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上苍穹画心月》 一 花开与君相遇 正是春暖花开时季。百家镇后山上,满山的野花,遍野争相盛开。这片幽山静处,长草深深,野花肆意。 花草重叠之间,穿梭着一个影。那欢快的身影,蝴蝶习染飞绕。 有人说,女人都爱花,还是盛开的花。可这心月小女子,除了爱盛开的花,也爱凋谢的花。于她而言,花开花谢,皆是美。当花开花谢,她总会出现。 站在满山遍野野花中,春风调皮吹起她的衣襟,粗布衣襟沾在一朵花上。她嘟着小嘴儿,笑对着那朵花道,“你美,你美,不和你比。” 平民百姓心月,上天没有给她好的家境,却赏赐了她一副好容貌。可她从来没有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美。 哪个女子没有妆扮用的镜子?可心月就没有。打从出生那天起,她娘就为保她命,自已难产死了。只有一个爹,靠卖烧饼养她。后又为她续一后母王氏,王氏生性懒惰,牌性且刁钻。老话中的石女,无子无女。成天数落心月爹,把心月当出气筒。 心月爹身子骨也不好,劳心劳力落了个病根子,时不时会发病。家境本穷困潦倒,又摊上这么个妇人。懂事的心月看在眼里,不仅懂得勤俭节约,也懂得心疼她爹。 只不过,每每上街看着小摊上,那琳琅满目的粉妆盒,梳妆镜。她总是流连忘返…常常心中憧憬:“如果有一日,能有一面梳妆镜,能有一个粉妆盒,能…“这样想着想着,她总会叹口气。 能让她开心的,唯有这后山上,各种不知名的野花。这清静荒野中,五颜六色的花色,令她赏心悦目,心情飞扬。 正当她和花儿对话,脚下杂草丛生中,一个小小黑色活影,蓦然冲窜快速而过。吓得心月猛一抬脚,双脚恨不能蹦上天。 还不待她看清那逃窜的是啥,只见一道闪光从耳边呼啸而过。她不禁又是一个惊吓,躲闪时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 “哎哟哎哟…”心月坐在地上,捂着摔疼的屁股,啮牙咧嘴的,忍不住哼哼。 耳间不远处,隐隐传来欢呼雀跃的声音,“公子,好箭法!那物准中招了!哈哈哈…“少年兴奋的音律,传入心月耳朵里。 啥?那物?心月一听这词,不由火冒三丈。自己一个大活人,竟被人比作那物? 她咬牙切齿着,想要爬起来看看是哪个冒失鬼干的好事。手撑着尘土费半天劲,无奈却疼的站立不起来。 正在此时,只是一个抬眼,透过满目花色,心月的眼帘中,一位翩翩公子,踏着流光溢彩,缓步朝她而来。她,不由呆了… “呀!公子…中招的,不是野兔,是…是个人。”那着装略平常,似随从的少年,惊望着心月,瞪大着眼,结结巴巴道。 待走近些瞅了瞅,看心月也瞪着他俩,少年又道,“是,是个美人。” 俩人站立心月面前,细细察观着心月,见她未伤无大碍,面上轻松了些许。 少年站立男子旁侧,规规矩矩模样。而男子挺直而立,气质尽显无疑。 被称为公子的男子,一袭狩猎装束,修长挺拔身材。英俊潇洒,气宇轩昂。而他白净肤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夺目。 男子将手中弓箭递给少年,目光望住坐在地上的心月。此时的心月,狼狈不堪模样。 既算狼狈模样,可这花容月貌,有如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吸引他的目光。 素颜素面的她,穿着朴素平常。简装的粗布青衣,早已褶皱泛白。但既算如此,难掩天然美韵。 美人阅览无数,国色天香赏尽。而眼前的心月,清秀可人,肌肤白嫩。像一股清流,掠过他心间。 他望她良久,炯炯有神的大眼,清澈如水的眸子,透出一缕似笑非笑…当他含笑弯下腰,冲她伸出一只手来时,那只手白净且骨节分明,却被心月无视了。 “哼。”心月瞥他一眼,口中冷哼一声,扭转头看向一边,并不领他这份情。 心月心里犯嘀咕:他那笑,分明是笑自己可笑。或许,他在笑自己穿着寒酸?公子哥儿,穿得华贵了,就了不起了吗?就瞧不起人了吗?…噗… “你这女子,我家公子都伸手了,你还不理人?耍赖皮的么?若不是看你美,才不扶你呢…哪个女人见着我家公子,不跟个饿狼似的恨不得扑上来…”那少年见状,一丝的不满,在一旁叨叨。 一听少年这话,心月面上嫌弃样,心中一阵好笑,不拿正眼暗道,“可我心月,偏偏就不是个饿狼!” 男子见此并未生气,笑面依然望心月。对于他来说,美人面前,受冷遇也无防。看多了谄媚的女人,心月的不待见,反而让他心生兴趣。 “姑娘你真是受待见,我家公子倒对你耐心。你不理不睬的。你可知,我家公子是哪家的?”少年见心月神情,又继续咕咕开了。 “休要多言!”男子盯少年一眼,小声斥责了一句。少年触冷目,嘴巴紧闭上。 男子又望向心月,伸在她面前的手,仿佛定格在了那里。而他不变的姿势,始终保持着优雅。 心月依然不看他,只揉捏着屁股,抬头望了望天。不知不觉间,午日正当头。她心里一咯噔:糟了!还要给做午饭呢。后母指不定又要开骂了… 这一早上偷溜出来,只想来小玩一会儿,采摘点野菜回去。野菜还未采,玩也未尽兴,却不料遇上了倒霉事。被这公子哥当猎物狩了。哪家的公子,这般的让人生厌! “这位公子,别挡着姑娘我的道。”心月斜盯着男子,冷言冷语对他道。 明知她是无理取闹,他却是不恼也不怒。微笑着缩回手,又立直了身子,乖乖让出道来。 美男当前,举止讨喜,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讨人厌的家伙。谁让他害自己跌倒。细思一番,差点是连小命也不保呢。 她心生着厌恶,从地面上缓缓爬起来。手捂着屁股,闷声不响往来路行去。 “姑娘…”在她的身后,传来男子磁性唤音。山谷之间,萦绕长长。 心月头也未回,徐徐清风中,轻飘来一言:“别让我再见到你。” 清风将她的话送至他耳里,他的唇角勾勒出一丝笑意。 望着心月一瘸一拐的背影,男子在背后一直默默凝望着。直到她娇美的身影,渐行渐远…… 二 卑微爱慕在心 心月一边往山下行,一边在心中起抱怨。若不是遇见那什么公子,也不至于这么晚才归。若不是他利箭不长眼,也不至于摔个人仰马翻。好险!利箭耳朵边飞过! 她嘴里嘟囔着,“什么鬼公子!无事游手好闲,人误当猎物狩。姑娘我,这辈子求天求地,只求别再遇见他…”她双手合十,在胸前祈祷。 一路叽歪不停,才行至镇头。一眼并望见隔壁少年冬木,肩背着一大捆木柴,拖着沉重的步伐,正朝镇上缓慢行。 冬木与心月,屋居相邻,一墙之隔。打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月小冬木一岁,管冬木叫哥。 冬木生的五大三粗,相貌平平。而心月生的娇小可人,花容月貌。镇子上少不了心月的爱慕者,冬木是心月的忠诚卫士。有冬木在,谁也别想欺负心月。 这俩家境皆贫。但冬木更可怜,家中只他劳力,靠打柴为生。镇子上用木柴的,都买冬木的木柴。卖木柴紧凑银票,全用来照顾病榻的双亲了。 “冬木哥。”心月望着冬木背身,像往常一样唤他。悦耳声传音,引人频注目。 听见心月熟悉的声音,冬木欣喜回头。他驻足立原处,望着缓缓行来的她,眼里遮不住满满的开心,“心月。” 心月来至冬木面前,她花儿般的笑容,嵌入冬木眼中,如沐春风,春暖花开。也许这世上最美的事,并是心月带给他的笑。 “冬木哥,你又为哪家送木柴?”心月望着冬木背上的大捆木柴,那沉甸甸的重量,压垮的他背都弯曲了。她心疼问着,见他额头渗出豆大汗珠,拿衣袖为他轻轻擦拭。 冬木憨憨的样,笑看着心月,享受着她的关爱。半晌才吐出三个字,“为你家。” 心月一听,心猛然缩紧,莫名抽疼了一下。她心里明白,冬木送她家木柴,是死活不要钱的。这些年,冬木为她家,默默付出了很多。 “别,冬木哥,你把木柴卖给别人吧。这样多些银票,好为你爹娘买治病的药。”心月眼睛酸酸的,差点要掉下泪来。 “心月,为你,我心甘情愿。”冬木在心里悄悄话着,可心月却听不到。 冬木对她笑了笑,笑得有些酸涩。执意的口语道,“心月,别家的我再去弄,你家的少不了。我爹娘的病,一时半会治不了,得慢慢治…你也不用挂心…” 心月了然于心,冬木执着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她不再规劝,而是无言语。默默陪同他,朝回家途中行。 沿着凹凸不平的青石路,旧布鞋踩在石路上,硌脚的疼感。 心月本低着头看路,视线不知觉移过去,定在冬木的旧布鞋上。他的一只布鞋,破了个大洞,脚趾头露了出来。 垂头卖力前行的冬木,并未注意到心月的神情。心月慢慢收回视线,揉了揉涩涩的眼,目光望向了前路。 接近家的方向,大老远并可见,心月和冬木俩家,残旧矮小的木屋,似岁月太远久,层层剥落的木皮,经风一吹,木皮危危可及,似要掉光一般。 屋檐一角烟筒处,升起丝丝缕缕,灰烟雾被风吹散,在空中飘荡散漫… 咦,奇了。往日都是自个做饭,今儿是谁人做饭?心月望着这景象,心中生满了疑问。 心月和冬木才临近屋前,只耳听王氏数落声传出门来,“那死妮子死哪去了?都晌午了,还未回来做饭!想饿死爹娘么?!这不孝的疯丫头…成日里四处野…不像个样…” 心月在屋门外,听了王氏骂。虽是早己习以为常,但每次还是生气。此时,面上止不住红白交替,心里升起无名火。 “这刁妇!成天就知道骂你。真是受够了…待,待我回骂去!”冬木涨红着脸,牙齿咬的咯咯响。鲁莽如他,正准备冲进去,却被心月一把拦下。 王氏骂人谁都干不过,那张嘴像抹了油一般。她嘴皮子只动一动,准保让人哑口无言。冬木笨嘴拙舌的,哪里是王氏对家?他也只不过气不打一处,想替心月出口恶气。 “算了,看在我爹的份上,就由她去吧。”心月不想爹为难,只有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冬木虽为心月不平,但他最听心月的话。要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要他上刀山,他绝不下火海。 “爹。”心月一脚跨进门,并大声唤着她爹,冬木默默跟随而入。 进了屋,一眼可望穿,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狭小的正堂里,除了灰漆的破旧木桌椅,无任何多余物件。 刁妇王氏,惹眼的肥胖之躯,正悠闲躺在木椅上,跷脚搁腿的嗑着瓜子。满地的瓜子壳,一片狼籍。 王氏见心月冬木进门,她慵懒之态抬眼,小眼斜视着心月,阴阳怪气道,“哟,还舍得回来?若再不回,只怕是,这天都要塌了…” 心月并未理睬,无视的越过她。冬木经过王氏身边,狠狠瞪了她一眼。俩人径直走进后堂。只见心月爹,干瘦矮小身骨,一身补丁满目衣衫。半蹲在灶台前,往灶口塞着木柴。 “咳咳咳…”后堂烟雾缭绕,呛人的烟味熏的心月爹,止不住一阵咳嗽,本有哮喘的旧疾,这一咳,就像打开了水凿,止也止不住。 “爹。”心月见此,不由慌了神。她连忙奔过去,扶住她爹心疼道,“说好每日由女儿做饭。爹怎动手做起饭来?” 话完又一想,自怪自道,“这事怨我,是女儿的错,不该回的太晚。爹听女儿话,到正堂歇歇去。” 心月爹一扭头,看见冬木背着木柴,傻愣愣站在后堂门口。并招呼了一声,“冬木来了,咳咳咳…” “大叔,木柴给您放墙角吧,应可用些时日了。”冬木说话间,他走至墙角处,卸下那大捆木柴。后堂木墙长期烟熏,自然木色已成了黑色。 “咳咳,好孩子…”心月爹缓步走近冬木,疼爱的目光,摸了摸他的头,欣慰笑道,“谢谢你了。”在心月爹眼里,冬木有如半儿。冬木死心塌地对心月家的好,心月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哎呀,爹,快出去快出去,别呆在这浓烟里啦。”心月扯她爹衣角,拽着她爹胳膊,强行送出了后堂。 此时后堂里,仅剩下心月和冬木。俩人面对面无声,站在烟雾濛濛中… 后堂外,传来心月爹接二连三的咳嗽声,还有王氏喋喋不休的数落声。冬木望着心月,低声一句,“我,我回去了。” “嗯。“心月朝他点点头,拿纸包几个烧饼,偷偷往他怀里塞。冬木推辞着不接,心月把他往外推,眼望着他走出门。 他强壮的背影,那湿透的后背,破烂不堪的衣缕,在她眼间飘动着…… 三 一双暖心布鞋 晨曦光色,映照小镇。心月在清晨鸟鸣声中醒来。心月爹长年累月早起,满当当的烧饼早出锅。而那懒婆娘王氏如常,必每日睡至太阳晒屁股。 简陋质朴的小屋,印花纸糊的窗。阳光一缕透进屋来,影映心月白嫩的脸。她端坐在床头,熟练手顺过如瀑长发,随意挽起长发盘一个髫。简简单单洗把脸,清清爽爽出门去。 她这一早,去往镇东头的布鞋坊。布鞋坊做活的女人们,大多为养家糊口补家用,干上这细致繁锁女人的活。心月也融入其中,挣起了零工钱。 要说这心月,为啥不帮她爹卖烧饼?只因心月心灵手巧,做针线活一把好手。她爹也觉着,一个女孩儿家,做针线活好。 清晨中的小镇,人来人往流动。小镇一股江南风味,烟火气息浓郁景象。在小镇不起眼的一角,几棵葱荫垂柳树不远。并是心月的家。 心月家门前大早上,三五成群买烧饼的。来买烧饼的人,无非是有心善,为帮衬心月家的。也有那心术不正,争相来睹芳容的。 这不,镇上几个无业痞子,买了几个烧饼,并站在心月家门前,静静等待心月现身。誓有一赖到底,不见着不走势态。 “我说,这心月咋还不出来?等的人真心焦。”一人边大口啃烧饼,边张望着心月家,奇怪道。 “等美人,心急个啥?”一其貌不扬男子,吊儿郎当样,瞪了这人一眼,“猴急的家伙!难成事儿!” 其中有一人,一副痴呆神情,伸长勃颈张望着。嘴角的口水,不停往下淌。口水如雨滴滴嗒嗒,落在手中的烧饼上… “去去去,一边去!还没见着人,丑相己不堪入目了…”几人嫌弃他道。等了些许时候,有人不耐神色道,“我几人等在这里,不过是望梅止渴,饱个眼福罢了。那冬木,像她的贴身护卫,谁也近不得她身。” “说的没错。有冬木在,谁也别想打心月的主意。”正在这时候,在几人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虽是平平声色,却又斩钉截铁。 几个痞子听声回头,惊得是目瞪口呆。只见蓦然出现的冬木,双臂环抱于胸前,正虎视眈眈盯着几人。 “冬木?”一人脱口而出。几人呆怔片刻,醒悟后,又作鸟兽散,四处逃窜。 冬木站立在那处,望着瞬间逃窜不见影的几人,不禁冷笑。 午晌时分,心月从布鞋坊匆匆赶回家做午饭。才一踏进门,一眼并望见,王氏不紧不慢,从房内慢吞吞走了出来。她披头散发,睡眼惺松样。 心月爹不在眼前,这后母和心月,目光不期而遇,有如电光火石。目光暗暗较量一番,许是不想纠缠下去,心月移开了视线,默然往后厨而去。 “心月,布鞋坊的活…我看,你还是别干了。”王氏跟在她身后,倚靠在后厨门上。拨弄着自个指甲,冷不妨冒出这一句。 这话心月听的糊涂,并不懂王氏其意。只默不作声忙活。她埋头点燃灶口的木柴,手拿蒲扇不停扇动灶口。木柴燃起的烟灰,四处飘散……心月一只手臂掩鼻口,另一手依然摇动蒲扇。 “咳咳…”王氏闻烟被呛着,双手连忙捂鼻口。自行退避三舍,与后堂似隔千里… 王氏站立那处,见心月未吭声,拿眼偷瞄着她,不怀好意的笑。提起嗓门又继续道,“你这好模样,仰慕的人众多。只是往这门前一站,并能引来不少蝶蜂。” 话语入耳,好生刺耳。这话岂不是蕴意招蜂引蝶?心月本埋着的头猛然抬起。她眼冒怒火,呛声道,“本姑娘不卖色!” “害,你生气个啥?娘我是说,你可在家帮你爹忙。”王氏见她气恼,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扭动一身肥肉,转身走向正堂。 “啪“的一声,心月怒视王氏的后背,将手中的木柴,愤愤扔在了地上。 深蓝色的夜空,悬挂着一弯明月,满缀的星星伴月儿。镇上的灯火,微弱点点。迷离朦胧灯火,直线延伸至远…… 心月家不远,僻静柳树下。心月与冬木俩人,齐肩背靠着树干。俩人安静仰望夜空,似在赏月又似思绪…… 夜风吹起心月的乌发,发丝随风不停飘摇…她那恬淡白嫩的面上,纯净眼中一抹忧色。 “心月,你有心事?”冬木见心月闷闷不乐,忍不住关心问她道,“有何烦心忧事,只管跟哥诉说。” 心月仰望着天空,轻轻摇了摇头。半晌后垂下头来,她背着的双手伸出,一双黑色布鞋,现入冬木眼帘。 “这是我一针一线,亲手做的布鞋。冬木哥,你那双布鞋…该换换了。”心月将布鞋递给冬木,暖心的话语沁心扉。 冬木感动望心月…良久,他默默接过布鞋。心中那份情感,被这暖举激起。他扭转头极力掩饰,眼眶却渐渐润湿了。 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又慢慢转头望心月。手捧着这双布鞋,珍贵的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将布鞋,揣入了自已怀中。 “心月…”好久好久,冬木张了张口,喊出她的名字。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却硬生生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又不禁心中暗怪自己胆怯懦弱。 望着心爱的心月,冬木内心波涛涌动。平凡如他,卑微如他。貌美贤淑的心月,怎会瞧得上自个?但那浓烈的爱意,却在心里无声呼喊,“心月,你可知,我有多爱你?” 这一句心里话,埋藏了好多年。想道却道不出,难于上青天。 心月莫名望他,等待着他开言。等了好一会儿,只等到冬木的脸,涨红得像肝紫色。 “冬木哥,你有想过干点别的吗?每日里山上砍柴,山下卖。这活辛苦劳累,又挣不了多少。”沉寂半晌之后,心月先打破了沉默。 冬木听言,仰起头来,伸手重重扯下头顶上,垂下来枝条上的一片柳叶。不禁叹了口气,“唉,我这笨手笨脚之人,还能干点啥?…” 灰心丧气的话语,令心月无言以对。冬木的话也不无道理,他除了有一身蛮力,真的一无所长,一无所有。俩人无言望天,再度陷入了沉默… 夜色渐浓密,月儿己然隐身不见。唯闪亮星光,照着俩人回家的路。 心月在前,冬木在后。心月像极了月亮,冬木像极了星星。星星跟随着月亮,守护着这明月光。 四 好事连连 京城南王府,静宁轩。 青青竹叶,枝叶缠绕。翠绿欲滴的枝叶,延伸至镂空雕花窗前。斑斑点点阳光斜射来,竹叶相印雕花窗如画。 临窗,伫立窗前的男子,一袭锦衣玉冠。浅白罗裳垂感极好,腰束云彩纹宽腰带。宽腰带上挂一块佳品玉佩。整个装束昭示出高贵之感。 他把玩着腰间玉佩,目光却眺望至窗外。俊美面上,眼神游离… “公子。”敲门声伴随唤声,房门被轻推开。少年推门而入,负手站立一侧。 男子听声,缓缓转身。面对少年,神情肃然。慢声轻语道,“尚九,打听的如何了?” 他磁性清润的话音,沉稳中透出期盼。这位俊美绝伦男子,乃是南王府的公子,南生。 尚九是南生的贴身侍从,打小就被收留南王府中。南生寝食起居事物,皆由尚九一人打理。 “那姑娘,名心月。家住百家镇。她家以卖烧饼为生,她做着布鞋坊的活。”尚九恭恭敬敬的样,一一祥告打探之事。 南生听完消息,甚是满意点头,面上流露一丝笑,嘴里轻嗯了一声。 “公子,莫不是,对那个姑娘…真格动了心?”尚九望着南生,一脸不敢置信。 自百家镇后山狩猎偶遇,回府之后,这南生,茶饭不思,日夜难眠,像是丢了魂一般。迫不及待让侍从尚九,打听关于心月的消息。 南王府别说南生爹娘,府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南王府的公子南生,从未轻易对人动心过。多少达官显贵的千金,争相挤破头皮说亲。可这南生心高气傲,没有真正能入他眼的。 心月是美得不可方物,问南生对心月能否动心?难!这京城及大江南北,南生见过多少佳人,那是数之不尽。怕是新鲜感一过,忘个一干二净。 南生虽是个花心人,但好在他无劣性。遇见自己喜欢的,也只逗逗美人们。童身玉体守着,只为良缘那日。 尚九问话一出,南生并未解答。尚九见状,又道,“公子与她,只一面之缘。难不成,还能一眼万年?” 尚九说出这话,自个都不相信。南生是见一个喜欢一个,没见过有一个长久的。既算有喜欢的美人,也是鸡蛋里挑骨头,千挑万选出来的。 “百家镇山头,那日是初去。未曾想,遇上了她。是缘是劫,随它去…”南生未回尚九,他只眼色迷濛,口中念念有词。 尚九呆望南生,挠挠自个儿头。南生深奥话语一出,让他好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公子的花花心肠,还是别白费心思猜。 百家镇东布鞋坊。狭小暗淡的空间,差强人意的环境,围坐几个做鞋的姑娘,个个低头手上穿针引线。所谓,万绿丛中一点红。心月在几个姑娘中,鹤立鸡群,格外瞩目。 这一日里,艳阳当照。布鞋坊来了一个买客。买客着装质朴,可出手却阔绰。心月做的布鞋,被这人悉数买下。 好似天上掉陷饼。别说心月震惊到,布鞋坊的几个姑娘,除了震惊,那是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哪。其中一位姑娘酸得呀,口无遮拦道,“这心月,是哪门子的好运哟?长得美,就是与人不同…”… 心月愉悦回家。一进家门,只见,后母王氏?着脸,坐在破旧的木椅上。乐呵呵数着桌面上大把的银票。那狂喜的神情张扬无比,恨不能手舞足蹈。 “真是奇怪了,今日来一买客,买下了所有出锅的烧饼,日后烧饼全预订。这…这天降好事…”心月爹懵样,望着心月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待心月开口,王氏笑眯着眼,手沾唾沫,点着银票。抢着回道,“有啥奇怪的?富人家还在乎这几个钱?有这好事,高兴还来不及呢。” 心月听了这事,想想布鞋全订,烧饼也全订。从未发生这奇事,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这是哪家人发善心呢?幸福来得太突然,不免让人疑在梦中。 心月家这边疑惑,而南王府也疑惑。府里上上下下,每人一双布鞋,每人一个烧饼。铁打的日常,不变的两样。 南王府的下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不知自家公子,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跟这布鞋烧饼干上了。 可公子传令,谁人敢抗违?只好,布鞋穿着,烧饼啃着。有这么个活宝公子,只能笑着宠下去。 蔚蓝天空下的南王府,奢华浅色琉璃屋檐。楼宇相间连绵,长廊迂回曲折。若大华丽的庭阁,一切应有尽有。只是放眼而观,也会迷失其中。 层叠起伏的花海处,并是南王府的花园。争相盛开的各种花卉,给南王府带来蓬勃生机。花园中央有一清池,鱼儿淋浴温暖阳光,自由自在池中游。 一日里,尚九越过花园一座假山,正遇上南夫人的丫鬟,紫青。紫青独自蹲在清池边,聚精会神逗乐池中鱼。每时趁着夫人午憇,她才空出来玩会。 她绿衣装裹身,浑圆润身尽显。府里的丫头们,装束全一个样。府里下人们衣装,也是不差的布料。虽是千篇一律着装,但也强过平民百姓。 紫青无意中回眸,望见向她走来的尚九。她玉指紧着手绢,冲尚九挥了挥,轻唤尚九的小名,“九子。” 又四下观望一遭,神秘兮兮的样。迎至尚九面前,凑在他耳边道,“公子自打猎回来,好似变了个人。把这民间的俗物带进府来。烧饼布鞋成了府里人的专用。我说…公子,不会是中了邪了吧?” 尚九听她这言,“噗哧”一声,不禁笑出声。紫青纳闷望他,拿手绢打向他,娇啧道,“笑啥呢?有啥可笑的?” “来,哥偷偷告诉你。”尚九附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久时。紫青侧耳细听,听得是张目结舌。好似听了天大奇闻,半晌也缓不过劲来。 “莫非,这位平民姑娘,要成南王府的少夫人了?”紫青歪着脑瓜,绞尽脑汁猜着。 片刻之后,她又否定摇头,低声自言自语,“不能。民女与公子,门不当户不对的,老爷夫人也不允的。再说了,公子啥时候当真过?不能…” “别瞎猜了,这事可不敢乱说!我俩人只当风吹过。”尚九小声提醒着,又交待紫青一番。俩人约定后,这才散了去。 要说这府里怪现象,南生娘也注意到了。烧饼布鞋的乱入,显得别具一格。南夫人不明原由,疑问了下人们:“这是何因?” 下人们回:“夫人,这是公子之令。“ 南生娘最宠南生。娇贵公子只一个,心尖尖般宠至大。凡事,只要说是公子之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喽。 南生此举,也是喜欢心月,本心所为。只不过,花心南公子,喜欢的人多了。慕兰府的慕兰蔻,模样也不赖。为讨她欢心,南生还为她送过玉瓷器,玉可是贵重物件。 这南王府和慕兰府,皆为皇亲国戚。交情甚好。南生喜欢慕兰蔻,与她亲哥慕兰庭,亦是兄弟相称。 俩家也有意结为亲家,奈何,这南生咬紧牙不松口。称年龄尚小,暂不急婚娶。这下好了,偶然之中,又遇上了心月。 尚九目睹一切,在心中打包票:心月姑娘,命运堪忧… 五 与君再次相遇 百家镇街市。近景触手可及,清风拂面而过。心月行走街市中,婀娜多姿身影。熙熙攘攘百态,唯她光彩照人。 她秀丽脱俗,自有一股灵动之气。墨黑长发如瀑,似绸缎一般轻柔。每个走过她身边的行人,都忍不住要望上她一眼。 神态悠闲街市中,来为她爹采买东西。热闹不凡的景象,引得她东张西望。最吸引她的,当属女儿饰物。停留街边小摊处,她的目光再也移不开。 小摊上显目挂满各种饰品,女儿家的发饰眼花缭乱。东拣拣,西瞧瞧。一面圆形小镜子,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第一次拿起小镜子,长这么大没奢望过。每次街头路过摊前,因贫穷不敢去触碰。现如今衣兜里,有了卖鞋的钱。 雕花镶嵌一圈的镜子,照印一张清水芙蓉面。清瘦白玉的脸蛋,弯弯月牙儿的眼。心月呆呆的模样,盯着镜中的自已,久久沉醉其中… 这镜中人,也太美了。这是自己么?这真的是自己?…不敢置信的眼,心月心中自问。这样仿若一世,犹豫着终买下。心情飞扬的她,一路踏尘微笑。 欢快行走一段,眼望街市一角,一位大娘手挎的竹篮,不小心被人撞飞。篮子里的枣儿,七零八落蹦出,滚落向了四处。 心月见此情景,快步走了过去。她细心帮大娘,拾起地上的枣。街市有行人,纷纷也帮拾。很快,大娘的枣完好无损,重又进了篮子里。 “谢谢大伙,谢谢姑娘了…”大娘感激不尽,止不住道谢。 大娘拉着心月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问她婚嫁否?心月含笑摇头。大娘面上带笑,满目皱纹开花般道“姑娘心善人美,定福气满满。将来必嫁个好人家。” 心月听此祝福,不禁害羞捂面。别过大娘后,又继续闲逛。 但见不远处,街道旁一棵大树下,一位高挑妙龄少女,曼妙纤细身姿,站立在大树下。 她踮起脚尖,仰望着树上。双手不停搓动着,一副干着急的模样。 心月好奇走近一瞧,原来是少女放纸鸢,不小心丢掉了线头,纸鸢随风挂上了树枝。 心月望向枝头,一只燕子纸鸢,在枝头颤颤悠悠,随风欲留欲落…她善良心泛滥,安慰少女道,“姑娘别急,我可帮你取下。” 不及细思,她将裙裳撩起,系在腰结处,撸起两臂衣袖,双手抱着树干,“蹭蹭蹭”几下,像灵活的小猴子爬上了树。 坐上树干叉角,一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摇晃枝条,那挂在枝头上的纸鸢,摇摇晃晃着,飘落了下去… 纸鸢是落下去了,树下的少女也眉开眼笑了。少女拾起纸鸢,冲心月道了谢,欢天喜地离开。 心月眼望少女走远,看着树下一双双担忧的眼睛。她目测了一下间距,这一望,吓一跳。树上离地面,约有两米多。 一个大姑娘家的,众目睽睽之下,骑坐在高高的树上,亳无女子文雅举止。这看热闹的人中,保不齐有相熟人。心月不敢再看,此时只剩尴尬。可当时爬上树时,也未曾想太多啊。 乱七八糟心想着…总不能不下树吧。不管了,顺树干滑下去吧。这法子可行。却不料,她慢慢翻转身时,双手没抓牢树干,身子瞬间后仰着,就这样倒了下去… “啊…“伴随惊恐的叫声,整个人直线下落。那尖细的声音,在空中萦绕着。 一时间,天晕地转。在跌落过程中,耳边风声呼啸…隐约听见人群惊呼…她绝望闭上眼,心想着:“我完了…” 堕落的重引力,直线快速下落…身子负重千荷,一个震荡抖动,竟意外落在一双有力臂膀上。鼻尖隐隐还闻到,男子身上好闻的淡香… 是谁接住了自已?莫非,落到一个男人怀里了?…她试探着定神,缓缓睁开双眼,这一对视,她惊掉下巴。 长睫大眼,柔视相对。俊美面容,似曾相识。这,这不是那日后山上,把自已当猎物狩的家伙么? 她与他四目相对,时间就此止然。他笑意深长,她惊讶异常。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眉目如画深印难忘。眼里流露的光,透出风流无拘。 “怎这般倒霉?又遇见了他?不偏不倚,偏又落在他怀里…”她避开他的目光,心中暗自犯嘀咕。 蓦然又意识到,自已还在他怀里。她面色不禁泛红,神色慌乱不己。从他手臂上快速滑落下来,好像被蚤子咬了般闹心。 心月摸了摸发烫的面颊,眼角偷瞟着四周的人,顺手整理了一下衣裳。暗盯了他一眼,小声讽刺一句,“趁机占人便宜…不是好人。“ 平生第一次,躺在一个男人怀里,而且是那个自己祈祷,这辈子不想再遇见的人。还被这许多人围观,真是羞煞人了。 心月低头红面,从他眼前溜过…耳边只听见,有人大声道,“咦,这不是南王府的公子,南生么?!” 这一声喊,似惊醒众人。人群开始鼎沸,一时热闹非常,“我说此人看着不凡,贵气十足。原来是南王府的公子啊。”… “啧啧啧,瞧瞧,长得多俊哪…这辈子哪见过,似从画中走出的人…”… “南公子咋还来这小镇了?可真是活久见,千年难遇啊…”… 纷涌而来的路人,渐渐聚拢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这壮观的街景,有始以来头一遭。在尚九的劝说下,众人又一一散去… “南王府?公子?”心月听着这些词,好是生疏。贫穷限制了想象,这达官贵人,仿若遥远至极。 心月驻足回头。南生和他的侍从尚九,站立那处正望她。绿葱树下,他,一袭白衣胜雪。额前几缕发丝随风逸动。 南生望她的眼,从始至终含笑。那春风扑面的笑,那随风飘摇的华衫,在骄阳之下,栩栩生辉… 心月触上他目,心里一阵慌乱。她转过身去,飞奔一般,在他眼前,逃之夭夭。 夜色渐浓郁。窗外的天空,明月当空照。一抹淡淡月光,影射进屋来。 心月仰卧在床,凝望着窗外,想起白日发生事,辗转反侧难入眠…不知为何,南生的面容,像一道影子。在脑中心中,挥之不去… 不想遇见他,可偏偏要遇见。这是天意弄人,还是劫数难逃?…… 六 为情烦忧几何 晨曦透过云层,柔光洒向大地。阳光笼罩下的南王府,富丽堂皇,光芒万丈。而凫凫轻纱薄雾,朦胧面纱般萦绕。为南王府披上了,更为色彩的光。 南王府的周身,一片绿意盎然。满目青松挺拔,扶摇直上云端。 一棵美人青松后,现出来一个身影。一把精美的绣花团扇遮面,却是遮不住肉嘟嘟大脸庞。 “哎,昨夜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他。”胖女子拿下扇面后,露出惹眼的麻子肉脸。 她口中叹着气,仰靠在树干上,自言自语道,“苍天啊,要本小姐怎样?南公子才肯正眼瞧上一眼?” “哦,南公子…为你寝食难安,茶饭不香。多可怜的女子啊…”胖女子哭丧像,自怨自哀着。话锋又一转,“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本小姐,怎未见掉一两肉呢?” 此女矮胖身材,肥肉撑着衣裳,油腻腻的感觉。乌黑的发髻上,插满了珠花金钗,彰显出珠光宝气。 只观她锦绣罗裳,华贵耀眼的头饰,及手中精致团扇。并可知,此女出身富贵,家世必定不俗。 这位样貌丑陋,庸俗无比的。乃是东候府的小姐,东候美。东候府达官世家,权势显赫。京城有三大王府:南王府,慕兰府,东候府。皆为皇亲国戚。这三家王府,名声响当当。 “小姐莫要灰心,以诚心感人,以情动人。想那南公子,终一日开窃。”一旁的小丫鬟,嘴巧如簧宽慰道。 东候美听言一笑,小眼眯成条缝隙,不由夸赞一句,“小嘴够甜!这话,本小姐爱听。”小丫鬟得了夸赞,也不禁咧开嘴笑。 正说话间,眼望着南府大门打开。日思夜想的南生出门来。他身后紧跟侍从尚九。轻纱薄雾缭绕间,南生白衫似隐形。但把南生刻在脑子里的东候美,一眼就能寻到他俊朗的身影。 “啊,南公子……”痴眼迷濛望的东候美,视线牢牢追随着南生。口中不禁唤一声,垂涎欲滴的神情。 她呆望着南生,不禁喜上眉梢。努力克制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紧握团扇手抖着,在心中暗自道,“东候美,别激动,别激动…“ 南生与尚九俩人,倒未注意这方,而是背道而行。俩个身影,眼看淹没雾中…… “南公子…”东候美娇滴滴之声,穿破空间刺心入耳。 南生听声驻足回头,盯视身后的东候美。紧拧眉心,嫌恶眼色。 但只见,那肥胖的东候美,一手拿着把团扇,一手粗鲁撩起裙摆。以十万火急之势,风风火火的样奔来。 “公子,那东候府的小姐,又来纠缠公子了。”尚九望着那方,一脸鄙夷之色。 “这丑八怪,肥女人!休要理她!“南生无情转身,径直往前行。 “等等…南公子…你倒是等等小女子啊…等…”东候美追了半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道,“哎哟哟,累死本小姐了。” 眼望南生与侍从尚九,身影渐行渐远…东候美不甘心之色,费力从地面上爬起。 她此时颇是心急,推搡了丫头一把,气急败坏道,“死丫头!追啊,快追啊!帮本小姐追上他!” 由于手劲过大,这用力一推,丫头连连后退,没站稳脚跟,摔了个四仰八叉。 东候美也不管丫头,自个拔腿又追上去。她挥动着扇面,扯起嗓门大喊,“南公子…“长长的拖音,老长老长。 这主仆一前一后,追了十万八千里。依然是未追上南生。望着南生消失的方向,东候美气呼呼啮着牙。 “哼!”东候美停下脚步,跺一跺脚,在原地“呼哧呼哧“喘气。她面色难看叉腰,气恼将手中扇面,狠狠掷在了脚下。 京城慕兰府。景秋阁。 粉纱帘随风而漾,红玉檀香女儿床。床前丫鬟,轻撩纱帘。一位女子慢起身,纤腰以微步行间。淡色翠烟长纱拖地,一袭美伦美奂。 她轻挪莲步,行至梳妆台前,又缓慢端坐下。白玉珠镶嵌的梳妆镜,甚是华美无比,绚丽夺目。而梳妆镜台面上,眼花缭乱的饰物。饰品盒半开,珍珠翡翠,金银珠宝,应有尽有。 若大明亮镜面中,映画出一美人。俏丽的鹅蛋脸,白皙亮肤如水,好看的丹凤眼,浅粉润泽唇口。这精彩绝伦模样,已是不可多得。 她凝视镜中自己,摸了摸光滑面颊。余光一瞟,又望向一方。轻抬纤纤玉指,抚摸着梳妆台上,一晶莹剔透,碧绿吸睛的玉石器。高端贵气的玉石器,显目位置每日可见。 “这南公子,自从送了这玉石器,有一些时日未来了…”慕兰蔻温婉音色,却隐含一丝落寞。 “小姐,许是南公子繁忙。过些日子,应是会来看小姐。”贴身丫鬟听音,知她心中失望,连忙安慰。 慕兰蔻笑了笑,笑的些许无奈。沉默半晌,轻声一句道,“天下美人之多,南公子怕是早忘了,还有一个慕兰蔻。”这一言出,仿若荒凉一片。 丫鬟听了此言,顿时哑口无言。她站立在身后,只呆望慕兰蔻。面对痴心一片的小姐,心中竟溢出一丝的心疼。 京城谁人不知?南王府的南生公子,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慕兰蔻自是也明白。 南生为了讨自己欢心,送价值不菲的玉石器。慕兰蔻起初深信不疑,这南生心中应有自己。可谁知,撩拨动她心弦后,他又消失无影踪。 花心又难懂的南生,只看谁人有能耐,留得住他的目光了。这个奇女子若出现,必定是南生的劫数吧…… 慕兰蔻冷冷的神情,将视线从玉石器上移开,凝望向窗外满园的花色。窗外种满了她喜爱的花,试问有哪个女人不爱花?想来,都是爱的。女人若比作花,男人爱的是女人。 而花心南生,这一生,会爱上谁呢?…… 于此时,一缕微风悄拂来。精美印花窗前,随风轻飘送,几朵淡雅花色,七零八落飞舞而入,唯美飘落在了妆台上。 七 饮茶闲话论情缘 繁闹的京城大街上,绚丽的光色洒向绿瓦红墙之间。突兀而出的屋檐,高挂飘扬的各商铺标旗,车水马龙行人往来,无不展现出京城的繁华。 一辆粼粼而来的马车,马夫手握缰绳驱行。马车行驶的速度掌控有度,洒脱自如且未惊扰到路人。 这辆装饰奢华的马车,一眼可观出官家钦用。马车徐徐驶过京城街道,长驱直入向慕兰府方向。 一程奔波劳累,马不停蹄。马车稳稳当当,终停在慕兰府门前。马车布帘被掀开,一位青年男子现身。 此男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鼻梁挺拔,眼眸有神,眉宇间充斥着英气。身着绸质棕色锦袍。整个人观起来,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他步伐快速稳健,自行进入慕兰府。行姿像一阵风吹过。门前守卫俯身尊呼,“公子回来了。” “咦,我长兄回府来了?”慕兰蔻闺房里郁郁寡欢,听闻慕兰庭回府的消息,一扫先前阴郁,露出开心色道,“好些日子未见面,去见见我长兄。” 这一刻,不愿纠缠在南生情网中,暂时将他抛至九霄云外。她独自来至慕兰庭房门前,白玉手伸出轻敲他的房门。 房门被从里拉开,慕兰庭站立门处。望着慕兰蔻,望了有片刻,笑着调侃道:“妹妹消息倒是灵通。我前脚刚回府,你后脚并跟来了。” “那是自然。”慕兰蔻得意笑,轻步迈进门来。站立慕兰庭面前,细细端祥他一番。一丝心疼话出,“长兄公事繁锁,操心劳累的,出门好些时日。瘦了些许。” 慕兰庭听她说自己瘦了,伸手摸了摸削瘦下颌。一副轻描淡写神情,对她笑道,“无事,男儿志在成业,辛劳在所难免。” 慕兰庭官衔加身,身负使督要职。所有衙门事物,都需一一过问。京城乃至各县,声誉令人称赞。烦杂锁事缠身,自是辛苦劳累。 “长兄辛苦,好好歇着。妹妹只来问候一声,不打扰你歇息了。”慕兰蔻言毕,纤腰缓缓扭转,正欲转身离开。 “妹妹这些时日可好?”慕兰庭一句关心,让她不由停步。慕兰庭对这一脉血亲的妹妹,从小到大都是疼爱有加的。出门在外时长,难得见上一面。 慕兰蔻听此问,面上起一丝阴云。又想起了令她烦心的南生。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徒然增添了许多烦恼。整日里脑中印他,心中想着他。 “哪里能好?…长兄不在府上,府里是一片清静。那南公子也未曾再来过。好似忘了慕兰府的人…”慕兰蔻咬着唇口,眼珠滴溜打几转。眼白恨不能翻上天。 慕兰蔻的小心思,慕兰庭尽收眼底。他不由爽朗笑了,打趣自己亲妹道“这南公子一日不来,是否如隔三秋?” “长兄。”慕兰蔻听此言,面色蓦然泛红,撒娇怪责道,“莫拿亲妹开玩笑。”即而故作镇定,反问道,“南公子?南公子又是谁?” “妹妹对南公子心意,长兄我早有洞悉。且莫忧心烦扰。稍等歇息几日,待我邀他一叙。”慕兰庭认真对她道,意为慕兰蔻撮合美事。慕兰蔻听言,不禁喜不自胜。 几日后,京城一茶楼里。茶楼上下,人庭为满。一幽静雅座处,临靠卷帘窗边。俩个气宇轩昂男子,面向茶桌相对而坐。一个浅白罗衣,一个绸棕锦袍。饮茶话叙,相谈甚欢。 “兰庭出门时长,久未与南弟见面。今日约至此处,正好闲茶饮话。”两方桌面上,精美瓷茶杯。拎开茶盖来,丝缕雾气升起…慕兰庭轻吹热气,抿一口茶水,笑对南生道。 南生面带微笑,久逢的惬意。回着他道,“慕兄公事繁忙,常时在外奔波,也是辛劳。哪里像小弟我,成日无所事事。只游山玩水,赏世间景。” 这俩人确实如此。一个重事业,一个闲散玩。气质上也分明。一个风流洒脱翩翩,一个英气男儿尽显。 俩人闲聊一番,天南海北阔论。慕兰庭见缝插针,将话题引入正题,笑问他道,“南弟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爱慕的女子不尽。是否有合心意之人?” “慕兄说哪里话。小弟无才无贤,不敢与兄相提。至于说有无心上人…这话恐怕为时尚早。若遇心仪女子,一段情即开始,也需时日来衡量。”回答慕兰庭问语,南生似深思熟虑。 慕兰庭听他此言,沉静凝视他良久。南生一番似掏心窝子的话,也判断不出他有否心上人。慕兰庭抿一口茶水,笑着单刀直入而问,“南弟,你看,舍妹如何啊?” 南生听他提起慕兰蔻,仿佛想起还有这个人。自从遇见了心月,慕兰蔻也已淡忘。一时心里略欠意。毕竟也曾追过她。他沉吟片刻,拎字琢句道,“慕小姐容颜绝伦,追求她的也不少。小弟闲游散漫之人,不敢也不能奢望。小弟…” “呃,南弟此话差矣!南弟虽是无事业,但才华横溢,有目共睹。无论相貌家世,俩家门当户对。论相配,自是配得一脸啊。”慕兰庭打断他言,信心满溢笑道。 “这…慕兄好意,小弟心领,一切还需随缘,顺其自然为好。此事,不着急。”南生见他撮合,一时为难不己,言语上暗拒之。 慕兰庭也是聪明人,看出了南生的婉拒。但他心想,这事暂且不能着急,一切寻机慢慢推进。这样一想,抛开此话题,俩人又聊起它事,言谈又恢复自然。 南生透过窗外,茶楼可望街市。熙熙攘攘的人流,匆匆忙忙的行色。悠闲的茶饮,自在的享乐。可为何?繁华中却现寞感,心中似缺少了些什么? 此时此刻,一张清水芙蓉面,渐渐脑中眼前晃。白嫩可人的秀色,月牙儿似的眼眸。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 “别让我再遇见你。”……她无情冰冷的话语,在脑海中从未抹去。南生心中自负的笑,南生我,从未有追不到的女人…… 八 惹祸上身 大清早,天才蒙蒙亮。勤快的冬木上山砍柴。今日天色阴沉沉的。荒寂无人的大山里,唯冬木孤身奋力砍柴的影。汗流浃背大捆的木柴背上身,往这镇上富有人家商家送。 据说,这商家和京城的东候府,有点沾亲带故。虽是远房花亲,也无血缘之联。但好歹是沾了点边,总是能讨着点好。 商家老爷商高,平日里人上人般,是一副趾高气昂。镇上谁人也不敢得罪他,拿他当大爷敬而远之。冬木虽也不喜这人,但为糊口迫不得己。 这商高六七十岁,瘦弱体形病怏样。他歪脖子抖手,生来带的旧疾。有人暗里嘲笑他,弱不禁风似女人。总之,这么个爷,别惹着就是。 冬木背着木柴,一路没停歇过。很快就到了镇上商家。商家宅座落独一处,红墙白檐枝叶掩映。冬木望着商家大宅院,感叹富贵和贫穷的落差。 “咚咚咚”冬木来到门前,拉着门环叩响。过了半晌后,只听吱的一声,大门慢慢打开来。开门的居然是商高。 商高瘦弱矮小身材,一身泛光绸缎长衫。长衫空空荡荡,撑不起那瘦骨。他歪脖子斜着眼,双手爪在瘦胸前,手不停的抖动着。见是送木柴的冬木,他勃颈歪着头一点,冷冷道,“进来。” 冬木背着木柴,一脚跨进门去。若大干净的庭院,墙角处堆成小山高的木柴。如往常一样,冬木准备把木柴卸在院里墙角处。那商高跟在他身后,像个监工一样盯着。 “堆放齐着点。”商高在身后,硬生生叮嘱。冬木看了看墙角堆放整齐的木柴,嘴里“嗯”了一声。正当他卸木柴时候,一个不小心肩膀打滑,一根粗木柴松落下去…… 只听“嘭”的一声,木柴落地时,似伴有什么也倒地了。坏了!冬木的心猛然缩紧,连忙回头去看。这一回头吓傻了…商高被木柴砸到头,直挺挺躺在地上。 “哎呀,不好了…出人命了……快来人啊…”一家丁听声,从里屋冲了出来。呆望眼前惨景,醒悟过来后,不由恐慌大叫起来。 冬木木桩般定在原地,被眼前突发事吓懵了。他此时脑子“嗡嗡”作响,脑中仅剩空白一片。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商高夫人奔过来跪地,对着地上的商高呼天抢地。 “快去请医师!我的个天哪…呜呜呜…你可千万别有个三长两短…“商高夫人哭着喊。宅院里一时间乱哄哄的。家丁们手忙脚乱,有人赶忙出门去请医师,有人拚命掐商高人中。 待匆匆赶来的医师,无情宣告无救。商高夫人从地面上爬起来,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瞪着怒火中烧的眼,一把狠狠揪住冬木衣领,嘶吼着,“你个穷崽子!你个该死的!以命偿命!我,我要报官!”… 无辜又不幸的冬木,只一个意外降临。就这样连日衙吏押送,被押送进了县衙牢里。而在此时,天空乌云滚滚,好似要下雨了。 午晌时分,一切如往常。心月正在后堂里,蹲在灶前做午饭。突然,屋外传来一街坊,惊天动地之声,“不好了!出大事了!” 这咋呼声有如惊雷,震得房屋似抖了三抖。心月心中一惊,还来不及细思,丢下手中的木柴,连忙跑出了后堂。 待出了后堂,只见爹和王氏,俩人站立堂中。王氏好奇眼色,呈现看热闹的神情。心月爹脸上却现着急,追问街坊道,“这,这到底发生了何事?细细道来听听。” 街坊面对俩人,似口干舌躁,使劲咽了咽唾沫。这才一五一拾道出,“今儿一早,冬木给镇上富家的商高送木柴。未曾想,木柴无意中砸到商高头,那商高即刻倒地身亡。商家不依不饶,告了官府。冬木被押送进了县衙牢。唉,可怜的娃,这官司吃定了。” “啊?”心月和她爹听完事发,不禁惊吓神情倒退几步。王氏淡漠不关心色,面无表情看着街坊。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 “心疼冬木病榻的双亲,往后可咋整哟…唉!”街坊垂下头,一手拍着大腿,叹气丢下这么一句,缓缓转身走出了门。 事发突然,如雷轰顶。心月和她爹呆怔在原地,像是被钉子定住了一般。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四起。不一会儿,暴雨倾盆而泻…… 小镇从未出过大事。平民百姓安居乐业。若要是惹下了官司,平民百姓可能无活路。为什么偏偏冬木哥,摊上了这难解官司?还惹的是得罪不起的商家……心月心里乱糟糟,无心做任何事。 在王氏催促数落声中,心月将午饭勉强做了。一家三口,除了王氏津津有味享用午饭,心月和她爹担忧着,饭菜食而无味,难以下咽。心月爹独自坐在角落里,唉声叹气着,一筹莫展。 冬木家和心月家,虽是无亲无故,可俩家多年如一日,相扶相持有如家人。这份深厚情感,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心月和她爹担忧难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心月揪心着,心乱如麻:“可怜的冬木哥,此时无依无靠,孤苦无助。在衙牢里怎样渡过?“… 过了很久之后,心月暗自告诉自己,烦事虽当头,但不能乱了分寸。此时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又想起冬木无人照顾的双亲,她端了些饭菜,给隔壁病榻的俩佬送了去。照料俩老的重任,落在了心月肩上。 夜深人静时候,一切万簌俱寂。今晚无星无月,夜色冷清灰暗。心月独自坐在窗前,单手撑着面望窗外,整理已然乱了的心绪。冬木是被押送进了县衙牢,小镇离县城还不算太远。也许可以去见见冬木哥?…只是无意之举造成伤亡,又是不是可以减轻刑罪?… 心月七七八八想太多,心烦意乱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的徘徊……这个时候,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无力去做些什么…夜风起了,心依然凌乱…… 九 神秘官大人 暴风雨过后,天气终放晴。而既算小镇晴空万里,也抹不去风雨留下的影。阳光洒落在绿枝上,枝叶上湿漉片片。偶尔那残留的水珠,如泪间歇滴落下来。 冬木被关押县衙牢的事儿,像雪花般飘落小镇各角落。有始以来的大事,惊动了整个小镇。心月街坊相邻求一番,这事儿密封的严严实实,未透露给冬木双亲知晓。 冬木双亲每日三餐,心月尽心尽力而为。冬木爹娘问起冬木,心月只违心打马虎眼,谎称冬木县里找了好差事,为俩佬挣大钱去了。冬木爹娘信赖心月,深信不疑终放了心。 心月记挂衙牢里的冬木,想要去衙牢探望冬木。想法一经告诉她爹,她爹虽不放心心月出远门,但女儿有善心必然支持。亳不犹豫拿出积攒的钱,全当作她的路途盘缠。 照顾冬木双亲的事,这担子交给了她爹。心月背上简单包袱,在她爹千叮万嘱下,带着一颗牵挂的心,往陌生的县里而去。 雨后的空气清新,树叶被刷洗干净。沿路上地面是坑坑洼洼,凹下去的水洼明镜似的。布鞋踩上湿泥土,鞋面是不忍目睹。 心月一路前行,一路在心里道,“冬木哥,等我,等着我。心月来看你了…”她又内心担惊受怕着,不知冬木衙牢里受得啥苦。而这罪责不知有怎样的结果?一切未知,又渺茫茫……她心中万般祈福,老天保佑,愿冬木哥脱离苦海,回归从前的生活中。 一路千辛万苦,终于来到县里。县上比镇子大了许多,一切事物自是更优越。街道宽广热闹非凡,四面八方来客,行色匆匆往来。各种各样商铺,排列错落有致。一家肉包铺前,门庭客满,人满为患。香气四溢肉包味,随轻风扑鼻而来。 心月站立肉包铺门前,肚子止不住咕咕直叫。她摸了摸干瘪的钱袋,现有的盘缠只够回家。 正眼巴巴望着肉包铺,犹豫要不要买个肉包。突然,吆五喝六的声音响起,“闪开!闪开!都给番家少爷闪开!” 心月循声而望,只见繁闹的街道上,四个青年壮汉,前呼后拥着一人,横冲直撞大驾而来。 几壮汉张牙舞爪着,粗鲁手推街上行人。行人个个避让不及,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纷纷躲闪街道旁,一脸惶恐不安望之。 看这威风凛凛架势,被拥捧的人贵气衣装,以及行人害怕躲闪。想这来的,许是哪家有钱有势人家。心月初来此处,人生地不熟。也不知这来的人,到底有啥样背景。她只莫名随着行人,也赶紧躲闪至一侧。 中间那大摇大摆之人,生得是奇丑难入目。一张拉长的马脸,笔直稀疏的眉毛,鼠眼闪着寒人的光。当他的目光四处捕捉,蓦然停留在心月身上。那双眸子亮了起来,仿佛见到奇珍异宝。 他不禁心花怒放,兴冲冲朝心月奔来。那不要命的奔跑,似恨不能跑断气。他伸开双臂来,口中大喊着,“小娘子,我来了。” 眼见直冲至心月面前,伸开的双臂奋力环抱。冲得速度过猛,声音发着颤道,“小娘子,美娇娘。跑不了你!“心月一个躲闪,却是扑了个空。 “少爷小心着点,小心着点,别摔喽。”几个手下见他身体一歪,全都担心的伸出手去扶。看这大惊小怪的关心样,这少爷定是养尊处优惯了。 番少爷故意咳嗽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小尴尬。嘻皮哈脸又近身,凑在心月耳边道,“小娘子,生得美若天仙,实乃人间少有。只要你跟了少爷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心月厌恶之色,狠狠瞪他一眼,整了整肩头包袱,正欲转身离开。番少爷见状嘻笑着,伸出双手朝心月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心月,“别走,美娇娘。” “啪”的一记响亮耳光,结结实实落在番少爷脸上。潘少爷捂着火辣辣的脸面,傻呆呆望着怒视他的心月。这个性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呵呵,想走?怕是走不了了。”番少爷阴笑着抹鼻子,冲手下大手一挥,大声命令道,“拦住她!” 几个手下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了心月。面对密不透风的围困,从未遭遇这场景的心月,不自觉双手紧护身子,愤然盯视着恶煞几人。 街市路人见状,无一人敢吱声。个个愤怒而视,敢怒又不敢言。正在这关键时刻,只听一声厉喝,“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民女!” 这突如其来的有力之声,令那番少爷浑身一抖,几个手下也仿佛冰冻。众人目光齐刷刷,一起望向一个方向。随而,围困心月的几人,竟然乖乖散开。 心月顺众人目光,好奇一眼望过去。迎着熙红艳阳天,一位英气逼人男子,目光凛冽,神态自若,大步流星而来。像一道光束,闪瞎众人眼。 “啊啊啊…慕大人。”番少爷脱口惊呼,半晌才缓过神来,连忙笑脸迎上前,对来人恭敬一揖。 那谄媚的笑脸,丑陋嘴脸尽显。众人见此情景,一旁暗暗偷笑。心月呆立那里,满眼充斥疑问。不知这男子是何许人?为何那番少爷怕他。 “好大胆子!无法无天!由得你上天入地?!还不快给我滚!”被称作慕大人的男子,对番少爷训斥加厉喝。这番少爷及手下,在群众的嘲笑声中,慌忙夺路而逃,瞬间消失无影。 “姑娘受惊了。”待目视番少爷几人消失,男子继而转身面向心月,一双眼眸温和望她,真真切切关怀一句。 心月也望着他,一脸感激之色。呆望了他半晌,连忙向他道谢,“多谢大人!” 男子望她片刻,只微微一笑。信手撩起长衫,转身大步离开。 在阳光影映之下,那英气挺拔背影,在心月视野里,蓦然高大无比,光辉照人。 这位出现的慕大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心月一直在心里揣摩,好奇心越来越强烈…… 十 衙牢相见泪涟涟 心月沿路打听县衙所在,在一位好心人的引领下,陌生街道中穿行,终于来到了衙门。 茫然的她站立衙门前,好奇观着初见的衙门。风吹起她额前的发丝,孤单身影现凉意一片。 眼望县衙,品质屋匾。“明镜高堂“几个大字,赫然显目高悬之。门前俩座威武石狮,庞大物体各塑一方。而衙门两端,一边一衙役。手杵水火棍,肃面挺直而立。 平生初次见这势仗,心月心中如击鼓般。她站立衙门前,踌躇不敢上前。但想探见冬木的心,又让她鼓起了勇气。 “官爷,小女前来探牢,请官爷给个方便。”心月怀着忐忑不安,慢慢移步走近衙役。口里尊呼面前衙役,小心翼翼眼色望之。 俩衙役斜眼瞄她,上下细细打量一番。见她平民穷装扮,一副瞧不起眼神。高昂起头,目空一切。视而不见,不理不睬。 “官爷。请您…”受了冷待,迟疑片刻,心月陪着笑脸,刚开口才几字。 “去去去!”一衙役盯她一眼,棍棒朝她一挥,严肃面相,冷漠驱赶道,“衙门重地,闲人远离!” 眼见此现象,心月蓦然想起,好心引路人的话语,想要探牢不是那么容易,这年头还得破费些钱财。买通了衙役,方能打开此路。 如若银票全数打点,她并是身无分文之人。无回家的路途盘缠,也无裹腹歇息之地。一个身无分文的弱女子,该如何筹全回家的盘缠? 她又忽然想起,自己会些针线活,可在县里谋个活,积攒点生活所需,筹集回家的路费。心想不管怎样,既然辛苦来了,也要见冬木一面。 思来想去,为了冬木。她一咬牙,拿出钱袋,将仅剩的银票,悉数双手奉上。她满怀期待,仰面望衙役。 俩衙役余光瞟一眼,见钱眼开般眯眼。一衙役喜笑着,伸手接了银票,自往怀中一揣。细问了她要探何人,并领着她进了衙门。 心月跟随衙役,满满新奇的眼。威严庄肃的里间,让她大开眼界。素色平光墙面,摆设简单肃然。一路七弯八拐着,直通一条小道。 道路细窄又延长,空寂无人且无声。越往里行,越显阴冷。听衙役出言,冬木作为重犯,单独关押一处,与世隔绝一般。心月心疼冬木,却又一丝无奈。 “冬木哥,心月来了。”临近衙牢时,心月激动不已,心里话一句。只是这往衙牢的路上,整个压抑阴沉感觉。心月激动中,又含一丝不安。 衙牢里昏暗惨戚,空荡荡狭小空间,现阴郁湿气一片。冰凉的地面上,以衣当被的冬木,蜷缩在墙角里。 头发好似长杂草,乱蓬蓬遮住了眼。他睡得似并不安稳,那表情呈现郁色。 心月扒着铁栅栏,使劲往里瞅着他。望着眼前这凄惨情形,她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喂喂喂,醒醒,有人来探牢了!”衙役站在牢门前,扯起大嗓门喊着。嘴角一撇,又嘲弄一句,“睡得像猪一样。” 冬木被这声喊惊醒,身子打了个寒颤。他缓缓睁开双眼,迷迷糊糊望过来。 衙役站那见他醒来,转身大摇大摆离开。独自去了专属区域,留下单独探牢空间。 当冬木望见牢门前的心月,他一把掀开身上盖的衣衫。猛一个起身,坐直了身子。仿佛在梦境中般,怔怔的样呆望她。 “冬木哥…是我…心月来看你来了…”心月泪眼婆娑中,努力挤出一丝笑。 冬木呆望她良久,仍然疑似在梦中。他揉了揉眼晴,使劲张大眼望。“心月。”唤着她的名字,他笑着笑着,却无声哽咽了…… 他缓缓从冰凉地上爬起,目光直愣愣望着心月,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她走来。 铁栅栏相隔,脸面凑近面对,四目相对的俩人,此情此景,满满的悲凉。 冬木脸上少肉,瘦骨脸面触目。眼窝深陷下去,黑眼圈浓浓。可见这牢里的日子,不是人呆的地儿。 心月脸面贴上凉凉铁栅栏,她一直牢牢望着那张脸。这哪里是那个生龙活虎,五大三粗身强体壮的冬木?眼前憔悴不堪的他,与先前判若两人。 “心月…你,你咋来了?”过了好久好久,冬木克制波动的心,欣喜轻声问她道。 “不放心冬木哥。所以,就来了。”心月泪中含笑,是久别的神情。这五味杂陈的心情,道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冬木凝望着她,半晌沉默未语。昏暗的光线之下,他的眼里是绝望。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苦涩对她笑道,“一个将之至死之人。恐怕…这是你我,最后一面。” “不!”心月听了这言,恐怖瞪大眼,颤声大叫一声。她拚命摇晃着头,嘴里反复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可怜我那病榻的双亲…冬木不孝!再也不能尽孝敬之举。”冬木仰头闭眼,痛苦的脸面抽动。 心月见此心酸,不禁泣不成声。她头靠在铁栅栏上,一副无助的神情。 五大三粗的汉子,慢慢垂下头来。此刻想起病榻的双亲,蓦然眼圈红了。此时伤心的泪水,止不住大颗大颗滴落,落在了黑漆的地面上。 “冬木哥…别难过…吉人自有天相。你,不会有事的。”心月泪眼望他,心中无尽难受,一个劲安慰他。 “探牢时间已到!”衙役于此时,慵懒迈步而来,面无表情望俩人,无情大声的宣告。 心月扒着铁栅栏,舍不得松开手。短短的探牢时间,还来不及说尽。她哭着对冬木道,“冬木哥,我会帮你照顾俩老…你放心!” “走了走了。”衙役见心月未动,还哭哭啼啼的,上前朝她摆一摆手,不耐烦催促她道,“快走!快走!没完没了了…真是…” “冬木哥。”心月在衙役催促下,一步三回头挪步。仿佛这一离开,并再也难相见。 冬木泪目望她,无声朝她挥手。他悲恸隐忍着…心月刻骨入心,昏暗里他的面,在她眼中,沉沉浮浮… 十一 原来是他 心月伤心抹着泪水,从衙门里缓步出来。那如铅灌的双腿,仿佛已无知无觉。冬木命运未卜,心如刀割一般。 木然站立衙门前,心月心纠成一片。她回头又望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 形色匆匆的行人,漠然的眼色瞟过。许是这衙门前,看多了这情景。过了漫长时候,一位经此处的路人,见心月哭成了泪人。不由好奇上前,关心问起原由。 心月哭着诉说,断断续续道出。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不甚怜悯之。 路人认真听完,为她指点迷津道:“姑娘莫伤心。听说,京城慕兰府公子,慕兰庭。衙门事物皆理,任职最高官衔。为人清廉,秉公执法。姑娘可去京城找慕大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慕大人…“心月自语着这名,抹一把泪水思绪,脑中闪出一男子英气逼人的脸。难道,路人口中的慕大人就是他? 无论怎样,当务之急。并非回家,而是救冬木。慕大人无疑一根救命稻草,正等着自己牢牢去抓住。心月心想,哪怕只一线生机,也要努力去尝试。 心月主意打定,向路人道了谢,路人知晓她身无分文,又慷慨解囊借她盘缠。心月满怀希望,朝京城而急行。 锦绣京城。心月行走在人流中,仿若置身虚幻天地。喧嚣繁华的街道,穿流不息的人潮。各色衣装京城人,奇形各异的楼宇。 一个小镇坐井观天的女子,初踏这繁华似锦京城。满满的新奇眼,不一样的感观。 迷迷瞪瞪街头,沿途一路打听。误打误撞寻觅,来到了慕兰府。途行的疲惫不堪,此时一扫而光。因要见到慕大人,心月甚是激动。 眼前夜色中的慕兰府,若大延长令人叹为观止。闪目精致的银白墙面,华贵无比晃花人眼。门前两端檐角悬挂红灯笼,夜色中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心月站立夜风中,望着慕兰府出神。这样傻望许久,想起此来目的。意识到这夜晚时分,实在不便前去打扰。摸了摸借来的盘缠,又不舍花费住客栈。她东看看西瞧瞧,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决定蹲守在慕府门处,守株待兔守望慕大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风渐渐的清冷。她双手紧抱住自个,缩在那暗不见影处。困倦一阵阵袭来,饿的是头昏眼花。又累又困又饿的她,只能靠毅力强支撑。 “为了可怜的冬木哥,心月,你要挺住…”迷迷糊糊中,心月意念告诉着自己,可这眼皮闭闭合合,眼中的慕兰府,晃花出重影来。终是没能挺过去,虚弱又疲惫的她,眼一闭沉沉昏睡。 当她缓缓睁开双眼,陌生中泛一丝惊讶。迷濛濛环眼一周,青纱帐随风飘荡,壁花墙面光色感。墙面上挂一把大扇面,书卷墨意浓郁之至。靠窗一张檀香木桌,桌上放一把弯月剑。屋中物品俱全,精美华贵之感。 扇面乃文雅之物,而利剑是武人之器。想来这屋主,必定是文武双全。心月暗自猜想着。 可这看了一番,分明男子寝居。正在她茫然无措时,一个清亮声音响起,“姑娘,你醒来了?” 眼角瞟向杉床旁侧,竟还站立一小丫头。看她衣着打扮,应是丫鬟身份。方才醒来时未注意到她,只顾着观赏整个屋子了。 “姑娘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唤公子来。”小丫鬟见心月清醒,拍手欢笑正欲转身。 等等,公子?心月一听纳闷,这是谁的寝居?…心月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赶紧唤住小丫鬟,“你说的是哪位公子?我此时又身在何处?” 小丫鬟被唤停,眨巴眨巴眼,奇怪望她道,“姑娘记不清了?你昨夜坐在慕兰府墙角处,昏睡了过去。是我家公子发现了你,救了你回来。我家公子,名慕兰庭。” 哦,经小丫鬟一提,心月一并想起。未曾想,竟是以这种方式见慕大人,心中又难堪又开心万分。小丫鬟见心月垂头未语,又自顾自转身快步出门。 片刻之后,一个熟悉身影,棕锦精衣飘入。心月坐在床沿边,抬头与他一对视。啊,真的是他…那日出手相助的神秘官大人,原来是慕兰府的公子。此时,光彩照人的他笑面,步履有度缓缓行近。 “慕大人,民女心月有礼。”心月慌忙下床来,一只脚还未套进鞋子里,只着袜子踩在地面上,向他行平民之礼规。 这手足无措的窘态,令慕兰庭觉着可爱,他笑着温语提醒道,“姑娘无需多礼,千万别受凉了。” 心月尴尬低头,又穿好了鞋子。站立在他面前,偷偷拿眼瞟他。心里惦记着冬木的事,琢磨着如何开口才好。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慕兰庭先开言问道,“姑娘昨夜守在门前,是否有重要事相告?姑娘有何难事,尽管细细道来。” 心月见他过问,触动了伤心事,将打听知晓的事发,借机向他娓娓道来。诉完一切后含泪道,“慕大人英明之人,凡事以事实为据。冬木哥无意之举,还勿至他于死地。请大人明察秋毫,秉公断案!” 慕兰庭垂头认真听完,英气剑眉微微皱起。半晌才回她道,“凡案子过慕兰庭手,自是有理有据断之。以他无意之过,不足以至死。只是,那商高夫人定要追究此事,他可能要坐一段日子牢狱。不过,若想他得以释放,只能让原告商高夫人撤了诉求。” 听闻冬木罪不致死,心月一块石头落地。但内心又盼着冬木得以释放,不由满怀希望之色对慕兰庭道,“请问大人,可有法子让那商高夫人撤诉?” “嗯…这商高家与京城的东候府沾亲带故,少不了沾东候府的光。想来,东候老爷出面劝说,那商高夫人应是听的。家父与东候老爷交情不错,待我求家父去说和看看。”慕兰庭沉思了许久,终带来了一线曙光。 心月听到这希望的话语,内心里升腾起感激之情,暗对慕兰庭欣赏有加。慕兰庭身居官要一职,深明大义轻重有度。果然是百姓心中的好官。 此时一缕光色透窗,打照在心月身上。心月面溢喜色,心中遥远呼唤,“冬木哥,你有救了!” 十二 奇招吓退丑女 飘渺浅白云雾,穿行山间游动。泼墨般的仙美,如诗如画入境。美女拈花闭眼,沉浸在花色中。俊朗身形突现出,男子慢慢靠近她,女子冷面瞥他一眼,忽而无情飘至远处。男子凝望消失处心痛,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心月…” “啊…”南生惊梦醒来,出一身的冷汗。他直直坐立起来,陷在梦境中回想。 此时,恰好尚九推门而入,尚九连忙急步上前,为南生披上外衣。关切眼色道,“公子做梦了?” “你可有听见什么?”南生摇晃着头,似努力想梦境。梦境虚虚幻幻,却又模糊一片。待冷静下来后,平静问尚九道。 “听见…听见…隐约听见,公子大喊一个人的名字。”尚九偷偷瞄他,迟迟疑疑回道。 南生懵样望尚九,现惊异的神色,好奇心油然而生,小心发问道,“梦中呼喊的是谁?” “是…好像是,大约是,也许是…”尚九吞吞吐吐着,不停挠着自个头,一横心道出两字,“心月。” 南生听了心月名,傻傻愣在了那里。呆怔有半晌,若有所思的样,自言自语道,“为何?脑里心里梦里,全都是她?” 又想起一旁的尚九,见尚九正捂嘴偷笑。南生盯他一眼,换严肃面问他,“你冒失闯进来,公子我是不是该罚你?” “公子原谅。尚九正来公子寝居,听闻公子大喊声,担忧出事儿,故而才…闯了进来。”尚九嘟嘟嘴儿,一副委曲模样。 他继而一拍脑瓜,又自怪自道,“我这坏记性!差点忘了正事。公子,朝廷一官家千金小姐,相中了公子。媒婆领着干金小姐,这会儿上府来求亲。老爷夫人推却不过,要你去见见那千金小姐。” “相亲?不去!”南生听要相亲,生气一掀被子。麻利起床穿衣,嘴上赌气道,“爹娘天天恨不能我成婚,好让哪个婆娘束缚着我。平生自在惯了,可不想失了自由。” “公子若是不去见,尚九也不好交差。公子还是勉为其难,为了尚九不挨板子,好歹去瞧上一眼?”南生拒绝见面,尚九不由心急,好言相劝道,“公子见了那千金小姐,找个理由劝退了就是。” 南生歪着头思索,想想也有道理。并跟随着尚九,由他一路引领,来到了花园里。远远的并望见,花园亭阁台面。一位身形窕窈女子背向,高拢的发髻如云,发端缀满了钗饰。她手拿一把团扇轻摇,来回踱步似焦心等待。 她身旁站立两人,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丫鬟老老实实待着,婆子却张目四处望。当一眼望见行来的南生尚九,咧开嘴角一挥手帕大声笑道,“哎哟喂喂喂,俊美的南公子可算来了!” 南生本望着千金小姐背身,正在心想,窕窈淑女,君子好逑。这千金小姐身材不错,尚可瞧上一眼饱眼福。哪料那千金小姐听婆子喊,故作优雅之态缓慢转身。 我的个天!千金小姐这一回身,差点让南生背过气去。但见她一张平庸无奇面上,略白肌肤一道显目疤痕。疤痕留在眼角处,让人见了触目惊心。她回眸一笑,笑得倒灿烂。 南生移开眼睛,平复了一下内心。心里怨气道,“这不是把本公子往火坑里推么?” “公子,无事。劝退她!”尚九在身后一见,也张开嘴想呕吐。见南生万般嫌弃,为他小声打气道,“以公子三寸不烂之舌,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我这爹娘是被蒙敝了双眼?居然想招个丑婆娘当儿媳?”南生慢慢挪步向前,每一步行的艰难无比。他不可思议神色,摇头摆脑道。 “老爷夫人内心也不甚如意,耐何这位朝廷官家,现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虽说南王府也是皇亲国戚,这系亲的弯转了稍远,还不够亲密至无间。”尚九心知些许情况,婉转为南生解惑。 一路上,尚九絮絮叨叨不停,“公子别怨老爷夫人,亲生的爹娘对公子婚事,也不至如此的草率。只让公子来见一见,若是不如意,难不成,还五花大绑公子去成亲?” 俩人说话间慢行,似行了一个轮回。那千金小姐眼巴巴望着,终于等到南生尚九踏入亭台。南生潇洒一撩长衫,往亭台石凳上落座。眼神瞟石桌面,礼貌冲小姐招手,“小姐请坐。” 千金小姐见招呼,笑开了花般道谢,“多谢公子!”她手拿团扇半遮面,眼睛一眼不眨望南生。 “哎哟喂,瞧瞧,瞧瞧,真个是郎才女貌!无论样貌家世,天造地合的一双!”那摇晃身子的婆子,手帕拧巴在嘴角边,在两人面前掩嘴乐呵,大张其鼓撮合这门亲事。想来,也是拿了这家钱财手软,费尽心思来吹嘘一番。 “亏心不亏心?一个丑八怪,也能夸貌美?这亏心媒婆,是吃错药来了。”尚九站立南生身后,眼盯着那婆子暗道。 “小姐貌美如花,那是毋庸置疑。”南生此话一出,尚九惊鄂瞪眼。心想婆子吃错了药,公子莫非也昏了头? 只见南生镇定面色,胸有成竹样又道,“只不过,南生我,空有好看的皮囊,不才不贤也无业。更有许多缺点劣性。相信小姐也有所耳闻。南生花心公子一个,喜欢美女有瘾,追女尽无数。只怕跟了我,空守寂寞房,恨饮两行泪啊……” 尚九身后听了这番言,暗暗惊叹公子有才。心想这损己无度,这千金小姐怕是要逃了吧。可谁知,千金小姐笑面听完,轻摇着团扇认真道,“南公子有才有贤又有貌,哪怕公子爱尽天下女人,让小姐我独守这空房,也是无防。只要嫁了公子,此生并心满意足。” 万没想到,棋逢对手。这招吓不退,换招试一试。南生垂头思绪,忽而面上一笑,“小姐心胸之宽广,不输男儿。佩服佩服!南生不为人知的隐陷,还真有不少。待为小姐,一一列来…睡寝不爱沐浴…睡觉呼噜声如雷…醉酒后发疯打人…冬季如蛇脱换皮肤,床榻上满满的皮屑…” 南生边说边察观千金小姐面相,千金小姐面上最初无动于衷笑。渐渐的,那面上暗暗起了一丝变化…一旁的婆子丫鬟,听了南生这一身的毛病,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好了,公子!不用再多说了。小姐我,无福与公子结缘,就此别过不再相见。”千金小姐面色煞变,忍不住打断南生继续。她倾刻站立起身来,冷着面对婆子丫鬟道,“打道回府。” 千金小姐走之时,连眼也未斜南生。南生得意含笑望着,直至仨人渐行渐远。尚九在一旁愣半晌,遂又星星眼望南生,“公子好招法!” 十三 铁心誓要娶她 南生出奇招支走了千金小姐,正得意洋洋闲赏花海之时。南生爹南王传要见见他,南生心怀忐忑不安前往。 一路上猜来猜去,也想不通有何事。当临至南王专属书斋,门外定神挼气一番。 南生撩起长衫,迈步入了书斋。一缕淡淡书香飘散,书卷有序壁柜满溢。 眼望南王挺直身形,正襟危坐在书桌前。绸缎素颜衫,头戴青方巾。一张古铜面容,双眸烁烁有神。俊气的面容染了岁月的痕迹,却依然不减当年绝代风华。他手握墨笔,正挥笔奋书。 虽说是儿随母相,南生模样像他娘。可这父子俩俊色,仍是一丝的神似。特别是那双眼眸,深邃意长藏不住。试想,世间多少女子遇见,皆深陷其中难自拔? 南生小心翼翼眼色,收敛起平日的散漫。轻步行至书桌前,低头弯腰小声问,“爹唤孩儿来何事?” 南生从小至大,在他娘面前娇纵,但内心却惧怕他爹。南王的和颜悦色柔情,只为南生娘独人绽放。专情南王一生,唯南生娘一妻。想想南生娘嫁给南王,这一生是惹人羡的幸福。 见南生老实立在眼前,南王一如继往的肃面,慢慢抬起头望住他,眼中隐含一丝无奈,缓言对南生道,“喜爱生儿的千金不少,生儿接二连三拒之。这达官显贵的小姐,生儿是一个都未入眼?” 听闻是为自己的婚事,南生悬着的心轻松放下。只要不提私书成业,一切于他无关紧要。 他脑中只一个闪念,心月的影子现眼前。沉吟片刻,终开口回道,“爹娘不必皱费苦心,孩儿己有心仪女子。” “哦…己有心仪女子?”南王放下了墨笔,诧异牢牢望南生,饶有兴趣问道,“怎未听生儿提及过?是哪户官家的千金?” 南生抬眼偷瞟,暗暗察言观色,隐约一丝担忧,犹豫片刻言出,“是…民女心月。” “民女心月?是一个民女?”南王微蹙眉头,静默半晌后,略生气道,“生儿为了逃避相亲,拿一个民女糊弄爹?” “爹,孩儿哪敢!当真心仪的是她!这心月女子,容颜脱俗,善良可爱,贤淑孝顺…将来,定会是个好儿媳。”南生见他爹生气,连忙为自己辩解,又顺带夸了心月。 “纯属胡闹!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传出去惹世人耻笑!”南王气不打一处,蓦然站立起身来,颤抖手指着他道,“成日里只游山玩水,拈花惹草。不学文书,不专正事。连个婚事,也要爹娘为你操心。唉!咳咳咳…” 南生本沾沾自喜,自认回言拿捏有度。见他爹大发雷霆,脸色一时煞白,他三步并着两步上前,关心轻捶南王背身,心神不安劝慰道,“爹莫生气,莫生气…” “你退下吧…让为父清静清静。”过了很久之后,慢慢平息了怒气,南王垂下头摆手,对他下了逐客令。 “是,爹。”南生听了逐客令,如释重负般应声,飞毛腿的神速,逃离出了书斋。 南生离开书斋后,漫无目的闲游着。他心情是烦闷难解,思绪一片凌乱不堪……本未想要婚娶,爹娘操心过度。若真要美人中挑一位出来,最好的人选莫过心月。 只因门不当户不对,又怕世人官家耻笑。爹硬生生反对心月,浇灭心中唯一念想。南生扯下枝叶一片,心中万般不甘暗道,“心月,南生此生,定要娶你为妻!” 圆形雕花梳妆镜,照映出一张白面。笑若花色的南夫人,五官玲珑精致美感。虽已人到中年,但她风韵犹存。这细细一观,可见少女时美貌。难怪南王不纳妾,眼里心中独宠她。 精致华美梳妆镜台前,南夫人正对镜自照。南王为讨她欢心,送她的珍珠挂链,此时显摆在脖颈处,怎么瞧也是十分爱。 “娘。”南生一声愁意轻声唤,让沉浸幸福中的南夫人,不禁纠一颗心回身望。只见,一脸愁眉苦脸的南生,跨进门来坐在凳子上。他一手支撑着脸庞,垂头默默叹一口气。 南夫人扭动腰姿,轻移莲步慢行近,一双关切眼望他,满腹疑惑问道,“生儿,为何叹气?发生了何事?” “哎…”南生见南夫人关心,故意又一声叹息。真真假假的情绪,自已也己分不清。若说在南夫人面前,装了难过样。可这心中又真存在,一丝的愁绪。 经南夫人耐心寻问,南生在他娘面前,缘由前后畅所欲言。南夫人聚神听完,静静立那暗思索。心想这民女心月,何等可贵能耐?能让花心的儿,抛自由弃富贵,一心一意要娶她? 南夫人心中好奇着,对未曾谋面的心月,充斥了太多的猜想,内心竟生想见此女。沉思很久之后,南夫人怀疑眼色,轻声问南生道,“生儿,你真要娶一个民女为妻么?” 这南夫人,也怕南生一时兴起,只是随口说说而己。想想多少媒人门槛踏破,南生劝退的是片甲不留。南夫人不放心,好好确认确认。若宝贝儿是铁了心,誓要娶这民女为妻。她也不忍阻挡这桩事,更不愿见宝贝南生伤心。 “娘,心月已刻孩儿心处,孩儿非心月不娶!还请娘去说服爹,爹最听娘的话了。只要娘出马,必马到成功!”南生忧愁面望南夫人,连连拍南夫人马屁。要数哄他娘开心,他最是得心应手。 南生观南夫人神态,似沉默着认真考虑。善于察言观色的他,不由趁热打铁又道,“娘,孩儿派人打听过,心月是个孝顺女。若她当娘的儿媳,准保对娘一百好。娘,到爹面前好言几句,答应了这桩婚事吧。” 要知道人世间,这一物降一物。南生惧南王,南王俱夫人。凡事只要南夫人去求,南王没有一样拒绝。只要南夫人开口,揽月摘星都愿意。 “既是如此,生儿莫愁。为娘为你出头,拿下你爹!”南夫人信心十足,自笑凝望向窗外,豪言壮语出一言。 十四 带你策马奔腾 京城阳光明媚,街市热闹如常。一个娇美的身影,轻松愉悦行间。这轻飘欲仙的步伐,像踩了软糯云朵般。 这位兴高采烈街中女子,并是刚辞别慕兰庭的心月。慕兰庭一席希望之言,燃起了冬木命运生机。心月终放下心,往回家途中归。 “踢嗒踢嗒踢嗒…”突然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由远渐近狂奔而来。街市行人惊慌失措,纷纷左闪右躲着。一卖水果的摊贩,手忙脚乱推车。三个轱辘的板车,失去平衡而倾斜。板车上的水果滚落下去,七零八落滚落至四处… 心月慌乱之中回头,本想瞧瞧来人是谁。可还不待她看清,一匹华丽棕色骏马,迎面朝她斜冲而来。 “吁。“马背主人赶紧勒绳喊停,马儿似受惊仰起前身,发出一声仰天啸叫。 眼望面前咫尺的骏马,心月惊吓中掩袖遮目。蓦然吓懵了的她,后退躲闪踉跄倒地。 那马背上主人驯服马,一个飞跃从马背上落地。心月俯身匍匐在地面,此时脑子现一片混乱。头昏眼花之中的她,手撑地面准备爬起。 她趴伏在地面上,无意中望见自己手背,白皙嫩心手背上,一道小小细长血口,浸溢了丝丝血迹。也不知何时于哪处,被莫名划伤了手背。 呆呆望着自已手背,心想还不算太要紧。血出也未溢的厉害。拿衣袖止一止,并是不再溢血。正暗自庆幸,在这个时候,眼间一晃闪,一白衫入眼。 她新奇眼帘中,视线牢牢锁紧。浅白长衫至脚裸处,长衫下一双黑布鞋。这眼熟的黑布鞋,扎实的一针一线,逃不过她的眼晴,一眼并能认出,布鞋出自她手。 她诧异顺势抬头望,一张留刻在脑中的面。俯视着她的他,挺拔高大而立。那双充满关切的眼,似恨不能刻她入骨。这冤家路窄,又遇见了他。 家世显赫南王府的公子,竟然穿着她做的布鞋。心月目瞪口呆着,好像明白了什么…买布鞋烧饼的背后主,原来就是冤家南生公子。 俩人对视良久,眼神错综复杂。他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勾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春暖花开般的笑眼,顺心意呼唤出一声,“心月。” 不应该是称心月姑娘么?怎一下子跳至亲热称呼?心月撇着嘴角,心中一丝不满。 他的眼晴一直望着她,而她却回避躲开了。他试图将她从地面上扶起,她却不配合想要挣脱开。无奈那只有力的手像钳子,牢牢抓紧她不松手。未待她开口,不容分说道,“带你去看伤处。” 被他强行拽了起来,站立在他的面前。心月瞪了他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中暗自嘲讽,“果然是个冒失鬼!“ 他抓着她的手臂,一直未放开反攥紧,“跟我走!带你去看医师。“许是生来的优越感,连说话也如此霸道。 心月淡然眼望他,倔强掰开那只手。一手轻抚着伤处,冷漠拒绝他道,“不用了,南公子。” 行人们一旁,近处围观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南公子一出行啊,京城街市都要抖三抖。”… “可不是。好在这美貌姑娘,未造成大伤。算是万幸了!”… “南公子策马出行,又是看中了哪家姑娘?这一天一换的追,啥时候才是个头?”… “嘘,小声着点。南公子听了去,总是不好的。”… “无事,听了去也无防。南公子虽花心,心倒是不坏的。”…… 心月耳边充斥各种议论,这闲言碎语断续入耳。她盯南生一眼,心中嫌弃暗想,“原来是个花心公子!”一个无视扭头转身,她径直朝一方而行。 “心月,正要去找你。未曾想,遇见的如此巧。这也许…就是天意。”南生在她身后,深情款款一言。心月听言驻足,却依然未回头。停留脚步片刻,又继续朝前行。 找我?天意巧相遇?谁跟你这花心公子遇上谁倒霉!见鬼去吧!……心月轻抚着手背,恨恨嘴里嘟囔。又看一眼伤处,心疼自己一句,“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又受伤了。” 当她朝前缓缓而行,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还不待她有所反应,耳旁呼啸过一阵风。一只大手突然伸向她,用力抓紧她胳膊提起。她一时头晕目眩着,瞬间像飞起来一般,稳稳落坐在了马背上。 “驾。”一只手紧紧环抱她纤腰,他紧贴在她身后甩马鞭。马儿朝一方狂奔,街上行人纷纷躲避。 呼呼作响的风声,颠簸起伏的震荡。她呼吸急促昏花的眼望,京城街景行人流动划过。俩人平生如此接近,那淡香扑进她鼻尖。她晕晕乎乎着不敢动弹,好半天也未缓过神来。 “心月,这沿路上的人都亲见了,南王府的公子和心月在一起。哈哈哈哈…”南生畅快淋漓大笑,是一种得逞的坏笑。 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此情景又被人目睹。心月头脑渐渐清醒,心中对他恼羞成怒。白嫩面上现红晕,忍不住生气吼道,“无耻!放开我!快放开我!!!”… 任由她嘶吼不休,他笑着充耳不闻。他含笑未语,只快马加鞭,电风疾驰般,奔向心月家。远远的天边一抹淡红,夕阳之下万物无限好。 嘶吼至精皮力竭,她终于放弃挣扎。也不知马行多时,终于前方视线里,小镇绿荫柳树处,可眼望见心月家。 “吁。“他一个口令,紧勒住缰绳,马儿乖乖止行。他利落翻身下马,站立地面向马背上的她,眼眉舒展伸出一只手来。那意味深长的笑,令她莫名心生反感。 心月狠狠瞪他一眼,自己初次尝试下马。至始至终惊魂未定的她,一番瞎折腾终落在地面上。 他又一个潇洒上马,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余辉下的俊面,眸子闪烁泛光。他斜眼轻挑眉,笑着抛下一言,“心月,你等着做南生夫人吧!” 话完,他含笑傲娇扭头,扬鞭策马奔腾而去。心月原地傻眼望,那扬长远去的背影,身后尘土飞扬漫漫… 十五 雪中送炭 阴沉天色,垂柳树下。一火炉子上,架一罐药。丝丝热气,袅袅飘升…… 心月半蹲火炉旁,手拿蒲扇扇风口。时不时站起身来,张望药罐里的药。 自心月回归家后,心月爹病倒在床。烧饼铺子不得以关歇,而心月也未去布鞋坊。一心一意照料起她爹,连带着又要照顾冬木爹娘。每日里熬这药汤,成了日常必做事。 不远处一棵树后,一白衫随风飘摇……那双悄悄观望她的眼,透出无限关怀疼爱之色。 “心月,快回屋里去看看!你爹这会儿胸闷气短,甚是难受…”王氏从里屋大呼小叫着奔出来,跑至心月面前直拍大腿愁道,“这可咋整哟?愁死个人了…” 心月一听面色陡变,手中的蒲扇不知不觉掉落地上。她快速急奔进屋中,身后炉子上的药汤咕噜咕噜响,药汤沸腾着溅溢了出来。 心月冲进她爹房内,蹲在床头焦心望着她爹。只见心月爹躺在床上,干瘦面相痛苦万分,双眸紧闭眉头皱起,一只手紧紧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衫。 “咳咳咳……咳咳……”急促间歇的咳嗽声,整个人咳的声都变了,她爹边咳边对她道,“去,去请大夫,咳咳……爹怕是…不行了…咳咳咳”…话完时咳至面色通红,身体随剧烈咳嗽起伏。 “不!不会的!…爹,女儿马上去请大夫,马上就去。“心月担忧泪汪汪望着她爹,见她爹难受至眉头拧如绳,她紧握着那只起满老茧的手安慰着,粗糙磨心的手感刺痛着她的心。王氏眼望此景面上焦虑,不由也揪起一颗心来。 窗外天色乌压压一片,浓墨的天空像染了砚墨。一阵阵狂风袭卷入屋,簿木窗子摆动咣咣作响。她披上了外衣冲出门,火急火缭奔向镇上郎中家。 一路上狂风迎面残卷,风沙空中漫天飞舞。心月衣袖掩面奋力前行,一条不远的路程行有半世。当急赶至镇上郎中家。眼前的木门紧闭,黑暗中寂静无声。 伴随着电闪雷鸣,大雨铺天盖地倾泻。凉风无情呼呼的刮,耳间只有风声雷雨声。昏天黑地的夜,风雨肆虐般侵袭。 “大夫,大夫…快去看看我爹。大夫…”心月门前弓着身子,使劲拍打着木门,喊着喊着哭出了声。 倾盆大雨淋湿她身,脸上雨水河流一般,雨大得睁不开眼,此时己然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拍打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出回应声,“我家先生外诊还未回,请明日再来吧。”声音是一个男娃声,应是郎中的小药童。 心月听了应答,愁色失望哭泣。无力背靠在木门上,呆望着不息的大雨。不知过了有多久,雨稍稍下得小些,她带着无尽忧愁,匆忙往家中返。 漆黑不辨的夜晚,风雨雷电狂交加,路上一个人影未见,此时孤独恐惧袭来。路旁的树枝疯狂摇摆,雨中的她淋如落汤鸡。 牵挂着爹的心月,一路哭着一路行。正在她伤心哭泣时,忽然感觉无雨落下,她讶然缓缓抬起头,头顶一把暗红系油纸伞,伞面印着一朵绽开的梅花。 这质地极好的布油纸伞,一观并知是富贵人家才有。这风雨中无人夜,蓦然冒出一把伞来,心月不禁吓了一跳,吓的忘了伤心忘了哭。 “半夜三更的,不会是有鬼?”她胆战心惊猜想着,心咚咚咚的狂跳不停,轻拍了拍自个胸口,壮着胆慢慢扭头瞧。往这身后一瞧啊。正触上一双关心的眼,心疼满溢无声凝视着她。 天啊!竟然是冤家南生。他怎么大半夜来了?他何时跟随在自已身后?…无数个问号,在脑中闪过。 心月瞪着眼张大嘴,难以置信的眼望他。伸出手指指着他,“你…“? 漆黑清冷的魅影,他那张晃眼白面,像一面反光明镜,无声照亮了夜色。 “心月,别难受。你爹不会有事的…我己安排尚九京城去请医师。”风雨中的油纸伞下,他微笑着传递信心,“放心吧,最好的医师。” 他微笑着的脸面,一如初见时模样。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而这无疑是雪中送碳。她嚅动唇似要说什么,望着深意浓烈的他,喉咙里却是发不出声。 浑身湿透了的她经夜风一吹,不禁哆嗦着抱紧自个,牙齿冷颤中咬的咯咯作响。见此情景,他连忙解下身上的披肩,欲为她亲手披上,但她却默默推却开。 “南公子的深情厚意,民女心月无以为报。”心月湿漉漉的脸面,一双清冷眼凝望他,无情道出一句,“公子为民女做再多,也是枉然。” “无以为报?枉然?”南生笑看她重复一句,又昂了昂高傲的头,似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心月可,以身相许。” “南公子,你…”心月瞪他气哽住,遂而拔腿往前行,独留南生风雨中。心月一边前行,一边生气暗想,这南公子,一会儿说要明门正娶自己,一会儿又说要自己以身相许,分明是拿婚姻当儿戏!果然是改不了花心本色! 那南生呆怔片刻,又匆忙追了上来。跟随着她的步伐,在她耳边认真道,“心月,你爹如今重疾高危,南生我是真心救你爹。” 心月脚不停步,怒气冲冲道,“我爹病重时候,公子趁人之危么?公子怎可戏言?要知,心月我洁身自好。岂有卖身之理?!” “心月,本公子只想明门正娶你,绝无半点戏言!婚嫁事宜,心月可好好考虑。此时重要之事,乃是救你爹。”南生一席话不无道理,心月听言不禁沉默。 京城的医师连夜赶到,经细心‘听闻望切‘拿捏。为心月爹开了几味药,又按药服嘱咐了一番。以医师之言,药治必能好。心月听言终开心,不由喜极而泣。 雨夜相送南生,心月满怀感激。南生即将离去之时,温柔眼色凝望心月,满怀希望对她道,“心月,婚嫁事宜,好好考虑。我等着你!” 十六 糟心闹风波 南王府的公子连夜里,亲派医师救治心月爹。这轰动小镇的消息,犹如山摇地动了般。 心月爹经长时日药疗调养,渐渐驱于康复精神尚可。所有人都在传言,这花心南公子鼎力相救,定是相中了美貌的心月。 后母王氏听了传言,乐的是合不扰嘴。想想心月若嫁入南王府,当起了南王府的少夫人。自个也是脸上有光。更何况,从此并是衣食无忧。 王氏一反常态,对心月百般好。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硝烟四起。闲遐之时,也会笑眯着眼劝心月,让她攀上南生这棵金钱树。 心月不作答,也未置可否。若抛开南生花心这缺点,倒也挑不出太多毛病。若说对南生亳无感觉,又似乎是在自欺欺人。 “心月,婚嫁事宜,好好考虑。我等着你!”南生临别时的话语,依然在她脑中盘旋。暗红系的油纸伞下,那张白面若隐若现。 心月脑海里闪,他一言他一行,令她烦恼丝万千,剪不断理还乱,平生第一次乱了心绪。自问,莫不是真的情窦初开? 当心月去给冬木爹娘送饭,俩佬热泪盈眶拉着她的手,初次对她道心里话,“谁娶了你做媳妇,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我家冬木贫穷没这个福气。听说南王府的公子看上了你。心月,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可别错过…你有如我俩老半个女儿,只要你幸福,我俩老就高兴…冬木也会高兴的。” 听着这质朴的心里话,心月眼眶不觉润湿了。冬木在她心中如亲哥,她只盼冬木早日回归。 “冬木去县里赚大钱。这一去,并是长时日。心月,我俩老想他了…你托个信,让他回来一趟吧。啊?”俩个老人眼巴巴望她道,那思念儿的心情全写在眼中。 心月想起了衙牢里的冬木,昏暗里沉沉浮浮的那双眼。她心酸着忍泪,对俩个老人点头道,“放心吧,冬木哥会回来的。我己托了信,相信很快会回来。” 这个时候,心月又想起了慕兰庭,慕大人答应为此事尽心,心月对他充满了信心。她深信不疑,在慕大人帮助之下,冬木一定会很快回来。就像暴风雨过后,总会迎来天晴曙光。 京城东候府。东候美的闺房里,是闹的翻天覆地。咋咋呼呼的声浪,在府顶一浪又一浪。 “啊…我不活了!南公子居然爱上一个民女!他居然要娶民女为妻…我东候美在他眼中,还不如一个民女…呜呜呜…”东候美嚎啕大哭着,一条丝绳甩上屋梁。她费力爬上高凳,将头套在了丝绳上。 这东候美要踢翻了高凳,那可就要一命乌呼的呀。丫鬟见状吓得冲上去,一把死死抱住了她。一个劲拚命劝说她道,“小姐,小姐别想不开…是那花心公子没眼光!小姐可别为此丢了性命…日后总能遇上一个比他强的…” “呜呜呜…可我就是喜欢他…我眼里容不下任何男人…怪只怪,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我,我东候美是好没骨气…”东侯美攥着丝绳,呜咽着伤心哭泣。 “小姐别伤心…天下美男多如牛毛,小姐何必,何必一棵树上吊死?…以小姐容貌家世,如意郎君找上门。”丫鬟绞尽脑汁规劝,双手环抱东候美,不敢有半点的闪失。 为了稳住头脑发热的东候美,丫鬟也是睁眼说起了瞎话。东候美,一张麻子大肉脸,水桶般粗的腰身。哪里能引美男上门求亲?她倒贴着去求去寻也难。 东候美也不管这话假不假,她只管沉浸在失望伤心中。嘴里不停的念叨骂南生,“这死心眼的南公子!这可恶的美男子!我东候美倒追你,你都不理不睬,伤透了本小姐的心…如今这命悬一线…我好命苦啊…” 正在她内心里纠结要不要踢掉高凳,跟自已的思想作着激烈斗争。她娘在丫鬟扶持下,惊慌失措闯了进来。望着这惊人一幕,嘴角一咧哭道,“我的傻闺女哟…你可别寻短见啊…娘十月怀胎生你不易啊…” “娘啊,你别管我…娘你别过来…女儿我现如今,已是心如死灰…呜…”东候美冲她娘大声嚎着。对南生直恨的牙痒痒,怨恨连连大声道,“我要让南公子,后悔一万年!”她话着银牙一咬,欲拨开丫鬟踢高凳。 她娘一见东候美此举,一个惊吓昏厥了过去。眼望倒地的亲娘,东候美反被吓坏了。丫鬟们也大惊失色,纷纷乱作了一团。 东候美连忙跳下高凳,又哭着扑过去伏在她娘身上喊,“娘呐…你可别吓我…娘,你醒醒…”又抬头命令吓傻了的丫鬟,“死丫头!傻站着干啥?!还不快去请医师!快去请医师!!!” 这东候府是闹翻了天,而南王府却平静如水。此时南生正悠哉逛着花园,那尚九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见南生这几日心情不错,他不由拣好听的言,“公子好心情!想来公子救了心月姑娘爹,心月姑娘内心既算铜墙铁壁,终会感动瓦解吧。” 南生听言站立一簇花处,伸手拈花一朵笑道,“既算她万般抵挡,我也要攻克这城池。山谷第一眼她入了心,从此并是逃不过的劫。” 南生此时想起,百家镇后山上初遇,树上她跌落入他怀,风雨夜里陪她回家…几次三番有意无意,他己刻她入骨入心。此生遇上了就是缘。而这天赐的缘份,他只想牢握在手中。 尚九望南生沉默,并没有太多信心。心中暗自思量:“公子这般用尽全力的追,若真是遂了公子心意,这份爱意又会持久么?“…自已这想法是不能言,只能留在自已心中。 “听说心月姑娘乐善好施,为人深得人心。南王府若有这样一位少夫人,也是修来的福份。”半晌之后,尚九开言。 南生听此言,笑着轻点头。凝神望花出神,似对花自语着,“心月于我心中,像花儿一般美,像月亮般纯洁。” 十七 彩蝶为媒牵姻缘 这日天晴朗。不知不觉间,她漫步闲游着,来到了后山上。放眼环视一周,满山遍野的野花,微风中起起伏伏,依然开得缤纷绚烂。 眼前一切恍然如隔世,而他的笑面历历在目。清晰犹记,满目花色中,他像一道耀眼的光束,朝她风度翩翩而来。 那个俊美非常的少年,原来一直在自己心中。是初识的一眼定乾坤,还是遇见后慢慢的渗入?…心月自问摇头,她也是不明了。 此时,一只彩蝶翩翩起舞,在花蕊间飞来飞去。上下翻飞了片刻,落歇在一朵花上。 心月蹑手蹑脚走近,张大双眼细细观它。粉嫩薄翼呈透明,宛若彩色的薄纱。阳光照射之下,彩蝶闪闪发光。 “彩蝶啊彩蝶,帮心月拿个主意,心月此生此世,可否托付南生?若是彼此佳偶天成,请飞落在我的衣袖上。”心月望着彩蝶,对它浅言轻语。 她伸出一只衣袖来,聚精会神凝视彩蝶。彩蝶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语,它扇动着一双翅膀起飞。围绕着她轻快飞舞,最终竟落在了她的衣袖上。 彩蝶为媒牵姻缘,心月心中有了答案。此生偶遇冤家南生,这也许是缘份天注定。 南王府的奢华聘礼,堪比皇家十里红妆。黄金白银,绸缎玉器,马匹茶具等,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为了表达诚意,南生礼数尽表。而心月无须嫁妆,只需珍贵人一个。 心月家独一户,享待万众瞩目。热闹非凡的门前,拥堵的水泄不通。艳羡无比的目光,惊叹声连绵不绝。小镇有史以来,堪称最贵下聘。 王氏开心扭着水桶腰,春风满面进进出出。遇上街坊相邻道贺,敲锣打鼓般宣扬道,“我家心月好福气呵,马上要成南王府的少夫人了。我这后母也添光加彩啦。喜事喜事,大喜事啊。呵呵呵…”她那粗旷的大嗓门,恨不能飘至千里外。 心月独自安静坐在闺房中,尽管外面热闹喧嚣声入耳,她仿若置身世外桃源,两耳不闻窗外事静思。 远嫁京城南王府,离爹和家就远了。这养育多年的爹,这相伴相熟的家,无一不是点点滴滴的记忆,这内心里是道不出的感受。 她难舍她爹,她爹也难舍她。但她爹算想的开,女儿终归要嫁人。能嫁吃穿不愁的南王府,多少人梦都梦不到的好事。这幸运幸临心月头上,当爹的应高兴才是。俩父女相对话叙,心月终放下些许。她心想,哪日想爹念家了,一个官车驱行可回。 但唯一让心月放不下的,并是还关押县衙牢的冬木。他若一日不回归,婚事并一日不履之。若没有冬木哥祝福,这婚事并不尽完美。 “月儿。”正当她思绪万千时,这时她爹门外唤着她,声音带着些许的颤音,“月儿快出来,出来看看,看看是谁来了?“ 心月听声似不对劲,爹的话音让人莫名。她诧异起身缓缓出房门,疑惑的眼正遇上一个人。憔悴消瘦的冬木,蓦然出现在眼前。 “冬木哥。”心月呆望冬木良久,颤抖着唇唤了一声。她不敢相信眼前,冬木真的回来了!慕大人果然言而有信,尽心尽力办妥了此事。 眼前的冬木,面容虽暗色消瘦,但头发梳理自然,衣着不是衙牢穿的那身,换了干净整洁的布褂子。而他脚上的黑布鞋,是心月为他做的那双。 心月观望他良久,心情是五味杂陈。冬木虽望她也无言,但眼含千言万语。 心月爹见此偷偷抹泪,悄悄留下独处空间。冬木站立在那里,望着心月噙着泪。似过了漫长,才苦涩唤出,“心月。” 他未曾想以这场景相见,回来途中听闻街坊相邻告之,心月即将出嫁南王府的消息。门外一路晃花眼的聘礼,让经过的他无尽自怜心酸。心爱的心月即做人妇,从此贵为南府少夫人。 “冬木哥,你,回来了就好。心月日盼夜盼,就盼着冬木哥早归。现如今,心愿达成,心月也就放心了。”心月含泪笑着,道出这番言。冬木归来她再无牵挂,可放心远嫁不言忧思。 冬木注目她未语,忍着努力不掉泪。心里此时千般滋味,似失落了什么一般。 “冬木哥,心月要嫁人了。你…没有什么要对心月说的么?”心月似看出了他的难受,希望能听到一声祝福。只要祝福了,她也轻松了。 哦,是啊。自己既算再爱她,贫穷一无所有的自己,给不了她荣华富贵,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虽然他知道,心月视金钱如粪土。可他还是想要她衣食无忧,过上千人慕万人羡的生活。 冬木心里痛苦想着,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他发自肺腑而言,而言中又透出凄然,“心月,此时如从前,还能这般唤你一声。若心月嫁了南公子,并是尊称少夫人了…可无论怎样,冬木都祝福心月,快乐幸福永远!只要心月开心幸福,冬木一样开心幸福。” 心月听他此言,心里一丝难言。望了他片刻,终缓缓劝道,“冬木哥,如此生分不可。心月既算嫁入南王府,也依然是从前的心月。你可如从前唤心月,心月亦可唤你冬木哥。” “若是南公子亏待心月,冬木必定为心月出头。心月是冬木心中的月亮,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之。”冬木听闻过南生花心一说,其实内心并不看好这门婚事。但既然心月爱他愿嫁他,冬木唯违心祝福愿她皆好。 “冬木哥…”心月听出了话中之音,她一时不禁潸然泪下。忽然于此时,她才感受到,他那份埋藏的爱意,有多深多久又多苦。 冬木见心月泪流,心里溢疼痛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多想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却惆怅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只默然无语,垂下头不看她。 “还没回家看爹娘,是时候去陪伴了…离开太久,挂念无尽…现如今终于回来了,可好好尽孝顺之心了。”沉寂一阵后,冬木感慨道。 心月抹去泪水,无声轻轻点头。冬木慢慢抬头望了她一眼,那一眼好似要刻三生三世。他缓缓转过身去,沉重往门外而行。背后注视他的心月,心中涌出无限难过…… 十八 风风光光出嫁 小镇十里长街喜气洋洋,树枝上挂满了喜庆红心结。绿色之中点缀片片红,好似枝头结了成熟的果。道路两旁五彩斑斓,铺满了长路的鲜花。 心月喜花南生了如指掌,故派人沿路洒满了鲜花。真乃是,花洒一满路,只为红颜笑。十里长路花香四溢,令人不觉神清气爽。 神采奕奕的南生,骑着一匹棕色骏马。一袭大红金绣锦袍,斜挎丝戴红花一朵。那神清秀骨的面上,洋溢出春风般的笑。 一辆装扮一新的马车,喜庆的红色惹人注目。马笼头和车夫的手鞭,都挂上了大红布条。迎亲的马匹排成长龙,浩浩荡荡威风飒飒。 蜂涌而来的人络绎不绝,争相来观千年难遇婚嫁。跟随迎亲队伍奔跑的人们,像发了疯一般追看凑热闹。望着贵气婚娶,纷纷攘攘着: “啊啊啊…南公子好是俊美!骏马上英姿飒爽,越发的光彩照人!“… “可不是,一个俊色绝代,一个倾国倾城。俩人好是般配,实乃天造地合!”… “前一举下了豪气聘礼,后一举华丽官车迎娶。这百姓不敢有的奢望,轻而易举落在心月头上。”…… “心月福相之人,脱离了贫穷生活,嫁了这南王府,荣华富贵,从此是享之不尽啊。”… 南生马背上皍首挺胸,笑间衣袂飘飘洒洒……耳闻这羡慕夸赞话语,只淡淡定定付之一笑…… 心月端坐在自己闺房中,南王府亲派侍候的婆子,早早候在了她身边,精心为她梳妆打扮。 浓墨如云的乌发,盘成扬凤发髻。珠花金钗满头镶,发端插一支玉珠步摇。珠圆的玉坠子摇晃,平添几分生动色彩。 柳眉描黛色,珠唇一点红,嫩白两颊粉,芙蓉水中美。大红的婚衣锦凤呈祥,衬得细润温玉的她,万千美人失颜色。 她凤冠霞帔加身,红盖头罩在头上,端坐在床沿边,低头无声凝噎。 正为离别伤怀之时,蓦然听着房门外,传来一个婆子喜乐声,“哎哟喂,南公子车行己到。姑娘准备出嫁喽!” 随着婆子传音声落,心月被人两边扶起。看不见扶自己的人,只被两人牵引着行。 她双手拎起红盖头,留了丝视野看地面。小心翼翼行着,慢慢迈出门去。可见视线之中,能见马车停歇。 耳间是闹哄哄一片,人声马声好不热闹。那扶她的其中一人,轻轻撩起了马车帘,心月被送入坐稳当,懵懵懂懂未动弹。 她心中好奇着,此时南生在哪里,他又是何模样?他是否如己一样激动?新婚初嫁,少女特有的复杂心情,对一切充满了想象期待。 马上要入府见公婆,又心情忐忑不安。但不知未曾谋面的公婆,往后日子是否好相处。 生长至婚嫁年纪,从未曾想过有一日,自己一个民女,能嫁入达官贵室。入了这富贵南王府,不知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些许的未知,又些许的期待。 胡思乱想一番,又想起了她爹。即将离开生养的爹,她心中泛起了酸涩。坐立不安难受的她,终是忍不住半掀盖头,撩起了马车红窗布。 放眼一望,马车窗外,数不清的人流,热闹张望的眼。那熟悉的陌生的脸,在她眼光中一一划过。她人群中搜寻着,却未见她爹人影。 她心中猜想着,爹定是怕送别难过,不想出门亲送她远嫁。又一眼望见王氏,正和街坊谈笑风声着,掩饰不住那份优越感。哪怕是人声鼎沸,也依稀能辨她的大笑声。 “心月姐姐,你好美啊,像天仙一样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忍不住凑近车窗前,圆溜溜的黑眼珠,一眼不眨盯着她看。半晌之后,怯生生低声问她,“是不是长得像天仙,就能嫁个好人家?” 心月本伤感之中,一听这天真问语,不由被小姑娘逗乐了,她伸出一只手来,温和抚摸小姑娘的头,轻声细语笑道,“也不是哦。一切是缘份…等你长大了,也就明白了。” 心月回答着小姑娘,又心不在焉望里屋。也许是父女未话别,马车队伍迟迟未动。南生真的是温暖贴心,给足了她面子和时间。终于有人进屋里传话,她爹才慢慢吞吞行出。 父女面对一窗之隔,两眼瞬间泪水满溢。她爹衣袖抹泪半晌,满眼不舍嘱咐道,“月儿,到了婆家,要守规矩,孝顺公婆。南王府可不同民宅,不能由着性子来…若是想爹了,并回来瞧瞧。” “爹。”心月一声爹,止不住的泪流满面,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哭花了妆容。话别不尽时,终是有一别。她哽咽着,对她爹轻声道,“爹,照顾好自己…女儿,女儿会回来看您。” “冬木哥呢?”哭了些时候,终渐渐止息。心月未见冬木身影,她含着泪花问她爹。她爹一脸的茫然,只对她摇了摇头。 等了冬木许久,却是等不到人。心月低声对婆子道,“起吧。“官家婚嫁马车,慢慢驱驾前行。心月掀起红盖头,单手撩起窗帘子,泪眼婆娑望着她爹。张望飘渺的眼中,冬木始终未出现。 风吹过的山头,一个孤单背影落寞坐在山头。人迹罕见的深幽山谷,唯有风声鸟鸣声耳边过。不远处漾起阵阵波浪的树,东倒西歪摇晃,像喝醉了酒一般。 凉风寂寂山头上,这个坐姿一动不动,独坐如雕像的人,正是不见踪影的冬木。不敢亲送心月远嫁,偷偷躲进荒无山谷。 他呆呆傻傻凝望远处,此时脑中浑浑噩噩。幻觉之中,心月美面娇身渐现眼前,又似望到心月嫁离的场景。痛苦像决堤的海,泪水刹那间奔涌。 只是长时日未回,等到再回来时,心月却要嫁人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唤她名。南王府的少夫人,并是心月的尊贵头衔。这遥远的距离,触及不到的痛。 “心月。”一声嘶心裂肺的呼喊,穿透山谷刺破天空般。久久在山间回旋…回旋… 十九 美人入怀醉今宵 官家婚喜马车,一路簸箕缓行。离别心绪伤感着,心月在摇晃之中,昏昏沉沉睡过去。也不知行了有多久,隐约耳听婆子大声报,“南王府己到!” 心月听声迷迷然然,一个激灵猛然坐起身来。耳边又响起吹吹打打声,热热闹闹人声混杂中,她正在清醒自己时,两只手轻扶上她的胳膊,有俩人小心翼翼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入了南王府的大门,沿着足下长条青石小径,一路缓慢向前弯延而行。鼻尖吸入一缕清香,似竹叶香又似花香。这沁人心扉的香气,令她心情愉悦起来。 听说南王府堪比小镇,府上闲逛几日也不腻烦。从此要生活在这南王府,一丝的开心又一丝的担忧。从未见过的南王府,从未谋面的公婆,她陌生迷茫中一丝好笑,稀里糊涂嫁入这南王府。 原本那未谋面的婆婆南夫人,向南生提出见了心月之后,再大举操办这婚姻大事。南生着急婚娶抛了世俗,在他娘面前软磨硬泡,南夫人无可奈何缴了械,南王惧老婆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好吧,既是与众不同的婚娶,权当是有史以来头一遭。这民女嫁贵公子,已是昭告于天下。全然不懂官家规矩的心月,不知会闹出怎样的笑料来。 经过一番周折,仿若行了一世。心月在人小心搀扶之下,怀着好奇不安的心情,迈入了南王府的正堂。而正堂里的人早己等侯多时。 站立在正堂中,心月一动未动。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只新奇中耐心等待。而在她和南生并肩的前面,并是正堂上方,奢华花鸟雕纹套桌椅,南王和南夫人各坐一边。 “掀起一角来,让我这婆婆瞧瞧,我儿媳妇有多美。”这个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声虽不大但有丝震慑。 心月正不知所措间,头上的红盖头被轻撩起一角来,半遮掩的红盖头视线里,与一双精明有神的眸子相对。 南夫人牢牢注视心月,目光上下细细的打量。心月垂着头暗暗抬眼偷瞟,南夫人的目光里泛一丝光亮。半晌之后,点着头不觉自语道,“唔,果然是绝代佳人!难怪我儿心有所属。” 心月眼中的南夫人,一身贵气溢彩的华服,美貌不逊少女之容颜。心中也一声概叹,这婆婆保养有方,也是美人一枚啊。南夫人笑着满意点头,红盖头被慢慢放下来。 方才红盖头掀起时,心月初次见了婆婆。南夫人温婉大气之中,还是蕴藏了一丝威严。心月心中想,以自个这野惯了的性子,怕是受不了这严格管束。若是不小心惹了麻烦,姑且让南生去求个情。南生这挡箭牌,应是用之不尽。 心月美滋滋心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这一声莫名的笑,惹得满堂人呆若木鸡。不知这新娘子犯了什么傻,无缘无故独自闷头乐。 一旁的南生尴尬神色,望了望正堂上方的爹娘,偷偷移步近心月身边,拿胳膊肘轻拐她一下。心月仿佛惊醒了过来,连忙伸手捂自个嘴。心想幸而罩了红盖头,不然发烧的面容难见人。 这才踏进南王府的门,就在婚堂上惹笑话。心月心里道,丑媳妇终见了公婆! 南王与南夫人见此,俩人不由面面相觑。南王无奈摇了摇头,而南夫人镇定住自己。对一旁的婆子传话道,“开始礼成!” “一拜天地。”有个婆子唱声。南生面带笑眼转身,心月在引领之下也转了个身,俩人拜了天地。“二拜高堂。”又一声唱喝。南生心月又面向正堂上方,深深行大礼之举。“夫妻对拜。”第三声唱喝。俩人面向而对,彼此互拜行礼。 “新郎新娘礼成,送入洞房!“最后一声唱喝落音。婚俗礼节按序行使完,心月不由暗自舒口气。 一条大红色丝绸牵线,南生心月一人握一边,在婆子丫鬟们护送下,缓缓朝婚寝屋居而去。 心月轩。各种花卉的轩庭,一年四季花香飘。此轩庭,是南生遇见心月,亲自攥笔而命名。先前南生一直居静宁轩,这日后并与心月居心月轩。 夜色渐浓郁,万簌俱寂时。婚房一盏高架灯,闪着光亮照满屋。空气中弥漫着花香,醉人的花香浸心间。 婚喜床门应对窗子,窗子上印红喜花贴。明亮雕花梳妆镜斜放,精美梳妆镜台上,看不尽的珠宝饰物。满目红色玫瑰花瓣,零零散散现入眼帘。 再观华贵婚床,一张双人圆形床,印花镶嵌入式。床顶垂挂红绣挂饰,风一吹并摇晃吸睛。床上高垒的红绸缎面,铺满了红枣桂圆花生莲子,寓意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南生笑意焕然,心潮澎湃站立床前,目光柔意凝目心月。心月罩着红盖头,静静端坐在床沿。 娇美可人的她,宛如一幅美画。床纱帘随风轻摇拂过,她是不可不看的风景。 呆望心月良久的南生,慢慢朝美人行近。激动不己的他手微抖着,拿起红喜竹筷轻挑心月头上的红盖头,把红盖头搭在了床檐上。 心月垂头娇羞红面,面若盛开的桃花,粉红娇嫩欲滴样。南生不禁怦然心动,怀着欣喜床头落坐。 今夜美人佳辰时,南生得意拥她入怀,那傲视天下笑面,仿若喜得掌中珠。 心月羞涩仰面,笑看南生,“南生,此生此世,爱我有多深又多久?” 南生含笑未语,抬头望向窗外,湛蓝星辰夜空,一轮圆月高挂。 玉盘似的满月高挂天幕,银色纯洁月光洒向大地。朦朦胧胧淡柔如水,透过镂空窗悄然泻入。 南生望月片刻,转头笑看心月,一抹深情而道,“心月,若天空似画卷,我要天空作画,画心中皎月,永深永恒…” 心月纯净眼中,感动微波荡漾。她欣慰倚偎在他怀中,陷入这柔情蜜意中。 花好月圆夜,成婚良缘日。床纱缓缓垂落,莹灯慢慢吹熄。只剩下情意长绵,美好今宵醉人夜。 二十 平民本性难移 当心月睁开双眼那一刻,眼帘中床顶红绣挂饰,正在风吹中摇摇荡荡。大红色充斥整个视野,像绽放鲜艳的红玫瑰。 昨夜美梦醉宵,少女变了人妇。心月双手捧烫滚的面颊,羞涩回味无穷一丝欢喜。 细细品味回想着,昨夜南生深情话语,天空的明月只独一份,往后余生他唯爱心月。幸福感环绕着的心月,久久沉浸其中梦境里… 伸手摸身边人,南生不见人影。心月仰坐而起,举目四处张望,眯着眼纳闷想,“这甜蜜良辰时,南生人上哪去了?“又转念一想,“南王府上,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她打消了寻他的念头,迷糊着磨磨唧唧起了床,被梳妆镜台上的饰品吸引,坐在镜台前观赏起来。左手一只玉镯,右手一枚珠钗,一个个玲珑饰物,喜欢的爱不释手。又凝望着镜中人欣赏,自我沉迷发愣了许久。 不敢相信眼前,就像做梦一般。自己流连小摊饰品,情景仿佛还在昨日。今朝一个恍神,手捧珠宝饰品。 “少夫人。“心月独坐梳妆镜台,正新奇赏着饰品。这时,门外响起轻微敲门声,合着一丫鬟的低唤声。 少夫人?心月听着这称呼,陌生感中不习惯。但这头衔注定跟随,只好勉为其难接受。 丫鬟轻推门进来,见心月迷惑望她,她走近心月身旁,弯身行礼笑着道,“少夫人,奴婢名紫青,是夫人派来侍候少夫人的丫头。” 心月望着笑面的紫青,看她约莫十六七岁模样。一双灵动的眼眸,看着挺机灵的样。虽是体态丰腴了些,但笑容可掬显喜态。第一眼见着她,莫名生了好感。 “公子去给夫人请安了,让奴婢侍候少夫人。“紫青边说着,边为心月梳妆。她手脚麻利,动作娴熟。明眼人也看得出,在这府上时日长。 虽是麻利娴熟的样,但还是些许紧张。毕竟换了新主,全然是不了解。这不,在为心月插珠钗时,紫青手抖了一下,珠钗瞬间落地,摔了个粉碎。 呆望碎了的珠钗,紫青吓白了脸面。这可是贵重东西,一个丫头可赔不起。 她扑通一声跪地,趴在地面上磕头,心里七上八下,一个劲自责道,“少夫人,奴婢有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心月在她扑通跪地那一下,整个人就一脸懵。又见她磕头自责不已,傻眼望了有半晌。心里自道,有那么吓人么?姑娘我又不是老虎。还用得着行如此大礼? 心月望向镜台上,又拿起一枚珠钗来,盯看了珠钗片刻。天真对紫青道,“珠钗这许多,损了一枚,也不可惜。” 紫青听言哭笑不得,这少夫人不知珠钗贵,以为数量繁多不为贵。可怎知一个小丫头,在这府上卖半生的命,也赔不起珠钗的身价。 “好了好了。你无意之举,又怎能怪你?起来吧。”心月见她跪地不起,又一副愁云满面,心软着宽慰她。望了望窗外,笑对她道,“今儿天色真正好,你陪我府上溜溜去。” 紫青感恩戴德从地上爬起。连忙收拾了地面上的残局。心月换上了一身华服,是偏她喜好的淡雅色。她悠然用了早缮后,往这府上去转悠。 府中若大无比,果然应有尽有。花海竹林,假山清池。各色各景异彩,像入了世景般。 心月兴致勃勃,穿梭在各楼宇间,又行上一拱小桥。赏心悦目逛了花园,还逗了清池的金鱼。闲游至花园墙角处,一棵金灿灿的橘树,吸停了她的脚步。 郁郁葱葱的橘树上,挂满了黄澄澄的小橘子。满盏似一个个小灯笼,在阳光微风之中闪晃。 心月眼馋望树上,不觉咂了咂嘴。念起橘子的味道,心中蠢蠢欲动。 “这橘子可吃么?”心月仰起头,左观右观着,问身旁的紫青。 “少夫人,这橘子不可吃,只可用来观赏。”紫青回她道,偷偷捂嘴笑。 “只可观赏?好可惜…那弄一个下来玩赏。”心月兴趣使然,一时童心大发。 念头产生了,但怎么弄?现在身为少夫人,尊贵身份端着,也不能如从前爬上树。咦,有了!可找个棍儿打落下来。心月左思右想,想出一个好主意。 于是她立马行动,四处寻寻觅觅起来。紫青紧跟她一起寻,俩人周身转悠一圈,眼尖的紫青搜寻中,蓦然发现了一竹棍。 “少夫人,这个好。”紫青地上拾起竹棍,笑嘻嘻递给心月。 心月开心拿着竹棍子,撩起裙摆奔至橘树下。她踮起脚尖儿,一手伸长了竹棍,努力向上触树枝,用力敲打起树枝。 随着她一阵敲打,树枝上的片片绿叶,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高点,再高点,少夫人…左边点…对对对…再右边点…”紫青帮忙看方位,在一旁提醒着她。 俩人在橘树下,忙得不亦乐乎。谁也未发现,南夫人和丫鬟,正顺着声音,朝这方缓缓行来。 南夫人行近后,眉头微蹙。只默不作声,站立身后盯看。 紫青一个回头,望见了南夫人,惊吓僵直了身子,缓神后又慌张上前,低头弯身尊呼,“夫人。” 心月听声回头,一见婆婆大人驾到,慌乱怔了片刻,将竹棍往后背藏,悄悄扔手中的竹棍。 “咚”竹棍落地声响,滚落打在心月玉足上,她哎哟一声痛叫,抬起玉足伸手抚摸。 南夫人肃面盯她,半晌也未开言。心月待疼感轻些,这才连忙上前来,低眉垂眼行礼请安,“婆婆早安。” 南夫人抬眼望天,又平静看向心月,一丝不满眼色道,“不早了,都快晌午了。” 心月也抬头望天,被这话哽塞住。歪头想了又想,又改了问语道,“婆婆午安。” “身为南王府的少夫人,要有少夫人的端行。许是平民本性,还不懂这些个。日后慢慢的,要循规蹈矩。“一番谆谆教导,南夫人优雅转身,径直缓步离开。 心月望南夫人背影,傻傻呆立在那里。紫青也呆像木桩般。 二十一 似曾相识的少女 京城偏郊外破旧小屋,窝居着各路的乞丐。这处闲杂脏乱不堪,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似早己被世人遗忘,荒弃于京城繁华之外。 昏暗潮湿的屋子,黑色墙皮己脱落。屋顶稀疏的破瓦片,风雨若袭遮挡不住。 脏兮兮衣褛破烂的乞丐,长黄枯草当被铺在身,横七竖八躺在潮湿地面。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年青点的乞丐出门乞讨,除了填充自己饥饿的肚子,还要顾着老弱病残的人。风餐露宿,窘迫潦倒。这灰暗的心情,每日伴随难过。 这一日,南王府的几个壮年家丁,肩扛着一袋袋大米,行至这无人光顾的乞丐地,将大米堆放乞丐居处。临行丢下了一句话,“这是南王府的少夫人,救济的粮食。” “哎呀,感谢少夫人救苦救难!救我等于水火之中…好心人啊……”…乞丐们听言趴在地上,咚咚咚磕起了响头。 一年岁苍老,满头白发的乞丐,颤颤巍巍的样,手摸着一袋袋粮食。欣喜仰面不禁泪流,“南王府的少夫人,果然是平民百姓的福音啊。”…… 京城熙熙攘攘的人流,一个身影人群中亮眼,衣裳流光溢彩飘然。在她愉悦轻行的身后,紧跟随一丰腴小丫鬟。 心月和丫头紫青,趁着南生小憩,偷偷溜出府来,闲逛起京城的街市。因南王府上美景,南生己陪她赏尽。心月又恋起外面的景色,寻了好时机出府来。 京城繁盛一条街,路旁数不尽的小摊。各种吃喝玩乐的东西,吸引着四面八方来客。 心月东瞧西望着,心情像飞起了一般。心月如今贵为南王府的少夫人,熟识她的行人们止不住目光投射。她身上耀眼的光环,惹人注目众星捧月。 柔和的阳光斑斓洒落,落在她笑如花的面上。她一个无意间的侧目,目光蓦然停留,停留在一个高挑纤瘦背身上。一位淡蓝锦裳的少女,曼妙身姿站立在挂饰摊前。 少女精心挑选着头饰,东挑西拣着又放下了。她转身回头之时,正遇上心月望她的眼。 当心月看清那张脸,不由心中一个闪念,咦,这张面似曾相识。好像在何处见过?… 心月直盯着那张脸瞧,略白瘦削的瓜子脸,一双秋波含水的眸子。那眼睛细长弯弯,如一只娇媚的狐。而薄如细丝的唇,娇艳红润吸人目。 若说整个观起来,也并非绝代美色。但她自有颜如玉,是自身独有的美。心月观着少女,心中细细思量。 一旁的紫青望着心月,云里雾里看花般,不明白心月怎观起了这个素味平生的少女?… 正当心月呆望少女时,那少女竟步履轻盈行来。少女近心月面前,含笑启齿道,“这位夫人,小女许是忘了带银票,又看中了一个饰物。可不知,能否给个方便?借小女买饰品的银票?” 心月望她半晌,答非所问道,“姑娘,你可曾去过百家镇?”心月此时脑子里,忽而闪现百家镇上,一棵大树之下,高挑纤瘦曼妙身,以及模糊的一张面。 少女听言一愣,片刻后摇了摇头,疑问眼色道,“小女家住这京城,从未去过百家镇。不知夫人,此话怎讲?” “那日百家镇上,我见一少女,纸鸢飞挂枝头,帮她取下过纸鸢。当时虽未太注意她面容,但身形与你却是神似。”心月见她一脸惑色,并描述出那日情形。 少女认真听完,淡淡一笑道,“夫人只怕是认错了人。小女并不是放纸鸢之人。” 紫青在一旁听了半晌,是听的越发的糊涂。她只轻声提醒心月道,“少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回府了。见不到少夫人,公子该要失了魂。” 心月经紫青提醒,抬头望了望天色。她吩咐紫青给了少女一些银票。并对少女诚心道,“姑娘勿归还,权当我一片心意好了。” 少女道谢连连,缓缓转身离开。在心月的注目之下,渐渐消失在人流中。 “少夫人,这女子看穿着打扮,也非贫穷之人,应是哪个富家的。还有啊,紫青一过目,发现这女子,这张面那双眼,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伪善。”紫青跟随心月步伐,朝回府途中行时,一路歪着头琢磨不停,叽叽喳喳对心月道。 心月未理睬紫青,她的话语耳边风过。心月只想不明白,百家镇上的那个少女,与眼前这个少女怎如此神似?…在自己脑海里,少女的身影面容,记忆里挥之不去…… 睡梦中的南生,舒服身姿翻了个身,怀里搂着大红的绣枕,脸面轻贴在绣枕上,面上是心满意足的笑。 当他慵懒伸了个懒腰,从睡梦中慢慢醒来时。发现自己竟搂的是软软的绣枕,而心月此时不知身在何处。南生迷然傻眼,愣神半晌又快速穿衣起床。 南王府的各个角落,都形闪着南生的身影。搜妻成魔的南生,寻遍整个南王府。沿路上遇到的下人们,他也逮着问了个遍。无一人知晓心月所在。只剩下南王府的后厨未搜。 南生抱着一线希望,他匆匆奔向后厨。到了后厨问了几个厨子,厨子们告之他,少夫人一早派家丁来后厨搬运了几袋粮食,说是救济京城的乞丐。少夫人交待事项后,也随之带丫头紫青出了府。 善良的心月此举,在南生心中锦上添花,他心中越发的爱了。当看到心月的那一刻,他一把揽她入怀。口中喃喃细语,“我的月亮,我的爱。” 心月莫名望他,一脸迷迷茫茫。但南生爱她的心,她能深切感受到。俩人相拥长久时,万物己不在眼中。 心月轩花色丛中,南生采摘一朵花,亲手为心月戴在头上。他痴痴眼眸望她,霸道温柔对她言,“不许离开我!此生此世,都不许离开…南生要与心月,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心月望着他的眼,似入一潭醉人水。她心甘情愿沉醉其中,此生再也不要清醒…… 暖风中五彩花色,摇曳出动人的美。风轻轻吻过的痕迹,长久陶醉于这世间情…… 二十二 暗夜飘香夜中人 夜己深沉,风高夜黑。一家古色古香的客栈,绿叶掩映暗淡无光。此时黑暗里的客栈,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喵…“…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的一声猫叫,也未惊醒睡梦中的人。而客栈的一间房屋,隐隐约约一丝光亮。 一袭深系长裙裳,似与夜色为一体,行云流水的步伐,从客栈长廊飘过。 黑影止步亮灯的屋门外,贴耳在门上细细聆听,蓦然发现房门透一丝缝缭,屋主居然粗心大意未反锁。 门外徘徊犹豫了片刻,伸手小心推开了房门。这影快速闪进屋子,并反手轻掩上了门。 屋中窗前坐着一男子,约有五六十岁年纪,雍肿肥胖的身材,穿着贵气的金边睡袍,正在桌前翻看着什么。轻微的推门声让他惊觉回头,眼中露出惊恐欲叫出声。 黑纱蒙面的女子,只露出两只眼睛。风情万种的眼眸,冲他抛了个媚眼。伸出手指点着唇口,手语示意他别出声。 一双媚眼勾人魂,又一股暗香袭来。目瞪口呆的他,望着突如其来的艳福,整个人仿佛冰冻了般。 她斜眼妩媚对他笑,扭动着妖娆的身姿,骚首弄姿缓缓行近,诱惑性勾了勾手指。 “啊…“他慢慢站立起身来,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口水不觉流淌下来,兴奋的浑身颤抖不停。那恨不能揉碎她的目光,己然直勾勾。 眼前的这个女子,虽浑身裹紧的严实,也看不清她的真容,但她媚惑的双眼,勾勒有致的腰身,如一蛊醉人的毒药,引得他欲念焚身难耐。 他全身僵直颤抖着,展开双臂欲朝她扑过去。那渴望的粗喘声,似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邪恶笑眼,牢牢引诱他。未曾料到,他只一个眼白上翻,莫名就这样突然倒了下去。 蒙面女子望他直挺挺躺地上,似也被突发状况惊住了。她呆了有片刻,又镇定住自己,神速快步上前半蹲下,在他口袋里摸了一番,拿到了想要的钱袋,又往床面上翻了一遍。这才悄无声息逃离了客栈。 “不,不,不好了。出人命啦!”…清晨一声恐怖的叫声,震得客栈恨不能瘫塌。一间敞开的房门口,店小二惊恐瞪大眼,口齿不清直哆嗦。 客栈发生大事,惊天动地传开。因此人是朝廷一官员,这官员的夫人兴师动众,誓要追查此事来龙去脉,并钦点由慕兰庭来亲查。 严戒封锁了案发,客栈再无人问津,因这奇怪突发事,惶惶不可终日。京城一时之间,被恐慌所笼罩。 据说这名朝廷官员,因与夫人闹了矛盾烦心,一怒之下独身歇这客栈。这家客栈环境优静,装饰典雅舒适不过。这官员只想清静几日,待夫妻二人熄了怒气再归。未曾想,却出了这天大的乱子。 慕兰庭带着自己的下员,第一时间急赶到了客栈。当推开那间屋子,这霍然入目的,并是地上躺着己死的官员,冰凉之身呈出僵硬直挺。而屋内床榻上,一片凌乱不堪。 检验师细查了全身,并无一丝外伤痕迹,又翻看了他的唇口,也无任何变色异样。桌面上的一杯清茶,残留的茶渣也细验。久时验来验去,也无任何发现。 慕兰庭肃面皱眉,背着双手踱着步,在屋子里四处查看,每个角落瞧的仔细。 搜寻蛛丝马迹许久,床头至窗前的间距,角落一处灰层地,隐约可见鞋圈印。可这大鞋码痕迹,分明是男子的鞋印。 慕兰庭盯着鞋印良久,又让下员验查留据。他沿着屋内的墙面,仔细环绕了一大圈。连每个缝隙针眼处,火眼洞悉未轻易放过。 这屋中反复绕了几圈,他总感觉什么不对劲。从进门至屋内始止,空气中似飘荡着何种味道。慕兰庭疑惑之中,鼻子使劲嗅了嗅,敏感的嗅觉,似闻到了一缕无法言说的香味。 这香味不知是本就淡,还是来迟了散淡了。暂且还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香味。只是这奇特难辨的香味,不同于女子身上平常香味。 慕兰庭原地站定,抚摸着自个下颌,心中暗自猜测,莫非,来者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可为何,地面上的鞋印,是男子大鞋码?…他思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这口袋卷起一角,应是被翻看过了。”这时候,下员发现了一小细节,思虑有片刻,大胆推测道,“来人可能只为了银票。” 银票,鞋印,香气…慕兰庭脑中转一转,归纳总结出三个重点。看来,此案要着重围绕这三点,查找出这神秘莫测的夜中人。 慕兰府此时夜中万簌俱寂,而慕兰庭屋中的灯还未熄。窗前端坐俊朗身影,孤独中显忧心忡忡。 他单手支撑着额头,郁郁不乐的神色,陷入了苦思冥想中…案件奇特难解,一片愁雾漫漫… 此案非同小可,肩负沉重职责。官员夫人己放出狠话,若慕兰庭查不出案犯,并要他自行辞了官职,从此江湖销声匿迹。 任职这几年,凡过手的案子,他都轻而易举查证,名声在外不在话下。 这手段高明的夜中人,真人究竟是男是女?…若是一个小女子,败在了她手下,我慕兰庭,并是毁了一世声誉…慕兰庭暗想摇头,心中千个不甘心。 整个查验细节来看,断决不出是被所害。经那官员府中人提及,这官员本有脑疾病,遇上什么事喜抽风。若是这官员突发了病而死,那既便寻着这夜中人,也不过是关押牢狱几年罢了。但这官员夫人发了话,传了风头出去顶自己。无论怎样,风口浪尖处,后无退路,这案子必然要破。 “任你天涯海角,任你隐身有术。我慕兰庭誓要追查出你,以捍卫我一世英名在!”首次遇上匹敌的高手,慕兰庭内心燃起斗志。 窗外伸手不见五指,夜风阵阵透窗浸入。慕兰庭思绪了久时,终缓缓站立起身来。 他披上了一件薄绒外衣,淡暗灯下来回踱来踱去。他的身影投射至浅白墙上,拉长了的影子无声摇曳。 二十三 荣归故里 花园亭台楼阁,一个身影静坐。心月双手托着腮,眼眸望向远处。面上似岁月无限好,眼中却是一抹思愁。 紫青站立不远花卉处,独留心月一人静思。她手中转动着一朵花,无聊的神情四处望,眼望南生远处渐行来。连忙上前行礼正欲开口,南生伸手制止了她出声,他的目光一直望向心月。 南生望着心月背身,顽皮神色偷笑着弯身,蹑手蹑脚来到心月身后,双手轻柔蒙上了她的眼。 心月眼前一黑被吓一跳,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淡香,不觉心中欢喜面上泛笑。她双手轻掰开他的手,斜视他嗔怪笑道,“南生怎这般的调皮?吓了心月一跳。” “南生一个转身,未见心月人。原来心月躲着夫君,独享起清静来。”南生弯下腰身来,宠溺轻点心月鼻尖,佯装生气道,“心月日后可不许调皮,去哪里也要告之南生。” 心月站立起身,拽着他衣襟,仰面笑看他,故意与之作对,“心月可不是笼中鸟,岂有受管束之理?” “哈哈哈…原来心月南生皆皮,不愧是天生一对啊!”南生大笑揽她入怀,深潭眼中情意尽显,笑眼中泛迷人之色。 心月笑望他良久,又伏在了他怀中,享受这无尽的温情… 她思虑再三后,轻声细语对他道,“南生,心月嫁入府有些时日,心中甚是想念我爹,想回家中去瞧瞧。此去更有一事要办,心月想带上医师,治疗冬木哥病榻的双亲。” 心月曾向南生提及过,与冬木家相邻多年又相助,且冬木有病榻在床的双亲,俩家深情厚意似亲人。心月此时提及这事,故而南生对此也知情。 南生听言轻点头,深邃目光望远处,赞许口吻回道,“心月善良孝心,南生自是赞同。” “南生,你,为何对心月这样好?”心月抬起头,仰面注视他。纯纯的眼中,一丝的不解。 南生凝望着心月,伸出一只手来,温柔轻抚她的面,情意长长低语,“因为,我爱你啊…”…… 灿灿光色之中,辘辘的马车声。几辆官家马车一路缓行驶,地上悠悠掠过马车的倒影。 经过长时的行驶,马车渐入百家镇。马车的窗布被掀开来,一张欢天喜地面露出。回到了思念的家乡,心月难掩激动的心情。 沿路上百家镇的人们,望见心月现诧异神情,纷纷笑颜争相观看。有人大声宣告道,“心月少夫人回百家镇喽!荣归故里啦……” 几个小孩童,满身染的灰尘,五花八面的脏脸,兴奋追着马车跑,朝心月伸出手心,满怀期望高声嚷嚷,“好心的少夫人,赏赏银票吧…给个赏吧…” 后面马车上的紫青,撩起窗布张望着,对几个小孩童道,“来来来,赏啦赏啦…少夫人的赏钱。” 马车缓缓行近心月家,几棵多年的垂柳仍在。屋顶烟筒处升起缕缕轻烟,木屋己不再是从前的模样。自心月荣光成了南王府的少夫人,破旧的小木屋已被改造焕然一新。心月本想为冬木家也打造,但冬木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 此时站立在家门口,心月心中感慨万千。她怀着难以言说的心情,一步一步慢慢朝家中行。不远处几位街坊笑盯着心月,因她高雅的衣装一脸羡慕。 当心月长纱拖地渐行屋前时,隔壁木屋闪现出来一个人。冬木蓦然望见心月的一刹那,他不由脚步定住神色呆然,手中的木柴‘咣当‘一声落地。 “冬木哥。”心月与他相望许久,终是如从前唤他。此时无尽的话语,只化成眼中的泪。 冬木呆了有长久,待终于缓过神来后,他下意识挼了挼发际,努力装作平静的样。笑望着心月,艰难尊呼道,“少夫人回来了?” 心月听了这尊称,心中是难言滋味。她正待开口说什么,王氏形声大笑出门来,“天哪!我家月回来了?…真个是喜人…官家马车亲送,还有这跟随的丫鬟,大驾光临哟…呵呵呵…” 她上前拉过心月的手,目光扫视细细碎碎道,“哟哟哟,瞧瞧,瞧瞧,南王府的少夫人,无论衣着饰物貌相,果然是光彩夺目。快快快,进屋去见你爹,你爹天天念叨着你。” 心月被王氏拉着进门,她扭转头看冬木时,冬木早己不见人影。 随着王氏踏进门,心月爹听声从后厨奔了出来,呆望着向他行近的心月,往衣衫上搓了搓沾满灰尘的双手,蹒跚的步伐迎上前来,眼中一丝喜笑的泪花,“我,我心月回家来了?…好啊好…” “爹。”心月望着她爹,嘴角一撇泪奔,扑进了她爹怀里。思念亲人的感情,一瞬间奔涌如海。 她爹轻抚她的头,一脸欣慰之色。父女俩人收拾了心情,坐在了新桌椅旁话叙。心月望着她爹满头的白发,一丝心疼关心问道,“爹现今身体如何?” “托心月的福。你爹哮喘的病,算是治好了。心月嫁入南王府后,你爹也不用再卖烧饼了,尽享你这闺女的福气。”王氏一杯茶水送上,笑开花抢着回她。 心月尊贵身份高高在上,王氏终一改往日刁钻,对心月换了一副头脸,如众人将她捧上了天。 仨个人谈笑风声,欢笑声传出屋外。心月家常闲聊也未忘正事,让随身医师看了冬木爹娘。心月临行回府之时,冬木亲送她上马车。 夜风吹动心月纱衣,风中的她笑色柔美。冬木面对着心月,心中起起落落,沉默了许久后,感激不尽言道,“少夫人的大恩大德,冬木此生铭记于心!” 这无形拉远的距离,她笑中唯坦然接受。心月望着冬木,笑着轻点头,“冬木哥皆好,心月并安心。”…话完,她缓缓转身,丫头紫青撩起马车帘,心月手拎纱摆坐进去。马车帘在冬木眼前,缓缓的落下… 马车起驾前行,车窗布视角,心月回头望。心月爹,王氏以及冬木仨人,站立在清清风中,注视着马车车身,遥遥挥手道别… 二十四 来了个梅妹妹 心月百家镇去了一趟,又风尘扑扑赶回南王府。当她和丫头紫青回到府中之时,沿路遇上俩个丫头,手捧着上好的绸缎床被,俩人说说笑笑着,急步似往无居轩方向行。 这无居轩未曾打理,空闲着似己被遗忘。丫头们捧着上好的床被,去往空无一人的无居轩做甚?…心月奇怪驻足呆望,紫青也一脸莫名奇妙。 丫头们见了心月,向她行礼问了安。心月好奇心泛起,问俩个丫头道,“这新床被是为何人备的?是有新人要来了么?” “回少夫人,确有新人要来了。听说马上到府中…夫人要奴婢们正收拾无居轩,好让她安住。”一个丫头回着她。 “可知来的是何人?是要长久住下么?”心月听言,这好奇心更甚之,打破沙锅问到底。 “听说,是夫人表亲街头偶遇,见一卖唱姑娘可怜,收留她做了干女儿。夫人的表亲病逝前,托了夫人照顾这位姑娘。这姑娘来了,并是要长住了。”小丫头伶牙俐齿,一五一拾的,把听来的全告之了心月。 这府上添了新成员,又同为女子,这日后,自己可有个伴儿玩耍了。心月望着丫头们的背影,心里暗想着高兴坏了。 心月回到心月轩,南生一见她开心不已,宝贝似的把她搂在怀中,在她耳边呢喃着,“想你念你,怎么也不够…心月若是再不回,我并要追去百家镇了。见到了人,心情也大好了…” “这不回了么?同样挂念南生,急赶着回了。”心月和他相拥着,嘻嘻对他笑道。脑中思维跳跃一下,又扯起另一个话题,“听说,这府上要来一位姑娘?” 南生听她问这事,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掩饰不住开心道,“听娘说,这位姑娘生得美味,又善解人意讨人喜欢。娘的表亲生前把她当亲女儿待。” “嗯。”心月见他目光闪烁,欢欢喜喜的样。心中生了丝醋意来,一把揪起他的耳朵,歪着头问道,“人还未见着,开心到飞起。心月在南生心中,排位第几?” 这要人命的问语,答不好美人要怒。南生脑速急转,有了满意答案。他心想,反正爹娘不在这里,可以随心所欲答。 南生狡黠的一笑,掰着手指对心月道,“南生心中,心月第一,我娘第二,我爹第三,第四…没有。” 俩个人正房内卿卿我我,门外传来一丫头轻敲门声,“公子,少夫人。夫人要你俩人去正堂一趟。” 听这声音,好似南夫人的贴身丫头。拉开门一瞧,果然猜的没错。南生心月及丫头紫青,跟随那来请的丫头,仨人匆忙往正堂而去。 当仨人赶至正堂,才一迈过门槛。一眼并望见,南夫人端坐正堂上方,一脸欢喜的神情,手拉着身旁一位妙龄少女的手。 心月望向那少女之时,不禁怔住了。而随之跟进的紫青,也望少女愣了神。 这少女好生眼熟,不正是那日街市相遇,向自己借银票买饰品的姑娘么?… 她依然是遇见的那身蓝裳,只不过多披了一件薄烟湖蓝长纱。她全然无生疏感,神态闲定模样,美眸流盼间,目光落在了南生的身上。 南生也凝望着她,似在暗地里偷偷打量。四目相对间,她柔光似水的眼眸,女人多望一眼也会定神,又更何况是男人?南生目光久未移开,流露出一丝暖意。 心月望了望少女,又望了望南生,心中一丝的不悦。当日在街头遇见这少女时,与她目光对视间,也未发现她的眼眸柔似水啊… “这花心南生,见了美人也不收敛着点。心月不爽暗想,若不是婆婆大人在上,南生恐怕耳根子要爆红了。这众目睽睽之下,姑且饶他一次吧。 心月正思想开小差,这时南夫人开口了,“生儿,心月,为娘给你俩人介绍介绍,这刚来的姑娘,是娘表亲的干女儿,名梅安。她比生儿大一岁,与心月同岁,又小心月一个月份。按理,心月为大,称呼上自是姐姐。” 原来与己同岁,只小一个月,来的是个妹妹。心月心中想,俩人都比南生大一岁,南生又多了个姐姐宠他,这姐姐生的又可人,南生不知心里有多喜?… 南夫人介绍完,轻轻摩挲着梅安的玉手。神色一丝的难过,叹着气道,“唉,我那可怜的表亲,疾病缠身就这么去了…托付这干女儿给了我…这姑娘也是可怜,从小无爹无娘。我自是要像亲生女儿般对待,才不负表亲在天之灵。”… 南夫人一席伤感之言,招的身旁的梅安眼中蓄泪,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一时之间,正堂里鸦雀无声,现出浓浓沉闷氛围。 南生目光投向忧色的梅安,泛滥成灾的同情心油然而生。他连忙近前几步,竭尽全力宽慰道,“表姨娘命苦,这天意难为。还请娘节哀顺变。梅安姐姐来了,孩儿和心月,定对她关怀备至。” 他这言看似在宽慰南夫人,实则更多在安抚伤心的梅安。梅安余光影射向南生,隐隐一丝的感激之色。 未想这梅安是个孤儿,心月也一丝的心疼。她望着南夫人,真心实意而道,“是啊,娘放心。这梅妹妹,心月等同亲姐妹,自是爱护的。” “好好好,我儿及心月,这般孝顺懂事,为娘也就放心了。”南夫人衣袖拭泪,露出了欣慰的笑。 夜色里的心月轩,柔色灯光之下。心月端坐在床沿,一针一线纳着鞋底。鞋面是绣花厚绒的料,一看并知是雪天才穿的冬靴。 心月认真的模样做活,南生凑近她笑着打趣道,“心月化了南生的心,这是为夫君做冬靴么?” “一边儿去!”心月抬头瞥他一眼,笑着驱逐气他道,“独自玩耍去,别扰了做活!这可不是为南生做的靴子,是为新来的梅妹妹做的。” 南生听言后,偷偷望着心月,眼里满满的爱意,浓烈笑意调侃道,“心月可别有了个梅妹妹,忘了这相亲相爱的夫君。” 窗外星月当空,屋中夜灯明挑。南生心月俩人笑语间,温馨美好无形中散漫…… 二十五 梅香轩落成 “少夫人连日里制出美观冬靴,好心为新来的梅小姐送去。紫青只希望,少夫人的一片善心,将来不会付之东流…”暖阳之下的青石径,心月紫青正往无居轩行。手捧一双绣花冬靴的紫青,跟随在心月身后嘀哩嘀哩。 从见到梅安的第一眼,紫青并心生莫名排斥。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女人的第六感观告之,梅安那一双狐眼深幽,令她觉得一丝难言的变幻莫测。 紫青一路絮絮叨叨,心月却未听进心里去。她只观赏着沿路上的风景,纯洁白如纸的眼里唯有美。 视野里望过去,不远处的无居轩,浅白院墙染了粉色,垂柳环绕墙院周身。往日不起眼的无居轩,如今已改头换面全新。 心月紫青俩人由远至近,来到了无居轩外门前,心月埋头只顾前行,正准备穿过拱门时,紫青一声惊讶道出,“咦,梅香轩?少夫人,这无居轩的庭匾,换了新名了?” 紫青仰起着头颈,视线定在庭匾上,她停步一动未动,面上是无限惊讶。心月本粗心大意,从不在意细节。听她这样一说,也驻足仰头而望。 只见庭匾额上,浅粉颜色铺垫,梅香轩几字秀迹,龙飞凤舞般吸睛。 这几个字迹形体,与心月轩的题匾,相似度如出一辙。怎么看怎么熟悉,南生的字迹识过,心月心中自是明了。 紫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观了半晌,似也观出题匾原主,她不禁脱口而出,“这,这好似公子的字迹吔。” 她侧身望心月时,见心月似失落色。知自己多了一嘴,赶紧闭上了嘴巴。 心月垂下头未语,只默然穿过拱门。紫青担忧神色,紧跟其后进入。 梅香轩若大的雅致屋居,屋檐上绕了绿叶爬墙虎,檐口两端挂上了小红灯笼,串串小红灯笼随风摇晃着。 此时屋子里,怡静又闲神。屋子中央镂空雕花窗前,双人可对坐的红色桌椅,桌面上摆放一碗养颜汤。梅安端坐在桌旁,端起汤碗轻吹着热气。 “小姐,这汤还冒着热气,小心烫着了嘴。”站立在她身旁一侧的丫头,精明的眼色望着她提醒。 这丫头身材高瘦,比梅安看着还高。与梅安一样,白净的瓜子脸。只不过生就一双单眼皮,这是她脸面上一大败笔。 自梅安入了南王府,随后在梅安的请求下,她也从原府跟了过来。因她悉心侍候过梅安,也算是梅安身边的心腹。这丫头名字听着中性,名化中。 “梅小姐可在屋里?心月少夫人来了。”伴随着紫青门外问语,心月紫青随之进屋来。 梅安徒然一见心月,她面上现一丝诧然。放下了手中的汤碗,缓缓站立起身来,略微欠了欠身。化中也行了礼数,“少夫人安好。” “月姐姐稀客,快快请上坐。”梅安眼眸望心月,终是笑面招呼道,心月微笑着点头,与梅安一同落坐。 心月坐下后细观房内,整个房间是仙气飘飘。飘摇的粉纱帘之下,一张梦幻雅致的床榻。房内设置样样齐全,心月轩有的梅安皆有。 心月赏床榻片刻,目光又投向墙面上。墙面玫红色的绣画,画上簇拥的梅花,白雪皑皑之中,白里透红娇贵傲立。 而视线移至床头柜旁,一把粉色油纸伞竖立。伞面好似有一团红,因伞面未撑开来,也不知画的什么图案。心月蓦然奇思妙想着,“这处处是梅花的颜色,不会是画的梅花吧?” 梅安似喜梅狂热至极,梅香轩的每个角落,皆能捕捉到梅花的影。心月一丝不解问她,“梅妹妹,一事不明。这世间花有无数,为何唯对梅花情有独钟?” “因我字中有梅,且生辰在三月初。梅花月初还未凋谢,可见此花生命傲娇。梅花香自苦寒来,花香满园漾心田。月姐姐你想想,当你置身这独特香味中,岂不是人间一大美事?“梅安单手轻摇梅花扇,浅笑的眼中一片深幽,似望不尽其中的深意。 她摇动着的精美薄织团扇,扇面上红白相间的梅花在眼前晃动,心月目光被牢牢吸引过去,那艳色一片片在眼中散开…… 还未等心月开言,梅安又启红唇,“南生听闻我喜梅花,派园工为我这后园,种植了满满的梅树苗……想来,冬至时日,姐姐再来,这里并是一片花海了。” 梅安面上飞出笑意,溢出满意的愉悦。她伸手轻推开雕花窗子,顺着敞开的窗子一眼望去,心月霍然眼前一亮。 屋后若大未尽的园子,一座假山先前孤伶伶,光秃秃的。现如今,假山旁的空地栽上了梅树绿苗,显得有了一丝生机勃勃。这一片土壤肥沃,阳光也可照射到。梅安说的没错,之后这里冬时至,梅花定开的五彩斑斓。 南生真是有心人啊,竟然悄无声息为梅安想周全。虽说南生本性善良,为女人也热心之至。但怎么说来,南生背着自个,为另一个女人栽花题匾,心月心中仍是一丝的醋意。 “梅妹妹开心就好。“心月强压下醋意,大度微微一笑。侧身朝紫青招一招手,对梅安笑道,“这里有一双心月亲制的冬靴,是心月对梅妹妹的一片心意。手艺活尚欠缺,还请妹妹笑纳。” 紫青见势双手捧着冬靴,将冬靴呈现至梅安眼前。梅安只瞥了化中一眼,一旁站立的化中立刻领会,赶紧上前接过了冬靴。 “有劳月姐姐费心,梅安感激不尽。”梅安面上带笑,轻摇着梅花扇面,望向化中手中那双靴子,诚心样向心月致谢意。 心月回到心月轩,南生未见其人影。床头墙角处,一把油纸伞,牵引着心月慢慢靠近,她拿起油纸伞撑开来。暗红系的伞面上,一朵梅花艳丽夺目。 这把暗红系油纸伞面,让心月想起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油纸伞下风雨夜,南生那张白皙如镜的脸面,对她笑着的眼眸如同伞面上的梅花一样,绚烂绽放,无法忘记…… 二十六 东南风知心意 梅香轩后园里,湖蓝衣裳的纤细身姿,伫立在轻风中,裙摆于风中凌乱飞舞…… 庭园的地面上,绿油油一片的梅树苗,被风吹的是摇摆不定。 梅安注视树苗良久,面上一丝谜之微笑,笑意令人深奥难懂。身旁的化中望着梅安,眼眸露出迷惑不解。 “今儿的风好大,比往日几倍强势,真乃天助我。”梅安伸出手臂来,探了探风的劲儿,得志般开怀一笑,遂侧面对化中道,“去,拔掉几棵树苗。” 化中听了此言,怀疑自个耳朵出了毛病。这才栽培的新树苗,怎又要拔掉几棵呢? 她望梅安呆愣着,虽不明所以然,但还是再次确认一遍,“小姐,真要拔掉几棵树苗么?” 梅安未看她也未语,只莫名隐笑点点头。化中怀着满肚子狐疑,蹲下身拔掉了几棵树苗。梅安眼望地上损失的树苗,一个优雅转身对化中道,“去心月轩。” 心月轩。屋子里是一片欢笑声,心月与南生俩人屋中追逐,夫妻你追我赶斗嘴玩儿。 “你为梅姐姐做了冬靴,南生还不曾有过,本夫君,这是要失宠了么?”南生追上满屋转圈的心月,逮她入怀笑眼死死盯牢,拿自己额头抵她的额面,“为夫君也做一双冬靴,本公子并放你一马。” 心月勾勒住他的勃颈,一丝嘲讽对他笑道,“梅妹妹来了,南生关怀备至。这又是栽花,又是题匾的…还想着心月为你做冬靴?夫君是一场美梦一场空。” 南生听言不由笑了,轻捏了她水嫩面颊一下,疼爱眼色望她笑道,“心月吃醋的样子也是可爱,但要有大度容纳之心。梅姐姐与心月,在南生心中怎能相提并论?…南生的这颗心,只属心月一人。“ 他道完这番话,目光移向了窗外,幽幽又道一言,“她无爹无娘,从小吃尽了苦,也是个可怜之人…南生只不过,看在娘的份上,对她尽关心而己。” 南生这回答完美无缺,心月一时也无话可说。南生的心只属于心月,心月并是拥有了所有。这番肺腑之言动人心弦,心月自问还有何不如意的? 窗外俩个身影悄悄站定,无意之间听到夫妻俩的对话。那张略白的脸面陡变,一双幽怨的眼色之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梅小姐来了。”不远处传来一声唤,窗下的梅安与化中,不觉惊然回头而望,恰逢紫青朝这方行来。紫青望向梅安的笑眼,是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梅安从小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历事诸多。一个区区黄毛丫头,她自是不放在眼中,场面上也是控放自如。她只镇定自若望紫青,装了笑面作出亲和样。 “梅小姐安好。”紫青近前问安,笑望住梅安,婉转问询道,“今儿是什么风,把梅小姐吹了来。梅小姐这是,来看我家少夫人来了?” “今儿个吹的是东南风,我家小姐顺风而来。”化中一旁盯着紫青,似听出了言外之意,不由一丝的生气,为主子帮腔作势。 梅安瞥化中一眼,眼神震慑了她。这时候,房门从里拉开来,心月出现在眼前,一脸惊讶望梅安。在她的身后,南生眼色诧然,也望向突来的梅安。 “梅妹妹竟来了,好开心妹妹来。外面风大,请屋里坐。”心月笑着邀梅安进屋,梅安含笑纤腰折步,玉足轻迈进了屋中。紫青和化中也跟进。 梅安进了屋子后,环视扫一圈房内,望着心月南生喜气的床榻,眼里隐约一丝羡慕嫉妒。目光扫来扫去,落在了墙角那把油纸伞上。盯了那伞面片刻,又慢慢收回了视线。 “梅安来看姐姐,专程来道个谢。月姐姐心灵手巧,那双冬靴美感,真是太喜欢了。”梅安嘴上夸赞着心月,余光却瞟向一旁的南生。 她从衣袖中掏出俩个黄澄澄的小橘子,递了一个小橘子给心月,她又动人微步行向南生,站定在他的面前,无言递上一个小橘子,那望着他的柔和目光,静然忧忧,似水流连。 南生呆然神情,与她目光相视。她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南生僵硬接过了小橘子。 心月傻乎乎的样,翻看着手中的小橘子,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心中迷糊暗想,这不是府上的看橘么?…… 当她望向梅安的背身,梅安并未回头看她,只深深凝望着南生,软化人心的话语道,“梅安初来府中,南生对梅安关爱一片,心中道不尽的感激…” 她话至此,停顿了半数,又慢言道,“今儿风好大,梅香轩的树苗,连根拔起了几棵…南生可否劳步,帮梅安去瞧瞧。” 南生手握着小橘子,望着梅安期盼的眼眸,转过头望向了心月。 南生望心月的含义,这是等待她回应的问语。心月望着南生点了点头,“梅妹妹有求,南生去帮她瞧瞧吧。” 南生垂头经过心月面前,意外未抬眼望心月一眼,他只默默跟随在梅安身后,就这样消失在心月眼中。而心月脑中闪过梅安的笑,那是心满意足暗喜的笑。 “少夫人,这叫什么事?梅小姐让人真无语,随手拾来的看橘,也能当谢礼相送。”紫青门外探头探脑,见梅安一行已远去,转身对心月埋怨道,“梅香轩的树苗风吹了,要园工重栽上不就得了?偏偏来请公子去瞧。公子倒成了梅小姐的随侍。” 心月瞧着手中的小橘子,紫青不休话语如风过。脑中此时只闪现,南生对她的话语,要做一个大度有容之人。既然南生希望自己宽广胸怀,那自己就不能小肚鸡肠,岂能让南生小看了自己。 心月拿着小橘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这只可看不可食之物,留着似也无多大用处,她想了想,顺手将橘子弃之纸篓里。 窗外的风声听的真切,今日与往常风声不同,似有夹着一丝凉意来…心月斜倚在窗前眺望,心神不定记挂着南生,这南生去了许久,怎还未回来?…… 二十七 设计惑心意乱情迷 镜中美花的面容,粉妆上色白上白,两颊胭脂扣匀红,薄唇艳红惹人爱。梅安端坐梳妆镜前,妩媚多姿赏着镜中人。 这梅安虽美不过心月,可这稍稍打扮讲究,那份妖媚独特的美感,也轻易而举惑人心魂。 “小姐,紫青这死丫头,仗着南王府多年侍候过南夫人,现又侍候心月少夫人。与小姐说话,也一副目中无人。死丫头只是个奴婢,竟是不知天高地厚。”化中为梅安轻披上外衣,嘴上对紫青一百个反感,在主子面前挑灯拨火,“啥时侯,让这死丫头吃个苦头。看她还耀武扬威!” 梅安冷冷清清眼色,凝望向窗外后园。后园里的梅树苗,经精心的灌溉呵护,慢慢成长拔高许多,令人舒心赏目不己。 凝望着后园满目梅树苗,她好似已望见梅花一片。梅花花瓣纷飞轻扬,她在梅树之间绕行…南生白衫飘洒着,含笑中追随着她… “小姐,小姐…小姐在看啥?这般的入神?奴婢之言,可有入耳?”化中见梅安自笑如醉,一旁莫名望她轻声问。 “这丫头片子,夫人待她也不薄,心月又喜爱她之极。她仗势欺人太甚!…现如今,梅安我既算贵为小姐,也对她是奈何不了。”梅安被唤回神,眼眸移回镜台面上,手中拧巴着珠花簪子,一直眼盯着簪子未动。 梅安用心接近南生,虽是未亲口告之化中,但这端倪化中入了眼。她渐渐看出了自家主子,心中偷偷爱慕上了南公子。可惜南公子有了心上人,心月并是他的掌中宝。 “夫人和少夫人喜欢她,又能怎样?总有可入的缺口打开来。南公子这边着手,还怕治不了她个死奴婢?!”化中歪点子尽闪,咬牙切齿痛恨道,“今日她高高在上,明日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想想同为奴婢的身份,紫青在府中人缘好。夫人和少夫人喜欢她,好的衣裳尽送给她。化中心里是羡慕嫉妒恨。偏偏这丫头又不把自己和梅安放在眼中,化中早就升腾起一股子无名火。 都说奴婢随着主子,这梅安高深莫测,她的贴身丫头化中,也不是吃素的。化中在梅安的跟前,吹风是一阵又一阵。 梅安沉默无言倾听,耳听化中闭上了嘴。面上现一丝笑意,她不慌不忙开言,“姑且让这丫头和心月开心些时日。日后,梅安咸鱼翻了身,她俩人欠下的,一一偿还回来!” 府上每日里来来去去,看心月南生如胶似膝,梅安好似灰尘蒙了眼,心月有如眼中钉,肉中刺。早己刺痛的她怨念深深… 南生俊美笑面,清雅轩姿蓦然脑中过,梅安恍恍惚惚中,意念恨不能扑进他怀中…她轻轻摇晃着头,慢慢从其间清醒… “交给你一件事,南生每日行迹,你可去细细探听,探听好了告之我。本小姐,要来它一个欲擒故纵!”梅安蹙眉思虑片刻,之后忽然计上心来。 化中凑近梅安跟前,梅安附她耳边细说。化中听着听着,止不住点头笑。 姹紫嫣红的花海,密密麻麻簇拥的花色处,冒出俩个脑尖儿来。 化中因个儿太高,脑袋高出梅安半个头。梅安伸手按压她的头,压低声量训斥道,“笨蛋!往下蹲着点,别让人给瞧见了。” “你可打探明白?南生今日此时,是否会经过此处?”梅安努力直起上半身,仰起脖颈透过簇花,盯着来路的方向张望。 化中缩着高个身子,边张望边肯定回道,“奴婢打探过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南公子每日晨时,必经花园这条路,去往南王轩给老爷夫人请安。” 俩人正窃窃私语间,遥望的眼帘之中,一个白衫俊美身影,从远至近缓步行来。 南生此时只独自一人,侍从尚九未跟随身旁。这大好时机,近在眼前。梅安心中如击鼓般,咚咚咚心跳加速。 “看看,南公子来了。奴婢没说错吧?“化中对梅安低声道。梅安眼望渐近的南生,衣袖掩口欣喜而笑。 化中见梅安痴望着,迟迟未行动。心急轻扯她衣裳,小声提醒道,“小姐快去啊,还等啥呢?再不出现,南公子就飘过去了。” 梅安被化中这一扯,猛然一个晃神,似清醒过来一般,平静了激动的心情,她手中轻摇着梅花扇,装着不经意出现,轻枝杨柳的腰身,摇摆行至清池边。 她沿着清池的边缘,摇扇观赏着池中鱼,而眼角却斜视偷瞟,察观着南生的举动。 南生行间远远望见,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于花色清池美景中,美妙如画映景入目。这动人心弦的一幕,令他不禁心荡神移。 他正暗自欣赏梅安曼妙身姿,却眼望梅安清池边摇晃,摇摇欲坠快要落入池中。他一时面色大变,飞一般冲上前去…如及时雨赶到,单手抄纤腰入怀… 梅安花容失色着,躺在他宽怀之中,美眸与他对视间,两张面容欲要贴上,她那红润艳唇,像迷人的毒?花,引得他屏住了呼吸… 她羞羞嗒嗒垂下眼眸,艳若梅花的红面在他眼中,重影层迭,惑心幻灭… 万物仿若静止,时间点点流逝…她手捂上发烫的脸面,慢慢从他怀中起身,娇柔轻声对他道,“方才好是惊险。若不是南生相救,梅安这条贱命,怕是要葬身这深池中…” 南生手触鼻尖深吸,她身上散发的一缕清香,此生从未闻识过。这独特清香萦绕周身,他欲念焚身般恋想她… 而脑中又闪出心月面,他拚命克制住了自己。为不在她面前失控,他慢慢背转过身去,轻语对她道,“只是小事一桩,梅姐姐不必挂齿。还要向爹娘请安,南生先行一步。” 话完,他连看也未看她,慌乱的步履逃行。凝望着南生急步匆匆远去,梅安嘴角泛起了得意的笑。 化中从花丛中行出,行至梅安身边笑道,“小姐,这南公子看样儿,已然失魂落魄…哈哈哈…” 二十八 琵琶之音忧人曲 南生仰卧在床榻上,凝望床顶红绣挂饰。红艳片片的色彩,于眼间晃晃忽忽…… 眼中脑海中闪现,印记里怀中的她,粉如桃花面容,妩媚似水双眸,红润诱人艳唇,玉身惑人的暗香…他回想间心思暗流,心绪纷纷扰扰不休。 往日习以为常的睡时,此时全然乱了节奏。他床榻上辗转反侧着,那忧郁之色长留脑中。抺之不去,挥之不散…… 窗外靓影飘过,忽然传来歌声。声色清亮忧忧,百灵鸟般动听。忧伤刺心的音律,在他心中盘缠久久…… 南生抓起了外衣,拉开房门向外望。但见,房门之外一米处,梅安怀抱琵琶,粉色长纱飘然……一双忧郁的眼,正无言凝望他…… 俩人一米之隔,彼此默默相望…她一个扭头转身,低了头缓步离开。 正在他茫然无措间,她回眸对他宛尔一笑,这一笑摄魂百媚生。他不禁看得呆了。 她怀抱琵琶轻转身,修长的影仙气飘飘,朝一方凌波微步行去。 眼望她的身影渐远,他的视线追随着她,似被什么东西牵引,不知不觉中,他迈开腿跟随而去。 梅香轩后园里,一个身姿端坐园中圆凳上,她一袭粉色长纱垂落地面,怀抱琵琶玉手拨弹,悠扬入心的瑟瑟音弦,似随风飘至千里之外。 午晌的日光明媚,光色洒在她纤柔身上,美伦美奂,一种说不出的绝美。 南生站立她的身后,痴呆神情恍然如梦…美妙的琵琶之音,美好养眼的人儿,让他忘了身在何处…… 她边弹边启唇唱和,音词中忧愁无限…如泣如诉的歌声里,似对某人情义绵绵的爱…一时间,伤感阵阵袭绕之,他泛起了一丝心疼… 音落声止时,一切归于静,她忽而垂头,似伤怀不已,嘤嘤而泣… 南生眼望此情此景,无尽伤感缓缓行近。与她咫尺之遥,一颗想要安抚她的心,他慢慢抬起的一只手,悬在半空中久时,却又无力垂落了下来… 她似有所觉,缓缓站立起身来,回头泪眼望他。腮帮子上挂着的泪珠,串串晶莹剔透,顺面滴落入地。 他无言与她相望,心头一番难言滋味。聪明过人的南生,又怎会看不懂?…她的心思早藏在眼中,藏在音弦中,藏在了歌声里… 梅安泪眼含笑,柔情秋波如水,牢牢望进了他眼里,言中掩不住的喜悦,“南生,终是来了…” 南生沉然片刻,对她露出一丝笑来,笑的却是苦涩,“梅姐姐果然好琴艺,歌声也动人…只是过于忧伤了些。南生来了,来听梅姐姐弹奏。这是南生听过,最美的音色。” 听他发自内心夸赞,她终是笑靥如花。笑过后又阴郁下来,侧身凝望向一处,悠悠叹气道,“哎,再美的音色,也无人伴和。唯有空寂寞,泪无尽…” 这话深藏意寓,暗指她自己与他,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果没有心月的存在,南生一定会爱上自己。梅安忧伤暗想。可她是个如果爱了,并定要得到他,凡事野心勃勃之人。 她一声悠悠叹气,令他失了主张,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梅安见他神情,心中甚是明白。知要从心月手中夺过他,目前尚不可操之过急。沉寂一片后,她先开了口,“南生喜欢听梅安歌曲,日后可常来听听。” 他轻点头回应,用眼晴告诉她,他日后会常来。默契就此达成,她一丝的欣慰。 “南生看看这梅树苗,己有一人长了。冬寒雪落之时,南生再来这里,梅花风光尽入眼中。”梅安望向地上的梅树苗,拂衣袖展露出开心色,“若与南生共赏梅花,乃是梅安三生有幸。” 她满怀憧憬的笑眼,让他心酸中随她笑。不知为何,不知何时,她一颦一笑,一忧一愁,竟然引他注目,牵他思绪。她笑他也笑,她忧他亦忧。 风席卷起她的粉色长纱,长纱巧然绕在了他的身上…他只低头静静望着,粉纱缠绕在他身,苦苦恋上了他的衣…… 心月带丫头紫青逛了街市,买了饰物收获颇丰,乐乐陶陶回到南王府。沿路上望见了梅安,正迎面款款而来。丫头化中紧跟其后。 四人渐渐行近,一丝异样的气氛。梅安在心月面前站定,神色笑意不同寻常,轻笑间问她道,“月姐姐出了趟府,可是有丢了什么?” 她这莫名一问,心月不由愣然。望她意味深长的笑眼,心月心中摸不透的迷惑。而随风入鼻的一缕清香,隐形中暗暗流动萦绕…… 心月猜不透其话意,只单纯眼眸望她,心想并未丢什么啊,怎问得莫名其妙。她迷然之色道,“心月并无丢失何物,妹妹怎有此一言?” “有个珍贵东西,姐姐可护好了,若是不小心丢了,想来也是会痛。”梅安笑意蕴藏,心月身子不觉一寒。 梅安话完后,不经意的笑掠之,目不斜视擦肩而过,化中阴笑着跟随。 心月和紫青呆立原处,望着梅安俩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起她方才言语,陷入了迷雾之中…… “少夫人,这梅小姐,此话居心何在?从认识她起,紫青并无好感。”紫青嘀咕着,又摸了摸自个鼻尖,撇嘴啮牙道,“梅小姐身上怎有香味扑鼻?先前来府上几日倒是没有。从何时起,她洒了香物?” 紫青疑疑惑惑着,又使劲嗅了嗅空气。梅安路过的空气之中,都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梅小姐身上的香味虽淡,可是却真的让人留恋。啊呸,这香味惑男人尚可。我一个女人岂有留恋之理?”紫青自言自语着,一丝嘲弄意味道,“她再怎么作妖,也不如少夫人!” 紫青一旁话不停,而心月却沉浸在梅安话意中。她歪着脑瓜,想疼了脑壳,也不知所以然。 这梅安,今日像换了个人,说不清有何不同,说个话好似在打哑谜。心思单纯的心月,懒得费尽心去猜。她只一个转身,并是忘了梅安的话语。 二十九 窗外夜影计上计 夜深人静,入寝就绪。心月走近窗前,抬头望望天空。天空中一轮若隐若现的半月,几颗稀松的星星相伴左右。一丝夜风吹袭而来,她双手合上了窗子。 “心月。”南生早已宽衣解带,单手撑头迷迷望她,急不可奈等待心月,心焦着柔唤她一声。 心月斜视笑看着他,不急不慢步伐行近。当她才刚靠近床边,他一口吹熄了莹灯,一把拉住她入怀,她倒入了他怀中…俩人如胶似膝着,几尽温存缠绕… 心月无意之间,一个余光向窗。黯淡无光的印花窗子,淡淡月光的照映下,似隐约闪过一个影… 心月不禁心头一惊,她直直望着窗子未动。无声无息寂静的深夜里,只耳听见南生的喘息声… “宝贝,乖乖,看什么呢?”…南生紧搂着她呢喃,见她是一副心不在焉,不由双手轻扭过她的头,激情热吻落在她的红唇上,玉身上… 心月再次看向窗外,并无影子再出现。她疑惑乱想,心中暗道,是有鬼么?又许是自个眼花了?… 俩人缠绵久时,甜蜜中入了梦…心月睡梦中,一个影子出现,模糊看不清。耳边响起了低低,忧伤碎心的歌声… 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婉转起伏刺心难受…歌声似低到了尘埃里,令人随歌声纠心不己…… 心月睡梦中拚命摇晃着头,悠悠的歌声渐渐消失了……当她猛然惊醒睁眼,浑身早己湿透一片……夜风中的床纱曼,孤寂中无声飘摇…… 心月陷落梦境中,久久似迷然后怕。怕什么?她也说不清。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边,南生竟然己不见了踪影。 “南生…”心月慌了神,她裹好了内衫,赤着双足下地,借着暗淡点点光色,点亮了黑暗的屋子。 环视亮起的屋子,空无一人独有她。心月披上了外衣,一手拉开了房门…视线之中的心月轩,夜里多彩绚丽花朵,随夜风自美轻轻摇曳。 心月茫然若失着,踏上月色出门。一路无方向感,漫无目的行着。 “南生,你在哪儿?”心月担忧着轻唤他,心想着要不要大半夜,去南王轩告之公婆。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估摸得报官府查询了。 但窗前流星划过的影,还有睡梦里凄凉的歌声,让她莫名想起了一个人,梅安白日里暗语闪现,“有个珍贵的东西,姐姐可要护好了。若是不小心丢了,想来也是会痛的。” 心月一时想起这句话,她双手抱住自个头。愚钝的脑子仿佛开了窍,忽而明白了这言的深意。梅安口中这珍贵的东西,莫非指的就是南生?… 她移动的脚步,直奔向梅香轩。直到此时此刻,她也未想明白。梅安南生俩人,何时在她的眼皮底下,有了一丝挼不清的瓜葛? 奔跑中的心月,浑身湿透心凉。她悄悄进了梅香轩,沿着黑漆的墙角根,眼望见后园站立俩人,她绕行躲在了假山后。 假山这处隐敝人,神不知鬼不觉。而透过假山的棱角,可直线观前面俩人。 心月心情复杂,又一丝的紧张,她藏好了自身,越过假山暗观。只可惜距离稍远,能见其形态动作,却听不见俩人话语。 明月宛如蒙了面纱的少女,娇羞半隐藏于云端。明眸皓齿,清亮暖人。梅香轩的后园里,俩个身影披上了淡淡的银纱。夜风中并肩而立的人影,好似亲密无间的伉俪。 “既算夜己凉意,有南生陪伴身旁,凉意皆消散,亦无寂寞感。”梅安侧面抬眼,柔情望着南生,“若能日日陪,夜夜伴。梅安此生己知足。” 南生听此言,转头看向她,她狐媚勾人的眼,像一潭诱人的深水,只是不经意望进去,己然深陷难以自拔。 闻着她身上惑心的香气,他的头脑只剩一片空白,望她的眼眸久久沉沦,沉沦…… 她见他呼吸困难,狡猾笑而不语。默默将头轻靠上他的肩处,享受般闭上了梦幻的双眸。 一阵香气浓郁间扑鼻入心,他僵硬的身子未敢动分毫。似过了一个世纪般,他的手缓缓背后抬起,欲搂她纤腰的那只手,反反复复在空中,试探犹豫着…… “不要,不要啊…“趴伏在假山背后的心月,痛心望着这刺目一幕,心被撕扯着心中呼喊,南生,你要背弃心月了么?你真的忘了对心月的誓言么?… 当她按奈不住冲动,准备冲上前去之时。眼望南生理性垂下了手,他受煎熬般的闭上了眼,意念中浑身颤抖着,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又缓缓睁开双眸,对梅安低低一声,“不能,梅姐姐…南生,对不起你。” 梅安受伤的眼眸望他,心中此时备受打击。美色香惑当前,他一声不能拒之。既算未能倾国倾城,可魅力依然是在的。谁人能抵挡自己的魅力?…男人面前从未败过的梅安,心中涌动掳夺他的恒心。 她的头离开他的肩膀,凝视向地面而沉思,忧伤自笑道,“是梅安自作多情了。”沉默半数,又对他道,“可南生,为何对梅安关怀,不同于她人?” 南生听言未回应,只低头不看她。一阵夜风袭来,梅安冁然而笑,她双手抱住身子,娇娇滴滴一声,“好是凉意啊,南生…我好冷…好冷…” 梅安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借了凉意的夜风引诱。原以为他会抱紧自个,谁知南生只默不作声,解下自己的深系披衫来,轻轻为她披在了身上。 哼,南生,你竟然把自己的披衫送她?这贴身衣物留有你的温度,你的体香呢。心月生气望着,小嘴撅上了天,醋坛子瞬间打翻。 “此时己是子时,夜里又风寒。梅姐姐,还请早早安歇。”南生心中牵挂着心月,怕她醒来不见自己,自己也不好回复她,不得不开口向梅安告辞。 心月见他欲离开梅香轩,担心他发现隐藏假山后的自个,她慌不择路先行逃离了。 暗淡一丝光亮的夜色,唯见一个逃窜的身影,悄无声息淹没夜色里。 三十 姻缘连理伞 骄阳之下,花园清池边,南生手撑着暗红系油纸伞,心月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俩人和美相依,观赏着池中鱼。 簇拥的花丛暗处,两双眼眸偷窥着。藏身花丛中的俩个人,是梅安和她的丫头化中。 眼望刺目刺心的情景,梅安两眼迸发出火星。自个做梦都想要的温存,心月垂手可得近水楼台。 梅安心中忌恨不己。怒目圆睁着,嘴角都气歪了。她随手扯过身旁的花,在手中恨恨的撕拧,用力拧来拧去,却感觉花儿硬似布匹,她奇怪低头一看,原来手中撕扯的不是花,而是一旁化中的衣裳。 化中一脸懵样望她,比梅安还尴尬的神情,畏畏缩缩口吃道,“不,不是花,是,是奴婢的衣裳。” 梅安气恼放手,眼眸狠狠一瞪,“死丫头!扯你衣裳不早说?害本小姐白费劲儿!” 化中缩着脖颈,身子直往后仰,害怕不己的样,不敢吭一个字。 原府上侍候梅安有几年,化中对她牌性了如指掌。她在气头上时,谁也不敢招惹。只能忍气吞声,做个乖巧奴婢。 梅安训斥完又回转过头,视线移至心月南生身上。南生一手撑着伞面,一手揽着心月纤腰。梅安盯着南生那只手,臆想着他搂的是自己,在美好幻觉中陶醉… “小姐,你说奇不奇?南公子这把油纸伞,跟小姐的油纸伞画面相似,都有一朵艳丽的梅花呢。”化中直盯着油纸伞面,使劲儿伸长勃颈瞅那图案,口中惊讶着对梅安道。 梅安被这言唤醒,她也好奇看伞面。睁大眼观了半晌,眼里也露出惊奇,不自觉自语道,“果然一模样,这真个是巧。” 京城油纸伞商行。油纸伞数量花色图案之多,京城数这家独大。这独树一帜的油纸伞商行,是皇家贵族,达官显贵的御用地。 买客一踏进这敞亮商行,层层货架上的油纸伞,是琳琅满目,五花八门。抬头望望淡雅的板花,悬挂了撑开的各色伞面。赏心悦目的油纸伞,叫人流连忘返… 一个身材高挑纤瘦,华丽粉裳的女子轻迈入商行。她身后跟一个手拿粉系油纸伞的小丫头。女子只往商行堂中一立,商行瞬间蓬荜生辉。 “哎呀,梅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那柜台前,一位约六十左右的掌柜,抬眼望见梅安和她的丫头,连忙出了柜台笑脸相迎。 店员小子衣袖清扫板凳,笑眯眯的眼上前来,弯腰伸手指引道,“梅小姐快请坐!这就给小姐上茶。” 梅安静面落了座,化中站立在她身后,掌柜陪笑立一侧。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茶水,由店员小子奉上。 梅安心思似不在喝茶,只对化中使一个眼色,化中心领神会,撑开了手中的油纸伞。梅安问着掌柜道,“老先生,可还记得这把油纸伞?” 掌柜接过了油纸伞,伞面在手中转看一圈,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认真样笑回着她,“当然记得。这把粉系伞是梅小姐几年前,从我这商行买走的。这把伞与另一把暗红系伞,都是我这商行的。是唯一的姻缘连理伞。” “何为姻缘连理伞?先前怎未曾听老先生提过?”梅安听言好奇而问,化中一旁也竖起了耳,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 “梅小姐来买伞之时,可能太忙忘了告之。这两把油纸伞,同一个方位,同一朵梅花。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男女各买一把,即是姻缘连理。”老板泛起笑意,耐心为她解答。 梅安听了他一言,望纸伞若有所思…老板眼眸望一处,似也陷入了回忆,“好似那把暗红系油纸伞,被南王府的南生公子买了去。” 掌柜记忆中回神,不禁捋须笑言道,“真是巧了!南公子一把梅花伞面,而梅小姐也拥有一把。姻缘连理伞,实乃好姻缘!” 未曾想,一把梅花油纸伞,竟然能牵缘南生。只可惜,南生已娶心月,自个来得晚了。不过是,镜花水月,空梦一场。梅安忧色尽显,心中一丝难过。 见梅安并无开心,掌柜似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般又道,“虽说南公子有了心月少夫人,但这皇家乃至京城富贵,多少显贵妻妾成群?纳妾也是理所当然。” 梅安听了这言,方才眉开眼笑。老先生这一席话,点燃了一线希望。一个念头油然而生,她垂头含笑暗想,“可先做南生的小妾,之后再设法谋正位。” 仰头望向板花上的油纸伞,头顶一把摇晃着的好看伞面,正是鸳鸯戏水的图案。碧波荡漾一汪清池水,相伴闲游水中的鸳鸯。梅安不禁想起南生,沉浸幻想的她笑了。 化中喜乐乐样,奉承谄媚笑道,“小姐与南公子,买一把伞都默契。喜好同样,心灵相通。真乃天意良缘!” 梅香轩后园。梅安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园中。结着愁怨的她,像落花般惆怅。 要想升格加位,好似也不容易。南生虽被自己迷的五魂三倒的,但心月那关守得严严实实的。这南生宠妻成魔,自是听心月的话。要想达成心愿,还需从长计议。 攻克心月这道难题,此事迫在眉睫。梅安几次三番撩南生,总欠一丝火候。这夜长梦多的,也是思念成疾。 爱上一个人,原来如此的痛苦。从小至大,男人对她来说,只是掌中玩物。而这一次,遇见了南生,真的用了心。而他对她的好,自然而然中,她己暗暗依赖上。 彷徨久时,思来想去,脑中一闪,有了主意。她心想,南夫人对自个疼如亲生女,不如去求请南夫人出面。这婆婆压制媳妇,呈泰山压顶之势。心月一个媳妇,还敢反抗不成? 梅安脑中想着,心里美滋滋的,不觉笑出了声。笑声透出猖獗,大有志在必得。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梅安轻吟词句,笑面无限美好。 三十一 寒光闪闪悄划过 深系精美方形漆盘上,厚厚折叠齐整一件深紫大氅。化中毕恭毕敬双手笑托着。梅安拿起这件惹目的大氅,微笑着在南夫人面前展开来。 “干娘,您瞧瞧,这制工精细,色泽质感上优的大氅,好是招人喜欢。梅安特意为干娘选的,包含了干女儿一片孝心。”梅安在南夫人寝居中,大肆渲染着手上的大氅。她俯首聚精会神盯看着大氅,纤纤玉指滑过白绒绒的毛领子。 南夫人望着她手中的大氅,含笑伸出手来拎起一角,仔细欣赏了一番,止不住点头赞赏道,“果然是上好佳品!我干女儿用心了。” 梅安见南夫人高兴,继续锦上添花吹嘘,“干娘,等至冬时雪天御寒,是又暖和又美观。以干娘这绝代佳色,配了这上好衣品,那是完美无暇啊。” “呵呵呵…我这干女儿收的满意,小嘴可比心月甜多了。”南夫人听了赞美,不由呵呵大笑。她拉过梅安的玉手,轻拍着手背道,“干女儿聪明伶俐,又体贴入微。心月要有你一半懂事,那就好了。” 梅安听南夫人提心月,心里一丝的不舒服。她却是不动声色,只对南夫人笑道,“月姐姐贫民习性,又粗心大意的。既算未考虑周全,干娘也勿需不开心。” 梅安这番言,轻描淡写间,明白人听是识大体,实则是在损贬心月。南夫人倒未深究其意,只一脸欣慰色对她道,“干女儿善解人意,干娘已是开心了。” 一切按计谋深入,梅安心中打着的小九九,轻易就奏了效。眼见时机己差不多,梅安似漫不经心提道,“干娘,前日里,梅安去了油纸伞商行。商行掌柜的告之,唯一的姻缘连理伞,被梅安和南生买了。您说这事巧不巧?我俩人竟这般的有缘。” “哦,还有姻缘连理之说?…好好说给干娘听听。”南夫人听了这事,好奇眼色望梅安,似想要刨根问底。 费尽心思步步为营,勾起了南夫人的好奇心,梅安心中暗喜不己。将此事来龙去脉,全盘对南夫人托出。 “嗯,听你这一说,梅安与南生,还真是有缘。”南夫人听完后,目光凝望向窗外,似思然着轻点头。 梅安见南夫人动摇,连忙趁热打铁又道,“自打梅安入府来,南生为梅安做许多。栽花题匾,嘘寒问暖的。梅安好是感动…若是情义生成,也是美事一桩。” 她道完这番话,不由羞涩红面。南夫人转头瞧见,瞬时明了她的心意。南夫人心想,南生能对梅安关爱,应是心中也喜欢她的。心月嫁进府至今,还无孕喜迹象。梅安南生若有情,不如顺水推舟,成就了这天意良缘。 “且不知,干女儿是否在意,屈身做生儿的妾?”南夫人思虑好后,试探性问梅安道。 喜从天降一言,梅安喜昏了头。她疑似在做梦一般,待缓过神来之后,笑望住南夫人,连连点头道,“愿意,愿意…梅安求之不得,哪有委屈一说。多谢干娘成全!” 梅安和丫头化中出了南王轩,她轻飘飘的步伐行着,面上洋溢着醉人的喜色。化中于一旁乐呵道,“小姐马上要升格成少夫人了这天大的喜事啊。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俗话说得好,一人升格,鸡犬升天。梅安若成了南王府的少夫人,丫头化中自是也扬眉吐气。 心月轩。心月端坐在梳妆镜台前,南生站立她身旁笑望,歪着头为她细心插上一枚珠花。嘴里甜言蜜语道,“心月天生丽质。既算弃了亮眼的头饰,也是绝世美人一枚。” 听他花言巧语吹捧,心月笑瞥了他一眼。这时候敲门声响起,丫头紫青在外报声,“公子,少夫人,梅小姐来了。” 心月听梅安来了,愣然呆了片刻。她起身行近房门处,轻轻拉开了房门。 眼前笑意飞扬的梅安,一缕好闻的香气迎风扑面。她红面如天边耀眼彩霞,那望着心月的神情一丝得意。 不待心月南生开言,她像主人般入门,丫头化中也跟了进屋。梅安屋中转悠一圈,轻扭腰姿近身南生。柔情似水的眼眸,轻启红唇对他道,“南生的梅花伞面,梅安也有一把呢。姻缘连理伞,前世的缘,今生的劫…” 她话意蕴深长难解,南生心中细细品味着。他莫名奇妙神色,顺着梅安的视线,眼望着化中撑开手中粉系油纸伞,一朵艳丽夺目的梅花,霍然入了他的眼帘。 他呆呆凝视那朵梅花,幻化成了她诱人的唇。又见梅安拎起墙角暗红系伞面,在他和心月眼前笑着撑开来。暗红系的油纸伞和粉系油纸伞,两把伞面上的梅花,于眼尖处不停旋转…… 心月眼花缭乱间,麻木的思维停滞。只见梅安慢慢收了伞面,步步惊心行近她面前,带笑的美眸,一字一句道,“月姐姐,你说,梅安与南生伞面相同,这是不是天意良缘?” 这相通的喜好,确属人生难得。梅安刺心之言,心月竟受了伤。她一时竟无言以对,转头望向南生求助。无声的求助双眸,南生却忽略而过。他的眼神追随着她的影,凡尘俗事似早己不在眼中…… 梅安背对着南生,从心月身边而过。她侧目而视阴寒的眸子,在心月眼中冷冷悄划过。 这一幕虽隐诲,未被南生看到。但站立门处未动的紫青,却将这一情形尽收眼底。 梅安化中俩人得意色,经过紫青身旁之时。紫青心头之恨点燃,她偷偷抬起一只腿来,化中一个不溜神,绊在了她的腿上。身子左右摇晃,差点儿摔倒在地。 当化中好不容易稳住了脚跟,她抬眼恶狠狠瞪紫青一眼。梅安一个眼神暗暗示意,化中连忙跟随梅安而去。 待梅安俩人离开,心月轩一片清冷。姻缘连理伞的心结,深刻在了心月心中。而梅安留下的独特淡香,像陈年老酒久未消散…… 三十二 来历不明的布鞋 清晨的第一缕光,洒落向万事万物。郊外乞丐聚居地不远,屋后一大片深长草地,一个身影背部凸出来,在草丛中慢慢爬行。 一个乞丐衣着破破烂烂,杂草似的发际遮了半张脸面。他双膝跪地,趴伏在长草丛中,双手拔拉长草寻寻觅觅。 “宝贝疙瘩在哪?哪有值钱的东西?我找啊找,我寻啊寻…”乞丐嘴里不停自话着,一双眼眸贼溜溜四处看。 嘿,还别说。他寻觅了许久,不负玩命寻找,眼帘之中,湿漉漉长草丛里,一双大布鞋现眼。 “哈哈哈,宝贝!真让我给寻着了!”乞丐两眼放光,喜笑颜开着,扑了上去抓起布鞋。他站立起身来,布鞋拿在手中翻看,乐得一口大黄牙露了出来。 他手中的一双布鞋,是男子穿的大鞋码。黑色布鞋泛白显旧,许是穿太久的缘故。布鞋做工精细无可挑剔,可见做鞋人精湛的手艺。 乞丐望着鞋傻乐呵,低头看了看自个破烂的鞋,在那歪着头想了想,他踢掉脚上的破鞋子,将拾来的布鞋往脚上套,可这双鞋略微小了点,啮牙咧嘴的费半天劲,终于将双脚塞进了鞋里。 “新鞋子,好运气……好运气,新鞋子…”他满意的脸面笑出了皱纹,哼唱着不成调的曲儿,蹦跶蹦跶回往乞丐地。 路上遇见了乞丐同伴,他炫耀着翘起一只脚来,疯疯癫癫对那乞丐笑,“看看,新鞋子。好看,真好看…” “疯子,你哪弄来的鞋?怕不是拿了人家的吧?”那乞丐盯着布鞋看,观这鞋虽显旧,却也还算好的。又见他手舞足蹈的样,心中好笑着好奇问他。 他伸手指一个方向,半捂着自个儿嘴,对那乞丐神秘小声道,“就在那块宝地,草丛里拾到的。可别说出去了,下次保不齐还能寻着宝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经过此处的一路人,与俩人擦肩而过时,无意之间听到两者对话,不由停下了脚步思索着。 前些时候人云亦云,京城一客栈起了案子。因案情复杂难解,慕大人发告示悬赏。据以三个线索查寻,钱袋,香味,男子大布鞋为破案点。发现与此相关可疑的,皆可报官府拿赏银。 眼前这疯乞丐,拾来的大布鞋,来路不清不楚,甚是可疑。这路人念着赏银,打起了歪主意。给了疯乞丐些许银票,这双布鞋得来全不费功夫。 慕兰庭京城四处奔波,全城查询了有些时日,客栈那起案子疑云重重,仍像一个谜团未有进展。 这日里,夜灯明挑。劳累的慕兰庭,正欲府中歇息。下员十万火急之速来府,将一双布鞋呈至他手上。慕兰庭顿时精神抖擞,先前的疲惫一扫而光。 他独自端坐在桌前,细观手中那双布鞋。经手案子的下员核实告之,这双男子布鞋码数,与遗留现场的鞋印相吻合。但仅凭此一点,也不能断定这双布鞋,并是那夜中人的鞋子。许是巧合呢?又或许另有其人呢? 慕兰庭睁大双眼,布鞋每处微观尽。当他将布鞋凑近眼尖,一缕微风吹进屋子来。隐隐约约之中,闻到一丝香气。 蓦然发现了这可疑点,他将鞋子更近贴至鼻处,灵敏的嗅觉大肆捕捉,这香气正是之前闻识过。 可既算布鞋上遗留了香味,也分辨不出香味出自男女。女人喜用香物,个别男人同爱。不管怎样,入手缺口己开,可以查找这布鞋的主人了。 布鞋,香气线索己有。可是,钱袋去了何处?…那官员的夫人爱财如命,精心专制钱袋给了官员。那只钱袋是锦绣编织,还镶嵌了值钱的珍珠。 夜中人盗了那钱袋,估摸也会珍藏掖着。线索虽浮现了两处,关键还是寻这钱袋。只要遗失的钱袋寻到,夜中人铁定逃循无路。现如今,别无它法,只能从布鞋香味查起。 线索掺杂真真假假,有如步入迷宫一般。好一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盗贼!慕兰庭敛面望窗外,心中不由佩服感叹。 “长兄怎还未歇息?…看长兄屋中有光,夜游的我来瞧瞧。长兄夜中未睡寝,是在琢磨那奇案么?”正在他入神思绪间,这时候,身后传来慕兰蔻的问语。 慕兰庭起身回头望,只见慕兰蔻独自一人,面上无精打釆的神色,轻摇着团扇推门而入。 “妹妹此时怎来了?怎气色看着略差?”慕兰庭见她憔悴样,流露出心疼之色,迎上前扶她坐下了。 慕兰蔻桌前垂下头,玉手支撑着脸面,怏怏不乐对他道,“长兄有所不知,自那南公子婚娶民女心月,妹妹我是有如入了冰窖。兰蔻死也想不明白,哪一点不如一个民女?” 听她提起南生心月,慕兰庭是心中一沉。他的脑海里闪出心月的影。自从两次遇见了她,不知为何,脑中心间留了她的影。只是还来不及多思,她己身为人妇,嫁的竟是自己的好兄弟南生。 若是相思苦,此情埋心处。慕兰庭概叹人生无常,遇见倾心之人也不得。兄妹俩暗恋上的人,只无缘对面枉此生。 他伤怀静默片刻,慢慢靠近慕兰蔻,伸出一只手来,疼爱抚摸她的头,只低低宽慰道,“妹妹容貌才学皆有,天下自有配对之人。” 慕兰蔻听言,缓缓抬起头,凝望向窗外,一丝苦笑道,“可,兰蔻心里只有他…哪怕世间好男万千,也是不敌一个南生。” “妹妹何苦痴情?忘了南生为好。”慕兰庭苦口婆心,尽力劝解她道,“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待时日长些了,一切归于淡然。妹妹也就不心痛了。” “其实,若南生愿意…兰蔻,也甘愿为妾。”沉默了很久,慕兰蔻一言,惊了慕兰庭。 试想,如果不是心中深爱,哪个女子甘愿为妾?可见,慕兰蔻爱之深沉,情之铁坚。 寂寂无闻的窗外,飞过了一只孤鸟。天空的颜色灰淡,透露出一丝寞感。 三十三 纠心梦影再现 “妖精心计的女人!平日里装纯情,装善人。找了夫人这靠山,一心想要嫁公子,想与纯良的少夫人争位。紫青我果真有眼力,看透她那丑陋嘴脸!”紫青独自坐在清池边,望着游来游去的鱼儿,口中愤愤不平着,将手中一把鱼食,狠狠掷入池水中。 紫青漫骂走神间,身子摇晃了一下,眼看要落入清池中。正在这危急时刻,身后一只有力大手,拽住了她的后衣领,用力将她往岸上拖。 “咳咳,哎呦,我滴个娘…咳,咳咳…”紫青被勒住了勃颈,惯性使然,后仰着倒了下去,四平八稳平躺在地面上。 她闭着眼眸,喘不过气似的,一个劲埋怨喊,“松,松手…咳,咳咳…这是,想要勒死本姑娘么?“她伸手松了松自个衣领,睁起眼来往上瞅,正对上尚九的眼眸。 尚九笑着松开了手,弯下腰身来目视她,调侃口吻笑道,“紫青这举止好吓人,以为你要寻短见呢?好好一人,啥想不开的?” 紫青瞥尚九一眼,在他的帮扶下坐立起身来,轻拍着衣上的灰尘,没好气对他道,“本姑娘只此一命,珍惜还来不及,哪能想不开寻短见?” 尚九望着她笑,顺势在她身旁坐下,奇怪眼色问道,“你不在心月轩守着少夫人,怎一人偷溜出来玩耍了?” 紫青不开心的模样,嘟起嘴低头看池水,一丝烦恼对他道,“九子,你也应听说了吧?夫人要公子纳梅小姐做妾。梅小姐若升了格,与少夫人必争宠。这会儿,两夫妻为此事,正闹小别扭呢。” “少夫人在公子心中,如一块珍贵暇玉。既算是纳了小妾,还不是最宠爱少夫人。”尚九听言望她,不以为然笑道,“夫妻间磕磕碰碰的,也是常情所在嘛。你就别瞎操心了。” “你没发现么?那梅小姐野心勃勃。少夫人心思单纯看不出,可我紫青跟随夫人好些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只看她第一眼,并知是只狡猾的孤狸!”紫青褶皱起鼻子,嘴角两边梭来梭去,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又侧目看向尚九,信誓旦旦道,“紫青是那捉妖大师,早晚让她原形毕露!” 尚九听她叽歪不停,伸手触碰她的额头,一脸担心道,“你可别是着了魔。梅小姐待人可好。你问问这府里的人,别说老爷夫人喜欢她,府里人人都好印象。梅小姐也是可怜之人,你也勿需计较太多。” “哼,你傻瓜一个!她不会装么?看她柔柔弱弱,楚楚可怜样,全是精心装来的!”紫青朝他一挥手绢,嘴里轻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样道,“亏的你南王府多年,紫青也没少教你。连这装与不装,一丝儿也看不出?” 她的手绢一挥过来,差点儿刷着他的眼。尚九吓得赶紧躲避开,眨巴眨巴眼嘟囔着,“女人的小心思,男人咋看得出?” “唉,你和公子一般傻,被女人骗了也不知。”紫青无奈摇头,对他叹了口气。似又想起了心月和南生,她从池岸边站起身来,拍着衣裙丢了一句,“不和你扯了。那头不知咋样了?…九子,我先走了…” 尚九坐在清池边,侧目望着急促跑远的紫青,想起她方才一番话语,只迷糊着轻轻摇了摇头。 心月轩寝居里,此时沉沉气氛。心月赌气般趴在桌面上,气呼呼的样不吭声。南生围绕在她身边,心乱如麻偷偷的望她。 “心月,娘让我娶梅姐姐…我这也还未回复。你怎就生气起来,不理睬我了呢?”过了些时候,南生终忍不住,率先开言对她道,“你要知道,你在南生心中的份量有多重。婚喜之夜,南生已表白内心,这誓言此生此世不会变!心月还不肯信么?” 见她仍是不理睬,他急了似的一跺脚,从身后紧紧抱住她,恨不能掏心给她看,“我的心都是你的!” “心月只希望此生,南生唯心月一人。”心月站立起身来,转身扑进他怀里,死命也搂紧了他道,“南生要答应心月,像你爹爱你娘一样,这一辈子只爱一人。” 心月充满希望的话语,得到的是一阵死寂。南生直直眼盯窗外,仿佛魂魄己不在身。 “南生,你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不回答我?”…等待至心碎的心月,缓缓抬起头来望他,当看到他望着窗外,连眨也未眨的眼睛,眸子里划过一丝伤痕,她的心莫名一沉。 心月低落迷然转头,随他的视线望向窗外,树影婆娑的窗子旁,亮眼的红衣一闪而过… 心月惊鄂的神色,同样被定住了般,半晌也未回过神。而这时窗外,忧伤轻扬的歌声突然响起,带着哭腔的歌声烈火焚身般,燃烧得她和南生痛苦不堪…… 是她…她来了…熟悉的红衣,耳祥的音色。那个恶梦的夜晚,她悄悄的来过了…… 天哪!心月害怕抱住了头,艳红的梅花又出现…粉系油纸伞在眼前旋转,暗红系油纸伞也同样旋转……两把伞面上的梅花,像血红色惊悚散漫…… “月姐姐,你说,我与南生伞面相同,这是不是天意良缘?”…她尖锐刺心的话语,一次一次浮现在脑海。 南生抱她的双手脱离,心月倒吸一口冷气。窗外煎熬的歌声,终于渐渐止息了…… “南生……”梅安呜咽哭音的一声呼唤,透过窗子穿过空间,如一把光芒锋利的剑,狠狠刺向了心月南生。 这是召唤他的声音,心月刹时全明白。别去,南生。别去……心月心中哀伤着,担忧着,她用尽了全力,在心中无声呐喊。 而南生似魂己出了窍,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窗外,一动未动仿若冰雕了般。过了很久之后,他惨白的面色,未看心月一眼,忧伤自言自语,“好难受啊……” 话毕,他的身影于她眼尖,白影一闪飘出门去。心月麻木呆立久时,终是瘫软在地面上。 三十四 隐藏的情字 紫青赶至心月轩时,站立在敞开的房门前,一眼并望见,心月神情恍惚,瘫坐在凉凉的地面上。 “少夫人。”紫青不知发生了何事,以至于心月这般模样。她惊然唤出一声,慌忙奔入了房内。 紫青蹲下身去,尽全力连拉带扯扶起了心月,将她扶行至桌前坐好。望了一圈房内,不见南生的影。紫青不安中颤声问,“少夫人,发生了何事?” 心月只伤心摇头,一个字也未吐露。此时陷入藻泽的心,一点点无尽往下沉…… 紫青呆望心月良久,心中忽然霍然闪亮。想起梅安得意之色,那阴阴难忘的眼眸。心中无名之火升起,她咬起牙关怒道,“奴婢这就去梅香轩,把公子给请回来!” 她愤怒正欲冲出门,心月却一把拽住了她。那拽她的手虚脱,又无力滑落垂下…… “别去。”心月软软两字,紫青止步未动,慢慢平复了怒火,心疼眼色望心月道,“少夫人还未用晚膳,奴婢去给少夫人端来。” 心月无声摇了摇头,伸手朝她摆了摆。垂头半晌之后,才低低轻声道,“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少夫人好好歇着。奴婢退下了。“紫青点了点头道。她轻手轻脚出了门,乖巧懂事掩上房门。 天色渐渐暗淡,夜色悄然而来。心月无时不刻望窗外,南生久久未出现眼前。 心月一遍遍告诉自己,南生是爱心月的…最爱心月…他的心只属于心月…她用这个意念,仰制着心中隐隐的不快感。抬眼望向窗外的夜空,皎洁的明月今夜未出现,而陪伴明月的星星也无影。 等待漫长的夜晚,心只剩下空落落…她有气无力垂下头,瞟见木桌抽屉留有一丝缝隙。平日里紧锁的抽屉,是南生专用放书写字词的角落。心月对书写亳无兴趣,故而从未关注过。 鬼使神差间,她轻轻拉开了抽屉。几张字词的墨纸上,乱七八糟书写一通。南生熟悉的字迹似刻画用力,纸张有的地方有小小的破痕。 心月好奇拿起这几张墨纸,当她仔细辨认一行行的字。情长嗳昧的字意刺心入眼帘,她勉强自己心中默读,“梅开几时有?白雪逊梅颜;愁情傲梅枝,爱在劫难逃。” 颤抖的双手默念完,她手中的墨纸飘落了下去…梅这个字眼,好生伤人糟心。这字里行间,不就是指的梅安么?梅安字中有梅,生辰又是梅开时,且她也喜爱梅花,所有的指向都是她。这不争的事实,心月也无力反驳。 最让人痛心的,并不是他提及了梅这个字,而是他喻她为梅,喻已为雪,深藏了对她的爱意。爱的卑微,爱的隐藏,爱的深沉…若南生真的爱上了梅安,那心月在南生心中又算什么呢? 仿佛天塌地陷了般,心月的心低入谷底。夜风吹来凉意阵阵,而她的心己荒无一片。 梅安用尽心机靠近南生,盘算想要夺取南生心。直到此时,回想细节,心月才醒悟着有所感知。城府之深莫过于梅安,此女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任由她肆意夺君心?心月岂可拱手相让?…想想和南生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是刻心入骨甜蜜难忘。更何况,自已早爱南生至深不移。所爱之人自要守护,心月疼痛的心坚强着。 门外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心月慌乱拾起地上的墨纸,快速将几张墨纸放入了抽屉,并完好如前掩盖摆放其间。一切就好似从未发生过,竭尽全力收拾好了心情。 南生推开门的一刹那,他惨白的面色如雪,泛亮刺目的白,好像病怏似的。两人四目无声相望着,未打破死一般的沉寂…… 在他推开门进屋时,他身上的香气四溢。这飘荡的香气与往日不同,与梅安身上的香味形似。敏感的女人心,心月心中认定,南生用了和梅安一样的香物。 “南生…你…身上的香味,怎不是心月熟知的?”心月尽管心已跌至了谷底,可她强撑着桌面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挪沉重步伐行向他,而吐出的每一个字,带着无尽心酸寒心。 南生垂下头未看她,是一种逃避的眼神。他努力调好了心绪,这才慢慢抬头望她。眼里遮不住的忧伤,如释重负般对她道,“心月,你别想太多。梅姐姐…不过是,送了一只锦香囊给我。她告诉我…让我好好待你。” 一只锦香囊?…心月眼眸落在他身上,他的腰间宽带处,不知何时挂了一只锦香囊。小巧香囊粉系的色泽,又让她想起了梅花的绚彩。 原来他身上特别的香,来自梅安送他的香囊。好一个心机的梅安,意用香气拴住南生。南生每时每刻,都能想起她来。还故作大度忍痛割爱,让南生好好待自已。心月不禁冷笑,笑得天苍地茫… “心月…”南生见她自笑,笑面令他不安,他担忧之色上前,双手握她双肩道,“心月,你怎么了?…别吓我…南生不娶梅姐姐,心月放心啊。” 心月笑着笑着,一丝难受扑进他怀里,她爱恨交织着,张开嘴在他肩膀上,狠劲咬上了一口。 “啊”南生未曾防备,被这死命狠咬,痛得他浑身直抖,忍不住轻声叫唤。 心月满意畅快笑了,她掀开他的衣衫来,眼盯着他雪白肌肤上,一道锯齿似的牙口浅痕,笑中隐泪对他道,“这样的痛,好是特别…南生此生此世,是不是就不会忘了心月?” 他无言望着她,爱的光依然在。他的眼睛告诉她,深爱的心如从前。只是这样爱着爱着,生命中又多出了一个人。这个人媚色不同于心月的纯,是致命勾魂惑心的甘愿。 她望了他许久,拉起他的手来,在那手掌心上,玉指轻点描画。一笔一画描的认真,他仔细望她画写。 “把这两个珍贵的字,一辈子好好的珍惜…若是南生随意忘了,或是无情弃了…那今生来世,并是再也寻不回来了…”她认真画写好了,将他的手合拢起来,望牢他一字一句道。 这个牙印深刻,手心留字的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更是他刻骨铭心的记忆。他与她相望间,无声胜似有声…… 三十五 大脚的姑娘 梅安如云发髻挽起,发髻上一朵花状金钗,流珠如帘轻轻垂摆。逶迤迤地玫红烟纱裳,像蛇行婉延滑动。她神态悠闲,桃腮现笑,漫步闲游南王府楼阁间。 丫头化中跟随她身后,担心踩了她珍贵的长纱裳,总是时不时盯看脚下。遇见府里的每个人,不忘了发手上的喜包,笑着重复一句话,“梅小姐要升格了,马上贵为少夫人。先喜庆祝福一下哦。” “祝福梅小姐!梅小姐好福气!”丫鬟们个个嘴甜,像抹了蜜一般。更有那巴结讨好的丫头,凑上前来阿臾奉承,“梅小姐不仅人美,又大方善良。待做了少夫人,奴婢们要跟着享福啦。” 南王府华丽转悠了一圈,差不多南王府人尽皆知,梅安铁定戴上少夫人的头衔。这事下人们口口相传,传到了南夫人耳中。南夫人心想,梅安南生天生一对,此姻缘乃众望所归。 这边南夫人迫不及待,在南王面前吹起了枕边风。那边梅安和丫头化中,私下里偷偷笑成了一团。 “这下你明白了吧?本小姐是草船借箭。有全府的人推波助浪,事成就八九不离十了。”梅安轩。梅安得意洋洋,对化中点醒笑道。 化中听她一言,心中暗暗佩服。原来,梅安表面上示弱求退,实则是以退为进,可怜南生掉入她精心编织的网,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小姐真个才智!只此一计,自然而然,必水到渠成!”化中拍起马屁,吹得天花乱坠。 梅安在房间不起眼的角落,拿起一双精美的冬靴。手中翻看了好一会儿,冷冷淡淡对化中道,“这靴子,看着都不舒服。找个时日,你处理了才好。” 她嫌厌的表情,全写在那双眼里。化中知她讨厌心月,连带这鞋也不喜欢。化中听话回应道,“小姐放心,定让这双靴子,再不现小姐的眼。” 可叹心月最初的善心,给了梅安这白眼狼。梅安表面亲热唤姐姐,背后却暗刀毫不留情。而她不费吹灰之力,在南王府兴风作浪,除了她自己鬼计多端外,更要怪心月这不争气的肚子,平白给了梅安可趁之机。 总而言之,妖精般的女人作起了妖,南王府被一股妖气所笼罩。梅安这幕后黑手,令南生和心月处于阴霾之中。 梅安如一个影子,缠绕在南生心间。南王府多数人似着了魔,成日里有意无意,在南生面前提起梅安。尽是怜惜她赞美她的话语,以至于南生走不出她编织的网。 百家镇染布坊。细长竹竿架成了网状,竹竿上晾晒多彩染布。几个姿质平平的姑娘谈笑风声,埋头认真捣鼓染缸中的布匹。 这一片本偏静,少有人来扰。有了几个花季姑娘,空间又传着欢笑声。加之色彩飘飘的染布,像蛛丝网纵横交错,让这一处生动了许多。 “景兰,你那贴心的丈夫又来啦。手上似还带了好东西来。”有个姑娘笑嘻嘻朝一个方向,对正在晾晒染布的一个姑娘打趣。 那名景兰的姑娘听见,扭身弯腰低头,透过遮了视线的层层染布,满怀期待张望起来。 她身材高挑纤瘦,模样虽不算出彩,可在这几个姑娘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尤其是那细长的狐眼,男人看久些会深陷入。 染布坊院外,门前站立一青年男子,身高约六尺,相貌平庸俗气。丢至大街上,立马淹没人群中。他粗布旧长褂着身,脚上却是崭新的黑布鞋。 他手中一个布包,里面似裹了什么好东西。只望他的笑眼,并知是为景兰特意拿来的。 景兰望见了他,拿纸巾擦了擦手,欣喜之色奔向他。到了他面前,见他一个劲冲她傻笑,她伸出兰花指轻点他额头,“你怎么又来了?” “正是回家时候,为夫来接你呗。”他也不躲闪,任由她指点。面上还乐呵个不停,妥妥帖帖受虐的样。 几个姑娘在那处,偷偷看夫妻俩人耍闹,互相会意望一眼,忍不住掩嘴吃吃的笑。 “姐妹们先忙着,景兰先行回喽。”景兰转头冲染布坊的几个姑娘喊,转身开开心心跟他往回家路行。 “瞧瞧,给你买了一双新布鞋。”他四下张望一番,见路上无一人。这才笑着举起手中的布包,在她眼前晃了晃。又小心翼翼打开布包来。一双黑色布鞋,现入她的眼帘。 景兰望着布鞋,撇起嘴角不屑道,“这鞋做工粗糙,又不美观。哪有心月做的好?不对,现如今,应称心月少夫人了。想念她做的鞋…可惜再也想不到了。” 曾经百家镇上,心月做的布鞋,最受大家欢迎。景兰最瞧得上眼的,并是心月制工精细的鞋。但心月嫁入南王府后,再也无超越她的人。 她一丝的可惜色,又不禁怨声载道,“偏偏自个生就一双大脚,从来不能拿出来见人。女人的鞋穿不上,只能穿男人的鞋。” 这景兰出生时,是个可怜弃婴。被夫君家爹娘收养,长大后报恩嫁了他。好在这家虽穷的叮当响,但一家子对景兰疼爱有加。丈夫待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又怕飞了。 即算她生就一双大脚,可模样身材算是美的。这男人看中了她的貌,也欣赏她质朴无华。只要能吃饱肚子,她也是好养活的。再者,她靠双手做染布的活,为家里减轻不少负担。 她大脚这缺陷隐藏得好,除了她和丈夫知晓外,连家里俩老也隐瞒着。她穿的衣裳长至拖地,无人能窥见她的大脚。 “谢谢夫君,不嫌缺陷。长期为妻遮掩,买男人鞋给我。”景兰念他的好,感激之情尽显。 他笑着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道,“兰儿别言谢,这是为夫该做的。只要景兰开心,为夫并也开心。” 俩人深情言之时,路上有行人出现。他赶紧将布鞋包裹好,生怕让人发现了秘密。爱美爱面子的景兰,可不想因此被嘲笑。 夫妻俩谈笑间,迎着落日余辉,朝回家路途行。余辉之下,并肩而行的亲密身影,为天地添抹了一丝色彩。 三十六 触目惊心的那张面 梅安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总有人到南生面前告之。天凉她受了风寒卧床不起,这不径传的小道消息,都能神速传至南生耳里。 这府上的一些人,硬生生被梅安潜移默化,成了她与南生传情达意的信鸽。没办法,谁让梅安这妖女手段高明,糊弄得一群傻瓜团团转呢。 南生顾及心月这边,迟迟未去梅香轩看梅安。可他既算呆在心月轩,也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梅安入南王府时长后,他亲口承诺过要关怀她。自己说出的话不实施,明显是会伤了她的心。他暗暗心中纠结着,又不想心月察觉到,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心不在焉陪在心月身边。 夜色降临,熄灯入寝。夜静的只能听见风声,黑漆漆一片的屋子中,躺在床上的南生,慢慢睁开了双眼。 他借着一丝浅淡月色,看向睡在身旁的心月。呼吸均匀的心月睡梦中,翻了个身手搭在了他身上。他犹豫不决片刻,轻拿开心月抱他的那只手,神色紧张悄悄下了床榻。 黑暗里摸索着穿戴好的南生,站立在床前静静的望着心月。她平躺在床睡得好深入,面上还遗留着一丝甜笑。 他呆望了她许久,忽然一丝的心痛,瞬间心口奔涌翻滚…难受得让他想要逃离。他终于迫使自己移开视线,迈开步子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夜色中的梅香轩,门前屋檐的小红灯笼,一闪一闪甚是好看。屋子中隐约一丝光线,梅安应是还未歇息。 南生站立在门前,眼望半掩的房门,这似乎是等待他的讯号。他徘徊不定心情复杂,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终是轻推开了房门。 化中此时站立在床前,她细心的模样俯身,用湿巾帕为梅安擦拭额头。听见细微的推门声,回头望见了南生,一丝惊讶脱口道,“公子…” 南生朝她摆了摆手,无声示意让她退下。化中见此心领神会,连忙退出去掩了门。 梅安歪着身子斜倚在床头,憔悴弱不禁风的样子,好似一阵风来并可把她吹走。那瘦瘦的面上,苍白似冬日白雪,连往日诱人的红唇也略显苍白。发际凌乱遮了额眼,一双无神的眼望向他。 “南生…”俩人相望好久,她欣喜若狂着,隔空努力向他伸出一只手来,试想要抓住深夜来访念想的他。 看出了她思念若渴,他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想起了心月,这颗心就会很痛。负罪感让他不敢轻易,跨越雷池半步。 她的手伸至疲累,终失望着垂落下…他能来看她,可见心中有她。自个奢望过高,只怕摔得惨重。梅安精明懂得,成效渐渐显出,还需克制一下,等待最好时机。 “医师可有来看过?”南生行至床前,在凳上缓缓落坐。他眼里憔悴不堪的她,让他莫名就心生一丝疼。 梅安柔弱可怜神色,似水柔情眼眸望他,见他关怀备至问她,撩开额眼处的发际,轻轻点了点头道,“己来看过…开了药方子,调养歇息几日,应是无大碍了。” 听她这样一说,他也放下心来。深闺寝房留久,怕被人瞧见了,若让心月知晓,自个也是难做。 “梅姐姐…好好安歇…南生先告辞了…”南生话着正欲站起身,却被她伸手扯住了衣衫,她期盼的眼神望他,肯求娇声低语着,“南生…再陪陪我…” 一缕惑乱香气萦绕之间,娇气之声直击他的心房。他一时竟腿软着,挪不动步子。只直眸痴痴凝望着她,似水柔情中陷了进去… 这害人的小妖精,折磨得他要死要活。他胸口欲望燃起,深呼吸轻声喘息…眼望他闭眼不敢看她,她阴笑着慢慢的凑近,将头靠至他胸口处,吐气如兰呢喃,“南生,我好难受啊…你能明白梅安的心么?…你不想么?” 她的香味,她的呢喃,她的呼吸,在无人的黑夜里,一点点吞噬着他…如此的亲密无间,他差点无法呼吸。脑中拚命提醒自己,欲要伸出手推开她。男人有劲的手,此时成了废物。 游移的手指轻轻的,从他脸面慢慢滑落,顺着脸面抚过颈部,又落在了他的衣领处……他感受到热浪袭来,颤抖的身体软瘫了…… 可心月难受望他的眼,那夜肩处她留下的咬痕,以及掌心中的字,一一在脑海里闪现。他痛苦回想中自责着…这道无法逾越的坎,像撕裂开的口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不!”他睁眼口中喊出一个字,轻轻将她从怀中推开。步履维艰凌乱的他,失魂落魄冲出门去。 梅安凝视他逃出门,面上阴阴一波笑…她床上坐直了身子,拿过身旁的手绢,边笑边轻抹苍白的粉妆,白色的粉沫层层掉落…一张瘦削雀斑的面容,暗灯下苍老触目惊心…… 心月轩。一切平静如水,晨起如往常。南生去往南王轩给爹娘请安。心月用过早缮后,为南生做起了冬日穿的靴子。 “少夫人,听府里人传,梅安铁定要做少夫人了。夫人攻下了老爷这城沲…此事,怕是你和公子都难挡了…”望着兢兢业业做靴子的心月,紫青心疼着她,一丝担忧望向窗外,向她建言道,“少夫人还是请医师看看,为何久未身孕?” 心月抬眼望紫青,心大着笑了笑,“孕育之事,自然会有。可能时候还未到…这事急不来,顺其自然就好。” “还不急啊,少夫人?梅小姐都要上位了。等到她达成心愿,少夫人怕是要吃她的苦头。看看她成日里缠着公子,已像是形影不离了。”紫青将手娟拿起,用嘴唇咬起一角,急得什么似的,婉转劝心月道,“少夫人只要有了公子的结晶,公子的心必定拴在这边。找医师看看弄了方子,早早杜绝了这隐患。” 心月听她一席建言,不觉停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望一处深思,半晌才轻声道,“青儿言之有理。那就选个时日,请医师来瞧瞧。” 三十七 一盆子脏水泼上身 “哎呀,少夫人,奴婢忘拿送夫人的冬靴了。”心月紫青才行至花园假山处,紫青似想起来拍自个脑瓜。她对愣然驻足的心月道,“少夫人在此等候,奴婢马上去取来。” 紫青话完,手中的油纸伞递给心月,又转身折返心月轩,去取心月做给婆婆的冬靴。俩人粗心大意出了门,把这重要东西忘了带。 心月站在假山之下,静静等待着紫青。手中转动着伞柄,观赏近处的花色。 正愉悦赏花之时,突然,一盆子脏水从上至下,倾盆大雨滂沱般,哗啦哗啦落在了伞面上。 水量过大冲击力强,她握伞的手不由抖动几下,倾斜的伞面脏水滚落,心月衣袖上浸湿了大片。 此时又未下雨,哪儿泼来的脏水?心月奇怪回身抬头望,穿过假山的缝隙望见,一个红裳的身影,钻入了繁花丛中。 这熟悉的红衣裳,及那纤瘦身影,心月认的清清楚楚,偷向自个泼脏水之人,正是笑面虎梅安。 平日里人前,姐姐唤得好不亲热。背地里人后,伤害得人不知鬼不觉。 心月怒不可遏瞪着眼,死死盯着那闪远的红裳。胸中翻腾起的怒火,有如欲要爆炸的锅炉一般。气鼓鼓立在原地片刻,她想了想,拔腿朝红裳逃遁方向追去。 风风火火越过假山,花丛间穿来绕去,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在花园无人墙角处,与梅安差点撞了个满怀。 梅安淡定自若的神色,似在清闲赏着园中的花。令人奇怪的是,丫头化中倒未跟随她。 “你在这里?方才是你泼的脏水么?!”心月面对着她,喷火的双眼,牢牢定格在她的面上,大声质问道。 梅安眼眸望向天空,面色静止如水,似一副无辜的样儿,淡然无味口吻道,“哪有泼脏水?姐姐质问的好生无理。” 这狡兔三窟,竟是不承认。未捏拿她软肋,也不好追究。心月闷头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少夫人…少夫人…”这时候,紫青寻她的声音响起,似往这方寻找而来。梅安听声莫名一丝慌,慌不择路飞速逃离了。 心月盯着她逃离的背影,心中恼怒暗想,做贼心虚!看这逃跑的速度,想来她做了坏事,心中也是害怕的。 紫青捧着一双冬靴,从花丛中匆忙行来,见了心月立马露笑,气喘吁吁着对她道,“少,少夫人,寻了一路,原来在这里。奴婢一顿好找…” 心月未答她话,面色沉如乌云。只将油纸伞递交紫青,翻看着湿了的衣袖,仍然沉浸气恼之中。 紫青接过油纸伞,注意到这小细节。拎起心月湿衣袖,大惊小怪疑问道,“少夫人,这,这衣袖怎弄湿了?” 心月四下张望一番,压低嗓音告之她,“方才你折返去拿靴子,我站在假山那里等你。可谁知,一盆子脏水泼上了身…是那阴险的梅安所为。我一路追来,恰好遇上了她,她咬紧牙口未承认。真可气!” “梅小姐真个阴险恶毒!不如大声宣染,让府里人都知她的品行!奴婢真不明白,少夫人生怕让人知晓是为何?”紫青听完发生事,双眼瞪得像铜铃,愤愤不平而道。 “未抓她证据,这样去宣染,她若反咬一口,说是污蔑了她。你我俩人,吃不了兜着走。”心月虽是生气,但头脑尚清楚,分析了一番道。 紫青赞同点头,细心交待提防,“少夫人言之有理。那且不要理睬她,心中明白即可,日后少夫人多防着点。” 南王轩正堂里。南夫人面色一丝难看,对立在旁侧的医师皱眉道,“医师已看过,心月暂无孕迹。以她这虚弱身子骨,日后还能怀上么?” “少夫人身子骨虚弱,心处也不耐急。开了一些助孕的方子,先让她长日服用,应还是有希望怀上的。夫人请勿多愁。”医师弓身垂头,小心翼翼回道。 “好了,你先退下吧。”南夫人思虑片刻,朝医师摆摆手道。医师连忙退下了。 医师才一离开,心月和丫头紫青,一脚迈进了正堂,“婆婆安。”…“夫人安好!”…俩人乖乖请安,安静站立一侧。 南夫人端坐在上方,挥手示意心月落坐,待她坐下了,这才开口道,“心月,医师开的方子,可要按时按日服用。婆婆等着抱孙子呢。” 真个是怕什么来什么。才让医师把了脉查孕情,这婆婆就催生来了。心月偷偷吐一下舌,心中忐忑不安道,“婆婆耐心等些时日,想来孕育慢了些。心月己遵医嘱在服药了。” “儿孙满堂,人之常情。心月…婆婆我有个想法,可谓两全其美。让生儿纳梅安为妾。看看这京城里,一妻一妾也不为多。且可多添孙儿,想那天伦之乐。”南夫人望一处,憧憬的眼色,一脸认真道一言。 心月听了这言,心突然往下沉…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不开心沉默无语。 南夫人望向她,似看出她的不开心,沉吟片刻,又道一言,“这事也是大事,姑且思然再定。” “媳妇笨手笨脚,为婆婆做了冬靴,还请婆婆笑纳。”心月逃避未应,只顾左旁它道,“这冬靴用上好布料,加厚添绒保暖。冬日里穿暖和。” 一旁机灵的紫青,连忙上前呈上冬靴,南夫人拿起靴子眼处瞧,半晌之后才夸赞一句,“儿媳心灵手巧,做的靴子也美。” 自嫁入南王府,还是头一遭被婆婆夸赞,心月心花怒放,面上不由沾沾自喜。 她喜笑之间,又想起南夫人提起,要南生纳梅安为妾一事,立马苦瓜脸,陷入了一片烦恼之中。 梅安若升格少夫人做起了偏房,哪怕身位有大小之分,可与己在南生跟前光明磊落争宠。从此南生左拥右抱,海誓山盟尽抛脑后。 再者,梅安心计深重,阴险恶毒。日后如一条美人蛇,盘缠南生枕边,只怕是后患无穷。忆起那个夜半忧伤的歌声,窗外时时闪过的身影,还有那一盆凉透浇心的脏水,心月不敢设想升格后的梅安,会做出怎样翻天覆地的害人事。 可这背后的伤害,除了天知地知,紫青知自个知,无一人洞悉。无法言说的苦衷,只能默默往肚里吞。 三十八 恶人先告状 南生从梅香轩出来,往心月轩而归。一路上心烦意乱,心情沉闷不己。梅安哭诉心月背后针对她,处处与之作对。她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的模样,搅乱了他一汪平静心水。 他烦乱行走之间,行至一楼阁拐角处,空间隐隐约约,传来俩个对话声。声音虽是不大,但也能听得明白。 “我家小姐打小是个苦命人,生来无爹无娘。但为人善良又温柔。自入南王府以来,对每个人都一片真心,与南公子更是坦诚相待。俩个人情投意合,本是天造地设。老爷夫人也有心撮合。只可惜,少夫人从中作梗,这美事一拖再拖……”化中的声音响起,满言似尽是无奈。 “是啊,梅小姐人是真好,小东小西给了奴婢们不少。哪像少夫人欠缺心眼,从不为府上人多想想。”……一个丫头附和着,口语一丝不满。 “这都事小。最主要的是,少夫人好像不喜欢我家小姐。连看我家小姐的眼神,都是锋芒毕露。”化中悠悠又道一言,替主子鸣不平道,“我这丫头见了,连带着心疼她。不知南公子知晓了,是怎样的心情。” “嘘,小声着点,别让人听了去。我俩身为奴婢,可不敢乱言。当是没说,散了散了……”那丫头谨慎阻止化中,一时间一切归于静。 南生驻足拐角处,这些话听入了耳。脑中又想起梅安的泪眼,心里对心月生一丝的不满。他匆匆忙忙的步伐,心乱如麻回心月轩。 心月独自正在寝房中,开心摆弄从园里摘来的一束花。青花瓷瓶细细瓶口,几朵淡雅花色点缀,给整个房间带来了一丝温馨。她正左瞧右观,好心情赏着花。 南生推门而入时,她回头望见的是阴沉的一张脸面。从未见他摆臭脸,心月笑着的月牙儿眼耸搭下来。 只见南生与往常不同,未看她也未搭理她,他无言走向窗前背立,浑身透出一股子淡冷。 “南生…”心月莫名其妙神色,缓缓行近他身边,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她,望着他冷然的眼问,“发生了什么事么?怎如此的不开心?” “心月…我已跟你说过,心都是你的。你怎小家子气,要处处针对她呢?”沉闷的气氛寒冷,他转身面对着她,责怪的话语透心凉,“小孩子牌性,又小家子气。你怎与人共处?” 这是有始以来,南生第一次怪责她。心月眨巴着眼,无助的神情望着他。 听他这番怨声怨气,心知梅安在他面前告了阴状。梅安这阴险害人精,明明自个背后做了亏心事,伤害事。偏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被他一顿批刷,一时语塞沉默。自个被泼了脏水,还未向他诉说。平白遭她算计,又气又恨不己。心月内心憋屈,欲诉无门,欲哭无泪。 心月垂着头望地面,尽力平复着气愤。当她的头慢慢抬起,正欲为自个辨解。窗外红影阴气一晃,心惊肉跳呆然怔住。 敞开的房门前,梅安忧忧出现。她柔软倚靠在门栏处,可怜巴巴望向南生。 南生蓦然见了她,眼里也现一抹忧愁。她只一个眼神勾勒,美妙身姿转身的那刻,他竟像着了魔般,未顾及心月的存在,追随梅安的身影而去。 眼望南生与她无影,心月踉跄倒退几步,跌跌撞撞的行至床前,一头栽倒在了床榻上。 梅安果然厉害!不用对他开言,只需一个眼神,并能在她的面前,轻轻松松勾走他。 方才他还在对自个说,心依然在这边。而此时此刻,梅安装出柔弱可怜样,他并忘了对她说的话。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心月趴伏在床上,痛苦不堪心想。梅安铁杆磨针,水滴石穿。心计手段用尽,终是软化了他。往昔那个爱己的南生,还有多少爱意留存?… “少夫人…紫青方才遇见,公子跟那妖女走了…这害人的梅小姐,使了妖术迷了公子。”紫青进来房中,气愤难当咬牙。见心月难受趴伏在床上,连忙上前为她盖上丝被。 望心月一动未动,埋头闷声丝被里。止不住心疼,又宽慰她道,“少夫人别担心。公子还是爱少夫人的…既算妖女上了位,也不过是个偏房罢了。看她作妖,还能翻了天?!” “少夫人…别伤着自个,身子骨重要。好好调养身子,待一日怀上了,正房的地位,妥妥当当的。”紫青轻抚心月背身,想方设法劝解着。 “你不用管我,我一人就好。”沉默无声,过了许久,被子里传来心月嗡嗡声,像是苍蝇飞过耳边之声。 紫青见她终回应,愁眉苦脸望一眼,再次为她掖好被子,这才默默退出门去。 待紫青离开之后,心月慢吞吞钻出被子,披头散发呆坐床沿。呆坐了不知多久,她缓缓站立起身,一步一挪行至桌旁,无力之态坐在了桌前。 南生忘性太大又未上锁。那个藏着秘密的抽屉,让她翻江倒海般难受。终于鼓起勇气拉开抽屉,那几张墨纸依然还在。 她拿出了那墨纸,在桌上平展开来。他刻写的一个梅字,令她不禁痛彻心扉。双手不停抓捏着墨纸,几欲揉碎撕毁所有。 此时脑海里闪现,梅安喜笑颜开,得意对她说过的话,“南生听闻我喜梅花,派园工为我这后园,种植了满满的梅树苗……想来,冬至时日,姐姐再来,这里并是一片花海了。”… 兜兜转转一圈,逃不过一个梅字。到底是梅傲立他心间,还是月皎洁画上苍穹。只怕南生自个,也是糊里糊涂。 如果没有梅安出现,南生应会爱心月生生世世。如果没有心月存在,南生应会一心一意爱梅安。爱的角落里搏斗争爱,谁也不会是真正的赢家! 可梅安却是步步紧逼,让人处于水深火热中。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心月己无退路,只能拚命守护。可心月善良至上,无疑鸡蛋碰石头。 夜色渐渐来临,心月庸扰烦之。她恍惚着步出门,孤影形单花丛间。 三十九 挑灯拔火误解起 梅安日日缠着南生,南生与之形影不离。心月整日里心情郁结,紫青陪着她园中赏花,本意让她忘却心中烦恼,却只见一抹愁色满园间。 眼前鲜花锦簇,百花争相斗艳,心月只扫视一眼,忽视掠过花色,飘忽不定的眼神,不知望向了何处。 前路一家丁匆匆步伐,迎面朝这方行来。行至心月面前驻足,俯首弯身报讯道,“少夫人,门外一年青男子,声称要见少夫人。问他名姓,他报名姓,冬木。” 冬木?是冬木哥来了?…心月一听名字,眉角罕见带笑。这几日因梅安纠缠不清,扰乱了井然有序的生活,破坏了平日里的好心情。多日不见的冬木哥来了,低落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快唤他进府来,去往正堂接见…还是我去亲迎他吧。”心月开心之色连声道。炫目光辉下的脸面上,挂上了难得一见的笑意。她跟随来报讯的家丁,急急忙忙往府上门处行。 南王府大门口,冬木背着旧包袱站在门前,那门处的守门家丁,见他粗布旧衫,着装简朴平常。又见报讯的家丁还未来,上前大声驱赶道,“穷小子,你什么人啊?少夫人总是不认识你,或是不想见。依我看,等至明日也不会现身。别挡着大门。快走快走!” “这位爷,方才己告之了,我名冬木,是少夫人先前的邻舍。少夫人不可能不见我,许是有事儿,让我再等等…”冬木满脸堆笑着,执意在门前等待。 那家丁见状,一丝不耐烦,上前推搡他一把,嫌弃眼色斥道,“嘿,穷小子!少夫人怎会有你这穷酸邻舍。我说,你想赖在南王府门前了,是不是?快点儿滚远!否则,我这手上的棍棒可不长眼!” 冬木见他狗眼看人低,恼怒瞪起了眼眸,抬手掀开家丁的手。家丁被他举止激怒,扬起了手中的棍棒。正在这时,心月及时赶到。一声斥喝,“休要无理!” “家丁听声惊然回头,震慑之中收了棍棒,老老实实上前行礼,“少夫人。” 心月斜盯家丁一眼,身后的紫青也盯他一眼,家丁像打了霜的蔫茄子,垂头搭耳去往门处,站立在那里一动未动。 “冬木哥…你,怎来了?”心月望向冬木,高兴迎上前去。俩人相望了良久,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心月热情对他道,“冬木哥难得来见心月。快随我进府去,今儿好好招待于你。” “不了,少夫人…我代你爹来看你。”说的是代表心月她爹,其实也是自个想见她。冬木久未相见的喜悦,细细打量了心月一番。 心月面颊比婚前瘦了些许,含笑的眼中掩不住一丝愁色。这变化没瞒过冬木的双眼,他张开嘴上下闭合着,似想要问她些什么。 “少夫人,借一步说话。”见府上的家丁丫头都在跟前,想问的话也不好随意道出,冬木将心月引至南王府一墙角处。这僻静墙角处,几棵茂盛高大树木掩映,正是个可悄悄话叙之地。 “冬木哥,我爹身体可好?你爹娘身体好否?”心月记挂几人身体情况,不由关心开口连连问。 “少夫人放心,几位老人一切都好…承蒙少夫人恩德,我爹娘身体已无碍。”感激的话语千千万,言语却是简短朴实。冬木凝望着心月,眼眸未曾移开过。 她憔悴的面色,愁意深蕴的眼,令他道不尽的心疼。心中胡乱猜想着,难道心月嫁给了南生,过得并不幸福美满么?… “少夫人…”犹豫了许久之后,冬木无法消除疑问,终大着胆问出了囗,“少夫人你,在南王府过得好么?…南公子,是否疼你如初?” 心月听他突然一问,垂下眼帘凝望地面。目前的繁杂心乱,又怎能告之亲人?…她缓缓抬头望,努力笑对他道,“冬木哥放心,心月南王府荣华富贵,南生待心月如初疼爱。” 这言不由衷的话语,她道出了也心疼自个。冬木知她倔强隐瞒,握紧拳头放在眼尖处,一丝生气挂上面道,“冬木说过,若南公子薄幸,待少夫人不好。那冬木,这铁硬拳头不饶他!” “冬木哥爱惜心月,一如从前。心月感激在心!”心月面上笑了笑,感动眼色望着他,熄他气焰劝一句,“冬木哥武夫之人,凡事拿拳头打天下么?…心月是个不将就之人,若南生一日心不在,心月也终弃他而去…” 冬木望她涩然的面,双手缓抬起欲安慰,但身份的悬殊落差,阻隔了那颗关怀心。眼前可是南王府的少夫人,再也不是未嫁前的心月。他暗暗提醒自个,口中轻声对她道,“少夫人明白人,把握幸福有觉。冬木只唯愿少夫人,开心幸福永远…”… 祝福的话语未变,依然是从前那句。心月听入心含泪,冬木只望她无言。所有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南王府一棵繁茂树后,一红裳与白衫俩影。梅安眼盯前方墙角处,轻摇手中的团扇冷笑,“听说,冬木与月姐姐青梅竹马,感情比之常人更亲近。果不其然,大老远小镇奔至南王府,来偷偷私会月姐姐了…这是把南生不放眼中了么?” 南生站立在她身旁,牢牢盯着冬木心月,似水眼眸一丝气恼。他本与梅安梅香轩,俩人亲密促膝谈心。丫头化中无意间窥见了这一幕,心中暗喜着向南生梅安告了情。 梅安见南生生气,一旁扇风点火道,“月姐姐有心之人,自个和冬木私情好,却不让南生纳小妾。抓着西瓜捡芝麻。妹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南生听她东一句西一语,心中的怨气升腾飞天。心月与冬木俩人见面,这般隐藏见不得人,若说俩人无任何瓜葛,打死也没人能信啊。 自己与梅安日久生情,情絮自然而然滋生。为了信守对心月的誓言,硬生生未纳梅安为妾。想想就窝一肚子火,眼望心月与他情长。属于自已的珍宝女人,岂有让他人爱恋之理? 南生面上气至扯嘴角,梅安暗笑假意劝道,“南生勿气坏了身子。待找个恰当的时机,好好劝月姐姐收收心。” “哼。”南生嘴里轻哼一声,只气大一拂衣袖,转身径直朝南王府大门行去,梅安阴笑着连忙追随他而去。 四十 阴魂不散影 雕花窗子外投映出一个身影,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划过,夹杂着幽怨的叹息声。心月熟知是她又来了,再无最初的受惊害怕,只端坐在梳妆镜前,若无其事冷眼望窗外。 昨夜与南生闹了牌气,彻夜未眠。晨起还头昏脑胀的。只因冬木大老远来南王府见了一面,南生醋意浓烈生着她的气。俩人共处一室,空气也冷的寒意。 心月回眸望南生时,南生收拾停当自顾自出了门。不用多说,如往常一样,梅安又无声无息勾走了他。 “少夫人,紫青来给少夫人梳妆来了。”紫青于此时走了进来,话刚出口,才发现心月早己梳妆好了。她安静了几秒,又对心月小声道,“公子随那妖女出了府,不知干什么去了…” 她声音轻低得,好似不凑近就听不清。心月心里一丝难受,面上倒是未表现出来,只轻声对她道,“你自个玩耍去。我一人去转转。” 心月独自一人行出房,朝一个方向疾步而行。她追赶的速度出了府,一路往京城街市追去。 想起南生与梅安,常日里神秘来去。一颗好奇心使然,探个究竟的念头生起,心月未抵挡住这份好奇心,决定尾随俩人以解惑然。 南生梅安俩人相约,也不知去了何处。人潮涌动鼎沸繁闹街头,心月仰起脖颈满街张望。一遍遍的扫视人群,也未搜寻到俩人身影。 她心情烦扰,漫无目的闲逛着。不知不觉中,居然到了近郊边缘。这一片除了冷清寂静,少有人来此处。偶尔有人路过,也算是稀客至极。 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林处,正打算返回南王府之时。突然身后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背后一丝阴气骤然冒上来。僵硬的身子定住,她惊悚眼眸缓缓回头望。 梅安冷眸闪烁着,贴近至她眉眼处,邪恶之态笑道,“姐姐丢失了何宝物?如此这般费心寻找?” 原来背后是梅安,她何时来至了身后?鬼鬼祟祟跟随着,自个竟是亳无察觉。此女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为何只她一人,南生为何不见踪影呢?… “姐姐莫奇怪,妹妹担忧姐姐,一路寻了过来,找得好是辛苦。”梅安见她不作声,拿开搭在她肩膀的手,笑玩耍起红裳水袖,话语里藏满了深意。 心月呆立狐疑猜想,猜来猜去半天,也猜不透梅安用意,念着南生身在何处,厌恶之色浮面,没好气质问她,“别假惺惺!你居心叵测,把南生藏到了何处?” 梅安听此言冷笑,甩开了衣袖啮合,“笑话!一个大活人,我一个小女子,岂能藏得住他?”她含笑瞥视心月,围绕着转了一圈,嘲讽一句道,“姐姐怎头脑发热,胡言乱语起来?” “你…”心月被她气噎着,言不出半个字来。论口齿伶俐,梅安占上风。 “妹妹一番好意,来此寻姐姐回府。姐姐你不领情也罢了,竟还要污陷藏了南生。”心月矮了半截似的,梅安气焰又上一层,压制住心月开言。她张扬之色,得意笑对心月道,“现如今,今非昔比。南生的眼里只有梅安,姐姐别白费心思了!” 她傲娇话完,妖娆缓缓转身离开。留下独自风中凌乱的心月。呆望着那扬长而去的背影,心月像飘零的落花般无助…… 不知过了有多久,只听风声的空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关心一问,“心月少夫人,怎一人在此?” 背后蓦然响起的声音,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熟悉无比的男声,低沉沙哑且动听。越过时空穿来,仿佛还在昨日。 心月缓慢转过身,慕兰庭近在眼前。眼前高大的慕兰庭,微笑的眼现出关怀。他一眼不眨笑望着她,眼里一丝隐藏的东西。 “慕大人?”心月一时惊讶,不禁如梦方醒。自从那日一別,就再无见过面。彼此再相见之时,一切已发生了改变。 想起慕兰庭救了冬木,自个还一直未答谢,心中一丝的愧疚感。她不好意思开言,“大人救冬木哥于水火,心月至今还未言谢。今日偶然相逢,心月就此道谢。多谢大人恩情!” “少夫人言重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慕兰庭笑着摆手,双手背向于身后,难见垂头暗喜色。大男人的威严傲气,在心月面前荡然无存。 “这一处像极了孤林荒野。少夫人怎独自来了这僻壤处?”慕兰庭又想起,不禁问起她来。 “心月只是,漫无目的闲逛至此。越过了这树林子,前方应是乞丐聚集地。这处也不算太荒无。”心月笑着掩饰,找了借口应答。毕竟家事不可外露,以免遭来外人笑话。 心月四处瞧一眼,见慕兰庭也只一人,不由奇怪问他道,“大人怎也独自来此?” “京城发生案子,至今未破解开。前些时候有了线索,一双黑布鞋由一疯乞丐拾得,正寻那疯乞丐问些情况。故而来了此处。”慕兰庭信任心月,将此行如实相告。 还别说,京城发生案子时,心月竟是未听闻。她只活在自个单纯的天地。又因梅安的出现,一心纠缠至情网纷争之中。倒是未在意外面发生事。此时听慕兰庭提及,感觉自个像在另一方。 “一双黑布鞋?大人提及这个,心月想起了从前在百家镇鞋坊的日子。黑布鞋也是做了不少呢。”心月回忆起百家镇的日子,嘴上的无心之言,反而勾起慕兰庭敏锐心。他灵光乍现,向她问询道,“少夫人原来做过鞋?那可否找时日抽空,看看那双布鞋来头?…兰庭正从布鞋入手寻查,需找到这双鞋子的主人。” “慕大人有此求,心月自当助力!”心月听言含笑,满口应允下来。俩人商议一番,约定就此达成。 前方眼帘之中的树林,风吹拂过枝叶摇摆。一个阴暗隐藏深处,模糊身影倚树身。阴气尽现的眼眸之中,划过一道寒人的光色。 四十一 茶楼斗气谣传起 京城偏向,茶楼临窗,茶阁雅室静然房中,雕花窗透进一缕阳光。慕兰庭与心月俩人,面对面相向而坐。 京城茶楼几处,这间茶楼隐敝,偏离了街市中心,落座绿叶掩映中。拂去了繁华尘世的喧嚣,此乃闲情雅客的好去处。 慕兰庭私下思虑再三,未选南生熟知的茶楼,而选了这雅静僻所,无非是为遮人耳目。毕竟公办在身,查案也需谨慎。 沐浴慵懒光色之中,茶桌前的俩人正襟,一蛊清茶,清香满溢。 茶盏中的茶叶飘浮着,又慢慢沉入了水底。丝丝缕缕热气飘升,散漫开来朦朦胧胧…… 心月凝视着茶水,而慕兰庭凝望着她。初次独处一屋,心中感慨万千。暗暗抛开儿女情长,祝福着爱慕的心月。 “少夫人,请细观这双鞋,可有眼熟认知?”品茶几口,话入正题。慕兰庭惦记正事,拿出一双黑布鞋,展现在心月眼前。 心月伸手接过布鞋,于眼间处反复细观。片刻之后,眼睛一亮,嘴上道出,“这双布鞋制工,正是出自我手。” “哦?”慕兰庭听言,不禁喜上眉梢,似嗅到了布鞋出处,满怀希望追问一句,“那少夫人,还能忆起,这布鞋常客是谁人?” 心月皱眉忆半晌,脑中蓦然闪出,一张男人平常面,不管刮风下雨,这个人风雨无阻,都来观摩她做鞋,且只买她做的鞋。 “心月百家镇做鞋时,确有一位特别常客。但只认其貌…他貌相方形面庞,下颌处一颗黑痣。”心月从回忆中脱离,把那人面貌细述。 听了心月对买客描述,既是百家镇鞋坊常客,想来这个人定会再现。只需去往百家镇布鞋坊,守着他的出现询问并可。 案子寻查了多日,终是有一丝眉目。慕兰庭负重轻松许多,他额眼舒展品起了茶。 “朋友妻不可欺!慕兄胆大包天!”突然随一声怒斥,茶座房门被一脚踹开。南生脸红脖子粗,怒气冲冲站立门处。 他身后跟着尚九,还有茶楼的店小二。店小二惶惶不安样,呆望踹坏了的木门,一副吓傻了的表情。 南王府乃皇亲国戚,南生娇贵公子一个,既算是拆了这茶楼,茶老板断不敢吭气。 慕兰庭惊鄂站起身,心月也条件反射般,从圆凳上弹立起来,目瞪口呆望着南生。 “南弟听我…”职任中久经沙场,什么场景未遇见过?慕兰庭气淡神闲,话才刚出口一半。 “少费话!“南生愤然打断他开口,抢过店小二手中的茶壶,扬手甩出一个抛物线,手中的茶壶飞了出去,朝慕兰庭正脸打了去。 慕兰庭眼疾手快,一个侧身躲闪,身手敏捷避让,完美躲过飞来的茶壶。 “咣当“一声闷响,茶壶砸在窗栏上,瓷碎片四处飞溅。心月吓得钻至桌下。随着这震撼声响,店小二也吓得腿软,双手抱住一旁的门柱子。 心月蹲在茶桌下,抬起头仰望之时,她惊吓眼眸正遇上,弯身俯瞰她的南生。一只胳膊被南生提起,她被迫随他立起身。 “心月,你暗会冬木,私见慕兰庭…你…”南生眼眸对视,鼻腔阵阵冷气,面色铁青咬牙,对她一字一句,“你听好了,我要纳梅安为妾!” 他话完,狠狠瞪她一眼,放手松开她胳膊,气吁吁转身出门。眼望他冲出门去,心月瘫软在凳上。 “南弟…”在他远去的身后,传来慕兰庭的唤声。无回应的空间里,那声音萦绕入耳…… 心月回南王府里,一路上收拾好心情。才足踏入府中,令她奇怪的是,府里的下人们神色异样,躲躲闪闪绕开她走。像避瘟神般敬而远之。 她怀着莫名疑惑,往心月轩行之时,真是冤家路窄,眼望梅安和丫头化中,一步三摇着迎面而来。 梅安眉眼清冷,嘴角却勾起笑意,勾的人一丝不自在。这无形之中的锋芒,直射向莫名的心月。 她目空一切似的,从心月身边经过,扇动着手中的团扇,侮辱言语隐藏道,““这几日里,空气清新不在。透着一股子难闻的味儿。真个晦气!” “是啊,小姐…闻着臭味反胃儿。幸好小姐的体香掩了这味儿。”化中随着主子,张牙舞爪暗讽,手绢空中扬了扬。 梅安身上的淡香,空气里隐隐流动,袭绕环之,虐心侵鼻。 心月听了明侮暗讽,分明是在针对自己。虽不解其意源头,但心中一丝不悦。她暗暗压了怒火,未理睬继续前行。 待她临至心月轩,丫头紫青院落里,低头徘徊个不停,面上是满满愁云。 当一眼望见了心月,紫青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迎上前来,小心眼色低声道,“少夫人,公子正屋中发火,茶杯打碎了一只…听府里下人们传…说是,怀疑少夫人私相,男女授受不亲…” 紫青吞吞吐吐着,总算把话说清楚。她气愤的面上,双目怒火冲天,“也不知谁人无聊,尽传无中生有事。可恶至极!” 心月一听此事,也不禁气血攻心。想起方才一幕,梅安和丫头的辱言,还有府里下人们,大老远见了她,躲闪回避逃离。才知谣言已暗起,自身成了冤大头。 她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与慕大人私见,是谁暗中窥见,向南生透了风声?… 心月暗自想,自身行的正,走的直。无论是与冬木,还是慕大人之间,相处的清清白白,又何须理会这谣言? 她勉强抛开谣传,望了一眼寝居处。知南生此时正气大,犹豫着缓行近门外,心一横硬着头皮入。 南生垂头坐于桌旁,脚下瓷碎渣子一地。他抬眼望见进门的心月,一脸生无可恋神色狠瞪她。 想想亲密兄弟与爱妻,背着自个儿偷偷私会。这痛苦滋味不好受,仿佛心碎至不能重合。 他死命盯她良久,恨不能活吞了似的,腾得一下站立起身,红着眼冲至她面前,一把拽起她胳膊,气呼呼质大声问,“心月,你竟还有脸回来?!” “南生…你听我说…“心月扭动着身子,欲逃开他的疯狂。他的手劲用力过猛,捏至陷入肉里生疼。 他气急喘着大气,恨恨眼色牢盯着,漫长的时间渐过去,他狠命一甩她胳膊,她被力量惯性甩出,一下子跌倒在地面上。 四十二 街头精彩打斗 南生不顾摔倒在地的心月,他像一只愤怒雄狮冲出门。心月单手抚摸摔疼之处,心乱着另一手支撑地面,咬唇艰难缓缓爬了起来。 “少夫人…”紫青待南生离开,她才敢踏进门来。望着此情此景,心酸唤她一声。 紫青快步上前扶住心月,想要扶她至床上歇息。心月朝紫青摆了摆手,神色伤心言语低低,“不用歇了…我去寻他回来…”… “少夫人,奴婢陪你一起去寻…一定把公子寻回来。”紫青呜咽之声,似快要哭出来。 心月轻摇头拒之,紫青只好松开手,眼望她缓步出门。呆立了很久之后,收拾起狼籍地面。 心月出了心月轩,见一园工蹲大坛子前,在细心为树木剪枝。心月上前问他,可见南生人影?园工告之她,公子出了府。 听信后心中万幸着,还好南生未去梅香轩。否则要追去梅香轩,免不了梅安一顿嘲讽。 京城热市街中,表相与先前一样,实则己变化万千。不管走到哪个角落,总有长舌妇论是非。好似一夜之间,京城谣言四起。 曾经万众瞩目的心月,今日人人热议的头人。谣言的女主街市一圈,暗里掀起风浪阵阵…… 心月所过之处,遭来一片白眼。几个妇人三五成群,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现如今,如过街老鼠一般,还胆大招摇过市。无皮无脸啊,真是…”…一个妇人像吃了老鼠屎般,恶心作吐的神情盯心月。 “看着美貌惹人,纯洁无暇,实则勾三搭四,无德妇人一个。”…另一妇人搭腔,声音压至最低。 “可不是。当初都在说南公子花心,不是个专一人。现今南公子未传诽言,倒是她劣性爆露。隐藏的可深哪…”… “嘘嘘嘘…别太说露骨了。反正京城全知。好事不出门,这坏事传千里。”… 几个妇人摇头摆脑,议论的津津有味儿。心月越过几人身旁时,其实已耳听到一丝。虽未听得全面仔细,但也对此心知肚明。要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可这谣传隐晦,自个有口难辨。 她一心一意寻觅南生,暂时抛开了风言风语。满大街寻了个遍,也未见南生人影。 街市另一角,人流中晃行一乞丐。他经过之地,人人掩口鼻,避让他似几米。只见他破烂衣衫,脏污痕迹五颜,杂草似的发际遮面,黝黑的面上眼痴然。 疯乞丐一手拿小酒壶,仰起头不停往嘴里倒。酒水顺着嘴角往下直淌,脏兮衣衫及胸前湿一片。他东倒西歪着,像打起了醉拳。 街道迎面来一男一女,女子挽着男子胳膊,俩个人亲热细语,笑的是前仰后合。 “京城这几日热闹疯了,听说,这事传的人尽皆知…不守妇道之人,遭了夫君嫌弃…难怪京城现今,空气都不清新…”…不知女子掩口说了啥,男子接了话头笑回。 他道出这言时,嗓音粗犷之大,正好与乞丐近距。俩人见了摇晃而来的乞丐,厌恶神情赶紧离远了些。 疯乞丐抿一口酒,醉熏熏的样儿,斜着眼歪头盯那人。中年男子的话语,一滴不漏入了他耳。 这几日京城里,不知哪刮来的一股邪风,谣传喑地里是风声水起。全是暗传心月少夫人,未守妇道私乱行为。乞丐们皆闻听之,个个气的吹胡子瞪眼。心月少夫人救济粮草,乞丐们温饱不愁,这恩情早刻乞丐们心中。 此时这人一句暗辱,无疑斗胆挑马蜂窝。疯乞丐虽疯疯癫癫,但心月少夫人在他心中,有如皎洁明月般纯美,容不得任何人抹黑。 “该死的蠢货,猪脑子…不许污蔑心月少夫人!”疯乞丐骂骂咧咧,面部因愤怒扭曲。他上前手指着那人,颤抖手指大声威胁,“你敢再侮辱一句。信不信小爷,今儿个让你趴在这大街上!” 疯乞丐放出狠话,倒激怒了那中年男子,他不示弱的样上前一步,在疯乞丐面前挑衅笑道,“死疯子,臭乞丐,酒鬼…本人未点名道姓,你怎知说的是心月少夫人?你若胡搅蛮缠,休怪爷对你不客气!” “啊哈,竟敢辱骂小爷?!拳头让你认识认识!”疯乞丐火冒三丈,双脚蹦起了老高。他头脑一发热,握紧拳头挥上去。 “啊,“那女子见疯乞丐挥拳,噔着眼惊叫了一声,飞快松开挽男子的手,独自一人撒腿逃开了。 中年男子偏头躲闪开,俩人当街,互相扣住对方衣领,扭打在了一起。你一拳我一拳的,挥舞的拳头闪花观者的眼。精彩绝伦的打斗,吸引了许多看热闹围观的人。 “住手!”俩个人打的正不可开交,一个清脆悦耳声突然响起。听声音是女子之声,却又有一丝震慑力。 疯乞丐和中年男子,听这厉喝劝阻声,精疲力尽停了手。俩人鼻青脸肿的,衣衫破布条似的。疯乞丐嘴角还淌着血,一副狼狈不堪模样。 这喊住手的正是心月,见心月蓦然站立眼前,疯乞丐和中年男子,一瞬间老实了许多。 “少夫人…这臭嘴巴,侮辱少夫人…气愤不过,替天行道!”疯乞丐酒醉的步伐,上前对心月抢先开言,拿脏衣袖抹一把嘴角的血,目光如炬盯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心虚着低头,结结巴巴低声辨解,“没,没侮辱少夫人…少夫人于民众心中,尊贵在上…可别听这疯乞丐乱言。“… 中年男子辱言道尽,明里又换一副嘴脸。人们交头接耳着,议论纷纷…心月听了俩人言,心中明镜似的。她只淡然一言,“好了,不用多解释,散了吧。” 眼望中年男子夹着尾巴,灰溜溜穿过人群离开。心月望向傻立原地的疯乞丐,他脏兮兮的衣袖上沾着血迹,而他的嘴角依然渗出点点鲜血,心中泛起了一丝的心疼,拿几锭银子递给他道,“去找大夫看看。” “多谢少夫人…”疯乞丐捧着白花花的银子,呆望着心月远去的背影,迟迟才道出谢意,眼中却闪着泪花。 四十三 人去楼空愁 华灯己初上,京城的夜里,依然灯影辉映,一片流光溢彩。 心月寻了大半个京城,南生像消失了般无影。月色星辰照映之下,孤单寂影斜印地面。她精疲力竭,拖着沉重的双腿,郁郁寡欢回到了南王府。 南王府盏灯依旧,寂静中流过清风。匆忙追南生出府时,忘了穿上御凉的外衣,此时经夜风无情吹袭,她哆嗦着双手环抱自身。 往心月轩行近之时,远远望见紫青跑了过来,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风一样的女子,风一样的速度。 “少,少夫人…”紫青小跑至跟前,弯下身大口喘气。 心月莫名其妙望着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见她不同往常的举止,心中一丝不祥之感… 紫青平复气息后,急的直跺双脚道,“少夫人,快回心月轩去看看!公子收了他的衣物,说是要到静宁轩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心月一听此消息,如雷轰顶。她呆怔了片刻,来不及细思,拔腿朝心月轩狂奔,紫青也跟着跑起来。 当俩人气喘吁吁,推开心月轩的房门。眼帘中的房内,早已空无一人。 空荡荡的空间里,床纱帘随风轻摇,红烛燃至剩半截。凉凉孤寂屋中,凄凄惨惨戚戚…… 心月呆立门前久时,似丢失了珍宝般空落,低压的氛围包裹了她。一只脚迈门槛时,差点踩空摔倒。一旁的紫青见此,连忙搀扶住了她。 心月轻推开紫青的手,独自缓缓行近床前,她弯下身来轻抚绣枕,又一遍遍滑过床被…他的体香温度似尚存,拎起被子一角揉成团,蒙住整个脸面,忽而泣不成声…… 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真的离开了心月轩,去往静宁轩独居了。还来不及解释,他竟忍心抛她独一人。心月伤悲逆流成河,手中床被上泪湿一片… 紫青呆立在那里,心情也沉闷难过。想上前去安慰,却怕惊扰了她。寂静夜里的心月轩,唯听见心月的泣声。 “哟,这哭得天昏地暗的,是丢了最珍贵之物么?…”忽然此时,梅安尖锐刺耳声,穿透进屋,直刺心窝。 心月伤心中缓缓抬头,梅安和丫头化中迈进屋来,俩人幸灾乐祸的笑色,放眼扫视了屋中一圈。 梅安笑眼不怀好意,行近至心月身旁,利刀暗藏寒光闪,狠狠致命一击,“月姐姐,你许还未知晓,南生已亲口允诺,要婚娶梅安了…他先静宁轩平静些时日,之后并兑现婚娶承诺…可怜的姐姐,你这是要守活寡了啊。”… 最后一句快准狠,心月手中的棉被,不知觉掉落了下去……她的心隐隐作痛,有如万箭穿心痛。 “化中,本小姐累了,回梅香轩去。这悲苦的脸面,见多了好烦心。”梅安瞥心月一眼,又丢一句狠言,阴笑间带着丫头化中,旗开得胜之态出了门。 “呸。”紫青待俩人走远,盯看着那个方向,气愤不已啐一口。 心月木头桩子般,已然脑中混乱了。难怪梅安和丫头如此张狂,原来南生已许诺婚娶之。可南生的誓言,犹在自个耳旁。这真的是戏如人生,南柯一梦么?…此时该如何做?…她心乱如麻着,心绪纷纷扰扰…… “青儿,备外衣。”沉寂了许久,她轻声吩咐。紫青连忙走至衣架处,取下一件略厚长外衣。只一个回头,见心月己出了房门,又急赶着追了上去。 紫青将长外衣为心月披上,跟随着她的步调往一方行。这行往的方向并是静宁轩。 月色穿透行行树荫,漏下一地银闪碎斑。月光洒落在心月白玉面上,添加更甚的白溢出了苍茫。 静宁轩屋中,暗灯昏淡淡。南生支撑着额面,静坐在桌前发呆,满目疮痍烦意中。 “公子,别想太多…待静下心来之后,再与少夫人沟通。少夫人为人纯善,应不会背叛公子…许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才有了这误会。”尚九见南生烦忧,伤痛。他不禁担心着,焦头烂额不己,想尽法子劝解。 正在此时,轻微的拍门声响起,心月在门外轻拍着喊,“南生…开开门…心月,有话对你说…开开门啊…“这哀求的声音,透露出了心酸。 “公子,少夫人来了。我去为少夫人开门。”尚九听声高兴,正欲上前开门。 “不见!”南生未消的怒气,无情抛下了一句。他暴躁的情绪起身行至床前,躺上床拿被绒将自己蒙蔽。这拒人千里的举止,似根本不想见到心月。 尚九移动的脚步,因南生这句困在了原地。他左右为难着,耳听门外伤心的呼喊声,眼观南生这方稳如泰山。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境地。 长久的呼喊声,连带着拍门声,阵阵声响落在南生心间,像是千万只蚂蚁侵食着,痛苦难奈之中,狠心不为所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渐渐的浓郁。呼喊声及拍门声,终于停歇了下来。尚九实在忍不住,上前拉开了房门。 门外未见人影,树影竹隙之间,唯独风声轻过。尚九奇怪着,不觉步出门,一路找寻了去。 追寻了一小段,眼望见暗夜里,俩个身影一前一后,龟速的步子往前挪。 “少夫人。”尚九背后一声唤,唤停了心月和紫青,俩人听声驻足回头。心月见追来的尚九,现一丝欣喜之色。 当尚九上前问安,心月希望之色问,“是南生,要你来唤回我的么?” 尚九望心月充满期待的眼,躲闪着低头垂眼回她道,“公子…公子早安歇了…少夫人别着急,待公子冷静几日,少夫人再来静宁轩,请回公子为好。” 心月眼中的光,渐黯淡了下去…思然尚九之言,觉着几分道理。她苦涩笑道,“所言极是…也好…过些时日,我再来请他。” “九子,你侍候伴着公子身边,多为少夫人美言几句。”紫青一旁心焦,忍不住插一嘴。 “放心。我多多为少夫人说话,慢慢劝公子回心转意。少夫人,还请早回歇息。”尚九连连点头,并劝心月早歇。 心月轻点头转身而行,紫青回眸看一眼尚九,尚九朝她只挥了挥手,无言之中道出了千语。 四十四 调虎离山计 “少夫人,好好歇着…奴婢告退。”紫青为心月盖好丝被,关切之色望她一眼,唏嘘不己的神情,默默退下掩了门。 夜越来越深沉,静然中一丝的寂寞孤独。躺在床上的心月姿势未动,仿佛放空了自己。这个没有南生陪伴的夜晚,注定是彻夜难眠凄凉无比的夜。 她两眼直愣平直躺在床上,空洞无神的双眸盯着上方。脑海中闪现出南生的面容。而往昔相遇相爱相伴的情景,此时如画如景脑中流览无数遍……甜蜜的往昔对比今朝的孤寂,伤怀溢满眼中亮晶晶。不知不觉中,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想起静宁轩门外苦求,南生无动于衷未开门,亦绝绝不相见。她心中道一声,南生你好狠!… 他既算狠了心不见,心里许是同样难受的。她心中安慰着自个,只想让痛苦轻些,再轻些…可是,梅安肆无忌惮的笑面及狠言,一次次击垮着她内心的防线。 南生承诺要婚娶梅安,这个事实铁打的真实。心月痛楚摇晃着头,无法接受这结局。热泪奔涌流不停,打湿了绣枕床面… 无声泪流伤痛长时,迷迷糊糊之中,她渐渐昏然入了梦…黑夜不见五指的境象里,四周本空空如也…渐渐的,一张可怖脸面现眼,于心月眼前狰狞长笑…… 心月害怕着想要逃离,但却被忧伤的歌声牵引,目光随她凄伤的歌声望去…她妖娆妩媚身姿,盘缠在南生身上,俩个人热吻纠缠在一起,忘我享尽鱼水之欢…… 难以入目的虐心场景,她痛苦不堪一击。焦熬着拚命挣扎着,想要冲上去阻止这一切。疯狂奔跑中的她,突然眼前一黑,足下踏空似陷落了下去…… “啊,不要…”心月床上翻来滚去,努力睁开了双眼。浑身湿透了的她,惊恐中乱摸身旁,“南生,南生…” 回答她的除夜风声,独她一人的床榻上,是冰凉无温的床被。窗外的月影渐淡,望不见那红裳暗影… 她好似夜中并未来,方才应是噩梦而己…心月不由长吁一口气,平静下来后抱起绣枕,想像怀中的绣枕就是南生,不觉然间,泪水止不住又流了下来…… 清晨的南王府,似如平常一样。南生搬离心月轩,悄然入住静宁轩。这事儿隐瞒了南王及南夫人,不可言说的背面却千疰百孔。 心月浑浑噩噩睡至晌午,连紫青唤她早缮几次,她也迷濛着未理睬。待醒来之后,望着桌面上的山珍海味,全然无味口。郁闷沉沦的心情,任何事也提不起兴趣。 独人呆坐床沿,不知何去何从。紫青这时进了门,她纠结似的神色,偷瞟了心月一眼,片刻之后才开口,“少夫人…慕大人此时门外…被公子拒见…暂且还未离开。” “慕大人来了?”心月迟顿的反应,静呆了有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慕大人此来,想必是来向南生作解释。南生连我的解释都不听,又怎会信慕大人?” 心月苦笑着站起身,她行至梳妆台前坐下来,紫青似悟懂其意,连忙为她精心梳妆起来。不用说,看这情形,心月定是要去见慕兰庭。 南王府大门外,慕兰庭被守门家丁拦下,告之南生不予接见。他吃了闭门羹,却是不肯轻易离开。 只不过是为了查案,与心月单独见了一面。未曾想,无意之中惹下麻烦。南生就此误会深深,兄弟情谊处于崩溃边缘。而心月无辜受了牵连,夫妻感情也深陷泥藻。 愧疚感缠绕不休,他思来想去,终是想来作个解释。无奈南生连面也未现,熟识他的家丁遵命拒之。慕兰庭因此烦扰,葱郁树下徘徊不定,愁眉不展…… “慕大人。”慕兰庭垂头踱步间,熟悉的声音响起。缓缓抬起头而望,心月袅袅婷婷行来。 她缓慢行的步子,带着些许沉重。而她瘦削了的玉面上,眼窝深陷黑眼圈浓浓。慕兰庭心疼望之,却又埋藏了心意。 “少夫人怎独自出来了?南弟人在何处?”慕兰庭迎上前,凝望着她问道。 心月眼眸望向一处,不禁泛无奈伤怀,“烦劳大人费心。本应邀大人府中一坐,奈何南生误解未消。待他消除了误会,让南生定与大人一叙。” “唉,兰庭做事欠缺周全,引来了这误会深重…心中内疚不己,实在过意不去啊。”慕兰庭内疚着,垂头一声叹气。 俩人面相而立,沉默之中无言。而俩人未曾注意到,南王府大门一角,南生和梅安站定,正暗暗观着这一切。南生恼怒轻风拂袖间,转身往静宁轩方向行。 南生原本想去心月轩,偷偷看一眼心月。俗语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昨夜心月门外呼喊,南生心中难受至极。虽是未见她,但也一夜未眠。往心月轩途径,无意遇上梅安。梅安引他来大门前,窥见了这恨然一幕。 本快要柔软妥协的内心,又被这一幕打回了原形。他心中恨至牙痒,无法原谅这背叛。 痛苦之时以酒麻醉,他无力躺倚在床榻。梅安含笑坐在床沿边,为他奉上杯杯烈酒……她身上的香味弥散满间…南生醉眼迷朦之中,吮吸着空气中的香气…… 他笑着望她眼眸直然,白长手尖缓缓抬起…她桃花笑眼红晕面,当轻柔指感滑过她面…心跳加速之间,她邪媚望他笑…… “心月。”他瞬间全身骨头酥软着,粗喘着一把拉她入怀。她倒入他怀中之时,听见了这刺耳名字。不由气恼之色,狠狠推开了他。 迷魂汤药用尽之,也未令他忘了她。藕断丝连的心月南生,令梅安心有不甘痛恨。这火候尚欠缺,还需侍机而行。 当尚九推开门之时,梅安早己不知去向。他未曾发现任何异样,只望见烂醉如泥的南生,半敞开着胸怀呼噜声起,睡梦之中似唤着心月的名。 被梅安用了调虎离山计,尚九南王府找了南生个遍,满头大汗回了静宁轩,却见南生醉的不醒人事。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没人知晓梅安曾来过。 四十五 错综复杂迷案 王材从布鞋坊出来时,一眼并望见不远处,一位伟岸挺拔身材年青男子,面色肃然眼光烁烁望着他。 不过是买个布鞋而己,难不成还遇上了盯梢的?…又一思然,心想不对。看此人装束气质,分明是高贵之人。 百家镇多为平民百姓,既算有个别富贵家族,哪有这等官家装束之人?…王材正在疑惑乱猜,岂知那男子迎面而来。 向他走来的男子,正是慕兰庭。他早己在树后等候多时。从王材进入布鞋坊时,慕兰庭就注意上了他。 布鞋坊来来去去的人,唯独王材的像貌,与心月口述相似。一张大方形脸庞,下颌处一颗黑痣。 要知道方形脸的人,是少之又少,又加之下颌正中一颗黑痣,更是好识别。 “这位兄台,请留步。”慕兰庭火眼扫视,笃定王材并是要寻的人,遂拦下了他的去路。 王材被他拦下来,心中惶惶不安着。不知此人来路,更不知所为何事。一双眼贼兮兮似的,打量起眼前的慕兰庭。 但见他,衣锦精干且整洁,气势似压倒一众。深邃的眼眸不经意间透出精光。只观其表,并可感知此眼前人不同凡响。 王材暗自打量一番后,这人自带的气场光芒,令他一丝莫名的敬畏。虽不识此人是谁,心中却揣测他身份。 “这,这位公子,请,请问,为何拦下本人?”王材犹如老鼠见了猫,问个话也似气虚结巴。 慕兰庭见他如此模样,不由越发怀疑与案子有关。精明的目光牢盯之,将手中的一双布鞋,举至他眼尖处晃了晃,“这双布鞋,你可识得?” 王材莫名神情抬眼,望向他手中的布鞋,盯看了好半晌,迷然之色摇头道,“这类型黑布鞋,布鞋坊做了许多…哪能认得出?…公子怎不找鞋坊问,反而来问起了我?” “果真认不出?”慕兰庭目光锋利,确认口语反问道。多年审案造就了不威自严,一个眼神一个字都能震人。 王材见这架势,吓得蹲半身问,“公,公子。本人确实认不出…但,但不知,这双黑布鞋,有有有,有什么不对?…究竟为何要追问?” “你再仔佃看看。”慕兰庭未回复,只将布鞋递给他。同时暗暗察言观色,观着王材言行举止。 王材小心接过布鞋,于手中翻看了许久。他眼中一丝讶色,又无形中熄无影。 他这一丝细微变化,慕兰庭捕捉入了眼。但奇怪的是,得到王材的答案,依然是那句,“确实认不出。” 是确实认不出?还是惧声色有所隐瞒?王材的迹象有迹可寻。可认定一点的是,这双布鞋与此人有关。但至于他是否就是盗贼,尚且不能作出结论。慕兰庭拧巴着下颌,心中暗自陷入思绪。 王材一口咬定不识此物,看来,暂且问不出什么结果,慕兰庭是个稳重之人,他未执意追问下去,而是放王材离开了。 凝望着王材远去的背影,慕兰庭未打消那丝疑问。他决定先回京城,择日再来此细查。 王材心慌慌着,急步往家中赶。一路上,脑子里都是那双黑布鞋。这双鞋似有丝眼熟,可又不敢确认。方才慕兰庭追问下,不知这布鞋有什么秘密,不敢轻易回之。 景兰曾丢过一双黑布鞋。但不知来人手中的黑布鞋,是否就是她丢的那双?这鞋还得景兰亲自来认。他东猜西想的,堕入云里雾里。 抬头见天色灰濛一片,暗压压的乌云密布,又刮起了一阵大风。心想着赶紧先回家做饭,爹娘和景兰可不能饿肚子。 匆匆忙忙赶回家中,忙碌的身影厨房里,像光影闪来闪去。洗好一把绿油油的青菜,碗中又打了一个鸡蛋,麻利手脚刷锅点木柴,烟火气息徐徐升起… 饭菜才刚端上桌。里屋他娘扯了嗓子喊,“王材,天好似要下雨了,景兰怎还未归家?…你快给媳妇儿送伞去。” “知道啦,娘。孩儿这就去接媳妇回来。”这孝子应声着,还来不及歇口气,赶紧去找伞具。 满屋子无头苍蝇般乱撞,他拿起墙角的一把大的旧伞,往大门处行时,屋门在这时忽然被推开来。一股强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只闻到一缕清香扑鼻而来。 这吹袭进屋的香气,是一种独特的清爽。似花香又不似花香。他好奇着半睁开双眼,景兰笑意焕然站立在门前。 狂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而她依然笑面绽放。只是乱散的长发拂她面,若是夜中定要吓个半死。 “哎呀,是媳妇儿啊?还以为…”他惊喜笑颜开,忙不迭牵住了她的手,把她牵进屋来掩上了门,“快进屋,外面似要下雨了,正要去给你送雨伞呢。” 景兰进了屋后,侧面斜视着他,歪起头笑问道,“方才一句…还以为是什么?…难不成以为见了鬼?夫君怎如此的胆小?” “哪里哪里,不过以为是邻舍来了。”听她一句笑问,他胆小如鼠陪笑道,“老婆大人如此美貌,岂可比拟骇人之物?” 他又笑嘻嘻凑近她身旁,在她身上使劲嗅了嗅,笑着小声儿打情骂俏,“媳妇儿,你今儿个香味与往日不同,好是特别醉人…” “去去去…别让爹娘出来撞见了,多羞人咯…”景兰羞涩红面,拿胳膊肘往外拐,将他拐至一边去。 她转头望见桌上饭菜,走近木桌旁扫视几遍,不禁垂诞三尺,满意笑夸他道,“每日里干活回来,有能干的夫君做的可口饭菜,景兰已是心满意足。” “媳妇儿满意就好。”他笑听了夸赞,心里美滋滋的。忽而想起了那双鞋,正欲向她提及此事。 景兰一回头,见他呆愣着,如常吩咐道,“傻愣着干啥?还不去叫爹娘来吃饭,饭菜呆会要凉啦。” 他一听命令,将那事拋开。乐颠颠的步伐跑至内屋,冲里间喊,“爹,娘,出来吃饭喽。“” 一家四口围坐破旧桌前,其乐融融享用起缮食。虽是几个素菜清汤,但也尽显幸福的感觉。 窗外狂风骤雨起,破旧木窗咣咣响。外面凉风冷雨不停,屋中却溢出了温馨。 四十六 特别香物出处之迷 微弱的烛光熄灭后,安静漆黑的夜里,简陋狭窄的木床上,王材搂抱着景兰,私私细语声不停。 “你今儿用的何香物?怎往日未曾闻识过?”王材鼻头贴上她面,又嗅向她颈部及身上,心醉着迷入了香气里。 他呼吸的气息,吹的她直痒痒。景兰咯咯咯的笑着,左躲右闪着回他道,“不过是上回去京城,一个老婆子卖的香物。我闻着挺像一种花香。甚是喜欢,并买下了。” “你别粘着我,快睡吧。“景兰一手推开他,作出装睡的样子。王材笑着又一把搂住了她。小夫妻俩打打闹闹着,又怕吵着一墙之隔的爹娘,只小动作轻声低语的。 “对了,染布坊要进一批好的布匹,明日里我又要去一趟京城。”景兰想起这事,对王材提一声。 王材一听,惊了一下似的,望住她提醒道,“你可别再去那家客栈住了,选个牢稳些的客栈较安心。” 他想起了上次她从京城回来,讲述入住的那家客栈出乱子的事。心中担忧着忍不住提醒交待她。 “哪还敢再去那家住?…提起来都害怕。连带着那晚丢了双布鞋…”景兰回想着那晚,仍是毛骨悚然,心有余悸的样。 平生第一次住了个贵的,银票抛洒心疼了好久。当晚她在客栈入睡,睡的可香甜。早晨并发现床头的布鞋不见了。房门是虚掩着的,许是忘了锁上门。 她惊魂未定之时,又听闻客栈出了事。吓得她赶紧收了包袱,逃离了那家可怕客栈。 黑暗里提及这事,恐怖如斯的感觉袭来,俩个人大眼瞪小眼。平复了一下受惊的内心,她又对他道,“听说,那家客栈因此事,歇门关店了…京城查的可紧,张贴了悬赏告示。由慕大人亲查此案。” “慕大人是谁?听起来很高大。”王材多年窝在小镇,京城一次未去过,并不识那些官员,有如井底之蛙。 景兰虽也不识慕兰庭,但这大名可是听闻过。听他无知无识问语,笑着戳点他额头道,“真个是孤陋寡闻!慕大人任最高官衔,掌管所有衙门事物,是个厉害人物呢。还听京城那边消息,连线索都在告示上贴出了,什么香气,男子大布鞋,钱袋为三大疑案破点。” “男子大布鞋?”这几个字一出口,王材不由愣住了。他蓦然想起白日里,年青男子手中晃动的布鞋。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这布鞋不会与案子有关吧?那年青男子,莫不是景兰口中的慕大人?… 这个时候,王材才把白日遇见的人和事,向景兰一五一拾道出。景兰听了这事,沉寂中想了许久,迷迷瞪瞪的自语,“难道那双布鞋,会是我丢失的那双?” 离奇又古怪的事,怎么也想不通。景兰和王材被不安包围,睁大着双眼久久未入睡。 京城热闹非凡,人流川流不息。一家布匹商铺门庭若市,琳琅满目的各色布匹,吸引着景兰驻足挑选。 她站立布匹摊前,眼花缭乱挑布匹。还是京城的货色品种繁多,小镇那些布匹摊都不入眼。千里迢迢上一回京城,就好像逛了皇城般新鲜。 正当她精心挑选布匹时,一个疯疯傻傻的乞丐,哼着不成调的曲与她擦肩而过,被他轻轻碰撞了一下,肩上的包袱抖落掉了下去。 “咦…”乞丐风一样疾跑经过时,路人们忍不住掩口鼻,纷纷躲闪至一旁,嘴里还发出了嫌弃之声。 她弯下腰身正欲拾包袱,一个男子先一步拾起了包袱。景兰直起身子抬眼望,男子静面肃眼,威风凛凛暗隐。看这派头气势,令人不觉另眼相看。 “慕大人…”她身旁的路人认出,尊重至极神色望之。景兰忽然醒悟过来似的,才意识到眼前人是慕大人。大名鼎鼎久仰,今日一见,果然绝伦! 慕兰庭轻拍掉包袱上的灰尘,默默将包袱递给她之时,断案本能敏感的嗅觉,景兰身上散发出的一缕淡香,让他陷入了当日案发现场之中…客栈屋中闻到的淡香,似乎与此女身上香物类似。 “多谢慕大人!“景兰接过递来的包袱,弓身嘴上道着谢意。抬眼见慕兰庭盯看,神情似走神般思绪,她不禁心中纳闷不己。 慕兰庭站立未动,只上下打量着她。景兰一身粗布旧裳,口音似外来之人。看样子,应是外地贫穷人。 “冒昧问一下,姑娘是哪方人氏?”沉默了良久,慕兰庭问道。 景兰见问,认真回道,“回大人,小女名景兰,家住百家镇。”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慕兰庭沉吟片刻,望望周身往来行人,遵求意见口语道。 景兰点了点头,怀着一颗疑惑心,跟随慕兰庭行至稀少人处。她不解的眼眸望着慕兰庭。 “景兰姑娘,实不相瞒,兰庭案子在身。姑娘身上的香物很特别,与案发地点香物较类似…可不知,这香物从何而来?”慕兰庭犀利目光盯她,似寻搜着漏洞所在。 景兰听言,不由怔住。记忆流连着,半晌才回道,“香物乃是京城一老婆子手中买来…那婆婆告之我,遇见她实属千载难逢。她独制的香物,只卖给有缘人。而我就是那个有缘人。” 天方夜谭般的故事,讲述出来令人质疑。慕兰庭字句细琢,沉思着辨其真假。 “你可还记得那婆婆相貌?”慕兰庭不放过一点线索苗头,又似在试探景兰口述真实性。 景兰努力回忆着,但记忆像碎片,无法再复原。她绞尽了脑汁,只轻轻摇头道,“抱歉,大人…除了满面皱纹,头发花白的印象。其它的特点,实在想不起来了……” “这样吧,你回去之后再好好想想,如果想起了什么特别之处。烦劳来告之我。”慕兰庭见问不出什么,决定先不着急追问她。 景兰望着慕兰庭,应答的同时,不知为什么,这心里的不安感更甚了。她转身离开的背后,慕兰庭一直目视着…… 到底是景兰在说谎?还是真有她口述的婆子存在?…这就像是一个谜题,等待着慕兰庭解开。 四十七 重重迷雾 百家镇染布坊,如平常般忙碌。染布坊阳光映射之下,穿行的身影流动如画。针绣,上色,出工一系列的活,几个姑娘各行其责,有序制作不亦乐乎。 针绣的姑娘坐在竹椅上,在平铺展开的张张素色布匹上,绣画出了各种好看的图案。绣画好的布匹由景兰接过来,放入温度适中的染缸中上色。 欢声笑语中的姑娘们,如叽叽喳喳的小鸟。唯独墙角处染缸旁的景兰,失去了往日灿烂的笑容。她独自一人默默站立染缸旁,满腹心思捣鼓着色水中的布匹。 枯燥乏味的工活,景兰不厌其烦干着。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安于现状的她已习以为常。只是自打京城回来,心里总疙疙瘩瘩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慕大人追问香物的出处,并要她回忆那卖香物婆婆特征。记忆里,无人之处遇上的老婆婆,满面皱纹满头白发,看着一副慈善面容。老婆婆卖的这香物,怎就与案子扯在了一起?… 想起那客栈发生的奇案,浑身一丝的不舒服。王材提到年青男子问布鞋的事,自个那晚客栈丢失的布鞋,也不知被谁人盗了去,更不知那双布鞋是否是自个的。布鞋,香物…这案子紧密相连的线索,怎就被莫名牵连了起来?…… 景兰手中掌着竹桿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思绪却飘飘洒洒着,不知飘摇至了何处。 “景兰,时间差不多了,上好色的布匹要出缸了…你今儿咋啦?也不说话,制工也心不在焉的。”一位姑娘靠近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问。 景兰听问回过神来,掩饰着衣袖抹一下额面,对姑娘摇了摇头道,“无事。许是上了趟京城,有些疲累。” 姑娘看她一眼,嘴上关心一句,“不如跟坊主说说,你回家好好歇歇,我帮你做剩下的活。” “不用歇。俺还能干活。旷一日不干,一日的活钱就落空了。”想想挣个工活钱也不容易,她又打起了几分精神来。 姑娘转身离开之后,景兰取起布匹时一个没留心,大块色水浸湿了下半身衣裳,特别是隐藏那处格外显目。 景兰呆看了秒数,又四下看看姑娘们,几个姑娘忙着自个的活,并无一人发现此状。她连忙行至染布坊一处。这处是一条窄小的河流,水经洗用己是浑浊不清… 她步下几层台阶后,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抬头往上张望一下,似无一人注意自个。她撩起长衣裳来,看了看那双布鞋。果然如己所料,布鞋也打湿了。 湿湿凉凉的感觉,真心不舒服。她正懊恼之时,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惊吓中回头一望,原来是方才那个姑娘,景兰惊慌失措中忙遮拦那双大脚。 “景兰,咋觉得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姑娘灵活的双眼里,闪着不易察觉的一丝光。景兰心中七上八下,低头暗想着,怎她到了身后也未听见脚步声?不知她是否窥见了自己的秘密?… “没,没什么事。”景兰忙低下头去,避开了她的视线,手足无措整理起裳摆。 这姑娘看着慈眉善目,实则染布坊几个姑娘中,是最精明能干的角儿,做人处事更圆滑八面。 “没事就好。我只是来关心关心。”姑娘笑着说道,转身抬足上阶台,上了两层阶面,又回头叮一句,“你打湿了衣裳,还是回家换换去,以免受了凉。” 景兰连头也未敢回,只点点头算是回应了。过了片刻之后,感觉身后似无动静,这才敢回头望一眼。见姑娘己不见影,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慕兰府。慕兰庭园中独自散步,愁色未尽消的眉眼,似有满溢的烦心之事。 行径一片葱郁树间,伸手拂开眼前横长一根枝条,驻足树木下发起呆来,案子就像这密麻杂乱枝条,理不清剪还乱。 街市偶遇民女景兰,她身上的独特香气,及她口中的老婆婆,像层层叠叠的迷雾,让人不识卢山真面目。 黑布鞋的主人还未锁定,这又出现与案相关的香物,这既是件好事,却又是棘手事。尽管查案己够小心谨慎,但还是不经意打草惊了蛇。 若景兰或那买鞋男子,其中一个就是作案人。自己这明目张胆的追查,必定会让盗贼警觉御防之。 慕兰庭思虑愁绪时,他抬眼望见前方处,青石路径上裙裳现目,慕兰蔻悠悠色缓步来。 她柔弱之模样,心中不禁泛怜。慕兰庭迎上前去,立她面前开口问,“妹妹怎也来园中散步了?” “兰蔻去长兄房中未见人,知来了园中并跟来了。”慕兰蔻与兄相似,眉间也一抹愁色。回复似漫不经心。 “妹妹有何事找我?但说无防。”慕兰庭一眼看出她来意,毕竟兄妹俩从小玩至大,他对这多愁善感的妹妹,行性心事皆了如指掌。 慕兰蔻望向他,满怀期望之色,“听说南公子欲娶梅小姐为妾。梅小姐只不过一介卖唱女,有幸南夫人认了干女儿,她都能为妾,兰蔻又有何不可?…长兄费心再去叙约南公子,为妹妹解解这烦恼结。” 慕兰庭听她求,那期望的眼神,令他不忍心拒绝。可现如今,与南生有了结,同样是解不开。这事还未曾告之慕兰蔻,只缓兵之计先安抚宽她心道,“妹妹不急一时。待过些时日,兰庭找南公子再叙。” “多谢长兄!”慕兰蔻难得一笑,好看的丹凤眼微翘,阴云密布现一丝光。 为了此生伴在南生的身边,既算他妻妾成群又如何?…爱的深沉难忘,一切并不再重要。慕兰蔻己发暗誓,并朝之努力争取。 慕兰庭悲哀凝望她,救不了她一片痴心,唯尽了全力去呵护,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灿烂阳光越过层叠树影,点点滴滴斑斓洒上她身,美丽的衣裳又添了光色……那缓缓流动至远的身影,像是义无返顾走向了梦境…… 四十八 致命诱惑如山崩 秋风吹,落叶飘。窗外萧瑟秋风卷起黄黄落叶,飘摇起舞晃晃荡荡落入屋中,恰好落在了心月的足下。 “秋天悄悄的来了…南生什么时候才来?”心月垂下头看落叶,一丝伤感自语唏嘘。 分开而居才半个月,却好似过了三载。寒意的秋天不期而至,带来了无限思念之情。盼啊盼,盼不到惊喜,等啊等,等不来夫君。 君不知,伊人望穿秋水的苦,等不到的花好月圆,像鱼儿失去了活水,唯有竭死,像鲜花失去了浇灌,唯有枯萎。 自从那夜静宁轩苦求,就再也未踏入这地一步。自尊心作崇,不想做依附他的可怜虫。月清冷高挂,必定是有着骄傲的尊严。 紫青疼惜之色,为她轻披上绒衣,咬紧着的唇口,好似欲语还休。 心月凝望窗外长久,一声不响出了房门。不知她要去往何处,紫青默然跟随着她。 心月轩后园的花儿,早己半枯半萎。地面上零散的花瓣,好在有枯黄的落叶陪伴,才显的不那么孤伶伶。 “这花,都凋残了…好可惜…”心月望着满地残花败叶,她伤怀不己蹲下身去,拾起了一片枯萎的花瓣。 漫无目的四处闲步,一种女人的直觉指引,心月不知不觉,来到了梅香轩。 怎么闲逛着来了这里?南生不应该是在静宁轩么?…为什么心中觉着他来了梅香轩?…正欲转身离开的她,却被隐隐约约的声音吸停了脚步。 窗门关得虽是严实,欢笑声却传了出来。声音隐约细听来,是梅安和南生的声。梅安的丫头化中,倒是未见着人影。 听着欢笑声丝丝痛,心月纠结着走近窗身,她不觉竖起耳倾听,心扑通扑通狂跳着。 紫青离的稍远些把着风口。这侍候过南夫人的丫头,确实有过人之处。自觉为她观八方。 “嗯,南生好坏,好几日才来看梅安…”梅安撒娇的声音,里屋细细传入耳。心月一股恶心感陡起,又勉强继续听了下去。 这娇滴滴声估摸酥了心,只听南生沙哑声哄着她,“梅姐姐也知,南生醉酒后,昏睡了有好几日…待醒了酒,听化中传话,你几日睡寝不香…心里担忧你,并急赶着来了。” “唉,还提醉酒这事,岂不是伤梅安的心么?…你定是未忘了她。”梅安吃着醋叹气。口中的她字,并是指心月。 心月窗外听了这言,竟是有一丝的欣慰。不管怎么说,南生的心依然在这边。她心想,先让他梅香轩跑几日,说不定,过些时候想通了就回心月轩了。 正思绪间,只见紫青站立不远,无声朝她打哑语,示意她该要离开了。心月蹑手蹑脚的,脚底抹油一般,赶紧逃离了梅香轩。 心月和丫头紫青才离开,化中提着竹篮子匆匆来。这个季节还未凋零的花,被她采摘了满满一篮子。 她推开了间隔那个屋,屋子墙壁上满目绣画,绣画上雪中的梅花,红白相间寒梅艳丽。屋中有一圆形的大木水桶,深至似有半人高。大木水桶近处一张粉纱床榻,粉纱床罩随风飘荡吸人目。 化中走近圆木桶,可见清清爽爽半水,晃映出她的人影来。她将香香的鲜花瓣撒入,水中顿时五颜六色亮眼。 做好这一切,她满意笑了。当她轻敲开梅安的房门,俩人只无声对视了眼神,化中并撤退至梅香轩门外,像个卫士把守起了大门。 “梅安有个稀罕宝贝…带南生亲眼去赏赏。”梅安媚眼一抛,软柔化心声起。南生并痴痴跟随她,往那沐浴屋中而行。 南生跟随她刚踏入屋中,梅安即刻反手掩上了门。她狐眼媚笑间,柔软身姿轻摇,缓步靠近圆形大水桶,一只手伸进了水桶中,拨动起水花撒向南生。 点点水星溅落南生白面上,衣衫上。他钉子定住了似的,只望着咯咯笑不停的她。眼眸中的那张美人笑,引得他如痴如醉傻笑。 恍恍惚惚之中,热气腾腾散漫的迷雾,宛如步入了仙境一般。她笑着缓慢背过身去,一点点解开了层层衣裳… 剥落的如丝衣裳,轻缕散落在地面…光滑玉洁之身无寸缕,淡灯迷雾中诱惑至极… 和心月的身子不同,她高桃纤瘦的身子,凹凸有致的背部曲线,圆润翘臀股沟深深,晃花眼的白皙长腿…致命诱惑他忘了一切。 也许有那么一个时刻,心月的面容在他脑中闪过。但眼前如画的美人,己冲昏了他的头脑。而她的玉身如水,弱减了他对心月唯一的心。 他直勾勾渴望欣赏,喘息声越来越重…热血从体内冲上了头顶,艰难的一步步朝她行去…… 她回眸冲他一笑,笑得花枝乱颤……胸前小山峰的侧影,已迷住了他的眼眸。她轻抬长长玉腿,迈入了花香水中…… 沐浴水中清洗凝脂的她,深知背面是他神迷的眼。他深重压抑的粗喘声,像火山崩裂开时惊人。 她只感到背上一只手,颤抖着上下游移,轻抚着她光滑的玉背…突然她一个晕眩,被他从水中抱了起来……羞涩双眸闭紧的她,贴在他咚咚狂跳胸怀,醉入了香气迷然的氛围…… 湿漉漉玉身展露他眼前,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又忍不住睁眼贪婪看怀中她的身子。抱她抖动的双手酥软的步子,走向了那张粉粉迷人的床榻…… 天昏地暗缠绕不休,他醉生醉死忘我…那个苦苦等待的心月,被他此时抛入了九霄。 心月轩。心月开开心心回了寝居,只听了前半未见后尾,自以为南生还如从前,奈何梅安勾魂忘了她。 单纯善良的心月,终是小看了梅安。南生七情六欲有之,自是慢慢陷落了情网…… “南生…你要快快回心月轩哦…心月等着你……”心月独自趴伏在床上,她抱着南生那只绣枕,笑弯成月牙儿的眼,低低自言自语着。 窗外夜风起了,秋天的夜晚,真的好凉好寒。天空挂着的弯月,孤独亦是清冷…… 四十九 来打一架 一夜风云残卷过般,窒息的感觉渐袭来。南生浑身瘫软中舒醒时,眼前的景象令他痛悔万分。梅安红面甜笑睡躺在他身旁,地面凌乱散落的男女衣惊目。昨夜的记忆汹涌上心头,梅香轩留宿成不争事实。 心月,他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痛苦不堪自责不己。终究是负了誓言,负了心中的皎月。曾经风花雪月的画面,像夜空中的流星瞬时郧落…… 他双手捧头深埋在臂弯里,心间隐隐作痛着,久久不能平静…这时,梅安柔软的手臂环抱住了他,她安静倚偎在他身上,可怜兮兮低语,“南生…梅安已是你的人…你会守承诺,婚娶梅安么?” 触动心灵的问语,软化了浮躁的心。他承诺过要婚娶她的,不能因辜负了心月,而失了对她的诺言。他缓缓抬起头来,美人泪眼望着他,期盼的眼闪闪惹人爱,终是等来了他的回应,“南生信守承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诺千金,责任在肩。既算痛彻心扉的感觉,让他有如作生死决择。 恍惚间穿好衣衫,他在她凝视之中,似踏着轻软云朵般,东倒西歪步履离开。 他背后凝视的眼眸,流露出了一丝阴笑。这生米煮成了熟饭,感情升温直上云霄。升格在即,光鲜荣耀。梅安得意忘形的笑,笑面又现隐隐寒意。 往后厨方向行去的紫青,准备为心月取调孕的汤药。才行至一楼阁处,望见了化中和一丫头,俩个人正闲聊起劲。 紫青慢慢行近时,那俩个背对着倒未察觉。“公子要娶我家小姐了,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公子亲口承诺,当真属实可信。”化中洋洋得意宣扬。 “这话说了些时日了,能真个早日成婚,也是奴婢们的福气。梅小姐前日见着,还送了刺绣手绢给我…真个是有心人。”那小丫头炫耀口吻,将手中的帕子展开,反复盯看着喜笑。 “可不是,我家小姐最善,不会亏待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哪像少夫人,不讨人喜又惹人厌。她现今声名狼藉,连公子也冷落了她。”化中张扬笑眼,嘲讽夹杂自得,“少夫人今非昔比,是墙倒众人推…我家小姐得了宠,早晚地位高高在上!” 那丫头听了这些,小声连声附和道,“那是那是。别说南王府嫌弃,连整个京城都嫌,只不过不敢言罢了…梅小姐若升了格,也是众望所归。”…… 俩个人无遮挡对话,紫青尽数听的真切。少夫人被背后羞侮,让人实难咽忍下去。紫青憋红的脸面,怒气冲冲急步上前,大骂道,“你俩个臭丫头好胆大!竟敢言语侮辱少夫人!” 紫青突然出现,那小丫头吓傻了,口齿不清辨解道,“没,没…不敢不敢…我们只是下人而己,哪有胆侮辱少夫人。”… 化中倒未显慌乱,一脸无所谓神情。她仰起脸面冷笑,“你也同样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的?…上回暗中使绊子,害我差点儿摔倒。这笔帐还未找你算呢!” “使了绊子了,你想怎样?!难不成还能咬我?!”紫青也冷笑着回敬,作出迎战的架势。 “臭丫头!别以为你侍候过夫人,现又侍候少夫人,耀武扬威任意压制!还是审时度势吧,在头上撒野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公子马上要娶我家小姐,你就等着当受气包吧!”化中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人,什么场面也见过一些。又心思沉稳计谋多,紫青自不在她话下。 紫青忍耐性破茧,她眼中似燃烧起火,手中的拳头握紧,冲上前去就是一记拳头,“臭丫头,让你得瑟!” 化中冷不妨挨了重击,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一时被激怒,上前狠狠揪住紫青头发,使劲往地上一甩。紫青猝不及防倒地。 不解恨的化中,人高马大骑坐上紫青身,挥手就是几个大嘴巴子。紫青也不服输,挣扎着伸手抓化中的头发,俩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别,别打了…别打了…”那一旁看懵了的丫头,小声劝解着移动步子,又想上去拉架,又害怕遭了误伤。 这等丫头打闹事,关系到俩个主子,可不敢随意声张。那丫头着急四下张望,只见不远处,尚九飞一般速速奔来,他跑上来一把拉开了化中,扶起处于弱势的紫青。 化中和紫青俩人气喘吁吁,披头散发怒目对视着。化中脸面上青紫大片,而紫青头发被揪下了一络。小丫头趁无人问津,早己飞毛腿般溜之大吉。 “你还不离开?等着让老爷夫人公子看到么?”尚九护着紫青,冷冷打发化中。 化中知尚九紫青府中长久,俩人关系似铁打的,且尚九又服侍公子多年,自不敢轻易招惹他,她只哼哼着难看面,不情不愿转身离开了。 尚九见化中走远,扶着紫青坐在石墩子上,关心之色问她道,“你没事吧?…这是发生了何事?怎就打起来了?” “臭丫头!死丫头!…“紫青仍气愤样,嘴里骂个不停。摸着被揪扯疼了的头,对尚九诉苦道,“她与那小丫头,背地里坏话道尽。主要是化中臭丫头言语侮辱夫人。我听了实难忍受,故而才打了起来。” “唉,我也私下听说了些。公子还蒙在鼓里未知。”尚九低头叹气,愁眉苦脸对她道,“不瞒你说,梅小姐上位己是早晚的事。” “她上了位又怎样?少夫人为大,她为小。难不成还能头上拉屎拉尿?”紫青不以为然咧嘴,一副轻蔑视之的神色。 “你可别傻了…”尚九话一半,又谨慎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嗓音道,“昨夜公子梅香轩一夜,今晨回来之时,魂不守舍的…他自语负了少夫人,愧疚不己呢。” “啊…”紫青听了这重大消息,不禁瞪目结舌,震惊得像个木头人。 尚九见她惊到,轻轻拍她肩膀,服气的口吻道,“你说的对,梅小姐有两把刷子,不简单。少夫人比之她,真个天壤之别。现如今,我才悟了你的话。女人看女人,还是厉害的。” “我可怜的少夫人…她还啥也不知啊……可怎么办?”未听见尚九旁言,紫青只像是黑了天,两眼直瞪瞪着,迷然自言自语道。 五十 青丝断心尽碎 紫青跟尚九诉苦半会,觉着担搁的时间久了些,怕不好向心月交待,又急赶着去后厨取了汤药。 与化中干了架,好似给主子丢了脸。这脸上被打青的样,委实难以见人。紫青回心月轩途中,琢磨着要怎么解释。她怀着揣揣不安回到了心月轩。 屋子里静的出奇。她手端着汤药,房门外踌躇不决。磨磨蹭蹭片刻,终是迈腿进了屋。 心月松垮歪着身子,手臂撑在桌面上。阴沉一片的天色,半映射向她身上,孤单萋萋的景象,让人一丝的低迷。 “少夫人,汤药来了,趁热服了吧。”紫青小心翼翼眼色望她,声音轻的怕惊了什么似的。 心月听声未回头,一动未动凝望着窗外。许久之后才言道,“怎才回来?…不知这落叶飘过我眼前,己无数次了么?” 紫青默默站立身后,听这喻语诗情画意一般,可分明是在婉转表达她等太久。只是心月为人心善,从不舍得怪责一句。 “少夫人…奴婢,奴婢不小心跌了一跤,摔了个鼻青脸肿的。所以,才回来晚了些。”紫青路途想好的理由,照搬着编织道出来。 心月听了回答,忽而莫名仰头自笑,笑得紫青心中直发虚。她笑着的样子,似透出了一股子心酸。 “青儿,你这理由编的好,我差点并是要信你。”心月笑罢回头望紫青,那黑萄萄似的眼眸,竟闪动着一丝泪光。 紫青端着汤药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托盘因她的抖动,盘中的汤药碗晃动着,发出了轻微的磨擦声。 心月望着青肿脸的紫青,她缓缓站立起身来,慢慢挪步至面前,抬起手臂轻触紫青面,“疼么?…傻丫头,你要瞒我多久?” 这一句如潭水击石,在紫青心湖泛起涟漪…少夫人怎出这话?莫不是知晓了什么?… “不疼。少夫人,快服汤药吧,都快凉了。”紫青躲闪心月眼,转身走向桌前,将汤药盘放至桌上。 当她回转身时,心月望着她的眼,早己绪满了泪水,紫青傻呆样望心月,心月鼻子一酸,眼泪滴落了下来。 其实,心月己知一切。她本屋中等紫青,等了许久也等不来,心中奇怪着去往后厨。未曾想途中,遇见了紫青尚九俩人,坐在石墩子上对话,她在暗角处听个明白。 南生梅香轩一夜,像刺骨凛冽寒风,冻伤了心月的心。如无情自然冰裂,击倒了柔弱的她。 心月腿软着跌坐地上,无力软棉身倚靠树上。泪水像决堤的河水,肆意奔涌而出…天色灰濛濛一片,心亦是灰冷一片…… 不知过了有多久,她也己然记不清,自个是怎么回到了心月轩。昏昏暗暗的心情,躺在床榻上的她,再也没有了思维。一切空洞苍白如夜,抹去了明亮的色彩…… 紫青眼望心月泪流,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着,被感染跟随着伤心。心月流着泪上前来,突然一把抱住了她,愧疚的心情道,“心月无能,害你跟着受欺受苦……” 听了心月这句话,紫青好似恍悟,原来心月什么都知道了。可她是怎么知晓的呢?…紫青迷迷瞪瞪,眼泪掉下来,“少夫人…” 紫青滑落跪在地上,双手抱住心月双腿。哭着道,“奴婢不该瞒着少夫人…可,奴婢不想少夫人伤心啊…少夫人权当不知情,心里也会好受些…奴婢也不该跟化中这臭丫头斗,给少夫人添了许多麻烦…” “不怨你…怨我。“…心月恨着自已,留不住南生的心,斗不过阴险的梅安,保护不了贴身丫头。痛恨自己的无能善良,恨意之间想起了南生。 她满腔的恨意痛楚,疯了似的飞奔向静宁轩。空白大脑飞奔之中,唯呼呼的风声耳边过。 静宁轩死水般安静,南生躺在床上睁大着眼,昨夜春霄一刻如魔,而心月的影子脑中晃闪不休…他感到自己快要疯了,体内积压的无尽痛苦,折磨的他死去活来…… “南生…开门…南生…”心月熟悉的声音,凄凉尖锐入耳。南生受了刺激般,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像傻子呆在那里。 欲要为她打开门,却又害怕见到她,他心乱着赤足下床,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中无意识打着转。 心月门外无休止呼喊,声音渐变嘶哑起来……房门被拉开的一刹那,倚靠房门上的心月,瞬间撞入了他怀中……他紧紧抱住了她… 冤家碰头,泪目心痛…心月泪眼仰望着他,他憔悴不堪的神色,眼中布满了血丝……四目相对之间,爱恨情仇闪烁…… 他依然爱着她,心里从未遗失。只是,一个惑乱情迷,改变了所有。他无颜面对她,却偏要生世相爱。 “南生…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心月嘶扯着嗓子,粉拳一下下捶向他胸口,那疼感让他知道,她有多恨。 说好的一辈子呢?说好心只在这边呢?说好不娶梅安呢?…誓言像风吹过般,如烟飞散湮灭绝…… “心月…”他呜咽声起,男子硬气散尽。内疚心痛齐来,填充了整个身心。 心月哭诉捶打疲累,终于停歇安静下来。她望向桌面上的一把小剪刀,突然冲上去抓起了剪刀,紧握在手中恨恨望向他。 “心月,你,你别傻…”南生见此脸面吓苍白,他欲上前去夺下剪刀。心月剪刀指向他,大声阻止道,“你别过来…否则…” 这语令他止步,他担心望着她。心月冲他笑了笑,笑得寒意阵阵,“别以为我心月,会为你这花心夫君弃命…只不过是想,剪一缕发丝,表决对你的心死…” 她话音刚落,剪刀咔嚓一声,手起声落间,一绺头发掉下地。青丝散地面上,触目惊心的凉。 “别追随我…”心月凄笑着,缓缓步出门。他呆然凝视她的背影,仿佛已失去了灵魂。 漫长的时间,一切似凝固。南生昏沉的脑子,慢慢弯下腰身去,拾起了那地面上的青丝,珍惜的捧在手心里久看,两行长泪不禁无声流下来…… 五十一 偶遇算卦先生 “老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占算运数,卜卦命相…占算占算…”一头发花白,长白胡须,约六七十岁的老人,沿着京城街市,闲游间口中念念有词。 老先生背着小小的竹篓,竹篓里放长长占算竹签。他弯曲的背部像驼峰,走起路来晃晃悠悠。那苍老瘦削的面上,一双眼睛烁烁有神。 心月轻飘的步伐,双眼无神行走在街市上。在南生面前剪断青丝,发了誓言绝裂。好比失了人生的意义,堕落深渊般的绝绝。 她独自出了南王府,漫无目的来了街市。眼前繁华的热闹,与她无关。她不知去向哪里?该往何处?…那暗中对她指指点点的行人,她也漠不关心熟视无睹。 “占算占算…”老先生口中不停,当心月经过身旁时,他深邃眼眸望住她,止步口中道一言,“少夫人请留步。” 心月听声驻足,涣散的眼神望向老先生。老先生手挼白须,话语深意而道,“观少夫人面相,此生有情劫啊…” 这一言看似随意,一下子却击中了心思。心月浑身一颤,忽而来了兴趣,探问口语问道,“先生怎知有情劫?…这情劫该如何解好?” 老先生看看四周,引领她至一僻静处,观心月面相半晌,思忖着道,“少夫人,老生只知少夫人有情劫。但如何破解劫数,还看少夫人情缘深浅,天意是否扭转乾坤。” 深奥难懂的解答,心月如坠入云雾。但大意明白些许,无非是看天意定。心月失望着点点头,道谢一声,“多谢老先生点醒,凡事顺风而行为好。” “当看透情爱,看破红尘之时,一切皆为虚无,也并是不重要了…”老先生淡淡一笑,似穿破凡尘世俗般,达至最深境界一语。 不待心月领悟,他转身一方行去,又口念那句,“老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占算运数,卜卦命相…占算占算…”… 心月呆怔了半晌,又追随老先生步伐。只见前路一个女子,拦下了老先生,许是要算卦的。 那女子身姿,看着似眼熟。而她的面容,令心月很吃惊。如果不是她粗布旧裳,心月会错当她是梅安。 这时候一个瞬间,心月仿佛回到了百家镇,一棵大树下的女子,曼妙纤高身姿难忘。又一个闪晃眼花间,梅安同样身形闪现。 太神似了!…心月心中称奇。世上居然有同身材,形似相貌之人。她强烈的好奇心,脚下步子移动着,往那女子和老先生的方向行去。 “哎呀,姑娘面相暗沉,浊气环绕之。这,不妙啊…姑娘劫难在即,恐有牢衙之灾啊!”老先生观着女子面相,不禁大惊失色言出。 女子听言大惊,倒抽一口冷气,吓的后退两步。心月正好赶上听见,心中也不由略震惊。 “老,老先生,何出此言?”女子缓神半晌,结巴着奇怪问。 这算卦的女子,并是百家镇的景兰。她本来京进批布货,正好行此处见了算卦先生。想起发生许多不可思议事,又被慕兰庭盯上追查。想算算自个运数境况,未料到老先生一言,差点让她昏倒过去。 “唉,姑娘许是被晦气缠上,这劫难必受之…”老先生摇头叹气,但又话锋急转,“不过,好在有贵人相随,受苦受难后,也能得以化解。” 听最终可化解劫难,景兰轻拍自个胸口道,“如此说来,还是有解…老先生言劫,可吓死我了…” 老先生一笑,未回应她,只看向一旁的心月,“少夫人怎又跟随而来?还有何事么?” “无事无事。”心月连连摆手道。被这一前一后占算,闹的是心里乱哄哄。自个是情劫,女子是劫难。反正都是必经劫数,只靠老天爷定夺了。 景兰听老先生与之问,这才打量起心月来。又想起未付银票给老先生,从包袱中掏了皱巴巴的银票,恭敬样递给了老先生。 “占算占算…”老先生意味深长眼色,看了心月和景兰一眼,自顾自转身而去,他的声音飘至远。 “姑娘你,你可是百家镇来的?”俩人望着老先生走远。心月忍不住问景兰道。 景兰听言一愣,似很惊讶的样,一番细思量道,“是啊…请问你是?…”…… 看景兰的样,应是记不起似的。心月提醒她道,“姑娘的纸鸢挂树上,是我帮你从树上取下的。许是时日长了,姑娘记不清了。” “哦,是有这回事。经这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真有缘啊,京城也能碰见。”经心月提示,景兰恍然笑,歉意道,“我这记性差,许多事尽数忘。莫怪莫怪。” “但,看你这装扮,不像当初的模样了,是已嫁人了吧?这么贵气衣装,是嫁了富贵人家了?”景兰又一番细打量,八卦的样子笑探问。 提及嫁人这事,心中不免触痛。富贵是富贵,可惜嫁了个花心人。心月压抑住伤感,只平静回着道,“心月嫁了南王府的南生。” “哎呀,嫁的好哇!多少女子想嫁南公子,还嫁之不成。少夫人怎不见开心呢?”景兰羡慕的神色,又见心月淡然,一脸疑惑望着她。 “不提也罢。”心月摇摇头,不愿述伤心。这块伤疤若一揭,好似伤口上撒盐,疼痛自知。 景兰不免尴尬,不由扯开话题,急着开溜道别,“心月少夫人,景兰还有事儿,日后再叙啊。” 她离开时仓促样,像是惹了个麻烦。心月眼望她的背影,立在原处若有所思…… 心月回往南王府时,天色已渐渐暗了。路途之中,身后不知何时紧跟一女子。那女子衣着干净整洁,看似与常人无异,只是举止总感觉怪怪的。 心月一边回头望,一边加快了步伐。虽是京城夜市人满为患,可这莫名其妙遭了尾随,心中总有一丝不安的感觉。 “呸,贱妇…”一声辱骂入耳,随之一口唾沫,如雨珠落上身。心月恼怒回头,见那女子阴沉脸面,眼睛恶凶凶盯着她。 女子疾恶如仇般,与她为敌的架势。心月生气望之,发现女子似不太正常,未与垃圾人计较。匆匆忙忙的步子,赶紧甩开陌生女子,往南王府回归。 五十二 迎来风雨洗礼 心月慌张失措回了南王府,这一路上神经绷得紧紧的,心快要提至嗓子眼。虽然那陌生异样女子己未跟随,但总感觉内心里不踏实。 她才一进入心月轩屋中,一脸焦急的紫青正屋中转圈,当一眼望见了心月,像是星星盼到了月亮般,迎上前对她急道,“少夫人,你可算回来了。方才公子来这里寻你,未见着你人,说是呆会再来看看…不如,奴婢去静宁轩告诉公子一声,少夫人己回了?” 紫青试探的口吻,观着心月眼色。心月桌前坐下来,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淡漠开言道,“不用告之了…心己死,劫至此。我与他,此生情缘已了…” 想想他与梅安在一起,心中是无法言说的痛。口语虽硬气,但内心却柔软。情缘已了?难不成要分离?…爱己深刻骨子里,想忘了他谈何容易?… 这时候,窗外刮起了一阵狂风,屋外的树木狂乱摇摆。紫青忙上前关了窗子,嘴里嘟囔着,“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最讨厌阴雨天了,连带着心情也沉闷。还是阳光灿烂较喜。” 她话音才刚落,只耳听窗外雨落声,嘀嘀嗒嗒打在了窗子上。果然是下起了雨来。 “少夫人,你先歇息吧,别想太多…雨过天晴后,又是好天气。”紫青为心月披上外衣,见她一动未动趴在桌上,忍不住婉转宽慰她。 “你先去歇着吧,我一人静静心。”心月有气无力的样子,声音低低回了一句。 紫青望了她一眼,神色担忧行出门。屋子里只剩下心月独一人,寂静的屋中只听得见外面的风雨声,忽然凉意无形中袭来,让她又想起了那个尾随的陌生女子。 陌生女子从何来?为何又要尾随?…她口中那句辱言,分明针对性强,令人实难忍受。背后关于自己的谣传,还是带来了困扰伤害。这女子怕是听了谣传,来骚扰自个的吧?…… 可谣传是谁在暗中操控?心月心中只有一个怀疑人,就是那阴险狡诈的梅安。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梅安这个女子不简单。 心月想前想后,脑子乱糟糟的。她心烦意乱着,站立起身屋中徘徊… 当她站定至窗前时,薄透印花窗子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熟悉的衣衫熟悉的身形。一眼并认出,是南生站立在院落风雨中……他身旁是手撑雨伞的尚九。 尚九的雨伞竟为自个打着,而南生却是淋成落汤鸡……他如牢固的山峰,坚毅决然矗立…… 他是着魔了吗?还是负荊请罪来了?…心月望南生的影,疼痛的心泛滥。 因为深爱着他,所以无法原谅他的背叛。至少此时此刻,她还做不到宽容释怀。 “少夫人…”紫青此时推门而入,轻手掩上了房门,迟疑不定片刻,终小声开口道,“少夫人,公子他…他等在门外,淋成什么样了?…若是淋病了,少夫人也不会安心…奴婢觉得…” “不用多说!”心月打断她说下去,背转过身不再看南生,调整好起伏跌宕的内心,吩咐紫青道,“你去告诉他,让他回静宁轩或是梅香轩,日后,别再来心月轩了…” 道出这番绝情话,心月心中也不好受。但她不能接受他爱上另一人,一个人的内心究竟能爱几个?…既算他说最爱又如何?不过是,镜花水月般虚幻罢了…… “少夫人…”紫青张嘴欲言,见心月伸出手来无声制止。她郁闷之色垂下头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心月又凝望向窗外,见紫青雨中似传达着。看不清南生的表情什么样,想来如此绝绝,他也定是不好受的吧。 泪水此刻在眼眶中打转,她尽努力不让它掉下来。终于望着他缓缓转过身,那离开的背影凄凉无比…… 心月终是控制不住,她身子摇摇晃晃着,软棉无力行至床边,趴伏床上痛哭流涕…… 漆黑的风雨夜中,南生如僵尸般直行,尚九欲要为他遮雨,也被他一把推开来。 他只想就这样淋湿自己,让风雨沿洗掉一切烦忧。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好让良心上能过意得去。 心月不肯原谅自己,自是也不会接纳梅安。梅安楚楚可怜求他,要此生伴在他身旁。如能一妻一妾和谐,是他心中所期望的。但心月恨然拒绝,他不知该如何取向。 南生回到静宁轩,一场大雨的洗礼,让他是一病不起。迷糊之中的他,发起高烧说起了胡话,“心月…梅安…上天派你俩来折磨我的么?…我好痛,好苦…怎么办?谁来救救我……我要死了…死了倒也好了…” 尚九愁色忙前忙后,为他额头搭一块湿巾,降着烧热夜中守着他。天才刚蒙蒙亮,又急请来了御用医师。 未敢惊动老爷夫人,一切私下悄悄进行。医师开了药方子,尚九药汤侍喂着。 梅安倒是消息灵通,第一时间赶至静宁轩,守在病榻前精心照顾。南生睁开眼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梅安关切面。 见到了梅安心里是开心的,可未见到心月又一丝失落。梅安巧言支开了尚九,她此刻温柔体贴尽显,一勺勺喂南生喝汤药。南生心中觉着,如不娶了梅安,也会难受悔意。 他感动万分,握住她的手。似己下定了决心,抛开了万难,郑重向她许诺,“待我病好,定会娶你。梅姐姐放心…” 己是负了心月,并不能再负梅安。纵是心如刀割的承诺,他也不能再走回头路。凝望向窗外阴色,他黯然心中呼唤,“心月…原谅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心月,我还爱着你,你可知道?…”… 梅安愿望将实现,心中暗喜不已。她柔柔倚在他怀中,眼中隐隐一抹光色。 而这一切,正好被窗外的尚九瞧见。他心里一丝郁闷,梅安上位,心月少夫人何止可怜?…… 紫青的话语脑中过,梅安心计深重,如毒蛇妖精般,心月少夫人岂是她的对手?…同情心月少夫人同时,为之日后生境所担忧。 五十三 夜中追影 孤单的身影,伤怀斜倚在窗前。思绪千丝万缕,透过模糊的窗子,望向了牵挂的那方。 南生雨夜淋了雨,不知现时如何?…心月虽是恨着他,却又抛不开挂念。一个人胡思乱想着,步入了雨后的夜里。 经过风雨洗刷过的夜,空气清新洗却了浊气。湿然渐干的地面,灰尘似不见踪影。心月往心之方向,慢慢一步步靠近。 夜空无皎月出现,唯稀松几颗星星。黑暗有星点闪着大地,也难看清夜中的一切。 树木密集的一处,一个暗影晃动着,似往南王府大门而去。心月无意间望见那影,蓦然心惊停下脚步望。 黑夜里蒙蔽了双眼,只依稀辨出是个女子。从那身高形体猜测,这个女子好似梅安。她弃了白日里鲜艳的衣裳,换上了与夜同色遮目的黑衣。 那影东躲西藏,鬼鬼祟祟的样子,勾起了心月的好奇心。这么晚了,如此这般避人耳目,她出府作甚?…莫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路悄悄跟随着,心月心怦怦的跳。眼望她出了大门,心月小心接近大门,轻手轻脚拉开一点,透过缝隙向外张望。 府外四周一片寂静,黑暗里透着一丝寒气。心月警惕走出门来,紧贴在门外墙角处,只望见那影子绕进了树后。 南王府不远处,是丛茂层叠树木,白日里难以藏身,但夜里隐身尚可。不知会遇上什么,心中尽管些许害怕,但探秘的心己起,心月壮胆追随而去。 心惊胆颤的心月,左躲右闪着,生怕梅安发现了。在树木之中穿梭,嗅着一路上的淡香,顺着声音寻了个近处。 视野可见之处,一男一女俩个身影,背向着心月丝亳不觉。心月睁大着双眼,竖起了耳朵,观着暗夜中的情景。 “多日未见,妹儿越发的俊俏了。”夜色之下,一男子与梅安面立,他嘻笑着看她,伸出手欲摸她脸面。 梅安歪头躲闪着,抬手挡开了他的手,面色嫌弃低声告诫,“小声着点,这里可是南王府。我马上身为少夫人了,可不比从前了。” 男子浪笑声小,却恶心传入耳。他不依不绕着,硬是上手摸她,口中污言污语,“南王府好吃好喝,养的是越发水色…先前手感也不如现时,哥哥只摸摸也不行?” 梅安绕他不过,又怕惹怒了这位爷,由着他掐了一把脸面。他凑近她迷醉嗅着,心满意足笑着道,“嗯哼,香味好是诱人…放心,知你要嫁南公子,哥哥我也识趣,还指望你多罩着呢。” “识相哥还动手?妹儿与你有过情,也只是过往了。从今往后,哥哥别再寻不自在。“梅安没好气瞥他一眼,摸着他动过的脸面,如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心月躲藏一棵大树后,因间距视野较近,瞧得听得一清二楚。当下梅安话出,心中并是疑惑,这男子与梅安何等关系?怎看起来暧昧不清呢?… 男子戴着一顶斗笠,衣着似土色粗长衫。观这粗衣打扮,定也是贫家人。 只听那男子冷笑一声,压低了嗓子嘲讽着,“当初你街头卖唱,我尽管囊中羞涩,也没少捧你的场。现如今,你进了富贵王府,就忘了我的恩情了,好是无情!” 见他很是生气,她沉默着无语。思索着如何打发他。当初俩人勾搭上时,她看中了他出手阔绰。可惜他一个穷鬼,满足不了她内心的欲望。如今攀上了南生这棵摇钱树,自是不愿再睬这狗尾巴草。 “哥哥对妹儿好,怎会无情相忘?…说吧,你来此有何事?”沉默了半晌,梅安开门见山,笑望着他问。 那男子听问,狡黠一笑。这些日赌坊输了个精光,心中盘算套些银两。他狮子大张口道,“南王府不缺银票。哥哥我手头上紧…妹儿看着给些吧。不过,数目若是少了…你与我的过往,我告之南公子知晓,怕是少夫人之位,你休想!” 这话压制的够狠,梅安敢怒不敢言。她垂头思虑片刻,顺他心意而道,“知你缺银,我这会儿带了些出来。包管你几月不愁吃穿。” 她话完,从怀中掏出一布包,负气甩向他怀中。他赶紧捧接住,喜欢的神色连声笑道,“好妹儿,待你嫁了南公子,哥哥我有了靠山。这一生跟你享福啦。” 望着他财迷色,又一副无赖样,梅安心下厌烦不己,四下谨慎环视几圈,手推着他驱赶道,“快快离开吧!可别害死我。让人瞧见了,你也别想捞着好处。” 那男子捧着银两,笑咪咪的样离开。梅安望着他走远,又东张西望一番,这才急步行入府中。 大树后的心月,观见了这一切,她心中好似明白了,梅安原来竟有个相好。这相好是卖唱时结识,她入了南王府后,俩人长久未见面,如今这男子来找她,可见旧情未忘,联系未尽断。 可叹南生被她迷住,自以为她爱的纯粹。没有了金钱身位的光环,她对南生的爱又有几分?…南生优质美男一个,又多情温柔性子,想来梅安是爱他的,只不过少了爱的浓度。 这可憎妖精女人,平日里淡妆浅描,暗地里浓妆艳抹,诱惑男人的高手,迷心害人的毒妇。南王府她宛如纯洁圣女,心月传成了陋性荡人。 可恨自个遭了谣传,有苦诉不出,无处可诉。心月越想越气,悲愤交加的眼色,直盯向梅安背身。这口恶气处心积压,只待火山喷发一日。 心月笑南生傻的同时,可怜深情一片的自己。心绪杂乱间回了府中,无知觉中竟来了静宁轩。 静宁轩是一片寂寂,南生屋中还亮着灯。昏暗光影之下,夜风吹得人恍惚。 心月站立在屋前,几番滋味上心头。真的好想告诉他,口口声声说爱你的梅安,私下里与他人情结未了。多希望他别娶梅安,此生此世独爱一人。 未入睡的他,此时心中念着谁呢?…呆望着昏灯,心月涌出无限难过…… 她门前踌躇许久,终是转身离开了。像一阵轻风悄然吹过,未曾留下任何的痕迹…… 五十四 来了个新厨娘 晨时一切就绪,紫青如往日一样,去往府中后厨取汤药。南王府若大,后厨也不小。人手自是配备齐全,掌管府中所有衾用。 紫青踏入后厨,只见里面热火朝天,忙得是不可开交。晃来晃去的身影中,一张陌生面现眼前。 一年轻娇小的女子,身着平常的浅布衣裳,站立在大灶台前,守看着热气腾腾的锅炉。她身子瘦的像薄纸片,好似风一吹并要飘走。 当她回过头时,正与紫青对眼。许是灶台前热气熏得,她额面上渗出了汗珠,顺手扯起衣角擦着汗,眼睛望紫青却是未动。 那双黑海似的眸子,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望久了感觉要掉落进去。她一句话也没有,却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紫青与她对视,彼此暗自打量。毕竟服侍过夫人多年,阅人无数经事不少。这个女子虽看着无刺无芒,但眼神里透露城府深深,未逃过她审视无度的眼。 女子个子虽小,长得还算好看。一张玲珑瘦面,大眼睛长睫毛。俩人互望半会,女子又去忙活。 “少夫人的汤药可备好?”紫青暂且移开视线,问身旁的一个厨子。 被问的厨子正待开口,那女子听问倒抢先回了,“早己备好,趁热端给少夫人吧。” 她露出友善的笑,端起桌面上的瓷盘递向紫青。声音听起来细声细语,一副温柔极至的样子。与梅安娇媚对比,有过之而不及。 紫青伸手接过瓷盘,刻意望了她一眼,口中问道,“从未见过你,是新来府的厨娘么?” “闵雯是新来的帮厨。初来乍到的,妹妹担着点。”闵雯微笑着直视,全无生疏的感觉。 年龄上观之,确实闵雯为大。称紫青妹妹,也是情理之中。 紫青只点了点头,再次望了她一眼,端着汤药盘转身出了后厨,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望着。 回心月轩的路上,她脑海里都是这新来的闵雯。途中偶遇一个小丫头,那丫头向她透风传讯,“府中新来了位厨娘,长的还不错,看着也和善温柔。听说是梅小姐招进府的。” 居然是梅小姐亲招的,估计也不是啥好东西。紫青皱着眉头暗想,七七八八乱想着,回到了心月轩。 她一进屋子里,见心月正坐在窗前发呆,默默将汤药盘放上桌,轻声对心月道,“少夫人,汤药端来了,趁热喝了吧。” 心月望着窗外无语,仿佛紫青不存在。思绪飘至静宁轩,南生白面白衫飘然。 “少夫人…”紫青虽不想打扰她,又怕汤药放凉了,只好轻语再唤一声。 心月慢慢收回了思绪,望一眼桌上的汤药碗,这味药奇苦难咽,每日里服用都厌了。可为了能早日怀上,不得不勉强自个咽。 呆望了有片刻,心月端起了汤碗,一手拎开碗盖来,轻吹着冒升的热气,小小抿上了一口,忽而仰头望紫青道,“今儿的汤药甘甜可口,没那么奇苦了。是换了另味的么?” 紫青见心月疑问,也愣头青的样子,“未曾听说换药方…倒是,换了个新厨子…待奴婢去问问她。” 汤药是闵雯给的。紫青心想,是不是她刚来府中,不小心弄错了?…这碗也不知是啥,心中有点犯慌乱,忙对心月道,“少夫人先别服用,奴婢先去问问那闵雯再说。” 还不待心月回应,急性子的紫青,早已冲出门百米远。她气喘吁吁奔进后厨,见闵雯正认真备着缮食。 “闵姐姐,你备的汤药,不是那个味。可有弄错了?”紫青一进门,一丝生气盯她,大声质疑闵雯。 闵雯听质疑,停下手中的活儿,不慌不忙上前,温和一笑,“妹妹别生气。听厨子们说,少夫人总抱怨药苦。闵雯略懂一点医术,只加一味甘草,此乃解苦中草药,无碍药效。” “是吗?”紫青听了解答,仍疑疑惑惑的。但她又想,在这南王府上,量闵雯不敢乱来。若是出了岔子,自是难逃其责! 一旁忙碌的厨子见此,忙不迭停活上前来,为闵雯解释一下,“青儿姑娘,新来的闵姑娘也是好心。她很快掌熟了后厨工活,因自身学过点医,故而接过了为少夫人备汤药的活。” “妹妹放心,中草药千古流传,夫百病者,温疗之身。一碗汤药,有立竿见影之效。当然,根据个人体质,疗效也不尽相同。”闵雯见厨子帮说,津津有味聊起医效。 经闵雯一番详解,紫青也不懂医术,只听得晕头转向。回到心月轩告之了心月,心月喝下了那碗甜汤药。 “少夫人,这新来的厨娘,是梅小姐亲招的,奴婢在想,这厨娘,不会是她的什么人吧?”待心月喝完了汤药,紫青心里疙疙瘩瘩,仍是未消除猜疑。 心月还未见着闵雯,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见紫青陷在猜测中,她大大咧咧未多想,只心大着回道,“许是后厨缺人手,招一个两个的也平常。” 说是这么说,可新人是梅安招来的。本就厌恶梅安,她招来的新厨当不喜。 “南王府厨子满满当当的,何时缺了人手?想来应是梅小姐故做善人,拢络人心的招数!”紫青想法可不同,比心月虑的深些。反正看梅安不顺眼,话里时时挑骨拔刺。 心月未深思,提及起梅安,心中厌烦至极,听她的名字都心堵。又想起了南生,这迈不过的坎,如奇峭险峻悬崖,望不见底的深幽。 南王府暗里风声四起,皆传梅安即刻上位。心月无意间也听说了,心中的苦痛无处发泄。想亲去找南生谈心,但又被自尊心碾压。 多想去亲口问问他,在他的内心灵魂深处,心月占据着怎样的席位?如果是爱已灰飞烟灭,那还不如一刀两断散离…… 如若南生娶梅安那日,天知道会是怎样的痛?…她不敢想不愿去想,这是心灵深处的伤,一想起来并头痛欲裂。心月凝望着窗外,仿佛放空了一切… 五十五 刀光剑影无形 山珍海味琳琅满目,心月勉强尝了两口,好似吃糠咽菜,索然无味。这几日里未好好进食,食欲不振精神欠佳。 “奴婢陪少夫人去逛逛园子,可好?”站立一旁的紫青,见她愁闷烦心色,提了建议道。 心月怏怏不乐,放下手中的竹筷,望着窗外轻声道,“秋天的景色,再怎么赏,也是惆怅。花己谢,叶己落…” “少夫人整日闷在屋子里,只会越加的不舒心。出门转转看看的,心情也许能好些。”紫青锲而不舍,又一番说词道。 这时候,一小丫头进门来,手捧着小小麝香炉,弓身行安道,“少夫人,您要的安神香炉,奴婢给送来了。” 这些日子食寝难安,被些个事烦心着。别说吃不好,连睡眠也不足。整夜里念想南生,身子拖垮不成样,伴着起了头痛的毛病。有了这安神的香炉,必然行气止痛缓解不少。 铜铸的麝香炉,壁纹满刻平口小,摆放桌上非常养眼。丝丝烟色盈盈飘渺,屋子里弥漫着特别香氛。 静静的盯着黛烟,眼中现迷惘一片。心月站立在麝香前许久,心气顿时似顺畅了些许。 “好了,出去散散心吧。”心月话着这句,人己飘着步子出了门。紫青愣然秒数,又追随她的脚步而去。 南王府的秋色,因枫晚叶红而美。随风飘落一地的黄叶,如铺了金色毛毡子般。看似唯美,却是凄残… 彼时想起了百家镇,自家门前不远的柳树,想来秋至己光秃秃了。心月心境上落寂,暗自感叹怀想着。 蓦然前路来一女子,她手端着精美瓷盘,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渐渐朝这方行来。 心月忽然驻足观她,眼里露出一丝讶色。怎这陌生女子样貌,与那晚尾随辱言的女子神似?…她越瞧心里越发毛,有一种莫名不安感。 “少夫人,这来的女子,并是新来的厨娘闵雯。”紫青见心月观的仔细,又一眼认出了闵雯,小声告之心月道,“她并是梅小姐亲招进府的。” 闵雯抬眼望见了心月,深沉的眼里闪了一下,又如潮水卷浪退却,恢复成一汪平静水。 “少夫人午安!奴婢闵雯请安啦。”闵雯笑着上前来,温婉的样子行礼。软糯好听的音色,给人可亲好印象。 心月近前观闵雯半晌,虽是那夜未细观那个女子,但身材样貌己刻入脑中,眼前的闵雯,正是尾随过自已的女子。心月沉思后抛一语,“你可有一夜,遇见跟随过我?” “夜中遇见少夫人?”闵雯诧异的瞪眼,张大着嘴吃惊道,“少夫人怕是认错了人…奴婢可不识少夫人,更不谈遇见跟随过。” 她狡猾否认,然镇定自若。心月一丝生气,反问道,“那你怎知我身份?还唤的如此自然?” 紫青在一旁,见心月生气。又不明其所以然,只迷然左瞧右看。不知这闵雯怎招惹了心月,夜中遇见一说像在听天书。 “少夫人多虑了。奴婢进府那日,正好瞧见了少夫人。府里的丫头们告之的。少夫人许是没注意到奴婢。”闵雯笑眼回应,将瓷盘抵在胸口,单手撩了下额眼的发丝,大风大浪之前丝毫不乱。 她回解的无可挑剔,心月默默放了她行。眼望闵雯走远的背影,紫青忍不住低声问,“少夫人夜中在哪遇见过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一回事?心月也想知道啊。这女子奇奇怪怪的,竟然进入了南王府。听紫青说是梅安亲招,那这女子与梅安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瓜葛呢?… “少夫人,看样子,她好像去的是梅香轩。一个厨娘,呆在厨房里就好啦。没事端着汤品去主子那干啥?…好是怪异。“紫青冲那方张望着,嘴里嘟嘟着揣摩。 秋风中呆立的俩个人,被风吹乱了应有思维。似雾境中朦胧不清,看不透这女子真容。 梅香轩。屋中闵雯恭顺样,将瓷盘轻放上桌面,温声细语笑对梅安,“小姐身子也柔弱,奴婢精心研究多日,亲制了养颜补血汤给送了来。” “姐姐客气。这里无外人,就当自家一样。称呼上别疏远,姐妹相称即可。”梅安含笑坐在桌前,伸手指了指座席,“姐姐请坐。” 待闵雯落坐后,化中上了茶水,立在梅安一侧。闵雯瞟一眼化中,欲言又止的样子。 梅安精明眼眸,知她忌讳化中,不由笑着坦言,“姐姐尽管畅所欲言。化中是梅安的贴身丫头,任何事都能听得,姐姐只管放心好了。” “这一晃,好些年了…”梅安给一颗定心丸,闵雯打开了话匣子,感慨万千的神色,“若不是妹妹入了南王府,姐姐也不可能随入享福,有可能街头继续流浪…想当年,你我街头卖唱,苦楚相依。这苦,算是熬尽了…” “姐姐别提过往,过去己流远不再…现今,妹妹有啥,姐姐皆有。跟随着梅安,不会再吃苦了。”梅安轻抹茶盖,吹热气噙一口,笑着的眼色一丝的不爽,过往的事似已不愿再提。 曾经小时及少时,俩人街头遇见,又同为卖唱女,相似的背景,一样的穷酸,情同姐妹依靠。闵雯学过一段时间医,嫌医学这业苦累乏味,后又弃之跟人混吃喝,而梅安被南夫人表亲收留,几经转折幸运入了南王府。 命运发生千变万化,如今的梅安闵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闵雯心中羡慕嫉妒,又庆幸有了梅安这靠山,日后再也不用流离失所。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梅安给足了她一切,自然是要为之所用,闵雯心甘情愿孝劳。梅安有了闵雯,如虎添翼。闵雯化中俩人在梅安身边,如她的左右护手般牢固。 闵雯察觉她神情,识趣不再谈往昔,只甜瓜蜜枣捧着,“我俩虽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听说,妹妹马上升格少夫人…姐姐我先恭喜啦。往后的日子,如步云端上。妹妹福气好运,一生幸福美满!” “那心月少夫人,如今水深火热中。妹妹上位轻易而举,等着看好戏了…”化中停顿一下,阴笑又道一言。俩人会意而笑,笑意彼此自知。 这不费力的捧踩,深得梅安欢心。她开心之色,朝化中手一摇,“我那上好的绸缎,给闵雯姐姐几匹。” 闵雯见了光闪闪的绸缎,乐得合不拢嘴笑谢道,“多谢妹妹赏赐!妹妹有何吩咐,姐姐我在所不辞!” 五十六 冷嘲热讽剑出鞘 梅安有喜的消息,宛若狂风席卷般,不知不觉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南王府。 要说女子还未嫁,并有孕在身,传出去是有失体面的。但梅安竟亳不在意,还沾沾自喜乐翻天。 南生惹下的情债,咬着牙也要偿还。不用说,这事南王及南夫人获了喜讯,自是举双手赞成婚事了。盼心月添孙未盼着,梅安却先拿下了城池。 平日安静的梅香轩,一时里热闹了起来。府上机灵的小丫头们,拿出家当巴巴的道喜。梅香轩进进出出的身影,成了秋天里最美的风景线。 “梅小姐,这是奴婢的小心意。恭喜恭喜啊…”… “奴婢家种的水果,小姐不嫌弃留了吧。”… “小姐好好养着身子,为公子添个大胖小子…呵呵呵”…丫头们个个谄笑的眼,争先恐后踏破梅香轩门槛。 梅安乐开花的脸,像初春冒尖的竹笋,嫩色可人亮人眼。化中接礼物到手软,忙成了螺旋一般。 待蜂拥而至的人散尽,南生似春风吹进了屋。不管怎么说,爹娘早盼添孙,自己亦是如此。心月暂且搁置一方,实属无奈之举。想起心月就会心疼,但情爱间勿论对错。 “听说孕期喜酸,你又爱吃水果。让人快马加鞭,山上现釆的酸枣,定合你口胃。”南生进屋后笑言落坐,眉眼飞扬深望梅安。 梅安羞涩抬眼看南生,禁不住掩面偷偷的笑。又望着尚九将大盘酸枣,妥贴摆放在了桌面上。 尚九面无表情退下,化中也跟随着退下。屋中只剩下南生梅安,梅安心中鬼心眼一闪,撅起嘴向他笑嗔道,“南生对梅安有心了。但来的晚了些,罚你喂一颗枣给我吃。” 深谛调情增温,梅安大放其招。想当初,糊弄得那些男人们是团团转,京城多少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她放电的眼眸频闪,南生已然招架不住。 “好好好,梅儿想要的,南生皆满足。”南生口中一个梅儿,喊得何其自然。心月的名字于此时,减弱淡而无光。 他盘中挑了个大的枣,缓行至她面前来,柔情大眼笑视着,亲手将枣子送入她口中。 梅安垂头咀嚼着酸枣,笑意泛泛间红了脸面,面色像红苹果可人至极,南生不禁凑近亲吻一下。 “南生好坏。”梅安扭怩作态,笑躲着嗔怪他。欲迎还拒猎心无形,心里暗暗乐开了花。 心月,看吧。南生已是我梅安囊中之物,没有我梅安得不到的东西!心月手下败将,花自飘零水自流,情自疏远心自无。南生己是梅安的了…梅安狂傲暗笑,心中自大拔剑。 剑锋铮铮光影暗闪,清冷的心月轩屋中,躺在床榻上的心月,莫名浑身寒颤难受。梅安有喜传入耳来,天昏地暗溃败倒下。 紫青心疼照料着她,尚九其间也来探望。因心月不想梅安见此景,遭她看热闹笑话,又痛恨南生的移情别恋,拒绝让他知晓。心月一病不起消息封锁,只静静暗自调养着身心。 几日紫青悉心照料,心月终慢慢好了些。心月和丫头紫青,在府中散心之时。途中遇上梅安当头行,化中闵雯左右护身,仨个人耀武扬威,神气活现笑着而来。 这闵雯才来南王府,并与梅安同流合污。可见此女来者不善,想来定是梅安的人。心月和紫青眼盯着,两方的烟火味浓浓。 “哎呀,恭喜梅小姐孕喜。有这天大的喜事,南王府都明亮了。”闵雯大声渲染着,声音传入心月耳中,她沉住气屏息凝视,却掩不住内心的失意。 化中手绢空中一扬,指点飞过的雁鸟,仰天喜笑颜开道,“看看,小姐有喜,这雁鸟都赶来贺喜啦。” 抬头望向天空,灰色的天空中,一排人字大雁齐整,咕咕嘎嘎鸣叫着,朝南方欢迁飞去。 “这也能扯上关联,真个愚才!”紫青白化中一眼,在心月身旁取笑。 仨个人站立而定,横挡在了路中央。化中见紫青咕咕,虽未听得清楚,但估摸不是好言,她狠狠瞪着紫青。 梅安余光扫过心月,漠视的神色望向远处,讥笑慢语一言,“不下蛋的母鸡,难逃被弃的命运。” 她的薄唇撇出的话,如冰山般凛冽刺骨,冰冷的气息瞬间袭来,心月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刺心刻薄的话语,打击的她溃不成军。嫁入南王府长日,调孕汤药现日用,至今孕相仍无动静。梅安与南生一夜,竟速然有了喜。此时被她剌激,却是无力还击。 “是哦,小姐说的对。不知哪一天,有的人会不会卷起铺盖,流落街头呢?”梅安得宠在即,有了主子撑腰,化中也壮胆助威,不疼不痒附和。 肆无忌惮的讽喻,令心月又气又难受。紫青因气愤不平,脸面上涨的通红。知心月嘴拙又心善,忍无可忍跳了出来,含沙射影反击道,“明摆着是绿叶一枝,偏要扮成红花一朵。丑陋的样子,一日终现形!” “哟,看不出来,主子都还没吱声,一个丫头倒嘴利。得罪了我家小姐,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化中仰起了脸面,挑衅眼盯着紫青。 一旁的闵雯见势,跟随了仗势欺人,扯扯化中的衣袖,斜视紫青冷道,“别与嘴贱之人计较。梅小姐散步累了,要回梅香轩歇歇。哪有闲功夫理一个下人?” 紫青听言怒不可遏,正欲上前理论,被心月伸手拦了下来。仨人明显故意找茬,又这般无知不讲理,争个输赢也是掉了身价。更何况,与无知无识人论理,纯属是对牛弹琴。 见心月紫青哑言,仨个人相视一笑,离开时的神气,仿佛打了胜战。 “少夫人你太善了。既算她有朝嫁了公子,怎么说少夫人也为大。拿出威风压制压制,这几个小人也不能怎样。”愤懑的紫青,盯着远去的仨个身影,不由抱怨一番。 心月听了怨言,恨着善良的自个。但这天生的性格,一时半会也改不了。冷风中她只感心累,忽而头痛了起来,根根神经牵扯的难受。紫青忙搀扶着她,回往心月轩歇息。 五十七 明日近黄昏 秋叶轻舞飞扬,翩然眼前落下。心月伫立在窗前,眼神随落叶垂下。迷然的眼望着,她不禁伤感自语,“明日是南生的大喜之日。” 话音里夹杂着寒心,眼中闪烁着泪光。脑海中与南生婚喜之夜,像片断流过的画面,转瞬即逝…曾经他的誓言深刻未忘:心月,若天空似画卷,我要天空作画,画心中皎月,永深永恒… 奈何一转眼,他流转的月光,却被妖媚的梅安诱走…… 孤独寂寞冷,映衬她的背身,凄凉感溢满了整个心月轩。明日近黄昏,愁情苦楚于心,黄昏日落的悲哀似情逝…… “昔日情浓过,吾知爱仍留?残风卷云舒,独人犹自怜。”字字诗意轻吟止,心月背向的身子,深埋的头肩抖动,楚楚无依的可怜。 紫青站立她身后,望此情此景,想哭的心都有,她低了头捂上嘴,害怕不小心哭出声来。 正在此时,敞开的房门,一个熟悉的身影飘至。他无力拖行的步子,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心灵感应让她回了头,泪眼相望,冤家聚首…是她日思夜想,痛恨至极的南生来了。俩个人四目相对,憔悴不成样无声。紫青礼毕默默退下。 她恨意潮涌般,掀起惊涛骇浪。却转换成凄笑,口中生分一语,“南公子,你,终是来了…” 这语直击他心灵,扯抖的脸面僵硬。只有他自个知道,这代表了她的恨,有多深又有多沉。 南生抽动着鼻子,目不转睛望着她。千言万语已长日,却无只言片语。 “心月…“死一般的沉寂后,他颤抖的唇唤出声。心月两个字出口,带着他无尽的愧疚,还有未泯依存的爱意。 心月冰冻般,凝视他的眼,是满满的恨。咬紧唇口无言,不禁潸然泪下…… 南生朝气不再,似唯剩下躯壳。望着泪流满面的心月,疼痉的心促使他上前来,伸出手欲为她拭泪,却被她愤然挡开来。 “明日并是南公子大喜日…为何不陪着她?反而来了心月轩?…这是来看笑话了么?!”她后退几步,目光刺向他。气愤中道出的话,宛如刀割着他心。 是啊,明日要与梅安完婚,婚居定在了梅香轩。梅安有孕在身,爹娘一再催婚,南生也许诺过梅安,一切自是水到渠成。只是他心里放不下心月,亲来心月轩告之她。 来心月轩的路上,他每一步如灌铅,沉重到挪不动步子,心似掉入死海的难。秋风凉凉中的身影,泛出道不尽的伤感… “心月,你也知道…她有孕在身…若不光大迎娶她,一个女子将背负骂名…我良心上也难安…”心中酝酿了好久,南生艰难启齿,话语在心月听来,维护关爱梅安无疑。 “你为大,她为小…为你摘星揽月,南生什么都愿意…你要知道,心里有你,从未遗忘…”事已至此,他努力劝说她接受,希望一切圆满美好。 南生话着哽咽含泪,诉说心中的思念之情,字字珠玑,句句催泪,“心月…分离独居的日子,无时不刻想着你…往日情景浮现,夜夜梦中唤你…那个雨夜来看你,你拒之门外…回静宁轩后,我并是大病一场…你知道吗?南生爱着心月,这辈子都抹不去…” 听他这言,确实还爱着。只是爱变了质,浓度深意不再。心月悲伤心想,南王府往后的日子,亦大不如从前。而凉透心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笑得浑身颤栗,心间隐隐作痛。恨之入骨神情,一字一句对他道,“勿需解释…多说无益。” 心月咬牙话完后,缓缓背转过身去,无情下了逐客令,“南公子,心月好累…好累…不想再听一个字,请你就此离开…” 南生痛苦凝望她,仰头一声长叹。终于,他默默转过身,悄然无息离开了…… 感觉到恢复了静,她伤心泪流回身,空落落的屋子里,麝香袅袅婷婷…而他的身影不再…… 回想起百家镇后山上初识,他翩翩风采朝她行来时,像一缕光洒落了心底。如今他飘渺离她而去,像冰雪冻伤了那颗心灵。 这一幕一幕,于脑海闪过…她心痛到无法呼吸,秋风袭人瑟瑟发抖…… 她轻轻掩上房门,哭着背靠在门上,软软的身体滑落下地,趴伏在地面上痛哭不己……哭着哭着,又放声的笑…哭啊笑啊,笑啊哭啊,傻了一般…… 心月轩透出了冷清,陷入绝望境地,而梅香轩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绚红似火的屋中,红红火火入眼的,当属床面上的嫁衣,凤冠霞帔齐全备。梦幻惹目的大红色,富丽堂皇的耀眼。 “啧啧啧…小姐,这嫁衣好是华美。彩凤展翅飞舞,百花点缀怒放,配上小姐的美貌,实乃锦上添花啊。”化中轻抚床上的凤冠霞帔,盯着的眼眸久久移不开,口中连连称赞笑道。 梅安扬眉吐气之色,傲然站立在窗前。窗外梅树枝繁叶茂,一片欣欣向荣景象。 她脑中画出梅花满园景,又想象出心月轩残败样,笑着的狐眼微微上弯,妩媚美感中妖气尽显。 男人爱的是她的妖,南生当然逃脱不了。心月的纯美比之梅安的妩媚,如皎月淡清逊色梅花艳瑰。但皎月高高在上,梅花永低落尘埃。 可惜南生未爱惜皎月,坠落入了艳梅花色中。心月轩现今,孤立无人方,是天苍苍,地茫茫…… “那心月此刻,估摸是,哭出了一汪海吧…”她如愿以偿时,还不忘诋毁心月。心中的得意劲,早己是四溢飞洒。 化中听这言,笑着近梅安身,啮着牙狠言,“臭丫头紫青,三番五次与我作对。化中我牢记在心!小姐现一步登天,看我怎么收拾她!” “心月自身难保,此后日子不好过。一个黄毛臭丫头,想收拾何其容易…她欺你的,慢慢的讨回来。”梅安平静面色,不紧不慢言着,眼中划过一丝冷气。 五十八 婚夜天降大雨 喜气的梅香轩,欢庆热闹非凡。南生东倒西歪步履,醉熏中被簇拥进婚房。吵闹散尽后的静宁,透露出无声的美感。 大红耀眼的床沿,梅安凤冠霞帔,红盖头罩着头脸,端庄模样坐在那里。 南生醉眼迷濛中,站立在她的面前,不稳的足跟颠动,久久的欣赏着她,似在赏好景美画。 似有一世那般长,激情澎湃的心情,他终拿着双喜竹筷,挑起了她的红盖头。 梅安娇羞垂面,粉面上的红晕像彩虹般灼眼。他跳动的心瞬间被激活,如击鼓般狂热燥乱。他伸出一只手来,颤颤轻抬起她的下颌,那羞嗒嗒仰起的脸面,弯弯的狐眼含笑间,无形之中摄人心魂。 他打着酒噶痴迷盯她,花瓣的红唇引诱着,他酒气熏天慢慢凑上去。她含羞嘟起红唇迎接。 “轰”的一声惊雷,却在此时陡然响起。只见,窗外突然电闪雷鸣,阴黑的夜中一道闪光,狂风暴雨疯狂而肆虐。 这一声惊雷,震的南生梅安愕然,俩个人停止了亲热。南生像被打醒来,头脑清醒了大半。 他一直望着窗外。闪目的道道闪电,哗哗啦啦的雨声,令他置身静止里,呆在那里未动。梅安眼眸望着他,一副懵懂无知的样。 南生呆呆傻傻的,恍惚之中,脑海里现出了画面。那个与心月的婚夜,天空却是高挂皎月,夜色柔和皎月明亮。 回头看向婚床的梅安,一时里幻化成了心月。梅安和心月俩张面,模糊眼花中轮换。 不知为何,心月痛恨望他的面,此时越来越清晰…那双恨意的眼睛,刺痛得他伤痕累累…… “心月。”他腿软着瘫坐在地上,心痛的唤着她的名字。风雨交加的深夜里,婚房里死潭般的静。 婚喜日天降大雨,梅安懊恼不已。而南生至今未忘心月,依然藕断丝连。她心中牵怒起心月。 不服输的性子,令她不甘示弱。忽而作出可怜样,跪在地面上抱住了他,流着泪伤心道,“南生,月姐姐她,心已归他人。你怎还惦记未忘?…你想想吧,她有青梅竹马的冬木,还有爱恋的慕大人,心中哪容得下南生?…梅安真心爱南生,此生至死不渝。” 她感人肺腑之言,楚楚可怜的神色,令他不禁心疼了起来,双手为她轻拭去泪。想着心月不忠背叛,迫使自已今夜忘却。唯有忘了心月,才会好过点。 “梅儿别哭…南生忘了她…忘了她…”南生给自个洗脑,口中连道忘这字。梅安喜极而泣,扑进他怀中笑。 以柔克刚果然好用,她的苦情计得逞,心中暗自狂欢雀跃,蔑敌得意暗誓起,“心月,南生的心是我梅安的。你休想拿回!”…… 窗外的雨一直下着…雨珠从窗子上成串滑落下来…像极了一个人的眼泪,泪流成海… 天色阴沉沉的黑暗…天幕宛如漆黑的夜晚渐暗了…像极了一个人的心情,心如死灰… 心月平躺在床榻上,眼睛睁得很大很大。痛苦己吞噬了思维,半梦半醒着……乌黑发亮的长发,沿床头垂直柔顺落下去…… “少夫人的头发…掉的好厉害…唉…”坐在床头为心月梳头的紫青,心疼叹着气。辛酸的音质划过心月的耳旁,刺进她的心尖。如刀绞般难受。 这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发,此时却在无声的,大把大把的掉落…心月不敢去看地上掉落的头发。眼泪默默流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进耳里,浸湿了床单。 “哭吧,哭出来…这样的话,少夫人也会好受些。”紫青放下手中的木梳,轻声对心月说。可她的声音分明夹杂着颤音。 紫青缓缓站起身,慢慢走向梳妆台,背对着躺在床上的心月。她怕控制不住自已要哭。不能让心月更难受。不能也不想。 她知道心月此刻的感受,理解为什么痛苦难受。这个服侍多日的贴身丫头,为心月默默在心里哭泣着。 今时南生与梅安大喜日,梅香轩此时是欢乐的海洋,心月轩如孤岛荒野凉意。不知这大雨瓢泊的夜,南生有没有念及心月?…… 心月没有嘶心裂肺的哭声,只是默默无声的流着泪。心口一阵阵隐隐作痛。她的脑中只一遍遍放映着,那张丑陋暗辱耻笑她的脸… “这几日里,空气清新不在。透着一股子难闻的味儿。真个晦气!”… “不下蛋的母鸡,难逃被弃的命运。”… 街市场景又再现,身后指指点点的妇人,“现如今,如过街老鼠一般,还胆大招摇过市。无皮无脸啊,真是…”… “看着美貌惹人,纯洁无暇,实则勾三搭四,无德妇人一个。”… “可不是。当初都在说南公子花心,不是个专一人。现今南公子未传诽言,倒是她劣性暴露。隐藏的可深哪…”… “嘘嘘嘘…别太说露骨了。反正京城全知。好事不出门,这坏事传千里。”……… 心月头痛欲裂,拚命摇晃着头,在内心里挣扎着,一遍遍告诉自已:心月,不要想,不要想…你不是…你不是啊…” “梅安,你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害了我。遭天谴!老天爷啊,帮我惩罚恶人吧!”心月灵魂深处呐喊着。她想要所有人都听到。听到这可怜的呼喊声。 “少夫人,少夫人,你怎么了?”紫青回过头时,发现痛苦扭曲的心月。她几乎是扑上来的。颤抖着手捧着心月的脸,带着哭腔在心月耳边呜咽,“少夫人,呜呜呜,别难受…伤害你的人,不会有好结果!老天爷看得到,看得到啊…” 心月的头像炸裂开了,她受不了,她要疯了。要疯了…可她却依然头脑清楚。这是最可怕的。如果空白一片,倒也好了,如果那样,就没有了痛苦…… 那个天真单纯善良的心月,此时在承受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刻。老天爷啊,请你睁开双眼!为可怜的心月讨回公道! 窗外的雨拚命的下着,下着…老天爷,这是你为心月流下的泪么?…… …………………… 五十九 弃鞋暗影拾 话说景兰回了百家镇,她整日里忧心忡忡的。占算先生卜劫言出,害她心中后怕不己。还别说真个邪气,这日后,接连二三出了幺蛾子。 一日染布坊做活,景兰捣鼓染缸里的布匹时,上回那关心她的姑娘,上手帮取出上好色的布匹。姑娘一个不小心,染色水浸了景兰一身,连带着鞋也弄湿了。 “这,不好意思啊,都怨我笨手笨脚的…害你弄得又脏又湿…景兰,你快回家换换去。”姑娘手足无措样,口中连连歉意道。 姑娘低头边道歉,边伸手欲提她衣裳,视线看向景兰的足下,关心的神色道,“你的鞋好像也湿了。我看看,要紧不要紧?…好好的鞋子,可别糟贱啰。” “无事无事。“景兰慌忙后退着,躲闪开了姑娘,遮掩着往下扯衣裳,掩饰撩起头发丝,故作镇定道,“一双鞋而己,弃了也不可惜。” 秋天里身上沾了水,冷气往骨头里直钻,好比冬日里跳进了冰河,刺骨侵心的寒冷。她浑身哆嗦个不停,急急忙忙往家中回。 景兰回到家中时,王材正在后厨做饭。她顾不上招呼一声,进房内换了身干衣裳。衣裳浸色水少还能用,但那双布鞋却不成样了。可惜之中,她用废纸包好,暂时先藏起来。 这一家子四口人,除了景兰染布坊赚零工钱,王材给人跑腿挑水攒点活钱。俩个身子骨不好的老人,全靠俩人这点钱养活着。一钱恨不能掰两半用,损了一双鞋自是心疼。 “媳妇儿回了啊?今日咋回的早呢?”王材端菜上桌时,看见了从房内出来的景兰,一脸的诧异之色。 景兰不敢说实话,担心给俩佬知晓,心疼损了那双鞋,怕是又要唠叨了。她若无其事的样,扯了谎对王材道,“今儿完工早,就回的早了些。” 平生第一次撒谎,脸面上挂不住,红得像猴子屁股。这细节变化未瞒过王材,他正欲开口问个究竟。他娘从内屋走了出来,口中欢喜笑道,“回来早好哇。饭菜烧好了就吃吧…一天天累着的,肚子可要填饱喽。” 景兰借机绕过王材,忙上前搀扶住婆婆。王材见了他娘,移开桌前的板凳,笑呵呵应合道,“对对对,娘言之有理。民以食为天。” 一家人和和美美,欢声笑语吃了饭。夜幕渐渐降临,一丝星光映入窗。 “今儿帮镇上那家挑水,来回整整跑了十趟,才给少得可怜的银票…这熬到啥时候是个头啊?”王材疲劳的样儿,双手枕头平躺在木床上,对生景起一丝忿然。 景兰笑着坐在床边,轻轻为他捶打着腿,贤惠为之减缓疲乏,口中安抚道,“夫君身子骨干劲十足,做这活觉着累,不如换个活干干。” “换来换去,还不是体力活,哪能寻着轻松的。夫君我是无所谓。只不过是想,让你和爹娘过好日子罢了。”王材伸出手来,疼爱拍了拍她的头,情义深深道,“兰儿跟着我受苦了。但愿有朝一日,能让你享清福。” 虽是穷的叮当响,但美梦还是要做的。王材憧憬之中,渐渐入了梦乡。 景兰见他呼噜声响起,睡的是沉又香。她轻手为他盖了被子,蹑手蹑脚拿了藏的纸包,朝屋外夜色中行去。 这一片住的人稀少,皆为贫穷潦倒人家。间隔几户人家,几十米的距离。而在住户不远,是一片树林子。 今夜凉风袭袭,树叶沙沙作响。树林中星光点点,但还是渗的心慌。景兰四下环视着,做贼般心虚慌张。 终于望见林中长草地,枯黄的长草萋萋吹,望不尽的黑暗,看不清的境况。她快速抛了纸包,小跑的步伐回家。 当她远去不见之后,树木后闪出一个身影,黑漆漆晃动的人影,鬼鬼祟祟草丛中拔寻,拾起了那被弃的布鞋,掖着藏着揣入怀中,无声无息消失在林中。 景兰慌慌张张的,才行近屋门前。这时,王材从屋中步出,与她撞个正着。“妈呀。”景兰惊吓一声,差点跌倒在地。 “媳妇儿,老实说,你是有啥心事么?”王材一把抓住了她,面上严肃认真问。星光下的那双眼,透着强烈探索味。 “你,你不是熟睡了么?怎突然出来了?…可吓坏我了…”景兰拍着自个胸口,大喘了口气奇怪道。 王材见夜里凉,拉着她进了屋。俩人对坐床头,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半晌之后,景兰先开了口,“你还没回我话呢?你是跟踪我了?” “没啊。睡时抱了枕头,感觉不是你,并醒过来了。屋子里没见你人,慌了神出门去寻你…哪料正遇上了。”王材细细描述着,担心的样让她笑了。 “夫君果然把为妻当宝。景兰好开心呵。”景兰双手搂紧他,摇摇晃晃的笑着。 王材掰开她的手,反而不开心之色。小声嘟囔道,“兰儿在为夫心中,当然是宝啊。只是,兰儿不坦白去了哪,那为夫不开心了。” 景兰见此,又是一笑。她把丢鞋的事,如实托盘道出。王材听后,这才放心笑道,“只此小事,不让爹娘知并可。为夫又不是告状佬,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这倒事小。可还有一事,未告之于你。”景兰愁眉苦脸的,床面晃动着双腿,满腹心思般低言。 王材见她愁色,心也不觉纠起,大手一拍胸脯,道,“有何重要事?让你这般的愁虑?尽管对为夫道出。天塌下来,也为兰儿顶着!” 景兰垂头犹豫着,终还是把京城行,偶遇占算老先生,及那卜劫难的事道出。 “那老头子为赚银票,瞎捏乱算骗你的吧?可别当了真。”王材笑了笑,这事儿,根本不放在心上,安慰的抱抱她道,“有为夫在,任何事也难不倒。兰儿放心哈。” 景兰听了安慰,心里稍稍好点。她靠在他怀中,轻点着头未语。那凝望向窗外的眼中,依然一丝摸不透的迷茫。 六十 天降祸事 景兰独自坐在小河岸边,撑着脸面凝视着河水。脑子里千思万绪,烦心事重重叠叠,抛不开占算先生卜言,言劫像是枷锁套身,沉闷在心里不舒服。 每日这个时刻,是染布坊闲瑕时。做几个时辰的工活之后,给出这难能可贵时间歇息。耳边听得见姑娘们的打闹声,而这片稍僻静处独景兰孤身。 她漠视浑浊的河水,无聊拾起地上的树枝,在河水中划来划去…心里一片迷迷茫茫… “景兰。”身后传来一声唤,打断了她的思绪,扰乱了这片宁静。她回头而望,弄湿她裙裳布鞋的姑娘,正踏着台阶往下行来。 姑娘背着双手慢行,嘴角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湖水中杂乱无章的涟漪,一圈圈荡漾晃花着眼散开。 “怎么一个人?想啥心事呢?”姑娘坐在了她身边,似对她充满了好奇。 景兰偏过头去望向河水,下意识往下扯了扯裙摆,唯恐让她发现了这双大脚。这天生造就的缺陷,爱美好面子的景兰,可不想坦露给人看。 姑娘见她不答,也未追问下去。她双手伸至景兰眼前,一个深系锦绣钱袋,精美吸睛印入眼帘。 这锦织绣画的钱袋,一观就是上好货色。深系好看的翡翠色,金丝条镶嵌着袋口。不过不可理喻的是,钱袋口下边处,有一排间隙小洞。 这绣织的如此特别,倒是给人别样感觉。谁人见了,当是喜欢。景兰见姑娘钱袋眼尖晃,不明就理问她道,“你买了新贵的钱袋么?是坊主给你加银票啦?” 想想几月工活钱,也买不起这东西。这姑娘大手大脚的,竟是不疼辛苦钱。莫不是她做活好,坊主给加了工钱?… 景兰心中正猜想着,哪知那姑娘钱袋打上身,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哪有这好事?自个花钱买的。” “送给你的。”姑娘笑罢,钱袋递向她。见景兰懵了,对她解释道,“你衣裳被我不小心弄脏了,想着怎么补过。送个钱袋表表歉意呗。你看看,喜欢不?” “不能要,不能要…你咋花大钱买这个?你不小心而已,又怎能拿你东西?”景兰望物推却,一个劲摇头拒之。 姑娘见此变了脸,撇起嘴不高兴道,“你这是让我难堪么?看看嘛,这钱袋多好看啊。” 景兰不得己接过钱袋,轻触摸着锦质的面料。精致的金纱线,手指袅绕的感觉,丝缕线间交错有致,静然绽放华彩,令人大饱眼福。 “锦质面料的钱袋,这得花多少银两才买得到?贵重之物,我可不能要。”景兰爱不释手欣赏半晌,赏过后回归了现实中,不好意思收这贵的钱袋,又递还回姑娘手里。 姑娘笑望她一眼,将钱袋硬塞入她怀中,真诚的样道,“这是我上京城买来的,不过是仿真锦绣货品,没花多少银两。你可别推却了。要不然,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景兰听是仿真品,那应该就不会贵。又见姑娘诚意满满,她并心安理德收下了。 “景兰,你用的何香物?像哪种花香,又像是哪种草香…从未闻过如此独特的香味。说说看,我也去买来用。”姑娘嗅着她身上,夸赞不已笑问道。 景兰听她问起香物,陡然想起慕兰庭说过,香物与案子中香味相似。这事要不提,日子久了还真忘了。不过她又一想,可能是慕大人的错觉,自己不用神经兮兮。 “香物是上京城时买的。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清雅爽心又便宜,我甚是喜欢,就亳不犹豫买下了。”景兰坦言着,从怀中掏出香物盒来,递向姑娘吞吐道,“这个,这个用了些时日了…如若你不嫌弃,拿去用看看。” “哪能嫌弃?高兴还来不及呢。要了要了。”姑娘望着精巧香物盒,粉粉的颜色是女子喜爱的。她眼发亮喜出望外,笑呵呵接了过去。 景兰收工回家的路上,兴高采烈亢奋不己,反复瞧着手中的钱袋,像捡了个奇世珍宝,越久看越欢天喜地。 “景兰,今儿回家好高兴的样子,是有啥喜事么?”途中遇见一街坊,那人笑望她问道。 景兰冲那街坊笑,未正面回答,只含含糊糊回道,“回家自是高兴,每日里回都高兴呢。” “定是王材给你买了好东西了?不然回家至于这么开心么?你手上拿的好物,可是王材买给你的?”那人眼尖着盯她手上,打趣笑问道。 “王材等我回,要回了啊,再聊哈。“景兰不愿道实情,逃也似的跑开了。那奔跑的速度,好像被什么追似的。 女人家的小心思,怕实言告之,别人说她贪小便宜。虽说是穷到买不起,但自尊面子还是要的。 那人站立原地,盯着景兰跑远。望一溜烟似没影的方向,莫名奇妙神情摇了摇头。 回家的路途,她如沐春风的笑,轻快的步子像在飞。一路上看人看景,平常的人和景色,在她看来,皆是美好。 “大胆盗贼!人赃俱获,给我拿下!”一个墙面拐角处,突然蹿出来仨个人,但见衙衣紧装着身,面色威武可畏,气势咄咄逼人。一小头头模样的人,站立俩人中央,肃面大手一挥。 此人一声令下,另俩个衙吏冲上前,将惊骇呆立原处的景兰压制,可怜她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手中的钱袋被强行收走,昏头昏脑踉踉跄跄被押走。 连夜里她被押入京城牢衙。听说关联那起京城客栈案。此案子重大且万众瞩目,慕大人亲自审查要案,必是要关押在京城牢衙。一时间,铺天盖地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 百家镇这方,王材如往常等景兰回家,却是望眼欲穿,最终等来的是坏消息。如雷轰顶的消息压顶,王材听闻噩耗,抱紧自个头蹲下身,整个人瞬时傻了。 天塌地陷的境遇乱了心,他勉强收拾烦乱的心情,编了谎言隐瞒俩个佬人,连日里背包袱急上京城。 六十一 明镜高堂泣声声 “威武…”齐整拖长的音尾,在肃静的高堂响起。慕兰庭上方正襟危坐,一副铁面无私肃面。 景兰深跪在高堂正中。从被押送牢衙到这高堂,她处于半清醒半迷糊。不知所犯何罪,一朝入了深渊。此时恍然如梦,脑中闪出占算先生的卜劫,“哎呀,姑娘面相暗沉,浊气环绕之。这,不妙啊…姑娘劫难在即,恐有牢衙之灾啊!” 担忧多日劫言,今真成了现实。斗胆瞥一眼上方,明镜高堂几个字,虎虎生威慑人目。景兰垂头欲哭无泪,无限悲怆满怀。 “啪“的一声震响,慕兰庭手指夹着醒木,举起停在半空秒数,直落而下拍在了案桌上。 这声令人不寒而栗,震的景兰浑身一抖。她深埋着头不敢上看,心惊着战战兢兢。 “景氏,你可知罪?”慕兰庭声色俱厉,提问龙吟虎啸。 景兰原本心中坦然,觉得未犯其罪,勿需害怕惊慌。可在这威严肃目高堂中,杵着水火棍的衙吏,个个瞪眼漠视震慑,且慕大人威风八面。哪怕未做贼,也吓个半死。 “黑布鞋,香物盒,钱袋。”慕兰庭冷酷脸面,将案桌上的仨样物件,一一举起来问她道,“这些东西可都是你的?” 眼前高堂之上的慕兰庭,与上回遇见的慕兰庭相径甚远。慕兰庭威名远扬,果然是名不虚传!只听其声,不看其人,亦听声受惊,不敢对视之。 景兰壮胆抬起眼,案桌上的物件,刺瞎了双眼似的,惶恐不安的疼痛。布鞋及香物盒是自个的,但怎么到了慕大人手上?布鞋被扔弃时,好像无人发现啊。香物盒不是送染布坊的姑娘了么?难道…?… “大人,布鞋香物盒确是景兰的。但钱袋不是。钱袋是染布坊一位姑娘的。”景兰疑惑半天,大脑混乱一片,如实回答道。 慕兰庭未置可否,审视她片刻后,眼神凝望堂外,口中传令道,“传证人。” “传证人。”堂门外的衙吏,听令传唤声起。声音粗犷延缓长长,似召唤雷雨闪电般。 不一会儿,只见一姑娘裙裳飘飘,快步飘进高堂中来。她颔首进堂来,与景兰齐肩而跪,低头趴伏在地面上,“小女叩见大人。” 当她抬头那一刻,景兰偷偷望向她时,心中不禁大惊失色。这来的并是朝夕相处,染布坊做工的那个姑娘。 “再问你一次,这布鞋香物盒及钱袋,是否如你所说,是景氏所有?”慕兰庭言语犀利,目光如炬盯着姑娘,仿佛要看穿人的内心。 “回大人,小女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姑娘像见过世面般,不慌不忙的神色,发誓证实所言无假。 景兰惊愕望向她,平日温和友善的姑娘,此时眼中如魔鬼般狰狞。明明钱袋是她送给自已的,怎就归属到了自个头上?姑娘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着实令景兰吃惊。 “大人,大人,钱袋乃是她送的,并非我本人执有。还请大人明察秋亳。”景兰曲跪的腿挪移上前两步,急红脸面磕着头申辨。 “景兰,你说谎也不眨眼?我何时送你钱袋了?钱袋你身上搜到的。还想狡辩?”姑娘无辜样看景兰,倒打一耙于无形中。 慕兰庭沉色看向景兰和姑娘,姑娘举止言行未看出何破绽。倒是景兰气急败坏神情,像是召示此地无银三百两。 钱袋是此案最关键之物。慕兰庭己将钱袋给死去官员夫人看过,那夫人认定是自个给官员的钱袋。只是奇怪未见了钱袋上的珍珠。钱袋上留下串串洞眼,明显被盗贼拆取下了。 “大人,景兰案发日来过京城,住过案发客栈。若是大人不信,可传唤客栈店小二。”姑娘似想起了什么,又提及起一事,步步直逼向景兰。 经姑娘线索提示,客栈店小二很快传唤来。客栈店小二跪在堂中,流露出一丝惶惶不安。 “你可认得面前的女子?”慕兰庭目光炯炯,眼盯客栈店小二,不紧不慢问他道。 客栈店小二听问,侧面望向景兰,仔细上下打量半晌,遂弓身对慕兰庭道,“大人,小的有点印象,此女子曾住过本客栈。” “景兰那日曾对我提,住过案发客栈。她只是一笔带过,故小女也未细问。但大人试想,她在场嫌疑重大,无托词可作解释。”一旁的姑娘听言,见缝插针插了一嘴。 俩个人一唱一和的,似在为她作案实锤。慕兰庭锋利目光,投射向店小二,“你可确认清楚,案发日她有在客栈?” “那案发日,这位女子确实入住本客栈。当日晚留宿一夜,次日案发后又匆匆离开了。”客栈店小二,回忆着当日情景,细细娓娓道来。 “平日里,景兰凡事好贪心,常常羡慕有钱人家。这品行可看出,盗窃也不是不可能。”姑娘伤口上撒盐,将她日常习性袒露。 景兰愤愤抬眼望她,发现她是匪夷所思的表情,心中更加断定,这应是有预谋的陷害。但为何要害自个,心中也想不明白。 “大人明鉴!景兰与案无关啊。”被俩人轮番言词轰炸,景兰孤立无助的神情,希望的眼望向慕兰庭。 慕兰庭听了俩人供词,又见景兰死不认罪,他望着桌面上的黑布鞋,香物盒及钱袋,垂头拧眉沉思无语,陷入了长久的思虑中…… 人证物证俱在,而景兰案发也在场,这所有的指向,景兰罪责在劫难逃。 慕兰庭沉吟过后,终开腔认真结论,“此案事关重大,查询己有数日。不能证明谋害之罪,但盗窃之罪难脱!人证物证皆在,景氏牢狱坐定!退堂!” 论定音落,他肃目起身,拂衣袖离开。景兰大脑一片空白,哆嗦着道不出一个字。她无力瘫软在地,浑身像筛糠般颤栗。 可叹未与夫君道离别,又心挂念着俩个佬人。命运未知,劫难眼前,她不禁悲从心来,暗自泣不成声道,“苍天啊,为何陷景兰绝境之地?…”…… 六十二 牢狱两相望 阳光普照京城街道,人流熙熙攘攘之中,心月苍白憔悴的面色,紫青搀扶着虚弱的她,默默穿行在人流中。 经历过情感沉重的打击,她渡劫般卧床了好些日。乌黑发亮的头发,因忧伤郁症掉落太多,又常常伴有头疼的毛病。听说京城有个老药师,专治脱发头疼症结。俩人并一路寻了去。 “一些日子未现身,怎就成了这副模样?…昔日的精神风釆不在,若没有华贵的衣装撑面,比之路人都还不如呢。”… “可不是嘛。听说小妾得宠,这一妻一妾争宠,她现今是一败涂地…“… “谁让她不忠夫君,红杏出墙呢。活该被夫君抛弃!“…身后隐约传来的嘲笑声,听得紫青唇皮要咬破。 紫青气愤的脸面,撸起了两边衣袖,似欲干一架的气势,咬牙气道,“几个无口德的死妇人,待奴婢骂回去!” “算了。你去骂当是占上风,南王府地位在,平民百姓是不敢造次,也就背地里装腔作势。何须与之计较?”心月轻轻扯住了她,软软无力样劝道。 自从谣传渲起至今,心月承受了太多太多。经过一段时日风吹雨打,倒是看淡看透了许多。只不过,梅安这害人祸精,她永远也不会宽恕。谣言惑众,夺夫之恨,欺人太甚!这记仇恨埋在心底,只等一日狠狠讨还! 京城庄重衙门前,一个身影门前徘徊着…寒酸灰旧的衣衫,愁城难解的颓丧。 衙门前来回俳徊的人,正是赶来京城的王材。妻子景兰被关押牢狱,他心急如焚日夜兼程,千辛万苦来了京城衙地。 渴望探牢汇妻的期许,寄托在一把旧银票上。他手中捧着的银票,含辛菇苦积攒有多日。为了见到心爱的妻子,一把银票又算什么呢? 当他将银票奉献衙吏时,俩个衙吏互望一眼,面上嫌弃的表情溢出来。其中一人接过银票,笑看他的眼分明是鄙视,腔腔调调打起道,“就这点银票?…连塞牙齿缝也不够。我俩喝个小酒的钱,比这数目多了去。” 王材一听不过关,自个浑身上下又摸了一遍,家当全送分文无有了。他辛酸乞求道,“二位爷,行行好。真没有了…您二位的大恩大德,小的会铭记在心的。” “铭记在心有个屁用!可怜巴巴的银票,也能买通此路?…做梦去吧!”衙吏轻蔑的眼色,手中掂量着轻飘的银票,嘲讽冷笑顺手抛掷向他。 一把银票打在他的身上,随风飘飘摇摇欲坠,终如落叶洒落一地。王材心凉凝望地面,默默弯身拾起了银票。 一门之隔,阻挡在外。眼见探牢无望,想着受苦的景兰,王材双手抱头,蹲在衙门墙角处,嚎啕大哭了起来。 “去去去,哭丧呢?衙门静地,不得喧哗!”那门前衙吏见此,气势汹汹上前来,拿水火棍驱逐他,大声嚷嚷道,“穷鬼,滚远点!” 王材被水火棍敲打,抹着眼泪赶忙站起身,逃远了好几步后,回头愤怒盯向那衙吏,小声啐骂道,“呸,狗奴才!” 途径此处的心月和紫青,不远处亲眼望见了这一切。心月驻足思然片刻,对身旁的紫青道,“看病的银两,你全数打点那俩个衙吏吧。” 紫青知心月心善,不忍看可怜事端。她听吩咐走向衙门前,将银两递给了俩个衙吏。那俩刹时笑呵呵的样,捧着沉甸甸的银两,冲不远处怨气的王材大声道,“穷鬼,有人替你开道了。可探牢了!” 王材红肿的双眼,哭的像红桃。听这声喊如梦初醒,他望向站立那处的心月,感激之色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磕几个响头,“多谢多谢!王材感恩不尽!感恩不尽呐…” 虽不识心月尊贵身份,但她的装束可见不平常。王材眼望心月和丫头紫青走远,他庆幸遇到了如此善良之人。 昏暗阴潮的牢狱,残旧的墙壁两端,悬挂着几盏油芯灯,微弱的光昏暗之中闪晃,给人一丝惨淡暗日的气息。 她深埋在胸前的脸,因散乱的头发遮拦,看不清那张脸的样子。蜷缩成一团坐靠在墙角地,落泊的样子似比乞丐还惨。 几日滴水未沾,为了活命,米饭勉强吃了几囗。糙囗粗饭淡水,剩菜霉味令人作呕,实难以下咽。景兰奄奄一息的样,精神频临崩溃边缘。 “哪个不好惹?偏要惹朝廷官家。看这情形,她还能撑多久?…活该找罪受!”看守景兰的俩个吏使,在另一小屋对坐着喝小酒。一人噙着酒水,大口吃着下酒的菜,声洪嗓大嘲讽道。 “可怜是可怜。正如你所说,她不该招上官家。牢狱几年免不了。”另一人些许同情,却是附和声声。 隔墙看守衙吏的言语,字字句句捅她心窝子。几年的阴暗牢狱,别说青春时光流逝,这牢里苦不堪言的生境,谁人也呆不下去。冰冷寒气的空间,潮湿阴暗的氛围,作呕难咽的饭菜,只是看看想想,都恨不能快快逃离。 “起来起来!是睡死了吗?”她昏沉沉之时,一个衙吏大声吼道,“醒醒!装什么睡?!有人来探牢了!” 衙吏吼叫一通,醉熏的步伐离开了。“兰儿…”一声熟悉的哭腔唤音,令景兰不禁打了个寒颤。 透过满目杂乱发际,她缓缓抬起头望去,铁栅栏上趴着一个人,他悲伤眼牢牢望向她。 是他!心心念念的夫君王材来了…不是梦,很真切。她望了有好久,一丝惊喜的神色,伤心瞬间涌上心口。铁链沉沉拖行着,她哭着扑到了牢门前。 “兰儿…”他颤抖的手,拚命伸向她。穿过铁栅牢门的空隙,轻轻触摸她瘦削的脸,一遍又一遍…泪水在此刻,止不住的流淌下来。他心疼道一声,“兰儿,你,受苦了…” 夫妻二人牢中相见,如被阻隔成两重天。情郎恋女般的苦楚,只化成了串串泪水…凄寒阵阵吹袭,天地无声哭泣…… 六十三 高举血泪书喊冤 悲伤流泪的王材和景兰,透过铁栅牢门相视的泪眼,似听见了彼此心碎的声音。困境时处两茫茫,明日复明日何其多?…… 不甘坐以待毙,景兰心生一念,她主意心中打定,期待的神情望王材,“夫君此来,可有带纸张?” 王材正伤心不已,听她问出这话,一时反应迟钝,不解眼望她问道,“兰儿要这作何用啊?” “兰儿…要写血泪书!”景兰望着不知何处,焰火迸发的双眸,义愤填膺的声音道。 莫名不幸成了阶下囚,这冤屈早己按奈不住。她时刻等待着机会,只为了逃出这苦海。这几日人不是人,鬼不成鬼的。牢狱的苦日子受够了。王材的到来,点亮了她心中一线光。 王材听言愣几秒,立马明白了她的心思。他将包袱打开来,胡乱翻寻了起来。幸而来时,随带了几张废纸,没想到,此时竟派上了用场。 她举起食指至眼尖,泪水滚落之间,眼一闭狠下心来,张囗用力朝指头咬去,钻心的疼痛刻骨入心,麻痹的思维清醒万分。鲜血从咬破的伤口,涌泉般喷射了出来。 “兰儿。”王材见她皱紧的眉头,悚然盯那艳色的鲜血,心疼神色轻唤着她。从未见过她如此勇敢,一丝钦佩打心眼而起。 探牢时间快到,一切刻不容缓。景兰颤抖的手划上纸张,奋力书写起心中的冤念。斑斑血泪挥洒在纸张上,诉出泣天地鬼神的心声。 “夫君切记,亲交至慕大人手中…兰儿的命运,全靠这血泪书了。”景兰惨白的瘦面,灰淡的眼中一丝希望,她镇重的神情,将血泪书放入了他手心。 王材泪光中点点头,紧紧手攥着血泪书,带着她无限的期盼,依依不舍离开了牢狱,往慕兰府一路找寻去。 慕兰府。慕兰蔻园中散着步,阴郁沉闷在心情。本想争当南生小妾,谁知那梅安抢先了一步。一妻一妾不为多,即算再添上自个也算少的。但不知南生愿否接纳?… “小姐,梅少夫人一介歌女,轻轻松松就得志。小姐比之好上百倍,难道还比不过她么?依奴婢看,南公子还是多少喜欢小姐的,小姐可千万别放弃了。”身后的丫鬟紧随着,忿忿不平宽慰着她。 慕兰蔻冷然一笑,没好气哼一声,“她得志明摆着厉害。但本小姐也不是软柿子!过些日子,先找个能说会道的婆子,上那南王府说亲去。本小姐就不信,拿不下他!” “听传言,梅少夫人深得南公子欢心,心月少夫人成了受气包。许是落得如此境地,与心月少夫人不忠有关。又或许南公子花心,早就被梅少夫人迷住了。”丫头将传闻道出,分析的头头是道。 慕兰蔻听言冷面,望向日照的那方,不紧不慢放话道,“传言谁知真假?心月少夫人是太善了。贫民窟出来的女子,终究不是歌女的对手。她是未遇上本小姐,敢欺我半分试试?定要她苦不堪言!” 别看慕兰蔻温婉模样,慕兰府大家族中成长起来,官场贵门耳濡目染不少。人和事圆滑处理,她自是得心应手。若她与梅安对手,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看慕兰蔻傲娇神色,似一决高下之态。为讨慕兰蔻欢心,丫头忙推波助浪,“小姐若一朝嫁了南公子,别说心月少夫人,那梅少夫人当是靠边站!” 丫头一言出,慕兰蔻忍俊不禁,一扫阴郁色,乐呵呵笑道,“说得好,说到本小姐心坎里了。呵呵呵…” 她爽脆的笑声,萦绕在慕兰府。丫头见她开心,也跟随着笑了。 慕兰府大门外此时,王材抱一股执拗劲,跟门前守卫苦求着,“烦劳传个话,请慕大人听听诉求。” “你这人怎如此麻烦?跟你说过了,我家公子因公出行,还不知何日才回呢。”门前守卫不耐烦,严面挥手逐他道,“过些时日再来吧。别扰了慕兰府安宁!” 王材好不容易寻来,怎肯就此轻易离开?只以为是慕兰庭拒见,决心用诚意打动他。王材跪在慕兰府大门前,双手高举起血泪书,声声颤音道,“求见慕大人,请慕大人听听冤诉啊…慕大人…” “你,你此举成何体统!”那守卫见此恼了,上前几步怒道,“未见这般刁民!速速离开!否则,可没好果子吃!” “何人在此喧哗?”此时,娇柔不满声蓦然响起,但见,慕兰蔻与丫头行出门来。 那守卫一见慕兰蔻,慌忙上前恭身行礼,告起状来道,“小姐,这,来了个疯子。怎么也赶他不走。” 小姐?王材一听称胃,又见守卫恭顺样,猜测这出门来的,定是慕兰府的小姐,慕大人的亲妹妹了。他跪行着近她膝下,恳求口吻喊冤,“小姐,冤枉啊…求小姐将血泪书,传至慕大人手中。小的必感恩戴德!” 慕兰蔻漠视着他,又瞥向他手上的血泪书,朝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见眼色,立刻读懂其意,她抽过那份血泪书,展开在慕兰蔻的面前。 慕兰蔻凝神看血泪书,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半晌也未言语,似在思索着什么。王材朝她磕拜道,“求小姐转给慕大人,求小姐了…” “起来吧。用不着三跪九拜的。”慕兰蔻司空见惯般,看多了此类求诉,早己冷淡无同情心,但碍于下人们在场,留个主子高尚品德。她好人面相道,“先收了。待慕大人回府,转给他就是了。”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王材感激涕零,不停磕谢道。他抬起头望向天空之时,阳光似比哪日都要明媚。 慕兰蔻闺房中品茶水时,那张血泪书摆放在桌面上。血迹斑斑的鲜红色,不知为何,令她忽而喝不下茶水,放下手中的茶蛊一刹那,打翻的茶水浸泡了血泪书。 “真个晦气!”慕兰蔻恼着道。她盯看着那血泪书思片刻,将弄湿的血泪书揉成团,随性任意丢弃在了纸蒌里。 六十四 狭路相逢兵戈相见 心月和丫头紫青偶遇王材,看病的银票悉数帮了他,俩人未去找京城的老药师,而是折返回了南王府。 回心月轩的路途中,巧合遇见南生陪着梅安闲游。俩人并肩走在青石径上,秋风吹起梅安的发丝,遮在了她的眉眼处。南生细心为她撩开发丝,那望她的眼眸柔光潺潺。 这一幕,将心月带回了旧时光。而曾经,南生也对她如此贴心温柔。呆望着眼前的情景,压抑的痛从心底缓慢散开来… 心月双眸似被阳光刺射,痛到不敢睁眼去直视。她身子微微摇晃一下,身后的紫青忙伸手扶稳了她。 梅安望见心月的那一刻,深幽的眸子闪着得意,她笑意犹未尽姗姗而来。南生随行的步子显迟钝,望向心月的眼难解深深… 心月本想择路而逃,却是己来之不及。不想让梅安看笑话,她高皍起了头对视。 几人路中而立。梅安与心月,暗中兵戈相见。梅安的面色有红有白,像梅花般娇嫩艳丽。可见与南生的婚日,滋润得她光釆照人。 心月莫名一丝妒意,目光从梅安面上移开,移至南生的身上,那份恨意从未抹去。南生深陷的眼窝,不见了神采奕奕。他直直凝视心月未动,似被她的恨意羁绊,挂满了无尽的悲情。 “好巧啊,月姐姐。自从与南生双喜临门,好几日都未见姐姐了。今日一见,怎如此的憔悴?”梅安亲热的样含笑,欲拉心月的手叙话,却被心月恼然挡开来。每每当着南生的面,百变左右逢圆的梅安,并成了那善解人意的化身。 梅安口中的双喜临门,隐指她梅安大婚又身孕。心月不觉望她的肚子,纤细的腰身看不出怀孕的迹象。许是初孕不久,她身形过瘦,孕期也仍如妙龄少女形体。这杨柳细腰,配她妖冶面,南生自迷陷其中,亦是欲罢不能了。 心月冷面冷眼相待,梅安见心月此举,掩饰住不悦的神色,她转头望向呆然的南生,眼眸温柔似水轻道,“逛了些时候,梅儿有些疲了,回梅香轩歇着吧。” 梅安话向南生,余光却瞟向心月,似暗察心月作何反应。果不其然,如了她的心意,心月被这幕谶中晃了神。 南生沉默未回应,那双眼此时未看她,而是一直呆滞望着心月。心月怨恨的眼神,杀的他残风败柳。他隐藏起伤心欲绝,嚅动着的唇微颤着。心月两个字埂在喉中,怎么也呼唤不出来。 像是一片清风吹过,心月与他擦肩而过。在还未倒下之前,她先选择了离开。 皎月至高无上。岂能为一个花心人折腰?既算痛彻心扉,也要保留最后的一丝尊严。 在心月离开的身后,南生难过回转的目光,直愣愣看着她走远不见。而梅安胜者的傲娇,如秋色一道金光灿灿。 心月轩的屋中,心月孤凉的身影,虚脱般坐在镜台前。自那夜南生与梅安婚喜,她受了重重打击卧床不起,好些日子未对镜看过,梳妆皆是紫青打理。 昔日明亮的梳妆镜,蒙上了一层浮灰,如雾色朦朦胧胧。她缓缓伸手去擦拭镜子。 “少夫人,别照镜子。“紫青急切阻止她,声音透出担忧一片。 阻止已是来不及,心月对着镜子照,镜子似模糊不清,又渐渐清晰无比。滴滴冷泪滑落下来…心月捧着自己的脸,惶恐自言自语,“这是心月么?怎么成了这副丑模样?”… 若大铜镜中的心月,往日美貌失之贻尽。白嫩的肌肤不再,脱瘦的脸面腊黄。一双曾水灵灵的眼睛,肿眼泡皮淡而无光。乌黑绸缎般的头发,己是稀疏薄薄。 方才竟是这般模样,见了南生?…心月好是难受。她拿起婚日的被单,笼罩在了铜镜上。抖个不停的身子,伤心哭道,“我不要这个样子见他,不要…不要…” 这个时候,她才回想起街市上,那嘲笑她容颜不在的声音。原来人人皆知,变丑的模样只自个不知晓。曾经自信骄傲的心月,像打了败战般萎糜。 “少夫人,那个不是真实的你,是虚幻的影子…”紫青上前扶住了她,哽咽不下去的言着。 “镜中的人不是我?那是谁?…那是心月,变丑了的心月…为什么成了这样?为什么?”…心月一把推开紫青,抱着头屋子中疯转,头晕目眩中喊叫着。 心月望向铜镜,遮住了的镜面,也挡不住她的疯狂,她抓起桌面上的铁盒,狠狠砸了过去。“嘭”的一声巨响,镜子瞬间开了花,玻璃渣片四处飞溅。 紫青惊吓中飞速上前,抱住心月躲闪开来。心月震然恍惚间,跌跌撞撞冲出门去。枯黄萎谢的花枝丛,心月呆呆站立其中,迎接着寒意的秋风。 追出门的紫青,为她披上了外衣。心月泪痕的脸面,环顾庭园四周,眼望枯萎的花枝,轻叹道,“心月如今,犹如这凋残的花色,失去了应有的骄傲…难怪南生喜欢上她,弃了心月…多么可怜,又是多么的可悲…” “少夫人,你不是丑模样。只是未调歇好,有点消瘦罢了。少夫人美貌依旧…最重要的是,一颗纯洁善良的心,是那妖女无法企及的。”紫青听她自损难过,急了似宽慰她道,“恶人自有天惩!等哪一日,公子看穿了丑陋的妖女,自会回到少夫人身边。” 梅安带给她的伤害,她又怎会忘?…长达数日的痛苦仇恨,己在内心生根发芽。心月心中起暗誓,“夺回不了南生心,梅安一样得不到!” 至于那个花心人,负心汉。心月恨自已忘不了,依然还爱着他。也许,他未看清梅安的背面,怪不了他。她在为南生的所作所为,私心开脱谅解。但恨意还是在的。 “他回与不回,已是不重要了…”她迷离的目光,飘飘渺渺着,透出了一股子笑色,笑得风也凄天也濛。 风中的枝叶,纷纷扬扬飘落下…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凝望着落叶,又似对紫青言,又似在自语,“皎月隐身的那日,并是情逝永生日。” 六十五 虔诚祈福渡情劫 蜿蜒曲折的山路,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心月虔心一步一个脚印,挥汗如雨的面上,神圣的眼神望向山巅。 沉寂肃穆的寺庙,香烟云雾缭绕着。络绎不绝的香客,山路上上下下。 心月私自携带丫头紫青,来了这人尽皆知的寺庙。只为祈福渡情劫,达成心中所愿。 紫青气喘吁吁,紧跟着她慢行的步伐。行至半山腰中,累得一屁股坐在了路旁石墩上。 “歇,歇歇吧,少夫人…好,好累…”紫青干燥的口舌吞咽着,拿帕子擦拭着豆大的汗珠,大口喘着气对心月道,“这山路,好,好难行…啥时候才能到寺庙啊。” 这是紫青平生第一次爬山,可能胖胖的身子拖累,她感觉路漫漫长远,恨不能打起退堂鼓。 心月打小吃苦耐劳,眼前这难行长长的山路,她自全然不放在眼中。但为了照顾快虚脱的紫青,止步停歇了下来。 这一片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景色怡人。远远朦胧的景色,让人似忘尘世烦忧。 紫青歇息了一会儿,见心月汗珠挂面,心疼为心月拭汗道,“少夫人一片诚心。相信,劫难很快会过去。人欺天不欺,善良终善报。” 此时,一身材修瘦,着尚袍的年青和尚,双手合十胸前,一路缓步登山,口中对路人道,“借过,借过。” 心月听声侧身而立,避让出可行空间来。谁知,那和尚却止步她面前,低头弓身施礼道,“施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平生素未相识,他怎如此有礼?看来是,自己的行装让他认出,来的是亲贵氏族。才这般的礼节吧?…心中猜测着,心月亦回行礼。 “施主来此,定是祈福来了。那并请随我来。”这和尚面色淡淡,至始至终无变化,言语倒是亲切。 虽对这和尚言行颇是费解,但心月和丫头紫青跟随着他,一路费力直上了山顶。寺庙中央,香客满溢跪拜,香烟眼中弥散…而另僻静一处,一个小和尚竹帚清扫,院落地面上的黄叶,卷卷飘入了筐子中。 年青和尚引领中,七弯八拐的来到了一祠堂。安静大堂之中,一位年迈老者精神抖擞而立。 “少夫人大驾光临,老纳有失远迎。”老者白须长长,脸面瘦却精干。一双深邃眼眸,似看透了红尘。 心月回礼相向,紫青也跟随行礼。那年青男子引进门,并消失不见踪影。心月纳闷不己,来此并未通报讯息,怎这老者似等候了多时?且从未来过寺庙,老者又怎认识自个呢? 老者见她疑惑色,不由挼白须笑道,“少夫人勿疑。少夫人情劫深重,传言泛滥成灾。我那弟子有耳闻,早料会来此祈福。” 原来如此。早料到?且料如神。让人心中不甚佩服!出家人果然不同世人,连预见都如此精准。这一切是否预示,劫难终一日灭亡? 听老者解了惑,她终放下心来。未曾想到,自己名声在外,传至四面八方。心月心中溢出了苦楚,烦心更甚之。 此时提及烦恼事,心月愁色结郁道,“既是如此,依大师看来,心月这情劫及困境。该如何解之?” “这尘世间,情结烦扰本难免,顺势天意为最好。”老者沉吟片刻,凝望向遥远处,淡然一笑言出。 心月思量此言,似懂非懂沉默。看似平常不过话语,其中却蕴含了深意。她答谢过老者,又去跪拜诉了福。祷望情劫消散,早日孕育添丁。 置身烟雾氛围之中,耳听经词诵读朗朗。心月仿佛抛开了一切杂念,一时里步入了皆空境界。心气如浮萍水中漂,绿意盎然轻松来去。 回到心月轩时,夜色悄然而至。一个小丫头提着盏灯,来心月轩告之心月,“少夫人,公子本打算今夜来心月轩。可梅少夫人身子不爽。今夜…公子留宿在了梅香轩。” 心月听了消息,面上苦涩而笑,又一丝不在意道,“心月早己不在意,他来是不来了。只是这梅妹妹,早不爽晚不爽,偏赶着他要来心月轩,娇贵身子就出了毛病。不来也好,倒是清静许多。” 这诡计多端的梅安,总能扯油头留住南生。心月现已看透她的鬼心眼,心中是满满当当的鄙视。 从梅安踏入南王府起,她不安份野心渐露端倪。傻傻的心月吃了苦,受了害,才看清她的本质所在,可见纯到了什么地步。等到一切被梅安掌控手心,翻身反击必要历千难。 孤灯伴冷影,她习以为常。已算不清他有多久未来了,好似分居而住就再未来过。流过多少泪,心痛过多少次?己然记不清。承蒙他还未忘,居然牵挂依旧。只可惜,心月泪已干,心己死… 梅香轩红罩床榻上,梅安紧搂着南生不放手,娇娇滴滴撒泼,“今儿梅儿不舒服,南生可要陪着。你还想着她么?…不只今晚在梅香轩,日后也不许去心月轩…你若去了,再是不要回来…” “你怎不回答?…月姐姐的情郎,有冬木慕大人俩人还少么?你再心大原谅她,她的心也未曾属于你。”梅安望着南生,生气的眼色道,“我可是怀了你的种。南生可别忘了。” 梅安软硬兼施,南生无可奈何,心烦意乱间,只好言哄着她道,“南生不去就是了。梅儿勿气坏了身子,保着胎儿健健康康的。” 好不容易盼孕喜,梅安要折腾没了,怕是后悔也晚了。南生知爹娘盼着,自个可不敢惹了她。如今梅安有孕为大,必要对她言听计从。 “嗯,这还差不多。南生疼梅儿,那梅儿乖乖听话,为南生好好添儿。”梅安算计有法,驯夫有方。乖乖听话的哪是她,而是被胁迫的南生啊。 南生搂着梅安,却想起了心月。他望向窗外的夜空,一轮皎月若隐若现。丝薄的气雾一缕缕,月色濛濛清冷一片。 “心月,原谅我…原谅我…“南生浮出痛苦神情,心中悄悄对心月道。 六十六 暗影迷迷 一家丁装束的壮年男子,骑着剽悍高大的骏马,策马加鞭一路疾驰,最终停歇了在南王府门前。 他翻身利索下了马,将马儿拴在门前一棵大树上。取下马背上绑着的精致鲜盒,急步入了南王府大门。 才踏进大门口,只见不远处,南生正焦急万分的样,来回踱步张望着。那家丁快步上前,行礼小声道,“公子,您要的东西己带来了。” 南生面露欣喜接过鲜盒,朝心月轩方向而去。南生的身影消失后,家丁因奔波疲劳,正欲回房好好歇歇,却被一人伸手拦下,“方才,你给公子啥好东西?” 突然树后冒出一人,冷不丁被她拦下,家丁不由吓了一跳,定神而望,原来是梅安的丫头化中。 自打梅小姐升位少夫人,她的丫头也高人一等似的。化中趾高气昂的样子,一脸狐疑盯看着他。 “这,公子不让说。我,我可不敢说。”家丁支支吾吾着,很为难的样子。他这神情古怪,倒是越发令她穷追不舍起来。 “说是不说?这里没人…但说无妨。”化中扫一眼四周,压低了嗓子道,“你得罪我化中,就是得罪梅少夫人!” 这言出有威力,震的家丁一抖。他纠结了半晌,觉得还是信守公子,低声下气求道,“化姑娘放过我吧。我一个下人,谁也得罪不起啊。” 化中盯他有半晌,手帕沾了沾唇口,缓和的口吻道,“说吧,少不了你的好处。放心,告诉了我,会为你守口如瓶。” 听闻有好处,心动被买活。那家丁四下瞧了瞧,附在她耳边道,“公子派我专程去了百家镇,给老丈人带去了药草及若干银两。又让老丈人亲做了烧饼带回。公子这会儿,向心月少夫人献殷勤去了。” 得了这重大消息,化中一脸震惊。梅安此时正睡梦中,她是做梦也想不到,公子背后对心月情难了。 化中银两打点了家丁,细细交待了他一番,“我问你的,你可别透出去了…公子让你保密,你透给了我,咱俩可是一根蝇上的蚂蚱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俩人约定好后,她朝梅香轩匆匆回。 心月轩。秋日的午晌,萧瑟的清风中,难得一丝暖阳笼罩。心月坐在庭园当中,紫青为她轻梳着头。 “这几日,少夫人的头发掉的好些了,没有先前那么厉害。慢慢的,乌亮的头发又长了回来。”紫青站在心月身后,木梳一下一下的轻梳着,开心之色报喜,“看看这处稀疏的头皮,生了新的短发来。” 心月享受着午日的暖阳,听紫青说头发慢慢生长回来,不觉心情舒畅许多。阳光温柔的光色照身,蓦然又想起了南生。 曾经他陪着她,心月轩赏百花,也如这般阳光明媚,俩个亲密的身影依偎,多么艳羡世人。此时回想起来,仿佛做了一场美梦。 “少夫人,你看…是谁来了?”这时,紫青手中停止梳头,眼望向庭门外,手指向那个方向,突然惊喜对她道,“少夫人,是公子来啦!” 他的突然到来,震动了她。她缓缓站立起身,回头半张着嘴,两眼直瞪瞪呆望。南生捧着鲜盒微笑走来,像是从画里走出来般,美好的感觉不言而喻。 惊喜只一刹那,又幻灭的彻彻底底。花心人负心汉!此来,莫不是愧疚还情债来了?有何意义?…心月暖面换冷脸,她背转过身不看他。 紫青默默退下后,南生心情复杂靠近。偷偷摸摸来会她,却是冷遇,当下也是不好受。 “心月…南生来看你了。”好久好久,他才唤出声来。这一声,她等了快一世。 心月吸了吸鼻子,慢慢仰起头望天空。这不是受了寒,而是心酸着想掉泪。 “南公子,你来做甚?…心月,情丝己断,心,亦如死灰…”心月克制自己,未掉下泪来。她低下头来看地,无情道一言。 树上的落叶,片片飞落…树下的俩人,泪眼婆娑… 答应了梅安不来心月轩,可他还是来了。心月的影子嵌心灵深处,早己刻骨铭心。这一生,对于她,他南生是永难忘。 为何那日去了百家镇狩猎?为何偏偏要彼此相遇相爱?…如果没有了如果,是不是就没有了痛苦?……这些日子内疚像刀剐,令他活在痛不欲生中。 “你念你爹做的烧饼,我特意派人取了来…还热乎着,你尝尝吧…”沉沦起伏许久,南生揉了揉眼晴,如从前柔声对她道,“心月孝顺女,南生这女婿,自也尽孝心。给了老人家药草银两…你也放心得下了。” 这是打出亲情,求得她谅解么?…心月冷漠依然,亳不入心之色,她轻笑一声道,“南公子费心了。为心月做这些,不怕梅妹妹生气么?” 提及梅安点醒了他。只怕她睡梦中醒来,知哓他来了心月轩,估摸是要闹的鸡飞狗跳。他将鲜盒放置凳上,绞痛的心情,对她低低道,“我,我来日再来…” 她未回应他,也未回头。他深深望她一眼,落叶飘飞中的她,单薄孤伶的身影,令他再一次泪目…… 此时,谁也未发现,心月轩门庭外,一双冷眼偷窥着。趁人不备之时,悄悄快速离开了。 “南生回来了?”梅安端坐梳妆镜前,似长了后眼,头也未回轻声问。一脚踏进门的南生,像被逮住似的僵身。 按理说,他去心月轩,她正在午睡,不可能知晓。抱着侥幸心理,他紧张吞一下咽口水,哄骗道,“方才,你歇息…我,我去园中转了转。” “嗯呐,南生回来就好。不然,梅儿好生无聊。连个陪的人也没有。”梅安背向着他,无表情的面色,转过脸来灿灿笑,“瞧把你吓的?梅儿才睡醒,未见到你,想你了而己。” 南生听回答,不由长长舒了口气。他迈步上前,弯身搂抱着她,头挨着她的头,柔声低语,“南生也一样,一刻也离不开梅儿呢。” 这时,窗外闪过一个影,梅安望向那影子,她笑着的面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 六十七 似如打入冷宫 心月和丫头紫青,去往南王轩时,梅安与她的丫头化中,似从南王轩正回梅香轩。人还未近身,一阵肆笑声传入耳来。 “哈哈哈,婴儿小衣衫真有趣。夫人真个是爱呢,为少夫人准备好是齐全。”化中手捧着的瓷盘上,几件精美可爱的婴儿衫,恨不能剌瞎心月双眼,言语更是剌心钻痛。 梅安飞扬跋扈的神情,宛如得了大半个江山。那瞥向心月的眼神,锋芒毕露的傲娇霸气。 “得意个什么劲?少夫人好好养身子,哪日要怀上了,看恶人还笑得出!”紫青瞪着眼瞧着,满不在乎的样,轻声对心月道。 梅安与心月半米间距时,她好似没站稳脚跟,摇晃着往心月身上蹭了一下,就势弱不禁风般跌倒在地。 似这一下摔的不轻,她眉头紧皱,枯坐在地面上,双手捂着下腹直哼哼,“哎哟,哎哟,疼,好疼啊…” 丫头化中慌了饺子,焦虑的神色,忙蹲身扶着她胳膊,担忧上下察看,“少夫人,你,你哪儿摔疼了?好疼么?可是肚子疼?…这,这可咋整啊?” 心月被突发吓住了,面如土色呆望着她,自个压根没去碰她,梅安并像小船说翻就翻,惊人的撞击度像遇了冰山。 一旁的紫青观着此象,暗翻了个白眼,偷偷扯心月衣裳,小声道,“少夫人别理,分明是故意碰瓷。咱走吧。” “月姐姐,你好狠哪…忌妒妹妹有喜,也不能害腹中的胎儿啊。”梅安在化中帮扶下,困难挪动了身子。她移出来的地面上,两朵鲜红的血花,似腥香弥漫着,晃花着心月的眼。 什么?梅安竟冤枉起人,说是忌恨害命?…心月听她口出此言,怀疑自个耳朵出了毛病。这梅安耍赖陷落,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在心月不知所措时,南王府途径的俩个丫头,恰好瞧着这一幕,纷纷攘攘着道,“梅少夫人,可要保着肚里的胎儿啊…这才两个月呢…” “就是啊,可千万别有个闪失,老爷夫人知晓了多心疼啊…奴婢这就去告诉公子,马上请医师来。”…俩个丫头关心色,立马分道扬镳。一个去通报公子,另一个去请医师。 南生闻风疾旋而来时,梅安一见他,娇柔模样捂着下腹,泪珠挂腮伤心道“哎哟,南生,梅儿肚子好疼…怕是保不住了…梅儿可怜的孩子啊…月姐姐你,你这故意一撞,害人命啊…呜呜呜…” 她伤心痛哭不己,声声敲打着人心,泣不成声的样子,似快要背过气去。 南生望着地上那两块红,双眸疼惜呆然。片刻之后,目光又慢慢移向身旁的心月,一丝恨色隐隐流露出来。 空白一片的心月,对视着那双眼,张了张口欲言,南生却漠然撇过头去,蹲下身一把抱起了梅安,快速的步履行向梅香轩。 独留残风中的心月,眼望他怀抱着她,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悲伤委曲齐涌,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梅香轩。医师看过梅安后,不得不宣告流产。梅安趴伏在床上,哭得是昏天黑地。 心烦意乱的南生,怀着伤心失落的心情,竭尽全力宽慰着梅安。他屋子中烦闷来回踱步,耳边只阵阵传来梅安的哭诉声,“南生,梅儿好苦…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现如今,月姐姐忌恨下手,可怜痛失我儿…你可要为梅儿作主啊……” 心月轩。心月无精打釆的样,想起南生恨意的眼,她心中是疼痛难耐。被梅安这糟心一闹,预感到日后定难过。 紫青端来的汤药凉透了,她也无心思喝下去。紫青见她十分难受,好言好语轻声劝,“少夫人别难过。那妖女作妖而己,怨不得少夫人。少夫人还是保重身子,一心为公子怀个儿。相信,到了那日,少夫人的地位无人能憾动。” 她也知是梅安作妖,刻意演绎出这好戏。可南生却是一无所知啊,要怎么才能让他信自己?…… 心月心乱愁绪之时,梅安的丫头化中,阴沉着个脸面而来,幸灾乐祸神色宣告,“心月少夫人,公子要奴婢传话,心月轩日后,不再踏半步!少夫人,好自为之吧!” 宣告如惊天辟雳!这无疑是,像皇宫中被打入了冷宫,从此封锁孤立无援。南生,你竟听信了她的妖言,不给心月解释的机会?…心月虽狠心斩断情丝,可也未曾要受罪待啊… “好好好,心月明白。”心月哆嗦咬着唇,笑中满满的伤怀,仰头长笑,“我心月,嫁你南生,只落得如此下场…天意啊,天意……” 主子遇待落泊,那丫头也别想过好日子,从此低人一等抬不起头。紫青惊然半晌后,心疼眼望着心月,上前抱住她哭道,“少夫人别难受。别管少夫人过啥苦日子,奴婢都不离不弃陪着少夫人…呜呜呜…”……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好似末日来临一般。这时候,尚九进门看到这场景,也跟随着抹起了眼泪。 “九子。”紫青抬头望见了尚九,又哭唧唧奔向他,扯住他胳膊哽咽道,“九子,你,你去跟公子传个话,少夫人,少夫人没害梅少夫人。是梅少夫人自个摔了,故意陷害少夫人的。” 尚九擦干眼泪,无奈摇摇头道,“我婉言劝说公子,心月少夫人心善,不可能去害之。可公子,公子气恼没了孩子,头脑发热中…且梅少夫人软磨硬泡的威逼他…故而公子只好作此绝决…” “啊,这可如何是好?…公子作这决定,老爷夫人可知晓?”紫青不甘心之色,抱起一线希望,“难道老爷夫人同意,如此对待心月少夫人?” “老爷夫人,只知梅少夫人流产,痛惜不己。公子传令孤立心月轩,只是个人决策而己,哪能给老爷夫人添堵。年岁大了,经不住一波三折啊。唉!”尚九垂下头,重重叹口气。 心月满面泪水,只呆凝着窗外。泪眼朦胧之中,秋叶凄凄飘着,伤出一世悲哀… 六十八 夜来老医师 心月轩遭了孤立,荒野求生不得,公子不再踏足,陷入无人问津。 孤独凄凉的心月轩,心月成日里以泪洗面。除了丫头紫青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再也没有半影光顾此处。尚九被梅安警告一次,未敢随意往来心月轩。 这日紫青如常,去往后厨取汤药。才迈进后厨门槛,一眼并望见,忙碌不歇的厨房里,化中与闵雯聊的火热,俩个人好似亲姐妹。 紫青冷着脸,心中憎恶至极。只往里行去,对一厨子轻声道,“心月少夫人的汤药可熬好?” 那厨子瞧了她一眼,一扫往日的热情,不耐回着道,“青儿姑娘没瞧见?化姑娘在此先等着呢。梅少夫人的齐备了,才能轮着心月少夫人。再说了,汤药熬没熬好,你问闵雯姑娘才是。” 先前自个已交待好,汤药由这厨子细备。因不放心闵雯做事,信任这厨子求换人做,他也是满口应允了的。这会儿倒说出风凉话来。真是墙倒众人推啊。 “您这话说的,不是换成您了么?今儿又变了卦是怎的?谁让她管那多?”紫青心中不满,忍不住怒一句。 闵雯和化中见此,不待厨子开言,闵雯一个键步上前,叉起腰身蛮横无理,“你口中的她字,可明摆着说我?闵雯有名有姓,大你多少,连个尊重也不懂?!姑奶奶今儿个,就不给放汤药。看你能把姑奶奶怎样?!” “青儿姑娘,你退让一步吧。如今这势头看不清?梅少夫人在公子面前,一句顶十句,谁也比之不了啊。化姑娘先来,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另一厨子上前,劝说起紫青,话中一丝反戈。 化中瞥视着紫青,冷冽的脸面,尖酸刻薄不输自家主子,“别说先来后到。即算你先来了,也得让着本姑娘。谁叫你家主子无能,窘迫至如此境地。臭丫头没个眼色!” “是哟,现今有的人,是无人理睬了吧。遭弃之人,应是无话可说。”闵雯冷笑着戏谑,与化中相视一笑。 紫青青筋爆起,脸面涨的通红,紧握起了拳头。一厨子忙拽住她,低低劝着,“青儿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可别动手伤了和气。” “怎么滴?还想如当初,和本姑娘打一架?你敢动化中一根指头,梅少夫人公子面前,言一字半句的,你个臭丫头铁定倒霉!好好想想,别连累了你家主子!”化中气势十足,张牙舞爪跳起双脚,狠言宣战起来。 一听到提及自家主子,紫青气瘪犊子般,不得已压制住愤怒。心月少夫人如今太可怜,不能再惹事生非害了她。想到此,紫青心平气和下来,拉过厨房的小板凳,坐在墙角边静静等待。 “哼。”化中接过厨子手中的补品,皍首挺胸冷哼一声,轻盈扭转身出了后厨。闵雯一旁捂嘴偷偷的笑。 也不知等了多久,紫青才从厨子那取了汤药,黯然失色回了心月轩。 心月泪痕斑斑神情恍惚,紫青寸步不离陪在她身边。夜色中的心月轩,比之白日更荒凉。 “咚咚咚”轻微的敲门声,蓦然夜间响起。夜深人静无人时,还有谁会来此处?…紫青心中奇怪着,一把拉开了房门。 只见门前,南王府的御用老医师,满头花白的头发,夜风中吹得乱七八糟,面色古怪复杂令人难解。 “老生,求见少夫人。”望着紫青满目惑色,老医师四下警惕望望,肯请的口吻低声道,“老生有重要事相告,烦劳青儿姑娘通报少夫人。” 紫青疑惑不解瞪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般。却又不自觉点了头,向心月通报他的突访。 “老先生请进,心月少夫人有请。”紫青出门来告之,老医师又望夜中一圈,这才放心进了屋,紫青见此掩上了房门。 心月站立在窗前,夜风之中她的面色惨白,好似打过腊的脸上,光亮的白让人一丝心疼。本就瘦小的身子,经过长日折磨,越发的单薄憔悴。 还不待心月开口,老医师蹒跚的步履,缓步向前几步,他刹时老泪纵横,跪倒在地面上呜声,“少夫人哪,老生对不住你啊…呜呜呜…”… 心月被他此举惊到,连连后退几步,一脸震惊直视他。紫青也懵了圈,傻呆呆站立那里。 待半晌缓神后,心月连忙上前,欲扶起跪地的老医师,不解问他道,“老医师何出此言?” 老医师不肯起身,朝心月连磕着响头,一连串的磕头声响,静夜中如海浪拍石。他负罪感的举止,似有天大秘密般。 心月困惑不己,劝说无用,等至他停歇下来,那缓缓抬起的头脸,额头上青紫大片,触目惊心。 “少夫人请原谅老生,今日才来相告实情。”他平复了难过的内心,衣袖拭着眼角的泪水,老眼昏花凝望向了窗外,细细向心月道来,“老生身份卑微,不敢乱言。但今日所言,对少夫人句句属实。少夫人你,无任何身体毛病。身子骨娇弱之说,只为了瞒真象。而实则是,南公子他,他身疾无育象。” 南生身疾无育象?…可梅安怀孕又流产。这是唱的哪一出?…心月闻言大惊,紫青迷糊难解。俩个人似堕落下去,仿佛望见崖谷深深…… “少夫人莫惑。梅少夫人并无身孕,更不谈流产一说。虽是金钱买通了老生,但老生岂敢对抗梅少夫人?她胁迫利诱…老生,实属不得已啊…如今,少夫人落难。老生日夜难受,罪恶感支配,思来想去,决定全全告之少夫人。”老医师痛恨着自己,捶胸顿足惭愧道,“老糊涂了哇…害了少夫人,我这老脸往哪搁?往哪搁啊?!”… 心月悲戚戚的神色,听完这虐心隐藏的背面。她站立不稳的身子,如落叶般苦楚无依。老医师是牺牲品,自个又何尝不是呢?…怪只怪,碰上了梅安这个阴险恶人。怪只怪,遇见了南生这个糊涂虫。该有此劫难,必要受之。 新仇旧恨皆来。夺夫之恨,谣言惑众,无辜陷害…哪一样不令她恨之入骨?!俗语道,兔子急了也要咬人。这仇恨埋在胸中,烈火般熊熊燃烧起来…梅安,你这个阴险恶毒女!心月,一朝定要你悉数偿还!…… 六十九 克扣可怜的月钱 老医师深夜里拜访,带来惊天骇地秘密。心月夜中心潮澎湃,久久也是不能平静。 梅安罪恶深重,只差撕开她的伪善。但老医师俱她万分,不敢亲告南生。毕竟为南王府卖力,图个养家糊口。心月未强求老医师,只等绝佳时机,再来掀揭梅安恶行。 心月遗憾的是,南生此生此世,无人为他留后。爱过的心惋惜着,又一丝泄恨的快意。南生对她的绝情,心月永世不忘。心月轩你南生不踏半步,从此陌路不相见! 秋天寒凉欲逝,冬时冰冷将至。心月搓动凉凉的手心,凝望向窗外延长至远。 不知等待冬日过后,当春暖花开之时,会不会重又暖心新生?…她又想起百家镇后山,那五彩斑斓的野花,仿佛又在眼前现出…那个俊美翩翩公子,似笑如花走向了她…… 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她泪光点点心伤,闭上眼拂过那景……坚强起来,心月。她无数次对自己说。 紫青不辞辛苦奔劳,每日悉心照料心月。看多了人情冷暖,受过了冷眼相待。比之心月似坚韧许多。不管怎么说,就算心月倒下了,她紫青万不能倒下。毕竟服侍照料的重担,落在她柔弱坚强的肩上。 当她从后厨端了缮食,刚行至心月轩门庭口。只见,南王府发月钱的月婆,捧着一个木钱匣子,正摇摆往心月轩而入。 初次见月婆光临,难能见到的人影。紫青叫住了她,奇怪问道,“月婆真是稀客。今儿怎来心月轩了?有啥事么?” 月婆吊起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不知是阳光照射睁不开眼,还是眼小的缘故。听问望向紫青,假笑堆满了皱巴巴的脸,“哟,青儿姑娘,好巧呵,门前都能碰着。这不,发月钱来了。” 发月钱?不是府上的下人们的待遇么?怎少夫人现今也同下人般,需由婆子发月钱了?想当初,公子恩宠少夫人时,这方用途未曾操心过,银两数之不尽用之不尽。 紫青纳闷的神色,疑惑问月婆道,“这是谁的主张?少夫人日后每月,都要靠这月钱过日子?” “谁的主张?当是梅少夫人安排。我月婆只听主子发话。虽说是,心月少夫人害梅少夫人无儿,可梅少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可怜心月少夫人,月月生活费送来。不应该感恩么?”月婆撇着嘴角,嫌恶的眼神,话中有音道。 “心月少夫人害梅少夫人?可弄清楚了,是梅少夫人自个不小心摔了,赖心月少夫人了不是?”紫青听言气愤,言语激动呛声,“月婆可别瞎指责!心月少夫人才真善呢。” 月婆见她激怒,歪起薄嘴,斜着眼道,“嗨,你生气个啥?主子们之间的恩怨,下人们也不懂,当是没说…钱匣子给你,你交给心月少夫人吧。” 紫青打开木钱匣来,里面翻看了看,木盒空间不小,银两稀疏却是没多少。她不满问月婆,“怎银两少得可怜?月婆你可有弄错了?” 月婆鄙夷之色,绢帕手中反复扭拧,眼皮上翻着,毒口巧舌道,“青儿姑娘这话说的,我一个下人,还敢弄错帐目?少夫人如今身价,也就值这些个。” “今时不论怎样,少夫人还是少夫人。月钱恨不能比下人还少,这是何道理?”见月婆话的难听,紫青一丝恼怒,凑近她脸面反唇相讥。又逼问一句,“是您克扣了月钱?还是梅少夫人的意思?” “咳,咳咳。”月婆听言呛着似的,好笑的眼色盯紫青,“青儿姑娘,你可别瞎猜。我月婆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克扣半文。梅少夫人为人善良,又怎会如此狠心?你这话可是得罪人。” 紫青冷冷的脸面,“啪”的一声盖上木钱匣。月婆三角眼扫她一眼,转身一扭三摇离开了。 回到心月轩屋中,紫青见心月倚坐床头,一针一线纳着鞋底。这些日子变化太大,心月空屋闲的无聊,为了忘却烦恼痛苦,每日又重操旧业,制做双双精美的布鞋。 紫青呆呆的望着她,心月似不闻窗外事般,沉浸在做鞋的乐趣中。或许掩饰的假象,遮盖着残存的伤口,真实內心依是怆然,是无人能读懂的痛。 身着拖地睡寝衣裳的心月,披散重生乌黑油亮的长发,精神欠佳斜倚靠在床头,飞针走线的巧手翻转做活。那个生龙活虎的心月,如今可怜兮兮颜姿。 “青儿回了?放在桌上吧。”心月头也未抬,听进门声话一句。以为只缮食送到了,没见紫青难过的样子。 紫青小心翼翼将缮食盘放好,又将夹在腋下的木钱匣轻放上桌,心酸着对心月道,“少夫人,月婆发饷银了…说是日后都如此…靠这点银两,哪够用啊?” 心月听言缓缓抬起头,眼里抹不去的伤色,幽幽叹了口气道,“唉,如今的悲惨境况,能给点充饥的银两,算是大恩大德了。还能指望着吃好喝好么?” 看清了眼前时势,她也就不奇怪了。好像这一切自然而然,并是心中坦然接受。生气不划算,气坏了身子无人疼。难过不顶事,只会徒添烦恼罢了。 “公子真的这般狠心?奴婢不信。许是那妖女算计,交待月婆克扣着。可怜巴巴的银两,打发叫花子呢。”紫青撅着小嘴气道,揣摩少月钱的缘由。 南生狠心荒弃心月轩,都是梅安一手策划,枕边风吹得太凶猛。梅安一手遮天,手段之多心计之深,造就了心月落难。但南生懦弱无能,着实令心月瞧他不起。 男人终究是靠不住。翻身还需靠自己。心月收拾起低落的心情,打开木盒瞧了瞧,又看向地面上做好的鞋,对紫青吩咐道,“这点活钱自是不够用。幸而我有手艺活,能养活你我…你找个买家,布鞋卖出去就有了。” 曾经风光八面的少夫人,如今沦落到去卖鞋。这天差地别的时境,让人恍然南柯一梦。 “嗯,是,少夫人。”紫青紧咬着唇,声音有些许哽。心月望向窗外的眼,模糊之中闪着泪光。 七十 再见亦是长恨 “什么?卖鞋?…青儿姑娘呆在南王府,跟随心月少夫人,应是甜头尝尽。怎还卖起布鞋为生了?”京城布鞋铺的掌柜,不敢置信的眼色,望着站在柜台前的紫青谅然道,“南王府的丫头们,还不至于喝西北风吧。难道,心月少夫人待薄你,你才出此下策来讨生活?” 掌柜弯着腰身,翻看着柜台上的布鞋,絮絮叨叨着,“如果南王府都混不下去,还有哪儿能好?…不过,这鞋倒是不错。是出自谁的巧手?” 各色布鞋摊放在柜台上,掌柜眼花缭乱挑选着,对精美的鞋子是赞不绝口。连进鞋铺的顾客瞧见,花银两花的心服口服。 紫青抹着额头的汗水,对掌柜的道,“心月少夫人,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少夫人未薄幸青儿。只是,这贵氏家族,一把辛酸泪,不提也罢…您也别问谁人做的,只管全数收了,保管是抢手货。青儿感激不尽!” 掌柜听言未再多问,俩人一番讨价还价,终是皆大欢喜。不觉暮色降临。 心月见紫青还未回,她出了南王府去寻。京城转悠几转,几家鞋铺问了个遍,也未寻着人影。恰恰是漏了独一家。 当心月返回南王府时,夜色迷迷茫茫之中,迎面而来的身影,令她不禁停下脚步。 真是冤家路窄!来的人化成灰她也辨得。多日不见,南生俊美面容削瘦许多,眸子却是透着深邃清冷。 彼此渐行渐近,狠狠牢盯他的眼,心月一丝心痛上涌,翻江倒海般难受。这个狠心绝情的男人,陷自已绝境中求生。她恨然盯他无法原谅,与他擦肩而过之时。 “心月,你去哪鬼混了?!“他侧面冷眸直射,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她未及防备踉跄一下,往后仰倒了下去,却正好躺在了他怀中。 这一幕,让她想起百家镇树上跌落,是他及时接住了她。当时,也这般怀中相视之。只不过,那日他俯视着她,含满了无限暖意。而此时,他的眼恨意长绵。 “鬼混?谁去鬼混啦?!”心月怒视着他,气愤挣扎逃脱下来,口中作对气他道,“南公子,我心月,去哪与你无关!” 南生死死盯着她,冷气轻哼一声,“哼,你定是去偷会慕兰庭!我俩人虽不在一起,但你的身份未改变。请好好自重!” 他重重的口语警告。因心月的存在,拜把子的兄弟己反目成仇。南生拒不见慕兰庭,也不愿原谅背叛的兄弟。而心月,他亦是爱恨交织。 “禁固你在心月轩,竟是禁不住你?!”南生怒气冲冲,如野火烧不尽,“她因你一个过失,至今痛苦不堪。你做错了事,应面壁思过才是!” 南生此番言语,是指梅安失儿一事。被梅安诱惑蒙骗,可叹可悲可怜!不知道如有一日,真象示他之时,会是怎样的心情?…差点脱口而出,梅安没有怀孕,更不存在流产,一切都是她的阴谋。 可是,单凭自己口说,他会相信么?如果老医师亲告,也许会信吧。只是,老医师不敢出面,被梅安的恐吓支配,只能苟且偷生。也许,一切还不是时候。唯有耐心的等待。 心月仰起脸面,伤心掷地有声,“禁固我?孤立也就够狠!还要禁了心月自由身?!南公子,你,你好狠的心!” 她一声南公子,加重了的语气,如隔千山万水。而最后那一句,他颤颤抖动一下,似被击中要害般。 “梅安跌倒她自取,与我心月何干?你无条件相信她,也不愿听心月一字…你,你还是那个信誓旦旦,要爱心月生世的人么?!…”心月气的浑身发抖,言语中透出心凉。 泪水奔涌之时,她伤心欲绝哭着,那飞速逃离而去的身影,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树影重重叠叠中,黑暗里一双眸子,将这幕尽收眼底。飘飘的裙裳及发丝,傀魅一般悚然隐藏。而那忌恨的光色,映衬得月光恍恍。 枝叶杂乱挡起了视线,那影子伸出一只手来,狠狠扯下头顶一片枝叶,双手使命将树叶揉成碎渣子,枯黄的碎叶渣子洒了一地。 心月轩屋中,心月趴在床头痛哭。紫青回时望此景,奔过去抱住了她,慌乱担心问,“少夫人,你,你怎么啦?发生了何事?” 哭泣长久,夜深凉凉。她披头散发呆坐床头,紫青为她擦拭着泪痕。 “看看卖鞋的银两,少夫人巧手获取,可撑好些日子呢…苦日子,总会到头的。”紫青掏出帕子打开,闪花花的银两,现入心月眼帘。 心月望着银两,更加的伤心了。如今要靠卖鞋过活,日子过得好是凄苦。 “是不是该离去?…是不是要远走?…离开了他,就再也不会痛…不会痛了…”…她痴痴说梦般,念叨着这一句。 紫青忍住泪,紧紧抱着她,恨色投窗道,“少夫人别离开…别远走…恶人还未惩,仇恨还为报。岂能留妖女,逍遥又自在?!…” “以心月弱势之力,能斗的过她这恶人?呵呵呵…”心月自嘲大笑着,缓缓站立起身行至窗前,仰头向夜空,悲悲切切吟道,“寒风无形起,冷月当空照;情愁恨绵绵,此生无可恋。” 字字句句苍苍,语意深长悲伤,道出了她内心的感受,及这一世伤情。 “妖女欠少夫人的,天会一一讨还!少夫人定要相信。善恶终有报!”紫青见她伤悲,为之动容言道。 心月听进紫青言,想起承受的伤害,轻轻点头赞同道,“青儿说的对…仇未报,恨未解,心月不能落败而逃…等至恶人受惩那日,心月才可放心的离去…” 月色似听见心月的话,那色泽光芒四射着,给了力量投射向她身上,心月娇弱身影瞬间闪亮。无论夜风如何吹袭,盏灯之下她坚强光芒。 天上的月儿也心疼着她,用尽自身的光照耀着她。月儿皎洁高挂天上,岂是梅花俗艳可拟?…南生眼瞎,错失了皎月,憾失了真爱… 七十一 枣树上的疯乞丐 绿叶享尽阳光甘露,颗粒青枣饱满醇香,伴随秋风沁人心脾。一片小小的青枣园,座落在京城的郊外。 枣树下站立一人,他疯疯癫癫神情,眼馋着枝头诱人的青枣,嘴边流下了哈漱汁。 身手敏捷的他,三下两下爬上了树,骑坐在树干中央,伸手摘起了枣子。连枣上的灰尘也未擦,迫不及待放入了口中。 “咔嚓咔嚓”咬得枣汁直飞溅,香甜可口的青枣吃了个饱,又往衣兜里塞了起来。正当他哼唱釆摘之时,突然,一个鞋拔子砸上了他身。 他躲闪不及中招,砸的生疼咧起了嘴,低头往树下一看。 只见,枣园主人桑氏,光着一只脚丫子,冲他破口大骂,“喂喂喂,臭叫花子,疯乞丐!老娘辛苦种的枣儿,都给你这贪吃鬼遭贱了。快快给老娘滚下来…” 疯乞丐见她气急败坏,反而开心嘻嘻笑,好似被她骂习惯了。他一手撑着树干望她,不但不下树,还悠哉大口啃起青枣。 桑氏边穿鞋子,边咬牙放狠话,“你个疯乞丐,等着哈,给老娘等着…就不信冶不了你…” 她叽叽咕咕不停,在路旁寻了个大石块,跑到树下威胁喊,“疯子,你下不下来?再不下来,这石块可不长眼啦。” “哎哟,我的媳妇儿,你可别瞎胡闹,砸伤他了可脱不了干系…枣子让他摘了就摘了…怪可怜的,当是救济了…”一中年男子跑过来,在她身后夺下了石块,将石块扔在地上,劝说起来,“何必跟个疯乞丐一般见识?不过是枣损了些,又不是啥大事。” “吓唬吓唬他而已。“桑氏双手叉腰,瞪着嘻笑的疯乞丐,对那男子生气道,“谷禾,你真大方哈。我俩人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东拼西凑种了这片枣。由着他天天来偷,咱俩就等着饿死吧。” 树上的疯乞丐见俩人呕气,他趁机溜下树逃跑了。“臭不要脸的疯子!再来偷枣的话,送你见官府!”桑氏望那逃远的身影,不解气追骂道。 枣园旁的一间破瓦屋,吹烟渺渺丝丝升起。谷禾望屋子似想起来,朝屋子光速跑去,朝桑氏丢下一句话,“害,光顾着跟你说话,锅里的土豆要闷糊了。” 破旧狭小的屋子,一张缺了角的旧小桌子,两张小木圆凳。桌面上一碗土豆,一碗青菜,寡淡素菜无荤。桑氏和谷禾俩人,手端着小碗米饭,往嘴里狼吞虎咽。 “你看看,疯乞丐三两天来偷枣,枣子产量本就少的可怜,所剩的,你拿去街头卖,也不够吃穿用的。”桑氏边拔拉饭粒,边怨声载,“你可怜那疯子,谁可怜咱?欠下的一屁股债,我看你何时还清。” 谷禾抬眼盯她,夹菜的手停在半空,忍不住回嘴道,“你天天叨叨的,也不嫌烦么?我耳朵都生茧子了。你辛苦我也辛苦,但日子总得过下去。欠下的债,慢慢还吧…还能有啥法子?” “咣咣”一声,桑氏板着脸将碗一顿,木桌摇晃了几晃,她没好气道,“当初你街头卖艺,也不过一个穷鬼!是我桑氏眼瞎嫁了你!今儿你还回嘴反击?你以为,凭你这穷酸样,谁个稀罕嫁给你!” 桑氏提他旧时,又道自个命苦,谷禾饭也吃不下了。当初京城街头卖艺,穷的没姑娘要他,还是桑氏屈嫁了。想想她跟着吃苦耐劳,有丝抱怨也是自然。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媳妇儿别生气。啊?”谷禾满脸堆笑,一个劲赔不是,“桑儿天下最好,又能吃苦,且贤惠。我谷禾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桑氏即是嫁了你,一心一意无二心。”桑氏叹了口气,心甘接受命运。 俩人吵闹过后,又是一片和气。吃过饭后,桑氏抱着谷禾,提起一事来,“我俩苦日子熬着,又欠了债,不是个办法。听说,你那养女嫁给了南王府的公子,现今荣光鲜亮。不如,去找她救济救济?” 桑氏口中的养女,并是梅安。当年梅安婴儿时,被人弃之街头。谷禾可怜她身世,留在身边抚至十多岁。那些日子,唱功极好的梅安随他街头卖唱。后因谷禾遇上了桑氏,嫌梅安是个累鏊,不得不抛弃了梅安,独自过起了日子。 一晃好几年过去,他心中有丝愧疚,却从未表露过。现今桑氏又提及,一丝悔意上心头。他低着头忧道,“梅儿应是恨我这养父的。让我去求她救济,纯属自个打自个的脸。我哪有脸去乞求?…” “谷禾,谷禾。你欠的债,拖欠到了今日。给老子快快还上!“这时候,门外咋咋呼呼滴声音,像打雷般震耳欲聋。原来是追债的来了。 桑氏谷禾愣怔片刻,又急忙走出门去。只见院子当中,俩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如炬瞪着俩人。 “我的好债主,还宽些时日…谷禾就是卖家当,砸锅卖铁,也定会想法还上。”谷禾笑脸相迎,摇头摆尾求道,“二位大爷,喝口清茶,消消气哈。” 桑氏连忙跑进屋,端了两杯清茶,恭恭敬敬送上,“二位大爷,请喝茶。” 其中一壮汉,瞥了一眼茶水,冷脸抬手一掀,“啪”的一声,茶水刹时打翻在地。桑氏吓的后退了两步。 “看在你求的份上,再宽限你几日…听好了,老老实实的还债,别让我俩来拆了屋子!”俩个人喷出警言,转身大摇大摆离开了。 桑氏战战兢兢,朝谷禾望了一眼,谷禾呆站原地,也像傻了一般。 谷禾呆然好半晌,作了番思想斗争,垂头丧气自语,“好吧,看样子,别无它法。还是去求求她了…如今只有她,才能救谷禾走出困境。” 苦难困窘当前,谷禾被逼无奈,最终寄希望梅安。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心中祈求着,但愿梅安不计前嫌,帮他还清欠下的债务。 七十二 街头卖枣遇见她 “卖枣啰,又甜又大的枣,香脆可口…走过路过,别错过…”京城街头,人行往来的热闹街角边,谷禾张嘴费力叫卖吆喝。 秋风吹得他粗糙脸上皱枯枯的,嘴巴干的起了层皮。单薄折旧的衣衫挡不住风袭,凉嗖嗖的风直钻入身体里。谷禾跺着双脚手搓着浑身取暖。 眼看快要入冬季,秋天的景色渐逝,天色灰濛濛一片,萧条的感觉如景。 “卖梨啦,好看好吃的大梨…各位看客,留住脚步瞧瞧呐…”一肩挑着两筐梨的商贩,停歇在了谷禾身边,起劲吆喝。 谷禾看那商贩一眼,咋还来了个抢生意的?他不服气更大声叫卖,“各位各位,又香又脆的枣,来看看,来瞧瞧…” “卖梨…”…“卖枣”…一时之间,吆喝声此起彼伏,好是热闹不己,吸引了一些看客买客。有买梨的,也有买枣的。 不远处,一肥胖身影人流中穿梭,顺着叫卖声提裙奔跑。“哎哎哎…小姐,别跑别跑,别摔着了…”一小丫鬟身后追着她,担心大声喊。 前面奔跑的胖女子,乃东候府的小姐东候美。自从南生娶妻纳妾,东候美气了好些日子。她寻死觅活的,她娘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让媒婆上南王府说亲,奈何南生无情婉拒。东候美奈何不得,只好打消了痴心妄想。 小丫鬟追喊的拚命,东候美也不顾及,朝着卖枣和梨的方向狂奔,好似八百年没吃过这东西了。谁知她体重失了平衡,一下子撞在了谷禾的筐子上。这一猛烈撞击,枣筐打翻了一个,枣子从筐中四处滚落… “哎呀,我的枣啊…”谷禾望滚落的枣子,心疼大叫一声,忙蹲身抢拾起来。一旁卖梨的见此,坏笑着前仰后合。 东候美撞上枣筐,差点儿摔倒下去。得亏那机灵的小丫鬟,追赶及时扶住了她。 “不就几个破枣子,值几个钱?本小姐有银两,赔你就是了。”见谷禾丧着脸心疼,东候美歪着脑瓜,小嘴嘟起来叽咕。忘了自个方才见了枣没命的跑。 谷禾听言哭笑不得,千金小姐哪知穷人的苦?辛苦种出来的枣,虽不值几个钱,可在穷人眼中珍宝般。幸而只打翻了一个筐,另一个筐里的枣还能卖。他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对东候美道,“小姐看着给吧。” “赔多少?一银两够不够?”东候美望着谷禾,轻松口语问。见他低头不作声,心想定是少了,又问道,“二十银两够不够?” 一银两跳换成二十银两,别说谷禾惊了,连那卖梨的也惊呆了。羡慕嫉妒恨的眼色心想,这好事咋没落到自个头上?… “小姐,多,多了…”谷禾老实巴交的,不敢昧着良心收这多。嘴里低声嘟嘟,“三银两就够本了,不需二十银两。” 小丫鬟站在东候美身后,扯着她衣裳小声道,“小姐,二十银两,买得下好多东西,都够奴婢吃几个月的了。按他说的给三银两得了。” 东候美反正算不清,从小脑瓜就不灵光。她听了小丫头的,吩咐丫头给了谷禾三银两。谷禾袋装了满满的青枣给她。东候美兴高采烈和丫鬟满载而归。 谷禾继续卖枣之时,前面街头来了个女子。谷禾无意中望见了,不觉伸手压低了草帽,连叫卖吆喝也止声了。 “喂,卖枣的,来几斤枣子。”可谁知,那女子近前,定在了他的枣筐前,竟开口要买青枣。 谷禾不吭声,只低头为她装枣,上称称好递给她,声如蚊蝇道,“五银两。” “咦,您这人好熟悉啊。”女子接过枣子,弯下腰身往上看,试图看草帽下的谷禾脸面。谷禾躲闪着不让她看。女子更怀疑是认识的人,不由伸手掀揭了草帽。 被她暴露了真面,见是躲不过,谷禾尴尬样打招呼,“闵雯姑娘…好久不见了。” “呀,您不是…”闵雯差点露馅道出,又捂上自个的嘴。当年与梅安街头皆卖唱,同在一起玩耍,谷禾是梅安的养父,闵雯自是心知肚明的。可梅安不愿提及过往,闵雯帮她掩去了过往。 谷禾望她紧张掩饰,也知梅安如今高贵,从前风尘世俗过活,有失梅安顾全颜面。 “五银两是吧?多给您些。这生活过的…”闵雯可叹谷禾境地,多给了他一些银两。谷禾推却不过,只好勉强收下了。 闵雯如此大方,谷禾些许奇怪。他犹豫了半晌,忍不住问闵雯,“闵雯姑娘你,现如今过的咋样?” “不瞒您说,妹妹入了南王府,嫁了南公子,是衣食无忧。我承蒙妹妹心怜,入南王府做了帮厨,生活自是温饱不愁。”闵雯听问过得如何,一时神色张扬起来,婉言细述生境。 她口中妹妹称胃,当是指梅安。谷禾听的明明白白。心中一丝复杂心情。许久他才轻声道,“她如今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谷禾又想起桑氏的话,让他求梅安资助的事。他周身看了看,拉过闵雯至人稀处,闵雯莫名其妙望着,疑惑问道,“您这,有啥事么?” 谷禾垂头沉默着,衣衫被他扭绞成了麻花,半晌才吞吞吐吐道,“闵雯姑娘,谷禾有,有难处…麻烦姑娘跟梅儿说声,谷禾,想见她当面说说。” “嗯,好的呢。您俩人这关系在,有啥不好开口的?我给传个话,她若回了,我来这街头找您。”闵雯肯帮他传话,一则是他与梅安养父女关系,二则是当年街头卖唱,谷禾也关照过她。 “多谢多谢闵雯姑娘!”谷禾未料她答应的爽快,欢天喜地连声道谢,只差跪下来给她磕头了。 谷禾回到家里时,向桑氏讲述遇闵雯的事。桑氏乐不可吱道,“总算有个好开端。等你见了梅儿,可好言好语求。但愿债钱全清,咱俩今后一身轻松。” 深夜里的夫妻俩,兴奋样聊个不停。好像望见了美好的前景。窗外的月色虽是淡冷,却一丝光色照映屋中。 七十三 银两买通的心 梅安装歪卧床多日,无病呻声扮可怜,陷害心月那出戏,演绎的天衣无缝。南生未起半点疑心,对心月心生一丝不满,反而对她梅安更加的偏向。 床头柜上摆满各小吃,点心水果样样皆全。梅安慵散神情半倚在床头,可口吃食享用的有滋有味。 而闵雯站立在床榻前,正向她口干舌燥传述谷禾的事。梅安边吃边认真听着,脸面上先前无动于衷,之后听着听着起了一丝变化。 她幽深的眼眸里,隐隐约约透露出飘忽不定。像是在听一件陈年往事,而往事却又是不堪回首。 闵雯来的是时候,采点恰到好处。南生此时不在寝居中,他一大早如平日去给爹娘请安了。闵雯传达了谷禾求见梅安的愿望。不经意间又提了过往。见气氖渐渐凝重起来,她也猜不透梅安的想法。 “妹妹若不想见,姐姐好去回他,让他断了见你的念头。”闵雯怀着不安心情,察言观色对她道。 梅安沉默未回应,手中的吃食慢慢的放下。她凝望向不知何处,脑海之中的过往云烟,此刻又通通清晰回笼。 街头风中卖唱的那个女孩,苦苦扯着男子的衣衫,哀求他别抛弃自个离开。男子眼中蓄泪犹豫,终在身旁女人的劝说下,狠心甩开女孩扯他衣衫的手,女孩望着男子和那个女人走远,大哭着跪倒在街头,“爹,别走,别走,别抛下梅儿…”… 养父谷禾抛弃她的那年,她才十四岁。花一样的年纪,却落得孤苦伶仃。独自卖唱遇上好色的,还要被调戏一番。可怜她害怕着不敢得罪,只能以卖唱求放过。 十四岁的她,豆蒄年华绽放,小模样生得骄人。看多了好色之徒,心生了求荣之念。贪图富贵之心膨胀,最终以诱男求亨受。一日偷了富家子弟的银两,被发现后身上挨了鞭子,雪白的玉身是伤痕累累。 她永远记恨着养父谷禾,若是有他蔽护着,又怎么受这许多伤,吃这许多的苦头?…过往的一切,像道道疤痕,她不愿再回忆,也不愿再提及。 知女莫过父,而知父也莫过女。朝夕相处多年,她当然了解谷禾。他抛了脸面来求见她,无非是遇了难处。帮还是不帮?…她梅安心计多多,考虑的自是周全。 隐忍下那眼中的泪,暗收起过往的心伤。梅安漠然的神色,不咸不淡吩咐闵雯,“不去见他了…他不是为了见我这个养女,是为了求些个银两渡难关…梅安我,念及他曾抚育之恩,给足他银两并是了。” 梅安将装好的银两木匣,递交给闵雯时交待道,“告诉他,往后的日子,有啥困难都帮衬着。但过往的一切,就让它随风而去吧…我如今的身份,不并抛头露面。有什么事,你中间转告即可。” 闵雯接过钱木匣,谛听她一番交待,心里忽而看得透亮。这明摆着甘心花钱,隐藏她那不堪的往事。所谓拿人钱财手软,谷禾收了人情定要为她着想。而她闵雯寄人篱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京城郊外的破屋,如往日升起了烟缕…谷禾在窄容一人的厨房,独自做着简单的饭菜。而桑氏还留在枣园看守,怕偷吃的疯乞丐又来席卷辛劳的果实,防贼般分分秒秒守着枣园。 谷禾厨房中忙碌着,却到一个声音响起,“大叔在家么?”…脆生生的女音熟悉不过,是闵雯的声色。 “来了来了。”谷禾辨出了声,现一丝的惊讶。来不及多想,他连忙奔出厨房,来到了正堂里。 闵雯抱着一个木匣子,站立在堂中四处打量。寒酸简陋的家境,令人道不出的感受。 “闵雯姑娘你咋来了?稀客啊…快请坐快请坐。”谷禾看见她怀中的钱木匣,心里猜出了几分。这财神爷亲临,比啥都稀罕。他高兴坏了,热情招呼着,“这家太穷酸了,见笑了…闵雯姑娘先歇着,我去给上杯茶水。” 不一会儿,沏好的茶水上了桌。闵雯坐在旧板凳上,钱匣子显目放在桌子上。她手端起茶水,呷了一小口道,“大叔这日子,过得难啊…” 谷禾听言心酸笑,向她诉起了苦处,“闵雯姑娘也看到了,这屋破旧不堪,风雨难挡。种植的小枣园,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卖枣的钱,别说还债,连吃穿都不够啊。” “您看看,猜您过的苦日子,妹妹一片孝心,又知好歹。及时给您送银两来了。”闵雯笑了笑,拍了拍桌上的钱匣,人情暖意般道,“这些银两,应够您还债了。妹妹说了,日后您有求,她必应。全权由我转给您。” “梅儿她…她是不肯见我了?”谷禾听闵雯的话意,知梅安拒见他的态度,一丝怅然若失道,“我本愧疚感,想亲见她,向她致个谦意求她谅解。她不见,是还恨着我这养父啊…” 闵雯面色淡淡笑,缓缓站立起身来,假模假样安慰道,“大叔莫愧疚,也莫难过。妹妹不见您,自有她的苦楚。好不容易身贵,天下人都眼红着。她的前生坎坷,生世唯您才知。连我这姐姐般的亲近,也不敢问她半字。” 她话着,小心眼色望外,确认无人后。这才又继续道,“妹妹要我转告,前尘往事莫提。大叔如对她心存内疚,就为她保守一切好了。” 这话不假。梅安的身世,除了谷禾知晓,无一人知。连桑氏他也未告之。倒不是他不愿说,只是桑氏不操这心。这会儿闵雯之意,传达的很清楚,让他保守梅安身世之秘,就连桑氏亦不能透露。 看在养父女情的份上,看在这白花花的银两上,也为了今后日子好过。谷禾应允了一切条件,“闵雯姑娘转告梅儿,她的话为父入了心。只要她此生幸福,并是莫大的安慰。” “那就好,闵雯就此告辞。”闵雯点点头笑,她的笑如同虚设,假的不带一丝情感。一阵秋风吹进屋时,她早己飘出了门外。 七十四 眼角流下的一滴泪 京城乞丐聚居破旧屋中,一老乞丐缩在墙根处打磕睡。另俩个乞丐乞讨才回,说说笑笑迈进了屋中。 俩个衣衫褴褛,全身脏兮兮的乞丐,相对席地而坐。面前摆放乞讨的脏木碗,百般无聊画饼充饥起来。 一乞丐拿着小石头地上画饼,画得有模有样。另一乞丐瞧了瞧,忍不住取笑他,“你这画的啥?不太传神啊。大饼是又圆又大,饼上还沾着芝麻…嗯,又香又好吃…” 那嘲笑同伴的乞丐,幻想着闭上了眼睛,吞咽起了口水,脑中想象饼的样子,他舔一下嘴巴噼唧,仿佛此时正在享用美食。 “嘿嘿,我说兄弟,美梦该醒了。咱别比画饼,比今日谁乞的银票多。”被嘲笑的乞丐,伸手推了推他道,“看看,我今儿的银票,可去打个小酒喝喝了。” 美梦破灭睁眼的乞丐,见那乞丐掏出仨张皱巴的银票,沾沾自喜炫耀。他不在乎的样撇起嘴,“这点钱,给你二两酒过个瘾。没啥好得瑟的。” 俩人正斗嘴玩呢,此时,一个身影冲撞进门来,他衣兜里满满的青枣,不小心蹦落出来滚满地。 “哎哟喂,疯子,你又去偷枣了不是?枣园都快让你偷光啦。那桑氏家也穷,你干啥偷她家的枣?光明正大去乞讨不行么?”… “那桑氏怎没追来呢?看看你干的好事。咱乞丐虽穷,但人穷志不穷!”…俩个乞丐七嘴八舌的,数落蹦跳进门的疯乞丐。 疯乞丐嘻嘻哈哈笑,未理睬这俩人。他追着地上的枣儿,满屋子疯转着。 俩人声洪嗓大,忘了正踡缩在墙根熟睡的老乞丐。老乞丐本睡的香甜,被吵醒后吹胡子瞪眼,“啥事吵吵闹闹的?扰了人好睡?” 俩乞丐相视一眼,偷偷吐了吐舌头,老实样不吭声了。老乞丐又盯向疯乞丐,恨铁不成钢的样,“你又闯祸了么?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去偷人家的东西。偏是不听话!” 疯乞丐听了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靠近老乞丐身边,捧着青枣递上,一副讨好的笑,“好吃呀,真的好吃…饿,饿了填个肚子。嘿嘿嘿…” “还别说,真的饿了。”老乞丐盯着疯乞丐手中的枣,饿昏的两眼放起了光,见了食物肚子开始咕咕叫。他想了想,拿了一个枣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赶明儿去道个歉,凑几张银票赔那枣园主人。” 屋中几个乞丐吃了枣,皆躺在破絮铺垫的地上,望着屋顶缝隙中的一线光,陷入了对生活的愁色之中。 “哎!”老乞丐重重一声叹气,苦脸自言自语着,“南王府送粮的家丁,好些日子未来了,连个米粥也喝不上了…心月少夫人心善救济,我等乞丐过了段好日子。如今她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顾不上咱这穷乞丐了啊…心月少夫人,太可怜了…” 老乞丐言着含泪,拿衣袖拭起了泪。一乞丐受感染,也伤心着道“听说,南公子纳了妾。那梅少夫人,不对,呸,那小妾不喜欢心月少夫人,俩个人暗里不合。心月少夫人吃了她的亏,被南公子孤立,受了很大伤害。” “不是说,南王府的下人们,都挺喜欢那梅少夫人么?人人都夸她好呢。怎又有消息传,她对心月少夫人不好?”另一乞丐听言,听的越发的糊涂。 “嘘,千万别声张。这内道消息,是南王府送粮的一家丁透的。他要我等保密,可別连累了他…一日府上,心月少夫人与梅少夫人遇见,梅少夫人各种暗辱心月少夫人,被他无意间听了去。”…怕似隔墙有耳,道言的乞丐小声道。 “嗨,这儿没外人,都咱乞丐自家的,但说无防,怕个啥啊?…这么说,善美的心月夫人,现今夹缝中过活,定是苦不堪言…心疼啊…”…… 俩个乞丐,你一言我一语。老乞丐一旁听着,不住的唉声叹气…而那似睡梦的疯乞丐,眨动的眼睛半睁开来,一滴清亮的泪珠顺眼角,悄悄的滑落了下来…… “青儿,这几日里,不知为何,我头疼的厉害,头发又掉了许多。”心月轩屋中,心月拚命揉捏着头皮,根根扯痛的神经,折磨的她十分难受。 紫青端着汤药碗,才一踏进屋门,听见心月道这言,又见她痛苦的神色,慌了神放下汤药碗,奔过去为她轻揉头,“少夫人,你又犯头疼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咋办啊?…这样,少夫人,我马上去请御用老医师来…少夫人忍忍就过去了。”紫青六神无主样儿,急着要去请老医师。 心月一把拉住她,另一手捂着头道,“没用。还是去看京城那家老药师。冶头痛脱发好些年,老药师医术应信得过。” 不知何时起,心月犯了头疼病,并伴有脱发症状。特别是她郁结时,病情加倍得更重。日日夜夜睡寝难眠,心月度日如年的受难。 偶尔不知觉想起南生,想想自己的可怜之境,痛恨他陪在另一个女人身旁,把心疼可怜全给了她。落花飘零流水似影,可叹水中月色孤伶伶…… 紫青陪着心月,急急赶到了老药师屋中。南王府的少夫人看病,自是独处专看,外人一律阻隔不可见。 老药师肃色把着脉搏,反复细细感知病因。安静的屋子中唯仨人,紫青站立在一侧,连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影响了听症。 好久之后,老医师微皱眉头,慢慢松开心月脉博,沉吟了片刻,轻声问心月道,“少夫人可有食用何药物?听少夫人这脉象,分明是食了引头疼脱发的草药。” “啊?老先生,这,这怎么可能?心月服用的乃是孕药啊…怎会是引头疼脱发的药?”心月听言,不禁大吃一惊。 紫青亦同惊色,与心月互望一眼,对老药师道,“是啊,因少夫人公子长日不孕不育,由南王府的老医师,亲配怀孕益用的药草。给老医师再大的胆,也不敢配错药啊。” 老药师见俩人慌乱,镇定自若神色又道,“少夫人,青儿姑娘,食此药无生命安危,只些许有害健康,停药即是无碍了。” 心月和丫头紫青,疑疑惑惑回了心月轩,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心月坐靠在床头自语,“难怪从前未曾有过此状,跟现时服用这汤药有关。但这汤药,老医师还能配错了?” “等等…青儿想起了一事。少夫人可还记得?一日少夫人服用汤药时,道汤药有变,丝丝的甜味。青儿去后厨问过熬药的闵雯,她称只加了一味甘草…难道,是她做了手脚?”紫青一拍自个脑瓜,似突然想起似的,对心月提醒道。 经紫青这一提醒,心月立马霍然开朗。用此歹毒手段害自己,厨娘闵雯脱不了干系。但她一个入府不久的下人,量她也没胆起心害。这背后的阴辣摧手,梅安恶女铁定无疑。 七十五 反击初雏 “少夫人戒服汤药?这是不打算怀个一儿半女?别说公子不开心,老爷夫人定也是失望。日后想宠幸受高待,应比登天还要难吧。”当紫青后厨传话,心月的孕调药止服。闵雯听了这消息,阴沉面上闪过一丝诡异,风凉话道一句。 闵雯刁钻古怪话语入耳,听着实是不顺耳。紫青斜眼挤兑道,“姐姐可知,这味药甜的脦口。少夫人药食反胃难咽,还要强迫自个受这份罪么?” “青儿妹妹随便。我每日精心熬这药,倒也没落着个好。竟怪药甜难入口,好心当成驴肝肺!”闵雯拉黑了脸面,将手中毛帕朝灶台上一扔,抱着双臂冷冷道,“不要闵雯熬药,反倒轻松许多。” 紫青看出了闵雯的不满,许是阴害计划泡了汤,她内心里有丝失望吧。紫青未与她纠缠不清,而是皍首转身离开了后厨。 “小样。闵雯臭八婆!竟随妖女陷害心月少夫人。伴君如伴虎,终有一日,与妖女共悲惨命运!”出了后厨,紫青愤满着,心中狠狠咒骂。 紫青回心月轩的途中,遇上了府里的一家丁。这位家丁,平日里忠心耿耿听从心月。哪怕心月如今处境堪忧,他依然是谦卑如从前。先前,心月安排给京城的乞丐们送食粮,他是最积极听令的一员。 “青儿姑娘。”那家丁迎面碰上紫青,眼望四处无一人,向她问起心月境况,“少夫人…这些日子可好?” 紫青见他关心色,面上沉淀摇头道,“少夫人她,受苦受难中。可怜人遭夫弃,受小妾害…清瘦得不成样…青儿每日看着少夫人,难受啊…”紫青言语道断,似伤心说不下去。 家丁见她欲掉泪,心下也难受起来,眼眶泛红低声道,“少夫人受的苦,遭的罪,我也知晓一丝半点…可惜一个下人,不能为少夫人做些什么,更不敢去声张。如若梅少夫人找茬子,我怕是要卷铺盖走人。” “我唯一能做的,唯祈福心月少夫人有一日,能回归最初的模样…公子爱着她,宠着她…俩人幸福的生活,爱恋生生世世。”家丁望向远方,憧憬起美好。 听他美好的愿望,紫青泪水滚落下,捂住脸面无声而泣…家丁默默凝视她,男儿泪轻弹而出。 “青儿姑娘,尚侍者来了,我先离开…姑娘别太难过,一切苦难终会过去。”家丁望着一方向,见尚九朝这方行来。他偷偷抹去泪水,赶紧回避远之。 紫青擦拭泪水时,尚九大步已近她跟前。他弯下腰身来,瞧着她关心问,“青儿,你咋啦?哭了?” “没,没有。风沙迷了眼睛,怎么也睁不开…眼泪就掉下来了。”紫青扯着谎口,掩饰着躲闪。 “来,我帮你吹吹。“尚九十分信之,真以为风沙迷了紫青的眼。他握住她的双肩,张口朝她眼睛吹了起来。认真的样子令她一丝感动。 他平生第一次近身,紫青羞涩红了面,慌忙伸手轻推开他,“好了好了。谢谢善良的九子。” “方才那家丁遇见你,你俩人说啥呢?怎他见了我,比兔子逃的还快?”尚九想起那家丁,不由好奇问紫青。 紫青信的过尚九,不存在有啥秘密。但她心知,家丁方才回避,应是怕节外生枝。紫青笑着敷衍过去,“只偶然碰见,他打了个招呼。又要忙事,并离开了。” “你这会儿去哪?…对了,你上回给青儿的银两,少夫人说,过的再苦也不能要你的…我今儿还给你。”紫青话着掏出帕子,将裹在帕子里的银两,递还给他。 “九子去哪里?当然是跟着青儿了…这些个银两,实是公子给的。他怕心月少夫人不领情,只借九子打个幌子罢了。”尚九抓抓头皮,忍不住道实情,“其实,你想想,公子哪有这般狠心?…九子在公子面前,道心月少夫人的苦。公子他,一丝悔意。但碍于梅少夫人,又知心月少夫人不肯原谅他,故安排我私下帮衬。” “公子给的?”紫青张大眼,不敢信的眼色,转而嫌弃色道,“公子真大方哈,就给这点打牙祭的银两?” “笨丫头!给的多了,心月少夫人会信是我给的?”尚九听她这言,一记轻拍她脑瓜。紫青条件反射缩头,继而手帕刷他身道,“九子,胆肥了哈。竟敢拍我头?!” 尚九呵呵大笑着,弯身围着她转圈,躲避她穷追猛打。俩个人你追我赶,朝心月轩方向跑去。 “南公子要你来请我?过几日参加婆婆的生宴?…他把我心月禁固孤居,不闻不问,如今又来求请,岂知我心月怎会答应?连门都没有!”空静的屋中,心月铿锵有力声,声中带着恨。 尚九紫青站立她身后,凝视向她瘦薄的背身,感受到了坚毅绝伦,同而柔弱中的刚强。 一丝心疼涌上心头…尚九紫青呆望她,沉默着不敢开言。这些日子苦了她,心中的恨未消失,她又岂肯轻易听之任之,由他南生招之即来挥之则去? “少夫人,公子并非铁石心肠。对少夫人过举,自认有失欠妥。求少夫人参加生宴。”尚九传达南生意,代他求请。 紫青见此情形,毕竟曾服侍过南夫人,看在原主曾经恩待,她为尚九帮腔道,“少夫人,公子薄幸少夫人,但老爷夫人未曾。请看在老爷夫人的份上,还是去参加生宴吧。” “呵呵呵…”一片寂静之后,心月忽而仰头笑,笑得人闻声欲哭。那笑里是无数的酸楚,是无尽的悲凄。 尚九静默有半晌,无助望紫青一眼,紫青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软求。尚九鼓起勇气,慢慢低声道,“少夫人,公子他…” “行了。你回告他,八抬大轿心月也不参加。除非…他亲自来求我。”心月止笑打断尚九,稍松了丝丝语气,但态度仍是坚定。 南夫人的生宴,这一年一度一次,从未间断过。大举操办宾客贺生,南王给足了她面子。家人全数自要到场。心月心想,你南生是个孝子,少了我心月参加,无法回复爹娘。今时拿你一招,看你如何待之?… 七十六 他来过却至远 心月独自坐在窗前,纹丝不动的像尊泥塑。她的面上严峻色,而眼中是深沉淀淀。 桌面上先前的汤药碗,碗中仅剩细碎药残渣。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每日喝下的汤药,似摧残垣断的毒药。眼盯罪魁祸首的汤药碗,她端起碗来正欲摔碎。 “少夫人且慢!”紫青此时及时赶到,急急劝止一声,抢过了她手中的汤药碗。 心月愣神望紫青,不明所以然的眼色。紫青放下汤药碗,对心月慢慢道,“少夫人,奴婢想过了。这药残渣可先封存保管,日后作为依据给公子看。” “少夫人背后受许多阴害,正如少夫人所猜测,妖女和闵雯难逃其责!她几个阴险小人,害人事做尽。不能便宜了恶人!…公子直至今日仍蒙在鼓里。待时机成熟时,可一一公开恶人可耻行径!”紫青愤懑不平的面上,双眼迸发复仇之光。 心月被她一言点醒,仇恨的种子萌芽而起,暗暗心中膨胀,膨胀…丫头紫青说的对!这些日子的苦不能白吃,屈辱伤害不能白受。 “青儿言之有理,恶人再阴险,再毒辣,终有露出孤狸尾巴的一日。收集一切可用事物,心月报仇雪恨,指日可待!”心月牢牢盯着汤药碗,碗里的药残渣刺目,幻觉成了泪水滴滴。 紫青找了密装保鲜的器血,将汤药碗连同药残渣封存起来。心月将器血藏在了柜中。这个隐藏的秘密,只等来日公之于众。 秋日午时的阳光,一丝浅浅轻柔的暖。心月倚靠在床头,她视线望过去的那方,梳妆镜台上空落落的…自从一怒之下砸碎了铜镜,此后再也没有照过镜子了。 那日铜镜中发稀散乱,面色黄瘦无光的模样,令她初次疯狂举止。如今变丑了的样子,她不忍心去目睹。曾经肤白貌美人人羡,与今时形成了鲜明对比。而这一切,拜赐梅安邪恶的蛇蝎心。 梅安这个名字,她铭记于心一辈子。害人的狐狸精,誓要撕开丑陋伪面。可怜可叹南生,依然活在妖女的温柔乡,迟迟不肯清醒过来。爱,真的会慢慢逝去…而那颗深爱他的心,因失望也渐渐的心死…真的心死了么?… 如今,只有恨!只有恨!…还有复仇的欲望!…心月想起遭的罪,心就在滴血… 当她痛恨咬唇时,一个人影无声入内。只用余光瞟了一眼,她也知来的是南生。 心月缓缓下了床榻,带笑未看南生一眼,徒留给他一个背面。伫立在窗前,披头散发未梳妆的她,风中凌乱稀薄的发,及那长裳卷卷飘摇… 南生望她怅然若失,失色的面透着疲惫。她不言不语,空间只剩下了沉寂,冰冷的背身伤他无形,突然心间阵阵的抽痛。他失声哑然唤着她,“心月…”… “南公子,你来了。”她的口气平静的惊人,慢悠悠道出的这一句,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如梦似幻,却又伤人心… 南生伤心凝目她背身,久久也说不出一个字。是他亲口下令,冷却心月轩。而当下为了母亲生宴,却不得不厚颜来求她。如何开口才化她心?他知她内心自尊傲气,想要打开僵局非易事。 “心月,千错万错,都是南生的错。不该如此冷待你,害你受了委曲,受尽伤害…这些日子,我也在反思,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恨不能等至花谢,他才艰难启囗。每一个字,代表了他的悔意。 果然如她所想,他亲自来求了,求的真心实意。南夫人宠他无度,他自是孝顺亲娘。马上并是南夫人的生辰。这生日宴席,怎能缺了大儿媳?…心月孤居好久未见公婆了,不知南生如何搪塞隐瞒的。终是遮掩无长日,今时要坦然相见。 “你久未露面,又未去见爹娘,俩个佬人问起你,南生只好托词,你身子有羌。可过几日,娘生辰在即…望心月,定要去参加。”南生用尽力量在求,平日里的傲气全无。 “心月,你骂我吧,你打我吧…你要怎样惩罚我都可以。只要娘生辰那日,你能出现…只要你不再见慕兰庭,与梅安和谐相处,心月轩并不会再孤立。”南生苦苦哀求,倾诉心中想法。 心月慢慢转过身来,盯看他的眼含笑,笑得令他一丝不自在。半晌之后,她平缓的口吻道,“想要心月不见慕大人,想要心月与恶人共和谐?抱歉不能如你所愿。心月说过,清白可见。不过,有一事,心月答应你。婆婆生辰那日,心月定会现身。” 未想到,心月无丝毫犹豫,满口应允下来。南生忐忑的心,飘泊无定之中,终安心。 他凝望着她,望了似一世。当她再次背转过身,他心中明白,这是她无情的送别。 只有爱过,才知心有多痛。南生泪眼模糊中,刻画她背影入心。离开此地,他迈出了有生以来,最沉重最维艰的一步…… 当她再次回头,那个人己不见…说好了不哭泣,可眼泪却不听话,晶莹剔透伤心泪,此时此刻,大颗大颗滴落了下来… 夜色灯影恍惚,心月坐在窗前,呆呆凝视着窗外…外面的秋夜好凉。风吹过的心月轩庭院,像被遗弃的无人孤野。花开过,花又谢…春来过,冬又至…他来过,却至远…… 寒意渐渐袭来时,一件暖心外套披上了她身。是南生么?…她充满期待的回头,紫青关切望她轻言,“少夫人,夜深了…早点歇息。” 心月失望之色,又望向了窗外。还好,他虽没来,但有月色在,还能念想。自以为心已死,实则从未忘却过。 “好可笑啊,心月好可怜…忘不了一个负心人,是有多可悲?…”心月苦涩笑言,辛酸到不能自已。 心月仰头含泪笑着,又埋下头在臂弯里。不要世人见她的伤,连月色也不忍看。 “少夫人…”紫青颤声唤着,心中忽而难受,竟是说不出话来。紫青眼望向夜空,那轮半月淡淡色,孤凄凄挂在天空。 七十七 女扮男装 东候府一大清早,只听得见东侯美的声音。她在爹娘屋中缠着东候夫人,撒娇卖萌求道,“娘啊,明日去南王府给南夫人贺生,带上女儿呗。女儿又乖又可爱又懂事,保管让娘省心。” 东候美听说明日南夫人庆生,爹娘要亲登南王府恭贺。她心中又开始蠢蠢欲动,暗自打起了如意算盘。南公子虽婉拒了说亲,但亲自上门去打动他未尝不可。说不定,自个几番说词,他面前表现的真诚点可爱点,可能被诚心感动了呢。 东侯美搂抱她娘摇晃,噼噼啪啪口沫横飞。从小惧东候老爷三分,凡事不敢求她爹,只能找个软柿子捏。这软柿子就是东候夫人。 “我的乖女儿,未嫁的女子哪有去别人家串门的?你爹这会要在这里,定要训你不懂礼数了。”她娘被她摇晃的头昏脑涨,抚着额头无奈道,“啥事娘都依你。但这事,娘可没法子…乖女儿听话,死了那条心。南公子不要你,总有公子少爷看上我女儿。” 东候夫人看穿了她的心思,只一味好好的劝说着。东候美纠缠有许久,她娘像一块铁心疙瘩,化不开也敲不动。想想自古道德礼教束缚,哪有未嫁的女子抛头露面的?…她娘既算有心帮她,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东候美见求请无望,气嘟嘟的撅起小嘴回了闺房。她坐在房中胡思乱想,想接近南生的心仍未打消。 “小姐,燕窝粥来了,趁热吃啊。”贴身丫头这时进屋来,将一碗燕窝粥放上桌,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事实上丫头比她还小两岁,但显的比她懂事。也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生活磨励出了这份世故。 小丫头见她未吭声,一副闷闷不乐神情。知晓她为上南王府烦心。为了讨东候美欢心,丫头出了个馊主意,“小姐真要想去见南公子,也不是没办法…女扮男装混了去,也不是不可以。” “哎呀。”东候美听了她的主意,似死肚皮的鱼又活了般,雀跃着从床上跳下来,双手抱住丫头笑道,“好主意!好主意!我咋就想不到呢?” “快快快,你立马上街市,给本小姐买套男装来…要好看些的。”东候美激动坏了,连声催促丫头道,“这事可别让我爹知道。快去快去…” 丫头答应着出了门。东候美屋中兴奋不已,幻想起了女扮男装的样子,一个人屋中哈哈大笑乐。 过了些时候,丫头总算是回来了。打开包裹好的男装,侍候东候美穿衣。东候美乐滋滋迫不及待展开双臂,丫头一丝不苟为她套上了衣衫。衣衫套上身倒是套上了。奈何她生的过圆润,衣襟死命系了半天也系不上。 丫头咬着牙帮子,白费力气都没有用。见东候美脸色低沉,她慌里慌张使出吃奶的力气,却是忙中出了错,将衣襟上的衣扣掰飞了一颗。 “起开。”东候美有点生气,伸手一把推开丫头,丫头没站稳脚跟,跌倒在了地面上。见东候美自个费力穿衣,她站起身来准备帮忙。 东候美憋得面红耳赤,不由恼羞成怒,掀开丫头大骂,“蠢货!猪头!你买这么小,本小姐咋穿的上?!难道本小姐比男人还壮?!” 丫头听骂心想,主子你确实比男人还壮啊。但这话不敢言出口,她只低头连声赔贱,“是奴婢的错…奴婢是蠢货,是猪头…小姐息怒。” “出街。本小姐亲自去选。”东候美难看嘴脸,将衣衫往丫头怀中一扔,径直往屋外怒走。丫头抱着衣衫跟了去。 “咦,小姐怎来选男装了?是为谁备的?…小姐喜欢啥样的,让丫头传个话。小的亲自给您送府上,勿需劳步啊。”卖衣裳的掌柜,一脸好奇问着东候美,哈八狗般围绕着她,恭顺为她亲自选衣衫。 东候美听问不耐烦,一边挑着一边斥道,“你个卖衣的咋这多废话?本小姐买男装自有用处,还由得你来过问?给本小姐好好的选就是。” “是是是。”掌柜的挨了训,立马赔起笑脸道,“小姐说的好。是小的多嘴了。” 掌柜的忙前跑后,抓了成堆的男衣,一一摊在柜台上。笑成一朵花道,“小姐,本商铺男装齐全。京城里再寻不出第二家。这里头,准保有小姐合心意的。” 长宽的柜台面上,摆了一长条男装。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俱全。面料当是上品。东候美东挑西拣的,最终看中了一件。掌柜的为她拿了个大号的,试上身后她甚是满意。 东候美与丫头买了衣衫,俩人开开心心回了东候府。东候美男装上了身,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看那雍肿的形象,油腻得富家公子样。 她伸开双臂,在屋中美美的转了几圈,笑问丫头道,“本小姐着这身,帅气不?美不?” 丫头藏起了真心,小鸡啄米般点头,“帅!美!论起气质容貌,横扫京城一片,耀辉江南海北…”…天花乱坠吹捧一番,东候美忘乎所以乐了。 东候美乐呵不停,大镜前全身照许久,她新鲜感兴致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一片光明。 “小姐这身真不错。但面容上需乔装一下。不然,老爷夫人一下子就认出你了。”小丫头倒是精明,考虑的周全,没忘了提醒东候美全副武装。 “对对对。”东候美赞同着,点脑瓜对丫头道,“你明儿早上,给我这面上好好凃涂,千万不能让我爹娘认出。特别是我爹。娘我不怕,撒娇就能治服她。” “小姐,奴婢要,要给小姐你涂的不好。小姐可别骂奴婢啊。”丫头赶鸭子上架,底气不足先求生。 东候美见丫头嚅嚅弱弱的样,小眼像一道光扫视她道,“小姐是老虎么?怕成啥样了?本小姐借你虎胆熊心,尽管乱涂乱画。只要没人认得就行。” 当晚东候美穿着男装,躺在床榻上做起了美梦。在梦中,南生惊喜她女扮男装出现,佩服她的勇气而答应娶她。东候美睡梦中露出笑脸,唇角流淌下了口水。 七十八 她随风而来 南夫人的生宴,可谓兴师动众。从晨时起,门前停满了官家马车,院落里贺礼堆成山。 不论是朝廷官员,还是达官贵人,亲近些的皆来了。这当中,少不了慕兰府的老爷夫人,慕兰庭则因公事缠身未来。东候府的老爷夫人才跨进南王府大门,不远处,俩个身影遮遮掩掩跟随而来。 东候美和丫头躲闪着,俩人行姿古怪,惹的路人侧目而视。丫头不由一阵好笑,压低嗓子对东候美道,“公子,咱俩不是做贼来了。老爷夫人都进去了,不用怕被逮着了。” “哦哦。”东候美喉咙发声,像是含着一口痰,她不好意思瞅瞅路人,含糊不清嘻笑道,“第一次有做贼的感觉。” 东候美女音一出,丫头头疼不己,急忙打出一个手势,小声提醒道,“嘘嘘,公子,别忘了你此时的性别,男。” “呃呃,嗯嗯嗯…”意识到忘了形,东候美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高皍起头,大大咧咧作势一番,“今遇喜事,本公子今日心情…好好好,好到变了声。” 几个好字阴抑顿挫,丫头还以为她要作诗呢,没想到冒出这么个下句。心里想,果然不出所料,斗字不识几个的小姐,放不出半个屁来。 望向她的几个路人,被这一阴一阳闹的,莫名其妙不住的摇头。东候美掩饰过去后,不由偷偷伸了伸舌头。 去往南王府贺生的客,是络绎不绝。途中趁无人注意时,东候美满是担心色,问丫头道,“我脸面上的妆容,可还行?方才擦了几把汗,不会露真面了吧?” 不是闷热的夏日,且又快至冬时,她方才出了汗,分明是吓出来的。丫头帮她瞧了瞧,忍住笑道,“小姐擦了几下,并无变化。” 眼望接近南王府大门,门前站立南王府的总管事,正对来宾笑面相迎。东候美心下一丝紧张,止步拽住丫头悄悄道,“咱俩,会不会被人认出女扮男装?若被认出可就惨了…要不,要回去?” 这来都来了,却打起了退堂鼓。东候美胆小的样,令丫头哭笑不得,“公子啊,说来的是你,说回的也是你。我这侍者可作不了主。” 丫头低下头看着身上,这借穿府上家丁的衣衫才穿了没半个时辰,又看看手中捧的贺礼,她一脸可惜道,“为了公子你,跟着穿了这一身,礼物也辛苦拎来了。就此回去?没见着南公子,公子可别后悔了。” 东候美被丫头说中了,此来为了见南公子。不见多遗憾啊。是骡子是马,也得拉出去溜溜看。俩人互相打着气,鼓起勇气前行。 前面一玉衣锦衫男子,提着贺礼南王府门前,向总管事拱手道贺,“恭贺南夫人生辰。恭喜恭喜!”总管事回礼笑迎,身旁的下人接了贺礼。 “恭喜恭喜。”东候美壮着胆子,几步紧跟上前去,学那男子行礼姿态,鹦鹉学舌道贺。 丫头赶紧递上了贺礼,总管事笑看俩人一眼,这一眼虽是不经意,但却让东候美手心攥出了汗。心里正七上八下着,总管事却含笑伸手指引进门。 俩个人就这样蒙混过关。看来乔装打扮的还行。东候美朝丫头偷笑,大口呼出一缕长气。云里雾里闯进去,像在走迷宫一般。各色贵气耀眼的客,与之擦身而过。无一人察觉出,东候美和丫头女扮男装。 一旦东候美有泄滞,欲要暴露女子行举时,丫头都会暗暗提点她。还别说,扮成这样也难受,她浑身的不自在。但为了暗慕的南公子,东候美算是豁出去了。 真个想什么来什么!当她左顾右盼,人流中寻他时。显目的宴席厅门处,南生一身深色锦袍,意气风发俊姿,一丝笑容站立在门前。 他的脸面虽瘦削许多,但白肤俊色未变,依然是那么夺人眼目。东候美望见了他,差点要疯狂起来。因往来客人繁多,她迈动的腿打弹,想奔向他的激动,被丫头暗中牵制住。 “公子,别失态。”丫头假模假样一句。眼望无人时,又低低对她道,“找个时机靠近,千万别露了馅。” 正当东候美寻时机,却望见另一路径,一个妖媚红衣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身,婷婷缓步傲娇而来。她的视线锁在南生身上,而南生同样温情望着她。 “这女子,莫不是梅少夫人?好是媚者无疆。”丫头盯着梅安,止不住赞叹道。 东候美见丫头赞她,心中一丝不悦。碍于此地是南王府,不是自家大院,想诉责的话只能吞咽下去。她见梅安挽着南生,俩人甜甜蜜蜜步入筵厅,口中不知不觉道,“心月少夫人在哪呢?” 宴席厅里人满为患,闹闹哄哄喜气色。南王南夫人着装华贵,正装且大气。夫妻俩与人话着,笑面洋洋洒洒…东候美和丫头视线扫扫,一眼望见了她爹娘。她躲至人身后,偷偷摸摸察观。 东候老爷夫人并排坐,私私窃语着。大多宾客己就坐,人声沸沸扬扬,仿佛来到了热闹的街市。东候美看着爹娘,察觉不出一丝危险,她放松心态,和丫头找了个偏座。 南生和梅安座席前端,与南王南夫人咫尺,而离东候美似有十万八千里。煞费苦心混迹生宴,心中难免有失落感。东候美撅起了小嘴。 在座的人中寻了一遍,竟是未发现心月之影。东候美心想,男人真花心。有了小妾,忘了正房。若要死要活嫁了他,是被宠还是被弃呢?… 远远的视野里,梅安中规中矩端姿,落落大方,温婉有礼。似深得南夫人赞赏。南夫人对着梅安在笑,长辈温和的笑好似只为她一人绽。能把婆婆老公都哄好,此女实是不同寻常。东候美羡慕嫉妒恨着。 当来客全到齐之时,南生开始坐如针毡,眼眸望向宴厅门处…心月迟迟未出现…她答应了要来的,为何言而无信呢?…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突然整个空间静了。静的针掉落地上似可听见。东候美和丫头齐偏头,随顺众人目光望去…眼前一幕,举座皆惊。 素颜素衣的心月,发丝披散未梳。她轻飘飘走进来,风吹得人身似恍…一丝的脆弱,又一丝的伤怀…… 七十九 公子您哪位 宴席厅静的鸦雀无声。全员静止目光齐刷刷,落定在了心月的身上。大房心月与小妾梅安,天差地别的令人不解。一个素衣素面散发,一个粉妆玉琢髫梳。也难怪众人惊讶了。 姗姗来迟的心月,微笑着目不斜视,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走向南王南夫人。她的余光告诉她,南生欲站起身之时,被梅安暗中扯住了衣袖,他左右为难着又坐下了。 东候美呆若木鸡的神情,手上拿着的一块芝香糕点,不知不觉中,糕点掉落在地板上,又滚落至她身后丫头的脚下。 只耳听,心月向南王南夫人行礼,口中恭贺歉意道,“婆婆今日生辰,儿媳来的晚了些。还望见谅!心月祝婆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心月未盛装出席不说,礼物未送上且不论,竟还是最后一个到场。南王望她未言片语,南夫人当着在场的众人,也不好发长辈之威严,只慈眉善目话道,“儿媳祝福,为娘留在心中。” “儿媳就坐吧,宴膳要开始了。”南王扫一眼众来宾,估摸所有人都饿了,朝她轻摆了摆手道。 心月早看出,自从梅安嫁了南生,又百般讨好南夫人,深得南夫人的欢心。心月本平民出身,且不懂世故礼节。心月和南生这门亲事,当初南王是百般反对,南夫人也心生不满。 “儿媳好长时日未去见婆婆,今日又来的迟。这是何因?婆婆不关心么?”心月并未听话落坐,而是定定站立那里,淡淡笑着问南夫人。 她此话一出,不止南王南夫人愣然,在场所有宾客,皆是面面相觑。心月侧目而望,南生额面似冒出了冷汗,他不敢对视她的眼眸,不停的衣衫拭着汗珠。而梅安则气淡神定,装出一副无知的模样。 “儿媳有何委屈,私下说与我听。此时己过午晌,客人们该进膳食了。”虽不明就理,但南夫人似有感知,望了望南生梅安,找了借口阻止心月。 心月早有思想准备,平静望着南夫人道,“婆婆见谅,儿媳简言短词。这些日子以来…心月,好似孤家寡人,而心月轩,则像遗弃的孤儿。今日心月出门来给婆婆贺生,却是找不到一件像样的衣裳…”言至此,心月声哽着屏气,又继续悠悠道,“梅妹妹容贵似上天,而心月寒酸地之境。” 心月此言动天地,众人是一片哗然。南王不觉垮起了脸面,南夫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心月不知是不懂道理,还是有意出南王府的丑。 再看南生坐立不安,骑虎难下的神情。毕竟心中有愧心月,他当下未做任何解释。反观梅安瞥视着心月,勾唇强抹出一丝笑意。此时不知有多痛恨心月,但又不敢表露出内心。 “哎哎,这叫啥事儿?为何大房小妾,待遇落差如此之大?”… “心月少夫人为何如此的落泊?南公子纳了小妾,真这般狠心待之?”… “瞧瞧梅少夫人的衣着及白肤润面。看看心月少夫人的着装,再看看这蜡黄的瘦面,不免叫人心酸。”……一时间,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的是热火朝天。 东候美像个呆子,左边歪头听一句,右边侧耳盗一言。倾听着各种耳噪声,她忽而捧住脑瓜道,“天呐,本小姐耳朵麻木,头大了。” 她话音才刚落,丫头在后面手指点她,凑近身边附耳道,“不是小姐。是公子,是公子,是公子。重要的事说三遍,公子别忘了。” 东候美捂上耳朵,难堪看看左右的人,还好没人听清她说什么,大家都沉浸在猜疑之中。 随着心月从容落座,南王想方设法稳场面,他站起身来大声道,“诸位诸位,方才儿媳一言,此乃家事小件。家家皆有本难念的经,南某也不例外。见笑了见笑了…权当是小插曲。上宴膳!” 南王一声命令下,早就等候的送膳下人,端上了盘盘精美食物。东候美自然望向南生,左心月右梅安伴身旁,南生为心月细心夹着菜,梅安愠怒色阴沉盯着心月。 山珍海味盛情款待着,又加之南王一席言,宾客们畅饮尽享用。但南王和南夫人美味当前,却是无味口。夫妻二人私下叙话,要怎么好好关怀心月,只怕她一个不高兴,南王的颜面尽失啊。 方才心月一言,东候美同情万分。南生娶心月那会儿,自已不知有多厌她,如今看她处境,想法发生了改观。不知为何,反而看梅安一百个不顺眼了。 东候美东张西望思绪,忘了身后饿肚子的丫头。丫头实在忍不住了,对东候美婉转道,“公子,你不饿么?该用膳了。” “我不饿。”东候美木头脑袋,回答的倒挺干脆。丫头手捂着肚子,跪在了地板上,“公子你是不饿…但,我饿呀。” 东候美见此状,这才反应过来。将面前矮桌上的鸡啊肉啊,一骨脑儿堆满了盘,往丫头怀中一塞道,“吃吧。来了一趟,事没办成,肚子可不能饿坏了。” 看丫头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她也夹起一大块肉,往嘴里大口塞进去。满嘴肥油嚼着嚼着,一口肉汁不小心喷出来。正好溅到一男宾客身上。 “不好意思啊,我家公子不小心弄上了。多多原谅啊。”东候美千金出身,不懂认错这个理。但丫头卑微身份,当是明事理之人。她代东候美向男宾客致歉。 男宾客倒未生气,也未听丫头说什么,只是视线定在东候美手臂上。那露出来的一截白藕嫩肤,哪像一个大老爷们的肤质啊。他奇怪质疑道,“这细皮嫩肉的,怎好似个姑娘?” 东候美本没看他,丫头道歉她也未搭腔,一门心思在吃食上。听了他这言后,恼火转头瞪向那人。这一瞪眼看,吓了她一大跳,此人正是进门时遇见过的。 万没想到,这般的巧合。他也大眼瞪着她。那张清秀的面庞上,有南生一样的高鼻梁,眼睫毛忽闪像两把刷子。观其仪表堂堂,也算半个美男子了。 一个男人居然长得好看,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份美。南生是翩翩公子的气质,此男是温润如玉书生相。 骄纵惯了的东候美,本想要喷他个哑口。骂人的话还未出,却硬生生憋了回去,忽而换成笑脸道,“这位公子,请问,您是哪个府上的啊?” 男子见她变脸,一时竟愣在了那里。连身后的丫头,也疑似出现了幻觉。 八十 追着公子跑 东候美和丫头南王府赴宴席,干方百计想靠近南生,奈何他身边俩大美人陪着,如意计划落了空。许是老天怜悯她,那个清秀斯文男宾客的出现,似新猎物唤醒了她的转念。 随客流出了南王府,一路跟随在那男子身后。东候美带着丫头,花痴一般执着追击。 “你说,我,我俩这样默默跟随着,他应有感知的啊,为啥连个头也未回?…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么?我,我怎感觉隔了座山呢?”东候美气吁吁着直喘气,她凝望着男子背身,如千里迢迢的感叹。 男子走路腿长速度快,不一会儿,就把东候美俩人甩得远远的。丫头张望那背影,轻轻摇头回着道,“鬼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公子既生念头,就跟到家好了。” 前面行走的男子,不知何故,开始走走停停,不慌不忙磨磨蹭蹭。好似路途走马观花。 这样默默跟随一段路程,路上行人渐渐稀少时,男子站定回头问道,“公子打算跟到何时?是否有事?” 见他终于回过头来,追上他的她反而慌了神,眼睛不知该看他,还是不该看他。丫头一旁拿指头轻捅她,东候美才缓神展出友好的笑。 “方才用膳问你名姓来历,公子你也不答…只好一路追随,看看你是哪家的公子了?”东候美被丫头多次点醒,记着女扮男装的身份,粗声粗气回道,声音里还带着丝喘。 男子泛起一丝笑意,摸不透的神情道,“公子真想知晓?若真说出来,怕吓着公子和丫头。” 大白天的道自个身家,还能吓着人?难道是个鬼不成?…东候美无惧的眼色,挑衅扬了扬下颌道,“别装神弄鬼的。倒是说出来听听。” “京城曾经发生过一起案子…这案发地并是农门客栈。而我,正是客栈老板的公子。农长生是也。”农长生微笑望她,不紧不慢言道,“此案魅迷客栈遭难,京城人人远离之,难道公子不害怕么?” 这件案子风靡一时,人人闻之色变。好在慕兰庭大人破了案,案犯已定罪关押京城牢狱。一切尘埃落定,这事早已淡化。此时又经他故弄玄虚一番,东候美及丫头不觉汗毛竖起来。 “你,你吓唬谁呢。那案犯己捉拿归案,客栈也关门大吉。有,有啥好怕的?”东候美双手摸摸手臂,似感觉凉嗖嗖的悚然。面上却一副不在意似的,撇着嘴斜视他道,“听说,农门客栈的老板身家万贯,京城好几处客栈。那个客栈无用了,也未影响分毫。原来,你是那家的公子。久仰久仰!” 农长生听言笑了笑,拱手礼向对她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哪家的公子啊?” 他这一问,倒把东候美问住了,与丫头未设想假身份,忘了这茬了。东候美求助看向丫头,丫头对此似也束手无策。 东候美挠挠头,胖脸绯红色泛起,吞吞吐吐着道,“这个,这个,这个不提也罢。” “好吧,本公子不强人所难。”农长生见她为难,终笑着放了一马。又自嘲一句道,“自从客栈出事,就再无姑娘追着本公子。今儿居然跟随来一个公子,而不是姑娘…看来,此生是要打光棍了。” 东候美听言暗喜,没姑娘追你好,少了竟争的对手。本姑娘日后轻松的来追,你农长生定成囊中之物。美滋滋幻想着,却被他打破梦想,“长至如此大,还没一个中意的。心如止水一般。” 是无中意的?还是没这色念?…东候美听他这话,心里不由打了个结。但这形象是自个爱的,到嘴的肥肉岂能弃了?打定了追他,东候美对他笑道,“农公子俊色不输他人。此生定能遇上一个如意的。” “呵呵呵…借公子吉言。”农长生呵呵大笑,爽朗轻快的笑声,与他秀俊的模样,完全不可相并论。 俩个人相谈甚欢,又不得不依依惜别。回到东候府后,东候美脑子里换了思念的人。农长生像是一幅流连的画,赏心悦目久久长存。 而农长生与东候美道别后,继续往家的方向回归。途中望见前方一乞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疯疯闹闹在街中穿来晃去。望着前路疯跑的乞丐,他愣神片刻一路追去。几经七弯八拐追踪,疯乞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南夫人生辰宴席散后,心月轩来了一丝人气。针对心月所诉苦境,南王过问了南生缘由,训斥说教了他一番。南夫人为心月备了锦衣罗裳,金银珠宝手饰尽数,派人亲送至心月轩。 望着重得回的一切,心月不禁感叹万分。善良单纯未换来人心。尽力争取抗争,倒把失去的拿了回来。想想宴席上,南生百般的讨好,梅安死猪般的哀怨,心月心里别提多解气。 这才是开端,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只有想尽一切办法,拿捏住梅安的软胁,让她构造建设的宫殿,塌陷成一片废墟残地。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少夫人,如今又回之先前。勿需那月婆发月钱,也不用吃食拘节。布鞋当是不用拿去卖了。”紫青开心不己,为心月欢呼着,“少夫人从此再不会受苦了。” 心月有始以来,第一次扬眉吐气。她笑中含泪道,“心月吃过的苦,受过的害,承受的屈辱…终一日慢慢讨还。”… “梅儿,心月当众爹娘面前诉苦…我一直深感愧对她,自是要偿还情欠。梅儿你,莫为此生气了。”梅香轩屋里,梅安趴在床头生闷气,南生坐在她身旁宽慰。 梅安听他言,知他念着旧情,越发的生气。抬起眼眸望着他,幽怨含泪道,“宴席上,你为她夹菜奉茶,嘘寒问暖的,梅儿如同空气一般。众人瞧着这幕,梅儿我面上无光。你可知有多难受?” 知南生最见不得她流泪,杀手锏故技重演。梅安发挥的淋漓尽致,泪珠叭叭掉落下来… “哎。”南生果然吃这套,他深深叹了口气,温柔抱着她软道,“一直陪在你身边,梅儿还不满意么?” 梅安装哭收效,心中暗自得意。她心想,公公婆婆顾着你心月,送你再多金银珠宝,也不敌得南生的心。只要牢牢控他在手心,就是抗衡你心月的力量。 她抬眼望向窗外,梅树成长得葱郁。待白雪茫茫一片时,梅香轩到时是花的海洋。别看梅花脆弱表相,它有不屈不挠的顽强精神。就像梅安情感的不服输,誓要与心月一决高下。 八十一 锦香囊之谜 农长生回到府中,沿路遇上一个小丫鬟。小丫鬟告知他,他爹这会儿房中正静养,他娘亲去后厨催汤药了。 南王府宴请日,本应农老爷亲去恭贺,因突然身体不适,农长生理所当然代表他爹去贺生了。这阴差阳错间,遇上了东候美。不知日后农长生知东候美女儿身,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农长生进入爹娘寝居,一眼并望见农老爷微闭着双眼,斜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苍白的脸庞显憔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爹。”农长生轻步近床前,只观农老爷的神色,并知他爹此时未入睡。他轻声唤了一声。 农老爷听唤声,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虚弱之音言道,“长生哪,你是赴宴席回来了?可有代为父向南府道贺?” 实则上,南王府未邀请农老爷。农老爷京城占据一席,觉着攀爬登高有助家业,巴巴的想去蹭个脸熟。未想到自个不能亲去,只好安排农长生前去。 农长生书呆子一个,与世脱节不好喜参宴。但他是个名符其实的孝子。知他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活和孩子。故而勉为其难去赴了宴。 “孩儿谨遵父命,自是去恭贺了。”农长生孝顺回答着,未将宴席插曲道给农老爷听。他心中倒是想着它事,犹豫片刻终慢慢道,“爹,方才回归途中…孩儿看见了哥哥,追了半天未追上,让他给跑了。” 农老爷听言,眉头微皱着,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不由叹了口气道,“唉,长寿恨我薄幸他娘,这些年都不肯原谅我。他漂泊在外四海为家,岂知我心中惦记难放?…你哪日再遇上了他,好好求你哥回来。” 农老爷口中的长寿,全名农长寿。乃农长生同父异母的兄弟。当年农老爷初遇农长寿娘,俩人年少情絮滋生,农长寿娘怀了农长寿。农老爷遇见农长生娘后,却喜新厌旧娶了后者。之后农长寿娘郁郁寡欢,可怜起病撒手人寰。农老爷愧疚之心,欲接回农长寿享富贵,可农长寿恨他入骨,做起了四处乞讨的乞丐。 不知什么原因,好好的农长寿,后来变得疯疯傻傻。农老爷要农长生多次寻回他,可农长寿似已不认识人,根本不愿回到农府来。这是农老爷的一块心病。哪怕家缠万贯富贵荣华,却蕴藏了一丝的遗憾。 “爹莫难受,孩儿尽力求哥回来。哥在外面过苦日子,确实叫人心中不忍。”农长生望着农老爷,心疼着他爹,也心疼记挂着他哥。虽是同父异母无血亲,但想起农长寿的样子,他心中是说不出的难过。 农老爷愁眉锁眼,眼眸望地面缓缓道,“农府家大业大,本应长子继承家业。可如今,爹只能期许你…而你又一心科举,心不在客栈经道上。爹一大把年纪了,为客栈操碎了心…日后该指望谁啊?” 自从农门客栈出了事,封锁关门大吉后,农老爷心疼了好久。这可是他呕心沥血,辛苦一手操起的家业。虽说京城好几家客栈,损失了一家也无碍,但心中多多少少的不舍。 农长寿己成疯傻乞丐,农长生心念着考科举。没一个让他省心的。农老爷一度烦忧成疾,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望着他爹一脸的愁色,农长生坐在床边默默无言。他一股子的书生气,生来是为科举而生的。四书五经样样精通,只待一日荣登高处。男儿有志向梦想,他爹自是无话可说。 夜色寒气,天色漆黑。农长生独自端坐在窗前,出神凝望桌上的一把团扇。这把精美的牡丹团扇,是客栈未出事端前去戏院子观戏,一位千金小姐遗落下的。他有幸拾到此物,后打听才知那千金小姐,原来是慕兰府的小姐,名慕兰蔻。 那日他带着团扇前去慕兰府,眼望见天姿骄人的慕兰蔻,躲在府门外大树后不敢上前。爱慕之心暗暗心中生起,卑微的农长生未还团扇于她,而是将此物件留在了身边。 一张清秀俊色迷倒多少女子,追求他的风华美人尽无数。但他心中只深藏起一人,那个人并是芬馥如兰慕兰蔻。 一个皇亲国戚的小姐,一个身家富贵的公子。表面上看还算般配,但深究起来还差点。农长生在等待机会,寄望科考成名那日,荣光正大去求亲。 农长生为了慕兰蔻,一心一意寒窗苦读。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科考日了。憧憬着登榜高升的场景,幻想着慕兰蔻朝他而来,睡梦中他笑醒无数回。 望着窗外漆黑一片,冷风阵阵入屋吹醒了他。这时莫名的另一事脑中跳跃出来。农门客栈出事次日晨时,他曾到过案发地的,且门前地上还拾到过一只锦香囊。 那日他是去客栈找他爹,他爹人未寻着。故客栈中逛了一圈,自然而然到了案发屋。当时屋门是掩上的,他并不知发生了事件。只是看见了地上的锦香囊。在他之后,那店小二去给那屋主人上早茶,发现房门其实是虚掩的,敲了好半天无人应,这才轻推开房门。万万没想到,发现了地上躺着的官员。 这只锦香囊清香特别,农长生当日准备上交慕大人。可奇怪的是,他随身携带客房中打了个盹。醒来之时,锦香囊竟不翼而飞了。所经之处寻了无数遍,依然是一无所获。 农长生感觉太离奇,这事隐瞒未告知任何人。后听说慕大人察看案发屋,闻到了一丝特别的香味。他这才将此事通禀。所幸慕大人英名,将那贼女捉获。 胆大女贼是捉拿归案了,可那遗失的锦香囊成了谜。女贼身上未搜出锦香囊,严刑追问也无果。可以肯定锦香囊不是哪个客人的,应是女贼不小心遗落屋门口的。如果不是女贼从自个身上盗回,那这无价值之物去了何人之手?… 农长生对此事,心中一直生结。至于为何难解,千头万绪未知。他只是心中一直在猜想,那只锦香囊究竟去了哪?… 八十二 给个草垫取取暖 王材上京探望了关押狱牢的景兰,又将景兰书写的血泪书交给了慕兰蔻,求请她将血泪书转交慕兰庭。他抱着满怀希望回了百家镇。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张血泪书被慕兰蔻扔弃了。 “王材啊,景兰啥时候回家啊?还过长段日子,腊月年冬家家团圆时,你叫她早点儿回啊。”王材娘坐在堂门口,轻轻捶打着老胳膊老腿,望着门前的两棵枯枝树木,絮絮叨叨念起了景兰。 自从景兰被押送京城牢狱,王材一直紧口骗爹娘,说是景兰京城找了个好活,赚些银票等至过年时再回来。他爹娘对此深信不疑。但自家捡来的媳妇儿,也好比养了半个女儿,当是心中挂念着的。 王材听他娘念叨,心中一丝的酸涩,眼角莫名泛了红,嘴上回着道,“娘啊,过两日我再上京去看她。告诉她爹娘想念她,年时早早归。” 他话完,拿手背抹了一把眼睛,熟练背上了竹筐蒌子,经过他娘身旁招呼一声,“娘,孩儿去地里头弄点菜来。等回来了再给爹娘做饭吃。” 景兰这个劳力没有了,三个人的生活无着落。挑水送上门的重活,做了些时候不干了。王材求爹爹告奶奶,东家借西家讨,凑了些银票找镇上一大户家,租了半亩农田地,种了些蔬菜打救济。自个吃一些卖一些,勉强撑起温饱度日。 王材来到农园田埂上,站在土坡头望着绿油油的蔬菜,心中感慨万分。若是景兰在,夫妻二人男耕女织过活多开心。他想起送出的血泪书,寄予了无限的期望。 正当他菜园认真刨着菜时,眼望见和景兰染布坊做活的姑娘来了,她身后还跟随着年迈的爹娘。那姑娘望见了他,不知是眼花了还是咋的,她嘴上大声嚷嚷着,“你挖菜长个眼神,那块儿是我家租的地。再穷也不能贪别人家的呀。做贼呢!” 姑娘名叫樊花。她娘四十才有她这个独宝,家境不好她也娇养长大。平日里为人看着和善,见人圆滑左右逢源。可一旦涉了自身利益,她翻脸比翻书还快。 王材见她嚷的厉害,站起身来望着脚下的地。明明是自家的田地,倒被她不分青红皂白数落,当下心里一丝不爽,但碍于她爹娘面未吭气。 樊花见他不吭声,好似仗了理般,双手叉腰正欲接着斥。她爹瞪起眼朝她吼,“花儿,住嘴!你啥眼神?那是王材家的地。别冤枉了好人!” 俩家租的地挨在一起,中间是细长的田沟分割开。不仔细看,真的容易弄混淆。樊花听她爹训斥,走近些细瞧了瞧,不长眼的原来是自个。她无皮无脸狡辩一句,“谁都有眼花的时候,我只随口说说而己。” “花儿,你不在时,王材帮了爹娘多少啊,锄杂草撒菜种都是他,你可别再说人家了。”她娘在一旁忍不住开口,又对王材歉意道,“王材啊,我女儿打小娇生惯养,欠妥之处别放心上哈。” 王材摆了摆手,憨厚笑着道,“无事无事。大娘大爷,小姑娘年龄尚小还未婚,等她将来嫁了人自会懂许多。” “是啊,像你家景兰多贤惠啊。可怎么就挂了个罪名,遭了这份罪哟。怎么看,她也不像个贼啊。只盼着她快快回…”樊花娘扯到景兰,一脸惋惜的神情。 樊花听她娘说起景兰,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了一句,“娘,知人知面不知心。您又不是看面相的,咋知她不是个贼。” 樊花爹瞟一眼王材,见他低着头似很难受。一时气不打一处喝止,“死丫头片子。你给老子住嘴!亏的你还与景兰做过活,怎说出这寒心话来?!“ “老婆子,都是你多嘴,扯起了别人的伤心事。少说两句!”樊花爹一家之主,威严还是在的。他喝斥了女儿,又怪责了媳妇儿。母女俩瞬间闭上了嘴。 樊花爹娘是百家镇公认的老好人。可樊花这独宝像是来讨债的,常常给她爹娘添乱惹麻烦。樊花和景兰皆染布坊的老坊工,俩人照理说不算亲密无间,但也不至于处的像死对头。怎么这樊花似看景兰不顺眼?…王材真不懂这女人心。 他未理睬只默不作声,弯下腰身拾起地上的锄头,背着菜?蒌子往家走。郁闷心情回了家,为爹娘做好饭菜,饭桌上随意扒拉两口,回房躺歇在了木床上。 脑海之中忽现,阴暗冰冷的牢狱里,景兰瘦骨衣裳残破,泪眼婆娑苦苦望他。那双渴望冲出牢门的眼神,至今在他脑海心中折磨不灭。 说景兰是个贼,打死他也不信。虽然家境贫穷,她羡慕有钱人。但她从未叫苦连天,还靠双手养这个家。想想就对不起她,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还被押在京城牢中受苦。 怎么就无端摊上了祸事?…可怜的景兰,何时才能回来?…王材心烦意乱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想这秋尾至冬初,该给景兰送个厚棉衣了。 京城独犯牢狱之中,景兰枯瘦如柴的身子,面上菜色似营养不良,瑟缩趴在铁牢门栅上,望眼欲穿等着好消息。 王材带走了血泪书,相信他亲送给了慕兰庭。景兰心中燃起的唯一希望,在凉凉的秋后温暖着她的心。 快入冬时了,本就湿冷的牢里,一阵阵阴寒的风侵入骨头,景兰惨白无血色的唇紧咬,牙齿咯咯作响着苦求,“二位,二位大爷,行,行行好…烦劳给张草垫暖和暖和…” “一个重罪犯人,享得倒挺美!大爷我还缺个毛毡子暖和呢,更别提为犯人去弄草垫子!别吵吵,吵的人真心烦!”…一个衙吏手端着暖身的酒,站在牢门前猛灌了几口,脸面红的像猴子屁股,恶狠狠嘲讽着她。 另一个衙吏看不过眼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些枯草来,打开牢门将枯草扔在地上道,“凑合着吧,谁让你自找苦头吃呢。” 俩个衙吏离开后,景兰将枯草抱至墙角处,她缩成一团坐在枯草上,双手紧紧环抱身子取暖。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了,这里始终如在夜色中。墙面上的煤油灯忽明忽暗,像极了她起起伏伏的内心。 八十三 疯乞丐的救助银两 王材身背着旧布捆裹的衣物,行走在香红软土的京城街头,活脱脱像是逃难而来的灾民。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馒头,馒头己冰凉硬梆梆似石头。 他饿极了张嘴咬上去,硬馒头咯的牙齿疼。看了看这唯一的餐食,又舍不得扔掉,只能与冷硬馒头较劲儿。 正在他费力啃馒头时,眼望见周围的人全都散开来,避让起一个蹦跳而来的疯乞丐。疯乞丐蓬松的鸡窝头上,还沾了两片枯黄的树叶子。 王材未避让疯乞丐,一心想着牢狱里的景兰,他加快的步伐急走,心早就飞到景兰身边了。 疯乞丐嘻笑着至他跟前,满是眼屎混沌的眼望王材,看片刻后跟在他身后走。王材看看疯乞丐并未理睬,一路赶脚来到了衙门前。 上一回银票不够足,靠心月帮衬才见到了景兰。这一回他自认带足,却未想生生被衙吏打脸。 “噗,这点可怜巴巴的银票,打发叫花子尚可。看看你身旁的叫花子,你施舍给他得了。”衙吏瞅着王材双手奉上的银票,朝王材帑了帑嘴冷嘲热讽。 王材一听这话,心凉了半截。辛苦来了一趟京城,竟见不到景兰一面。他伤心着蹲坐在衙门墙处,暗自抹起了眼泪。疯乞丐陪在他身边,学他同坐姿坐在地上。见王材很是伤心,疯乞丐跟着掉起了眼泪。 哭了好久好久,天渐快要黑了。身上无银票住宿客栈,且不想就这样空跑一趟回去。王材靠在墙角边发呆半晌,拾起地上的枯树枝,画起了景兰的头像。 出生起未学画像的王材,像是与生俱来的画手,他笔下的景兰栩栩如生。疯乞丐坐在一边,歪着脑瓜聚神看着。看着看着,突然眼神放大了无数倍。 王材忘我的境界认真的画完,不禁叹了口气。疯乞丐牢盯着地上的画像,忘却了一切似的。 “咦呀,哦哦哦,嗯…她,她是谁?”好久之后,疯乞丐像睡醒了似的,口中咦咦呀呀哦哦,好奇样发声问王材。 王材仰头望天,天暗的色彩是他此时的心情,他默默擦拭脸上的泪痕,难过轻声回道,“她是我的妻子。” 疯乞丐听了回答,一直呆望着王材,片刻之后,他突然从地上爬起身,转头往一个方向飞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材莫名其妙望那方向,无心思理会疯乞丐的行为,又沉浸在了无尽的伤感中。此时夫妻二人一墙之隔,却是隔了银河般无法相见。 不知过了有多久,天渐渐漆黑时,疯乞丐又出现了。他气喘吁吁走向王材,但见他手中一捧银两,暗夜中闪闪发光。 王材望望那捧银两,又望向疯乞丐,嘴巴下意识嚅动着,却是未发出声音来。这疯乞丐奇奇怪怪的,不知从哪弄来许多银两。王材不知说啥好。 “去见她,去见你的妻子。”空间静的出奇,但这句话却清晰无比。王材未曾想到,这话竟出自疯乞丐口中。 王材明白的点点头,疯乞丐是要帮自个见妻子,感动的泪花盈满眼眶。可王材又心想,疯乞丐哪来的来路不明钱财?… “给。”疯乞丐见他不接,将银两慢慢凑近他眼前。王材犹豫了半晌,想见妻子的心占胜了一切。终于将银两收下,对疯乞丐谆谆善诱,“待日后还给你。你若是偷来的,一定日后还回去。” 疯乞丐笑着未语,望着王材走进了衙门,他忽然再次掉了泪。孤单的身影,秋夜的街头,此时此刻此景,唯无言的感伤。 衙牢昏暗潮冷里间,王材与景兰再次相见。彼此长久相看,心中无限悲伤…俩人脸面贴在冰冷牢门上,泪水同时默默倾流而下…… 牢狱的凄惨情景,令王材心碎成渣。景兰似瘦成了纸片人,单薄的破衣长日未洗,颜色泛白得己辨不出。她边哭边穿上王材给她的棉衣,又将破旧发黑的棉絮铺在了地面上。 “兰儿别哭,别哭…相信你很快就能出狱了。”王材泪迹斑斑,想起那份血泪书,希望的眼点亮了,为景兰宽心道,“相信很快,兰儿并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景兰双手扒在牢门上,信任眼含热泪点头,“兰儿相信,相信你把血泪书交给了慕大人,慕大人一定会明白兰儿是被冤枉的。这里太苦了,太冷了,太黑了…兰儿想家了…” “兰儿很快就能回家。很快…”王材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下来。盼这一天盼了好久,而这一天何时才能实现?… “我不是贼,我不是贼,不是贼啊…”被恶劣环境所影响,又见亲人连同受苦,景兰无助的哭泣,声声催人泪下。 王材流着泪望她,从牢门缝隙间伸出手,轻拭她脸上的泪水,拚命点着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兰儿不是贼,不是…”… “行了行了,探牢时间己到!快走快走!”这时,一个衙吏慢吞吞走来,司空见惯的冷漠脸,言语像结了冰的水。 王材听无情的催促声,转过身来跪在了地面上,双手拽住衙吏的裤腿,低声下气苦求,“这位爷,行行好。还宽点时长,让我夫妻二人再叙叙。小的千里迢迢从百家镇来的,来一趟京城不容易啊。” 景兰见王材跪求,心里刀绞般难受,忍不住掩面痛哭。那衙吏居高临下看王材,又耳听着景兰嚎哭声。不但没有同情心起,反而恼怒不己大喝道,“滚滚滚!给老子滚犊子!” 伴随连声的滚字,他拔腿朝王材就是一脚。这一脚踢踹下去,王材地上连打了几个滚。 “哈哈哈…说滚,还真的滚了…有趣有趣。”衙吏望着狼狈的王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阴森哭泣的牢狱里,这笑声无比刺耳磨心。 “王材…“见此惨状,一声哭喊,景兰哭至憋过气去,忽然身子摇晃了几下,就此昏倒在了地面上。 “兰儿…”王材一声哭喊扑向牢门,却被衙吏架起他的胳膊,用力拖行着推出了衙门外。 八十四 追贼入贫窟 京城一家酒楼里,谈笑声划拳声不绝于耳。店小二端着酒菜廊中飞快穿行。这里是酒肉朋友的聚集地,更是嗜酒客的人间仙境。 疯乞丐拎着小酒壶,大摇大摆步入酒楼,却被店小二亳不客气拦下,“疯子,你又来讨酒吃了?今儿客人居多,可没闲功夫理你。一边儿去,别挡了咱店里的财路。” 看店小二嫌恶样,挥动手上的湿巾驱赶他。疯乞丐嘻嘻傻笑着,傲气扬了扬手中的钱袋。他打开钱袋来,将钱袋里的银两哗哗倒在了桌子上。 “哎呀。”店小二瞪大眼望桌面上的银两,双眼冒起了贪婪的光色。他拿起一锭银眼尖处瞧着,不敢置信喃喃自语着,“臭叫花子,你在哪发财了?好家伙!这一摇身,竟变成了有钱人。” 周身的酒客们见此,个个也像在看稀奇。疯乞丐笑着未理睬,大架的模样往凳子上一坐,收起了桌上的银两,递给店小二一锭银,拍着桌子大声道,“上酒,上酒,快上好酒。” “好嘞,这就给你上好酒好菜。”店小二缓过神来,笑呵呵收起银两,爽快应声着,一溜烟儿似的跑没影了。没一会儿,就见他端来了两碟好菜,一壶子好酒。 店小二麻利的手脚将桌面抹干净,又一一摆放上了酒菜,为疯乞丐酹上小杯酒,将湿巾往肩膀上一搭,笑容可掬弯腰道,“请慢用。” 疯乞丐独自酌酒时,只见旁桌几个客人猜拳斗酒,衣装富丽贵气的冒油似的。又见来了一个朴素衣衫的男子,他头上戴着一顶旧斗笠,凑热闹般挨近几个客人转悠着。 眼望那男子靠近其中一客人,看似在观看猜拳斗酒,实则小动作频频不断。当男子得手飞快冲出酒楼时,疯乞丐发现异样追了出门。 酒楼这一块,皆是饮食生意,街上行人拥挤,男子敏捷人群中快速穿梭,疯乞丐追行中只望得见背影。几经长时周折追行,来到了京城偏僻人户处。 这里是贫困的居地,穷人们的安居窝。追逐中一个转角后,男子早己不知去向。 疯乞丐站立在一户人家门前,打量起面前这旧小的破屋。爬青藤缠绕着屋檐,黑黑的墙面剥落了层层皮面,关闭着的木屋门没鼻子没眼的,一切观着像已有好几百年。 奇怪了,男子就在这里不见了。难道是,他趁机躲进了这户人家里?…疯乞丐心里暗自琢磨,他东张西望着上前去瞧。哪知才走近门前,木门突然‘咯吱‘一声打开来,一盆子污水迎面泼了过来。 还没看清是谁干的好事,疯乞丐像个傻木桩子,连躲都没来得及躲一下,凉水就浇了他满头满身。 “哎呦我滴个娘。”好听的声音惊然一出,一个姑娘手里拿着洗菜盆子出现了。疯乞丐头脸及身上,嘀嗒嘀嗒的水往下淌着…见她脸上不是歉意,而是惊讶加看笑话的样。他皱眉瞪眼死盯住她。 姑娘长得眉清目秀,身材玲珑有致。若是换下一身旧衣,装扮一下也是美的。她放下了洗菜盆子,撸起衣袖开口,“干啥呀?你这凶巴巴的样,还想打姑娘我不成?” 疯乞丐还未搭腔,里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问着,“桂香,是谁来啦?”随着问声,一个老妇人走了出来。老妇人满头银发,身子干瘦背微驼,破旧衣裳五颜六色,打满了惹眼的补丁。看得出,不仅因为贫穷,也是个节俭人。 “娘,没谁。是个疯乞丐。”叫桂香的姑娘见了老妇人,上前乖巧双手扶住她娘。 老妇人眯着眼瞅疯乞丐,瞅了有片刻,转头斜视着桂香,瘪起的嘴角斥道,“他浑身上下湿透了,可是你不小心泼上的?还不快拿毛巾来给人擦擦。” 桂香听了训吐吐舌,乖乖听话跑进屋去,拿来了一块干毛巾,扔向疯乞丐敷衍道,“给,擦擦吧。” 疯乞丐拿毛巾擦了擦脸面,乱发下的一双眼四处张望。老妇人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大发慈悲道,“你定是没吃的寻来了这里。咱家里穷,只些个青菜萝卜,你若是不嫌弃,可留下来吃顿饭。” 一旁的姑娘不敢反对,疯乞丐则使劲点头。说实在的,他可不是为了一顿饭,是为了看看那贼在不在这里。又或许,是为了这个秀气的农家姑娘。姑娘说话虽糙了些,但人感觉还是不错的。 疯乞丐跟随母女俩穿过一个小院落,看见墙角处一个竹编的鸡笼,笼子里关着十只咕咕叫的鸡。而地面上是脏乱不堪,脚下所径之处鸡屎零散。走进低矮暗沉的屋里。两间小小的房相连,家徒四壁的穷酸。 屋子中央一张旧木桌,跛了脚的桌腿让桌子呈倾斜状。正如老妇人说的那样,菜品只有青菜萝卜。桌子上的一碗青菜,一碗萝卜,份量小的刚够三人吃。 这家好像未见男主人,只母女俩个人在家。疯乞丐进了屋后,惦记着那逃了的贼,满屋子转看了一圈。一目了然的屋子,连个鬼影也不见。 “你哥又去哪了?咋还没回家吃饭呢?…偷鸡摸狗好赌的坏习性,啥时候能改?…我一个妇道人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你兄妹俩,只想过个安稳日子。这不孝之子,是不让为娘的安心啊。”老妇人坐在桌前,唉声叹气着抱怨,嘴里叨叨开了。 听这老妇人言,原来这家无男主。只老妇人和一儿一女。老妇人的儿子不成气,但女儿桂香勤快贤惠。母鸡下的新鲜鸡蛋,她每日拿去街市上卖,赚点辛劳生活家补。 疯乞丐望向桂香,埋头吃饭的她,秀气的脸面上平静色。可能生活习以为常,她己不再露出愁苦。桂香的这份恬静淡然,在疯乞丐的心中悄生情絮。 一顿寒酸愉快的餐食后,趁母女俩端碗筷去后厨时,疯乞丐悄悄在桌上放了几锭银子。他未告别前脚才离开没多久,无人注意到,一个影子从院落窗台上跳进了屋,将桌上的银两偷偷揣入了怀里。 八十五 心中隐藏的秘密 京城街头因初冬的到来,繁闹的街市上冷清了许多。刀子似的风刮在行人的脸上,行人来去匆匆过客般。枯树上的黄叶飘落下来,落在了树下桂香的身上。 桂香裹紧衣裳手心哈着气,寒气像烟雾空中飘浮。地面上摆放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圆滚的土鸡蛋。瑟缩着身子的她,眼巴巴等待着买主。 “卖鸡蛋了,新鲜的土鸡蛋,保管味美好吃…客官看看呗。”一个行人路过她面前,蹲下身来翻看篮子里的鸡蛋,看样子似有心要买。桂香见终于有买客上门,吹枯了的脸面上绽开成花,忙开口介绍起来,“这是自家的母鸡下的蛋,新鲜出炉的呢。您买了不吃亏,价钱便宜味儿好。” 买客正精心挑选时,疯乞丐乐颠颠跑了过来。他才一靠近身边,那买客连忙站起身离开了。 桂香见生意被他搅黄了,防贼似的双手护着竹篮子,一脸不开心对他道,“看看,买客都让你吓跑了。你是想讨鸡蛋吃么?想的倒挺美。辛辛苦苦来赚生计,姑娘我才不给呢。” 疯乞丐嘻嘻哈哈笑着,从怀里掏出几锭银两来,笑望着桂香一脸的讨好,嘴上叽里哇拉着,“不是,不是讨要。买,是,是买鸡蛋…” “咦,看不出,疯子你手头阔绰啊。”桂香惊讶眼望着他,破天荒缓和态度,护住篮子的手放开笑道,“来来来,你要多少自个拿吧。” 疯乞丐提起整个篮子,将手上的银两全塞给了她。他转身离开往前行了几步,又回过头冲她嘿嘿傻笑。桂香愣愣的望他跑远了,低头看着手中的银两疑在梦中。 农府里。农长生房内独自一人,正端坐在窗前静静的看书。科举考试渐临至,他这聪明透顶的学生,依然刻苦努力未空闲。 “公子,门外有个疯乞丐,提着一篮子鸡蛋门前晃悠,怎么赶他也不走。您是否去看看?”这时一个家丁来通报,好似遇上了个无赖奈何不得,只能来求助农长生。 农长生一听,疯乞丐还能有谁?不正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农长寿么?…农老爷还未与农长寿相认,且那段往事还未抖露出,家里只农长生娘和农长生认识他。府上的下人们是一无所知。 “我去见见,你忙去吧。”农长生放下手中的书,披了件厚外衣出了门。他来至农府大门外,只见农长寿提着一个竹篮子,在农府附近悠哉的晃荡着。 当农长寿见了农长生,跑上前来扯住他衣衫,俩人行至僻静墙角处。农长寿递上一篮子鸡蛋道,“给,鸡蛋给他补补。” 农长寿口中的他,指的是农老爷。心有余结不愿称他爹,只用他字来替代。一次街头农长生逮住农长寿,告之农长寿,农老爷思念他成疾,一直卧床不起。农长寿当时没说什么,讨了些银两就离开了。这次来竟带了鸡蛋给农老爷。农长生一脸的不敢相信。 在农长生的眼里心里,农长寿不像别人说的疯乞丐。看似他好像谁也不认识,可农长生总感觉他什么都明白。但为什么农长寿要隐藏起内心呢?…这真的像是一个谜。 农生寿确实心里通透亮,虽是心中一直怨恨农老爷,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自个亲爹病中卧床,农长寿心中也是记挂着的。至于传说他变得疯傻。他确实记忆失去过一段日子,可有一日因个别人和事,模糊的头脑渐渐清醒,好像忆起了不愿忆起的事。 一段埋藏心里的秘密,唯有自个知晓。而为了解开重重迷雾,保证自身的安危,他不得己继续装疯卖傻。 “哥,原谅我…长寿,暂不能与你相认。”农长寿望着农长生,心里默默的歉疚道。 农长生也望着农长寿,仿佛在他眼中看出了什么。血连兄弟天生的默契,让农长生似感应到他的苦衷。农长生鼓励他道,“弟,你是否有啥想要对哥说的?…你只管说出来,哥定为你保密。” 农长寿漠色摇了摇头,将篮子递给了农长生,无言径直转身离开了。农长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丝无法言说的感觉… 京城贫民窟。因农长寿鸡蛋全买,桂香早早收活回了家。她开开心心回到家里,搂住她娘脖颈报情况,“娘,今儿上街又遇见那个疯乞丐了。不知他在哪发了大财,买下了我所有的鸡蛋。” “桂香啊,你早点儿回好。天冷在街头怕受了寒…又遇见那疯乞丐,你俩倒是有缘呢。”她娘轻拍着她的手,皱纹满眼带笑道,“哎呀,为娘瞧那孩子不错。虽是个穷乞丐,但看得出为人老实。你俩要成一对,倒是不错呢。” 桂香一听撇起了嘴,不敢苟同的反嘴道,“娘啊,咱家本就穷,还嫁个疯乞丐,不是更穷?再说了,他是个疯子,女儿可不想找个疯子。娘既算喜欢他,也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对对对,妹妹说的对。好端端的一个美女,怎能嫁个疯乞丐?”正在这时,一个男子跨进门来,掺和建言道,“妹妹听哥的,嫁入皇宫里最适合。听说近日皇宫要民间选秀女。不如去试试看…以妹妹美貌,定能被选上。” 他话音才刚落,老妇人站起身来,冲上前去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身上。他缩蹲着身子不敢动弹。只听老妇人气道,“桂关,你,你成日里不着家,竟干些缺德事儿!为娘为你操碎了心!…你让你妹妹入皇宫,这才是推她入火炕呢!…入了皇宫,家人再难相见,老死宫中多凄惨…你,你个不孝子,气死为娘了…” “娘,消消气,消消气。”桂香上前扶住老妇人,为她娘轻挼胸口处道,“哥信口雌黄,一派胡言。娘别气坏了身子。” “娘,进了皇宫,以妹妹的资色,怎么也能弄个嫔妃当当。哪能一辈子秀女孤老至终?…到时候指不定,想不尽的荣华富贵呢。”桂关仍嘴上倔着,放不下执念嘟囔。 老妇人见他不住嘴,恼怒色轻推开桂香,她颤颤巍巍行几步,操起墙角处的竹帚朝他掷过去,大声怒喝道,“你,你给我滚!” 八十六 疯乞丐相救 桂香独自在院落里洗衣裳,她娘如平常去隔壁三家串门,而那不成气的哥哥桂关未着家。桂香埋头认真洗衣之时,突然闯进来仨个恶面壮汉。 京城仨个好逸恶劳的地痞,横眉竖眼抱臂站立在院落中。张口闭口大呼小叫着,“桂关呢?!叫桂关把欠爷的债钱还了!若是不还债,今日就踏平这屋子!” “老大,不用踏平屋子。桂关这妹妹模样不赖,可拿来抵债钱。”其中一无赖细细打量桂香,向当中蛮横汉子笑着建言。 被称老大的壮汉听言,一手托起了满络腮胡的下颌,色迷迷的眼转向面前的桂香。十六豆蔻花季的少女,虽是旧布裳素裹苗条身,但浑身却洋漾着芬芳的气息。 “嗯。不错不错,小模样清秀可人。“壮汉赞美着迈步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触桂香面肌,邪恶之色垂涎笑道,“吹弹可破的嫩肤,甚是讨人喜欢。” 这张狂大胆的挑逗,令桂香瞪圆着杏眼,愤怒中一丝火气。她心中又害怕且厌恶,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扇了上去。壮汉被狠扇了一巴掌,捂住火辣脸面怒色道,“敢动手给爷脸色看?给我把她擒拿了!” 壮汉身旁俩人听命令,冲上去就控制了桂香。桂香拚命挣扎反抗着,奈何一个弱女子无缚鸡之力。这时老妇人串门回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你,你们这几个恶霸,要把我女儿弄到哪儿去?…大白天强抢民女。天吶,还有没有王法?”老妇人哭喊着扑上去,想拔拉开压制桂香的人。此时的老妇人为了救女儿,拚了老命阻止无赖带走桂香。 壮汉凶相满目恼怒,上前拎起老妇人衣领甩开,老妇人老骨头一折,倒在地面上疼的直哼哼。 “娘。”桂香扭动身子心痛大呼,眼泪汪汪望着摔在地上的娘。此时一个身影无形闪入,展开拳脚一阵拳打脚踢。仨个地痞未加防备,被偷袭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仨个痞子互相搀扶着,忍痛摇摇晃晃出门,临走之前抛下狠言,“疯子!臭叫花子!你,你给爷等着瞧!” 来的人正是疯乞丐农长寿。他闲游间顺心来了桂香家。没想到,无意间救了心爱的姑娘。桂香未及看他一眼,而是急奔向了她娘,将她娘从地上扶了起来。 桂香扶着老妇人屋中坐下。老妇人抚着摔疼的腰身,招呼跟进屋的农长寿,“好心人啊,老妇没看走眼。屋子里坐会儿吧…多亏了你相助,我女儿才幸免遭摧残。” 农长寿在桌旁坐下来,桂香为他端上了茶水。他从进门起没有吐一个字,但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桂香。 “孩子啊,你是不是看上了我家桂香?”农长寿毫不遮瑕的目光,老妇人眼光独炬看个明白,不由笑着直言问他。 农长寿听问竟面上泛红,摇头否认不敢再看桂香。桂香听她娘这言,害羞捂着脸面道,“娘,女儿还尚小。怎开得起这玩笑?” “好,娘不开玩笑了。今儿你弄多些菜,给恩人填饱肚子。”老妇人宠溺眼神看桂香,又转向农长寿挽留道,“都是些个素菜,你也别客气,吃了饭再走。” 仨人又像上回那样,安静愉悦吃了饭。农长寿走出桂香家时,桂香亲送他出门远行。凝望着农长寿远去的背影,桂香心里暗想,“这疯子真心好。今天若没他救助,自个就遭了秧了。可惜是个穷疯子,不然也可托终身。” 桂香厨房中洗着碗筷,少女萌动的心飘思。忽然肩膀被人一拍,她吓得从思绪中缓神。待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亲哥桂关。 “哥,你咋才回?妹妹今儿个,差点叫那几个痞子掳走了。”桂香瞪着她哥,不由埋怨道,“都怨你。哥,你老实说,外头欠下了多少债?” “嘘嘘,小声点儿。别让娘听见了。”桂关缩头缩脑的样,打出噤声的手势,望了一眼老妇人休寝的屋,压低嗓子道,“欠债多到卖了这屋,卖了我几人也不够还的。” “你,哥你好糊涂。明知家里穷得叮当响,你还是不改赌性。你,你想逼疯我和娘么?”桂香扔下了手中的活,一屁股坐在灶口木凳上,气恨之色盯着桂关。 桂关慢慢蹲下身来,无皮无脸对桂香道,“所以说啊,哥没回头路走,欠下了的债己成事实。“他停顿了话头,低下头噤若寒蝉样,“妹,给你说个事儿…哥我如今走投无路…只好,只好送你选秀入宫了。” 京城这几日满城皆知,九州精选秀女在即,适龄少女均清册上报。桂关未经老妇人和桂香同意,偷偷向京都差使报上了桂香。他幻想着妹妹桂香选中,日后债全清生活奢侈一把。 美梦幻想的他,遭桂香一顿拳头上身,她气哭着道,“哥,你为了还债过好日子,竟然出卖亲生的妹妹…你,你还是个人么?” 桂关自知理亏,任由她拳头泄恨。怕惊动了屋中的娘,他低声哀求道,“妹妹,为了哥,为了这个家,你就牺牲自己。不对,你就挺身而出吧。” “妹你要是不去,咱家要受罪了。想想吧,逃避选秀,罪面可算大了。”桂关不停劝说,心中满是担忧。 摊上了这么个哥,桂香是绝望无比,她止不住泣声道,“桂香我,一朝入皇宫,生生无快乐…可怜我娘啊,谁人来照顾她老人家。” “放心吧,哥来照顾好娘。等你大福大贵日,哥找个好媳妇儿,一同担起照顾娘的重任。”桂关一拍胸脯,信誓旦旦言道,“妹妹只管放心。只要有哥在,娘定好好的。” 桂香未理会他,抹着眼泪站起身来,朝自个闺房缓行去。夜色深沉静冷,桂香趴在床头,泪痕干枯在脸面上,风吹刮心般的扯疼。 她曾听人说过,秀女入了宫后,裳食菲薄,居所简陋,一生苦役。失去了自由身,不能与家人相见。大多无出头之日,只能凄凉而终结。桂香想着暗无天日的皇宫生活,不禁再次悲伤落泪…… 八十七 替身秀女 桂关私自出卖亲妹妹,害怕老母亲怪责他,连夜离家不知去向。入宫选秀这大事,桂香知不能瞒天过海,终是要被老母亲知晓。当晚她将此事告知了老妇人,老妇人听闻后气急仰天痛哭,“桂关这个败家子!把亲妹是往深渊里推啊…老桂家怎出了个孽种啊?!…天呐…”老妇人气火攻心,一时伤心过度,两眼一黑倒地。 翌日的天色阴沉。农长寿无聊四处闲耍着,不知不觉又来到贫窟。他嘴上叼着一根枯草,咀嚼好食似的津津有味。离桂香家还有百米远时,刚走近一家贫屋门前,只耳听屋中传来哭闹声,“娘,我就要去参加选秀嘛。选秀若被挑中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这穷苦日子,女儿受够了…”… “桂香,娘舍不得你啊…这一入宫门,并是如隔山海…娘与你再难相见…听娘的话,打消此念…”…一个苍老的妇人劝说着。 “不嘛不嘛,女儿就要去嘛。女儿对此死心塌地,娘就别再叨叨了。”… 这家屋的姑娘也叫桂香。农长寿屋外听俩人对话,歪头笑了笑心里暗想,“有人一心入皇宫,有人甘愿穷一生。是要锦绣未知,还是要平淡如水?人生的选择路口,各奔前程罢了。” 农长寿思绪万千,来到了桂香家。破旧木门敞开着,家里是静悄悄的。他无多思径直进入,轻车熟路的像自家。桂香正好从房内走出来,看见了突然来访的农长寿。 一夜之间,桂香好似憔悴了许多,红肿的双眼六神无主,似藏满了未道的愁绪。农长寿见了她的模样,不知为何心疼泛起。 “疯子你来了,坐吧。”桂香声色低沉,像阴雨天来临。她心事重重瞟了一眼内房,老妇人此时刚刚才入睡,昨夜母女二人渡过了不平夜。 桂香与农长寿坐在堂中,俩人沉默着相对无言…好久好久,桂香才难过对他道,“疯子,桂香过几日要入宫选秀了…从此往后,你再看不到桂香了…” “啊?”农长寿听言张大了嘴,惊讶发出了一个啊字。难道桂香图富贵奢侈,不愿过平民似水生活?…“你真要去么?…那你娘…”农长寿望着她迟疑,半晌才问出这么一句。 他想问她是否出自内心,是否舍得下她的亲娘。更想知道,她对他是怎样的感觉?可话出一半,后半句怯懦着咽了下去。 “我不想去啊…不想啊…”桂香似懂他的心意,低声嘤嘤而泣道,“桂香舍不得娘…也忘不了你这个恩人……你是个好人,桂香此生都铭记在心。” 她用恩人来形容他,婉转表达了她的内心。农长寿心下是一片澎湃,铁心想要帮她应对一切。脑中忽然一个闪念,他轻声对她道,“你,不用去选秀。我,有个好主意。” 他话完,像风一样旋出了门外,只剩留桂香泪眼呆然。过了好一会儿,他居然领来了一个姑娘。桂香惊讶手指姑娘,结结巴巴着道“这,这不是桂香姐么。” 俩个同名的姑娘,同居住在贫窟,互相之间是认识的,且年岁只相隔几天。桂香大脑蓦然混沌一片,不了解农长寿此举此意。 那个桂香姑娘上前来,拉起了桂香的手笑道,“听这疯乞丐说,妹妹你不想选秀。而姐姐我正好相反,早就仰慕皇宫许久。待那日入宫时,我替你去就是了。” 原来如此。桂香终明白他一片苦心,她感激眼色望向农长寿。农长寿嘿嘿傻笑着,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入宫选秀当日,一驾骡车停在桂香家门前。选秀的姑娘们都要坐骡车入宫,排列进入宫中供专人挑剔刷选。桂香屋中对那替身桂香道,“希望姐姐好运!大恩不言谢啦!” 是啊,感恩的话只留在心中,唯有祝福一片。眼望着替身桂香坐进骡车,桂香及老母亲眼泪掉下来。不知这位姑娘命运如何,也许人各有志不可强同吧。 因此事农长寿尽了心,桂香心中滋生了好感。感情像花儿一样,渐渐的绚烂绽放。 等至选秀时日一过,桂关灰溜溜回到家,见到亲妹生龙活虎眼前,他不禁震惊的面目全非。 “妹妹你,你没入宫?完了…完了…”桂关好似大祸临头,失魂落泊直喃喃,“妹妹你好胆大,不参选入宫,要遭罪罚的啊…完了,完了…” 桂香笑着将事情讲述出,桂关低头嗒耳的静静听完,失望的心情不言而喻,美梦就此摧毁了无望,黄梁美梦白做了一场。 “唉,好好的富贵不要,妹妹你错失良机。”桂关垂头叹气,一脸的无可奈何。 桂香淡淡一笑,对桂关轻语道,“哥,你钻在了钱眼里,置妹妹于不顾。幸而有桂香姐替身,妹妹才逃此一劫…对妹妹我来说,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没有什么比平淡如水更真实的了。” “你个孽子!还有脸回来?!我,我今儿个不打死你才怪!”这时老妇人听声,从房内颤颤慢行了出来,手中的木棍挥舞上去,朝桂关一阵穷追猛打。 雨点般的敲打在桂关身上,桂关一边抱头满屋子上窜下跳,一边嘴里好言求饶道,“娘,娘别打了。孩儿知错了,知错了…” 桂香连忙上前拦下老母亲,毕竟是亲生的哥哥,再惹人恨也是不忍的。她帮桂关言几句好话,“娘,哥知错了,就别打他了。打在他身,疼在母女二人心啊。” “你,你个伤人心的!看在你妹妹的份上,为娘今日绕过你。日后再想歪点子,娘的棍棒,六亲不认!”老妇人追打的累,说话大口喘气道,“老,老老实实做人…洗心革面从头。” 一段选秀风波,在替身秀女的掩饰下,就此悄无声息过去。老桂家至此,经历了狂风骤雨初歇,又恢复了平日的宁静。 天空本阴色沉沉,一阵风拨开云雾,天空竟现出光亮,光色笼罩向大地。 八十八 双面女真容难辨 梅安和丫头化中春风含笑,从常光顾的伞具商行出来时,化中手上多了一把梅红伞。梅安一个侧颜眼望街头,农长寿正好遇上那双妖媚的眼。 农长寿眼望见那面那眸时,定格在商行门外像尊石塑。梅安好似并未注意到他,与丫头化中往南王府而行。 “呃,疯子。”行人们见了农长寿,纷纷掩鼻口避之。熙熙攘攘的人流街头,他好像隔离在空气中。 梅安与丫头缓步前行,那一袭红裘衣格外亮眼,像冬日里的梅花惊艳无比。化中撑开的梅红色伞面,衬得身旁的梅安似花似雾。 农长寿呆立街中表情木讷,身体僵硬成石头般,仿佛大白天见了鬼一样。脑子里都是那日衙门前的景象。王材手画的女子像貌,与眼前的梅安十分相似,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记忆又倒流回那夜,模糊不清的印记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好似曾在某个地方追着某个人,当他追上伸手扯下那人的黑面纱,依稀一个少女美面眼中闪晃,伴随后脑勺被人一记闷敲,他痛中黑眼倒地不省人事。当醒来之后,记忆像年轮滚过大脑,徒剩下了空白纸一张。 农长寿恢复一点点的记忆,还是在那日京城捉拿盗贼时,和许多瞧热闹的人一样,他也曾在京城衙门前争睹盗贼。那女子被押进高堂时惶惶恐吓的眼神,好似脑中蒸发不见的少女眼神。 衙牢关押的女子,街上偶遇的女子,不同的地点,不相同的人。农长寿处于迷然之境,街中身边往来的行人,及眼前的情景幻化着,他眼眸散乱光无聚。 这究竟是自个神经错乱?还是天下真有如此神似的人?…农长寿摇晃着脑袋,拚命去找回那点记忆。但越想忆起头越痛,好似要炸裂开的扯痛。 “少夫人这么有心,公子一定会开心的。这伞面真个好看,是越看越爱。”耳听着那丫鬟笑着赞美,而那女子薄唇微抿,笑意自然流溢了出来。 农长寿又摇晃一下头,努力镇定住自个,小心翼翼跟随着这俩人,想看看是哪个府上的。当他悄悄跟随了一段,望见俩个人进入了南王府。 夜色中的衙门墙角处,一个孤单身影倚在墙面上,他嘴里叼着一根枯草,下意识的一嚼一嚼着。 此时坐在衙门外墙根处的人,正是疯乞丐农长寿。他前几日在这块地,陪过那个可怜的探牢人王材。看王材当时悲伤的样子,好似妻子受了天大的冤屈。 农长寿思绪纷纷扰扰着,忽然心生想去见牢狱的女子。他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嘴角一歪将枯草吐了出来,大步流星的步伐朝衙门而去。 “嗨,这年头,连疯乞丐手头都富的冒油了,居然有了白花花的银两。我说,这疯子不会是偷来的吧?”…衙牢一间衙吏歇息的小屋,一个衙吏望着木桌上的几锭银,疑神疑鬼的猜测自语,“这银两能要么?若是赃物,我俩收了,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另一个衙吏无谓的样,一只脚踩在木凳上,抓了桌上碟中几颗花生米,潇洒仰起头扔进了嘴里。似笑非笑斜眼回道,“噗,只是几锭银而已,他许是乞讨来的。收了就收了,费脑瞎猜干啥?”… 而这方牢狱门栅前,农长寿站立在那里。他视线狱中的墙角里窝着一人,泛黑薄丝丝的破棉絮垫身,因寒冷缩成瘦小可怜的一团,那遮盖大半个脸面的眼睛,半眯着正充满疑问望着农长寿。 从她陌生的目光来看,是与疯乞丐不曾相识的。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夜中来了个疯乞丐探牢?并且还是个素不相识的人?…景兰一动未动绻缩在那儿,呆滞眼神望着他未发一言。 农长寿细细观着她,大脑开始了走神。王材手画的妻子图像,是此女子无疑。这时候神奇的是,白日街头那张面容,与眼前这张面容重合,在他眼中交迭不停。 那个漆黑夜晚中逃离的女子,那张脸和这俩个女子不谋而合。究竟是谁曾在他面前出现过?又是谁背后下黑手敲昏了他?…农长寿回想中无数个疑问。 他绞尽脑汁思索未通,想了想从怀中掏出纸笔。好在小时母亲教识了点字,勉强还可以简单划几个字。在纸上歪歪扭扭写道,你有姐妹吗。 景兰望着他伸进来的纸,好奇的神情恍恍惚惚着,弱弱的力气支撑着地面,东倒西歪着缓慢爬起身来,一步三歪挪步朝牢门靠近。 她瘦骨嶙峋的手接过他递的纸张,看那张纸上别别扭扭的几个字,清楚又亳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这个答案似很肯定,她没有姐妹。 从她记事起,王材一家就是抚养她的亲人,亲生爹娘从未见过。王材爹娘曾亲口告诉过她,俩个老人是一次上京城办事,在一僻静荒处捡拾一嗷嗷大哭的女婴,而这个可怜的女婴就是景兰。 没有所谓的姐妹,只是个遭遗弃的孤婴。好在她的命好,遇上了善良的王材家。为了报答恩情,长大了的她选择嫁了王材。生活虽是贫穷不堪,但一家过的还算幸福。 可惜好日子不长久,她不知招惹了谁。命运出现了歹运,莫名惨入这牢狱。牢狱深深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景兰苦海中挣扎着盼望着,日夜等待奇迹出现的那天。 见景兰肯定摇头否认,农长寿陷入了迷雾中。面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在说谎,还是另有它因?…他只问了这一个问题,是最想知道的一个疑问。可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农长寿离开牢狱之前,他抬眼看了看墙面的灯。墙面上昏昏淡淡的火苗,被风吹得快要熄灭似的。景兰扒在牢门上望着他的眼睛,像暗夜中天上两颗闪烁的星星。 也许他还会再来这里。心中的迷雾暗暗召唤着,想要对秘境一探究竟。那个谜一样的案子,在他心中生死追逐。 八十九 爬墙的少夫人 梅香轩屋中。梅安撑起梅红色的新伞面,娇声娇气斜视南生道,“梅儿去了趟伞貝商行,专为你定制一款雪冬用的伞面。这把颜色与梅儿那把似样。代表了对南生的爱意深沉。” 南生是哄女人的花心高手,而梅安则是骗男人的高手。不同角度高手对决,如白雪与梅花的比拟,梅安艳梅高一筹,南生苍白雪落败。 “梅儿亲定之物,当是喜欢。”南生拿过伞面瞧着,面上喜笑颜开道,“雪落之时,梅花开颜日,你我可共伞观好景。” 梅安羞色转头向窗外,期盼己久的梅季,随着冬日的悄临,她爱的景致不晚矣。 南生望梅红伞面许久,又将目光投向了墙角处,那把暗红系的伞面久未用了。每当看见这把伞具,他不知觉中会想起那个雨夜。 暴风骤雨的百家镇之夜,他悄然用这把暗红伞,为心月撑起了一片天。风雨侵袭中的俩人,四目相对映天地。他再也忘不了她,直到今日依然。 初冬的寒夜里,天空淡月点照,南王府不远树木丛中,一位头戴斗笠长衫男子,痞气的样儿倚靠在树干上,另一黑衣黑面纱的女子站立在他面前。 这偷溜出府私会的女子,并是乔装掩饰的梅安。而男子正是她的老相好。自从找梅安讨用了银两,男子尝到了甜头。手上紧缺他今夜又来了。 “哥,你怎又来了?”梅安满言烦意,四处鬼精样张望,生怕有人瞧见了。现身贵为南王府少夫人,出个半点差池功亏一篑。 戴斗笠的粗布衫男子,伸手压了压斗笠帽沿,神秘的像暗客。他低低语调对她道,“大博了几回,输了个精光。欠了些债钱,债主天天追讨…哥我无法,只得又来求妹了。” 梅安只想快快打发走他,甭管他死乞赖求讨要多少。她怀中大包裹塞进他怀中,小声劝说催促道,“哥,你快走吧。日后再有求,由闵雯传送给你即可…我可不能再与你见面了。” 夜色淡月的掩护之下,近处一棵大枯树背后,心月将一切观的明明白白。上一回也是在此处暗窥视,这一回同样又故地重观。梅安与男子的私情,心月已揣摩出了大概。 男子获了银两离开后,梅安匆匆忙忙入了府。等了些时候,心月行举谨慎往府中回。当她来至大门前伸手轻推门,未想到门竟然从里锁上了。 心月围着南王府围墙转了转,仰头望着一米多高的壁墙。不放在眼里的笑,心里暗想,当初百家镇两米多高的大树都爬过,这矮了一半的堵墙算啥?…难不倒我心月。 她四周东张西望着,寻来了一块踩脚石垫在墙下,撩起裙摆打了个结踩在石头上,像爬墙的壁虎两手扒住墙垣。两臂力量支撑着,使劲全力往上一点点攀爬。 心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骑坐在了墙头上。借着暗淡的月色,眼观院内无一人,她抱着内院墙头旁的一棵枯树,灵活手脚顺树干滑溜了下来。 “嘶。”没想到,枯树上裂开的木皮蹭疼了手,她不禁忍疼啮牙咧嘴嘶声。害怕被府里的人听见,声音强憋隐忍的难受。正在她翻看手心有没有划伤时,一双男人的臂膀环抱住了她,滚瓜烂熟的低沉男音耳边响起,“心月,一个堂堂南王府的少夫人,半夜爬墙而入,有失体统啊。” 这声音不用猜,她一听就知是南生,连同他身上的味道,她也从未忘记过。但奇怪的是,他的话语亳无责备,而是含打情骂俏的意味。 咦,不是与他仇人一般么?分离了那么久疏远如陌路,俩人未曾讲和过。今夜有戏?此男是不是开始了回心转意?…心月呆呆望着他,那张吸引无数美人的面,此时此刻在淡月之下,似笑非笑的眼眸情回路转。 哼,许是那日婆婆生宴,当场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南生受了南王一顿训,如今不敢再轻待自个了。心月受惊吓的心稳住,嘴角撇成瘪豆样,轻手推开了他讽喻道,“南公子,你不会又是要指责心月红杏出墙吧?” 心月此言分明先发制人。被南生曾几番无端指责,牵连了慕兰庭和冬木。至今南生不见慕兰庭,兄弟间似反目成仇。一切皆因梅安妖女作恶多端引起,南生不明真象对妖女言听计从。心月早就积压了太多的屈辱,这口恶气憋在心里早就想出了。 “尚九告之我,关于梅安对你的误解…她也是无心之过,误会了你与他人。你也不用为此气恼,拾起从前的快乐并好。”南生轻松的口吻,对她笑的没心没肺。 相信尚九不敢直道梅安品性,只不过看不得心月受屈受伤,在南生面前道梅安只轻描淡写。心月看南生不当一回事的样,就能猜出几分。南生怕是一生看不透梅安,又或许他是在逃避面对。 “南公子是在跟踪我,还是散步偶遇了我?”心月低头扯起裙裳,轻轻拍打着衣上的灰尘,似漫不经心问着他。 方才府外偷窥梅安与那男子,断断续续听了些俩人的纠缠。可惜这一幕未让南生抓包。一日揪了梅安小辫再告之南生,粉碎她为他精心编织的情网。 南生听言知她赌气成份在,心月的习性多少有所了知,他温声细语哄着她道,“哪有无聊跟踪你?不过是夜中思念你,随意转悠偶遇了你。” “南公子,夜己深。心月要回房歇息了。”心月心中轻视他,面上未流露出来。花心人在心中打了折扣,早如那伤了的心难瘉合。尽管对他的爱意未消,但此后她只为了复仇。 南生听她冷冷言语,眼神中一丝的受伤。心月未顾及他的目光,径直朝心月轩而去。南生原处默默凝视着她的背影,仿佛又看到了百家镇初遇她的那幕。 “心月,我要如何才能忘了你?…忘不了,忘不了…”望着消失的心月,南生沉入痛苦中。 九十 跳窗而逃 一大清早,紫青侍候心月对镜梳妆。自南夫人生宴起,顺畅起来的心月,面色渐渐红润有了光彩。心月望着镜中的人儿,重拾起了往日的自信。 “少夫人美人一枚,昔日美貌又重拾。现今,公子看少夫人的眼色,找回了当初的情意…这是一个好的开端。”紫青欣赏无比的目光,为心月发髻插上一支珠花。 紫青丫头说的没错。心月重生装扮一新,为了留住南生的目光,更为借他讨还仇恨。花心南生逃不过女人的劫,姑且为他的亏欠付出代价吧。而阴险恶毒害己的梅安,心月已为她备好天罗地网。 心月屋中正梳妆之时,南生手捧一盘可口糕点,含笑半步癫进屋来,道,“心月,我给爹娘请了安。为你带了些吃食来。” 镜子中映着身后灿笑的南生,他仿佛又重回了从前一样。心月缓缓转过头望他,一脸讨好微笑的南生,正期待着她热情的回应。 “南公子有心了,放在桌上吧。”心月并无惊喜,冷的像块冰。想想他日夜陪着梅安,背后送了她多少惊喜。这小小的举止,自是微不足道了。 南生讨了个没趣,但又赖上了似的,将那盘糕点放上桌后,反而坐在了窗前矮桌旁。这里熟悉的布置未变,依然是婚喜夜的样子。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令人不禁感慨万分。 心月见南生自留,倒也未驱赶他。心中盘算着一事,忽而笑对他道,“南公子既留下,不如我俩人下盘棋局。你看如何?” “尚可。好久未与心月下棋了,今日心月难得有此意向,且陪你好好棋玩一番。”听心月提议对垒棋局,南生未料她有此雅兴,不禁笑着连连点头。 久未用过的棋盘,再从遗忘的角落里拿出来时,棋盘上早己灰尘封面。紫青将棋盘及棋子擦拭干净后,摆放在了俩人面前的雅桌上。 一蛊清茶上桌,紫青并退下了。初冬两杯热气腾腾的清茶,在相对而坐俩人的面前弥散……茶雾朦朦胧胧之中,心月笑望一眼南生,一手撩起下棋那手的袖口,指尖轻夹的一枚黑棋,随意落在了棋盘一方。 她这随心所欲的下棋手,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南生不由抬眼望向她,黑漆的长睫眨了眨,笑哭了的神情道,“心月棋艺未见长,反而是倒退了许多。分明是陪练手嘛。” 心月听言笑而不语,心中此时暗自琢磨着一事,淡淡定定任意下着棋子,终一刻请君入瓮,“南生,昨夜你偶遇了心月…不好奇心月为何爬墙而入么?” 南生听问再次抬头,眼眸中的心月淡如水,皎如月。仍是从前单纯可爱的模样。无半分怀疑他入了局。他温柔的笑望她问,“心月为何爬墙而入啊?” 他虽顺她意发问,心中却不想听到慕兰庭的名字。只要不是夜会慕兰庭,爬墙算什么?上天入地都行。 心月低头又下一颗棋子,现一丝自己才懂的笑意。她慢慢抬起的月牙眼,与他不解的目光迎合。深藏不露递进道,“昨夜闲散府中,好巧的是偏偏见了梅妹妹。她夜半三更出府,好奇的心月并随了去。回来之时门上了锁,只好爬墙而入了。” 她这事虽是婉转轻描述,但南生倒呆怔在了那里。手上举棋不定望她,思想却是开了小差。 “梅安夜间出府?她…她出府作甚?”好久好久,笑意渐失的南生,忍不住追问一句。不敢在心月面前亲呼梅儿,他是介蒂心月醋意生起。 心月最后一颗棋子落下,南生棋局竟意外落败。心月见他心神惑乱,缓缓站起身来望外,轻声笑反问道,“梅妹妹品性如何,难道南生从未了指么?…一个劣迹斑斑的美人,你也视同宝贝一般。心月无言以对。” 南生听了这言,一时陷入沉默。正在这时,紫青敲门而入,神色异样道,“公子,梅少夫人来了。此时己行至心月轩庭门。” 心月听了这消息,含笑未动丝毫。倒是南生惊的站起身来,屋子中焦虑垂头打起转。还不待心月和紫青反应,南生突然急步后窗处,一手猛然拉开了窗子,他敏捷的身手跳窗而逃。 这一幕发生的迅猛,未想南生如今怕梅安到这田地,心月和紫青俩人皆惊呆。那扇窗子大敞开着,凉风阵阵吹袭入屋。 “心月姐姐,南生可来过?”不待俩人回神,梅安娇脆声起,人己步入了屋中。 梅安不慌不忙进屋后,视心月如同空气一般。那双滴溜转的狐眼,整个屋子里扫视几转。丫头化中机灵样,紧跟在她身后。 “梅妹妹久未来,真是稀客啊。南生所到之处,妹妹也要视察?一点儿不嫌累?他去哪里,不是应该先跟妹妹报备么?”心月见了梅安,心中恨意直涌。连带那张媚男人的面,观在眼中视若鬼样。 心月冷淡笑言着,自顾自坐在了桌旁,手端起茶蛊自添了点茶水,悠闲自得瞄着寻贼似的梅安。 梅安听言冷面斜一眼心月,直朝那未及关上的后窗奔去。她临至窗前,向窗外探头探脑,后院子里四下张望片刻。南生早已逃无踪影。 “哟,姐姐好闲情,居然在下棋?论起下棋的人,这屋中除了姐姐,好似无一人会。对棋者跑的倒是快。这人,不会是南生吧?“梅安转头望见桌上未收的棋盘,杨柳细腰扭动着靠近心月,不请自坐在了心月的对面。 心月望着她的笑面,听着暗有所指的话意。心中控制不住恶心,却尽量不动声色,“梅妹妹怎猜都行。只是心月与谁人下棋,好像不需任何人来过问。” “姐姐这话无驳,妹妹只问问而己。但姐姐,似心虚了。“她反将了一军,不得不令人佩服。心月果然还是稚嫩了些。精滑毒辣非梅安莫属。 梅安像是胜者的姿态,她未看心月缓缓起身,对心月抛下一句道,“过些日子梅花满园,姐姐定要去赏梅啊。”又转头对化中道,“打道回梅香轩。” “呸。”待梅安与丫头化中离开,紫青朝屋外啐了一口。她小脸儿一抹愤意道,“妖女作妖,不可活!” 九十一 先生的一戒尺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私塾学堂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脆生生整齐划一的音律,幽静中给人一种享受的感觉。偶尔穿杂过的鸟鸣声,好似为学子们读书助兴。 学堂里的学子们精神抖数,集体着统一的学服,个个捧着书摇头晃脑。那纸墨清香味扑入鼻中,好似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这里来读书的,皆是付得起学费的人,但志向愿望不尽相同。有一心为了科举成名的,也有为了纯粹学知识的。众学子中有一人鱼目混珠,混水摸鱼其中。 当所有的人认真读书之时,东候美却歪着头趴在课桌上打磕睡。梦中睡得香甜的她,嘴角不停淌着口水。“啪”的一声戒尺敲击桌面的清脆声,惊得她震颤着立马坐直了身子。 一双迷糊的眼睛睁不开似的,半睁着对视上了先生严厉的眸子。先生牢牢盯着她,再次敲打了一下桌子警戒,“公子花钱是来学堂睡觉的么?不想求上进高中科举了?” 公子?听着这个称呼,东候美回味了一下,低下头看了看自个的衣装,女扮男装居然骗过了先生。打了一个磕睡差点让她忘了特殊的身份。 女扮男装进学堂,还不是为了农长生。打听到农长生喜爱读书,为了科举高榜在这个私塾学院苦读。东候美趁机跟混了进来。未想这日农长生未来。不见心中爱慕的人,念书又觉着百般无趣,催眠曲般的诗书让她入了梦乡。 东候美望向先生手中的戒尺,几分害怕的眼神,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仰起胖嘟嘟的脸卖萌笑,“先生,学生我不为科举高升。只为了…”农长生的名字快要溜出时,她舌头打了个结往下咽。可不能说是为了一个男子。话语停顿片刻,又乞笑对先生道,“只为了,只为了识几个字而己。” “既是为了识几个字,方才的诗书,你且背诵出来听听。”先生瘦而精干脸面,白胡子长长。他挺直的脊梁骨,满目似充满智慧,风华学识隐隐流出。 东侯美无奈磨叽站起了身,使劲抓抓自个的脑瓜,又仰起头望着板花,仿佛上面写有诗书一样。想了许久敝红了脸背诵,“人之…人之常情…常情人之…” 她稀里糊涂瞎念,引得学子们哄堂大笑。先生气的胡子吹得老高。东候美心想这下惨了,忙做出乖巧的样子笑。先生严教出了名的,怕是这招不抵用。果不其然,下一刻如所想。 “伸出来。”先生不像她娘宠她,根本不吃卖萌这一套。戒尺在她眼前抬高,严肃面相对她道,“既来之,则安之。若不好好学习,罚惩是不可避免的。” 东侯美娇生惯养长大,她爹娘连一根指头都未碰过。她爹最严厉也只说教几句。东候美望着戒尺,心想为了农长生,她眼一闭心一横,慢吞吞伸出胖乎乎的手。 “啪”的一声清响,戒尺打在她手心上,她痛的赶紧缩回手揉捏,嘴脸歪的已变了形。真是不凑巧,这难堪的一幕,被恰时进来的农长生望见。 农长生礼貌相向先生,走进来回到座位之时,望着东候美的眼神,是意想不到的惊讶。东侯美整理了心情,对他露出可爱的笑。 东候美心里喜滋滋的,趁先生不备回头看身后的农长生,农长生瞪着眼一脸懵样。整个学时下来,东候美未听进半字。散学之后,农长生身后跟着屁颠的东候美。 “农公子,好巧啊。这里也能相见,幸会幸会!”东候美跟在农长生身后,遮不住那份喜悦。接近他套起近乎道,“上一回见了公子,就知不俗。今日一见,如是。” 农长生淡定微笑,一片竹林旁驻足。侧面向东候美笑道,“幸会幸会!上一回见了公子未知名姓。这回在下问一问,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啊?” 上回未告诉你名姓,是未及胡编乱造嘛。这回可是有备而来。东候美挺直腰身,作出男子势态道,“本公子,姓东,名候。家境尚可。小时未私塾读书,今朝对学识兴趣浓烈。在此遇见农公子,实乃三生有幸之。” 文皱皱的言词,可是费尽心思。这段话私下背了好几遍,总算一字不漏完整出口。农长生望着她笑,东候美开心笑了。想想挨了先生一戒尺,此番见了他也值了。 东候美跟随来接她的丫头回了府。晚上坐在窗前背起了四书五经。先生布置的作业满满不愿,但为了不在农长生面前出丑。她只好下起了苦功夫。 东候夫人见东候美用心背书,这脱胎换骨的出奇行举,惹的她娘是一个劲的夸,“我乖女儿怎勤学起来了?再是不贪玩耍,越来越懂事了。” 待东候夫人一离开,东候美将书往桌上覆盖,脑子不好使似的忘干净。她拿起书往地上一摔,咬牙气恼道,“啥破书!咬文嚼字的真费劲!” “小姐,学文哪有容易的。学子下苦功,头悬梁,锥刺骨均用过。奴婢还挺佩服的!”丫头见她气恼,拾起地面上的书,安慰着她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姐慢慢儿学,不着急的。” 丫头怎还懂这深奥的一句?东候美望向丫头冷问,“你方才说什么,冰冻什么?…你啥时候比本小姐都懂的还多?搞的本小姐像在听天书,显得无学识。“ “小姐恕罪。奴婢今儿随着去学堂…学堂外等候小姐时,隐约听先生言出的。就,就记下了。”丫头见她不高兴的样,一时慌乱恨不能给她下跪。 先生课堂上讲了这句?怎自个一点无印象?哦,是了。课堂上睡了一觉,许是那会儿错过了。又想起丫头说的头悬梁,锥刺骨的苦学精神。东候美仰颈望向梁上,突发奇想对丫头道,“拿一条长丝绸来。” “啊?小姐,你别听奴婢瞎掰。这,这不可行的。”忽然悟出东候美之意,丫头吓傻了似的,结结巴巴着急劝助,“奴,奴婢不敢。这要出个啥事,奴婢小命不保矣。小姐就当,就当奴婢放了个狗屁。” 东候美鼓着腮帮子,见丫头吓得面无血色,哈哈大笑起来道,“哈哈哈,真好笑。蠢丫头放了个狗屁,本小姐倒是入了耳。再是胡说八道,本小姐让你头悬梁,锥刺股!” 九十二 鬼影客栈 农长生从私塾学堂出来时,东候美和丫头紧随其后。行了一小程路段,农长生驻足回头道,“东公子,你一路跟随,是有何事找农某么?” 东候美正了正书生帽,一脸笑嘻嘻对他道,“农公子此时是回家,还是外景散散步?…若是散步的话,东某可陪同。” 自从进了私塾学院,东候美整天粘着农长生。除了男子茅坑不敢跟随,每个角落都有她的身影。农长生虽不明其意,但也未多加过问。 东候美说出内心愿望,一丝丝的忸怩作态。农长生若有所思望着她,怎么总感觉她一丝女儿气?这雌雄莫辨的东候美,让他看不清也道不明。 农长生抬头望望天,今日的天气一丝阴沉。而此时正是傍晚时分,不知为何,他打算到那封锁的案发客栈瞧瞧。不知有多久没去过那间客栈了,心中惑念纠结令他想去探探。 “东公子,还是莫陪同了。怕公子跟着农某去一处,小心脏受不了啊。”农长生脸上坏笑着,恐吓起了东候美。觉得她一丝的可爱,忍不住想逗逗她。 “农公子去哪里?去哪里…我…我也不害怕。”不知农长生口中说的是哪,但听他话意像不是好地方。东候美虽心中害怕,却作出无所谓的样,执意要与他同去。她心想,管你去哪里。只要有你农长生在,我东候美就无所畏惧。 农长生见她执着,垂头思忖了片刻,终于网开一面道,“东公子既是如此兴致,那农某不好拂了意愿。” 幽静深深的农门客栈,枯枝败叶间古色古香。此处傍晚阴暗的天色中,仿若宁静中沉睡的雄狮。这一片看不见一个人影,而这家客栈因无人敢接手,只好荒弃闲置。 农长生正身打前阵,后面是东候美和丫头。站在客栈门前的仨人,望向空无一人的客栈。每个人心里不同的感受。这客栈是农长生家的,他见了别有一番滋味。而东候美和丫头俩人,不过是看客陪同的心态。 说是看客陪同而来,但真站在这事发客栈门前,心中隐隐的一丝不安。东候美忽然有点后悔,想想为了农长生,她只好硬着头皮跟随了。 推开沉重的大木门,忽而一股阴风袭来。农长生神态淡定自若,再看身后的东候美和丫头,双手抱住身子打了个冷站。庭院里一眼望去,静的让人似要窒息。慢慢轻步而入,阴森森的气息扑面。 农长生闲庭信步,似在怡然赏景。东候美东张西望着,紧拽着丫头的衣裳,跟在农长生身后贴近的像他的影子。好在有农长生这个大男人引领,东候美心里稍稍安心。 当她和丫头如履薄冰缩着身子,跟随农长生来到出事案发的屋前。探奇的心连带着恐惧齐涌。“啊,啊欠。”不知闻到了什么味儿,东候美鼻子骚痒打了个喷嚏。 案发的屋子暗沉色,许是因久未打理,雕花窗子蛛丝结网,灰尘污垢铺的满满。无人居住的落寂,一丝荒凉的感觉。 “农,农公子,还是别,别进去了。”东候美想起案发的各种传闻,恐怖如斯想象出了画面,她双腿抖个不停,声音颤抖着道,“咱,咱们出,出去吧。” 风依然无声的吹着,随着天色渐暗,客栈里透着一缕惊悚感。农长生并未推开那扇门,许是顾及东候美俩人在。他只沿着屋外转了一圈,低头细细看了看地面。 东候美见此,战战兢兢如近深渊,不知农长生在寻什么。忍不住问他道,“农,农公子,你在寻啥?难不成地上有宝?…还是,有,有鬼影?” “东公子,有农某在,勿需害怕。”农长生见东候美吓白的脸面,还有一直未吭声的丫头。他轻松模样笑着安抚道,“哪里能有鬼?不可能…” “啊,啊啊啊…”…他不可能三字才出,后面的话被东候美及丫头的惊叫声,硬生生打回喉咙。东候美张大着双眼,突然上前紧抓农长生的衣衫。农长生莫名其妙的样,顺着东候美和丫头的视线望去,但见,客栈阴暗墙角一棵枯木后,竟然晃荡出来了一个人。 可能因此时渐入夜中,那阴暗角落的人影,破烂衣衫随风飘摇而起。还别说,真的好似孤魂野鬼现身。 农长生一见此人,淡定中一丝不淡定了。迟疑了片刻,他奇怪开口道,“你,你何时入内的?…为何也来了客栈?” “鬼,鬼…“。东候美和丫头瑟瑟发抖,躲藏在农长生身后,只露出两只眼睛望那人。东候美害怕心想,方才明明只仨人入内,怎平白无故多出了一人?…许是这人翻墙而入的。那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偷偷进客栈?…无数个问号闪现。 这来的人是农长寿。不过,农长生当着东候美的面,未揭穿他的身份。只是好奇农长寿怎进了客栈。农长寿未回答农长生。一副疯疯癫癫的样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东候美打量农长寿半天,待慢慢缓过神来后,才发现只是个疯乞丐而己,惊吓的那颗心安定下来。她嘴里埋汰一句,“死疯子,你像个鬼影,吓人半死。真个是无聊透顶!” 农长寿未理睬她,傻笑着转身就走。他面上装的无意闯入似的,而实则此来是寻记忆。一直以来,牢狱里的女子,街头偶遇的女子,像是梦魇般缠绕在心中。 在他模糊的记忆中,农门客栈好似来过。但又不太确定。今晚无聊闲游时,自然而然来了此处。见大门紧锁无人,他并翻墙而入。 整个客栈转悠时长,记忆己零零碎碎,他头痛欲裂靠在墙角,想让自个清静下来。却无意间遇上了农长生仨人。可他暂不能与同父异母的哥哥相认,也说不出那埋藏在心中的迷惑。 望着走出客栈的农长寿,农长生迷迷茫茫然不解。东候美盯着那背影,仍是不解气咕噜,“这死疯子!臭乞丐!吓得本公子到现在还有些缓不过来。” 九十三 邀约共赏灯节 东候美蹙额颦眉躺在床榻上,双手抱着脑瓜枕在床头,跷着二郎腿苦脸仰望着板花。明日先生要考每人学识成果,还不知要考什么内容。但不管考什么,对于东候美来说,似比登天还要难。 夜色渐渐暗沉,窗外淡淡月色。东候美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进入梦乡。她愁绪着难以入睡,丫头也跟着一起受煎熬。 “公子,不对,小姐。”丫头站立在床前,刚一开口,又赶紧改口道,“小姐莫愁,万事总有解法,待奴婢想个法子帮渡难关。” 东候美咬着丝被一角,正在苦脸思绪。一听丫头能想出法子,忽而来了精神,“有啥好法子?公子我,为这事快要愁死了。” 这些日子女扮男装,角色身份入戏太深。这主仆二人一开口,并是以男性自居。丫头习惯改口难,东候美也快忘了女儿身。好吧,谁让自个喜欢上了农长生呢。所做的一切不都为了靠近他么。 从小至大,东候美木头脑瓜,天生脑子不好使。拿主意的都是丫头。若要让她自个想法子,别说三天三夜,给她一辈子的时长纵是白瞎。 丫头静默了许久,似有了好主意,拍着手掌笑道,“有了有了…小姐将所学的知识,统统写在手板心里。手心写不下,衣袖也写上。偷看了答不就行了?” “好法子!”东候美一听这妙招,兴奋的从床上一跃而起。立马奔至桌前坐下,她翻开书籍重点处,拿起笔墨在手心里画,画了几字之后,又愁眉苦脸起来,“唉,有的字不识,亦不会写。可咋整啊?” 想出了办法,却施展不开。没这个能力,只能望洋兴叹。东候美丧气一扔手中的墨笔,抱着双臂在屋子中打转儿。 “对了,明早去求农公子,让他帮忙写。”东候美异想天开着,这时候想起了农长生。可这农长生能否帮作假,还是个未知。东候美可不管这些,躺上床呼呼大睡入了梦。 清晨的天色灰蒙蒙,私塾学院安静如常。鸟鸣声声竹林间,农长生独自一人坐在石墩上看书。一个身影弯身低着头,穿梭竹叶悄悄走近了他。 “嘿,农公子。”东候美突然出现唤一声,吓得沉浸书中的农长生抬头,愣愣的样子看向她。见是调皮的东候美,他好看的眼睛泛起笑,“东公子,今日单考。公子背诵的怎样了?” 这一问戳中了心事,东候美苦脸对着他,满怀希望求他道,“东某我,私塾半路出家。哪里能学进许多?今日单考,怕是要考个零蛋…农公子,帮帮我吧。” “怎么帮呢?”农长生见她愁容满面,一副懵懂无知的样道,“我可不能代公子考啊。那是大忌,先生是要惩戒的。恕农长生无能为力,帮不了东公子。” 一盆凉水就这样浇上头,浇了个彻彻底底。第一次求他,被他无情拒。东候美心下恨声,“书呆子,一根筋!” 课堂之上,静悄悄。每个学子认真奋书,只听得见下笔,纸上沙沙之声。而先生严肃板脸,手上拿着一柄戒尺,一双鹰眼四处巡视。 东候美紧张坐在桌前,手中握着的墨笔迟迟未下笔,趁先生看其他学生时,快速回头偷瞟身后的农长寿。只见他的卷纸上早己满字。 羡慕不已的东候美,触上了农长生的眼。他眼睛里满满的疑问。岂知她像蚂蚁上树,逼不得己偷看无果。蚂蚁上树一次又一次,无力攀爬掉落下来。 看不到农长生的答案,只能靠自已了。求人不如求己。低下头小心瞅手掌的备料,模糊的字迹还未看的清楚。先生严厉的声音响起,“伸出手来!” 东候美心惊胆战着,慢慢抬头抬眼。先生不知何时立在面前。精明的眼眸瞪着她,话语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用多说,小动作被先生稳准狠捉拿了。 众考生齐齐皆朝她望,有的是瞧热闹的眼色。东候美脸红至烧上耳根,此时只恨不能钻地洞。 她可怜兮兮的样,暗暗吸了一口气,慢慢伸出了一只手。先生手中的戒尺落下,东候美缩脖子缩手,那歪上天的嘴角,发出了低低的滋滋声,轻抚着通红的手心,不好意思看先生学子们,更不敢想象身后农长生的样子。他不会是一脸的嘲笑吧?… 散学之后,东候美无精打釆走出学堂,身后传来农长生的声音,“东公子,戒尺的滋味不好受吧?” 东候美听问回头望,农长生赶上她的步伐,与之并肩而行。脸面上果然是幸灾乐祸。东候美心下来气,气乎乎道,“不好受是不好受。但戒尺的滋味,公子你一辈子也享不了!” 农长生听她气言,不由呵呵大笑。神色一丝难解,忽然发出邀请,“东公子莫生气。过几日京城花灯节,不如一起去赏灯啊。” 对啊,过几日并是京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这热闹非凡的节气岂能错过?见他邀请共赏灯节,东候美眼神立马放亮,抛开了烦恼之事,冲农长生开心点头道,“好啊好啊。到时与公子同去啊。” 梅香轩。梅安为南生偷去心月轩负气。南生一如继往好言哄着她。梅安不止气他偷去心月轩,更气他从未教自个棋艺。心月平民出身对棋牌也是一窍不通,婚后南生手把手教会了心月。 南生为了避免夫妻一场大战,呆在屋中悉心教起梅安棋艺。梅安想起过几日的花灯节,她心中又开始了心计琢磨。俗话说的好,凡事先下手为强。不想南生陪心月看花灯,只想牢牢将他控在已身。她撒娇对南生道,“过几日的花灯节,你只可陪梅儿一人。不可再多一人。” 南生听她求心软,但现今他暗暗牵挂着心月。陪梅安长久时,又念起了旧情。心月的好一一浮现,叫人怎能轻易忘记?男人总会对失去的耿耿于怀。 他不敢拒绝梅安,又不想抛下心月。虽然是满口应允她,但内心里早有打算。 九十四 一心盼灯节 心月静静伫立在窗前,凝望着心月轩庭院。初冬的寒意萧瑟而来,繁花似锦换满目疮痍。曾经俊男美女园中游赏的痕迹,随着时间长流卷卷风吹悄然流逝。 誓恋情变似流水,再也盼不到郎归。而她早己心累,不再寄予厚望。心月心知,纵使他依然深爱她如初,亦逃不出梅安的手掌心。爱的枷锁套上了他身,他是妖女网中的傀儡。 而如今,她一心系仇恨。梅安与旧情人私会,俩次都被她窥见。自往后,梅安的一举一动,心月悉悉密切关注,等待东窗事发日。 “少夫人,花灯节临近,定是热闹无比。到时,奴婢陪少夫人去赏灯。”紫青站立在她身后,一直默默看着心月。为了消除那份落寞,好心的丫头百般慰藉。 心月玉容漾起笑意,是欣慰的笑。没有了南生的陪伴,还有丫头不离不弃,心灵上也算是一种安慰。当老天为她关上一扇门时,又为她打开了一扇窗。 这时尚九敲门而入。他手上端着大瓷盘,瓷盘上一件厚冬衣。毛绒绒的连领外长冬衣,淡黄衣剌绣着花鸟争鸣。而这淡雅的黄,是心月爱的。 “少夫人,过几日的灯节,公子不能陪少夫人去赏。故而精心备了新冬衣给送来。夜中赏灯凉,此衣可御寒。”尚九传达南生心意,一双眼偷瞟向心月。 心月听言,望着那件华裳,久久未言语。紫青见此,打破沉寂道,“少夫人,公子有心了,这色彩是少夫人最爱。少夫人的喜好,看来公子未曾忘记。” 心月本对南生无盼望。但尚九传达南生之意,她眼中仍是流露出了一丝失望。不用猜想,南生此举,花灯节定是要陪梅安了。妖女果然成精疯魔,将南生拿捏的死死的。心月一口气压抑心中,她心想,未到最后一刻,还不知麂死谁手呢。 “放在桌上吧。”心月深吸一口气,一缕寒气入心肺。望着尚九将衣裳放上桌,她感激的神色缓缓道,“多谢尚侍从,能在他面前好言几句。帮心月澄清真心,婉言道不平。” 心月此言所指尚九在南生面前,婉转告之梅安劣性,暗意心月受了屈辱。尚九从紫青口中得知心月背面,深感同情更是愤愤不平,作为一个下人只能间接向南生传意,多年的陪侍南生多少听得进一些。南生对心月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尚九紫青从中推波助澜功不可没。 “少夫人莫言谢,尚九举手之劳。只要少夫人好,一切理所应当。”尚九朴实之言,发自肺腑而道。 紫青听言望尚九,真是心有灵犀,尚九同样望向她。俩人四目相对,不觉会心的一笑。 再说农长生邀东候美赏灯这事,东候美受了邀约后整日乐疯。素不知,这农长生是打听到慕兰蔻也要去赏灯。他心中想遇见爱慕之人,但他独去显的无聊无措,并拉了单纯的东候美作挡箭牌。 当然了,他可没有利用东候美的意思。不过是追女胆小如鼠,多个同伴壮壮胆而己。东候美哪知他心中装了心上人。只以为这是俩人更进一层的开端。 “你说,一日我女装现身,那书呆子会不会吓着了?”东候美躺在床上,幻想着女装现身那日,农长生见她时惊呆的样子。她想着想着,傻傻的笑了。 丫头手端着姜茶站立在床头,见东候美陷入幻想傻乐呵,乖巧顺她心意道,“农公子不是吓着,应是惊喜。小姐,天太冷,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不需姜茶暖身。本小姐何止身暖,心也暖和着呢。农公子居然邀约赏花灯,天大的喜讯莫过如此了。”东候美眉飞色舞间,扯着床头的红心结,高兴的忘乎所以。 丫头放下姜茶,为她细心轻盖上棉被,被她的笑感染着,止不住笑问了一句,“小姐打算何日现女儿身?” “花灯节快快到来,快快到来。我己迫不及待要与他同去赏灯了。这美好的日子,人生一大幸事。美美美。”东候美未理睬丫头,而是痴狂着自语。 慕兰府。慕兰蔻屋中喝着茶,丫头在一旁候着。她抿了一口茶水,忧郁着闷闷不乐。那日南夫人生宴,她爹娘亲去贺生,当面向南王南夫人说亲,可奈何南生本人婉拒。慕兰蔻想嫁他的心,生生熄灭一干二净。 这暗沉无光日子,失意的慕兰蔻深居简出,做任何事也提不起兴致。慕兰庭忙于公事,长日未回府来与她谈心。慕兰蔻好似了无生趣,沦陷越深越憔悴。 “贤妹可在屋中?”于此时,伴随慕兰庭声音响起,他春风满面迈进屋来。 听闻爹娘说亲无望,知晓慕兰蔻寡欢。他又获悉宫中沐凤萸公子,花灯夜将私服赏灯。意为亲妹撮合新姻缘,特意来向慕兰蔻传讯。 沐凤萸乃皇上亲子,只是身位不算高。他娘只一介常在,论衔头差强人意。但沐凤萸生得俊秀,亦才能情商卓越。深得皇上恩宠。亦是达官显贵女儿家的心头宝。只可惜眼界颇高的皇子,从未看上大千世界的花花草草。 当慕兰庭将沐凤萸介绍一番,慕兰蔻当是听闻过他的大名。皇亲国戚系亲弯弯绕绕,也绕不出皇氏大家族的圈子。俩人论相配,自是无可挑剔。 还从未见过沐凤萸,慕兰蔻对南生死了半条心。听亲哥一个劲夸赞沐凤萸,萌生了见一面的想法。既然花灯节那日沐凤萸亲临,不如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会一会了。 这每年的花灯节,成千上百的观者。连那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比比皆是赶着出门凑热闹。未婚的男女,晶灯闪耀中。姻缘是否就成,月老红线来牵。天意良缘,顺天而为。 “灯节之夜,妹妹暗观沐公子,若是心中满意,哥哥为你作主。无论无何,拿下这门亲事。”慕兰庭见她动心,总算心下放轻松。尽心尽力为亲妹,唯愿她走出情伤的阴影。 慕兰蔻羞涩垂头,充满了期盼含笑,“长兄竭力推荐之人,定是名符其实可信。妹妹我对此深信不疑。希望他,就是那个真命天子。” 九十五 闻香识女人 似一望无垠的马场上,翩翩驰骋着两匹高大的骏马。一前一后的俩个英姿少年,身着珍贵的裘衣马甲。手拿弓箭瞄准一方的靶心,全神贯注射出了手中的利箭。 “好!”一支利箭稳稳落在靶心。马场外的观赏者纷纷叫好,阵阵掌声雷鸣般。俩位少年神釆烁烁,在侍从的扶持之下,含笑利落翻身下马。 “沐兄好箭法!”一位看着稍岁小的少年,笑着夸赞身旁年长点少年。他容貌几分相似南生,但俊美中更显稚气了些。这少年乃南常在之子,南子枫。而南常在是南王府南王的亲妹。所以然,皇亲国戚名号坐实不虚。 年长点的少年容貌较之,英俊中透出了一丝秀逸。此少年是沐常在之子,名沐凤萸。俩个美男天生高贵身份,浑身洋溢着不可一世之态。 俩位皇子年约十七八,同好骑马射箭。宫中皇子公主虽偏多,但俩人相比关系更好。而俩位母亲头衔皆为常在,故而身位不算太高。但沐凤萸文武双全,深得皇上喜爱。不用说,这宫中的生活如鱼得水,当是游刃有余。 沐凤萸听南子枫夸赞,眉宇中抹笑色回道,“过奖过奖!南弟箭法也不赖啊。”互相称赞之中,俩人打道回宫。 沐凤萸回寝居后,换上了一身锦衣裘衫,腰间佩戴玉脂玉佩。除了玉佩贴身,还佩挂了一只锦香囊。皇家公子的尊感中一丝的玩味。侍从遵听他的吩咐,将花灯节的安排作了细解。 “当日公子的马车平常,与民同歇灯展一处,公子安全措施得当,派两位侍者随身护卫。低调行程安排大致如此。”侍从弓身垂头,站立下位方,恭恭敬敬报禀。 沐凤萸拿着一只锦香囊,放在鼻尖处轻嗅,一种享受的神情闭眼,对侍从交侍道,“此次民间赏灯耍玩,勿要惊动任何人。” 皇宫众所周知,沐凤萸什么都好,可他有个特殊辟好,令人实在费解。他拥有数不胜数的锦香囊,皆是在皇家御用商行私制。琳琅满目的各味香囊,整个专壁精柜齐整摆放。只要入了这专间,混杂的香味四溢。 这众多锦香囊中,有一只是他最爱。这只锦香囊来历颇奇。是他私服京城玩耍,在一家古玩店淘来的。各位奇怪了,锦香囊并非古玩,怎会掺杂其中? 古玩店的老板一日晨起,发现门前有人遗失此物。等了许多日未有人认领。他喜欢闻其香味,并自留在了店中。沐凤萸那日进店观赏古物时,一眼就相中了店门悬挂的锦香囊。 待他得了此宝贝,整日沉迷香氖中。这若是哪个女子香似,他定要为之痴迷。日后选妻,决意闻香识女人。 以沐凤萸的容貌和才能,及这不可拟的身贵,争相要嫁他的官女无数。皇上宠爱之至,沐常在更是溺宠。沐凤萸年纪已到婚配时,父母希望为他谋贤妻一枚。 沐凤萸就此走上相亲路。这日他奢贵居所鉴定妻选。并有那达官显赫世家,派专使登门而来。不是领着千金亲来,而是携带着千金们的香物供选。 “庸脂俗粉,过于平常。要么浓剌鼻,要么淡无味。不入心吶。”沐凤萸慵懒作风,舒服的姿势仰靠软椅,一只香囊随手扔在身旁的桌子上,遗憾嗟叹道,“怎就寻不到独特些的?天下之大,如意香女何处?” 尴尬无比的差使们,站立在一侧不敢吭气。侍从望着堆成小山的香囊,也是一脸无可奈何。 “不用费心了。依本公子看,独特之女,定在民间。”沐凤萸缓缓站立起身,瞥了一眼桌上的锦香囊,憧憬的目光凝望向窗外。似已心飞到了民间。 贫窟屋中的桂香,正聚精会神做一事。桌上放一个旧熏的陶罐,陶罐里装满了桂花,黄黄的桂花经她捣鼓,那份独特桂花淡香,飘满了整个屋子。 “妹妹,这桂花香味真清爽。但较之梅花香氛,哥我还是喜后者。”桂关站在桂香身后,望着她经心搅拌桂花碎,想起之后要开的梅花,暗自忆起了心上人。 他心中隐藏的那个人,爱梅痴狂不变。许是爱屋及乌,他也爱上了梅花的香。但他的妹妹桂香喜好不同,从小至大对桂花情有独钟。 因家境贫穷,买不起香物。桂香心灵手巧,自制起布香囊。桂花捣碎成粉沫,经风吹日晒之后,缝装在布袋中随身携,走到哪里都自带桂花香。 “不用哥爱,妹我爱就行。”听桂关在身后叽咕,桂香连头也未抬,专心捣鼓着陶罐里的桂花,不以为然回道,“百花百香,千人千识。” “马上有花灯节了,妹妹去赏灯么?”桂关盯看着她灵活的手,跳跃的思维,话题又转至过几日的灯节。 桂香听有灯节,兴趣浓烈起来,开心溢表道,“当然要去啦。买不起花灯,白看还不成么?…如果能遇上一位英俊潇洒的公子,那桂香的人生算是圆满了。” “女儿啊,你是忘了那个人么?…哪有富家公子看得上贫女的?”她娘从里屋走出来,听了桂香之言,提醒着她道,“娘早看出了,疯乞丐对你一片痴心,又对我桂家有恩。人虽是疯傻点,穷了些。可他的心好。女儿嫁了他,不吃亏的。” 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娘一番话,自有道理。虽对那疯乞丐生了好感,但桂香尚在犹豫纠结中。从家境来看,一个流浪汉是不如意的。从相貌来说,疯乞丐无特别吸人之处。 “娘啊,那心月少夫人,不是嫁了南公子么?…女儿也知他人好,但还多考虑考虑。”桂香听言望向窗外,想起疯乞丐那双有情的眼眸,她能感觉到他的真心。可是穷怕了,不知嫁了他,日后会是怎样。 “娘呐,嫁啥疯乞丐。妹妹好模样,慢慢儿的寻。万一哪日,钓个金龟婿呢?”桂关忍不住插嘴,盼着桂香一日高攀。 老妇人见兄妹同心,不住的摇头反对。桂香听不进多言,心思随桂花飘香,不知飘摇至何处。 九十六 她在灯影阑珊处 花灯节如期而至,今夜月明天色好。南生却躺在床上装起了病。梅安只得丫头化中陪同去赏灯。临出门之前,再三问南生,“真不要梅儿陪么?” 南生蹙眉摇头,温柔对她道,“南生无大碍。可惜不能陪梅儿同去。梅儿好好赏灯,回来与夫分享即可。” 待梅安与丫头化中出了门,南生立马生龙活虎起床。照顾了心月的情绪,又哄骗瞒过了梅安。他心里的负疚感,算是平衡了些许。 心月身着南生买的新冬衣,丫头紫青陪伴着她,游赏在长街彩灯之中。迷濛濛的亮眼色泽,令她幻化出了南生的面容。热闹映射出了孤独。哪怕有丫头相陪,却代替不了那个人。 听尚九私下告之,南生借口身体抱恙,未陪同梅安来赏灯。心月心头一丝高兴。高兴之余,又些许的孤独。望着三三两两,和和美美成双结对,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入夜的京城万人空巷。长街彩灯辉煌,人声鼎沸。星如雨的霓虹树,灯光映的夜如白昼。小姐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公子们穿的光鲜亮眼。出游的人群摩肩接踵。 京城里各观者巡游,花车宝马停歇一处。长街花灯百种,式样形态各异。玲珑剔透的宫灯,栩栩如生的灯塑。漫步在这灯的境地,沐凤萸细细观赏着。 迷幻的灯影映照之下,他一身白玉锦衣衫及那俊面,被五光十色的灯光衬的耀人。好在他未佩戴标徽的物件,又只两个简装护卫伴随左右,混在平民百姓中无人识得。 既算有人多看他两眼,也只以为是富家子弟罢了。频频投向欣赏他的目光,皆来自未婚的少女们。对于傲娇的沐凤萸来说,沿路未有美色入他的眼。 直到人群中来一位朴素衣裳,清秀杏眼的少女现入眼帘。他四处扫视的目光,才意向定格在她身上。观此女衣着打扮,分明是贫穷人家的姑娘。 朴素灵秀的少女,她在灯影阑珊处。纵使千金小姐们衣裳美艳,也挡不住她似山水画卷怡人。清澈见底如溪,延绵深长如山。 当她与之擦身而过时,沐凤萸不觉呆了一下。一缕凉凉夜风吹过,少女身上飘散淡香。他闭眼深深陷入其中,猜测着这是何种花香。待缓缓睁眼之时,少女早己不知去向。 正当他怅然若失时,忽然发现一只布香囊被他踩在足下。人群拥挤往来中,空隙之间他赶紧拾起了布香囊。俩个护卫为他前后拦挡,空间足以他任意畅游。 他观灯开始心不在焉,闻着怀中香囊的香气,心中想着那个少女。偏偏这时,迎面又来了一位美人。她纤高苗条的身材,一袭粉色白绒裳吸睛。 观她的神态着装,身边又有丫头跟随,是己婚贵妇无疑。沐凤萸呆望她片刻,一丝的可惜。她遇上他的眼,媚眼无形暗抛。他的目光追随而过,贵妇经过后的独特香味,就这样让他为之一震。 这香味说不清花香草香,但神似他随身的锦香囊。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细细回味无穷无尽。少女贵妇香味各异,两种香均吸引他。 但贵妇名花有主,不敢奢望什么了。但那个清秀的少女,让他起心欲要追寻。沐凤萸却不知,慕兰府的慕兰蔻灯影中,一直不紧不慢跟随着他。保持了距离妗持观之。 慕兰蔻在观赏沐凤萸,而她又不知,农长生暗暗观赏着她。陪同农长生的东候美,未注意到农长生的小心思,她早己被美丽的夜景所吸引。孩童般快乐的东候美,置身街灯中笑开怀。 慕兰蔻回到慕兰府,慕兰庭追问她道,“妹妹今夜见过了沐公子,可有何想法?” “哥哥眼光独到。沐公子果然风釆迷人。人群中最亮的光,并是来自他。”慕兰蔻本心如止水,但自从见他那刻起,死水的心又激活。道出心中真意,粉面宛若桃花。 “妹妹心中喜欢,哥哥为你尽力。”难得见慕兰蔻红颜一笑,慕兰庭决心为亲妹一博。 沐风萸赏灯回宫后,派人民间寻那少女。一日,家中无人。桂香独自院中洗衣时,鸡笼里的一只鸡,扑腾翅膀飞出墙院。桂香拔腿追出门去,却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正是沐凤萸。他依然乔装私服,只一个侍从跟随。桂香未及细看他,嘴上歉意一声后,追着墙角处的鸡,想驱赶它回鸡笼。 四处逃窜的那只鸡,咕咕咕的叫个不停。桂香撸起衣袖,展开了追逐战。沐凤萸笑望着她,见她可爱样追鸡,心中竟满是欢喜。 他吩咐侍从帮助她。在侍从和她的夹击之下,终于让那调皮的鸡归家。桂香感激不尽,邀他进屋喝茶。 站立在小小的院中,沐凤萸望向墙角处,一棵晚期桂花树独立。粒粒花瓣飘香,香气悠长迷人。他慢慢靠近树身,仰起头透枝而望。魂牵梦萦的少女,心旷神怡的桂花。这一片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带人走进了另一番天地。 原来京城这处,有着皇宫赏不到的景。桂树不缺少,只是缺了一位民间美人。 “公子,请喝茶。”因家中地儿小,破旧桌椅简陋,不好请他落座。桂香手端了茶水,亲自递送他手上。 沐凤萸接过了碗茶,破了碗沿的木碗,显得用了好些年。想想皇宫中的精致器具,再看看贫民的破旧用物。他心中百般滋味,心中希望她幸福。 她半抬的眼光瞧见,他一眼不眨盯着她。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她还是害羞红面。眼前的沐凤萸,看起来一丝不同寻常。哪里不对劲,桂香也说不上来。 她只是在想,观花灯之前与哥一句戏言,未料到却成了真。想要遇见一位英俊潇洒公子,他就这样来了。灯展之夜,似乎见过了他。不停的回想间,心花怒放的喜悦。 沐凤萸抿着茶水,淡而无味的茶水,较之宫中的清茶,真的难以下口。他想起一事,问起了她道,“赏灯夜中,姑娘可有丢失何物?” “一只布香囊。”桂香听问想了想,望向他轻声的答。 九十七 情深缘浅 农长寿一副悠然自在,跷脚搁腿仰躺在枯树上。半空中的寒流吹得他醒脑,脑子里此时的画面,是牢狱里那个双眼无神的女子。许是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令她快要失去了应有的耐心,无神的眼神里充满了彷徨。 但另一张尊享无忧的面容,无形中又渐渐浮现脑海…街市中偶遇的贵妇,红艳如梅的华丽衣裳,衬着她刻骨铭心的脸面。让他不知觉想起了牢狱中的女子。 若不是姐妹,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天作之契,令人称奇。牢狱之中女子肯定的回答,令农长寿步入了重重迷雾…贵妇的身份己打听一清二楚,乃南王府的二少夫人,梅安。 不管怎么说,忽然对梅安的一切,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一切缘于那个回忆中的夜晚。到底是谁,曾在他失忆前出现过?而背后袭击他的人又是谁?…农长寿打定了主意,决定好好的查一查。 桂香独自坐在桂花树下,双手托腮沉思…自从见了沐凤萸,他身上自带的独特气质,令她无比的向往。发现心中喜欢上了他,觉着对不起疯乞丐。该要怎么对疯子说呢?… 说来也巧,她正愁绪之时,农长寿来找她了。他是来看心爱的姑娘,哪知桂香己心有所属。桂香为他端来小板凳,俩个人相对而坐无言。 “疯子…桂香遇见了一个人。他风华正茂,英气逼人…是桂香理想中的人。”沉寂了好久后,愧疚之感满溢,桂香开言对他道,“你对桂家的恩情,无以为报。相信你能找到心仪的姑娘…祝福你。” 农长寿听言,望着她沉默无语。心里像打了风霜一样,掉入了寒冬腊月的洮窖。这能让她一见倾心的人,必定是他不能比拟之人。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一声,“那个人是谁?” “沐凤萸公子。”桂香抬眼望他,心里一丝酸涩,小心翼翼答道。 沐凤萸?这个名字似曾听闻过。皇宫里养尊处优的皇子。果然是天差地别的对比,天和地相隔无尽战刃。情敌的妒忌埋心,留下他最后的尊严。 他默默转身离开,背影行走的无力。桂香呆立在那里,眼里透出了伤感。树上片片的桂花,随着一阵冷风来,黄黄的花瓣落在她的头顶,飘摇落在了地面上… 沐凤萸端坐在窗前,手中晃动着布香囊。桂花沁人心脾的清香,及桂香就此驻入心田。他借口还布香囊,见到了脱俗的桂香。布香囊未归还,却将她一同收纳。 “沐兄,想何心事?”此时,南子枫眉开眼笑,撩着长衫入门来。 沐凤萸听音站起身来,冲他微微一笑道,“民间的女子,果然不同官家女子。自有清灵之气,朴素颜玉美感。” “哦?如此说来,沐兄心有意中人。是看上了哪家女子?”南子枫绕有兴趣,不禁刨根问底,“此女名谁?家住何处?可有特别之处?…” “民女桂香。”沐凤萸看向手中的布香囊,掩饰不住来自心底的笑意。 皇宫夜中灯火阑珊,辉煌腾达的殿堂楼阁,静寂之中萧瑟风过。一条细长青石路旁,蹲坐着一孤单身影。 她埋着头紧抱双膝,似无比落泊之感。前路一盏红灯笼,晃晃悠悠的朝这方而来。提着盏灯的小宫女,低头看路步伐匆匆。当撞见墙头坐着的人,不由捂嘴轻叫,“啊桂香,半夜里你蹲在这干嘛?” 这一块较灯光处,显得阴暗一点。宫女手中的灯笼,那点光照着她,剌得她睁不开眼似的。乱了的发髻披散一缕,像极了冷宫中疯了的妃子。 被叫桂香的少女,正是民间入宫的替身桂香。本以为凭自个秀貌,能被选中接近皇上。谁料残酷的现实,打败了她的幻想。入宫来的各色美人多又多,且有的心机太重。一波秀女中,排挤出来的她,日夜作挣扎,想要逃出宫去。 可这皇宫森严,她是插翅难逃。无奈加难受,她夜中孤苦无助。一个人游荡至此,饥饿困乏差点睡着。宫女一声叫唤,惊醒了半梦半醒的她。 “哑巴啦?半夜三更的,别呆在这吓人。快回秀女的窝。免得诛妃见了,有你的苦头吃!”见她低头不吭声,小宫女翻了个白眼,恐吓了她一句。 望着小宫女慢慢的走远,桂香撩了撩披散下来的发丝。想起宫女口中的诛妃,心里一丝丝的害怕。听闻这诛妃得宠,谁人也不敢得罪。凡有不听话的,甭管你是谁,皆由她亲教调。只要落入她手中,好比是羊入虎口,可想而之命运如何。看看打入冷宫疯了的灵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灵妃曾也风光一时,那时皇上宠她如宝。诛妃的华丽出现,令她深深直落九霄。宫中残忍可怕的争风吃醋,硬生生毁了一位绝色美人。这深宫之中,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又有多少冤屈惨烈的故事?…桂香开始后悔替代入宫选秀。但,悔之晚矣。 桂香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了秀女屋居。一进门,就发现她的床上不知被谁翻的乱七八糟。像是遭了打劫。两个秀女坐在一起,互相间挤眉弄眼。 不用猜,杰作出自这两个秀女。从入宫选秀那天起,对她同仇如敌。只因她模样好看些。反正好看是原罪。没有其它的原因解释。 “模样长的再好些,见不了皇上也是白搭。”一个秀女忌恨斜盯她,妖精样摸摸自个发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道,“估摸你呀,暗暗的花开,凄凄的凋谢。” 另一个秀女听言,毫不掩饰的嘲笑,“是哦。皇根下的狗尾巴花,不见阳光,唯有枯死。” 两个秀女肆意羞侮。桂香却充耳不闻。她眼不见心不烦般,躺上床拿薄被盖住头。冬天还是薄被加身,阴虚的体质寒意阵阵。不知这种日子要熬到何时,桂香心里一片迷茫。 入夜一切归于静后,睁大着双眼的桂香,望着窗外一轮冷月,不由心中轻轻叹息。 九十八 假山偶遇遭大罪 桂香深宫幽怨,她心想,既然逃不出宫去,那就逃出秀女狼窝。狠狠心向皇上身边的太监奉献出银蜀。银蜀是她祖辈传下来的值钱家当。为了一步登天,作出牺牲在所难免。 她从太监口中悄悄获得消息,皇上一日要从御花园经过。处心积虑准备了偶遇,磨拳擦掌等待钓金龟。只要皇上能看中自已,给个封号华丽变身,往后宫中的日子就好许多。当然了,那个刁蛮诛妃可要防的紧实。 冬日凉凉的清池,鱼儿早躲藏起来。池中只几片枯叶,如浮萍飘浮在水上。假山后蹲守的桂香,腿脚麻木浑身难受。等了有半个时辰了,这皇上怎还未来? 正在她焦虑不安之时,透过假山的缝隙,远远的望见一人被前呼后拥着,渐渐的朝这方缓缓行来。桂香的心像上了弦紧张无比,瞪大着双眼在夹缝中细观,但只见,中间雍容华贵的艳丽女子,一身珍贵裘皮袅娜。头插闪耀的钗头凤,流珠垂落摇摆,晃的人眼花缭乱。 桂香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虽不认识来的是谁,但看这架势定有来头。心中祈祷这帮人快点过去。此时传来一丫鬟的声音,“诛妃娘娘,入宫来的秀女中,倒是有个别出类拔萃的。您去瞧瞧,不喜欢的丢弃洗衣房就好了。” 宫里的洗衣房最是劳累,没一个愿意去那干活的。去洗衣房好比入了苦役地,累死累活听天由命。这惩罚不比打入冷宫好。原来,来的是人人惧怕的诛妃。诛妃的大名威震皇宫,连皇后都避她三分。没办法,谁让皇上对她上头,醉入了美人香酒中。 没有盼来皇上,却盼来了大魔头。桂香又失望又害怕,她尽量隐藏好全身。紧紧趴伏在假山背后,不敢动弹分亳。诛妃一行人途径此处时,桂香差点儿要憋过气去。一时心慌燥动,突然脚下打滑,脚下一块小碎石,咕噜咕噜滚落了下去。 滚落下去的小碎石,恰恰落在诛妃眼前。诛妃受了惊,她瞬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贴身丫鬟踢开碎石,恼怒大喝一声,“何人在此?好胆大!敢偷袭诛妃娘娘,是不要命了么?!” 随着丫头一声厉喝,受惊吓的桂香,连滚带爬到了诛妃面前。趴跪在地上颤声道,“诛,诛妃娘娘安。奴婢,奴婢并未偷袭。是,是路过而已。” “你这贱货!鬼鬼祟祟躲在此作甚?惊了诛妃娘娘,后果不堪设想。”丫头趾高气昂,俯视着桂香道,“你哪个主子家的?报上名姓!” 桂香兢兢战战着,抖得像冬日枝头欲落的枯叶。撑在地面上的双手,失去了力量松驰晃动。头恨不能触地低低回道,“奴,奴婢桂香…是刚入宫不久的秀女。” 诛妃听闻是新秀女,脸面上一丝的动色,她俯视跪在地上的桂香,慢条丝理傲娇命令,“抬起头来。” 桂香听令慢慢抬起头,但眼睛不敢对视之,四处飘忽不定,心里如击鼓般。 诛妃抚着尖长的亮指甲,精明的眼神细细打量桂香。眼中隐隐的一丝惊艳,鲜红的唇角勾起一抹冷意,“小模样乍一看,不算特别出众。可这细细一观呐,是个勾人魂的小妖精。” 桂香一张不算精致的脸庞,眉骨之间却透出可雕琢容颜。惹人羡的巴掌脸,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只需修饰并出彩。人靠衣装马靠鞍。再换上美丽衣裳,宫中可列美色类。 凡是能威胁到身位的美人,诛妃岂有让皇上见到之理?连灵妃这样的绝色,几经周折费尽心机,才将这心头大患,贬罚入了冷宫。后面再想近皇上龙枕的,容貌绝不可太出色,且要俯首听令的才行。 诛妃怎么看桂香,都觉着此女不好掌控。毕竟阅人无数,历事颇多。宫中明争暗斗,打下了一席之地。不想让后起之秀,一日掳夺了手中的权位。 “秀女桂香是吧?…洗衣房还缺人手,不如去劳作好了。”诛妃看着自个纤纤玉指,轻吹了吹了指甲头,冷面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侧面对身旁的丫头吩咐道,“她人生地不熟的,你领着她去洗衣房。” 一听洗衣房几字,桂香瘫软在了地上。待缓过劲来后,跪着往前趴在诛妃足下,连连哀求道,“诛妃娘娘,奴婢不想去洗衣房…求诛妃娘娘开恩…奴婢,奴婢定乖乖听妃娘娘的话。” “不想去?由得你一个下人挑拣?不去也得去!”一旁的丫头见此,上前朝她踢了一脚,桂香被足踹倒地,忍不住伤心哭泣。 “哎哟,哭的好是可怜。”诛妃装出同情样,斜眼瞥了那丫头一眼,作出大人大量道,“死丫头,谁让你踢她来着?”又换上笑面对桂香道,“不愿去洗衣房也行。那你愿服侍本妃么?” 天,服侍诛妃,还不如去洗衣房呢。入了虎口狼窝,小命怕是随时不保。桂香心如死灰,抽泣着低声道,“诛,诛妃娘娘,洗衣房缺人手,奴,奴婢还是去洗衣房。” 好好精心策划的偶遇,就这样被毁之尽殆。桂香想不明白,那太监拿了钱财,怎办事不牢呢?说好了皇上必经此地,怎偏偏是诛妃打此经过?…损了祖传的家当,还落得入了洗衣房。桂香感觉人生,从此灰暗凄悲。 皇宫中的洗衣房,大到像入了迷宫。桂香被带领进入洗衣房时,里间劳力们精疲力竭的样,似机械人重复着手中枯燥的活。人人面无表情,看不到一丝光亮。 这里封闭的无空隙,可见常日照不到阳光。没有阳光的照射,脸面惨白无血色。桂香看着那些辛苦劳作的人,仿佛看到了未来自已无望的人生。 难道桂香我,此生要淹没在此,苦累孤独而终?…想想这可怕的一生,桂香绝望着跪地。老天爷啊,可怜可怜我吧。救桂香出苦海吧…她悲伤着心中祈福。 九十九 大氅内袖隐藏的心愿 暗沉的浣衣局,几盏幽暗的灯。昏暗的灯光映射在桂香脸上,阴影之下面色半暗半白。她酸疼的手臂举着捣衣杵,机械的动作浣洗着堆成山的衣裳。 “唉,可怜又去了一个。”这时,耳旁传来了叹息声。桂香扭头顺声而望,只见俩个壮汉,一人一端抬着包卷的草席,司空见惯冷漠脸向浣衣局门处行去。草席外露出的一双皮包骨的双脚,软塌塌随移行晃动着。 桂香心里惊搐着,害怕中移开了目光。想想自个悲惨的命运,眼泪叭哒叭哒往下掉。 “这里无阳光,空气潮湿阴闷。每日三餐粗茶淡饭,亳无营养补充。凡是体弱些的,没有活路可走。唉…”桂香身旁的中年妇女饥黄面瘦的皮脸,纤瘦得竹杆似的身子,风一吹只见着破衣飘。 桂香听着她的叹气声,又见那副愁容满面。泪水像决堤的河,止不住汹涌奔流。无声哭了很久,手中却未停活。谁敢擅自怠工歇息,工头的鞭子可不认人。 午膳时分,浣工们依次排队打食。脸盆大的饭菜盆,一人只俩个素菜,一碗米饭。将就着难喝的水,一口口往下使劲咽。各阴暗角落里,或蹲着的,或站立着用膳。歇息的时间也有限,每日夜晚回到寝屋,桂香疲劳至倒头就睡。 “猪食的饭菜!真拿下人们当猪狗待。猪狗不如啊。”那中年妇女靠近桂香,一边怨声载道,一边不舍浪费一粒米。狼吞虎咽的样子,似饿了好几百年。 桂香垂头默声不响的,数星星似的扒拉碗里的饭粒。说真个的,秀女的饭菜都比这个强。为啥费心想与皇上来偶遇呢。这下倒好,把自个偶遇进了苦刑里。 “姑娘,你这可人模样,遇了皇上准保受宠。你咋进了这地呢?”中年妇女用完膳,打了个未食饱的响嗝,不解的眼色望向桂香。 桂香听言,止不住又伤心。眼圈一红,眼泪又往下掉。中年妇女见状,拍了拍她的肩道,“别难过。宫中有恶人,也有善人。听说那沐凤萸公子为人心善。你年轻貌美,若能给他当丫头使,从此并是无忧了。” “真的吗?“桂香一听此言,燃起了一线希望。她擦干了眼泪,认真过问起来,“沐公子需使唤丫头?那他会来此处么?” 平民初入皇宫,不识各皇子公主。听这妇人口言,沐凤萸的存在,必是打开缺口的关键,桂香死里逃生的心境。盼望的眼神,闪烁着光亮。 “皇子公主们高高在上,哪有上这地的。”中年妇女撇起嘴角,觉着她幼稚想法。打击了一句道,“你异想天开呢。沐公子怎会来浣衣局挑丫头?想都别想。” 点亮了希望,又毁灭彻底。桂香望着中年妇女离开后,她心灰意冷着照常去浣衣。 此时,一侍从摇摆走了进来,手中端来一件贵气大氅,对桂香指手画脚道,“你,沐公子这大氅,好好弄洁净了。若是没浣净,拿你试问!” 沐公子?应是沐凤萸公子吧?…桂香听闻这名,怀疑耳朵出了毛病。待再三确认后,瞬间来了精神。可是,要怎么向沐公子传达自个的处境想法呢?…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有了好主意。 她找了浣衣局的工头,缠着溜须拍马不停。终于拿到了一支墨笔。趁人不备之时,在那件大氅内袖处,写下了想逃离浣衣局的愿望。 不得不说,此举冒险之至。如若被察觉到,她免不了皮肉之苦。可如今,这是她唯一的办法。庆幸小时识得些字,困境中派上了用场。她忐忑不安中,等待着好消息。 侍从来取大氅时,外观瞧了一番。自认下人们不敢不仔细,放心大胆将大氅送至沐凤萸手上。沐凤萸试衣之时,无意间翻看了袖口。内袖深藏的字迹,虽己模糊看不清。但经仔细辨认,他猜出了几分。 那侍从一看,坏了。怎未察的细致,出了这大篓子?侍从心下不安,弓身低头请罪,“公子,是小的疏忽大意。这就去罚那胆大包天的丫头。” 沐凤萸未答话,反而再次看向袖口的文字。衣袖桂香俩个字,眼中显的亲切无比。让他不由想起了那个桂香。自从见了她,日后并难忘。他有心打算娶她为妻,但不知父母作何感想。 “公子…”见沐凤萸未吱声,侍从以为他生气,不禁再唤一声。小心眼色又道,“这奴婢不知死活,在公子贵重衣上乱画。不如棍刑处罚。公子您看,可行否?” 沐凤萸未怒,反而微笑道,“不用罚她。你浣衣局去一趟,传令今日起,这位桂香姑娘,作本公子使唤丫头了。” “是。”侍从不敢置信的眼色,但又遵命前往浣衣局。桂香满心喜悦随着侍从出浣衣局时,那中年妇女的嘴张的老大老大。这也许就是人命不相同吧。桂香的机智,帮她如愿逃出了苦海。 桂香轻飘飘的步伐,仿佛如履仙境之界。当她跪地叩谢沐凤萸时,面前淡笑如阳的公子,风采翩翩,气度高大。桂香心里开心到飞起。 皇宫里一点儿不起眼的消息,皆瞒不住神通广大的诛妃。听闻桂香巧出浣衣局,被沐凤萸收罗至门下。诛妃暗自想,这丫头果然厉害!日后可不敢小瞧! 虽说位大压顶不可抗,诛妃高沐凤萸娘几层,从沐凤萸那里要回桂香,自是轻而易举。但沐常在深受皇后喜爱,大树之下好乘凉。且沐凤萸又得皇上加爱。诛妃不看尊面看佛面,皇上皇后的面子是要给的。 这皇宫中,俩个常在地位牢固。想想沐常在这些年,能在宫中活得安稳,多亏有两大护身符体。诛妃不敢与之抗衡。而宫中的南常在更不用提,有皇太后为她一手遮天,连皇上都不敢得罪之。 诛妃心想,只要这桂香不上席位,随她作哪个主子的丫头。但凡她要痴心妄想,必定掐死在萌芽中。等至哪日登上皇后之位,掌管三宫六院大权。美人灭绝,唯我独尊。 一百 小乞丐出现 举国上下,同庆欢腾。轰动京城的惊天消息,莫过于民女嫁皇子了。长长婚喜马车,重金聘礼如山。 凤冠霞帔加身的桂香,青丝挽,钗满头,浓妆淡抹总相宜。清秀可人的民女,增添加彩更耀。她成了贫民窟,飞出的金凤凰。 据说,这门民女与皇子悬殊的婚事,曾遭皇上的极力反对。好在沐凤萸聪明才智,以优秀口才说服了父皇。经过长日精心筹备,才等来今时隆重婚日。 桂香嫁皇子沐凤萸,欣喜若狂的自是桂关。亲妹荣耀光祖,金山银山供用。贪财如命的桂关,日后再不需为钱发愁。债钱已全数还清。往后桂家的日子,与先前天壤之别。 老桂家门前红喜彩灯,连枯树上也挂满了喜结。这是贫民窟有始以来,最惊天动地的大喜事。人们艳羡的围观议论,门庭若市拥挤不堪。小屁孩们围绕着长龙喜车,欢乐追逐着笑闹。 农长寿躲在桂香家不远一棵树后,眼睁睁望着心爱的姑娘上红喜马车。此时人生中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心上人嫁了他人。 当初秀女大选时,农长寿帮她躲过。而如今讽刺的是,她依然入了皇宫。不过,这次堂而皇之的嫁入,比秀女选进强过数倍。当然了,这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桂香娘扒在门前,褪去了曾经破烂的衣裳,换上了贵气的服饰。老妇人笑着哭,女儿嫁入皇宫,她是喜忧掺半。桂关搀扶着老妇人,面上笑得好张扬。 桂香上喜车之时,她似乎停顿了一下,应是在等着谁人。静立了有片刻,终坐进了喜车。婚喜马车长长队伍,热热闹闹之中,沿街渐渐的缓远去。 桂香,你是在等疯子么?你与疯子一别,何日才能再见?…农长寿偷望着桂香,眼眶中的泪水滴落。 伊人远去,寒风凛冽。天也昏,地也暗。泪亦流,心亦碎。农长寿仰靠在枯树上,痛楚闭眼泪奔如海。 而此时,贫窟一户墙角根,一个瘦小的身影倚墙,小乞丐望着这一切,好像心情伴随他,同样沉淀无声…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平生初见,真是好笑。”农长寿抹着眼泪,边走边伤心着。他走过一户人家,蓦然一个清灵的声音响起,转角处并看见了传声之人。 眼帘中,小乞丐靠着灰旧的墙面坐在地上,乱蓬蓬的发际散乱额眼处,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透过发丝的缝隙望着他。脏兮兮的小脸露一丝嘲讽的笑意。 听声音原以为是个女子,可小乞丐的装扮分明是男。他略显瘦小的身材,着一件宽大的补丁衣衫。衣衫如他的脸面一样脏。方才笑话农长寿的,正是这约十六左右的小乞丐。 农长寿驻足,打量了他一番,他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副玩世不恭神态。京城混了好些年,这小乞丐陌生无比。好似从未遇见过。农长寿心想,每年新出谋生的也有,指不定是初涉的乞丐。 “咳,不过失去了一个女人。至于哭的稀里哗啦么?…鸟儿要变凤凰,由她去好了。”小乞丐见农长寿瞪着他,他不急不徐慢慢站起身来,围着农长寿转看了一圈,拿胳膊肘拐农长寿笑道,“疯子,待我哪日为你寻个中意的。包你满意。” “哼。”农长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甩了甩搭在眼晴处的长发。双臂一抱仰起头望天,嘟囔一句,“就凭你个小乞丐,还能寻啥宝女来?” 小乞丐鬼精样儿,眼中划过一丝笑色,他脏手抽了一下鼻子,神神秘秘道,“依我观你面相…日后,你定能大富大贵。找个心仪富贵的夫人。” 农长寿沉浸悲伤中,并未在意他胡说八道。桂香嫁入了深宫,贵为皇子妃。从此往后,想想再也见不到她,再见不知是哪一日。不由悲从心来,恍然如梦泪崩。 “我的个天!你咋又哭了?没了她,你是不是打算不活了?”小乞丐鄙视着农长寿,双臂环于胸前撇言,“疯子,我瞧你不起!” 农长寿泪眼望一处,回忆起与桂香的日子。心中涩疼侧溢,仰天苦笑道,“你定是未喜欢过人,当是不能体会失去心上人的痛苦。” 小乞丐嘿嘿一笑,那双灵活的眼晴眨动着。他拍了拍农长寿道,“大哥,别你呀你的唤我。小乞丐我虽无名无姓。但同为乞丐帮的,四海皆兄弟…你姑且叫我小兄弟吧。” “叫你小兄弟?行。大哥我很伤心,很烦。小兄弟你离远一些。”农长寿泪水满面,斜视着小乞丐,轻掰开他搭在肩上的手,大踏步朝一方行去。 小乞丐原地愣片刻,又笑嘻嘻追上了农长寿,小短腿大步狂迈紧跟,如老太太般婆婆妈妈道,“我说,大哥。今日相识,来日方长…你日后做啥,我都跟你了…甭管你天涯海角,小弟我与你相随…你…” …“与你相随?”农长寿听言,哭笑不得,斜了他一眼,“俩个大男人,能在一起一辈子?…你这犯傻的厉害。” “哎呀,大哥。你不傻啊。真想不明白,为啥江湖皆传你疯傻?…明明思维清晰,言谈条理清楚嘛。”小乞丐作出震惊样,张大着眼瞅农长寿,疯狂夸赞他道。 农长寿听此言,心想,真糟糕!怎与他在一起,忘了疯傻的标签了。隐藏的身份可别露了馅。这样一想,他蹦跶着傻笑道,“哈哈哈,我要去摘西瓜吃喽。大热的天,好口渴。” “摘西瓜?”小乞丐听言怔住了,像看怪物一般看农长寿,他挠着头心想,大冬天的,怎说成了大热天?西瓜是夏日解暑的呀。此男是疯子没错了。 农长寿未理睬小乞丐,他恢复了平日的疯样,手舞足蹈着渐渐跑远,背影留在小乞丐迷一样的眼中。 桂香风光嫁入皇宫,与那使唤丫头桂香相见。不禁嗟叹人生无常。私下俩人姐妹相称。桂香掉进了福窝,而替身桂香命运大改。 一百零一 闲游探冷宫 年约十六的妙龄少女,趴坐在檀香雕花窗前。她一袭拖至曳地粉裙,纤腰浅粉云带束身。衣上闪闪的亮片及腰间流苏,可见不同凡响的身贵。 “灵儿好是可怜…从出生起,未见过娘…娘你可知,每每念及你,心痛无比。若你还在人世,那该有多好…”少女趴伏在精贵桌面上,眼睛盯着手中的碧绿玉佩,泪光点点模糊了双眼。 这位伤心自语的少女,乃是皇上的亲女,长灵公主。听父皇亲述,她娘宫中妃子头衔,生了她并归了天。唯一遗物并是这块玉佩。因她娘名字中有灵字,为悯怀之,故为她取名长灵。 长灵天生活泼可爱,性格古灵精怪。深得她父皇宠爱。只要她想要的东西,铁定是如愿以偿。许是从小至大缺少母爱,皇上尽力弥补那份缺失吧。 宫中的皇后嫔妃,长灵除了喜欢沐常在,倒也没有喜欢的了。沐凤萸皇兄待她甚好,这母子是她最亲近的人。如今沐凤萸娶妻,再没人陪玩耍。她百无聊赖中,由侍女陪着宫中闲游。 可这宫中生长了十几年,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偶尔乔装出宫民间游玩,成了她生活中不可缺的乐趣。宫中青石路径上,她漫无目的闲游。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一地。此地宫中一处,偏远又杳无人迹,萧瑟冷落久远。这里并是凄惨的冷宫。听说,其间关着一位疯了的妃子。至于是谁,她为何而疯?…秘密般的封锁,长灵一无所知。 “公主,请回吧。”侍女见她驻足不动,心里一丝担心,低头小心提醒道,“皇上诛妃有令,冷宫禁地,任何人不可越雷池半步。包括公主亦不可。” 不知为何,越是禁止她去探索,她越是心中蠢蠢欲动。骨子里头反束缚的长灵,眼珠滴溜儿打转几下,对侍女吩咐道,“我走的疲累了,先在这歇会儿。你去找找,可有落座的实物。” 借口找歇息的地,她步步接近冷宫。这一片又冷又寂静,旧屋子蛛网结丝。荒凉的感觉,一阵阵袭来。侍女害怕至极,再次小声道,“公主,不可再往前了。” 每次闲逛至附近,都被令规劝回。这次她不打算听话,根本不加理睬。见长灵快近那屋门,侍女突然跪在了她面前,惊恐万状的神色求道,“公主,请回吧…此事若被皇上诛妃知晓,奴婢怕是小命不保。” 长灵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侍女。小丫头面色吓得煞白,浑身颤抖个不停。抗违皇上诛妃之令,下人们只死路一条。善良的长灵虽好奇心泛滥,却松口对她道,“不进去了,回吧。” 长灵话音才刚落,侍女也松了一口气。可谁知,死寂的屋中,此时有人从里拚命拍打起屋门,震耳欲聋的拍门声,夹杂着微弱嘶哑的喊声,“开门,快开门…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恶女,贱人…害了本妃,你终招报应!” 那最后一声,似咬牙恨恨道出的。惊心动魄的求助声,不休刺耳的拍门声,女子哭音,如泣如诉… 长灵和侍女惊呆的神情,仿佛静止在了那里。侍女胆颤着在地上爬,跪上前扯住长灵的衣裙,口舌不顺连声道,“公,公主,快,快快离开这里。” 长灵天生胆大包天,待稍缓过神来后,望着紧锁上绣的铜环,又四周扫视了一圈,见旁侧有个小窗子,小的只有盆口那么大。她提起衣裙奔过去。 窗子铁丝栏封住,堆积了厚厚的灰尘。蛛丝网上一只黑蜘蛛,许是饿死在上面,蜘蛛尸身一动未动。长灵伸手撩开蛛丝网,踮起脚尖努力往里张望。隐约望见旁侧门处,拍打疲软的中年女子,无力样双手抱膝坐靠在屋门上。 暗漆空荡的屋子中,她垂头披头散发着,脸面被半白的乱发遮盖住了。身上单薄破镂的旧裙裳,还是夏日才穿的衣裳。枯瘦如柴的女子似己神志不清,嘴里不停的低声自语。冷风吹袭的女子瑟瑟发抖。 “太可怜了。”长灵嘴里嘟囔着,她蹙眉低头思片刻,解下身上的兽毛薄坎肩,往窗子唯一大点的空隙,一点点挤压着硬塞了进去。 那女子闻听物落声响,缓缓半侧头张望着。长灵还未看清她的长相,并听见侍女紧张兮兮道,“公,公主。快走吧。好似来人了。” 长灵竖耳听了听,真的有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想躲避来人,似乎已来不及。望见屋子墙角有口深井,她慌忙领着侍女躲藏在井身后。长草围绕着浮萍满满的深井,这处是绝佳的隐身地。 俩人才刚隐藏好,只见一个小丫头,手提着小小的饭盒走进来。她并未察觉异样,只是慢慢走近冷宫窗子前,将饭盒放置在了窗台上。 原来是送饭的丫头。待那小丫头离开后,长灵好奇跑至窗台前,她打开饭盒瞧了一眼。入眼的几稞泛黄的青菜,半碗变了色的米饭,馊了的饭菜散着难闻的味儿。 长灵不禁掩住鼻口,心里泛起了深深的同情。这女子犯了什么错,怎落的打入冷宫悲惨命运?…怕在此停留太久被人发现,她带着侍女悄悄离开了此地。 回宫的半路上,遇见了沐凤萸。宫中一块儿长大,长灵与他无话不说。她忍不住问起关于冷宫女子的情况。谁知沐凤萸对此不知情,亦是漠不关心。皇上诛妃明令,不允任何人过问冷宫女子的事。没一个敢破坏令法的。沐凤萸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妹妹别多管闲事。妃母若知晓你过问,定要红颜一怒了。”沐凤萸深知诛妃牌性,既算不会责罚长灵,也会心生不满言教几句。惹她生气,是自找苦吃。 长灵回到寝居,满脑子都是冷宫的那个女子。女子似亲切感,内心一种莫名的心疼。她心想,过几日再去那里瞧瞧,顺便带些吃穿的东西。反正偷偷的探望,不被人发现就成。冥冥之中,一种缘分。说不清的牵连,在她心中蕴藏。 一百零贰 动听的摇篮曲 长灵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美目盼兮,肤如凝脂,灵气秀丽。看着长时走了神,忽而悠悠问身后的嬷嬷,“嬷嬷,您见过我娘么?” 站在长灵身后为她梳头的嬷嬷,宫里皆称她启嬷嬷。启嬷嬷是诛妃安排给长灵的乳母。打长灵出生起,是吮食启嬷嬷乳汁长大的。这份亲近自是不同寻常。 启嬷嬷听长灵问起亲娘,手上的木梳停顿未动,透过镜子看镜中的美人,眼底掠过一丝动容,变化瞬间又消失不见。这是长灵第一次提这个字眼,小时无忧无虑长大,笈箅祈福那日,皇上才告知她生母已逝。她将诛妃当亲娘般十几年,不愿去触及心底的痛,一直未敢问关于亲娘的一切。 “公主的娘…奴婢未曾见过。”启嬷嬷垂眼沉默片刻,又继续为她梳妆。不知为何,提及这事,气氛显得一丝的沉重。 长灵平日开朗欢快,唯有提起亲娘时,眼里才有丝忧伤。她凝望着镜中人,许久才自语一句,“父皇曾对灵儿说过…灵儿几分似母亲。但母亲,国色天香更甚。” “公主,诛妃娘娘备的可口糕点,奴婢拿过来了。”这时,侍女端着一盘五颜糕点,微笑着走了进来报禀。 启嬷嬷细心的神态,为长灵插上最后一枝头钗。光滑浑肉的脸上露出笑,在长灵面前夸赞起诛妃,“瞧瞧,诛妃娘娘人真个好。是有多疼公主啊。好吃好喝的,尽是送上门来。” 长灵站起身走近侍女面前,拿起了一小块糕点,欲要往嘴里塞。糕点沾在红唇边停住。她对侍女吩咐道,“这些糕点,你全数打包吧。” 冷宫沿路萧条,未见一个人影。万人闲弃的禁令之地,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长灵孤单一人行在路上。她有意撇开了下人,只身前往清凄的冷宫。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心境一丝的不同。冬日冷风不休,不知可怜的女子,怎样渡过冬日?…幸而上次丢进了保暖的衣,应是能为之挡些寒冷。 长灵站立在窗子前,将打包的糕点放在窗台上。双手扒着窗栏子,关切的眼睛投射进去。 那个女子踡缩在墙角,怀中抱着长灵的兽皮坎肩,她的头深埋在兽皮坎肩上,嘴里似轻声哼唱着什么。那投入痴痴的神情,好似在哄一个小婴儿睡觉。 长灵入迷的看着她,耳边隐隐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唱声。像是好听的摇篮曲,“乖宝宝,睡觉觉…娘也疼,爹也爱…嗯嗯嗯…睡觉觉…” 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无私伟大的母爱,温磬动人的画面,感动的长灵瞬间泪流满面。 寒冷袭骨的天气,阴湿冰凉的屋子,女子未穿兽皮衣保暖,而是当成一个婴孩哄睡。可见她是真的疯了。如果她真有孩子,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长灵心酸想着,泪水滴落不停。 回到宫中寝居,长灵一扫往日愉悦,一副怏怏不乐。不知为何,她脑中心里,都是那个女子哄婴儿的情景,而那首摇篮曲在耳边,一直回响盘旋…… 长灵不想呆在寝居中,怕沉闷的气氛逼疯了自个。她乔装换了身衣装,拉了陪她出宫数次的小鸿子。再一次从皇宫出逃。 京城中四处闲游之时,发现人群中一个身影。那个身影是疯乞丐农长寿。长灵抛开阴郁的心情,兴冲冲尾随他而行。 只见农长寿紧跟俩个女子。一位衣着华贵,娇媚婷婷的贵妇,身旁跟随一个丫头。俩人往南王府行进。农长寿站立南王府不远处,盯着俩女进入后,这才悄悄转身折返。 却不料与上次见的小乞丐,正面来了个相逢。这小乞丐并是乔装打扮的长灵。长灵双臂环抱歪头笑,“大哥,好巧啊,又见面了。” “你,你谁啊?不认识,不认识…”农长寿装疯卖傻,一副认不出她的神情。欲要甩开长灵离开。 “呃。”长灵伸手拦住他,眼神中揣摩的样,开口直言取笑,“大哥,这么快就忘了小兄弟?…不认识无防。想问问大哥,你跟踪那俩个人是何居心?” 农长寿吱吱呀呀,就是不回答她。长灵扯住他衣衫,不放手之态耍赖,“今儿大哥要不说,就別想离开。小兄弟我,赖上你了。” 农长寿见她耍赖,抓了抓自个头皮。忽而鬼心眼一闪,伸手指向南王府道,“看,看,有人来了,来人了。” 他谎言间转身,用力甩开她扯他的手。只听“嘶”的一声,原本破烂的衣衫,被长灵扯下了一大块。他半裸着胸部,疯一般路上逃离。 “疯子,站住。”长灵看看手中的破布条,气乎乎扔在了地上。拔腿朝农长寿直追。那矮胖的小鸿子,在暗中紧追的呼哧呼哧。宫中哪里这般拚命跑过。长跑考验真的令他欲要疯。 别看长灵娇生惯养,可她身体轻盈,腿脚协调灵活。一番死命紧追猛打,把农长寿逼在了一个无人的墙角。农长寿与她俩人,靠在墙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死疯子…想,想跑赢小兄弟我,可,可没那么容易。”长灵上气不接下气,吹毛求疵对他道,“小兄弟我,我与马赛跑过。当时,就差那么一点,就追上了…想想,你比得过一匹马?” 农长寿望着她,又似笑又似恼,“我说,我与你不认识,你,你追着我干啥呀?…小兄弟你,你赶紧去乞吃喝,别浪费了好时光。” “疯子,我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未答呢。你跟着那贵妇和丫头干啥?…劫色?还是想劫财?”长灵揪住他不放,不依不绕执着疑问。 “我?我劫财劫色?”农长寿听她质问,手指头指着自个鼻子,一脸生无可恋道,“南王府的人,谁有胆劫。不过是,不过是偶遇,无聊看看而己。” 长灵盯看着他,半信半疑的样。脑瓜暗自动了动,过了片刻才笑道,“好,先放过你。不过,我方才追你太累,肚子这会儿也饿了…不如,你请我吃喝一顿?” 一百零叁 伺机而动 京城一家客栈临窗,长灵双臂卷袖坐在餐桌前,一手拿着一只鸡腿,另一手握着油炸的吃食。左右开弓往嘴里猛塞。囫囵吞枣的样子,不知是不是饿了八百年。 农长寿坐在她的对面,望着她沉浸其中,大快朵颐。是一种难以表述的神情。另一桌小鸿子坐在那里,面前一壶清茶细细品着,暗中守护这皇宫中的宝贝公主。 “疯子,都怪你要逃。不然,小兄弟我,也不至于跑得又累又饿。”长灵扫净碗碟中的食物,拿手背抹着油腻腻的嘴,斜视着农长寿坏笑道,“今儿吃得有点儿多,让你破费了。你要没银钱付账,就乖乖留下打工还债吧。” 长灵说话间,还连打了两个饱嗝。农长寿望着空了的碟盘,叠加起来足足半米高。好似看到了一座小山峰。 前几日才找农长生要了些银两,今儿就被面前这小吃货,吃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上辈子是倒了什么霉?这辈子要遇见他小乞丐?…农长寿皱皱眉头,见站在一旁的店小二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心里自认倒霉。 他从怀中掏出全数银两,不情不愿递给了店小二。心里想,这小乞丐太能吃了,希望下次别再遇上。农长寿正在思量之间,长灵撑着腰身站起来,一手抚摸圆滚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对长寿笑道,“看不出,你乞讨一把好手。身上能刮出油来。日后饿了,小兄弟再来找你哈。” 不待农长寿反应,她慢吞吞甩开手臂,大摇大摆走出了客栈。农长寿呆在那里,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长灵吃饱喝足,和小鸿子私下换了装,开心回了皇宫。因吃得撑着了,于是开始宫中散步。走到宫中一墙角处,耳边传来欢声笑语。 长灵顺着欢笑声,看到了几个宫女正在踢毽子。其中一个秀丽的宫女,一手撩着裙裳,腿脚抬起不停颠毽子。“三十,三十一,三十二,…”旁边一个宫女口中唱数。 能在宫中偶尔闲耍的,当是主子位高或有势的。且主子放宽下人们玩的。这几个丫头好命。皆是南常在和沐常在的侍女。长灵认出了那几个,唯独不认识踢毽子的宫女。 那踢毽子的宫女,聚精会神努力颠毽子。一个不小心踢高了,毽子跑了偏,朝正行近的长灵而去。小鸿子为了保护长灵,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为主子挡了一毽,自个摔了个狗吃屎。 那宫女和几个丫头,见扑倒在地的小鸿子,想笑也尽量忍住了。注意到驾到的长灵公主。几个宫女慌忙迎上前,低头弓身请安,“长灵公主安。” “哎哟…”小鸿子趴在地面上,咧嘴哼哼唧唧着,困难的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手指那惹事的宫女,气吁吁怒道,“你,你这死丫头,害我跌一跤且不说。惊了公主,你,你担的起么?…哪个主子的丫头?” 那宫女见发怒指责,连忙跪在长灵面前,惴惴不安道,“请公主恕罪…奴婢名桂香…是桂香皇子妃的丫头。” 哦,原来是沐凤萸哥哥手下人。沐凤萸的妻子名桂香,连丫头也叫桂香。倒是挺有缘分。长灵望她片刻,思忖了一番。温声温语道,“既是沐哥哥门下的,那就无罪可责。不过小事一桩,你起来吧。” 桂香磕谢站起身来,与另几个宫女欲离开。长灵却单独唤停了她。桂香奇怪望着长灵。 “你这好模样,较之那些秀女强百倍。怎未去选拔晋位呢?”长灵看她长得清秀,觉得一丝可惜。能靠样貌升位,是秀女们的愿望。谁人甘愿一生为奴? “回公主,奴婢最初并是秀女入宫的。几经波折后,有幸得沐凤萸公子帮助。如今能侍候桂香皇子妃,心下己知足。”桂香低头认真回,可见句句真心。 小鸿子在一旁看着,似想起一事来,凑近长灵小声道,“公主,皇上喜好观歌舞。过几日,秀女歌舞选拔。有拔萃的秀女,绝好升位的机会。依小鸿子看来,这丫头定能拔彩头。” 长灵听言,望着桂香细思。此女生得可人,看样也善良。这模样是父皇爱的,但不知才艺如何。她问桂香道,“你可会歌舞?” 桂香听问,轻轻摇了摇头,回长灵道,“回公主,奴婢除了能识几个字,其它的才能全无。” 可惜!听桂香回答之后,心中只道俩个字。长灵正欲放弃推她上位,又一想,可请个歌舞师来教她,未尝不可。主意打定,再次问道,“你想升位么?若是想的话,可为你寻一师,教会你歌舞。” 说真心话,最初选秀入宫,这就是梦想。但如今跟随的主子,对自个好的没话说。桂香心里纠结无比。经过艰难的选择,她终开口答应,“多谢公主费心!奴婢桂香,感恩不尽!” 桂香见到桂香皇子妃时,无尽的愧疚感涌现。当她犹豫着,告之所有一切。桂香皇子妃并无责怪,反而鼓励她奔前程。所以啊,遇上一个好主子,并是人生中的幸事! 自从选秀入宫,受尽了欺凌,吃尽了苦头。桂香早就想一朝咸鱼翻身。诛妃害自个浣衣局吃的苦,桂香铭记在心。只等哪日权重在手,让她落马下地。 诛妃看桂香没看错,野心勃勃的桂香,骨子里不甘做奴的劲头,势必为她日后登顶垫基。诛妃本想让桂香浣衣局疲累至死。却奈何聪明的桂香,借机求助沐凤萸逃出了地窖。 桂香身份贱卑,可她有贵人相助。先是遇了沐凤萸,而今又遇了长灵。这俩个贵人,前后鼎力相助,相信她桂香,前途一片闪耀。 歌舞师教的仔细,桂香兢兢业业学。贫窟出身的民女,虽没有条件加身。幸而她天资聪颖,歌舞不在话下。经过一段时日练学,桂香灵动妩媚的舞姿,不止教学的师傅,连长灵观看了,也不禁为她喝彩。 桂香我,出生贫贱,但志不俗。宁做凤一头,不做鸟一只。桂香心里暗自宣言。 一百零肆 颜动色怒 诛皇宫贵气大门前,诛妃和一众人站立在阶台上。她肃然立在中位,一副盛气凌人之势。现场一片鸦雀无声,气氛压抑的人窒息。 诛妃柳眉倒竖,妒忌使她扭曲了美面,大怒斥喝着,“死丫头好大胆子!有着几分的姿色,趁给皇上送绣画之机,居然向皇上抛色谄媚。生死皆为我诛妃的丫头。你是不想活了?!” 丫鬟跪在门前台阶下,怯怯深埋着头,身子微微抖动着。趴在地面哭冤道,“奴婢奉诛妃娘娘之令,给皇上送过绣画就回了。并未做何出格之事…望诛妃娘娘明查。” 诛妃身后的一丫鬟,偷偷拿眼观这出好戏,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而其她的丫头,早己吓半懵了。 这送锈画给皇上的丫头,也是倒了八辈子霉。被皇帝老儿瞧上了眼,勾住她下颔言赞几言。谁知这一幕,被好生是非的传给了诛妃。暴风雨来临,谁人也挡不住。 “少废话!自个掌嘴!”诛妃听不进她言,火气大到变了音。那张美丽的面容,此时有如魔鬼般。 身边的丫头平日就怕她,这会儿个个不敢吭气,唯恐牵连到自个身上。启嬷嬷站立在诛妃身旁,凶巴样瞪着地上的丫鬟。凡有诛妃处罚的事,是必然在场少不了她。 诛妃一声令下,受罚的丫头眼一闭,紧咬住唇口,伸手使劲扇自个的脸。“啪啪“的掌脸声响,在可怕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观赏这令人心惊的场景,有胆小些的低头未敢看。 那丫头自打的疲累,发抖的手心通红,而白嫩的脸面红肿老高,更是不忍直视。可气头上的诛妃见此,还是万分不满意。扭头对启嬷嬷道,“嬷嬷,死丫头舍不得下手…您帮帮她。” “是,诛妃娘娘。“启嬷嬷领令应声,阴笑着一步步朝那丫头行去。丫头早己魂飞魄散,侧躺在地面上发抖。连求饶的话语,一个字都吐不出。 “小贱货!叫你勾引皇上!…死丫头!小妖精…”启嬷嬷走上前,面目狰狞悚人,她扬起胖胖的手掌,疯狂刷丫头的小脸蛋,力量十足毫不手软。 “啊啊…诛妃娘娘,饶命啊…嬷嬷,疼,疼…绕了奴婢吧…”挨打的丫头,惨叫声声求饶,泪水花了一脸,痛的在地上打起滚。那翻滚躲闪的瘦小身子,可怜弱小又无助。 打了好久好久,直到丫头无声息,一动未动。启嬷嬷面不改色,心不跳。她蹲下身探了探丫头鼻口,侧脸对诛妃报情,“诛妃娘娘,死丫头还有一丝气儿。死是死不了,咋处置?” 诛妃出了怒气,平静下来之后,不痛不痒的神色,“送到浣衣局…让她自生自灭。” 诛皇宫庭门外,长灵和侍女才临近,就听到了里间凄惨的叫唤,每一声都令人刺心胆寒。从未听过如此可怖惨叫,长灵和侍女惊步不前。她心里寻思,妃母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还不待她缓过神,并见俩个粗壮的汉子,抬着一个似晕死的丫头出门来。俩个壮汉向她请安,长灵望向晕死的丫头,奇怪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要将她送去哪里?” “奴才也不知具体情况…只奉诛妃娘娘之命,将这不听话的丫头,送去浣衣局。”一个壮汉犹豫片刻,含含糊糊着回道。 俩个壮汉回了话,又匆匆忙忙离去。长灵望着行去的背影,脑子里是丫头面目全非的脸。满脸红肿变了个样,认不出是哪个丫头。 长灵常来诛妃这里玩。平日里的诛妃温柔婉约,在长灵面前慈母一般。怎下的狠心责罚下人?…长灵无法将恶毒,与诛妃贴上标签。毕竟是初次见,惊讶是自然的。 长灵满腹疑问,慢慢走进屋去。诛妃斜倚在床头,一只手撑着额面,余怒未消哼哼,“哎,气死我了…这糟心的死丫头,死了才好。” 启嬷嬷站立在床前,手上端着一碗汤,声色低低柔和道,“诛妃娘娘,别气坏了身子。一个下人处罚了,也就过去了。喝碗养神汤,消消气。” “灵儿给妃母请安。”见此情景,一丝不安。长灵缓缓走上前,乖巧向诛妃请安。 诛妃一听声音,连忙坐起身来。方才的可怕脸面,立马换了祥和笑。她温和对长灵道,“我灵儿来了。妃母正在想你,你来的倒是巧。” “长灵公主来了,怎未见门外的人通报?…失职的丫头呢?!”启嬷嬷先笑着向长灵施礼,又转头怒问门外的丫头。 那门外的丫头听问,紧张到腿软,哆嗦着迈进了屋,‘扑通‘一声跪地,“嬷嬷恕罪,奴婢不敢。” 长灵见此一愣,对启嬷嬷笑道,“嬷嬷,是灵儿想给妃母一个惊喜,不让她声张的。还请妃母嬷嬷谅解。不要罚她了吧。” “好,听灵儿的。妃母最喜欢灵儿了。”诛妃见长灵护短,对启嬷嬷使了个眼色,启嬷嬷收到暗示,对跪在地上的丫头道,“看在长灵公主的份上,不罚了。退下吧。” “来,灵儿。坐到妃母身边来。”诛妃笑望着长灵,朝她轻轻招手。长灵顺意坐在床沿边,诛妃拉着长灵的手,满目慈爱笑道,“妃母无儿女…灵儿就是妃母的亲女。这一生,所有的母爱,都给灵儿。” 长灵笑望着诛妃。不知为何,丝毫喜悦不起来。她想不明白,一个丫头能做错多大的事,以至于妃母打她半死。真正善良之人,怎狠得下心,下得了手? 长灵手下的一个丫头,打碎了她喜爱的青花瓷,她都未舍得责罚丫头。妃母的几个丫头,从来听话乖顺。既算是天大的事,好好的一个人,非得折磨不成样才行么? “灵儿在想什么?”诛妃见长灵出神,垂头沉默未语。在想什么?…长灵是在想那晕死的丫头,惨景在现生生不熄。 长灵收回思绪,强颜欢笑回道,“没什么…多谢妃母一直以来的厚爱。长灵此生,不忘母恩!” 一百零伍 冷宫惊险一幕 冷宫里疯傻的中年妇女,半白的长发炸了似的披散着,贴在窗栏上无血色的白面,尖尖的下颌骨微扬起。那双乱发下的眼睛睁得老大。看着长灵长久,却显得空洞无神。 俩个人对视许久,长灵的心抽搐了一下。她好像发现到了什么?…中年妇女望着她的眼里,在某一刻,闪过一丝亮光。那种奇特的感觉,像是何时相识过。 说不清的原因,让她心酸落泪。见她伤心无声落泪,说也奇怪,那妇女慢慢抬起了手臂,伸出枯爪般的白皙手指,穿过窗栏的空隙,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自从第一次偷探冷宫,之后长灵偶尔一个人来,都会为这可怜的疯女人,带来许多好吃好喝的东西。她可看不了发霉的食物,打发可怜疯女人的饥荒。 不知是不是长灵的善心,触动了疯女人的心灵。此时见长灵哭,疯女人噙泪摇晃着头,一边轻抚她的脸面,一边嘴里呜呜咽咽。她鸟语般的难懂话语,在长灵听起来,是这世间最动听的人语。 “夫人,您犯了什么错?要被关在惨无人伦的冷宫里?…能告诉我吗?…我能帮您吗?…”长灵抽泣着轻声问她。疯女人似听懂了她的话,泪水倾刻间泻下。 她呆滞的泪眼,望向一个方向。那目光里似夹杂着恨色。应该是忆起了点什么,她突然失控的神情,转身扑向冰冷的墙壁,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疯狂的捶向墙面。 “啊…”她啊啊之声发出,伴着捶墙的声音。那似快要绝望的样子,令长灵灵魂随之震颤。 她到底回忆起了什么?让她如此的痛苦?…望着疯女人血肉模糊的双手,长灵心疼着张开嘴,欲想阻止她无休无止的疯狂。而此时,冷宫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还来不及发出声,长灵灵活的身手,再次掩身在深井长草丛中。娇小的身子隐藏的严实。好险!才刚躲藏好,几个身影就闪了进来。 透过长杂草的缝隙,她望见了来的人。中间被簇拥的华贵女人,是她的妃母诛妃。诛妃的身后跟随仨个人。一位是形影相随的启嬷嬷,她可亲可爱的乳母。另俩个是诛妃的贴身丫头。 长灵紧张得僵直了身子,将合不拢的嘴巴捂住,惊愕的眼睛牢定在那方。妃母亲临此处,是为何而来?…好似窥视了不该窥视的事情,她内心里只想寻机溜走。 诛妃冷面一马当先,仨人紧紧跟在她身后。启嬷嬷拿出钥匙上前,打开了紧锁的屋门。‘咯吱‘一声怪异的门响声,屋门打开之后,只见诛妃站立在门前,望着屋子中的人冷笑。 从未见过这样笑的诛妃,长灵暗中感觉可怕。预感似有什么要来临,想逃离的心被好奇心牵绊。她打算大着毛胆,偷窥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眼望几人进了屋,长灵四下警惕张望一番,她小心趴伏在地面上,匍匐前进的姿势,一点点往窗口处挪动。风吹草动间,她小巧敏捷的身体,终于爬到了窗墙之下。 “可怜的姐姐…妹妹我,来看你来了。”只耳听诛妃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嘲讽味。屋子里的疯女人,无声无息。 妃母和疯女人啥关系?怎姐妹相称?…但诛妃亲来冷宫,好似来看笑话了…长灵心里揣摩着,如堕云雾间。忽而想起了上次,自个丢进去的兽皮坎肩,这贴身物件要被妃母发现了,可就要出大事了啊。 长灵想起这事,一时乱了心绪。她顺着窗墙一面,小心翼翼站起身来。这个方位可见里面一切。而侧身望向屋子里,诛妃几人背向的视角。疯女人垂头靠坐在墙面上,而灰黑的墙壁现血迹斑斑。 所幸的是,没看见那件兽皮坎肩。长灵终放下心来。不知疯女人将衣物放置何处。阴暗的墙角杂草一堆,那应是疯女人栖息之地。莫不是衣物藏在了草垛下? 长灵正在猜测时,只见诛妃立在疯女人面前,神气活现端着高傲气势,半侧能见的面部上,是一丝佯装的笑意,“姐姐,怪只怪你的一生坎坷,只配呆在这冷宫里…妹妹我,还是挺心疼你的。” “呸!”疯女人颤抖着,缓缓抬起头来。愤狠盯看着诛妃,似欲千刀万剐她,却换成了一口痰水,发泄出满腔的仇恨。 那启嬷嬷见此,冲上前两步,抬手狠狠一个耳括子。凶相粗声粗气骂道,“贱妇大胆!竟敢对诛妃娘娘不敬?!” 诛妃轻笑一声,盯着疯女人的双手,衣袖掩鼻口嫌恶。对启嬷嬷言道,“嬷嬷莫费手劲。看看这贱人的手上满是鲜血。她自个自残起来,怕是连命都会丢吧。” “嬷嬷,吩咐送饭的丫头。从今日起,饿这贱人两天,再送饭来不迟。”诛妃冷冷瞥视疯女人,像看一个可怜虫般冷漠。遂对身后的启嬷嬷道,“打道回宫。” 窗外震惊的长灵,观了肉眼所见,心里说不清的难受。听闻诛妃起驾回宫,连忙蹲下身来,又小心爬回深井长草处。许是爬行之中,蟀蟀沙沙细微的声响,出门来的诛妃和启嬷嬷,锋利的目光四周扫视。 长灵趴在地上,像冰冻了似的,一动未动。嘭嘭响的心跳声,听的一清二楚。她心中祈祷着,天啊,千万别过来…别过来… 当启嬷嬷锁了屋门,抬脚欲朝她的方向来之时,正在这关键时刻,屋子中发出了疯女人的哭泣声,还有拍打屋门的巨响声。启嬷嬷朝上锁的门瞧一眼,对诛妃轻声道,“原来是贱妇作祟。闹的一出声响,还以为有外人来了。” 诛妃听言笑哼一声,几人缓缓出了冷宫门。呆待藏身处好久好久,长灵觉着无人时,才敢站立起身。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浑身己湿透一片。 疯女人似乎不疯,也不傻。方才分明是在救她啊。长灵感激涕零,她含泪奔向窗口处,冲屋里的疯女人挥手作别,“多谢啦。过些日子,我再来看夫人。” 一百零陆 窗下聆听事 枯瘦如柴的疯女人,血浸的双手扒在窗框上。深凹下去的眼睛,直盯着长灵远去的背影,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这是宫中唯一对她好的人,是疯女人续命的精神寄托。 她站立在窗前久时,呆至天色渐渐欲暗,外面什么也望不见了,这才不依依不舍离开窗口。夜幕之下的冷宫,屋中除了窗子透进的一丝光色,并无任何照明的东西。 借着今晚清冷的月光,疯女人颤步缓行至墙角。她疲倦不堪的样子,跪在略微潮湿的草垛上。没有阳光的照耀,冬日的屋里凉的侵骨。 一个人发呆了有久时,肚子开始饿的咕咕鸣叫。她似想起了什么,两手在草堆中翻寻起来。厚厚的杂草之下,几盒美味糕点,一小壶子茶水,现入了眼帘。她抓起糕点拚命塞进嘴里。长草中一件半露一角的衣物,定格了她的眼神。 这件长灵的兽皮坎肩,令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暖。疯女人放下手中的糕点,伸出手将兽皮坎肩拿起来,微笑着将衣物贴在自个脸庞。那份喜爱的神情无以言表。 寂寞孤凄的暗屋中,她微闭上了眼,紧紧抱着长灵的衣物,嘴里轻轻低低的哼着,摇篮曲寂静之中响起,“乖宝宝,睡觉觉…爹也疼,娘也爱…嗯嗯嗯…睡觉觉…”… 清晨鸟鸣声起,又是新的一天。长灵因昨夜未眠,晨时眯着眼醒来,头脑昏昏沉沉趴在床榻上发呆。忘不了妃母冷笑的面目,还有那讥讽冷待疯女人的言行。更忘不了疯女人血肉模糊的双手,以及那双愤恨的眼睛。 妃母背后的模样,不是长灵眼中的模样。那个温柔贤淑,善良美丽的妃母,昨日变得令她无比陌生。妃母与疯女人的前生,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长灵趴在床头,怎么也想不明白。曾经单纯的世界,因此混沌一片。突然间想起来一人。沐常在宫中多年,应知晓一些宫中的事。她心想,不如去问问沐母。 长灵途径诛皇宫时,本打算给诛妃请个安。但行至庭门外,又止步未入。心乱如麻的长灵,来到了沐语宫。临至庭门之外时,门外守的一个丫头见了她,行礼后正欲去通禀,却被长灵暗暗制止了。 此时屋中传来俩个对话声。熟悉的声音听得出,一位是沐常在,一位是南常在。这两位常在关系甚密,好的像血亲的姐妹。连俩位常在之子,亦是兄弟同心同德。 “沐姐姐,妹妹听说…诛妃娘娘那里,一个丫头被打个半死,送去了残酷的浣衣局…真是可怜啊…”南常在娇柔之声,一丝惋惜的口吻。 只耳听,沐常在叹气道,“唉,诛妃身边的丫头,个个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出半点差池,如那可怜丫头宿命。”… 长灵行至门外,驻足聆听。沐常在的丫头见此,未加阻拦。因长灵公主尊身,而沐常在十分宠爱长灵,故而她听了也无防。沐常在曾嘱咐过丫头们,只要长灵来此可擅入。 屋中南常在沉默片刻,压低了嗓子又道,“沐姐姐,以你我善良心肠,丫头们较之是安逸。诛妃深受皇上独爱,自是骄横尖刻了些。我俩常在身位,幸而有罩着的人。否则…还不是如灵妃般凄惨,打入冷宫受活罪。” “可怜之人…不知如何过完后半生…我俩姐妹,保着自个及亲子,并是天大的事了…心怜又如何?管不了这闲事啊。”…宫中自保是大事,沐常在悟的透彻。 “灵妃入冷宫这事…估摸这宫中,只长灵丫头一人不知。宫中上上下下,皆瞒着小姑娘。没法子,皇上诛妃明令,谁人皆不可抗。”南常在惋惜声道。 冷宫的灵妃?长灵听闻这言,不由愣了一下。南母口中冷宫的灵妃,莫不是指那个疯女人?…疯女人居然字中有灵,与自个和亲母同名,是巧合还是天意? 可是,方才南母话意是,灵妃入冷宫的事儿,宫中人人尽知?唯自个不知?这是何因呢?…长灵垂头思绪,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沐姐姐,今儿聊的也多。来日再叙。”南常在屋中辞离。长灵连忙闪至墙角。南常在人虽好,可长灵亲近的是沐常在。俩个常在相较,沐常在更得她心。 待眼望南常在离开,长灵这才踏入屋门。长灵缓缓行向沐常在,面上欲笑却笑不出。想着偷听的事,心不在焉请安,“灵儿给沐母请安。” “灵儿?”沐常在蓦然见了长灵,一丝惊讶道,“灵儿才来么?门外的丫头怎未见通禀?…灵儿…你,可有听见了什么?” 因长灵来的逢时,正是南常在前后脚。沐常在担心俩人言谈,长灵是否听一字半句。忍不住问她。但见长灵低落神情,沐常在拉她的手坐下了。 丫头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识趣懂事退出门外。沐常在温柔的目光,好看笔挺的小巧鼻子,雅红樱桃口轻启,“灵儿好似不开心?有啥不如意的,说来听听。” 试想这宫中,除了诛妃以外,没人敢招惹长灵的。但长灵从小至大印象中,诛妃从未狠话过。至始至终,都是一副慈母面容。无忧无虑,养尊处优至今。若说不开心的事,并是关乎冷宫灵妃。 “实不相瞒,沐母原谅。来之时,沐母与南母俩人对话,长灵听了些入耳。”长灵轻声坦白,吸了一口气,道,“灵儿只想问沐母,冷宫中的灵妃,是何人?在她身上,曾经发生过何事?” “这…”沐常在听问,一时噎塞住。为难的样尽显,半晌才回着道,“灵儿,宫中复杂难解…此事,你父皇及妃母严令,任何人不可过问。灵儿…还是不知为好。” 长灵听出了话意,根本整个宫中都在隐瞒。这件事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为什么独独不让她知?…长灵的好奇心更甚,决意探出其间的秘密。 “请沐母告之灵儿,灵儿绝不让父皇妃母知晓。只作俩人私下协定。算是灵儿求沐母了。”长灵低低声声求,眼里充满了期待。 沐常在望她良久,眼里是无尽的爱。而她的潼水清目中,似深藏着一个故事。沐常在缓缓站起身来,凝望向窗外一声叹息。 一百零柒 凄伤的秘密 长灵执意求着沐常在,想知晓关于冷宫灵妃的秘密。沐常在叹息连连,忽然觉得再也陷瞒不下去了。隐瞒长灵十几年的悲伤往事,终于到了拨开云雾之日。 沐常在对丫鬟耳语一番,丫鬟掩上屋门走出庭院。沐常在窗前望着丫头遵命外守,这才放心大胆缓缓开言,“灵儿既想知晓一切…今儿,沐母为你解迷。” 她一字一句慢言,却又似带了些许伤感。长灵瞪着清纯的眸子,望着沐常在未眨眼。但那颗心却提在了嗓子眼。仿佛要接受何种残酷的事一般,一丝的忐忑不安。 “冷宫中的疯女子,名为谷灵儿。十几年前…”沐常在凝望着窗外,目光好似回到了过去。她尽量平和心态,娓娓道来,“十几年前…沐母和你南母,以及谷灵儿,仨人同选秀入宫。谷灵儿生的国色天香,较之我姐妹美不胜收。皇上一见倾心,册封她为妃子。而我姐妹俩人,只平封为常在。” 长灵目不转睛看着沐常在,似在她回忆的眼光中,看到了描述中的美人灵妃。像在听一个久远的故事般,长灵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谷灵儿深受皇宠,过着美好的日子。原以为,她可以这样快乐一生。只可惜…一个女人的入宫,从此改变了她的命运。”沐常在言至此,垂眼凝向地面,神色现出同情,道“这个后来的秀女,名诛婉。她生得虽不如灵妃,但娇艳本色,独一无二。生性野心至上,心计无人能匹。” 啊,妃母就是诛婉啊。原来她是这样的人。长灵听了沐常在之言,不敢想象的暗道,难道,是妃母害灵妃入了冷宫?…这样的念头一出,长灵又否定了想法。不敢想象慈祥的妃母,是那冷酷无情的摧花手。 “诛妃一身过人的舞姿,迷的皇上神魂颠倒。就此荣幸册封成妃。单纯善良的灵妃,与诛妃姐妹相称…之后灵妃有喜,而诛妃迟迟无动静。忌恨扭曲了人心…诛妃担忧受冷待,痛下了黑手…一味打胎药,灵妃无察觉,痛失第一胎。”沐常在叙述间,眼中含着泪,作为一个母亲,深切感受那份痛,道“可怜灵妃哭成了泪人。仍不知罪魁祸首是诛妃。” “妃母…灵儿唤了十几年的人…竟是这般狠心?”长灵亦同含泪,摇晃着头不敢置信。自欺欺人道,“沐母,妃母真的是这样歹毒之人么?…告诉灵儿,这一切…不是真的。” 沐常在转头望长灵,缓缓上前轻捧她的脸,满眼的泪水回道,“灵儿,这是真的…千真万确!”长灵不停的摇头,仍在抗拒真实性。 “一年之后,灵妃又怀一胎。而这一次,诛妃改了主意,未害这小生命。是她变善了么?不是…待灵妃生下一女婴,诛妃狠心夺走了女婴。灵妃拖着产后虚弱之身,去到诛皇宫讨儿。奈何诛妃恶毒指令,捧打的灵妃遍体鳞伤…可叹灵妃晕死门前,被抬丢回了谷灵宫…”沐常在言着言着,不禁哽咽不下去。 长灵眼泪汪汪,握住沐常在的削肩,轻轻摇晃着她,忍不住关心问道,“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灵妃是如何入了冷宫?那个女婴后来怎样了?” “后来…灵妃苏醒之后,见不到心头肉,日夜以泪洗面。思儿成疾,疯了…”沐常在哽咽着泪落。停顿良久,才又继续幽幽道,“诛妃见此大喜。心生一计,向皇上求请,说是灵妃已疯,不能侍寝皇上,无能力养儿。将无用处的灵妃,从此打入了冷宫。并明令不允任何人过问此事。” “可怜的灵妃啊…我狠毒的妃母。”长灵为灵妃心痛着,酸涩听至此处,蓦然心中渐渐明了,艰难启口问道,“沐母,灵儿虽是乳母奶大。但小时至笈筻,一直呆在妃母身边长大。十五岁后才自独居。莫非…莫非那个女婴,是灵儿?…而冷宫中的灵妃,是灵儿的生母?” 沐常在流泪望她,冲她轻轻点头,“正是,那个女婴就是灵儿…灵妃,并是灵儿的生母。” “不。“长灵闻言双手捧头,她的心如刀割一般,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滚落下面颊。此时谁也不知,这是怎样的痛。她想起了冷宫中的疯女人,那双似心有灵犀的眼。 浑浊迷迷的眼神,闪过的那丝亮光,是不是自个婴儿时,灵妃望她的那一眼?…冥冥之中有天意,难怪灵妃牵动着心。令她挥之不去,忘之不掉…… “灵儿的妃母,蛇蝎之心。灵儿的生母,受苦受难…灵儿的命,好苦啊…”长灵嚎啕大哭着,突然抱住沐常在,仰天悲泣道,“我可怜的亲娘啊…灵儿今儿才知,母亲还活着…还活着…我可敬的父皇,骗了灵儿…” “灵儿小声着点,别让人听了去。”沐常在见她大哭,声音似传至外。慌忙掩住她的嘴,轻声安慰道,“灵儿别哭,别哭…你娘活着,这是好事。你母女二人,可偷偷见一面。” 长灵努力压抑哭音,泪水打湿了沐常在的衣襟,沉色苦笑着道,“母亲活着,可她仍禁锢冷宫中。既算能偷偷见,也不是长久之事。” 沐常在紧紧搂着她,未发一言。长灵沉寂久时,待泪水随风干涸。她低声唤道,“娘,灵儿来看你。” 冷宫院落,一眼望去,除了荒凉,并是荒凉。长灵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靠近冷宫的窗子。 望着蜷曲在草堆里,紧抱兽皮坎肩的女人,心痛得似死去活来。长灵趴在窗口,泪流满面轻唤,“娘,灵儿来了…来看娘了…娘啊…” 那本沉浸在某境中的人,听见这声声呼唤。不知是不是娘这个敏感的字眼,触发了疯女人柔软的心处。她缓缓抬头抬眼望长灵,乱发之下的眼眸里,泛一点闪闪的光。 长灵看得清楚,那是泪光。泪眼迷濛相望,时间仿佛凝固。过了不知有多久,疯女人颤巍巍爬起身来,朝窗子的方向缓缓行来。 一百零捌 母女相认恸天地 “娘…”当疯女人行近窗前,与长灵正脸对视。长灵早己泣不成声,伤痛欲绝……这是她怀念十几年的亲娘,一个被妃母残害至今的可怜女人。 天知道,这些年,亲娘怎样渡过这一个又一个的黑夜?是的,这里没有白日,唯伴黑夜。地知晓,亲娘是怎样撑熬念女的每时每分?是的,这里孤苦一人,难见亲女。 如果不是那日闲游探冷宫,今生今世要与亲娘交错。母女相见,这是天意。长灵喜悦母亲还尚在,又心疼母亲受着磨难。这种心情,悲喜交加。 “娘,您许是不认识灵儿…只灵儿婴孩时见过。可灵儿此时要告诉娘,灵儿是您…是您日思夜想的亲生女。”长灵牢牢望灵妃,肆意流淌的泪水,不停淌落下地。 灵妃呜呜之声,双手紧抓着窗栏,拚命的摇晃着。那欲冲出笼牢的渴望,想要拥抱长灵的心,无声且无望的挣扎着。虽是十几年未曾见过,可从相见的那日起,是一种油然生起的亲近。 “娘,您可还记得,灵儿生时的胎记?”长灵哭着伸出手去,为灵妃将乱发轻轻拨开,泪中含笑而问。她生时耳垂之下,有颗小小的硃痧痣。 乱发撩至两耳处,灵妃皮骨削瘦的面,美丽清澈的大眼,高而挺直的鼻梁,仍有少女时的廓形。当初父皇爱上的娘,果然是人间少有。可憔悴的模样,令人不甚疼惜。 长灵主动将耳朵贴近窗,灵妃呆愣了许久,好似在脑中搜索某种记忆。面前这张可爱的小脸,依稀有久远模糊的印象。灵妃尽力凑近长灵,看向她耳垂下的痣。 “嗷嗷…”曾经脆亮的婴儿啼哭,向世间洒下一片喜色。灵妃温柔看怀中的女婴,亲吻她粉嘟嘟的小脸时,发现了耳垂下的硃痧痣。记忆渐渐的打开,灵妃痛苦中回味着。 “娘好好想想…想起来了么?灵儿的胎记,娘一定记得。”长灵抹着不止的泪水,见灵妃盯着那颗痣,定住了似的未移。她眼中带着希望,挤笑轻声问道,“娘好好瞧瞧,是娘的灵儿么?” 灵妃无言看了久时,嘴角咧开抽搐着,似笑非笑间,突然无声流下了泪。她痛苦的神情,张嘴呼唤道,“我的儿啊…” 长灵唤醒过往记忆,终有了一丝起色。这一声儿,直叫人泪奔。长灵与灵妃俩人,禁不住悲天恸地,哭得肝肠忖断。世间还有什么比母女相认,更让人为之动容的呢? “灵儿…我的灵儿…真的是我的灵儿啊。”灵妃仰头哭笑,仍似疯疯癫癫。可她口中的名字,唤得是清楚明白。 长灵随着亲娘,哭哭笑笑…俩个人此时,同笑同哭。天色渐渐欲沉,冷宫抹上了一层悲欢。遥遥相望的宫中,此时醉酒笙歌笑声声。 “娘放心,灵儿一定设法,救母出这深海。”灵妃清醒了头脑,找回了记忆,母女俩终相认。长灵对灵妃道,“娘未出冷宫前,还需卧薪尝胆。” 余辉之下的精砖亮瓦,迎面而来的启嬷嬷,那慈爱无比的笑意,那么的近又那么的远。 长灵迎着启嬷嬷,顺一条直行的线,笔直又僵硬相遇。勉强展出的一丝笑,比哭的样子还难看。 “灵儿,怎么啦?”从小奶大她的乳母,对长灵了如指掌。启嬷嬷笑意消失,站立在长灵面前。关切眼色伸出手来,欲如往日抚摸她的面。 她开心不开心,除了妃母以外,最能洞悉她的人,并是启嬷嬷了。说真心话,又爱又恨的长灵,多希望失去思想,不想面对残忍的真实。 “嬷嬷,灵儿很好。”启嬷嬷柔软的手才刚触面,长灵一反常态,下意识躲闪侧过身,伸手轻挡开了启嬷嬷的手。 启嬷嬷这只手,可是扇过亲娘耳光的手。如今用来抚摸自个的脸,比吞了一只苍蝇还要恶心。长灵心中一丝厌恶,却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启嬷嬷愣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平日里,长灵喜欢她温暖的抚摸,今儿怎现一丝不情愿?…启嬷嬷放下半空中的手,失望的神色道,“是老奴唐突了…许是公主长大了,不再喜欢亲密些的接触。” “嬷嬷这话生分了。只是灵儿吹了冷风,脸面干刺的不舒服。”长灵怕启嬷嬷疑心,小脑瓜动了动。扯了谎子强笑道,“从小至大,习惯了嬷嬷的手感。灵儿怎会不喜欢呢?” 启嬷嬷未言语,只细观着长灵。观得长灵心里直发毛,她不自觉摸着脸颊道,“嬷嬷怎么啦?…灵儿脸上,有沾了东西么?” “灵儿。”启嬷嬷一声灵儿,唤得如废墟之声。长灵身子一抖,习惯的应声道,“哎,嬷嬷。” 精明的启嬷嬷,深宫不是白呆的。每人每事细节处,瞒不过她的法眼。沉吟有半晌,轻声疑问道,“灵儿的双眼,肿的红桃似的。可是有哭过了?” “哦,这个呀…”长灵听问,揉了揉双眼。脑中疯狂输出,寻了个理由回着,“这大冬天,最是讨人厌!方才风尘而起,眼中进了尘灰,甚是难受…灵儿忍不住,揉了几揉…见到嬷嬷时,就跟哭过一样了。” 长灵这油头扯的,还算挺沾边的。启嬷嬷打消了疑问,未继续深挖。长灵心中,暗自舒了口气。 “公主遇了风沙,轻揉就好。没什么事,老奴就放心了。”启嬷嬷一脸宠爱,笑咪咪的眼望长灵。眼角的皱纹折满,绽开似盛开的菊。 长灵望着启嬷嬷走远,曾经熟悉的背影,此时在眼中显得遥远。乳母相当于半个娘,可如今因凄伤的往事,错综复杂的心绪,在长灵心中莫名绞痛。 妃母与启嬷嬷,这俩个至亲的人,人前一面,背后一套,害人不浅。晕死丢弃浣衣局的丫头,疯傻贬入冷宫的亲娘。皆由妃母启嬷嬷所害。承受生命之重,长灵一日之间,仿佛成长了许多。 如今唯有一个执念,救出冷宫受难的娘。她强烈的愿望,心中久久升腾…… 一百零玖 救母计划 长灵救母心切,却又苦于无助。宫中能想起献策的人,唯有亲密的沐常在了。不管怎么说,沐常在虽头衔低微,岂今活的有滋有味,全仰仗皇后这靠山罩着。 皇后喜欢沐常在,也不待见诛妃,可见死对头般对峙。只是碍着皇上的面,表相装个亲近罢了。长灵心想,不如让沐母去求皇后,设法救出冷宫的母亲。 当长灵见过沐常在,将私心托盘而出。这一开口啊,沐常在倒是犯了难,回拒的于心不忍,“沐母能体谅灵儿的这份孝心。但皇后虽与诛妃不和,却也不会与之为敌。这事恐怕…沐母无能为力。” 长灵听言,失望透顶。见长灵像浇灭的火焰,一丝丝烟缕余气散。沐常在内疚心,尽心宽慰道,“灵儿莫急。救母之事,来日方长,等待时日吧。” 想想母亲如笼中鸟儿,拚命摇晃窗棂的抓狂。长灵不忍她受困受苦,心里挠心挠肝的难受。垂头丧气坐在桌前,听不进沐常在劝慰,苦思冥想绞尽脑汁。 “有办法了。”过了许久之后,她一拍双手笑道,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沐常在被她此举惊着,呆望着她怔在那里。长灵对沐常在道,“前些日子,灵儿遇见了一个宫女,是沐哥哥家的丫头。此女生得秀色,有心升位加格。请了歌舞师,教会了她歌舞。长灵可助她上位,由她救母最是妥当。” 沐常在听言思量,不禁赞赏点头道,“灵儿聪明!依沐母看,此法可行。想想宫中这些年,皇后和嫔妃们,相处的相安无事。而沐母我,与南母位低,更不敢拿鸡蛋碰石头。由新人首当其冲,抗衡抗衡诛妃,是最好不过的了。” “沐母,灵儿一事不明。”长灵歪着头,似思虑什么,屋子中踱来踱去,问道,“沐母有皇后娘娘撑腰,南母有皇奶顶着。给个妃子头衔轻易而举?为何甘愿常在身位多年?” 沐常在听问一笑,平静老道言出,“我与南母甘愿常在身位,当是苟活之道。位虽低,人自在。诛妃见我姐妹俩,不争不抢,和平共处。她不当敌对之人,并能苟延残喘。” 长灵听这番话,心头为之一亮。沐母懂生存法则,这是一大高招啊。她点着脑瓜,小大人般道,“嗯,沐母言之有理。沐母乖乖苟且偷生,过的幸福就好。” 苟且偷生几字一出,沐常在不禁笑出声。取笑长灵道,“你沐母我,怎落得如此惨状?…不过,这最后一言,听起来倒顺耳了许多。” 长灵捧腹大笑,调皮吐吐舌道,“灵儿这话,说难听些,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沐母休要见怪!” 皇宫一处小庭院,四面青瓦围墙,墙角几棵参天大树。这里僻静位小,却是丫头们耍闹之地。 桂香和几个丫头,正踢羽毽玩得不亦乐乎。那长灵的侍从,小鸿子飞毛腿般奔过来。他冲得劲猛了些,差点儿撞上桂香。一个紧急止步,终站稳了脚跟。 桂香惊得后退一步,收了踢毽球的动作。莫名望向小鸿子。小鸿子气喘吁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对桂香道,“长,长灵公主传,让你去公主那里一趟。” 几个丫头见此,彼此互望而笑。南常在的丫头,望着喘大气的小鸿子,掩口嘲笑他道,“小鸿子,你这奔跑的速度,看似快。实则龟速。该减减肥了。” “害,减啥肥啊。生的福相,招人喜欢。”小鸿子双手捧脸,作出可爱的样。丫头们被他逗乐,笑得是前仰后合。 小鸿子笑着笑着,一拍大腿道,“小鸿子我,中了你几人的毒!快快快,桂香跟我走…公主还等着呢。急性子的公主,怕是要怪责奴才了。” 桂香跟随小鸿子,莫名奇妙的神情,火速赶往公主寝居。不知公主何事召唤,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到了长灵宫后,小鸿子守在门外,桂香迈进了屋。 叩见了等待的长灵,桂香俯首站立那里,静静等长灵开腔。她心中揣摩,如此火急火燎,定是何等大事。 看了桂香好一会儿,面前的这个丫头,透出一股子机灵样。冒险一试的想法,长灵开门见山道,“此事非同小可,切记不可外传!…今儿专找你来,是为让你日后救出冷宫中的人。” “啊?”桂香听言大惊,面部表情怔住。冷宫中的人,是皇上诛妃明令,不可过问的。居然还要救出来?…这不是天方夜谭么?…听闻过,冷宫中的灵妃,是诛妃亲送冷宫的。诛妃虎狼之人,宫中人皆心照不宣。 桂香的表情收入眼底,是长灵早料到的反应。长灵敞开心扉,缓缓讲述一切。述完后含泪道,“那日与你一面,似一见如故。看出你机智有余,定能成大事。故而想要你助一臂之力,救出长灵那受苦受难的母亲。” “扑通”一声响,桂香震惊中跪地,心中感慨长灵母女情深,又似感责任重大。她趴伏在地上道,“承蒙公主看的起,高抬了奴婢的能力…今儿听了这伤心事,深表同情。公主的事,奴婢定尽心尽力而为之…只是,不知要如何行事?” 桂香想起被诛妃害入浣衣局,每日吃糠咽菜,螺旋不停的浣衣,偶尔还鞭策加身的苦日子。恨意依然未灭。如能得长灵公主之力,达上与诛妃平起平坐。既是让诛妃下位之机,又可帮长灵公主救母,岂不是两全其美? 长灵未曾想,她答应的爽快。心下一阵开心,早己思好的计策,向她悉数交待。 桂香认真听完,对长灵许诺道,“公主请放心!一切遵策行事,定完成使命!” 歌舞升平之日临近,桂香会是当日隆重登场的那一个。一场好戏即将拉开帷幕。长灵心中暗道,“对不起了,妃母。为了灵儿的亲娘,为了救赎妃母曾经的罪过…妃母您的好日子到头了。” 冬风吹进窗来,凉透了的感觉。长灵此时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只觉得时光交错,一切如流动的画面。她想起了,往昔妃母对她的好。但不知那好,是发自内心,还是一种救赎?…泪水不知不觉,顺面颊滑落下。 一百壹拾 珍藏的宝衣 储秀宫庭院中,一技之长歌舞的秀女们,垂眉顺眼微弯身躯,依次排列整齐成形。眼巴巴等着诛妃挑中,参加明儿的宫廷舞宴。 这种与皇上见面的机会,千载难逢。若是歌舞入了皇上的眼,一朝成凤。从此挣脱束缚弃卑微身,展翅高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是多少秀女的梦想,亦是一辈子的荣幸。 诛妃高高在上。站的高,是看的远。她雍贵华丽一身,白绒绒的兽皮披风,显得仪态万分,气场十足。似万兽之首,俯瞰众沙雕。 只要诛妃在场,空气似未流动,个个屏息静气,生怕招来训斥。诛妃目光犀利,整场扫视一眼。她扶了扶云髻,纤纤玉指一点,启嬷嬷心领神会秀女列队中,拔拉出一个又一个选中的秀女。 挑中的秀女们站立前面,后面投射羡慕嫉妒的眼。看似精挑细选,实则心怀鬼胎。诛妃精明着呢。怎么可能挑好看的见皇上?歪瓜裂枣不敢敷衍,平平凡凡容貌适可。 诛妃端坐雅贵座椅上,观起秀女们的歌舞。实行优胜劣汰。舞姿不合格的,又拔拉了出去。长的不好看,才艺还拙劣,不是明摆着招皇上恼怒嘛。 一个庸俗相的秀女,轻盈的舞姿,飘舞的水袖,闪花了诛妃的眼,在场众人皆入了神。诛妃心道,幸而姿色平平,否则人美艺妙,早晚得帝心。 “诛妃娘娘,您看这个…?”待那秀女舞歇,启嬷嬷看向诛妃,一丝担忧道,“这妖娆烧心的…老奴都看不过眼了。是不是弃了为好?” 诛妃闻言笑了笑,瞥视忐忑的秀女,抬起手来挥了挥,大气的口吻道,“舞的美感,赏心乐事。嬷嬷,这个留了吧。” “嗳,妃母。不可留!”正在这时候,大声阻止之声。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进储秀宫来。 众人听声皆怔住,齐刷刷望向来人。阻止诛妃决定的人,原来是长灵公主。长灵昂首阔步行来,行至诛妃面前行礼,“灵儿给妃母请安。” “灵儿,为何反对留这秀女?”诛妃露慈祥面色,眼中疼爱光溢。一丝诧异味道尽显。 长灵望着诛妃,眼色里复杂无比。眼前这是害亲娘痛失儿,又将亲娘送入冷宫的恶人。也是与己朝夕相处过的妃母。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救母的念头占了上风。 此时,她并是专来打乱诛妃计划,捣乱来了。门庭外偷观全程,秀女惊鸿一舞,胜过桂香百倍。欲推桂香为主角,怎能让别的秀女抢了风头? 早就酝酿一肚子原由,长灵不慌不忙笑回,“妃母当年,翩翩起舞弄清影,父皇从此醉今朝。这个秀女,虽不敌妃母一成,但恐父皇恋她一半。” 诛妃垂头而思,沉入往昔情景中。当年华池轻舞,深深吸引了皇上,才拥得今日所有。长灵一席言,点醒了她几分。舞姿过人的秀女,皇上若忽略容颜,迷入诱人的舞姿中。威胁是无处不在的。 “嗯,灵儿言之有理。”诛妃未疑心反赞,温色笑对长灵道,“我的灵儿,长大了…懂得为妃母把关,操心。为妃母剔除一切碍眼的。” 长灵听赞未喜,反而心中叹了口气,“妃母,灵儿哪是为了妃母。一切是为了灵儿的亲娘啊。” 一向善观人心,精明阴险的诛妃,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在身边长大的长灵,早己探知了过往的秘密。更想不到,长灵母女私下己相认。这些日子,长灵谨言慎行,尽力掩藏内心,只求达成心愿。 长灵宫中。桂香如蝴蝶,盈盈水云间般,满屋飞扬起舞。最后舞终时,她纤细指尖高翘,半弯腰看向长灵。长灵止不住拍掌,笑着夸赞道,“好看好看!你一定是当日,最嘱目的那颗星。” “多谢公主夸赞!”桂香仰直起身,收了优美动作。弯身对长灵道,“奴婢记着公主的嘱咐,希望帮公主达成愿望。” 长灵轻点着头,她拿出一件薄翼轻纱。浅粉流苏点缀衣,玉珠串成的披肩。华美吸睛的衣裳,润湿了长灵的眼,“这是我,美丽母亲曾穿过的衣物…父皇交于我留存,珍藏着从未现眼。今时,终于该它隆重出场了。” 这件宝衣,来历不凡。是灵妃第一次见皇上,皇上亲赏给她的见面礼。而灵妃也曾穿着这件华衣,为皇上献出了最动人的舞姿。长灵原以为,父皇狠心忘了她娘。而事实上,她父皇珍惜这件衣直至长灵成人,才偷偷瞒着诛妃转交给了她。 曾经恨过她父皇。但因为他的这一举动,恨意渐渐消了一半。想来,父皇还是爱她母亲的。只是其间,灵妃的疯颠,诛妃的蛮缠。让他作出了糊涂的决定。试问后悔过么?想来也是后悔的。只是木己成舟,而那木舟随流水,慢慢流向至远… 长灵想让桂香舞宴那日,穿上亲娘曾经的宝衣。相信,她父皇一定认得此物。以物触心,以景点人。她心想,父皇想起娘时,是不是就会网开一面?放娘亲一条生路? 毕竟冷宫活着,不比死了好。看看亲娘那双绝望的眼,想想亲娘血肉模糊的双手。如果没有长灵这个女儿,怕是她己寻死千百回了吧…长灵想着想着,泪水不停滚落下来… “灵妃娘娘。”见物如见人,桂香跪地哭。自从听了灵妃的悲伤故事,虽未见过美艳动人的尊身。但桂香早己感怀于心,为可怜的灵妃意难平。 长灵无声流泪,过了一个时长。勉强收拾好心情,沙哑低声吩咐道,“明日你来此处,穿上这件衣裳。由小鸿子领着,迟些候在场外。记住,以击掌声为辨,最后一个出场。” “是,公主。”桂香趴在地面上,深深埋头应声。 长灵将衣物放置桌面,泪眼望向了很远很远。她望向的那个方向,是灵妃呆着的冷宫。寒风拂起她的发丝,一丝悲伤的景象流过。 “娘,灵儿说过,定要救你出冷宫。灵儿,说到做到!”长灵悲中咬唇,心中暗暗发誓。 一百壹拾壹 再现当年惊魂舞 灯火通明的宫殿,悠扬清亮的曲声。鼓乐齐鸣,歌舞升平。皇上正襟危坐上方,欣赏着秀女的歌舞。 几个秀女轮番上场,平姿拙舞乱充数。皇上眉头微蹙,抚着额面闭眼。原本的好心情,烦乱成了一片。实在忍不住怒道,“退下,退下!都给寡人退下!” “皇上,没一个入眼入心的,臣妾来日精心去挑。”诛妃面上安抚,心里是乐开怀。要的就是这效果,平白无故添敌的事,诛妃才不干呢。 皇后娘娘婉婷大气端坐,眼中看透不说破。长长的亮指甲伸出,轻抚了抚发髻道,“为皇上操心费神,妹妹有的是耐心。连我这姐姐都自愧不如。” 俩个女人明争暗斗,众嫔妃无一敢参。诛妃仗着皇上宠爱,持骄自傲不服输。她偷瞥一眼皇上,视线未正视皇后娘娘,淡然一笑回着道,“论起掌管三宫六院,姐姐当是焦头烂额。也算为皇上分担了不少呢。” 这一冷箭放出,遭含沙射影讽刺。皇后娘娘面上冷却,接招反唇相讥道,“妹妹这样说来,我姐妹二人同好命。一切皆为了皇上,才能享这好福气。” “好了好了。此番只为了赏歌舞,并非来听你俩斗嘴。”皇上听的糟心,一副不耐之色,及时劝止一场女人间,无休无止的战刃。 皇上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扫兴道,“如若没有好的歌舞赏,不如就此结束。几段乏味无趣,寡人都困乏了。” 长灵稳稳当当的按计划行事。她微笑着轻拍了一下手掌。那宫殿帘布后,正在候场的桂香,在小鸿子指点之下,莲花移形碎步而出。 碧镜瑶池中央,杨柳依依倩影旋转,水袖展开裙裳飘舞。白净薄纱罩面的少女,面纱后隐约可见的秀容。皇上如痴如醉看傻了眼。 整个细细品来,若以当年的灵妃作鉴,论舞技只算得上三分,七分平均在面容身姿上了。不过,与一众秀女相比的话,已然是炉火纯青。当然了,少女一身亮眼闪耀的美衣,成功吸引了皇上的注意。 长灵静静坐在那里,察言观色看她的父皇。只见,皇上盯着舞池中的少女,眼中掠过一丝惊色。而诛妃坐立不安的神情,浓妆艳抹的脸面大变。 桂香贴切灵妃的身段,淋漓尽致展示了宝衣的风采。她旋转昏花了人眼,皇上渐渐起了幻觉。熟悉的灵妃仿佛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待笛声悠悠嘎止,殿堂静止无声时。桂香在纷纷扬扬的花洒中,收起长袖殿下安静伏跪。皇上龙颜动容,不禁脱口而出,“灵儿。” 这一声灵儿,唤得忧伤无尽。殿堂中全员,神色皆同变。长灵神色微变,她知晓,父皇想起了亲娘。汹涌澎湃的心,堆积了喜悦感,却又掺杂了一丝伤感。 当桂香慢慢掀起面纱,皎好的白净秀面现出。皇上先是一愣,失望不是长灵的母亲。但桂香姿色清秀,随之而来的是欣赏。最气恼震惊的,莫过于诛妃了。 桂香露出真容时分,令诛妃是大惊失色。她己认辨出,这并是她曾送入浣衣局的秀女。千方百计阻挠桂香见皇上,未曾想,还是百密一疏,马失前蹄。 “好大胆子!居然敢冒充己故的灵妃娘娘!”诛妃见此按捺不住,徒然站立起身来。手指桂香大怒道,“大胆丫头!哪来仿真的衣裳?别有用心接近皇上,可见必有企图。来人啦,把这丫头拖下去,责打四十大板。丢弃浣衣局!” 桂香冒死应允长灵,并已作好了受罚的准备。为了冷宫中可怜的灵妃,她己是尽心尽力了。桂香深趴在殿堂下,一副视死如归的平静。 “妃母莫罚她,要罚就罚灵儿。”此时,长灵镇静自若样,从座上缓缓站起身,顺敬又不失风度道,“母亲的这件衣裳,是灵儿让她穿上的。灵儿曾听父皇说,母亲舞艺惊为天人。灵儿又赏识桂香舞艺,不过是重现当年未见过的一幕…还望父皇妃母原谅!” 这时候,沐常在也起身,为此事开解道,“诛妃娘娘,灵儿念母之心可见,而这丫头遵命无过。请皇上诛妃娘娘,原谅这无心之举!” 诛妃见状正待开言,却被皇上伸手禁止。他沉默片刻之后,威肃面上泛惨白,痛心的皱眉峰道,“太像了,真的太像了…方才恍然如梦,只以为又见了她。” “皇上…灵妃己逝故多年…别再难过了,保重龙体要紧啊。”诛妃当众虚情假意,故作伤心之色道,“再怎么怀念,也是见不到了。灵儿有我这个妃母,自是如亲娘般疼她。” 众嫔妃见此,无人敢吱声。全场一片死寂。只观着诛妃边安慰皇上,边假惺惺以袖拭泪。私下谁人不明,灵妃并是被她所害。众人只心疼一无所知的长灵,活在诛妃编织的谎言之中。 “灵儿有爱妃关爱,让寡人宽心不少。不然缺失了母爱,寡人亦是难受。”皇上微垂着头红了眼圈,也不禁抹了一把眼泪。可见心中是无比难过。 当着长灵的面,未敢告之谷灵儿还活着,且紧闭冷宫中多年。这场皇上与诛妃搭调的戏,是打算隐瞒长灵一辈子。素不知,长灵早己心知肚明,为救母设定了这出好戏。 “父皇,这秀女又善且美,一身舞姿了得。灵儿对她心生好感。倒觉着可给个封号…父皇意下如何?”长灵收起伤心,心中惦记着正事,向她父皇敬言。 诛妃听言变色,连忙阻止道,“皇上,不过一个平庸丫头,哪有灵妃姿色一成?依臣妾看来,还不足以册封。” 皇上敛眉而思,目光投向仍跪着的桂香。诛妃分明私心,此女虽未及灵妃,但较之诛妃,有过之而不及。半晌之后,终开一言,“灵儿建言甚好,不如来日封她为妃。” 皇上此言一出,长灵与桂香相视而笑。未想一切进行顺利,不由暗暗开心。而诛妃像霜打过的茄子,失去了嚣张气焰般颓废。 一百壹拾贰 寻死觅活闹桂香宫 一舞定乾坤。择日桂香册封为妃,至此与诛妃平起平坐。诛皇宫里,喧闹哗声。诛妃尖利刺耳音律,伴随疯扫贵重物器声,似遭了打砸抢破坏一般,震耳欲聋的嘶吼声盘旋,“可恶,可憎,可恨!从此我诛妃,多了一个劲敌!”… 诛妃为拚命阻止桂香上位,费尽心机。终是不敌桂香舞惑君心,一招制胜。皇上一边极力哄着诛妃,一边恐夜长梦多立马封妃。诛妃的人生巅峰,由此走起下坡路。 桂香记着长灵的使命,使尽浑身解数,让皇上步入了她的温柔乡。喜新厌旧许是男人的通病,皇上有了桂香,诛妃好如一抹蚊子血,不那么逗人喜欢了。 “诛妃娘娘,皇上有旨,近几日,皇上要留在桂香宫,诛皇宫日后再来。”妖里妖气的太监,声音尖细如女声,面无表情传旨意。 这宫里头,都不是吃素的。哪个主得皇宠,就亲近哪个主。诛妃如今虽未落泊,但至少受了冷落。太监都不如从前那般恭敬了,眼色里反而含一丝的冷淡。 反正吧,不过度得罪诛妃,但也不赶脸子贴。说穿了,路别走绝喽。太监临离开之时,假仁假意丢一句,“诛妃娘娘,早早儿歇息吧。奴才告退!” 诛妃望着太监半扭腰身,端着两手渐渐远去。她己气的面目全非,只差晕倒在地了。万万未料到,桂香远比她想象中厉害。只恨当初不该罚她去浣衣局,应毫不留情将之逐出宫去。现在说什么,也为时已晚。 诛妃心想,皇上只图个新鲜,等过些日子厌了,也就念及自个好了。到那时,说什么也要扳回一城。先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应付那鬼精的桂妃。孰轻孰重,自有分晓! 但她做梦也未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桂香迷住了皇上,趁势吹起了枕边风。长时日渲染冷宫的灵妃,是如何如何可怜。哀求皇上释放她出苦笼。 皇上日夜听桂香提及,看着灵妃的那件衣裳,忍不住老泪纵横…想起从前有灵妃的日子,俩人也曾有过山盟海誓,也曾花前月下。惭愧之心,痛悔万分… 平生初次,鼓起勇气。他恳求女儿长灵原谅,告之长灵亲娘还活着。一个父亲的痛悔,化作了滴滴泪水…长灵终原谅了一切。只要母亲日后幸福。人世间的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 当灵妃如梦似幻,颤悠步出冷宫时。那日天空虽无阳光,但天色泛着的一丝亮,刺痛的她睁不开眼。多少个漆黑的日子,让她忘记了白日什么样。 皇上无颜面见灵妃,只有长灵一人来了。闲杂人一律未在场,只为让灵妃留下尊严。灵妃破烂不堪的旧衣,枯黄瘦面披头散发,道不尽这些年的心酸。 她笑着的面上,早己泪流成河。而在她怀中,紧紧抱着长灵的兽皮坎肩。长灵不禁泣不成声,上前搂抱她道一声,“娘。” 许是身子太过虚弱,又或许是见了长灵激动。灵妃哭哭笑笑着,一阵晕眩倒在长灵怀中。 当她迷然醒来之时,己躺在一张精致床榻上。现入眼帘的一切,是那样的熟知。渐寻回了一切记忆,此处并是她的谷灵宫。原封未动熟悉的坏境,再次令她恸哭不己。 “娘。”长灵坐在床沿边,小脸儿挂着泪痕,但笑意是开心的。灵妃望向亲女儿,缓慢抬起一只手来,轻为她抚干脸面的泪水,那笑着的泪眼中,是无尽的欣慰。 母女俩等这一日,等了好长的时日。今时终如愿以偿。而这得来的一切,皆是长灵和桂香的功劳。有此孝顺一女,灵妃即算受尽再多磨难,她亦觉得人生无憾了。 谷灵宫一片的欣喜,而诛皇宫满是闹腾。诛妃听闻灵妃出了冷宫,气急败坏奔向桂香宫。一路上,她在前面疯跑,身后除了启嬷嬷,还跟了几个丫头。 这一众急冲冲,兴师动众来了桂香宫。皇上躲在寝居中,拒不待见诛妃。这皇上倒也非怕她,只是宠之过度,滋生了她骄蛮性子。毕竟恩爱长日,一时不好面对。 “哎哟喂,我的皇上。您这是不爱婉儿了么?…婉儿对您放之不下,您倒是忘了个干净…还偷偷瞒着臣妾,放出了那个疯女人…呜呜呜,可怜婉儿我,对您一片真心…”见皇上闭门不出,那诛妃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面上,泼妇般撒起野,“皇上您今儿个,要不出来见臣妾一面…婉儿我,我死在桂香宫门前!” 屋中的皇上听她哭闹,显得心烦不己。站立印花纸窗前望外边,见她寻死觅活。一时于心不忍,正欲拉开门出去。却被桂香拽住了胳膊,“皇上,她闹一会子自要离开。勿需理睬。” 皇上被桂香留住。外边的诛妃本吓唬皇上,并非真要寻短见。哭闹了许久,也不见皇上出来。诛妃心想,好个桂妃,跟老娘斗!老娘也不是吃干饭的! “啊,我不活啦,不活啦…呜呜呜…”诛妃嚎叫一声,瞥向启嬷嬷身上的腰束,顺手用力扯了下来。启嬷嬷经这一抽动,人转了个半圈摇晃了一下,衣裳因此松松垮垮。好在襟口系紧着,也不至于敞开丢了老脸。 还不待启嬷嬷和丫头们反应,诛妃将启嬷嬷的腰束带子,往低矮些的一棵树搭甩上去,笨手笨脚打了个死结。一见此情形,启嬷嬷和丫头们慌了神,纷纷上前跪地劝道,“诛妃娘娘,别想不开啊…” “皇上,您快来救诛妃娘娘…“启嬷嬷跑至寝门外,大声通禀道,“皇上,诛妃娘娘真的寻短啦…请皇上救诛妃娘娘!“外面折腾的异常热闹,里屋终于有了动静。 屋门缓缓打开来,皇上威怒站立门前,众奴婢连忙朝天子下跪。诛妃见了皇上,喜色奔上前来弯身作福,“皇上,您终肯见臣妾了。” “爱妃夜中这番闹腾,无非仗了寡人宠你。封了桂香妃名,又放灵妃出冷宫…知你心中不舒服。但寡人待你不薄…不管作何决定,你坦然接受才是。”皇上生气盯着诛妃,初次一丝不满道,“夜己深了,寡人也疲倦…爱妃请回诛皇宫歇息。” 一百壹拾叁 胜似梅香的锦香囊 皇上无情逐诛妃,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恻隐之心。只希望诛妃此时离开,以免与桂妃起了冲突。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只看诛妃恶狠狠瞪着他身后的桂妃,恨不能扑上去咬她的模样,就知道接下来避免不了一场争斗。 果不其然,如皇上所猜想。诛妃像一只夜中深冷的猫。黑白分明的瞳孔,眼睛放射出绿光般,给人一种凌沥寒冷之感。她张牙舞爪着冲上前去,不甘嘶叫着,“小妖女!小贱人!就是你让皇上冷落了本妃。皇上都是被你这小妖精迷惑,才如此冷待本妃。我,我今儿撕了你这祸害!” 但如今的桂妃,己不是当初任人宰割的小绵羊。正当宠幸之时,诛妃既算想灭敌重振旗鼓非易事。 桂妃躲向皇上身后,目光里隐隐一丝耻笑。旗开得胜的嚣张,剌激的诛妃无比抓狂。诛妃才刚靠近桂妃,皇上肃面伸出一只手来,生生阻挡了诛妃上前。 “休要胡闹!”皇上本劝她离开,她却肆意妄为。不禁动了龙颜,一丝恼怒道,“爱妃马上离开桂香宫。否则,别怪寡人不念旧情!” 未料到桂妃有一手,皇上对之袒护的严实。诛妃对皇上大失所望,气恼中心有不甘,她忽而心生一计。突然捧着头摇晃起来,似发晕站立不稳,就此两眼一闭,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这一招还真管用,皇上及众人吓住了。躺在地面装晕死的诛妃,只耳听周身闹哄哄一片,皇上急切命令声起,“来人啦,快,快传御医!” 一夜不平折腾,心计耍尽。诛妃总算抢了干面,不至于一败涂地。皇上命御医看了她,又百般安抚一番。诛妃气气吁吁中,心中平衡了些许。她心道,“小妖精,小贱人,姑且让你先得意,日后定残阳败柳!” 这番闹的不亦乐乎,那番渡日安稳平静。长灵陪在母亲身边,悉心照顾着生母。毕竟灵妃冷宫多年,过的人不人鬼不鬼,身子长日侵害处于虚弱。 经过长灵悉心照料,灵妃渐渐安康,面色有红有白,恢复了昔日的神采。只是皇上许是因愧疚,久久未来谷灵宫。长灵知母心中失望,孝顺宽慰母亲道,“娘耐心等待。哪一日父皇想通了,定会来看娘。” 这一日长灵去沐凤萸处。见他正摆弄一堆锦香囊。闻着满居赏心香氛,不由奇观了起来,“沐哥哥,早闻你喜收集香囊,今日一见,是大开眼界啊。” “妹妹今日怎来了?不是陪着灵母么?”沐凤萸见她来,一丝诧异。自从知过往一切事,心中不免感慨。关心问起她道,“灵母受了多年苦,真的令人心疼…好在妹妹有心,救之于水火。灵母现今可有好些?” “多谢沐哥哥关心,母亲已好许多了。谷灵宫呆太久,出来透透气。“长灵回着他,见桌上一只锦香囊,与其它香囊不同。精美小巧吸晴。她拿起桌面那只锦香囊,观赏了好一会儿,又放在鼻处嗅着,“沐哥哥,这只香囊,香味好是特别。闻此香气,犹如置身奇花异草中。” 沐凤萸笑了笑,同感点头道,“是啊。香味真的别具一格。这只香囊,是我去京城游耍,在一古玩店收罗的。据那店家说,在他店门前拾得。失主长久不见,他并一直放置店中。正巧给我遇上了。” 长灵将香囊放在眼尖处,仿佛翻转细看,止不住赞叹连连,“沐哥哥,不止香味好,做工也精致呢。这种香囊,依长灵看,多半出自女子之手。” “妹妹若喜欢,送给妹妹并是。”沐凤萸虽也爱这香囊,但自从娶了桂香,桂香私自的桂花香囊,爱乌及乌随身挂在腰间。他当是不敢过分喜好别的。此时见长灵爱不释手,自是大方送予她。 “多谢沐哥哥。”长灵像得了个宝,欢喜不己。望了一圈屋子,这才想起桂香来,嘴上问道,“桂姐姐呢?怎不在屋中?去哪儿耍去了?” “那花园处,种植的梅树苞骨朵点缀,过些时日快要开了。她带着丫头去瞧了。”沐凤萸提及妻子,洋溢出幸福感,满满的宠色。长灵笑瞥他打趣,“沐哥哥是多爱桂姐姐,话语里蜜坛子都打翻了。” 沐凤萸听言,不由呵呵大笑。长灵将香囊别在腰间,雅兴大开道,“桂姐姐去赏梅了,那长灵也想去赏赏了。” 她话音刚落,人己像一阵风,轻飘飘出了门。沐凤萸望着她的背影,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妹妹就是如此鬼马精灵,但正是这份灵气活泼,才使得人人皆爱。 皇宫里的御花园,大到人置身花中淹没。虽是渐入深冬,但依然有傲寒之花,那并是梅花。 梅的芬馥浓郁,暄香远溢之。尚未近其梅树,还未见其花,浮游的暗香并阵阵袭来。徜徉在梅树丛中,则香气扑鼻。长灵立梅海中深深地吸气,不禁沉醉其间。 她穿梭梅树,欢快绕来穿去。梅树丛中,一个亭亭玉立身姿,身披厚绒色彩长衣,静静站立树身拈枝,闭眼轻嗅着梅骨朵。粉的红的花骨朵,衬得她美丽动人。 那赏花的正是桂香。她身边的丫头,安安静静的立一旁,像是一棵梅树扎地,一动也未动。估摸是被她感染,沉浸在了花色之中。 …“桂姐姐。”长灵一声唤,桂香抬起了头,睁开了眼。只见眼帘中的长灵,如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向她的方向笑着奔来。 当长灵跑至她跟前,桂香喜爱的伸手,轻摸了摸她的头,笑问道,“妹妹怎知我在这里?可是你沐哥哥告了密?” “可不是他,又能是谁?”长灵嘻笑着,抓过头顶的梅树枝,鼻尖嗅了片刻,忽然歪着头奇道,“咦,这梅花香,好似这锦香囊中的香味啊。” 桂香闻言一愣,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模样。而长灵低头望着腰间的锦香囊。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一百壹拾肆 打劫锦香囊 “疯子,你往哪跑?”京城郊外乞丐地,长灵烈火卷残风般,紧追着疯逃的农长寿,将他逼在无人的墙角处。俩个人大汗淋漓,似刚出浴了般狼狈。 农长寿一脸无奈,拿衣袖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长灵喘道,“小,小兄弟…这几日,我手头上无银两…你追着我,也是无用啊。” 这段日子,农长生为科考闭门不出,概不接见任何人。农长寿未讨到银两,手头上紧缺。见了多日不见的长灵,如同见了债主一样亡命逃跑。只以为她又来刮油了。 想想上回不巧,被长灵遇上掏空了所有。能吃能喝的长灵,令农长寿委实头疼不己。天天心中祈祷,别再遇见长灵。可谁知,这日她竟寻来乞丐居处,害他慌不择路进了死墙角。 “死疯子,早,早告诉过你,小兄弟我的速度,有如野马奔腾。你想逃,没那么容易。”长灵抺着额面的汗珠,大口大口的喘气道,“我,我今儿不要你破费。只是,好奇一事。” 农长寿见长灵逼近他,那双眼眸瞪得老大,缩头缩脑的样猜问,“啥,啥事?…不会是想…卖了我当苦力?换些个银两大吃一顿?” “啪”的一声,一记闷响。长灵白了他一眼,伸出手掌拍在他脑瓜上,“想哪去了?!小兄弟我,是那样坏心眼的人嘛?…真有你的!” 长灵见他捂头痛叫,脸面又凑近了些。冬日的水雾气,扑扑直漫起升。农长寿与她对视秒数,忽然猛吸几下鼻子,道,“好香。小兄弟用了何香物?这般的引人入胜?…比之女人香,还要悦心…可惜了,是个男儿。” 长灵听此言,红了脸面后退半步,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两手握腰间的锦香囊,不停的把弄。装着不在意道,“我一个男人,怎会用香物?香气乃是锦香囊散发出的。” “等等…”农长寿闭上双眸,靠在墙面上。似沉浸在香氛中,久久嗅觉着。长灵望着他的样,一副莫名奇妙。不由拍他一下,“干啥?…瞧你这样,这香味,莫不是让你想起了谁?” “对对对,很熟悉的味道。”农长寿听言,猛的睁开了眼,冲长灵拚命点脑瓜,自言自语着,“确实想起了一个人。只是,记忆中,这个人好是模糊…香味神似曾经闻到过的。” 长灵莫名望他,上上下下瞧他一遍,没好气道,“不知你胡言乱语啥…不过,你要想起了哪个女人。不对,是想起你心上人…可别在我面前提及…我,我可不想听陈芝麻,乱谷子的事儿。” 农长寿未理会她,自个沉思许久。似想起什么,问长灵道,“你先前说好奇一事。到底是何事啊?” “那日,你跟踪南王府的人…所为何事?”长灵眨着灵光的眼,一丝探寻的笑意,“以我锐利的观察,敏感的心。总觉着,你的行举十分的可疑。” 农长寿听言,些许的吃惊。别看这小乞丐,小个头小脑瓜的。可以看得出,浑身有股说不出的机灵劲。想瞒天过海不是轻易而举的事。好似精明的探案人,怀疑且盯梢了自己。 “没啥事…不过是,上回街市偶遇。不知不觉中,闲逛逛跟去了南王府。”深藏的秘密,自个还未理清呢。农长寿想了想,找了个理由哄骗她道,“你想想,一个穷乞丐,成日无事可做。南王府的人富贵冒油,只想讨点银两,糊嘴头罢了。” “是么?当真?”长灵审视的目光,看他有半晌。终放过他道,“这事不纠你了,我也只是好奇而己。” “嘿嘿,可,我不想放过你了。”农长寿嘿嘿一笑,望向她腰别的锦香囊。这笑别有意味,长灵不禁汗毛竖起来,一丝不安盯住他道,“你,你想干啥?” 农长寿古怪的神情,围绕着她转上了一圈。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头望向地面道,“不想怎样…只想知晓,你这锦香囊,从何而来?” “你,你你你…要打劫?”长灵吸一口气,连着倒退几步,惊道。一只锦香囊引发的猜想,长灵看不透农长寿的心。 还不待农长寿回答,她两指含嘴边吹响哨声。那暗中保护长灵的小鸿子,早己电闪雷鸣的速度冲了出来,大喝一声,“臭叫花子!看我无形腿收了你!” 这小鸿子虽生的矮胖,但打小跟随习武之人,练家子了一段时日。不说花拳绣腿吧,至少能小过几招。 小鸿子气势压人般,怒火中烧大喝声。他速度冲的猛烈了些,不小心被地上一块小石头绊倒,如圆滚的马球滚至农长寿足边。他趴伏在地面上,捂住屁股哼哼唧唧,“哎哟,哎哟…啥破玩意,害我摔一跤…哎哎哎” 农长寿俯视小鸿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长灵瞧着小鸿子窘相,不由捂面嫌弃道,“小鸿子,就你这身手,指望你救我?纯属扯淡!” “谁说小鸿子无能?公,公…”公主俩字差点出口,小鸿子急中生智,辩解道,“公鸡下不了蛋,可它会打鸣啊。” 小鸿子话完,从地上费力爬起身。趁农长寿不备,来了个螳螂扫腿。这偷袭来的突然,农长寿踉跄倒地。小鸿子欢蹦乱跳,兴奋拍手大笑道,“哈哈哈…臭叫花子,方才嘲笑我。这会儿轮到我笑话你了。” “不错,小鸿子。立大功了!”长灵见此乐了,大拇指竖立起来,笑夸小鸿子道,“功夫不是吹的,真有俩下子!” 小鸿子一听夸赞,喜眯了眼,凑近长灵跟前,小声巴巴的问道,“有何奖赏否?” “这个,回头算哈。“长灵回着他,抬起脚轻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农长寿,嘲讽道,“死疯子,连小兄弟的一只香囊也不放过。这下吃大亏了吧?”又侧面对小鸿子道,“走咯。” 农长寿啮牙咧嘴,疼的说不出话来。只眼睁睁望着长灵,后面跟着个小鸿子,俩个人乐乎扬长而去。 一百壹拾伍 寻问锦香囊来处 雕花窗子外,漫天飞舞片片雪花。于心月眼帘,如似舞如醉的蝴蝶。空落落的心月轩,庭院枯枝缀了白。这一年冬日的白雪,来势汹猛,却又美不胜收。 心月双手叉握,嘴边轻哈着气。冰凉的手心,一丝点的暖气。她紧了紧身披的裘衣,这件冬衣是南生送她的。如今穿上身倒是几分暖和。只可惜身暖心未暖,那个人留在了梅香轩。 想起梅安炫耀的话语,南生为她栽种满园的梅花,此番应绚丽多彩了。而南生想来,正陪着梅安怡情赏景吧。心月冬风吹袭的凉面上,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 “少夫人,暖手炉领了新的来,少夫人快捂捂手。”这时,紫青捧着小巧的暖手炉走进来,收了的伞面上铺满了雪花。她拍了拍衣上沾的雪绒,笑着将那小物递给心月。 心月手捧暖手炉,依是凝望着窗外。翘首以盼的样子,似在等待某个人。许是诚心感天动地,南生的身影掠过窗子。那把梅花暗红伞面闪过,忽而触动了心月的心,她眼中竟是溢出了泪。 “心月。”熟悉的声音轻传,心月缓缓回过身,转头看向心尖的人。南生笑望着她,双手握着一束玫红梅花,一缕梅香扑入鼻来,弥漫向整个屋子。 他来送梅了。可心月却开心不起来。呆呆望着那束刺目的艳色,心里似莫名的难受。关于梅的一切,她都是厌恶至极的。但南生却是不懂她心,好是悲哀。 南生见她阴郁色,笑着的面僵住了。心月慢慢儿走近他,对南生苦笑道,“南生喜梅,自认心月也同样么?错!心月最讨厌的花,并是俗艳的梅!” 她话语针锋利芒,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梅花,恨恨丢弃在纸篓里。南生愣然半晌,讨她欢心道,“既是不喜欢,弃了也好。只要心月开心就好。” 南生望着她的衣,知她未曾忘了他。一个人若彻底抛开,并不会用他送的东西。他心痉挛缩一时,欣慰之色道,“心月穿的衣,是南生亲选的…南生此见,心中高兴了。” 话毕人影己闪。心月泪水流下来。他特意来看她,又匆匆过客而去。俩个女人间游走,想必他也心累。没有了同情,她只剩了嘲笑。 风依然呼呼的刮,雪依然翩翩舞。心月泪眼低下头来,望向纸篓里的梅花。她笑了,笑得如此怅然。 梅香轩屋中。梅安斜倚在床头,无言静静的凝神着化中。化中站立在桌前,手中捣鼓精美罐中的梅花。 “少夫人,这梅花好是香。制成香氛特别的香囊,留得住公子的那颗心。”制香囊由梅安亲制,化中下手帮做前序。她边捣碎梅花瓣,边笑对梅安道。 南生陪她赏了会梅景,说是去探看南夫人。出门了好半时,还未见人回来。梅安隐隐一丝不安,调言了一句,“南生怎还未回?是留在他娘那儿了?” “许是公子陪夫人聊聊天,聊的忘了时辰。梅少夫人别担心。”化中手不停活,宽慰她道,“现如今,除了夫人,公子最上心的应是梅少夫人了。” 俩人言谈间,南生现了影。梅安一见他,立马从床上起身,上前紧紧抱着他。化中见此现象,不好意思的红面,连忙识趣退下了。 “跟你娘谈久时,忘了梅儿了?”梅安笑着掰他的面,轻轻拧了拧他道,“下回可不许去久了。否则,梅儿要担心了。” 南生未如往日笑,面色现疲乏道,“梅儿别过虑。来回一趟,有些累了…早早歇着了。”他行向床边,倒头并闭眼。 梅安见他累乏的样,未再继续纠缠。她默默望上他一眼,独自坐在桌前,认真做起了锦香囊。当初一个锦香囊,又美人设计惑乱。南生成了她的人。 何止一个南生!想当初,京城多少好色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梅安忆起往昔,面上隐现一丝笑意。而她的笑意,她的一切,南生全然无觉。 他闭目养神,沉浸在自已的天地。脑子里是心月阴郁的面。本想送初开的梅花给她,哄她高兴心情好些,却扫兴遭了一冷待。心月说了讨厌梅花,从此不可在她面前提梅。一丝痛苦的感觉,他像是要窒息般,思绪渐渐在纷扰中,昏昏沉沉入了梦境… 京城一家酒楼,一间隐敝阁间。长灵望着满桌菜肴,抬眼又望向对坐的农长寿。嘿嘿笑了两声,斜视他疑问道,“疯子,你今儿居然专请小兄弟我来此好吃海喝。这里边,可是有诈?” “哪有什么诈?”农长寿望着她,也嘿嘿笑两声,坦白的样子道,“老实说,我请你吃好喝好…你这随身的锦香囊,能否借我瞧上一眼?” 长灵一听,匪夷所思盯他。脑瓜迅速转几转,套起话来问,“疯子,老实说,这锦香囊…是有何秘密?” “一时半会说不清。”农长寿仰起头,似陷入了思考中,片刻迷糊样道,“你让我瞧瞧,或许能想起啥来。” “真的么?”长灵半信半疑,盯了他好一会儿,终慷慨大方解下腰间的锦香囊,递给他道,“告诉你,这大门紧闭,外边也有小兄弟的人。你若拿了香囊想逃。插翅难飞!…拿去,瞧吧。” 农长寿手上拎着锦香囊,认真样左看看右瞧瞧,又打开香囊来嗅几遍。嘴上连声道,“这香气,好熟悉…真的好熟悉。在哪里闻到过呢?” “在哪里闻到过?问你呀,问我干啥!”长灵见他神经兮兮,没好气瞥他一眼,“可别耍花招!这是我一哥哥赠送的…他宝贝似的,弄丢了可心疼了。” “你哥的锦香囊?你哥是谁?在哪得的此物?…”农长寿听来处,一时来了兴致,紧追不舍问道。 长灵见他这样儿,一把夺过锦香囊。心想,我哥皇太子沐凤萸。岂能告之你?…她嘻嘻一笑,对农长寿笑道,“我哥是谁,你甭管。但锦香囊来处可相告。是我哥在京城一家古物店买下的,那店家也是拾来的。” 啊!农长寿听后,一声惊叫。吓了长灵一大跳。还不待她缓过神,农长寿一拍桌子,丢下莫名其妙一句,“好似有眉目了!”之后,人己拉开屋门,飞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