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副总大人》 序-糟糕的第一印象 陈希懊悔极了，她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居然在打游戏的时候，被新来的副总从背后冷冷路过而毫无察觉，当时整个部门无一人说话，只有她敲打键盘的声音，简直显眼的不要不要的，现在回想起来，后脊梁骨还隐隐有些发凉。 只要这位副总不是瞎子，就不可能注意不到她这么‘特别’的员工。 好吧，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陈希抓紧时间想出一大堆的辩解陈词，比如：我打开游戏只是为了签个到、我是为了寻找工作灵感、我的工作已经做完了…… 然而一直到下班，她也没有等来新副总的训骂。 莫非……这位新副总也爱玩游戏？ 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在游戏里加下好友，以后一起练练级啥的，这个扯淡的念头在陈希的脑袋里一闪而过，马上就被另一个猜想取代，难道……公司有比她更倒霉的人，犯了更大的错误，才让她躲过一劫？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居然能比她更倒霉。 到今天为止，她已经实习一个多月了，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中，刘总训她的次数，多到数不清，用同事的话说，她一个人挨得训，比整个部门的人加起来都多。 以前每当她犯错误，身边总有人打趣着说上一句：“陈希，你是真是个人才！” 可是这一次，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笑话她。 因为这一次，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来的副总身上。 “哇，新来的副总好帅啊！” “据说还是个海归呢。” “别看他只是个副总，据说背景超强大……” “真的吗？” “当然了。我跟你们讲哦，我们家一个亲戚在新闻部门上班，消息又灵又准，咱们这位副总，不仅家世好，听说还是家里的独生子呢。” …… 女同事私底下的闲聊，无非就是这些东西，自从这位新副总上任以后，公司四十岁以下的女性，每天总要聊一两句和他有关的话题，他的学历背景，他的家庭关系，他的言行举止，他的行事作风，他中午爱去的餐厅，爱吃的菜…… 也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传得有鼻子有眼儿，跟真的似的。 陈希有意无意听了一些，为自己往后的命运深深担忧起来。 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副总，会怎么处理她这样的员工呢？ 然而她等啊等，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终于在实习期满的当天，陈希转正了，本以为苦逼的生活终于结束，可是，入职的部门却不是管理部，而是后勤部。 难怪这段时间这么平静，原来有一个巨大的坑在等着她。 签劳动合同的时候，陈希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有骨气，她大概扫了一眼合同条款，想到下个季度的房租，在合同上草草地签了字。 给她办入职的是人事部的张姐，也是两个月前实习生面试的面试官。 在为数不多的几名实习生中，张姐对陈希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没想到一晃两个月过去，张姐亲自招进来的小姑娘，居然被老板发配到了后勤部，办理完入职手续，张姐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宽慰道：“小陈呀，其实后勤部也是一个不错的部门，只要你好好表现，不管在哪里都一样。” 陈希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是啊，反正在哪里都一样是菜鸟。 就这样，既然她没有冲到上司的办公室，为自己愤愤不平的勇气，也没有辞职的资本，便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她拿着人事部的入职单，带着自己的随身物品，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后勤部员工。 第一章 新来的副总不简单 这间办公室最近重新装修过。 那张纯白色颇有现代风格调调的办公桌，一看就是最近才放进来的，除此之外，还有那张像吧台一样的东西、进口的全自动咖啡机、精美的杯具、加湿器、休闲的低矮桌椅、角落里的盆栽绿植……全都是一副刚拆完标签的崭新样子。 为了讨好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他来的时候，已经尽量地保持低调了，这群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这不是韩云非目前最想搞清楚的问题。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翻看着财务部拿过来的资料——上个月的支出明细表，满满三页的纸，他办公室里的物品，在纸上仅占了很小的篇幅，但金额却相当巨大，一张桌子两万三，四张椅子八千，咖啡机五万六，咖啡杯五百，还有各种七七八八的小物件，工人的装卸费，保洁的清理费，以及其他的一些费用等…… 韩云非叫来财务总监，用尽量客气的，晚辈的身份问话，毕竟这位老会计，已经五十多岁了，为公司辛苦工作了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虽然生性凉薄，不善于人情世故那一套，但该给的面子还是会给的。 老会计听完领导的问询，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黑色眼睛，老实巴交地回答：“这些物品都是后勤部采购的，有正规的fa票，我们财务部只是按照程序给他们报销而已。” 支走财务总监，韩云非叫来后勤部的主管。 王明川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走好运了，特别是站在这间他费心费力装修好的办公室里，底气感油然而生。 韩云非开门见山地说：“王主管，听说我的办公室，是你负责装修的。” 果然是来表扬他的。 王明川也不假客气，上来就一副邀功的姿态，很有技术水平地回答：“是的韩总，我听说您在英国留学多年，想必一定不喜欢原来那种暗沉的家具，于是，我擅自做了一番小小的改变，哦，这些家具虽然是新的，但都是很环保的，不会有一点味道，希望您能够喜欢。” 小小的改变？ 这里几乎每样东西都是新的！ 该给的面子，韩云非绝对会给，不该给的，就另当别论了。 “我只是副总，你将我的办公室装成这样，可曾想过刘总的感受？” 王明川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做讨好一个，得罪另一个的事，他笑眯眯地回答：“不瞒您说，我的采购款就是刘总批的，所以您完全不用有这方面的顾虑，以您的身份，这样一间办公室算不了什么，刘总也是个明白人。” 韩云非抬起头，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仿佛刚才只是试探，这下终于要露出本性了：“你倒是说说，我什么身份？” “哈哈哈，韩总，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说透呢？” “你是在教育我吗？” “当然不是，我怎么敢……”王明川察觉到不对劲，这哪里是表扬他的节奏，仔细看对方的脸色，这会儿已经明显地显露怒火了，“韩总，是不是办公室的风格您不喜欢，那欧式的如何，或者是缺少什么，我都可以再添……” “我只是副总，请你注意称呼。” “是是是，韩……副总……” “王主管，你是老员工了吧？” 王明川有点冒冷汗，这时候突然提这个是几个意思？ “……算是吧。” “你在公司这么久，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 王明川在公司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小子，年纪不大，架子挺大，一张臭脸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命好，会投胎而已嘛！ 王明川虽然心里鄙夷加不屑，但面上却很会装孙子，“副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谁给你改变我办公室的权利？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可以提高公司的效益吗？公司近五年的效益已经快跌破行业底线了，你作为公司的老员工，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王明川在衣角上蹭了蹭手心的汗，结结巴巴地回答：“这……效益上的事，向来由销售部负责。” 韩云非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只有把你调到销售部，才能和你讨论公司的效益是吗？” 王明川吓得不轻，销售部？他和销售部主管向来不和，这位大少爷新官上任，第一把火不会是想烧他吧？管它三七二十一，还是五八四十六，王明川这颗墙头草，凭借着多年见风使舵的经验，二话不说，立刻低头认错：“副总，对不起，是我太铺张浪费了，您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是请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王明川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工作能力一般般，但是为人却格外精明，能坐上中层领导的位置，全靠身上那点机灵又会说话的本事。 韩云非一向不喜欢偷奸耍滑之人，但是他毕竟新官上任，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有时候对错不重要，分寸很重要。 “那么，你准备怎么将功补过？”韩云非反问。 王明川想了想，点头哈腰地说：“副总，您可能不知道，咱们公司的情况很复杂，特别是高层领导之间，很多人都是表面和谐，其实暗地里波涛汹涌，这里面的恩恩怨怨我最清楚了。” “我对八卦不感兴趣。” 王明川保证道：“绝对不是八卦！我都是有真凭实据的！” 对于一个自带光环的空降兵，进入公司的第一件事，无疑是先了解各方面的情况，特别是某些不为人知的情况。 韩云非顺着对方的话头，道：“挑有用的讲。” 为了表达对新副总的忠心，王明川把这些年掌握的，压箱底的情报全抖了出来，公司的几个高层和中层领导，从学历背景、工作方式，到脾气性格、业余爱好，王明川交代起来，可谓一点也不顾及同僚之情。 韩云非对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便大手一挥，放人家离开：“行了，你回去吧。” 第二章 后勤部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后勤部三年没进新人，这一来，就来了个大美女，叫陈希是吧？同志们，鼓掌欢迎。”王明川发表了一番隆重的欢迎词。 于是，掌声响了足足半分钟。 陈希还没有受到过这么友好的待遇。 这个新部门，和旧部门也太不一样了。 陈希记得在管理部实习的时候，大家只是象征性地说了句欢迎，就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工作中，而现在，后勤部的人居然整齐地站成一排，全部笑盈盈地看着她。 陈希忽然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王主管，叫我小陈就行。” 王明川这个部门主管，上辈子大概是个主持人：“小陈，你用这张办公桌，咱们部门比较随意，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壮壮。” “这是小凯。” “这是小林和小花。” 陈希简单地打了招呼。 都介绍完了后，那名叫做小凯的男生忍不住惊叹道：“小希妹子，你个子也太高了吧！” 陈希从初中开始，就习惯了别人对她身高的评价，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还好还好，也就177。” 身高160的小花抬头仰望，露出万分羡慕的神色。 王明川为这场欢迎仪式做收尾讲话：“咱们部门的人虽然少，不过wifi的速度快，比其他任何部门都快，欢迎你加入我们！” 原来，后勤部只有五个人。 现在是六个人了。 陈希俨然已然把自己当成了后勤部的一员：“王主管，我的工作是什么？” “你呀……”王明川灵机一动，决定将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出去，“你负责新副总的办公室。” 新副总的办公室？ 不会吧…… 绕了这么一大圈，她都调进后勤部这么偏远的部门了，本以为天高皇帝远，以后终于可以安心做一只菜鸟了，结果她的工作居然是负责新副总的办公室！ 不带这么整人的！ 陈希一副牙疼的样子，说：“王主管，我只是个新人，有没有更基层一点的工作？” 她觉得自己这么说既显得谦虚又显得诚恳，还能给上司留下一个好印象，上司一定会重新考虑对她的安排。 谁料王明川铁了心要把她往枪口上送：“你会修打印机吗？” “不会。” “你知道去哪里采购办公用品吗？” “这……” “你知道每个部门的物品怎么分配吗？” “……”陈希发现，她果然什么都不会。 “所以呀，我才派你去高层。”王明川凑近一步，小声提点道：“小陈，你知道多少人想要这个机会吗？” 她一脸懵：“什么机会？” 王明川将花言巧语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关于副总的传言你一定听到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恭喜你，马上要成为全公司女生嫉妒的对象了。” 完了完了，她本来就人缘不好，这下更不会有朋友了。 “年轻人，不要太感谢我，来，我给你讲一下具体的工作。” 让人去送死也就算了，还非要给人一种你中大奖的感觉，这个上司可真是……太厉害了！ 第三章 这该死的工作 早晨八点四十，陈希按照王主管的吩咐，来到副总大人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干净，虽然桌上的文件有点乱，可是看着简直就是艺术。 饮水机里的水还有很多。 两盆绿植也都活着。 最后，她走到摆放咖啡机的吧台处，掏出一个说明书的东西，一边看一边找开关。 绿灯亮，表示机器预热完毕，她将一包咖啡豆剪开，按照说明书上写的，倒进去，牛奶剪开，倒进去，在出水口的地方放上杯子，最后看一眼说明书，确定自己操作正确，便按下了制作按钮。 机器嗡嗡响起来，几十秒后，香浓的液体慢慢流出，她长舒一口气，幸亏这机器是全自动的，简单好操作，不然鬼知道她会做出什么。 咖啡做好了，她一个转身，发现身后竟站着一个会喘气的大活人。 陈希惊吓之余脱口而出：“妈呀！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韩云非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搞笑，他进自己的办公室还需要向别人汇报吗？ 陈希收起惊慌的神色，恭敬地将咖啡端过去，顺嘴解释一下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副总，是王主管让我来的。” 她的潜台词是：这些都是别人让我做的，我本人一点也不想来，所以请你一定不要误会。 韩云非绕过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面，按下电脑的开机键，似乎由于等待启动的十几秒里过于无聊，他才赏脸回了一句：“希望你做咖啡的技术，和打游戏一样好。” 这都过去多久了，居然还记得她打游戏的事，真是够小心眼的！ 陈希举了半天杯子手都酸了，结果还被人家给无视了，她尴尬地将杯子放到他的桌上，虽然她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可是如果传言属实，那么此人，她惹不起。 惹不起，但是躲得起。 “副总慢用，我先走了。” “站住。” 她在心里默数上三个数，然后用力挤出一张笑脸：“副总有何吩咐？” “我不喝加奶的咖啡。” 她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好的，我重做一杯。” 韩云非靠在老板椅上，看到她居然拿着说明书研究半天，一副不怎么熟练的样子。 两分钟后，一杯不加奶的美式端到他的面前。 他语气中透着戏谑：“忘了告诉你，我只喝浓缩。” 陈希气得牙疼：“你刚才怎么不说？” 韩云非挑眉，不悦地瞪着她，这是什么态度，想死也不带这么着急的！ 好吧，她立刻没出息地服软了，“行行行，我再去做一杯。” 这次她长了个心眼，一边做一边问：“副总，浓缩要单份还是双份，用不用加糖、肉桂、或者可可粉？”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吧台的位置，只见上面果然有几个瓶瓶罐罐，“双份，什么都不加。” 真是独特的口味，不过，这难道不会苦吗？ 她瞎操的什么心，苦死他才好呢！ 第三杯咖啡端过去，韩云非品了一口，什么话都没说。 有点暂时放过她的意思。 总算可以走了，然而，陈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想捉弄下对方，不过她只敢小小地捉弄一下，毕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副总，她以后还要工作。 在他端着杯子喝第二口的时候，陈希一脸天真烂漫地问：“副总，听说猫屎咖啡的豆子都是猫吃进去再拉屎拉出来的，这是真的吗？” 噗！ 韩云非一口咖啡喷出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副总，您的咖啡豆是王主管精心挑选的，据说是猫屎中的猫屎，请慢慢享用。” …… 王明川一拍桌子，怒火中烧地说：“这小祖宗是要闹哪样？” 小凯第一个冲上去，殷勤地问：“川哥，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还不是那位新来的副总，成天和我过不去，我在公司干了十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 “川哥，谁让人家是大少爷呢，消消气消消气。” 他也想消气，可是一想到小祖宗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说说，在他来之前，我费心费力地帮他装修办公室，桌子椅子，什么都选最好的，结果呢？他不感激我就算了，还……而刚才小祖宗又说了，我选的咖啡豆不好，要换成别的，我就纳了闷了，这可是印尼进口的麝香猫屎咖啡豆，是咖啡豆中的极品，他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是不是成心找茬？” 小凯听了也觉得不可理喻：“是啊，一件小事而已，不过川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副总的事？” 王明川：“我一直都在讨好他的路上。” “那就奇怪了。” 陈希将脑袋耷拉下来，努力把自己伪装成空气。 王明川胡乱抱怨了一通，突然点名道：“小陈？” “啊？”陈希心虚地抬起头。 “别发呆了，过来开会，还有你们几个，都过来。” 而会议的主题是，‘怎么选咖啡豆’。 由此可见，后勤部是一个多么无聊的部门。 大家各抒己见，简直把鸡毛蒜皮当成国家大事在讨论，有的上网查资料，有的找朋友咨询，聊的很热闹，就是无法统一意见，毕竟口味这种东西，根本没有标准，最后，王明川转向安静的不像话的陈希：“小陈，你是接触过副总的人，你觉得，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咖啡豆？” 陈希想了想，脑袋里空空如也，于是乎随口应道：“咖啡豆我不懂，但是，我觉得楼下便利店的咖啡挺好喝的。” 所有人看着她，若有所思。 接着小林莫名其妙就赞成起来：“小希妹子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她只是不太上心，随口一说罢了，这些人可千万别当真啊，万一选错了可全成了她的责任，这回想赖也赖不掉了。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又有一个赞成的，“川哥，你想想，副总那种的人，你给他买贵的，他还真不一定稀罕，不如就照着楼下便利店的选。” 王明川摸着光秃秃的下巴：“有道理。” 这居然有道理？！！ 陈希摇头叹息，自己到底进了个什么部门。 一帮闲人瞎讨论了半天，最后决定从楼下便利店买一包便宜货。 第四章 这该死的工作 次日早晨。 “副总，咖啡好了。”陈希略带忐忑地把杯子端过去，“豆子换了新的，你尝尝怎么样？” 老板椅上的男人金贵的不行，头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陈希不满地努了努嘴，然后识趣地将杯子放到桌子上，顺口问一句：“副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大冰山惜字如金地说：“没有。” 她赶紧满心欢喜道：“那我先回去了。” 这下，对方连‘嗯’都没有，直接无视她，大概也希望她赶快消失。 回到后勤部，陈希的椅子还没有坐热，就被王明川给叫了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副总有说什么吗？”王明川猴急地问。 “没有。”陈希一语双关地回答。 “没有？”王明川用自己的智商理解道，“那就是对新换的咖啡豆很满意了？” “他只是没有提任何不满而已。”陈希觉得，大冰山就是烦她所以纯粹不想搭理。 王明川成功地想多了，没有提任何不满，那不就是很满意的意思。 那位小祖宗的脾气，他可是见识过的，连他这种身经百战的老油条都搞不定，一个新人，这么轻易就搞定了？ 其实，王明川把陈希派去新副总那里，就是去当炮灰的，谁让他有一颗炙热的想抱大腿的心，但又实在是不得法，接连几次马屁都拍到了马腿上，他苦恼极了，一筹莫展的时候，陈希这个新人从天而降。 王明川眼前一亮，计上心头，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派一个年轻小姑娘过去，男人嘛，表面上装的再怎么正经，可真能坐怀不乱的有几个？万一，这丫头走了大运，他这个当主管的，多少可以跟着沾点光，反之，他也没什么损失，全当磨炼手下的新人了。 如今看来，这可能是他最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小陈，你果然聪明，好好干，我可是很看好你的。”说完，王明川为了展现自己的和蔼可亲，故意庄重地拍拍她的肩膀。 陈希不仅没有受到鼓舞，反而有点瘆得慌。 经常挨骂的人都知道，如果有一天被莫名其妙表扬了，可能真不是什么好事。 天台上风很大。 在办公室待久了，陈希喜欢去顶层天台吹吹风，刚才在办公室，她听了一耳朵莫名其妙的夸奖，此刻被天台上的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不少。 虽然，她进入后勤部的时间很短，但是短短数日，已经足够她了解王明川这个人。 她的这个主管，就是个职场老油条。 刚才的那一番话，听上去是表扬，细细品起来，简直就是捧杀的惯用套路。 陈希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知道，像自己这种三流大学毕业的学生，初入职场，干啥啥不行，领导不怼她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看好她，王明川越是这么说，她就越觉得有坑。 经过一个星期的观察，王明川发现陈希简直是不二人选。 终于在某天下午，他把陈希叫到了办公室。 第五章 八字不合 终于在某天下午，王明川把陈希叫到了办公室。 这一次，王主管没有询问任何副总的事，而是指着一张椅子，亲切地让她坐下，然后用一种平常聊天的语气，道：“小陈，我听说你是今年毕业的？” “是。”陈希警惕地绷起一根弦，回答得要多简短有多简短。 王明川自以为自己圆滑世故、舌灿莲花，忽悠没有社会经验的小姑娘绰绰有余，殊不知自己还没出招，对方已经是一级战备状态了，他曲里拐弯地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什么工作累不累，有没有困难之类的，都被陈希用很官方的回答挡了下来，三言两语过后，上下级之间的隔阂不仅没有消除，反而距离更大了。 王明川有种拳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再迂回下去，他就要成絮叨的老妈子了，反正早晚都要摊牌，不如直接一点，他话头一转，问道：“交男朋友了吗？” 这个问题虽然突兀，却也在陈希的预料之内，她笑而不语，心里想的却是：老油条，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明川反应了一下，以为人家小姑娘是害羞了，也不再追问，换上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哈哈哈，小陈，咱们副总可是单身呢！” 陈希继续保持沉默，大冰山单不单身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陈希确实也搞明白了老油条的目的，这是要玩美人计，把她献上去讨好那位新副总啊，这么不入流的招数，居然能说的这么坦荡荡，真是太不要脸了！ 思量之后，她觉得此招数不仅烂，而且难度系数太大，本来她只是找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而已，没有那么高远的志向，也不想冒那么大的风险。 陈希委婉地拒绝：“王主管，你太高估我了。” “小陈啊，你一定要有自信，看看你的大长腿，看看你满脸的胶原蛋白，只要稍微打扮打扮，别说一个副总了，还不是想迷倒谁就迷倒谁。” 她无奈地叹息起来：“我也想打扮打扮，奈何工资太少……” “放心，像你这么优秀的员工，我明天就给你涨工资。” “……”这也太随便了吧。 反正来日方长，陈希决定先应付下来，等涨了工资再说：“那好吧，我考虑考虑。” 王明川充满了成就感，还以为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动了对方，“对对对，副总可不是一般人，你一定要好好想想策略。” 小林、小凯和小花凑到一起，角度刚好能看到王主管的办公室。 “你们说，”小林一边偷看，一边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人，“我们这位新来的同事，不会被王主管套路吧？” “不一定。”小凯摇头表示不同意见，“我看不一定谁套路谁呢。” 小林斩钉截铁地说：“这丫头傻乎乎的，肯定是她被套路。” “你怎么知道人家傻？” “她要是真有心眼，就不会被别人从管理部挤出来了。” 小花嗅到八卦的味道，忍不住加入进来：“喂，你怎么知道她是被挤出来的？” “你想呀，管理部是核心部门，福利待遇甩我们几条街，谁会主动想来我们部门？她肯定是被挤出来的。” 小花对新同事有了一丝丝同情：“早听说管理部勾心斗角，没想到这么严重。” 小林客观地分析起来：“也不能全怪别人，主要还是因为她傻，职场本来就是一个很残酷的地方。” 小凯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她很机灵，一点也不傻，还有点小可爱，小花，你觉得呢？” 小花可不想掺和这两个大男人的无聊话题，“你们聊，我还有事。” 电梯嘀嘀叫起来。 是超重提示音。 这种事在早中晚三个时间段很常见，最后一个上来的人只要有点素质，都会自觉地下去，陈希不是最后一个，却不知被谁的黑手推了一把，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推到了电梯外。 电梯门迅速合上，她一脸愕然地站在原地，脑袋里的瞌睡虫一下子不见了，有没有搞错，今天什么日子，一个王明川也就算了，居然随便什么人都来欺负她！ 她心中一阵无名火烧起来，下一秒，脚尖冲着电梯门踢上去，似乎把这门当成了所有结过怨的人。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立即停止搞破坏的动作，整了整衣服，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气温仿佛一下降到了冰点，陈希感觉到背脊一阵阵发凉，在这么一个酷热难耐的夏日中午，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奇怪，不过，她好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想起上一次后背发凉，那还是在管理部打游戏的时候，接着，她就被贬进了后勤部。 一种不好的预感陡然升起。 她微微转动一下脑袋，用眼角的余光去瞄，果不其然，韩云非伟岸的身影正站在她的左后方，这厮一向不苟言笑，此刻的表情更是阴郁的吓人，想必，一定是看到了她刚才的不良行为。 陈希默默为自己捏了把汗，她一定是和他八字不合，不然为什么每次作妖都能被他撞见？ 电梯终于来了。 韩云非大步流星地迈进去，却看到她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处，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他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到底进不进来？” 陈希回过神来，本能地拒绝和大冰山乘坐一部电梯。 可是要怎么样自然地掉头离开呢？ 常言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她摸着口袋，一惊一乍地说：“糟了，手机忘在办公室了。” 韩云非不动声色地暼了她一眼，不，是暼了她手中的长方形物品一眼，这么拙劣的借口，她是当他傻还是当他瞎？ 她还想说些什么，来增加表演的真实性，谁料电梯里的人直接按下了关门键。 她拍着胸口，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然后她决定，午餐还是点外卖好了。 第六章 倒霉的一天 陈希站在前台处等外卖，结果外卖没等到，却来了两个衣冠楚楚的陌生人，这两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要不是穿了一样的衣服，完全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好，我们是税务局的，这是我们的工作证。”矮胖的那位有模有样地说。 此刻是午休时间，前台小姐姐不在，陈希只好临时充当起公司的门面，“有什么事吗？” 瘦高的那位很有官威：“税务检查，麻烦通知你们财务。” 陈希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根本不知道税务检查是什么东西，更不会明白其严重性，好在前台小姐姐虽然不在，但是把公司通讯录贴在了桌子上，她在上面找到财务主管的联系方式，赶紧打电话向老会计说明了情况。 老会计一听税务检查，整个人都快急炸了，在电话那头嚎叫起来：“他们人呢？” 陈希把手机挪开一点，不紧不慢地回答：“他们刚到，在公司门口呢。” “你怎么能让税局的人在门口站着？快，把他们领进会议室，沏一壶茶招待着，我马上回去，一定要给我招待好了！” 陈希没来得及多说一句，对方就挂断了，想必是正着急赶回来。 她按照老会计说的，把两名税局的人领进会议室，沏上一壶龙井茶，拿了两个纸杯子，安排完这些之后，她估计老会计也快回来了，正准备甩手走人，继续回前台等她的外卖，谁料那两人中瘦高的那位从口袋里摸出盒香烟，一边点火一边指着她的鼻子，颐指气使地说：“喂，你，给我拿个烟灰缸过来。” 陈希压了一天的无名火，终于再也压不住了，她平时虽然人怂志气短，是个很好捏的软柿子，但俗话说狗急了还敢那啥呢，更何况是人！ 她不卑不亢道：“不好意思，这里不能抽烟。” “为什么不能抽烟？”那瘦子狠吸一口，说话时故意吐出一串浓浓的烟雾。 大大的挑衅之意。 陈希寸步不让的时候，有一种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的感觉：“禁烟条例早都发了，你如果不知道，建议回去上上课。” “呦，小姑娘还挺厉害。”那人说完又吸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老子今天就要在这里抽烟！” 旁边的矮胖同事一看大事不妙，赶紧出来做和事佬，“好了好了，都少说一句，小姑娘，你看这大热天的，我们上午在二环路上堵了两个小时的车，所以这才有点急躁了，不就一根烟的事吗，不至于不至于。” 陈希根本不吃这一套，呛声道：“现在的公务员都这种素质吗？” 瘦子彻底恼了，“你谁呀？轮得到你跟我们大呼小叫吗？我们到你们公司做检查，就连你们老板，都要对我们恭恭敬敬的懂吗？你敢这么跟我们说话，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陈希一脸无所谓：“不用你‘帮忙’，我每天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给我等着！” 陈希算不上什么刚正不阿的人，之所以一身正气地制止对方抽烟，完全是因为一时火气上头，而对方恰巧特别讨厌。 火、药遇上火星子了。 “我再说一遍，这里不能抽烟！要么掐了，要么出去！” 那瘦子官职不大，气性格外大，他把半截还在燃烧的香烟往桌子上一摔，一副死磕到底的表情，“你叫什么名字？把你们领导叫过来！” …… 老会计午饭只吃了两口，接到陈希的电话，他扔下筷子就往公司跑。 然而还是回来晚了。 老会计刚推开会议室的门，看到桌上扔着的半根香烟，他头上的汗还在，心里却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税局的人指着陈希，自我介绍都省了，直接狠狠地痛批起来：“你们的员工真有能耐，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不好意思，她就是个实习生，年纪小不懂事，有得罪之处还请两位多多担待。”老会计说完冲陈希使眼色，意思是让她赶紧赔礼道歉。 陈希也是无语了，这老会计都不问问原因，上来就让她道歉，她实在不知自己何错之有，而且她早已经不是实习生了！ 她视若无睹，扭头走了出去。 老会计：“……” 第七章 二缺青年欢乐多 祸，已经闯了，陈希依旧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财务部的人可糟了大罪了，那两名税局人员，张口就要公司十年之内的所有账本，所有总账、日记账、明细账还有会计凭证，一丝不苟的程度，搞得他们公司好像真有什么违法行为一样。 老会计兢兢业业了一辈子，是出了名的认真负责，再过几年就可以光荣退休了，突然来了这么一遭，对他来说不仅是对工作能力的否定，更是对人格的侮辱，本来，他也不愿意和年轻人一般见识，可是这个锅实在太大了，重则晚节不保，轻则失去老板的信任。 于是，在税局人员没完没了找事的第三天，老会计拉下老脸，跑到刘总和韩副总面前，狠狠地参了陈希一本。 能有此‘殊荣’的，陈希也算是公司第一人了。 刘总先是肯定了老会计这么多年对公司的贡献，并其人品表示出极大的信任，最后让老会计不用担心，等这事过去，财务部每人多发半个月的工资当奖金。 三言两语，就把老会计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正如王明川所说，这个刘总在为人处世方面很有一套，是个会来事的社交小能手，韩云非正好欠缺这些，如此看来，此人可以很好地替他应付一些场面。 “至于这个陈希，以前就是个闯祸精，不过……”刘总摸着自己的下巴，往旁边瞟了一眼，“听说她调入了后勤部，最近经常被韩总使唤？” 韩云非知道这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偏偏，他就是不给态度，“既然人已经得罪了，刘总，还要麻烦你辛苦一下，晚上找个地方，好好招待一下两位税局的人。” 刘总就坡下驴：“放心，我一定把他们的气儿给捋顺了。” 又一个早晨。 “你明天不用来了。” 陈希刚把热腾腾的咖啡端过去，就听到老板椅上的男人冷不丁丢出这样一句话。 她……她……被开除了？ 这下工资、奖金可全泡汤了…… 陈希感觉从头顶飞过一排乌鸦，呱呱地在对她说：gameove ！ 她不过就是工作懒散了些，犯的错误多了些，性格差了些，至于把她开除吗？ “副总，我们是签过合同的，你不能随便开除我。” 韩云非白了她一眼，什么理解能力，他若是想开除她，需要等到现在吗？ “我是说，你明天不用来我的办公室了。” 原来是这样…… “好呀好呀。”陈希跟中大奖似的。 她终于不用每天面对一座冰山，被他精神虐待，还要装出一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样子了。 韩云非一愣：“你很开心？” 这是当然啦！ 陈希清清嗓子，最后一次装，一定要装的真诚一些，不能像往常一样敷衍：“副总，能为你端茶倒水红袖添香，是我的荣幸，不过既然你有了更好的人选，我就算难过，也会笑着离开的。” “别说的好像生离死别一样，我只是请了一天假，后天早上准时过来，我要看到一个一尘不染的办公室。” “你……你是说明天请假，不是要换掉我？” “想什么呢？换掉你？让你拿着工资在办公室继续打游戏？” 这都多久了，打游戏这件事到底能不能过去？ “副总，我认真反省过了，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打游戏了。”为了给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她举着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真的，我游戏号都卖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不，是好好工作，为公司创造价值。” 韩云非抬起眼皮，第一次正视她，“这些话是从哪儿学来的？” 陈希声情并茂地说：“这都是我的真心话。”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确认道：“真心话？” “是的。” 韩云非：“既然你这么想为公司创造价值，不介意我额外给你点工作吧。” “……”她、介、意！ “怎么，不愿意？” 她心头有一万只神兽跑过，却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当然……愿意了，只是别的工作我都不会，而且我这个人笨的要死。” 他算是听出来了，这话的潜台词是：我不会，也不会学，看你能怎么办？ “你在管理部实习那么久，没有学东西？” 自己挖的坑，就要有勇气跳进去。 陈希厚着脸皮承认：“对，什么都没学。” “那么从今天开始学，我顺便收回以前的成本。” 拿到工作的那一刻，陈希明白了，他说的收回成本，就是给她安排干不完的工作，把她身上能压榨的都压榨出来。 …… 愉快的午休时间。 当陈希抱着手机准备点外卖的时候，同事小花走过来，提议道：“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楼下就有员工餐厅，可方便了。” 陈希没有被人主动邀请过，一时有点受宠若惊：“啊？” 小花虽然年长几岁，在公司也算老员工，可是并不像其他部门的老员工那样喜欢欺负新人，陈希进入后勤部也有些天了，在小花看来，大家都是一个部门的同事，理应和平相处才是，“我看你天天一个人点外卖，怪孤单的，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吃饭呀。” 难得有人作伴，陈希开心都来不及：“不介意不介意。” 十二点半，正值饭点，电梯简直比乌龟还慢，等待中，电梯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韩云非在此时此地出现，真的再正常不过了。 无论何时，只要他一出现，总免不了一堆蜂拥而上拉近关系的人，陈希虽然不想和他套近乎，却也深知得罪他的后果，于是跟着众人，轻轻喊了声‘副总好’。 韩云非微微点头，应付下众人的寒暄，目光朝陈希的方向看去，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纯粹想看看她用什么表情和自己打的招呼。 陈希朝旁边挪了一下，躲开他的视线。 这一躲，不偏不倚，刚好被小凯注意到，小凯这个缺德货，一看到陈希就贴过来，大大咧咧地拍着她的肩膀，扯着嗓子聊起来：“小希妹子，你昨天打怪的那波操作实在太厉害了，有时间教教我呗！” 糟糕！ 她上午刚在韩云非的办公室，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把游戏号卖了，这个小凯提什么不好，怎么张口就提游戏的事！ 陈希矢口否认：“我什么时候打过游戏？你做梦了吧。” 小凯当真了，立刻要反驳：“怎么是我做梦，你忘了昨天……” 陈希就没见过这么没有默契的‘队友’，赶紧岔开话题，“看，美女！” 小凯被‘美女’两个字吸引，期待地看过去，结果只看到一个空空如也的走廊，“……哪里有美女？” 陈希指着空气开启胡扯模式：“就在那边，一个年轻女孩，穿着粉红色的长裙，人家正在看你呢！” 旁边的人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还以为有什么八卦，纷纷扭过头去，结果全都只看到了空气。 但是陈希偏偏一脸认真，仿佛那边真的站着一个如此样貌的人，在她的形容下，那个人简直栩栩如生。 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居然跟着陈希一起戏弄小凯。 “是啊是啊，那女孩一看就是喜欢你，小凯，你应该去和人家打个招呼。” “什么呀，你们都误会了，她明明在看我好吗？” “呦，人家哪里在看你啦！” “就是在看我。小凯，你要是不去，我可去问人家要电话了。” 小凯：“……”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个个都是戏精的诞生，把根本不存在的人，讲得比真的还像真的。 如果只有陈希一个人胡扯，小凯会坚定地相信自己，可是现在大家都这么说，小凯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玩游戏把眼睛玩坏了。 在众人的嬉闹中，只有韩云非一个人岿然不动，他脸上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公司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第八章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上司啊 韩云非坐在这间别有格调的茶馆里，心不在焉地听着远处的琵琶声，他约的人来了，那人一身简单的休闲打扮，明明才三十几岁的年纪，却有着一张四十岁的脸，笑起来憨态可掬，像个喜庆的招财猫，完全不像传说中的神乎其神。 不过真本事也好，歪门邪道也罢，只要能查出他想要的东西，他都愿意一试。 对方坐下来，掏出一张白色的名片双手奉上，而韩云非，倒出一杯清澈的茶水推过去。 对方点头致谢，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心中暗想着，今年的秋老虎可真厉害，这都九月份了，竟然还这么热。 韩云非接着倒出第二杯茶水，递过去时云淡风轻地问了句：“听说你什么人都能查到？” 招财猫不仅长得像四十岁，连声音都有点沧桑的感觉：“也不是都能查到，只是至今没有查不到的而已。” 这话听着多少有点张狂，不过，没有能耐的人不敢张狂，他反而希望对方能更加张狂些。 韩云非于是又问：“那么警察呢？” 对方愣了一下，反问：“什么级别？” “殉职后也不能在报纸上出现名字的级别。” 招财猫实话实说：“这恐怕有点难。” 比上一个直接回绝的人，这个回答简直让韩云非充满了希望，他直截了当地说：“你放心，费用不是问题。” “韩老板，这真不是费用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如果是这种级别的，就算能查到，我们做这一行的也不敢去查，更何况最后，要么查不出来，要么查出来的东西是假的。” 又是这样的说词，韩云非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马上就被浇了一盆冷水，他不再保持当下的客客气气：“原来，你也没有传说中的厉害。” 招财猫还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韩老板此言差矣，论技术，论设备，论人才，我们完全不输警局的刑侦小组，而且我们对工作的热情，简直甩那群公务员几条街，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我们这一行，在社会上本就是一个灰色的存在，警察不来找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哪还能主动去招惹他们。” 道理是这个道理，韩云非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他只是不甘心，“如果，我一定要查呢？” “韩老板如此执着是为了什么？” “我有我的原因。” 对方思考良久，终于吐出一句不那么令人失望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行。” 韩云非倒出第三杯茶：“怎么说？” “有些事，从外部很难办，从内部却很容易。” “你的意思是……让我买通警局内部的人？” 其实这种方法，韩云非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这人清高，不愿意做这种事，在他的观念里，找对面的人，哪怕出再多的钱都是生意，而找警察是行贿，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招财猫微微一笑，竟露出了近乎腼腆的表情：“韩老板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做买通这样的事呢。不过，如果能结交一些警局的人做朋友，那么朋友之间帮点小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嘛。” 话说得好听，可事情，却还是那么回事。 从小到大，韩云非都是别人想尽办法结交的对象，他从来没有主动去结交过谁，再说了，以他的性格，和别人认识三五年都不一定能熟络起来，怎么能在短时间里结交警局的人？而且，还不能是一般的小警察，必须要有点权利的才行。 难不成，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要说人脉关系，韩云非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父亲，商场生涯近四十年，不知道积累了多少人脉，只是，他以什么理由向父亲开口呢？他已经很久不问父亲要任何东西，求任何事情了，而且父亲的年纪，也是时候退下来，好好地安享晚年了。 …… 咚咚咚！ 韩云非拉回自己的思绪，“进。” 门打开一条缝，慢慢探进来一颗小脑袋。 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这么小心翼翼，而面对做了亏心事的人，他向来不会给好脸色：“什么事？” 陈希硬着头皮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堆文件。 他想起交给她的工作，立刻用更加生硬的语气问：“给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她弱弱地说：“还差一点。” “那你来做什么？” 她将文件放下，看着自己的脚尖，可怜兮兮地说：“副总，这些文件我有点看不懂，而且也没有人愿意教我，所以……” 韩云非铁面无私，根本不听她的借口：“公司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愿意教你的？” “可不是嘛，你说我们公司都是些什么人呀。” 他不仅不为所动，反而更严厉的训道：“你是怎么混的？” 陈希简直比窦娥还冤，“讲讲道理行不行，这怎么能是我的错呢？” “难不成是我的错？” 陈希：“……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大早上的，吃枪药了吧？ 她不过随口一说，能有什么意思，敢有什么意思，没有任何意思！ 陈希赶紧把文件抱起来，逃命一般往外走：“副总，你先忙，我回去再研究一下。” 韩云非却叫住她：“等一下。” 她站住，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决定放过她了。 “把我的办公室打扫干净再走。” “……” 她算是发现了，这位新来的副总，简直是没有人性！ …… 财务部的报表 人事部的考勤 销售部的业绩 后勤部的支出 事实证明，不管看上多少遍，她还是看不懂这些数据。 陈希在心里把韩云非骂上无数遍，结果到了第二天，她像只小白兔一样站在他的办公室，乖乖地求饶道：“副总，我觉得我还是适合给你端茶倒水的工作。” 韩云非气不打一处来，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上进的人，还是在他的公司，还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随手翻开一沓资料，只见上面用铅笔做着备注，字体倒还说得过去，他读了两段，发现没有任何条理可言。 他命令道：“你坐下。” 陈希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厚着脸皮从远处拖过来一把椅子，像小学生一样端正坐好。 他指着文件上的一块地方，讲道：“这里你写的不对，这个数应该和上个月的这个数对应……还有……” 她忍不住打起了呵欠，讲的什么东西呀，跟和尚念经似的。 “陈希！！！” 她一个激灵，什么困意都被这声怒吼吓走了，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昨天熬夜到很晚，加上刚才真的好像催眠曲，才把她的瞌睡虫全勾了出来。 等一下。 他刚才是喊了她的名字吗？ 他从来都不正眼看她，还以为，他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呢。 “给我听好了，我只讲一遍……”他一五一十地指出她所有的错误，然后问，“听懂了吗？” 陈希结结巴巴：“这个……那个……我……” “拿回去重做，明天这个时间拿过来。” 又要重做！ 以前在管理部实习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加过班，如今被调入后勤部，全公司最清闲的部门，工作居然比以前更多了。 简直没有天理。 所以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上司。 特别是这样的上司。 可惜啊，她明显已经得罪了。 第九章 聚餐 陈希一边看时间，一边小跑着进公司，该死的，早上睡得太死了居然没听到闹铃。 她先到后勤部报到，同事们都已经到齐了，正围在一起讨论即将到来的国庆小长假。 “我们部门搞一次聚餐吧？” “好呀，吃烧烤怎么样？” “大热天的吃什么烧烤。” “烧烤就是大热天吃的。” “不然吃海鲜也行啊。” “吃披萨也不错。” “小希妹子，你想吃什么？” 陈希此时此刻，只想把面前的这摞文件吃了，“你们定就好，我都可以。” “小希妹子，你抱一堆文件干什么去？” “去挨骂。” …… 副总办公室，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然而，挨骂的却不是陈希，因为陈希正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声音，她聪明地决定，先在门口站一会儿，等里面的炮火消停了再进去，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大清早的，不知道谁又撞枪口上了？ 五分钟后，一个女生哭着走出来。 陈希认出是管理部的许子晴，许子晴也看到了她，而且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 她来不及感受这是不是王主管所说的‘全公司女生的嫉妒’，就听到里面的声音已经很不耐烦了——“杵在门口做什么？当门神吗？” 陈希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干脆和昨天一样，她将文件放下，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站到一边，作出任打任骂的姿态。 韩云非要是这么好对付就不是韩云非了，“把头抬起来，别装了，我知道你在心里面骂我呢。” 她坚定地否认：“副总，我绝对没有骂你。” “怎么来这么晚？” “我……”陈希一想到刚才的女生，赶紧将自己瞎编的谎话咽了回去，乖乖地承认错误，“对不起，我今天起晚了。” “对不起就算了？” 陈希态度特别端正地说：“当然不能算，副总，你一定要狠狠地批评我，不然我的良心会痛的。” “巧舌如簧！” 她把这四个字当成夸奖。 可是，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今天的咖啡呢？” “等一下，我马上做。” 两分钟后，香气四溢的咖啡端过去，陈希悲哀地发现，她果然还是做这种端茶倒水的工作更熟练一些。 韩云非开始翻看文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期间，陈希站在旁边，尽量让自己安静的像空气。 看完了一页，他不走心地点评一句：“不错。” 陈希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立刻就膨胀了起来：“谢谢副总，我都是按你昨天教的写的。” 韩云非：“我说的是咖啡。” “……” 这下，成功激起了陈希的逆反心理，“有那么不错吗？让我尝尝呗。” 韩云非根本来不及阻止，她眼疾手快地拿起桌上的杯子，仰头一口喝掉。 本来她只想用行动证明，自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可是下一秒，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陈希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 这东西居然还是她亲手做出来的！ 看到她皱到一起的五官，韩云非免费赠送她两个字：“活该！” “咳…咳…副总，你怎么喜欢喝这么苦的东西？” 他白了她一眼，懒得跟她解释，以一贯的口气命令道：“再去给我做一杯。” “还要喝？你小子的口味可真是……” 他拿起文件夹照着她的脑袋敲下去，“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不是不是，我这就去做。” …… 选来选去，后勤部的聚餐还是选了烧烤，而且是露天的那种，他们六个人正好坐满一张圆桌。 陈希工作以来，第一次参加这种部门聚餐，吹着傍晚不怎么凉爽的风，吃着烧烤配啤酒，再一想到明天不用上班，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小确幸。 几杯酒过后，整个部门最腼腆的壮壮也有点爱说话了：“小希，你有男朋友吗？” 众人起哄，“小希妹子，我们也想知道。” 壮壮借着酒意，指着众人说：“去去去，小希妹子是你们叫的！” 陈希的注意力都在美食上，听到自己的名字，方才抬起头，一脸茫然地问：“怎么了，你们谁要给我介绍男朋友？” 众人面面相觑。 小凯适时地跳了出来：“喝酒喝酒……” 小林：“来，我们一起敬王主管一杯。” 敬完酒，小花凑到近处，小声对陈希说了句：“壮壮很不错的。” “我知道，大家人都很好。”陈希说完又吃了起来，这家烧烤摊看上去不起眼，没想到烤鸡翅竟然格外好吃。 小花看到她盘子里的骨头，忍不住问：“小希，你是怎么保持身材的？” “这个简单。” “传授我一下嘛。” 陈希：“我天生丽质，哈哈蛤。” 见过脸皮厚的，但是没见过这么厚的！ ……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闹也闹了，分别了众人，拒绝了壮壮要送她回家的好意，陈希沿着马路牙子走了一会儿，本来想消消食再打车回家的，可是走着走着，她一摸口袋，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家里的钥匙。 平常她习惯把钥匙扔在办公桌上，今天下班的时候，好像确实……忘记收了。 无奈，陈希只好返回公司。 明天就是国庆小长假，下班的时候，细心的同事关掉了所有的电源，办公区域漆黑一片，她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回到后勤部，摸索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了落在办公桌上的钥匙。 她举着手机，片刻也不想多呆。 自己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走到拐角的时候，手电筒扫到一个高大阴暗的身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黑白无常一般。 陈希本能地尖叫起来：“啊——” 那人及时出声制止：“别叫了，是我！” 这个声音是…… 她一颗心好悬落了地，“副总，原来是你呀。” 如果此时有个地缝，陈希一定钻进去！ 韩云非解释道：“我方才在办公室，听到有响动，过来看一下。” 她也跟着解释起来：“我钥匙落办公室了，所以回来找，副总，你不会也是……” 回来找钥匙的吧？ 他秒懂了她的意思，“我在加班。” 自己丢三落四也就算了，怎么会以为他和她一样。 她随口说道：“好辛苦哦，这么晚了还加班？” “不加班怎么养活你们这群人。” 一天不怼她两句会死是不是？ “副总，你继续加班吧，我回家睡觉了，拜拜。” 第十章 喝酒 当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陈希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一定是光线的原因，她怎么觉得韩云非此刻的表情有点……恐怖。 “你喝酒了？” “啊？” 这个好像和他没有关系吧，这种想法，她只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立刻就端正了自己的态度，老老实实地回答，“同事聚餐，喝了一点。” “正好，我今天也想喝酒。” “啊？” “走，陪我去喝一杯。” 她不动。 韩云非看不清她的表情，“怎么了？” 陈希弱弱地问：“副总……我可以不去吗？” 他爽快地答：“可以。” 还好她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不会轻易地相信这两个字，“有什么后果吗？” “你觉得呢？” 她觉得，去喝酒不会死，但是不去的话就不一定了。 如果一定要去的话，她觉得有必要把话说在前面：“你请客，我就去。” “等着，我去拿车钥匙。” 电梯把他们带到地下车库，陈希咬牙上了车。 韩云非将车子开出车库后，突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他在国外待了太多年，回到这个称做家乡的城市，常常有一种异乡人的感觉。 “你可知道喝酒的好地方？”他问坐在副驾驶的人。 陈希立刻化身为人工导航仪，指路道：“左转。” 车子于是左转。 “右转。”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指挥他，而且指挥的相当熟练，“上环路……直走……继续直走……再过两个灯就到了。” 二十分钟后。 韩云非将车子停下来，看了看四周，恕他眼拙，实在没有看出哪里有喝酒的地方，他不禁有点怀疑某人的目的，“这里是？” 陈希：“看那边。” 他望过去，看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 原来这就是她找的喝酒的好地方…… 夜深了，天上的星星愈发明亮，一闪一闪的，仿佛人的眼睛。 繁星之下，街边的一条木头长椅，一男一女并排而坐，路灯昏黄，男子英俊，女子貌美，两人中间放着一个白色的购物袋，袋子里是从便利店买来的啤酒。 说是喝酒，果然只是喝酒，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既然这样，陈希心想，他一个人喝就好了，又何必要找她陪着？ 他已经喝掉了两罐，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喝，时而仰望星空，时而低头轻叹，完全无视她的存在，不得不说，这个样子……很酷，比碰杯、猜拳什么的酷多了。 她不甘示弱，仰起头猛灌两口，感觉到辛辣的液体穿过喉咙，顺着血管，流遍全身，一时间有点晕乎乎的，可是并不是困倦的晕，反而打开了话匣子，“副总，你心情不好吗？” 韩云非直言：“不好。” “切，像你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韩云非听惯了这样的话，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必须、一定要怎么怎么样，可是他不明白，“你说，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真是一个有深度的问题！ 她扭过头去看着他，一反常态地认真：“你呀，从头到脚，从上到下，都写着两个字。” 他殷切地等她说下去：“什么字？” 陈希一字一顿地说：“富、二、代！” 这是两个字吗？？ 工作上不靠谱就算了，私底下也这么不靠谱！ 第十一章 喝酒 工作上不靠谱就算了，私底下也这么不靠谱！ 韩云非觉得自己一定是吃错药了，居然会和她敞开心扉地聊天，她怎么可能懂他的烦恼，她本人就是他的烦恼之一。 他继续默默地喝酒。 一定是酒精的缘故，陈希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有点不像自己的，“副总，你让我陪你喝酒，如果想让我安慰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吧，不然，我还以为我又得罪你了呢。” “我在烦……” “算了算了。”她赶紧打断，突然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样子，“你还是别讲啦，我就算听了也帮不上忙。” 韩云非：“……” 他原本是真的不想讲，听了她的话，他头一回有了倾诉的欲望，谁知，她变脸变的这么快，竟然又不想听了，搞得他一肚子的牢骚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郁闷极了！ 这岂止是帮不上忙啊，简直是添乱添的够够的！ 啤酒不怎么醉人，但陈希上一场已经喝了不少，这会儿半瓶子下去，还真有点上头了，开始说话不过脑子：“副总，我觉得吧……那个……像喝酒这种事，你还是应该找自己的朋友……毕竟我们也不熟……万一你酒后说点什么……小秘密之类的，我可不能保证守口如瓶。” 韩云非看出她的醉态，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可能的酒后失言，就算他真的说了什么，她都这样了，能记住才怪。 他放心地与之聊下去：“能喝酒的朋友，我没有。” “真的假的？噗！你还说我混的差，看来你混的也不怎么样嘛！” “那是因为我长得帅又有钱，所以才交不到朋友。” 陈希摇晃着自己的酒瓶子，和他手里的瓶子碰了碰，以一个过来人的语气，道：“拉倒吧，你明明是因为性格差。” “你别以为喝醉了，就可以胡说八道。” 她才没有喝醉！也没有胡说八道！ 过了一会儿，他不甘心地问：“好，你倒是说说，我的性格哪里差了？” “我说了，你可不准生气哦。” 韩云非承诺：“我不生气，你尽管说。” 她敲了敲脑袋，在大脑的一团浆糊中，勉强敲出一点智商，组织了一下语言，吐槽道：“你这个人吧，每天板着一张脸，不说话的时候，高冷，说话的时候，更高冷，发火的时候，简直能把人吓死！呃，我可没有夸张，你记得许子晴吗？就是在办公室被你训哭的女孩，人家好歹也是一美女！嘻嘻……虽然比我差了那么一点，但你也不至于把人家训哭吧？？？”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认识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一张脸还没有巴掌大，眼睛却格外清亮，比天上的星星都亮，而且鼻梁特别挺，嘴唇特别红…… 客观地说，她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 不仅好看，而且厚实。 韩云非无动于衷地问：“我也经常训你，怎么没见你哭过？” 她立刻骄傲起来：“哼，现在知道我有多优秀了吧。” 没脸没皮。 天下无敌。 “话说回来，许子晴到底犯了什么错，惹你发那么大的火？” 韩云非答：“骚扰本上司我。” 陈希差点咬着舌头：“……” “想什么呢？” 她表现出无比强烈的求生欲，“副总，我一定引以为戒，绝不犯同样的错误。” 他一口气灌了小半瓶酒，然后若有似无地看了她一眼，又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半瓶。 她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真是的，明明说好了不生气的！ “副总，我有一个朋友，既聪明可爱，又善良大方，而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重点是，ta很会聊天，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他神色奇怪：“哦？你还有朋友？” 陈希咬牙切齿地说：“我当然有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他满满的好奇。 她打包票道：“总之，只有优点没有缺点。” 他其实只是想问：“男的女的？” “可男可女。” “人妖？” 她生气：“才不是！你等着，我现在把ta叫出来。” 韩云非严重怀疑她在吹牛，她有朋友这件事已经很扯了，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还没有缺点，还可男可女，还说叫出来就叫出来？ 陈希摸出手机，对着屏幕说了一句：“嘿si i!” 手机里传出机械的女声——主人请讲！ 她和si i聊了几句天气之类的无聊话题。 韩云非把手里的啤酒罐子捏到变形，感觉智商遭到了严重的侮辱，“这就是你给我介绍的……朋友？” 她摇着手机：“对呀，来，打个招呼。” “……”他拒绝！ “放心吧，我们家si i人很好，不会嫌弃你的。” “ta算是个人？” “当然了，而且这大概是世界上唯一能和你愉快聊天的人。” 韩云非是一个有底线的人：“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会和一个手机软件聊天。” “手机软件怎么了，能聊天的就是朋友嘛。” “陈希，你脑袋里是不是装了太平洋？” 所以说，她大半夜不睡觉陪他喝酒，看他孤单寂寞冷，好心给他介绍朋友，结果居然被他给嘲笑了是吗？ 哼，就他这性格，估计连si i都不想和他聊天！ 她站起来，扔掉手中的酒罐子，“副总，谢谢你送我回家，时间很晚了，你慢慢喝，我先回去啦，拜拜~~~” 他什么时候送她回家了？ 韩云非反应过来，难怪刚才在车上，她指路指的那么熟练，原来是把他当成了免费的司机。 “死丫头你……” 某人已经走远了。 …… 第十二章 他想结交的是刑警! 咚咚咚！ 陈希不理，她只想睡到世界末日…… 咚咚咚！ 会是谁呀？这么有毅力。 咚咚咚！ 她坐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梦游般走到门口，门外传来呼喊声，“陈希！陈希！” 她拉开房门，看到韩云非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阳光从他的身后照过来，勾勒出他俊美的轮廓，不凡的穿着，高冷的气质，天呐！这哪里是昨天喝酒喝到半夜的人？这简直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神啊！ 她下意识的反应，是没有任何的反应，整个人僵在当场。 这一定是梦！ 对，她一定还在床上睡觉！ 陈希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然而门口的人还在，表情已经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好吧，这可能是真的。 她有气无力地打招呼：“早啊副总。” 韩云非暼见屋里的景象，老天，这哪里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这简直是地震后的灾难现场，而房间的主人，此刻穿着棕色的卡通熊睡衣，顶着一头被手榴、弹炸过的发型，眼神涣散地看着他。 他忍不住责备道：“早什么早，都十二点了，还没睡醒？” 她哀嚎：“才十二点！” 他直说：“我找你有事。” “副总，今天放假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 “那你找我什么事？”她不安地问：“不会又是喝酒吧？人家好歹是女孩子，就算能喝也不能天天喝呀。” 他可算见识了，把房间搞成这样，她还知道自己是女孩子？ 差点忘了，他不是来检查卫生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找她，“你记不记得，我昨天把车停哪里了？” 车？ 她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回忆昨晚的事，“就停在路边了，你昨天没开走吗？” 他忍住想敲她脑袋的手，耐心解释道：“我昨天喝酒了。” 她没听明白，“所以呢？” “喝酒不开车。我昨天是打车走的。” 她还是不明白，“所以呢？” “我早上过来取车，但是车子不见了。” 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副总，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你入职的时候，在人事部留的有信息。” …… 国庆节的第一天，陈希没洗脸没刷牙，重点是连睡衣都没换，就被韩云非拉到大街上找车子，话说，她平常绝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人，要不是看在那点工资的面子上，她才不会这么容忍他。 附近她很熟，毕竟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可是所有的街道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他的车。 奇了怪了，那么大的东西，难不成会凭空消失？ 最后，他们回到昨天喝酒的长椅。 她记得昨天晚上，他们在便利店的对面下车，然后徒步走到便利店买东西，买完东西出门看到这条长椅，便坐下来喝酒，然后…… 天呐，她都和他聊了些什么鬼啊！ 陈希忽然有点头疼…… 她懊恼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事情的重点上，如果他昨天没有开车走的话，车子应该就停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才对呀。 偏偏周围一辆车也没有。 “会不会是……”陈希有点不敢说下去，因为她想起了小区公告栏里的一则通知，大概内容就是什么市容、环境、整治之类…… 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跟他卖关子，“快说！” 她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被交警拖走了？” 此话一出，韩云非的脸色瞬间不好了。 没错，他最近是有结交警察的想法，可他想结交的是刑警，不是交警！ 第十三章 国庆节 国庆节的第二天，陈希接到了韩云非的电话。 她没有他的号码，所以来电显示的是陌生号，她没多想就接了起来，等听出他的声音后，想挂断已经来不及了。 “来公司加班。”他的嗓音不疾不徐，却并没有给她任何商量的余地。 隔着电话，陈希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傲视一切的姿态。 没有余地，陈希创造余地也要商量商量。 她的声音突然虚弱了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地说：“副总，我今天身体不舒服～” “哦？怎么不舒服了？” 她想了想，知道他不好对付，聪明地找了一个女生的万能借口，“来那个了，浑身都不舒服！”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 想必是尴尬了…… 就在她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决定挂断电话的时候，韩云非的声音再次传过来，“难道说，不加班，那个就不来了吗？” 这次换她沉默了。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再说了，我车子被拖走的罚款，你总要承担一部分。” 陈希瞬间炸毛。 这小子没有人性就算了，至少要点脸行不行啊？ 他那么有钱的一个人，居然和她计较这点罚款，简直是厚颜无耻！ 而且这件事情，和她并没有多少关系，明明是他自己乱停车，才被交警叔叔拖走的。她还陪他上大街瞎找了半天呢！ 他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恩将仇报！ 电话那头的人才不管她的心路历程有多么波澜壮阔，直接下了命令，“我给你半个小时。” 他知道她家的位置，半个小时足够了。 陈希看了看时间：“好，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不过，她不是去加班的，而是去和他理论的。 …… 办公室 韩云非坐在老板椅上，耐心地听着，丝毫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陈希把在路上组织好的语言，一口气全部讲了出来，从公司制度，到法律规章，再到人格尊严，一五一十，有理有据的演讲了一通。 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话，她不想加班！ 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多，她觉得中心思想表达得够清楚了，便用一句很厉害的话做收尾：“副总，我虽然是一名小员工，但也是有法律保护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说完了，她站在那里，双手叉腰，等着看他的反应。 韩云非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热不热，要不要喝点水？” 她是过来喝水的吗？ 不过真的好热！ 虽然已经十月份了，可是今年的夏天格外长。 “陈希，我办公室的打印纸用完了。” “什么？” 她不是没听懂他的话，只是他说话的语气，为什么有一点点……可怜的味道。 他用同样的语气，又说了一遍：“我的打印纸用完了。” 陈希反应过来，后勤部管着全公司的办公用品，包括打印纸。 可现在是假期啊！ 法定假期！ 法定！ 刚刚说了那么多，他到底有没有听懂？ 于是，她从公司制度，到法律规章，再到人格尊严，一五一十，有理有据地又说了一遍。 韩云非听得很认真，不打断，不反击，等她的长篇大论结束了，他才悠悠然地开口，“你说，没有打印纸，我该怎么工作？” 她口干舌燥，不想回答。 “你说，不工作，我怎么养活公司这么多的员工？” 她做沉思状。 “你说，公司要是没了，我怎么给国家交税？” 陈希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思考怎么给国家交税的问题。 她最多思考一下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和晚饭吃什么。 “你说……” “副总，我错了。” 在他把世界末日的责任怪到她的头上之前，她赶紧低头认错。 不就是打印纸用完了吗，多大点事呀，她这就去后勤部拿。 砰！ 陈希把整整一箱的纸拍在韩云非的桌上，“副总，这一箱够你用的吧，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凭他的无耻程度，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他随意丢给她几页纸，云淡风轻地说：“帮我复印一下。” 复印嘛，一分钟就能搞定啦，她好像也不差这一分钟。 等她做完了这一项工作，韩云非又说：“这个数据帮我核对一下。” 核对数据嘛，她就当是免费学习了。 “咖啡呢？” 这个她最擅长，保证做的又苦又齁，绝对符合他的口味。 “数据错了，拿回去重新算！” 她费解地挠头，怎么会错呢？明明是用计算器算的。 “我饿了，去帮我买份午餐。” 买午餐嘛，不过是跑跑腿而已，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今天就这样吧，记得明天九点过来。” 明天…… 什么？？？ 明天还要过来？！ 陈希终于受够了，“副总，我问你一个问题呗。” 他微微挑眉，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猜不透她要问什么。 “你的车被罚了多少钱？” 他疑惑：“怎么问起这个？” 当然是为了破财消灾，虽然有点俗气，不过她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她假装豪气的样子，大手一挥：“不管罚款多少，都算我的，行不行？” 韩云非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全是水，她该不会真的以为，他之所以这么对她，是因为计较那点罚款吧？ “陈希，我看着像是缺钱的人吗？” 她当然知道他根本不缺钱，“那你究竟是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专门和人家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要么是生活太无聊了，要么是吃饱了撑的！ 韩云非丢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你猜。” 七天的假，加了六天的班，还有一天在街上找了半天的车。 这绝对是陈希度过的最充实的国庆节。 没有之一。 节后，王明川再一次把她叫进办公室。 自从上次谈完话，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王主管是来问事情的进展的。 陈希这回下了莫大的决心，没有了上次的犹犹豫豫，不等对方开口，她抢先道：“王主管，你上次说的事，我考虑清楚了。” 第十四章 一个神奇的部门 陈希这回下了莫大的决心，没有了上次的犹犹豫豫，不等对方开口，她抢先道：“王主管，你上次说的事，我考虑清楚了。” 王明川还以为是好消息，笑眯眯地说：“这么快就想好了？” “是的，我觉得自己做不到，你还是换别人吧。” 王明川哪里还有别人，手下一共就那么几个歪瓜裂枣，女孩子只有陈希和小花，而事情之所以落到陈希头上，并不是因为小花不够好，只是人家小花有对象，据说都快结婚了，他再缺德，也不会缺德到这种地步。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但凡有其它选择，王明川都不会便宜了陈希这个丫头片子，结果她倒好，居然还不愿意。 知不知道公司有多少单身女孩蠢蠢欲动，王明川把她派去韩云非那里，等于帮她创造了一个花钱都买不到的好机会，只要不是被门夹过的脑袋，都知道这是何等的好事。 偏偏，陈希的脑袋可能真的被门夹过。 “小陈，做事情一定要有毅力，万事开头难嘛，等你把副总拿下了，到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陈希不以为然，这个老油条说的可真轻巧，知不知道她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她若是想要风要雨，直接买个风扇和花洒多简单？致于费这种劲吗？再说了，她要风要雨干什么？晴空万里无云才是好日子！ 如今，韩云非已经很烦她了，这种情况下，她夹着尾巴做人，都不一定能明哲保身，要是再主动惹事，简直等于找死啊。谁才是公司里最不能得罪的人，她用脚脖子想，也能分清前后主次，更何况，有些事情不是靠美貌就能成功的，如果失败了，她指不定比现在的情况惨多少倍。 许子晴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的前车之鉴！ 她笃定而决绝地说：“我真的做不到，也不想这么做。” 王明川不悦，“既然这样，副总的办公室你不用去了，以后让小林去。” 在别人眼里，每天在韩云非面前晃来晃去的工作，绝对是一份美差，王明川给陈希换工作，多少有点惩罚她的意思。 “好呀好呀！”陈希满脸喜色，对于这个安排非常满意，一口答应下来，生怕晚了对方就要反悔似的。 王明川郁闷归郁闷，作为一个部门领导，还是要考虑以后的事，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啊，真是一点不会为上司着想，“你以后负责公司的电脑维护。” 陈希没有理解最后四个字，“什么是电脑维护？” “就是……你慢慢就懂了，回头让壮壮教你。” 王主管明显高估了陈希的智商，壮壮是会教她，可不代表她学得会。 …… 听了一上午的天书，她只记住一些基本的理论知识，而她的小师傅，一副不知疲惫的样子，似乎还要讲上很久，她的脑袋里早就乱成浆糊了，在小师傅讲话停顿的间隙，她赶紧找机会把话题岔开：“壮壮，你的全名叫什么？” “你专心一点。” “不会叫大壮吧？” “……没有那么土。” “那到底叫什么？” 小师傅没有办法，只好先回答了她的问题：“常锡壮，因为我小时候比较瘦，父母一直希望我强壮一些。” “是吗，我小时候也很瘦，又瘦又高。” 刚才还在认真给她讲课的壮壮，彻底被带跑偏了，在他的脑海里，已经自动幻想出一个迷你版的陈希，他忍不住发出感慨：“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吧？” 陈希大言不惭地说：“是呀是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哈哈哈。” 其实，小时候的陈希离可爱实在是有点远，她从小练跆拳道，长得瘦瘦高高，在教室永远坐在最后一排，上课不认真听讲，下课抄同学的作业，值日找别人代做，如果别人不帮忙，她就‘友好’地和别人聊一聊…… 她随口一说的话，壮壮却听得格外当真，彻底忘了还要给她‘讲课’，“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我们一定能成为朋友的。” 早点认识……他估计会被欺负死，这种成绩好，人老实的傻学生，一直都是陈希学生时期的‘最爱’。 “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做个朋友算什么，只要别再给她讲那些枯燥的it理论，做兄弟都是可以的。 “真的吗？” “当然！”陈希连si i都说是自己的朋友，可见她对于朋友的标准，真的是毫无标准。 壮壮把手伸向口袋，第n次握住藏在口袋里的两张演出票，温习着小花传授的方法，深呼吸，自然一点，就像是同事之间打招呼一样。 他自我暗示良久，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小希，你周末有没有……” “不好意思，小希妹子借用一下。” 第十五章 向往的生活 “不好意思，小希妹子借用一下。” 是哪个杀千刀的！！！ 真会挑时间打断！！！ 壮壮本来就是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一下变成了泄了气的皮球。 小希又不是物品，说什么借用的话？壮壮看了一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林，拒绝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小林已经拉着陈希坐着的椅子，连人带椅一块给拉走了。 小林把陈希拉到管理部的一个角落，双手合十，做出恳求的姿态，“小希妹子，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陈希：“怎么了？你被谁欺负了？” “副总！！！” 她幸灾乐祸的心情一扫而光，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详的东西，本能地要避开，“sorry，本小姐帮不了你。” “大家同事一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希非常理解小林的痛苦，也非常同情他，可是理解归理解，同情归同情，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韩云非，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再说了，当初她在韩云非那里受虐的时候，也没有找过别人帮忙呀，她一个女孩子都能挺过来，对方作为一个纯爷们，怎么能这么经不起磨练？ 她拍着小林的肩膀，宽慰道：“哥们儿，说见死不救也太夸张了，我们副总只是脾气臭了点，要求严了点，说话刻薄了点，外加不近人情了点，放心，你死不了的。加油！fighti g！”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像安慰人的？ 小林的心情比刚才更加糟糕了，但是他病急乱投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在副总那里生存了那么久，战斗经验丰富，多少传授我一点呗，怎么说我们也是一个部门的同事对不对？” 她哪里有什么经验，“那是我心态好，不和那小子一般见识。” 心态？这也太笼统太不实用了？ “还有没有别的招？具体点实用点的那种？” 陈希勾勾手指，小林期待地把耳朵凑上去。 “郊外的玉峰山上有座庙，庙里有座大日如来，听说特别灵，小林你是不是属猴的？大日如来可是你的本命佛呢，没事多去拜拜，说不定有用。” “……”小林。 陈希在后勤部别的没学会，王明川忽悠人的那套东西学的有模有样。 要不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 总之，换了工作以后，陈希如愿以偿地过上了向往的生活。 作为全公司最清闲的部门，他们的工作内容主要为：办公用品的采买和分配——由一向精打细算的小花负责；维护公司的网络及通信安全——由专业理工科出身的壮壮负责，再有，就是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比如逢年过节的福利采购，帮某些脑残恢复不小心删除的电脑文件，解决下打印机的故障等等。 这些琐事，后勤部人人都会，一般都是随机分配。 不过，节假日不是天天有，福利不用天天采购，再脑残的白痴也知道给重要文件做个备份，打印机十天半个月检查一次基本不会出什么毛病。 所以大部分时间，后勤部都很闲。 当然，身体可以闲着，思想绝对不能。 层出不穷的八卦总能为枯燥的生活提供乐趣，大家除了没事聚在一起聊聊八卦，每个人也有属于自己的一点小爱好，比如，王主管痴迷于某高智商棋牌类游戏——斗地主，听说他账号上的欢乐豆有好几亿。 小花热衷于一种刺绣，具体叫什么名字，陈希忘了，总之是比十字绣高级很多的那种。 壮壮则喜欢钻研一些代码病毒之类的，典型的it男。 小凯和小林以前的爱好是打游戏，现在的爱好则是拉着陈希一起打游戏。 熟悉了以后，陈希发现后勤部的人虽然年龄性格各不相同，但是本质上，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大家都没有什么争强好胜的心，骨子里都是那种安于现状，听天由命，好吃懒做的人，所以，自然也就相处得其乐融融了。 这就好比动物，狼和狼会打架，老虎和老虎也会打架，但是猪和猪就不会打架，每天吃饱饱晒太阳，活一天是一天。 （当然了，这只是比喻。） 第十六章 小风波 已经两个星期了，韩云非以为自己会慢慢习惯上这个新来的人，毕竟，这个新来的，比上一个听话多了。 可是，他为什么总时不时地想起上一个？而且这么久没有看到她，心里还有种怪怪的感觉，怎么说他们都在一个公司里，应该经常碰到才对，这两个星期，她好像有意地绕着走似的，愣是一回也没让他碰到过。 “那个……” 韩云非一脸难为情的样子，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这是两个星期以来，韩云非第一次用如此友好的态度说话，小林简直要喜出望外了，涌出一种多年努力终于被领导看见的激动之情，“副总，您请讲。” “你们后勤部最近在忙什么？” 这问题问的，真够拐弯抹角的！ “啊？” 小林一头雾水，副总平常那么高冷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关心起他们后勤部的事了？ 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小林也算脑筋转的极快的，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王主管教育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为公司做好后勤保障，让其他部门更好地办公，让公司业绩更上一层楼……” “我是问，你们每个人都在具体忙什么？” “每个人？” “对，每个人，讲得详细一点” 于是，小林不明就里地把同事们各自负责的工作汇报了一遍，然后，韩云非沉思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让小林同学回去了。 …… 在过去的半个小时，陈希一共做了两件事，第一，打开会议室的多媒体设备，第二，打开会议室的笔记本电脑，然后，研究如何把多媒体设备和电脑连到一起。 然后，一直研究…… 虽然进展的并不顺利，但是她思路清晰，这多半还要感谢壮壮的耐心教导。根据壮壮教她的那些知识，她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原理，两台设备若要实现连接，方法无非有两种，要么有线，要么无线。 她首先从有线的方法尝试，很快发现，不是用一根线把两台设备连到一起，就能实现同步的。无线的方法就多了，什么蓝牙呀，网络呀，等等，可是方法虽多，她一个也不会…… 两条路就这样走死了，此时此刻，管理部的人已经全部入席，等着她弄好了投影设备来开会。 本来就一筹莫展，又被无数双眼睛同时盯着，她就算脸皮厚的像城墙，此时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起来。 最可恨的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正人模人样地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大爷似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本以为解脱的幻想，仅仅只维持了两个星期，就被无情地浇灭了。 想想也是，就算和别人换了工作，可是只要她还在公司，韩云非想找她的麻烦，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吗？甚至都不用费什么力气，比如现在，他只需要动动嘴皮子把她叫过来，美其名曰布置会议室，一句话就把她架在那里，当众出了丑。 当然，这里面也有陈希自己不争气的原因…… 这小子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以前都是个人战，现在居然学会找围观群众了！ 她从一堆混乱的数据线里抬起头，借机朝桌子另一端的人眨眼睛，凭他的睿智，肯定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结果韩云非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难道她表示的不够明显吗？她眨呀眨，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他却突然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心烦地挡住视线。 眼不见为净！ 要不要这么绝？她都已经低头了，就不能给个台阶下吗？ 韩云非可以装作看不见，坐在一旁的许子晴却不能，陈希刚才的小动作在她看来，完全就是明目张胆的放电！ 简直恬不知耻！ 许子晴的手在桌子下攥成拳头，这个陈希，是有多不害臊，以前真是小瞧她了！ 原本还算平静的会议室，突然响起一道严厉的斥责声。 “陈希你到底行不行？这都半个小时了，我们可没有时间跟你浪费。” 许子晴忍不住发飙了。 陈希本就有气，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更加火大，奈何韩云非在那里坐着，她不敢太造次，可是被怼了不怼回去，实在又不是她的风格。 “大姐，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行好不好？”陈希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 许子晴想不到这小丫头竟然敢顶嘴，气的眼睛都快歪了。 “你不行为什么不早说？白白浪费大家的时间！” 陈希朝某位大爷瞪上一眼，她也不想啊，奈何姓韩的脑洞清奇，消遣她就算了，还非要带着一众下属来围观。这个许子晴也真是奇怪，围观就好好围观不行吗，怎么突然抢了主攻的活？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许子晴见她如此不诚恳地认错，扬起下巴，变本加厉地数落起来：“知道错有什么用？知道错为什么还要犯？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大学毕业的人了，没脑子也要有个度。” 管理部一些和许子晴要好的人，纷纷挺身而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炮轰陈希。 陈希本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可是敌人的人数有点多，她又有点理亏，没脸没皮地讨价还价道：“你们开会，一定要用这个设备吗？” 许子晴冷笑：“这是你该管的事吗？” “不是我管的难道是你管的？” “你……”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韩云非突然合上手中的文件，长臂一扬，远远地丢过来，命令道：“去复印二十份。” 陈希应了声好，快速跑了出去。 等陈希再次回到会议室，所有人都黑着脸，刚才那种代表正义来消灭她的气势荡然无存。 她把印好的文件一人一份发下去，虽然周围的气氛不太对，但韩云非的面色冷酷如常，她也未加多想，最后一份文件，正好是给韩云非的，她小心翼翼地递过去，鼓起勇气问：“副总，设备还……” 大冰山赏给她三个字：“不用了。” “那我……” “出去吧。” 她松了一口气。 第十七章 他乱了…… 会议室的小风波之后，陈希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和无所事事。 她确实在躲避着韩云非，这并不难，因为她知道他早上通常很早来公司，中午1点左右才会去吃午饭，晚上基本不会准时下班，而她，只要按着自己正常的节奏，每天踩着点进公司，没事就在后勤部待着，下班了绝不多待一分钟，轻而易举就避开了他。 咫尺天涯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了，毕竟在同一个公司里，完全碰不到是不可能的，她也只是尽量减少碰面的次数而已，万一不小心碰到了，她会像个正常的员工一样，主动去打招呼。 如果见到上司连招呼都不打，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然后，她发现，韩云非好像在无视她，而且是那种迎面走来，她假笑着说‘早上好’的时候，他都能视她如空气，眼睛看都不看一下。 那模样，都快傲娇到天上了。 更可气的是，有同事居然问，“陈希，你怎么又惹副总生气了？” 她才没有！ 明明被欺负的人一直是她，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 中午。 后勤部因为要把新采购的办公用品登记入库，陈希和小花多忙了一会儿，因此吃饭的时间比平时晚了，结果，好巧不巧就在电梯口碰到了韩云非，任她们如何彬彬有礼，他始终摆着一张臭脸，装聋作哑地不理不睬。 小花倒没觉得有什么，领导有点架子很正常的嘛。 陈希却在心里一阵不爽，哼，死傲娇，拽什么拽！ 本来在进电梯的时候，陈希故意和他站得远远的，可是电梯下了两层以后，突然上来一大波人，她被硬生生挤到了他的身边。 韩云非本来站在电梯比较里面的位置，随着陈希的靠近，他身体僵硬起来，一步步后退，直到贴上了后面的墙壁，不知是因为闷热还是紧张，他的呼吸乱了节奏，冷酷的气场荡然无存，若不是因为人多，他的位置又隐蔽，那被罚站一样的站姿会显得很搞笑。 电梯缓缓下降的过程，他保持着木头一样的站姿，大气都不敢出，视线被近在咫尺的后脑勺挡住了一半，以他的身高来说，很少有女生的后脑勺能挡住他一半的视线，而且还是在……他用眼角的余光朝下扫一眼……穿着平底鞋的情况下。 一直知道她长得高，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么高。 他暗戳戳地想。 估计，是把智商都长在腿上了！ 她的黑发散着，长度刚刚过肩，发尾自然地垂落，那发尾形成的弧度，在他的眼里好像艺术品一样……越看越好看……一种更加闷热的感觉冒出来，他开始有点不舒服了，当意识到这是自己心猿意马下的结果，他便试图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把视线停留在不断下降的数字上。 12层 10层 8层 …… 一层终于到了。 电梯门打开，人流蜂拥而出，就在他以为终于可以正常呼吸的时候，陈希突然伸手按住自己的脖子，像是为了缓解脊椎的不适，她轻轻转了一下头。 原本散落在肩的头发，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从韩云非的鼻尖轻轻划过，一瞬间，他好像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像雨后的树林，青草和彩虹的气息，被不经意的风吹过来，吸入胸腔和肺腑，来不及回味，这味道，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希出了电梯，走远了。 这个动作小的简直不值一提，但是只有韩云非知道，他平静的内心被激起了怎样的波澜，一圈一圈荡漾开，久久无法平静。 …… 出了电梯，小花一脸的惊骇，直到她们找到吃饭的餐厅入座以后，小花才敢大声喘气：“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做什么了？” 陈希的语气如常，情绪稳定，似乎连一丁点的好奇心也没有。 “你……你把头发甩到副总脸上了知道吗？就是刚才在电梯里的时候！” “嗯，我知道。” 小花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你你你知道！！！” “我故意的。” “为……为……什么呀？”小花实在理解不了这么‘勇敢’的行为。 陈希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一时兴起，没忍住自己想作妖的心罢了，“哼，谁叫他平时那么拽！” “副总那叫气质！” “好了不聊他了，影响胃口，我要吃糖醋小排。” “小希，我发现你才是真的拽！” …… 别有格调的茶馆里。 “韩老板，我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到这个人。”招财猫掏出一张照片，滔滔不绝地讲起来，“这位程局长，是年初刚升的警察局局长，他曾经在杨林分局待过几年，从时间上分析，很有可能认识您要找的那个人，韩老板？韩老板？” 韩云非回过神来，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招财猫继续道：“虽然，这位程局长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明，私下里也很少应酬，不过我们查到他有三大爱好，喝茶、下棋和打球，只要投其所好，一定可以结交上。” 韩云非处于间歇性跑神中，都快四点了，一会儿谈完事干脆回家好了，拜某人所赐，他现在做什么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好久没有回家陪父母吃饭了吧？ 既然无心工作，不如回家尽尽孝心。 招财猫说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您放心，这位程局长常去的几个地方，我们都摸透了，只要您经常出入这几个地方，运气好的话肯定能碰上，等混个脸熟，再往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韩云非点点头，话听进去了七八分，却始终提不起兴趣，最后干脆结束掉话题：“资料发我邮箱。” 自从工作以来，韩云非一直住在外面的公寓，每天公司公寓两点一线，生活过的忙碌而简单。 他享受繁忙的工作，享受枯燥得像白开水一样的生活，可是享受归享受，要是几个月不回家看看父母，总显得冷漠了些，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再也没有学业繁重、机票难买的借口可以找了。 为人子女，有些责任是无法推卸的。这不，谈完了事情，他直接开车去了父母在开发区的别墅。 时间尚早，还没到晚高峰，一路上畅通无阻。 这幢别墅父母住了十多年了，虽然也是他的家，可他始终觉得陌生，这地方昂贵又高档，绿化搞得极好，那些人造假山，人造湖，从南方引进的名贵树木，一年四季绿油油的草坪，夜晚华丽绚烂的照明设施，每一项都出自知名人士的手笔，完美的无可挑剔，简直像是5a级的景区。 但作为一个家来说，却少了些什么。 也许是缺少生活的气息吧！ 车库大门受到感应，缓慢地向上打开，韩云非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回家了，他的坐姿并没有放松，反而显得有些拘谨，车库大门升到了一半，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出现在门廊处，看到车库门口的车子，女孩欢喜雀跃，迈着婀娜的小步子过来迎接。 “云非哥，你回来啦！”女孩站在车窗处，弯下腰，努力对车里的人展露笑颜。 车里的大爷面无表情地朝旁边瞥了一眼，只见女孩妆容精致，笑容既不会让人觉得殷勤，也不会让人觉得疏远，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属于端庄大方、赏心悦目型。 巧了，这是他最讨厌的类型！ 他本想留宿一晚的计划变成饭后立刻离开，车子也懒得往车库里开了，他熄火下车，露出礼节式的微笑：“欧阳小姐，好久不见。” 第十八章 请假条事件 与此同时，陈希托着下巴无聊地在办公室刷网页。 这不双十一快来了嘛，全民网购节，她最近连游戏都不打了。 办公室的王明川挂了电话，坐在屋里大喊：“陈希，刘总叫你过去一趟！” 王明川是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的，不过他一旦玩起斗地主，就几个小时离不开电脑，好在后勤部是一个很小的部门，只要门开着，在办公室里喊上一声，外面的人都能听到。 这一局，系统刚刚给三名玩家发完牌，王明川的手气特别好，两个王四个二都在手里，于是他果断点了抢地主的按钮，摩拳擦掌地准备大赢一局，良久，外面都没有动静，王明川又大声喊道：“别磨蹭了，去了不就知道什么事了嘛，刘总可等着呢。” 陈希不情不愿地离开座位。 以前她在管理部实习的时候，没少挨那位刘总的骂，自从韩云非空降下来，承包了所有折磨她的工作，这个刘总便没再找过她的麻烦，今天突然喊她过去，直觉告诉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王明川的样子，也就是个传话的，不可能泄露点什么。 陈希毫无准备地去了。 刘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敲了敲。 “进来。”有些气力不足的中年嗓音。 这位刘总，名义上是公司的一把手，可实际上，自从韩云非来了以后，这位一把手就被架空了，每天只能坐在办公室喝喝茶，偶尔出席一些交际应酬的活动，完全成了一个有头衔的交际花。 陈希迈步进去，看到许子晴也在这里，本能地警觉起来。 交际花举着一张纸，开门见山地问：“陈希，这张请假条是你写的吗？” 她看了一眼，请假条上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确实是出自于她。 前几天，小花家中有事，求她帮忙写个请假条，公司虽然有请假的制度，可是制度毕竟是死的，再加上王明川也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领导，于是她便代写了一个这样的东西，拿给王明川签了字。 按照正常的程序，主管签字后，这张请假条就交到财务了。 财务根据考勤机的记录核算工资，如果考勤机上缺少某人某天的打卡记录，又找不到某人某天的请假条，只能按翘班处理，翘班要扣正常工资的3倍，而且超过一定天数，是有可能被直接开除的。 所以公司代写请假条的事很多，这种事情在任何部门都屡见不鲜，新鲜的是，她就代写了一回，就被刘总知道了，也不知道她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陈希看着许子晴，还想着她可能只是凑巧在这里，然而，对方毫不避讳地看过来，眼神中的嘲弄说明了一切。 这不是暗箭，而是明枪。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陈希脑子里百转千回。 许子晴却不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马上激将一句：“怎么，是敢做不敢当吗？” 她有什么不敢当的，“没错，是我写的，可是事出有因。” 旁边的声音大的出奇，“你总能给自己找到理由，之前在管理部，你哪次犯错误不是有一堆的理由！” 从来不知道，许子晴竟这么关注她，连她以前犯错怎么找理由都知道。 陈希如今离开管理部都多久了，陈年旧帐，翻来翻去的有意思吗？ “就事论事行吗？” “怎么？”许子晴的声音又尖又细，大声说话的时候，总像在刻薄地讽刺着什么，“你以前的事还不能提了？” 这不是抬杠吗？ 陈希没带怕的，抬杠谁不会呀，“我可没这么说，只是你并不是我，为何要讲我的事。” “因为刘总有权知道。” 陈希：“刘总如果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需要劳烦别人传话。” “问你，难道你会说实话吗？” “你的意思是，刘总连实话和谎话都不能分辨吗？” “你强词夺理！” “好了！”椅子里的人制止住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我们现在说说请假条的事。” 陈希不明白，如此芝麻大的事，有什么好说的，这个刘总是不是最近太闲了？ 许子晴抢话道：“刘总，这丫头以前就是这样，完全不把公司制度放在眼里，现在新副总刚刚上任，他的脾气我们都不清楚，请假条的事虽然不大，可是性质很严重，万一被副总知道了，会不会认为刘总您以前就治理公司不严呢？” 陈希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借题发挥的最高境界！ 她不过代同事写了张请假条，怎么就性质严重了，怎么就上升到公司治理层面的问题了？ 还有许子晴的话，怎么有点如果不严处她，副总有可能会怪罪的意思？ 真是可笑，韩云非对于虐她这件事，向来喜欢亲力亲为，什么时候需要别人代劳了？ 在大祸临头之前，强烈的求生欲把陈希的脑子烧短路了，情急之下，她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竟把韩云非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好，那就让副总过来，看他要怎么处置我。” 会议室里发生的事，许子晴记忆犹新，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韩云非对陈希，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直觉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准。 她立即阻止道：“不行！” 许子晴说不行，这下，陈希还真的非要找韩云非不可了，激将法谁不会，“你既然有理有据，难道还怕副总知道？” 许子晴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害怕：“副总他不在。” 陈希：“那就等他来。” “你什么意思，刘总管不了你是吗？” “我倒也想问问，许子晴你凭什么管我？？” 许子晴大言不惭地说：“我都是为了公司考虑。”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省省行吗，你自以为自己聪明我没有意见，可是你不能把别人当傻子啊。” 许子晴急了，这犯了错的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刘总，你看看这丫头！” 刘总没有许子晴的那种顾虑，对于他来说，找点事情证明下自己的存在感，并不是一件坏事，而且这件事情，陈希违反制度是事实，他相信韩云非一定会秉公处理的。说不定，以韩云非的性格，会毫不留情地给个更大的惩罚。 思量之后，刘总拿起了电话。 第十九章 请假条事件 韩家别墅。 还有最后一道菜就可以开饭了，欧阳小姐带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本来韩家有负责做饭的保姆，就算没有保姆，做饭这种事也轮不到她一个客人头上，可是欧阳小姐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硬要展示自己‘高超’的厨艺，便抢了保姆的‘饭碗’，像个小媳妇似的一头扎进厨房。 韩母在客厅和许久未见的儿子聊天，言语之间，都是对这位欧阳小姐的夸赞，什么乖巧懂事啦，贤良淑德啦，厨艺高超啦…… 韩云非只听不接话，盯着电视机里正放着的无厘头电视剧，有点心不在焉。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听了两秒，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到门口了才想起来解释一句：“妈，公司有事，我改天再陪你吃饭。” 韩母失望，“什么事呀这么着急？公司就没有别人了吗？改天是哪天呀？” 韩云非被这一串的问题问懵了，他已经走到了门口，也不想再回去解释了。 厨房做饭的女人追出来的时候，车子正好开走。 幸亏刚才没往车库里停！ …… 韩云非听完许子晴的叙述，将视线从陈希的身上一带而过，仿佛根本没看到她这么个人，然后他用一贯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的磁性嗓音，问：“你们找我，就为了这种事？” 陈希马上后悔了，她怎么会想到来找他，全公司最看不惯她的人，大概就是他了吧。 刘总感觉头顶有一束光打下来，看来是时候轮到他登场了，他跨前一步，撸起袖子大言不惭地说：“云非啊，事情虽然不大，可是公司一向制度严明，我以前严令禁止这种事，一再地三令五申，没想到还有人不把公司制度放在眼里，简直是胆大包天。” 许子晴也是添油加醋的一把好手：“没错，如果大家都像她这般，公司岂不是乱套了。” 韩云非点头，在道理层面，他完全认同这两个人，不过一看到陈希，他就拿不定主意，这件事，其实并没有说的那么严重。 犹豫不决的韩云非问：“依刘总的经验，这事要怎么处理？” “如果她能及时认错……” “我错了。”陈希几乎是抢着说的，不过这三个字，她说的又轻又快，根本没什么诚意在里面。 许子晴欲说什么，刘总却抢先道：“既然她已经认错，不如扣三个月的奖金，小小地惩戒一下算了。” 三个月奖金？ 这也叫小小的惩戒？ 陈希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韩云非本想以退为进，继续贯彻他高傲冷酷的风格，忽然像被人在心口上插了一刀，隐隐有些说不出的痛，那天在会议室，他就泛起过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走神，让刘总误以为得到了认可，继续眉飞色舞地说：“云非，真是不好意思，为了这点小事，还让你跑回来一趟，我们先出去了。” “等等。” 韩云非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懒又随意的样子，像一头刚刚苏醒的狮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着把他吵醒的人，目光深不见底。 “到底怎么回事？”韩云非问。 无人作答。 陈希迟钝地反应过来，才发现此话是对着她一个人问的，她迎上韩云非的目光，不明白他为何要问她这个问题，事情的原委，刚才许子晴已经添油加醋地说过了，她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 他是不是就想让她狡辩，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她罪加一等了？ 这三个人，搞不好是一伙的，打着公司制度的幌子，摆明了就是要小题大做，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吗？ 她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点个人的小情绪：“就那么回事。” 不想说了。 不想辩了。 要罚就罚吧，她无所谓。 许子晴简直不放过任何一个搞事情的机会：“陈希，你什么态度？” 陈希不以为然：“我的态度怎么了？” “平时也就算了，在副总和刘总面前，还这么不懂规矩！！！” 事已至此，说什么她都不占理，说什么都是错，她有点破罐子破摔，“呵，你们的规矩，我可真是不懂！” “陈希！”韩云非呵斥，他给她说话的机会，不是让她口无遮拦的，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偏偏这种时候犟起来。 陈希也急了：“凶什么凶，事情是我做的，我认，要罚就赶快罚，我还有事呢。” 韩云非的目光像小刀一样杀过来，她就这么无所谓，这么想受罚是不是？ 旁边的许子晴那叫一个得意，这样的局面，真是比原先计划的还要精彩，之前表白被拒的阴霾一扫而光，她抓住此刻千载难逢的机会，努力表现自己温柔得体的一面。 然而，却忘了言多必失的道理。 “副总，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像她这种没有父亲的孩子，本来就缺乏教养。” 陈希像是突然被人踩到尾巴的小猫，浑身的毛都炸起来，欺负她就欺负她，扯到父母身上做什么，真当她是个没有脾气的软柿子吗？ “许子晴你病吧，我有没有父亲，关你屁事，我有没有教养，又关你屁事，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难道像你这种有父亲的孩子，有的就是这种教养吗？” 许子晴气得要死，“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敢这么口无遮拦！” 韩云非听到没有父亲的孩子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陈希一眼，然后，他威严的声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包括他自己，“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什么？！” 到此为止？ 下不为例？ 也就是说这一次……算了？ 韩云非冷声问众人：“还有事吗？” 许子晴实在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一百八十度转弯的，就在三秒以前，韩云非还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摆明了要狠狠惩罚陈希的，可是为什么突然又不追究了？ 许子晴正要不依不饶下去…… 刘总还算清醒，制止住了许子晴再说话。 “都出去吧。”韩云非毫不客气地轰人。 第二十章 气节! “小希，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哈。” 小花将钱包拍在桌上，献媚着一脸讨好地说。 于是陈希点了一桌子的菜，一点也没有客气。 “小希，我都听说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害你差点就被处罚了。不过昨天多亏了副总，没想到我们副总大人不仅长得帅，人还那么好，简直太完美了！” “……你不是来感谢我的吗？” 小花一脸真诚地反问：“难道不是副总解救的你吗？” “不是！” “那你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陈希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因为我本来就没有错！！！” “怎么会没有错，你明明违反了制度，代我写了请假条。” 陈希招手叫来服务员，“澳洲大龙虾来四只。” “小希，我错了~~~~” 吃完饭，陈希和小花在一楼等电梯，结果电梯没等来，韩云非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小花因为请假条的事，对韩云非充满了崇拜，原本有些腼腆的人竟然主动上前搭讪：“副总，这么巧啊！” 大冰山没有感情地点下头。 陈希赶紧往旁边挪挪，远远地站着，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团空气啊！ 小花丝毫不受打击，依旧热情不减地拉家常：“副总，吃午饭了吗？” 大冰山的回答再简短不过，“嗯。” 小花契而不舍道：“公司附近有几家挺不错的餐厅，比如那边的川菜馆，那个辣，特别地正宗，还有一家日料也不错，听说副总是留学回来的，是不是比较喜欢西餐？北边路口就有家西餐店，不过最好吃的，当然还是我们的火锅啦，特别是南大街上的那家，很多美食节目都推荐过，就是离公司远了点……” 某人继续漫不经心地应付：“哦。” 小花东拉西扯了半天，终于说到了想说的重点，“副总，其实小希帮忙写请假条的人就是我，那天因为我奶奶生病，所以我没有履行请假的手续，是我求小希小希才帮忙的，其实都是我的错，跟小希没有关系，她一个新人进公司才几个月，就算真的犯了什么错，也应该是情有可原的，公司应该给新员工成长的时间嘛！” “我知道。”这三个字，韩云非咬字清楚，声音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笃定。 “副总你不知道，虽然小希看着一点也不温柔，偶尔还有点欠揍，但其实她人可好了，我们后勤部的人都很喜欢她。而且这次的事情吧，她本来只是帮忙，要真被处罚了，那可就太冤枉了！” 努力假装自己是空气的陈希再也听不下去了：“小花，你打鸡血了吗，怎么这么多话？” 小花还不是在为她说话，作为队友的她，难道不应该前来助攻吗？不助攻也就算了，居然还在那边拖后腿！ 简直是猪一样的队友啊！ 小花气愤地回道：“你平时那么多话，这会儿怎么这么安静？” 她平时哪有那么多话？？？ 唉，今天的电梯怎么这么慢！ 陈希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你们慢慢等吧，我爬楼梯去。” 小花震惊地叫道：“你疯了，二十六楼呢？” “我减肥。” …… 陈希放着电梯不坐，一口气爬上二十六楼，成功把自己累了个半死。 真是生命在于折腾！ “怎么这么慢？” 韩云非站在二十六楼的楼梯口，双手抱胸，那模样，似乎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欣赏风景一般睥睨着缓慢向上爬的陈希，抬腕看了看时间，其实，一点也不慢。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毅力！” 居然没有半路去坐电梯。 陈希喘着气，慢慢爬上最后几节台阶，不理睬他的找茬，疏远地说：“借过。” 他一动不动。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她爬楼爬得脸色绯红，站在比他矮一级的台阶上，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韩云非挡着路，“为什么躲着我？” 陈希假装无辜：“我没有啊。” “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老天，她难道是一个闯祸的机器不成？ “我！没！有！” “那到底为什么躲着我？” 这是什么问题？她不闯祸就不能躲着他是不是？ “你呢？”陈希反问，“昨天，为什么要帮我？” 提起昨天的事，韩云非忍不住要训她两句：“你太冲动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陈希你记住，越是那种时候，越要沉着冷静。” “我知道。” 道理谁不懂呀！ “我原本连怎么罚你都想好了。” “那最后又为什么？” “许子晴很会说话。” 陈希听得云里雾里，这厮到底想表达什么？ 韩云非一句一个大喘气，说话跟挤牙膏一样费劲：“然而她还是说错了一句。” 她这回安静地等他说完。 他绕来绕去终于讲到了重点：“她不该拿没有父亲这种事攻击人，这不是你的错。” 她还以为他明察秋毫，或者良心发现之类的，“就因为这个？” “另外，我觉得揭别人伤疤的行为很可恶，而本人一向嫉恶如仇。” 她充满惊奇地说：“真看不出来，你的三观这么端正。” “反正比你的端正。”他提醒道，“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为什么躲着我？” 虽然此处并无旁人，可陈希还是左右看了一下，并且故意压低了声音：“副总，你整天待在办公室所以不知道，公司传了好多我们的绯闻，其中有一个传言是……” “是什么？” “……大家说你喜欢我。” “哦？”韩云非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问身为当事人的她，“你觉得有可能吗？” 她没羞没臊地说：“怎么没有可能，我这么貌美如花！”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咳……他承认她长得是……不错，可难道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贪图美貌的肤浅之人？ 她继续说下去：“昨天在办公室你帮了我，万一事后要我报答你怎么办？虽然你确实帮了我，虽然我很感激你，虽然你蛮有钱的，虽然我很穷，虽然……” “说重点！” “副总，我是有气节的！” 第二十一章 悠闲 “李会计，我长得像是那种会潜规则员工的老板吗？” “啊？？”李会计一头雾水，正在汇报工作的时候，突然被上司问了这么个问题，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李会计内心凌乱了三秒钟，赶紧定了定神，道：“不像啊，副总，怎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最近有女员工向我反映了一些……自身安全的担忧。” “哪个女员工这么缺心眼？” 韩云非想起陈希在楼梯间说话的样子。 是啊，简直缺心眼到家了！ 老会计发自肺腑地说：“副总，你看上去特别正义凛然，一点不像那种人。” 看，问题不在他的身上，肯定是她的眼神有问题。 不，是她的脑子有问题！ …… 脑子有问题的陈希正懒洋洋地坐在后勤部，电脑里播放着最近很火的一部电视剧，她一只耳朵上挂着耳机，手里拿着把指甲刀，磨指甲的时候偶尔抬眼瞄一下屏幕，典型的一心二用。 这种卿卿我我、拖拖拉拉、肉肉麻麻的青春偶像剧，完全不是陈希会看的东西，奈何，这剧最近很火，地球人都在看，她要是不看两眼，似乎有点跟不上潮流。 一向紧跟潮流的陈希修完了指甲，从抽屉里拿出几个小瓶瓶，根据心情挑了个颜色，开始慢条斯理地往指甲上涂。 话说这电视的剧情怎么回事，拖拖拉拉，到底哪里好看了？ 她用还没有涂指甲油的右手点开弹幕，本想和智慧的网友们探讨一下剧情，结果弹幕里全是脑残粉，发言都是‘好帅啊！好美啊！xxx我要给你生猴子！’之类的。 “我有几个问题。”陈希向周围的人发出求助信号。 坐在斜对面的小凯听得最清楚，也反应最积极：“什么问题？” 陈希在一堆问题里找了一个最想不明白的：“他们的校服为什么这么好看？” 小凯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电视剧，别人家的妹子追剧，关注的都是什么男一号的颜值啊身材啊，这小希妹子关注的都是些什么鬼？ 小林插话抢答：“艺术高于生活嘛。” “这哪里是高于生活，这简直是太高于生活了！想当年我高中时的校服，完全不是这种画风。” 壮壮不在办公室，小凯接话那叫一个积极捧场：“你们当年是什么画风？” 陈希一想到自己‘伟大’的高中母校，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奇丑无比的学校标志，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脑残设计出来的，一个大大的手掌，手指还画的特别粗，中间捧着一个种子之类的东西，官方解释叫‘托起希望’。这样的图案如果印在化肥袋子上，简直和谐的不要不要的，可是如果印在校服的胸口，简直是丑上加丑，除了丑，还是丑，原谅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词。 陈希言简意赅地说：“总之，本小姐以前从不穿校服。” 说起校服，每个人大概都有一段自己难忘的回忆。 小林加入进来：“我不信能丑过我们学校。” 小花露出迷之自信：“你们都省省吧，我们学校才是名副其实的宇宙第一丑，有图有真相。” 众人都想见识见识什么是宇宙第一丑，只见小花从手机相册里调出一张古老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一脸稚气，长长的头发、齐齐的刘海，本是如花一样的年纪，偏偏穿着一件乡土气息浓烈的校服，说土吧，偏偏又采用了非常大胆的配色，大红的上衣配大绿的裤子，在两个完全不搭又极其妖娆的颜色之下，一个花季美少女，成功变成了乡野村姑。 众人看完纷纷拱手表示，“小花，你赢了。” 小林眼尖，注意到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咦，旁边这人是谁呀？” 小花收起手机，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声音软软地回答：“我男朋友。” 小凯很是废话地问：“男朋友？也就是说现在还在一起的喽？” “嗯。”小花羞羞地承认，提起那个他，小花又幸福又甜蜜，“我们交往十年了，准备明年结婚。” 众人表情各异，有震惊的，有八卦的，还有陈希这个专心涂指甲油的。 其实小花有对象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不过其他的情况就一概不知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多年的爱情长跑，从高中到现在，那得要克服多少困难才能修成正果呀？ 单身狗一号立刻上前取经：“小花，你这恋爱谈得真牛掰，给我们传授点经验呗。” 单身狗二号也凑了过去，支棱着耳朵，偷偷听课。 小花看了看小凯和小林这两个资深光棍，感慨最近部门的男同事都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春心荡漾。 壮壮前一段时间刚向她请教过怎么追女孩的问题。 小花倒是也教了一点方法，不过好像根本没什么用。 毕竟恋爱不是考试，没有统一的标准答案。 小花不想耽误这两个虚心求教的老光棍，但也不想浇人家的冷水，只好谦虚地说：“感情这种事还是要看缘分的，要说有什么经验，我觉得认真比套路更重要，特别是对某些人。” 画重点，特别是对某些人！ 小凯认真回味这句话的意思，他还没回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陈希那小丫头片子大言不惭地说：“不就是谈恋爱吗，我也可以教你们呀，学费只要一个全家桶哦。” “你？？”小凯和小林同时发出质疑，连表情都一模一样。 陈希终于涂完了十个指甲，油未干，她正举着手做投降状，“你们俩这么有默契，有没有考虑过在一起呀？” 小凯感到一阵头疼：“去去去，一边玩去，哥哥我笔直笔直的！” 陈希挑事：“小林，他嫌弃你？” 小林：“没关系，我也嫌弃他。” 这什么和什么呀？ 小凯走到陈希面前，拍拍她的肩膀，难得露出正经模样，语重心长地说：“小希妹子，没事多看点言情剧，别老在游戏里打打杀杀的，对心理健康不好！” 陈希：“……” 旁观者小花忽然觉得，有的人，就活该单身！ 第二十二章 开会 双十一过完的第二天，前台小姐姐在门口搭了张桌子，并且在上面写了张通俗易懂的纸条，“快递放这里！” 十点钟，第一个快递小哥到了。 “某某某和某某，是你们公司的吗？” 前台小姐姐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是，放这里。” 一个上午，桌上的快递就摆满了，前台小姐姐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喊同事们前来认领。 到了中午，桌上还剩两个快递，一个是今天没来上班的同事的，一个是收件人叫“仇家太多不方便透露名字”的同事的，手机号中间还是几个****号。 这个名字很奇葩的收件人，第二天又到了两个快递，可是一直无人认领。 第三天，韩云非进公司的时候路过前台，鬼使神差地撇了一眼快递盒，手机号码虽然不全，可是前几位数和后几位数，他非常熟悉，再一看那独特的收件人名字，他想也不想，顺手把三个盒子拿走了。 前台小姐姐一脸黑线，平时看上去那么端庄那么正经的副总，竟然用这种网名购物！ 后勤部的人都还没来上班，韩云非做好事不留名，把盒子放下就走了。 陈希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当初默默帮她取了很多快递的人是谁。 …… “十分钟后开会。” 有人到后勤部传此消息。 六个人集体懵圈。 开什么会？ 谁开会？ 今天愚人节吗？ “没听懂吗？开全体职工大会！” 听名字，就是那种枯燥到家的会议。 十分钟后，后勤部的六个人拖拖拉拉地来到大会议室，并且很有默契地全部朝角落里挤。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当然会有点吵。 忽然，有人示意大家安静。 刘总拿着话筒，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话开场的话，然后专心坐下来喝茶，接着韩云非的声音响起来，他没有拿话筒，也没有故意扯着嗓子，他的声音和平时说话无异，只是在不疾不徐的语气当中，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铿锵有力，连坐在角落里的陈希，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共说了三件事，用时不到十分钟，第一，即日起，公司将施行全新的公司制度，其中包括新的考核制度，新的工资标准，新的请假制度；第二，公司最后一个季度的业绩如果再下跌，所有人取消年终奖；第三，工会要举办冬季运动会，凡代表本公司参赛者，无论拿到什么名次，公司都有奖励。 散会！！！ 小花从邮箱里将新的制度下载下来，认真开始钻研，“新的制度变了好多啊！” 陈希没什么感觉，因为旧的制度她也不怎么熟。 “哇，副总把请假制度给改了，简直太贴心了！” “小希，你在干什么呢，有没有听我说话？” 陈希趴在桌上，默默地写着什么。 小花走过去，看到一张运动会报名表，“你要参加运动会？” 陈希填完了参赛项目，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大名，抬起头对小花说：“可以光明正大地不上班，你要不要也报名，我刚好多拿了两张表？” 小花看到表上写的那些项目，果断地摇了摇头：“算了，我可没有运动细胞，不过我去给你加油，是不是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不上班？” …… 韩云非办公室的椅子还没有坐热，就有人找他请假。 “副总，请你一定要批准。” 虽然新的制度已经发下去了，根据新的制度，三天以内的假，同事之间可以代请，可是面前的人并不是管理部的员工，怎么会想到越级找他批假？ 他接过请假条，发现不是一张而是好多张，就算同事之间可以代请这个制度是他定的，可是一个人请这么多人的假，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翻到第四张的时候，他看到了王明川的名字。 原来部门主管都在请假的名单里，怪不得此人要越级找他批假！ 韩云非地看完，把请假条放在一边，“你叫什么来着？” “林浩，副总叫我小林就行。” 韩云非一副拉家常的样子，可说出的话，却是极重的：“小林，你们部门很闲是不是？” “不是的，副总，我们部门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需要集体请假？” “小希妹子报名了运动会，我们要去给她加油。” “小希妹子？”韩云非怎么觉得这四个字这么不入耳，“你们很熟吗？” 小林诚实地回答：“对呀，我们一个部门的，当然熟了。” 熟到可以称呼小希妹子？ 熟到可以请假去给她加油？ 韩云非：“不批，除了报名的那位，其他人都给我叫回来。” 可是，其他人已经到体育馆了…… 想到大家出发时兴奋的样子，小林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难道让小希妹子一个人去比赛？这次的运动会有好多家公司参加，副总，我听说别的公司都有啦啦队呢。” “全部叫回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体育馆的观众席上，王明川挂掉电话，又是一阵痛骂，骂完了，对手下的人说：“那个……小祖宗让我们回去。” “什么？” “不会吧！” “小林难道没有解释原因吗？” “副总也太不通情达理了！” 只有壮壮一个人注意到了，比赛场上的陈希像一阵风似的跃过了终点线。 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望向比赛场，只见陈希已经跑完400米的比赛，正在朝观众席寻找什么，大家纷纷挥手。 “拍照了吗？拍照了吗？”陈希一边挥手一边兴奋地喊。 众人支支吾吾。 只有壮壮回答：“拍了。” “多拍点，回头发给我。” 陈希说完，转身又去参加另一个项目。 …… 王明川眼底闪出‘智慧’的光芒，“壮壮，把你刚才拍的照片发进公司群里。” 壮壮不解：“为什么？” “小陈代表公司参加比赛，赢了当然要把消息告诉大家，说不定副总看了一高兴，就不会让我们回去了。” “可是副总看了会高兴吗？” 王明川露出精明的样子，“就算不高兴，也不至于生气吧？” 壮壮点开手机相册，犹豫不决起来。 “难道，你忍心让陈希一个人在这里比赛？” 是啊，说好了要给她多拍照片的！ 壮壮动动手指，将刚才的照片，依照王主管的意思，发进了公司群里。 请假没有成功的小林，此刻正在韩云非的办公室，被安排整理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料。 叮的一声。 小林的手机传来讯息，一条是群里的，一条是王主管个人发的，他看完讯息，认为王主管的方法值得一试。 于是，小林清了清嗓子，假装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对着空气发出感慨：“哇，小希妹子真是太强了，第一场比赛就得了第一名。” 韩云非埋头在一份冗长枯燥的企划案中，无任何反应。 小林用二流的演技，继续更卖力更夸张地说：“第二名落后了好大一截，小希妹子太给我们公司争光了！” “幸亏有人在现场，拍下了胜利的一幕。” “这么大的比赛，如果没有人在，谁给我们的冠军加油，谁给我们的冠军拿水，别的公司看到了，指不定怎么嘲笑我们公司呢！” 小林眉飞色舞地讲了一大通，可是椅子上的人仿佛聋了似的。 叮！ 群里又来消息了，小林假装的激动语气不复存在，“我去！这是哪个部门的混蛋，居然在群里（调）戏我们小希妹子？” 韩云非握钢笔的手顿了一下。 办公室没了声音。 小林手指飞快地敲打，和言语调戏陈希的人，在群里怼了起来，当然，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后勤部的其他人也在群里面声援。 方才的人毫不示弱，谁没有部门，谁没有战友，谁怕谁！ 小林很快便发现，后勤部只有六个人，而对方，是全公司人最多的部门——销售部。 销售部？ 王明川和销售部的主管一向不和。 一时间，一句（调）戏的玩笑话，升级成为两个部门之间的矛盾。 群里炸开了锅，其他不相干部门的人也加入进来。 正在快速敲字中的小林，头顶传来一道命令的声音。 “手机给我。” 小林简直快哭了：“不要啊！” 韩云非一字一顿地重复，“手机给我。” “副总，千万别收我的手机啊~” 就算要收，也要让他吵完架再收，他们后勤部的人本来就少，小希妹子要参加比赛，手机肯定不带在身上，如果他的手机再被收了，那就只剩下一二三四…… “手机给我看看。” 只是看看吗？不是要收了吗？ 小林半信半疑地将手机递过去。 韩云非看到满屏的消息，他下拉了两下，从最开始的消息开始看。 最开始，只是有人往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着黑色的运动短裤，白色的t恤上衣，扎着高高的马尾，素面朝天的脸上，满满的青春朝气。 接下来的几条消息还比较正常，只是说了些名次，夸奖之类的话。 然而突然间，有一个头像特别非主流的人跳出来发言：“妹子腿真长，哪个部门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有人回复：“是啊，又细又长，看得我都有浴望了。” 接着就是一些男人之间猥琐不堪的语言。 韩云非忍着无以名状的怒火，继续往下看。 再往下就是争吵的话了，一开始只是两三个人。 “装什么装，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让男人看吗，我们不过是配合而已。” “放屁，你tmd穿着大棉袄参加运动会？” “可我不会故意找人拍照，还发进群里。” “就是就是。” “发群里怎么了？得第一名还不能往外说了？” “你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 接着争吵变成十几个人，再然后是一群人。 就在此时此刻，争吵还在继续。 然后，韩云非说：“小林，拉我进群！” 第二十三章 拉我进群 “小林，拉我进群！” 群里再无人发言，死一般的安静。 小林站在韩云非的办公室，他这个亲手把韩云非拉进公司群里的人，已经预测不了下面的剧情走向了。 大概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韩云非拿起刚才放到一边的请假条，一张张签上字，自始至终，他不发一言，不出一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亦或者，在压抑着什么。 接着，小林对韩云非表示了感谢。 韩云非压根就像没听见一样。 小林出去后，诺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个人的时候，适合思考。 这家公司，是集团下面效益最差的子公司。 十多年前的韩氏集团为了两个专利，购买了这家公司百分之百的股权，算是收购，但是保留了这家公司原有的工作班底和独立经营的模式。 后来，制造行业不太景气，这家公司生产的大型工业净水设备销量惨淡，但是集团公司认为，这家公司的核心技术并没有被市场淘汰，是可以通过转型进入到智能家电市场的，因此母公司批了一大笔补助资金，结果这家公司拿着钱，花了近三年的时间，才终于开发出合格的小型家用净水设备。 接着，就是基本的营销模式了，投放电视广告，开体验店，往各大商场、超市驻扎，销售人员每天跑市场，做分析做调研，给已有客户、目标客户、潜在客户做回访、慰问、感情联络（也可以叫做骚扰），就这样三年又过去了，销量没增加多少，报销的发、票倒是一堆一堆地拿回来，没钱了就向母公司伸手要，反正不要脸习惯了。 所以，韩云非拒绝了在集团公司风光无限的职位，毅然决然选择了这里，出于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他决心在一两年之内，彻底改变这家公司的糟糕状况。 然后，不出意外地，他发现这家公司存在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从高层到基层，官僚的官僚，偷懒的偷懒，不过，这些全都在意料之中。 要是没有这么多的问题，年年效益却那么差，反倒是见了鬼了！ 既然所有的问题都在意料之中，为什么他此刻会如此的愤怒？ 不，不是愤怒。 是波涛汹涌，是思绪万千，是某些无法形容的情绪。 从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爬出来，一点一点，悄无声息。 让他措手不及。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平复，只能任由它们越来越多，最后像崩开的水管一样，无法控制。 鬼使神差一般，韩云非驱车离开公司，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市体育馆的门口了。 门卫大叔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车子不让进！” 于是，他只好将车子开走，在附近找了一个停车场，再徒步走到体育馆。 体育馆里的人很多，充斥着各种听不清的声音。 观众席是一个大大的椭圆形，可容纳上千人，中心的比赛场地还是比较有秩序的，嘈杂的声音大多来自于观众席，他放眼扫视一圈，太多人了，反而看不清每个人的脸，只看到了一些五颜六色的横幅。 原来，还真有啦啦队！ 他在比赛场上，找到了工会主席，本来他只想问问观众席是怎么分配的，这样更容易寻找自己公司的人，结果工会主席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后，拉着他就开始攀谈起来：“陈希是你们公司的吧？” “是。” “一开始我还奇怪，她一个人怎么报了十几个项目，没想到仅仅一上午，她就拿了四个冠军，韩老板，往年你们公司从不参加这种活动，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韩云非挺了挺脊梁，莫名骄傲起来：“她还有比赛吗？” 工会主席翻了翻本子，“上午没了，下午有两项。” 看来，他来晚了。 工会主席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看到你公司的人往更衣室的方向去了，韩……咦，人呢？” 更衣室的门口，后勤部的几个人站成一团，个个面带愁容。 “怎么办，小希换完衣服就要出来了，她看到手机上的那些消息怎么办呀？” “壮壮，你快想想办法呀，你不是电脑高手吗？” “你自己都说了，人家是‘电脑’高手，现在是手机的问题。” “王主管，都怪你的破主意，说什么拍照片发到群里，结果惹出这么一件事来。” 王明川小声嘟哝：“我的破主意至少让副总把假条批了。” 可能是聊得太专注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韩云非。 他突兀地出现，又突兀地打断这些人：“这么久了，这点事情都解决不好？” “……副总！”众人一起惊呼。 小林想起在办公室发生的事，意味深长地望了韩云非一眼。 王主管出来解释说：“小陈的手机有密码，我们试了很多次都解不开。” “拿来我试试。” “给。” 韩云非刚接过手机，还来不及尝试，就听到某人的大叫声——“饿死我……” ‘啦’字卡在喉咙里，陈希当场石化掉，因为她看到了韩云非，和韩云非手里握着的银色手机。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拿着她的手机？ 小凯向来机灵，立刻解释起来：“小希，副总刚才说要给我们拍合影。” 韩云非配合地‘嗯’了一声，顺势问道：“密码多少？” 陈希看着面不改色的副总大人，疑惑并没有减少，“你为什么要给我们拍合影？” “小希妹子，这不是重点，我们部门还没有拍过合影呢，来，大家快站过来。” 大家立刻有组织有纪律地站成了一排。 韩云非拿着手机，又问了一遍：“密码是多少？” 拍合影陈希没有意见，可是为什么要在这里拍，还有大家为什么一副很急切很急切，好像不拍张合影就会死的表情。 她表示抗议：“拜托，你们不觉得在更衣室门口拍合影有点不太好吗？” “更衣室门口怎么了，多特别多有意境，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对对对，我们就想在这里拍。” 大家今天抽的什么风，还有韩云非，平常那么高冷的一个人，这会儿居然举着手机非要给他们拍照。 陈希感觉自己是唯一一个正常的人：“副总，他们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不正常？” 韩云非近乎暴躁地说：“快说密码！” 不就是拍个合照吗？这么凶做什么？ 她翻了翻白眼，报出自己的手机密码：“六个六。” 所有人无语。 韩云非看着后勤部的几个人，那眼神似乎在说：都什么智商，这种程度的密码都解不开！ 输完密码，韩云非点开社交软件，一键清空群里所有的消息。 咔嚓一声，合影一秒钟拍完。 然后，手机在空中画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准确地落到主人的手里。 终于不用解散工作群了！ 韩云非走的时候，心里如释重负一般轻松。 陈希拿着手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照片上的六个人无一幸免，脸都是模糊的。 她见过拍照技术差的，但绝对没见过这么差的！ 第二十四章 加个好友 半夜十一点，韩云非开车在街上闲逛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停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 他跑这么远的理由，并不是因为有什么重要的事，仅仅是因为加班饿了想吃宵夜，而且唯独想吃这一家卖的宵夜。 如果说白天光临体育馆算是抽风的话，那么此刻的他，绝对是抽的八级大风。 这个时间，便利店很冷清，只有一个收银员坐在高脚凳上玩手机，有顾客进来，收银员不经意地地抬头瞄一眼，一般半夜进店的顾客，都会多加留意一些，毕竟，收银机里可放着不少的现金呢，抢劫虽然没有在这里发生过，可社会新闻里没少报道过这种事，所有值夜班的收银，几乎都要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的看人本领。 不过，收银员只看了韩云非一眼，便没再理会，大概是因为他英俊帅气，气宇不凡，像个好人。 颜值即正义！ 这个看脸的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 韩云非在食品区拿了三明治，接着拐到饮料区，原本是想拿矿泉水的，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却停在了放啤酒的架子前，脑海里有画面一闪而过： ——副总，你喝什么？ 说完，不等他的回答，某人自顾自拿起了货架上的啤酒。 于是，他那天也拿了啤酒。 其实他从来就不喜欢喝啤酒。 所有带气泡的饮料他都不喜欢。 韩云非赶走脑海中莫名其妙的画面，随手拿起一瓶水，这时，便利店的又门开，收银照例抬头看了一眼，想不到都这个时间了生意还能这么好，接连来了两拨顾客。 进来的是一个小男孩，韩云非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姐姐，我要喝汽水！” “你信不信我揍你呀！” 韩云非愣在当场，这个声音是…… 小男孩似乎真的被吓唬住了：“信，而且你刚才已经揍过我了。” 陈希：“再让我看到你去游戏厅，就不是揍你这么简单了！” 韩云非站在最里面的货架，他可以确定，说话的人是陈希，她的声音他绝不会听错。她在这里，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隔着一排排的货架，忽然之间，最近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回来了。 小男孩试图理论：“凭什么你能去游戏厅，我不能去？” “因为你是未成年。” “这不公平！” “不公平的事多了，以后你就习惯了。” “姐姐你习惯了吗？”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面包和牛奶，不许拿汽水，快点！” …… 然后，一个胖乎乎的男孩走到里面的货架，和韩云非正面碰上。 只有小男孩一个人。 男孩似乎没想到店里还有其他人，抬头多看了他两眼，最后在汽水和牛奶之间，男孩嘟着嘴拿了牛奶。 结完了账，陈希提着小男孩的衣领离开便利店，走的时候还在不停教训人家：“知不知道你奶奶有多担心？打游戏就算了，居然打到这么晚，我要是不去找你，你是不是准备打通宵？明天还上不上学了？对了，你今天的作业写了吗？……什么？没写……” 声音渐行渐远。 韩云非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躲在货架后面不出来，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 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不对了。 …… 既然事情已经不对了，第二天，韩云非干脆翘班了。 市体育馆。 韩云非站在看台的一处阴影下，目不斜视地盯着比赛场上的一抹身影。 秋高气爽的天气很适合比赛，不过到了中午，太阳还是有点大，他站在阴影中，都能感受到温度，而她，在比赛场里又蹦又跳，想必早已经满头大汗了。 可她仿佛不知疲惫，没有一点比赛的紧张，玩得无比欢脱，脸上洋溢着眉飞色舞的笑。 那笑容，令韩云非移不开眼。 以前，但凡他让她做的工作多一些，她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原来不工作的时候，她可以这么开心地笑。 跳远比赛开始了，她身轻如燕，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跳出一个很远的距离，腿长的优势尽显无疑，裁判测量之后，在本上记录下成绩。 她突然朝观众席挥手。 韩云非一惊，她……不会看到他了吧？ 谁料，看台低处的人给她递了一瓶水，她喝了两口，然后比出剪刀手。 两秒之后，她换了一个姿势，又两秒之后，又换一个，不停地要人给她拍照，足足好几分钟，她才消停下来，再次喝了几口水，和看台上的人交谈几句，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虚惊一场！ 话说，韩云非在心虚什么！ …… 陈希一共包揽了十项冠军，周五的下午，一场简单的颁奖仪式，为这场短短两天的运动会画上了一个圆满的感叹号。 奖品倒是挺多的。 可是为什么都是些办公用品？？？ 怪不得往年公司没有人参加这种活动。 “小希妹子，你家到了。” 陈希伸了伸懒腰，对开车送她回来的王主管道了声谢谢，虽然这辆商务车刚好能坐下六个人，可王主管毕竟是领导，没有义务给一群下属当司机。 没想到，王主任今天心情好，居然真的给他们当了一回司机！ 下车后，陈希还没来得及和同事们说再见，就听见车里王主管的声音，“你们几个回去加班，把奖品搬到公司，清点完毕再走。” 陈希赶紧走开。 周六她起的很晚。 好久没有这么高强度的运动了，放松下来后肌肉泛起轻微的酸痛，导致她晚上睡的不是太好，她的所谓起床，不过是从床上挪到沙发上，换个姿势继续躺着而已。 公司群里有一条昨天的消息，她平时不太看群，设置了免打扰的功能，因为每天都有奇葩同事在里面发广告、心灵鸡汤和包治百病的民间偏方。 这两天群里不知道怎么了，唯一的一条消息，还是群主发的。 ——所有人，把网名改成部门+姓名，24小时不改者，踢出去。 陈希发现，很多人已经默默地做了修改。 既然群主都这么说了，她也跟风改了一下名字。 像她这种不会做饭，经常又懒得出门的人，基本都是靠外卖活到今天的。 早餐吃什么呢？ 陈希对着手机上的美食照片点菜的时候，一条新消息跳出来：韩云非请求加你为好友！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把这条消息看了一遍又一遍，韩云非什么时候在群里了？他为什么要加她好友？ 手指在接受和拒绝两个按键上不停变换，最后，她点了拒绝。 过了一会儿，又弹出一条同样的消息，备注写着：再拒绝一次试试。 于是乎，她又点了拒绝。 是他让她试试的。 试试就试试。 第三次讯息很快传过来，备注竟是：陈希，信不信我让你加班加到明年？ 字里行间，她似乎能看到韩云非可怕的表情。 这一次她点了接受。 加上好友后，她觉得应该为刚才的两次拒绝解释一下——副总，我刚才手滑，点错了。 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音。 第二十五章 承诺 叮咚！叮咚！ 陈希雀跃地跑去开门，一定是点的外卖到了！ 然而，门一拉开…… 韩云非衣冠楚楚地站在她家门口，瞥了一眼她身上慵懒的卡通家居服，他晃了晃手腕上的表，“我给你十分钟。” 陈希不明所以：“做什么？” “整理好仪容仪表再出来。” 毕竟是自己的形象，所以陈希听话地回屋里换了衣服，洗了脸，梳了头。 再一次开门的时候，点的外卖刚好到了，外卖小哥站在门口用言语讥笑韩云非：“哥们，这是犯了什么错呀，一大早就被女朋友关在门外？” 韩云非懒得回答，撩起长腿就往屋里走，神情自然，就跟回自己家似的。 陈希接过外卖，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话说这里到底是谁的家？ 她为什么在自己家里，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一个人住？”韩云非环顾一圈后开口。 “是。” “为什么不和父……”他想起了什么，立刻改了口，“你不是本地人吗？为什么不和母亲一起住？” 这个问题说起来话就长了，陈希不太想回答，便自动忽略了：“副总，你每天日理万机的，怎么有空来我家？” “忙归忙，承诺还是要守的。” 陈希没听明白：“什么承诺呀？” 韩云非就知道她不记得：“我说过，只要报名运动会，不管什么名次，都有奖励。” 陈希报名运动会，纯粹是为了玩，“副总，我不想要什么奖励。” “必须要！” “可是……” 韩云非解释说：“我不想因为你，落下一个不守信用的名声。” 好大的罪名啊！ “说吧，想要什么？” 这奖励居然还可以挑？ “放心吧，我财大气粗，你可以不用客气。” …… 后勤部的人整齐地站成一排。 这场面，有点像陈希被调进来的时候，大家给她的欢迎仪式。 难道部门里又来新人了？ 王主管拿出一张调职通知单，右下角处，是某人帅气潇洒的签名。 王明川宣布:“小陈，恭喜你，升职了。” 不会吧…… 周六那天韩云非上门问她想要什么奖励，她随口说了句‘升职加薪’，他沉着脸说考虑考虑，结果周一一上班，调职通知书就给送上门了。 他到底是怎么考虑的？脑子被驴踢了吗？ 小花依依不舍地说：“真是的，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女生，结果没待两个月又被调走了，我以后又是孤单的部门一枝花了！”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壮壮：“副总到底在折腾什么，先把小希从管理部调进后勤部，现在又把人调回去。” 什么？调回去？ 陈希接过通知单，看到上面赫然写着‘管理部’三个大字，她来不及仰天长叹，就看到职位一栏写的是：副总经理-助理。 韩云非的助理！ 陈希忽然有一种想去死的冲动！ 分别之际，王主管作为领导，又是长辈，总要拿出点像样的风度，不然怎么在下属面前树立形象，客套的话他张口就来：“小陈，到了管理部要圆滑一点，人家那里是大部门，不像我们这边，还有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别忘了我们后勤部啊。还有小林，副总说他以后有了助理，你就不用去了。” 小林高兴的差点飞起。 …… 陈希抱着自己的物品，站着沉默了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副总，我那天是和你开玩笑的，我不是真的想升职。” 只给她加薪就可以了！ 真的不用给她升职！ 韩云非摆出一副事已至此，甘愿吃亏的表情：“可是怎么办，我都把你调过来了。” 她心想：那就再把她掉回去嘛，反正他有的是权利。 对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着冷静，陈希冷静了半分钟，说：“副总，我觉得自己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韩云非坐在转椅上，轻松的表情和她形成强烈反差，“难道，我的眼光这么差吗？” “呃……这不是眼光的问题。” 他虚心求教地问：“请问陈小姐，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这还不明显吗？ 本小姐就是不想当你的助理！ 陈希当然不会这么回答。 她表演道：“我怕拿着你的薪水，却做不好工作，晚上会睡不着。” “付你薪水的人是我，我都不怕你，你怕什么？” 陈希继续胡扯道：“副总，我是有良心的。” “那就努力学习。” “可是，我是一个花瓶。” 她人生第一次觉得，做花瓶是一件如此骄傲的事情。 他明知故问：“难道要我把你调回去不成？” 谢天谢地，他终于抓住了主要矛盾。 陈希立刻眉开眼笑地说：“好呀好呀。” “不行！” 拜托，说不行之前能不能稍微犹豫一下，至少显得有考虑过。 韩云非也觉得拒绝的太快了。 他顿了一下，想出一个扯淡的理由：“公司本来就有我们的绯闻，这样随便把你调来调去，只怕别人会更加说闲话。” “我觉得，既然你都把我调了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反正绯闻这种事，就算我们清清白白的，别人还是会无中生有，所以没有必要太放在心上。” 韩云非点头：“既然你的心态这么好，以后就坐在我的办公室办公吧。” 他这个人到底什么脑回路！ 明明他们在谈把她调离的问题，怎么突然就定了她的办公地点。 “副总，我觉得……” 他强势打断：“我不可能单独给你弄一间办公室，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汗，她本来也没有这种想法！ “那个，我既然属于管理部，为什么不让我和部门里的其他人坐到一起？” “当然可以，不过……”韩云非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你觉得凭你的人缘，和大家坐在一起，是受欢迎还是不受欢迎？” 一秒 两秒 三秒 陈希的头脑风暴结束。 “副总果然深谋远虑，你刚才说让我坐哪里来着？” 韩云非用目光指了指。 陈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选了一个距离最远的桌子。 第二十六章 女人之间的较量 “这份文件有错误，你改一下。” 于是，办公桌刚刚整好的陈希，立刻投入到工作当中。 她看呀看，觉得韩云非的要求也太高了，这份文件做的都这么好了，居然还不满意。 一个小时过去，某人冷冰冰地问：“改的怎么样？” “副总……我还没有找到错误的地方。” “照你的速度，是不是明年才能给我？” 她掐指算了算时间，略带骄傲地说：“也不至于啦，我争取月底之前弄好。” 月底之前弄好？还争取？ 他不容反驳地说：“做不好今天别想下班！” 暴君啊暴君！陈希在心里把他骂上一万遍。 她对着电脑一整天，眼睛都快瞎了，终于在下班前东拼西凑、紧赶慢赶地改完了，然后她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觉得语句顺畅，条理清晰，总之，自我感觉良好。 现在，只要打印出来交上去就可以了。 韩云非的办公室有一台小的打印机，可是陈希的电脑没有连。 不过她立刻想起来，管理部有一台公用的打印机，她做实习生的时候装过驱动，现在应该还可以用。 在电脑上点完打印，陈希便到外面取文件，打印机放在管理部的一角，还是原来的位置。 她不想引人注意，于是走过去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 这会儿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大家似乎都已经无心工作，有人在刷着网页，有人在聊天，然后，有人看到了她。 刚才聊天的人集体变成了哑巴。 诺大的办公室泛起诡异的气氛，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刚才聊天的话题和她有关。 罢了罢了，让别人聊去吧，她努力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 文件已经打好了，安静地躺在打印机上。 她取了文件，大概翻了一下，转身要回办公室。 许子晴和一个跟班突然堵住了她的路。 “哎呦，陈希，你怎么瘦了，是不是最近身体太过操劳了？”许子晴一张口就是浓浓的讥讽。 陈希扫了对方一眼，这人是不是属狗的，怎么天天盯着她咬？ 她不想惹事，但也绝不怕事，于是‘礼貌’地回敬道：“许子晴，你好像胖了，脖子比以前粗了。” 小跟班横眉冷眼，把狗腿子角色演绎的相当专业：“你怎么说话的？晴姐比你入职早是前辈懂吗？没大没小的！” 小跟班名叫方方，陈希还是实习生的时候，因为一点小事和她有过一点小摩擦，并没有大的矛盾，可是此人不知道什么毛病，比许子晴还要执着和她过不去，而且是背地里的那种。 陈希也不动怒，用一种根本不把她们放眼里的语气，道：“也不知道谁没大没小的，我现在可是副总助理！职位高着呢，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实习生了！” “你一个小助理算什么，我们晴姐可是……” 许子晴用眼神制止了下面的话。 “可是什么？”陈希漫不经心地问，其实许子晴是刘总的远房亲戚她早就知道，毕竟在后勤部待了那么久，公司谁的八卦没听过。 方方冷哼一声：“你不配知道。” 陈希怼回去：“我也不想知道。” 其实，许子晴讨厌陈希的原因，不是她好看的外表，不是她身上能看到的一切，而是她身上的一股气，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就是讨厌。 刚刚说话的时候，她就带着这样一股气，好像谁也不怕，好像谁也不在乎，可是她凭什么？她哪来的底气？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 “你别太得意了。”许子晴讽刺，“副总不过是一时新鲜，才会受了你的迷惑，你早晚会被抛弃的。” “多谢许大姐的提醒，礼尚往来，我也提醒你一句。” 许子晴下巴都快翘上天了：“哼，你提醒我什么？” 陈希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减减肥吧，你真的胖了。” 第二十七章 助理日常 陈希把工作交上去，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韩云非的表扬。 好吧，不表扬就算了。 她看了看时间，厚着脸皮问：“副总，我可以下班了吗？” 韩云非斩钉截铁地回绝道：“不可以！” 他到底给自己选了个什么助理呀？ 本来好好的一份文案，只有几处小错误，稍微润色一下就可以用了，结果经过她的辣手摧花，简直变得面目全非！ 陈希一听这生硬的语气，就知道自己多半又要倒霉，可她觉得就算要倒霉，也要明明白白地倒霉，于是便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呀？” 韩云非的眼神像刀子般飞过来，有没有搞错？还敢理直气壮地问他为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他简单粗暴地回答：“工作不合格。” 陈希真的已经尽力了，反正她的工作能力就这样，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再说了，工作能力这种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提高上去的，总要给她一些时间的嘛。 陈希厚着脸皮谈条件：“副总，我明天改行不行？” “不行。” “要不，你教教我？” 他之前教的还少吗？举一反三都不会？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给我恢复原状就行。” 恢复原状？！！！ 这不是逗的吗？ 她一天的工作白干了？ “可是，副……” 她看到他的脸色，识相地把话咽了下去。 认清了现实的陈希默默坐回去，重头开始一字一句看那些索然无味的文字。 好困啊！ 好累啊！ 好想死啊！ 走神中，陈希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伸懒腰的时候，她偷偷瞄向韩云非，只见他埋头工作，注意力很集中。 他桌上的文件大都晦涩难懂，可是他却看得津津有味，仿佛里面藏着不为人知的乐趣，他只要开始工作，必定是心无旁骛的，时而皱眉沉思，时而豁然开朗，时而在键盘上敲打。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打字的时候灵巧轻快，提起笔来却又骨节分明，她见过他写的字，那个……要怎么形容，他的字就像从字帖上临摹下来的，随便一张纸，只要被他写上几个字，看上去都显得贵重了不少。 陈希信马由缰地任思绪飞舞。 客观地说，这厮除了脾气臭了点，其他方面真的堪称完美。 可恶！他都如此完美了，还这么拼命工作做什么？？？ 更可恶的是，他自己拼命工作就算了，为什么要拉着她？ 陈希只想安安稳稳、踏踏实实、一心一意做个废物。 她想着想着便趴到了桌子上。 …… 不知不觉，已经九点多了。 韩云非合上电脑，按了按疲惫的眼窝，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他闻声望向窗外，不知何时，外面竟下起了小雨，透过挂满水珠的玻璃窗，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绚烂的万家灯火，好似虚假的电影镜头，充满了朦朦胧胧的不真实感。 一阵不易察觉的凉意笼罩在周围。 他一个慌神，某些掩埋在深处的记忆像僵尸一样爬了出来。雨、黑暗、寒冷……这三样东西凑到一起，足以勾起那天全部的回忆，原来有些事情，不管过去多久，不管多么努力，始终无法忘记。 有时候，他会怀疑周围的一切。 如果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如果现在的生活本身只是他做的一个虚妄的梦，那么，他会不会还在那一天，他会不会永远停在了那一天？ 睡梦中的陈希感觉到寒冷，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声音很小，却还是被他听见了，他阴郁的思绪被打断，好像正在做噩梦的人被叫醒。 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看着自己的手，用力地握成拳头，掌心微热，指关节充满了力量，这是他活着的证明，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视线转移到远处的一抹身影上。 死丫头…… 不好好工作，居然趴在这里睡大觉！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叫道：“陈希！” 她迷迷糊糊动了一下，奈何睡得太沉太死，没有立即醒过来。 他看着自己的手，有点僵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轻轻地，又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次的声音比刚才温柔了许多：“陈希，醒醒。” 陈希终于醒了，“咦……副总？” “下班了，回家吧。” 她揉了揉眼睛，在半清醒的状态下，老实巴交地说：“工作还没做完……” “明天再做，很晚了。” 已经很晚了吗？ 陈希眯着眼睛一看时间，妈呀，都九点半了！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副总，我本来只想睡十分钟来着，我绝对不是故意！”她举着手做发誓状。 韩云非却像没听到似的，唐突地问：“有伞吗？” “啊？” “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陈希这才注意到窗外。 夜幕已经拉开，看不清雨势的大小，不过从玻璃上的水珠来看，这场雨应该不大。 幸好这是场小雨，她自我安慰地说：“这种程度的雨，用不着打伞吧。”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韩云非在办公室一通好找，最后什么也没找到，于是两手空空地走过来，道：“走吧。” 她怀疑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刚才有那么一秒，她居然以为他在给她找雨伞，搞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可能，他刚才只是在找钥匙。 陈希伸着懒腰站起来，还没走出办公室的门，韩云非便一脸难为情地说：“我送你回家。” 陈希不知道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什么，反正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种鬼天气，是很难打车的，有顺风车坐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矫情。 公司里已经没人了，她在包里找了好大一通，才找到公司大门的钥匙，平时上班她来的最晚，下班走的最早，这把大门钥匙几乎没有用过，还好一直在包里放着。 电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她钻进副驾驶，把头歪在车窗上。 “安全带！”韩云非提醒。 她不耐烦地把带子扣上，心想原来他不仅是一个严厉的上司，还是一个遵守交通法规的好公民，改天一定要送他一面锦旗。 陈希困意浓浓，在椅子里找了个舒服地坐姿，专心致志地放空自己。 车子就这么安静地、平稳地行驶着。 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扫动，发出不易察觉的沙沙声。 韩云非感觉自己有点莫名的忐忑，看到副驾驶上的人缩在一边，他担心她受凉，悄悄开了暖风，过了一会儿又怕她无聊，贴心地打开了音响。 舒缓的钢琴曲虽然美妙，却拯救不了车里凝固的气氛。 这凝固的气氛，大概只有韩云非察觉到了，因为某人拥有没心没肺的优良品质，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不会觉得和自己有半毛钱关系。 最后，不善言辞的大冰山打破沉默，“陈希，你饿不饿？” 陈希半死不活地说：“饿得都感觉不到饿了。” 韩云非又问：“想不想吃火锅？” 火锅？ 她的瞌睡虫一下子消失了。 第二十八章 助理日常 这个时间，火锅店的客人已经很少了。 他们在大厅找了一个六人的位置，服务员送来了菜单，韩云非优雅地翻看起来，他刚点了一个招牌鸳鸯锅底，就听见对面的小女子一口气报出一堆的菜名：“牛肉卷、羊肉卷、鱼肉卷，每样来两份，牛丸、虾滑、甜不辣、爆肚、鸭血、金针菇、竹笋、宽粉、冻豆腐，每样来一份，对了，再加一份蔬菜拼盘，一份水果拼盘，蘸料要麻酱，副总，你想喝点什么？椰汁怎么样？两罐椰汁！” 韩云非根本插不上话，她三下五除二把什么都点好了，都是吃火锅常涮的菜，挑不出毛病，他合上菜单，心想，如此高的效率，要是能用到工作上，不知道能让他省多少心。 工作狂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工作！ 相反的，陈希脑子放的很空，什么都不带想的，等待服务员上菜的间隙，她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盯着落在餐厅玻璃上的水珠，雨势从最初的毛毛细雨，慢慢变成了绿豆大的雨滴，街上没什么行人，冷冷清清的，想必大家都不喜欢在这种糟糕的天气出来。 呆呆看了一会儿，她自言自语地感慨道：“下雨天有火锅吃真是太幸福啦！” 韩云非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顺嘴接道：“如果不用上班，是不是更幸福？” 这句话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差点举双手赞同：“可不是嘛，如果不用上班……哈哈，副总，你真会开玩笑！我特别喜欢上班！哈哈哈！” 他看透她的谎话却不戳破，说来也奇怪，一开始他觉得她身上那些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吊儿郎当的臭毛病格外讨厌，可是相处久了，他觉得这些臭毛病不仅变得没那么讨厌了，反而有种不一样的清新脱俗。 这种危险的想法，他可绝对不能显露出来，不然她指不定要怎么无法无天。 他摆出说正事专用表情：“我从来不开玩笑。” 陈希挠挠头，活动活动脖子，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对他强行装出的冷酷脸视若无睹，不是她心理强大，而是这家伙每天都是这幅表情，好像别人欠他几个亿似的，一开始确实挺吓人，不过相处久了，她也有点免疫了。 “副总，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大发慈悲地说：“你问。” “你这么努力工作，是不是因为你妈不给你零花钱？” 这种奇葩问题，也只有陈希能问出来，按照他的性格，根本不屑于回答这种毫无深度的问题，可是当对上她的目光，他的心一阵荡漾，未加多想，自然地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我看上去很差钱吗？” 她猛摇头，“所以我才奇怪，你又不差钱，干嘛要这么拼命工作？我告诉你哦，吃喝玩乐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要是不能尽情享受，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谁教你的？” “我爷爷奶奶啊！” 韩云非：“……” 她义正言辞地说：“这些都是老一辈人的智慧，是生活的哲学！” 作为一个学经济学的，他并不反对社会中某些人对吃喝玩乐的鼓吹，毕竟消费是拉动国家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可是给吃喝玩乐上这么高的价值，他实在是不敢苟同。 “这算哪门子的生活哲学？” 陈希露出无法与之沟通的表情，正好服务员推着食物过来了，她立刻把正在聊天的事情抛诸脑后，吃喝玩乐，吃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韩云非是见过大场面的，早就练出了超出年龄的稳重和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操作，然而，当见识了陈希的胃口之后，喜怒无形的他被震惊了。 虽然他没有谈过恋爱，但也知道女孩子都是很在乎身材的，为了瘦，轻则节食，重则抽脂，可谓花样百出，像陈希这种，晚上十点钟还大口吃肉，毫无忌口的女孩子，简直让他开了眼了。 一开始他和她一起吃，十分钟以后，他吃饱了，就开始为她涮菜，涮好了捞出来送到她的盘子里，静静地看着她吃，吃饱了撑的说的大概就是他现在的这种情况，然而，他不仅不认为自己的此行为有损身份，反而一脸享受，仿佛看着自己的小宠物在暴饮暴食，身为主人的他充满了‘喂养’的乐趣。 ‘被喂养’的陈希感觉到来自对面的异样目光，本来不想理会的，因为她正用两根筷子插着两颗大大的牛丸，享受美食还来不及，哪还有时间理会大冰山这点微弱的眼神变化，但是丸子刚刚捞出来，太烫了无法入口，她才勉强从食物中分出一点注意力，缺心眼地说：“副总，能不能别用这么慈祥的目光看我，感觉怪怪的。” 韩云非：“……” 他的目光怎么就慈祥了？ 怎么就怪怪的了？ 有这么形容他这么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吗？ “吃你的吧！” 他发现自己的这只宠物不一般，如果在动物界找一个形象代言，一定是智商感人的哈士奇。 简称‘二哈’。 ‘二哈’把点的菜吃了个精光，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常言道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仇，所以，吃饱喝足的陈希暗自决定把以前所有的恩怨清零，以后再也不在心里骂他了，她正如此想着，手里凭空就多了一样东西，仔细一看，竟是这顿饭的账单。 韩云非两个字打碎了她刚才所有的可笑想法，“买单。” 服务员举着一个二维码，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此情此景，她需要一分钟时间来冷静一下。 为什么是她买单？ “副总……不是你请客的吗？” 他反问：“我有说过这种话吗？” 陈希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他确实没说过要请客，他只是问她想不想吃火锅，然后她就自动脑补了一切，并且点了一桌的菜，吃得无比开心…… 哼！ 今天算是认清了臭奸商的真面目！ 第二十九章 特别 虽然陈希的人离开了后勤部，可是她的心没有离开，中午还是会和小花一起下楼吃饭，有时候也会去后勤部串串门。 她走了以后，后勤部又来了一位新同事，坐在她之前的工位上。 她忽然有种后勤部再也回不去了，这辈子只能给韩云非当助理的悲凉。 午餐时间，几乎是陈希一天中唯一能喘口气的时间了。 可是，小花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扯到韩云非的身上。 “小希，公司的女生都羡慕你呢。”小花又开始了‘传销洗脑’模式。 陈希觉得公司的女生一定都脑子进水了：“羡慕我什么？” “当然是羡慕你的工作啦。” “你是说我每天起早贪黑，提心吊胆，累的半死，而且连一毛钱加班费没有，偶尔还要倒贴的工作吗？” 小花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陈希，有时候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平常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感情方面那么迟钝，以前在后勤部也就算了，这回可是他们帅气多金的副总啊！ 小花最近真是想尽办法，变着法地提点她：“你就只看得到加班费吗？” “当然了，这是劳动人民的正当权利。” 这话说出来，陈希自己都感觉心虚，好像每次加班，都是因为她本该完成的工作没有完成，才被大冰山留在公司的。 小花继续拐着弯问：“你每天和副总朝夕相处，就没有培养点什么？” 陈希认真想了想，“仇恨算吗？” 什么叫缺根筋，小花总算领会了。 过了一会儿，小花换了个‘洗脑’的方式，“小希，你没有发现副总对你很特别吗？” “我早就发现了。” “哦？” 提起这个陈希就来气，“他对我特别特别不好！” “你这脑子可真是……”小花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只好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继续旁敲侧击道，“你再仔细想想，全公司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偏偏升你做助理，还是从后勤部升？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很优秀吧？” 而且把她升走后，销售部的一名男生立刻被调进了后勤部，也真是巧，此人就是在群里乱说的那个人，用小林的话讲，‘我们如果不好好虐待此人，都对不起副总的精心安排。’ 是啊，多么精心的安排！ 也许之前的请假条事件，还能找个借口说过去，可是这一次，这么不正常的人事调动，除了让人往那方面联想，小花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只不过，群里的事情好不容易才瞒过去，小花不能提，不然也不用这么拐着弯地敲打她。 点的菜上桌了，陈希夹起一片肥瘦适中的红肉送到嘴里，一边仔细想，一遍仔细品。 食物总能给大脑提供灵感，“那还不是因为我参加运动会为公司争光了。” 小花对智障儿童充满了耐心：“这个理由，是你用脚想出来的吧。” “这是事实啊。” “就算这是事实，也不过是个借口，你觉得公司传的谣言，都是空穴来风吗？” 陈希可以无比地确定，那些谣言，真的都是空穴来风，她小声地告诉小花：“其实关于谣言的事，我问过他。” “什么？你问过副总？”小花下巴差点掉下来，“你是怎么问的？” 陈希又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直接问呀，还能怎么问。” “……怎么个直接法？” 陈希想到那天在楼梯间的对话，言简意赅地说：“就是问他，我长得这么美想不想潜规则我之类的。” “小希，你居然当面问副总想不想潜你……你你你你也太强了吧！！！” “我主要担心那小子仗着自己有钱有势乱来，我这个人吧，虽然在公司里天天受气，但是绝不接受潜规则，所以谣言刚起来的时候，就当面问了一下，结果他毫不掩饰地鄙视了我一通，嘻嘻，我感觉安心多了。” “……”小花。 第三十章 积怨 某平价酒店。 地上散落的衣服，空气中弥漫的味道，足以说明刚刚发生过什么。 一场不怎么激烈的原始运动，男人和女人各有各的心事，都不怎么尽兴，但谁也没有再来一次的欲望。 草草了事后，男人靠在床上，点了根烟，终于，他做了一个决定，“方方，我们分手吧。” 被叫做方方的女人愣了一下，男欢女爱之后红润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心理再强大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更何况，方方根本不是什么心理强大之人。 她一时有点接受不了，捡起地上的一件衣服，径自走到窗前，留给男人一个沉默的背影。 前两天下过雨，气温狂降了十几度，有了入冬的感觉，可是此刻屋里的温度，因为一句话，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 男人抽完了一根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他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女人，好言相劝道：“就当是我对不起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方方肩膀微动了一下，似乎才明白过来自己被男人甩了。 “为什么？” 分手总要一个理由。 男人又点了一根烟，敷衍地说：“性格不合。” “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说性格不合？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直说吧，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你问这些有什么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好聚好散不行吗？” 方方转过身，看着床上刚刚还和她缠缠绵绵的男人，恨不能将他五马分尸了，她咬着牙，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是不是陈希？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反常，自从进入后勤部，整个人都变了。” 男人掀开被子，气急败坏地跳下床。 “方方你是不是有病呀？整天陈希陈希的，我根本不认识她好吗？还有，上次你登我的微信，在公司群里乱发的那是什么东西？我是因为谁进的后勤部？你说我变了，那是因为拜你所赐，现在全公司的人都把我当笑话，你还指责我不专一，你有什么资格？你难道就没有愧疚心吗？” 愧疚心？对一个把自己甩了的男人吗？ 方方感觉像听了什么笑话，一刀一刀地还回去，“怎么一提陈希你就急了？真是虚伪，还不敢承认了？” 分手都提了，到了这一步，男人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对，我承认，人家陈希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最重要的是人家性格比你好一万倍！” 方方听出前后矛盾的地方，“你不是说根本不认识她吗？” 男人没有撒谎，他确实不认识陈希，只是调进后勤部之后见过一面，话都没说过一句，要说是因为陈希分的手，简直是无稽之谈。 傻子都能听出这是气话。 方方不是傻子，但是她小肚鸡肠，还格外偏激，所以就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 男人之所以分手，完全是因为方方这个人，实在是太令人不寒而栗了。 最初，他以为她是那种文文静静的乖女孩，交往了之后才发现，方方只是表面上文静，绝对不是什么乖女孩，有一次，他看到她没关的网页，居然是一篇关于怎么报复人的帖子，内容卑鄙又阴暗，而她在上面和一群变态大聊特聊。 还有她偶尔会有的奇怪举动…… 还有公司群里的事，因为这件事，男人被贬进了后勤部，先不说他冤不冤，这件事倒是让他彻底看清了方方这个人。 这样的人，还是远离一点好。 “方方，我们之间的问题，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我之所以知道陈希，还不都是听你说的，什么大学时期最讨厌的学妹，专门抢别人的男朋友，成绩差的出奇，也不知道怎么考上大学的……等等，你以前老是念叨这些。以前，我觉得你说的都对，可是我自从进了后勤部以后，见过陈希一次，我感觉，她不像你说的那样。” “很多事情，比如你说公司里的人总针对你，也不像你以为的那样。” “你为什么要把其他人想那么坏，大家都很忙的，根本没有时间关注你针对你。” “方方，我以前是真的喜欢那个文文静静的你，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男人说完，穿上衣服走了。 房间里忽然冷的像冰窖。 方方顺着墙壁一点点滑到地上，她抱着自己的膝盖，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陈希，都是你害我害的这么惨！ 都是你害的！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第三十一章 助理日常 不行！ 太差了！ 重新做！ 这点东西都做不好，你大学都干什么了！ 这么明显的错误，你是故意的吗？……不是故意的，那你长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 …… 陈希现在一闭上自己用来出气的眼睛，脑子里浮现的全是韩云非对她各种挑剔，各种嫌弃，各种不满的样子，唉，既然这么看不上她，又何苦要让她做助理？还给她涨了工资，钱多就可以任性吗？ 忽然，她被工作搞得快疯掉的脑袋里灵光乍现，该不会……他要她做助理，他给她涨工资，就是为了能这样光明正大地折磨她吧？ 这个理由虽然有点瞎，不过却比公司里传的谣言靠谱多了，而且，鉴于她之前的不良表现，一切都合乎情理了有木有！ 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灵魂出窍的时候，脑门上被人重重弹了一下。 陈希痛的差点骂脏话，还好及时看到了对她下狠手的人，耳边立刻响起一句歌词：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韩云非脸上一副教导主任的阴郁表情：“想什么呢？让你做的事做完了吗？” 她立刻低下头，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 他站在她的身旁，迟迟不肯离开。 陈希心里直发毛，感觉像是半夜十二点身后站了鬼似的，而且还是一只心狠手辣爱记仇的小鬼。 ba g！ 后脑勺又遭到重重的一记弹指。 她没忍住，捂着头不满地叫道：“很疼的，你干什么！” 韩云非：“你乱想什么呢？” 陈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答：“我在思考工作！” “你刚才分明是骂我的表情。” “我没有。” “还学会扯谎了？” “我没……”话说到一半她赶紧闭嘴，因为看到了他半抬的手掌，她赶紧换上一种正义凛然的表情，“你这是赤/裸/裸的人身伤害，小心我告你啊！” 她本以为，像他这种留过洋的，法律意识应该很强，没成想，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用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冷血，什么叫无情，什么叫又冷血又无情：“等你有钱请律师了，再来跟我谈法律。” 这小子有时候真是太损了！ 虽然她穷是事实，但也不用这么讽刺她吧，难道她不要面子的！ 陈希咬着牙充胖子：“你……你怎么知道我没钱请律师？” 他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白色信封，扔到她的键盘上，“中午送来的。” 她强装的底气一下就没了，白色的信封正面，有几个印上去的xxx银行的大字，她一眼便看出这是信用卡账单，因为双十一，这个月的账单比平时厚了许多。 陈希用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快速变脸，“副总大人，我们能谈谈吗？” 他翻了个白眼，“你想谈什么？” “你看，我每天这么认真努力地工作。” 他看着她说话时的认真样，不去反驳，任由她继续胡扯下去，如果她这样的工作态度都能叫认真努力，公司大概没有人是不认真不努力的。 她于是继续胡扯：“还有，我最近都瘦了，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会猝死的。” 哟，好严重的后果呀！ “当然，我绝对不是吓唬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想了一下，委婉含蓄地说，“我的意思是，现在是文明社会，在网上看小说都要付费了，更何况是其他的呢。” “怎么，最近不打游戏，开始看小说了？工作一塌糊涂，业余爱好倒是挺广啊。” 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说：“还有时间看小说，看来，我给你的工作有点少了。” 陈希：“……” 现在她明白了，祸从口出是有道理的。 韩云非是个一言九鼎的汉子，说给她升职加薪就升职加薪，当然，说给她增加工作，也一定给她增加工作。 次日，管理部的肖江把正在跟进的一个招标项目转给了陈希，李文静把三家销售门店的评估分析工作也交了过来，还有一个离职的，干脆把电脑上所有的数据都拷了过来，陈希连这位离职的同事负责什么都没搞清，就被迫接收了十几个文件夹，另外，鉴于她在后勤部待过，管理部的打印复印、网络卡顿、绿植浇水等乱七八糟的活也光荣地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在焦头烂额的路上越走越远。 也许世界上确实有一些人，可以通过高强度的压力激发出自身的潜能，但陈希活了二十二年，坚信自己绝不属于这种人，她在过度的压力下，除了脸上冒了三颗痘，什么都没有激发出来。 第三十二章 你随意 工作日的早晨，阳光从玻璃窗洒进来，既不过分刺眼，也不过分昏暗，一切都是刚刚好。 办公室里一片祥和。 陈希坐在自己的小办公桌前，给自己泡了一杯清热解毒的花茶，她的电脑上打开着一个工作文档，看起来像在认真工作，而实际上，她故意将长发散着，遮挡住耳朵上的无线耳机，里面正放着流行音乐。 茶香缭绕，悠哉又惬意。 陈希学生时代经常干这种事，可谓是经验丰富，曾经瞒过了无数教导主任的火眼金睛，这会儿，轻而易举就瞒过了韩云非。 另一张桌子处。 李会计正在给韩云非例行汇报，说一些收入费用之类的事，韩云非时而倾听，时而与之交流上一两句，他的话不多，但是总能说到点上，老会计一点也不敢糊弄这位年轻的副总，每次汇报工作，都准备的十分详尽周全。 老会计汇报了近一个小时，陈希惬意了近一个小时。 直到老会计的工作汇报完了，韩云非也没有发现陈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懒。 但是，陈希凭借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预感他可能会没事找事，于是悄悄拿下一只耳机，留一只耳朵放哨。 果然，老会计前脚刚走出去，韩云非在老板椅上的姿势就变了，他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后背陷进真皮椅子里，长腿交叠翘起二郎腿，英俊帅气的脸上虽然还是那副死样子，但眉宇间却平静舒展，不像刚才和老会计谈工作时难么冷漠疏远公事公办。 不过，陈希不敢放松警惕，朝夕相处下来，她对于大冰山的脾气也才摸透了五六分，谈不上了如指掌，仅仅能用来保命而已。 韩云非不负众望，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喝的什么？” 他简直是一有空就来招惹陈希，想起什么是什么，花样百出，一点也没有作为一名上司该有的端庄！ 陈希赶紧端正坐好，如临大敌，“回副总，这是花茶。” 韩云非点点头，对她这般乖巧可人的样子甚是满意，还以为是自己费调、教下的成果。 “挺好闻的，给我也泡一杯吧。” 陈希于是泡了一杯胖大海金银花罗汉果茶，小丫鬟似的送到韩云非的桌上。 韩云非品了一口，也不知道品出了什么，表情高深莫测，然后看着她额头上的三颗青春痘，特别直男地说：“没用的，你这是内分泌失调。” 陈希差点回怼回去：你丫才内分泌失调，你全家都失调！ 但是如今的她，已经成长了！ “副总你真厉害，连这个都懂？” “不懂，我瞎说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陈希：“……” 她忽然有点想工作了，比起和韩云非聊天，还是工作更舒服一些。 …… 韩云非翻看电子邮件的时候，发现邮箱里躺着一封几个星期前的邮件，发件人叫：无所不知有限责任公司，名义上这是一家信息服务公司，实际上就是大众口中的私家侦探。 看到此邮件，他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他花大价钱雇的私家侦探查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才查到一点有用的线索，结果他倒好，脑子里全是陈希这个丫头片子，把调查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自从有了漂亮助理，他的智商简直直线下降，行为作风更是只能用诡异来形容，整天不干正事，竟琢磨怎么和她斗智斗勇了。 色令智昏啊！ 批判了自己三秒钟，韩云非开始阅读邮件，里面的信息是关于一位新上任的警察局局长的，除了只言片语的描述和一张证件照之外，关键的信息有三个，是那位警察局长经常出入的三个地方，一家叫‘道’的茶馆，一家中老年棋牌室，和一家运动会所。 典型的老干部风格的业余爱好。 韩云非决定中午去茶馆碰碰运气。 于是向来不按时吃饭的人，十一点一刻突然关上电脑对小助理说：“我出去一下，你好好呆着。” 小助理茫然地看着他拿起外套和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一时没有听懂那句‘你好好呆着’是什么意思，等他彻底走远了，她想呀想，最后把他的那句‘你好好呆着’理解为‘你好好工作’的意思。 陈希是这么听话的人吗？ 确定他走远了，陈希把藏在抽屉里的零食全拿了出来——一包薯片，一包瓜子，一包开心果，这是她仅剩的‘干粮’了，现在连吃个零食都要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 韩云非在茶馆故意选了靠近门口的位置，这样不管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人他都能看见，这一坐就是两个小时，中间凑合着吃了一份简单的午餐，一壶铁观音喝到了见底，他期望遇到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也许今天运气不佳吧。 这才第一天而已，他已经做好了蹲上一个月的准备，收拾好心情，他开车回了公司。 回到公司的时候大概三点多，远远就看到许子晴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他的臭脾气刚想发作，没想到对方抢先开了口：“副总，刚才有客人找您，陈希不知道上哪散心去了，所以我帮您招待了一下。” 许子晴自以为很聪明，刚才的一句话，既踩了陈希的同时又抬高了自己，可是偏偏，韩云非完全不买她的帐，闻言不冷不热地点一下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再懒得多说一个字。 走进办公室，韩云非看到自己不请自来的客人，当即皱了一下眉心。 欧阳大小姐正坐在陈希的转椅上，随意翻着陈希桌上的小本子，也不知看到了什么鬼画符，露出一脸的嫌恶，在韩云非推门的一刹那，欧阳小姐慌张掩饰住脸上的表情，转而笑得跟花一样，嗲声嗲气地叫了声：“云非哥，你回来了。” 韩云非用教养掩饰住自己的不良情绪，忍着把对方轰出去的冲动，客气又疏远地接了一句：“欧阳小姐大驾光临，可是有事？” 欧阳婧如果能有一点眼力见儿，一定能察觉出这客客气气之下的冷漠，可是她就是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而且还自信的不要不要的，“云非哥，我刚学会了做蛋糕，特地拿过来给你尝尝。” 韩云非看了一圈，问：“我助理呢？” “啊？” “就是你现在位置的主人。” 欧阳婧想起刚才匆匆一面见到的人，拿腔拿调地说：“原来那是你助理呀！我来的时候还奇怪，她怎么敢在你的办公室坐着，还像个主人似的问我找谁……” 韩云非二十七年的教养彻底用光了，“欧阳小姐，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欧阳婧迟钝地问：“啊？我搞错了什么？” 韩云非：“她就是这里的主人！” 欧阳婧心里的醋坛子简直要溢出来了，她刚才还以为给她端茶的许子晴是情敌呢，没想到小助理也很可疑，唉，都怪她的云非哥哥太优秀了。 幸亏欧阳婧今天鼓起勇气来了他的公司，不然有这么多情敌都不知道，“云非哥，我们不聊这些了，尝尝我做的蛋糕吧。” “抱歉，我不吃甜食。” “那下次，我给你带别的过来，我会做可多东西了，伯母经常吃了都赞不绝口呢！” 既然腿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去哪儿他管不着，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韩云非收起客客气气的假面，严肃警告道：“你随意。不过这个位置的东西你不要乱碰，我助理的脾气很不好，你娇生惯养的挨不住揍。”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对方还赖着不走，也是够毅力惊人的，韩云非心想：你不走我走。 他丢下一句‘失陪’，把客人独自晾在了办公室。 第三十三章 天台上 也不知是走运还是不走运，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后勤部，突然被韩大副总翻了牌子。 ——“看到陈希了吗？” 带着耳机的小凯没听见。 壮壮听见了不想回答。 小林倒是有一颗表现的心，可是他翘着脚在桌子上，姿势实在是太不雅了。 还有一个不配和副总说话的，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后勤部的歪瓜裂枣们最真实的工作状态被韩云非逮个正着。 小花作为韩云非的忠实粉丝，发挥出了这辈子最大的机灵劲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藏起手上的刺绣，在周围几个丢人现眼的蠢货中，她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良好形象。 形象代言人花花站起来发言：“副总，小希不在我们这里，她如果不在办公室，有可能是去天台了。” 天台？ 韩云非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独自一间办公室的王明川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赶紧把正在玩的斗地主点上托管，慌里慌张地跑出去迎接，然而，副总大人根本没在后勤部逗留。 王明川迎了个寂寞，他望着副总大人离开的方向，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会，然后，他一拍大腿决定，召开一个部门会议，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好好地研究一下，比如，为什么副总突然大驾光临，为什么没有人第一时间通知他，为什么副总走的这么急。 …… 电梯只能把人带到顶层，再往上需要爬一层的楼梯，最高层楼梯间向上的方向，贴着一个大大的红色标志：禁止通行！ 韩云非犹豫了一下，无视警告标语，继续往上走。 找了一圈的人，此刻果然在天台。 他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慢慢走过去，每靠近一步，他的心就填满一分，直到站在了她的身边，一种踏实又满足的感觉充满了内心。 然而，大冰山就是嘴硬，“你不在办公室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陈希正站在一米来高的围栏处，脸上带着下午犯困时特有的无精打采，手里拿着包焦糖味的瓜子，吹着提神醒脑的凉风，睥睨着这个城市的繁华景色，有一种不是要吟诗作赋，就是要轻生跳楼的意境。 好半天她才说话：“你妹喷的香水太浓了，我觉得呛得慌就出来了。” 韩云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处的风景，然后伸手从她面前的袋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学着她的样子嗑了起来：“什么我妹？” “你没有见到吗？中午来的，一直在办公室等你。” 他撇清关系：“她不是我妹。” “哦对了，忘了你是独生子。人家姑娘等你那么久，还给你带了蛋糕，你不在办公室来这里做什么？” “我……”他发现真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又不能说是来嗑瓜子的，转念一想，他有什么好跟她解释的，“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陈希偏头：“看到那边门上的锁了吗？” 他看过去，那里确实挂着一把坏掉的大锁，一时没看出什么门道。 她一脸骄傲地说：“我砸的，所以你才能站在这里，才能看到这么美的风景，不用谢，说话客气点就行。” 他对她砸门锁的行为不予评价，肩并肩吹了一会儿凉快的小风，升出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愉悦，心情好的时候，连瓜子都格外好吃，磕完了手里的，他又伸手过去。 陈希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当她这里是自助餐厅吗？ 韩云非在白眼中，把手收回来，插进裤兜里，人模人样地说：“以后这地盘归我，你拿工具把卫生打扫一下，还有，以后不许在这里丢垃圾，特别是瓜子皮。” 她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他好像浑然不觉自己被鄙视了，继续滥用职权道：“还有，上班时间不在岗位上工作，你觉得该扣多少工资合适？” 陈希赶紧从左边口袋掏出一包薯片，右边口袋掏出一包开心果，不由分说全塞到他的手里，“吃吗？都给你。” 韩云非本来就是吓唬吓唬她，收到了‘贿赂’，立刻将刚才扫兴的话题终止了。 气氛恢复到几分钟之前的融洽。 “听说你也是学经济的？”他心平气和地问，态度转变之快，堪比人格分裂。 陈希‘嗯’了一声。 “为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不像是会喜欢经济学的人。” 她坦诚地回答：“抽签抽的，手黑没办法。” 韩云非第一次听说选专业还可以用抽签来决定，那不就等于随机选择吗？ ”万一，你抽到特别不喜欢的怎么办？” “你看，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你可真是……”他话说到一半，偏头一看，突然哑声。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吹开了她的衣领，露出她白皙纤细的脖子和漂亮的锁骨，她却浑然不知。这模样看在他的眼里，竟有一种妩媚的女人味，和平常大大咧咧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有点移不开视线。 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后半句话，忍不住问：“我真是什么？” “没……没……什么。”他艰难地把视线移开，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那你干嘛一直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赶紧找个话题掩饰过去：“那个……你要是有空的话，我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 陈希皱起眉头，本能地竖起防备之心，“什么地方？” 他一脸诚心诚意地示好：“放心，一个发挥你特长的地方。” 她纠结的眉头更加难分难舍：“副总，我像是一个有特长的人吗？” 听听这语气？ 像她这种缺少天分，又不努力，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人，韩云非简直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然而，他可能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恩，你长得还可以。” “……”陈希。 谁能给解释一下，这tm这是几个意思？ 她的内心世界瞬间凌乱了，长得还可以，能算做特长吗？ 然后，她慢慢地，一点一点，把他的话拼凑起来，他的意思是说，去一个发挥她……长得还可以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我就这么不像好人吗? 商场里。 陈希不情不愿地跟在韩云非的身后，“副总，为什么上班时间带我逛街？” “买衣服。”韩云非简单地回答，看到她仍然一脸问号地站在原地，他催促道，“走快点。” 催什么催，表面上看着挺正人君子的，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 陈希深呼吸，拿出一副和流氓讲道理的态度：“给谁买衣服？为什么买衣服？去什么地方还要买衣服？副总，我虽然不太上进，但做人也是有原则的！” 韩云非停下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陈希，我就这么不像好人吗？” 他怎么还生气了，就算要生气，也应该她生气才对呀？ 可是，她好像不太敢生气，至少不敢表现出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弱弱地说：“我的意思是，一个人的原则很重要。” 对，她说的就是原则问题，没有一点针对他的意思。 韩云非从远处返回来，高大的身影，紧绷的脸庞，寒冷的语气：“你以为，我要带你去什么地方？” 她说出自己的想法，“牺牲色相的地方呗，我知道公司的效益不好，让你很头疼，你想提高公司的效益，免不了要去应酬什么的。” 韩云非的眼神简直能喷出火来，“你以为，我为了公司的那点效益，带你出来做这种事？” 陈希仰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小脑袋，难道不是吗？还大方地带她买衣服？ 他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难道……是她想错了？ 她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大冰山也不知道被她触碰了什么开关，整个人变成了一座大火山，随时会爆发的那种，她一时间底气全无，结结巴巴地反问：“不……不然呢？” 什么叫失败，韩云非在同一秒里，体会到了作为男人，和作为老板的双重失败。 他深深地望着她，感觉自己早晚要被她给气死。 “打球。” “什么？” “我要带你去打球。” 她想，打球的话，好像是应该换一身运动的衣服…… 呵呵呵，早说不就好了吗，打球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不直说呢，搞得像给她惊喜一样，结果害她想歪了。 “陈小姐，可以去买衣服了吗？” 她尴尬地跟上去。 走了一段距离后，韩云非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似乎还在纠结刚才的事，“陈希，我像是一个靠牺牲员工的色相，才能把公司经营下去的老板吗？” 她猛摇头。 “我像是一个为了金钱，不择手段的男人吗？” 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既然如此，你怎么会以为我要让你做这么不入流的事，难道以前在公司，有人让你做过这种事？” 陈希答非所问：“哇，今天商场好热闹啊，圣诞节快到了就是不一样！” “别转移话题。”韩云非握紧了拳头，后半句话的声音几乎变了音调，“难道，以前真有人让你做过这种事？” 陈希知道，她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呀，他既然是正人君子，就不能做一个心眼大点的君子吗？每天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她过不去，一点也不像是什么正经君子。 “回答我！陈希！” 于是，陈希在他的一再逼问下，心一横，脱口说：“以前王明川让我泡你。” 韩云非当场石化，原来，还真有这种事…… 看吧看吧，不说的时候他非要问，听到答案，他又这副表情。 她举着手发誓：“不过你放心，我绝对绝对没有答应！” 他的震惊转而变成了失望：“你为什么不答应？” “啊？”这下轮到她震惊了，这叫什么问题？ 她当然不可能答应了！ 关于原则的问题，她刚才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解释过了。 可是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原则问题，“你是眼光太高，还是脑子太蠢？” 第三十五章 大奸商 店员推荐了今年比较流行的款式，韩云非随便看了一眼，便刷了卡，从进门到出门，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既然这样的话，陈希想，她刚才就应该在车里待着。 买完衣服回到车上，陈希把脸对着车窗。 太蠢的人没有资格说话。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开到了目的地。 “到了。” 韩云非潇洒地拔下钥匙，下车、甩上车门，动作一气呵成。 相比之下，陈希磨磨蹭蹭下车的动作更加显得慢吞吞，可是她动作虽慢，眼珠子却格外机警，来回打量面前的地方。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家挺高档的运动会馆。 韩云非看穿她的小心思，不厌其烦地又解释一遍：“真的是来打球的。” 陈希‘哦’了一声，暂时相信了他的话。 他无奈道：“所以，你能不能别给我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视死如归？ 她有吗？ 他扔过来一个袋子，里面是刚才买的运动服。 尺码竟然还挺合适的。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韩云非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无疑，他在等她。 大厅里的人不算少，可是不管在什么地方，他总是格外显眼，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此刻的他换了运动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平易近人许多，眉眼之间的阴郁也不见了，少了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子，给人一种邻家大男孩的感觉。 陈希远远地看着他，木头一样的脑袋，从来没搭对过的两根神经，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一下子神奇地搭对了，然后，她突然‘感受’到他很帅这件事。 以前，小花常常把韩云非挂在嘴边，每次聊天，都毫不吝啬毕生所学的那点形容词，动不动就来一番赞美，她其实一直知道韩云非长得不错，可是知道归知道，感受归感受嘛，就好像一个不太喜欢的男明星，纵然对方帅出了天际，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还不如一盘辣椒炒肉的吸引力大。 但是此时此刻，陈希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看着那张她看过无数遍的脸，第一次觉得好看极了，而且就算有一万盘辣椒炒肉，也比不上他一根头发丝的那种好看。 他身上好像有一种光，能把其他人都衬的黯然失色。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捷足先登了，一个女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直奔着韩云非而去。 陈希停下脚步，她根据自己二十二年不怎么丰富的生活经验，判断这种情况，不是搭讪，就是推销。 女孩走到韩云非面前，一脸娇羞腼腆，小声说了句什么。 陈希没有听清，但是光看画面，也知道肯定不是推销之类的。 这个时候，她如果出现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当然了，这还用想吗？ 陈希你真是猪啊！ 她立刻拐到附近放杂志的地方，懂事地不打扰副总大人的艳遇，但是又按耐不住好奇的心，于是她一边支棱着耳朵偷听，一边顺手拿起一本不知道什么的杂志，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我不是一个人。” 她听到韩云非的声音出奇地冷静。 装的！绝对是装的！ 那女孩很漂亮，是男人都不可能视若无睹。 女孩的声音很好听，“我是一个人来的，你可以陪我打羽毛球吗？” “抱歉，我朋友会介意。” 朋友？指的是她吗？她什么时候成他的朋友了？还有，她不介意啊，一点都不介意！ 韩云非这样拒绝人家，该不会是因为……他不会打羽毛球吧？ “那我们可以留个电话吗？哪天你朋友没空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约着打球。” 韩云非礼貌地说了句‘不好意思’，话虽然礼貌委婉，人却是严防死守的很，一点缝都撬不开。 那女孩想必也是第一次问别人要电话，根本没有准备第二套方案，一时间尴尬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韩云非借机溜走了。 …… “听够了吗？” 陈希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在偷听，“我在看书。” “是吗？”韩云非的目光幽幽地落在封面上，这玩意儿也叫书？他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上身前倾，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问：“两性杂志好看吗？” 两性杂志？ 陈希这才发现自己随手拿的竟然是这种书。 韩云非根本不给她惊讶的时间，一把将杂志抽回来，反手扔到书架上，霸道地说：“走了。” “等一下。”陈希突然好奇心爆棚，“让我把这本书看完！！！” 韩云非太阳穴猛跳：“……” 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不带这么放飞自我的！ 陈希一个没吃过猪肉的人，就想看看猪是怎么跑的，好奇那种事本来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场合确实有点……不太好，她还没来得及再去拿那本神奇的杂志，就感觉耳朵上一疼，原来是被人捏住，整个人像袋子一样被提着离开了杂志区。 她疼得大喊：“放手！姓韩的，你给我放手！” “你叫我什么？姓韩的？” 他一直觉得‘副总’这个称呼不太好，特别是私底下的时候，显得疏远极了，原来，还有更加不好的，他拧她耳朵的手用力地转动半圈。 痛感立刻直线上升，陈希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告诉你，我可是跆拳道黑带，别逼我动手啊！” 他要是能被她唬住，以后还怎么管教她，突然，手腕上传来剧痛，他猝不及防，手指反射性地松开了。 两人各自退后一步，分开小小的一段距离，一个揉着自己的耳朵，一个看着自己的手腕。 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挺大个的两个人成年人，居然像小学生一样，一个拧耳朵，一个咬人。 韩云非看着手腕上的新鲜牙印，“你什么跆拳道黑带！” “你又是什么破老板！” “陈希，你长本事了！！！” “我本事可大着呢，别惹我，还有，我耳朵要算工伤。” 看着她红红的耳朵，他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变成了：“用你身上的衣服抵了。” 大奸商果然是大奸商！ 第三十六章 副总你还好吗? 这是一间室内的球场……话说刚才差点打起来的两个人居然还能继续在一起打球，也真是没谁了…… 房间很大，地板是专业的塑胶垫，浅蓝色，上面画着白色的场地线，正中央立着一张白色的网，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球具放在门口，韩云非拿起拍子，睥睨着她，没有表情地问：“会打吗？” 这个时候才想起问这个问题，不觉得有点晚吗？ 陈希岂止是会打，她在心里暗戳戳地想，本小姐工作上比不过你，难道打球还能比不过吗？ 她用手将头发扎起来，学着他的样子，同样没有表情地说：“没输过。” 韩云非挑眉，这么狂？ 陈希狂的相当有底气，她觉得自己报仇的机会终于到了。 打网球，韩云非，你小子今天死定了！ 她一边活动四肢，一边毫不掩饰的轻蔑道：“我让你开球。” 韩云非白了她一眼，她成心想找死是不是，让他开球，看不起谁呢？ “不用。” “也是，反正你都输定了。” “话别说得太早了！” 他不信自己会输给一个女孩子。 陈希拿着球，并没有直接开始，而是先往地上轻轻砸一下，小球碰到地面后回弹，到达她腰的高度，她又用力地砸一下，小球回弹的速度更快、也更高一些，三次之后，场地的弹性，她基本上了如指掌了。 接着，她很温柔地发球，韩云非很轻松地接住，她挥动球拍，飞快地再一次将球打过去。 一来二往。 就在韩云非以为她这种水平的球技，还敢放大话的时候，她突然一个迷惑的假动作，他跑到左边接球，结果球却飞向了右边，他再想去右边，已经来不及了，小球跳了两下，跳到了白线之外。 “一比零。”她得意洋洋地说。 这才刚刚开始，韩云非并不在意这小小的一分。 接着，他发球，手起手落，小球嗖一下朝着她的方向飞去。 陈希吃力地接住，真是的，发球这么用力做什么？ 只会用蛮力的人通常没什么技巧。 韩云非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确实没什么技巧，他的球打的，直来直往，毫无新意，简直和数学里面的函数似的，地板是x轴，网是y轴，小球是那个弧度完美的抛物线，而他，是那个最会画抛物线的优秀学生。 很快，她便控制了球的方向，三两下又得一分。 “二比零。” 韩云非不想再手下留情了，他刚才不过绅士一下而已，毕竟和女孩子打球，总不能让对方输的太惨烈。 可是…… “五比零。” …… “十比零，副总，你还好吧，用不用休息一下，喝点水？” 韩云非渐渐地发现，论力气，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然而，她非常会用巧力，而且经常做一些假动作迷惑他，比如明明很用力地挥拍，结果球却刚刚过网，明明对着左边挥拍，结果球却落在了右边，而当他以为球会落在右边的时候，却又落在了左边。 反复无常，毫无规律，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十五比零。” 她的语气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得意，因为赢得太过容易，已经有些无聊了。 接连输球的韩云非开始放狠话：“陈希，别忘了你明天还要上班！” 臭小子，居然敢威胁她！ 他不提上班还好，一提到上班，陈希就想到每天在公司干那么多活，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报仇的机会，更加不会轻易放过他。 最后的得分是，二十比零，韩大副总惨败。 两个人交换一下场地，开始第二局。 经过刚才的比赛，韩云非已经彻彻底底不把她当成女孩子了。 陈希虽然擅长用巧力，却又不全是巧力，有几个球打的比他还生猛，这才是可怕的地方，时而这样，时而那样，每个球都靠心情打，没有一点规律可循。 第二局，他进步了一些，然而还是输了。 第三局，继续输。 打球这件事是他提出的，而且打什么球也是他挑选的，最后的战绩竟然是连输三场，韩云非郁闷地扔掉球拍，怀疑地问：“陈希，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她挺胸抬头：“我有胸有屁股有腿，怎么就不是女人了？” 韩云非移开视线，脸一下红到了耳根。 …… 大厅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默默地擦汗，喝水，不说话。 休息了几分钟后，韩云非的郁闷才稍稍平息，他抬腕看了看时间，尚且很早，大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别的客人，他的视线搜索了一圈，没有找到那个人。 想想也是，他顾的私家侦探查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查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他‘偶遇’上。 不过，今天也不是一无所获。 他望着陈希，好奇地问：“你跟谁学的网球？” 她答：“很多人。” 他更加迷惑了：“很多人？” “小时候有一群喜欢打球的哥哥们。” 他心里比刚才连输三场还不舒服，“哥哥们？还一群？什么哥哥们？” “……就是比我大的男生们。” 他当然知道‘哥哥’都是比她大的男生，“我也比你大，你怎么不叫我哥哥？” 这叫什么问题，她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我们是上下级的关系，叫哥哥不太合适吧。” “你觉得拿着助理的工资，连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就合适？” 她虽然在他面前很怂，但也是有脾气的，要不是刚刚把力气都用完了，现在非和他吵一架不可：“副总，我们不是在聊打球吗？能不能不要什么都扯到工作上。” 是呀，不是在聊打球吗？怎么跟醋坛子打翻了似的？ 他继续跑偏之前的话题：“那，除了网球，你还会什么？” “台球、篮球、乒乓球、羽毛球……”她托着下巴，想了一下，补充道，“还会一点高尔夫。” 所以说，一个人工作做不好，绝对是有原因的。 韩云非总结：“是不是除了工作，你什么都能做好？” 陈希：“当然不是啦。” 哦？难道除了工作，她还有别的不擅长的事？韩云非刚想问那是什么，就听到她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他，“我觉得我工作做的也挺好的。” 第三十七章 偶遇 两个人大概是聊的太投入，谁都没有注意到会所里走进来一位中年大叔，这位大叔穿着朴素的运动服，乍一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可是他走路的姿势，手臂上结实的肌肉，眼睛里透出的犀利目光，又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中年大叔是一个人过来跑步的，结果刚一进门就看到了熟人，“陈希？” 陈希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怎么感觉有人在叫她？ “陈希！” 好像真的有人在叫她！ 她寻着声音，找到喊她名字的人，随即一脸吃惊道：“程叔叔！” 韩云非这下也看到了中年人，下一秒，他拿起桌上的矿泉水，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借此，巧妙地掩饰住脸上的同款惊讶。 中年大叔走过来，在陈希另一边的位置坐下。 和所有不期而遇的熟人一样，他们热络地聊了起来：“小希，我们快一年没见了吧。” 陈希应道，“差不多快一年了。” “你现在应该已经毕业了吧？” “我是六月份毕业的，现在在工作。” 中年人充满了感慨：“时间可真快啊，想当初，我还担心你该上哪所大学，没想到一转眼，你都大学毕业了。” 陈希接话接的无比自然：“可不是嘛，当初应该上清华还是北大，我纠结了好久呢。” 一直安静喝水的韩大副总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陈希瞪眼过去：“你笑什么？” 韩云非坦然的令人发指：“没什么，就是看到头顶有好多牛。” 陈希：“……” 中年大叔这才知道他们是一起的，看着两个小年轻斗嘴，中年人出于职业习惯，将韩云非打量了一番，然后处事不惊地问：“小希，这位是？” 陈希赶紧做介绍：“程叔叔，这是我老板。” “老板？”中年大叔品味着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怎么品的，竟然品出了一点暧昧不清的味道。 韩云非拿出平常在公司的高冷姿态，朝中年人点点头，惜字如金地说:“我姓韩。” 中年人同样点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韩云非一向架子大，遇到的人也都对他点头哈腰，这辈子敢对他如此硬气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不过他并不恼，对方毕竟是长辈，又是警察局局长，能给他点点头已经不错了，就在他以为对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时候，中年大叔却忽然把话头扯到了他的身上：“韩老板喜欢和员工穿情侣装？” 什么情侣装？ 陈希才注意到彼此的衣服，果真是同一款，她赶紧解释起来：“程叔叔，我们只是……” 如果说一起买的衣服，所以才买了同款，会不会越描越黑？ 她想不出什么好理由，索性放弃了，“我们只是碰巧撞衫了而已。” 这个解释真是让韩云非醉了！ “撞衫？”中年人充满阅历的眼睛弯起来，充满趣味地审视着韩云非。 韩云非丝毫不介意自己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被人盯着看，他知道这些做警察的，总要带点职业病，在被审视的同时，他始终保持着自己的不动声色。 这一切来的太快，把他原本准备蹲点一个月的计划全打乱了，而且此人与陈希的关系，看上去很熟的样子，对他来说，这简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韩云非决定以不变应万，当务之急，是先摸清楚陈希和此人熟到什么程度，再制定他的下一步计划。 聊了一会儿没什么营养的天，中年大叔忽然提议道：“韩老板，有没有兴趣打一场羽毛球？” 韩云非顺水推舟地说：“当然。” 当然什么当然，陈希英勇地站出来：“程叔叔，他不会打羽毛球，你和我打吧。” 中年人简直不敢相信，“韩老板居然不会打羽毛球？” 韩云非赶紧站出来澄清：“我会打。” 会打？那刚才有美女约他的时候，他为什么拒绝？ 陈希马上又说：“那也一定打的很烂，刚刚我们一起打过……” 韩云非毒辣的目光射过来：陈希你够了，不带这么不给老板面子的！ 陈希回敬他一个哀怨的眼神：老板啊，我都是为你好，别看我程叔叔一把年纪了，他要是拿起球拍，分分钟能虐死你！ 韩云非显然没看懂她的良苦用心，他招手叫来服务生，很土豪地要了一个大场地。 第三十八章 女大不中留啊! 韩云非显然没看懂她的良苦用心，他招手叫来服务生，很土豪地要了一个大场地。 新的场地和刚才的房间差不多，陈希这个观众，盘腿靠墙而坐，默默地为韩云非捏了把冷汗。 两名‘运动员’各就各位，眼看着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陈希忍不住举起小手表示一下存在感：“程叔叔等一下……” 程局长今年五十出头，人到了这个年纪常有的发福、秃顶和油腻，他一个也没有，哪怕是升了局长，整天坐办公室里很少出外勤，他始终保持着健身的好习惯，只要有时间，下班后都会去锻炼一个小时，虽然体能上，和局里的年轻警员早已经不能比，但是对付韩云非这种斯斯文文的小白脸，完全不在话下。 更何况，打球有时候靠的是技巧。 程局长知道陈希在担心什么，这小丫头是他看着长大的，她的那点小心思啊！ 偏偏，程局长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了，小希？” 陈希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裁判：“你们就来一场友谊赛吧，不计分的那种。” 程局长笑着问对面的年轻小伙：“韩老板没意见吧？” 韩云非自然没有意见。 比赛开始了。 陈希以为她的程叔叔一定会放水，毕竟，说好的友谊赛，毕竟，两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毕竟，她明天还要上班。 可是，她的程叔叔不仅没有放水，反而打得格外用力。 简直赛出了风格，赛出了水平。 如果说韩云非和她打完网球，还有一点点的尊严存在，那么这会儿已经输的连渣都不剩了。 这哪里是她认识的韩云非？ 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孤傲、处事不惊的副总大人。 那个不管走到哪里，都自带光环的男人。 那个全公司女生，最喜欢花痴和歪歪的对象。 他本该是焦点的中心，众星捧月的存在，而现在，正弯腰捡球，不一会儿，又去捡球…… 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额前的几缕发丝被汗水沾染，凌乱地甩来甩去。 比赛虽然没有计分，可是胜负却很明显。 他的教养很好，输成这样也没有气急败坏。 十几个回合结束后，短暂的中场休息，陈希腾一下站起来，给韩云非一手递毛巾，一手递水。 程局长就这么看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毫不犹豫地跑到别的男人身边，心里充满了老父亲似的伤感：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韩云非擦了擦汗，喝了几口水，犹犹豫豫地说：“你去大厅看书吧。” 陈希疑惑：“为什么？” 刚才是谁提着她的耳朵把她从杂志区拉走的？ 他有点难为情地说：“我一直输，你就别看了。” 哟，原来他还知道要脸呀？ 可是，这不都打完了吗？ “你不会……还要打吧？” 韩云非默认了。 陈希想不通，他今天怎么回事，又没人逼他，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难道是输了太多，所以不服气？可是看他的神色，除了有些疲惫之外，也不像是在赌气啊。 她凑近一些，悄悄地告诉他一件事：“副总，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位程叔叔是做警察的，老当益壮的很，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就不要想着赢了，要不我找个理由，咱们撤吧。” 程局长看到两个小年轻离的越来越近，不耐烦地嚷嚷起来：“喂，你们嘀咕什么呢？还打不打了？” 陈希一脸苦大仇深地说：“程叔叔，你们局里是没人陪你打球还是怎样？” “……”程局长就没见过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韩云非当然知道对方是老警察，不过听她说出来，他有点意外，“陈希，你是在心疼我吗？” 她眨巴眨巴眼，想不到都输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情自恋。 陈希劝也劝了，既然副总大人不听，那就不能怪她了，她摆摆手说：“我出去看书了，你们继续。程叔叔加油！” 第三十九章 一片膏药 入冬以后，天黑得越来越早。 陈希在便利店买了一堆的零食，结账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顺手拿了盒止痛的膏药。 街边的木头长椅上，韩云非活动着自己快要废掉的肩膀，特别是右肩，运动的时候不觉得，放松下来后，脱力的酸痛感全部冒了出来，仿佛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 陈希掏出刚才顺手买的膏药，远远地递过去。 韩云非愣了一下，“这是？” 她看着头顶的星星说：“听说这个很好用哟。” 他缓缓接过：“谢谢。” “不用谢，八十块。” “你个没良心的！” 陈希:“彼此彼此。” 没良心也都是和他学的，正所谓近墨者黑。 他随口一说：“回头打你卡上。” 骗谁呢，八十块都要打卡上，他怎么不说开张支票？ 韩云非就当自己已经付过费了，他撕开盒子的包装，拿出一片贴在胳膊上，膏药有点中草药的味道，贴在胳膊上凉凉的，效果立竿见影，瞬间缓解了火辣辣的酸痛感。 贴肩膀的时候，他犯了难。 陈希注意到他的尴尬，于是怀着一种乐于助人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心态，问了一句：“用不用帮忙？” 问完了她又觉得自己多嘴，他那么傲娇的人，怎么可能需要她的帮忙？ 谁知韩云非答应的比什么都快：“好呀。” 陈希一动不动，她刚才的话，基本上和改天请你吃饭一个意思，他怎么还当真了呢？ 韩云非催促：“快点。” 她咬着牙走过去，一手拿着撕开的膏药，一手捏着他的衣服领子，深呼吸一口气，把他的衣领向上拉起一点，然后将膏药对准他的肩膀…… “不是那里。” 韩云非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却又带着几分认真。 她于是将手移动一些，问：“是这里吗？” “不是。” “那这里呢？” “不是。” 她有点急了：“到底是哪里？” “往下。” 她的手听话地往里面伸去，轻轻按了按，试探道：“是不是这里？我要贴了。” “不是，再往下。” 再往下？……再往下她的手就要全部伸到他的上衣里了？ 打球能打到这个地方疼吗？ 韩云非感觉到她移动的小手有些微颤，似乎是在紧张，没想到平时那么张牙舞爪的一个人，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他来了兴致，继续捉弄她：“再往下一点。” 好吧，她最后相信他一次，小手又向下移动几分。 “对……” 韩云非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他正想告诉她找对了地方，结果一扭头，便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脸，她的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还亮，一闪一闪的，直勾人。 这么近的距离，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她浅浅的呼吸，在他们四目相望的瞬间，她的呼吸由浅变急，打在他的脸上，痒痒的，仿佛一根羽毛在挠他的心。 他滚了滚喉结，差一点就控制不住地吻了上去。 原来，他也不过是凡夫俗子！ “小希……”他忍不住喊她的名字，第一次这么喊她，好像别人都是这么喊她的。 他观察入微的眼睛，捕捉到她来不及掩饰的慌张。 这一刻，她和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而他忽然觉得，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二十二岁的女生，身上或许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敢，但更多的是还未褪去的单纯和稚气，在某些时候，比如现在，也会露出小女孩娇羞的一面。 是啊，她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生，就算是调皮了些，本性也还是单纯善良的。 这个样子多好啊，她为何要掩饰起来，为何要摆出一副没心没肺、吊儿郎当、不思进取的样子？ 啪！ 陈希将膏药贴了上去，也不管有没有贴对地方，总之贴上去了。 然后，她的手哧溜一下滑出去，后退半步，一张脸红得像水蜜桃，幸亏天色已晚，不容易被看出来。 “我去买吃的，你要吃什么吗？”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已经走开了，不，是跑开了。 而地上的袋子里，是刚刚买回来的一大包食物。 便利店中。 陈希在冰柜前站了好久，直到收银员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询问道：“小姐，要买冰淇淋吗？” 听到声音，她一脸惊恐地看了看店员，又看了看面前的冰柜，脑门上仿佛有三个充满哲学性的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冰柜门开着，翻涌而出的白气打在她的身上，使她冷静了许多，刚才狂跳的心脏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陈希拉回掉线的智商，在店员奇怪的目光中，她强装镇定地从冰柜里拿出两个盒子，然后尴尬地把柜门关上。 因为是随意拿的，所以两个冰淇淋的口味不一样，韩云非看到后，先发制人地说：“我吃这一个。” 陈希怀疑，刚才一定是她产生了错觉，这个连巧克力味冰淇淋都要和她争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不管是不是错觉，陈希都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居然被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眼神搞的小鹿乱撞，真是太丢人了！ 骂完了自己，她彻底恢复了正常，如他所愿，她把冰淇淋递过去，然后记账道：“十块。” 吃完冰淇淋，韩云非在袋子里翻找食物，运动了那么久，肚子早就饿了。 面包、饼干、牛奶、火腿、可乐……袋子里应有尽有。 他刚拿出一包饼干，就听到旁边的人说：“八块。” 没完没了是吧？ 他不是在乎这点小钱，只是如此浪漫的夜晚，他的那点好心情，全被她破坏了。 韩云非和她理论起来：“陈希，我今天被你和你叔叔虐成这样，于情于理，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饭？” 她不知道于什么情，于什么理，她只知道自己很穷。 “副总，你这么有钱的人，坑我一个穷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韩云非很认真地摸了摸胸口，答：“不会。” 陈希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里面的鄙视之情，让他自己体会去。 第四十章 小鬼 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嬉笑打闹着从长椅前走过，本来已经走远了，可是，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抛弃掉小伙伴，孤零零跑了回来。 陈希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三明治，递给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小鬼，顺便给旁边的副总大人介绍一句：“这是我邻居家的孩子，叫小胖。” 小胖毫不客气地嚷道：“我要吃冰淇淋。” “大冷天吃什么冰淇淋！”陈希一边数落别人，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拿着，回家写作业去。” 小胖子嘟着嘴，一脸嫌弃地接过三明治，很欠揍地说:“哼，我今天没有作业。” 然后，小胖卸掉书包往地上一扔，圆滚滚的身体硬是坐到了长椅中间，把原本并肩而坐的两个人生生挤到了两边上。 男孩不仅毫不客气，而且毫不认生，他三两口啃完一个三明治，荡着两条小短腿，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盯着韩云非的脸端详几秒，似乎想起了什么，自来熟地聊起来：“喂，我见过你。” 韩云非眉角轻挑，从小到大，他都是属于那种经常被搭讪的类型，不过，被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搭讪，还是人生头一回。他看着这个天然萌自然呆的小不点，正准备开口说话，结果陈希一巴掌呼在小鬼的脑袋上：“喂什么喂，叫叔叔。” 陈希管教小胖子管教的相当顺手，韩云非却有点看不过去：“你怎么能欺负小朋友？” 批评完陈希，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迟钝地反应过来，“叫什么叔叔，叫哥哥！” 男孩听话地叫了声：“哥哥。” 小屁孩人小鬼大，从刚才的三言两语中，很快看出谁是胳膊，谁是大腿，然后果断地抱上了大腿。 一大一小开始了一场神奇的对话。 韩云非：“小胖，她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小胖太久没挨揍，皮有点痒：“不是经常，是每天。”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说：“以后她要是欺负你，就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出气。” 陈希在一旁翻白眼。 小胖子一脸的天真无邪：“哥哥你真好，对了哥哥，我不叫小胖，我叫朱一诺。” 韩云非：“诺诺，你几岁了？” 小胖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呆萌的外表下，对付成年人很有一套，三言两语，就把韩云非问的问题，没问的问题，一起回答了：“我今年八岁，刚上三年级，成绩本来挺好的，但是自从希姐给我补课以后，我的成绩就不好了。” “哦？”韩云非发出愉悦的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陈希简直听不下去，什么叫自从她给补课以后，成绩就不好了，不带这么胡说八道的！ 然而，当她的视线越过中间碍事的小鬼，脸上的怒火一瞬间熄灭，因为她发现韩云非不是在冷笑，也不是在讥笑，更不是平日里惯有的皮笑肉不笑，而是一种……而是那种……由内而发的，特别特别开心的笑。 她好像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 平日里，他总是冷冰冰的，眉宇间总像有什么化不开的结，虽然偶尔也会露出和颜悦色的表情，但礼貌地拒人千里之外才是常态，这样的笑容，让陈希感觉，就像是一扇常年紧闭的大门，突然有一天奇迹般地自己开了一条缝，而她，也不知走了什么大运，刚好站在大门口，作为一个好奇心极重的人，她当然想进去窥探个究竟…… 韩云非靠在长椅上，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连说话，声音里都带着笑意：“陈希，小学三年级的题有那么难吗？” 她提高了声音来增加自己的底气：“你别听小孩子瞎说！” 韩云非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没关系，遇到解不开的题就来找我，在下一定包教包会！” “找你妹呀，都说了不要相信小孩子瞎说，我明明教的很好，是他不好好学。” 一口气说完，陈希自己都愣住了，她偷偷去瞄韩云非，想确定自己那句‘找你妹呀’有没有惹到他不高兴，然而，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好心情未受到半点影响，她一时觉得这个样子的他有点说不出的……温暖。 谁会不喜欢温暖的东西呢，她不由自主想要靠近一些…… 然而，一个奶凶奶凶的声音拦住了她，“希姐，你这臭脾气能不能改改，小心找不到男朋友哦。” 她丢给小胖子一个警告的眼神，“不用您老费心，追本小姐的人多了去了。” 小胖子觉得自己有靠山，很是嚣张：“你就吹吧，我们男人一点都不喜欢你这样的，是不是哥哥？” 韩云非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陈希简直又好气又好笑：“男人？你算什么男人？” 小胖拉了拉旁边的人，“哥哥，她说你不是男人。” 韩云非:“……” 陈希:“小鬼，你想怎么死，我一定成全你。” 小胖子嗅到危险的味道，紧紧抱住韩云非的胳膊：“哥哥，我怕。” 韩云非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别吓着小朋友！” 陈希都无语了，她做什么了，怎么就吓着小朋友了？知不知道这熊孩子出来混的时候，你韩云非还不知道在哪儿当三好学生呢？ 看在每个月那点工资的份上，她好心提醒他：“老大，你站错队了，这种情况，你应该站我这边。” “哥哥，希姐好像吃醋了呢。” “……”陈希发誓，一定要找机会好好修理这熊孩子一顿。 这么一听，韩云非也觉得陈希的表现有点像吃醋，他摸着小男孩的头，赞赏有加地说：“诺诺真聪明，不过这种事最好不要说出来，不然有人会很没面子的。” 小胖子不耻下问：“为什么会没面子？” “因为和小朋友吃醋，是不光彩的事。” 小胖子简直是插刀界的绝顶高手：“那希姐不光彩的事可多了！” “哦？”韩云非来了精神，“你好好给哥哥讲讲，她都有什么黑历史？” “哥哥，我还没吃晚饭呢。” 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刚才明明吃了一个三明治…… 韩云非在小朋友面前，就跟没带脑子似的，“走，哥哥请你吃饭。” 陈希站起来，冲两人挥挥手，一副哀家困了的表情，“记得送小胖回家，拜拜。” 第四十一章 小鬼 小胖要吃汉堡，拉着韩云非进了一家快餐店。 韩云非给小胖点了一个巨无霸套餐，给自己点了一杯果汁，然后端着餐盘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 小胖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有奶便是娘，“哥哥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全部告诉你。” 韩云非把可乐推给小鬼，示意他慢点吃，“你和陈希是怎么认识的？” 小胖就着吸管喝了口饮料，开始讲述：“有一天我和奶奶回家的时候，看到她在楼道的电表下左看右看，发现她原来不会用电卡，我奶奶好心教她，我们就认识了。” 韩云非眼前浮现出当时的情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人生第一次租房子，连电卡都不知道怎么用，也真是够‘不容易’的。他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熟啦。”在小朋友的世界里，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第一次见面叫认识，第二次见面就熟了，“她没事就辅导我写作业，写完作业就让我跑步，还不让我吃爱吃的零食，还总是嫌我胖，还动不动就凶我，简直烦死我了！” 看不出来，她不上班的时候有这么多的娱乐。 小胖又喝了一口可乐，继续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希姐能找个男朋友，别再祸害我这颗祖国的花朵了。” 那小鬼真是找对人了。 韩云非的愿望简直不谋而合。 “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她？” 韩云非愣住，他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被一个小鬼这么容易就看出了心思，既然都被看出来了，男子汉大丈夫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是。” 小胖真诚地恳求道:“哥哥，求你快把她收了吧！” 他也想快点收了她，这不是正在找方法嘛，“好，我尽量。” “不要尽量啊哥哥，要尽快，晚了我的童年就没剩几天了。” 他肩上的责任一下重了起来，一颗祖国花朵的快乐童年可全靠他了，“你说，陈希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吃人的嘴软，小胖子小小年纪就明白这个道理，“哥哥你这么优秀，放心吧，希姐肯定会爱上你的！” 韩云非被小鬼一句话说的身心舒畅，“够吃吗？要不要再来一份？” …… 夜里九点。 陈希洗了澡，舒服地瘫在沙发上看无聊的肥皂剧，马上就演到大结局了，真是越看越没意思，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可恶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打来的，不是骚扰电话就是韩云非，她瞄了一眼屏幕，调整好情绪后接通。 韩云非语气非常之严肃:“陈希，你出来一下。” 沙发上的陈希立刻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太阳穴不安地跳起来，她用手按住，轻轻揉着，故意拖长了音调，能拖一秒是一秒：“怎么了副总？不会是车子又丢了吧？” “……不是车子。” 陈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开玩笑的心情。 大概是闲的。 “你是神仙吗，不用睡觉的那种？” 韩云非:“是诺诺丢了。” 她把电视声音关小，快速反应了一下，然后继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都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家休息吧，反正也不是你的孩子，丢了就丢了呗。” “……”韩云非怀疑是自己没表达清楚，他说的是一个孩子丢了，不是一百块钱丢了，她怎么能这么不当回事，“我在你小区门口，出来，帮我一起找孩子。” “凭什么，又不是我弄丢的？” “陈希，你有没有良心？” “没有。” 她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有，所以，千万不要对她有什么误解。 “非让我去敲你家门是吧？” 她终于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别别别……副总，你等我一会儿，我收拾收拾马上下楼。” “你还收拾……” 电话已经挂了。 第四十二章 小鬼 韩云非火急火燎，望眼欲穿，站在小区门口等了足足二十分钟，终于等到了把自己收拾好的奇女子，远远地，他就注意到她换了衣服，换了鞋子，还弄了发型。 话说，他平常可没见她这么精心打扮过，这黑咕隆咚的晚上，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奇女子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嘴里嚼着口香糖，一边走一边吹泡泡，神情和出门逛街似的，别提有多悠哉了。 韩云非意见满满，瞪她一眼却没说什么，孩子丢了才是大事，片刻都不能耽误，鉴于已经被她耽误了二十分钟了，他更要抓紧时间。 一碰上面，他先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交代一遍。 当然了，省略掉吃饭时的谈话内容。 简单来说，就是小胖吃了一份套餐，结果没有吃饱，他去点餐，等端着餐盘回来，前后不过五分钟，小胖就不见了。 他在店里找了一圈，无果，后来查了监控，监控拍到小胖和一个陌生人一起离开的画面，（或者只是碰巧一起出的店门），因为画面模糊又短暂，看不出太多信息。 作为一个二十七岁，受过高等教育，智力正常的成年人，韩云非心理素质过硬，随时可以应对一切紧急突发状况，但是，在看完监控之后，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人贩子！拐卖！失踪儿童！这些社会新闻中触目惊心的字眼全跳了出来。 他血液逆流，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各种画面……那一刻，就好像晴空万里突然一道闪电，刚好劈在头顶上的感觉，以至于什么都来不及思考，他开始疯狂寻找，找了一条又一条街，直到夜晚的冷风吹进衣服，带走他身上最后一点温度，他一边觉得四肢百骸在发冷，一边又不停地冒汗。 担心、自责、恐惧像洪水般席卷而来。 可是，找了两条街，连个影子都没找到，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给她打的电话。 说来也奇怪，这种情况下，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她，这个天底下最不靠谱的人。 也许，没想着她能帮什么忙，只是觉得她对周围的街道比较熟悉，这点对找人相当重要。 陈希不太认真地听完事情的经过，耸耸肩，她的不靠谱果然没让人失望：“副总，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替你保密，小胖的家长绝对不会来找你的。” “你到底是不是来帮忙的？”他现在严重怀疑她是来看笑话的。 “是呀。” “那就少扯些没用的，老老实实帮我找孩子，以快餐店为中心，我往东，你往西，方圆一千米，我们一起找。” 她假意认同，双手却依旧慵懒地插在兜里，没有一点要行动的意思：“好主意，可是南边和北边怎么办？” “那两边我已经找过了。” 这么一说，她才注意到他额头上细小的汗，注意到在路灯下，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起伏的胸膛。 至于担心成这样吗？她有点酸酸地想。 见她依旧兴致不高的样子，韩云非认为有必要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板着脸，语速飞快地说：“小胖万一遇到人贩子怎么办，你如果不帮忙，我准备报警了。” 她赶紧阻止：“别别别，报警也太夸张了，再说了，人贩子哪能这么容易就碰到。”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小时候就碰到过！” 陈希脸上的表情凝固住，来不及消化这句话，就听到他颤巍巍地说下去，“那次我差点丢了性命。你根本想象不到，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坏到什么程度！” 陈希开玩笑的心情彻底没了，她甚至有点懊悔，不该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她迟钝地发现，此刻的他真的有些反常，简直到了过激的程度，原来，他小时候竟然遭遇过这种事…… 很少自我反思的陈希，默默把自己痛批了一顿，接着她清了清嗓子，虽然不太擅长，但还是切换到安慰人的模式：“你别太担心了，凭小胖的体重，一般人根本掳不走，再说了，小胖我还是了解的，机灵得很，也不太会被骗。” 韩云非一时急过了头，根本没有细想过这些问题，听她这么一提醒，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万一……” 她信誓旦旦地打包票：“没有万一，我马上就把他找出来。” 他竟然相信了她的话，“小希，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带孩子。” 第一次带孩子就碰上小胖这种货色！副总大人这是什么运气！ 陈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应用软件，对着屏幕差点喷出火来，“这熊孩子，一会儿让你揍一顿解气怎么样？” 他看到，她手机上打开的是一个类似地图的软件，上面有一个红点在频频闪动。 “这是……” 她摇着手机，显摆道：“追踪器，我装在小胖的电子表里的。” 韩云非咬牙切齿:“死丫头，你不早说！！！” “凶什么，你刚才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第四十三章 小鬼 “凶什么，你刚才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此一时彼一时。 韩云非没动手修理她已经不错了。 跟着地图上的地址，他们找到一家开在小胡同里的游戏厅。 这家游戏厅距离陈希住的小区仅仅两条街，门口虽然竖着一个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牌子，可是那红红绿绿的牌子，仿佛不是在说‘未成年人禁止入内’而是在说‘良民禁止入内’。 两人在门口对视一眼，韩云非这个大大的良民，长这么大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站在门口惆怅的不行，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陈希会错了意，以为他在纠结该怎么教训小胖子，这种情况，总要有人当‘坏人’，给小兔崽子一点颜色看看，她大义凛然地说：“你如果下不去手，就交给我，收拾熊孩子这种事，我很擅长。” 韩云非最后看一眼手机上显示的位置，确定就是面前的这个地方，他不明白一个小朋友为什么会来这里，而旁边的人已经挽起了袖子，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劝道：“吓唬吓唬算了，你别真打他。” 她侧头，语气怪怪地说：“呦，副总，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人这么好？” “你没发现的事多了。” 他自认为已经对她够好了，虽然平时工作上严厉了些，但那是因为恨铁不成钢，而且他一直很有分寸，除了……今天拧她耳朵时下手稍重了点，其他时候都是闹着玩的。 他整了整衣襟，恢复到一个斯文人应有的样子，很正经地说:“孩子毕竟是孩子，能教育的尽量别动手。” 在陈希的字典里，动手就等于教育，什么叫能教育的尽量别动手？不动手怎么教育？靠讲道理吗？开什么玩笑，和地表最强生物讲道理？ 她心里一万个不认同，但是一个转念，也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总之，她优雅地把袖子放了下来，听话地从了他。 韩云非一开始担心小胖遇到坏人，被陈希这个没良心的戏弄了一番，然后确定小胖不仅平安无事，还去了游戏厅玩，虽然去游戏厅很不对，但总比被人贩子拐走强，情绪大起大落之后，他忽然有心情开始贫嘴了：“好了，别吃醋了，我以后也对你也好一点，行不行？” “我才没有吃醋！” 他大度地说：“你开心就好。” 陈希：“……” 游戏厅里，暖气很足，音乐很吵，灯光很暗，他们走了一段距离，路越走越宽，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沉迷游戏的人一个比一个忙，店员们却都在偷懒，他们这两个闯入者根本无人搭理。 韩云非长这么大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找人的时候，还好奇地站在一个人的身后，看人家打了一局不知道叫什么的游戏，然而什么也没看懂，所以他无法理解，这些人都是有什么毛病，面对着一台花花绿绿的机器，一个个笑得跟什么似的。 “找到了。”陈希用胳膊肘顶了顶他。 小胖那倒霉孩子，正举着一把半人高的枪对着屏幕疯狂扫射。 他们走到小胖的身后，一人站左边一人站右边，交换了眼神后，左边的陈希拍拍小胖子的肩膀，小胖一回头，反应速度飞快，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战士，下一秒，小胖扔下玩具枪就往右跑，结果正好撞进韩云非的怀里。 接着，小胖子展示了自己神仙级别的撒泼技能，一边大喊：“救命啊！我不认识他们！”，一边像触电了一样乱蹦，韩云非差点就让他给挣脱了，最后只好两手并用，才勉强控制住他。 陈希忍着想上去踹一脚的冲动，赔着笑对周围围观的人解释：“小朋友乱说的，我是他姐姐。” 小胖子可谓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就是挣脱不开，他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大哥哥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费力气挣扎了，力气用光的小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使用备用战术——不要脸地嚎啕大哭起来：“救命啊救命啊！他们两个是坏人，要把我抓走卖掉，呜呜~~~~~我害怕，我要找妈妈。” 这下，整个游戏厅的人都被惊动了，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重度游戏迷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见义勇为的路人甲一号：“不许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把小朋友放了。” 路人甲二号：“对，把人放了。” “你们也太猖狂了，知不知道这么做是犯法的？” “你说你是他姐姐，你有证据吗？看你们长得也不像呀？” 韩云非和陈希对视一眼，他们谁都没想到活这么久竟然能被一个熊孩子给坑了。 这些人要证据，可就算是亲姐姐，这时候也拿不出任何证据，更别说陈希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姐姐了，而韩云非，和小胖认识到现在一共才三个小时。 他们当下真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 眼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嚣张，他们如果不能自证清白的话，可能真的要有麻烦了。 偏偏，陈希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在众人的围堵中，一脸淡定地掏出一样东西，高举着晃了一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聒噪的众人纷纷闭了嘴。 围着的圆圈也因为一些人的散去而让出一条路。 韩云非抱起地上的小胖子，迅速撤离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 直到到了大街上，韩云非才把小胖子放下来，他肩膀本来就肌肉拉伤了，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感觉连膏药都不太管用了，忍者疼痛，顶着月光，他牵着不情不愿的小鬼一步步地往前走，走出了身残志坚的感觉。 陈希双手插兜，跟在一大一小两人的后面。 韩云非走了一段，回头等她，“你刚才给他们看的什么？” “宝贝。”陈希一脸神秘地回答。 小胖子像个小尾巴似的被牵着走，满腔怨言，忍不住多嘴道：“什么宝贝，不过一个警察证而已，taobao上买的假货，这些愚蠢的大人居然没一个眼神好的……” 陈希忍了半天的脚终于还是踹了上去，小胖子捂住屁股赶紧闭嘴。 坚决反对暴力行为的韩云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希踹完了小家伙，一反常态地温柔起来：“还剩多少游戏币？” 小胖子意识到大祸临头，比刚才屁股挨了一脚还害怕：“没……没多少了。” “交出来。” 小胖子扣扣搜搜地从口袋里掏出五六个，陈希不依不饶，小胖子又掏出一小把，陈希继续搜刮，最后足足刮出来五十多个。 小胖一天的零花钱才十块，吃都不够吃的，可想而知这五十多个游戏币是省了多久才省出来的，就这么被女流氓抢去了，简直比让他写作业还难受。 陈希满意地捏捏小鬼的肉脸，然后，在韩云非奇异的目光中，她坦荡荡地把抢来的游戏币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第四十四章 早点来公司 “副总，不用送了。” 韩云非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跟着他们来到了小区楼下，很晚了，他再黏下去就有点不合适了。 陈希告了别，拉着小胖走进楼道。 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拐角，可是韩云非还站在那里，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一时有点怅然若失。 小胖子稚嫩的声音响起来：“希姐，你应该请大哥哥到家里喝杯茶。” “神经病啊，大晚上喝什么茶！” “切，你以为喝茶就是喝茶吗？” 陈希一“那是喝什么？”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陈希又一脚踹上去，小胖子难听的歌声也消失了。 …… 早上刷牙的时候，陈希手机响了一下，是韩云非发来的消息，她点开，看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五个字：早点来公司。 她没有回复，然后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命令，她慢悠悠地打开电视，一边看中央台播放的早间新闻，一边吃美味的早餐，她称之为美味的早餐，其实是简单的牛奶泡麦片，对于一个不会做饭的人，这真的算是自己能做出来的最美味的东西了。 一直磨蹭到八点多，她才提着包走出家门。 当陈希伸着懒腰一副没睡够的样子出现在办公室，韩云非已经等候良久了，他抬眼瞄了一下，接着把手上的工作扔到一边，二话不说，起身就开始脱衣服。 眼看着他已经脱下了身上的外套，陈希当场石化，结结巴巴地说：“副……副……总……你要干什么……” “帮我把膏药撕下来。” 吓死了，原来是要撕膏药啊。 昨天好不容易贴上去的，为什么要撕下来？ 韩云非见她一脸的问号，说道：“这东西不能超过12小时，既然是你贴上去的，你就要负责到底。” 她第一次听说，贴个膏药还要负责的！ “愣着做什么，把帘子放下，过来帮忙。” 把帘子放下？ 这听着怎么充满了暧昧的味道？可是不放帘子的话，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韩云非笑容诡异地说：“不放也行，反正我无所谓。” 放，当然要放。 她把办公室的帘子全都放下来，小步走过去，早知道就应该听他的话，早点来公司，在其他人上班之前，把膏药的事情解决了。 陈希走到近处，仰头看向他，虽然她腿长个高，可是在他的面前还是矮了半头，她记得膏药的位置，在肩膀往下往下再往下的地方，不高不低的，有点不太好下手。 陈希想了想说：“你，能不能坐下来？” 韩云非脱的只剩一件白衬衣，乖巧地坐下，一副把自己完全交出去的样子，等着看她接下来要怎么做，昨晚的光线太暗，他都没能好好欣赏她羞答答的表情。 陈希深吸一口气，抱着视死如归的良好心态，慢慢掀起他的衣领，接着小爪子伸进去，竟有种一回生二回熟的感觉，并且很快就摸到了那枚膏药，她用指甲在膏药的边边挠起来，企图翘开一个角。 韩云非喉结滚动，彻底乱了，虽然她的动作说不上有多温柔，可是这一下一下挠得他心痒难耐，就在他心痒的快要爆炸的时候，陈希成功翘开了一个角，然后，她猛力一拉，一秒把膏药撕了下来。 那一块皮肤直接红了。 韩云非正胡思乱想中，突然遭到这么一下黑手，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样只会痛一下，不会痛很久。”陈希一边解释，一边放下他的衣服，然后她眼神闪烁一下，突然看到他腰上有两道不长、却很深的疤痕。 可能是昨晚太紧张了，光线又暗，她贴膏药的时候才没有看到，刚才却看得清清楚楚，那疤痕的形状，像是被锐器所伤，而疤痕的颜色，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她想起他昨天的话：“差点丢了性命。” 心脏莫名地一紧。 想不到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有不为人知的伤。 时隔多年，韩云非每每回忆起那件事，都还是觉得如坠深渊，这本是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却在昨天那样的情况下告诉了陈希，像是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可是他知道，只要她多加询问一句，他从不曾告诉任何人的秘密，便会毫无保留地与之诉说。 他甚至有点期待她的询问。 可是昨天的陈希没问，刚才看到了他的伤，她还是没问。 韩云非等着她的关心，等了半天，都未见动静，他就像一个馋嘴想吃糖果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她，厚着脸皮讨要：“小时候留下的，是不是很丑？” 他以为，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接下来，她总要问问发生了什么，当时有没有很痛，或者礼貌性地说些安慰之类的话，然而，非正常人陈希只回答了一个字：“哦。” 既轻描淡写又漠不关心。 韩云非失望透顶，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看，人家根本不在乎。 就在他的心情跌到谷底的一瞬间，她的声音响起来，很小、很轻、很不像真的，然而，他却听得真真切切。 “不丑，疤痕是一个男人的勋章。” “你说什么？”韩云非脸色大变，激动地站起来，瞳孔略微放大。 陈希被吓得一个激灵。 韩云非步步紧逼，扣住她的肩膀，让她无处可逃，他的声音几乎变了调：“你、你刚才说什么？” 陈希脑子蒙了：“我……我没说什么呀？” “你说了！你说了！你说疤痕是一个男人的勋章！” 对，她是说了这句话，她只是想安慰他一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难不成说错了什么吗？ 他的眼睛几乎在往外冒火：“你怎么会说这句话？你怎么知道这句话？” “是不是很文艺，不像是我会说的……啊……”她皱起眉头，倒吸一口凉气。 他抓着她肩膀的手失了分寸，力道几乎要把她给捏碎了，“陈希，你到底是谁？” 都喊她的名字了，还问她是谁，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呀？ 陈希有些炸毛地说：“副总，我就是我呀，你和我有仇是不是？” “不，我们没有仇。” 韩云非看着她的脸，企图从这张脸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都生得异常好看，是标准的美人，美丽但不妖艳，反而带着一股独特的孩子般的灵气，乍一看，和他记忆中的那位，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可是，如果仔细端详，她的那双眼睛，她偶尔沉默时的眼神，还真有一点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四十五章 过往1 那是十八年前的秋天。 少年韩云非刚刚升入小学四年级，和往常一样，他五点半放学，五点四十左右，坐上接他回家的车子。 司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平时话很少，给他们家做司机快一年了，工作也还算认真负责，反常的是，那天他一上车，司机便没话找话和他聊天，还给他在后排准备了许多零食和饮料。 他虽然有点不习惯，但当时毕竟年少，也没有多想，零食他一向不爱吃，只是口渴喝了一点水，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韩云非在一间昏暗的小屋，双手双脚都被绑着，以极其难受的姿势坐在地板上。 屋子还没有狗窝干净，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连扇窗户也没有，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恶臭，地上扔着脏乱的衣服袜子，吸过的烟头，墙上贴着恶心的裸体海报。 司机看到他醒了，满脸笑容地走过来，和白天的时候不同，此刻的笑容透着不加掩饰的邪恶。 韩云非被这个地方这个人恶心得不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是他的嘴上贴着黑胶带，反胃的感觉涌到嗓子眼，又被强行压下去，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司机蹲在跟前，调、戏似地拍拍他的脸。 长这么大，韩云非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不过，年少的他马上明白了当下的情况，他在某部香、港电影里看到类似的事情，所以知道自己大概是被‘绑架’了。 “小子，一会儿给你有钱的爸爸打电话，你乖一点，知道吗？” 连台词都和电影里的一模一样。 韩云非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能点头。 司机满意地又拍了拍他的脸。 电话通了之后，司机撕开他嘴上的胶带，只让他说了一句话。 电话里立刻传出他父母崩溃的声音。 “想你儿子活命，晚上十二点带五百万现金，放到滨江路天桥下面的垃圾桶里，如果敢报警，我让你们连儿子的尸体都找不到。” 五百万现金，放在十八年前简直是比巨款。 不过韩父韩母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司机又拨了一个号码出去，汇报了这边的进展。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司机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屋子里没有窗户，臭味愈加地浓烈。 韩云非被扔在地板上，手脚被绳子绑着，嘴上贴着胶带，只有一双眼睛是自由的，他打量来打量去，发现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无力，除了任人宰割什么都做不了。 恐惧是最要命！ 它能把一分钟，变得如一年那么长，这短短的四个小时，对于他来说，简直像漫长的一辈子，他甚至回忆了自己短暂而毫无意义的一生。 终于，十二点到了。 屋里唯一的一部手机响了，电话接通后，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司机的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红，通话结束，司机直奔着蜷缩在地上的少年，开始拳脚相加。 “小子，看来你的命没有钱重要，你老子居然敢报警！” 韩云非的身上挨了很多下，头上也没能幸免。 暴行过后，司机喘着气，粗暴地将他一把拽起来，推推搡搡地走出屋子。 他像袋垃圾一样被丢进车子的后排。 那天的夜，黑得像罩着一块黑布，一颗星星也没有。 车子开得飞快，司机一路上不停地自言自语，偶尔说一些吓唬的话，但说的最多的是脏话。 韩云非的祖宗十八代都被‘荣幸’地问候了一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下了，司机下车，和一个骑摩托车的人在路边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你还带着他做什么，干脆做掉算了。”摩托车主暴躁地说。 年少的韩云非浑身是伤，耳朵有些嗡鸣，偏偏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难道他要死了吗，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还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面前放着一本精致的图书，怎么一转眼，就要死了呢？ “这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还是个男孩，不如卖了吧。” “蠢货，我们带着他，路上很不方便。” “一分钱也没拿到，做掉太可惜了，我们先带着，能卖就卖，不能卖再做掉也不迟呀。” “要带你带，呸！蠢货！” 两个人显然没有谈拢，大难临头各自飞，骑摩托的人独自走掉了，在黑暗中扬起一阵看不见的灰尘。 但司机还是决定赌一把，今天没有赚到五百万，已经够倒霉的了。 第四十六章 过往2 秋天的夜晚，原来这么冷。 年少的韩云非睁开空洞的眼睛，麻木地看着落在车窗上的雨滴，一开始雨势很小，慢慢地开始变大，除了冷，他的另一个感觉就是困，但是他拼命地打起精神，咬着舌尖不让自己睡着，他害怕一旦睡着，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冷过之后，他开始感觉热和难受。 恍惚中，他听到有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有钱人家的孩子真tm娇气！”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生病了，因为上一次生病，也是这样浑身发热，头脑发胀。 天蒙蒙亮的时候，雨停了，车窗外的景物从城市的高楼大厦，变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麦田。 秋天的麦田黄油油的，阳光洒下来，像金子一样发着光芒，看得他一阵头晕目眩。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时间，从昨天到现在，他没有睡过觉，没有进过食，挨了一顿拳打脚踢，夜晚还受了凉。不过，这都不重要。 什么都不重要，能活着最重要。 他迫切地想活下去，意识却一点一点地抽离。 没错，他确实娇气，上一次生病的时候，他躺在家里舒服的大床上，母亲端着药水一勺一勺地喂他，轻声细语地哄他入睡。 想到母亲温柔的声音，他感觉困意再一次席卷而来。 不，不能睡，睡着了就什么都完了！ “长得倒是挺好，就是有点病恹恹的，而且这么大了，肯定记得自己的父母，不行不行。” 司机将手指收回两根，“大姐，这个数，这小子可是受过贵族教育的。” “哼，贵族教育有什么用。” 司机又收回去一根手指，“这个数，这个数行了吧？” 韩云非没听见下面的话，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那是一间没人住的农村草屋，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他像纸片一样被丢进去。 司机最后的发财机会没有了，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贫穷的普通生活也回不去了，穷途末路大抵不过如此，等着他的，要么是躲躲藏藏的跑路生活，要么是几十年的牢狱之灾，什么都没了，也好，什么也不用顾忌了，司机摸出一把水果刀，带着对命运一辈子的怨恨，捅进少年的身体里。 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衣食无忧，而有的人，生来却一无所有？有的人享尽荣华富贵，而有的人，却要受尽苦难折磨？ 是世界太不公，所以不能怪他太残忍。 刚流出来的血是温的，带着浓浓的腥气，司机发泄着自己的怨恨，直到手上沾满了鲜血，他发狂地笑，发狂地跑了。 韩云非倒在肮脏的地上，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他关闭了听觉，关闭了嗅觉，关闭了痛觉。 世界一片黑暗。 只剩一丝微弱的呼吸。 就这样死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这样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短短的几分钟，韩云非意识模糊，已经无法判断，只是麻木的躯体忽然又有了感觉。 他感觉到，绑在手上的绳子不见了。 “孩子，没事了，叔叔带你回家。” 恍惚中他听到这句话。 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陌生却亲切。 有人来救他了？ 还是，这不过是临死之前的幻觉？ 绳子解开后，对方掀起他的上衣，检查了他的伤口，尽管很小心，止血的时候，还是一阵钻心的痛。 原来，这不是幻觉，真的有人来救他了。 对方先给他包扎了伤口，然后小心地将他抱起来，感觉到他还有意识，那人便鼓励一句：“孩子，勇敢一点。” 勇敢一点，是不是就能回家了？如果可以回家，那么韩云非，你一定要勇敢一点！ 就这样，奄奄一息的韩云非得救了，他被一个陌生人抱在怀里，对方的手臂强壮有力，带给他从没有过的安全感。 韩云非使出浑身的力气，努力地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如果世界上有神的话，他想，大概就长成这个样子。 “别怕。”对方朝他浅浅一笑，“叔叔是警察。” 他的力气很快就用尽了，眼皮垂下来，他陷入到沉睡，亦或是昏迷当中。 第四十七章 过往3 再次醒来的时候，韩云非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左边是父亲母亲，右边是医生警察。 “云非，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母亲的手便关切地摸上他的额头。 他吃力地吐出一个字：“……水。” 母亲扶着他，将一杯温水送过来，他托着杯底，咕嘟咕嘟喝掉了整整一杯，接着，他期待地环顾病房，穿制服的警察同样和蔼，然而，却不是他记忆中的那张脸。 “救我的叔叔呢？”他仰头问。 韩父也问道：“是啊，王局长，昨天的那位警察呢，我们要好好感谢他。” 王局长早就想好了说辞：“陈警官还有别的案子。” “王局长，我们想当面感谢这位陈警官，能不能安排我们去趟警局？” 韩云非放下水杯，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又说出一句话：“我也要去。” 一旁的医生立刻紧张起来：“韩先生，您儿子的伤口很深，需要静养。” “这……” “不如这样吧。”王局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让陈警官抽空来一趟医院，不过，你们千万别搞什么场面，我们陈警官最怕被家属感谢了。” 韩云非在病房里已经住三天了，在这期间，每天都有人来看他，送的礼品堆满了半个屋子，可是，救他的那位警察，一直没有出现。 他打听到，那位叔叔姓陈，是警察局最厉害的警察。在他被绑架的晚上，市里就成立了专案小组，但是交易的时候，抓捕行动失败了，陈警官是从别的案子上紧急抽调过来的，平时办的都是大案子。 在病房里住了一个星期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好消息，绑架他的两个人落网了，不过，他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因为，陈警官依旧没有来看他。 护士给他换纱布的时候，他看到了身上的伤口，腹部一刀，背后两刀。 这些天来，他按时吃药，按时打针，并没有感觉到痛，原来身上竟有这么重的伤。 晚饭他吃的很少，想起伤口丑陋的样子，便没了胃口。 晚饭之后，一般就不会有人来看他了，母亲这些天吃住都在医院，白天除了照顾他，还要应付那些来探望的人，那些都是父亲的朋友。晚饭之后，母亲回家拿换洗的衣服，所以他有几个小时独自待在病房，这几乎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了，他坐在病床上，捧着一本巨厚的书，如痴如醉地看着。 连病房里进来人都没注意。 “好看吗？” 韩云非依旧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回答：“嗯。” 等一下，这个声音是…… 他猛然抬头，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病房里的男人，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叔叔。” “你在看什么？” 韩云非将书本举起来，向陈警官展示名字。 “原来你喜欢看书。”陈警官看着手里的游戏机，顿时有种买错礼物的感觉，“我还以为世界上的孩子，都像我女儿一样爱打游戏。” 韩云非：“叔叔，这是送给我的吗？” “希望你早日康复。”买都买了，陈警官还是送了过去。 “谢谢叔叔。” 韩云非虽然不打游戏，可是因为是陈警官送的礼物，他宝贝的不行。 “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 “不疼，护士今天刚换过药。” “我检查一下。” 韩云非掀起上衣，将绑着纱布的腹部露出来。 陈警官看到纱布上白白的，没有渗血的迹象，判断伤口应该愈合的很好，“再过几天，结痂的地方会有些痒，你要忍住不能挠，之后很快就会痊愈了。” 可是韩云非听说，伤口痊愈后，会留下疤痕。“叔叔，疤痕是不是很丑？” 陈警官将袖子挽起来，露出手臂上的一道疤，“这没什么，你看，叔叔的身上也有疤。” 韩云非吃惊地看着陈警官的手臂，这道疤痕又深又长，可比他肚子上的伤严重多了。 陈警官：“疤痕是一个男人的勋章，它代表你曾经很勇敢。” 勇敢？ 韩云非又一次听到这个词，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被触动了，从小到大，父母一直把他捧在手心里，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学校和最好的老师，连生病，都给他最好的病房。他常常听到的词，是完美、优秀和出色，好像这些东西，可以让他变的与众不同。 这些东西，确实可以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不过，当他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所有的与众不同，都救不了他。那些完美，救不了他，那些优秀和出色，救不了他。只有一个人救了他，这个人从天而降，不是他的父母，不是他的老师，不是他的谁。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这个人带来了希望，这个人告诉他：孩子，勇敢一点。 多么朴素的一句话啊，却给了他从来不曾有过的力量。 “叔叔，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陈警官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自己的光辉历史：“有一次，叔叔碰到一个特别不要命的家伙，犯下了十几条命案，被我们找了一年多才找到，那家伙也真是有血性，知道跑不掉了，便找来几桶汽油，把我们引到一间仓库里，想来个玉石俱焚……” 韩云非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就有点血腥了，陈警官可不想吓坏小朋友，于是避重就轻地说：“然后，叔叔和那人大战几百回合，最后终于把他制服了，但是也留下了这道疤。” “你恨那个人吗？” “不，叔叔可怜他。其实坏人也不是生来就是坏的。”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韩云非要想成为像陈警官一样的人。 第四十八章 过往4 作为家里的独生子，特别是需要继承家业的独生子，韩云非从小就被父母寄予特别大的期望，学习占据了他大部分的生活，出院以后，落下的许多功课要赶紧补回，还要时不时接受心理疏导，尽管最后心理医生表示，他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但是没有问题，不代表可以回到以前。 就像伤口好了，疤痕还在。 死过一次的人，再也无法天真烂漫了。 童年，就这样早早结束了。 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改变。 变得内向，不苟言笑，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毋庸置疑，绑架之事给韩云非造成了巨大影响，但是犯人都已经抓住了，伤口也痊愈了，他整整休息了一个学期，没有理由再矫情下去。 再矫情下去，就该令父亲母亲失望了。 后来，他上了一所寄宿的双语中学，再后来，出国念书，这是他从出生起，就被设定安排好的人生。 绑架不过是他重要的人生里一段不重要的小插曲，翻篇了，生活便又回到了原本的轨道。 也许，有的人，生来什么都有，但是偏偏没有自由，而有的人，什么都没有，却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 究竟谁比谁快乐，谁该羡慕谁呢？ 十八年的时光一晃而过，遗憾的是，他再也没有见过陈警官。 半年前，他硕士毕业，留学生涯终于结束，按照计划，他回了国，慢慢接手家里的生意，在国外漂了许多年，回到这个叫做家乡的城市，他发现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连亲生父母，都变得生疏了，以前的同学，也早忘干净了。 他想起了陈警官，若能再见一面，他想亲口说一声感谢。 在国外的许多年，他长了年岁，长了见识，也一点点理解了陈警官当年说的话。 只是不知道陈警官还记不记得他，当初的那个小小少年，如今长大成人了，算不上功成名就，但至少活的堂堂正正。 打听了很久，他才知道，陈警官很多年前就不在了。 …… 自从他回国，父亲便准备办一场宴会，一场盛大的，邀请了所有生意伙伴的家宴，然后把他以继承人的身份介绍出去。 宴会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家里精心布置了一番，鲜花、美酒、音乐……应有尽有，低调中带着奢华，受到邀请的客人陆陆续续地赶来，气氛越来越热闹。 韩云非因为刚得知陈警官去世的消息，糟糕的心情变得更糟了，为什么，他一遍遍地想，周围这群嘴里说着漂亮话，虚伪、贪婪又见风使舵的人可以活着，而陈警官却死了？ 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公平？ 在他失神的时候，母亲走了过来，拿胳膊顶了顶他的后背，神神秘秘地说：“儿子，你看那边。” 他应付地抬眼扫了一下，除了一堆人头，什么也没有看到。 韩母一脸喜色：“那是何家的女儿，叫何舒文，人长的漂亮又懂事，她已经看了你好久了。” 他有点头疼地打断道：“妈，我没兴趣。” “就算没兴趣，你也应该去打个招呼，怎么说人家也是客人。” 他像尊佛一样站在那里，别说是打招呼，甚至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韩母努力劝说：“……你至少对人家笑一下嘛。” 韩云非的脸色愈发地阴沉，他又不是卖笑的，为什么要对人家笑？自己的母亲什么时候投身媒婆行业了？ 好吧，韩母发现他是真的没有兴趣，便放弃了何家大小姐，把目标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你再看那边，那是欧阳家的女儿，叫欧阳婧。” “妈，我现在不想考虑这种事。” “我又没让你立刻跟人家怎样，只不过认识一下而已，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交朋友吗？” “我为什么要认识这些人？”韩云非不屑一顾地说，这些人算什么，如果不是谁谁谁的女儿，她们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 谁谁谁的女儿……谁谁谁的女儿…… 韩云非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当年陈警官送他游戏机时的一句话：我还以为世界上的孩子，都像我女儿一样爱打游戏。 他应该早一点想到的，陈警官有一个女儿！ 虽然，他连她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但是，韩云非发誓一定要找到她。 也许，这是唯一可以报答陈警官的方式了。 韩母在旁边继续唠叨：“云非，你都二十七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也太不正常了，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结婚生子，不管在任何年代，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古人云：成家立业，意思就是人一定要先成家……” 他屏蔽掉母亲的碎碎念和周围的各种杂音。 来自心底的声音愈加清晰，他要找到陈警官的女儿！ 他要认识她！ 一定！ 第四十九章 会是她吗? 在一个几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韩云非要寻找一个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年龄，不知道长相，甚至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个城市的人，简直如大海捞针。 事情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没有办法，他不得不回到陈警官这条唯一的线索上，他至少知道陈警官的职业，知道陈警官的工作单位。 不过是……十八年前的工作单位。 然而现实又一次令他失望了。 因为陈警官职业的特殊性，而且太多年过去了，他知道的信息少之又少，事情再次陷入到一筹莫展当中。 私家侦探换了好几个，查了一个月又一个月，才终于查出程局长这条线索，他清楚地知道，这不一定是条有用的线索，这位程局长，虽然十八年前在某分局待过，但不一定认识当年的陈警官，就算他认识陈警官，也不一定了解陈警官的家庭情况，就算他恰巧什么都了解，可是，他会愿意告诉他吗？ 这些都有可能。 也许，他永远都找不到陈警官的女儿。 也许，他曾经在人群中与她擦肩而过却不知道。 也许…… 他想到了陈希。 会是她吗？这个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的人。 为什么他一开始就排除掉她，原因其实很简单，他认为陈警官的女儿，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是陈希这个样子。 他想象中陈警官的女儿，一定特别善良，也一定特别优秀，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都是别人的榜样，总之，她应该是那种浑身充满优点，随时随地都在发光的人。 当然了，他也想过例外的情况，也许她不是那么善良，也不是那么优秀，尽管如此，她也一定是一个特别努力的人。 而陈希，与例外的情况都相差甚远，她吊儿郎当、好吃懒做、工作生活搞的一团糟，还经常满嘴跑火车，这倒不是说她有多么不好，相反，他对这样的她有种特别的喜欢。 可是喜欢归喜欢，一码归一码。 他之所以找陈警官的女儿，是出于报恩的目的，没有其他的想法。 他对陈希，倒是有许多其他的想法。 陈警官——陈希。 如果不是她恰巧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他大概永远不会把他们想到一块去。 但是，自从他开始把陈警官和陈希想到一块，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许多过往不曾琢磨的事，全部跑了出来，一项项陈列在他的面前。 会是她吗？他第n次冒出这样的念头。 其实，仅仅一句相同的话说明不了什么。 他又想到陈希没有父亲的事。 这，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 现在离婚的家庭那么多。 据他所知，她还喜欢玩游戏。 这个，更不能说明什么了。 九零后有几个不打游戏的？ 她还认识那位程局长。 她还姓陈。 还有她的年龄，算起来也差不多。 如果这些都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多了吧。 韩云非想了这么多，忽然想到了一个最最关键的，如果陈希真的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那可就太要命了！ 他想到曾经对她的种种，心肝脾肺肾都跟着颤抖了一遍。 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哪里有卖后悔药的，他现在很想来一吨。 不管是或者不是，韩云非觉得，他需要找到证据。 第五十章 流言蜚语不断 陈希感觉头顶仿佛有两束光，她抬头，原来是韩云非在看她。 过了一个小时，她再次抬头，他还在看她，而且和一个小时前的姿势一样，连动都不带动的。 这到底是什么战术？ 简直太强大了吧！ 她现在只觉得背脊发凉，唯有埋头工作才能缓解。 再这样下去，她的小心脏可吃不消。 “副总，我申请坐到管理部去。”她举手抗议。 韩云非平静如水的脸上眉头皱起：“理由呢？” 当然是因为受不了他的眼神啦。 “没有理由。” “不行。” 她马上不要脸地说：“那你给我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吧。” 他做沉思状。 不会吧，他要是把这么无礼的要求答应下来，她以后在公司还怎么待下去，本来已经有了两次不正常的人事调动了。再给她单独一间办公室的待遇，她似乎已经感受到大家比现在八卦一万倍的眼神了。 她赶紧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没有尊严地央求他：“副总，求你了~~~~让我和管理部的同事们坐到一起吧。” 虽然是杀手锏，她也并没有抱太大希望，韩云非何时让她如愿过？ 然而，他竟然奇迹般地答应了。 得到的太容易，她反而不放心起来，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在她犹豫的时候，他一脸诚恳地说：“什么时候想回来了，随时欢迎。” 既然还有退路，她觉得先搬出去躲躲再说。 …… 公司的茶水间，门关着，里面隐隐约约传出说话声。 茶水间的门并不隔音，但是里面的人刻意压着嗓子，传出来的声音听不真切，不过可以听出来，里面有很多人，讨论着什么秘密的事。 陈希端着水杯站在门口，是不是因为她搬到了管理部，所以现在同事们只能到茶水间里闲聊了？ 就当她决定走开的时候，里面的声音突然大了几分，似乎有人聊到激动之处，忘记了克制情绪。 “你们说，她突然坐到外面，是不是被副总甩了？” “当然了。” “当然什么当然，副总本来就是和她玩玩，有什么甩不甩的，不过是玩腻了而已。” “也是，副总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晴姐这么优秀的人，副总都看不上……”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我说的是事实。” “你知道什么事实！” “很多人都知道好不好，许子晴当面表白被拒，哭着走出副总办公室。” “你胡说什么，什么表白被拒？” 别人都是心比天高，陈希偏偏心比天大，她作为被议论的头号当事人，听了一耳朵七嘴八舌的造谣，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置身事外地看起了别人的笑话：这些人也太不团结了，聊着聊着居然自己吵了起来。 为了不影响茶水间里吵架的同事，她决定到韩云非的办公室蹭水喝。 虽然现在已经搬了出来，可是走的时候韩云非承诺了，随时可以回去，不管他是不是随口一说，反正陈希当真了。 第五十一章 你的简历怎么回事? 因为长期共用一个办公室，陈希习惯了进出不敲门，所以这会儿她端着水杯推门进去，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屋里的韩云非被吓了一跳，他刚想出言不逊，还好及时地抬头看了一眼，臭脾气及时地偃旗息鼓了，他淡淡地把头低下，合上手中的一份资料，温顺地坐在那里当一个摆件。 陈希本来是直接奔向饮水机的，可是韩云非刚才云淡风轻的一眼，也不知道究竟得罪了谁，一向极其不会看人脸色的她，竟看出了一点反常，她觉得，虽然他表现的很淡定，可是眼神里却有种近乎……慌张的东西。 平时那么稳重的人，怎么可能会慌张？ 陈希以己度人地猜测，难不成，他刚才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接完水，陈希把水杯放到饮水机上，带着强烈找死的心，她走到桌子前，好整以暇地说：“副总，你的桌子乱了，我帮你整理一下吧。” “不用。”韩云非一口拒绝她的‘好意’。 陈希来劲了，哼，平常老让她做这做那的，此刻居然说不用，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于是她更加肯定，这厮刚才肯定在偷偷看不良杂志。 呵呵……男人嘛！ 要是换做别人，陈希大概会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地飘过，不过当撞到的人是韩云非，她怎么这么不想放过他呢。 她忍不住继续作妖：“副总，你的工作怎么这么多，需不需要我帮你分担一些？上次的花茶好喝吗？要不要再给你泡一杯？” “什么都不需要，你回去歇着吧。” “你这么忙，我作为助理，怎么好意思歇着。” 韩云非心想，平常不好意思的事情，你做的还少吗？这会儿讲什么不好意思？ 他假装生气，摆出上司的威严出来，但又不敢真的凶她，于是特别憋屈地说，“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助理吗？” “副总，你今天好奇怪呀。” 韩云非反击道：“你才奇怪，平常给你工作都不好好做，今天发什么神经！” 看吧看吧，没说两句都急眼了，绝对是做贼心虚。 她装出委屈巴巴的样子，唉声叹气道：“我不好好工作，你生气，我想好好工作，你还生气，到底要人家怎么样嘛，做你的助理可真是太累了！” 韩云非真是懒得鄙视她，她有什么可累的！她如果真的有那么累，就别在这里搞事情了，快点回去歇着吧！ “咦，这是什么？”她假装发现新大陆，伸手去够他桌上的一个稀罕玩意儿，原本她只是想戏弄一下他，没想真的把事情挑明，毕竟戏弄人的乐趣无穷，如果真的挑开了，就只剩下尴尬了。 然而，韩云非有点草木皆兵了，见她说着说着突然伸出小爪子，以为她要拿刚才的资料，于是眼明手快地去争夺，结果一拉一扯，两个物品碰到一起，一沓资料哗啦一下掉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的，正好掉在陈希的脚边，而且全部正面朝上。 她当即傻了，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不良杂志，而是她入职时填的简历，身份证复印件等。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的东西，那意思仿佛在说：解释一下吧。 韩云非立刻用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要多坦荡有多坦荡：“哦，人事部拿过来的，非让我看。” 这锅甩的…… “副总，人事部让看就看吗？你怎么能这么随便？” 敢说他随便？！！！ 韩云非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收拾她了，“我这叫认真工作。” 陈希：“可是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我怕你想歪了。”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既然已经被撞破了，韩云非干脆捡起她的简历，摊放在桌上，她的简历写的一板一眼，指不定从什么地方搜的模板，填的全是专业、特长、社团活动之类的有的没的，家庭信息根本没有。 他不满地问，“你的简历是怎么回事？” 陈希一头雾水，自己都入职这么久了，简历能有什么问题？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都这么久了，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再把她训一顿吧。 他用近乎庄重的表情诈她：“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她心想坏了，这厮眼神也太毒了，这都能看出来！ 都已经被看穿了，她也没什么好狡辩的，干脆两手一摊，做出任打任骂的态度：“副总，我错了，我不该把身高写成177，其实我的净身高只有173。” 韩云非：“……” 还真诈出点东西来！ “还有，这上面的社团活动都是瞎编的，你可能不知道，别人也编，我这算轻的……”陈希的声音越来越小。 亏他刚才瞎研究了半天，感情这上面写的全是瞎编的：“你的简历上，有什么是真的？” 陈希：“我对天发誓，姓名性别籍贯这些绝对是真的！！！还有，学校和专业也是真的！！！” 第五十二章 年底一向是公司最忙的时候。 财务部有做不完的报表，销售部争分夺秒地冲业绩，后勤部忙于福利的采购、节假日活动的安排，人事部要评估每个人的工作表现，而管理部，要统筹各个部门的工作。 偏偏这么忙的时间点上，还有圣诞和元旦两个节日，过节自然是开心的，可是工作多，时间短，加班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陈希这个职场菜鸟，哪里知道公司年底这么忙啊，不然她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从韩云非的办公室搬出来，就算韩云非赶她，她也要赖着不走！ 然而，她已经搬出来了，还是好不容易求韩云非同意的，新的办公桌都收拾好了。 如今她坐在管理部中，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加上那些‘被抛弃’的传言，那些平时就跃跃欲试想找她麻烦的人，可逮住了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什么脏活累活八竿子打不着的活，全都落到了她的头上。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要坚持下去，至少…… 陈希定下一个小目标，至少坚持一个月吧…… 因为陈希的工作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差，所以交给她的工作，大都是一些枯燥但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的，其中，她做的最好的，就是给忙于加班的同事点外卖，这两天，她又练成了一项新技能，那就是贴发、票！ 但凡有同事出外勤回来，就把报销的发、票交给她粘贴，贴了两天以后，她成了熟练工，现在贴的又快又整齐，而且金额算的分毫不差。 总算有点用处的陈希，在管理部终于找到了一点微弱的存在感。 同事之间嘛，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大多数人嫉妒她讨厌她排挤她，不过是跟风而已，如今她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也还算是任劳任怨，平时对她各种看不惯的人，都默默和解了，有时候碰面，还会和她扯上两句闲聊，算是承认了她作为管理部的一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希感觉连许子晴对她的态度都有了变化，不再像以往那么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了。 这可能不是错觉。 许子晴最近有了另一个讨厌的人。 自从那个叫欧阳什么的女的来了一趟公司之后，没几天，陈希就从韩云非的办公室搬了出来，这一个来一个走的，确实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然后又过了两天，那个叫欧阳什么女的又来了，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提着个粉色的饭盒，十足的老板娘架势，把拦路的前台小姐姐甩在后面，直奔着韩云非的办公室闯了进去。 许子晴看见了那叫一个不痛快。 刚好，陈希中午给大家叫的外卖也到了，许子晴舔着老脸凑上去，搭话道：“喂，今天吃什么？” 陈希正低头给快递小哥签字，顺嘴回答：“鳗鱼饭，三菜一汤。” “快给我一盒。” 陈希看到了伸手要饭的人，习惯性地搓火:“许大姐，你少吃一点吧，不然双下巴就藏不住了。” 许子晴有要紧事办，没空和陈希吵架，但是忍了忍实在没忍住：“谁是你大姐？死丫头别乱叫。” 陈希马上听话地改口：“许大婶，你的饭。” 许子晴接过饭盒，瞪眼道：“你是不是虎？叫晴姐，懂吗？没大没小的，难怪会被抛弃。” “抛弃？我被谁抛弃了？你把话说清楚！” “我忙着呢，你有空多活动活动脑子！” 陈希：“哎呦我去，你给我站住……” 许子晴脚步生风，扭着不怎么细的腰走了。 快递小哥接过单子，挥手告别：“祝您用餐愉快，记得给好评哦！” “好评，一定好评。喂，许子晴你给我站住。” 第五十三章 情敌 许子晴端着一盒热乎的鳗鱼饭，大步走进韩云非的办公室。 先一步进来的欧阳婧刚把饭盒拧开，一看又来了一个人，而且还是‘熟人’，上一次，她们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这一回，办公室没有小助理的干扰，两个各怀鬼胎的人正面遇上，大型的情敌见面现场，谁也不把谁放在眼里。 “云非哥，你公司都什么员工呀，午休时间还来打扰，一点眼力劲儿没有。”欧阳婧先声夺人地说。 韩云非一个头两个大。 许子晴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平常都是她无中生有找别人的麻烦，这回可好，居然有人主动挑衅她，简直不知深浅，她上回就看这个女人不顺眼了，姿色平平也就算了，说起话来嗲的要死，还喜欢穿一身的名牌，一副认为自己长得很美的样子，是不是没照过镜子？ 作为一名职业女性，许子晴自认为和这种只会逛街不用工作的富家女不一样，她端着盒饭，从门口到桌子短短几步的距离，硬是走出了名模般的摇曳生姿，然后，她微微俯身，用言行举止，表现自己的落落大方，“副总，这是刚刚送来的午餐，还是热的，先吃饭吧。” 欧阳大小姐一脸鄙夷地把饭盒推开：“这什么东西呀？云非哥怎么能吃这种东西呢！这个，是我亲手煲的参鸡汤，炖了一上午，还专门滤掉了油脂，云非哥你每天工作那么辛苦，一定要吃这种营养又健康的食物才行。” 许子晴一脸真诚地嘲讽道：“欧阳小姐，想必是学厨师专业的吧。” “你才是学厨师的！” 眼看两个人马上就要掐起来，韩云非沉着脸，呵斥道：“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吗？二位，想丢人现眼，有的是地方，用不着专门跑我这里。” 许子晴多少有点难堪，但好在对韩云非的臭脾气早有所了解，听到丢人现眼四个字，只是有一点不舒服，不至于太过失态。 可欧阳婧就不一样了，这位大小姐从小养尊处优，从没听过这么伤人的话，一时间欲哭无泪，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云非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怪这个人，其实我平常……” “出、去。”韩云非指着办公室的大门，冷冷丢出这两个字。 在门口东张西望的陈希，赶紧背过身去，假装自己只是路过打酱油的。 韩云非走神了一秒，这死丫头在门口看多久了，她可千万别误会什么？ 对了，他以后可不能再叫她死丫头，万一她真是陈警官的女儿…… 好不容易把目光收回来，韩云非用最后的耐心说：“叫你们出去听见了没有，都聋了吗？” 两位大美女终于不吵了，自己抱着自己的饭盒，任谁都没有脸再待下去，可是偏偏这种时候，她们还在暗暗较劲，谁都不肯做先走的那一个。 这下，韩云非是真的不耐烦了，脸色像黑墨水打翻了一样，咬牙切齿道：“怎么，还要我送吗？” 两位美女总算清醒了过来，想来想去还是性命要重要，面子什么的可以先暂且放一放。 她们同时转身，步调出奇地一致，竟走出了仪仗队的感觉。 欧阳婧十分恼火地走出去，大小姐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本来，她今天心情很好的，从早上就开始煲汤，忙活了一个上午，然后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就为了见那清冷孤傲的心上人一面，没想到被许子晴横插一杠，害得她连汤都没送出去，还把心上人给惹烦了。 欧阳婧生闷气的时候，没有留意脚下，保洁阿姨刚拖过地，这本来没什么，如果不是穿着恨天高的话，如果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的话，偏偏，欧阳婧一脚踩在光滑湿漉的地板上，不小心打滑了，她本来走路就急，当下直接失去了平衡，电光石火之间，她心里挣扎了一下，什么也顾不上了，伸手就去抓最近的人的胳膊。 许子晴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讥笑，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饭盒先落地，接着，光鲜亮丽的欧阳大小姐，以极其难看的姿势摔倒在管理部二十多人的面前。 管理部刚领完盒饭的一干人等，齐刷刷地看过来，抱着盒饭的众人全是看戏脸，有不厚道的甚至笑出了声，厚道一点的虽然没有幸灾乐祸，内心也免不了各种os： “什么情况？” “这人谁呀，也太笨了吧！” “好丢脸啊！” “美女长得还可以！” “哇，限量版的包包！” “哇，限量版的耳环！” “哇，限量版的外套！” 刚刚故意躲开的许子晴此刻站在最近的地方，居高临下，一脸假笑着说：“哎呀，欧阳小姐，你没事吧？这么大的人怎么连路都走不好呀！” 欧阳婧一肚子火，就差原地爆炸了：“废话！你没事坐地上吗？滚开，别假惺惺的！” 假惺惺的许子晴阴险地笑，“呵呵，我没事当然不坐地上，而且我没事也不会到别人家的公司丢人现眼。” 别人家的公司？ 丢人现眼？ 欧阳婧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脸红耳赤地说：“你给我等着！！！” “哎呀，我好怕怕呀！”说完，许子晴带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扬长而去。 欧阳婧的饭没送出去，许子晴的也没送出去，欧阳婧被赶了出来，许子晴也被赶了出来，严格来说，她们这局算一比一平，可不知道为什么，许子晴偏偏觉得自己赢了，一脸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从小到大，许子晴都是心高气傲的小公主，她家庭条件不错，从小被父母宠到大，除了韩云非，这辈子没碰过钉子。 其实对于韩云非，她也说不上有多喜欢，只是觉得他是她认识的所有男人里，各方面条件最好的，如果这样的男人被别人抢走了，她不一定会伤心，但一定会眼红，所以才要先下手为强，被拒绝了也不放弃。 许子晴心里知道，这么做有点死缠烂打，很容易适得其反，但是如果她得不到的话，那么别人也休想得到！适得其反就适得其反吧！ 第五十四章 方方看到许子晴端着饭盒出来，知道肯定又在副总那里碰了灰，作为一名专业的塑料姐妹花，她积极踊跃地跑过去‘关心’。 “晴姐，你没事吧？” 许子晴一耸肩，不以为然：“我能有什么事？” 方方一副伤在你身痛在我心的表情，比自己受了委屈还愤愤不平。 “副总真是的，你好心好意给他送饭，他居然这么不领情。” 许子晴皱起眉头：“你小点声，非要让别人都听见吗？” 方方就是要让别人都听见，不然公司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是谁传的？她不费一兵一卒，动动嘴皮子，随便造造谣，便把许子晴和陈希弄成了敌人，而许子晴也果然没令她失望，每天斗的不亦乐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被人当枪使。 方方表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样：“晴姐，我不是故意的。” 许子晴今天心情不错，懒得计较这些，把刚才没送出去的盒饭塞给方方，“午饭够不够？再给你一盒。” “那晴姐你吃什么？” “我不吃。” 许子晴很介意别人说她胖。 方方立刻煽风点火，把事端引到陈希身上，“晴姐，不吃饭怎么行呢，你一点也不胖，别听陈希胡说八道……” 陈希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打断她们两个人，“我都是按人数点的外卖，你既然不吃，那明天开始就不给你点了，免得浪费。” 方方被吓得脸色煞白，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被听到了多少。 陈希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反正当方方不存在。 许子晴呛声道：“副总也不吃，明天也不用给他点了，免得浪费。” 陈希送过去一个大白眼：“谁说他不吃的？” 然后，方方看见陈希端着一个盒饭，英勇地走向副总办公室，方方立刻假装‘好心’地说：“你别去讨骂了，晴姐刚才就被赶出来了。” 许子晴：“……” 然而，陈希连门都没敲，进去后说了句什么，韩云非点点头，一分钟不到，陈希空着手出来，没费一点力气，就这么把饭给送出去了。 许子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希不是被抛弃了吗？ 许子晴伸长了脖子偷偷观察，只见韩云非在安静地吃饭，脸上是惯有的面无表情，许子晴看了一会儿，发现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又试图从陈希身上找蛛丝马迹，陈希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情绪明显是高兴的，可是，这死丫头几乎天天都是高兴的，哪怕犯错被人训，也难过不上三分钟。 “喂！”许子晴泛起苦涩的嫉妒，“你开心什么？工作做完了吗？” 陈希：“与你无关。” 许子晴在没事找事方面相当有造诣，任何事都能安一个正经的由头：“怎么无关，你现在可是管理部的人。” 陈希一想确实如此，顺着话头说道：“我的工作就没做完过，许大姐，你要是闲得慌，能不能帮忙做一下。” 许子晴没料到被反将一军，“凭什么？” 陈希就想单纯耍个赖，万一搞不好成功了呢。 “你自己说的，我现在可是管理部的人，同事之间嘛，就应该互帮互助，是不是？” 许子晴无语，体会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聊天软件忽然闪烁起来，许子晴定睛一看，是陈希那该死的发了个文件夹过来。 许子晴：“……” 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文件夹迟迟不被接收，陈希换了个语气，轻轻捧对方一句：“听说你做标书做的最好，能不能教教我？” “你少来，我不吃这套。” “许大姐……” “自己想办法，我是不会帮你的！” 第五十五章 欧阳小姐毅力惊人，上一回丢了那么大的人，居然还有脸再来，简直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这一回，她没穿恨天高，也没穿招摇过市的名牌，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配一条黑色的直筒裤和黑色的平底鞋，走的是ol风，如果不是脸上的妆容略重，看上去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 欧阳小姐这回没提饭盒，拿着一张集团公司的任职书，被刘总和王明川各带一个机灵下属”敲锣打鼓”地迎进公司。 任职书在一干人等的手上传阅一遍，问题倒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职位竟然写的是副总经理助理。 虽然集团公司派下来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助理，但是，副总不是有助理吗？ 副总难道需要两个助理？ 还是说，副总想换个新的。 集团公司直接派人下来，刘总这个摆设性的‘一把手’都能提前得到消息，韩云非作为血统纯正的太子爷，难道提前不知道吗？然而，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平时那么热爱工作的人，今天居然翘班了。 负责迎接的几个人无比头疼。 …… 翘班的不止有韩云非。 陈希今天也不在公司。 但是好像根本没人发现…… 运动会所里，韩云非摩拳擦掌，准备一雪前耻。 陈希最近加班加得头昏脑胀，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自然是极好的。 两人一拍即合，说走就走。 只是没想到，竟然又碰上了热爱运动的程局长。 程局长今天带了同事，刚好陈希和韩云非也是两个人。 于是，程局长提议道：“既然这么有缘份，不如一起打一局吧？” 程局长带的那位同事明显也是下属，一点意见没有。 而韩云非一副尊敬长辈的样子，也没有意见。 只有陈希意见颇多，她想起上一次程局长和韩云非打球的场面，有点不忍心，自己的副总自己虐就够了，于是，她特别勇敢地站了出来，满腹怨言地说：“程叔叔，今天可是工作日诶，你们警察局不用上班吗？” 程局长莞尔一笑，“自然要上班，只是领导都有特权，是吧韩老板？” 韩云非：“……” 关他什么事！ 陈希好像没意识到自家副总躺枪了，继续勇敢地战斗：“领导怎么能有特权呢，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总是旷班可不好！” 程局长点头：“对，我一定自勉，希望韩老板也能有此觉悟。” 韩云非：“……” …… 程局长带的那位同事，虽然是跟在领导后面的小跟班，谁知拿起球拍，强悍的无与伦比，简直要把对手拍死在对面，几个回合之后，陈希和韩云非对视一眼。 这要怎么打，根本不是一个战斗等级的。 他们怂了。 在一个球飞过来的时候，陈希自己绊了自己一下，然后，装腔作势地大喊一声：“哎呦。” 作为队友，韩云非虽然球技一般，关键时刻却相当地有默契，他立刻扔掉球拍，一个健步冲上来，接住快要亲吻地面的她。 程局长见了这一幕，也一脸担忧地跑过来，“小希，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脚崴了一下。”陈希凭借丰富的扯谎经验，在两位老警察面前硬着头皮演下去。 程局长将信将疑，蹲下来要查看伤势，陈希受宠若惊，一时心虚的无以复加。 韩云非反应过来，赶紧侧身挡了一下。 陈希怕自己穿帮，找补道：“我真的没事，活动活动就好了。” 程局长那明察秋毫的眼睛弯了起来，提议道：“去看看医生吧，会所里就有。” 韩云非握住她的手，“我带她去，程局长，不好意思，改天一定陪你好好打一场。” “好说好说！” 韩云非扶着‘伤员’一瘸一拐地撤离了‘战场’，陈希立刻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打趣道：“演技可以呀，要是公司破产了，你改行当演员也不错。” 演技？韩云非哪有什么演技，他刚才是真怕她摔了，才会那么紧张。 “要是我没接住你怎么办？” 陈希没心没肺地笑：“哈，那岂不是更逼真了。” 韩云非心头被狠狠刺了一下，她竟然说的这么轻松，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她知不知道，她可能是别人放在心尖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