎么又不舒服了?”齐小闹纳闷,“上午不是还好好的?” 谢如清瞪了他一眼,怎么能对姑娘家的事刨根问底,姑娘家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齐小闹撇撇嘴,他对于阿英这种有事没事就要闹别扭的行为感到奇怪以及有些不耐烦,他虽然平常跟谁都笑呵呵的,但也是十足的少爷脾气,受不了谁整天甩脸子,他觉得阿英是有些太任性了,有话也不说,好像谁欠她银子似的。 他心想:别人我还不稀的问呢,还不是看她是我亲堂妹! 私下里谢如清说他:“你对阿康耐心的很,跟你那帮小兄弟也极照顾着,怎么唯独对阿英不耐烦?” 齐小闹转着眼珠子朝别的地方瞥,明显不想正面回答,谢如清盯着他的眼睛,就知道这孩子在闹别扭。 “你跟阿英吵架了?”谢如清问。 “没。”齐小闹回答。 “有问题就直说,别阴阳怪气的,这样很不合适知道吗?”谢如清知道孩子也有自己的心思,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也不能把话说太重,又转而用略微温和的语气说:“姑娘家有时候耍小性子,通常都是事出有因,你如果不能了解,就不要随便跟人家生气,这世上啊,没有所谓的无理取闹,如果有人在你面前无理取闹,那十有八九是因为你。” 齐小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论断,一时好奇,表情空了一会儿。 要这么说,阿英整天跟他无理取闹的,那都是因为他? 有毛病吧,他也没招惹她,她跟他闹什么? 阿英这顿脾气发了好几天,见谁也不搭理,齐小闹觉得她大概是纯粹的有毛病,并不是针对他一个,所以放心了。 阿英见齐小闹一点也不解风情,好几天了也不主动找她,越发觉得他可能是喜欢上了左小姐,心里更气了,见了齐小闹就越发没有好脸,成了恶性循环。 阿康见两人这个样子,心里也愁的很,但她又不能在中间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能捅破这层纸。 不过很快,阿英便后悔没有早点跟齐小闹说话了。因为没多久,齐小闹便离开了京城。 生日过了没几天,南边就起了战事,阿蛋他们要被派去打仗了。 “小闹,我有点害怕。”距离出发还有几天的时候,阿蛋忽然这样对齐小闹说。 “嗯?”齐小闹不解,“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当年只身一人闯匪窝救他的时候多勇敢啊,舍身赴死勇往直前,关键时候赶都赶不走,再说他身上功夫也好的很,打仗没问题啊? 阿蛋别别扭扭地低着头,“我不是这意思……” 齐小闹简直要不好了,怎么阿蛋也跟他别别扭扭的?难道也是因为他? “那你倒是直说啊。”齐小闹对阿蛋就没那么客气了,猜来猜去的简直要烦死。 阿蛋心里正离愁别绪呢,被他一嚷,顿时没了脾气,叹气说:“我怕我回不来。” “啊?”齐小闹半天才反应过来阿蛋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是担心自己战死沙场再也见不上面啊。 这个齐小闹倒是没想到,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打仗不是什么大事,当年在匪窝里不是也这样过来了嘛,让阿蛋这样一说,他心里也忐忑起来。 战场上生死由命,的确不是闹着玩的,阿蛋第一次上战场,难免害怕,所以要怎么办呢? “要不,我跟大统领说一声,这次就不派你去了?” 阿蛋连忙摇头,“那怎么好,兄弟们都去了,只我退缩,那不显得我贪生怕死嘛,再说这样的话,会被大统领瞧不起的。” 过会儿又说;“罢了,生死有命,如果我不能回来,你就把我这些年存的钱拿去,虽然没多少,但好歹都是我自己存的,就当成是你成亲的随礼吧。” 齐小闹噗嗤笑出声,“你的遗言就是惦记着我娶媳妇?” “那不然呢?”阿蛋奇怪,“我也就只有你这个生死兄弟了,你就相当于我的亲弟弟,我死了不把遗物给你给谁?” 虽然这说法有点怪,但是这个道理,对阿蛋来说,齐小闹就是他的兄弟,侯爷侯夫人就是他的爹娘,他唯一可以当成亲人的人。 “你可拉倒吧。”齐小闹相当的破坏气氛,“我娶不娶还两说呢,你还是自个留着娶媳妇用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回不来的。” “嗯?”这下换阿蛋纳闷了,“战场瞬息万变,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还能远程操控战场。” 齐小闹卖了个关子,当天就回宫求皇上派他去战场,随便什么职位都行,当小兵也无所谓,总之让他去就行。 毓宁开始挺震惊的,他没想到齐小闹会主动请战,这个年纪的京城少爷,还只会吃喝玩乐呢,哪里会舍身去战场。 不过,仔细思考之后,他很支持齐小闹的决定,如果小闹去战场立一大功回来,会赢得民心军心,这对他将来继位是有好处的。 但到底是人家的宝贝,他得争取一下谢如清跟齐晏之的意见。 “如何,你俩可舍得?”毓宁私下里问道两口子。 齐晏之显然是没什么意见,反而对齐小闹主动出战这件事十分赞赏,“是他主动要求的?” “可不嘛,他要不主动,我怎么敢提,如清还不得恨死我。”毓宁玩笑道。 谢如清本来是神情凝重的,听见这话笑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方才表情一定不怎么好,说道:“你俩尽管笑话我,我就是舍不得,那可是上战场,我儿子才十四岁,你们说我能痛痛快快接受?” 毓宁笑着摇摇头,“所以我才来问你啊,你要是不同意,我这就回了那小子去,不过看他心意已决的样子,恐怕拦不住,我担心他回头自己跑了。” “他敢!”谢如清板着脸道,她心里眼下还大能接受,所以态度有些顽固,她儿子进匪窝那么多年,好容易才回来,这又要上战场,这哪个娘也接受不了。 齐晏之朝毓宁摇摇头,毓宁便没再说什么,“那得,我话带到了,你俩自行考虑,不行我晚上叫那小子跟你们回家去,你们自己跟他谈谈。” 于是夜里,齐小闹就回了侯府,照旧好吃好喝一顿,吃完了饭,他娘就板着脸将他叫去了房间里。 “娘,你是不是不同意我去战场啊?”齐小闹也看出来了,他娘今天一直不大高兴,估计是皇帝舅舅跟她说了自己要去战场的事。 “同不同意我得先闹明白你为什么去。”谢如清看着儿子问:“你跟娘说,你为什么要去战场,是一时兴起还是有什么想法?” 齐小闹直言不讳:“我是为了阿蛋才决定去的,阿蛋要上战场,怕自己不能活着回来,连老婆本都交给我了,我寻思着他能为了我只身闯匪窝,我也得陪着他上战场,不论如何我得叫他全须全尾地回来。” 谢如清听闻是因为这个,当即沉默了,道义上讲,他这样决定是对的,当初阿蛋不顾自己性命去救小闹,那小闹就等于欠着人家一条命,这份人情总要还了,小闹能这样有情有义的,她心里十分欣慰。 “你若是因为这个,娘一定不会阻拦你。”谢如清拉着儿子坐下来说,“但从娘的出发点说,我是不希望你去冒险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齐小闹点点头,“我知道娘要说什么,我去打仗,也不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我当然还想活着回来,所以我一定会爱护性命,你其实不用那么担心,你看我匪窝里那么多年也回来了,我能应对的。” 这么大的孩子了,到了能把握自己的年纪,谢如清心里再不舍,也不能过分干涉他,何况他是为了还救命之恩,哪怕真的回不来……不会,小闹福大命大,过了那么多坎了,老天不会让他栽在这里。 于是,谢如清便着手准备齐小闹出征事宜,帮他准备了行囊,还去庙里求了符,分别给了齐小闹和阿蛋。 皇上派齐小闹出征,封了他做副将,给余大将军余俊打下手。 当年的余小将现如今也成了挑大梁的大将军,是皇上有心培养起来的得力干将,他的目的就是留给下一任继位者。 皇上太了解手下没有心腹武将的难处,内忧外患的时候连能用的人都没有,他培养了几个得力武将,其中余俊是最堪用之人,这次让他带着小闹一起出征,也是为培养他们之间的默契,以及建立交情。 君臣之间,只靠亲情维系并不牢固,臣子能否信服上位者,得靠上位者自己建立威信,而臣子能否被上位置重用,得看臣子是不是有那个本事。而并肩而战一场,就什么都知道了,就如同当年毓宁跟齐晏之。 齐小闹能当个副将特别高兴,他本来没有奢望,想着能去当个冲锋陷阵的小兵就够了,毕竟他在军中也没啥威信,况且还是给余俊当副将,他更高兴了,因为他跟余俊关系还挺好的。 “俊舅舅,此行就靠你了,我没别的要求,能全须全尾回来见我娘就行。”齐小闹拉着余俊的胳膊说。 余俊长了个张没什么威严的脸,不过常年在宫里统领御林军,发号施令惯了,如今年纪一大,倒也刻上去一些刻板的威严,眼睛一瞪,透着杀气。 “我可告诉你小闹,上了战场甭跟我嬉皮笑脸的,我也不给你那个脸,你是去当副将的,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听令,少跟我耍小聪明自作主张,懂了?” 齐小闹最会看眼色,立刻规规矩矩站好:“得令将军!” 出征这天,皇上跟齐晏之一起出城相送,没有儿女情长,只盼凯旋而归 第三百二十三章 “什么,小闹出征了!” 阿英仿佛才从深山老林里出来似的,竟然不知道齐小闹要出征一事,听完之后都傻了。 “是啊,一早都走了。”阿康纳闷阿英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阿英最近这别扭闹的极大,凡事有关齐小闹的事一概不听,就怕听见他跟哪个小姐好了,定了亲之类的活活气死,然后忍不住再把齐小闹给掐死。 没想到这一漏,竟然漏掉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他怎么会去出征呢,是不是父皇罚他呢,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阿英简直要疯了,齐小闹怎么能出征呢,那是闹着玩的吗,多危险啊,去了万一回不来……“不行,我去找父皇把他追回来!” “哎!”阿康一时没拉住,竟然叫她跑了,立刻追出去,“阿英你等等啊,你别去,追不回来的……” 阿英没了命一样跑去找毓宁,“父皇父皇,你怎么能让小闹出征呢!” 毓宁正在处理公务,被她惊扰十分不悦,“混账东西,谁让你这么没大没小的,给朕出去!” 阿英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训斥,哪怕皇上把她打死也得先把齐小闹拽回来。 “父皇,您等会儿再跟我算账,我有要事见你!”阿英把门口阻拦她的宫人推开,直接跑进御书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您为什么派小闹出征啊,那多危险啊,他才多大啊,身上也没张多少本事,还不是历练的时候啊,就不能等几年再派他去吗——您先快把他召回来啊,等人走远了就来不及了!” 毓宁把奏折往桌上一拍,“混账,大军出征岂是闹着玩的,说召回来就召回来!” “大军出征还是不是您说了算,也不是召回所有人,就只召回小闹就好了啊,您就想个由头,把他单独叫回来不就好了嘛!”阿英急得要命,也不顾顶嘴不顶嘴的,有什么说什么,“您要怕人说,那我去,给我匹马,我这就去追!” “你给我站住!”毓宁简直要气疯了,放了狠话,“你敢出宫朕打死你!” 阿英那火气只有更旺,一点就炸,“凭什么不让我出宫!那是我的自由,我就是不让小闹出征,不让他涉险,要是他回不来了,我也不活了,到时候您就剩下阿康一个,你看着办!” 毓宁听见这话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一时没组织好语言骂她,但随即他又回过味来,这混账丫头说的话的含义。 什么叫小闹回不来,她也不活了? 这叫什么,殉情? 毓宁瞪着自家丫头,瞠目结舌,这丫头什么时候跟小闹…… “你把话说清楚,你跟小闹怎么回事?”毓宁强压下心里的怒气,尽量平心静气问。 阿英也愣了,她压根儿没想把心里那点事说出来,只是情急之下不小心脱口而出,被这样一问,心里也乱了,有种秘密被人知晓的慌张感。 “父,父皇,我跟小闹情同兄妹,怕他战死沙场怎么了,还有阿康,她也担心啊,还有如清姨母,如清姨母就他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心里不定多不情愿呢,您这样把他派出去了,人家心里得多不舍得。”阿英顾左右而言他。 毓宁皱起眉,这丫头平常口齿伶俐,别人十张嘴不敌她一张,这是慌了才说出这样漏洞百出的话,他坐下来,沉声道:“你如清姨母爱子心切,朕自然理解,你跟阿康从小和小闹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关心他也无可厚非,可阿康却不曾说过要为小闹殉情的话吧?” 阿英的脸倏地涨红了,她被堵得哑口无言,心里最深处的那点不为人知的悸动就这么被人掏出来摆在明面上,饶是她脸皮厚也扛不住,简直想挖坑把自己埋了。 毓宁见她这幅羞愤难当的样子也不大忍心,意识到自己逼问得太紧,姑娘家受不住,随即缓和道:“阿英,你跟阿康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跟你母后从来没有勉强你们的意思,想嫁不想嫁,都随你们,你大可不必对父母隐瞒,朕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情窦初开最是难以言说,你若是没想好,朕不逼你,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跟我或你母后说都行,但出征这件事没有改变的余地,一来这是小闹自己要求的,二来,朕也有替他打算,你若是真的在意他,就该相信他,他不是个拿不出手的弱公子,他有这个能力。” 阿英心里一时感动一时羞赧,一时又担心,搅和得她无言以对,她这人走投无路的时候颇有一种爱谁谁的魄力,反正父皇都看出来了,她索性把话摊开说:“父皇,我,我就是看上小闹了,不过他好像没看上我,但不重要,他要是不能活着活来,说什么也白搭,我没那么多想法,我就是想他平平安安的。” 毓宁让她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堵得没脾气,少年时期,为了情爱什么都可不顾,他懂得这感觉,别说国事前途了,怕是自己的命都无妨,这时候跟她讲大道理,她是听不进去的,索性不说。 “你又何以断定小闹不能平安回来?他匪窝里待那么多年,不是也照样全身而退,你莫要被感情冲昏了头,遇事多想一想,莫要再这样冲动,你先下去吧。” 阿英张嘴就要反驳,但看父皇那个表情,便知反驳也无用,索性闭了嘴,她准备去求母后。 阿康正在跟齐宛如说这件事,她不无担忧道:“母后,要不您去看看吧,我怕阿英惹父皇生气,您去劝一劝兴许就没事了。” 齐宛如怪道:“她去做甚,最近她整天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是跟谁,你跟她整日在一块,可知道她整日想什么?” 这问题阿康给问住了,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她倒是知道阿英为什么,但她不能明说,“嗯……母后,我们都大了,阿英也会有自己的心事,有时候也不是什么都跟我说的,我估计,她是担心小闹吧,我也担心得不得了,那毕竟是上战场,不是闹着玩的。” 齐宛如意外:“是为了小闹去战场的事?” “呃……”阿康点点头,“我猜是的,她听闻小闹去了战场就跑去找父皇了,她脾气急,我没拉住。。” 齐宛如凭直觉觉得这里头有事,但她没多想,便想着快去皇上那里瞧瞧,别再真吵起来什么的。 刚站起来要走,阿英便急匆匆进来了。 “阿英?”阿康看见阿英竟然回来了,顿时放了心,“你没事啊,母后正要去救你呢。” 齐宛如皱眉看着阿英,问道:“你找你父皇做什么去了?” 阿英心想,今日横竖是已经跟父皇说了心事,也不差跟母后再说,索性都说了罢了,她道:“母后,我不想让小闹去战场,我求父皇召小闹回来,父皇不答应,我想求您帮我去跟父皇说说,您的话父皇会听的,行吗求您了母后,再晚了就召不回来了,他们这会儿兴许已经离京了。” 齐宛如跟毓宁是一样的诧异,“出征的军队怎么召回来?你快别胡闹了,回头惹你父皇生气,母后也救不了你。” “母后,求您了,我真的,真的害怕小闹回不来,我我……” 齐宛如心里一症,她比毓宁还敏感些,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阿英的心思,毕竟是当娘的,知道女儿家的心思。她第一反应是惊讶,因为三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在她心里,他们更像是兄妹,怎么也没想到阿英竟然对小闹有了这种心思。 “阿英,你先别急,小闹不会有事,你父皇不会想不到这一层,他有准备。”齐宛如只能先稳住阿英,招呼她到跟前来,“你有什么话,过来好好跟娘说。” 在父亲面前,阿英态度强硬,可在亲娘面前,她的心就软了,像是遇上了什么委屈似的,一下子扑到齐宛如腿上,什么少女心事什么求而不得一股脑哭了出来。 阿康都呆住,她从来没见阿英哭得这样伤心过,心里只纳闷一件事,喜欢一个人这么难受吗? 齐宛如只剩叹气,摸着阿英的头安抚,等他哭够了,才开口道:“阿英,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什么好难以启齿的,你心里有心事,可以跟阿康说,可以跟母后父皇说,但别自己憋着,这样别人不知道你为什么闹脾气,时间久了会觉得你是个无理取闹的公主。” 阿英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您说的我知道娘,但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小闹好像对我没那个意思,我没心情,也怕丢人。” 齐宛如懂了,倘若郎情妾意,美好总是写在脸上的,那时候不消说,大家也能看出来,整日这样阴阳怪气闹脾气,多半是妾有情郎无意。 阿康在一边听着也怪不落忍的,因为根据她观察,小闹确实还没开窍,这就意味着是阿英在单相思。谁知道以后的事呢,万一小闹喜欢上了别人——从小闹跟阿英这么多年的相处来看,这个情况十分有可能,那阿英得多难受。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齐宛如深知男女之事最是不能强求的,为了不让女儿将来太伤心,只好先开解:“阿英,情爱之事最无道理,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别让自己太难堪,能心想事成也好不能也罢,都要维持着体面,只要不是天塌下来,什么都没有自己重要,等时过境迁,你就会发现,求而不得也不过如此。” 阿英似懂非懂,她正是执着的年纪,又事执着的性子,求而不得对她来说是天下最折磨的事,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事过境迁。 但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小闹不喜欢她,她也不可能纠缠人家,最多是折磨自己罢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了。 “娘,我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您就别过问了,我现在只求小闹能平安,您也疼小闹对不对,您也不希望小闹出点什么事是不是?”阿英放低姿态央求道。 齐宛如叹气,一边抚摸着阿英的头说:“阿英,人都要长大的,你也是,小闹也是,你有自己的想法不希望我过问,小闹也一样,你如何知道你把他拦下来了,就是为他好呢,他一定就会欢喜呢,你不怕他因为这个恨你一辈子?” 这回阿英沉默了,她无言以对,她心里难过极了,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干不成,既不能让小闹喜欢,也不能保他的平安,什么也做不了。 “母后,我知道了,我不闹了,我回房了。”阿英抹掉眼泪,站起来走了。 阿康跟齐宛如对看一眼,各自叹口气,阿康道:“母后,这段时间您就别说她什么了,我会照看她的,想来小闹回来之前,她的毛病是好不了的。” 齐宛如叹气,“行吧,你也下去吧。” 南疆这场战事比之当年北疆不可同日而语,但规模也不算小,大军苦战数月,才算是暂时稳住,一直到第二年年底,敌军方退,一年多之后,大军凯旋。 这一年多,不论是宫里还是庆阳侯府,人人都是吊着一颗心,时刻盯着南疆战事,期间屡次传来危报,简直要了诸人的命。好在有齐晏之跟皇上坐镇后方,为了这场战事费尽心血,稳定八方,才算有惊无险。 大军凯旋这日,京城万人空巷,皇上庆阳侯还有两位公主均到城门外迎接。 可惜齐小闹凯旋的姿势不大好看,没能坐高头大马威风凛凛,是躺在马车里被抬出来的。 “唉唉,兄弟们都让开,小爷还喘气呢,能走。”齐小闹腿受了伤,走路不大利索,但勉强蹦跶着也能走。 出征这一年,齐小闹大多时候都是灰头土脸的,但他却添了个不大不小的毛病,那就是即便灰头土脸,也得土得威风凛凛,他一度想过,哪怕他战死沙场,也不能死成一滩肉泥。 故而此时只要人没趴下,他就不能横着出去见人,太难看了。 阿蛋不明白他到底要的哪门子的面子,明明站都站不稳,看他死要面子活受罪那样,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扶着他,“你能不能消停点啊,那腿差点就废了,我看你以后万一成个跛子还能有多好看!” “没事。”齐小闹摆摆手,满不在意,“我家里有神医,有他在保证药到病除。” 阿蛋不理他,照旧在后面虚扶着。 “小闹好像受伤了?”阿英垫着脚,焦急地看着人群中的齐小闹,恨不能自己再长高八尺。 阿康道:“好像是的,不过人能站着就没什么大碍吧,你别担心,战场上哪有不受伤的,人回来了就好。” 阿英根本不能放心,要不是人太多,她肯定要冲上去看看。 “见过皇上,皇后,庆阳侯!”余俊协领众人上前给毓宁等人行礼,齐小闹也跟着喊,规规矩矩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人前不便说什么,等众人回了宫,例行回报过后,齐晏之才问道儿子的腿。 “怎么,挂彩了?还伤哪了?”齐晏之捏捏齐小闹的肩膀,一年多不见,结实了也厚实了,这才有了男人的样子。 “伤的多了,小伤不值一提。”齐小闹把腿抬到椅子上,可能因为疼,龇牙道,“这是中了南疆的邪毒,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一听中毒,齐晏之皱眉,这事阿蛋壳算有了开口的机会,他道:“哪里是小伤,他一个人跟被十几个人围攻,挨了一刀不说一把毒箭直穿大腿,军医都说这腿保不住了,要不是……” “你怎么那么多话,是不是男人啊,上战场的人哪个不挨两刀,不就是中毒吗,也不是只有我中毒了。”齐小闹打断阿蛋。 齐晏之瞥了儿子一眼,心里还怪安慰,男人知道忍耐了,算是长大了,“待会儿先回家吧,跟你娘也甭瞒着,她不是受不住的人。” “嗯,我娘身子还好吧,没惦记我哭吧?”齐小闹最心疼的还是他娘。 齐晏之笑了笑,“你回去自个问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阿英在房间里抓心挠肺的,她听见小闹中了毒,担心得不得了,偏偏她不能这时候过去。 “你们再去问问,父皇可说完了公事了?”她一个劲儿地问道宫人。 “公主公主,刚刚皇上传照了太医呢,想来是为了齐小少爷的腿……” 不等宫人说完,阿英便跑了出去,她跑到皇上御书房的时候,齐小闹都准备要走了。 “小闹!”阿英站在门口喘着粗气,她现在到了年纪,身子已经长开了,喘气的时候胸脯一起一伏的,少女特有的美好扑面而来。 齐小闹愣了片刻,一年多不见,阿英仿佛变了个样子似的,长开了,不论是模样还是身体,她原先就很张扬,性子张扬,脸也美的张扬。 但齐小闹一向只喜欢他娘那样的,从来也不觉得阿英多好看,大概是长时间不见,乍然这么一见面,他竟也觉得阿英是好看的。 尤其眼睛看见她胸前的时候,一向厚脸皮的齐小闹竟然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不知道往哪摆了好。 “小闹,你怎么样,腿要紧吗?”阿英一心只记挂着小闹的腿,倒也没注意别的,也没顾上害羞,跑到小闹面前,看着他的腿,心疼溢于言表。 他怎么瘦了这么多啊,脸都瘦变型了,倒是个字高了,只长个不长肉,看着好像遭了不少罪似的。 齐小闹惯常装模作样,一路跟谁都说没事,到了阿英这里他却舌头一转,装起病号来,“给你看伤口吓死你,军医差点就给我砍了,方才太医来瞧,说是不大乐观,反正听天由命吧,小爷我也不是靠腿吃饭的。” 齐晏之在一边听儿子这话,差点笑出声来,作为过来人,深知少年郎花言巧语哄骗姑娘的套路,比如他自己当年,也多多少少跟谢如清玩过心眼。 当然,齐小闹也没说大话,他只是把实话唯独跟阿英说了罢了,但由于他语气过于浮夸,听着就不像是真话。 不过阿英此刻智商不在线,听闻小闹的腿要废了,眼泪当场就下来了:“这可怎么办啊,你不靠腿吃饭也不能废了啊,那不成废人了吗呜呜呜……我这就叫父皇召集天下名医给你医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废了的!” 还不等齐小闹说什么,阿英便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齐小闹瘸着腿拦不住:“喂喂,没那么严重你跑什么呀!” 不得不承认,阿英哭的时候,齐小闹还是很受用的,人嘛,受了伤糟了罪,嘴上再逞强,内心深处也希望有人疼着,就像亲娘那样。 好像除了谢如清,阿英是为一个为他哭得这么伤心的人了。 齐小闹心里热乎乎的。 不过,有件事他没料到,为他哭的还不止谢如清跟阿英,还有另一个。 齐小闹从宫里乘坐马车回家,在家门口遇上了偷跑出来看他的左玉。 “左小姐,您这是作甚,我们少爷还没回来呢,您先别硬闯啊……”门房拦着要硬闯进去的左玉。 左玉可不是一般人家矜持的小姐,她从家里偷跑出来,就为了见小闹一面的,“您行行好啊先放我进去行不行,我爹娘马上就要找到我了,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我要完蛋了!” “那您也等我跟我家夫人汇报一声再说啊。”门房急道。 “哎呀,你怎么这么较真啊,我一块进去见过侯夫人还不行吗,我当面给她赔罪,哎呀我不是坏人,不是上门抢劫的江洋大盗,我没危险的!”左玉简直要急死了,她就怕她爹娘派来的人随时出现把她带走,不时回头看一看。 就在这时,门房老远瞧见侯爷的马,顿时如蒙大赦,“侯爷侯爷,我们侯爷回来了,你等一等左小姐。” 左玉朝齐晏之看去,左看右看就只看见了庆阳侯,没看见她相见的人,“哎,怎么没你家少爷啊,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门房道:“您问我我问谁去,等我们侯爷过来您问问不就知道了。” “老何!你家少爷回来了,快去告诉我娘,让她先乐呵乐呵!”齐小闹在马车里憋不住,还没到家门口便揭开轿帘跟门房吆喝。 阿玉一听见齐小闹的声音,大喜过望,更加没了小姐的矜持,跳着脚喊道:“珩哥珩哥!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半天了!” 一听是左玉的动静,齐小闹登时头大,立刻缩脖子进了马车,宁愿去战场打一架也不想跟这位小姐纠缠。 他亲爹在一边十分不留情地笑话他,“为父竟是不知,我儿惹了这许多风流债呢?” 齐小闹在马车里嚷道;“那得怪你贪色,娶我娘那么漂亮的媳妇,给我生了这么好看的脸,我但凡丑一点,那些姑娘也不会围着我转!” 齐晏之不予反驳,毕竟他媳妇就是好看,没处说理。 “你这小子不知足,倘若你生一张丑八怪的脸,娶不上媳妇,又要埋冤我跟你娘不给你一张好看的脸。” “那不可能,小爷我不靠脸混,长成什么样都有魅力。”齐小闹大言不惭说。 他爹揪住了话柄,“你这话矛盾,你既然不靠脸,做什么还埋冤脸好看?” 齐小闹说不过他爹,索性不说了,转而道:“爹,你待会儿替我挡一挡风流债,都是男人,你得体谅我的难处。” 齐晏之不合作:“自己的风流债自己解决才是真男人,为父当年不也没靠你么?” 这老爹好生不讲理,齐小闹决定以后等爹娘老了,他只伺候亲娘洗脚! “靠自己就靠自己,小爷我怕过谁!” 马车来到府门口,齐小闹一改方才兴奋的嘴脸,在马车里哼哼唧唧:“哎呦老何,快叫我娘给我准备止疼散,我快要疼死了哎呦……” 老何一惊,“少爷,您怎么了这是!” 左玉也发现了不妥,“是啊珩哥,你怎么了,哪里疼啊!” 齐小闹死拽着马车帘不撒手,哼唧道:“我受重伤了,血肉模糊的见不得人,你们快把我抬进府去,左姑娘对不住了啊,我初从战场归来,实在不像个人,未免污了姑娘的眼,还是改日再见吧,老何,快送客!” 齐晏之掩嘴,这回真差点没绷住。 “送什么送啊,送我走了你就真见不着我了!”左玉死拽着马车不撒手,“我是偷跑出来的,我爹娘要把我嫁给一个二婚老男人,我已经打定主意跟家里决裂了,如今只能暂且投靠你家府上,你要是不收留我,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饶是齐小闹见多识广,也被这话惊着了,好嘛,风流债直接赖上家门了。 齐小少爷本来寻思着终于回家了,能吃好的喝好的,跟娘好好亲一亲说说话,心里美的连腿疼都不疼了,谁知道还能在门口遇上拖油瓶,那心情别提多郁闷了。 可人家左玉都要露尸街头了,齐小闹再心狠也不能不管,只能硬着头皮把她领进家门。 谢如清听闻儿子回来了,正高兴呢,二话不说就迎出门来,谁知道一出来就傻眼了。 先是看见齐小闹被人抬着走来,再看见跟在后面一边哭一边问的左小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小闹怎么着了呢。 “小闹!你怎么了?”谢如清三步并两步扑上去,一时也不知道从哪下手,急得眼泪要下来。 她本来觉得前几年小闹落入匪窝,已经把她这辈子所有的担惊受怕都提前耗光了,后半辈子大概能顺平点,谁知道这才没几年,就又来一回,一回比一回吓人。 “没事没事娘……不是,我有点事,但还能撑得住,您别担心啊。”扯谎的后遗症来了,齐小闹本来对着他娘的时候,能有多好说多好,哪怕自己快咽气了,也得说没事。 可现在左玉在旁,他已经把自己快病死了的信息传出去了,不好改口,心里别提多窝囊了。 “你都这样了还没事呢,快去请王先生来!”谢如清打发青山去客房请王充,又对左玉抱歉道:“不好意思了啊左小姐,今日府上不便招待客人,你先回去,改日我再请你过来玩。” 左玉被人下了逐客令,低头站在一边,抽搭得更厉害了。 谢如清顾不上她,直接跟着小闹进了房间,待王充过来,听闻小闹是中了南疆邪毒,好险被背过气去。 王充如今年事已高,越发神叨叨的,说话慢吞吞动作慢吞吞,急得谢如清抓心挠肺的。 “余毒未清,残留太久,恐有入心肺之危,必须尽快解毒。”王充捋着白胡子说。 谢如清听懂了,这邪毒中了太久,有侵入全身的危险,而且王充一时半会儿还结不了,否则他不会是这种沉重的口吻。 “有多大把握?”齐晏之沉声问道。 王充摇摇头,“看运气,南疆毒最是邪性,在不知道毒性的前提下配解药,准头很难说,配不好要人命的。” “老头,你别吓唬人,配不好那是你医术不到位,别危言耸听啊。”齐小闹不当回事,“哪有那么严重,不就是一条腿么,大不了就砍了,小爷我以后也不靠腿混。” “你闭嘴!”齐晏之瞪了他一眼,这不是在你娘心上挖坑么,还砍一条腿。 “小崽子,你少激我,这天下除了研制毒的人之外,只有老头我能救你一条小命,砍了腿那是对我的侮辱,你趁早别找我,而且,砍了腿你也照样活不了,毒早流窜了。” 齐小闹被老头噎住,牛吹不出去了,总不好说毒在哪砍哪,万一上了脑袋,那也得砍脑袋,只好惴惴不安地去瞅他娘,果然娘的脸色不大好。 王老头没有解药之前,大话也不说了,没人调节气氛,这气氛好不到哪去,齐小闹的台被拆得一毛不剩,说什么也白搭。 “娘,有吃的吗,我饿一路了,好容易进了京,皇上舅舅又得啵得啵得了半天,肚子都饿透气了,我现在什么都想吃,有现成的吗?”齐小闹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谢如清暂时收起满腹哀痛,出去给他张罗吃的,“做好了等着你呢,我这就去端来。” 如环刚生了娃,趁着这个功夫,谢如清强令她休息了几个月,横竖家里也没什么事,有些事就自己来了。 她出门正要去厨房,青山瞧见了,便要代替她去,“夫人,您快歇着吧,这点事交给我们就行。” 谢如清摆摆手,“我自己去吧,闲着也是闲着。” 青山便知道有事,便没拦着,随后齐晏之出来,他问道:“爷,是不是少爷的伤不大乐观啊,连王大郎都不吹了。” 儿子媳妇面前,齐晏之脸色还像个人,这会儿却是阴云密布,“派人去查,什么人下的毒。” “下毒?”青山心里打了个突,南疆的毒那是闹着玩的吗,之前他们有兄弟在南疆中了毒,没等来王充,眼睁睁看着毒死的,那死状实在太可怕了。 后来王充来了,一查,这毒一时半会解不了,哪怕他来了也是个死。 齐小闹还有话没说全,当时中毒之后甚是凶险,流出来的血乌黑骇人,他当时便拿刀给腿上豁了口子,硬生生把黑血挤干净,还有阿蛋用嘴给他吸了一部分,再加上随身带着王充给的解毒丸保命丸,一股脑吃了几颗,这才险拎拎保住小命拖到现在。 只没想到那毒实在顽固,竟然还有残余。 “爷,您别急,我这就去查,只要揪出那不要脸的东西,我活剐了他!”青山的脸色也冷了,眼看着少爷性命不保,那下毒的人就算是他们所有人的仇人了。 齐小闹这情况,哪也去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憋是憋了点,但好歹有吃有喝,倒是少有的舒坦,可因为左玉在,实在叫他闹心,要不是怕他娘伤心,他早跑去兵营找阿蛋了。 左玉那天说得那么可怜,谢如清没忍心赶她走,按理说她应该当天晚上就把左玉送家去,然后跟她爹娘说明情况,免得叫人家误会。可左玉哭的稀里哗啦,把自己说得一旦回家就没命了似的,让她回家她宁愿去死,谢如清实在没有心力,便留她过了一宿。 第二日叫人去打听了,吴侯家里倒是没有大张旗鼓地找姑娘,当然,不可能大张旗鼓,毕竟是丢了姑娘,容易坏了名声,吴侯家只是在暗中打听。 谢如清判断不出左玉的话是不是真的,只好再叫人打听,废了好大功夫才打听出来,吴侯确实是要把左玉许配给一个要续弦的朝中大臣。 这可要命了,好好一个大姑娘,长得也挺好看,家世也不差,干嘛委身啊,也不知道吴侯两口子怎么想的。 齐晏之同她道:“还能为甚,有利益关系呗,吴侯家姑娘好几个,牺牲一个半个的也不心疼。” 谢如清懂了,这原本也不是稀奇事,穷人家的想着攀龙附凤,有钱人家的拿儿女婚姻当利益筹码,不是谁家都尊重儿女心意的。 “倒是怪可怜的,我瞧着左玉这姑娘还挺招惹喜欢的,只可惜小闹他不开窍。”谢如清最是痛恨这样的爹娘,可人家的家事,她没有插嘴的余地。 “你可别心软淌混水,吴侯不是一般人,别招惹。”齐晏之提醒说,“就算你帮着左玉逃了这婚事,他也照样能再牺牲一个姑娘,没用。” 谢如清沉默了,她确实管不着,可左玉这孩子既然投靠到她这了,冷漠不问未免有点太不近人情,之前她还想着想方设法把左玉送回家,现在她改主意了,无论如何不能把她推进火坑里。 这浑水,其实不淌也淌了,从左玉住到庆阳侯家开始就躲不掉了,京城这么大地方,要瞒也瞒不过,很快吴侯就知道了。 但吴侯是个老人精,不会公然招惹庆阳侯,只是耗着,家里不明不白住进一个大姑娘来,庆阳侯府不能没有说法,他们就等这个说法呢。 然而,等了许久不见庆阳侯府家人上门,吴侯两口子纳闷了,这是要做什么呢,难不成还白要了人家一个姑娘? “是不是,他家儿子看上咱们玉儿了?”吴侯夫人猜测说。 吴侯想了想,若真如此,这亲事道也说得过去,毕竟能跟庆阳侯府家接亲,是全京城人的梦想。 “住了这么久,便是没看上,这姑娘也是他家的了,老郑那边我已经打算把老三嫁过去了。” 一个大姑娘平白在人家里住下,哪个男人还敢要,自然没了用处,好在吴侯闺女多,不差这一个。 “那哪里行?”吴侯夫人担忧说,“我可听说皇上有心收他家儿子当上门女婿呢,都上门女婿了,哪里还有咱们玉儿的地位,这不是平白搭上了一个姑娘吗?” “那你去把姑娘要回来。”吴侯没好气,“当然不能凭白搭上,得逼着他家娶了才行。” “逼?”吴侯夫人不解,这要如何逼? 第二日,外面就穿得沸沸扬扬,道是齐家少爷强行收了个姑娘在房里,这姑娘就是吴侯家的左玉。 这种风流韵事传得最是快,几乎没人会当成假的,毕竟事关一个姑娘的名声,若并不是真有其事,谁会传呢? 所以很多人传言庆阳侯跟吴侯要结亲家了。 这事很快就传进了宫中,所有人都十分惊讶,毓宁道:“真的假的,晏之没提过这事啊?” 齐宛如摇头:“不能吧,这话明摆着是有人胡说,小闹还受着伤呢,哪里能干出那样的事?” 可无风不起浪,这事肯定是有的,不然也不可能传出来。。 阿英更是坐不住,一听这话当场就从座椅上蹦了起来,要去庆阳侯府问个清楚。 “阿英,你别冲动啊,这样去了闹得多难看!”阿康急了,拦着她不许去,“阿英你别犯傻啊,你这样去万一闹得小闹不高兴,你不是吃亏吗,咱还是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再从长计议不是?” “还从长计什么议!人都住到侯府里去了,我再不去,改明儿就得去侯府吃喜酒了!”阿英是个坐不住的脾气,哪里有心情从长计议,这要是不去侯府闹明白是什么事,她一晚上就能憋疯了。 于是任谁也拦不住的二公主当天便杀去了庆阳侯府。 “齐小闹你人呢!”阿英进侯府跟进自己家似的,以前年纪小的时候,她说进小闹的房间就进去,也不必要打招呼,如今不行了,年纪摆在这,不好硬闯,只好在门口喊。 齐小少爷最近真是深居简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吃饭请安,他是能待在自己院子里就待在自己院子里,闷是闷了点,那也比跟左玉见面强。 左玉这姑娘虽然不拘小节,但住在人家里道是也规矩,每天陪谢如清说说话什么的,倒也贴心,轻易不来自讨没趣。偏巧这会儿谢如清叫她来喊起小闹去她院子里吃果子,遇上了前来找茬的二公主。 “左玉见过二公主。”礼仪还是要顾的,左玉得给公主行礼。 阿英看见她就没好气,自从知道她对小闹有那个意思之后,不过好歹面子还要,不能随便耍公主脾气,她明知故问道:“哟,这不是左姑娘吗,你怎么在庆阳侯府上呢,是来做客的?” 左玉一听就知道二公主来者不善,大抵是情敌之间的默契,左玉早就看出二公主也稀罕小闹,但左玉却没有那么大的醋劲儿,毕竟她看上的人是百里挑一,被人喜欢是正常。 “二公主何必明知故问,我不是来做客的,我是来逃婚的。”左玉不是个弯弯绕绕的性子,有话通常直说。 巧了,二公主也是个喜欢有话直说的,尽管她多数时候都得装模作样地弯弯绕绕,但骨子里是这样的。 因为这一点,她倒是有些讨厌不起来左玉。 “逃婚?”阿英不明白,“吴侯要把你嫁给谁啊至于还逃婚,再说你逃婚干嘛逃人家里来?” 左玉直言不讳道:“是个续弦的老男人,反正我是打死也不嫁,哪怕小闹不要我我也不嫁,至于为什么逃到侯府,那还用问,我喜欢小闹呗,若是因此名声坏了也坏在侯府,我乐意。” 嘿!阿英这倒是没话说了,易地而处,若是她是左玉,大抵也会反抗,要么去那男方家里逼着对方退婚,要么就去到心上人家里逼婚,逼不成也没事,横竖比嫁给不喜欢的人强。 这么一想,她倒是对左玉生出了一些志同道合之意,越发讨厌不起来。 但是,这也不能赖在侯府上坏了小闹的名声! 于是二公主想了想,当即决定替左玉做主,把左玉带回宫里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哈?公主要带我回宫?”左玉十分意外,既然是情敌,能有这好心? 那一瞬间她脑补了好些个恶毒公主表面大方,背地里虐待异己的画面,这年头深宫之中竟是些腌赞事,手段恶毒还悄没声息,谁还不知道呢,万一她去了,家里人不过问,自己消失了也没人知道。 “不然呢,你不是要逃婚么,除了我能给你做主,你还能找谁?”阿英自觉深明大义,天下再也找不出比她还通情达理心胸宽广的情敌了。 左玉一脸怀疑,“公主,我进宫里不大像话吧,我这个身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呢。” 那倒确实,皇帝正值壮年,常年不纳妃,冷不丁弄一个大姑娘进宫,别人不想歪了才怪。 阿英想想也是,半晌后她道:“要不这样,我让我母后认了你当干女儿,这样你的亲事就可以求我母后做主了,哪怕是吴侯跟侯夫人也不敢过问的。” 左玉一怔,更意外了,她一时竟然分不清这公主是真好意还是装好意,竟然叫她认皇后当干娘? “怎么样,我这个主意是不是很好?”阿英自我沉浸在想了个妙主意的喜悦中,拉着阿英这就要回宫,“走走,我觉得这主意甚好,正好宫里闷得要命,你进了宫跟我们作伴去。” “哎哎公主,您先等等!”左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情敌找茬大戏竟然转变成姐妹情深了?这怎么都透着诡异呢?“您好歹等我跟侯夫人打声招呼啊。” “招呼肯定是要打的,我这就去跟如清姨母说去。”阿英因为解决了一桩大心事,乐滋滋地拉着左玉去找谢如清,“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如清姨母肯定支持,你当她为什么留下你呢,还不就是想帮你,但她的身份不便掺合太多,还是我母后好使。” 左玉醍醐灌顶,她只当庆阳侯夫人是心眼好,没往深了想,让二公主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暖融融的。 果然谢如清听了这主意也说好,她拉着左玉的手说:“玉姑娘,我一直因为你的事发愁,只是我这身份尴尬,不好过问,若是皇后能收你当义女那再好不过了,有她在,没人能为难你的。” 左玉几乎要掉眼泪了,长这么大,爹娘虽然对她也有求必应的,但是很少能关心她心里的想法,好像只是养了个漂亮的工具,疼是真的,牺牲也是毫不犹豫的。 “庆阳侯夫人,是我不懂事了。”左玉说话就给谢如清跪下了,“当初我任性闯到府上,厚着脸皮住下,是侯夫人您不跟我计较收留了我,现在想想,我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些。” “你说这个做甚?”谢如清扶她起来说,“你可知道,我最是喜欢你这样敢爱敢恨又勇于抗争的女孩子了,亲事不喜欢就要反对,没必要为了父母牺牲自己,皇后想来也会喜欢你,她当初嫁给皇上也是一波三折的,你要知道,遇上喜欢的人,有时候是不那么容易的。” 左玉听愣了,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以前虽然想什么干什么,只是凭着自己的性情,却不理解这些,如今被谢如清一指点,人生都透亮了。 “多谢侯夫人指点。”左玉由衷道,“我这就跟二公主去。” 左玉就这样跟着阿英进了宫,皇后果然心疼左玉,当场就收了她当干闺女,第二日皇上还封了她一个郡主当,一时间所有人都羡慕起左玉来。 齐小闹听闻左玉走了,顿时也不闭关了,瘸着腿兴冲冲跑去问道他娘:“娘,娘,哪路神仙打咱家里过,一下收走了两尊讨债神啊?” 谢如清给了他一个白眼,“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我这还说差了吗?”齐小闹切了一声,“左玉在咱们家不是白吃白喝吗,那不是讨债是怎么的,阿英……阿英也烦,每次来咱家都要蹭吃蹭喝,还吵的人不得安生,她去我门前叫喊什么呢,我吓得愣是没敢出来。” 这话不是顶真的,齐小闹听见阿英叫他的时候,下意识里是拒绝的,但心底隐隐约约的又想见她,他也不知道见她做什么,但就是有这么个念头。 只是这念头不大站得住脚,因为他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出一点要见她的理由,这倒霉丫头跟以前比起来,也就只有看起来还不错,骨子里没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烦人。 何况还有一个左玉,两人加一块顶一池子蛤蟆,别提多吵了。 “你还有害怕的时候?”谢如清十分不给面子的挖苦他,“你是不好意思见人家阿英吧,别跟娘说你不知道人家阿英喜欢你的事,全天下人都瞧出来了,我儿子也不比谁笨,就没看出点什么来?” “啥?”齐小闹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半天没回过味来。 谢如清噗嗤就乐了,敢情她儿子是真傻,真一点也没瞧出来。 齐小闹挺大个人,心眼本事逐年见长,就是不开那根窍,也是挺愁人。 “娘,你可别拿我开玩笑,阿英她……不能吧?”齐小闹左思右想,愣是没想出来阿英哪里喜欢他,人家左玉好歹有个喜欢人的样子,阿英有什么,整天净跟他甩脸子了。 “一看你就不懂女孩家的心事。”谢如清说道,“阿玉那样的姑娘,天下估计没几个,多数女孩家喜欢谁,都是憋在心里的,你也不想想,阿英那样要强的姑娘,你若是不表现出来喜欢她,她肯定打死也不会叫你知道的,偏巧你是个不开窍的傻子,愣是一点没看出来,你哪怕表现出点什么呢,她也不至于耗这么长时间。” 齐小闹是真傻了,他结结巴巴问:“这么长时间?多长时间?” 要是他娘说什么青梅竹马的,齐小少爷大概要怀疑人生,因为小屁孩的时候,他眼里阿英阿康都没什么区别,若是打那时候就开始了,那……只能证明他是个真傻子。 谢如清道:“那我倒是不知道,但我可以给你提个醒,哪天姑娘跟你别扭了,那就证明她对你有意思了,别的我不知道,反正你出征那天,阿英可是跟皇上急了,哭着闹着要把你召回来,差点自己骑马去了,还说你要是战死沙场,她也不活了。” 说实话,齐小闹有点没法理解阿英那种要为他殉情的心情,若是转换成阿蛋为他出生入死,为了救他能豁出命去的那种兄弟情,他兴许能理解,因为在他眼里,男女情爱就是眉来眼去打情骂俏,或者像他爹娘那样相敬如宾又百般迁就对方,甜甜蜜蜜过日子就好了,实在没必要要死要活的。 不过要是把阿英想象成阿蛋……那也不对,他跟阿蛋是过命的交情,跟阿英是吵闹的交情,实在是没法相提并论。 只是若真细想想,阿英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至少她从小就向着他,不止一次为她强出头。但是……这放在兄妹关系上也站得住脚吧,就像他对阿康那样。 哎呀,齐小少爷闹心的很,简直要烦死了,什么就又来一个喜欢他的,光有一个左玉就够烦了,左玉好歹跟他没什么交情,拒绝便拒绝了,可跟阿英不能闹掰了啊。 于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件事就成了齐小闹的一块心病,好在他腿瘸,可以在家安心养病,不用每天进宫去见阿英。 阿英这段时间可没闲着,她眼下算个大姑娘,皇上完全把她当劳动力使唤,交给她做的事越来越多,她除了每日要泡在御书房里干活听政,还要忙着安置左玉。 一段时间下来,三个姑娘混得倒是熟了,都是些实诚孩子,能玩到一起去,尤其阿英忙的时候,阿康终于有了伴。 这期间吴侯跟夫人几次进宫,想见见左玉,当然,是不是真想姑娘不好说,想沾光是真的,毕竟自家姑娘一夜之间成了郡主,比爹娘还有面子。 但皆被皇上皇后给拦下了。 说来阿英误打误撞把左玉接进宫,是办了件天大的事,因为吴侯打得算盘是逼着齐家少爷娶了左玉,从而惹怒皇上跟二公主,这样齐小闹就不可能再入赘皇家,更没什么资格当太子。 吴侯跟几个异性王爷心里都蠢蠢欲动,瞧着既然庆阳侯家的少爷有资格进宫,那自家儿子也照样有,打着算盘要把自己儿子送到皇上跟前。 毓宁早就看出吴侯有这心思,不爱搭理他,偏生他贼心不死,若不是阿英误打误撞,这一次还真就要被他算计了去。 故而吴侯舔着脸要来见女儿时,都被毓宁搪塞过去,说左玉因着被逼婚心情一直不好,身体也不大好,并不想见他。 吴侯夫人去跟皇后献殷勤,好话说尽也就见了姑娘一面,左玉在庆阳侯府跟宫里受尽优待,这才知道天下父母竟是天差地别,心里对自己爹娘越发埋冤,又听闻爹娘将自己三妹嫁给了那续弦老男人,心里更恨了。 故而对着亲娘也没好脸色,远远见了一面行了个礼,连话也没说几句便走了,吴侯夫人讨了姑娘个没脸,心里骂她白眼狼,成了郡主竟是不认自己爹娘了。 碰壁次数多了,吴侯跟夫人也就不来了,权当没生这个姑娘,出去各种编排她不孝顺白眼狼。 回家一个多月,王充老头闭关了一个多月,终于研制出了所谓解药,出关的时候,这老头都站不稳了。 “哎呦祖宗,您可稳着点!”青山扶着颤颤悠悠的王大郎,感叹岁月不饶人,以前上蹿下跳满世界乱跑的王大郎,如今也老成这样了,索性这老头本事还够用,只要有他在一天,这世上就能少死两个人。 王大郎闭关了一个多月,一天到头坐着不动,老胳膊老腿的都僵硬了,太阳底下缓和了半天才好走路,青山一边给他揉胳膊敲腿的,完全把他当祖宗伺候。 “您老还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忙活了这么久不差这一会儿,您老身子骨硬朗比什么都强。”青山道。 王充摆摆手,“待会儿在忙活吧,毒拖不得,你别看他现在好好的,不定哪一刻就不好了,我不能让齐晏之断后。” 青山便不再耽搁,搀扶着王充去往前院。 王充这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齐小闹昨晚上忽然开始发热,不过他自己没怎么在意,拖了一夜,今早上竟然起不来了。 可急坏了谢如清,小闹长这么大,从来没病得起不来过,她疑心是中毒恶化的结果,否则平白无故的没理由病得这样重。 “快去请王先生来!”她忙吩咐齐二说。 “我这就去夫人,您别急,青山说老头今天差不多该出关了。”齐二一边说着一边朝外跑。 刚巧跟朝这边走的青山和王充在半道遇上,齐二立刻上前拎鸡仔似的将王充提溜起来,在王充的叫喊声中嚷道:“快快,少爷他发热起不来床了!” 王充立刻不叫唤了,脸色郑重起来,“快,这不能耽搁!” 青山跟齐二极少见王充这个样子,心里不由慌张起来,齐二更加快了步子,只恨不的飞去齐小闹面前。 “先生!”谢如清听见动静,立刻门外迎接,她一向淡定,此时也见了急色,“小闹的肌肤已经开始发黑了,您快去瞧瞧啊。” “莫急莫急,我开瞧瞧。”王充摆手,拎着药材箱子进了房间。 大家皆屏气凝神,焦急而望,王充一边望切,一边给齐小闹施针,不一会儿将他扎成了刺猬。 “毒发了。”他吓死人不偿命道,“比我想象中还快,好在赶趟,去准备几个铜盆,我要放血!” 不等话音落,青山便跑了出去。 说毒发的时候,谢如清好玄没晕过去,她立刻打发齐二去宫里叫齐晏之,这种时候,她需要个心理支撑,万一……不不,没有万一,王充在一定没问题的。 守在跟前的人尚且稳得住,可远在宫里的人几乎要疯了,先是毓宁,听闻小闹毒发,他二话不说便撂下政事奔向庆阳侯府,比齐晏之还要着急。 阿英阿康还有左玉听到消息,也要跟着去侯府,可被皇后拦下来。 “你们几个小的就别跟着去裹乱了,帮不上忙就在宫里等消息,省的你们如清姨母还要照顾你们。”齐宛如心里也着急,只是这不是着急的时候。 阿英简直忍不了,生死关头,她哪里有那定力在宫里坐着,“母后,您就让我们去吧,哪怕我在府外等着也罢,我在宫里抓心挠肺的,实在是坐不住。” 左玉也是一样的心情,只是她不好意思央求,手里的帕子都快揉搓烂了。 “坐不住也给我坐着!”齐宛如前所未有地严厉,疾言厉色地瞪着阿英,仿佛她要是敢迈出门去,便打断她的腿。 阿英是任性惯了,平日里凡是决定的事没人能拉回来,从不约束自己的性子,此时被皇后这样严厉制止,本能地有逆反心理,她卯足了气儿正要开口反驳,却被阿康拉住了袖子。 阿康拽着她的袖子小声道:“阿英,便听母后的吧,这个时候咱们除了添乱闹心,也帮不上忙,有王先生在,小闹不会有事的。” 被阿康这样一打岔,阿英心里那股气儿便卸了大半,她如今到底大了,有时候也意识到自己脾气太霸道,只是仍旧管不住,不发出来难受。 她压着脾气,口气温和道:“母后,您这不是难为人吗,上回父皇在御书房里晕倒了,您就差飞过去了,这心情您该理解啊,小闹这回不是一般的小病小灾,生死关头呢,万一他要是……” “阿英,你坐到我身,就坐在这。”齐宛如指着自己旁边的位子,强令阿英坐下来。 阿英并不能理解母亲的苦心,只当她是老顽固,只许自己点灯不许别人放火,不可理喻! “娘,我现在没心情跟您说话,您等我回来行吗,我不跟您说了,这就去……” “来人,把二公主给我绑到这里坐着。”齐宛如面沉如水,不容阿英拒绝。 皇后话音刚落,便进来了两个侍卫,一左一右,道了声“得罪”,便将阿英架了起来,强行带到了皇后旁边的位子上。 “喂,你们这是做什么!”阿英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气得要冒泡,“你们放我下来,母后,我真要生气了啊!” 阿康急得直跟阿英使眼色,叫她不要再反抗,偏偏阿英看不见,只好开口和稀泥,“母后,阿英是真着急了,不是有意顶撞您的,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这就劝她,她保证不会闹了——阿英,你还是听母后的,父皇已经过去了,有消息一定会尽快传回来的,你那脾气也改收一收了,不能老这么任性啊。” 阿英已经被绑到了座椅上,想闹也闹不起来,总不好跟母亲大喊大闹的,渐渐的倒是也没了脾气。再被阿康这样一说,脑子倒是热了热,觉得自己以后是不好总闹脾气,小时候不懂事有人宠着让着,长大了就是专横跋扈了,非但不能叫人信服,还容易得罪人。 皇后板着脸,大家也不敢多嘴,一个个的噤若寒蝉,气氛越发低沉起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侯府中气氛紧张,皇上沉身而立,面色如水,那紧张的样子比当年皇后生公主那会儿有过之而不及。 房间里一盆盆的黑血水端出来,看得叫人心里发沉,毓宁问道:“王先生可研制出了解药?” 青山回道:“今日恰好先生出关,想来是研制出了解药。” 齐晏之道:“那老头不会轻易出手,出手必能治,小闹不会有事。” 他这话倒像是给自己信心,说得异常坚定。 但好在王大郎每次都不会叫人失望,这次虽然凶险,倒也把人救了回来,一直到晚上他才颤颤悠悠托着半条命出来。 “先生辛苦。”谢如清一直在外头守着,立刻叫青山搀扶住了王充,没顾上问小闹的情况,吩咐道,“如环,快给先生端汤饭来,想来定然饿了。” 王充摊坐在椅子上,只道:“命救下来了,今晚醒不过来,等明日吧。”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毓宁还关心别的问题:“先生,可会有后遗症?” 这话要是搁在几年前问,转头就能被王充骂个狗血淋头,正如齐晏之所说,王充只要出手就能治,这治还不是单纯的活命,他能最大程度地让人恢复如常,就像当初毓宁的腿一样。 王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实在是累急,没力气骂他,“小闹的腿伤不成问题,早就好了,只要余毒去除就没事。” 毓宁这口气才算是松到了底,他竟是朝王充抱拳作揖:“先生大恩!” 这倒是把王充吓了一跳,不光王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家跟王充都不生分,平日里鲜少跟他行礼,再说他也不稀罕这个,只要给他好酒好肉就算是感激他了。 皇上如此是为甚?哪怕他关心小闹,一国之君也不必要跟个平民行礼啊。 “别啊皇上,草民受不起。”王充嘴上说着受不起,屁股也没抬起来,“我这辈子最腻味这些,你别来找骂。” 毓宁自嘲地笑了笑,转而沉声道:“先生若知道小闹将来担了怎样大的担子,大约便能理解我了。” 众人心里均咯噔一下,有什么念头呼之欲出,青山看看齐二,两人又同时看向齐晏之,谢如清看向齐晏之,又看向毓宁,压着砰砰跳地心,脱口而出:“皇上不可!” 大家的目光又看向谢如清,谢如清只是下意识地顺着自己的想法制止,不想让毓宁把他的打算公之于众。 毓宁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是谁可以阻挡的,他看着谢如清笑了笑,眼神里有抱歉也有无奈,谢如清被他这样看着,有些话倒是说不出来了,她心里什么都懂,只是每次事关小闹,她私心上就希望他一辈子轻松平顺,不想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齐晏之此时开口道:“此事过后再说,如清,你受累一天,得休息。” 如环收到了姑爷的眼神,转而扶着谢如清道:“小姐,我瞧您方才就有些头晕,我给您按一按去。” 谢如清也知道自己方才不该说这话,便借着台阶下去了。 王充却是没放过毓宁这话头,哼道:“你预备让小闹怎么着?给你们皇家当牛做马啊,那你可别来谢我,我救他的命可不是为了让他被你使唤的。” 毓宁扶手而立,说道:“当牛做马是真的,但不是为了皇家,是为了天下百姓。” 王充张着嘴,好似没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齐晏之看着毓宁也没说话,他是不知道这会儿该说什么。 齐小闹昏昏沉沉醒来,仿佛做了个漫长的春秋大梦,梦见了爹娘,梦见了阿英阿康还有阿蛋,甚至还有匪帮,走马观花似的一幕又一幕,到最后又万花筒似的什么梦幻纷杂,到最后不知道打哪发出的声音,好像是阿英骂了他一句,说再也不理他了,他一惊,就给吓醒了。 “小闹?”谢如清感觉到齐小闹的手指动了,仔细端详他的神色,随即他眼皮子又动了,然后慢慢睁开,她拿着帕子仔细给他擦擦脸,问道:“小闹,可醒了?” “娘。”齐小闹头昏脑胀的——主要是饿的,他抬手揉揉脑袋,“有吃的么,饿了。” “有有,你等着。”谢如清叫如环,“去端碗鸡汤粥来,再蒸碗鸡蛋吧,他还算爱吃。” “放心吧小姐,都准备着呢。”如环道,“我早问过先生了,小闹不能吃硬的,桂花酿还有呢。” 齐小闹立刻道:“我要桂花酿,嘴里怪没味的。” 谢如清笑道:“桂花酿可以吃,但得先吃药,你这次失血过多,得多补补。” 一听说吃药,齐小闹的脸顿时垮了,“娘,我失血过多吃点补品就行了啊,吃什么药啊。” 谢如清不痛不痒地拍了他一掌,“平常由着你就罢了,这回可不能依着你,这是王先生叮嘱务必要喝的,清理你体内所有的毒素,再者你鬼门关里走一遭,就别跟大夫犟了,药还是得喝的。” 齐小闹知道自己什么德行,这一遭的确够要命,要不是谢如清在跟前,他不能这么精神,只是故意撒撒娇让谢如清放心罢了。 等端来了药还有吃的,齐小闹强打精神吃了一些,便又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已经天黑,兴许是药发挥了作用,兴许是年轻底子好,他精神好了许多。 此时侯府内聚集了一堆来看他的小伙伴,有阿蛋王辰几个,还有阿英阿康左玉,均是听闻齐小闹醒了之后迫不及待跑来的,大家都高兴坏了,悬了好几天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小闹小闹!”王辰咋咋唬唬地先跑进了房间,阿蛋几个紧随其后,阿英几个姑娘倒是不好意思跟进去,只好暂时先忍着,便先跟谢如清说话。 “如清姨母,您一定累坏了吧,今日就别忙活了,我们不是外人,需要吃什么喝什么我们自己会去厨房找的。”阿英挽着谢如清的胳膊,将她搀扶着坐下。 谢如清知道这孩子一定想知道小闹的情况,只是磨不开面子问,便主动说道:“我没什么可累的,累的是王先生,幸而他在,小闹才死里逃生,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们都担心坏了吧。” 阿康看了眼阿英说道,意有所指道:“小闹没事就好,我们确实担心坏了。” 阿英十分不好意思,白了阿康一眼,昨日她被母后绑在椅子上,反省了许多,自己遇事确实太急躁了些,母后那样做,无非是提醒她冷静,哪怕是天大的事也要沉住气。 好容易等阿蛋几个在小闹房间里墨迹完,阿英阿康还有左玉才去房间里瞧,兴许是在谢如清那里缓和了心情,故而这时候倒也不那么着急了,显得十分沉稳。 齐小闹被王辰他们闹了一会儿,气氛乍然冷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尴尬,尤其看见阿英跟左玉一起出现,想起莫名其妙的梦,心里特别别扭。 “小闹,你怎么这么憔悴?”阿英看见小闹没什么血色的脸,立刻担心问道:“要多吃点补药才行啊,家里缺什么,我少去宫里给你找去。” 齐小闹一个正当年的少年,听见补药这样的话本能地抗拒,那是上岁数的人才吃的东西,他才不要。 “没事,放毒血放多了,几天就养回来了。”齐小闹故作轻松道。 阿康问:“那体内的毒已经都清掉了吗?” 齐小闹点头:“嗯,放心吧,老头还是有本事的。” 这样以来,大家才算是彻底安心,只要毒素清理干净,那就等于没事了。 说完了这些,大家一时无话,左玉如今安稳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在宫里学会了规矩,还是经过这件事之后长大懂事了,总之不像以前似的围着齐小闹说东说西的。 而阿英纯粹是因为不好意思,大概也是因为左玉在,她不好表现的跟小闹恨亲近。 两个情敌,倒是一团和气起来。 阿康见状,只好主动挑起话题,开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聊了一会儿,大家便走了,因为齐小闹得休息。 如此在床上养了十来天,齐小闹便能下床蹦跶了,到底是年轻,恢复得快。 “娘,我感觉我现在能吃一头牛!”刚好了这小子就耍宝,跑到谢如清跟前闹她,“最近我嘴里要淡出鸟来了,什么时候我才能吃肉啊?” 谢如清斜睨他一眼,“就知道吃,这段时间你虽然没大口吃肉,可肉汤没少喝吧,肚子里不缺油水,跟我卖什么乖。” 那倒确实,为了满足齐小少爷这张嘴,如环每天变着法的做各种肉汤,掺和在粥里还有鸡蛋羹里,但少年人正是吃得多的时候,这些东西根本满足不了胃口,非得是肥得流油的肉大口大的吃才过瘾。 “那我也缺啊,你没瞧见我都瘦了吗。”齐小闹央求道,“就吃一点瘦肉行不行,一点点,我吃了肉一定好好吃药!” 谢如清拗不过他,“行行行,就让你吃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你似的。” “娘最好了!”齐小闹抱着他娘的脖子,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谢如清一脸嫌弃地把他推开,“多大个孩子还来这一套,也不怕人家笑话。” “谁能笑话我啊,人家羡慕我还来不及呢!”齐小闹十分骄傲道。 谢如清拿他没办法,母子俩说笑了一阵,谢如清便拉他在身边坐下,正色道:“你如今好了,有件事也该同你聊一聊。” “什么事娘,您直说好了。”齐小闹认真聆听状。 “小闹,娘问你,若是你皇帝舅舅以后留你在宫里,你待如何?”谢如清直接问道。 “嗐,这事啊。”齐小闹跟毓宁早就谈过了,所以不惊讶,“皇帝舅舅早就跟我说过了,我觉得不大可行,毕竟我不是皇家人,哪里那样容易当太子的,不过皇帝舅舅如今力不从心,希望我替他分担,力所能及的一些事我还是要做的,娘,您是不是担心我将来从政太没好下场啊,其实您真不必担心,您看我爹忙活了十几年不也好好的么,谋事在人,我若是没那金刚钻也不拦瓷器活,再者我也想为百姓们做点什么,您不在朝中不了解天下的难,若是您瞧见了,大约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谢如清点点头,她的小闹也确实是长大了,知道心系天下了,他能有这份胸怀,有这种能力,但爹娘的只有支持的份儿,哪有扯后腿的。到现在她也逐渐理解齐晏之以前说的那些话了,他到底看得远,大约从许久之前就预料到了今天。 “小闹,娘没有扯你后腿的意思,你长大了,自己的人生自己看着办,只是这件事,我瞧你舅舅的意思,大约是没有商量,他好像打定主意要传位于你,听你爹的意思,他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这件事,若不是你这次受伤中毒,他兴许早就准备退位了。” “啥,退位?”齐小闹没想到毓宁这样快就安排了,“他才多大岁数啊,正当年呢,之前我以为他就是跟我发发牢骚,说给我听的,怎么着也得再干二十年吧?” 谢如清道:“说得就是这个,你舅舅老觉得自己能力不够,长此以往,国家要毁在他手里,二十年说短不短,一个朝代若是覆亡,不过眨眼的事,便是不到那一步,沉疴积累二十年,也是给下一任继位者制造负担,若是阿英继位,他兴许会再铺垫几年,你的话,他巴不得立刻让位。” “我爹也没说什么吗?”齐小闹还是觉得这事不妥,“他竟然支持皇帝舅舅?” 谢如清摇头,“你爹现在完全不插手你皇帝舅舅的决定,这件事上他本来也不好插手,索性交给你们俩自己决定。” 齐小闹懂了,他爹眼下完全是甩手掌柜,因为他长大了,能自己拿主意,而皇帝舅舅皇帝当久了,也不需要他过多干涉,至于他自己,是已经打算全身而退了。 他爹果然是个老狐狸,在朝中这么多年,大事没少干,却只顶着一个庆阳侯的名号,期间不论大臣们如何上书建议皇上封他更尊贵的名号,还是皇上主动要封,齐大侯爷统统不干,大约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抬屁股走人的准备了。 “可阿英怎么办呢?”齐小闹疑惑皇帝舅舅的安排,“虽说名义上我是有皇家血脉,但这件事不好公之于众啊,而阿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总不好把她赶出宫吧,这样岂不成了我篡位了?” 说到这个,谢如清掩嘴笑了笑,故意道:“那就要看你这个当家作主的怎么安排她了,你舅舅连皇位都交给你了,其他的还不都是你说了算,你留她在宫里当公主也好,替她说门亲事嫁了也罢,都是你的事。” 齐小闹的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因为他顺着他娘的思路想了想,哪个都行不通,阿英横不能在宫里留一辈子,总要嫁人的,可一想到她要嫁人,他这心里就开始挑剔起来,放眼京城放眼天下,一时半会儿的竟是想不出来谁能配得上阿英。 “不对,不是这事!”齐小闹被阿英闹的错乱了,想东想西的,正事都说岔了,“我根本就不能接啊这位子,如今朝中刚太平几年,皇帝舅舅做什么要这时候挑战那班大臣造反的底线呢?” 谢如清爱莫能助地摸摸儿子的头,“朝堂上的事娘帮不了你,但我想,你皇帝舅舅一定有他的理由,或许不破不立,趁此机会,你能破除朝堂里一些他以前解决不了的事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个人当皇帝,哪怕他再无能,朝堂上也要有一番动作,起码得换一帮自己的人才用得顺手,而依着齐小闹的脾气,看不顺眼的人一定会裁换掉,看不顺眼的事一定会办,不必像毓宁一样顾忌一些朝内顽固势力,他更能放开手脚。如此一番清洗之后,朝中一定是另一番样子。 齐小闹便不说话了,他是在朝中做过事的,十分能体会给人办事有多么畏手畏脚,哪怕皇帝舅舅不是外人,也给了他绝对的权利,但是他做起事来,第一要考虑的就是皇帝舅舅,因为这说到底,还是给皇帝舅舅办事,你不能自己想当然地大干一场,完了拍屁股走人,不考虑这件事对人家有没有影响。 如果想彻底改革朝政,必定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还是那句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少管闲事,自来革臣都没有好下场,否则以齐晏之的能耐,他当年完全可以大干一场。 第二日,毓宁便把齐小闹召进了宫,见他又活蹦乱跳的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将他叫到跟前说,“我大外甥,你要是再不好,你舅舅我可抓瞎了。” 齐小闹扭着脸一脸愁,“舅舅,您还真要退啊,您不能不管我啊,我这么小,您忍心把天大的担子落在我肩膀上吗?” “你少来这一套啊。”毓宁戳他的脑门,戳完了又揉一揉,说道,“情感上我不忍心,大义上我放心的很,你这小脑袋瓜比朕好使,天下交给你,没问题。” “可舅舅啊,您就不怕我把这天下给祸祸了?您交给我,这天下可就改姓了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撒娇不成,齐小闹又公事公办谈起来。 毓宁去到桌案前,拿出了一道折子,递给他说道:“是不是要认祖归宗,这事决定权在你,我折子已经写好了,你要不同意,我立刻就撕了。” 折子是写明齐小闹是皇族身份的事,只要小闹想,他的身份立刻就能“名正言顺”。 皇上这是把齐小闹架在火上了,因为他拒绝的理由,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可这名既然随时都可以顺,那这理由便就不成立了。 齐小闹没了脾气,这担子他是不接也得接,想想就头疼。 不过齐小闹也不是磨叽的性子,何况他自己也有准备,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接了就是,他长这么大,还不曾怕过事。 “是不是名正言顺无所谓。”齐小闹说,“我没有要这天下的意思,也不预备传承后代,我只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为本朝操劳几年,等阿英或者阿康将来生下可以继位的人,我再把位子给你们家,这天下不姓齐,当然姓什么都无所谓,只要继位的人能干人事就成。” 毓宁十分欣慰地笑看他,庆幸自己没选错人。 那折子毓宁当场撕了,对外只说认了小闹为干子,并封为太子,此事意料之中的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虽然对皇上的决定有所猜测,但如何也想不到,皇上会封齐家少爷为太子,这可是太子,将来的皇位继承人,不是女婿,也就说这天下要改朝换代了。 “皇上,此事不妥!”老臣们纷纷觐见,只恨不得把脑袋磕破了,“皇上请三思,太子之位怎可随意传于人!” “皇上,请三思,您务必要想想先帝啊,想想本朝列祖列宗啊,您怎么对得起他们!” “皇上,您若是一意孤行,老臣便跪死在宫门外!” “皇上,臣也一样!” 朝堂上几乎有一大半的大臣反对这件事,无非是立外姓太子这件事不符合各方的利益,除了平日里一些个以庆阳侯为马首的朝臣对这件事不发声之外,几乎都持反对意见。 但不发声那一部分不见得都同意,跟着庆阳侯干是一码事,天下改朝换代是另一码事,再说了,跟老子合得来,不见得跟儿子合得来,这不能相提并论。 这事也确实匪夷所思了点,竟然有人甘愿把天下拱手让人的,于是又有人猜测,齐家少爷有可能是皇上的私生子,不然何至于那样疼爱,几乎打小就是养在宫里的。 可私生子不能认祖归宗,那就还是外姓人,难保他哪天就改朝换代了,皇上心怎么能这么大? 对此,皇上一概不理,也不解释,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过问朝政了,朝堂上的事已经渐次交给了太子,每日早朝,也几乎是太子主持。 然后,大臣们开始罢早朝,每天朝堂上冷冷清清的,太子也没二话,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在第三天上,太子宣布,罢朝五日以上者,便就地革职,由御林军把跪在宫门口现眼的大臣们抬回家,实在不成,帮他们收拾包袱告老还乡也成。 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跪在宫门口的大臣们也都傻眼了,这太子办事怎么这么横呢,不按套路出牌啊,完全不给人留后路啊! 但令已经出了,这就相当于圣旨,再有两日,官都做不得了,跪在宫门口这些人,哪里都是那等豁出去不要前程的,于是第四天上,便有一半的人成了墙头草,老老实实回到了朝堂听政。 太子照样没二话,回来的人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笑脸相迎权当没那回事,大家看太子挺宽和,便觉得他也没想象中那样不讲理,于是第五天上,又有一部分人回了朝堂,假装自己从来没反对过太子。 对这部分人,太子依然没二话,毕竟朝堂的事哪一天也不少,得有人干活,一下子废那么多官无法运转。但没回来那部分可没什么好说了,依照之前说好的,全部就地革职,由御林军客客气气请回去,家里腾不开手的,便由御林军帮忙收拾细软,第二天就打发出京,一点不带含糊的。 京官们都被太子这种不讲理似的专横作风惊着了,个个心里瑟瑟发抖,心想这太子才十五六岁就这么狠,将来要么是个武断跋扈手段恶劣的暴君,要么是个雷厉风行眼里容不得半点沙的狠角色,不论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有些会看风向的,便开始倒向太子了,既然太子已定,不如早点巴结着,况且这太子不好惹,没摸清楚老虎什么脾气之前,还是不得罪的好。 但总有一些人不那么服气,比如吴侯之流,齐家少爷这太子得得这样容易,一个个都眼红了,凭什么他家儿子能当太子,皇上选太子未免太随便了点吧? 吴侯这拨得了爵位的都是本朝伊始,皇上跟庆阳侯为了瓦解某一部分不那么好铲除的异己在朝中的势力,才封了几个不痛不痒的爵位,名利有了,只是不给实权。但这部分人并不消停,朝堂上不闹腾了,别的地方照样闹,贪污受贿背地里拉帮结派伸手掺合朝政,样样都干,因为他们并不甘心被皇上压制,随时准备着造反。 第三百二十七章 从皇上封了左玉为郡主开始,吴侯就开始动心思了,一计不成,齐小闹便已经挡了他的道,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打定主意除掉齐小闹。 可他没想道,皇上竟然这么快就封了小闹做太子,这出乎所有人预料,也让吴侯措手不及,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太子是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屁孩,才当了几天太子,不知道制造了多少把柄,今天罢这人的官明天罢那人的官,手还伸得老长,什么朝政都要管,这明摆着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吴侯打心眼里轻视了这个小太子,本来想着他爹是个不好对付的,他儿子兴许有两把刷子,没想到虎父偏巧生了个犬子,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吴侯便给太子制造了点麻烦,他派人暗杀了一名告老还乡还在途中的前二品大员,此事很快引起轩然大波,并且发酵得变了味,传回京城后竟然成了该大臣不忿太子独断专权,以死明志,其家人悲痛欲绝,夫人还病倒在了路上,生命垂危。 本来太子上任没几天,就几乎得罪遍了满朝官员,大家有怨言不敢发,因为太子动不动就罢官,这年头气节没有名利重要,告老还乡就等于人走茶凉,后半辈子什么指望都没了。 可有了这件事之后,大家便有了由头,朝内相继有人出来为那位倒霉二品大员发声,继而怨声载道的声音就越发多了,大家都凑热闹发牢骚,盼望着有那有骨气有本事的人出来跟太子叫叫板。 可没多久大家便发现,太子根本波澜不惊,他迅速派人查明了那位大员的死因,然后极快地处理善后,甚至派了几名太医过去医治那位生病的夫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抚了家属。 在大家惊叹于太子处变不惊办事效率高的时候,太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揪出了暗杀那位大人的杀手,并顺藤摸瓜,查到了吴侯头上。 这件事发生了不过短短五日,吴侯便大祸临头,太子亲自带人去吴侯府上逮人,以暗杀前二品大员为由将吴侯抓了起来,并以涉嫌结党营私为由查处了吴侯的窝。 “你凭什么说本侯结党营私!”吴侯十分不服气,在家门口便对太子破口大骂,“黄口小儿,你别太目中无人,你才吃了几年的饭,造这么多孽小心你死在你老子前头!”’ 齐小闹冷笑一声,“不牢左伯伯费心我什么时候死,倒是您自己先做好心理准备的好,您问我凭什么说您结党营私,您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不清楚也没关系,回头我一条条说给您听,包您满意。” 还满意,满意个屁!吴侯险些气吐血,但是他又不能反抗,他根本想不到太子居然这么快就能查到他头上,一点准备没有,可以说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就这样,吴侯以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速度下了台,这让朝中许多人提心吊胆,因为吴侯结党营私,牵扯了不知道多少人进去,以太子的作风,不查到你祖宗八代是不可能的,故而有些预感不好的,第二天便上了辞职折子,准备走为上计。 太子办事效率十分快,当天便批准了辞呈,这些人比那些被辞退的官员积极多了,当天晚上便卷铺盖卷滚蛋了。 可他们很快发现,跑为上计纯粹是糊弄人,刚出京城没两天,便又被太子抓了回去。吴侯结党营私案,一口气牵扯了十几位大臣进去,还有好几位侯爵,贪腐舞弊,贪腐的数额惊人,那赈灾款项,在皇上层层落实的前提下,甚至还被他们贪走了几十万两。 天下百姓,对什么结党营私没什么概念,但赈灾款项跟他们可是息息相关,一旦有官员贪污赈灾款,那就等于是挖了黎民百姓的心,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这要是把这些官员放到大街上,怕不是要被百姓们给活活打死。 故而吴侯一干人等的名声可谓臭名昭著,而相应的,将他们拉下马的太子就在百姓里得了声大大的好,一夜之间民望高涨,大家都道皇上是挑了个为国为民的贤德太子,用贤不用亲,是真正为黎民百姓考量的举动。 发展到最后,皇上封了一个异姓太子这件事非但没有引起诟病,甚至还成了美谈,天下百姓才不管皇室血脉是不是纯正呢,只要继位者一心为民他们就拥戴。 是以太子在朝中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在百姓心中却是名声大盛,再加上几年前太子在南方赈灾的时候露了脸,民间干脆把太子形容成了活菩萨。 阿康听见这话,玩笑道:“别说,小闹若是扮成个女儿家,还真有几分像菩萨,我总觉得如清姨母这几年越发像了,小闹跟如清姨母有七八分像呢。” 阿英噗嗤笑了,“别说,还真是,我听说民间都有人供他的泥像呢,我这么想想都觉得好玩,改明我去找人找一尊来供奉着。” “你要供奉谁?”齐小闹进来听见了个话尾,问道。 一见他,阿英便不言语了,低着头想看又不敢看的,最近宫里人都知道,二公主心情十分好,因为自从封了太子,齐小闹便住进了宫里,二公主每天都乐呵呵的,也好说话,有事没事的就随手赏赐点什么好东西,宫人们相当于每天过年,别提多美了。 齐小闹一看见阿英这个样子,心里就跟着别扭,他觉得如果一辈子都跟阿英这个样子,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要不……尽快给她说门亲事? 齐小闹想起他娘的忠告,若是不喜欢人家,还是尽快跟她说清楚的好,不能平白耽误人家女孩儿,但是小闹感觉这话他说不出口,或者说是没有契机说,毕竟阿英见了他就这样子,两人不知道多久都没正经说句话了。 所以他觉得,要不给介绍说门亲事得了,也算是变相拒绝,当然阿英同意不同意无所谓,就是表明个态度。 于是几日过后,齐小闹便单独找到了齐宛如说这件事。 “你说姚家的二公子对阿英有意思?”齐宛如心里先是咯噔一下,看样子小闹对阿英是真没这份心,这就等于是变相拒绝了。 想起阿英最近开心的样子,她这心里还怪不落忍说的。 姚家二公子便是是姚政的侄子,家世人才都没挑,他对阿英有意思是真的,不是小闹生拉硬扯,这次跟皇后挑明,也是征求过姚二公子同意的。 “皇后姨母,平日里您应该也瞧得出来吧,这小子几年前就喜欢阿英,一直不好意思说。”齐小闹没说得太深,点到即止,皇后自然明白。 齐宛如笑了笑说:“行吧,我知道了,回头我问问阿英的意思,若是她无意,也该尽早回了人家才是。” “有劳姨母了。”齐小闹拱手道。 齐宛如心里叹气,琢磨着该如何跟阿英讲。 这样的事,要说就明明白白挑明,隐瞒或者隐晦地说都没意义,何况阿英是副直性子。 “阿英,娘问你,”皇后去到齐宛如房间里,母子俩关起门来说这件事,“你对姚家二公子印象可好?” 阿英不疑有他,说道:“他还成吧,算是京城里比较不错的公子了,怎么,您打算撮合他跟阿康?其实算算,倒也使得,年龄家世都合适。” 皇后沉默片刻道,“阿英,你可有想过,若是小闹不能钟情于你,你待如何?” 阿英脸上的笑顿了顿,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半晌后说:“娘,若是小闹看不上我,我这辈子就不嫁了,我说这话不是赌气,而是我估计我除了他也看不上旁人,看不上的人那肯定没法过,那还不如不嫁呢。” 皇后心里更愁了,这孩子认死理,她不知道一辈子有多远,心系一个不喜欢她的人有多难,等到小闹娶了旁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她心里哪里还能如此豁达,怕是光看着就心如刀割了。 “怎么,母后,小闹可是跟您说什么了?”阿英敏感地问道。 齐宛如这话不知道怎么说了,两头都没挑明,小闹什么也没说,可那意思分明就是拒绝,但她却不能跟阿英说小闹拒绝了。所以她这样隐晦地试探,但阿英没明白她的意思。 “阿英,小闹如今忙着料理国事,听你父皇那意思,要不了多久便要退位,到时候小闹继位,这宫里就算是换了主了,就不算咱们的家了,你是如何打算的,是要跟着爹娘搬出去还是继续留在宫里?” 这话虽然是没挑明,但也跟挑明没什么区别了,意思便是等齐小闹继位之后,阿英的身份就尴尬了,还是公主,那跟小闹就算是兄妹,既然是兄妹,那就不可能待一家里一辈子,将来小闹要娶皇后纳嫔妃,那阿英这个公主就如同在娘家吃闲饭的大姑娘,就算小闹不会亏待她,但架不住人家戳脊梁骨。 阿英听懂了,多日的好心情瞬间一落千丈,因为她想想后路,似乎也是一片晦暗不明。 阿英不是个坐以待毙委屈自己的人,她觉得与其将来难堪不如现在挑明,成不成就是一句话的事。 就在阿英决定找机会跟小闹说清楚的时候,朝堂上也为着太子血统一事闹得不可开交。 皇上忽然下旨,说要退位让贤,朝臣顿时都懵了,皇上正值壮年,怎么说退就退了,别说太子不是亲的了,便是亲的,也得再历练几年看看是不是那块料再说啊。万一太子他心存异心,皇上一走,他给改朝换代了,那谁还管得了啊。 “皇上,请三思,太子年轻,尚不足以担当重任,皇上正值壮年,政绩斐然,何必妄自菲薄硬要退位,您这将天下社稷福祉置于何地!百姓置于何地!” “皇上,赎臣直言,太子非皇家血统,将来继位,是一切沿袭本朝,还是改朝换代,臣等,心里没底啊。” 毓宁道:“朕既然把皇位传给了太子,那日后一切便由太子做主,尔等衷心辅佐便罢。” 这是打定主意撒手不管了。 等朝堂上吵得差不多了之后,齐小闹说话了:“皇上信任于我,将社稷百姓交给我,我必竭尽所能兢兢业业,不负皇上信任,不负众望,至于改朝换代一事,诸位大可放心,我对天下无念,穷尽一生,不过是为社稷为百姓福祉,待精力用尽,自退位让贤,至于继位人选,我现在当着皇上还有诸臣的面提前立下,则大公主或二公主长子为下一任皇位继承人。” 众大臣面面相觑,这下没话说了,人家太子根本对社稷没意思,皇位继承人都想好了,选两位公主长子继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能再说什么。 朝堂上没了动静,可阿英却差点崩溃了,这话已经算是明白着跟她撇清关系了,她再也坐不住,当天便跑去太子宫中,跟齐小闹摊牌。 “小闹,你既然成了皇帝,立我跟阿康的儿子做太子算怎么个意思,征求过我们的意见了么你?”阿英进门便劈头盖脸说道,“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跟阿康就一定生儿子呢,阿康无心掺合朝政,她已经决定跟我爹娘离开了,将来哪怕生了儿子也未见得愿意给你使,至于我,我这辈子已经不打算嫁人了,你还是省省吧。” 这话把整天在朝堂上舌灿生花的太子堵得哑口无言,他想得挺周全,可确实得有人家阿康阿英配合,人家不生儿子,他照样没辙。 “阿英,你……”齐小闹想说何必,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阿英既然来了,就打定主意表明心迹了,此时她倒是有点豁出去的意思,笑了一声道:“齐小闹,你也甭整天惦记着叫我嫁人了,我说那天我娘怎么忽然问我姚家二公子呢,是不是你从中撮合的啊,你费尽心机的,不就是想拒绝我?当然,这是你的自由,我是喜欢你,可也没有赖着你的意思,你看不上我没关系,不耽误我稀罕你,等你继位之后,我也不在宫里碍你的眼了,但我也不打算再嫁人,你甭出于愧疚撮合我,到时候哪怕用圣旨逼我也不好使,你过你的日子,过于同情我可就有点假惺惺了啊。” 齐小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就笑了,久违的阿英又回来,齐小闹心里堵着的一块石头倏地就没了,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多想念以前心直口快的阿英,而自己平时对阿英冷着脸别扭着,其实跟阿英也没什么两样。 “你笑什么,笑话我呢?”阿英话说开了,也就没包袱了,两只手撑在桌案上,居高临下斜睨着齐小闹。 她这一靠近,身上那股特有的香气扑了齐小闹一脸,齐小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的视线正对着阿英的胸脯,就如同对着一团火,烧得他心里没招没落的。 “嗯……其实你也不必搬出宫去。”齐小闹清清嗓子,说道,“这里还是你们的家,我不过是换个位置帮皇帝舅舅的忙罢了。” 阿英愣了片刻,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只因为小闹留了她。 两个大红脸,各自心里都有那么点不自在,一时间无话,场面有些尴尬。 “你要吃果子吗?” “你坐那么久肩膀累吗?” 两人异口同声开口又同时闭嘴,然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噗嗤笑了。 阿英道:“小闹,咱俩这是干嘛呢,至于连话也没了么,以前是怪我,我跟你闹脾气闹别扭,你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以后咱俩夫妻做不成,兄妹还是可以继续做的,就还跟以前一样呗。” 这话让齐小闹心里的石头又堵上了,不过他什么话也没再说,而是顺了阿英的意思,“好。” 没多久,皇上便宣布退位,以身体不适为名,暂时先到皇家别院调养身体,太子正式继位。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这日早上,谢如清一早起来梳妆打扮,亲儿子继位,她得进宫观礼。 齐晏之站在她身后,双手撑着椅背,看着镜子里的人,玩笑说:“媳妇,今儿打扮得这么喜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儿子要娶媳妇呢。” 谢如清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只有我用心打扮了似的,今日这样的日子,别说你我了,哪个都要穿得喜庆,再说了,我这哪算得上喜庆,我这刻意避锋芒呢。” 大约是年纪到了,近些年谢如清越发喜欢明艳一些的装扮,今日一身暗红锦服不能说特别喜庆,但比她之前的风格可以说是十分喜庆了。 “夫人淡妆浓抹总相宜,打成亲那会儿,我就觉得夫人穿红色更有气质。”齐晏之手不老实地捏捏夫人的耳垂,“眼看着将近二十载过去,夫人这面貌毫无变化,气质却沉淀得越发端庄优雅,穿红色更加相得益彰,不需要刻意压,今日也必定是艳冠群芳。” “你怎么越上年纪嘴越轻浮了呢?”谢如清叫他说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却又飘飘然的,毕竟是个女人都爱听夫君夸赞。 齐晏之厚脸皮地笑了笑,照单全收:“我只轻浮夫人一人有何不可,再者,是夫人越发让为夫有轻浮之心,这哪能怪我。” “你个老不正经的!”谢如清扭身锤他,双手被齐晏之钳制住,齐晏之在她耳边道,“这话昨夜夫人在床上说了几次,每次说得为夫都忍不住,这会儿夫人可是又想了?” 谢如清顿时赧然,刚涂了胭脂的脸红得不像话。两人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可床第之事却比年轻那会儿更加沉迷,尤其是谢如清,年轻那会儿她总放不开,十回里有八回不能达到顶点,现如今越发能享受其中,而相应的,齐晏之也更能得到满足,两人偶然兴致上来,甚至会闹个半宿。 一想到这个,谢如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如今越发敏感,经不住齐晏之勾引,若是换做平日,两人说不定真要再来一回,可今日是大日子,耽搁不得,谢如清一把将其推开,立刻叫了如环进来收拾。 齐晏之在一边看着她笑。 新皇今日也是一番打扮不提,而且他比较辛苦,要穿着繁琐的礼服巡街,接受百官朝贺,还要祭天,光听着一套安排就头大。 “皇帝舅舅,这些繁文缛节的不能省省吗,多耽误事啊。”齐小闹此刻又后悔当皇帝了,早知道还是给皇帝舅舅打打下手好了,当皇帝屁规矩太多,简直影响当皇帝的心情。 毓宁拍拍他的头说:“还不改口?” 皇上退位,不是皇上也不是太上皇,他已经以寻常人的身份自居了。 “有什么可改口的,改了我也是叫你舅舅,都一样。”齐小闹不拘泥于这些身份之类的,在他心里,自己也不是什么皇帝,身份来身份去的怪烦的。 “叫舅舅可以。”毓宁点头道,“皇家礼节就是繁重,这还是我删减改良过了呢,不然你更崩溃。” “还可以删减吗?”齐小闹听见了重点,“那也就是书我也能?” 毓宁笑起来,“当然能,你是皇帝,原则上说,你想做什么都没问题,只是你不能由着自己的脾气改得太大,删减到只吃顿饭的话,那是不行的。” 齐小闹没好意思说,他连饭都不想吃,最讨厌那种宴会之类的。 牢骚归牢骚,今日是皇帝舅舅退位仪式,齐小闹还是得郑重些。 两位皇帝交接仪式历来没有过,本朝开破先例,估计后世也不大可能再有,所谓交接,就是承前启后之意,毓宁交代勉励一番,齐小闹再承诺不负厚望之类。 另外,齐小闹还给自己起了个大名,从今日开始,他便叫“齐勉”,字“平渊”,告诫自己时刻勤勉,平定天下不惧深渊。 祭天祭祖之时,齐小闹当众跪拜爹娘,感谢爹娘生育之恩,今后仍旧以爹娘相称,与往日无二。 皇帝的爹娘,那就是天下人的爹娘,按理说小闹入了皇家,爹娘要么称臣,要么奉为皇父皇母,也就是说,皇帝要么就当是脱离了齐家,入了皇家族谱,要么依着自己的姓氏族谱来,而齐小闹没有更换姓氏没有跟爹娘脱离关系,也没有改朝换代,更没有封自己爹娘什么头衔,完全是寻常人家的关系。 这让天下百姓觉得,这皇上是真的没有谋图天下之心,就只是为了社稷百姓,鞠躬尽瘁一生,然后功成身退,再把天下还给皇家。 当然,站在旁人的角度是无法理解的,不管是毓宁还是齐小闹,这俩人都不贪恋权势,将皇位视为寻常物,说不要就不要,换做旁人,还不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把祖宗八辈都抬起来捞点好处? 而咱们新皇,却就只是当着众人的面,给爹娘嗑个头完事。 好容易繁杂的登基仪式结束,到了夜里,一家人围聚在平渊殿中——新皇正式将执政殿改为平渊殿,吃顿“散伙宴”,因为今日之后,毓宁跟齐宛如就要搬出皇宫去了。 “舅舅,你们多住几日再走不成吗,宫里就剩我一人怪冷清的,多无聊啊。”天下人面前威风凛凛的新皇,私下里还是个跟家人撒娇的小屁孩。 毓宁笑道:“我都退位了,如今严格来说就是个平民百姓,住在宫里那不成了穷亲戚来打秋风?” “您说得我都没脸当皇帝了。”齐小闹说道,“不是说了我成了皇帝我做主吗,若依着我,把所有的家人朋友都接进宫里来住才好呢,我管他什么皇宫内院的,我住这里我输了算。” “瞧瞧,还是没长大似的。”谢如清嘴上说着,眼里却尽是笑,她欣慰儿子成了皇帝也还是那个样子,她希望等将来小闹可以功成身退那天,见了爹娘,依然能腻腻歪歪地叫声爹娘,跟爹娘撒娇,而不是一身沧桑失去初心。 “在爹娘面前,我怎么长得大。”齐小闹才不管那些,只要爹娘在,他永远都是这样。 一家人笑起来。 此时阿康道:“怎么能是只你一个人呢,我跟阿英难道不是人?” 阿康阿英会暂时留在宫中,还以公主的身份,也就是说,名义上他们算是兄妹。 阿英玩笑道:“只要皇上您不嫌烦,我每天都能闹得宫里鸡飞狗跳热热闹闹,保管让你不无聊,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定我的罪。” 齐小闹回道:“你尽管闹,若是能逗得我不无聊,那我没准儿还得赏你。” 大家看看这两个孩子,纳闷他俩什么时候又好了,不像之前那般别扭着不说话,好似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 不对,也不完全像是以前的样子,似乎还多了那么几分,别人插不上话的亲密劲儿。 谢如清看看齐晏之,齐宛如看看毓宁,四个人再互相看看,都意味不明地笑了。 过来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小人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正在暧昧期,但双方又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估计还把对方当兄妹呢。 “爹娘,你们就还在侯府里吧,我没事的时候随时能回去看你们。”齐小闹问道爹娘。 他现在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孤家寡人,虽然大家都还在身边,可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自己独自站在高处的孤独感,而爹娘舅舅姨母,还有阿康阿英,他们都“功成身退”,享受人生,以十分悠闲的姿态在旁边看着他。 所以他变得有些患得患失,不想任何人远离自己。 谢如清看看齐晏之,两口子相视一笑,显然是早就有了默契。 齐晏之道:“我与你娘暂时还在京城。” “什么叫暂时!”齐小闹敏感的神经一下就绷紧了,“你们要去哪啊?” “自然是过我们的日子。”齐晏之理所当然地说,“原本我与你娘就打算着隐居山林,或是游走各地,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自己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也不打算在朝堂上耗费时间,往后余生,便只管我们二人的小日子。” 齐小闹一听这个都快要哭了,“爹娘,你们是不打算管我了吗,我再长大也还是你们儿子啊,何况我也没怎么长大,这才十几岁呢,你们好歹也管我到二……三……四十以后吧。” 众人哄堂大笑,阿英说道:“我的天爷,就该让百官百姓们来瞧瞧咱们今日威严赫赫的新皇这会儿是个什么样子,保管所有人都下巴都兜不住!” 齐晏之道:“你要不要脸,还三四十,那会儿你都该伺候我们了,还指望我们伺候你?” 新皇不讲理,撅嘴哼道:“我不管,反正我没成家之前都是小娃,你们不能不管我,回头我下令不许你们出城!” 谢如清摸摸齐小闹的头,笑道:“没说不管你,我们出去云游也不是不回来了,只是不总在京城一方天地里拘着罢了,怎么,你连这点自由都不给爹娘?” 齐小闹并不是不讲理,他就是刚成个孤家寡人,心里没安全感罢了, “那,那你们不能出去太久,逢年过节还有我过生辰的时候都要回来,一年里最少有半年在家吧。” 齐晏之哼道:“说什么胡话呢,逢年过节都回来,还要半年都在京城,遛傻小子呢,干脆就在京城左近晃悠罢了。” 齐小闹:“那也行啊,我来安排你们……” “行个屁!”齐晏之笑骂道,“当好你的皇帝,你爹我哪怕不在京城也照样盯着你,一旦你干点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我立马杀回来揍你。” 大家又笑起来。 随后毓宁道:“你们两口子且放心出去玩,短时间内我在京城照顾着小闹,保管给你们看好了儿子。” 谢如清道:“倒也不是马上就走了,小闹生日快到了,我们给他过完生日再走。” 齐小闹不接受也得接受,人长大了,跟爹娘就算是分道扬镳了,哪怕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是各自的人生各自负责,本质上,谁也不好再依赖谁,大家都有选择的权利。 如今的齐小闹还不能理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义,人一旦遇上了可以共度余生的人,生命里便只剩了彼此,哪怕是儿女也没有对方重要。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谢如清跟齐晏之准备着收拾细软出去游山玩水的时候,意外来了。 “小姐,你这月的小日子是不是延后了?”如环一边照顾着自己的娃娃,一边问道谢如清。 谢如清自己倒是没在意,她最近跟齐晏之生活过于甜蜜,连日子都过忘了,如环这么一提醒猛地想起来,已经拖了有小十天了。 “估计是受凉了吧。”谢如清依然没在意,“帮我熬点红糖水来喝一喝。” 如环没说什么,便去熬了碗红糖水,连续喝了四五日,谢如清还是没动静,这回她自己也上心了,寻思着是不是最近跟齐晏之闹得有点过头,闹出什么毛病来了? 于是便找王充把了个脉,王充大概是几辈子没诊过这么简单的脉了,手指刚搭了两下便翻了个白眼,“真烦人啊,又要随份子了。” “嗯?”谢如清纳闷,“咱家里谁要成亲了?” 王充又是一个白眼,“你有娃了,齐晏之那混账又添丁了,老子又要有孙子了,有孙子我倒是没意见,但是随份子很讨厌,我已经把我最珍贵的一套宝贝药典给小闹了,没有拿得出手的了。” 谢如清半天没回过神儿来,怎么这个节骨眼上有了? 两口子对孩子这事十分随缘,头些年谢如清还惦记着再生一个,可孩子一直没来,久而久之她这念头就没了,她想着肯定是年纪大了,不大容易怀上,估计以后再有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就没再想。 谁知道无心插柳柳成荫,越不想的时候他越来了。 “啥?”如环听了也意外,“小姐你又有了?” 谢如清点头,表情还有些愁,“可不吗,小麻烦蛋,早不来晚不来。” 这几年她跟齐晏之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颇为享受两人的日子,早就商量着要出去云游几年,好好享受一番人生,偏巧这孩子就这时候来了,这就好比当头一闷棍,把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养一个娃那几年可就耗进去了,等到再出去云游,不定七老八十了,那还游得动? “嗐,小姐你这是干嘛啊,有了喜事那是好事,干嘛还愁眉苦脸的。”如环笑起来,“我估计您这一胎胎像挺稳的,应该比小少爷那会儿容易生养,想想不过就是几个月的事罢了,眨眼就过去了,等老二会跑会跳了,你就开怀了,到时候你跟姑爷带着他出去云游不是一样?” 这么一说到是行得通,只是谢如清第一胎生得太艰难,有了心理阴影,不觉得生娃是件容易的事。 齐晏之去街上买了一些吃的回家,进门问道谢如清:“行礼都收拾好了么,南边天气湿冷,路上多带几个手炉,哦,还有叫王老头多写几个平安方子,免得你水土不服。” 谢如清重重地叹了口气,发牢骚,“还收拾什么收拾,我已经叫如环把包袱拆了。” 齐晏之纳闷:“怎么了,改主意不出去了?” “哪里是我改主意了。”谢如清又是叹气,“咱家老二来讨债了,走不了了。” “老二?”齐晏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一下惊一下喜,显得有点傻不拉几的。 “我看你好像还挺高兴。”谢如清无奈地笑了笑,“罢了,这会儿我也看开了,来就来吧,刚好小闹刚登基,估计心里没底,你在京城他估计也有安全感。” 齐晏之当然高兴,哪有父母不喜欢自己孩子的,只是他更心疼媳妇,不想让她受生娃的苦,所以一直不想要。 但孩子意外来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反正现在王充年纪大了,不能一天到晚在外飘着,在京城里随时待命,齐晏之放心。 齐晏之将谢如清抱在怀里,手轻轻抚上她的肚子,说:“别担心,现在我没什么事,可以一直陪着你,还有王大郎,刚好趁着这段日子让他给你调理调理身子。” 得,既来之则安之,谢如清便安下心来养胎,到是叫如环说对了,这一胎十分安生,孕吐不严重,胃口也还好。她断定一定是个跟阿康一样的姑娘,心里十分欢喜,已经开始期待娃娃降生了。 这消息高兴坏了齐小闹,他本来就盼着有个弟弟妹妹的,更盼着爹娘在家里不要走,这下全部都实现了。 “什么!如清姨母有娃娃了?”阿英也高兴得很,“咱们又要添小兄弟姐妹了,这下有的玩了。” 这“咱们”说得齐小闹心里怪怪的,他翻了个白眼道:“什么叫有的玩,我弟我妹生下来就是给你玩的?” 阿英说:“那不然呢,你有时间玩?” 齐小闹无言以对,他初登基,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别说玩了,空闲时间还不够他睡觉的。 “我现在可算是知道舅舅为什么跑了,这皇帝根本不是人干的事,不知道的人都以为皇帝佬整天在宫里吃香喝辣躺尸享福呢,谁知道他在宫里当牛做马连个囫囵觉也睡不安生呢。” 阿英表示赞同:“那可不,不然我爹那么个美男子,至于英年早衰吗,唉,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你交给我,我帮你得了。” 齐小闹不过是嘴上发发牢骚,这点公务他还是应付得来,不需要谁帮忙,只是一个人整天驴拉磨似的干活,又无聊又郁闷,他心里一动,看了阿英一眼,便把一堆不那么重要的折子丢给她,“呐,不懂的地方问我。” 阿英以前也帮着毓宁处理过朝政,看过折子,难不倒她,便拖了个凳子坐在齐小闹旁边,“小瞧我你,给你看看什么叫能耐,不信咱俩比一比,看谁先看完。” “比就比,有赌注么?” 齐小闹想了想说:“你要是输了,就帮我做一件事怎么样?” 阿英嗤笑,“你倒是断定我一定输啊,连自己的赌注也不想,那不成,一点也不公平,你要是输了,你也得帮我做件事。” “成,”齐小闹没当回事,无所谓地答应了,反正他不会输。 两人这么比着叫着劲,干活倒是有了动力,头也不疼了脖颈也不酸了,效率也提了上去,没一会儿就批完了折子。 齐小闹觉得挺神奇,平常感觉批一回折子像用了几年,这会儿居然眨眼便好了,他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的。 “呐,我批好了!”阿英把笔一搁,抬头一看,齐小闹已经批完了,正盯着她看,小脸没来由地又红了。 齐小闹咳嗽着扭开头,说:“你迟一会儿,等我想好了什么事再告诉你。” “哦。”阿英因为害羞,嘴也老实了,罕见地没有反驳。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两人兀自尴尬了片刻,阿英看看窗外,天已经黑透了,问道:“你饿不,我让厨房煮碗面吧?” 齐小闹还真是饿了,往常在府里,夜里念书晚了,刘嬷嬷或是如环准时会给他做点夜宵,一碗面或者一碗粥什么的。自打进了宫,他就没了这待遇,身边的小宫人不知道为什么不大敢跟他说话,也不大细心,总之没有夜宵可吃。 “嗯,让御厨多搁点油多搁点盐,御膳房也不缺银子,别那么俭省。”齐小闹简直受够了御膳房做菜的口味,吃什么都没味,除了好看毫无可取之处,他当了几天皇帝,都瘦了好几斤了。 阿英噗嗤乐了,“这还是我爹那会儿的厨子,我爹一贯吃东西清淡,御厨想来做习惯了,你不满意跟他们提就是。” 齐小闹还没顾上厨房的事,光朝堂上的事就够他忙了。 阿英道:“不过你才来,身边也没个知道你脾气的伺候,大概吃穿住行都不能让你满意吧,怨我,我该把之前伺候过源吉宫的那一拨人拨到你身边的,他们好歹知道些。” 源吉宫的人也没有多了解,齐小闹原先住在宫里十分规矩,本性不怎么露,大家自然看不透他。 他寻思着,得找几个熟悉的人进宫陪他才好,于是第二天便下了旨意,把阿蛋王辰几个拨进了宫中侍卫队。 阿蛋跟王辰都乐懵了,这就进宫了? “小闹!”阿蛋进了平渊殿,看见齐小闹本能地大叫一声,结果被门口的侍卫提刀拦截,阿蛋一愣,才反应过来小闹现在已经成了皇上,不能像以前似的没规没矩,得见面行礼。 于是只好规规矩矩跪地行礼,“末将见过皇上。” 齐小闹亲自下来扶起兄弟,“以后没人的时候不用多礼,我这正烦这些呢,一天到晚净看人头顶了,好容易自家人来了,我还看,我烦不烦。” 阿蛋这些年不像以前那样像个井底之蛙,好歹见识过一些富贵,可进了宫还是看花了眼,尤其这平渊殿巍峨耸立,站在大殿中不自觉就拘谨起来。 “那也不能礼废啊,你现在事皇上了,大家见了你都行礼,我们几个搞特殊那也不好。” 王辰笑话他,“阿蛋,你也忒婆婆妈妈了,皇上都说了,没人私下的时候不行礼,当着人的面还是要行礼的,你这什么理解能力啊。” “哦,我没反应过来。”阿蛋摸摸头嘿嘿笑。 久违的氛围,齐小闹听他们拌嘴心里高兴,觉得这决定是做对了,他对阿蛋道:“以后你进了宫,也该起个像样的大名,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 “大名啊。”阿蛋没念过书,如今识的字还都是小闹教的,实在没有起名的本事,想了想说,“要不我干脆叫齐三吧,随了我干爹?” 王辰噗嗤笑出了声,笑了半天说:“你这名,除了比阿蛋多了个姓之外,没好哪去。” 阿蛋倒是觉得无所谓,“那怎么了,齐大齐二不是照样叫着么,也没耽误人家威风,皇上还叫了十来年小闹呢,也没耽误人家当皇上。” 齐小闹笑道:“这话说得也没错,将来说不定能出一个阿蛋将军呢。” “你看,皇上都这么说了。”阿蛋看样子还挺得意。 齐小闹说:“不过,阿蛋这名确实有损威严,我还是给你取个大名吧,将来手下带几个小兄弟,人家总不好阿蛋阿蛋的叫。”他略一思索便定了一个名,“随你干爹的姓,就叫齐仲,仲秋之仲吧。” “行,就叫齐仲。”阿蛋对小闹定的事一向没意见。 于是齐仲跟王辰便进了侍卫队,没多久便升了个小头领,王辰管宫内防务,齐仲便在平渊殿当值,成了皇上的贴身侍卫。 不知不觉,新皇登基已经有半年之余,朝内接连有大变动,新皇铁腕,上位之处便推行改革,一边消减那些个尸位素餐之辈,一边大力选拔新官,他急于培养一批自己的班底,否则时间久了,他会跟毓宁一样陷入泥沼。 齐小闹没当过皇帝,也没人教他当皇帝,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能在摸索中过河,幸而他年轻,不怕失败,也有干劲。 新皇勤勉,半年里一时一刻不曾懈怠,之前他担心自己在宫里想爹娘什么的,其实压根儿没时间想。 这日齐小闹勉强抽出半日功夫,打算去皇家别院看看毓宁,顺便询问他一些事。 阿康阿英隔三差五就会去看看爹娘,刚好三人一起去。 “小闹,上回爹娘还问道我呢,问你是不是太忙了些,都半年多没见面了。”阿英说。 阿康道:“别说爹娘了,我在宫里还几天见不上呢。” 这话让阿英心里美滋滋的,因为她每天都能见着小闹,大概是应了那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两人一起办政效率十分高。不光效率高,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也近了许多,常常齐小闹一个眼神,阿英就知道他想什么,两人一起面对大臣的时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联手忽悠,配合十分默契。 齐小闹颇觉不好意思,他下意识看了眼阿英,两人旁若无人地笑了笑。“等我忙过了这一阵一家人聚一聚,我娘转眼都快生了,我也没来及见她几面。” 阿康看着两人,一脸笑,“可说呢,如清姨母肚子都好大了,我听说她这次怀相好,没遭罪,看着好像圆润了不少。” 一边说着,齐小闹又想娘了,他打算着回宫路上顺便回侯府看一眼。 可巧,今日谢如清在皇家别院找齐宛如说话,倒是免了齐小闹跑这一趟。 “娘!”齐小闹老远便看见了自家的马车,便知道爹娘来了别院,干脆从门口跑了进去。 皇上一跑,后面伺候的都得跟着跑,一时间别院里热闹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听听,说曹操曹操到,咱们皇上来了!”齐宛如听见了声音,惊喜道,“听见没有如清,没白念叨他。” 如清也意外,她跟齐晏之本来打算着今日进宫看看儿子的,可巧他自己来了别院,倒是省了一趟腿。 “娘!”齐小闹进门,二话不说就要扑向谢如清。 结果被他爹一脚拦在一丈之外,“悠着点,别扑你娘。” 齐小闹委委屈屈地耷拉着嘴,仿佛失宠了的狗,“爹,我都快两月没见我娘了,抱一下还不成吗?” 齐晏之正要拒绝,被媳妇白了一眼,顿时没了脾气,默认了。 谢如清张开胳膊,“来,娘跟你抱抱。” 齐小闹顿时眉开眼笑,一矮身,钻进了娘的怀里。他如今已经比谢如清高了大半个头,正经的不允许再撒娇,可齐小闹还跟小时候一样,趴在他娘肩头,手虚搂着娘的腰,像个长不大的娃娃。 “娘,您肚子都这么大了,得多辛苦啊,我在您肚子里的时候也这么大吗?” 众人闻言笑起来,齐宛如道:“你当年可把你娘折腾苦了,你比你妹妹个头大多了,生你的时候那叫一个难。” 齐小闹知道疼娘了,听见这话很不得重新回到她娘肚子里缩成块石头大小。“那怎么办啊,回头等你生的时候要不进宫吧,我让太医院的人都待命,宫里好像还有稳婆好几个呢吧,都让她们帮您生。” 谢如清噗嗤乐了,“生娃这事若是不好生,来多少人都没用,该遭罪还是得遭罪,你就甭操心了,有王先生呢。” 齐小闹还是不放心,又把矛头对准了他爹,“我听闻年纪大了生娃伤身,爹,您注意点啊,以后别让我娘再生了。” 齐晏之简直无言以对,但这话听着好像他是个不顾媳妇安危一心只想要娃爹烂男人似的,他又实在冤枉。 不过本着男人不解释的原则,他什么也没说,毕竟这事还真就在他。 阿英说了句公道话,“当初你不是也让如清姨母再生一个来着,这会儿又不想要了,小心妹妹出来不跟你亲。” “那我不是不知道生娃这么难么。”齐小闹撇撇嘴,才反应过来他娘怀的是个姑娘,“是个妹妹?” 谢如清摸着齐小闹的头说:“是啊,王先生诊出来的,也算是圆了我跟你爹的梦,哪怕遭罪也值了。” 齐小闹又吃妹妹的醋了,原来爹娘只想要姑娘不想要他啊。 谢如清看出儿子的心思,戳戳他的头,“想什么呢,爹娘想有个女儿,也想要你这么个宝贝儿子,这又不冲突。” 齐小闹立刻又好了,嘿嘿笑。 新皇时间有限,说了半天话便又要回宫里累死累活,谢如清觉得儿子瘦得厉害,便叫人送了些家里的吃食进宫,齐小闹可高兴坏了。 齐仲见他整天吃不好,说道:“皇上,要不我隔三差五地出宫去给您弄点好吃的?” 齐小闹眼神一亮,不过随即又暗淡下去,他摆摆手,“罢了,反正忙起来吃什么也没味,偶尔叫家里送些来罢了。” 皇上有皇上的无奈,不能像以前似的,说出去玩就出去玩,想吃什么吃什么,再者时间久了,他好像也真没那么想外头的吃食,只是想着家里那口。 齐仲心里叹气,都说当了皇上吃香的喝辣的,可其实也颇多无奈,起码不能像以前那般自由。 只好吩咐御膳房变着法的给皇上做些可口的,皇上多吃几口,齐仲就能松口气。 时间过得快,没多久,谢如清便到了日子。齐小闹听闻他娘临盆,立刻搁下公务跑回庆阳侯府。 “皇上您慢点慢点,小心别摔了。”齐仲在后面小跑跟着,“嗐,您着急有什么用啊,帮不上忙!” 帮不上忙归帮不上忙,齐小闹是不放心,就怕他娘遭罪。 生娃没有不遭罪的,哪怕谢如清这一胎怀得省心,分娩之痛也要经历,好在这次准备充足,又有王充待命,不像上次那般慌乱。 齐晏之照样在产房陪着,跟第一次生的时候没两样,心情半分也不能放松,甚至还更紧张了。 “没事。”谢如清倒是有精力安慰他,“这次我体力够,还能忍得了,王先生说娃娃个头小,应该很快就生了。” 齐小闹在外头也想进去,被阿英阿康拦着,阿英道:“你爹进去就罢了,你进去算怎么回事,你还是安心等着吧,别添乱了啊。” 齐小闹头一次围观妇人生娃,光是听见他娘在里头叫就受不了,再见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简直要晕过去。 “怎么这么久啊,王老头,你不是说这一胎容易生吗?你行不行啊!”皇上开始迁怒王大郎。 王充胡子一翘眼睛一瞪,才不管对方是皇帝还是玉皇大帝,照样开骂,“你个小毛孩子懂个屁,妇人生娃哪有不遭罪的,生几天几夜的都有,便是容易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出来的,等你娶了媳妇可千万别生,否则迟早急死你!” 齐小闹气了个绝倒,赌气说:“不生便不生,我媳妇还不想娶呢!” 王充哼了一嗓子,看看阿英说,“你倒是想,考虑过人家姑娘吗,你不娶白瞎人家跟着你了,看着挺聪明的娃,根本是缺根筋!” 齐小闹从小到大,还没让人噎得说不出来话过,偏巧今日心急直说错话,又遇上个不怕皇帝佬的王大郎,堵得没话说。 他这会儿不大敢看阿英,他知道阿英喜欢他,他对阿英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只是挺愿意跟她在一块,跟她在一起做什么都挺开心的,如果说他将来一定要娶一个皇后,那阿英也不错,毕竟天下找不出第二个能上得朝堂的姑娘。 新皇这跟筋开得是有点晚,这一点跟他爹当年简直是天上地下,兴许是他爹娘太过于恩爱,他觉得夫妻就应该如此,而他跟阿英,似乎还没到这种程度,所以他并不能确定自己对阿英是不是像他爹对她娘那样。 “阿康,我先出去了,等如清姨母生了,你派人告诉我。”阿英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在屋里呆不下去,转身走了。 齐小闹看了阿英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跟着跑出去,心里一时着急一时担心一时忐忑的,由于心里太乱,一时半会儿倒是把他娘给忘了。 阿康这时候道:“小闹,我瞧着今儿天不好,这会儿雨好像上来了,你要不要去给阿英送把伞?” 王充又哼了一声:“他哪有那根筋啊,还跟个没断奶的娃似的,还知道追姑娘呢,再有十来年吧!” 新皇被这老头一刺激,倒是下定了决心,扭头便走了,“阿康,等我娘生了赶紧通知我。” 阿康噗嗤笑了,“行,你慢点啊!” 齐小闹追出去的时候来势汹汹的,但跑了几步心里就没底,有点后悔跑出来,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跟阿英说什么。 这会儿天上忽然打了个闪,齐小闹心里一惊,立刻加快了脚步追上去。 阿英平常挺大胆子,但是怕闪雷,每次打雷下雨,她都要待在平渊殿里,不敢睡,得齐小闹陪着她才好。 阿英腿脚利索,一会儿都跑没影了,齐小闹头回觉得自己家院子有点太大了,找个人这么费劲。 此时天上一道雷轰隆响起,齐小闹隐约好像听见了阿英叫了一声。他一心急,加快了脚步,顺着声音,找去了他原先的院子。 阿英本来想跑得远远的,但闪雷响起的时候,她便脚步不听使唤了,不自觉变跑去了齐小闹的院子,好像这样她心里比较有底。 小闹的院子她来过无数次,熟门熟路,他院子里有一个葡萄架子,因为阿英爱吃葡萄,当年说要搭架子的时候,她死活要齐小闹给种了葡萄,齐小闹虽然不情不愿,还是同意了。 打那之后,每年葡萄成熟的时候她都会跑来吃。这会儿葡萄将熟未熟,像极了她跟小闹之间,要好不好。 阿英触景生情,心里又酸又涩,一把抓了一串绿葡萄,一颗颗揪下来丢在地上,一边嘟囔着:“坏小闹臭小闹,个不开窍的笨蛋!” “我不开窍,你也别拿葡萄撒气。” 身后忽然传来小闹的声音,阿英惊诧转身,又羞又恼,直接将手里的葡萄砸在了对方身上,“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不想看见你 第三百三十章 终章 齐小闹照单全收地抱住了葡萄,心里某处像是被砸了一下,又沉又闷,他忽然有个念头,如果这时候不抓住阿英,他可能就再也抓不住了。 懵懂被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感给撞开了,齐小闹的行为先斩后奏,一把上前抓住了阿英的手腕,对方更加恼怒,极力挣脱他,他箍紧了不撒手,但阿英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柔弱,是个练家子,手腕一拧便挣脱了,扭头就跑。 “阿英!”齐小闹仗着身高腿长,直接上前将人束在怀里,激烈起伏的胸脯在臂弯里存在感极强,两人都愣住了。 “你!你个混账!”半晌阿英反应过来,一脚踩住齐小闹的脚尖,对方疼得龇牙咧嘴,却没有放开,男女力量终究有差,当初她打不过人家一根手指头,现在自然挣脱不开对方有心的钳制,她彻底急了,“齐小闹!别以为你是皇帝我就不敢骂你,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明知道我喜欢你还来招惹我,招惹了你又装傻,告诉你姑奶奶现在不稀罕了,我明天就搬出宫离你远远的,找个比你更好的嫁了你个登徒子给我松手!” 齐小闹觉得自己有点犯贱,被阿英骂一句不要脸,心里倒是舒坦,于是嬉皮笑脸起来,“你别不稀罕啊,你何苦跟个笨蛋一般见识?” 阿英语塞,咬着红嘴唇斜睨齐小闹,“你松是不送,不送我咬人了!” 齐小闹撸起袖子,光溜溜的手腕子放在阿英嘴边,“呐,随你咬,只要你解气。” 阿英气急,一张口咬住了小闹的手腕,发了狠地咬下去。齐小闹倒吸一口冷气,“你是属狗的么,真下死口啊!” 阿英气头上还管咬得是人是肉,只管解气,油皮咬破,血腥气在口里蔓延开。 咬着咬着,阿英眼泪就掉了下来,一边想着这人就是个混蛋,整天没个正经,根本不值得她付诸真心,可一边又放不下,简直恨透了自己这婆婆妈妈放不下的劲儿。 “哎,你怎么还哭上了,你咬我该我哭啊。”齐小闹鲜少见阿英哭,慌了手脚,也顾不上自己血呼啦的手腕,将人抱在怀里,顺着后背安抚道,“阿英,快别哭了,是我对不住你,我给你赔罪,我不是跟你装傻,我只是觉得自己对你好像还差点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回事,你也知道我这人有时候不大靠谱,万一我负了你是吧……哎,你怎么哭的更大声了啊。” 阿英揪着齐小闹的衣领,趴在他肩头哭得嗷嗷的,只恨不得咬破他的喉咙。 齐小闹越发哄着,“你听我说啊阿英,我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我刚才……罢了,你别走,我不想你走,你刚说要走的时候我这心里跟叫人挖了一块似的,我才发现我好像离不开你。” 阿英抽搭一声,依旧斜睨他,“你少来这一套啊齐小闹,你不过就是无聊想找个愿意哄着你的人陪着,我可不当一辈子的冤大头,你要找就找别的姑娘,找你稀罕的姑娘去,别来祸祸我!” “我找谁啊,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齐小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说,“我哪怕找人哄着,也不是随便谁都成的,你瞧我可多跟阿玉说过话?阿英,我想跟你在一起,以后一辈子都你一人,就像我爹我娘,你爹你娘那样,可好?” 阿玉愣怔地看着他,好像没听明白他的话似的,齐小闹抬手捏捏她的脸颊,“好是不好,你要不说话我可就当你同意了啊,等过俩月我就跟舅舅姨母提亲,先把咱俩的事定下,你想什么时候嫁都行,封后大典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想太累咱就俭省点,这事我就做主了。” “你……”阿英都傻了,她这辈子想也没想过会跟齐小闹……不对,她想过,可早死心了,正是因为有过希望也失望过,这才更加不妄想…… “我什么?”齐小闹手指刮她的鼻子,“还跟我生气呢,要不你再咬我一口?” “你!”阿英看看他的手腕,心疼得要命,一把抓过来,抽了身上的帕子摁住,“你个傻子,还说什么,快找太医来瞧瞧啊。” 齐小闹看着他直乐,“一点小伤罢了,用不着太医,就要我未来媳妇吹一吹就好了。” “你个……谁是你未来媳妇!”阿英恼羞成怒,把胳膊一甩,转身就走,“我才不信你这鬼话,要不要嫁给你我还得观察呢,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何必委屈自己,你若是不稀罕,我也不上赶着,找个喜欢我的不好么,我瞧姚公子……” “姚公子有我好看?”齐小闹挡住阿英的路,十分无赖地说,“还是有我有本事,嗯?” 阿英简直活见了鬼,拿双手推开他:“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齐小闹抓住对方两只手拉进怀里,低头看着她的脸,凑在她耳边说:“我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了,你才认识我?” “齐小闹,你烦死了!”阿英又羞又恼,心里又甜腻腻的,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齐小闹捏着对方红红的脸颊,爱不释手的,想起小时候,他经常捏阿英阿康的脸,阿康就很好欺负,乖乖的,阿英就跟她叽叽喳喳地闹,还经常跟齐晏之告状,然后齐晏之便会揍齐小闹一顿。 不过,现在跟小时候的手感不一样,又细又软,让人想亲一口。 心随意动,齐小闹正要低头亲,这时候有小宫女叽叽喳喳跑来嚷道:“皇上公主,侯夫人生了!” 两人同时一愣,阿英不管不顾从他怀里跳开,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齐小闹却立刻抓住阿英的手,说道:“咱们快去看看。” 两人跑回去的时候,娃娃已经洗干净抱出来了,齐小闹愧疚得很,刚才完全把他娘丢到一边去了。 顾不上看娃娃,他问道阿康:“我娘呢,她还好吗?” “姨母挺好的,说是没费多大劲,这会儿姨丈在里面陪着呢。”阿康看看小闹跟阿英,两人一会儿不见,好像跟刚才不一样了似的,故意道,“奇怪了啊,刚才还雷声轰鸣呢,娃娃一出生,天儿竟然就好了,这会儿都出太阳了。” 阿英不知道为什么,脸倏地红了。 雨未至天已晴,两人拨云见日,终成眷属。 齐小闹大大方方认了,“今儿双喜临门,好日子呗,我妹子有福气,来,我瞧瞧她长什么样,有没有我好看。” 齐小闹抱妹子的时候,阿康揶揄问:“双喜临门?哪双喜呢,姨母好像没生双胎吧?” “就你机灵鬼儿,看出来了还问,我跟阿英在一起了呗……哎呀,我妹子长得挺一般啊,比我差远了是不是如环?” 大家正惊讶他前半句呢,没人理会他后半句,如环看着小闹跟阿英,又惊又喜,“少爷,是不是说,你快要成亲了?呀,这可不是双喜临门呢,快把这事告诉小姐去,她肯定高兴。” 谢如清在床上都听着呢,她这次没废多大劲,精神还好着,正靠在床上吃齐晏之喂的粥,听见这话差点呛了,“什……我的天,这傻儿子可算开窍了。” “慢点。”齐晏之拿了帕子帮她擦嘴,“你替他操心呢,这么大人了,还能连个媳妇都抓不住,累么,要不要睡会儿?” “待会儿,你倒是先把小乖抱来我瞧瞧啊。”谢如清就看了女儿一眼,没看够呢。 闺女小名是谢如清随口取的,跟齐小闹一比,那确实是乖。 “叫小乖干嘛,一个姑娘家,起个好听的小名儿。”她爹不乐意了,想了想说,“叫阿霁吧。” 谢如清眼睛一亮,“阿霁好,就叫阿霁!” 齐家小女儿带着好运而来,打降生起就喜事不断,先是皇上推行的一系列新政顺畅而行,后顺利清除了朝内的几位大贪官,秋日天下丰收,国库比之往年充足,今年南北出奇地顺平,无涝无旱,百姓都道新皇是神仙降世,来让天下太平的。 齐家阿霁周岁的时候,皇上封后之事昭告天下,新后正是二公主,满朝文武这下满意了,原先碍着新皇的血统,有些人嘴上不敢说,心里总归是提心吊胆,生怕皇上羽翼丰满就改朝换代。这下皇上干脆娶了公主,那倒是正好了,将来生了皇子,可以名正言顺立为太子。 不过皇上皇后并不着急成亲,两人天天出双入对,乐在其中,别人也不知道他俩想什么,反正这事谁也管不着。 在皇上皇后办喜事之前,宫里倒是有另一桩喜事,是左玉郡主跟姚家二公子大婚。 “这俩人什么时候在一块的?”阿英听见他俩要成亲的时候吓了一跳,她这还整天拿姚二公子气齐小闹呢,有点什么事就说“大不了我嫁姚二公子去”,这怎么眨眼间,姚二公子就跟左玉好上了? 阿康笑她,“你整日跟小闹出双入对的,眼里哪还有旁人,人两个早就熟了,没瞧见姚二公子有事没事就进宫吗。” 阿英瞅了齐小闹一眼,“是不是你?” “我怎么了?”齐小闹一脸无辜。 “肯定是你撮合的吧?”阿英斜睨齐小闹,“好啊你,心眼也太多了,干脆把你情敌跟我情敌凑一对,倒是一劳永逸啊。” 齐小闹乐了,“你想什么呢?他俩要是没意思,我还能硬把人摁一块去?姚二可不是那种吊死在一棵树上的,人家开始是喜欢你,可你不理人家,人家横不能一辈子不娶了,再说这都多久了,人家再找一个不是很正常吗?” 阿英瞪了他一眼,“哼,你早就知道了,我整天拿姚二说事的时候,你心里不定怎么笑话我呢吧?” 齐小闹掩嘴笑,那肯定是笑话了,但不能说。 气得阿英追着锤他。 如此又过了两年,新皇年满二十岁的时候,帝后正式大婚,皇帝昭告天下,他这一生只娶皇后一人,用不纳妃。 天下百姓经历了毓宁这么位与众不同的皇帝,似乎也习惯了,对新皇不纳妃这件事也见怪不怪,何况因着血统关系,世家朝臣们似乎也不希望皇上跟别的女子开枝散叶,这样才能保证下一朝的血统纯正。 可谓皆大欢喜。 帝后成亲半年后,毓宁跟齐宛如准备离开京城去南边待一段时间,齐宛如常年体寒,毓宁想带她去南方养养身体。 而阿康决定跟着爹娘,她长这么大没离开京城,想出去看看。临分别的时候,阿英十分不舍,“阿康,你还回来吗,你可不能留我一人在京城啊,我还没给你说门合适的亲事呢,你可别在外面随便找一个啊,到时候远嫁,我不是一辈子都见不了你几回了?” 阿康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怕什么,再说了我也没想嫁人,比起嫁人我更想出去看看,长这么大没出过京城呢,总看书上说外面天大地大,听王先生说外面如何丰富多彩,我一直想见识见识。” 阿康住在侯府的时候,跟着王充学过几年医术,她性子沉稳又聪慧,深得王充喜欢,成了王神医的关门弟子。王充穷极一生都在研究药材的路上,他说这条路是走不尽的,希望后人能继续走他没走过的路。 “我听你这意思,是打算随你师父一辈子一个人。”阿英皱眉,“这可不成啊,男人打光棍儿倒也罢了,你一个姑娘家,总得找个人照顾你。” “我又没说不嫁了,遇上喜欢的再说呗。”阿康自己挺看得开,有合适的就嫁,没有就算,“你就别替我操心了,反正我不想嫁京城里这些世家高门,一辈子耗在后院怪没意思的,还不如云游四海呢。” 阿英说不过她,只好依着她,只是不放心,让小闹派了暗卫跟着阿康,省的她在外面被人欺负。 两姐妹长这么大没分开过,临走那晚在一块说了一宿的话,第二天一直送到京城外还依依不舍。 人长大了就注定要分别,跟父母分别,跟兄妹分别。他们走后没多久,谢如清跟齐晏之也要离开京城,两口子本来是要带着阿霁一起,可阿霁人小鬼大,自己有注意,她更喜欢在宫里赖着哥哥嫂子,说什么也不跟着爹娘走。 齐小闹头大如斗,他这个妹子,看着乖,其实可能闹了,比他小时候还可恶,关键是亲爹娘都惯着,越发宠得她无法无天的。 但阿霁就喜欢黏着她哥,不让她跟着她就哭,她爹娘没办法,只好把姑娘托付给儿子儿媳,反正宫里有的是人伺候,还有如环跟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齐晏之,你说,小闹能照顾好阿霁吗,他自己还跟个娃娃似的。”离京的马车上,谢如清不放心地问。 齐晏之道:“又不用他照顾,真要他照顾我还不肯呢,留在宫里也好,阿霁太小了,性子又耐不住,路上能闷死她,到时候她闹我们也头疼,我怕我忍不住揍她。” 谢如清噗嗤乐了,“敢情你也想揍她啊,我以为你女儿奴,就知道惯着宠着呢!” 齐晏之撇撇嘴,他再宠女儿也不是不辨是非了,该管还是会管的,“当初咱对小闹太严格,推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跑,固然成就了现在的他,但也确实亏欠他一个自由自在的童年,阿霁一个姑娘家,将来不需要立于天地,儿时轻松一些宠一些也罢,让她知道什么是好的,省的将来被一些个轻浮世家子给骗了去,但不代表我无原则,过两年她不像样子,我照样打。” “这倒是。”谢如清叹了口气,“时间真的太快了,转眼阿霁都三岁了,再有这么十年,她就要嫁人了,甭管是宠还是严格,在我们身边也就这十几年,想想也怪心酸的,好容易养个姑娘,将来还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小子。” “我倒是也没别的要求。”阿霁她爹说,“只要那小子能像我对你似的对阿霁就成。” “这还没别的要求呢?”谢如清挽着齐晏之的胳膊,靠在他肩头上说,“天下有几个人能跟你比,反正在我眼里,没人比得上。” 这话说得齐晏之心里美滋滋的,他抱着媳妇,撩开车帘,此时天气回暖,春暖花开,他蓦地想起当年在庄子里,瞧见一个姑娘打马车里撩帘探头,田间野外,唯她人比花娇,惊为天人,从那时起,他便打定主意要娶了她。 “如清,咱去南方水乡住一阵子吧,那地方鱼好吃。”齐晏之对怀里的人说道。 “好啊。”谢如清没什么意见,“你说去哪就去哪,我只管跟着你就是。” 齐晏之笑开,他这一生怨过恨过也隐忍过,如今只庆幸那些不好的经历,人说人这辈子享的福跟遭的罪是一样多的,大约是他前半生遭的罪才换来了一个如清吧。 “如清,你嫁给我可曾后悔过?”他忽然问。 “干嘛突然问这个。”谢如清想了想说,“倒还真有过。” 齐晏之心里一紧,不安地看着她。 谢如清笑道:“我经常后悔,当初怎么没早嫁给你呢。” 若是前世她早早遇见齐晏之,也就没了前世的一切遭遇,那该多好。 齐晏之闻言笑开,搂紧了怀里的人。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