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村学霸的追兄日常》 第一章 爹!娘!兄长不见了! “轰隆隆——” 刚过完十三岁生辰,处在酣梦中的唐枭枭便被一声惊雷给吓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她总觉得似乎有大事要发生,想去隔壁屋找兄长唐枫陪她说说话。 于是,借着闪电,她蹑手蹑脚地推开唐枫的房门。 “爹!娘!我哥不见了!” 第二日,村里人冒着倾盆大雨绕着山头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唐枫的影子,唐枭枭却在自己的房里发现了他留下的书信。 “我哥胆子也太大了,居然就这样去考状元了?” 唐枭枭一边看着父亲唐忠看到信阴沉下来的脸,一边打抱不平道。母亲苗月牙使了个眼色让唐枭枭出去练会儿剑将她支了开去,和唐忠商量着对策。 她出了门先是佯装练了会儿剑,下一刻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凑到门边偷听。 唐忠长叹一口气:“都是你那铺天盖地夸我夸的,原本我都不想让孩子知道我曾上朝为官。” “我也没想过枫儿会记着这事,要不我去找他回来?”苗月牙说着便要去整理行李。 “罢了,枫儿的脾气就算你绑他回来他也仍会逃出去的,这事别让枭枭知道,这孩子从小黏着枫儿,要是她也跟了去,更容易出事。等枫儿落榜了自然会回来的。” “枫儿这么聪明,我觉得他还不一定会落榜。” 唐枭枭看着手里的桃木剑,心想,那就再努力努力,能保护自己了再去找他。 像是祖上积了德,之后几年,唐枫时不时会托人送信回来,从乡试一路顺遂进了殿试,唐枭枭也渐渐长大了。听闻殿试就在三月,她就天天去庙里烧高香替唐枫祈福。 等最后一封信送到后,唐忠开始后悔了,自己当初就该亲自出去把他绑回来,但眼下却已成定局。 “桃源村出状元了!!!” 唐枭枭冲出村长家,拿着信在村里大喊着,兴奋极了。想着这下兄长该回来了,唐忠本想等他回来后嘱咐与他一些在官场上该谨慎的事,却久久未能等到他。 担心唐枫出事,唐忠便想收拾行李离开村子去京城寻他,却被苗月牙阻止。 “你别忘了你当初为什么会躲到这儿来,就这样出去实在是太冒险了。” “自己的事,还是得自己去解决。” “那你要是回不来了,我和女儿怎么办?你忍心吗?不行,我不能让你去。” 偷听到他们谈话中隐隐透出的苦衷,唐枭枭不忍父亲再次陷入两难,便留了书离开桃源村踏上了寻兄之路。 临走时和村长打了招呼,让他无论如何要阻止父母出山,村长一来拗不过她,二来认为好不容易出了个状元,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便嘱咐她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安全回来。 唐枭枭偷骑了苗月牙的马,一路颠簸问路终于到了京城。 一路新奇,却也一路谨慎,村里人从小便告诉她外面虽然很美好,却也人心险恶不得不防的道理。 进了京,有些天真的唐枭枭不知自己长相可人,时不时地就会看到有人正在看她,还有些不识好歹的男人上前搭讪。她皱着眉头边走边观察了一阵,发现只要是男人就没有这样的困扰,于是便钻进了成衣店用村长给的盘缠买了套男装换上,却不知刚换上男装不久,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不谙世事不知市价的她进了一家看起来十分体面的面馆,可未想,结账时却被一碗面给坑完了所有盘缠,还被诬陷吃了霸王餐。 “你们这就是家黑店!” 老板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一脸瞧不起她的模样:“咱们店可从来都是这个价,你吃不起还进来?也不打听打听?” “那些钱就当是给你孩子买糖吃了,”说完边要走,却被拦下,唐枭枭有些生气,“干什么?钱都已经给你了。” “你这吃了霸王餐还没付钱呢。”老板指了指不知何时被铺满一桌的残羹。 “我只吃了一碗面加一碟小菜,你居然诬陷我?!周围的人都可以给我作证。” 唐枭枭指向周围的人时,都一个个逃走了,她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分说也要走,却被拦了下来。 “把他给我抓起来!”老板一声令下,几个壮汉便上前要去抓她。 正坐在窗前吃面的叶之闲微微皱了皱眉头,唐枭枭却不服输,在店里大打出手,无意中把叶之闲的桌也给掀了,他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抬头却看到罪魁祸首竟是与自己同考上状元的四人之一唐枫。他嗤之以鼻,看来偏远山村出来的即便是考上了状元也掩盖不了莽夫的行径。 “放开我!我要报官!放开我!” 不喜吵闹的叶之闲本想一走了之,却怕落下一个见死不救的把柄,毕竟自己是当朝宰相的孙子,走到哪儿都扎眼,便又回去把她带走了。 “多谢少侠,他们居然这么卖你面子,你好厉害啊!” “你叫什么名字啊?交个朋友吧?” “你怎么不说话?话说回来,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居然在京城开黑店,官府不管吗?难道就我一个人被坑了钱吗?” 一路上不停地抱怨人心险恶的唐枭枭,被嫌烦的叶之闲二话不说丢在了大街上便离开了,身无分文的唐枭枭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且无助,便四下打听起了唐枫的下落,但大家都是只听过名字却未闻其面,让她有些不解,直到遇到了许周寅。 突然有人搭上了她的肩,唐枭枭一惊,连忙退了开去。 “你、你干什么?男……”她连忙闭上了嘴,想起自己还是男人装扮。 “男?” 唐枭枭不语,皱了皱眉头转身要走。 “哎,唐枫,考上状元就不认人了?” 她猛地转过头去一脸惊讶,眼前这个冲着自己笑得灿烂的男子认识兄长唐枫! “你最近都去哪儿了?其他人还能偶尔见到一两面,你倒好,干脆就是消失不见了,想一起喝个酒都找不着人。走,带你去市井转转。”说着便拍了拍她的肩往市井去了。 消失不见了?这段时日唐枫去哪儿了?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见过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唐枭枭紧跟着许周寅,目前能抓住的线索,就是眼前这个男子,先接触接触看看再说。 “那个……你……”唐枭枭刚想开口问他姓名,却听见周围有人喊他“许公子”。 “嗯?”许周寅转头看着她。 唐枭枭苦笑了下:“许公子,我身上的盘缠都被那附近的那家面馆黑店给抢了,有没有能糊口的地方?我手脚麻利,能干活。” 许周寅本有些好奇,却没有多问,将她带回了许府。 许周寅将她带到一间房里:“你就在这儿住下,到面圣还有些时日,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跟其他人说没人会搭理你。”说完他无奈地笑了笑。 “哎等等!”她叫住了许周寅,“我不能白住,有能干活的地方么?” 第二章 无意英雄救美 许周寅觉得眼前这状元郎实诚的很,便同意了。 于是唐枭枭一边在许府打杂,一边出去打听唐枫的下落,本以为许周寅也是这府上的家丁,可在熟络之后却发现他并不是什么家丁,而是许府二少爷。 并旁敲侧击地从他口中套话得知,他与唐枫一样,同为当朝四大状元之一。唐枭枭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与自己如此熟络,是因为错把自己当成了唐枫,不禁让她有些疑惑自己难道和兄长竟如此相像? 本想着要不要将自己的事告诉他以求帮助,却因面馆之事对他留了个心眼,先看看再说。 “老爷,如今周寅考上状元了,也算是对幼白有了交待,之后便任由他去吧,一个文官不会有什么事的……” 替后厨搬东西路过偏厅外的时候,唐枭枭听见了许府大夫人赵海棠的声音。 “夫人有话不妨直说。”许孟知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 “年儿每每在外征战,我这为娘的心总是没有着落,你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给他娶妻衍后?” “娶妻……这不得要银子么……” 唐枭枭都听出她的意思了,难道许孟知还能听不出来么?她继续搬着东西往后厨走去,与家丁闲聊中,才知许府二夫人林幼白嫁入许府之前本是京城有名的戏子——白叶,五年前便病逝了,因为许孟知只是爱屋及乌,在林幼白逝后,许周寅很快在府上没了什么地位。所以,这五年来许周寅也极少在府中,也没什么门当户对的朋友,除了私塾就是市井,比起这冷冰冰的许府,仿佛那儿才是他的家。 唐枭枭不禁有些同情起了他,不知那灿烂的笑容背后,承受了多少的孤寂。 因为在府上呆的时间比许周寅多,总是时不时地听见赵海棠在对许孟知灌输将家产都留给长子许骁年的想法。她本不想管人家的家事,却在驻足“偷听”的时候和同样不经意“偷听”的许周寅撞了个正着,她刚要开口解释,许周寅却一笑而过,转身离开了。 她看到许周寅毫不在意,有些看不下去,刚想追上去说教,却一头撞上了硬硬的东西,疼得她连忙捂着头。 “偷听?”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抬头一看,盔甲?再往上看,好俊的一张脸,却微微皱着眉有些不满意地看着她。 “我、我没有偷听,对不起啊,”唐枭枭道完歉赶紧要遛,被他一把拎起了后襟,“放开我,哎……” 居然真的将自己拎起来了,唐枭枭悬空着两只脚扑腾着。 “爹、娘,我回来了。”他将唐枭枭拎了进去。 爹娘?是许骁年?难怪身着铠甲。 “年儿,你怎么回来了?都不跟爹娘说一声,好给你准备接风。”赵海棠连忙迎了上来,然后看着一旁整理着衣襟的唐枭枭问,“他是?” “不知谁招的下人,居然在屋外偷听,说,是谁派来的?”许骁年又一把揪起她刚整理好的衣襟。 “我……我……我是许公子的朋友。”唐枭枭拽着自己的衣襟支支吾吾道,总不能说自己是唐枫吧,万一露馅了可没法收摊。 “老二的朋友?”许骁年凑近了她打量了一遍,随即松开了她,冷笑一声,“呵,老二整日混在市井,好歹也是考了个状元,居然还跟这种人打交道。” 等许周寅反应过来赶回去时,却听见唐枭枭已经和许孟知夫妇争论了起来。 “你们是一家三口吗?”唐枭枭质问道,“你们明明是一家四口,却想着法子把许公子撇开。若是重男轻女也就罢了,好歹他还是个男的,还、还考上了状元,有你们这样不公平对待的嘛!还有你,你明明是兄长,兄长不是应该更爱护些弟弟吗?”她有些害怕被许骁年打,说着时不时地瞥他一眼。 “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许府说三道四?” 许周寅听罢连忙进去一言不发将她拉走,他明白唐枭枭是好意,却不能再留她在府里,给了盘缠让她离开许府去住客栈,而一旁看热闹的许骁年却发现了她不自然的地方,微微扬起了嘴角。 意识到没有控制好自己闯了祸,唐枭枭想找机会跟他道歉,在许府外转悠的她却再次遇到了许骁年,连忙扭头便走,生怕他是来教训自己的。 “姑娘。”许骁年嘴角一扬,冲着她喊道。 唐枭枭当作没听见头也不回,赶紧离开。 许骁年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巷子里:“姑娘你逃什么?” “谁是姑娘?你叫谁姑娘?”没想到第一个发现自己女儿身的居然是许骁年,她只好死不承认。 如果不找到唐枫,那他这个状元就白考了,按他的脾气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况且他还是全村人的希望。即便暂时找不到他,还能代替他去面圣,又或许当了官就能有更多的路子可以找到他,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我可瞧见你的……”许骁年的目光转向了她白皙的颈部以下的位置,唐枭枭连忙捂着衣襟转过身去。 忍住,忍住,不能动手,动手也肯定打不过他,还会坐实了自己是女子的身份。 “老二可从未带过女子回府,仔细看来倒和那些庸脂俗粉不太一样,怎么样?要不……从了本将军?” “你……你别过来,我可是男的,你有断袖之癖吗?”唐枭枭想要逃却被他一把按在了墙上,肩膀生疼。 恰巧路过的叶之闲看见了这一幕,和许骁年有“毁酒之仇”的他正想找个理由找他麻烦,便上前阻止。 “许骁年!” 闻声转头看向叶之闲,许骁年惊讶地张了张嘴,自言自语道:“又是这个冤大头……” 叶之闲走到了他的面前嘲笑道:“怎么,许久不见,竟没发现你有断袖之癖。” 许骁年松开了手,唐枭枭连忙朝叶之闲的方向躲去。 “我不就是打破了你一坛酒,有必要这么不依不饶么?我赔给你就是了。”即便许骁年是当朝的将军,却也不敢轻易和宰相的嫡孙对着干。 “那是我等了一年多的‘酿红尘’!你知道这有多难弄到吗?”叶之闲生气的样子可不像是故意转给他看的。 唐枭枭有些意外,这俩男人居然因为一坛酒能闹成这样。 “得得得,我去给你寻来。”许骁年不想再纠缠下去,便一副下次再找她的样子看了眼唐枭枭便离开了。 没想到叶之闲又救了自己一次,唐枭枭刚想开口想跟他道谢,他却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人真怪……”她嘟囔着。 明明不是为了让自己向他道谢,却两次三番救了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她想了想还是追上了前去询问姓名,却被回敬一丝轻笑。 唐枭枭愈发看不懂了,后来听周围人小声议论才知道,他就是当今宰相的嫡孙,也是四大状元之一的叶之闲。还是个“酒痴”,为了好酒什么地方都愿意去,什么事都愿意做,无论多久都愿意等。 “果真是个怪人……”她笑笑。 想着眼下也没办法从许周寅口中得到更多关于唐枫的下落,兴许同为状元郎的叶之闲会知道,那就先去跟他混个脸熟吧。 第三章 缠人的将军 用许周寅给的盘缠在客栈住了一夜,唐枭枭便动身去找叶之闲。 兴许是老天怜悯,没头没脑的唐枭枭漫无目的地找了两条街就遇到了正从酒馆出来的叶之闲。想着如何跟他套近乎,便即兴学起了许周寅那一套,却没想适得其反,被叶之闲的人给赶开了。 “叶兄,你也太不讲理了,唐兄好歹也是跟你同为状元,怎么对人如此厌恶啊?就因为他的字比你写的好看?” 唐枭枭转过头去,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手持折扇走了过来为她打抱不平。还居然从街头念叨叶之闲念叨他到街尾,唐枭枭都替他觉得口渴。 突然,叶之闲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又看着从开始跟着他到现在的唐枭枭,长叹了口气:“唐公子,我让下人将你赶开,是我鲁莽了,对不住。” 他居然认错了?哇,这位仁兄也太有能耐了,唐枭枭不禁佩服起身旁的翩翩公子了。 叶之闲见他不再念了,赶紧离开,边走边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三个状元都是什么人啊……以后要是同朝为官可不得闹上天。” “谢谢你啊,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倒是厉害,让宰相的孙子都低头了。”唐枭枭笑着对他说道。 “唐兄过奖了,元某本想找你谈谈诗集,可你怎么布榜之后人就不见了,这段时日去哪儿了?” 元某?布榜?看来那个姓元的状元就是他了吧?唐枭枭忽然一笑,这下除了兄长,三大状元齐活了,还真是各有千秋,一个“酒痴”、一个“碎碎念”、一个“市井公子”。 她暗暗叹了口气,自己也想问兄长去哪儿了,可眼下除了布榜之后不见的之外,一点线索都没有。 抱着疑问,她决定先冒充唐枫一阵,看看能不能引出什么线索来。 “呃……唐公子?怎么了?” 唐枭枭忙回过神来:“哦,我这不是被黑店坑完了所有的盘缠,想找份活干干,到面圣还有些时日,不知元公子可有合适的给引荐引荐?” “有啊!只要你不嫌钱少,刚巧城西的那家私塾就在招教书先生,我认识那儿的先生,我带你去。” 真是无巧不成书,于是唐枭枭便跟着元秀去了城西的平林书院。教孩子念书一事,以她的水平来说不在话下,可没想到还要教画,这可难倒了她,她琴棋书画除了书以外其他什么都不精通,写字倒是抬手便来,但若是画,只要出手就会露出马脚。所以每每遇上要教画的时候,都是随口说两句后便以各种借口给搪塞过去,比如闹肚子。 这些孩子悟性倒是足,就她这样随口教教,多少都画出了些让别的先生啧啧称赞的画。让唐枭枭甚至觉得,不如等找到唐枫之后就留在京城教书吧。 就这样,好不容易撑过了十日,却还是没能得到任何唐枫的线索。眼看面圣在即,如果真是出了什么事,就该报官了。 正当她心事重重地出了书院准备回客栈的时候,又撞上了穿着锦衣独自前来的许骁年,她扭头便走,这个节骨眼要是被拆穿身份,就万事不好了。 “这人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啊……”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却哪躲得过。 许骁年一下拦在了唐枭枭的面前,唐枭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许将军,您若是还这样,真的会让人觉得您有断袖之癖,可我不想被人误会,您要不还是换个人?” “哈哈哈哈……”许骁年笑了起来,“要不,我当街脱了你的衣服,看看到底是本将军断袖之癖,还是你……”他伸手抬起了唐枭枭的下巴,她连忙躲开。 “许骁年!” 救星!只要有人叫他就一定是有人来救自己了,只是,这次并非叶之闲,而是许周寅。 他走到许骁年面前看了看他和唐枭枭,皱着眉道:“你……居然喜欢男子?” 唐枭枭在许周寅身后捂着嘴转过身去,险些笑出了声。 “她是个……”许骁年刚要开口,却因有些自傲,并不想解释给他听,便没再说下去,却让唐枭枭出了身冷汗。 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唐枭枭很是矛盾,要不要向眼前的许周寅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再三考虑,她决定再等等,还是按照原计划,进宫面圣,若是唐枫就这么不见了,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 结果到了面圣当日,唐枫仍然没有出现,让唐枭枭不由得更加担心了起来,可并没有听说哪儿哪儿死人,应该也不至于遭遇不测了吧?这么大一个状元,朝廷不会不管,到底去哪儿了呢? “唐兄,你发什么呆呢?”元秀笑道,“该不会是太紧张了吧?” 唐枭枭回过神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笑:“哦,是有些紧张,毕竟要见皇上,一会儿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元公子还请多帮衬些。” “小事,包在我身上。”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唐枭枭看了看其他三人胸有成竹那样,愈发有些心虚。 繁文缛节这些她倒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没想到第一关就把她难到了。 “还愣着干什么呀?快换上冠服,这吉时耽误了不说,你要是让皇上等你,可是大罪!” 唐枭枭被一把推进了他们三人所在的屋内,面前整整齐齐地摆着四套朝服和头冠。 “在这儿换?”唐枭枭又问了一遍。 “那就请各位状元郎赶紧换好朝服,不要让皇上久等。”公公说完就把门给带上了。 “赶紧换吧,万一皇上盛怒,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元秀说着把衣服塞进了她的手里。 唐枭枭看着他们一个个利落地脱了衣服,皱起了眉头捂着肚子说道:“不行不行,我这一紧张就肚子疼,我先去方便下,你们先换。”然后放下衣服就出了门,伴着公公的责怪,她去净房待了会儿。 随后见他们都换好了朝服出来了支开服侍的小太监,赶紧独自在房内加快手脚换好了,扶着头冠站到了他们中间。 “唐兄,你的头冠歪了。”元秀小声提醒道,唐枭枭连忙看了眼他们,再摘下头冠重新戴好,这才告一段落。 到了大殿,她有样学样,他们做什么,自己便跟着做什么,生怕出错,殿上安静的连呼吸都能听见。 半晌,皇上开口了。 “今出四大才子是朕万万没有想到的,”皇上来回扫视了遍他们四人,“更是没有想到,朕还能见到唐忠之子……” 唐枭枭感觉到了所有人都将视线都投向了自己,额头上不禁沁出了汗珠,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咽了咽口水,试图想把悬着的心给咽下去。 第四章 醉倒琼林宴 之后皇上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只听元秀在那提醒“谢皇上、谢皇上夸奖”之类的,她只有跟着念。有了元秀的帮忙,好歹是应付过去了,但叶之闲和许周寅都多少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别看了,”公公提醒正驻足在午门正门前仰望的唐枭枭,“再看也不能走第二次了,从这午门正门走一遭,可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奢望,你们这四人身上可是有着无上的荣耀,可莫要走歪路毁了前程。” “临江仙,你可记得?” 出了宫,前往翰林院游街的路上,元秀与她搭了话。 “知道,杨慎杨用修的诗。”见他与自己开始闲聊,唐枭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元秀见她脸色苍白忙改口问道:“唐兄你是哪儿不舒服么?” 许周寅和叶之闲都转头看向她,她连忙摇头:“没事儿,这不是因为紧张闹肚子嘛,到现在都还没好,没事儿……没事儿……”她摆了摆手。 因为一下出了四个状元,暂时还没有地方官有空闲,所以四人要先在翰林院司职,之后再做安排。 “好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三日后,会有人接你们去琼林苑,可别迟到了,尤其是你,唐枫。”听见掌院点名批评,唐枭枭连忙俯首认了错,“散了吧。” 三日后参加琼林宴,这中间的三日算是休沐,于是大家出了翰林院便分道扬镳。 “掌院,什么时候可以住在院里?”唐枭枭转头追上了掌院问道。 “太过仓促,还未备好你们四人的房间,等三日后琼林宴结束,便可注入寮内。” “谢谢掌院。” 好在虽然盘缠没了,但这十日攒下的钱还是够撑三日后琼林宴的,唐枭枭暗暗松了口气出了翰林院。 前脚跨出翰林院,就总觉得后脚有人在跟着自己,回头看时却又毫无异样,以为是错觉。但心里还是有些后怕,便去找了元秀。唐枭枭觉得这三个状元里,就元秀看起来好相处些,况且还帮了自己不少,除了得理不饶人这个毛病,其他都挺好的。 来到元府门前,唐枭枭踌躇着上前问道:“你们家少爷在吗?元秀元公子。” “你是哪位?”守门的问道。 “我是……”唐枭枭想了想,若是见到元秀该说什么便又犹豫了起来,“没什么,没事了。”于是转身又折回了客栈。 可没想到当晚就有人找上了门,好在她聪明早早地躲在了房梁上,只见那两个黑衣人对着那鼓起的被褥一通乱刺,她吓得连忙捂住了嘴,险些叫出声。难道兄长真的出事了?为何会有人要刺杀他? 唐枭枭咽了咽口水大气都不敢出,黑衣人扑了个空,在屋里翻遍没找到人,只好离开了。而唐枭枭却一直在房梁上躲着待到了天亮,这才黑着眼圈去找元秀,看看能不能问到些什么线索。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元秀听说有人刺杀她,大吃一惊。 “我早上还赔了客栈老板一床被褥。”唐枭枭苦笑了下。 “走,咱们去报官。”元秀忙拉着她要去报官。 唐枭枭突然犹豫了,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就这么报官说不好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现在若是暴露了可就是欺君。 “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我这在京城也没啥朋友,就来知会你一声。”说完她便匆忙离开了。 就这样,唐枭枭心惊胆战地在客栈待了三日后,终于熬到了琼林宴当天。来到翰林院,见大家都不在,便独自上了马车被接去了琼林苑。谁知他们三人已早早地在那儿看书抚琴逗鸟了。 唐枭枭长叹一口气,找了个座坐了下来佯装看书,开始观察起周围人的一举一动。唐枫失踪,这几个人也很可疑,到底是谁这么大胆,要杀人灭口。 “唐兄,怎么样?有结果了吗?”元秀凑了过来小声问道。 “啊?”唐枭枭一愣,“哦,官府让我等等,说是太忙了,人手不够来管我这事。” “什么?刺杀当朝状元郎,居然敢怠慢,实在是太可恶了!” “嘘……”唐枭枭连忙让他别再说下去了,“官府的人没说不管,没事,反正之后我就住在寮里了,总不会有人去翰林院刺杀我吧?” 元秀这才作罢:“那你也得当心些,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帮你。” 唐枭枭这才知道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告诉他,元秀是看不惯就要管一管的人,没有个结果他可是会一直记在心上。 叶之闲闻声瞥了她一眼,唐枭枭皮笑肉不笑地回看了他一眼,他便又低头翻阅起琴谱来。转眼看向许周寅,他竟躺在大石头上,看着挂在一旁的鸟笼,时不时地吹个口哨逗逗鸟。 唐枭枭托腮时而低头看看书,时而抬眼偷瞄他一下,上次的事还没好好道过歉,怎么办才好? 在琼林苑随处转了转,除了元秀和他们偶尔搭几句话,几个人仿佛都像是不认识一般,好歹以后也是同朝为官,这么冷漠的还是头一次见。仿佛旁人怎么样都和自己无关,叶之闲整日冷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哦,是许骁年吧。而许周寅我行我素,这当不当官他好像也毫不在意。看来看去,还是元秀最正常了,唐枭枭不由得叹了口气。 夜间琼林宴,挡不住皇上和各位大臣们的敬酒,四人都喝了不少,元秀不胜酒力早已醉倒,后被元家人接回。许周寅给足了面子,微醺撑到了最后散场。叶之闲也自觉差不多了,刚准备起身离去,却无意间瞥见唐枭枭正直勾勾地盯着他,那迷离的眼神明显已经醉了。 刚转身想一走了之,却听见“砰”的一声,她一下醉倒在了桌上。 “状元郎,你怎么就倒下了?再喝几杯啊……”对面的大臣笑道,“嗝……哎哟,不行,老夫也醉了,得回去了……得回去了……” 唐枭枭趴在案上毫无反应,眼看宴上人都走光了,就剩她一人。 叶之闲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孤零零一个人的她,便又管了次闲事,折了回去将她背起一道出了宫。 “呕——” 回叶府的马车上,她吐了叶之闲一身。 “你……” 叶之闲刚想发火,却听她嘴里嘟囔着唐枫的名字。 “唐枫?”叶之闲微微皱了皱眉,难道…… 带着疑惑,他将唐枭枭安置在了叶府,让下人把脏衣服拿去洗了之后,便独自留在了她的房内。 第二天,唐枭枭发现自己被脱了外衣还躺在陌生的床上,猛地清醒了过来。 “怎、怎么回事?”她连忙冲到门边放下了门栓,担心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偷偷想要溜走,却到处没找着自己的外衣,“怎么办怎么办?完了完了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决定还是先跑吧,结果…… “去哪儿啊唐公子?”被叶之闲抓了个正着,唐枭枭心想,这下完了。 第五章 三个男人的纷争 回到屋里,叶之闲将自己的衣服扔给了她,并逼问她为何冒充唐枫一事,她连忙接过穿上,将头发匆忙束起。 见瞒不住了,唐枭枭只好道出实情。 “叶兄……公子,我只是想找到我兄长,”唐枭枭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低下了头小声道,“我不想争什么荣华富贵当什么官,爹娘他们几乎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她想了想也找不出什么可以说服他的理由,但还是尽可能地想求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叶之闲没有反应,她咬牙又退了一步:“只要找到兄长,做不做状元当不当官都无所谓。” “我可以帮你隐瞒此事。” 唐枭枭猛地抬起头,这么爽快? “不过……” “嗯?” 叶之闲扬起了嘴角,唐枭枭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二日,翰林院—— “唐枫,我的行李呢?” “来了!”唐枭枭交叉背着两个包袱,手上还拎着一个大包袱“叮呤当啷”的踉跄着跑进了叶之闲的居室,气喘吁吁地放在了桌上,“叶公子,你的行李。” “我渴了。” 唐枭枭指了指桌上:“有现成的。” “咳咳……”叶之闲咳嗽了两声暗示她。 她暗暗叹了口气:“叶公子想喝什么?我去给你泡。” “包里有上品普洱,泡制方法你都记熟了?” 唐枭枭看了他一眼,打开了包袱拿出了装着普洱的银罐子,心里默念,有把柄在别人手里有多麻烦自己是体会到了。 而这时,许周寅和元秀恰巧路过。 “唐兄怎么突然跟叶兄关系这么好了?”元秀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许周寅淡淡地看了眼,自顾自地去了自己的居室。 “还在发什么呆?不知道今天要去国子监拜谒先师庙,行释菜礼啊!” 院内突然响起了掌院严厉的声音。 唐枭枭连忙放下银罐和行李:“掌院来了,回来再泡吧。” 院里居室抽签,本应是许周寅和唐枫一间,叶之闲和元秀一间,叶之闲却偷偷将牌子调换,抽签时和唐枭枭抽在了一间。反正逃不掉要和男人同住,和他在一间,倒是也能稍稍松懈些。 唐枭枭本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只有在和叶之闲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稍稍松懈些。而为了找到唐枫,也就对他这无理取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终于结束了……”唐枭枭回到寮里,松了口气。 “喝酒去。”叶之闲提议道。 “喝酒?”唐枭枭一愣,指了指掌院所在方向,“一会儿还得去掌院那儿整理卷宗呢。” “卷宗两日后才要用,掌院说过一定要今天整理好么?而且不是还有那俩呢,快换衣服,换了就走。” “我不去。” “那我可敲锣打鼓告诉他们了,他们知道事小,但欺君之罪……” “得得得,我去还不行嘛。”唐枭枭拗不过他,只好躲在屏风后,一边提防着对面那扇屏风后的叶之闲换上了便服。 唐枭枭当苦力替他背着他从家中带的酒,同他一道驾马车去了山涧。 “你还会抚琴?”她整理好了桌案放好了酒盏和酒壶,看着正坐在琴边调音的叶之闲问道。 叶之闲没有理睬她,继续调试着,唐枭枭托腮闭着眼静静地听着他抚琴,微风拂面,阳光暖暖地洒在她的身上,倒是一种享受。叶之闲抬眼看向嘴角微微上扬陶醉在自己琴声之中的唐枭枭。 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还真是有些天真。 也许是因为有叶之闲在身边,之后便再没有遇到过黑衣人的刺杀,线索也就迟迟不来。所以唐枭枭决定离开叶之闲一段日子,以身犯险,却并未告诉他缘由。 果真,在一日夜里,她在外忙完翰林院的事之后,独自走在回居室的路上时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于是她灵机一动,将人引到了巷子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正当他们一时未找到唐枭枭时,她突然出现挡住了他们的退路,“为什么跟踪我?” 三人相视一眼,冲向唐枭枭,但她赤手空拳,很快便落了下风。 就在她处于劣势眼看刺杀要得逞时,偷溜在外游玩的许周寅恰巧路过。 “什么人!”他冲上前去就要动手,对方不知是因为认识他还是不想对其他人动手,便立刻撤退了。 “别跑!”唐枭枭捂着伤处就要追,被许周寅一把拉了回来。 “别追了!你这一身伤是想上去送死吗?”许周寅将受了伤的她带回了寮里。 “元公子呢?”唐枭枭被许周寅带回了他和元秀的居室,替她清理手臂上和脸上的伤口。 “他爹找他有要紧事,今夜不回来,不然我也没这个胆子溜出去玩,要是被他看到了不得说到整个翰林院都知道啊……” 唐枭枭苦笑了下,看着他上药支吾着说道:“谢谢你啊……还有,那日在许府我……” “你是为我着想,我知道。”许周寅笑笑,“我娘去世后,府上也没人会为我出头,你是第一个。” “那之后他们有为难你吗?”唐枭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大夫人就想护着她的宝贝儿子,知道没人会帮我,连我爹……”他苦笑了下,“他们不会为难我,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屑为难我。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我帮你看看。” 唐枭枭连忙起身:“没、没事了……我身上没事。多谢许兄,我先回去了……”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她转身道,“哦,对了,还请许兄保密方才被刺杀之事,在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我还不想闹大。” “……嗯。” 在她离开后,许周寅回过神来,看着桌上的药瓶,想给她送去,却在她和叶之闲的居室外,不小心透过窗缝看到了她褪去衣物的身影,眉头紧蹙。 唐枭枭并不知道许周寅已经发现自己女儿身之事,仍像往常一样在翰林院司职。 许周寅见到她忙碌的身影,上前将她拉到一旁问起刺杀一事,吓得她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看了看周围。 “不是让你别提了吗?”唐枭枭生怕被人听见。 “让我不提可以,有个条件。” “又是条件,什么条件?” 但唐枭枭还没等到他回答,便被叶之闲叫走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许周寅看着对唐枭枭呼来喝去的叶之闲,“难道他还不知道?” 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她是女儿身的许周寅,见到叶之闲对她呼来喝去有些看不下去,便会替她打抱不平,时不时地去冷嘲热讽一下,于是这本毫无交集的二人开始有些针锋相对了起来。 “宰相嫡孙果然架子大,院里不能带随从就开始使唤同为状元郎的唐兄。” 唐枭枭一愣,许周寅突然这是怎么了?从未见他和叶之闲有什么交流,却突然这么冷嘲热讽。 叶之闲一把搭上了唐枭枭的肩:“唐兄是我好兄弟,怎么能叫使唤,是吧?唐兄。” “啊?”她看着叶之闲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看了看他,屈于他手握自己的把柄,只好点头对许周寅道,“哦,是,许兄,好兄弟做这些也正常。” “既然如此,”许周寅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走,陪兄弟我去一趟内阁,给大学士送卷宗。” 唐枭枭被拉走时,看着叶之闲连连摇头,以示无辜。 第六章 走,喝酒去 “条件。”走在前面的许周寅突然开口道。 “什么?” “你为何会被刺杀?还有,为何要冒充唐枫?” 唐枭枭停下了脚步,他怎么知道的?是叶之闲告诉他的?不对,昨晚他还不知道呢,今天怎么可能就…… “果然……”他冷笑一声,转身走到唐枭枭的面前压低声音道,“你若是不老实交代,我就向掌院禀明你冒充唐枫之事。看来你为我出头并非是好意,而是为了和我们接近,一步步……” “不是。”唐枭枭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不是为你出头,我只是看不惯罢了,我不需要你觉得我是在施与恩惠,何况此前是因为你收留了我,我对你只有感恩,别无其他。若你觉得我是有意接近,并图谋不轨,大可不必理会我……” 许周寅一愣。 “刺杀的原因,我不知道,所以昨夜我才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是你拦住了我。至于为什么要冒充唐枫……是因为,我和唐枫长得很像,有人找到我,让我寻找唐枫的下落,这顶替的计划只是个‘偶然’。”问什么便答什么,唐枭枭放聪明了,女儿身的事决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道。 见她还不愿告诉自己女扮男装之事,许周寅便没有再逼问,但对这女人却留了个心眼。 “走吧,姑且信你,若你有一丝不轨,我定不会就此不管。” 唐枭枭看着他往前走,暗暗松了口气。 后来,她仍努力寻找着唐枫的下落,除了黑衣人,却还是没能得到任何线索。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脸上、手上都是伤,身上是不是也有伤?”叶之闲几次三番见到受伤的她有些忍不住了,便关上门问道。 “我没事,只是笨手笨脚的老被卷宗砸到,我这么英俊的脸,要是留了疤就可惜了。” 唐枭枭扯了扯袖子遮住伤处,泡了壶茶,坐了下来。 “你和姓许的那小子有什么事瞒着我?” “疑神疑鬼的,还不是你们俩在那莫名其妙冷嘲热讽,一口一个好兄弟,弄得我干不完的活,不然我能受伤嘛。”唐枭枭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嘟囔道,“到现在都还没一点关于兄长的线索。” 叶之闲原本只是好面子,却不曾想动了恻隐之心,便暗地里出手帮她一起查唐枫的下落。 “唐二!” “叫谁唐二呢!”唐枭枭抱着一堆卷宗冲着叶之闲喊道。 叶之闲看着她伤好的差不多了便说道:“走啊,喝酒去。” 唐枭枭想了想,把卷宗塞进了他怀里:“你去把这些送去给掌院,我那儿还有点事,忙完若天还没黑我就陪你去。” “你胆子肥了啊,居然敢使唤我了?”叶之闲说归说,却并未将卷宗塞回给她。 “那你还喝不喝?喝的话我就忙去了,不喝我就自己来。”说完唐枭枭伸手就要去拿他怀里的卷宗,被他躲开。 “快去忙,赶紧在天黑之前忙完啊。”说完他转身朝着掌院处走去,二人都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你也有今天。”唐枭枭小声说道,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朝编检厅走去。 许周寅见她来了,忙说道:“你快来帮我看看这儿的是不是写错了?元秀去大学士那儿拿拓本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能找你了。” 唐枭枭凑上前去仔细检阅了一遍:“的确,这和我之前看过的都不一样,这儿……还有这儿的落款……” 许周寅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出了神,这段日子观察下来,也没见有什么异常,难道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她将掌院分给她的活都干完了,回到居室见叶之闲不在,便倒了杯茶边喝边朝门外看去。哪知叶之闲已然换好便服正站在大门处正朝自己看来,一副要动手的样子,她连忙关上门放下茶杯火速换上便服赶了过去。 “朝西边看。” 唐枭枭看着西边:“怎么了?那儿新开了酒馆么?要打烊了?” 叶之闲啧了下嘴:“再过一刻就下山了!” “我错了我错了,赶紧走吧,不然酒馆真打烊了。”唐枭枭连忙快步朝前走去。 “这边。”叶之闲看着她无脑朝着西边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她指了指东边。 二人一路无言,来到了一家小酒馆面前。唐枭枭有些疑惑,这叶之闲好歹也是宰相的嫡孙,之前也没见他来过这么不起眼的小酒馆,难道这儿有“宝贝”? “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进了小酒馆,唐枭枭环顾四周,这儿就是个普通的小酒馆,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一坛坛的酒坛子,甚至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整间屋子酒香浓郁,简直闻着都快要醉了。 “叶公子真是来得真快,这‘醉红尘’刚送到,您就来了。”酒馆老板娘从柜台后小心翼翼地端出了一小坛酒笑着说道,“酒翁说了,上次听闻叶公子痛失此酒实是遗憾,便特地剩了些给您,这是最后一点,叶公子可得小心些别再打破了。哦对了,他还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待哪日有缘,定要和您喝他个天荒地老。” “这酒鬼……”唐枭枭小声嘀咕道,叶之闲转头看着她,她连忙闭上了嘴。 叶之闲拿出一锭金子在掌柜面前端起酒满意地走了,唐枭枭吃惊地看着金子又看看他,连忙追了上去:“你这出手也太阔绰了吧,这么小一坛酒,就要一锭金子?” “你懂什么,这可是‘醉红尘’,皇上都没喝过,要不是之前许骁年这个莽夫把我的马惊了打破了,我用得着再去求一坛吗。” 唐枭枭边走边感叹道:“我倒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醉酒的,一锭金子够我吃遍这市井一条街了。” “那你还真是好打发。”叶之闲笑笑。 二人坐在城楼上,看着太阳慢慢落山,看着城里灯火点点,渐渐热闹了起来,唐枭枭竟觉得这冷漠的京城,有了些暖意。 “真美啊……”她微笑着看着灯火阑珊,可是这茫茫人海的,兄长在哪儿呢?到现在还生死未卜,哪怕是有一点消息也好啊…… 看着她嘴角的微笑渐渐消失,叶之闲倒了杯酒给她:“你先品品这个,我让人买了吃的一会儿便送来,是你喜欢的一整条市井的小吃。” 唐枭枭吃惊地看着他,接过酒杯:“你什么时候……刚才那个小乞丐?” 叶之闲一笑,与之酒杯轻轻一碰,喝了一口:“果然是这珍稀有珍稀的道理。” 唐枭枭品了品,酒香醇厚,入口柔和,并不像烈酒那般刺激,与此前在琼林宴上喝的确有不同,兴许这酒喝多了也不会醉。她偷偷瞥了一眼叶之闲,他竟愿意和自己分享他如此宝贝的美酒佳酿,实在有些不明白,难道他……没有朋友? 第七章 闯入废弃官牢 “对了,唐二。” “唐枭枭。”她又抿了口酒,因为有些后劲皱起了眉,“真辣……” “唐枭枭?” “我叫唐枭枭,一代枭雄的枭。” 叶之闲突然笑了起来:“一代枭雄?哈哈哈哈……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有些怪。” “哪儿怪了?因为我酒量不好?”说完她一口闷下了杯中酒。 微微惊讶的叶之闲摇了摇头:“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是我发现的太迟了。” “嘁,我家兄长也比我壮不了多少,而且……” 唐枭枭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叶之闲一把拉住了她生怕她醉酒跌落。 她抽回了手继续说道:“而且我的个头,也算是女子中的高个儿,你刚开始不也没发现么,说明我的伪装手段还是挺上流的。” 叶之闲一笑,喝完了杯中酒:“若不是我与他关系一般,不曾多看几眼,早就认出你来了。” “那……为何其余人都未认出我呀?”唐枭枭扶着他的肩又坐了下来,叶之闲给她倒了第二杯酒。 “叶公子,您要的吃的给您送来了。” 唐枭枭回头看着一伙人摆起了一长条的桌案,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手中的酒忽然不香了,连忙将酒塞进了叶之闲的手中跑去吃了起来,叶之闲看着她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竟有些愉悦。 没过几日,唐枭枭在自己的床头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最后有人见到唐枫是去往废弃官牢的方向,那附近还有个乱葬岗。 有了这个线索后,叶之闲却暗地里万般阻止她前去,他知道这地方是朝廷用来关押没能公开判决的罪犯的地方,还知道那地方比诏狱还危险,而且作为宰相的孙子,更是他不能去的地方。 深夜,唐枭枭写了辞官书,决定只身前去找寻唐枫。 “为什么他会去那儿?难道被抓了?可是为什么?”路上唐枭枭一直在自言自语。 许周寅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却看到唐枭枭背着包袱匆匆离开翰林院的身影,觉得有些蹊跷,便跟了上去。 废弃官牢守卫森严,且各个都是绝顶高手,唐枭枭并不知情,硬闯不过,负伤逃走。 “跟我来。”忽然她被人一把拉走。 “许兄?”唐枭枭一边看着身后的追兵,一边跟着许周寅逃着。 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二人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你不了解废弃官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就敢硬闯,留你一条命你就谢天谢地吧。” 在救命恩人面前,唐枭枭只好向他道出实情。许周寅则建议她从长计议,太过莽撞反而会适得其反,唐枭枭只好先回了翰林院,已是天明。 “糟了。”她将自己的床铺翻了个遍没翻到辞官书,“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自那日起,她步步为营,生怕辞官书到了心怀不轨之人手中,每日都如坐针毡,硬着头皮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还没找到么?”用膳时,许周寅悄声问道,唐枭枭摇了摇头。 叶之闲见唐枭枭这几日和许周寅走得有些亲近,醋意大发,将唐枭枭叫回了居室。 “你以为你那些线索都是哪儿来的?我给你线索是想让你跟我商量,你居然跟姓许的那小子……”他一个没忍住将自己为唐枭枭做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你要是再跟他走那么近,我就把你的辞官书交给掌院,看掌院怎么处置你。” “辞官书在你手上?”不知为何唐枭枭稍稍松了口气。 “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叶之闲如此生气,也是没了办法,只好回到他身边。但许周寅看不惯他的做法,便仍然与唐枭枭私下讨论关于如何去暗地调查唐枫是否就在废弃官牢一事。 元秀见他们三人总是鬼鬼祟祟的,又看不下去了。 “你们有事瞒着我?”元秀走向许周寅一脸不满意,“你们这样瞒着同僚不道德,我哪儿做错了?你们怎么干什么都不带上我?” 见他又开始了念叨,许周寅想到元秀的父亲是当朝礼部尚书,也算是有那么些人脉,便向唐枭枭建议把元秀也拉进来一起商讨,也省得他一直念叨被更多的人知道。 叶之闲和唐枭枭只好默许了,之后四人便一同制定方案去明里暗里打听、接近废弃官牢。 “你说他们四个居然一起……”叶振平眉头紧蹙,“给我把闲儿叫来!” 见他们四人一同出动了,作为宰相自然不可能不知晓。 片刻后,叶之闲来到了宰相府。 “你是因为翰林院的活太轻松了像找点刺激是不是?” “祖父何出此言?” “废弃官牢是什么地方?你倒是胆子够大,我从你小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不得接近那地方,所有牢狱都与你无关。我命你从现在起,不准再参与你们谋划的那些事情,否则,我就让皇上摘了你状元的帽子给我待在叶府哪儿都不准去!” 叶振平可是说一不二的,叶之闲就是因为此前喝酒误事,曾被叶振平敲碎了藏在酒窖里的所有心血。眼下若是不遵,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更严重的事来,便只好服软先行退出。 “没事,这件事你已经帮了大忙,我从心底感激你做的这些,之后就交给我吧。”得知叶之闲要暂退,唐枭枭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虽答应了和其余二人一道行动,唐枭枭却总是避开独自行动。 一方面考虑到他们会和叶之闲同样遭遇,另一方面,多少也还是有些提防着他们。 终于,唐枭枭凭借一己之力混进了废弃官牢。 “哥?”唐枭枭蒙着面在官牢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唐枫。 “什么人!” “糟了!”唐枭枭想逃,却不想被瓮中捉鳖抓了个正着,在翰林院的其余三人浑然不知。 叶之闲见连着两天没见到唐枭枭的影子,又放不下面子,便也未去问其余二人,独自前去废弃官牢打听是否有人闯进去过。 “回叶公子,前几日有个女飞贼偷偷潜入已被擒,现就地关在牢中。” “可否让我进去看看?” “叶公子,官牢重地,没有皇上的令牌不得入内。” 得知唐枭枭被关在了里面,却无法进去看她,叶之闲只好回去求叶振平看看有没有办法放她出来。 叶振平大怒,命叶之闲不得再接近废弃官牢,且让人盯着他不让他去翰林院之外的地方,若再让他发现一次,便送去宫里给皇子做伴读。 叶之闲没了办法,只好把消息告诉了许周寅,希望他能和元秀一起想想办法救她出来。而许周寅前几日见到元秀鬼鬼祟祟的样子,留了个心眼,发现是他通风报信给朝廷的人,才使得唐枭枭被抓的,便孤立了元秀,单独行动。 但实在是戒备森严,尤其是在她闯过之后,更是加派了人手,如此看来硬闯是不可能了。想到废弃官牢也有不少临阵脱逃的士兵,他只好低头去求许骁年,既然他有办法送逃兵进去,自然也有办法带出来。 “哦?你是说,那个女人被关在了那儿?”许骁年轻笑道,“你现在倒是想起,我这个当将军的兄长有多大的能耐了?” “那地方一旦被抓进去就没可能出来,即便大赦天下也没有例外……求你救她出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许骁年起先不答应,看到他都低头了,嘴角一扬:“可以,我答应帮你,只要……” 听完,许周寅攥紧了拳头,却只能咬咬牙答应了下来,毕竟凭他现在的能力,是根本无法救她出来的。 第八章 剑入胸膛 夜里·废弃官牢—— 阴暗潮湿的官牢里,时不时地传来“窸窣窸窣”像是老鼠蟑螂在草堆里钻来钻去的声音,唐枭枭看着狱卒抬着一具尸体从自己面前走过。 随即一个人影缓缓地来到了自己面前,借着昏暗的烛光,唐枭枭看清了他的脸。 “怎么是你?”唐枭枭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三番五次纠缠自己的男子。 许骁年笑着伸手抚过她的脸颊,她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别过了头去。 他凑近了唐枭枭的耳边轻声道:“你要出去,只有我能救你,否则你就得在这儿饿死。这儿不会动刑,却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探监,皇上的大赦天下与这官牢也是毫无干系,你要是熬得住,就在这儿饿死。你要是熬不住,就求我带你出去,不仅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还可以让你给我做个妾,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休想。” “那我那可怜的弟弟可就白白低头求我了,算下来这还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求我呢。这带你出去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毕竟我能将人送进来,就能带出去。”许骁年贴近了她的脸邪邪一笑,“但其他人,除了皇上,无人敢放,哪怕是当朝宰相……” 唐枭枭攥紧了拳头,唐枫还未找到,不能就这样死了。 “救我出去。”她轻声道。 “什么?我听不见。”许骁年直起了身得意地看着她。 “我说,救我出去。”唐枭枭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哦,对了,救你出去肯定是有条件的,我那弟弟可说了,只要将你救出去,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什么?!” 许骁年的一番话让唐枭枭晃了神,许周寅他……居然……本想与他争执一番,但眼下不是时候,先走一步看一部吧。 就这样,唐枭枭被许骁年顺利带出了废弃官牢。 听闻她被救出来了叶之闲松了口气,但第二日却始终未能见到她的人影。 “你不是说她被救出来了吗?人呢?”在叶之闲逼问之下才知道许周寅竟做了如此荒唐的决定。 “对不起……我也是没了办法……这事千万不能让掌院他们知道,要是闹大了,就保不住她了……” “许骁年你放我走!你是不可能得到我的!”誓死不从的唐枭枭被软禁在许骁年在郊外的一处宅子里。 得知许骁年准备霸王硬上弓,两日后便要娶她进门,可急坏了唐枭枭,这样不仅失了名节还会被所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仅找不到唐枫,甚至还会掉脑袋。 她想方设法逃了几次,却都被抓了回来,还被绑在了屋里。 顺着线索叶之闲找到了许骁年的宅子,硬闯了进去。 “叶兄?!”唐枭枭看到了救星,眼眶湿润了起来。 “走。”叶之闲不由分说,解开了绳子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哪知刚救出她就跟回来的许骁年撞了个正着。 “啧啧啧,英雄救美?”许骁年叹了口气,笑着说道,“姑娘,你还真是俘获了不少男人的心啊,居然这都能找上门来,而且还是叶兄你。” “许骁年,你若是放过她,那‘醉红尘’便算了,若是不放,别怪我不客气。” 唐枭枭惊讶地看着叶之闲,他正牢牢地抓着自己的手,他居然因为自己和许骁年再次起了争执……就像那坛酒一样??? “你怎么还在说那坛酒的事?”许骁年有些哭笑不得,“你要真想带走她,那我们就真刀实枪地比一比?” “好。”叶之闲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 “别……哎!”唐枭枭没能拦住他,自认识叶之闲以来从未见他动过武,不知水平如何,可对手是将军,征战四方的将军啊!胜算肯定不大。 果然,一阵交手下来,叶之闲处于下风,实难招架,被打倒在了地上。就在许骁年要刺向他时,唐枭枭想也没想就护在了叶之闲的面前,紧紧地抱着他闭上了眼。 哪知身后一声闷哼,剑并未刺进自己的身体。 唐枭枭和叶之闲吃惊地看着身后,竟是许周寅不知何时赶到,替唐枭枭挡下了许骁年的一剑。 “许周寅!”唐枭枭和叶之闲连忙扶住了倒了下来的许周寅。 刺伤许周寅的许骁年也慌了神,皱着眉扔掉了剑,这也让叶之闲和唐枭枭趁机救走了许周寅回到了寮里。因为是休沐日,寮里的同僚都出去了。 元秀自知犯了大错,前来谢罪的时候,见叶之闲端着带血的铜盆从居室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匆忙跑进居室的元秀见到受伤的许周寅大吃一惊。 “你快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唐枭枭双手捂着他的伤处对元秀喊道。 元秀连忙踉跄着跑出去接大夫,里里外外帮着忙,什么苦活累活都抢着去干想要尽可能地赎罪。倒是好在伤口不太深,没有伤到五脏六腑,大夫很快便将血止住了,又开了药方给唐枭枭,她二话不说便去抓药了。元秀送大夫出去,叶之闲赶紧收拾带血的东西,万一被院里其他同僚发现了事情便无法收拾了。 “他怎么样了?”煎好药的唐枭枭端着药走了进来。 “看样子是稳定下来了,希望他快些好起来,我怕掌院那儿不好交代。” 唐枭枭走到床前担心地看着许周寅:“许骁年也真下得去手。” “元秀,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叶之闲看元秀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 元秀一下跪在了他们面前,竟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有人找到我,说若是唐兄去官牢了就告诉他,我本以为是有人想要阻止她,却没想到就这样被抓了……我不敢告诉你们……要不是我……” “出去。”叶之闲冷冷地说道。 “等等,”唐枭枭想了想,“你还记得是谁让你通风报信吗?” “不知道,但听起来是官腔,我以为是朝廷的人不想让唐兄冒险,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唐枭枭看了眼元秀:“你起来吧,这事怪不得你,你也是为我好。” “他害得你险些丢了性命,你居然就这样原谅他了?”叶之闲有些气不过。 “眼下该挂心的是许兄的伤势,还有,要不要替他告假?许府的人会来接他回去吧?” 但奇怪的是许府并未来接走许周寅,许是许骁年也不敢提起这事,这事也就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还是到了分开去各地走马上任的时候。除了叶之闲被安排在京城吏部,元秀和许周寅被安排去了江南的杭州和江北的苏州知府手下,而唐枭枭则还是留在了翰林院掌院身边。 叶之闲和唐枭枭能见着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废弃官牢也再没有人闯过,唐枫的线索也就此断了。 第九章 他怎么又来了 趁着掌院给的休沐日,唐枭枭亲自回了一趟桃源村。 但到了村口却停下了脚步,该怎么跟爹娘开口呢?而且,万一回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想到这儿,她转身就要离开。 “小唐姑娘?” 身后传来了村长的声音。 “村长。” 唐枭枭连忙把村长拉到一旁,从包袱里拿出了信和荷包塞给了他:“麻烦您帮我把信给我爹娘送去,我还没找到我哥,还不能回去……还有这些银子,是我这段日子的月俸,您之前给我的那些您收下,剩下的就给村里置办些好点的器具。我方才路过的时候看到那船都在漏水了,可别再用了,换艘船吧,那个就解了留做别用。” “这……这可不行,你在京城还要生计,我不能收。” “村长,您要是不收,我以后可不回来了。有人来了,我先走了,千万别跟我爹娘说我回来过。”见村里有人来了,唐枭枭便匆匆离开了。 可没曾想刚出山坳,就被黑衣人团团围住,却并未动武。 “你们是什么人?” 寡不敌众,面对面前这七八个手持兵器的人,唐枭枭自知不是对手便束手就了擒,黑衣人二话没说将她原路压回了村里。 “村长!出事了!不好了!”村里人见黑衣人抓着唐枭枭进村来了,连忙回去喊村长。 “站住!给我把唐忠叫来!” 唐枭枭一听,黑衣人想对付自己竟是因为父亲唐忠,看来八成是有关父亲辞官退隐之事。 “你们想干什么?”唐忠和苗月牙闻讯匆忙赶到,见到眼前的场景,唐忠心里多少有了点眉目。 “想要你儿子,就把‘东西’交出来!” 唐忠叹了口气,看着唐枭枭说道:“枫儿,为父听你的。” 苗月牙一把拽住唐忠:“你疯了吗?怎么能……” 唐忠拦住了她摇了摇头:“枫儿,由你决定。” 那“东西”一定非常重要,于是唐枭枭坚定地对着唐忠摇了摇头。 黑衣人将刀横在了唐枭枭的脖子上威胁道:“唐大人,您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唐家的香火。” “唐大人,您三思啊……”村长连忙劝道。 “夫人,看来是有人不知自己几斤几两,敢拿咱们的儿子……” “敢动我儿!不知道你姑奶奶我是道上的!”还未等唐忠说完,苗月牙便上前动起了手。 唐忠抢下唐枭枭后交由村长看管,转身冲上前去和苗月牙二人出手将那些人全都收拾了,那些人哪是这“雌雄双煞”的对手,唐忠虽未前刑部尚书,却也是身手非凡,苗月牙更不必说,朗月寨寨主苗月牙要不是陷入情网,才不会出现在这桃源村里过这悠闲日子。 所以他们才只能想出用唐家香火来威胁,村长看着躺着一地的人叹了口气。 “爹、娘……对不起……”唐枭枭低下了头,唐忠摸了摸她的头,没有一丝责怪。 自知给村里人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唐忠和苗月牙准备离开这里,但村里人都纷纷留住了他们。 “这不是你们的错,”村民道,“当初来村里的时候,咱们都已经想到了会有今日。” “况且,咱们都知道您和夫人都是为了保护大伙,咱们村这点忙还是帮得上的,”村长点了点头对村民说道,“把这儿的人都收拾干净,别让村里沾了血腥气。” “爹、娘、村长,你们放心,再给我一段时日,我定将我哥带回来。”唐枭枭发誓定会让此事有个结果,会保护好村子。 也生怕他们再来找麻烦,唐忠夫妇只好留下以免村民遭牵连被报复。 唐枭枭临走时唐忠交给了她一个锦囊当作护身符,并关照,等走投无路了,再打开来看,苗月牙则将自己的贴身匕首送给了唐枭枭。 “没想到,最后竟是让你去涉险,爹娘什么忙都帮不上。”苗月牙轻轻抱住了她。 “我一定会将我哥带回来的,你们千万要保重。” 唐枭枭拜别父母踏上了回京的路。 许骁年阴魂不散,像是因为国泰民安而使得他游手好闲,整日像是在守株待她一般,唐枭枭刚进京城就被他给拦下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唐枭枭皱起眉看着他,这回没有许周寅也没有了叶之闲,不用指望有谁能救自己了。 “干什么?来接我未过门的夫人呐。”许骁年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你跑不了了的表情。 唐枭枭一言不发便要走,许骁年自是不让,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将军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我动手不成?” 许骁年一笑:“你认为你这三教九流的功夫,能打得过我?” 唐枭枭微微一笑,将他的手扶上了自己的腰:“自是打不过,不过有两条路摆在将军面前:一、唐枫是个男子,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就承认你有断袖之癖,我勉强对你笑脸相迎;二、掌院若是知道你拦着我不让我回去,纠缠不清,误了皇上交代的事,不知是怪我呢还是怪你。将军……选吧。” 许骁年看了看自己的手,连忙抽了回来抱在胸前,觉得此人真是有趣,姑且先放过了她,但唐枭枭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可平静日子没过两天,许骁年又来了,不过这次他带来的是唐枫的消息。 “乱葬岗?”不知是真是假,但没有别的线索,只能姑且一试了。 深夜,唐枭枭在乱葬岗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孤零零地站在一堆坟冢间,恍然间却看到了一块木板上留下的月牙标志。这是小时候和唐枫的暗号,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难道是唐枫留下的线索?把手伸向了那木板下的泥土。 去翰林院找唐枭枭时没能找见,认为又是许骁年从中动了手脚便前去寻他,却得知许骁年给了她哥在乱葬岗的线索,叶之闲连忙赶去阻止了正在掘坟的她。 “大晚上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里有我哥的线索,”唐枭枭挣扎开他的手,继续徒手挖着那泥土,“这里一定有……” 第十章 你有断袖之癖? 看着她拼命的样子,叶之闲只好陪着她一起挖,直到挖到一具被烧焦的尸体,那恶臭扑面而来,唐枭枭险些呕了出来。 “这是……”叶之闲皱着眉头,“太残忍了……” 唐枭枭沉默了,看着自己小时候送给他的那个绣着枫叶的香囊:“这是我哥的香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节哀……”叶之闲扶着她颤抖的身子,她转头埋在了他的胸前抽泣了起来。 陪着她好好安葬后,叶之闲送她回了翰林院,之后,唐枭枭便终日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样。 “哎,小唐这是怎么了?”同僚看着不远处面无表情已经在树下来回扫了十几遍的唐枭枭。 “不知道,昨日还好好的。” 本不再有过多交集的叶之闲总是担心她会不会想不开,便抽身去看她,见唐枭枭站在树下,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扫帚,那副样子仿佛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的前兆。 唐枭枭握紧了扫帚,暗暗发誓要查明凶手到底是谁,定要替他报仇。 “小唐,叶大人找你。” 唐枭枭抬头向门口看去,叶之闲正微笑着向自己打着招呼。 如往常那般,她被叶之闲带去了山涧,如往常那般,二人坐在岸边,叶之闲抚着琴,唐枭枭却已不如往常那般展露笑颜,而是一杯杯地喝着闷酒,很快便喝完了一壶。 琴声戛然而止,叶之闲上前一把夺过她伸手去拿的第二壶酒。 “呵……”唐枭枭无力一笑,看着他,“心疼酒了?”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叶之闲气不打一处来:“难受你就哭出来,喝酒算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唐枭枭起身踉跄了两步,甩开叶之闲扶着她的手,“你有本事就把我弄到大理寺,让我去查清楚到底是谁害死了我哥!在翰林院,我根本寸步难行……”眼泪不禁滑过脸颊,“你自己不也是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就知道在这儿抚着琴喝着酒吗!” 叶之闲惊讶地看着她,原来她都知道……原来自己竟没能藏住。唐枭枭突然跑向湖边,对着山涧的深处大喊着。 山涧一处木屋的主人闻声朝着窗外看了眼便又低头忙着自己的事,自言自语道:“这地方也不清净了……” 唐枭枭自唐枫死后,性格不再同往常那般,任何事都唯利是图。甚至对叶之闲提出交易,只要他能帮自己转入大理寺,让她干什么都愿意,在吏部任职的叶之闲没有答应,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唐枭枭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坛上好的“仙人醉”,放在了叶之闲的面前,“我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当初说好的是半年的跟班,我唯命是从。如今期止,我们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这‘仙人醉’是饯别礼。”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叶之闲看着面前的“仙人醉”苦笑了下,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既如此,从此之后,你我再无瓜葛!再不来往!” 哪知没几日后,回京取东西的许周寅找到了叶之闲。 “你怎么能放任她和许骁年如此亲近?我们之前做的那些都白做了吗!”许周寅一拍桌子质问他道,“我竟看见他们有说有笑走在一起,到底怎么回事!” 叶之闲手中的笔一顿,随即道:“与我无关。” “什么?”许周寅哭笑不得,“好,既然你不管,那你今后可别后悔。”说完他便要走。 “等等!”叶之闲顾不上叶振平的禁足令,和许周寅一道前去寻她。 唐枭枭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回到翰林院,见到在院外等着的他们正像是要责问自己的样子,她未作停留就要进门,却被二人一人一边直接架走。 “你怎么能和许骁年走在一起?你不知道他对你图谋不轨吗?你去找他不是羊入虎口吗?” 来到一处无人经过的巷子,许周寅有些生气地问着她。 “我有我的做法,你别管了。” “那我们之前救你都白救了,我这一剑也白挨了。”许周寅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自己曾受过伤的地方说道。 唐枭枭低头不语,叶之闲在一旁看着她,尽管也是想来问个明白,却因此前二人放话再不来往,所以也一言不发。 许周寅逼近唐枭枭有些生气地说道:“如果你还心存愧疚,便不要再和许骁年有来往,我们二人现在都不在你身边,没有人能立即赶去救你了。你好自为之……” 许周寅走了之后,叶之闲拦住了要离开的她。 “就算分道扬镳,也得喝杯断交酒吧?” 唐枭枭轻笑了下,甩袖离去。 叶之闲便趁着休沐日,与她约在山涧饮酒。支开随从,留下唐枭枭独自坐在一旁的案旁,听着叶之闲抚琴,唐枭枭此次却一滴未饮,看着杯中酒发着呆。叶之闲不知为何竟隐隐有些心疼了起来,突然,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放不下她了。 唐枭枭抬起手,却久久未能饮下杯中酒,若是饮了这杯酒,就真的绝交了。 “我再回赠你个饯别礼。”叶之闲拿过了她手中的酒杯,对她微微笑了笑,她愣住了神。 在叶之闲想尽办法将她调去大理寺时,许骁年阻止了他,并以宰相的名声威胁他。 就这样,二人的梁子越结越深,唐枭枭只好出面化解,许骁年倒是给了她个面子,这反而让叶之闲更加生气。 “许骁年,你要是再敢打她的注意,我不会再手软了。”叶之闲一副要和他鱼死网破的样子威胁道。 “是么?”许骁年看了眼唐枭枭,玩味地笑着离开了。 叶之闲并不知唐枭枭有把柄在许骁年手中,也因如此她寸步难行,只能等许骁年给自己带来线索。 “唐枭枭。”叶之闲再也忍不住。 唐枭枭微微张着嘴看着他,却没有应下声,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我喜欢上你了,所以我不想让你再去涉险了,我不想失去你。”见他如此认真的样子,唐枭枭惊讶之余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沉默许久,她开口道:“你也和许骁年一样有断袖之癖?我可没这个心情……”说完便避开了去。 其实唐枭枭早就发现自己只要一静下来心里、脑子里全是和他在一起说笑打闹的画面,但已经不想再利用他了,不能让他替自己犯险了,只能想办法避开。 回到院里,她一边干着活,一边嘴角却不自觉微微上扬。 第十一章 暗探元秀 许骁年倒是守信,虽人在边外打仗,却也没有忘记给她线索。 很快,又有消息传给了唐枭枭:唐枫枉死可能和唐忠的退隐有关。她立刻想到了当时在村子里发生的事,便开始着手打听关于父亲唐忠当年发生的事。 而种种迹象和证词都表明,当初唐忠是带着“秘密”隐退的,而且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而这秘密似乎与宫里某位大臣密切相关,线索在宫外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若是要再进一步,让她有了去宫里打听的念头。 “掌院,您这是要去宫里吗?”唐枭枭听闻掌院要去宫里办事,忙试探道,“我能一起去吗?” “你去作甚?” 唐枭枭笑笑:“我是掌院您的手下,也想学些东西,好有点长进不是。” 掌院听见这话也拿她没了办法,便答应了下来,于是掌院去宫里办事时,唐枭枭便也跟去了。 “这位小兄弟,在宫里当差辛不辛苦啊?”“这位姑娘,你在哪个娘娘下面当差啊?” 兴许是想多接触些人能多问些事,唐枭枭总是不经意地想要去和他们搭话,却被掌院抓了个正着。 “在宫里要谨言慎行,否则有几个头都不够砍的。” 她只好闭上嘴乖乖候着。 在掌院向皇上禀明翰林院事务时,得了闲的她在原地候着的时候,一个小宫女模样的女子接近了她。 “你是状元郎唐枫?” “正是在下,你是?” “穆小昭。” 听闻她在翰林院做事,而且还是掌院手下,甚是热情,问东问西不亦乐乎。 随意聊了些之后唐枭枭便跟着掌院离开了,她甚至不知道她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女。出了宫,她暗暗叹气,这次进宫没能有任何收获。但既然与那个叫穆小昭的小宫女有些面熟了,不如从她那儿切入,也不枉白走一趟。 之后,只要是掌院进宫,唐枭枭就一定会跟去,巧的是总会不经意间碰到穆小昭。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她们在这一来二去间居然真的熟络了起来。 据她所说自己是御书房当差的小宫女,非常仰慕翰林院的才子们。 “特别是你,唐公子真的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 这一句把唐枭枭夸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果不其然,慢慢地,从穆小昭口中也得到了很多线索,而这线索进一步指向了一个官员——大理寺卿元嵩。 “元嵩?难道是……” 穆小昭一笑:“就是那个你们四大状元之中最漂亮的那个元秀元公子。” 一直没听元秀提起过,他爹居然是大理寺卿,那此前自己被抓就不是偶然,也不是因为他口中所说的那番为了保护自己的话,唐枭枭不禁攥紧了拳。 第十二章 你为何深夜翻我墙头 元秀热情地帮着小二一起端菜,唐枭枭看着他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现在还多了个许周寅,更加难办了。 “怎么了?”许周寅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 唐枭枭微微笑了笑:“刚好掌院放了我五日的休沐,我才过来看看,苏杭嘛,先到苏州再去杭州,还是有机会的。” “那我陪你玩两天。” 元秀一听连忙坐了下来,争着要带她逛遍苏州,看着许元二人斗起了嘴来,唐枭枭只好默默吃起了菜。 本该回江南的许周寅又多耽误了两日,发挥了他一向的本事带着她在市井穿来穿去,而元秀只要一得空便去找他们,许周寅负责带她玩,他则在一旁付着钱,让唐枭枭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知道,我们苏州的夜景可是一绝。” 唐枭枭和许周寅相视一笑向前走去,元秀连忙追了上去。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你什么时候变成苏州的了?”许周寅轻轻一笑,“干脆就别回去了,在苏州娶个老婆住下吧。” “瞎说什么呢,我是说真的,我带你们去看夜景,许兄你不是明天就走了嘛,真的不看看?不看的话我就带唐兄一人去了。” 不得不说,苏州的夜景确实一绝,灯火阑珊,星星点点,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原来除了京城,还有更美的地方……” 唐枭枭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渐渐恢复了平静,自己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看夜景?于是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回去休息了。许周寅和唐枭枭恰巧住在同个客栈,便由他送回去了。 “你有心事?”在回客栈的路上,许周寅一下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唐枭枭长叹了口气:“我哥……死了……” “什么?!” 她将之前在乱葬岗所发生之事告诉了许周寅,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本想抱抱她安慰她,却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唐枭枭扭过头去忍着在眼眶打着转,险些滑落的眼泪。 “要不……跟我回江南转转?” “不了,改日吧。” 许周寅提议带唐枭枭去江南转转被她谢绝了,不得不回去交差的他只好放弃并嘱咐她若是还想再逗留,可以去找元秀后,第二日便独自离开了,并承诺很快会回京找她。 许周寅离开后,唐枭枭在客栈点了一桌菜等着元秀赴宴,但从头至尾未动一筷。 “元兄不知是否知情关于我爹唐忠退隐一事?” 面对唐枭枭,元秀不知是因为歉疚还是想弥补什么,毫无遮掩地将他所知的都告诉了唐枭枭。只是并未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比穆小昭更多的线索,不过,唐枭枭目的自然不光是打探父亲隐退一事,而是打草惊蛇。 很快在唐枭枭回京没多久后便引起了元嵩的注意。 “你是说唐枫在打听唐忠退隐一事?”元嵩皱起了眉头有些焦虑的样子,在屋里踱来踱去。 “此前去给少爷送被褥的时候,他无意间说出来的。” “难道……”元嵩若有所思,过了会儿在手下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手下便匆匆离开了。 时隔没多久,唐枭枭再次被跟踪,甚至是暗杀。她意识到,这事和元府脱不了干系。 好在她在翰林院的日子也不忘练武,虽武艺并未大涨,潜行的功夫却高了不少。 夜里,唐枭枭偷偷潜入元府,偷听到了元嵩和某个男人的谈话。 “大人,您说要是再不找到唐忠,他若是特地派了他儿子前来翻出那旧案,岂不是很有可能那‘东西’也在他儿子手中?” “让你们解决他,解决到现在了还不是让他活的好好的?都是群废物!他倒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居然主动要求留在翰林院,不去江东赴任。” “那现在怎么办?” “你还敢问我?” 听见传来了脚步声,唐枭枭只好作罢匆匆离开了元府。一路上她都在回想关于刚才的那对话,“旧案”是什么?那“东西”又是什么?在唐枫手中?可在发现唐枫的尸体时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等等,”唐枭枭突然停下了脚步,“暗杀我的人是元嵩派来的,可他又说活的好好的……难道!”她忽然调头朝着叶府去了。 正在熟睡的叶之闲感觉到了一丝冷风吹来,但仍装作熟睡,直到他一把紧紧地抓住了那人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拉到了自己面前。 “啊……”唐枭枭捂住了嘴,连忙压低声音求饶,“疼,是我,唐枭枭。” 叶之闲听见她的声音,这才借着透进的月光看清了脸,连忙松开了手:“你怎么……”说着要去点灯,被唐枭枭拦下。 唐枭枭把之前在元府偷听到的谈话告诉了他。 “我哥还没死,至少那具尸体不是我哥的。”她松了口气笑了笑,“太好了……他还活着……” 叶之闲忍着睡意看着唐枭枭眼眶噙着的泪,缓缓开口道:“你……为何……深夜……翻我墙头?” 此话一出,唐枭枭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连忙擦去眼角险些溢出的眼泪,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的房间,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叶之闲叹了口气笑了笑,能如此轻易翻过叶府墙头,看来不是府里不安全,就是她身手大有长进。 拉上面巾,她又原路出了叶府。 “我怎么想都没想就去找他了?还……还去了他的房里……”匆匆赶路的唐枭枭突然停下了脚步,“我怎么会知道他的房间?”她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猛地想起琼林宴那晚模糊的印象,是他给自己脱的衣服! 一脸苦相地回到寮里,唐枭枭这才松了口气,唐枫还没死,至少那具尸体不是他,太好了。 两日后—— “唐编修,叶主事找。” 唐枭枭闻声朝院门方向看去,叶之闲正身着官服有些气喘像是有急事的样子,怀里抱着名册便赶了过去。 “出事了……” 听闻许骁年还未放弃她,就要找来翰林院,唐枭枭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当她手足无措之时,许骁年正朝着翰林院大步流星地走来。 叶之闲一下挡在了唐枭枭面前,低声道:“若是他敢动你,我定护你周全。” “为……什么?”她一愣。 还未等叶之闲回答,穆小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旁,一下挽住了唐枭枭的手臂笑嘻嘻地看着她:“你们在干什么?” “小昭?”唐枭枭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有大事!” 第十三章 答应迎娶公主 穆小昭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唐枭枭连忙将名册交给了叶之闲:“刚好,你帮我送去吏部,这是他们要的名册,我有事先走一步。” 刚说完却见到正从外面回来的掌院,本以为放下手里的活会被掌院一通骂,却没想到掌院对穆小昭礼让三分,让她就这样带走了自己,这一举动让她有些怀疑起了穆小昭的身份。 穆小昭拉着她从许骁年身边匆匆走过,许骁年看着她们,眼里只有惊讶,唐枭枭倒也奇了怪,他竟未拦着她们或是叫住她们,难道不是来找自己的?亦或者……她转头看了看许骁年又看了看毫不在意的穆小昭。 “上马车。” 穆小昭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白纱,尽管这一切充满了疑惑,却还是任由穆小昭蒙上了自己的眼睛,神神秘秘地被她带到了一个地方。 “跟我来,别出声,要是被别人听见了我们俩就死定了。” 唐枭枭点了点头,被穆小昭牵着轻轻地走到了一个地方,时不时吹来一阵阴风,透过白纱,眼前却只能瞧见一片黑暗。 “到了。”穆小昭解开了白纱,唐枭枭看了看周围,果真十分阴森,有些破旧的屋子,竟还挂着白绫。她不禁咽了咽口水,有了最坏的念想,难道这里有兄长的尸体? 穆小昭见她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指了指门缝,唐枭枭慢慢地凑近了门缝,从门缝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停满尸体的房间检查着,并和一旁的人说着些什么。 唐枭枭眯着眼看着,而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她险些叫出声。 “嘘……”穆小昭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唐枫居然真的没死! 本想就这样闯进去,却想到自己现在就是唐枫的身份,若相认便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此一来,不仅欺君,还要被灭九族。 穆小昭将唐枭枭带回了马车旁,质问她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为何冒充状元郎?” “他是谁?”唐枭枭闭口不谈冒充一事,反问她那个人是谁。 穆小昭见她不肯回答,二话不说抬手偷袭,一下抽去了她的发带,唐枭枭慌忙想要抢过发带却无果。 “你果然是个女子!”穆小昭轻笑一声,“我倒觉得怎么与我此前见过的唐枫不太一样,有些阴柔气。若是不细看,你倒确实与他有八分相像。且在面圣之前见过他的人也屈指可数,竟还真的让你蒙混过关了。” “……”唐枭枭转头不语。 穆小昭嘴角一扬,走到她跟前,将发带还给了她:“想让我保守秘密么?” 唐枭枭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到底是谁?难道自己在她眼中还有利用价值么? “看,这是什么?” 见她有些犹豫,穆小昭拿出了一块玉牌,那玉牌上清晰刻着“昭乐”二字。唐枭枭大吃一惊,当朝公主昭乐?!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隐瞒了,唐枭枭一下跪在了昭乐面前。 “哎,你……” “卑职知错,请公主宽宏大量,不要连累家人,卑职冒充兄长确有苦衷,只要寻得兄长,让其归位,我便任由公主处置,还请……” “我说了要杀你吗?”昭乐哭笑不得,将她扶了起来,“我们之前不是聊的好好的嘛,我说了我挺喜欢你的,只是……”她心里已有了计划。 “只是?”唐枭枭紧张地看着昭乐,等着她的条件。 “你若真是唐枫的妹妹,我就不杀你,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是你答应了,我便让你见他——真正的唐枫。” “果真是他!”唐枭枭喜出望外,忙说道,“公主请说,卑职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公主不杀之恩。” 说完条件后,昭乐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驾了马车独自离开了,唐枭枭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她居然想要招自己为驸马?不过,她既然以此做筹码,便一定会替自己隐藏身份。可转眼一想,这公主该不会也和那许骁年一般,对女子感兴趣,这…… 唐枭枭束好发,愁眉不展地回去那“义庄”找唐枫,人却不见了,哪知刚一转身,便撞上了一个人。 “啊——”她连连后退不敢看,生怕是诈尸了。 “你是何人?” 唐枭枭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见真是他,哭着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 “哥,你吓死我了……比打雷还吓人……” 本以为是个兄妹相见的感人画面,却不想,唐枫皱着眉将她轻轻推了开去。 “在下没有兄弟,更非断袖。” “是我啊,我是你妹妹唐枭枭啊,是因为这里太暗了你看不清楚我的脸?”她凑近了唐枫,“你看,才过了几年啊,你就不认得我了?我难道长得不一样了?”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姑娘还请离开这儿,此地非久留之地。” 唐枭枭看着面前这冷漠的男子,他明明是唐枫,却也不是。他是唐枫,身上的胎记就是最好的证明,但他却已经不认得自己了。 “你是唐枫?” “是。” 他知道自己姓名,却对眼前的唐枭枭陌生的很,但知道他活着,唐枭枭也算是松了口气。便顺便告诉了他自己将要代替他迎娶公主,唐枫冷漠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不耐烦。 后来在唐枭枭软磨硬泡下才知道,原来昭乐对唐枫一见钟情,一直纠缠不清,如今若是将唐枭枭的把柄抓在手中,就能将唐枫招为驸马,即便现在眼前的她不是真正的唐枫,但若是真成了驸马,那真正的唐枫就一定跑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天色渐暗,唐枭枭突然想起还有许骁年这一号人物,怕捅出更大的篓子,只好趁着天黑前先回了翰林院。 “父皇~”昭乐在皇上面前撒起了娇,“儿臣就想嫁给唐枫嘛,您就依了我吧,您最疼我了不是吗?” “胡闹,”皇上把奏折一放,“他唐枫虽为状元,如今还只是个编修,你既然知道朕宝贝你,那自然不会让你下嫁给小小的编修,待他有一番成就了,朕再考虑考虑。” “父皇~” “毋庸再说,看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又溜出宫去了是不是?去洗洗干净,堂堂一个公主,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昭乐气鼓鼓地只好先回了自己的绛云殿。 叶之闲听闻这事后连忙找到唐枭枭追问缘由,唐枭枭如实告知。而她现在毫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即将要迎娶公主,而是在意唐枫失忆一事,而且为何会在那种地方。 “你一定要娶公主?” 唐枭枭坚定地点了点头:“嗯,眼下只有这样做,才会更加稳妥些。” “好。”说着,叶之闲将自己的传家玉佩塞进了她的腰封之中,唐枭枭不解地看着他。 第十四章 顶替状元被怀疑 无法阻止唐枭枭一意孤行的叶之闲,只好剑走偏锋,以偷了叶家的传家玉佩为由让大理寺将她收押。就这样,唐枭枭莫名被关押进了大理寺,这也倒是顺了她的意,正好趁此机会又可以打听打听元嵩到底和自己的父亲发生过什么,让他们水火不容到父亲辞官隐退。 啃着硬邦邦的馒头,唐枭枭靠在墙边看着摇晃的烛光若有所思,对于叶之闲将自己关进大理寺,她居然一点都不生气,或许这样也是在保护自己吧,至少不用被刺杀,也不会被许骁年黏着。 “只是这地方……”她笑着叹了口气,倒是比那废弃官牢好一些。 皇上一听唐枫被关押在大理寺内,连忙让人前去暗探,才发现并非是真正的唐枫。 “这丫头倒是能干,居然如此沉得住气,”皇上掀开杯盖闻了闻茶香,对一旁的高公公说道,“既然她有意为唐枫做辅助,那便如了她的愿,暗中保护好她。” “是,老奴定当安排稳妥。” 本为引唐忠回朝,皇上曾有私心想将唐枫留在京中,却未曾想同时有四人不分伯仲。不过,唐枫的聪慧并不止在考举人进士上,更让人意外的是,在为了分出头甲三人而外加的五部各自出的实战试题上,唐枫竟能将刑部所出之题抽丝剥茧,将蛛丝马迹及案情发生的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将刑部并未注意到的细节也披露了出来。此事传到了皇上的耳中,皇上爱才,便史无前例地一次钦点了四位状元。 而未曾想,在衣锦还乡途中,唐枫为救素未谋面的昭乐而失去了记忆,此事自然是瞒不过皇上,作为不责问昭乐的交换,皇上让她守口如瓶,且将唐枫作为皇室密探兼仵作在他手下替他解决悬案,决不能为他人所害。却未曾想本想将唐枫失踪一事昭告天下引出唐忠,还未等昭告天下,唐忠的小女儿唐枭枭居然进京寻兄替了这状元。 这事是在皇上的计划之外,却也让他多了个筹码,知道昭乐那点小心思的皇上定是不会同意让她跟唐枫成亲的,毕竟他还有私心。不把唐忠从那山坳里弄出来,是绝不会让唐枫和唐枭枭轻易回去的。 环环相扣,只要留住唐枫便等于留住了唐枭枭,唐忠的一双儿女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他就不信唐忠不来寻人,毕竟,唐忠是丢下了“那个案子”“逃”走的,不得到真相之前,怎能如他所愿悠闲地过他的桃源生活。 大理寺狱—— “都给我好吃好喝的供着。” 唐枭枭转头看向牢房门口,狱卒们正搬着床榻和被褥、一些家用之物外加好几个食盒,走进自己的牢房。 “这……”她连忙站了起来,“这是……” 狱卒头头走了过来俯首作揖道:“唐编修,这些都是昭乐公主命人送来的,命卑职好生伺候好您,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卑职定当满足。” “昭乐公主?”唐枭枭有些哭笑不得,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自己可是阶下囚,尽管是含冤的,旁人都敬而远之,她居然还…… 不过,有昭乐罩着也不会有人对她动刑,刚好也能舒舒服服地在这牢狱之中想想今后的路。 狱卒们离开后,她坐在了案前,打开食盒,都是些精制的食物,这待遇倒是像个驸马爷的待遇。随手拿起了个糕点放进嘴里,心想,昭乐无非就是看上唐枫了所以才如此的,只是叶之闲这是闹哪一出她有些想不通。 唐枭枭忽然回想起此前叶之闲向自己告白,咽下了嘴里的糕点,脸不禁红了起来,自己还深夜爬了他的墙头进了他的房间,居然什么都没想,就想着把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他。 “羞死了……”她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可转眼一想,自己现在还是男儿身,虽然也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却怕他一时冲动会坏了自己的大事。只有等到唐枫归位,若到时他还未改变心意,就告诉他,自己也同样心悦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在大理寺狱“舒服”了几日,唐枭枭被放了出去,这是她意料之内的事,毕竟,将自己送进来的,可是爱慕自己的人。 她不禁嘴角上扬,整了整衣襟回了翰林院。 “唐枫!”昭乐正一脸笑意地站在翰林院外等着她。 唐枭枭暗暗叹了口气,她真要招自己做驸马吗?不再考虑考虑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俯首作揖。 “公主,您找我?” “您什么您,你可是未来的驸马爷,无须多礼。”昭乐随即叹了口气,“可是父皇还不肯答应,说你只是个小小的编修,不同意我下嫁。” 唐枭枭听完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只是个小小的编修,没能如了她的愿。 “对了,你上次和他相认了吗?他记起你了吗?” 唐枭枭连忙将她拉到一旁,看了看周围没人走过,小声说道:“此事还请公主慎言,若是被旁人听见了,不仅卑职有欺君之罪,公主也会被牵连。” 昭乐连忙闭上了嘴,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小声回道:“那你想知道他的住处吗?” 唐枭枭看着一脸得意的她,微微有些惊讶。 “他住在这儿?” 没想到唐枫居然就住在叶之闲和自己常去的那个山涧,山涧往里走,有座木屋隐约可见。 昭乐探了探头,走到正环顾四周的唐枭枭身旁,遗憾道:“他不在,估计又去哪儿查案了。” “查案?”唐枭枭忙问道,“话说回来,他怎么会在那儿?为何他不记得我了?他与从前判若两人。” “从前……是什么样的?”昭乐凑近了唐枭枭饶有兴致地问道。 她自知现在只能和昭乐和平相处,暗暗叹了口气,只好与她说起了过往之事。 “他竟如此爱护你?不惜被狼咬伤都要将你护在怀里……我照顾了他那么久,他都未有一丝心动……”昭乐言语中带了些酸,小声嘀咕道,“那他还不如不要记起你来……” “什么?” “没、没什么,”昭乐拍了拍手,“那既然他不在,我们走吧,改日再来。” 哪知好日子没过多久,宫里便传起了风声,当今的状元之中有女子冒充,妄图欺君。 “跟我来。”唐枭枭恰巧见到昭乐来找自己,一把将她拉走,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一路去了山涧。 “你怎么了嘛!”昭乐甩开了她的手。 “是你说出去的?” “我来找你正是因为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所以赶紧来找你商量对策来了。” “我哪有什么对策!”唐枭枭又急又气,“这下只能等死了。” “你别急嘛,出了事,我也没好处啊,”她噘着嘴嘟囔道,“我的驸马还没招到呢……” 唐枭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眼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这是她曾经想到过的结果,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自始至终知情的皇上自然不会不管,便命人将唐枫接了回来,让他与唐枭枭演一出戏,以正名唐枫的男儿之身,以免事情闹大。 第十五章 叶之闲竟然醉了 “哥,对不起,我本不想……” “公主让我来帮你,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唐枫看着这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出去躲一阵,等事情过去了,自会换你回来。” “等等,”唐枭枭一把拉住了他,“你就这样一直下去不行吗?这本来就是你的……” 唐枫转身看着她,冷冷地说道:“到时你就会知道,为何我要如此护你,这人情,你记得还。” 她松开了手,失落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从前的兄长,为何会变得如此冷漠?是不是自己压根找错了人?也许他并不是? 叶之闲在办差时,偶然撞见他们二人同样装扮出现在翰林院时无比吃惊,但唐枫却并不理会,与他擦肩而过。 “你找到他了。” 唐枭枭换回了女装坐在城楼上喝酒时,收到字条的叶之闲来了。 “……你来了。”她头也不回地应道。 “怎么忽然提起要喝酒?”叶之闲在她身旁坐下。 看着她穿回女装的样子,本是个左家娇女,手中的酒杯却煞了风景。 叶之闲便拿过了她的酒杯一饮而尽,还打趣道:“这酒是在市集买的吧?” 唐枭枭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并不是因为他尝出了酒的味道,而是他竟喝了自己喝过的酒杯里的酒,脸上绯红一片,不知是酒醉还是羞涩。 “怎么了?” 她忙转过头去:“没什么,倒不愧是酒痴,什么都瞒不过你,”苦笑了下,“我的这点俸禄,可买不起你的好酒。” “你还要躲多久?” “不知道,我想,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哪儿?” “桃源村。” 唐枭枭看着城下开始点起的盏盏明灯,长长地叹了口气,可还是放心不下唐枫,回去也无法交代,还有他此前说的那句话,为何护自己?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么? 半月后,风波渐止,唐枭枭被秘密“抓”进了宫,睁眼便见到了皇上,她倒吸一口凉气,难道皇上都已经知道了? “唐枭枭。” 皇上一开口,她心里便凉了一截,连忙磕头认罪请求法外开恩。 “要朕放过你,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老老实实在翰林院好好司职,不再捅出篓子来,朕看在唐枫的面子上,放你一条生路。” 唐枭枭生怕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向皇上,却见到了不知何时站在皇上身旁的唐枫。 后来才明白,他如此护自己,是因为他通过皇上的决定暂且信了眼前的她是自己的亲妹妹,而这“人情”却又是因为他并未完全相信。 高公公送她出宫的路上,将皇上的心思告诉了她。因为唐忠当年还是刑部尚书之时,经手的大多都是官员犯下的案子,他却因一时未能承受住压力,而辞官回了乡,所以皇上才施以此计留唐枫在身边,想以他的才能继续调查那些遗留案件和未解决的悬案。 但唐枫并不能以状元身份行动,皇上又不想他因此而丢了性命,所以才想让他“消失”,等所有一切都归位后,再找个契机让他“复活”,只是没想到唐枭枭竟然误入“棋盘”,来了这么一出。 “皇上对你兄妹二人佩服不已,竟未想到唐忠竟有如此一双虎子。”高公公笑道。 唐枭枭苦笑了下,随即问道:“但我哥他为何不记得我了?” “这咱家也知道的不多,人是昭乐公主带回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就不得而知了,”高公公停下脚步想了想,“倒是听闻是为了救公主而受伤才失去记忆的,言尽于此,唐编修,请吧。” 唐枫的失忆是因为救昭乐而受伤导致的,所以昭乐才会一直知道他的行踪,并曾经照顾过他一段时日,所以才如此执着。这么一来,倒是也说得通了。 至宫门前,高公公作揖道:“唐编修,皇上还托咱家给您带句话。” “公公请讲。” “若是唐编修不谨言慎行,皇上可就不会再留你了。” 说完高公公便离开了,唐枭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上了去翰林院的马车。 自那之后,唐枭枭为了让唐枫能顺利“复活”,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生怕被人抓了把柄,另外,也在一边等待着他的记忆恢复。 另一边,叶之闲在一次来客来访叶振平的时候,听到了关于因自己和许周寅三番两次出手,导致刺杀唐枫失败的事,怎么也想不到竟是叶振平的他闯了进去并当堂对峙, “刺杀唐枫居然是祖父您所为,难怪您三番两次不让我插手,您到底是何居心!” “你胡说什么!”叶振平皱着眉头说道,“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偷听他人谈话了?” “您太让孙儿失望了!”叶之闲一气之下转身便出了叶府,冲动之下直奔翰林院想告诉唐枭枭关于她被刺杀一事,但到了门口却踌躇着没敢进去。 唐枭枭在外办完差回来时见到他正在门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上前去。 “怎么了?面红耳赤的,刚喝完酒?”她凑近叶之闲闻了闻,“没酒味啊。” “我……我是来告诉你……”叶之闲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等了好一会儿,见他吞吞吐吐的,唐枭枭笑了:“走,我请你喝酒去。” 对酒向来挑剔且千杯不醉的叶之闲与唐枭枭二人,在城中的酒馆喝了个遍,又买了一些去了山涧,坐在湖边喝着。 唐枭枭佯装喝酒一边偷瞄他,原来他有心事的时候像个孩子一般,一直喝着闷酒,不知在和谁生着气。 “你少喝点。”她妄图拦下叶之闲无果,叶之闲却反而越喝越凶,她叹了口气,只好随他去了。 “我……告诉你……” 半晌,叶之闲终于说话了,唐枭枭转头看向眼神迷离浑身散发着酒气的他,却还未等他说下一句,他便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唐枭枭立刻将双手举过了头顶,连忙解释道:“我没碰你啊,男女授受不亲,你别占我便宜啊……喂,醒醒……喂……”却只得到了沉重的呼吸声。 第十六章 被公主送了香吻 唐枭枭笑了笑,轻轻戳了戳叶之闲红得有些发烫的脸颊,小声道:“原来你也会醉啊……” 低头凑近了他的脸颊静静地看着,那长长的睫毛,笔挺的鼻梁,还有那微微张开的唇。兴许是感觉到了脸颊上温热的呼吸,叶之闲转过了头来,迷糊中,嘴唇仿佛碰到了什么软软的、温热的东西。 唐枭枭吃惊地看着熟睡中的叶之闲,连忙将他一把推开,捂着自己的嘴起身退了好远,叶之闲在地上滚了两圈居然并未醒来。 第二日叶之闲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的叶府,想不起自己不知是否酒后吐真言将刺杀唐枫一事的主谋的事已经告诉了唐枭枭,心想前去挽回什么,却见到在翰林院中忙里忙外的唐枭枭与往常一般,让他认为自己是记错了便又折回。 “唐枫,到了年关各部都忙得不可开交,上次送去吏部的名册由你亲自去取回,更新之后抄写一份转交给礼部。” 唐枭枭一听要去吏部,一下愣了神,万一见到叶之闲可如何是好?不行不行,若是不能装作无事发生,就前功尽弃了。 “唐枫?” “是,掌院,我这就去。” 走在去吏部的路上时,唐枭枭想起送叶之闲回叶府的途中,他醉酒后含糊着说出了自己为何如此愁眉不展,是因为他听见了有关叶振平和刺杀一事有关。 她虽未听全但却并未迁怒与叶之闲,毕竟他没做错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事居然和当朝宰相有关,这事要是真的,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定是没办法抗衡,但若是能找到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缘由,兴许就能化险为夷。 “叶主事,您这一身酒味,又喝了什么好酒啊?” 还未到吏部门口,唐枭枭便听见了“叶主事”和“酒”,连忙刹住了脚,要不还是等他走了再进去吧,以免撞见显得有些不自然。于是唐枭枭转身原地踱来踱去了好一会儿,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又朝着吏部大门走去。 “这不是唐编修吗?” 她闻声看去,是吏部郎中郭令,只见过一次,但为人热情的郭令却对她处处照顾。 “郭大人好,”唐枭枭上前作揖,却无意间瞥见已经进门却又折回出来看她的叶之闲,连忙装作无事发生,“叶……叶主事好。” “唐编修可是来取名册的?”叶之闲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拿了名册,边说边走了出来。 唐枭枭接过名册:“正是,多谢叶主事,吏部年关事务繁忙,那我就不多打扰,这就回翰林院了。” “哎……”还未等叶之闲说话,唐枭枭快步离开了吏部,一溜烟朝着翰林院去了。 叶之闲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莫非她还是知道了叶振平与刺杀一事有关的事,所以才与自己划清界限的? 唐枭枭不动声色,与往常一般跟着掌院进宫办差。昭乐只要一得闲,就拉着唐枭枭陪着自己在宫中乱转,还时不时地说些悄悄话,有说有笑的。兴许她还未放弃将唐枫招为驸马吧。 虽此前皇上替自己已经解决顶替的风波,但这宫里仍有人认为唐枭枭是个女子。 二人正逛着御花园,好巧不巧遇上了同来赏花的嫔妃们,唐枭枭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公主殿下,你这牵着唐编修的手在宫里转来转去,让别人瞧见了,要是传了出去,说你不矜持也就罢了,没想到还喜欢个女子……” 看着她们那些做作的笑,唐枭枭面不改色,俯首作揖道:“见过各位嫔妃、娘娘。” “果真是一、表、人、才,难怪公主对你如此倾心,哈哈哈哈……” 这冷嘲热讽的,可真符合这百变千面的后宫啊。 “你们一个个的,见本宫和状元郎情投意合就见不得本宫好,告诉你们,他是本宫未来的驸马爷,你们若是得罪了,就算是父皇,也护不住你们!” 唐枭枭低声劝说昭乐不要太过张扬,以免招来横祸。 “公主殿下,咱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能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 昭乐见解释不清,便突然转身吻上了一旁正想着事的唐枭枭的唇,唐枭枭吓得想要挣脱,却被昭乐牢牢拽住了衣襟。她将所有的闲言碎语引到了自己身上,让人觉得她昭乐公主就是不矜持,和一个翰林院编修亲密相当。 唐枭枭吃惊之余,倒是很佩服昭乐的所为之事,她知道这些嫔妃不敢拿她如何。 “这……这成何体统!”“羞死了羞死了!”“快走吧。” “站住!”昭乐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嫔妃们,抬高了声音威胁道,“若你们再说一次本宫未来的驸马爷是个女子,我定在大婚之日要了你们所有人的舌头给我当贺礼!” 此番话一出,吓得嫔妃们仓皇散去。 那之后,果真宫里有关唐枫是个女子的闲言碎语不再流传开来,这事也就告一段落,不然她这次脑袋可就真保不住了。 自知此前闯了祸,想要找唐枫商量,唐枭枭便和昭乐一同来到唐枫住处,人却不在,于是昭乐和换了女装的唐枭枭便坐在屋外等着他。 “你女子装扮还真是好看。”昭乐捧着脸看着正看着水面出神的唐枭枭说道。 她转过头来先是一愣,随后笑笑:“公主才是美若天仙倾国倾城,我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罢了。” “真是可惜了,让你男装不说,还要混在那群臭男人堆里,太委屈你了……” 正聊着,唐枫回来了,见到她二人,微微皱了皱眉。昭乐起身,看着这面对面站着的二人美的美俊的俊,让人不禁有些嫉妒。 “唐枫,”还未等唐枭枭开口,昭乐便走到了他面前,抬着头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说道,“我已经当着众嫔妃的面亲了‘你’了,你逃不掉了,这辈子,你必须娶我,我非你不嫁。等你到天荒地老我都等,听见了吗?” 唐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脸闯了祸的唐枭枭,暗暗叹了口气,一声不吭地转身走进屋里。 昭乐追了进去:“就算我不当这个公主,我也要嫁给你,听见了吗?” 唐枭枭哭笑不得地跟了进去,一边旁敲侧击地劝说唐枫,告诉他昭乐冰雪聪明,却不是那种坏心眼的姑娘,要不还是考虑考虑,这样的姑娘做嫂子倒也不是不可以。昭乐在一旁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一边跟着唐枫走来走去。 “出去。”唐枫不耐烦要赶她们离开。 “不出去,天色渐暗,不如吃了晚饭再走吧!”昭乐一屁股坐了下来赖着,轰都轰不走的模样。 昭乐朝着唐枭枭挤眉弄眼暗示她,于是二人一拍即合赖着要吃了晚饭再走,唐枫见没了办法,只好亲自下厨“封”了她们的口,唐枭枭一边帮忙一边啧啧称赞,出来了几年,这兄长厨艺倒是长进不少。 第十七章 尸体在我手上 唐枭枭看着正切菜的唐枫问道:“此前我在‘义庄’见到你时,你在查案?” 唐枫并不理会,继续切着菜。 她继续问道:“我欠你的人情,何时还你?” 唐枫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答道:“该用到你时。” “你最近不就碰上麻烦了,”昭乐走了过来打岔道,“那具被丢在乱葬岗烧焦的尸体不是被人偷走了吗?” “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我定不放过他。”唐枫抬起了手里的菜刀看了看。 唐枭枭咽了咽口水,该不会是自己之前误认为是唐枫的那具尸体吧? 于是试探道:“你说的烧焦的尸体,是和父亲当时留下的案子有关么?” “你不该知道的不要多问。” 昭乐“嘁”了一声,故作挑衅道:“明明就是这道坎过不去了,还死要面子,你不说,那由我来告诉她。” 唐枭枭连忙一把抓住他拿菜刀的手,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哥,你是不是记起我了?所以你想护着我,不让我涉险。” “少自作多情,”唐枫抽回了手,“你丢了性命,对我而言无关痛痒,只是……” “只是,你需要我帮你活着。” 三人面面相觑许久之后,唐枫无奈只好将焦尸一事告诉了她,虽非唐忠留下的未结之案,却也是桩不能公开审理的案子。 五年前,工部接到圣旨秘密建造军火库,而在验收之时却发现有偷工减料的情况,但当时查账簿和材料出入库明细册,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此事皇上一直记挂在心。唐枫在两个月前接手此案,很快便察觉到了可疑之处,顺着线索查到了当年在工部任侍郎的杨树。但却打听到杨树已经辞官回乡不知去向,走访其老家镇江,却也毫无音讯,甚至整个杨家都人去楼空。 觉得杨府可疑的唐枫,在镇江停留了三日,在杨府的阁楼上找到了那具焦尸,很有可能与工部在两年前制造军火时假造账簿贪污受贿有所关联。怕会打草惊蛇的唐枫用别的物件做了具假的偷梁换柱,将真的焦尸让人运回了“义庄”,查到一些线索后,案子还未结,以免被发现毁尸灭迹,便将焦尸暂且埋在了乱葬岗且做下了记号,万万没想到,竟会被盗尸。案子还未结,这“焦尸”便是“物证”。 “兴许……”唐枭枭按下他手中的菜刀,把他拉到远离菜刀的地方,“我能帮你。” “怎么?你在废弃官牢见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废弃官牢里?”唐枭枭随即说道,“不是,我是说,尸体在我手里……” “什么?!”唐枫和昭乐二人吃惊地看着她,她有些心虚地苦笑了下。 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三个黑影出现在了某个山脚下,随后便一前一后进了山。 “就不能带个灯笼?”昭乐抱怨道,一边紧紧地抓着唐枫的手臂,“吓死人了这里。” 唐枫皱着眉看了看身旁的昭乐:“让你别跟来,夜不归宿,成何体统。” “不嘛,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死都要跟你死在一起。” 唐枭枭偷偷笑了笑,继续往上带着路,想起方才在山涧险些被唐枫追杀,就不禁一阵冷汗,明明眼前就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却只能在他眼里看到陌生。 三人走了不知多少岔路,终于来到了空地上,趁着月光,他们走近了那个坟冢。三人在墓碑前站定,木制的墓碑上规规整整地刻着“家兄之墓”四字,一旁还有个月牙标记,这是二人从小的暗记,因为自己顶替了唐枫之名,并不能将名字刻上。 “我以为你死了……”唐枭枭抱歉地说道。 “你倒是挺聪明。”唐枫拔下了墓碑摸着上面熟悉的字体和月牙,嘴角不禁上扬,“你叫什么名字?” 唐枭枭一愣,随即苦笑了下,并未回答,心里隐隐有些难过,拿出了自己的香囊,继续说道:“和这个一样的香囊也在里面。” 唐枫看见她手里的香囊连忙扔掉了墓碑,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二话不说准备动手掘坟,昭乐连忙拉住了他。 “你你你你你……真的要挖啊?这……这大半夜的……怪吓人的……” 周围树叶随着阴风阵阵沙沙作响,昭乐不禁抱紧了唐枫,唐枭枭则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自己胆子也不大,也不知当初是怎么就在乱葬岗刨起了尸体的。她咽了咽口水,抚了抚自己手臂上不由自主立起的寒毛。 “要不……明日再来?”唐枭枭提议道。 “我一人在这儿守到明日,你把她带回去。”唐枫把昭乐推给了她。 “啊?你要一个人待在这儿啊?”昭乐一步步挪回他的身边,“不如,我陪你?” 但结果昭乐抵不住寒风,生怕她病倒惹出更多的事来,唐枭枭还是将昭乐带离了那座山,毕竟唐枫不见了事小,公主不见了可就事大了。再一来,二人同在外夜不归宿,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她们离开后,唐枫一人留在那坟冢前,蹲下身抚着那墓碑上的月牙沉思了许久,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欣慰。 “那卑职先回去了。”将昭乐送到离宫门不远处,唐枭枭准备回翰林院。 “哎,”昭乐叫住她,将自己的耳坠摘了下来,放在了她手里,“这是你未来嫂嫂送给你的见面礼,下次再给你正式准备一份厚礼。”说完开心地朝着宫门跑去。 唐枭枭握着手中的红色玛瑙耳坠,再看向宫门方向,暗中保护昭乐的贴身侍卫跟着她一前一后进了宫门,见到这一幕唐枭枭倒并未有一丝惊讶,不然皇上怎会如此放心她一个人在宫外闲逛。 回翰林院的途中,唐枭枭暗暗叹了口气,还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却没想,早就踏入皇上的棋盘之中,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夜深了,唐枭枭躺在床上彻夜未眠,脑子里都是叶振平和刺杀唐枫有关一事,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要下如此毒手,但就凭自己这点能耐,根本无法接近叶振平,难道又要利用昭乐? “不行……”唐枭枭一头闷进了被子里,“怎么办才好……” 第十八章 指腹为婚 再三考虑,唐枭枭还是不忍心让昭乐出面帮自己去查,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嫂嫂,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自己也过意不去,便一边配合着她在外人面前逢场作戏,一边暗地里不动声色地在各处查着叶振平。 等叶之闲知道的时候,唐枭枭已经找上宰相府了,叶之闲紧赶慢赶从吏部快马赶去宰相府想要拦下她,怕她因自己失言而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举动。 “翰林院编修唐枫,求见宰相大人!”她手中攥着锦囊,在宰相府门口扬声道。 听闻唐枫找上门来了,叶振平让人将他请进来,自己则在厅内等着他。 唐枭枭由叶府的人引着进了正厅,叶振平正坐高堂像是等了他许久似的。叶振平瞥见了她手中的锦囊,连忙支开了下人。 “见过宰相大人。”唐枭枭一脸严肃地行了个礼。 “唐编修请坐。” 唐枭枭抬起手中的锦囊扬起了嘴角,叶振平见到这锦囊心里有了些眉目。 “祖父!”叶之闲急匆匆地赶到了宰相府,谁知她和叶振平正有说有笑在院中喝茶聊天。 “叶主事。”唐枭枭起身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抬头时却笑了,让叶之闲有些摸不着头脑。 “到底怎么回事?”叶之闲悄声问她道。 叶振平捋着胡须笑着摇了摇头,唐枭枭也咧嘴笑了。 “竟是这样?” 叶之闲恍然大悟,这才得知原来唐忠在叶振平危难之际救过他一命,当其子考上状元后,叶振平早就想与他一见,却不想竟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便改了主意,先派人暗中保护于他。 此前黑衣人动手之时,叶振平的人都在附近,但每每都有叶之闲和许周寅二人“抢”着出手护其周全,便没有了出手的余地,不出面去废弃官牢救他,也是为了当初唐忠退隐时的一句话——“大局为重”,说的是哪个大局,叶振平再清楚不过了。 叶之闲听完也哭笑不得,怪自己当时没听完叶振平的话便走了。 “这锦囊里,是老夫与唐忠的信物,见信物如见人,豁出我这条老命,老夫都会护你周全。”叶振平感叹道,“只是没想到,皇上本想将唐枫‘藏起来’,却没料到你这小娃儿竟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窜了出来,唉……”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已知晓,只是,不只是我放心不下兄长,父母也一样担忧,”唐枭枭有些为难道,“若宰相大人不嫌弃,可否……” “尽管直说,好歹啊,”叶振平满意地笑道,“也是我叶振平的孙媳妇,哈哈哈哈……” “什……什么?”这一句话,让唐枭枭和叶之闲面面相觑。 原来那信物不仅是普通的信物,还是叶之闲和唐枭枭还未出生之时叶家和唐家的婚约信物,叶振平替儿子叶彭做了主,若两边都是男孩便和唐家儿子结拜为兄弟,若都是女孩,便结拜为姐妹,若是一男一女便结为亲家。 “倒是让老夫没想到,这唐忠居然儿女双全,可惜啊……” “可惜什么?”叶之闲急忙问道,一旁的唐枭枭却在心底偷笑。 “可惜现下,唐枫还未能‘归位’,所以,我这孙媳妇,也还暂时不能认,待时机成熟,老夫就将你二人的婚事办了,可好?” 面对叶振平的提议,叶之闲很是开心,唐枭枭看了他一眼,对叶振平作揖道:“这婚姻大事,还需从长计议,虽然……我们……”她红了脸支吾着,“我们现在还只是好兄弟,他……适不适合做我未来的夫君,还得再看看……” “哎,你……我……” 叶振平看着叶之闲那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点了点头,明白了唐枭枭的言中之意:“罢了罢了,这闲儿确实还需再看看,若是你看上了哪家公子,大可和老夫来商量,唐忠一日不出山,你就将我当作你坚不可摧的靠山。” “多谢宰相大人。” “就别这么见外了,在无旁人之时,尽管同闲儿一般叫老夫祖父便可,在外,可还是得尊称一声‘宰相’,规矩是给别人看的,懂了吗?” 唐枭枭笑着点了点头,在拜别叶振平后,叶之闲和她二人一同走出了宰相府。 “好了,”她舒了口气,“知道此事与宰相大人无关,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便放下了,若是真与宰相有关,恐怕以我一人之力也无法与之抗衡。” “那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我……”她故作深沉地想了想,“考虑一下,叶之闲这个人,适不适合做我的‘妹夫’。” “你!” 唐枭枭笑了,忍住了想要挽住他的手,背到身后:“再忍忍,等一切都‘归位’,你若是愿意等我,若是到时还未改变心意,我们再谈此事。” 叶之闲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等你。” 她暗暗下定决心,留在京城,留在翰林院,替唐枫保住官位并暗中帮助他查明当初的那些悬案。他被刺杀一定和悬案有关,等所有事情结束,她便恢复女儿身,希望唐枫也能恢复记忆并归位,那之后就和叶之闲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不过唐枭枭是女儿身的事,叶彭夫妇还并不知晓,以为只是兄弟罢了,对她也是关爱有加,让叶之闲多照顾他这兄弟。 山涧·唐枫住处—— “什么?还有尸体藏在乱葬岗?”唐枭枭险些被嘴里的茶呛到,“哥,你该不会是有……藏尸的癖好吧?” “瞎说什么,”正坐在书桌前看着案卷的唐枫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别老往我这儿跑,万一把人引来了看谁还给你收拾。” “你啊,”唐枭枭走到书桌前顺势蹲下,双手扒在书桌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虽然你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了,但是我们血浓于水,你肯定会身体比脑子先动,奋不顾身来救我的,毕竟……你是最疼爱我的兄长。” 唐枫低头继续看着案卷不耐烦道:“你赶紧回去,别给我惹麻烦。” “哎,哥,你知道叶之闲吧?就是那个跟你同为状元郎的宰相的嫡孙。” “……” 唐枭枭起身背对着他靠在书桌边,微笑着说道:“原来我们竟是‘指腹为婚’的一对。” 唐枫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 “而且,你还和他可以结拜为兄弟,宰相大人和叶之闲的父母都对我很好,”她转过身来兴奋地说道,“以后你唐枫在京城就有人庇护了,以后若是成了驸马爷,皇上可就是你岳父大人了,还有……” “别得意忘形了,”唐枫起身将案卷一合走到她面前,眉头紧蹙,冷冷地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如此轻易相信他人,有朝一日被人背叛,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唐枭枭一时哑口无言,只是觉得面前这个兄长气势太强,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十九章 院使枉死之谜 失去记忆后的唐枫几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和死人打交道,包括枉死的太子和藏在乱葬岗的冤死的太医院院使,因此愈发没了什么情绪。 自太子死后,皇上便无心再立储,顶着那日渐衰退的身子,还要防着那些阴险小人,深感疲惫,所以才盯上了唐忠之子唐枫。唐枫果然不负所望,看完父亲留下的秘密卷宗后,便爽快接下了。 只是没想到会因此越涉越深,逐渐有些焦躁了起来,所以性格才会如此。 “我、我先回去了,”唐枭枭退到了门口停下了脚步,转头说道,“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不必,你的人情已经还清了。” 看着唐枫回到书桌旁坐下,她想了想道:“难道你说的是那具焦尸?对了,查出什么……”看到他犀利的眼神,唐枭枭只好不再往下提,“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 想起方才瞥见他腰间清洗干净后的香囊,唐枭枭面带笑容满意地离开了。 平平静静地过了段日子,昭乐再次出现在了翰林院,偷偷蒙上了正准备送卷宗去藏书阁的唐枭枭的眼睛。 “猜……” “公主?”还未等昭乐开口,唐枭枭便猜到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有些扫兴地噘了噘嘴,“我都那么努力学男人的声音了。” “那下次我就当作不知道?” “什么叫当作嘛……”昭乐看着唐枭枭温柔的笑容生气不起来,“对了,他让我来找你。” “何事?”唐枭枭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去了便知道了,虽说不是他亲口让我来找你的,但我已经知道他的为难之处了,不妨去听听看?” 忙完该干的活后,唐枭枭与昭乐一同前去了山涧。 “不准去。” 听完昭乐的计划,唐枫严令禁止她们二人插手。 果然,昭乐是一厢情愿将自己带来的。 于是她想了想,拉着昭乐对唐枫说道:“既然你不需要人帮忙,那我们就走了,别后悔啊。” 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无论昭乐怎么挣扎都无果,直到在半路上,她悄声在昭乐耳边说了句话后她才老实了下来。 深夜,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钻进了太医院。 “好刺激啊……”昭乐忍不住的兴奋。 “嘘……”唐枭枭看了看周围,“是你说要帮忙我才带你来的,如果帮了倒忙,我和我哥就死在你手上了。”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 唐枭枭扮成小太监和昭乐偷偷去太医院查用药记录的时候,刚巧遇见了也是扮成小太监偷偷来查药方的唐枫。 “嘘……”唐枫连忙捂住了她们二人的嘴,将门掩实后,看着她们二人压低声音道,“谁让你们来的?” “是我们自己要来的,你又来干什么?”昭乐看着这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太监,有些乐了。 唐枫不语,眼下也不能因此耽误太多时间,于是三人互不干扰地迅速翻查了一遍,却并未查到什么有用的。 回到唐枫的住处,唐枭枭摘下了帽子,随手便倒了杯水给昭乐,然后自己也倒了杯,唐枫刚要伸手去给自己倒一杯,却眼睁睁看着昭乐放下杯子直接捧起茶壶便喝。 “……”唐枫放下茶杯,对着唐枭枭责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一个人胡闹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把公主带上?” 唐枭枭有些委屈地握紧了手中的茶杯,以前从来都是将自己宠上天的兄长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责备自己,也许真的是自己太过莽撞,却也不应得到兄长这番对待。 “你干什么?你别怪她,要怪就怪我,是我硬要跟着去的,”昭乐把茶壶一放,“太子好歹也是我的皇弟,怎么?我一个做皇姐的还不能亲自为他找到害他的凶手吗?”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走到唐枫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他现在,还躺在冰库里呢!你不是去见过他了吗!你不是答应过父皇尽快找到凶手吗!我和枭枭好心来出手帮忙,凭什么还要被你责怪!” 唐枭枭连忙上前拉开了昭乐,小声道:“算了,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也许是担心我们,怕出事。” 见他们都不再说话,唐枭枭提议去已故的太医院院使家里查一查,毕竟太医院院使家里还有夫人孩子,兴许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最后再三商量,决定由唐枫乔装出面,以太医院院使救过的富商身份前去,她们二人则扮成夫人和丫鬟跟着,昭乐则心满意足地当了回夫人。 约定两日后出发,三人在山涧会合,一同前往已故太医院院使方慈安家眷的住处。 “枭枭,你在想什么?” 马车驶出京城,见唐枭枭坐在马车上一路上不说话只是望着一处出神,昭乐有些无聊了。 “嗯?”唐枭枭回过神来看着她,“怎么了?” “这么久了,你一句话都不说,在想什么?” 她笑了笑,嘴角带着些许苦涩:“我在想,我哥是不是真的记不起来了,还是说他不愿意记起来。” “怎么会呢,你这样好的妹妹,我绝不允许他记不起来。”昭乐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拍了拍胸脯道,“交给我了。” 然后昭乐凑到她的面前左右瞧了瞧:“你没有用我送给你的耳坠吗?” 唐枭枭摸了摸耳垂说道:“现在还不行,等我不再是唐枫之后,会戴上的。” “也是,”昭乐惋惜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父皇要藏他藏到什么时候。” 唐枫瞥了她们二人一眼,不屑一笑:“当着本人的面说这些,幼稚。” 唐枭枭和昭乐相视一笑,唐枫则有些无奈地撇过头去撩起帘子朝外看去,嘴角却微微扬起。 到了镇江后,多方打听,才知方慈安死后,尸骨未寒,妻儿便受尽周围人的冷眼相待已经回了娘家。 “怎么办?”三人站在方慈安布满白绫的宅子前,落叶丛生,仿佛已经有一段时日没人出入过了。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找到线索为止。”唐枭枭未等唐枫开口便抢先说道。 不出唐枭枭所料,冷着脸的唐枫并未能顺利打听到方慈安妻儿的娘家住处,悻悻而归,于是便拍了拍唐枫的肩狡黠一笑,朝着方才他最后询问的在方宅附近摆摊的摊主走去。 第二十章 孔明锁内有乾坤 不一会儿,唐枭枭便抱着一袋吃的回来,她把吃的分了一半给昭乐转身要走。 “走吧,我们去找方氏。” “你问到了?”昭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她有些惊讶地说道。 唐枭枭看了眼唐枫:“再不走天就黑了,老爷。” 唐枫一把拿过她手中的吃的朝着马车走去,唐枭枭偷笑了下对昭乐小声道:“你看,他急了,他从前可不这样,从前都是他能办成我办不成的事,还总是安慰我,现在他这性子,我得反过来照顾他了。” “你这哪是照顾,哈哈,你这是存心气他。” 找到方氏的时候,她正在自家院中纺布,与方宅不同,这里的房子实在是有些简陋到谁都想不到这是前太医院院使家眷的住处。 “请问……”昭乐开口道,“你是方院使的夫人吗?” 院中女子抬头看向门口,疲倦的脸上带了些惊慌,手一抖,手中的梭子掉在了地上。 “娘。”一个小男孩从外面跑了进来,不小心撞到了唐枭枭,有东西掉在了她脚边,可他却躲在方氏身后不敢去捡。 唐枭枭蹲下身捡起脚边的孔明锁,微笑着朝他晃了晃:“姐姐知道怎么打开,要一起玩吗?” “真……的吗?” 唐枫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后,方氏才关上了门和他们交谈了起来,唐枭枭则在一旁一边听一边解着孔明锁。 “所以……”方氏叹了口气,看着年幼的儿子,“夫君老来得子,绝不会给儿子立下如此卑劣的榜样,可已经无人愿听我的解释了……” “这也太过分了,他们……”昭乐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往下说,被唐枫拦了下来。 见还是没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唐枫拿出了一些银子给了方氏母子后,三人便离开了。 本以为就这么无功而返,在马车旁三人沉默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唐枫的眉间有些阴郁,昭乐也觉得手里的吃的不香了。 “要是我这次立了功,你是不是可以对我态度好些?”唐枭枭双手抱胸站在唐枫面前,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难道你有什么线索了?”昭乐连忙把吃的放回了马车上一脸兴奋地盯着她,唐枫则不以为然。 唐枭枭一脸等着夸奖的表情,从自己袖口中拿出了一张纸对他晃了晃。 “哎,”她躲开了唐枫要去抽走纸条的手,“有条件。” 昭乐轻轻杵了杵唐枫:“这要真是重要的线索,那可真的是立大功了,你就答应了嘛~” “从哪儿来的?”唐枫问道。 唐枭枭看着手里的纸条轻描淡写道:“我在陪院使的孩子玩孔明锁的时候,发现有纸条藏在里面的,我只是稍稍看了眼,其中有……‘药方’、‘太子’等字眼……” 昭乐连忙拿过纸条看了起来,唐枫走到唐枭枭面前,她稍稍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一小步:“怎、怎么了?那纸条是真的,又不是我编出来的……” 唐枫一改往常的冷漠,摸了摸她的头:“你想要什么?” 原本还有些胆怯的唐枭枭,咧嘴笑了,三人连忙驾车赶回了山涧。 “纸条上面写明了院使是被大理寺卿屈打成招,害死太子的并非是他,而是有人派在太医院的奸细。他当时就觉得汤药有问题,平日太子所用汤药为太医院所出药方,为桂枝汤,却在东宫发现了苍耳子。太子血虚,虽苍耳子有治愈风寒之效,却也有毒,血虚者万万不能用。太医院的苍耳子是否与那东宫发现的苍耳子为同一味药,一查便知。” 回到了唐枫的住处,昭乐在二人面前念完了纸条上的内容。 唐枭枭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眉头紧蹙的唐枫:“虽然有了线索,人却已经没了。” 他攥紧了拳头:“若上面所言为实,就要还方院使一个清白,让他瞑目,好好安葬,也让院使的遗孀能回到原本安宁的生活。” 昭乐点了点头:“没错?,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从大理寺卿下手,”唐枭枭提议道,“那份证词现在在哪儿?” “自然是在大理寺。”唐枫拿出了案卷,“这上面只写明了当时发生的经过,但在我看来,倒不如说这案卷上面所说太过天衣无缝了。” 唐枭枭拿过案卷,昭乐凑了过来,完完整整看了一遍,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落款。 “怎么?” 她抬头看着唐枫:“我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 “皇上必然知道太医院没这胆子,却也因丧子之痛外加一份证词而害得院使枉死这是事实。这案卷是父亲拟的,你信么?真正的证词在我手中,我想回去找父亲问个清楚。” 唐枫听见她要去找唐忠,没有表态。 “那就这么定了,”唐枭枭看了看窗外,“时候不早了,我该回翰林院了。” 正当她折起证词起身要走,唐枫叫住了她:“回去后不要提起我的事。” 她本想问,看见他一副不想答的模样,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路上,她在马车里换回了男装,进了城门后下了车,目送昭乐离开后,才朝着翰林院走去。 哪知刚走几步便遇上了消失许久的许骁年,这次倒不是刻意守株待兔,只是刚打完仗回来,骑着马路过了她身旁,抬头看去,少了从前遇见他时的轻佻,多了份稳重的神情。从周围人议论的口中她才知道,此次一战,他失去了最可靠的部下。 近在咫尺,许骁年都未发觉到她,想必是真的痛心了,唐枭枭叹了口气继续朝着翰林院去了。 “叶兄?” 叶之闲正从翰林院出来,唐枭枭和他打了个照面。 “你去哪儿了?” “哦,公主约我出去走了走,你呢?来翰林院办事?” 叶之闲告诉她,元秀请他们去苏州帮忙,但却未说何事。过来就是想问唐枭枭何时有空前去,却不想唐枭枭轻轻一笑,拒绝了他。 他跟了上去:“怎么了?元秀难道真的和你此前遇险有关?” “……”唐枭枭不语,径直回了居室。 叶之闲跟了进去,关上门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无言地喝着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刚要开口,她却转过身来,看着叶之闲放下了茶杯。 “罢了,”唐枭枭叹了口气,“何时动身?” “你要是真不想去,就别去了。”叶之闲有些担心她。 “我初到京城,被你扔到一旁时,是他帮我找到了容身处,如果不是他帮我,我也没那么容易在面圣之时蒙混过关。”她长叹了口气,“也算是欠他一份人情。” 忙完掌院交代的事以后,唐枭枭便和叶之闲一同动身前往苏州。 第二十一章 心仪元秀的酒馆姑娘 叶之闲、唐枭枭二人刚到苏州,许周寅也刚巧从驿站出来。 “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什么事。”许周寅看着他们俩,“最近可好?” 唐枭枭并未多言,只是点了点头:“走吧,去找元秀。” 结果到了元秀住处,怎么敲门都没人来,正当他们要放弃之时,门开了一条缝。许周寅一把推开,“砰”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惨叫。 “元兄?” 开门便见到跌倒在地上的元秀,唐枭枭关上门,看着周围空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 “你闯祸了?得罪谁了?” 元秀起身捂着鼻子一脸委屈道:“我哪有啊,我最近被那柳氏酒馆的千金追得无处可逃了,才让你们帮我来想想办法的,我去府衙她就追到府衙,说、说非我不嫁,我哪能娶她啊……” 这才知道,原来唐枭枭此前来苏州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不肯卖给她女儿红的老板千金,就是此次的主角——心仪元秀许久的柳盈盈。 “姑娘漂亮吗?”唐枭枭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说道,“那柳老板为了女儿出嫁,备了坛上好的女儿红,谁都不肯卖,要是叶兄,”她瞥了眼叶之闲说道,“肯定会为了这上好的女儿红娶了人家姑娘的。” “等等,”叶之闲本来听到上好的女儿红还高兴了下,随后便听见了从唐枭枭口中的这番话,“我可不是会为了酒这么没底限的,何况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听见心上人一词,许周寅不自觉地偷偷瞄了眼正笑着看着元秀的唐枭枭。 “所以你叫我们来,是想让我们怎么帮你?”唐枭枭走到院中回头看着他,“总不见得让我们替你娶了她吧?” 元秀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们三人,支支吾吾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听完元秀所言,四人正商讨着计策,如何让柳盈盈心甘情愿放弃元秀又不会闹得他名誉扫地的两全之法。 “元秀!” 只听门口传来一声唤,四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大门方向看去,元秀哭丧着脸看着他们。 “元秀!我知道你在家,你为什么不愿意出来见我?我哪儿不好了,你说呀!你快开门啊!” 唐枭枭笑道:“这姑娘,听声音应该是个美人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呢。”元秀没好气地说道。 她起身朝着大门走去,元秀想去拦,被叶之闲挡下,示意他在一旁看着。 “啊!”柳盈盈正敲门,一下扑进了开门的唐枭枭怀里,哪知她顺势就将唐枭枭抱住了,“我见到你就不会再放开你了!你逃不掉了,我非你不嫁!” 唐枭枭歪着头看了看她羞红的脸笑了,这还真是个小美人,便说道:“你先说说我有什么优点,我再考虑要不要娶你。” 一听声音不是元秀,她连忙撒开手,抬头看着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唐枭枭:“你你你你你,你是谁!你非礼我!” 唐枭枭哭笑不得:“柳姑娘,若是我不厚道非礼你,为何是你紧紧抱着我说着非我不嫁?” 柳盈盈这就要探头看元秀是否在屋内:“元秀,元秀你出来。” “姑娘,你说你要嫁我,为何还要找元兄?”唐枭枭侧移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双手抱胸站在她面前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因为他亲了我,他要对我负责。你……你来迟了。” “亲……” 唐枭枭回头看向屋里,元秀只好走了出来:“我那不是亲你,那不是因为人太多,你撞到了我,我才不小心亲到你的。”他指着额头说道,“况且我也只是亲了额头,若换作男人,我要是亲了,你是不是就觉得我也应该与他成亲?” “你……”柳盈盈一脸委屈,朱唇微微颤抖,眼泪汪汪的,“你就是蛮不讲理,你有本事亲给我看,你若是亲了,我就再也不纠缠你了!” 叶之闲和许周寅听到这话,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来事情也挺容易解决的,若她真的就此作罢,倒也不错。 “唐兄,对不住了。” “啊?”唐枭枭转过头看着元秀,他竟趁着她未反应过来,红着脸亲上了她的额头。 叶之闲和许周寅这下可沉不住气了,元秀毕竟不知她为女儿身,竟行如此之事,气得叶之闲和许周寅一人一边将二人拉了开去。 “元兄,你……”许周寅急了,却又不能说,“你如此,传了出去,可就是断袖之癖。” 唐枭枭捂着自己额头,吃惊地看着元秀,叶之闲不知说什么好,皱着眉转头看向柳盈盈,她已哭得梨花带雨。 “元秀!我恨你!” 柳盈盈哭喊着跑出了元宅,唐枭枭这才反应过来,这事若是被她传了出去,元秀会如何她不管,唐枫的名声可不能毁了,想到这儿便连忙追了出去。 “元秀!”叶之闲一把揪起了他的衣襟,那生气的模样与当初和许骁年因酒结仇简直一模一样。 被吓得万般惭愧的元秀连连道歉,许周寅叹了口气。 “我去看看。”说完许周寅便也跟去了。 唐枭枭追上柳盈盈,百般安慰才从她口中套出事情并不止是亲了下额头这么简单。 事情发生在元秀初到苏州之时,因路过酒馆时见到有人闹事,出手帮了把,把那闹事的人“说”进了官府。而那酒馆便是柳盈盈家的酒馆,对他并非是因那个“意外”亲上了才一见倾心的,而是自那次出手帮了她之后。后来,她便在总是“不经意”出现在元秀身旁,想要找个机会结识他,可他却仿佛对念书之外的东西毫无兴趣。柳盈盈可是个从小酒缸里泡大的女子,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识字,却对其他的琴棋书画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我就是忘不了他嘛……”柳盈盈委屈地转过身去,拭着眼角的泪花。 唐枭枭陪着她坐在来往人少的茶摊上,小声问道:“可你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去找他?难道不怕被周围人指指点点吗?像是……不矜持……之类的。” “我娘跟我说过,喜欢一个人,就要去告诉他,况且我虽不是出自名门,但好歹也是个苏州大户吧,论相貌自认为也不是配不上他,可他为什么就总是躲着我?” 唐枭枭决定让他们二人坐下来好好谈谈,这事还不必闹到如此境地,毕竟从此前的交谈上看得出,柳盈盈也算是个识大体的姑娘,她心里清楚方才元秀那一出并非真是喜欢男子,而只是想让这场闹剧快些结束罢了。 唐枭枭暗暗叹了口气,哪知,自己却莫名成了这中间的挡箭牌。 “唐兄。”许周寅找了过来,看了看柳盈盈离开的背影问唐枭枭,“怎么样?” “还能怎样,这个倒霉元秀,真不知说他什么好。”她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许周寅后,得到了他的支持。 第二日,元宅。 像是三堂会审一般,叶之闲、许周寅、唐枭枭三人坐在元秀对面盯着他等着他表态。 第二十二章 喝了这碗酒,便不再纠缠 迫于压力,元秀叹了口气,只好退步,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不愿与她在一起是因为父亲元嵩不许他在苏州找媳妇。 唐枭枭换了个坐姿,认真地看着他,询问他到底对人家柳姑娘有没有动过心。 “她的确很美,性格也很好……”元秀的声音越来越轻。 “啪”唐枭枭一拍桌子,把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她甩了甩拍疼了的手,眉头微蹙:“是不是男人?大声点。” “她是个好姑娘。”元秀抬高声音道,“可我不能娶她,我……我要是把她娶回家,她以后可怎么过日子?” 元嵩老顽固,把门当户对看得太重,元秀又是家中独子,自然不会让他在外寻一个家世配不上元府的女子,还是个不会琴棋书画只会喝酒的姑娘。但相处下来,柳盈盈并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姑娘,所以想让他们二人好好谈一谈,若是真不成,也就罢了。这冤家宜解不宜结,总得把话说清楚。 唐枭枭决定去亲自找柳盈盈并邀请她前来赴宴,起身走到门口时其余三人也起了身,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我们哪会下厨啊,不如去外边吃吧。”许周寅提议道。 “元兄丢得起这人?苏州府的元师爷和酒馆千金的爱恨情仇?客栈人来人往的,若是元兄不介意,我倒也赞同。”唐枭枭双手抱胸靠在门边看着他们。 “可我们不会下厨。” “你们三个是怎么考上状元的?不会去客栈买现成的回来吗?”她叹了口气摇着头出了元府去了柳家酒馆。 向柳盈盈说明来意后,她爽快地答应了,会准时前来赴宴。 唐枭枭回到元宅,发现三人还真是照做,酒肉居然一样不少,她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刚伸手要去拿个吃的,被人拍了下手,她转头一看,是叶之闲。 “客人还没来,你就上手了。”叶之闲玩笑道。 “我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个包子,你也得犒劳下功臣吧。”她说着又要去拿酒。 “你这酒鬼,”叶之闲抢过她手中的酒壶,“真不该带着你一起饮酒。” “哈哈,哎,你知道吗?我之前在柳家酒馆的时候,特别想要那坛女儿红,可老板不卖,我说要如何才肯给,”唐枭枭轻笑了下,“我当时就觉得,我不知不觉间居然变得和叶之闲一样了……” 叶之闲放碗筷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她相视一笑,刚买了甜食回来的许周寅看着他们的样子,有些不太高兴地走了进去,把东西放在了他们面前。 唐枭枭看他脸色不太好,便好心询问他,许周寅却答非所问,说,姑娘家的心思她最清楚,若是一会儿又闹起来了,得是她来把持住局面。 她看着许周寅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将甜食摆上了桌,叶之闲多少也察觉到了一些,不自觉伸手想去握住唐枭枭的手,还未碰上,元秀便进来了,他只好收了回去。 “咚咚咚” 元秀刚要开口,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五人坐在桌旁,谁都没开口,唐枭枭看了看这几个男人,怎么在这事上一点担当都没有?但眼下这气氛,她倒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柳盈盈却憋不住了,斟满了满满一碗酒,把其余四人都给吓住了。 “喝了这碗酒,我便不再纠缠你了。” “等等!”元秀一把按下了她的酒碗,“我喝,这件事错在我。” 四人之中最不胜酒力的除了唐枭枭就是元秀,竟一口将碗中的酒全都喝了下去。结果,这好好的一顿晚饭,变成了二人的豪饮,其余三人就默默地吃着面前的一桌好菜,直到元秀醉的不行,柳盈盈放下手里的酒碗,一言不发起身要走。 “别走。”元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正夹菜的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屏息凝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我会忘了你的……”柳盈盈想要挣脱,却未果。 “我若是回京,便带你回去,你若是愿意等,我便娶你……” 唐枭枭做了个“哇哦”的口型,然后得意地看了看身旁的叶之闲和许周寅,他们都默默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柳盈盈却已哭成泪人,轻声道:“骗子……” “若骗你……我元秀,便遭天下人唾弃,永远娶不到老婆……出家当和尚……生不好生死不好死……”元秀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虽醉了酒,说的话却并未有一丝是含糊的。 唐枭枭连忙赶着叶之闲和许周寅出门去,把门带上,留下了他们二人。 “怎么不看了?都到了最关键的地步了。”许周寅问道。 唐枭枭一拍他的手臂:“你懂不懂啊,能在我们面前说出这些,说明元秀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了,之后他们二人该如何发展,那是他们的事,万一……”她神秘兮兮地一笑,然后朝着大门外走去,“走,去逛逛街。” 屋里剩下了元秀和柳盈盈二人,她推开了元秀的手走到门边,背对着他,苦笑了下。 “像你这样的男子,也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逢场作戏罢了,我已经赌上柳氏酒馆少当家的名号,耗尽了所有的耐心,祝安好……” 元秀攥紧了拳头,站了起来朝她走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三人在街上转来转去,也亏了有元秀这么一茬,他们有了机会可以一起聚聚,一起聊聊互相的近况。 “比起在杭州府当通判,倒不如和你一起在翰林院来的自在。”许周寅边走边说道。 唐枭枭以为他是在和叶之闲闲谈,便没有理会,倒是觉得冷风袭来,有些冻得慌,四处瞧了瞧,找到了不远处的一家成衣店,想去买件斗篷来,哪知叶之闲居然提出一起去,她忽然觉得哪儿不对,两个大男人跟着像什么样子,便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俩似笑非笑的样子。 “别跟来啊。” 但这一去,叶之闲和许周寅便没能等到她回来,察觉事情有些不妙,便匆匆赶去了成衣店,发现里外都未能找到她,老板娘也未见到有人从更衣处出来。 “糟了。”叶许二人相视一眼,匆匆赶去了元宅。 “元秀!” 一进门便见到元秀鼻青脸肿地坐在桌旁,柳盈盈正帮他上着药。 “怎、怎么了?”元秀见他们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些摸不着头脑。 四下找了遍唐枭枭,却没见到人影。 “唐枫不见了,她没回来过吗?” “什么?!”元秀顾不上擦药,猛地站了起来,“他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我们分头去找。” 柳盈盈也放心不下,便带了人各处去找,顾不上惊讶她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手下,满苏州城地找寻着唐枭枭的下落。 第二十三章 男扮女装被卖春楼 模糊中,唐枭枭听见了两个男人的对话。 “让你绑女人你绑个男人回来,被‘那位’知道了还不弄死你。” “那不然把他丢山里喂狼吧?” 听见要把自己丢去山里喂狼,她有些清醒了过来,方才还在成衣店试斗篷,忽然就被人迷晕了。听到这番对话,想必是绑错了人,倒是松了口气,还以为来到苏州了元府的人还追着唐枫不放,毕竟自己还帮了他元嵩的宝贝儿子一个忙。想到这儿,唐枭枭觉得有些好笑,这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听见脚步声传来,她连忙闭上眼睛。 “看这小子长的还蛮清秀,不如扮成女子拿去卖了吧。” 等等,卖了?卖去哪儿?扮成女子去卖?难不成是……唐枭枭急了,要是被发现真是个女子,以往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决不能让此事发生。 另一边,几乎要把苏州城翻了个天。 “找到了吗?” 许周寅摇了摇头,叶之闲眉头紧蹙地看着空荡荡的街头,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不见了,怎么能做到无声无息的?在苏州城找了一夜都未找到唐枭枭的影子,仿佛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谁都未见到过有个这样的男子。 “有消息了。”柳盈盈喝了口随身携带的烈酒长吁了口气,一脸得意地说道。 元秀也刚赶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寻见,叶之闲和许周寅则相视一眼无奈地看着元秀,弄得他一头雾水。 而这边,唐枭枭正偷偷眯着眼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劫匪因为不会胭脂粉黛这等无关紧要的事吵了起来。 “你有媳妇你不知道怎么施粉黛吗?” “你常去那些烟柳地,你见过的比我多你怎么不会?” 她此前趁机观察过这儿的环境,安静得很,想必也没什么人经过,即便是闹了动静出来也不会有人发现。不如,先将计就计,顺了他们的意,等有了机会再逃。 “你们要钱,我有啊,”唐枭枭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就在我这腰间的荷包里,若是还不够,就去找苏州府的元师爷,他是我兄弟,定会给你的。” 二人转头看向唐枭枭,连忙抽出刀威胁着她掩饰着慌乱。 “别、别当我们兄弟俩是傻子,去官府找人不就暴露了。” 倒还是有点脑子,唐枭枭便反问道:“那你们总不能真的拿一个男人当作女子卖吧?” “大哥,确实有些冒险。” “不过,如果你们真要把我当女子卖,我倒是可以帮你们。甚至我可以在你们把我卖了以后,逃出来,然后你们再把我卖给别的地方,我再逃出来,岂不是一石二鸟?我替你们赚个几百两银子,你们放我走,如何?” “凭、凭什么相信你?” 唐枭枭叹了口气故作苦情道:“不瞒你们说,我去成衣店买衣服,也是在给我心爱的女子挑选,眼看就要获得她的芳心了,你们却把我给绑了,我也急着回去呢,只要你们不伤我性命我就配合你们,这个交易如何?” “那你万一、万一把我们告到官府,怎、怎么办?” “那你现在把我杀了吧,”她凑近了刀刃,“你既然不信我,那就人财两空,万一被元师爷发现他的好兄弟死了,还是一样会找到你们,然后抓进大牢,杀人偿命,一命换两命。还不如跟我做这个交易,来的更划算……”见刀刃明显退缩了下,她继续说道,“而且你们的头分给你们多少钱啊?还不如把我卖了,卖个好价钱,然后你们私吞那多出来的,神不知鬼不觉,我再帮你们赚他一些,这好日子不就来了?顺便给你媳妇买点胭脂水粉漂亮衣服。” 两个劫匪转过头去商量了下,果然顺着唐枭枭的计划一步步进了圈套。 先是嫌弃他们买来的衣服不好看,弄到最后那二人花钱把那成衣店的女子衣服都买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同行要砸场子呢。唐枭枭在那一堆衣服里挑了一套自己最喜欢的换上,随即又从他们买来的上好的胭脂水粉里挑了几样,虽然自己也并不擅长施粉黛,但还是硬着头皮尝试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来晚了……”柳盈盈带着叶之闲一行人找到线索指向的那个在山中隐蔽之处的小破屋时,地上只有唐枭枭沾染了斑斑血迹的衣服。 元秀一脸难过地看着那凌乱一地,刚要自责,叶之闲和许周寅的一番话把他塞了回去。 “是沾了水的胭脂。”许周寅闻了闻那衣服上的“血迹”。 叶之闲翻了翻衣服:“只有外衣,也没有过多挣扎的痕迹,人暂时应该没事。” “继续找。”柳盈盈抬手一挥,那些手下便又在周围搜寻起来。 “柳姑娘,”叶之闲叫住了刚要出门的她,柳盈盈转过头来,他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做生意,自然是要会做人。”留下这句话,她便笑着离去了。 苏州城内一处隐蔽的角落里—— 其中一个劫匪敲了下另一个的头:“看什么看,再好看他也是个男的,你脑子给我清醒点。” “可惜了这么一张脸,居然是个男的。”那盯着唐枭枭目不转睛的劫匪给了她两个馒头。 “谢谢啊。”她刚准备吃,却被一把抢过。 “这是给你垫胸的,你看你那平的像我家没开垦的农田似的,一会儿准露馅。” 唐枭枭边塞馒头边翻白眼,天知道这裹胸布勒得她有多难受,竟然还要被嘲笑平似农田。 就这样,她被一路带去了那有着全苏州城美人最多的烟柳之地——绫红院,在后门等着人来接时,见她朝着一处盯着发呆,劫匪用力拍了她一下。 “哎哟,干什么!”唐枭枭抬手就要还手,被刀给逼了回去,她只好放下了手,“打我干什么?” “哪有姑娘被送到青楼还这么处事不惊的,快给我哭。” 唐枭枭恍然大悟,连忙装腔作势地哭喊了起来:“求求你们不要把我卖到这里,只要不把我卖到这里,我什么都听你的……” “嘿嘿嘿,还演的挺像。”那被唐枭枭迷住的劫匪傻笑着和另一个劫匪说道,却被回了一个巴掌,他捂着被打疼的脑袋只好乖乖闭嘴。 唐枭枭皱着眉看了看周围,叶之闲他们怎么还没找到自己?这都过去多久了,该不会不管了吧? 第二十四章 澡堂内看尽春光 唐枭枭边哭唧唧的边看着周围,却无人经过,这么大的哭喊都没人察觉?还是说这绫红院是无人敢管的地,这贩卖女子的恶行居然就没人管管?等见到元秀,一定要好好教训下他。 来接她的老鸨对她真是满意的很,爽快地给了那劫匪二百两银票,从他们的眼神就看得出来还从未有过这么大的一票。 “姑娘叫什么名字啊?”老鸨将她带到了一间装扮得特别精致的屋子里,支开了其他人,对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唐枭枭问道。 “枭……小……”唐枭枭咽了咽口水,差点把自己名字给报出来,忙装腔道,“求您放过我,其实我已经嫁人了,我夫君还在家等着我,求您放过我……” “箫晓?如何写啊。” 哪知这老鸨压根不听她的话,只听自己想听的,端来了纸笔,唐枭枭无奈,只好在纸上写下了“肖小”二字,险些忍不住想写宵小之辈的“宵小”,奈何现在还不能正面冲突,这里是敌方的阵营,得智取。 老鸨拿起来瞧了瞧,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字倒是挺好看,自今日起,你就是这儿的姑娘了,我赐你‘红绡’为名,这儿就是你的房间,”她将纸放在了桌上,凑近唐枭枭耳边轻声道,“你会代替洛芸成为这儿的头牌。” 说完那老鸨便自顾自地离开了,留下唐枭枭一人在房里,她愣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走到镜前打量了下自己,轻笑了下。 “居然还真的哭了……” 擦了擦眼泪,正准备从衣服里将馒头拿出来,门开了,她连忙收回了手继续假装哭哭啼啼。 “别哭了。” 唐枭枭回头看去,居然是那俩劫匪,她连忙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进来的?” “别管了,你要是接了客,身份暴露了我们还跑得掉吗?走走走。” 唐枭枭有些哭笑不得。 很快,柳盈盈的人来报,说是有人见过从小屋出去两个男的带着一个女的去了城里。 “听闻这两个劫匪专门绑架女子卖给绫红院,除了那个女子之外,没见到别的男人了。” “女子?”元秀和柳盈盈都以为是线索出了岔子,便又让人去找其他线索了。 叶之闲和许周寅却心照不宣,提议分头行动,便与柳元二人分道扬镳去了城里,一路找到了绫红院。 正当劫匪从楼上放下绳子让她往下爬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了。 “红绡姑娘,有公子指名。” “这么快?”唐枭枭赶紧让他们顺着绳索先走,之后才开了门,一脸不情愿地说道,“我身子不适,恐不能……” “给她梳妆打扮一番。”老鸨二话不说便让几个姑娘把她押回了房里开始给她梳妆打扮。 馒头!她想起了身上的两个馒头,连忙拒绝了她们伺候穿衣,自己乖乖地穿好了衣服。一边更衣一边心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到时候就说自己是个男的想必也不会运气不好遇上个断袖才是,虽然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但至少清白还是保得住的,实在不行就只能动手了。 一边静坐等着那“公子”前来,唐枭枭一边还在抱怨着那三个笨蛋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自己,这种时候只能靠自己了,男人一个都靠不住。 “吱呀”一声,门开了,她刚想回头,却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吓得她连忙一个“金蝉脱壳”,反手就将来人按倒在桌上。 “这位公子,你身手这么差,恐怕,要想让我伺候你,得回去再练练。” 哪知他回手两下就将她反压在了桌上,唐枭枭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人,他咧嘴一笑。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京城名门许家二公子,混迹市井多年,烟柳地的规矩自然也是清楚。”许周寅凑近了她的脸,“你居然……这么美,我还是头一次见……” “我……”唐枭枭妄图挣扎无果。 “怪不得这老鸨开价这么高。” “你放开我……”唐枭枭红着脸扭过头去轻声道,“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不想接受你的夸赞。” 许周寅凑近她耳边说了句话,她惊讶地看着满脸笑意的许周寅。 “许周寅,你在干什么?”门口响起了叶之闲的声音,他这才将唐枭枭松开。 “只是做戏罢了……”他轻笑一声靠在了桌旁,“叶兄你如此聪明,就没想过新来的姑娘那么多,最好的那个就是你要找的那个?” 唐枭枭不知此时是该笑还是该无动于衷,叶之闲进门反手将门锁上,把衣服放在了她手上。 “换回去,这样的胭脂俗粉装扮不适合你。”他淡淡地说道。 二人在门后守着,唐枭枭则进去默默地换上了男装,将胭脂褪去,回到了他们中间,双手抱胸一脸意犹未尽地看着他们,叶之闲将她拉到一旁躲在门口。 许周寅轻轻一笑,把门打开后,对外喊道:“你们绫红院的姑娘是妖精吗!人呢!怎么本大爷刚将她抱上床,一转身就剩衣服了!你们给我把管事的叫来!我要退钱!” 趁乱躲在门后的叶之闲带着唐枭枭混入人群顺利离开了绫红院,老鸨闻讯而来,一看床上只剩一整身衣服按人躺的姿势摆着,脸都绿了,连忙派人到处去找,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二百两打了水漂。另一边,面对许周寅的气势,她只好退了钱还贴了些,让他不要大声嚷嚷见鬼一事以免坏了绫红院的名声。 叶之闲和唐枭枭见绫红院有人出来寻人,匆忙躲进了就近的一家澡堂,哪知回过神来她已站在一群赤身裸露的男子中间,连忙转过身去就要往外走,被叶之闲一把抓住。 “你疯了,出去万一被认出来了怎么办?”他低声道。 “你才疯了,居然把我拉到这……这种地方!”唐枭枭羞红了脸压低了声音说道,一边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肘。 “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叶之闲付了银子,将她拉至单人雅间躲了起来。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这二人所在的雅间,不约而同地一个接一个从汤池中爬了出来,忙穿好了衣服,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澡堂。澡堂掌柜的看着有些纳闷,进去瞧了瞧,也没发生什么怪事,便又回到了柜台。 “好热……” 雅间不停有人在外烧着热水,热气蒸得唐枭枭有些犯晕,汗流浃背的。 “不行,我要出去,再不出去我得闷死在这儿。”唐枭枭说着便要往外走,却脚底一滑摔进了叶之闲的怀里,她连忙起身走到一旁,擦了擦自己的汗,支支吾吾地道了歉,“这地也太滑了……” 她满脸通红,已经分不清是害臊还是闷热了。 “我先出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 唐枭枭连忙抓住了他的手:“不行,我不要一个人在这儿,这儿可都是男的,你万一把我丢下了我怎么出去啊?” “你现在是男儿身,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看着大门的方向走出去,什么都别管。” “但是……但是……太害臊了!”她紧紧抓着他抱怨道,“我不管……”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着急,叶之闲也有些于心不忍。 第二十五章 阴魂不散的将军 兴许是一下被闷得喘不过来气,唐枭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叶之闲忙伸手接住了她,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人命,他只好背上唐枭枭准备出澡堂。但是却没想到外面的大汤池里一个人都没了,他顾不上考虑其他,继续朝外走去。 “公子这是怎么了?”澡堂掌柜的忙上前问道。 “太热,晕过去了,我带他出去透透气。” “那你可别往外去,临近冬月,天气寒得很,这一冷一热易着凉,来,我给你煮些热茶姜汤,公子将这位公子背进来吧。” 听了掌柜这番话,倒是也不无道理,他便将唐枭枭又背进了澡堂隔壁那通风的屋内,替她擦着汗。 “公子,这儿有套干净衣服,你可将它给这位公子换上,我这就去煮茶。” 掌柜的送来了一身衣服后便离开了,叶之闲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唤着她的名字,她气息稍许有些缓了过来,但却还是未能醒来。想到掌柜的可能会误闯进来,叶之闲关上了门。 “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要给你更衣了。”叶之闲附身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过了会儿,掌柜的敲门来了,还端来了姜茶,见已换好了衣服,递给叶之闲姜茶时顺势问出了心中疑惑。 “也不知是为何,方才那些客人都陆续离开了,公子是最后离开的,可知是何原因?” 叶之闲摇了摇头,他自然不会知道众人是因他与唐枭枭一同进了单人雅间而认为其二人是断袖,纷纷卷衣而逃。 掌柜的没能得到答案便仍带着疑惑出去了,让他们好好休息,等醒了再离开也无妨。叶之闲谢过掌柜之后担心许周寅找不见他们,顺便准备出去瞧瞧动静,随后也出了澡堂。 许周寅掂着银子,看着漫不经心,却处处留意是否有人跟踪,以及适合他们逃走的最佳路线。 “老板,来坛酒。” 许周寅进了柳氏酒馆,他们此前曾约好在此会合,果然,不一会儿叶之闲便来了,告知唐枭枭正在澡堂,并询问绫红现在是何光景。许周寅拎着酒和他从后门前往澡堂方向,并在路上告诉了他绫红院背后似乎有个神秘人在掌局,如果不尽快离开,恐怕迟早会查到他们头上来。 澡堂—— “唔……”唐枭枭终于缓了过来,一睁眼便见到了进门来收拾茶碗的掌柜,吓得她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 “公子醒了?” 她点了点头,下了床看了看四周:“请问,此前与我一道的公子去哪儿了?” 掌柜的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叶之闲和许周寅便到了,唐枭枭却不见了,一问掌柜的,得知她已经离开了。 “她不知道我们要在酒馆会合,糟了,要是让绫红院的人对她起了疑心就……”叶之闲说着便和许周寅一前一后离开了澡堂出去寻人。 唐枭枭直接去了元宅,发现元宅空无一人,刚回头,却被人拦住了去路,面前的人一步步逼近,她皱着眉谨慎地一步步退向门边。 “找到了!”柳盈盈的人气喘吁吁地来通报,“人是找到了,在元宅,可……” 柳盈盈眉头一皱:“说。” “唐公子被一个男子按在了墙边,光是看背影小的不知是谁,他带了两个戴佩剑的人,小的也不敢轻易上前,便先来报了。” “快去找到叶公子、许公子和元师爷,告诉他们前去元宅。”柳盈盈回到酒馆提起鞭子带着人便匆匆赶去元宅。 赶到之时,唐枭枭正费力想要挣脱,惊慌地看着眼前人的脸正一脸坏笑地凑上来。 “住手!”柳盈盈一鞭子抽了过去,那人一闪而过接住了鞭子。 “你是!”柳盈盈一脸讶异地看着那稳稳接住自己鞭子的人。 “许骁年!” 刚赶到的叶之闲二话不说便冲上去和许骁年动起手来,许周寅连忙把唐枭枭拉到一旁护在身后,并询问她是否有事,她摇了摇头,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他对你做了什么?”他轻声问道。 唐枭枭看着与叶之闲正交手的许骁年,回忆起了刚才那一幕: “唐姑娘。”许骁年扬起嘴角走上前来。 唐枭枭看了看他身边的人,对他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是个男人,整天姑娘姑娘的叫,让别人认为你眼花错把男人认成女人,从此皇上再不让你上战场。” 但许骁年却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上下打量了一遍,走了过去,伸手要去搭她的肩膀却被她躲开。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自会替你保密。但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许骁年一步步将她逼到墙边,“最近似乎有人在京城郊外发现了唐枫的身影……” “什么?!” 难道唐枫已经被人发现了?那他岂不是会有危险! “我自然不信,因为我知道你和老二在苏州游山玩水,”他不屑一笑,“倒是没看出来,老二居然想跟我抢女人。” 唐枭枭伸手抵住了渐渐靠近自己的他:“你若再是接近,我可就喊人了。” “喊吧,喊了我就当场脱了你的衣服,”许骁年嘴角一扬,低声道,“要不,咱们试试?倒是也刺激。” 她见许骁年不像是玩笑话,便低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接你回府啊。” 他那轻佻的语气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却让唐枭枭急了,他是铁了心要将自己掌控在手心。 “我当时跟你谈的条件,是等我找到我哥,让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待一切回归正轨,我再跟你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道,“堂堂大将军岂能言而无信。” “今日不跟我回府我倒也不逼你,但……” 以唐枭枭的力气自是抵挡不住他的逼近,这才出现了方才那一幕,要不是柳盈盈及时赶到,恐怕他就要对自己不轨了。 “怎么了?”许周寅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 唐枭枭看着叶之闲,心里有些酸楚,该不该告诉他?但眼下他二人已是水火不容,若是告诉他,他兴许会为自己拼了命。 “许骁年,住手!” 众人纷纷看向柳盈盈,正争斗的二人停下了手,许骁年轻笑一声。 “盈盈,还记得那一夜……” “闭嘴!”柳盈盈一鞭子抽了过去,许骁年此次却没有躲开也没有接鞭,那一鞭子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引得身边的护卫就要上前杀她,被许骁年只手拦下。 元秀刚赶到,看到许骁年左肩下一条血印和柳盈盈手中的鞭子,忙上前询问许骁年的伤势,却被他推到一边,那脸色与面对唐枭枭时截然不同。许骁年朝着柳盈盈走去,元秀连忙拦着生怕出事,却又被推到了一边。 他径直走到柳盈盈面前,轻声道:“这一鞭,我算是还清了,从此,两不相欠,各自安好。”说完他转身对着唐枭枭一笑,“唐……兄,咱们改日再会。” “将军您没事吧?”一旁的护卫跟上前去问道,许骁年轻轻抚过伤口的位置,微微皱了皱眉便离开了。 叶之闲见他离开了,连忙回到唐枭枭身边,唐枭枭有些自责,本是来帮元秀解决问题的,却没想到自己惹上了麻烦事。转头看着柳盈盈紧紧握着手中的鞭子眼眶有些泛红,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的故事,不止这一鞭这么简单。也就是因为这一鞭,她忽然想到,方才许骁年对柳盈盈的样子与自己不同,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手握着这个把柄,会不会让许骁年退一步放过自己? “柳姑娘,”唐枭枭走上前去,“感谢姑娘出手相助,可否赏脸与在下喝上一杯?” 柳盈盈一愣,随即一笑:“求之不得。” 第二十六章 原是旧情人相见 甩掉那三个男人,唐枭枭和柳盈盈二人包下了望江楼的雅间,对饮无言。 “这‘望江楼’明明叫作望江,却并见不到任何江河湖海,真是有意思。”唐枭枭开口打破了长时的安静。 柳盈盈倒了碗酒,看着碗里还在颤动的水纹浅浅一笑,淡淡地说道:“唐公子有所不知,这江,是老板娘故去的夫君——江岳,是隶属京师……许骁年的军队中的一名战士,夫妇二人曾说好,待他胜仗归来便在此地开一家酒楼,此处本叫玉春楼,还是座空楼。那一战,赢了,许骁年带着他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回宫领赏,带给老板娘的却是一句‘战死沙场’……呵,”她苦笑了下,“连尸首都没能见到……也许是老板娘还在等着他回来吧,便独自一人开起了这酒楼,改名望江。” “竟是如此由来……” 唐枭枭喝下了酒杯中的酒,柳盈盈替她再次斟满,她犹豫了下,开口问道:“柳姑娘和许骁年有何渊源?” 柳盈盈拿着酒壶的手一抖,随即放在了桌上。 “姑娘不要误会,只是……”唐枭枭刚要开口,便被她打断了。 “许骁年并非断袖,所以,”柳盈盈笑着看着她,“你是个姑娘。” 唐枭枭遇见这事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既是答应自己二人单独见面,对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大方承认了。只有元秀还被蒙在鼓里,还希望她能保守秘密,毕竟师爷这张嘴,无人能敌。作为交换,柳盈盈也希望她能保密接下来所言之事。 原来,柳盈盈是在三年前淮水一战护送送酒车队离开淮水的酒窖时,在酒窖发现了逃至此处奄奄一息的许骁年,见盔甲是本朝军队的人,便让酒馆兄弟们先行离去,自己留在了淮水替他治伤并施以无微不至的照顾,也因此二人暗生情愫。只是柳盈盈作为柳氏酒馆的少当家,她的祖父在故去前再三叮嘱,未来夫婿必须是官或商,不许她与武夫结缘,更何况还是个小小的士兵。 伤好后,许骁年许诺一定会活着闯出一番名堂之后来迎娶她,与他回到战场前的那一夜温存让柳盈盈坚信,他一定会回来娶自己,到时即便是所有人都拦着,她都会不顾一切嫁给许骁年。 淮水一战胜利了,许骁年立了战功,曾来找过她,却被柳父拒之门外,未能相见。之后又屡立战功被皇上封了将军,却再也没来找过柳盈盈,甚至未踏入苏州城一步过。她心灰意冷,全身心投入在了柳氏酒馆的营生之中,直到今日再次相见。本以为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个负心汉,却没想他的再次出现打破了她心中那片平静的水面。 “兴许,他就是来找你的,只是偶然遇见了我,所以才……而你们却也也因此没能好好说上话。”唐枭枭面对柳盈盈有些自责。 许骁年竟也会有如此一段往事,本以为他就是个花花公子,看上漂亮姑娘都会出手调戏,却也不尽然。听完这故事,她竟不知下次遇见,该怎么看他。 “他不是冲我来的,而且,”柳盈盈晃了晃酒碗对唐枭枭一笑,“我再也不愿相信那些让我独自等待的男人了,实不相瞒,我其实早就知道元秀迟早是要回京的,本想借此机会在许骁年面前风风光光地嫁给元秀……现在我已和他一鞭两断,虽然还是不够解恨,但……元秀这儿,我已经下不了狠心了。” “所以你们并未……” “我把我的心思都告诉他了,他竟还傻乎乎地说会回来娶我,真是个傻子,怪我……”她大口喝下了碗里的酒把酒碗一放,“怪我做戏太逼真……呵……” 柳盈盈并未完全放下许骁年,唐枭枭至今为止还未看岔过她的心思。 之后二人相谈甚欢,直到唐枭枭醉倒在了桌上,柳盈盈让叶之闲将她带了回去,然后独自一人回了酒馆,离开前对叶之闲说了句话,让他有些意外。 第二日,见元秀的困扰解决了,酒醒后的唐枭枭提起了绫红院买卖姑娘一事,元秀很是吃惊,看样子确实不知情。她暗暗做了个假设,如果元秀出面调查此事被阻,那就一定和官府脱不了干系,兴许是骨子里的正义使然,四人决定分头行动,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那小子逃了?怎么这城里全是找他的人?” 之前的那俩劫匪在面摊吃着面见到绫红院的人,连忙背过身去偷偷摸摸地说道。 “他逃了也没来找咱们,可别到时候咱们供出去。” “老板,来碗面。” 二人转头看着在面前大方坐下的唐枭枭,吓得嘴里的面掉回了碗里。 “你、你你你……你怎么还敢在这儿大摇大摆的?” 唐枭枭抽出了筷笼里的筷子:“比起这个,倒不如跟我说说,这绫红院背后到底有谁撑腰,居然如此无法无天,官府都不管?” “你到底是什么人?换做别人早就逃之夭夭能跑多远跑多远,你居然还要管这闲事。” 她不以为然,把银子放在了桌上:“你们若是说了,这就是你们的,若是不说,我让元师爷把你们一并收了。” 正当唐枭枭吃完面后在大街上游荡着,想着方才那俩劫匪说的话出神时,绫红院的人与她擦身而过,从身后叫住了她。 她并未犹豫,潇洒地转过身去,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看着他们:“叫本少爷有何贵干?” “大哥,是个男的。”一旁的小厮小声道。 “蠢蛋,难道不能女扮男装吗?”那个领头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唐枭枭,“你是男的?” 唐枭枭冷笑一声:“啧,本少爷虽长得俊秀了些,却还是当朝四大状元之一,与你们苏州府的元师爷可算是半个同僚,不如你问问他,本少爷是男是女?” 那还未离去的劫匪兜兜转转又好巧不巧地遇上了她,刚要走就听见这响亮的名号,二人面面相觑,本以为只是和元秀是友人,却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不禁咽了咽口水。 “唐兄?” 说曹操曹操到,元秀来了,她扬起了嘴角,好在只有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子,不然以他的脾气,哪会替自己做戏。 第二十七章 阴森院落现美男 “元师爷?” 绫红院的那几个人显然有些退缩了,唐枭枭顺势搭上了元秀的肩,对着他们说道:“问啊,元师爷在这儿呢。” “问什么?”元秀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 “没什么,”看着她如此胆大地搭着一个男子的肩,还是元秀的肩,绫红院的人只好作罢,“这位公子,不知是元师爷的朋友,多有冒犯,还请原谅。” 见他们知难而退,唐枭枭倒是松了口气,无意间瞥见了在人群中正心虚地看着自己的那俩劫匪,正好目光撞了个正着,他们匆忙要离去,却被许周寅给拦下了。 “去哪儿啊?” 眼看这俩劫匪被元秀他们给围住了,绫红院的人连忙回去报信。 “什么?!你说那两个蠢货被官府的人抓了?”老鸨崔青一拍桌子大怒,“去跟‘那位’打个招呼,想办法帮忙解决了,事后我会有表示的。” 等手下离开后,崔青在房里踱来踱去,实在想不通这些人到底为何突然和绫红院对上了。自那“红绡”消失便引来了官府的人,还有那个花高价点名要新来的姑娘的公子哥,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个局?是谁派来的?这么多年与官府相安无事,都是受到了“那位”的照顾,只是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看来这“红绡”还真是让自己给取了个“好”名字啊…… 不知何时来在唐枭枭身后的叶之闲把她的手臂从元秀肩上拉了下来,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叶之闲极力掩饰自己吃醋的样子,跟着元秀一道押着那俩土匪绕道去了元宅。 循循善诱从二人口中问出了他们的上家,也就是匪窝头头的身份,竟是苏州城小有名气的泥人画师——李云麓,这可让元秀惊到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怎么了?” 元秀忙说道:“李云麓可是皇上钦点的‘苏州第一泥人画师’,那捏的泥人加上他的画,简直栩栩如生,不细看,那就像是个活物,要不是因为他从小家徒四壁,恐早就成就一番大事业了。” “泥人画师是什么?这个李云麓是个泥人?还是个画师?”唐枭枭问道。 “一见便知。” 那俩劫匪由柳盈盈的人看着锁在了柳宅的地窖之中后,柳盈盈便也同他们四人一道去了李云麓的宅子,眼前这气派可以说与“家徒四壁”毫无关系,兴许也是因为皇上的一个称号使得他借此大赚了一笔吧。 “在下苏州府师爷元秀,请问你们家李公子可在家?”元秀上前询问。 很快,进去通报后的家丁便将他们引进了宅子里,随后门便被关上了。几人都留了个心眼,处处提防着,兴许李云麓已经知道他们的来意了。 放眼望去,院中大大小小立着不少彩塑,若不细看还真是如元秀所说那般逼真,只是,实在是有些让人不舒服。若是些瓶瓶罐罐或是小玩物也就算了,这院中大多都是与真人大小无异的彩塑,还有一些猫狗,尽是些“活物”。 “各位请跟我来。” 他们随着李宅家丁一道去了后院,唐枭枭吓得一把抓住了叶之闲的胳膊,柳盈盈恰巧看见这一幕,微微一笑,随即又看了眼故作镇定的元秀。 这后院比前院还吓人,尽是些斑驳不均的泥人,还未完全涂上油彩,那一块块的血红色让人不禁联想到人血,许周寅看着这两对,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主人,客人到了。” 看着家丁对着泥人说起了话,唐枭枭一脸苦相地索性把许周寅也拉到了自己身边,让他同叶之闲一起替自己挡着视线。瞥了眼元秀,他竟然吓得躲到了柳盈盈身后,唐枭枭哭笑不得,这家伙居然跟自己一样胆小。 “他怎么跟泥人说话?”唐枭枭在他们二人中间留出的缝中小声问道。 忽然,那泥人身后走出了一个白净的男人,除了脸上是干净的,身上和手上几乎都是褐色的泥污和“血”污,还未等唐枭枭开口叫,元秀已经被吓得叫出了声。那元秀的脸从煞白变成了羞红,唐枭枭却因此壮了胆,有叶许这俩可靠的男人一左一右,还有柳盈盈女侠,不算上元秀,他一个人还能对付得了四个?想到这儿,唐枭枭松开了他们二人的衣袖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 “你就是李云麓?” 李云麓露出了与这周围阴森的气氛毫不相干的笑容,温柔地答道:“正是在下,不知几位到此,是要做泥人,还是画画?” 若不是知道他是那个匪窝头头,唐枭枭险些陷进去,世间居然还有如此温雅又谈吐轻柔的男子。 叶之闲把她拉了回来,看了她一眼,对李云麓说道:“李公子这宅里只有你与家丁二人?” “这位公子看来并非为泥人而来,”他转头对家丁说道,“桂,去煮茶。” “是,主人。” 李云麓将他们带到了厅里,但这儿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一阵阴风,让唐枭枭想起了当时在“义庄”时的感觉。 “方才让大家见笑了。” 洗净手上的污秽后,他回到了他们面前,自始至终都带着那摸不透的笑容和那轻柔的声音,实在是想不通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会要买卖姑娘。 “李公子,有人指证你与绑架及买卖姑娘一案有关,还请跟我回府衙走一趟。”元秀看李云麓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有些动摇。 “我?绑架买卖姑娘?”李云麓笑道,“元师爷说笑了,周围人都知道,我从不出门,又如何参与买卖姑娘一事?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 唐枭枭看了他一眼,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嘴角微微下垂却又立刻恢复了原样,虽觉得有些奇怪,唐枭枭却并未做出反应。 兴许觉得自己手中掌握了人证,元秀底气十足地继续说道:“既如此,不如与那指证之人当面对质。” 李云麓竟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一行人前后脚陆续出了李宅,一路上,这一行人美的美俊的俊,引来了不少人的回眸,李云麓被带走的事自然也传到了崔青的耳中。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居然跟着那元师爷走了?不会是招了吧?”崔青对下人招了招手,“继续盯着,若是‘那位’有吩咐,立即来报。” “是。” 第二十八章 青楼也丢人了 站在元宅前,李云麓微微一笑,看着元秀道:“为何来的是元宅而不是府衙?” “如李公子所言,若是让你进了府衙,查明后确是误会,岂不是让李公子名誉受损,皇上钦点的画师,我一个小小的师爷也不敢得罪不是。” 那唯唯诺诺的元秀竟有了当官的模样,令唐枭枭有些意外。李云麓点了点头跟着他们前脚进了元宅,柳盈盈的人后脚就将二人带到了。可当对质之时,那俩劫匪却一口否认了认识面前的男子。 “你们当真看清楚了?”元秀追问道。 “当真不是他,我们老大他哪有这般斯文啊,他可是劫匪,你看我们俩就知道了。” “不是你们说的是‘苏州第一泥人画师’吗?” 看到元秀有些慌了,唐枭枭连忙上前替他解围,毕竟抓错了人对他一个师爷来说可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罪。 “你们是凭什么一口认定你们的头头就是‘苏州第一泥人画师’的?” “当然是他自己说的,还拿了皇上的圣旨跟我们炫耀呢。” “你们!”唐枭枭气不打一处来。 叶之闲连忙把许周寅和唐枭枭叫出门外小声议论了起来,三人均不觉得那两个劫匪是在说谎,难道真的是一时冲动抓错人了?但万万没想到,刚把李云麓送回去的当夜,便又传来了苏州城又有姑娘不见了的消息,但这次绫红院却成了那个案发现场。 元秀做为一个师爷其实本不该跟着出现在那儿,却跟着捕头出现了,唐枭枭三人也紧跟着收到元秀的消息一并赶了过去,崔青正激动地冲着捕头大声说着,还未进门他们便听见了原委。 原来消失的姑娘是绫红院的头牌花魁——洛芸,今日本是她出台之日,但小厮前去打招呼时,忽听门内一阵东西倒地东西摔碎的声音,随即等小厮推门进去时人已经不见了,窗开着,东西散乱一地,洛芸最爱的碧玉碎金钗掉在了窗边。之后无论他们如何寻人,都未能寻见,崔青提起了此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只是上次留下的却是衣服。 叶之闲和许周寅同时看向唐枭枭,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先不说掳走花魁又有何意图,这人可不会凭空“消失”,即便是掳走也应该会留下些线索的。 “难道是和我当时一样的手法逃走的?”唐枭枭小声道。 “这个苏州城出了名的花魁又不是刚来这绫红院,这地方待她如上宾,放着这么好的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对她一个风尘女子来说,逃走能有比这儿更好的营生?” 许周寅只一会儿工夫就知道了这么多的细节,让二人佩服不已,不过这对于他这种常年混迹市井的人来说倒是小菜一碟。看着唐枭枭叶之闲二人赞许的目光他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朝门内示意了下,三人随即悄悄混入人群想看看有什么线索。 “洛芸是我绫红院的花魁,若是没了,便是你们官府办事不利!” 见崔青还在那儿怨天尤人,元秀叹了口气,就要上前说两句,却被许周寅一把拉进了人群。 “嘘……” 元秀刚要开口便被唐枭枭打断了,叶之闲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后,元秀愣了愣,但随后便点了点头离开了。 “接下去,就是看好戏的时候了。” 三人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看着里边有无形迹可疑的人,却不知有人已经盯上了唐枭枭。 没过多久,他们三人便离开了,先去了柳氏酒庄等着元秀会合。 “怎么样?”柳盈盈端了壶茶放在桌上,“可有查到什么线索?那李云麓到底是不是幕后黑手?” 三人互视一眼,唐枭枭摇了摇头:“还不确定,再等等看线索。” “元秀还没回来?” 柳盈盈朝门口探身看了看,有些许担心。 等到太阳快落山,元秀才匆匆赶来,一进门便捧起茶壶大口喝着水,等他缓过神来,发现四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 “失……失礼了……” 元秀放下茶壶,柳盈盈便打了烊,随后四人从后门一齐去了元宅。到了元宅,元秀说起了方才在案发现场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 “所有倒下的东西,都是七零八落的,没有特定的方向,但最终一定是从窗口出去的。” “因为一根簪子?” 元秀摇摇头:“是鞋印,窗台上有鞋印,所以一定是掳走的。” “那你倒是解释解释,若是掳走,又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唐枭枭叹了口气,“那之后你们整个房间里都查过了?没有什么暗门暗格之类的地方?箱子也看了?” “看了,之前你们说的那些我都偷偷摸摸看过了,”元秀忙解释自己有多尽责尽力,“床下、箱子该找的都找过了,没有暗格。还有还有,你们让我做的,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得知他万事俱备,大家都准备准备等到深夜去“抓包”了。 果然,等路上行人散去,各家各户也都关了门打了烊,绫红院也不例外关了门,没过多久,从门内“飘”出了一个身上亮着荧光的人影。 “站住。” 那人影停住了脚步,看着面前拦着自己的人,借着月光眯起眼瞧了瞧。 “元师爷?” 是崔青,元秀走上前去道:“这么晚了崔老板是准备去哪儿啊?” 崔青不屑一笑:“白日时我就想说了,你一个府衙里靠嘴皮做事的人,跟着捕快一道瞎胡闹,当这人命是儿戏?” 元秀有些语塞,但随后便理直气壮道:“我好歹也是苏州府衙的人,这是我的职责。” 崔青笑了起来,像是有急事般,不和元秀继续多言便离去了。元秀也转身回了元宅,崔青确认他未跟来之后,便继续往某个方向走去。 “分头行动。” 跟到李宅门前,这倒是在三人意料之内,叶之闲说完就要轻功进去,被唐枭枭一把拉了回来。 “你这个潜行水平不如我,我进去,你们在外面接应。” 在一旁放风的许周寅看着他们二人争执不下,上前劝阻。 “都什么时候了,我要不是轻功不如你们,我早就进去了。” 话音刚落,唐枭枭不等他们决定便轻轻一跃飞了进去,他们只好憋着在外接应。 唐枭枭一路忍着不去看那些泥人,咽着口水一路潜行摸索,直到听见了谈话声。 第二十九章 惊悚泥人院 “您怎么能对洛芸下手,她是您最宝贝的……”是崔青的声音。 “不错,洛芸是我最宝贝的‘物件’。” “迈进我绫红院的姑娘没有一个逃出去过,即便是逃出去了,也会被抓来送给您,可这次……” 唐枭枭从窗缝看了进去,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正站在崔青对面,明明是正对着的,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这次却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男子一把扼住了崔青的喉,那话语中带着杀气。 “咳咳……再给我两日,不,一日,我定将她抓来送给您,您千万别伤及洛芸的性命……” 唐枭枭感觉自己隐约闻到了一丝血腥味,转头看去,扫视了一遍院中,月光下有什么东西从泥人身上往下滴,她咽了咽口水悄悄地走了过去,伸手摸了下地上的“水”,放到鼻下闻了闻。 是血! 她猛地抬头看向后院里的泥人,难道这里面都是活物?! 唐枭枭用随身携带的匕首随意找了一个女子样子的泥人,轻轻地刮开了面上的一块还未干透的泥。 “啊!” 听见唐枭枭的叫声,叶之闲带着许周寅连忙轻功飞进墙内,与从后院跑出来的唐枭枭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唐枭枭抬起手,颤抖着说道:“这里的,这里的泥人……” 二人看到她手上的血后连忙去后院查看,调查后发现泥人内大多都是活物活人,但四处寻找后却没能找到其他人,直到李云麓睡眼惺忪地从房里出来。 “什么人?!” 叶之闲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居然用活人活物做泥人!丧心病狂!” “你在说什么?你们私闯民宅,我要报官了!” 叶之闲一把将他拉到那些泥人面前:“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这里面都是人!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你害死了!” 李云麓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里面不仅有新鲜的尸体,还有已经化成白骨的。 他一下瘫坐在了地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人?!” “你少装蒜!泥人明明都是你亲手所制!除了你这里还有他人吗!”许周寅咬牙切齿地看着李云麓,“我这就送你去见官!” “唐枫,我们走。” 绑好了李云麓,叶之闲回头却没看到唐枭枭的人影,许周寅跑回前院找了一遍却没找见人。 “人不见了。” 放了信号出去后,元秀很快便带着人来了,人赃俱获,捕头便将人带走了。 “你方才来时,可有遇见唐枫?”叶之闲忙问道。 “没有啊,怎么了?”元秀一头雾水,“唐兄去哪儿了?” “糟了,我去找她。” 许周寅连忙也后脚跟着叶之闲出去了。 “这李云麓也太可怕了……外表看着手无缚鸡之力,暗地里却做着如此的勾当。” 元秀看着他们离开却爱莫能助,李宅的泥人惊悚万分,却还得跟几个捕快一起看着案发现场等知府前来,他一边双手合十念着经,一边在李宅的门前守着。 找了一路,到处都未能找到唐枭枭的人影,二人便只好深夜去打扰了柳盈盈,如此情形,只有江湖人士才能帮上忙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柳盈盈安排在各处的人都相继来报,并没有发现唐枭枭的踪迹。 “最坏的打算……就是被李云麓的同伙给抓了。” 一夜未睡的叶之闲和许周寅二人面露疲惫地回到了元宅,元秀忙迎了上来,告知京城来信,召叶之闲回吏部,元秀和许周寅答应一定会找到她并让她安然回京,叶之闲再三叮嘱后,才离开了苏州。 许周寅利用杭州府通判的身份进了苏州府,询问知府有关“李云麓活物泥人一案”并要求见李云麓,知府并未准许,毕竟李云麓的身份府衙的人也不敢轻易动他,何况他一直喊冤,声称府衙元师爷此前便将他私下“请”去对质,因此元秀也被排出了这个案子不得插手。 从书房出来的元秀和许周寅遇见后,一句话三叹气。 见一时没了办法,许周寅只好先去李宅,却发现已经被官府的人守着了,闲杂人等根本无法进去,即便是元秀也不让进。 “不让进?” 柳盈盈看着两人无功而返,沉思了会儿,随后扬起了嘴角。果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原来李宅当时要送酒,让他们走的不是前门,而是直通酒窖的一条密道,但为何要做这密道,当时也不便问。如果官府的人不知道这个密道,那么就可以偷偷溜进去。 “入口竟是这澡堂?”元秀站在澡堂前愣了神。 换了男装的柳盈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许周寅回头一把把元秀拉了进去。令这两个大男人吃惊的是,柳盈盈仿佛已经对这些赤身的男人提不起任何兴趣也没有任何害臊的样子,趁着众人不注意,进了挂着“修整”牌子的单间。 推开浴桶,入口竟意外的宽敞,别说是运酒,运人也不在话下。三人谨慎地向下走去,许周寅转身将入口恢复了原样,走了一段路,来到个岔路前,柳盈盈毫不犹豫地朝着东面的走去,许周寅则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北面这是通向哪里?” 元秀也走了回来看向北面,认真地回想着苏州城的舆图。柳盈盈看着元秀的样子笑了笑,然后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你们就没闻到一股胭脂香?” “绫红院?!”二人大吃一惊,看着北面。 “不去李宅了。”许周寅径直向北面走去,元秀和柳盈盈相视一眼连忙跟上。 费尽力气三人都无法推开那暗门,直到元秀误打误撞按到了墙上的机关,眼前的暗门才缓缓打开。 “果然。” 不出所料,这暗门通向的房间就是洛芸消失的那个房间,因为洛芸不见了,也没人会来这个房间。三人一边提防着,一边在房间里查勘起来。 “你不是说没有暗门吗?” 面对许周寅的责问,元秀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既然找不到红绡,那就把这小子送去给‘那位’,快,给他梳妆打扮下,准备准备去换洛芸回来。” 门外响起了崔青的声音,三人连忙躲了起来。门开了,小厮扛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麻袋和两个绫红院的姑娘一起走了进来,放下麻袋后,小厮便出去了。两个姑娘将门栓放下,抽开捆着麻袋的绳索,露出了一个脑袋,三人悄悄看去,竟是唐枭枭。柳盈盈和许周寅蹑脚上前一人一个,将姑娘打晕后绑了起来。 “唐兄,醒醒。”元秀扶着唐枭枭坐到桌旁小声唤道。 柳盈盈凑近她闻了闻,然后掰开了她的嘴看了看,皱着眉道:“梦蝶……” “梦蝶?” “她吸入的是普通的迷香,但有‘梦蝶’的气味在嘴里,这‘梦蝶’听着名字好听出自庄周梦蝶,实际为令人致幻的一种媚药……等她醒来后,药效才会起,先别让她醒来,原路返回先带她回去吧。” 正在这时,唐枭枭醒了。 第三十章 再发命案 “等等……”唐枭枭忍着身体的异样,忍着刚刚开始发作的药性,喘着气对他们说道,“你们走,听我的……” 目送三人离开后,她两眼一闭靠在桌上,一切就绪后,被送到了“那位”面前,只剩下了唐枭枭和“那位”单独在一间房内。 “我不放心。”许周寅起身要去找她。 柳盈盈一把按住了他:“相信她,我已经派人盯着了,等她的信号。” “贸然行事容易打草惊蛇,如果那个人是李云麓的同党,那就一定要一网打尽以绝后患,但必须得要有证据……这些枉死的人和猫狗正看着呢,一定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许周寅看着元秀这一本正经的模样,与此前截然不同,看来此行是定要将李云麓治罪了。 唐枭枭感觉到身体发出的燥热,为了不让自己发作继续装作昏迷的样子,指甲都快将自己的手心掐出血来了。 忽然顺着一丝寒风拂过,一只冰凉的手顺着她的额头到鼻尖轻轻滑过,然后撩起了她的下巴。 “果真是你……” 唐枭枭一惊,难道是认识自己的人? “这三庭五眼,比洛芸还要天作。” 男子的手指轻轻掠过她的唇,那冰凉的触感让她背脊一寒,身上的燥热像是被那寒气压下去了一半似的。 “最美的样子,就该永远留存下去。” 说完,只剩脚步远去的声音,渐渐地,没了声音,唐枭枭微微睁开了眼睛,自己的身边被一圈蜡烛围了起来,像是在祭祀般,亦或是为了能更加看清自己。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大口喘着气,因药效发作而涨红了脸,背后也已经被汗浸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他竟并未将自己绑起来。 这地方看着是个石室,很是整洁,所有塑泥人用的器具都按分类规规整整地排列在各处。 既然这里是存放器具的地方,想必应该就在李宅,唐枭枭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跨过蜡烛,忍着不适在石室中查看起来,查找着是否有带血迹的工具。可仔细翻了一遍都未曾找到,却无意间瞥见自己方才坐着的地方后面有个柜子。 站在柜前,她刚要伸手去开门,却听见脚步声正在靠近,便连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哪知不小心被裙摆扑灭了两盏蜡烛,慌忙拿起一旁的将它们点着后又像之前那般装睡。 “你醒了?” 没想到蜡烛移动了微微一处便被发现了,见无法再继续装睡,唐枭枭只好坐直了身子,抬眼看着他,是那个李宅家丁!可当他微微一笑,撕下了人皮面具时,唐枭枭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好久不见。” 郭令,吏部侍郎,当初在吏部办差时对她很是照顾的那个爽朗的大哥。 “是你杀了那些人?是你把他们做成了泥人?”唐枭枭扶着椅子起身跨出了火圈质问道。 体内那阵躁动过去后,她只感到一阵阵的寒意,郭令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她刚要继续往下问,背后的柜子里忽然有了动静。 唐枭枭指着柜子逼问:“你怎么解释?你到底是谁?这柜子里是你的下一个‘大作’是吗!”因为气血上涌,她的体内又传来了一阵躁动,却只能强忍着不能示弱。 “你不妨打开柜子看看。” 郭令毫不慌乱,站在原地任她所为,她却还未走两步,脚一软跪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眼前有些晕眩,并伸手想要脱去自己的外衣。 “砰!”石门被炸了开来,一阵烟雾过去,许周寅一行人赶到了,唐枭枭忙指着郭令曾在的方向,人却不见了。 “你没事吧?” “……你们怎么来了?”唐枭枭恨铁不成钢地锤了下地,脸色涨红咬牙切齿低吼道,“还没找到证据你们为什么就出现了!” 元秀打开了柜门,一个被布条包成了团的人倒了下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把元秀吓了个半死,一把推给了一旁的捕快,说来也奇,这捕头捕快竟这么听元秀的话。 捕快拆开布条后,发现竟是李宅的家丁,一封信从他身上掉落了下来。柳盈盈扶起唐枭枭坐在一旁,许周寅捡起信拆开查看,上面写着这石室就是将活人变成泥人的地方,柜子是个暗门,打开后就是冰库,里面专门用来藏匿活人,活活冻死,再将冻死的人做成泥人,但真凶并非李云麓,而是这李宅家丁。 依照信上所说,他们打开冰库的门后,发现里面有不少猫狗,有血迹,却没有洛芸的身影。 将李宅家丁抓回府衙后,李云麓被释放,李宅被查封。 唐枭枭看着李云麓那捉摸不透的样子,实在不敢相信他和这案子没有一丝关联,就这样,李云麓很快就在这城中隐去了。还有那郭令,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要假扮李宅家丁,在许周寅他们闯进石室时他是怎么消失的? 两日后。 “唐兄怎么自从抓了李桂后就一直不理人?”元秀看着坐在院里发呆的唐枭枭小声问许周寅道。 柳盈盈从门外走了进来,和唐枭枭交谈了几句后,二人便一起出了元宅。 “带我去找她,现在就只有她知道真凶的下落了。” 唐枭枭随着柳盈盈一起开始找寻洛芸的下落,但自收到叶之闲的信之后她便没了时间,信上所言翰林院因为她不在,快要被昭乐闹翻天了,掌院有些怒了,要罚她半年都没有休沐,让她尽快回来。 算算时间,赶路的时间去了,还有一日,这一日必须要找到洛芸。 哪知,刚到绫红院门前,便听见里面传来了惨叫声,随后男男女女都从里面争前恐后地涌了出来。 “怎么回事?”柳盈盈一把拉住了个姑娘问道。 姑娘惊恐地哭哭啼啼道:“妈妈,妈妈……妈妈死了……” 唐枭枭连忙逆着人群赶了进去,戏台中央,一个泥人摔得七零八落,她走近一看,那头部碎开的泥块,竟是崔青的脸,吓得她不禁朝后退去,这台上四分五裂的断肢,这次的凶手手段愈发残忍了。 柳盈盈还未让人去报官,府衙的人便来了,没想到这次知府竟亲自来了,看来自那李云麓一案一出,他也伤偷了脑筋,接二连三的案子让他愈发显得沧桑了,捕头在知府耳边说了句话,知府看着她们叹了口气。 “这每每发生命案,你们就都在现场,本官听说了,你,”他看着唐枭枭说道,“你是翰林院的,不是锦衣卫也不是大理寺的,怎么?后悔没考个武状元为名除害?” 唐枭枭收起崔青尸体带来的害怕,忙反驳道:“此言差矣,若是真想为名除害,我倒是想做个父母官。抓了李桂后立刻就把李云麓给放了,您这决定未免太过轻率了。” 柳盈盈一笑,这姑娘倒是和自己一样敢说敢做。 “若你的本事如你这张嘴这么伶俐,不如将这案子给破了,本官便心服口服奉你为上,如何?” 面对知府的激将法,唐枭枭暗想,正如我意。而知府心里想的却是,最近为了核查年末苏州各户的税赋账簿之类的,忙得心力憔悴,破了这案也算是帮了大忙;而若是没破,也好挫挫他的锐气。 “只是,眼下我只剩不到一日的时限,若您能帮我向掌院送信一封推迟回程,我便应了此事。” “翰林院的掌院与我是故交,自是不在话下,我给你三日限期,若是无法结案,你日后可不得如此大放厥词。” “成交。” 第三十一章 兜兜转转回到泥人院 许周寅也迫于杭州府那堆积的差事,无法再久留,好在已经将她寻回,对叶之闲也有了交代,便交代完事之后放心离开了。 所以,接下来的三日,只有唐枭枭、柳盈盈和元秀三人负责此案,知府给了元秀一些通行便利后,他们三人便开始分头行动。 柳盈盈利用自己的江湖手段找着洛芸的下落,唐枭枭则顺着李云麓隐去身影的那一步开始查,元秀负责从绫红院的案发现场找到一些此前漏下的蛛丝马迹。 在京城的叶之闲得知唐枭枭要在苏州再留三日,想着办法要去苏州,但无奈分身乏术,只好又给唐枭枭写了信。 唐枭枭顺着李云麓不见的那日在城中走过的街头,查到了一些关于他断断续续的去向,和柳盈盈、元秀在府衙会合后交换了线索,发现三人的线索分别指向了三个方向:胭脂铺、兵器铺、药铺。 元秀忍着面对尸体的不适陪着仵作一道查验尸体,查到尸体的耳后和颈部有栀子凝香留下的细微的痕迹,这东西全城只有一家胭脂铺有。被分解的尸体上留下的切口是将人冻住后由斧子之类的器具切断的,手段极其残忍。后仵作切开食道,又从中取到了因为被冻住而留有一部分在食道中的雷公藤残渣,元秀记录完这些后就出了停尸房吐了。 唐枭枭顾不上嘲笑他,抬手在纸上画下了她所查到的路线,李云麓最后彻底不见的就是在胭脂铺。 柳盈盈则蘸了朱砂在她画过的纸上画出了另一条路线,与之重复的是兵器铺。 “栀子凝香——胭脂铺,斧子类的凶器——兵器铺,雷公藤……药铺?”元秀手在指向药铺时有些犹豫了起来,“再怎么说,药铺不该会有雷公藤啊。” “怎么不会?雷公藤也是一味药,有清热解毒、舒筋活血的功效,”柳盈盈反驳道,“亏你还是个状元呢。” “我又不读药科,我要是去做太医就学这个了。” 唐枭枭起身打断道:“时间不多了,我去胭脂铺,柳姑娘去药铺,元秀,你……算了,你还是在府衙等我们的消息。” “不是还有个兵器铺吗?”元秀急忙说道,生怕被看低了。 “兵器铺我们二人去,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万一撞了个正着,还不得被大卸八块。” 说完不等他答应,唐枭枭便和柳盈盈一同出了府衙,元秀不信邪,不让去非要去,便赌气独自一人去了兵器铺。 果不其然,等唐枭枭和柳盈盈拿着凝香和雷公藤来到兵器铺的时候,元秀被铁匠拎起扔了出来。 “你这样对待官家人,不怕被抓吗!”摔在地上的元秀理直气壮道。 铁匠拎起锤子用力一敲,把元秀吓得不由得一颤。 “你说我店里有凶器,我还要告你诬陷!你堂堂一个师爷不去堂上用你的巧舌为民伸冤,跑来我兵器铺闹事,我铁老二在苏州城开了多少年,从不昧着良心为贼人做兵器!” 这铁老二如此信誓旦旦,若是再纠缠下去,恐会引来城中其他百姓不满,唐枭枭和柳盈盈便只好先将他带走,从长计议。 “怎么样?在胭脂铺和药铺有收获吗?”元秀问道。 回到府衙,三人面对面坐下,唐枭枭和柳盈盈将证物放在了桌上。 “你知不知道你的莽撞会打草惊蛇?”唐枭枭有些气不过,“之前也是,说了等我信号,非要硬闯进来,结果就让关键人物跑了……” 柳盈盈见又要拌起嘴来,连忙劝了劝,让元秀少说话。 “药铺的人告诉我,雷公藤很少有人买,所以来买的人,他记得很清楚,但不是李云麓,而是个姑娘。” 听了柳盈盈的线索,唐枭枭有些神情凝重,看着他们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这幕后凶手,恐怕和洛芸也有关系,因为去胭脂铺买凝香的,正是洛芸。 “洛芸不是消失了吗?她怎么可能暴露身份去买胭脂,难道胭脂铺的人有意隐瞒?” 柳盈盈摇了摇头:“但去买药的不是洛芸,是个温软的姑娘,药铺的掌柜说那姑娘特别好看,所以多看了几眼。” “色胚。”元秀小声嘀咕道,“根本不是因为卖出雷公藤才记住的,而是漂亮姑娘买的……” 既然胭脂铺有意隐瞒,那只能从胭脂铺下手了,如果洛芸并未被劫持,那崔青充其量只是个棋子,那晚在李宅见到的那个穿着斗篷的男子,真的是李桂吗?元秀去到牢中,正要审问李桂时,李桂突然一阵抽搐倒在了地上。在奄奄一息之时,他在元秀耳边说了两个字“洛芸”。 李桂竟也死了,让三人陷入僵局,难道继续往下查,还会有人牺牲?但若是就这样止步不前,就前功尽弃了,之后也一定还会发生同样的事。 彻夜难眠的唐枭枭终于下定决心继续往下查时,却收到了知府的命令,到此停手不许再查了,而元秀也不见了。 从唐枭枭口中得知元秀不见后,柳盈盈连忙派人去查,很快便查到了,说是最后见到时被人拖进了李宅。二人匆忙赶去,李宅门前已经无人把守。 柳盈盈推门进去,院里空空荡荡,二人分头一间间找去,也不见任何人的人影。 “砰”大门处传来了一声关门声,匆忙回到前院,发现门已被关上,任凭她们怎么开都无法从里面打开。 “两位既来之则安之。” 一个妩媚的声音伴着寒风吹来,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二人猛地转过头去,发现洛芸身着锦衣不知何时“飘”到了院中,无声无息的。 “果然是你。”柳盈盈上前道,“元秀人呢?把他交出来!” “别急嘛,”洛芸上下打量了一番柳盈盈,眼底带着一丝笑意,“许久未见,柳氏酒馆的少当家竟也变得如此标致了,真想让你来我绫红院……” “休想!” 柳盈盈抬手就是一鞭子,洛芸灵巧地一闪躲开了去。 “我再说一遍,把人给我交出来!” 洛芸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愿交,而是元师爷被我的倾国倾城的美貌给迷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呢。” 唐枭枭刚要开口,元秀踉跄着跑了出来,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了她们面前,看到洛芸他一脸放荡的模样就要扑过去,被柳盈盈一鞭子捆住拽了过来。 “元秀,你给我清醒点!”唐枭枭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喊道。 “嘿嘿,唐兄,你真好看……” 唐枭枭发现他已神志不清,反手一记手刀就将他打晕在了地上,转身看着洛芸,竟还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的那个一直带着一丝微笑的李云麓,她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个“悄无声息”的人。 第三十二章 危难时刻出现的却是他 “不知为何二位要对我二人如此穷追不舍。”李云麓开口道。 “你若只是老老实实做你的泥人,谁稀得管你。”唐枭枭冷笑一声,“你那两个蠢下属绑错人放了便是,非要多此一举将我卖去绫红院,你说这是不是‘缘分’,让我死磕到底的‘孽缘’。” “我认得你,”洛芸捂嘴笑道,“你刚进城我就看上你了,若说是‘孽缘’也不尽是。要不是你,我怎能将崔青除去,那磷粉……呵呵,你倒是用得巧妙啊,不然那一片漆黑的地方,我就只能任她宰割了。” 崔青早就死了?那磷粉本想作为崔青返回案发现场的证据让元秀洒在洛芸房里的。但崔青明明想要找回洛芸,怎会想要害她? “你是不是在想,崔青不惜和官府的人翻脸,也要让他们找到我,怎么会害我?” 看着唐枭枭有些惊讶的样子,洛芸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说着她和崔青的恩怨,唐枭枭只听了个开头就将她打断了。 “真是不好意思,你们的恩怨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唐枭枭抽出烟筒,朝天拔下了引信,“现在,要么你们乖乖束手就擒,要么,就杀了我们。” “啊?”柳盈盈看着唐枭枭一愣,小声道,“哪有自己求死的,何况这儿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笨蛋。” 唐枭枭小声回复道:“我这不是吓唬吓唬他们嘛,你能打吗?” “能是能,可我不知道他们身手如何啊……” “那就用点‘下三滥’的手段撑到官府的人来。” 洛芸拍了拍手,不知从哪儿忽然出来了七八号人,唐枭枭转头对柳盈盈苦笑了下。 不出所料,二人很快便败下阵来,正当二人受了伤被逼向角落的时候,大门被猛地撞倒在了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口。 “都给我拿下!” 一听声音,柳盈盈拿着鞭子的手不禁颤抖了下,唐枭枭眯起眼仔细看,才看清那灰尘后的男子。 “许骁年?!” 许骁年闻声向她走来,唐枭枭忙把柳盈盈扶起交给了他:“我要带元秀回府衙,柳姑娘就交给你了。” “不行,你的伤比我还重……” 还未等她说完,唐枭枭费劲地扶起元秀,和官府的人一同将洛芸、李云麓二人押去了府衙,留下了许骁年和柳盈盈二人,许骁年二话不说将她拦腰抱起走出了李宅带去医馆治伤。但柳盈盈还是放心不下,许骁年便答应她,只要治了伤送她回去后就去找唐枭枭,柳盈盈这才答应下来。 回到府衙,唐枭枭安顿好元秀,顾不上治伤便站在堂上等着升堂。慢慢地,人越来越多地聚集在了堂外,知府也只好顶着压力不得不上了堂。只唐枭枭一人,便将所有的证据和案情说了一遍,知府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一直问元秀去哪儿了。唐枭枭有些沉不住气,大步上前拿起惊堂木用力敲在桌上。 “没有师爷你就断不了案了吗!” 堂外议论纷纷的百姓们都安静了下来,唐枭枭细看觉得这知府有些不太对劲,转身看着一脸淡然的洛芸、李云麓二人,这其中定有蹊跷。 “居然敢对本官大呼小叫,来人!给我把她拿下!” 衙役虽有些犹豫,但还是上前将她抓了起来,唐枭枭带着伤根本无法动弹,眼看孤立无援时,许骁年又一次及时出现,以将军之名喝住了他们。 唐枭枭见他们都不敢轻易上前,便走到知府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忽然她眼前一亮,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抬手就将他的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这一举动令全场哗然。 “李桂?!”唐枭枭看着眼前的李桂大吃一惊,“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站住。”许骁年转过身去,一挥手,他带的人将洛芸和李云麓双双围住,“把这二人绑了,其他人去把真的知府找出来。” “已经找到了。” 话音刚落,柳盈盈陪同真正的知府从门外走了进来,衙役将李桂拿下,知府正坐高堂扬起惊堂木拍在了桌上。 “堂下何人,所为何事,一一道来!” 案毕,那主仆三人见没了退路只好招来,原本洛芸为镇江大户洛家小主,与李云麓二人为主仆关系,后暗生情愫默默厮守,哪知洛芸家道中落父母被害,主仆二人只好流落街头。洛芸的美貌引来多方觊觎,终被掳走。李云麓找到洛芸时已是绫红院头牌花魁,站不更名坐不改姓为的就是让李云麓能找到自己。 崔青表里不一,面上是绫红院的老鸨,暗里却买通各方匪路专门劫那些落单貌美的姑娘。李云麓被几次打出绫红院,洛芸便心一横,暗暗发誓要变成能将崔青握在掌中的人,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自那之后,洛芸便处处耍着脾气,开始只是赶走新来的姑娘,之后便闹出了人命。为了藏尸,她提议交给李云麓去处理,所以才有了密道的出现。 李云麓本是画师,却因此改了行,为了处理尸体便将她们都塑成了泥人,竟不想偶然间让微服出巡的皇上看中,还被赐了“苏州第一泥人画师”,真是讽刺。李云麓有了钱后,便在密道附近买下了一处宅子,钻研泥塑,将猫狗拿来练手。 杀人的是洛芸,想出藏尸办法的却是李桂,刚开始是由李桂操刀,李云麓为“她们”画上眉眼。在李桂的怂恿下,之后再送来的姑娘,便都是李云麓亲自的手,有些甚至还未完全咽气,都被他补了刀。崔青自觉再这样下去不行,便找洛芸“商量”,洛芸是她无法舍弃的头牌,却也是让她又爱又恨的“隐患”。可洛芸哪能这么容易就收手,已然杀人上了瘾,只是没想到唐枭枭的出现却坏了她的“兴致”。 未等与唐枭枭第一次见面,她便已经逃走了。洛芸一气之下设计“消失”,由李桂出面胁迫崔青必须将那新来的姑娘“红绡”找回,否则洛芸便不会再还给她,还会将她绫红院以肮脏手段买卖姑娘,且背负那么多条人命一事说出去。崔青没了退路,只好答应找寻“红绡”的下落并将人送来,只是没想到她却自己送上了门,崔青在她惊魂未定之时趁机将她绑走并准备作为交换换回洛芸,没想到却在去报信之时被躲在暗处“守株待兔”的洛芸报复灭了口。 那被关在柜中的“李桂”是个替罪羊,在崔青一案事发后,碰巧见到洛芸,想以报官以威胁其与自己亲热,却不想被李桂喂他服了药,将他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刚藏进柜中,被一黑衣男子抓了个正着,真正的李桂落荒而逃,假的却被抓进大牢。 后,李桂趁知府出门之时将其绑走,假扮知府阻止唐枭枭继续查案。 本以为此事暂时已了,不曾想元秀追问药铺掌柜女子模样,竟被他知道那“女子”竟是李云麓男扮女装,洛芸便亲自将他引到了李宅,也因此可以利用他成为引出“红绡”的诱饵,一石二鸟。 洛芸认为既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只好杀之以绝后患,可本以为要得手了,却让许骁年的闯入给坏了事。 第三十三章 兄弟二人打情骂俏 “郭令是怎么回事?”唐枭枭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追问道,“你们还有没有别的同伙了?” 看洛芸和李云麓的反应像是对“郭令”这个名字很是陌生,难道他们跟郭令真不是一路的?许骁年在一旁听完了所有的陈述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唐枭枭。柳盈盈看到许骁年的样子不是滋味,默默地离开了府衙。 结案后,因时间紧迫,唐枭枭留了信交予元秀让他转交给柳盈盈。 “唐……” 唐枭枭转头看着许骁年,忙作揖打断了他的话道:“多谢许将军出手相助,欠你的人情我改日一并还你,我还要赶路,就不奉陪了。” 许骁年快步拦在了她的面前:“郭令的事,你不好奇么?” 柳盈盈恰巧路过,本想和唐枭枭打招呼,看到二人正在谈话,且神色凝重的样子,便未上前打扰,目送着他们二人一同上了许骁年的马车,转身时,却与前来送别的元秀面对面站在了原地。元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柳盈盈叹了口气,笑着招呼他去了柳氏酒馆。 “你这伤……” 见许骁年关心起自己的伤来,唐枭枭竟不觉得他是在刻意讨好,也许是因为此前对柳盈盈那份感情让她觉得不像有假。见她没有反应,许骁年从座下拿出了药箱,不顾她的推辞,硬是替她上了药。 “这些伤药都是一个常年在外征战之人必备之物,疗效是一等一的,很快会好。” 看他认真的样子,唐枭枭不再推辞,无言地看着他替自己上药。 半晌,她迟疑着开口了。 “关于郭令……你知道些什么?” 许骁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你一个翰林院的小姑娘,怎么会和郭令有所瓜葛?” 唐枭枭将自己在石室中遇到的事告诉了他,随即将疑惑道出:“他为什么会扮做李桂的模样,为什么当许周寅他们闯进来的时候他又‘消失’了?” “郭令是好是坏,就看当今皇上是好还是坏。”许骁年毫不忌讳直言道,“郭令本就是死士只听令与皇上,将他安排在吏部不过是个幌子,看来你的身份皇上已经知道了,呵,知道你是女扮男装,竟还派死士前来护你,看来,你来头还真不小。” 竟是皇上派来保护自己的?难道他们口中所说的黑衣男子便是郭令?他只是来保护自己而已? “你怎会知道他是死士?” 许骁年收好药箱后,解开了腰带,唐枭枭慌忙拔出匕首指着他:“你想干什么?” 他笑着继续宽衣解带,直到他露出了身后的印记:“郭令身上有和我一模一样的印记,”随后他穿上了衣服,“为什么我如此骁勇善战?为什么我会在淮水受伤?为什么我除了皇上和宰相之外目中无人?” 唐枭枭一惊:“你也是……” “许孟知不是你眼前所见的那么与世无争。” 许骁年竟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看来他对他的父亲并非是众人眼里所看到的那样敬重。 唐枭枭轻轻揉了揉自己的伤处,改口提起了有关柳盈盈的事,他却闭口不谈,反倒嘲笑起没有叶之闲和许周寅在身边的她根本保护不好自己,要不是运气好,碰巧自己在苏州城多逗留了两日察觉到了异样,不然她早就死在那对“黑心鸳鸯”手下了。唐枭枭本想反驳,转眼一想,说的也倒是事实,便也随他去了。 听说唐枭枭回来了,叶之闲忙去城门接她,却见她从许骁年的马车上下来,忙上前将她护到身后。 许骁年撩起帘子看着叶之闲扬起嘴角:“迟早都是我的,你带走吧。” 不等叶之闲与自己争执便让马车继续前行,他忙问唐枭枭怎么回事,却被她避了开去。 “你怎么伤成这样?” “走吧,回去再说。” 二人一道去了叶府,叶之闲让府里的大夫替她检查了下伤口后便支开了所有的下人。唐枭枭把之前发生的事与他说了一遍,让他先不要对许骁年有所敌意,毕竟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就回不来了。 虽醋意上头,但也只好答应了,叶之闲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担心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面对他忽然认真起来的样子,唐枭枭脸色绯红侧过脸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看着我。” 叶之闲将她拉近自己身边,唐枭枭只好转过脸看着他,他认真地看着唐枭枭的眼睛,直到唐枭枭笑出了声。 “哎呀,别笑,我真的很担心你,我怕你责怪我不去找你,只是我真的无法抽身……” “好了,我知道,”唐枭枭抽出了自己的手,抚上他有些苍白的脸,微微笑道,“我不该那么莽撞,不过还好,托了柳姑娘的福,许骁年才会出手相救,”话音刚落,她突然将叶之闲的脸挤压在自己两手之间,故作生气道,“你刚才拉我的那一下把我伤口扯疼了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我错了我错了,”叶之闲一边求饶一边伸手捏住了她的脸,一脸得意道,“放不放?” “好啊叶之闲,你居然这么对我,看来我就不该回来……” 在窗边看到在屋内打闹的二人,赶来慰问伤势的叶彭夫妇有些惊讶地面面相觑。随后,唐枭枭便被掌院叫回了翰林院。 直至晚上,叶振平回叶府用晚膳时,叶之闲的母亲陆妤支开了下人,神秘兮兮地看着叶之闲。 “闲儿,你……”陆妤放下了筷子,犹豫着说道,“你当着祖父的面,告诉爹娘,你……是不是喜欢男子?” “噗!”叶之闲嘴里的饭险些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娘,您怎会说出这话?” 叶振平也有些好奇,便让陆妤将此事说说清楚,于是她便将此前见到的一幕说了出来,见她一脸忧愁的样子,叶振平大笑了起来。 在叶振平的首肯下,叶之闲将唐枭枭的身份如实告知了叶彭夫妇,这下才将误会弄清楚,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但此事关系到多条人命,还关系到皇上的声誉,你二人可得守口如瓶,否则丢了这么好的儿媳妇不说,还要害人性命,这是我叶家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面对叶振平如此严肃的一番话,叶彭夫妇立誓定会护好唐忠的这对儿女,见这番收场叶之闲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没想到竟因此得到了父母的支持,他嘴角不自觉上扬,甚至想第一时间告诉唐枭枭这个好消息。 回到翰林院后,掌院便将唐枭枭叫去问了此前在苏州发生的事,得知故友无恙他便安心了。 “早前吏部侍郎曾来问过你的事,你明日一早便去吏部,最近都吏部的叶主事帮你做了很多杂事,每日来来往往吏部与翰林院,说是尽同僚之谊,虽说他做的没你那么严谨,却也算是帮了大忙,这人情你得还。” “是,掌院。” 夜深了,唐枭枭坐在桌案旁整理着第二日要用的书册,看着桌上整齐摆放的书册,甚至能想到叶之闲为自己忙里忙外做着他不擅长的事。为了自己吃醋,陪着自己喝酒解闷,替自己出头,想着这些,她托腮靠在案桌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 忽然窗外闪过一个黑影,唐枭枭收起笑容握紧了腰间的匕首,难道元嵩的人又来了? 第三十四章 朗月寨寨主苗月牙 吹灭油灯,唐枭枭忙躲进了暗处,握着匕首的手心都出了汗,担心自己这一身伤还没办法自如应对,她屏息盯着门口的动静。门被推开了一道缝,月光洒了进来,那人影迅速地潜入了她的房间,唐枭枭伺机而动,将未出鞘的匕首抵在了那人的腰后。 “别动。” “是我是我……你嫂嫂……”昭乐忙扯下面巾,未等唐枭枭反应过来便被她一把抱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不在我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嘶……” 压到了唐枭枭的伤处,令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昭乐见状忙松开了她。 “哪儿疼?你受伤了?伤到哪儿了?要不要紧啊?” 面对昭乐的关心,唐枭枭微笑着摇了摇头,小声道:“你怎么来了?还这么偷偷摸摸的。” 昭乐叹了口气,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原来她这几日都在等她和唐枫的消息,想知道那份证词上写的是否为实,唐枭枭一听忙向她赔不是,最近因苏州城的命案在那儿多停留了几日,还未回去找过父亲唐忠。但正直年末,翰林院为了配合各部,也是忙里忙外没了闲,只要一得空,她便一定会将太子和院使被害一案查清楚。 “先不说这个,唐枫又不见了。” “什么?!” 原来昭乐因为唐枭枭不在京城,已经偷偷去找过唐枫了,但连着两日无论是山涧小屋或是“义庄”都没能找见,他身份特殊,昭乐不敢惊动任何人,所以一听唐枭枭回了京,立刻就来找她了。 “你问过皇上了吗?兴许是被皇上叫去了?” “我哪敢问啊,万一父皇知道我不念书天天往他那儿跑,不得禁我的足嘛……”昭乐噘起了小嘴,“我真的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出事了,我现在谁都靠不了,只能靠你了。” “你先回去,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明日一早便想办法去找他。” 昭乐这才放下心来回了宫。 于是,第二日唐枭枭便趁着去吏部找郭令的时候找到了叶之闲,告诉了他唐枫再次失踪一事。她也一样,谁都不能惊动,只好来找叶之闲了,她深深地感觉到,在翰林院真的是寸步难行,除了和翰林院有关的重大事件之外,不会有任何别的风声传来。 寻找唐枫这事只能他们三人暗地里行动,决不能惊动其他人,所以,只要一得空,他们三人便会聚在一起互相交换线索,但一直没有消息。 刚经历完一场生死劫难的唐枭枭本想连夜赶回桃源村去找母亲苗月牙帮忙,没想到结束了一天的差事正准备出翰林院时,苗月牙正身着当初闯荡江湖之时那身飒爽装扮,靠在翰林院门外的院墙边,来往的同僚都不禁驻足观望。 “娘?” 苗月牙见到唐枭枭那叫一个激动,上去就要抱她,却被她抬手阻止了,并小声提醒自己现在是唐枫,要注意举止不能让人怀疑。 “您怎么突然来京城了?” 苗月牙神秘兮兮地说是从柳帮主那儿听来的消息,听说她受了伤担心得很,说着便要查看她的伤势,唐枭枭连忙把她拉走借了好几步到了无人之处说话。 “柳帮主?” 姓柳,该不会和柳盈盈有关?追问之下得知果然是她,柳盈盈的祖父与苗月牙的爹,也就是唐枭枭的外祖父——苗庄尧(朗月寨第三代寨主),二人从前就是道上相互扶持的友帮,后因柳帮主有意退隐,而他们灵蛇帮规矩是帮主之位只传孙辈,柳盈盈又乐意接下,就将帮里的所有兄弟都交给了她,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她手下有如此多的能人异士也就说得通了。 难怪柳盈盈一直如此费心地来帮自己,原来是已经察觉了自己的身份,如此飒爽的姑娘,倒是让自己也有了想要成为母亲这般飒爽的江湖人的念头。 虽难以启口,唐枭枭还是将唐枫再次失踪一事告诉了苗月牙,并表明了自己以目前的身份无法自如行动的为难之处,只好求她出手帮忙。虽然苗月牙已选择了退隐,但她料到某一日也许还会再次出山,且为了夫君唐忠能在官场上不被小人暗算,便将帮里的帮众安排到了京城内外各处。商贾、商贩、农夫,甚至是大到面馆酒楼小到摊贩杂耍,都多少有她的人在。 这些安排唐忠自然不会知道,要是知道了不用多说定会反对,甚至还会考虑到要是传到了皇上那儿,会被以谋反之罪论处。 但眼下只有苗月牙路子广,江湖人士动身找人动静可没官府找人那么大动静,何况这要找的是自己的亲儿子,苗月牙自是天塌下来都要找到他。唐枭枭怕多此一举会引出更多的乱子,便谁也没告诉,包括叶之闲。 于是,苗月牙表面上是进城看宝贝状元儿子,暗地里却是联络各处人手寻人。 第三日,苗月牙带着唐枭枭去了一家面馆,到了门口唐枭枭死活不让她进去,一问缘由,她才把当时初到京城所有盘缠被这家黑店坑完的事告诉了苗月牙。一听自己女儿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苗月牙二话不说进门就叫来了掌柜的,唐枭枭拦都拦不住。怕爱自己心切的苗月牙不知下手轻重闹出事来,唐枭枭还一直在一旁劝说息事宁人。 哪知那“小胡子”掌柜刚出来,见到苗月牙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原来这“小胡子”掌柜竟也是苗月牙的手下,还是个“护法”。小胡子瞥见了一旁的唐枭枭,以为她是来找茬的,还未等开口,苗月牙就把他叫到后厨教训了一通,让他睁大眼看清楚,眼前的唐枭枭可是朗月寨的小少主。小胡子吓得连连赔不是,并将那日的银两尽数奉还,答应从今以后,来店里吃面一律记在他的账上。 见苗月牙替自己出了口恶气,而且还是朗月寨的帮众,唐枭枭便原谅他了。 随后话锋一转,苗月牙让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找任何关于唐枫的下落。 “胆敢走漏风声,绝不留你一口气。” 唐枭枭被从小到大温柔以待的苗月牙这一番话给震慑住了,原来寨主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这时,出宫找唐枭枭的昭乐一路问到了面馆,唐枭枭刚好和苗月牙出了面馆,昭乐一见到她便小跑上前,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苗月牙见状先是一愣,却见唐枭枭并未将她推开,脸上不禁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儿子‘,你这……好眼光啊,这姑娘真不错……”苗月牙笑着调侃道。 “娘,不得无礼,这位是当今皇上的嫡女——昭乐公主。” 一听是公主,苗月牙觉得更不得了了,便东问西问她看上了唐枫的哪一点,昭乐眼前一亮,灵机一动,心想只要拿下了眼前的这个“未来婆婆”,嫁给唐枫的筹码就又多了一个。于是这二人谈的不亦乐乎,把唐枭枭晾在了一边,令她哭笑不得。 但苗月牙太过忘我,险些就把自己的身份和来京所做之事说出口,唐枭枭连忙趁着还未“出事”,随意找了个借口带走了昭乐,意犹未尽的苗月牙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欣慰地笑了。 第三十五章 放开。不放! 和昭乐分开时,唐枭枭答应她一旦有任何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她,让她千万要沉住气,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否则不仅找不到唐枫做不成唐夫人,还会因此连累到皇上,更别提太子被害一案。 从方方面面与昭乐分析了利弊后,她这才放心回去找苗月牙。 与苗月牙闲谈时却突然被问起了叶振平的事,府邸在哪儿?生了孙子还是孙女?唐枭枭叹了口气,哪能带她去宰相府,再这样下去,害死自己和兄长的可就是亲娘了。于是唐枭枭便以一概不知糊弄了过去,见她不愿说,苗月牙便也没多问。 谁知刚送她回客栈没多久,就收到了消息,称在前往乱葬岗的路上有人见到过唐枫的身影,只是身旁并没有他人,所以应该不是被胁迫或是绑架,之后就没了去向。 “又是乱葬岗……” 唐枭枭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唐枫,真是不情愿再去一次那种阴森森的地方。 “走,带我去。” 苗月牙与唐枭枭二人随着帮众引路赶到了乱葬岗唐枫最后消失的地方,四下寻找无果正准备回城时,唐枭枭叫住了她。 “有暗记。” 仔细看了一遍,确为唐枫留下的,这是只有他们兄妹二人才知道的秘密,只是这次并非藏尸,而是指向一个方向。 苗月牙让帮众带话给小胡子,随时准备等信号接应。 叶之闲得闲后,想去翰林院看看唐枭枭的伤势,却听闻她与母亲苗月牙在一起。一听未来的岳母大人来了,他有些按捺不住兴奋,连忙回府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叶彭夫妇,准备请苗月牙来府上一聚,并商谈二人的婚事。 这时,唐枭枭、苗月牙二人已顺着暗记寻到了一处废宅。 “一路上未见有打斗的痕迹,难道是来这里见某个人?”唐枭枭认真推断着,“兄长自进京后独来独往惯了,偷偷摸摸见人倒也是常事。” 说着她便上前要推门进去,被苗月牙拦下。 “你娘亲我的身手可比你好十倍,怎能让你去冒险,躲起来,”苗月牙把信号筒交给了她,“有事便朝天拉引线,我会第一时间赶来救你。” 但等了很久,始终未能见到苗月牙出来,唐枭枭来回踱步耐不住性子不想再等,生怕出了什么事,结果一推门进去,便见到苗月牙和唐枫这母子二人正在一具尸体身旁翻来覆去检查着,还都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不上唐枫没事,唐枭枭上前就对苗月牙抱怨了起来。 “娘,您不知道我在外面等得……” “闭嘴!”唐枫突然开口喝住了她,并瞥了她一眼,她只好乖乖闭上嘴走了过去。 一看尸体,像是死了有几天了,已经开始腐烂了。那恶臭传来时,令人一阵作呕,唐枭枭捂着嘴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忍了下来。转头看向母子二人,兄长也就罢了,怎么这个当娘的也一脸严肃。 后来才知道,从穿着打扮和玉佩来看,这尸体就是前阵子失踪的,有着“花柳之地第一美”的美男子——于渼仁,只是这腐烂的样子已经没有美可言了。本来这案子不归唐枫管,但因其身份特殊——为宫里嫔妃的远房亲戚,皇上便让唐枫亲自来寻,哪知顺着蛛丝马迹却寻到了一具尸体。 而苗月牙一脸严肃,一来是因为刚进门便和唐枭枭一样被唐枫喝住了,二来也是为了能早些和宝贝儿子搭上话就帮忙检查起了尸体,结果就忘了门外还有个宝贝女儿在等着她。 没有工具在场,光从尸体上看来,于渼仁身上并无外伤,只有口中留有毒物残渣,四周却并未找到用来盛毒物的容器。而废宅的原主人不知去向,是仇杀还是情杀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确信,应是熟人犯案。但地点为何选在此处,是否与原主人有瓜葛,都需要去查过才能知晓。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听见唐枫终于开口问关于案子之外的事了,苗月牙连忙抢着回答。 “当然是血浓于水,闻着味道来的。” 唐枭枭叹了口气:“娘,别瞎胡闹了……我们是顺着你留下的暗记找来的,难道不是你特地留下的吗?” “我那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后路,让朝廷的人能顺着找来接应我而已。” “嘁,”唐枭枭轻笑了下,“你那暗记只有我们二人能看懂,爹娘都看不懂,其他人若是照着你那个暗记走,估计还在乱葬岗转不出去呢。” 但其实,唐枫只是出于私心想让她在需要自己时能顺利找到,毕竟自上次她为那具焦尸立坟冢后,暗暗觉得若是要是替自己收尸,必须得是她才行。 唐枫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哨子,放在嘴边一吹,很快,潜伏在附近的帮手们便前来收了尸,由仵作带回了“义庄”。 苗月牙不禁拍起了手来:“儿子真是威风,有你娘我当年的气派。” 但唐枫并没有任何回应,有些冷漠地在这废宅又转了起来,苗月牙皱着眉刚要责备他却被唐枭枭劝阻。迫不得已只好将唐枫失忆一事告诉了她,怕她因此伤心,便在二人之间充当着“和事佬”,将她拉着一道去了唐枫的住处。 苗月牙在他屋里转了一圈后,提议母子三人一起吃顿饭,由她亲自下厨,唐枫在唐枭枭的劝说下默许了。 唐枫坐在桌案旁写着案卷,唐枭枭则帮着苗月牙打下手,不一会儿香气四溢了整个屋子。 “来,你们最爱吃的醋溜鱼、酸辣大白菜、炒土豆。快趁热,这都要冬夜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苗月牙看着他们二人时隔那么久了才一起坐在自己面前吃着自己做的菜,仿佛看到了兄妹俩小时候的模样,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但与唐枭枭吃着菜怀念过去的样子不同,唐枫则冷淡的很。见苗月牙看起来有些委屈的样子,唐枭枭连忙杵了杵一旁的兄长。 “给点反应啊,不然娘可要哭了。”她小声提醒道。 唐枫咽下口中的菜,淡淡地说道:“这鱼不错。” “好吃你就多吃点。” 说着苗月牙一脸高兴地将大半条鱼都夹到了他的碗里,唐枭枭看了看唐枫碗里的鱼,一脸不高兴地转头看向偏心的苗月牙,刚要开口,唐枫便将鱼夹给了她,醋溜鱼是唐枭枭最爱吃的,特别还是鱼肚子那块。 “鱼不错,但刺太多,吃着麻烦。”唐枫说完夹了筷大白菜进自己碗里,随即对她坏坏一笑,“大鱼大肉吃多了长肉。” 比起生气,唐枭枭更多的是吃惊,从前他也是这么说的,明明他也很爱吃,却总是把鱼肚子那块让给自己,还会以刺多麻烦为借口糊弄过去。 她放下了筷子,一下子抱住了唐枫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忍着要掉下的眼泪,唐枫皱着眉头放下碗筷想将她推开,却被她紧紧箍住无法动弹。 “放开。” “不放。” “像什么样子?” “像兄妹的样子。” 唐枭枭喜极而泣,还是没忍住,眼角滑过了一滴泪水,苗月牙看着他们欣慰地笑了。 母子三人短暂地相聚后,趁着夜还未深时,苗月牙与唐枭枭二人告别了唐枫回了京城,正值各家各户张灯结彩为年末庆典做准备时,许骁年在将军府外整装待发去往边关护国之安宁。唐枭枭路过时,忙侧过头去假装没瞧见他。 第三十六章 毒杀 “唐……” 许骁年一开口,唐枭枭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苗月牙却应声转头看了过去。 “哎,乖女儿,他是不是在叫你啊?”苗月牙小声问道。 “不是,娘您别看了,走走走,别理他,他兴许是想吃糖了。” 本想加快脚步就这么离开,哪知许骁年三两步就走上前来,跟她搭着茬。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唐枭枭只好作揖道:“见过许将军,夜深了,告辞。” “哎哎哎,这孩子,太失礼了,”苗月牙把她一把拉了回来,上下打量了下面前的许骁年,笑着锤了锤他的厚实的胸膛,“小伙子,不错嘛,还挺硬朗的。” “哎呀娘……”唐枭枭连忙把她的手拉了回来,并连连朝许骁年道歉,“对不住啊,我娘她有些江湖惯了,还请许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 “伯母,借一步说话。” 一听叫自己“伯母”,苗月牙竟有些喜出望外,拉都拉不回,还得意地回头看看留在原地的唐枭枭。 “小伙子,你是不是看上我‘儿子’了?” 没等许骁年开口,苗月牙便一脸自豪地说道。 许骁年起先一愣,随后一笑:“伯母倒是风趣,若伯母能做主将您女儿嫁给我,她便是将军夫人,您就是将军的岳母大人。” 苗月牙本有些喜上眉梢,忽然怔了怔:“我那小女儿你见过?” 许骁年嘴角向上一扬,将目光投向唐枭枭,苗月牙的表情立刻阴沉了下来,这面前之人是敌是友还不好确定,但看刚才的样子唐枭枭有些避而远之,莫非她已经知道这人知晓她是女儿身了? 识人无数的苗月牙在面对这样的事情上,还是多留了个心眼,许骁年看起来正气凛然,谁知道这副皮囊之后安的是什么心。 “既然许将军并未见过我家小女儿,那就等改日她来了,我再让你们好好见见。”苗月牙作揖后转身朝唐枭枭走去,随即拉着她便走。 “这一家子还真是有趣的很。”许骁年整了整衣襟转身上了马,前往边关去了。 “您跟他说什么了?”唐枭枭看着他如此干脆地走了,忙问苗月牙道。 苗月牙反问道:“那小子知道你是个姑娘,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啊,所以才避开他的,他……” 看着她支吾的样子,苗月牙叹了口气:“他瞧上你了。” “您知道了?” 唐枭枭陪着苗月牙回了客栈后,在房里坐了会儿,老老实实地交代其实自己已经对叶之闲芳心暗许了,苗月牙倚在窗边看着她那情窦初开的模样饶有兴致,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但就怕识人不清。 “娘在京城陪你一阵,顺便见见那个叶之闲。” 结果第二日,苗月牙又出现在了翰林院院门外,与昭乐撞了个正着。 “月牙婆婆!” “小昭昭,哎哟,你怎么又来了?” 听闻这二人在门口谈天说地,唐枭枭连忙赶了出去生怕自己这母亲大人说漏嘴什么,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却见这二人竟自说自话地一副亲热的样子离开了。 “可千万别捅出篓子来才好。” 唐枭枭忙回去把活干完,朝她们离去的方向寻去,她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就在寻到她们之时,张了张嘴却叫不出声,腹部传来了一阵刺痛,低头看去,鲜血渐渐透出衣衫,眼前模糊了起来,在晕过去之前,只听见尖叫声和匆忙的脚步声。 “什么?!被谁救走的?” “唐忠的夫人,那个朗月寨寨主——苗月牙,还有……” “谁?” “昭乐公主。” “公主?!给我去盯着,不能让他活。” “是。” 城中某处医馆被昭乐一声令下包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门外还守着昭乐的人,围在医馆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都在看着热闹,闻声赶来的叶之闲想要进去却被拒之门外。 “女儿,你撑住,娘这就救你。”苗月牙撕开了她的外衣,看着有些发黑的伤口,攥紧了拳,“好狠的心,居然下毒……小昭,拿水来,还有纱布、剪子、针和蜡烛。” “这就去!” 苗月牙一遍遍地将毒吸出,昭乐在医馆内来回奔波着。 “月牙婆婆,宰相的嫡孙与枭枭是朋友,现在还在门外担心她的伤势,可否让他进来?” 见少许平静了些,昭乐试探着问道。 “叶振平的孙子?”苗月牙为唐枭枭盖上衣服,低头处理着伤口,“只放他一人进来。” 叶之闲进门后,顾不上和昭乐行礼,见到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处在昏迷之中的唐枭枭,忙走了过去握住了她那冰凉的手。 “她怎么样?” “小子,”苗月牙轻笑一声,“见到自己心上人的娘亲,竟一点礼数都没有?” 叶之闲忙起身毕恭毕敬作揖行礼道:“不知竟是唐伯母,晚辈失礼了。” “要是她就这样去了,你当如何?”苗月牙淡淡地说道,手中的动作却未停下过。 “我不允许她就这样去了,”叶之闲坚定地看着她,“我这就去找凶手。” 苗月牙转头叫住了他:“先不忙凶手的事,救人要紧。帮我按着她,这医馆麻沸散所剩无几,不够坚持到缝完伤口,若是她醒了,一定要按住。” “我可以。”昭乐自告奋勇地上前道。 “你那小胳膊小腿的,她一拳就能把你打晕。” 昭乐只好退到一旁,看着叶之闲二话不说按住唐枭枭的双臂,苗月牙满意地点了点头,提针在蜡烛上过了一遍,深吸了口气,想要趁着麻沸散的药效还未过去之前将伤口缝合好,却不想,刚下手没几针,唐枭枭便有了动静。 “护住她的嘴!小心咬到舌头!” 昭乐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抹布,连忙去找别的可以用的东西,刚找到个诊脉用的垫子,就发现叶之闲已经将自己的手臂放在了她嘴里,并压着她的肩和手臂。一声闷哼,从她的嘴角流下了鲜血,模糊中,唐枭枭感觉到了有温热的水滴滴在自己的脸上。 “结束了。” 苗月牙擦了擦额上的汗,唐枭枭也再次晕了过去,抬头却见叶之闲的手臂上鲜血不止,苗月牙便又替他包扎起来。 “小子,你还挺够意思,听说,你是宰相叶振平的嫡孙?” 叶之闲点了点头:“正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了,居然还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你有头绪?”苗月牙当然心中有数,那些人就是冲着“那样东西”来的。 托唐忠之意前来的苗月牙,原计划就是为了看准时机将“那样东西”想办法交给皇上,但看来眼下这事只能暂缓。 叶之闲将此前唐枭枭顶替状元之后被人暗杀之事如实告知,以及怀疑是元嵩在背后操纵这一切。苗月牙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替他包扎好了伤口,洗干净手上的血迹后把昭乐也拉到桌旁坐下。 “她有你们在身边,是她莫大的福气,还请你们再帮她一阵,苗某感激不尽。” 二人忙起身将单膝跪地俯首作揖的苗月牙扶起,双双点头允诺。 第三十七章 故人、故事 翌日,苗月牙将唐枭枭托给了叶之闲照顾后,便不见了身影。 某夜,朗月星稀,郊外亭前,一人站着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又见一身影靠近。 “您可真是大忙人,”苗月牙转身看着来人,“这么晚了,这儿荒芜一人,您就不怕我对您下手?” 借着月光,叶振平只身一人走到她身旁:“唐忠派你来的?” “不错,宰相大人,我这入京听到了一消息,很是意外,你居然能编造出指腹为婚之事,”苗月牙干笑了两声,“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曾是想要将我们母子当做弃子丢入元府,去换出‘那东西’的‘仇人’,现在又使得枫儿被追杀,岂不是会拆散了这对小鸳鸯?” “对于此事,老夫深感愧疚,若不是唐尚书及时出手阻止,我就会犯下此生无法弥补的过错。” 当年,元嵩与叶振平一个还不是宰相一个也还不是当今的大理寺卿。 血气方刚的叶振平与苗月牙,早已冤家路窄在朗月寨一次“劫富济贫”案中相识,那时她与唐忠还并未相遇。 当时还是知府的叶振平以暗中施以援手辅佐他坐上宰相之位为条件,饶过了朗月寨一次。苗月牙当时已怀有身孕,但关于孩子的父亲她缄口不提,又恰巧遇上叶振平有任务交给朗月寨,而此事只有唯一一个女子的苗月牙才能去做,以烟花女子的身份接近元嵩,将元嵩私通朝廷里的人“买”下状元一事的证据找到并带出来。 之后确实如叶振平所想一般,苗月牙顺利接近了元嵩,但他口风紧得很,只好再进一步。元嵩对苗月牙垂涎已久,叶振平就如了他的愿,故作讨好他,将苗月牙送进了元府,而这事却被上一届状元,满脑子只有“正义、合理”的唐忠知道了,在苗月牙得手后被元府的人追杀之时救下了她,并将她藏了起来,那证据也让她藏好,并做了份假的证物放在身边用来“引蛇出洞”,以此举来保护好这个“人证”。 唐忠将苗月牙藏起来的事叶振平知道了,冲动之下去找了唐忠并威胁他交出证据,唐忠苦口婆心劝阻叶振平,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害了人家姑娘,并答应他等时机成熟一定会将此事解决。 元嵩找不到被唐忠所藏起的苗月牙,而上门兴师问罪叶振平,叶振平自然是不知。因为苗月牙因胆怯而逃走,这事被唐忠一拖再拖,直到唐忠成为刑部尚书很久之后,再次遇见了挺着大肚子现身救人的苗月牙。 唐忠追问她如此长的一段时日躲去哪儿了,才知她因为即将临盆,且明知孩子的父亲不会出现,为了不让父亲苗庄尧生气,自腹部隆起无法隐瞒后,便常年躲在了桃源村里。唐忠不忍心她独自临盆,便陪同她一道回了桃源村,未提起关于证据一事。之后他便隐去真实身份,以孩子的生父的身份陪着她生产,本不想将证据交还给唐忠的的苗月牙终究还是被他的为人给感动了,主动提起了证据一事,唐忠却让她不要担心,好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并时不时地会来探望。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随着唐枫慢慢长大,唐忠与苗月牙也互相心生爱慕。两年后,唐枭枭出生了,苗月牙决定为了儿女和唐忠选择从江湖退隐。 唐忠与叶振平相处多年后,逐渐认可叶振平,他确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宰相,便在他大局已定后,决心离开朝廷,回去桃源村和苗月牙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便辞官了。 本以为此后会相安无事,却没想到唐忠之子竟出来参加选拔还高中了,已经是大理寺卿的元嵩自然很快便注意到这与唐忠有关,认为是唐忠派儿子出来对付自己来了,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既然威胁无用,那便让他丧子。 “元嵩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没有放弃寻找‘那样东西’。”苗月牙长叹一口气,“夫君本不想让我出面,但若是他亲自出面,皇上定不会轻易放他回去,好不容易过上想要的生活……出于私心,便由我来了。” “你此次前来是要将‘那件东西’交于我?” 苗月牙转身看着他,微微笑道:“在见到您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皇宫—— “人抓到了?”皇上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唐枫问道。 “是,但已自尽,仔细查过,只是个普通的地痞。” “唐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朕……”皇上闭上眼长叹一口气,“那丫头如何了?” “还在昏迷之中。” “高公公,让吴太医去看看,不能让她死了……对了,昭乐最近还总是往翰林院跑?” 高公公点了点头:“公主还在查关于太子被害一案。” 唐枫眉头微蹙,现在两个案子让他实在分不开身,再加唐枭枭现在还昏迷不醒,实在是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叶府—— 昭乐趴在唐枭枭的床头打着瞌睡,叶之闲端着热粥悄悄地走了进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公主,先喝点粥暖和暖和身子,看天像是要下雪了,还是早些回宫休息去吧。” 昭乐听见声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伸了个懒腰看着唐枭枭:“她还没醒吗?” 叶之闲给她端来了热粥:“还没醒。” “这几日也没见着月牙婆婆,去哪儿了呢?”昭乐轻轻吹了吹热粥,捧着碗暖着手担心地看着她。 看着唐枭枭仍处于沉睡中,昭乐心里不是滋味,明明她每日过得都胆战心惊,却还要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为自己去查关于太子被害一案。 第二日,吴太医来到叶府替唐枭枭诊了诊,将宫里用的药交给了叶之闲,并嘱咐要按时服用才能将体内的毒完全排清。随后吴太医便回到宫里,将结果禀报给了皇上。 “那毒是金环蛇毒,好在伤口处理及时,毒还没有侵入五脏六腑。” 皇上细细一想,对高公公说了句话,高公公点头离开了。 “公主,您最近……不出去啦?”婢女给昭乐倒了杯茶小声问道。 昭乐倚在亭旁无精打采,玩着盘中的水果,总是去叶府也不是个办法,万一传出了更不利的传言被皇上知道了,恐怕就真的不会放任自己乱跑了。 “走,去太医院。” “啊?还以为您终于决定好好在宫里待着了。” 唐枫继续查着有关“于渼仁神秘死亡”一案,先是查清了废宅的原主人的身份,为从前在京城经商的一位绸缎商人名叫周仁发,但听说早已离开此地前往波斯方面去了,至于他与于渼仁的关系,表面上来看似乎并没有交集,那难道是凶手只是随意找了个无人之处行凶? 想到这儿,他不禁捏了捏眉心,深深地叹了口气。昭乐这阵子不来,也不方便得知正在叶府养伤的唐枭枭如何了,苗月牙一声不吭的也不知去哪儿了。 第三十八章 仇恨之火 而另一边,叶之闲同此前一般,替唐枭枭在翰林院和吏部之间奔波。对外传言作为同僚,考虑到唐枫在京城没有别的亲人了,便留他在叶府住下医治。叶彭夫妇也对她格外照顾,但她仍未有要醒来的征兆。 元嵩一听叶府收留了唐枫,立刻想到了叶振平,认为他另有所谋,说不定那样“东西”已经落入了他手中。慌不择路的元嵩决定加快动作先下手为强,既然要对付叶振平,那就得从叶之闲下手。 “去把唐枫‘偷’出来,我就不信叶振平不会来救他叶家独苗。” 深夜,元嵩派了高手偷偷潜入叶府将昏迷中的唐枭枭“偷”了出来,并留下了字条让叶之闲一人前来赎人,否则便只能来替唐枫收尸。 第二日,见到了时辰叶之闲还未曾出来用早膳,陆妤便让下人前去叫他,却空无一人。 “唐公子房里呢?” “回夫人,唐公子也不见了。” 六神无主的陆妤让人问了吏部,也并未前去点卯,便忙前去宰相府找叶振平,将二人消失一事告诉了他。叶振平时隔多年,又只好再次向苗月牙低了头,将她约了出来。 “你竟让人在眼皮底下把我女……罢了,既是二人都不见了,想必你那乖孙子也追去了。此前我查到了刺杀她的真凶,可惜人已死,没有人证更没有物证,”苗月牙攥紧了拳,“人由我去寻,你稳住朝廷的人。” “好。” 叶之闲找到约定地点时,见到唐枭枭正被绑在架子上,脚下还铺着浇了油的柴火,她仍昏迷不醒地垂着头挂在那儿。 “呵,”他冷笑一声,“你们这是要做交易?我看是想将我二人一同葬身火海吧。” 黑衣人扛着刀走上前道:“自然是做交易,咱们言而有信,只要你上去,他就会被换下来。可别想着耍花招,”他朝着身后的人示意了下,那人便将火把靠近了柴火堆,“否则,这手一抖,付之一炬的,不只是柴火,还有你的好兄弟。” 叶之闲缓缓走上台,轻声唤了两声,她并未醒来,心想如果换下她,她也一样没办法安全离开。一边解开束着她的绳子,叶之闲还一边拖延着时间,看看会否有什么机会将她救走。余光看去台下有七八人围着,带着她实在无法突破重围。 但眼下只有这样才有希望,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忽然,叶之闲一把将她扛起,在黑衣人点火的那一刹跃下台冲了出去。 “蠢货!脑子被雷劈了吗!谁让你点火的!万一把苗月牙招来了怎么办!”那黑衣人头头对着不小心点着火的手下破口大骂,“还不给我上!” 叶之闲拼死要将她救走却还是不幸受了伤,正当时,苗月牙的手下“小胡子”带领的几个帮众循着烟寻了过来,招架住那些人并将他们救下。 “这里我一人挡,你们快带他们走!” “可是老大!” “别废话!快走!!!” “小胡子”的身手照理一敌十不成问题,却在他们离去后,被敌人暗算身受重伤,拖着自己沉重的身子往回逃的路上,遇到了闻讯赶来的苗月牙。 “寨……主……”“小胡子”说完便倒了下去,苗月牙忙扶住了他。 “女人?”赶来的黑衣人不屑一笑。 苗月牙将失去意识的“小胡子”轻轻放在地上,捡起了他的佩剑,起身走上前,原本悲伤的神情忽然被一个捉摸不透的笑给盖了过去。 一阵风伴随着血腥味吹过,黑衣人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眼中那仅剩的一丝光也被剥夺,一个个头西脚东地倒在了地上,苗月牙转身走到“小胡子”身旁扶起了他,却已是冰冷的尸体。 驮着尸体,到了此前约好会合的地方,苗月牙将“小胡子”交给了那些帮众。 “好生葬了,银子我出。” 她无力地说道,转头看向受了伤的叶之闲,蹲下身轻轻摸了摸昏迷不醒的唐枭枭的脸颊,回头看着强忍悲痛带着伤的帮众,眼眶红了起来,神情与往常判若两人。 为了儿女、为了救唐枭枭拼了命的叶之闲和最忠心的部下,她苗月牙是时候出山了。 “你说你要和老夫合作?”叶振平有些惊讶。 苗月牙深吸了口气,坚定地看着叶振平,低声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必须瞒过所有人,包括我夫君和一双儿女。” 二人受伤的消息传到了宫里,昭乐心急如焚,顾不上太多,大大方方地将吴太医带去了叶府。因动静有些大了,也传到了唐枫的耳中,长叹一口气,心想,这于渼仁的案子恐怕得先放一放了。 深夜时分,唐枫身着夜行衣潜进了叶府,找到了叶之闲。 “你可想护她周全?” 面对唐枫所问,叶之闲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将她藏起来,我姑且先回来,直到她养好伤为止。” 唐枫连夜将唐枭枭藏好后,在身上做了个假伤以假乱真。 第二日昭乐带着上好的金疮药到唐枭枭所在的房里时,发现人不见了,刚要大呼她又被劫走了,却被唐枫一把捂住了嘴。昭乐猛地挣扎回头抬头想看清是谁,却一下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昭乐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捂着嘴退了开去,这才看清是唐枫。 “唐唐唐……唐……” “闭嘴。”唐枫微微皱了皱眉,轻轻擦了擦下巴。 “你你你你你……” 昭乐连忙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只手指着他,还从指缝露出了一只眼睛偷看。 “她不在,最近都别来找我。” 唐枫低头看了看因为她突然的闯入自己还未完全穿好的衣服,三两下穿好后朝屋外走去,这事他不想将昭乐也牵扯进来,以免不好抽身。 “等等我!” 唐枫停下了脚步,昭乐险些撞上,小碎步朝后退了退。 “回宫去,待在宫里,哪儿都别乱跑,如果你还想再见到活的她和我,还有太子的案子……” 昭乐一听,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便懂事地回了宫,如他所说,好好地待在宫里哪儿都没去。 而宫外,苗月牙暗地里配合唐枫的行动,将暗杀者的尸体捆在了元府门前的柱子上,路过的人都对着元府和尸体指指点点。 元嵩自然不可能不知这事,但他知道,若是出门与尸体扯上关系,再做多少无用功都撇不干净。见硬的行不通,只能用软的了,他一封家书将元秀召了回来。 “让我去偷东西?这可不行,成何体统……” 元嵩硬压着怒气对着这整天规矩来规矩去的儿子说道:“唐枫企图对皇上图谋不轨,手上有不少官员的把柄,就想利用这些去控制那些大臣,若是被他得逞,就会危害到皇上,你就当是为民除害,将那些东西偷来。” “父亲您此番作为,是因您的把柄也在他手中才如此的吗?” 元嵩想要发火,却再次硬生生忍了回去,无奈之下,只好将自己曾经做的丑事告诉了他,元秀听完后本不想“助纣为虐”,却被利益熏心的元嵩威胁,若是他不想让状元世家的名声毁在自己的手上遗臭万年的话就立刻去办。 元秀为难地看着元嵩,内心无比挣扎。 第三十九章 暂时的宁静 硬着头皮去到翰林院找唐枫时,元秀实在是心虚得很,还未做好准备唐枫便出现了,他甚至还未细看,就径直上前。 “唐……唐兄,好、好久不见……” 唐枫瞥了眼元秀,元嵩看来是想另辟蹊径了。 “元师爷怎么有空回京?苏州府的案子全都整理完了?”唐枫微微扬起了嘴角道。 元秀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总觉得面前唐枫令人有些怯懦的气场。他抬起头看着唐枫,觉得有些无法言喻的感觉。 此前在苏州时,他曾吻过唐枫的额头,似乎没这么高?难道是因为这个?还是说是自己记错了?其实他当时是被自己拉着俯下身才…… “哎哟!” 元秀尝试对比高低,一个没站稳扑进了他怀里,唐枫皱着眉将他推了开去。 “失礼失礼,”元秀尴尬地笑了笑,“唐兄的嗓子怎么了?声音和之前有些……” 唐枫咳嗽了两声故做沙哑:“最近吃辛辣的吃多了。” “哦,那日在苏州,我亲了你额头那事……” 唐枫猛地转头看着他,他乖乖闭上了嘴,唐枫上下打量着元秀,这书生看着文弱,竟如此大胆。 “唐兄穿女装还挺美的,可惜了……” “元兄不必拐弯抹角,找我到底有何事?” 眼见唐枫渐渐没了耐心,元秀忙摇头,把手里的苏州特产海棠糕给了他:“我就是来给唐兄送特产的,顺便来约唐兄你去小酌一杯,不知……” “不得空。” 唐枫特地整理了下衣襟,带出了腰封中的一张字条的一角,随后便离开了。 元秀回府后向元嵩说了这事,日子过去太久,他只记得当时是装在一个锦盒里,因为喝多了一时竟也记不清到底是字条还是物件了。元秀刚要开口说大道理,想让元嵩放弃,便被他打断了。 “你去,不管是物件还是字条信件,都给我弄回来,就算不是我的也是别人的。” 夜里,元秀打着哈欠一直蹲守到唐枫熟睡后,蹑手蹑脚地偷偷将字条和香囊一并偷了回来交给了元嵩,元嵩一看上面唐枫留下的字句,气得将那香囊丢出了门外。 “你个没用的东西,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滚回苏州去,不到逢年过节别回来了!” 元秀忙出去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许这状元世家到自己这一代就这样结束了也未尝不可。 苗月牙见元秀又顶着睡意将香囊连夜送回唐枫处去了,便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走进了元嵩房内,反手将门一关。 “还回来干什么?我培养你……” 元嵩转身见到苗月牙,刚要喊人,还未等他发出声,就被她用剑抵上了喉咙。 “怎么?‘老朋友’许久不见,这一来你就要下逐客令了?” “你来见我有何企图?当初要不是因为你,我还需要做这些吗?”元嵩站着一动不敢动。 “你的人杀了我的人,还让我儿受了伤,险些丢了性命,你认为我会不管不顾?”苗月牙手中的刀刃近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去,“如果可以,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元嵩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眼前这个女人即便是为人母了,骨子里却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寨子头头,他不禁咽了咽口水,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了刀刃上。 “你到底想要如何?” “你能荣华富贵到今日,是因为我夫君给你留了后路,认为你已改过自新,一心为民忠心为君。我自是不会违背他的意愿,但你若是再敢对我儿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我会一纸状书连同那件‘东西’一并帮你送到皇上那儿去,这可是欺君之罪……”苗月牙冷笑一声。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将那‘东西’送去皇上那儿,我就再也不会做出那些事……还请女侠高抬贵手。” 离开元府后,苗月牙也松了口气,若是他刚才直接硬碰硬,那唐家上下甚至还有叶府都会被连累。 元嵩瘫坐在了桌旁,不停地擦着汗,若是再将事情闹大,将如她所言那般搭上元秀的前程,元府就会就此没落。 自那夜起,元嵩不再有动作,唐枭枭的伤势也一日日地好转,事情也都归于平静,但这一切只是表面罢了。 苗月牙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元嵩,自己的手下被重伤而死,此仇不报,她是绝不会罢休的。师传江湖有名的最以假乱真的易容大师“郑甲”,苗月牙也有着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段,于是她以来京太久,要回桃源村为由离开了京城,而随后就以民间杂耍团团长——杜雅月的身份回来了。 为了守护他们兄妹二人,苗月牙就在京城内外活动,此事她连唐枫也未曾告诉。 见她伤势恢复得差不多后,唐枫将唐枭枭换回,又回去继续调查关于于渼仁离奇死亡一案。 翰林院与户部也有来往,所以唐枭枭也趁此机会在户部偷偷查看关于废宅主人的身份及其家人的记录。 于渼仁生前看似与绸缎商人周氏毫无关联,周氏实际却是于渼仁的生父,这是唐枫在此前探寻周氏一家下落时,从当时接生的稳婆处得知,所以离开京城实为无奈之举。 因于渼仁流连烟花之地,阴差阳错地认识了在那儿送绸缎的周阳,且交谈甚欢。但在他知道周阳是自己亲妹妹这一真相之前,周阳却已溢于言表地将与于渼仁的事告诉了周父。 “离那个小子远点,别让他坏了你的清誉!” 自周阳被家父勒令不得与于渼仁继续来往后,便郁郁寡欢,于渼仁察觉后,便问了原委。而这事又被于渼仁给说漏了嘴被于父知晓,接着,没过两日,周氏一家便离开了京城。 本已经因周阳而放弃流连烟柳地的于渼仁,又回到了当初相识的地方,每日寻找着她的身影。 得知了周阳是一切的源头,唐枭枭一行人便开始找寻周阳的下落,很快便有了周氏一家朝着波斯方向去的线索。 “可若是去了波斯,这么多天过去了,还追的上吗?”唐枭枭叹了口气。 “我一人前去即可。” 唐枫起身正准备回山涧去,唐枭枭一把拉住了他。 “我也去。” 他回头看了眼叶之闲:“去什么去,你跟姓叶的那小子能离京多久?” 于是只能是唐枫只身一人顺着线索往着波斯方向寻人,唐枭枭和叶之闲则还是留在京城继续寻找其他的线索。但在唐枫离京的第三日,他们就在废宅附近找到了新的线索。 第四十章 第一具白骨 “叶兄,你快来看。”唐枭枭在废宅附近的银杏树下发现了松过的土。 叶之闲闻声走了过去,先是看了看那土,然后沉默地看着她若有所思,唐枭枭觉得有些异常,抬头看向他。 “怎……么了?” “我在想……”叶之闲皱着眉在她身旁蹲下,看着她道,“你这称呼是不是该改改了?” “叶兄这称呼有何不妥?难道说,要叫你叶大哥?” 他揉了揉唐枭枭的头:“之闲。” “噗,”唐枭枭笑着拨开了他的手,“那这样,不如折个中……叫闲哥吧,要是被人怀疑了可不好。先别说这个了,快看这土,与周围的干湿程度有些许不同,这底下会不会埋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叶之闲只好先回到正题,从附近找来了木板开始挖,拨开松土后,唐枭枭不禁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叶之闲手中的木板也滑落在了地上,起身退了一步看着土下隐约露出的白骨。 “眼下看来……得让顺天府的人出面了。” 顺天府的仵作当场验了一遍,初步认定是名女子。 “难道是周阳?”唐枭枭小声道,叶之闲点了点头认为有这个可能。 但他们能插手的仅止于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废宅被顺天府的人把守,白骨也被顺天府的人带走,无可奈何,二人只能先回了城再去考虑别的。 唐枭枭看到叶之闲利用叶振平的身份进入顺天府打探消息出来后,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怎么样?” “没有进展,还不知道死者的真实身份。” “那走吧,这些事就交给官府吧,那儿反正也都被顺天府的人守着,一时也没别的线索,就等我哥的消息吧。” 唐枭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回了翰林院,叶之闲微笑着目送她离开后,也回吏部去了。 之后二人在叶府小聚时,叶之闲问起她是否对这案子有在意之处,唐枭枭将自己心中的猜想告知与他:如果那真是周阳的尸体该如何? “那不如,再去找找看别的?” 听了叶之闲的提议,二人相视一笑。 在废宅附近“散心”了两日,顺天府的人终于将那儿里里外外查完离开了。 “我都快在外面等睡……着了……”唐枭枭打了个哈欠,和叶之闲一前一后鬼鬼祟祟地推开了废宅的大门。 “啊!!!!!” “啊!!!!!” 唐枭枭和门内的男人一前一后大喊了起来,叶之闲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你是什么人?” 面对质问,那人二话不说趁他们不备逃了出去,一路追到树林后竟跟丢了。 眼看天色渐暗,二人准备先离开树林再做打算,却不想这入夜后的树林深处容易起雾,绕了很久都没能出去。 “怎么办?”唐枭枭有些急了,“明日一早还有早训。” “只能先在林中将就一宿了,”叶之闲看了看周围,“在这儿等我,千万别走开,雾大易迷路,我去拾些柴火来。” 不一会儿叶之闲便开始找了个干燥的地生起了篝火,天色暗了,冬夜更凉,尽管风不大,唐枭枭却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叶之闲忙将自己外衣脱下替她披上,然后蹲下继续拨动着那些柴火让它们烧得更旺些。 “你还是自己穿上吧,”唐枭枭把外衣还给了他,“你要是着凉了谁来照顾我啊。” 叶之闲哭笑不得地硬是给她披了回去:“我着凉了不是有你来照顾我吗?正合我意。” “你是天太冷把脑袋冻坏了吗?”唐枭枭拗不过他,只好蹲在他身旁将一半的衣服披在了他身上,“你说我们俩明日一早会不会被发现冻死在了这儿?” “你这苏州一行,看你血气方刚的,能这么容易死吗?”叶之闲笑道。 夜渐深,唐枭枭的肚子不听话地叫了起来,叶之闲看了看附近越来越浓的雾,恐怕这附近连动物都不肯来吧。 “我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充饥的东西。” “别去了,我不饿。” 唐枭枭其实自此前苏州一行回来后,已经不敢再独自一人深夜待在这种四下无人又有些阴森的地方了。 “别怕。”叶之闲将自己的护身符交给她,“这个驱邪的,你……” 唐枭枭连忙推回给他,居然被他察觉到了,可不能承认,忙赶他离开。硬着头皮留在了原地,紧紧握着匕首朝篝火又靠近了些。周围有任何声响都能让她不禁出一身冷汗,直到叶之闲回来,她才松了口气。 稍许有些暖和后,二人坐在篝火旁,聊起了此前受伤的事和刚见面时的场景。 “你当时掀翻了我的桌子,我刚吃了第一口就……” 唐枭枭惊讶地张大了嘴:“当时你也在?我以为你只是路过拔刀相助,哇……那你还真是可敬可佩,对‘仇人’都如此宽容,还回来救我。” 叶之闲一脸苦笑着将果子地给她:“哪知你竟如此不依不饶。” “你要是反悔了,还来得及,毕竟我还没同意你做我的‘妹夫’。”唐枭枭故作不在乎地吃着果子。 他将唐枭枭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朝里哈了口气搓了搓暖和:“那就请唐兄再多看在下几眼,一定会满意的。” 二人聊着聊着,唐枭枭便安心靠在他肩头睡去了,叶之闲替她轻轻地盖上了外衣,将她靠在自己怀里生怕她冻坏,唐枭枭大概是感觉到了温暖,又朝他怀里靠了靠。 “阿嚏!” 翌日,唐枭枭醒来之时,叶之闲已经不在身旁了,但自己身上还盖着他的衣服。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正瘸着有些麻木的腿想要去寻,他却已经绑着浑身发抖的一个人回来了。一问才知,这正是前一天仓皇逃走的那人,只是没想到他也在林中迷了路险些被冻死。见到了叶之闲想要逃,结果因为天寒地冻的,没逃几步便自己瘫坐在了地上束手就擒。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逃?” 唐枭枭和叶之闲索性将他带到了废宅之中审问了起来,等稍稍缓过来了一些后,那人哆哆嗦嗦地说了不少自己在这周宅看到的。 “我其实就是个走家串户,看看房子的……” “还是送官府吧。”见他不肯说实话,唐枭枭打断了他转头对叶之闲说道。 “别别别,我说,我说……”那人忙求饶,“我说……我就是个惯偷,来踩点来的……而且来了不止一次……你们听说了吗?这周宅有宝藏……” 二人跟着他那在废宅一间间走过,听着他那手舞足蹈的讲述后,相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看来之前发现的线索只存于表面,若只是看到那些就草草断案可不行。 第四十一章 注定无法脱身 觉得废宅中已经没了什么值得去查的,二人决定还是将这惯偷还是送去顺天府。 “气死我了。” 回来后,叶之闲看着在山涧一颗又一颗扔着石子发泄的唐枭枭,走上前去静静地等着她消气。 “顺天府的人居然连个感谢都没有,那么多的线索都是我们找来的。”唐枭枭鼓着腮帮气鼓鼓地说道。 “不过你还真是机灵,居然问他周宅的人的去向。” 从惯偷口中得知,在几次踩点之后,他真正准备下手那日,便是他们“消失”那日。因为他听见宅子里传来了东西打翻打碎的声音,还有匆忙的脚步声。之后等他偷偷进了周宅,已经空无一人,像是走的很匆忙。 屋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的,地上也都是打碎了的花瓶碎片,桌上的铜镜也倒在了一旁。但翻来翻去都没有发现传说中的“宝藏”,又听见有脚步声回来了,就躲了起来,接着就听见了夫妇的谈话声,因为太过慌张,他只听见一句“把他埋了,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以为宝藏就在这宅子里,他便准备白日里找机会再来一次,结果就被顺天府给封了,一直等到现在。 “那个他,会不会指的是周阳?” 唐枭枭收起了情绪,开始认真地分析了起来。 叶之闲却否定了她的推论:“周氏夫妇为何要将自己的女儿埋了?这说不通。” “如果不是周阳,那于渼仁为何迟迟未能寻到她?我认为她当时就已经死了,在于渼仁开始找她的时候就已经被埋在那树下了。但,于渼仁又是谁杀的?” 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在湖边站了好久,突然唐枭枭一拍掌,眼前一亮,认真地看着叶之闲。 “说来听听。” “你还记得那偷盗之人说的吗?周氏是丢下周阳离开的,假设他们要是反悔了,回来找她时,发现她已经死了,认为是被于氏所害……” “你觉得他们会因女儿被杀,而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唐枭枭对自己这一推论有些没了底气:“应该不至于……唉,看来我这脑子就适合念念书,这些想不通的事还是留给我哥去想吧。” 本想就这么算了,却在回京的途中听见了尖叫声,二人不约而同地朝着此前过夜的树林跑去。 只见一女子背着装着蘑菇的背篓跌坐在一旁,像是腿软走不动道了的样子,唐枭枭忙上前想要扶起她。 “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惊慌着一手抓住了唐枭枭的手,一手颤抖着指着不远处,唐枭枭倒吸一口凉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枯枝落叶间竖着一只腐烂了的手,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叶之闲走了过去,用帕子捂着口鼻蹲下身去用一旁的树枝拨开周围的土后,露出了更多的肢体部位。 “去报官。”叶之闲扔了树枝起身看着周围,皱起了眉。 顺天府的人到了之后,便将此地围了起来,没多久便挖出了两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赶紧走,闲杂人等不得逗留。” 顺天府的人这个“又”字确实没说错,他们出现在凶案现场太频繁了,若不是有不在场证明,还真得被当嫌犯给抓了。 唐枭枭觉得恶心却又忍不住去看那两具尸体,叶之闲见她脸色苍白,想将她送回去休息。正准备离开时,她听见顺天府的谈话,说是这两具尸体身份为周氏夫妇,便又停下了脚步偷听了会儿。 “尸体上的伤是利器所伤,从背后刺穿,女子是被一击毙命,男子是在重伤之下被活埋致死,鼻腔内还有些许吸进去的土。” 夜里,唐枫因匆忙回京,外加连夜审那谎称周氏一家连夜前往波斯的人,疲惫不堪地回到了住处,一进门便被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唐枭枭给吓了个半死。 唐枫无奈地看着她,也许自己不在,让她有些放心不下吧。 “怎么这么重……” 唐枫一边念叨着一边把她抱上了床,查看后才发现她为了不让自己因为体态轻盈而被人怀疑是女子,在身上一些看不见的地方绑了些填了砂子的布袋。 “轰隆隆——” 窗外渐渐热闹了起来,雨声越来越大,时而夹杂着雷声,像极了那年离开时的样子。帮她整理好了被褥,唐枫正准备前去将吹开的窗阖上时,手却被唐枭枭紧紧抓住,转头看她,眉头紧蹙像是做了噩梦一般。 见拨不开她的手,便只好在床边为她挡着风,靠了一夜。 “咳咳咳……咳……” 翌日,听见咳嗽声,唐枭枭才醒了过来,睁开了眼见唐枫正披着衣服煮着姜茶,猛地坐了起来。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枫瞥了她一眼继续扇着炉子,唐枭枭忙穿好鞋披上外衣睡眼惺忪地朝他走去,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样子,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刚碰上就被他躲了开去。 “你发烧了?” “还不快回去点卯,都什么时辰了。” 唐枭枭这才反应过来,一看窗外还未停下的雨,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办怎么办?要被掌院骂了。” “咳咳咳……” 见唐枫咳得厉害,唐枭枭灵机一动,决定在这儿照顾他,尽管唐枫万般推辞,却因受了风寒心有余而力不足,拗不过她只好任她在自己这儿捣鼓着。 “最近案子有进展吗?” 一听唐枫要问案子的事,唐枭枭忙把他扶到桌旁坐下,把之前几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还不禁自夸两句。唐枫听罢,神秘兮兮地让她附耳过来,她探头过去,唐枫在她耳边说了句话,让她惊掉了下巴。 “偷偷偷偷……偷?”唐枭枭一听要让自己去“偷”那三具尸骨,一万个不愿意,“哥,你也太不尊重死者了,不行,我不去。” “你若是想还他们一个公道,查清楚到底是谁?死因为何?因何而遭此不幸暴毙郊外?查到凶手并绳之以法才能让他们瞑目,这才是‘尊重’。”唐枫认真地看着她道,“你要听得到死者的‘声音’。” 唐枭枭竟被他这一番话给打动了,鬼使神差地答应帮忙打下手,但“偷”尸骨这事,她还真没这个胆子,唐枫见将她说动了,暗自偷笑了下,然后带着她一道去了“义庄”,那尸骨居然早就在那儿了。 一夜过去,尸骨被连夜“送”回了顺天府,神不知鬼不觉。 唐枭枭顶着黑黑的眼圈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翰林院,被掌院抓了个正着,正准备解释,却没给她机会,直接让她换身衣服带上侍读学士的书卷一道进宫去。 “傅学士今日是?” 本该当差的应是傅学士,唐枭枭有些疑惑,他前些天还高兴终于能够进宫给皇子们侍读,这才进宫没两日,今日竟破天荒的需要人手了? 随掌院进了宫后,见到了那些端坐得整整齐齐在学堂里的皇子们,不过却因此显得桌椅摆件有些乱,唐枭枭四下张望,傅学士人呢? 第四十二章 官宣,新疑问 “最近你就不用回翰林院了,就替一阵子侍读学士的位子,等新的学士上任,你再回来。” 掌院抛下这句话后就匆匆离开了。 还没等唐枭枭将书卷放在桌上,只听其中一皇子大喊“走远了!” 话音刚落,这学堂内瞬间炸开了锅,把她吓得手中书卷险些掉到地上。 摆好书卷再抬头,皇子们正拿着学堂里的摆件嬉戏打闹成一团,唐枭枭看着这些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孩子,豁然开朗了,傅学士恐怕就是这样被逼走的吧? “哎,这位先生,你看起来比那些老头要年轻许多,你姓什么?” 见有人朝自己搭话了,唐枭枭忙答道:“姓唐,唐伯虎的唐。” “你除了念书,还会什么?” 兴许是对这新来的年轻“学士”有了“兴趣”,那些皇子渐渐都安静了下来,围了上来看着唐枭枭被刁难。 唐枭枭托腮想了想,顺着话茬往下说:“会武功算不算?” 看到他们的反应,唐枭枭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一炷香后,将他们都带到了竞技场上。 “哇……这些都是你做的?” 皇子指着场上那些绑着诗经、论语句子的靶子和捶丸的工具转头问她道,唐枭枭自豪地拍拍胸脯并大声宣布了规则,他们霎时兴致大起。 “我出上句,你们来对下句,如果你们赢了,我就答应你们一个条件。” “论射箭,可难不倒我们,这捶丸嘛,虽说只是见过,第一次玩,但以我们兄弟几个的能力,这东西定不在话下。” 唐枭枭一听,这些个皇子还都挺自信的嘛,不过—— “你们可得想清楚了,不是只要中箭或是进洞才算赢,而是要答对,若是答不对,那你们可就输了,有奖有惩,惩罚嘛……” 她还在犹豫的时候,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皇子站出来道:“那我们也答应你一个条件。”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皇子们窃窃私语小声偷笑着,“他不就是想要点金银财宝,咱们不亏。” “成交!”尽管她根本不屑金银珠宝,随后清了清嗓便开始出题。 “桃之夭夭嘆,灼灼其华嘇。” 一个身影突然快步走出人群拿起弓箭扫了一眼后,拉满了弓,对准一处射了出去,正中红心。 他自信地转过头来念道:“之子于归嘊(ai),宜其室家嘋(xiao)。” “二皇子你太厉害了!反应真快!”周围的小皇子们拍手称赞道。 唐枭枭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反应快,也正确。不过,接下来只会越来越难,一人一题,下一题……‘委蛇(weiyi)委蛇,自公退食嘑(hu)’。” 几人相视无言,似乎无人知晓,她正暗暗得意地看着他们时,一位年幼些的皇子犹豫着上前,回头看了看其他人,然后拿起了弓箭,对准一处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羔羊之缝嘒(hui),素丝五總嘓(zo gguo),委蛇委蛇,退食自公。”他回头看着有些讶异的唐枭枭淡淡地说道。 她不禁拍起了手,满意地点了点头,其他人也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接着围了上去对他赞许有加。 “老五,你居然知道这个。”“平时看你不爱说话,竟然知道这个!” “五皇子……”唐枭枭小声自语道,“看着跟没睡醒似的,居然还挺聪明。” “唐先生,请出下一题吧!” 唐枭枭一连出了三轮,将诗经、论语出了个遍,六个皇子三轮竟都赢了。 轮到捶丸了,唐枭枭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一杆杆地进洞,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到了结束宣布结果的时候了。 “我们赢定了,唐先生,我们连条件都想好了。” 唐枭枭本想先宣布结果,但还是先听听他们的条件:“说来听听。” “我们想让您做我们的侍读先生。” “好,如果结果是你们赢了,我就留下,不过你们得去跟皇上说才行,我做不了主。”随后唐枭枭走过一个个的地洞,“唉呀,只可惜……”她扬起嘴角,“你们错了一句,只一句。” “什么?不可能。” 她双手抱胸站在一排皇子面前:“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你们答的是什么?”她用杆子杵了杵洞口边缘,“居然答了‘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答非所问。凡遇事要沉稳,我知道你们都知晓真正的答案,但这一杆子,就出了事,错失了一个机会。即便,只是个小小的机会。” 见他们有些垂头丧气,唐枭枭走上前去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不过,下官在新的侍读学士来之前,还是会和各位皇子共处些时日,倒也不必太过失落。” “就算你不在宫里了,我们也会去翰林院找你玩。” 听闻唐枭枭在竞技场和各位皇子玩耍,昭乐担心这帮皇子调皮会欺负她,忙赶去帮她,结果却见他们已经打成了一片。 “唐公子!” 唐枭枭刚一转身,就被昭乐挽住了手肘。 在场的皇子们都不禁张大了嘴,面前这个可是比他们都年长的昭乐公主,再怎么不守规矩,在她这个皇姐面前都还是是彬彬有礼的,毕竟各个都有把柄在她手中。 “你们几个,没欺负唐先生吧?”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皇子们连连摇头。 “唐先生可是你们未来的皇姐夫,都给我客气着点,听见没有?” 皇子们比起惊讶,更多的却是兴奋,千方百计地想让她想出新鲜玩意来跟他们一起玩。 另一边,叶之闲听闻唐枭枭要在宫里待一段日子,生怕宫里的规矩让她举步艰难,担心得到处找机会进宫看她,但即便是进了宫却也无法轻易接近,便远远地看着,见她安好便好。 很快,在宫里当侍读的日子结束了,皇子们本还满心欢喜地等着唐枭枭再带来什么新鲜的招数,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新来的侍读学士,这次他们都乖乖的了,因为唐枭枭提出的条件便是让他们不再捣乱,该念书时就念书,否则此后便不会再与他们嬉戏玩闹。 本该离宫的唐枭枭却并没有立即离宫,而是被皇上召去了御书房,而唐枫也正带着病将此前查的于渼仁一案上禀与皇上。 原来,在发现另两具尸体之后还在那附近发现了一封信,日子有些久了,所以有些字迹不清,照字迹对比来看,确是于渼仁所写。 信中写道,他周氏夫妇的所作所为害得兄妹二人产生情愫,还生生将他们二人拆散。因此将报复他们,并与周阳在地底相见。 “此前得知,周阳与周氏夫妇是分别离开周宅的,恐怕是周阳执意要和于渼仁好生道别,但发现这封信后的周氏夫妇在返回寻找周阳途中被害……” 见唐枭枭欲言又止,唐枫停了下来看着她。 唐枭枭点了点头,对皇上作揖道:“卑职认为……这二人是否为于渼仁所杀还不得而知,周阳又是谁杀的?于渼仁信上所说要与她在地底相见,但卑职总觉得,周阳不会是死于于渼仁之手。” 唐枫走到她的面前,将信递给了她,对于她的推论提起了兴趣:“那你认为这上面的‘报复’指的是什么?” 第四十三章 兄妹齐上阵 “卑职认为,于渼仁一死除了熟人犯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自杀。” “自杀?” 唐枭枭上前一步,对皇上俯首作揖道:“这个‘报复’难道不会指的是让他们痛失一对儿女的意思?在写这封信前,于渼仁认为周阳已经死了。但仍有一事不解,此前卑职一直认为和叶主事发现的那具尸体就是周阳的,但细想,又是怎么做到让周阳在这么点时日就剩一堆白骨的?” “你认为那具尸体不是周阳?”唐枫问道。 “若判断有误,会让案子的真相偏离,亦或会让真凶逍遥法外……不过,这说到底也只是猜想。”唐枭枭看了眼唐枫又对皇上说道,“此案既交由兄长去办,就权由兄长决定查与不查,卑职只不过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罢了。” 皇上点了点头:“那此案就交由你们兄妹二人一同去办,为了朕也为了这后宫的安宁……” 唐枫回到自己的住处,想起方才唐枭枭在皇上面前的那番言论,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颇有深意的笑。 “皇上让你们联手查此案?”叶之闲将她接回翰林院的路上听说了这一事,有些对她刮目相看了。 唐枭枭感到隐隐的压力,但还是将自己对案子的新想法告诉了叶之闲,后二人从长计议,又将案子从头捋了一遍。 “我最近倒是有些空闲,在京城还算行动方便,就由我去找关于周阳的其他线索,你若是得空,帮我再去顺天府问问那几具尸体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见叶之闲看着自己一声不吭,唐枭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这才回了神。 “嗯?哦,好,我去问尸体。” 她叹了口气:“问什么尸体啊?让你问顺天府,唉……你是不是最近太过劳累了?” “是啊,丈母娘来京城这段日子我还没好好跟她说上话谈谈跟你的婚事,她就不辞而别又回去了,下次见面不知要到何时了。” “嘁,满脑子就想着这些,我哥还没归位呢,更何况案子还有一大箩筐呢,别想了啊。” 接过自己的包袱,唐枭枭径直回了翰林院,叶之闲哭笑不得,目送她进了翰林院后自己也返回了吏部。 之后,顺着唐枭枭的猜测,唐枫又排查了一遍,结果竟被她猜中了,按照尸骨的腐蚀程度来看,的确有可能不是周阳的。周阳消失几日后,于渼仁便开始找她,大约找了半月不到,之后自己也中毒身亡。 而另两具尸体被发现时还未完全烂透,唐枫又仔细勘验了一遍,倒是发现了新的疑点,刚开始认为是因为匆忙逃跑才会衣服如此凌乱,但仔细看来,那绸缎腰带的系法引起了他的注意,以及那僵住的手中似乎牢牢握着什么。 “这是死前手中握着东西?” 山涧小屋里,唐枭枭用筷子夹起那块指甲盖大小、不规则的玉片看了起来。 “设想,在什么情况下,你会牢牢抓着这个?” 唐枭枭抬头看着他若有所思,随后道:“那个是男人腹部受的伤,”她放下筷子走到唐枫跟前,将自己的匕首递给了他,“刺我。” 唐枫毫不犹豫地抽开了刀鞘,唐枭枭忙退了几步:“我让你刺我你还真刺我啊?” 他轻笑一声,把匕首往一旁一扔,快步上前用刀鞘刺向了她的腹部,唐枭枭紧紧地抱住了他,抓住了他的后腰,佯装一扯,随后退了开去。 “这个时候,我会牢牢抓着‘这个’。”她摊开了空无一物的手。 “聪明。”唐枫点了点头,“我认可你了。” “嘁,你从小就认可我,认为全天底下没人比你妹妹更聪明,用得着现在说?”唐枭枭又看向桌上的玉片,“这玉片很有可能是凶手的东西。” 正在这时,叶之闲匆匆赶来,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一脸兴奋地看着唐枭枭。 “找到了!” “太好了!哥,那我就先撤了。”唐枭枭装好匕首便跟着叶之闲跑了,留下唐枫一人。 唐枭枭和叶之闲马不停蹄地一同赶到了顺天府。 顺天府·官牢—— “周姑娘。”见到坐在墙边的草堆上一言不发的周阳,唐枭枭蹲下身去问道,“你能跟我说说整个‘故事’么?为什么你们要杀害于氏一家?” “什么?!”周围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唐枭枭。 “唐大人,你这话何意?”顺天府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死的不是周氏夫妇吗?” “别急,证据一会儿就会给你们送来,”唐枭枭站起身,在低头不语的周阳面前踱来踱去,“于渼仁是你的亲哥哥,至少他是因何而死,你该告诉我们。” 沉默许久的周阳听见于渼仁的名字,颤抖着开口道:“于氏一家都是因为我而死……于渼仁是我下的毒,于氏夫妇是为我所杀,都是我一人所为。” 听见这与此前的推论毫不相干的招供,顺天府的人都愣在原地。 唐枭枭以皇上命令支开了所有人,一个时辰后,唐枭枭一脸疲倦地从官牢中走了出来。 “唐大人,怎么样?”顺天府的官员忙迎上来问道。 “还是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看样子是不肯说实话,”她叹了口气,“只能是等证据来了再审一次了。” “那这证据何时会来?” “什么时候找到周氏夫妇,什么时候就将证据摆出台面。” 说完,唐枭枭和叶之闲离开了顺天府,这一幕被化身为杜雅月的苗月牙看见了,便想办法接近他们,看看有什么自己能帮上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好看的杂耍、最刺激的表演……” 听见吆喝声,叶之闲倒是转过了头,唐枭枭还是埋头自顾自地往翰林院走去,叶之闲忙拉住了她。 “怎么了?发现周氏了?”她忙左顾右盼。 “不是,这不是年末了嘛,别老被案子给耽误了,好歹也让自己松口气,走,看杂耍去。” 没等她拒绝,叶之闲便拉着她往杂耍团去了,一阵阵的热闹过后,无心看杂耍的唐枭枭在人群中无意间瞥见有个眼神飘忽不定的人。 等散场后,叶之闲才发现唐枭枭不见了人影。 一路跟踪,发现那人正在当铺典当东西,明明衣衫褴褛,竟出手就是一大包的金银首饰。唐枭枭便假作在摊上买东西,等着他出来,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杂耍结束后,一旁有帮众匆匆来报,苗月牙对他说了几句后,那人便离开了。 一路跟到了一间破庙,唐枭枭怕打草惊蛇,就在不远处躲了起来,悄悄往里看去,发现都是些乞丐正躲在里面烤着火,大多都是些老弱妇孺。 刚才遇见的那人对着门后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那门后的人伸手递给了他一样东西,唐枭枭眯着眼看去,似乎是条腰带。 “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仔细看了一眼,不禁张大了嘴,“难道……” 第四十四章 埋伏,意外 但苦于自己没帮手,孤身自闯还是有些冒险,不如先回去找顺天府的人来,哪知刚起身就被人一棍子打晕了。 在迷迷糊糊之中唐枭枭感觉自己被绑在了柱子上,之后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被一群乞丐团团围住。她皱着眉扫了一眼,却没有发现刚才那个被自己跟踪的男子,也没有发现周氏夫妇。 “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 唐枭枭看着向自己提问的人,暗暗叹了口气,只好先糊弄过去了。 “在下……是翰林院的编修,叫唐枫,偶然路过破庙,想着天越来越冷,你们又无处可去,听闻最近有年末施粥放粮一事,我也想出点力,想问问你们需不需要被褥之类的……又怕你们见到官家人会有所警惕,不知该如何开口,便躲在外面犹豫不决,哪知……被人打晕绑到这儿来了。” “真的?” “千真万确,我虽不是什么大官,但月俸还是够买几床被褥的。”听见他们有些相信的语气,唐枭枭灵机一动,试图想要换得他们的信任,然后再打听关于可疑之人的事。 果真,这些人看起来的确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不像是装出来的,一听可以有暖暖的褥子过冬,连忙将她解了开来。 “我这儿有些碎银,你们要是肚子饿了,可以先拿去买些吃的,褥子我过两日……不,明日便可带人送来。” 接过碎银后,他们对唐枭枭很是感激,不便多说以免打草惊蛇,她就暂且离开了破庙,走在路上,她轻轻揉了揉后颈,把路记熟后一路回了城里。 对自己下手的会是谁?若是在场的那些乞丐们,应该会有人多多少少露出些痕迹,看来只可能是那人的同伙了。既然破庙有了新的线索,之后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周氏夫妇,接着让周阳说出真相。 但走到半路,唐枭枭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却没有回头,直到到了城中进了卖褥子的铺子,那人才未再跟来,订了五床褥子加急后,她拿着订货单离开去了吏部找叶之闲。 “借钱?你刚才去哪儿了?” “嗯,借我十两银子,等我下月发了俸禄还给你。” 叶之闲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她手中,唐枭枭收进荷包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刚才所遇到的事。 “那我明日便同你一起去。” 于是第二日,收下被褥后,叶之闲顺便借了身小厮的衣服,推着板车同她一同去了破庙。 “你果真没有食言,太好了,这下就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看着他们高高兴兴地将被褥搬去摊在草垛子上铺好,唐枭枭则在篝火旁蹲下烤着火,然后对叶之闲说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哎,好嘞。大人,您可真是个大善人。” 这话可是没串通好的,唐枭枭忙反应过来,险些接不上:“我在京城也没有家,大家都一样,好了,这儿没你事了。” 叶之闲将板车推走,确认无人跟来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在破庙后藏着,等唐枭枭的暗号。 “你们今日都吃了些什么?”亏得之前那句话,让他们的戒心放下了些,唐枭枭看着架着的破锅里的残羹问道。 “哦,一些在附近采的野菜,还有那些好心人施舍的米,熬了粥。” “我给你们的碎银没用吗?” 再三询问才知道,他们的碎银刚拿到手便被这儿的“地主”抢走了,要说那是“地主”不如说是“强盗”更贴切,将破庙占位己物,同意让他们在这儿住,但要想常住,就得每七日给五两银子。而昨日刚好就是第七日,她前脚刚走没多久便被抢了。 唐枭枭听完,看着一群孩子争先恐后地挤在了五床褥子里,老人和年长的女人则在一旁烤着火和她说着话。 “你们,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吗?” “男人们都去城里讨饭了,应该快回来了才是。” 果然,还没等唐枭枭离开,男人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走在最后的便是那个可疑的男人,看那男人的眼神,像是并不认识她的样子。 处变不惊的唐枭枭故作为难地开口道:“你们看到昨日将我打晕绑在这儿的那个人了吗?” 大家都闭口不谈,唐枭枭却还是从个别人的眼中看到了指向,一个少年?不,是个女人。 那女人似乎有些心虚,正准备起身离开,唐枭枭抬眼看向她,后颈处隐约露出了一块朱砂记,和此前顺天府提到的周夫人相匹配,难道就是她?可她和画像上对比起来,有些沧桑又因头发凌乱,无法确信,只能前去一探。 “难道是……她打晕的我?”唐枭枭指着出了门的女人背影问道。 众人犹豫着点了点头,唐枭枭笑笑:“别怕,我只是想跟她解释清楚这是个误会,我去去就来。”遂起身跟了出去。 跟着她一前一后来到不远处的树下,她试探着开口道:“周夫人……” 尽管是背对着自己,她看却还是到了那女人异常的反应,看来就是周氏了。 “你认错人了。” “周姑娘现在正在顺天府的大牢里,她一口咬定于氏一家都是为她一人所杀,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没过多久,她就会因背负三条人命而被砍头。”唐枭枭叹了口气,“我只是来带个话而已,告辞。” 女人有些不知所措地搓着自己的手,见她离开后,一老头走了过来:“他说了什么?” 唐枭枭暗中对叶之闲做了个手势后,叶之闲潜到了那附近偷听他们的谈话,唐枭枭则在茶摊等着他,不一会儿他便赶来了。 “怎么样?”唐枭枭给他倒了杯热茶,他喝完后点了点头,二人赶往山涧小屋将进展告知了唐枫后,便各自打道回府了。 深夜,唐枫和顺天府的人守在顺天府门外的暗处,唐枭枭则和叶之闲换了身夜行衣蒙着面在破庙到进城的路上潜伏者。 “冷吗?”叶之闲小声关心道。 “不冷。” 唐枭枭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来时的方向,然后轻轻朝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叶之闲哭笑不得地看着硬着头皮逞强的唐枭枭,刚准备伸手去握住她的手,便发现远处走来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快躲起来。”唐枭枭一把将他拉到坑里,却不想脚一滑扑在了他身上,一手撑着土堆,险些亲上。 叶之闲连忙一把将她拦腰拥入怀中,唐枭枭刚想挣扎,只听他悄声在自己耳边说道:“别动,来了。” 听见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唐枭枭慌忙把脸埋进了他的肩头,紧张地不敢大口呼吸,紧紧地抱着他,像个掩耳盗铃的小傻子,以为自己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 “扑通”“扑通” 夜里,安静得只剩二人紧张的心跳声,就这样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叶之闲这才松开了她。 “走远了。” 唐枭枭刚要起身,却因太过紧张手臂有些麻木,在叶之闲也起身的那一刹那,手一软又将他扑了回去,两片朱唇紧贴上了他的唇,二人都一时未能缓过神,唐枭枭挣扎着起不来,叶之闲也无法动弹,就只能这样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即便是夜里看不清,二人的脸还是羞得通红。 第四十五章 立了功,却高兴不起来 “糟了,人走远了……” 唐枭枭想要起身却还是挣扎着起不来,叶之闲坐起后将她扶了起来,两人慌忙拉上了各自的面巾,来掩盖那已经红透了的脸颊。 “走……走吧。” “嗯。” 将人“成功”跟丢后,他们硬着头皮准备回顺天府领骂声,却没想到赶到的时候,唐枫已经带人将他们拿下了。 原来周氏夫妇准备了很多工具准备翻墙进顺天府救人,却不想被墙内外埋伏的人给截获,面对所有的证据,他们只有供认不讳,被押送进了官牢。 唐枭枭和叶之闲不方便进去,便只好躲在门口吹着冷风等着唐枫的消息。 “真是讽刺……以这种方式团聚……”唐枭枭淡淡地说道。 “造化弄人……” 深夜的大街上,安静得只有风声。 “那个……”“刚才……” “你先说……”“你先说……” 唐枭枭和叶之闲都有些害臊地转过了头去,安静了一会儿。 “我刚才,是不小心的……你别放在心上,就当做从未发生过……” 叶之闲余光偷看了她一眼后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过……” “什么?”听见似乎有迂回的余地,他突然来了精神。 “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咱们以后就是……夫妻,这种事……夫妻之间应该……可以……做吧?” 唐枭枭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被叶之闲听见了。 “当然可以,即便不是,我也会因为喜欢你而……亲……亲你的。” 说完这些话后,气氛比刚才更加安静了,直到顺天府的门打开,唐枫独自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二人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千万别让我哥知道,省得添麻烦。” 说完她便鬼鬼祟祟地迎了上去,询问结果,但唐枫见他们二人迟来这么久并不想理会,径直回了山涧,唐枭枭忙跟上。一路上,二人百般道歉后,到了小屋唐枫才对方才审讯的结果松了口。 原来周氏夫妇为了让于渼仁死心,竟去乱葬岗偷了具尸骨在废宅中放着,但此事周阳并不知情。一心想与于渼仁好好告别的周阳独自回到周宅,却看见了白骨,惊慌失措的她正要离开时,有脚步声传来,慌不择路,直接钻进了床底。 于渼仁见到床上的白骨失声痛哭,本该出来澄清的周阳却没了勇气,因为此前的不告而别,她捂着嘴躲在床底以泪洗面不敢出声,眼睁睁地看着于渼仁将“自己”的尸骨带了出去,亲眼看着他替“自己”下葬,然后在那儿待了很久,便离开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敢出声。 后来于渼仁写的信被于父发现,认为周氏竟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便一路追去与周氏争论,结果一言不合,于氏便抽出了刀子以示威胁,哪知推搡之中,自己却中刀倒地。周氏夫妇看着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于氏吓坏了,前来寻人的于夫人见到这一幕,嚷嚷着要报官,周氏心急之下将于夫人也杀了。 之后周氏便想了个主意,既然要离开,那就让他们代替自己一家“离开”,匆忙将他们的衣服替于氏夫妇换上埋进了那个树林,于氏其实并未咽气,周氏明知如此竟还是一狠心将其活生生地埋了。后来他们便去找周阳,但当时的周阳一直在偷偷跟着于渼仁,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等鼓起勇气要与于渼仁面对面说清楚时,却没能来得及阻止他喝下准备好的毒药。 周阳在他临死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哭喊着他的名字,让于渼仁误以为自己已经与她地底相见,在他咽气之后,周阳含泪拿起那瓶毒药喝下了剩下的那几滴,本以为也要随他一道去了,却没能死成。 “……如果下辈子再见,希望不再是兄妹……” 唐枫说出这话的时候,看了眼有些悲从中来的唐枭枭,她不禁攥紧了拳头。 “所以周阳一心寻死,就是为了和于渼仁在一起,而周氏夫妇竟然……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这根本就是惨无人道!” 看着她如此激动,唐枫和叶之闲二人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赶紧回去,别捅出篓子来,案子结了,明日我得去宫里一趟将此事禀明皇上。”唐枫下了逐客令。 “那周氏一家该如何?”叶之闲问道。 “芸妃是于氏的亲姐姐,恐怕死罪难逃……” 果然,芸妃得知此事后,悲伤过度哭喊着让皇上治罪。圣旨一下,周氏夫妇在宣旨的公公面前苦苦哀求,求他们放过周阳,毕竟她什么也没做,只求饶她一命,他们夫妇二人死不足惜。但这圣旨岂是说改就改的,周氏夫妇甚至连连对着唐枭枭磕头,求她去求求情,只要留下周阳就好,她是无辜的。 其实,在下圣旨前,皇上曾问过立了大功的唐枭枭是如何考虑的,毕竟杀害皇亲国戚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若真有无辜之人,放过了也是给太子积阴德。所以她在皇上下圣旨前,去见了周阳一面,此前她曾想了一夜,周阳死过一次,就算是现在让她活下去,她又愿意吗?只剩她一人。 “谢谢你……” 这是周阳红着眼眶对唐枭枭说的最后一句话,唐枭枭无法面对周氏夫妇那临死前的绝望一脸沉重地离开了。 因自己破了案真相大白,抓到了真凶,本该在刑场见证自己的“成就”,唐枭枭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叶之闲找到她时,她正失落地看着湖面发呆,一手拿着酒瓶垂在一旁,从背影都看得出来她的疲惫。走上前去,叶之闲担心地看着她,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 “怎么一人在此喝着闷酒?” 唐枭枭吸了吸鼻子,慌忙擦了擦眼泪,长呼了口气:“我在想周阳跟我说的那些话……本来情啊爱啊的我根本没什么兴趣……我只知道喜欢……我也喜欢我哥……甚至觉得我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 “当然不会,我心悦你,你喜欢我,我们又不是兄妹,你跟你哥那只是兄妹之情,那不一样……”叶之闲将她扶正看着她说道,“你和你哥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世上那么多兄弟反目成仇的,你们这关系这么好,应该庆幸才是,你对你哥的喜欢和他们不一样。” 唐枭枭红着眼笑了笑,突然一手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把酒凑到了他的嘴边:“给你喝了,闲哥。” 叶之闲见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便放下心来,笑着喝了口她递来的酒,皱了皱眉:“你这是哪是酒,明明是醋。” “笨,喝之前就该闻到了啊,居然还喝,万一是毒药呢?”唐枭枭小声嘀咕道,“我让你喝就喝啊……” “就算是毒药,只要是你给我的,我就喝。” 眼见他要将剩下的醋喝完,唐枭枭忙要去抢。 “你疯啦?知道是醋还喝。” “我只吃你的醋!” 二人在湖边追追跑跑,开心的样子,唐枫在小屋里听见他们的笑声嘴角微微上扬,低头将案卷整理好,束好后放进了箱子里,转头看向案桌上单独摆在一旁一直未能收起来的那卷案卷,笑容慢慢从脸上消失了…… 第四十六章 醋意正浓 翌日,唐枭枭被皇上召进了宫,正疑惑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破了案要给自己奖赏,那也刚好拿着赏赐的东西回村去看看,但事实上,却是另一个消息。 “顺天府?”唐枭枭有些惊讶,“为何要将卑职……调入顺天府?” “朕见你与你兄长二人均有此天赋,相辅相成,留在翰林院是屈才了,怎么?不愿意去?” 见她不能爽快地答应下来,皇上便让她回去考虑考虑,之后再给答复。 唐枭枭知道自己无法胜任,她不想“杀”人,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但换个方向想想,皇上将自己安排到顺天府,是让自己去顶替因病告老还乡的通判一职,俸禄比翰林院当编修可高多了,但同事也必须兼司编修一职,这是条件。独身在京,又无法与兄长去山涧同住,对于自己来说,这算是个好去处。很快她便打消了念头,还是不认为自己能够就这样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以此案来作为踏脚石走进顺天府。 唐枭枭回到翰林院,不再去触碰唐枫手中的任何案子,再也不无故出手相助他人,在街上遇到她当时帮助过的那些乞丐们,也因怕他们用看“杀人犯”的目光来看自己而避而远之。 在街头招呼生意的苗月牙有些担心唐枭枭的样子,便找了个契机接近了她。 “少侠小心!” 唐枭枭正站在架子下出神时,被人一把拉了开去,架子凌乱地倒在了她刚才站着的地方。 “多谢,这位……女侠出手相救。” 惊魂未定的唐枭枭看着一地的竹棍,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对一旁的女人作揖道。 “客气,少侠为何如此出神?像是心事很重的样子。” “没什么,可能就是没休息好,请问女侠贵姓?家住何处?改日在下定当登门道谢。” 见唐枭枭如此拘谨,苗月牙摆了摆手:“在下杜雅月,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挂怀,若是真想道谢,不如赏个脸看看咱们的杂耍如何?”她点头应允。 晚上,唐枭枭应邀来到了城西搭好的戏台下,台下已经挤满了人,都是冲着这杂耍来的。 “唐兄!” 闻声转头看去,叶之闲正笑着朝自己招手,她也抬手示意。挤进人群,二人并排站着认真地看着台上的杂耍,和其他人一样鼓掌、欢呼,掌声和欢呼声引来了更多的人,越来越热闹。大家纷纷出钱打赏,唐枭枭和叶之闲也不例外,从各自的荷包里取了碎银放进了收钱的竹筐里,在台上戴着面具表演的苗月牙微笑着看着他们二人。 等到散场,大家都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唐枭枭从叶之闲手中接过他带来的好酒,走到正忙碌收拾东西的苗月牙身边。 “杜女侠,这是白天一事的谢礼,还望笑纳。” 苗月牙接过酒开了盖闻了闻,尝了口一脸惊喜道:“果真好酒,这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 唐枭枭看着叶之闲笑了,这可是他的宝贝藏酒啊,要不是因为卖自己面子,为了给救命恩人的,这才求来的。 把叶之闲支开后,苗月牙单独和唐枭枭坐在高台上看着街上热闹的人群闲聊着。渐渐地二人越聊越投机,唐枭枭将自己的困扰说了出来。 苗月牙喝了口酒,看着酒瓶子说道:“我呢,从小想做个女侠,但劫富济贫这种事,终归是行不通的,在穷人眼里,是侠义之举,在富人眼里则是强盗的作为。真的要救人于水深火热,只能走正道。”她指着街边正瑟瑟发抖等着施舍的乞丐,“你今天救济得了他一日两日,你能永远救济吗?要做大事,就要为官;要行仗义,就要有道;要救人于水火,就要有本事。这世间,还是要讲正义、走正道,一个好官,能为百姓做实事做好事,能救人于水火。你有这样的机会,是想让给心术不正的人,还是自己去做?” 唐枭枭转头看着面前这个飒爽的女人,总觉得她似曾相识。 “少侠,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无需介怀。”苗月牙拍了拍她的肩起身道,“谢谢你的好酒,改日要是还有,再给我送壶过来啊,哈哈哈哈……” 看着她笑着踩着轻功纵身一跃下了高台的背影,唐枭枭忽然觉得豁然开朗,如果没有权,又靠什么抵御像元嵩这样的人?孤军奋战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总是靠别人,就要一辈子看人脸色,只能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家人。 于是,她应了皇上的好意,决定前往顺天府司职,这样唐枫便也能名正言顺地去查阅相关案卷,更何况太子和太医院院使被害一案就发生在京城,多少也有一些归顺天府管,一定会有什么线索留下。 哪知她将这一好消息告诉唐枫后,唐枫却朝她大发雷霆,他对这没日没夜提起十二分精神来查案还要随时提防有人刺杀的日子已经很是疲惫了,唐枭枭竟还不同他商量直接将“唐枫”“送”进了顺天府。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连退路都没了,你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唐枭枭看着从小到大第一次生气到想要杀了自己的心都有的唐枫,哭着逃走了,从前那个温柔体贴、万事都是把他护在身后的兄长,自出了村之后,就变得判若两人,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找错人了?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唐枫?还是说以前的那个兄长才是假的? 另一边,苗月牙抽空回了趟村子,将女儿升官一事告诉了唐忠,唐忠忧心忡忡,按捺不住就要出山。 “稍安勿躁,孩子那边由我守着,不到关键时刻,你不能出现。况且,村子里那么些人,也都靠你护着,万一有人以村子来威胁你……” “唉……” 自被唐枫骂哭后,唐枭枭再也没迈进山涧一步,也因顺天府内事务繁忙,新官上任三把火,几乎没什么空闲。叶之闲也总是在想去找她时只能见到她忙碌的样子,没什么机会说上话,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却见唐枭枭与别的官吏说笑,甚至是拍肩捶胸之类的举止醋意大发,即便是唐枭枭主动来邀请他,他甚至也故作忙碌地赌气不见。 唐枭枭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却因见不到他无处可问,就想起了郭令。而叶之闲见到她去找郭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把自己和她的关系摆上台面,更不能暴露她的身份。吃一个兄弟的醋要是传了出去,铁定会被人当做“断袖”。 叶之闲躲在暗处看着他们二人闲聊,仿佛像是旧友一般谈笑。终于,他听见郭令要单独邀请唐枭枭喝酒,忍无可忍插进了二人之间,要求酒会算上自己一个,心想决不能让他们二人单独相处。郭令先是一愣,便爽快地答应了。 唐枭枭叹了口气看着叶之闲,叶之闲却故作冷漠不去看她,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这是怎么了?”唐枭枭眉头微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小声嘀咕道,“我哪儿得罪他了?” 第四十七章 醋缸子被砸稀碎 约好在酒馆见面,叶之闲生怕他们独处,早早地就到了,明明见郭令早就出来了,二楼雅间却空无一人,正要往里走,却听身后传来了谈笑声。 “我也没想到,哈哈哈……” 叶之闲回头一看,唐枭枭正和郭令说笑着走了进来,见到他眉头紧皱地看着自己,唐枭枭上前刚要打招呼,他却径直走到了二人中间。 “郭大人作为东家,怎么现在才来?” 郭令笑了下:“哦,恰好在路口遇见了唐大人,便闲聊了几句家常。让叶大人久等了,郭某愿领罚一杯,二位请。” 关上门,三人入座,唐枭枭一边吃着菜一边看着这面前二人以各种不成型的借口拼着酒,不过,是由叶之闲先挑起的。 “怎么?唐大人新官上任,不喝几杯?” 酒正酣,她看着叶之闲已经有些泛红的脸,正带着挑衅的笑看着自己,见他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她咽下了嘴里的东西,给自己斟满了酒。 “敬二位大人,还望今后能多多照拂,先干为敬。” 豪爽地一口闷下了那烈酒,唐枭枭自然是听得出来叶之闲话中带刺,郭令故作对唐枭枭感兴趣,时不时地说些苏州的案子让叶之闲无处插话,因为当时叶之闲已经回京,而遇见郭令的事她也似乎未曾与自己提起过。 这一举动,让叶之闲的醋缸子被砸破了,提出要和郭令拼酒,这宰相嫡孙可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对方可是吏部侍郎,即便是比他官大,他都不屑了。 郭令应了,唐枭枭拦都拦不住,但最终却是叶之闲不胜酒力先趴下了,郭令哪可能跟他硬拼,大多都趁机偷偷地将酒倒进了菜汤里。见他倒下了,郭令笑了笑,本意是想让二人好好谈谈,没想到却来了这么一出,对唐枭枭表示了歉意。她谢过郭令的好意,并不再麻烦他,准备等叶之闲酒醒一些便送他回府,郭令点点头结了账离开了。 看着醉倒在桌上的叶之闲,唐枭枭叹了口气继续吃着桌上的菜,小酌了两杯,过了许久,叶之闲才稍稍缓了些神过来。 “你醒了?”唐枭枭放下了筷子,给他倒了杯茶。 叶之闲不语,也不喝茶。 “你最近怎么了?是我哪儿惹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 “那你为何总是一副看我不顺眼的样子?是因为我当官了你不高兴?比你官大了还是比你俸禄多了?” 没了郭令在场,唐枭枭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语气,他转过头去没有回答,唐枭枭扶着他的肩一把将他转了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你嫉妒了?你一个官宦豪门世家,我就算是当了再大的官,我也比不过你,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而叶之闲根本听不进她说的任何话,只是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唐枭枭用尽力气将他扶了起来:“我送你回府。”毕竟在琼林宴上,如果不是他,也没人收留自己。 但在路上,叶之闲却一把将她推开自顾自地走了。街上太过热闹,人们都并肩接踵的。唐枭枭钻进人群中找寻他的身影,却发现他正与花街柳巷的姑娘亲昵,刚要上前,却被人流冲散,再看,他已被拉进了那春楼里。 “这个疯子,我看上你那是我瞎了眼!”唐枭枭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气得转身就走。 叶之闲在雅间坐下后,自始至终都未曾碰过周围的莺莺燕燕,无论她们对他如何引诱,他都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喝着茶。 “砰!”突然门被一脚踹开,叶之闲先是一惊,随即便顺势搂住了两边娇艳欲滴的姑娘,吃着她们喂的水果和点心。 “啪!”唐枭枭拿出一锭大大的银子拍在桌上:“谁要是把本少爷伺候舒服了,这银子就是谁的。” 话音刚落,除了叶之闲左右两个姑娘,其他的都去了唐枭枭处,她也有样学样,一脸得意地调戏着姑娘们。却见自己这般他都毫无波澜,唐枭枭意识到自己在他眼里,是个女人,做这些根本无伤大雅。忽然她起身,又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的这句话:“给我伺候好叶大人,好好伺候着!” 说完,便喝完面前的酒,将酒杯重重地放回了桌上,因手势太猛杯子竟裂了开来,割破了手指她都未能察觉。 “你太让我失望了……”她红着眼看着叶之闲仍未有所动的样子,转头离开了。 叶之闲看着桌上带血的杯子碎片,推开了她们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唐枭枭新购置的小宅子。无论他怎么敲门怎么喊怎么道歉,都没人回应,他悔恨地用力捶了下墙,靠在门边坐了下来,不知等了多久,寒风吹得他酒醒半分,搓了搓手臂给自己一些暖意。夜越深天越寒,他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因为天寒地冻,街上已经没了什么人,他隐隐觉得有些头疼,叹了口气准备离开,起身时却看见唐枭枭正在不远处静静地靠在墙边看着自己。唐枭枭走到他的面前站定,看到她眼角的泪痕,叶之闲刚要开口,却被她一把揪住了衣襟。 “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当了个官就自觉了不起的肤浅之人,我这种人,不配和您这种高贵的宰相嫡孙做朋友……” 说完,唐枭枭松开了手越过他,准备开门进去,却被一把从身后抱住。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因为这些……我……” 唐枭枭用力将他推开:“你疯了?你要是让人看见,毁了‘唐枫’的名声,我绝不会放过你!” 叶之闲却反客为主,将她拉进了宅子关上了门,唐枭枭甩开了他的手,径直走进里屋,刚要关门,叶之闲忙将手伸进了两扇门之间,却被生生夹住,唐枭枭忙开了门。 “完了完了,这手被夹了明日还怎么写送去宫里的折子……”叶之闲故作矫情地揉了揉手。 唐枭枭将他一把拉进了屋,拿出药箱放在桌上:“自己上药,上完药就走,别妨碍我明日的差事。” 叶之闲连忙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角:“我只是……我只是……吃你的醋了……你整日在那些男人堆里有说有笑的,还拍肩捶胸的,你好歹是个姑娘……你还是我未来媳妇……我能不吃醋嘛……” 唐枭枭看着他刚才被夹的手正拽着自己的衣角,一言不发地将衣角从他手中拽出,把他一人丢在了屋里。 看着自己刚才被夹的手,这才反应过来,叶之闲忙追了出去想解释,却见她正捣鼓着在煮醒酒茶。 “你别生气了……好吗?你怎样可以解气,我都可以陪你,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 唐枭枭仍是不理睬,将醒酒茶煮好后放在他手里:“喝完给我回自己家去。” 但叶之闲总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唐枭枭问他准备喝到过年吗?他傻笑了下,还是不依不饶地问她刚才是不是哭了。 看着他不问到答案是准备赖着不走的样子,唐枭枭只好将自己的心事告诉了他。 第四十八章 无妄之灾 “我和我哥吵架了,”唐枭枭淡淡地说道,“再也没见过他,也没和他说过话……他不想再陷在这里,更不想陷在案子里,我却没考虑过他的想法……但我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唐家有个靠山,那些案子一日不解决,一日便要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即便是皇上也会明哲保身……我哥的处境我很清楚,只是没想到他并不站在我这边,反倒觉得我是将他逼上绝路之人。” “兴许是在气头上,你等他气消了去跟他好好谈谈吧。” 唐枭枭叹了口气:“谈了又如何?让皇上收回成命?是我自己答应的,又怎能出尔反尔?” “你背后还有我,还有叶府,还有祖父……” 她轻笑一声:“没有谁是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再多的朋友,再大的势力,不是自己的,便永远要迁就他人看人脸色……倒是不必劝我,我刚到顺天府,若是不拿出些成就,岂不是让人背后说笑。” “谁这么不长眼敢笑你?我去替你揍他……哎哟,”突然叶之闲捂着肚子有些尴尬地说道,“不行不行,酒喝多了,现在想去如厕了,茅房在哪儿啊?” 唐枭枭指了指屋外的茅厕方向,叶之闲忙快步赶了过去。她手捧茶杯倚在门上抬头看着朗朗月空,喝了口热茶暖了暖身子,只有天知道,她不是为了唐枫一人,而是为了唐家,父亲一定会原谅自己如此任性的。 “在想什么?”回来的叶之闲问正在出神的唐枭枭道。 “没什么,”唐枭枭摇了摇头,“你该回府了。” 叶之闲认真地看着她,将她轻轻搂在了怀中,唐枭枭惊讶地连忙将手中还未喝完的茶杯避开。 “怎、怎么了?” “是我气量小,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叶之闲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唐枭枭听完迟疑了会儿,微微皱了皱眉:“你……如厕后,洗手了吗?” “别打了别打了!” 叶之闲被唐枭枭用笤帚赶到了门口,她看着连连求饶的叶之闲笑了,叶之闲也笑着看着她。 唐枭枭将笤帚放到一旁,拍了拍手,回到门内:“官场上见。” “情场上见。”说完叶之闲双手扶着门,探过门槛在她额头上亲了下笑着离开了。 唐枭枭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这才关上门,她靠在门上不由自主地笑了。 自那夜酒会解清误会后,唐枭枭便与叶之闲约法三章:一、官场情场必须分开;二、不能吃同僚的醋;三、在叶府、唐宅、山涧之外的地方,不得亲昵以免被人怀疑。叶之闲满口答应了,这才消停下来。 唐枭枭等一切稳定下来后,便向叶之闲讨了好酒找了“杜雅月”,告诉了她自己选择的路,也想感谢她当时一语点醒了自己。苗月牙收到女儿孝顺的酒,一边恭喜她一边让她多多提防,官场上的‘小人’不得不防。 “就在你认为他是个好人的时候,也许就会在你身后捅你一刀,让你防不胜防。” 唐枭枭笑了:“不会的,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多‘小人’,那我先回去了,多谢杜女侠的指点。” “要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或是不高兴的事,都可以来杂耍团找我啊,这最近几月我们还会在京城待着,等年过了再走。” 苗月牙目送她朝顺天府方向去了,欣慰地笑了。 “团长,又有好酒喝啊?这酒香真是老远就闻到了。” “去去去,要喝酒自己买去,这酒可不给,多少钱都不给。”苗月牙得意地捧着酒朝后台去了。 本以为会风平浪静等到过年,没想到,中途又出了岔子——税赋的账簿被人动了手脚。 明明是唐枭枭查出来的,却被诬陷是她贼喊捉贼,硬说是她贪赃枉法,结果招来了户部侍郎严行秋来彻查此事。见是严行秋,唐枭枭倒是放下了心,人如其名,行事如秋风般凛冽,还在翰林院时的唐枭枭便与他打过交道,关系也算是还不错。他一定能还自己一个公道,唐枭枭这样想着,便陪同他一道查阅从各处商户农户处收来的账簿,一遍遍校对一遍遍查证。 那日,仓库里只剩了他们二人,留一人在外看守,其余人都去忙活别的事宜去了。 “这些账簿都是在我来顺天府上任之前就收来的,即便是开箱,也是三日前才开,”唐枭枭指着那出事的一批账簿说道,“这些账簿我也是昨日才见到有问题的,没想到我去核实时竟被诬陷为了贪赃而改了账簿。” 严行秋一边看着账簿上改过的痕迹,一边随手翻阅着同一批的其余账簿,半晌才开口。 “这纸张似乎与这批账簿的有些许不同,你来看。” 唐枭枭仔细看了遍,有些喜出望外:“太好了!只要去查这个纸张是从哪儿来的,谁买过,甚至可以将墨也一并查了,这样就知道我是清白的,也能查到陷害我的人是谁,谢……” 正高兴着,她忽然闻到了有些奇怪的味道,转头看去,发现仓库竟不知何时起火了,慌忙上去扑火,但以二人之力根本无法扑灭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守门的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严大人,你快去叫人,我来保护账簿,决不能让证据被烧了。” “好,你当心些。”严行秋冲了出去,唐枭枭忙把账簿都一股脑地放进了一个箱子里,根本顾不上扑火。 火势越来越大,她捂着口鼻将箱子要往外拖,突然一根着了火的横梁倒了下来,她险些被砸到。 “咳咳……怎么还不来……”唐枭枭被烟熏得眼泪汪汪地看着逐渐要变成火海的仓库,若不是带着箱子,早就可以逃出去了,可现在怎么办?她蹲下了身,难道要和账簿一起被烧死在这儿了?擦了擦眼泪,眼前有些模模糊糊的,忽然有人破窗而入,之后不知怎么的,她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人陆续赶来将火扑灭后,发现仓库里空无一人,只有那被烧焦了的箱子,和一堆残存的账簿。 唐枭枭醒来的时候正虚弱地躺在床上,手臂上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她清醒了半分,想抽手却被牢牢抓着无法动弹。 “别动。” 她顺着声音看去,唐枫正坐在床边替自己烫伤的胳膊擦着药。 “哥……是你救了我?” 唐枫替她包扎好伤后收拾着药箱:“不是我,我来时你已经躺在这儿了。” 唐枭枭不想让自己这般难堪被他取笑,便要起身离开,却被唐枫按回了床上:“伤是不严重,但你吸入了浓烟,等你好些了再走。” 听他的口气像是气消了,唐枭枭便安心地躺着了,其实他骨子里还是心疼自己的,连救了自己还要嘴硬不肯承认。 唐枫放好药箱回头看着闭着眼休息嘴角还上扬的唐枭枭暗暗叹了口气,连她都如此拼命,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怪她,只好硬着头皮陪她一起走下去了,毕竟也是因自己她才误入险境。不过,到底是出了何事?又是谁送她过来此地的?难道这里已经被发现了? 第四十九章 心急如焚 听闻顺天府着火了,叶之闲担心唐枭枭,放下了手边的差事便赶去找她,但还未到顺天府便听见四处却传出了“唐枫生怕丑事败露,自导自演了一场戏,将仓库里的证据一把火烧了”的传言。 严行秋则回了户部将此事告知了吏部尚书,这事很快便传到了叶振平耳朵里,于是他亲自出面见了顺天府尹,让他定要彻查此事,府尹一口答应,但眼下必须先要找到她才行。 而还不知自己已被全城通缉的唐枭枭在休息好了之后便动身回了城,哪知刚踏进城门便被抓了个正着,正当她一头雾水的时候,看到了布告榜上唐枫的大名和那不是特别像自己的画像,这才知道自己被通缉了。 “我是被冤枉的,我已经查到线索了,你们让我见府尹大人!” 唐枭枭挣扎着被带到了顺天府大牢。 “少废话,府尹大人那么忙,哪有空来管你。” 但狱卒并不听她的任何解释,一把将她推入牢房。看着他们锁完门离开,唐枭枭眉头紧蹙,这下又不知道要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去了,不过只要有人来看自己,就有希望,即便自己出不去,也能将线索传出去。 “账簿不知道还在不在,有没有被烧完……” 转头看了看牢房的上上下下,竟回想起几次“牢狱之灾”,第一次被抓进废弃官牢是许骁年出面救的自己,第二次大理寺狱还有昭乐罩着自己,如今竟成了通缉犯…… “唉……”唐枭枭靠着墙坐了下来,撩起袖子,看着手臂上的绷带小声嘀咕道,“不知道我哥会不会来救我……不行不行,他不能来……千万别来。” 还说要自食其力打出一片天给唐家做靠山,结果还没打出第一拳,单薄的势力连狱卒都不买账。现在只要能见到叶之闲……她连忙打消了念头,说好的靠自己,才放出大话没两日,这就要去求别人。 顺天府尹得知她被关进大牢后,忙完手头的事便去牢中“探望”她。 “府尹大人,卑职是被冤枉的,卑职已经查到线索了,那账簿的确被人动了手脚,定是有人发现卑职查到线索了才要将卑职与账簿一起烧了……” “唐大人,受宰相大人所托,本府尹定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但……”府尹捋了捋胡须,“你为何逃走?那账簿也被烧得残缺不全,这你又如何解释啊?” 唐枭枭忙说道:“当时卑职只想将账簿一并拖出仓库,以免将百姓的心血都付之东流。每年的年末,只要按时上缴税赋的百姓经查实就会有一笔奖赏,这是从国库中出去的银子,不能没有凭证……大人,您去看看那仓库有四册关于东边染坊的账簿,若是还在,您会发现,那纸张与咱们发给每户的账簿不一样,仔细就能分辨出……” 府尹点了点头:“不过,这账簿已经残缺不全,也不知那四册是否已经被烧了,你在此稍安勿躁,本府尹定会去查明。” “多谢大人。” 但府尹离开后,她等了一日,毫无动静,坐立不安的她一直安慰自己定是府尹这阵子太忙了,再耐心等等。 正在她焦急地来回踱步时,叶之闲出现了,她喜出望外,却也只能按捺住自己,悄声告诉他,千万不能有动作,不要跟自己扯上关系,以免他也被连累进来。 “去找我哥,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山涧小屋—— 唐枫坐在床边看着方才整理床铺时从枕头下发现的账簿,随手翻了翻,并未发现有何端倪,正犹豫唐枭枭为何将这账簿藏在自己枕头下时,忽然一支箭从窗缝射了进来,直直地钉在了柱子上。他忙起身移步到窗边躲着,透过窗缝朝窗外看去,那人已匆匆离开。 他走到柱子旁拔下箭,看留下的坑,水平相当,上面绑着字条,拆下一看,赫然写着:唐枫被抓入顺天府大牢,速救! 没有落款,却有一股金银花和山栀子的味道残留,他回头看着床上的账簿,便深夜前去叶府想要找叶之闲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过布告栏时,他看到了上面贴着的通缉令,看来这字条上所写是真的。但到了叶府发现叶之闲并不在府上,而这时的叶之闲也恰巧赶往山涧,二人就此错过。 唐枫在顺天府大牢外的暗处观察了一番,发现竟守得比此前于渼仁一案时还要森严。 万般无奈,他只好求见皇上,在皇上的寝殿外等了一夜。殿门一开,皇上见到他便却一副料到他会来的样子。唐枫恳求皇上下令先留她一命,自己定会查明真相,并以自己的人头担保,唐枭枭绝不会做出这等肮脏之事。 见皇上首肯后,唐枫匆匆离去。 皇上笑着对高公公说道:“看来这唐家小女,出现的还真是时候,朕还不知该怎么治治这些‘蛀虫’,这不……哈哈哈哈哈……好,正如朕的心意啊!” 他知道唐枫绝不会让唐枭枭含冤入狱甚至是被人陷害无辜送命,倒是刚好可以利用他们来除除虫。 但现下唐枭枭在狱中,以自己的身份无法亲自前去问她到底发生何事,正在这时,他想到了一人。 “你怎么突然要见我?” 昭乐收到字条深夜偷偷溜出了宫与唐枫会面,见到他主动找自己喜出望外。 “枭枭在顺天府大牢里。”唐枫单刀直入地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什么?!”昭乐一惊,“怎么回事?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说,明明一直在宫里待着,照理说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难道他们有意不告诉我?” “先不说这个,我需要公主出面帮我个忙。” “说来听听。” 唐枫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她故作为难状:“可以是可以,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今夜不回宫了,你的床让给我睡。” 唐枫无奈应允后,昭乐便高高兴兴地进了木屋,躺在了唐枫的床上满意地睡去了,他叹了口气,只好靠在桌案旁将就了一夜。 翌日,昭乐与唐枫暂别后,以公主身份进了顺天府大牢,但见到的却是已被动过刑的唐枭枭,她正虚弱地躺在草堆上,身上还有斑斑血迹。 “怎么回事!给我把门打开!” 听见昭乐的声音,唐枭枭微微睁开了眼,暗暗松了口气,她也来了,只是迟了一步,不然有她罩着自己也可以免于受苦。 “你怎么样?”昭乐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了起来,生怕把她弄疼了,小声问道,“他们怎么对你动刑了?哪里伤的特别重?我带你出去看大夫吧。” “不行……”唐枭枭阻止了她,“整件事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能走,否则……就是认罪了……你别出声,听我说……” 昭乐细细听完她说的之后,将她轻轻靠在墙边,一出牢门就大发雷霆。 “唐枫唐大人是我昭乐公主的驸马爷,谁要是再敢动他一根寒毛,本宫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唐枭枭轻笑了下,静静地靠在墙边,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和牢门被锁的撞击声闭上了眼。 第五十章 黄雀捕蝉螳螂在后(不对 昭乐气鼓鼓地回到了山涧小屋,骂骂咧咧地进了屋。 “怎么样?”正在桌案旁翻看那本账簿的唐枫忙起身迎了上去。 “他们对枭枭动手了,她受伤了,虚弱得很……”昭乐委屈地看着他,“得快点救她出来,不然用不了太久,她恐怕就会……她现在是戴罪之身,我又不能带太医进去……” “动刑了?”唐枫忙将她拉到桌旁,看了看门外确认无人后,将门关了起来。 “怎么关门了?你平日白日里从不关门。” 唐枫无奈道:“这儿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恐怕得换地方了。先不说这个,把你问到的一字一句不要漏下的全都告诉我。” 昭乐点了点头,将账簿的疑点告诉了他,但唐枫问她这账簿是否是唐枭枭留下的,她摇了摇头。 “她说可能账簿都烧光了,还说府尹答应会去查,就怕再这样下去,她会撑不到府尹查明真相就要死了……” “不是她,那会是谁……” 唐枫皱了皱眉,既然这账簿是在她来之后才发现的,那就一定是将她送来的人留下的,但会不会是陷阱?但不管是不是陷阱,眼下能做的只有从这本账簿入手。 不过唐枭枭被抓之后,他更加无法在京城自由走动,容易被察觉。再三考虑,叶之闲才是那个最佳人选,只有他出面才是安全的,毕竟无人敢对宰相的嫡孙怎么样。 不过,见到叶之闲之后,却并未将唐枭枭被动刑一事告诉他,生怕他意气用事乱了计划。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叶之闲便动用自己的手段查到了纸张的出处。于是,唐枫乔装成叶之闲的随从与他一道去了那卖纸的地方。但见他们是官家人,老板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一副休想从他嘴里知道任何事的样子。二人只好随意逛了逛,将有的纸张每一种都买了下来便离开了。 他们商量着还是得找个合适的人出面,于是无奈之下又找来了昭乐,让她乔装成来偷偷报信的“手下”。 昭乐鬼鬼祟祟地走进那铺子,偷偷摸摸地来到老板跟前,小声道:“那位大人说出事了,那账簿丢了一本,你快给补一本。”然后拿出了一包银子塞进了他手里。 老板见钱眼开连连答应:“那就请小哥转告‘大人’,明日亥时,老地方交货。” 本想开口问老地方在哪,生怕她露馅的叶之闲和唐枫连忙走了进去,巧妙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老板连忙收好钱袋子,昭乐也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怎么样怎么样?我演的还不错吧?”昭乐得意地朝他们挑了挑眉。 “说重点。” “哦,对了,他说明日亥时,老地方,但这老地方是哪儿啊?”昭阳犯了愁,“你们也不让我问。”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险些暴露,我们也不会突然出现,就怕他起疑。”唐枫叹了口气,“按原计划行事,不要多做无用之举,特别是你,公主。” 昭乐朝他吐了吐舌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翌日,叶之闲白日里在吏部当作无事发生,亥时便去了宰相府。唐枫则与昭乐在亥时前去了那铺子附近埋伏着,见送账簿的人已出发,便悄悄尾随着跟了去。 “等等,”昭乐拉住了他,“我有个条件。” “如果枭枭死在顺天府大牢里,‘唐枫’便也消失了,隐姓埋名去过剩下的日子对我来说不是难事,”唐枫转头看着她,“但,你往后便永远都见不到我,哦,这倒不值一提。但皇上想尽办法要留我,等着我去解决那些案子,还有你的太子弟弟……”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又拿父皇和太子压我……走吧走吧。” 可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二人刚到那就落进了陷阱,带着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昭乐根本无法突围,再加被暗算下药,很快二人便手脚无力瘫在了地上。 而另一边,叶之闲则带着宰相府的几名高手找到了纸铺老板,但他似乎是在和谁说着什么,还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那人站在暗处,并看不到长相,突然,纸铺老板却痛苦挣扎了起来,没一会儿便倒在了地上没了动弹。 叶之闲见状连忙冲上前去,但追了一段路后,发现那人轻功上乘,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叶大人,怎么办?” 叶之闲蹲下身摸了摸颈脉:“你们两个让顺天府的人将尸体带走,其他人跟我去纸铺查一查别的线索。” 纸铺老板死了,叶之闲也未能等到唐枫和昭乐二人按时回来,一时没了头绪的他好在在纸铺翻了个底朝天,有了些许收获——未烧尽的“证据”,也就是此前造假用来临摹的一些纸张,上面有记账日子、价钱的字样,虽只有几张碎片,但若是拿去与假账簿一对照便知真假,可眼下二人不知去向,账簿也被唐枫随身携带着,只能回去等着他出现了。 “唔……”昭乐想翻身却没能动弹,周围黑漆漆的,她突然有些惊慌了起来,“怎么回事?唐枫,唐枫你在哪儿?” “在你面前。” “啊!”听见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吓了一跳。 原来二人被面对面绑在了一起,侧身躺在地上,好不容易适应了山洞里幽暗的光线,便一起挣扎着爬了起来。 “这是哪儿啊?” “山洞。” “你怎么知道?” “有风、潮湿、回音,还有那一束微弱的月光。” “你好厉害啊!” 唐枫叹了口气,竟还有心思说笑。 “那我们怎么出去啊?” 唐枫试着蹲下身去,捡起了一块石块,耐着性子将绑着手的绳子磨断,随后使劲将手从身后绕到身前,摸到了昭乐身后的手。 昭乐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呼吸,心跳得越来越快,她甚至觉得,要是一直这样绑着倒也不是不可以,省得平日不让自己近身。 但很快,唐枫就将绑着她的手的绳子给解开了,让她觉得有些扫兴。 “紧紧抱着我,试着往下钻,看看能不能把绳子弄松一些,钻出去。” 一听让自己抱着他,昭乐便使出吃奶的劲将手绕到前面,毫不犹豫一把将他的腰紧紧抱住,唐枫显然有些不自在,催促着她动作快些,万一他们人来了就来不及了。 昭乐却有些陶醉在了他的胸膛上,小声说道:“也就这种时候我才能抱抱你,就让我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结果话音刚落,就有人手举火把朝这里来了。 “啊!” 昭乐一声尖叫,没有任何预兆,唐枫紧紧将她抱住一下朝他们撞了过去吓坏了她。 见人挥刀朝着他们冲了过来抬手便砍,唐枫毫不犹豫一下转过身去替昭乐挡了下来,她见状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抬头看着唐枫紧皱的眉头。 第五十一章 她终于在人前哭了 “唐……”昭乐吓得要叫出声。 还没来得及挣脱绳索的唐枫来不及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将自己身份暴露,仓促之下吻住了她的唇,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连忙挣脱绳索带着她逃了出去,幸好方才趁势让他们砍断了绳子,才能自如行动。 顺利逃走后,他们又走小路悄悄回到了山间小屋,昭乐通过窗缝朝外看了看确信无人跟来后松了口气,一转头便见到正脱着衣服的唐枫,刚要捂脸却见到了他受伤的背后血正顺着刀伤往下流。 “你果真受伤了,快别乱动,我来帮你。”昭乐将他扶到床边让他趴着,一边翻着药箱一边嘀咕着,“干嘛这么拼,这还好是皮外伤,要是伤到筋骨了怎么办?” 唐枫一把抓住了她要替自己上药的手,刚开始心跳加速的昭乐以为他要安慰自己,没想到竟皱着眉看着她说了句,要先清洗伤口。昭乐连忙回过神去打水,替他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还好不是上了毒的利器,否则恐怕二人都得死在路上了。 “你忍着点啊……”昭乐好不容易没认错药,听着唐枫的吩咐替他按照顺序一点点地上着药,再替他包好了绷带,顺手打上了双耳结。 唐枫叹了口气,明明刚刚还在回想她当时将自己从荆棘丛中救回,那手忙脚乱乱喂药导致他不仅没好还更加伤重的样子,刚想夸她和现在比起来倒是成长了不少,也稍许稳重了些。 “哎哎哎,你怎么拆了?”昭乐抓住了他正解开自己绑的双耳结的手。 “你见过哪个受伤的人包扎的时候打的是这个结?”唐枫抽出了手继续拆开,重新打了结,抬头却瞥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喂……你不会是要哭了吧?” 这不说还好,一说,昭乐一个没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唐枫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 “我知道我总是给你拖后腿,在‘义庄’也好,在城里也好,刚才明明你可以自己逃走,就因为带着我……才……受伤的……在纸铺里我还差点‘坏事’……我什么都做不好……就会给你添麻烦……要是跟着你的不是我是枭枭的话……” “和枭枭比,你的确差了不少,”唐枫嘴角带了一丝微笑,看着她语气温柔地安慰道,“但世上不是所有姑娘都像枭枭这样能干,她从小练武,比我还刻苦,念书也没有因为别人口中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懈怠自己……她太要强了,像个男子,受了伤也只会躲起来哭……但她偶尔也会撒娇……你是你,你只要比你从前好就够了,你善良,所以才会为她担心,对不对?” 她含泪点了点头,唐枫见她不再哭了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希望你可以善良到最后……” 昭乐笑着点了点头,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你想起小时候的事了吗?那枭枭会很开心的……” 唐枫嘴角的笑容却慢慢恢复了平静,将她扶正,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事情还未结束,我去找叶之闲,如果枭枭被成功放出来了,你去替我照顾她,有你在我放心。” “好。” 与叶之闲回合后,二人将在纸铺发现的残片和假账簿放在一起后,确定纸铺和这案子脱不了干系。 “纸铺老板死了。” 唐枫听到这消息长叹了口气,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虽然还没有更多的线索,但至少可以让府尹先将枭枭放了,那纸铺平日只给达官贵族备货,翰林院的纸又是宫里统一采买,账簿也不是由她亲自去收的,动手脚的只可能是在开箱之前。” “而且她这阵子又都在顺天府忙里忙外根本没有时间去纸铺,我可以作证。” 他看了眼叶之闲:“在翰林院的时候,你一月见她几次?” “大概……十次有余……”叶之闲有些心虚地看着他,“怎、怎么了?” “去了顺天府以后呢?” 他看着唐枫犀利的目光忙解释道:“没、没有,我没有天天去……” 见唐枫一直盯着自己,只好道出实情:“我只要每天一得空就去,结果她都忙得搭不上话,我便也没能见她一面。” 唐枫轻蔑地笑了下,把账簿推到他面前:“我不便出面,你去找府尹说清楚,据我所知,这老头只是办事有些慢,但不会把白的说成黑的。” 叶之闲照做了,果真,唐枭枭被放了出来,但看到她浑身是伤,还硬撑着不让他人发现自己女子柔弱的一面,叶之闲实在是心疼,忙上前将她扶上了马车,由昭乐带走回了唐枭枭的住处照顾。他攥紧了拳气势汹汹地去找唐枫,责问他为何不将唐枭枭被用了刑一事告诉自己,唐枫则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话戳痛了他,他如今这么冲动来找自己,就很可能会冲动坏事,这就是理由。 “怎么样?让我看看你的伤。”昭乐关上门锁好后将她带血的脏衣脱下,看着娇嫩的身上到处都是鞭痕,不禁捂住了嘴倒吸一口凉气,“太过分了……” 唐枭枭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昭乐忙替她盖上了自己的斗篷,以为她是冷,却发现她已哭成泪人,昭乐一个没忍住也跟着她抱头痛哭。 “我以为只要我善意待人,人就会善待我,”唐枭枭像个孩子一样哭着,“我在牢里的时候,真的好后悔……我后悔不在翰林院好好待着……要逞强去顺天府……” 昭乐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要不是我连累了唐枫……他也不会受伤……我什么都不会……我不如你……我还救不了你……我算什么公主啊……” 唐枭枭听她这么一说更难过了:“我还总想着你要是像上次那样……给我送好吃的好喝的……让他们好生伺候着……我在牢里待着也就待着了……” “对不起嘛……我来迟了……呜呜呜……我也好心疼啊……” 最后两人哭着哭着就笑了,唐枭枭替她擦掉了眼泪。 “你哭什么?害得我更难受……” 昭乐也替她轻轻擦干眼泪,哽咽着:“你知道吗?唐枫跟我说,你受了伤只会躲起来哭,我听着都好心疼……” 唐枭枭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讶异地看着她:“你是说……我哥记得?” “嗯,他还说你从小练武比他刻苦……” 之后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身上的痛也抛之脑后了,只是笑着自言自语着:“他记起来了……太好了……” 第五十二章 万事俱备,东风袭来 唐枭枭虽然被放了出来,却因为嫌疑还未洗清,被下令在案子未结之前不得踏入顺天府一步,而此时案子也陷入了僵局毫无进展,于是她就一直由昭乐陪着在唐宅养伤。 “你还记得你之前是怎么逃出来的吗?听说仓库都被烧了,不过,好在那仓库中大部分的都是陈年旧账,也是时候要销毁了。” 经昭乐一提醒,唐枭枭依稀想起当时是有人破窗而入将自己打晕了,醒来就在唐枫的住处了。 “我哥说不是他救的我,是后来有人报信后,他才知道我因账簿被烧还畏罪潜逃被通缉的事……会是谁呢?”唐枭枭看着手臂上慢慢愈合的烧伤处皱起了眉。 杂耍团内—— “当家的,您真的看不见了?” 苗月牙一手捂着左眼,一手在右眼前晃了晃,深深地叹了口气:“恐怕是不行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帮众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还是再去找个别的大夫看看吧,兴许是那大夫没仔细瞧。” “不必了,我自己的伤自己知道,这事别让少当家知道。” 说完,苗月牙将一侧的头发松了一些下来,对着铜镜用一旁的匕首削了些,长度刚巧遮住了右眼,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左看右看:“要不是多亏这副假人皮,脸上都得留疤,到时候还怎么回去见我夫君。对了,听说顺天府有动静了。” “当家的,少当家的已经回宅子里养伤了,听说有公主贴身照顾着,应该没事。对了,当家的,为何当时不让咱们直接劫狱还让少当家吃这么多苦头?” 苗月牙却欣慰一笑:“她的脾气像我,不弄个水落石出她怎么可能肯背着莫须有的罪名从那儿离开呢?” “可您也不该劝她去当官啊,这还不如回朗月寨带领弟兄们劫富济贫呢,好歹咱们弟兄不会有他们当官的这般勾心斗角。” “打打杀杀的不适合他们兄妹俩,”苗月牙整了整衣襟起身拿起一旁的花枪,“走,招呼生意去了。” 走在最前的苗月牙收起笑容,微微皱着眉,藏了些心事。 他们离开后,空荡荡的屋子里,挂着一件黑色的斗篷。 在照顾唐枭枭的这几日里,昭乐居然自学成才做了好几样看起来很好吃的菜,让唐枭枭称赞不已。 “先别动筷,”她忙阻止唐枭枭,清了清嗓,“我先介绍一下这些菜,都是本公主亲手做的,而且别无二家。” 唐枭枭饶有兴致地放下筷子端坐着看着她,她端起了其中一盘像模像样地介绍了起来:“这是翡翠白玉,虽然就是普通的青菜豆腐羹,但是这里面加了特别的东西,一会儿你尝尝,尝出来了告诉我啊,然后这盘,白玉虾,我亲手剥的虾仁,你这儿也没什么别的食材,我就用了点葱花点缀,然后这盘……” 听完她的介绍,唐枭枭捧场地鼓起了掌:“我饿了,可以吃了吗?” “快吃吧,我给你夹。” 昭乐一脸期待地看着唐枭枭,紧张地看她将虾仁放进嘴里嚼了起来,突然眉头一皱,昭乐激动地凑上前去。 “怎么了?不好吃吗?” “这真是你做的?” “当然了,你看我带人来了吗?这都是在你这巴掌大的厨房里做的,说是厨房,不如说就是支起了个帐篷下面搭了个灶台,你就不能换个看起来像个房子的地方嘛。” 唐枭枭笑笑,然后继续夹了一筷子别的菜放进嘴里,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公主,你不开酒楼可惜了。” “真的吗?我还没尝过。”昭乐吃了之后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真的是随便做的,对了,你还没说呢,我在菜里加了什么?” 唐枭枭忽然捂着肚子一副痛苦的样子,昭乐吓得连忙起身去扶她:“怎么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我也没下泻药啊。” “噗,”她见昭乐那紧张的样子,笑了起来,“我没事,我就是逗你玩的,这里面……加了你的心意,对不对?” “你要是下次再开这种玩笑,本公主就跟你绝交了。”昭乐气鼓鼓地坐了回去吃着菜。 “好了,不生气了,我都尝到了当今公主亲手为我做的菜了,我可得好好出去炫耀炫耀。” 二人有说有笑地在屋里吃着,唐枭枭微笑着看着昭乐,唐枫遇到了个好姑娘。 夜深了,叶之闲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唐枭枭,但此前她说过,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和她扯上任何关系,以免被连累,她不想再横生枝节了。 “唉……” 正有些烦躁地坐了起来,却发现屋外有人影闪过,叶之闲忙穿上鞋打开了门,见当时的那个“神秘人”正站在自家的屋顶上看着自己,他随手披了件外衣便追了去,但不知为何,明明轻功不如“神秘人”的叶之闲此时却能跟上他的步调,一路追到了一处山洞便消失了。 “救……命啊……” 他正准备离开之时,听见了微弱的呼救声,借着月光他朝着传来呼救声的方向走去,发现了一个被双手双脚捆在地上不得动弹的男人,见喊到声嘶力竭终于喊到人来救自己了,那男人竟哭了,哭得那个惨。于是叶之闲便管了闲事将他带回城中,找了家还开着的面摊给这个“饿死鬼”点了碗面。 他吃饱后连连道谢,叶之闲拿出自己的腰牌对他“审问”了一番。 “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 正疑惑他为何如此,他竟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叶之闲,叶之闲听完后一捶桌子把他吓了一跳。 他咬着牙说道:“跟我去官府,把你跟我说的全都跟府尹大人说一遍。” 当堂对簿时,唐枭枭作为“嫌犯”也来到了堂上,陪着唐枭枭一起来的昭乐立马就认出了那人。 “你不就是那个送账簿的!” “公主,请入座听审。” 昭乐只好闭上嘴独自走到一旁入座,听着他们细细断案。 “大人,”伙计“噗通”一声跪地,“小的全都招了,那夜,老板让小的去老地方送货,小的亥时不到便出门了……” 原来,那夜纸铺老板留了个心眼,偷偷去见了那位“大人”,让伙计照常去送货,但让伙计没想到的是,竟有一男一女在跟踪自己,而且还被一群没见过的人擒住了。吓得他连忙逃走了,但回了纸铺发现老板人不在,铺子也关了,便以为老板已经回去了。结果第二天便听见老板离奇死亡的消息,他听老板提起过,若是被官府的人查到就会被灭口的事,便慌忙逃走了,结果刚逃出城,就不知道被谁打晕扔在了山洞里。 “老板还说这位‘大人’比较挑剔,所以他用了特别的纸张,那纸只有咱们纸铺才有。而账簿是老板托人做的,小的只是负责送货,收货之人一直是在‘老地方’等着。” 唐枭枭急忙问道:“收货的是谁?那位‘大人’又是谁?” “唐通判。” 府尹提醒她注意言行,她便只好退到一边,随后府尹转头看向伙计:“如唐通判所问,那‘大人’的真实身份你可知?” 但接下来伙计的回答却让她心凉了半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暗咬紧牙关努力压下了怒气。 第五十三章 善心?恶心! 当顺天府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严行秋住处,正将他的罪行一一叙述时,他突然痛苦万分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省了人事,很快便咽了气。 将尸体带回顺天府后,叶之闲忙上前查看,起身作揖道:“府尹大人,这位严大人与那纸铺老板的死因恐怕为同一种。” 唐枭枭看着严行秋的尸体一脸遗憾,明明是个正直的人。 那伙计突然惊恐地抱头蹲在了一旁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下一个就是我了……怎么办……怎么办啊……我也要死了……谁来救救我……” 唐枭枭看着那伙计那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但真相在严行秋这儿真的就停下了吗?等等,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当时在牢里,毫无证据便对自己行刑想要让自己屈打成招,定是有人指使,但以府尹的作为是绝不会允许如此鲁莽的。 “嘶……” 以真凶死亡而结案的假账一案暂且过去后,唐枭枭回到自己住处关上门替自己上着药,昭乐回了宫,让人送了祛疤的良药来,但没人帮忙还真是够不着背上那些。 “唉……” 她无奈地只好放下伤膏,看着一桌的瓶瓶罐罐,皱起了眉头,是谁让动的刑?一点头绪都没有。如果是为了让自己屈打成招,也许是比顺天府尹还高的官,而且还能使唤得动严行秋,难道是宫里的人? “会是谁呢……” 带着疑问,她去找了唐枫,却没想刚到唐枫那儿,便听见了叶之闲的声音。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居然可以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查案,还是你亲妹妹吗!” 唐枭枭双手抱胸靠在门边偷听着,毕竟之前昭乐跟自己说过,他已经记起以前的事了,一定是有原因的。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她自己答应要去顺天府。” 唐枫整理着案卷,轻描淡写的口气让唐枭枭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是,他说的确实没错。 但眼看他们就要吵起来,唐枭枭忙赶了进去。 叶之闲忙迎了上来:“你怎么来了?伤还没好怎么就到处乱跑?” “我没事,”她越过叶之闲径直走到唐枫面前,“我有话跟你说。” 唐枭枭将自己的推论告诉唐枫之后,以为自己会有所收获,但就当她要放弃的时候,叶之闲忽然想到了一人。 “此前听祖父说过,严行秋有个义父,是詹事府的詹事叫胡同,但只是给皇子伺候内务的,应该不会……” “原来如此。”唐枭枭眼前一亮,“你还记得我之前被掌院叫去给皇子们侍读吗?那时候我见过他几次,难道是因为我与皇子们处得太好了他嫉妒了?” “说你聪明还是蠢好,”唐枫叹了口气,“你太瞧得起自己了,他一个詹事还能被你一个小小的编修威胁到不成?” “但若是因为皇上提出让我去顺天府司通判一职,而威胁到他往后‘捞油水’呢?” 唐枭枭一言,唐枫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仔细思考了起来。 叶之闲连连赞同:“如果要是顺天府内也有内应,调包账簿、屈打成招这些也就说的通了。” 如果真是胡同在幕后操控此事,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他定不会就此罢休,肯定还会再次让唐枭枭知难而退,只是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于是他们决定守株待兔。 果然,刚平静几日,在带伤亲力亲为重新一户户前去亲自收账的时候,竟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直接在她眼皮底下偷换账簿,还是同样的手法。但这次,却是“杜雅月”一鞭子将那动手脚之人捆去了顺天府。 “没想到,这最该清理的还是你们自家门户。” 不愧是一代女侠苗月牙,面对府尹都如此胆大,唐枭枭惊讶地看着她,却无意间瞥见了她手背上的烧伤,在仓库被烧之前,她曾去看过杂耍团的表演,却并未见到她受伤,还有那刘海也有些让人在意。 “为何堵着他的嘴?”府尹问道。 “被抓来的时候,险些咬舌自尽,府尹大人,您不好奇么?烧仓库之人到底是谁?又是谁在账簿里动的手脚?” 面对唐枭枭的提问,府尹捋了捋胡子,答道:“那伙计可都招了,这严行秋也死了,难道还有其他的证据?有其他的共犯?” “下官万万没想到,这‘内应’就在自己身边。” 唐枭枭收到唐枫在告老还乡的前任通判的“口供”后,答应一定会将那幕后之人抓出来绳之以法,特地再次将残缺的那些账簿一户户地前去收来,而到染坊那户时,特地以闹肚子离开了账簿一会儿,就这一会儿工夫,账簿便被调换了。苗月牙将那人连物证一道拿下,众目睽睽之下,他没了辩白的底气。 “若是你不招,可能也会和此前严行秋那般突然暴毙,你真的愿意替那位‘大人’背锅?就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唐枭枭厉声道,“命是自己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还指望他给你烧去阴间吗!” 正在这时,叶之闲匆匆赶来,对唐枭枭点了点头。 “我想你应该是有所顾虑,但这‘顾虑’宰相大人已帮你解决。” 他猛地抬头看向唐枭枭,她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见他还在挣扎不肯开口,唐枭枭对叶之闲使了个眼色,他便将人带了过来。 “儿子……” 一个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者踉跄着到了他面前,他激动得流下了眼泪,见他动摇了,唐枭枭这才松了口气。 胡詹事恐怕是万万没想到,他再厉害,也斗不过叶振平,宰相一出面,那些软禁老妇的人哪敢跟他作对。不过,这下欠了叶振平一个大人情,得想办法还了。 见老母亲安然无恙,那人将所有的事都招了,当年前任通判在任之时他便已经干起了这勾当,帮商户调换账簿以换来朝廷的赈银,从中牟利以给老母亲治病,但还是被李通判发现了,且闹到了户部侍郎严行秋那儿,本该严厉处理此事的严行秋却被义父胡同给阻止了,并以发善心为借口让他配合自己将此事瞒下。 “好一个‘善心’……”唐枭枭轻笑一声,“因为这‘善心’,就逼得李大人不得不‘告老还乡’回去种田,他家里有七口人,就靠他一人在这京城做官的俸禄过活,谁考虑过他了?!” “我对不起李大人……我也愧对自己的良心……我对不起娘亲……”那人痛哭流涕。 之后,胡同让他继续替那些商户做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己却以此事威胁商户,私下从商户那儿得到各种好处。而严行秋不过就是中间的傀儡罢了,他父亲与胡同为故交,父亲死后便由胡同收养,培养他成了一个好官,却在这事上,让他走上了不归路,甚至还要了他的命,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唐枭枭暗暗攥紧了拳,叶之闲和苗月牙看着她面不改色眼神中却透着凛冽,就知她下一步就要朝着詹事府去了。 第五十四章 启程杭州 见唐枭枭跟着刑部的人一道出现在詹事府,胡同竟乖乖束手就擒了,并笑着看着唐枭枭。 “胡大人,你笑什么?” “在朝为官,难得糊涂,可千万别把所有事都弄得清清楚楚,否则,有朝一日,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正如他们所料,胡同被摘了乌纱帽丢入刑部大牢,严惩不贷。胡同被卸任后,原詹事府少詹事升了职替了他的位。 唐枭枭睡眼惺忪地刚准备出门,一开门就见到了那新的詹事正一脸谄笑地看着她。 “吓死个人……”唐枭枭小声嘀咕着,随后出门将门一锁,“找我有事?” “本官前来是专程为唐大人送礼的。” 唐枭枭看了看他身后的两箱子东西,看起来他以为自己也是这种贪官污吏,特地来收买的?既然要收买为何不去找吏部尚书? “不收,我还忙着,这位大人要是没其他事了,就请回吧。” 看着唐枭枭远去的背影,一旁的随从说起了风凉话。 “鲁大人,这唐通判可还真以为自己能做到两袖清风呢……” “那就尽量避着他,提防着他,省得步了胡大人的后路。” “那这东西呢?” “想办法丢进去。” 忙完赈银之事后,唐枭枭告病回了趟桃源村,与唐忠会了面,但未见到苗月牙的身影。 “母亲不是早就回村里了吗?” 这才知道苗月牙自那日说要回村竟一直未归,唐枭枭忙问清关于当时关于方院使屈打成招一案的口供后,准备回京找人。 “枭枭。”唐忠起身叫住了她。 “父亲。” “朝廷、官场,不是你们兄妹可以应付的来的,不要逞强,以退为进。为父很想跟你一起去,但去了你们的境地会更加危险……” 唐枭枭点了点头:“父亲放心,我和兄长绝不会以命相搏,待一切平静后,我会回来。此前兄长因为我私自进了顺天府而大发雷霆,想必兄长也不会想要流连朝廷,母亲的下落我也会尽快找到的。” 离开桃源村后,回京途中的她折转去了山涧小屋,却发现唐枫又不见了,大门紧闭,像是走了许久了,刚一回头昭乐也来了,她忙迎了上去。 “我哥呢?” 本以为昭乐会知道,结果她也是来找唐枫的,二人回京路上聊了些近况后,昭乐突然有急事便回了宫,唐枭枭回到宅子里,发现了原先回绝的那两箱东西正贴墙放着。 打开箱子一看,尽是金银珠宝。 “这些草包……”唐枭枭把箱子费劲地搬出宅子,“以为谁都能贿赂的吗?” 结果这些金银就被换做了粮食、衣物发放给了街边乞丐,还在大街上摆出了詹事府鲁詹事的大名,这事很快便传到了詹事府,鲁吉叹了口气。 天色渐暗,分发完那些粮食衣物后,唐枭枭回了住处给自己下了厨做了顿好的,正当她做好端上桌准备动筷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 门外之人扬起了嘴角:“小的奉叶主事之命,给唐大人送礼物来的。” 她抽去门栓打开门,却见叶之闲正倚在门边满脸笑容地转头看着自己,手中还提着两壶酒。 “来蹭饭的?我可没准备你的份。”唐枭枭看着他,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将叶之闲引进门后,她放下了门栓,哪知刚回头就看见叶之闲却自说自话拿了自己的碗筷吃了起来。 她哭笑不得地走到桌旁:“好吃吗?” “你厨艺不错啊,以后娶回家可有口福了。” 唐枭枭拿了两只酒杯一副碗筷坐到了他身旁,给他斟了酒,默默地自己先喝了一杯。 提起婚事,她看着吃的正香的叶之闲出了神。 和许骁年的“交易”,要不要早点告诉他?但……若是最后还有转机,能让许骁年放过自己。到那时再说也不迟,不然照他这脾气,指不定又要去和许骁年拼个你死我活了。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叶之闲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你未来夫君真是万里挑一、英俊潇洒?” “嘁……”唐枭枭笑着又喝了一杯,“你这酒不错。” “不过你怎么最近都不去府上找我了?” “没什么,在查案也不方便,何况要是我和你走得太勤,被传出难听的,比如什么‘巴结宰相嫡孙企图与当朝宰相勾结’,虽然这不是事实,但人言可畏啊……” 叶之闲则是一副不在意的口气:“那我们就一起赶紧把事情都解决,让你哥回来就万事大吉了。” “嗯。”她笑了下,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翌日,刚回到顺天府的唐枭枭就被府尹派了任务,因此前发生的假账簿一案,让她出发前去杭州,将新规拿去给杭州府通判一道商讨需要修整之处。 出发前她去找了叶之闲,将寻找苗月牙的下落一事告诉了他,因为自己要去杭州办差,恐怕没几日回不来,让他帮衬着些。又忽然想起了朗月寨的帮众兴许能帮上忙,她便去了趟面馆,结果因为“小胡子”一死,面馆被转手了。 因为时间紧迫,她只好先踏上了去杭州的路。 这次她倒是放聪明了,出门带了舆图,顺利找到了杭州府,没有兜兜转转浪费时间,不过天也黑了,只好先住下第二日再去找许周寅。 “掌柜的,有房间吗?” 掌柜的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少侠,您刚才不是开了一间了?” 唐枭枭有些疑惑,但还是让他开了间,并问了另一间的位置。放下包袱,她忙出门找去了另一间,能让掌柜的认错人,也许那人是唐枫也说不定。 但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 “哎,小二,这间房间的主人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小二转身看着唐枭枭,眼里尽是疑惑。 “少侠,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果然武功盖世,悄无声息啊。” 面对小二的吹捧,唐枭枭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算了,问得多了被人起疑也不好,万一真是唐枫,事情传开去会对他们不利。 “没事了,正准备下楼吃点东西。” 点了碗面后,她在角落里坐下,听着周围人偶尔冒出的几句地方语言,觉得有趣便兴致一起认真听了起来,看看自己能听懂到什么程度。 “客官,面来了。” 唐枭枭抽出筷笼里的筷子刚搅了搅,让汤渗进每一根面条,刚捞起一筷面放进嘴里,就无意间瞥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侠客? 这幅打扮让她有些晃了神,她嘴里含着面,目不转睛地看侠客上了楼,赶紧扒完了碗里的面也朝楼上去了。 是唐枫吗?唐枭枭悄悄跟了上去,刚准备敲门,门突然开了,接着就被一把拉了进去。 第五十五章 死去的姑娘 “你来干什么?” 听见是熟悉的声音,唐枭枭松了口气,定下神来上下打量着唐枫。 “你今天这一身,倒不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身份。”她反问道,“来这儿见哪家姑娘?” 唐枫懒得打理她,回头就把案卷轻轻拍到了她头上:“见一个死去的姑娘。” “我这么聪明的脑袋打笨了怎么办?”唐枭枭嘀嘀咕咕地从他手中抽出案卷,“又是命案?” 原来唐枫此行是追着一个“惯偷”来的,人称“千面小泥鳅”,本还想笑话他怎么不去办大案来抓个“泥鳅”,一看,偷窃的东西之中竟有官员的腰牌,再往下看。 “这……全都是官家人的东西?”唐枭枭愣住了,“那为什么说是‘死去的姑娘’?” “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早在五年前就死了,但因为死得冤,大家都觉得那是她的冤魂还未转世。” 唐枭枭笑了笑:“见鬼了他们不害怕?” “她本就是杭州城里家喻户晓的‘开心果’,在他们心里,还是希望她没死吧……” “但他们都是亲眼看着她下葬的……”唐枭枭看着案卷上的内容嘀咕道。 平日里大家认为的“惯偷”二字指的都是贬义的,但“千面小泥鳅”田钰儿却是杭州城中出了名的“侠偷”,专门替被偷的人把东西从小偷那儿偷回来,神不知鬼不觉不留下任何证据也不会被人抓到,这才是她的真本事,所以才叫“小泥鳅”。 五年前,官府本想睁只眼闭只眼,但城中最有钱的富商却发了话,认为不能如此放任下去,一定要抓到她,不然以后的赈粮赈银都不再参与。官府本想劝降,但根本没有证据,迫于无奈只好听了富商的建议设了套让她乖乖投降。 田钰儿通常爱在大街上晃悠,有些铺子老板,刚一转头回过来的时候就会见到少了个包子、少了串糖葫芦之类的,但在原位上都会放上相应价钱的铜板。她的这些小动作总是会给本一早无精打采出摊的摊主们带来一些谈资和笑声,可以说整个杭州城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她“小泥鳅”。 没爹没娘的她从刚开始的小偷小摸被人厌恶,到一次遇上另一个“神偷”被偷了几次点醒后,便开始发挥自己的本领将被偷的东西给偷回来,这才让大家慢慢地开始接受她,虽仍有些人觉得她骨子里就是个“偷”,依然从心底瞧不起她。 了解她的习性后,富商用了自己最贵重的传家宝做赌注,安排人“偷”去后便找到了她,装可怜愿出大价钱让她帮自己偷回来,田钰儿心想若是有了那笔银子便能自己开个小摊,不必再以偷盗谋生,便答应了。哪知富商并未告诉她东西真正的去向,反手将她指向了“陷阱”——一个假的传家宝和假的偷盗之人。 落入“陷阱”就会是无尽的牢狱之灾,田钰儿对富商此举深恶痛绝,绝不轻易束手就擒,拼了命地要逃。原本说好的“活捉”却因此变成了“除恶”,虽然会些偷盗时的拳脚功夫,却招架不住那些手持着冷冰冰的兵器的冷血之徒,田钰儿只有受伤的份,尽管拼尽全力逃出了杭州,却因中了箭在路上便咽了气。 看到这里,唐枭枭攥紧了案卷。 随即,她隐忍着怒气低声道:“为了什么?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生怕传了出去说杭州府纵容这些偷盗之事?可案卷上说,自她出手之后,偷盗之事少了很多,这不是在做好事吗?即便她有罪,也不至于置她于死地啊,这么多大男人不可能‘活捉’不了一个小姑娘……” “活捉?呵,”唐枫冷笑一声,“富商其实早已将真的传家宝卖了,这一出都是为了给自己圆谎,以被盗为名,做了个假的来鱼目混珠,接着在事情结束后,说东西被田钰儿调包了……死无对证。” “就因为这样,姑娘一条命就没了?那那个富商呢?”唐枭枭忙追问道。 唐枫将杯子里的一滴水倒在了桌上,水渗进了木头,随手将杯子倒扑在水渍上,将其盖住:“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罪名给了田钰儿,东西也不了了之,事情也就这么过了……” 唐枭枭忽然想起什么,提着凳子挪到他身边低声问道:“那你这次来,是有了什么线索吗?难道她还没死?” “来找偷这些东西的人,人死不能复生,我不信有什么魑魅魍魉。皇上想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平息下来,不然这些腰牌若是流入黑市或是被拿来作他用,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唐枭枭叹了口气,将案卷束好还给了他。 “你来杭州做什么?” 见他又问起自己的来由,便不再拐弯抹角地告诉了他,唐枫听完后想起了一件事。 “此前查到方院使有个民间的“神医”故友,就在杭州,若是得空,就去查查看“神医”的下落。” “为什么是我去?”唐枭枭知道这是明知故问,语气中却还是隐隐透出了些得意,唐枫没有回答,直接将她推出了房门。 关上门后,唐枫微微扬起了嘴角。 翌日,唐枭枭一早便去找了许周寅,在门口等候多时的许周寅朝着唐枭枭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唐大人好。” “许大人好。” 面对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时而说着些条条框框一脸认真的唐枭枭,许周寅竟出了神。 半晌,唐枭枭抬头向他询问建议,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看。 “许大人?” “哦,”许周寅回过神来,忙低头假装认真看自己手中的纸,“刚才说到哪儿了?” 唐枭枭伸手将他手中的纸转了个方向微笑着看着他:“你是不是太累了?” 许周寅放下手中的纸,连忙转移话题道:“忙得都忘了吃饭了吧,走,先去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 这才发现已经到了饭点,想着他兴许是因为饿了所以才心不在焉,唐枭枭便点了点头,同他一道在一家有些体面的酒楼坐了下来。 “例行公事,咱们就以茶代酒吧。” 唐枭枭笑了笑:“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酒鬼吧?” “跟叶之闲混久了,近墨者黑。”许周寅抬手给她倒了杯热茶,嘴上还不忘念叨两句叶之闲,“不过没想到,你竟然坐上了通判的位子,本以为你只是准备在翰林府呆一辈子。” “身不由己,越陷越深……不说了,对了,你知道这儿有个‘神医’吗?” 趁着消食的时候,唐枭枭跟着许周寅去了那个“神医”所在的地方。 “我去去就来。” 她独自一人进了“神医”的铺子,许久,“神医”将她送出门,深深地对她鞠了个躬。 回杭州府的路上,许周寅问她找“神医”有什么事,她以“想要去掉自己身上的伤疤”为借口给糊弄过去了。 不过倒是没想到,本该两日完成的差事,他们在入夜前便完成了。许周寅提议亲自送她到客栈,唐枭枭怕被发现唐枫和自己同时出现,虽然百般拒绝,但最终还是没能拗过他。 而唐枫这时恰巧靠在窗边往下望,两个通判同时出现,对于那偷腰牌的人来说,岂不是“大丰收”? 第五十六章 捉鬼 “就送到这儿吧,许大人也好早些回去歇着,忙了一日该乏了。” 许周寅淡淡地笑了下:“怎么我们之间如此生疏了?难道不能像是从前在京城时那般……” 正说着,突然有人从唐枭枭身后撞了上来,险些摔倒,恰好许周寅在对面一把接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小哥哥,你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唐枭枭忙直起身,整了整衣摆,看着一旁对着自己笑的姑娘,竟有些许眼熟。 “那我赔你串糖葫芦就当我赔不是了,不然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唐枭枭总觉得哪儿见过她,却看着她硬塞给自己的糖葫芦一时没想起来。 “我不爱吃甜,给你吧。”便顺手把糖葫芦借花献佛递给许周寅,就一直拿着糖葫芦一动不动,她微微皱着眉,看着那已然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不见了……”许周寅并未接过糖葫芦,只是摸了摸腰间,“钱袋还在,腰牌不见了。” 听见“腰牌”二字,唐枭枭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还没等她追,早已有身影从自己身边掠过。 “你的也不见了。”他瞥了一眼唐枭枭空荡荡的腰间。 唐枭枭把糖葫芦往他手里一塞:“我去帮你找回腰牌,你别跟来。” 一会儿功夫,她追着前面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留下许周寅拿着糖葫芦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呼……呼……” 唐枭枭一直追到了城门气喘吁吁,上前问了守卫,却说并未有侠客模样的人从这儿出去,她回头看了看四周,会有唐枫的留下的线索么?于是便开始毫无头绪地在墙边、柱子上找着,忽然眼前一亮。 有了! 她暗喜,朝着指示的方向一路寻了过去,深深小巷之中,见到的却是唐枫被打得撞上了墙。她猛地看向出手的女子,就是那“死去的姑娘”,和画像上一模一样,但那眼神与方才跟自己赔不是的时候判若两人,她的身手竟在唐枫之上。 “住手!” 见唐枫又要挨打,唐枭枭忙出面拦在了她面前,田钰儿的拳在她胸前停了下来。身手这么厉害,怎么会是田钰儿?和卷宗上所写的不一样。 唐枭枭连忙扶起唐枫,田钰儿退回原位皱着眉看着面前这两个长相十分相似的二人。 “少管闲事。”田钰儿说完便欲沿墙踩轻功离开。 “追,我随后便来,拖住她。” 唐枫把唐枭枭一推,她犹豫了下却还是追去了,毕竟轻功潜行方面唐枫不及她。 “站住!”唐枭枭一个借力腾空,越过她的头顶拦住了她的去路,二人均有些气喘。 “让你少管闲事,没听懂么?” “你是田钰儿?” “是又如何?” 唐枭枭倒是松了口气:“你没死,太好了。” “嘁,少在那儿假惺惺,让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把你想说的想做的告诉我,然后就此收手,我来帮你出这口气。” “你们这些狗官,都是同一副嘴脸,滚开!”田钰儿有些不耐烦,冲上前去就是一个连招,唐枭枭慌忙躲开。 月光下,屋顶上,二人过起了招,打斗声被大街上的热闹声给淹没,除了唐枫,并未有人注意到她们。 “为什么不还手!” 唐枭枭以退为进,一直防守躲开她的攻势:“我娘说过,功夫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争斗,我不想和你打,”唐枭枭趁势一躲,转身一把抓住了田钰儿的手,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我只想知道你的目的,为的是惩罚那些为你设下陷阱的人?还是为了继续偷盗?你明明已经被城中的大家所接受了,为什么又要……” “你以为你这几句话就能说动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田钰儿试图挣脱她的手却被唐枭枭牢牢锁住。 “你以为你偷的是谁的腰牌?你要是有所耳闻,就该知道顺天府通判唐枫亲手解决过多少惊天的案子,难道还不能帮你讨回公道吗?” “顺天府?通判?唐枫?” 就只在她走神的这一刹的功夫,悄悄来到她身后的唐枫冲着她的后颈抬手就是一下,田钰儿眼前一黑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爬上来的?”唐枭枭朝下看了看。 “你以为就你轻功好。”唐枫把田钰儿双手捆好扛上了肩头,从屋顶跃下,唐枭枭舒了舒筋骨松了口气,跟着跃了下去。 因为无法将其带回客栈,唐枫便让唐枭枭将田钰儿带去找许周寅,尽管有些难以开口,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深夜去了许周寅的住处,而恰好他也刚睡不着,出门准备去府衙看看税赋的账簿,二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啊……”唐枭枭背着还昏迷的田钰儿与他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周寅不等她解释,连忙将她引进屋,唐枭枭这才能将田钰儿放下,并将她绑在了椅子上。 “她是刚才那个姑娘?怎么被绑着?” “她是田钰儿。”唐枭枭把他的腰牌还给了他,“我不能带她回客栈,想借你这儿问些事,深夜打扰实在是过意不去。” “那个‘千面小泥鳅’?!” 这下许周寅才仔细瞧了瞧田钰儿的脸,她突然睁开眼把许周寅给吓了一跳。 “狗官!你……唔……唔!”田钰儿挣扎了起来。 唐枭枭迅速把唐枫准备的布团塞进了她嘴里:“你先冷静点,我知道你不喜欢当官的,但非所有的官都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反思之前,你当时反过来行窃之时,官府不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了么?” “呸!”田钰儿竟一下将布团吐了出来,“睁只眼闭只眼?他们只是抓不到我罢了,居然想到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法抓我!要不是我师父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原来那案卷上说的并不全是事实,据她所言,官府之中有人因为一时手痒染上赌瘾,一发不可收拾,便也开始了偷窃的勾当,已经改邪归正的田钰儿自是不会坐视不理,刚开始还只是偷了他两次惹毛了他,之后田钰儿为了劝阻他,三番两次将他窃得的荷包偷回,并扬言若是他之后要是再行窃,便将此事公之于众。这下就不止是结下梁子这么简单了,官商勾结也便从那时开始,因为始终抓不住她,便动起了歪脑筋想出了那个计划,而痛下狠手的也是那个人。 在门外偷听的唐枫听完后便悄声离开了,听完田钰儿的“供词”唐枭枭和许周寅对视一眼,然后她便决定,以田钰儿作为诱饵,去试试那个瘾君子,许周寅答应陪她冒险一试。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口气我们一定会帮你出,但若是你满口胡言,我能抓住你一次,就能抓住你第二次。” “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们瓮中捉我,我插翅难飞。” 唐枭枭把自己的腰牌押给了她:“我这块腰牌若是丢了,皇上会砍了我脑袋,你若是被抓了,就把腰牌拿出来威胁他们,说我在你手里,要是抓了你,就别想知道我的下落,他们不敢对朝廷命官见死不救。我就在暗处看着你,若是你耍什么花招,你知道下场,虽杭州府不是我的地盘,但身旁的许大人可是杭州府的通判……” “知道了知道了,话真多……”田钰儿转过身去,“帮我解开。” “等等。” “啊?” 唐枭枭趁她转头时迅速给她喂下了一粒药丸,说道:“这是城里的‘神医’给我的药,十二个时辰后就会发作,解药我藏在城中某个角落里了,若是你耍了花样……”她嘴角向上一扬看着田钰儿邪邪一笑。 “狗官!你卑鄙!”田钰儿试图吐出来却未果。 “明日亥时一刻,别忘了。”唐枭枭将她拉出了房间,回头对许周寅行了个礼,“许大人,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我送……” 她忙朝许周寅眼神示意了下田钰儿还在,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又被人知道自己女子身份,出了事人头不保,许周寅只好微微点了点头。 “我送二位到门口。” 出了门,唐枭枭便和田钰儿分道扬镳了,哪知刚过两个转角便碰上了唐枫,吓得险些和他动起手来。 第五十七章 美娇娘神助攻 “你要吓死我啊……”唐枭枭看了看周围没人,便问道,“你刚才都听见了?” “这疯丫头满嘴胡话,你也信?” “看她对当官的这么厌恶,定是事出有因,何况……你还想不想拿回那些官员的腰牌了?”唐枭枭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哥,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不能。”唐枫说完便离开了。 唐枭枭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许久,唐枭枭才回了客栈,为了和唐枫错开去,免得太过招摇。 翌日,唐枭枭先去找了唐枫将“神医”所说之事告诉了他,他接过唐枭枭从“神医”那儿拿到的药方,上面的落款是方慈安和“神医”姚方。 “姚大夫说,这药方是他们二人没日没夜地研究了很久才研究出来的,但还未等给方院使送去,他就已经……” 唐枫看了眼唐枭枭收起药方:“等这儿的事解决了,你同我一起进宫面圣。” “啊?”唐枭枭掰了掰手指,“我也该回去了,要不今晚你出面把事情解决了?本来也是你的活。” “我要是去见了许家那小子,你就得考虑脖子上的那颗脑袋还能留多久。” “你不信他?” “你不也在提防除了我之外的人么?”唐枫说完就要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 “随处逛逛。” 唐枭枭不敢追出去,便提醒他别太张扬,万一被杭州府的人看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出门,刚关上门竟瞥见找来客栈的许周寅,匆忙下去招呼他往外走,生怕客栈掌柜和小二说些什么。 二人在街上闲逛之时,从和许周寅的闲谈之中听闻了关于最近发生的“海怪”伤人一事,这朗朗乾坤之下竟有妖怪作祟? 和唐枫一样,唐枭枭宁信有阴险小人也不愿信有魑魅魍魉,不想插手此事的她却又被那擦身而过的熟悉的背影给“出卖”了,他肯定听见了,而且估计会出手管一管这“闲事”,省得改日再被皇上派来跑一趟。 “怎么了?” 见唐枭枭忙避开眼神,许周寅问道。唐枭枭忙退了一步,将他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生怕被他察觉到。 “没、没什么,说说你吧,这么长时间也没问问你在杭州过得好么?” 他微微一笑,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就属她这“千面小泥鳅”的案子最大了,唐枭枭苦笑了下,想到这案子本来就不该是她管,还被该管的人无辜“推”了进去,看来也不得不由她亲自收尾了。 “对了,我有话对你说……” 唐枭枭听他说完后,看着他有些惊讶,欲言又止。 许周寅笑笑,继续说道:“本我还只是个无所事事混迹市井的纨绔子弟,但希望我若是有朝一日回京了出息了,你能……” 她忽然抬起手打断了许周寅,低声道:“等等,这些话,等我哥回来,等一切恢复正常之后再说吧,我现在还是‘唐枫’,你对我说这些不太合适……我,我先回去了,晚些时候再见。” 看着唐枭枭匆匆离开的背影,许周寅没能开口叫住她,也许是自己太过心急了吧。 唐枭枭则是皱着眉不知如何是好,别说给许周寅回应,甚至连叶之闲那儿她都不知该如何交代,在和许骁年说清楚之前,必须要躲开这些事。 唐枫瞥了眼他们,嘴角微微扬了扬,在首饰摊上看中了个用朱砂串成的手串,中间还夹着三颗珍珠。 “老板,帮我包起来。” “这位少侠,你这是送姑娘还是送母亲啊?送姑娘的话,”老板拿起了一串玛瑙串,“这个,还有这玉镯子都挺合适的,你挑的这个是辟邪的。” “就要这个,送姑娘的。” 老板给他包好目送他远去,哭笑不得:“这少侠还真怪。” 夜里,城中某个宅子里,莫名刮起了阴风,窗户声声作响,给本是冬日的寒冷又添了几分寒意。 “相公,怎么这么冷啊?” 男子惺忪着从床上爬起,来不及披上外衣便快步去将窗关严实了,突然,“砰”的一声,门开了,把床上的女子给吓了一跳猛地卷着被子从床上坐起看向门口。 “啊——”她突然叫了起来,手颤抖着指着门口那借着月光照了进来的晃动的影子。 男子没好气地说道:“见鬼了吗?叫那么大声。” 随后他便朝着门口走去,准备关门,却僵在了原地,脸色煞白,脚像是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却不停地发着抖。 “相……相公?怎、怎么了?” “你……”男子颤抖着那苍白的嘴唇,“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当然死了……”田钰儿张开那血淋淋的嘴,将身上带血的箭拔了下来,“你这一箭,可真是铆足了劲啊……” “你……你想干什么?” “这些年……你过的可潇洒……升了官……还娶了美娇娘……我来找你叙叙旧啊……关于你行窃嫖赌之事……” 那床上的“美娇娘”自然不知他从前的那些恶行,忙下了床匆匆走到他身旁质问他,那样子仿佛与方才那战战兢兢的判若两人。 “夫人,你别听她瞎说,她一个‘鬼’说的都是鬼话。” “他啊……不仅行窃,还将你们的定情信物都当了……就为了嫖赌……被我发现劝阻竟还对我下毒手!” 田钰儿说着激动了起来,那嘴里含的血喷得他们满脸都是,男子恼羞成怒就要动手,她向后一仰“飘”到了院子中,见他追了出来,田钰儿手伸到身后做了个小动作,身旁忽然扬起浓浓的雾气。 唐枭枭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为了套出口供做足了戏,替她扇着烟,还特地用镜子和蜡烛晃着男子的眼,给田钰儿找机会躲起来。 “你的定情信物被我从当铺当出来了,就在你把我埋了的地方!” “美娇娘”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好哇!你竟然真的把我给你的定情信物都当了!难怪我总问你要你总含糊其辞!” “我……那是她偷走的,我怎么可能当了……不对,”他忽然反应过来,“我埋她的时候根本没瞧见其他的东西……你到底是谁?装神弄鬼的给我滚出来!” 唐枭枭眉头一皱,他察觉到了。 “你劣迹斑斑,行窃嫖赌,你可还记得你当时许过一个青楼姑娘说要为她赎身,结果却和这位‘美娇娘’成了婚,害得她绝望地在你面前投了井!” 男子一惊:“你怎么知道的,明明只有我们二人……” “你!”“美娇娘”彻底气疯了,回到房里拿着剑就出来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夫人,夫人你别冲动,人命关天啊,可千万别听她鬼话连篇啊!” “那你给我去把定情信物找回来!否则老娘要了你的命!” 果然,这妻管严在“美娇娘”的威胁下,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她,一路到了当初埋田钰儿尸体的地方,咽了咽口水,动手就挖。 “你看,我没说错吧,他就是心虚了。”田钰儿在远处擦了擦自己嘴边的鸡血对唐枭枭说道。 “定情信物呢?” 她示意唐枭枭往那儿继续看,那男子找到定情信物一副找到宝藏的样子,唐枭枭轻笑一声,双手抱胸看着好戏。 “老板,看看这是不是当时来当这簪子的那个男人?” 男子闻声转过了头,见到了带着衙役和几个铺子老板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的许周寅。 第五十八章 海怪伤人 “就是他就是他,那时候鬼鬼祟祟的,因为这簪子价值不菲,我还特地问了这簪子的来处,他就说是他夫人的,后来没多久‘小泥鳅’就把它赎走了。”当铺老板指着他说道。 “你个负心汉!把我最喜欢的秀秀给逼得跳井!还威胁我要是说出去就不让我做生意!”老鸨躲在许周寅身后指着他骂骂咧咧,“她给我留了信,说是要跟你远走高飞,我明明跟出来了却没能拦得住……” 见他被说得哑口无言,“美娇娘”的脸气得煞白,一把将剑架上了他的颈部:“好哇……我倒是奇怪你总是大半夜的去府衙,还以为你有多忙,今日我让你就死在这儿给这姑娘偿命!” 许周寅趁其不备出手将她的剑打落并劝道:“李夫人,李源害人官府自有公道,还望夫人不要成为与他一般的人。” “李夫人?哼,老娘还好没来得及跟你生孩子,这就回去给你写休书!”“美娇娘”抬手就要打他,却没下去手,一把夺过定情信物,“许大人说的对,不能跟你这般做这般下贱事,哼!” “哎,夫……夫人!” “李源,”许周寅拦下了他,“跟我回府和知府大人谈谈吧。” “许大人,你不过比我高了那么一品,就敢抓我?” 说着李源便要不顾阻拦离开,田钰儿不知何时就窜到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面目狰狞地看着他,吓得他连退两步。 “你既然看不起官府的人,那我把你大卸八块分到山里、河里和天上都喂了那些飞禽走兽!”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李源指着田钰儿嚷嚷道。 她脸色一变,幽幽地说道:“当然是鬼了……” 唐枭枭一把揪住她的后襟把她拉走:“这里交给官府,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哎哎哎……放开我,你放开……” 看着田钰儿被踉踉跄跄地拉走,许周寅哭笑不得,随后便让人将李源拿下关进大牢准备第二日的堂审。 田钰儿没好气地看着面前的“兄弟”二人,嘟囔道:“我都证明我是被冤枉的了,你们还想干嘛?” “腰牌。”唐枭枭伸出手去,田钰儿从自己身上拿出了腰牌还给了她,她仍拦着不让走,“所有的。” “凭什么?” “凭我帮你抓了想要杀你的那人,怎么?你还认为我、许大人甚至是知府大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田钰儿一愣:“你怎知道我心中所想?” 唐枭枭无奈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时辰,故作轻松道:“不早了,恐怕那药效该发作了。” “我给我给,你快把解药给我!” 唐枭枭和唐枫相视一笑,顺利拿到了所有的腰牌,唐枫清点无误后,便先行离开了。 “药呢?解药!”田钰儿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忙抓着唐枭枭一脸可怜相。 她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纸:“这是‘解药’的地图,记住,以后不可再行窃了,不管是好还是坏,否则,不用我再出手,任何人都能将你送进大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好好珍惜。”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兄弟俩一个话真多一个没话说,我走了。” 田钰儿一溜烟地顺着地图去找“解药”了,唐枭枭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松了口气,不知道之后她会不会哭得不成人形。 回到客栈,她刚躺下歇息,唐枫便出现在了房里,把她吓得一把抓住了一旁的床帏,见是他,便又满脸疲惫地坐回了床沿。 “你怎么都不吭一声就来了?还躲在我房里。” 听她抱怨,唐枫把桌上放的食盒打开示意她过来,唐枭枭有些疲惫地挪到桌旁,看着里面的醋溜鱼和水晶虾仁还有两碗米饭,肚子不听话地叫了起来。 “吃吧,我亲手做的。” 唐枭枭不知为何,听见他如此温柔地说“亲手做的”竟没忍住,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啪嗒啪嗒”地滴在桌上,原来刚才拿着腰牌一言不发离开就是为了早些回来给自己做菜吃。 唐枫把碗筷放在她面前:“快吃,不吃就凉了。” 她憋着嘴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拿起筷子便吃,但实在是抵挡不住倦意,吃着吃着就睡着了,唐枫伸手替她轻轻擦去嘴边的饭粒,微笑着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晃着晃着就要倒下,忙一把接住了她,又生怕弄醒她,就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睡了,这两日也没让她能好好休息,欠她的,一顿饭可还不清。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怀中的唐枭枭梦呓着,但表情却显得格外安心,唐枫轻轻抚了抚她的头,轻声道:“快了……” 翌日,唐枭枭一睁眼看了看窗外,忙从床上窜起,风风火火地赶去了杭州府,结果,刚到就结案了。 “你怎么才来!”田钰儿看见她,忙上前抱怨道,“你不在,我解释得口干舌燥,还好有许大人帮我作证。” 唐枭枭不好意思地笑笑:“昨晚睡得太沉,一时忘了时辰,看你这样,像是解决了?” “我一没害人,二还为民除害抓了这么个‘臭虫’,知府大人就让我将功抵过,最近要施粥,让我去帮忙,忙完就自由了。” “唐大人,你来了。”还未等唐枭枭继续打听其他的事,许周寅过来了。 “那我先走了,”田钰儿走之前在她耳边轻声道,“需要我帮你‘拿’什么的时候尽管开口,我一定帮你解决得干干净净。” 随后她朝唐枭枭抛了个媚眼便离开了,唐枭枭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李源的事怎么样了?” “我正要带你去。” 许周寅将她带去见了知府,这才知道,知府的令牌也是到了田钰儿的手里不敢吭声,多亏了她才能拿回,否则定是要掉脑袋了。 “不过,亏得你把她抓回来,还让她老老实实答应不再行窃,”知府朝她作揖道,“这次就多谢唐大人了。” “知府大人不必如此,”唐枭枭看了眼许周寅忙说道,“许大人见最近知府大人愁容不展,与在下商讨后,才出手帮了忙,要说感谢,也该感谢许大人才是。” 寒暄了一阵后,许周寅将她送出了杭州府,因忙于正事,许周寅也不便再陪她游玩,她也准备启程回京了,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计划。而就在她整理好行李走出客栈准备去乘船,却见人们纷纷朝着码头的方向赶去。 “哎,大娘,怎么了?怎么大家都匆匆忙忙的?”唐枭枭随手拉住了一位妇人问道。 “那‘海怪’又出来伤人了,听说这次是直接给咬死了,大伙儿都去看热闹去了,我也去瞧瞧是不是邻里。” 唐枭枭有些在意,便也跟着去了,钻进人群,见到被撕得四分五裂的尸体,鲜血和海水混杂在一起,发出一阵阵的腥臭味,正当唐枭枭捂着口鼻准备离开,却瞥见了径直走向尸体的唐枫,她忙躲进了人群,他想干嘛?万一官府的人来了,不就被人发觉了吗? 唐枫蹲下检查了一遍伤口,以及看了眼带着鲜血的海水的流向,轻笑了下,起身站在一旁和其他人一般等着官府的人来。 唐枭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要是放任他在这儿,难免会遇上许周寅。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了吵嚷声,她忙回头故意与他撞了个正着拦下了许周寅不让他靠近。 “唐兄你怎么还没走?” “我想起还有事要找你,你跟我来……”唐枭枭忙把他拉走离开了码头。 “长话短说,那‘海怪’的事我还需查验现场,得快些回去。” 唐枭枭转过身深呼了口气:“我……我想说……” “许大人!” 没等她继续往下说,官府的人便叫他回去了。 “改日我们坐下好好说话,我先去了。” 看着许周寅远去的背影,唐枭枭不知如何是好,只希望唐枫已经离开了,哪知刚要跟上去,却被人一把拉了回来,她回过头去,一脸惊讶。 第五十九章 泉盈帮的小鹌鹑 “你与许周寅是何关系?” 说话的是个姑娘,看穿着打扮不像是哪户千金小姐,手提一柄长剑,马尾在脑后高高束起,长得白白净净,眉间有颗朱砂痣,那朱唇微微上扬,正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我……”唐枭枭站直了身子,整了整衣冠,作揖道,“在下唐枫,与许大人同为四大状元,算是同僚,姑娘找我有何事?” “喔~”姑娘点了点头,“不错嘛,还是个状元,一表人才,交个朋友如何?”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唐枭枭有些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冒失了,我还未自报家门呢,”姑娘作揖道,“在下江南水路船运第一帮‘泉盈帮’少当家——傅安承。” “傅鹌鹑?”唐枭枭不小心脱口而出,结果惹得傅安承追着要揍她,她忙躲进人群,使得傅安承一时未能找到而躲过一劫。 哪知刚松一口气,就看到傅安承把目光投向了正走出人群的唐枫。 “完了。” 唐枭枭看着她大步流星地朝着唐枫走去,偷偷摸摸地一边躲一边接近他们。 “唐枫!”傅安承大喊一声,冲上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面对真正的唐枫,感觉到有些异样,但又来不及想,当头质问道,“对一个刚见面的姑娘就取绰号,你有没有风度啊!” 唐枫皱着眉头看着傅安承,又顺着她的头顶看向后面躲躲藏藏的唐枭枭,将她的手从自己衣襟上拉开,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唐枭枭一路跟到了一处空旷地,二人竟动起手来了,而且不知是唐枫故意让着傅安承,还是觉得对女子动手有失风度,竟被她占了上风。而下一幕让唐枭枭竟吃惊地久久合不拢嘴,唐枫突然一把将傅安承按在了墙上,从她这儿看简直是要亲上了,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竟是昭乐。 “完了……” “什么完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许周寅突然开口道。 唐枭枭猛地回过头去,试图挡住他的视线,并拉着他的衣袖便走:“没、没什么,我想起东西好像落下了,你陪我去找找吧。” 瞥见许周寅被她带走了,唐枫这才松开了傅安承自顾自地走了,傅安承被他这一出弄得羞红了脸,后脚便追了上去。 许周寅被唐枭枭糊弄走之后,回去找唐枫,发现没了人影,却在地上捡到了那串朱砂手串,一路打听,才知道他被那泉盈帮的傅安承给“绑”走了。傅安承已经错认唐枫,冒充他的事情不能闹大,被迫只好换了女装找去了泉盈帮。 泉盈帮内,傅安承正盯着本着“既来之则安之”在一旁悠哉悠哉喝着茶的唐枫看。 “这长相还真是深得我心啊……”傅安承不禁感叹道。 “咳咳。”一旁的帮众咳嗽了下小声提醒道,“少当家,您怎么又带男人回来了?” “怎么?看到如此好看的男人我都不能先下手为强了?” 正说着,门口跑进一个帮众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她便匆匆离开了。 泉盈帮门前,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傅安承上下打量了番后,走上前去。 “姑娘你找谁?” 唐枭枭回过头看着傅安承,作揖道:“来找唐枫。” “你是谁?” 本想说是他的妹妹,但一想到昭乐,一定要帮她把人给抢回来:“他的心上人。” “什么?!”傅安承原本缓和的表情变得眉头紧锁起来。 她伸出手将手腕上的朱砂串给傅安承看:“定情信物,你问他认不认得。” 傅安承自然是不会让她把唐枫带走的,连门都不让她进,而唐枫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唐枭枭一心想要把他带出来,但在别人的地盘一定不能轻举妄动,于是—— 在泉盈帮外等了一日都没等到他出来,唐枭枭哪知道他根本没想要出来,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冒险偷偷潜入泉盈帮找到唐枫想要带他走,却被他拒绝了,问缘由却什么都不说。 唐枫从她手上摘下了那串朱砂串:“出去。” 唐枭枭吃惊地看着他,小声道:“你不回京了?你打算在这儿做‘压寨相公’吗?” “什么人!” 大约是传出了谈话声让外面听见了,外面的人不由分说地闯进了唐枫的房间,唐枭枭本想躲到唐枫身后,结果却被他一把拎到了人前。 “你是不是我哥啊?” 比起有些不知所措,唐枭枭更多的是埋怨,还以为他回到以前的那个他了,没想到竟如此“坏”了。 “好啊,你竟然敢来‘偷’人,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是我的,你问他愿意跟你走吗?”被惊动的傅安承匆匆赶来,一副“我才是正室”的样子。 唐枭枭哭笑不得,拉起唐枫就要往外走,结果被傅安承拦下,性子烈的她哪能容得下唐枭枭在她的地盘抢男人,二人一路打到了院中。 一来一去,打到汗如雨下,气喘吁吁,见打平手,帮众想要上前帮忙,被傅安承拦了下来。 “你们都让开,难道对付个女人我还能占下风么?” 唐枭枭微微一笑,挑衅道:“小鹌鹑,你放弃吧,虽然我们拳脚功夫差不多,但你是打不过我的,你会累死,我不会。” 结果,一个时辰后,唐枭枭就被她那常年在海上漂泊练出的体力给“打败”了,二人头对头仰天躺在了地上,明明累得说不出话来,却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暂时停手……”傅安承大口喘着气道。 “好,暂时……”唐枭枭深深地呼了口气。 “我之前在街上遇见的其实是你?” “……” 她翻了个身撑起身子低头看着唐枭枭的脸:“仔细一看,好像你确实比他更清秀些……等等,你们不是一对,你们是兄妹!” 唐枭枭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傅安承在这全是男人的泉盈帮里自己都快变男人了,苦于没什么姑娘做朋友,便爽快地邀请她留在帮里,唐枭枭想着唐枫定不可能真的要留下,便答应暂且留宿几日。 但二人见面还是会不自觉地动手过招,谁都不肯先认输。 “你到底是……” 见傅安承不依不饶就是想要知道她和唐枫的关系,她只好亮出了身份:“我哥唐枫是京城顺天府的通判,当朝的昭乐公主早已芳心暗许,我是受公主所托来把我哥带回去的,所以还望少当家高抬贵手。” “你认识公主?”傅安承不愧是做生意的,立刻就想到了与官家人“交朋友”,“那你跟公主说说,以后多照拂照拂咱们泉盈帮,要是能让我跟公主交上朋友也行,你哥你可以带走,但是你得帮我个忙。” 原来傅安承有求与她是因为“海怪”的事,这“海怪”的出现,让泉盈帮的生意也多少受了些影响,因为昨日死的那个,是隔壁罗金帮的人,就怕他们认为是泉盈帮做的,希望唐枫能出手帮个忙。而唐枫其实也正是因此,才“潜入”这里,“顺其自然”地想要确认一些事。 “我倒是可以帮你,但是毕竟这不是京城,兄长他也不能‘多管闲事’。” 见唐枭枭答应了,傅安承忙一把搭上了她的肩:“那我们暂时休战,其实我对你哥吧也只是喜欢他长得好看,这性格我可受不了,刚开始不愿跟我走,现在赖着不走……要说合得来,我倒是觉得你还不错,长的也好看,还能陪我练练拳脚……” 唐枭枭听着她那铺天盖地的“客套话”暗暗地苦笑了下,然后跟着她一道去了码头,路上还听她说着最近几月这儿发生的怪事。 “少当家。” 路过的泉盈帮的帮众朝她打着招呼,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怪就怪在,咱们帮一点事儿都没有,再下去,怕人家以为是咱们想要称霸码头而特地害人让他们知难而退呢。” “你觉得是有人故意陷害?”唐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们身旁,二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当然了,尸体直接丢在咱们帮的地界,其心可诛。” 看着傅安承那不把凶手找出来誓不罢休的样子,唐枭枭又转头看了眼唐枫,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来往的搬运工。 第六十章 干净的男子 “反正估计一两日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你们就在这儿多住几日……” “不必,”唐枫开口打断了傅安承的话,看向隔壁船商那些正从船上把货物往下搬,微微一笑,“顺利的话,明日便可启程回京。” 唐枭枭不解地朝他正看着的方向看去,并未察觉到什么,而傅安承热情招待他们吃喝,想着从唐枫嘴里问出些什么,却总是被他避开。 直到晚上,刚睡下没多久的唐枭枭,就被从床上拉起穿了男装赶去了码头。 “这大冷天的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儿吹海风?”她躲在唐枫身后瑟瑟发抖。 “嘘……”唐枫把她拉到一处堆起的货物后躲了起来,随后便瞧见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船上下来。 “东西放好了吗?”其中一人对着另一人说道。 “放好了。” 话音刚落,问话的那人便抽出匕首悄悄接近另一人的身后,唐枭枭正要叫喊,被唐枫拦下。 “你想干什么?” 前面那人转身看见明晃晃的匕首慌了神,一步步地朝后退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大人说了,你拿了泉盈帮的钱,想要去漕运司告发此事。” “什么?你听谁说的?泉盈帮是咱们的死对头,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手持匕首那人冷笑一声:“你就没瞧见白日里那人死的有多惨?那就是为了杀鸡儆猴,可你居然毫不动摇。” 唐枭枭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转头看了眼唐枫,他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走吧。”他对唐枭枭轻声说道。 “就这么走了?”她一把拉住唐枫,“这要出人命了,不管管吗?” “如果他死了,说明这‘海怪’一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并非是像泉盈帮少当家所说为了诋毁他们的名声,而是为了掩盖另一事。” 唐枭枭刚想开口问是什么事,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闷哼,手持匕首那人正要再次下手,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唐枫阻止,并打落了匕首。 “看什么看,去报官。”唐枫对着正站着出神的唐枭枭喊道。 “啊……哦,我这就去。” 等唐枭枭把许周寅找来后,天边已有些灰白了起来,唐枫已经不见踪影,只剩那行凶之人被捆在了那奄奄一息的人身旁,昏厥着。 “嗯?”唐枭枭看了看四周,唐枫不见了。 “怎么了?” “哦,没事,说来话长,先救人。” 因为唐枭枭报官及时,那被刺之人捡回了一条命,恢复神智之后,便将事情交代了。 那人称自己只是前几日才被雇来“罗金帮”的,结果就让他往那些粮食里面藏石头,以蒙混过关,最近粮食收成并不好,但为了赚点昧良心的钱,就时不时地往里面做些手脚。而昨日,那罗金帮的人听见了风声,说是有人要向漕运司告发此事,他是新来的,众人都认为他是最有嫌疑的那个。 “但我也只是想赚些钱,虽然有些昧良心,但只要不害人,我觉得也未尝不可……哪知……” 接下来的事,就如同唐枭枭所见那般,但奇怪的是,负责检查船商运粮的就是漕运司,是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们得逞的?难道又是“内鬼”?运粮事小,支援事大,一旦打起仗,这些可都是救命的东西,竟有人拿这个赚黑心钱。 “已经打草惊蛇了,”许周寅有些为难的样子,“如果罗金帮和漕运司的人有所牵连,那只有请户部出面了。” 唐枭枭也担心了起来,看来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回到泉盈帮,傅安承一听她回来了,忙端着吃的就去了她房里。 “怎么样怎么样?” “看来还真是得回京了。” 唐枭枭把接下去可能需要户部出面的事告诉了她,她叹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京城的通判比杭州府的管用呢。”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反正有了那人的口供,大家就不会把矛头指向你们泉盈帮了,你也可安心做生意,不过,最近的储粮真的不够了么?” “你不知道吗?北面又打起来了,咱们帮已经受了漕运司的委托送了好几趟粮上去了,粮仓确实快要空了。” “北面?”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第一想到的就是许骁年,“此前去北面支援的可是许骁年?” 傅安承一愣:“是啊,不过,你怎直呼将军名讳?你们认识?” “哦……有些小过节,”唐枭枭起身要走,“你们的事我已经交代许大人了,他办事牢靠,定会秉公办事的,想来应该也会上奏朝廷来处理此事。” “哎,你这就走了?” 她点了点头:“近几日多有叨扰,还望少当家不要介怀,告辞。” 傅安承见留不住她,便只好随她去了,但唐枫这么久了还未回来,她觉得疑惑,却又只好留了话给傅安承,让她见到唐枫的时候转告他自己已经回京了,这才放心离开。 哪知刚到渡口,就被唐枫叫住了。 “去哪儿啊?” 唐枭枭一惊,忙把他拉到无人处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我们俩不能同时男装出现在一处吗?你不要脑袋我还要呢,爹娘还要呢。” “事还没办完,你就走了?” “都要户部出面了,有我什么事啊?”唐枭枭埋怨道,“你看我最近被你折磨得不成人样了都,脸色蜡黄,睡又睡不好吃又吃不好。” “我倒是听见你一躺下就打起了呼,吃的只要是傅安承拿去给你的也没见你少吃。” 唐枭枭见说不过他,就做了个鬼脸想要蒙混过关:“行了行了,我要回京了,没完的事要办你自己办吧,反正从前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是一个人。” “换回女装,跟我去个地方。” 其实自己很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但每次兄妹见面不是案子就是案子,连平日里的闲聊都没两句,太憋屈了,但她嘴上说着不情愿,身体还是很诚实,乖乖地换上了女装跟着他去了。 “去打听关于泉盈帮的事。”唐枫把她往罗金帮的地界一推。 “怎么让我去罗金帮打听?” “随便问问关于傅安承的为人。” 说完唐枫便自顾自地走开了,唐枭枭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朝罗金帮的港口地界走去。 “走开走开,别碍事。” 她被人赶了开去,看着那些船员一直在往船上搬运粮食,竟不知向谁开口问。 正当她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人来人往的时候,一位看起来有些与这儿格格不入的男子走了过来向她搭话。 “姑娘在这儿是要找谁吗?” 唐枭枭转过头看着这从头到脚干净得有些太过干净的男子:“哦,我也是初来乍到,来这儿找个人,叫傅安承,认识吗?” “傅安承?”男子表情微微有些异样,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微笑着说道,“不知姑娘找她有何事?” “我爹想做船运生意,让我随处打听打听,听闻泉盈帮是这儿最大的船运商,就来问问。” “那真是巧了,在下便是傅安承的堂兄——傅西洲。” 呵,还真是能编,自己已经很能编了,眼前的这男人更是信口拈来啊。好在唐枫早就打听清楚了泉盈帮的底细,他们傅家就是因为只有一个独女,才只好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她操持,更别说堂兄表兄了,除了个弱不禁风的表弟,其余一概都是姑娘。 “傅公子知道傅当家可好相处?” 唐枭枭想着既如此,那就接着他的话茬往下套。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这儿有些脏乱。” 她心底暗暗地“嘁”了一声,倒是想看看这人准备耍什么花招,便跟着他去了。 唐枫觉得时间有些久了,回头来找她时,四下没找到人影,问了路人才知她跟罗金帮的白虎堂主薛方走了。 “啧。”唐枫眉头微蹙,一路打听过去,竟没能找到她的身影。 和这假堂兄走了一阵,唐枭枭停下了脚步,他这是打算带自己去罗金帮?还是打算找个地方把自己灭了? “怎么了?” “傅公子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她看了看四周,“我看不像是要与我详谈的样子。” 薛方微微一笑,朝着唐枭枭走了过去,她不禁微微后退了两步。 第六十一章 海怪出现,鹌鹑被吞 “姑娘是害怕我对姑娘你有所图谋?” “不全是,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感觉你有那么点意图。”唐枭枭握住了暗藏在袖中的匕首。 “哈哈哈,你不是想知道傅安承是个怎样的人么?那我就告诉你,她,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那些所谓被‘海怪’杀死的人,都是她下的手,比起生意,她更热衷于血腥。” 唐枭枭暗自冷笑了下,原来这人竟是个疯子,对亲眼看见凶手的人说凶手另有其人,还企图往一个姑娘家身上泼脏水。 “既然这位公子并非是傅安承的堂兄,那就容我先告辞了。” 唐枭枭刚转身,薛方便拔出随身携带的长针就想对她行凶,理由很简单,就因为叫来官府的人,将那行凶者绳之以法的就是她,要是让她活着就是人证,对他们来说非常不利。 “嗖”的一声,唐枭枭感觉到什么从自己耳旁飞过,接着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哀嚎,她转头看去,薛方捂着眼睛在地上打着滚。 再回头,唐枫正无奈地看着自己并朝着这里走来,看来他是看见自己留下的暗记了。 “你知不知道这种看起来衣冠禽兽模样的男的都不安好心,还可能是个疯癫之人,居然还敢跟他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巷子。” 听着唐枫不耐烦地“训诫”自己,唐枭枭心底却有些开心,看来兄长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虽然她这次的行动确实有些大胆。 “你,你们……”薛方起身吹了个口哨,气急败坏地说道,“原来你还有同伙,看来是一个都不能留了。” 唐枭枭看着他肿起来的右眼,对唐枫说道:“哥,我觉得光是右眼还不够,像这样对朝廷命官不讲礼数的人,该好好教训下才是。” “朝廷命官?”薛方起先有些惊慌,随即冷笑一声,“管你是朝廷命官还是天王老子,今天不管是谁,都只能死在这儿了。” 就一会儿功夫,周围就被几个海盗模样的人给围住了,各个手上都握着兵器,唐枭枭拔出了匕首,唐枫却把她护在身后,看了看四周气势汹汹想要置他们与死地的人。 “还记得娘教的那几招么?” 唐枭枭一愣,想了想:“你说的该不会是……” “刀剑不长眼……” “啊!傅安承!”唐枭枭指着某处大喊道。 等发现被耍了再回头时,他们已经逃之夭夭了,罗金帮的人自然不会追来,当然也不会就此收手,不过,接下去就看他们准备出什么招了。 见甩掉了那群人,兄妹二人便在一处人少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看来罗金帮的人知道他们的事已经瞒不住了,但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蠢,竟然真的会跟他走。” 唐枭枭没好气地看着他埋怨道:“还不是你让我去的,我看你让我打听事情是假,让我去引他们上钩才是真的。”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田钰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然后吃惊地指着唐枭枭,“你,你居然是个姑娘!” 唐枭枭忙拉过她捂住了她的嘴,用匕首抵着她的脖子威胁道:“不想死的话就把这件事忘掉。” 田钰儿忙点了点头,唐枭枭这才将她松开。 唐枫打量着她问道:“你在这杭州城也不少日子了,要不要跟我们去京城混混?” “什么?”她们二人都不解地看着唐枫。 “给你足够的银子够开个铺子养活自己,但你得替我做事。” “成交!”还未等唐枭枭阻止,田钰儿爽快地答应了。 看着一脸兴奋的田钰儿,唐枭枭深深地叹了口气,明明兄妹二人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个个性像爹一个个性像娘。唐枫现在还真像他穿的这身游侠的衣服,查案手法已经完全用上了江湖路子。 一封书信送到京城,很快,户部的人便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叶之闲,正当她纳闷的时候,唐枫又不见了。 “你还好吗?”正查案的时候,叶之闲悄声问唐枭枭。 “还好,你怎么来了?” “祖父让我来的,说是皇上的意思,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能出动刑部来抓人,就让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毕竟我是吏部的人,他们不会放在心上。” 居然这么快就被皇上知道了,难道他一直在暗地里等着自己和兄长“搅局”么? 户部借查账之名对漕运司进行了实地查看,虽石头不见了,但“缺斤少两”依然存在,尽管有人证作证罗金帮在往粮食中混进石块,却一眨眼都被清理干净了。 眼下陷入了死局,唐枭枭、叶之闲和许周寅三人坐杭州府坐下,陷入了沉思。 “唉……”唐枭枭叹了口气,“怪我,打草惊蛇了。” “实在不行,把那行凶之人拎出来审他个十天半个月的,总能招。” 她看了眼许周寅:“你好的不学尽学那些昏官。” 沉默许久的叶之闲想了想:“我倒是觉得,他们现在有些忌惮户部的人,要是让户部的人检查完了之后,先行离开杭州使他们放松警惕,兴许自然就露出马脚了。” 看着唐枭枭笑着连连点头赞同的模样,他叹了口气:“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不知道现在罗金帮的人看你就像是眼睛里的砂子,揉都揉不掉,还疼。” “就是,你怎么会刚好出现在码头救下那人的?要不是我知道你和他们无关,不然照现在的情形,官府也不会这么轻松地放过你的。” “既然他们觉得我是个威胁,那不刚好可以当个诱饵么?”唐枭枭托腮看着他们二人,“到时候有危险了,你们不会见死不救吧?” “你就仗着我们俩不会不管你,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么?”叶之闲无奈地摇了摇头,唐枭枭笑嘻嘻地看着他俩。 但他们哪里知道,这摊浑水根本不是自己自愿蹚进来的,还弄得自己“脏兮兮”的,当然都这样了,也不能就这么“逃”了,毕竟自己现在还是“唐枫”。 她暗暗地叹了口气,居然开始有些厌烦这样的日子了。 在户部离开的前一夜,他们三人又悄悄潜去了罗金帮的地盘。 “能等到么?” “如果他们不把朝廷的人放在眼里,任何时候都能等到。” 唐枭枭打了个哈欠:“不瞒你们说,我已经好几日没好好休息了,现在居然还要我在这儿守着。” “那你先睡会儿,一会儿人来了叫你起来。” 但她才不愿意就这样“偷懒”让他们两个大男人小瞧了自己,便拍了拍自己的脸,顶着寒意打起精神盯着那几堆已经装上船的粮食。 半个时辰过去了,已是亥时,终于有人出现了,但仔细看去竟是傅安承和几个泉盈帮的人。 “怎么回事?怎么不是罗金帮的?”唐枭枭和许周寅对视一眼很是疑惑。 “薛方!你给我滚出来!”突然,傅安承开口喊道。 唐枭枭朝着四周看去,她是来找罗金帮的薛方的?为的什么? “先别轻举妄动,若是等不到薛方,就说明罗金帮的人的确有意将‘海怪’一事嫁祸给泉盈帮;若是薛方来了,倒是可以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听了许周寅的劝,三人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傅安承像是被爽约了准备离开,突然,海面上传来了奇怪的声音,还夹带着水声。 “什么声音?”傅安承朝着海边慢慢靠近,突然只听一声惨叫,随即传来落水声,人就不见了。 唐枭枭倒吸一口凉气,三人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幕,泉盈帮的人在岸上大喊着傅安承的名字,却没再传来回应。 “去救她!”唐枭枭立刻起身冲了出去,叶许二人拦不住她便也追了出去。 “从哪儿掉下去的?” 问清位置后,唐枭枭不由分说脱了外衣和靴子一跃入水,另两人根本连劝阻她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地看她入水。 “这么冷的天,她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叶之闲开始脱外衣和靴子一边担心地盯着水面,下水前对一旁的许周寅点了点头。 许周寅明白了他的意思,趁着大家看着他们二人接连下水去救人,他向后不动声色地退去到外围,观察着周围人的动静。 第六十二章 海怪口中夺下鹌鹑 等到天微微亮,三人这才上了岸,见傅安承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但还有一口气,唐枭枭明明冻得浑身发抖却还想着要替她将体内的海水逼出来,叶之闲拦住了她。 “她受伤了……”叶之闲指着傅安承的腰后,以及手臂上很大的一条裂口。 “快去请大夫!”唐枭枭冲着人群喊道。 “是……是!” 帮众们一哄而散,慌乱着各奔东西,叫大夫的叫大夫,还有的去帮里喊人去了。 “站住。”许周寅叫住了最后一个鬼鬼祟祟想要离开的人。 唐枭枭顾不了别的,眼下只能先替傅安承将海水逼出,她好不容易喘过了气,但实在是伤的太重,一直处在昏迷中。 “来不及擦吧?”许周寅逼近那人,垂眼看了眼他手上还未拭去的血迹,“说,你是谁派来的?” 见唐枭枭把自己的衣服给傅安承裹着伤口,叶之闲忙将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并替她搓了搓手臂。 “你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我在这儿守着。” 面对叶之闲的提议,她眉头紧蹙地看着傅安承放心不下,接着便听见了从海上浓雾中传来的扑水的声音,尽管只有间隔的几下,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再看向那被许周寅拦下的男人,他正不自然地瞥向海的方向。 “许大人,让你的人将十里岸边和所有船都守好了,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海怪’就要上岸了。” 果真不如她所料,很快就有人哆哆嗦嗦爬上了岸边,一上来就被府衙的人给拿下了,一个个就地塞进了笼子里,傅安承则由大夫简单止了血后被帮里人接走了。 “呵……”唐枭枭看着这一笼子挤得满满当当的人,有几张还是“熟面孔”,“罗金帮的人?你们是薛方派来的?” “那你可小看薛堂主了,他要杀人,可不会选这么费劲的手法。” 笼子里另一人连忙杵了下他小声提醒道:“别说话,他们在套话,别上当。” “都给我带走!” 眼看人都被带走了,在暗处的一人却起身准备去通风报信,被唐枫只手拦下,三两下将他打趴下并绑好一脚踹到了唐枭枭他们身后。 叶之闲和唐枭枭正准备离开码头,只听身后传来“哎哟”一声,回头看到这被五花大绑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字条。”叶之闲从他身上摸出了字条还有半块玉。 看完字条,二人明白了,将他也一并送去了杭州府。 叶之闲留在杭州府和许周寅一同帮忙录着口供,唐枭枭则只身前去泉盈帮查看傅安承的伤势。 罗金帮的人一听人都被抓了,忙去找了漕运司的某位“大人”,但那位“大人”却早已听闻此事,让来求救的人吃了闭门羹。 以为这就躲过了,必须想办法先藏起那些赃银,却都被唐枫和田钰儿互相配合给“偷”去了官府。 听闻“千面小泥鳅”正在杭州府门前躺在四箱金子上,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知府也亲自前去查看,打开箱子见到那些金子上的印记,他心里有了数。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到了那“大人”的耳朵里,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他不信金子被盗忙去查看,却只见到了空空的石棺和官府的人正拿着那半块玉等着他。 “终于结案了!!!”唐枭枭长大了嘴,“阿嚏!”然后轻轻擦了擦鼻子浑身一颤,叹了口气,还是躲不过这寒意。 “竟然想到把赃银藏在石棺里,要不是有人帮我,我还真‘偷’不到这些,那金灿灿的,我要是拿那么一个,就够我活半辈子了。”田钰儿背着包袱和唐枭枭一路朝渡口走去。 “你是谁?”叶之闲看到与自己同行的多出了一人有些在意便问道。 “你连‘千面小泥鳅’都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我名气很大了,原来还只是杭州城的人知道。” 唐枭枭笑了,居然还在意这个,不过如果她没有别的心机,和她外表看起来一般单纯的话,日后要是还遇上其他案子确实有她会更轻松些。 “前面那个美男子,给我站住!” 唐枭枭和叶之闲同时回过头去,只见傅安承在许周寅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朝着这边走来。 “你怎么脚也受了伤?那日在港口我见你只有两处伤。”唐枭枭迎了上去。 “我这不是听说你们要走了,来送送你们嘛,然后刚巧又碰上和我有同样心思的许大人,走得太急撞成这样的。” “你这哪是走,简直是火炮射出去的速度,威力也比肉身强大。”许周寅抱怨道,“幸好他们还没走,不然把你再丢去海里,看这次谁还来救你。” 看着他们二人斗嘴的样子,唐枭枭笑了,但见傅安承能说笑了,她也放了心,毕竟走之前也没来得及去泉盈帮打招呼。 “罗金帮的人也许还未放弃对付你,你要小心啊。” “放心吧!”傅安承毫无忌惮地拍了拍许周寅的胸膛,“这不是还有许大人给我撑腰嘛,不过我倒是还有点自豪,我一个姑娘家,居然还需要这么多人来刺杀,我傅安承也算是个大人物了吧?” 唐枭枭轻笑了下:“那些人都是罗金帮的人为了制造‘海怪’的假象,本想要吓退夜里靠近港口的人。你不过是刚好被人刺伤推下去,把潜在暗处的那些人给吓到了,他们才‘不小心’把你的手臂弄伤的。我在水下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那些人都是纷纷被你吓得一个激灵躲开去的。” “哎呀,你就别拆穿了嘛,都不让我找个台阶下了……对了,”傅安承一瘸一拐地走到唐枭枭面前,一把抱住了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谢谢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听说了,你为了我,想都不想就下水救我,还给我包扎伤口、替我逼出海水……总之,日后如果有需要用到我的,我傅安承万死不辞。” 唐枭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小声道:“小鹌鹑,你只要不把我的真实身份说出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以后你要是来京城了,可以顺带来看看我,我带你去逛逛,介绍你跟公主认识啊。” “一言为定。”傅安承竟并未生气,“这绰号,只准你叫,要是别人敢这么叫我,早就被我大卸八块了。” “那当然……” “唐大人,借一步说话。”唐枭枭闻声笑着转过头去,许周寅正微笑着看着她。 叶之闲见他们朝一旁走去,连忙竖起耳朵,他想说什么?之前倒是没问,自己来杭州之前,都是他们二人独处,说是办差,也有好些时日了。 面对唐枭枭,许周寅深呼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她:“眼下这些突发状况层出不穷,不知哪日就见不到面了,但我不希望自己后悔,我的心不会变,即便你最终不接受,我的心依旧不会变。” 她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现在只想大家都能好好地活着,在京城再相聚,就谢天谢地了。受伤真的很疼,我这身上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一样浑身是伤了,哈哈哈哈……” 见他们二人聊得都笑出声了,叶之闲没沉住气,走了过去提醒唐枭枭船要开了,得出发了,这才将二人的谈话打断。 上船之前,唐枭枭又留意了下附近,没见到唐枫的身影,估计又去哪儿“管闲事”了吧,而她却未曾察觉到,有人已经暗中盯了她一阵了。 “开船咯~” 船夫一声吆喝,船慢慢地驶离岸边,这下是真的要离开了。站在船头,唐枭枭挥手跟他们道别,这趟差事可真是让人身心疲惫。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连忙钻进了船舱躲风。 回京的一路上,全靠田钰儿来提神,在船上窜来窜去,东看看西看看,时不时地跟她打听京城的新鲜事物,弄得本有些困意的唐枭枭清醒了过来。 第六十三章 小姑子说得有道理 一踏上京城的土地,不知为何,唐枭枭觉得踏实了不少。 此前“海怪”一案结束后,唐枭枭曾和唐枫单独见了一面,又提起了关于方院使的案子,难道他还未回来是因为还在杭州调查此事? “唐枫!” 一声呼唤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循声望去,是昭乐。 “听说你在杭州又去查案了?” 唐枭枭苦笑了下:“是啊,‘又’……” “对了,”昭乐把她拉离了人群,小声问道,“唐枫去哪儿了?没和你一起吗?” “此前与我一同在杭州,不过他是因为别的案子去的,没想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所以这才推迟了回程的日子。”唐枭枭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一会儿你来我住处,我有话跟你说。” 刑部—— “哎,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月有人说那状元唐枫是个女子的事。之前咱们有人在杭州办差的时候,确实瞧见了,他忽男忽女的。” 现任刑部尚书鲁铭路过之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上前道:“怎么?皇上都说是男的了,还容得你们怀疑?再说了,那是唐忠的儿子,我还能比你们眼花不成?你们是要翻案还是要造反呐?” 鲁铭这话一出,刑部便没有人再提起这事,说到底,这事与他们也无太大的干系。 而对于唐忠的为人鲁铭再清楚不过了,从前在他手下做刑部侍郎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正义、正直,而且自己是由唐忠引荐的,为报恩也得照看着些他的子女,不管这“唐枫”是男是女。 唐宅—— “啪!”昭乐狠狠地一掌拍在了桌上,那醋劲让唐枭枭哭笑不得。 “别气别气,她不是后来也没缠着我哥了嘛。” 唐枭枭用昭乐带来的茶具煮着茶,今日得闲还有空坐着喝喝茶,明日就又有的忙了,还是村里的日子舒服,想歇就歇,来了京城当了状元升了官以为飞黄腾达了,却没想到这官做的这么累。 “哦,对了,”她从杭州回来背的包袱里拿出了两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这是我从杭州给你带的土特产,不过你应该在宫里也吃得到,听说每年各地都要朝贡一些。” “不一样不一样,”昭乐皱着的眉头立刻舒展了开来,忙揽过护在怀中,“这是你特地给我带的,我就喜欢这种街边买的东西,看着没那么精致,却又很好吃。” 唐枭枭看着另一包:“公主,你想去看杂耍么?” 二人一道去了城西找杂耍团,却只看到冷清的戏台,唐枭枭四下问了问,才打听到他们已经有好几日没开张了。 问到了他们的住处,唐枭枭带着昭乐一路找了过去,叩响大门的铺首,里面传来了回应。 “谁啊?” “在下顺天府唐枫,刚从杭州回来,来给杜团长送些吃的。” 一会儿,门便开了,他们被引进了院内。 “唐大人先进来坐会儿,一会儿咱们当家的就回来了。” “好。” 她们二人在厅内坐下后,那人就去沏茶了,唐枭枭起身在周围转了转,路过某个房间时,从窗口无意间瞥见了那件黑色的斗篷,少许在那儿站了会儿,昭乐便跟来了。 “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又跟昭乐二人走开了,正好让沏好茶的人回来时给瞧见了,难道她察觉到了? “当家的,您回来了。” 在厅里坐了好一会儿,苗月牙回来了,一边捂着受伤、的眼睛一边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见到她们二人,慌忙放下了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笑着上前跟她们招呼着。 “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唐枭枭听见这一词有些疑惑,记忆中,自己从未将昭乐带到杂耍团看过表演,难道是自己误会了,还是她只是不想见外? “哦,我刚从杭州回来,给你带了些土特产。” 点拨自己当上这个通判的是她,虽不知未来是福还是祸,但眼下至少不全是坏事。 “客气什么,来,坐。”苗月牙热情招呼她们坐下,方才沏茶的人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她脸上的表情僵了下,随后摆了摆手,笑道,“去买些菜,做些好吃的给唐大人接风洗尘。” “不不不,不必劳烦,”唐枭枭忙起身,“我和公……姑娘约好了去市集转转,就顺便在那儿吃些小吃,改日若是还有表演,我会带着姑娘一道去看,告辞。” “既如此,那我也不多留了,”苗月牙拍了拍她的肩,“照顾好自己,累坏了身子有人会心疼。” 她总觉得眼前的杜雅月话中有话,虽有疑惑,但还是谢过离开了。 在路上,昭乐小声对唐枭枭说道:“我觉得那杂耍团当家的像是在隐瞒什么。” “何出此言?” “你没瞧见吗?她眼睛有伤,手背上虽有遮掩却还是看得出有些烧伤的痕迹,难道最近的杂耍太危险了,受了伤,所以才没开张?” 眼睛受伤,手背烧伤,为什么总会想到那场大火?黑色斗篷,难道当初救自己出火海的就是她?可为何?非亲非故的。 “你说要带我去市集?吃什么?玩什么?” 唐枭枭似乎刚要想到什么,被昭乐给打断了,于是只好先将此事放在一边,被她挽着手臂一边说笑一边朝着市集去了。 “唉……” 但到了市集却只听昭乐时不时地叹着气,唐枭枭笑着问她怎么了,她说想唐枫了。 “你喜欢我哥也只是因为长得好看吗?” “你居然觉得我是如此敷衍的女人,”昭乐不甘被小看,一脸自豪地说道,“我和唐枫可是一起历过劫的……”接着她把唐枭枭当时还在牢里的时候,他们曾经发生的那些事都说了一遍,除了吻了她的事。 “等等,”唐枭枭打断了她,“中间好像缺了一些什么,那中途你们发生了什么?” 昭乐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连忙摆手:“没、没有,什么也没发生……” 唐枭枭挑了挑眉:“真的?” “真、真的,不信你去问,哎哎哎……你真的去啊?” 昭乐忙朝着唐枭枭的背影追去,而唐枭枭只是为了去看看唐枫是否已经回京,想问问何时进宫面圣,将关于方院使和“神医”的计划上禀。 唐枫疲惫不堪地回到小屋,刚把包袱放下喝了口水,还没等咽下,昭乐突然的一个飞扑让他嘴里的水喷了出去。 “咳咳咳……”唐枫不耐烦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的昭乐,“你要是想杀我,一刀给我个痛快。” “我倒是想,”昭乐紧紧抱着不肯松开,“说,你怎么就跟那个‘鹌鹑’亲上了!你怎么就赖在那儿不肯走了!” 唐枭枭听到昭乐口无遮拦,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出屋子,却被唐枫的一个眼神给镇住了,她咽了咽口水,微笑着看着他们,现在就希望昭乐能好好抱着他别松手,不然以他的眼神中透出的意思,下一刻应该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唐枭枭,你给我过来!” 唐枫“拖着”不肯放手的昭乐朝着唐枭枭走去,可她像是脚在地上扎了根,动都动不了,忙双手合十向他求饶。 “你要是不在意昭乐,你干嘛这么激动?”唐枭枭迅速抬手双手抱头,“别打脸。” 昭乐一听,恍然大悟,一脸惊喜地抬头看着唐枫:“我觉得小姑子说的很有道理啊,你是不是也爱上我了?” 唐枭枭透过手臂之间的缝隙朝他看去,那冷漠的脸上竟有些微微泛红,看来真是两情相悦了,她偷偷笑了笑,然后立刻趁机转移话题,回到了进宫面圣一事上。 “你们有线索了?”昭乐忙放开唐枫把门一关,三人在桌旁坐下,谈论起了“神医”所说之事,昭乐听完吃惊地久久不能合上嘴。 第六十四章 入土为安 “唐枭枭,跟我出来,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说。” 听他叫自己全名就知道自己该倒霉了,但也只好跟着他去了鲜少有人经过的地方。 唐枫虽气已经消了一些,但还是告诉她,这昭乐毕竟是公主,不管多熟悉,关系多亲近,都得注意自己的分寸。伴君如伴虎,眼前看到的友善不一定是友善,一旦君不悦,面临的就不单单是吵架闹别扭,而是掉脑袋。 唐枭枭听完后点了点头,他说的没错,当时决定进顺天府,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给唐家留个靠山,不能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出了岔子。唐枫的顾虑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了,眼下走的每一步都充满着危险。 “那你为何装失忆?” 见她翻起了陈年旧账,唐枫无奈,凑近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后便转身回小屋去了。 唐枭枭在原地愣了会儿,直到冷风袭来把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这才跟上前去。 深夜,兄妹二人由高公公偷偷带进宫面见了皇上。 把有关方院使为太子亲自调制的调理药方交给皇上后,唐枫躲进了屏风后,皇上召来了现任太医院院使温霖,仔细检验后认为确为一罕见的良方,唐枭枭随后将“神医”曾告知自己如何救太子的方法转述了一遍。 “温院使,你可听过有如此方法?” “回皇上,这毕竟是民间的法子,还未听说过有成功的例子,实在是太过危险,若照方院使此法,成功了,那么太子还有救,但若是失败了,不仅救不回,恐还会丢了性命。” 皇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温霖退下后,唐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站回了唐枭枭身旁。 “高公公。” “奴才在。” “去让刑部重新整理一遍有关方慈安一案的所有案卷,期间涉及到的‘蛀虫’都给我查出来,元嵩屈打成招一事本以为只是传言……让都察院秘密行事,把元嵩查一遍。所有事都要不动声色,在查清所有事前,不得走漏一丝风声,否则……” 高公公懂了皇上的意思,连夜将此事告知了刑部尚书鲁铭以及都察院左、右御史。 鲁铭得知唐枭枭在查太子被害一案后,将此前的卷宗都一一找出供她查阅,她这才知唐忠当初退隐一事与此事也有关系。因为在卷宗中,她发现了端倪,唐忠是为了保护家人而选择了逃避。 “鲁大人,”唐枭枭放下卷宗,“我爹他不是个‘懦夫’,对吧?” 鲁铭一愣:“何出此言?” “有了家人的牵挂,为了不让家人受到伤害,所以他才选择离开的,躲起来逃避这些……”她看着面前如山的卷宗,眉头微蹙,“我爹他性子直,爱多管闲事,易得罪人。” 鲁铭哭笑不得:“你爹的脾气我比谁都清楚,但他能躲过这么多次的‘激将法’,说明你们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有时我倒还挺羡慕他,闲云野鹤的日子未尝不好。” 唐枭枭笑了笑,作揖道:“多谢鲁大人暗中相助。” 元嵩还在被都察院的人盯着,而另一边,刑部和唐枭枭没日没夜,终于找到证据证明方院使是清白的之后,将所有东西整理好上禀给了皇上,遂皇上以唐枫查出真相为名昭告天下,也终于能将方慈安好好安葬。 而太子是被谁偷换药的事,唐枭枭一行人依旧还在暗中调查。 消息很快传到了方慈安的妻儿处,唐枫让人将他的尸体连棺一同送到了方宅,他们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将丧事给办了。 为了送方慈安最后一程,唐枫陪着唐枭枭和昭乐一同到了方宅,门前没了枯枝落叶,白绫也换上了新的,大门敞开,周围曾受过方院使照顾的人才陆续开始进门上香悼念。 这一天,阴沉沉的空气中带着些潮湿,让人有些不舒服。 “你们去吧,我不便出面,在马车里等你们。” 于是,只有唐枭枭便和昭乐二人进了方宅,还没等走到灵堂,方慈安的孩子便跑了过来把孔明锁高高举起,想要给唐枭枭。 他认出自己来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接时,方夫人走了过来。 “两位是……此前的……” “在下顺天府通判唐枫,这位是昭乐公主,此次方院使一案,皇上甚是痛心,但实在因国务缠身无法抽身前来,便由在下陪同公主一道前来给方院使上香,送他最后一程。门外还有一些财物是皇上给方夫人的补偿,还望夫人能体谅。” 方夫人的眼泪早已哭干,只是面容憔悴地轻声道:“两位请……” 默默地上完香之后,昭乐转身看着方夫人母子二人,眼里尽是歉疚。 唐枭枭转头看向院中零散地站着几个披麻戴孝的人,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些许怨恨却无法发泄,丝毫没有感受到真相大白的快感,更多的却是沉重。 “谢谢你。” 稚嫩的声音将她的目光拉回,唐枭枭回头看向身旁正仰头看着自己的孩子,蹲下身去,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这个,送给你。” 孔明锁还是到了唐枭枭的手里,她看着手中的孔明锁想了想,还是还给了他,轻声道:“这不是你爹给你的吗?这是他留给你的念想,一定要保管好,等你长大了,成为和你爹那样厉害的人之后,你若是不再需要它了,再将它送人。” “可,”他难过地看着那停放着的棺木,“爹看不见了……” “看得见,”唐枭枭把他扶正,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爹看得见,只要留着它,他就在你身边,只是你瞧不见他,但他一直在看着你,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有出息,所以,一定不要把它弄丢了。” 他将孔明锁护在怀中用力点了点头,唐枭枭微笑着看着他:“好好照顾你娘,不要惹她生气,以后她就要你来保护了。” 起身正准备带着昭乐离开,却见她憋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能忍住,唐枫再三嘱咐让她不要说话,也不要道歉谢罪,她是公主,代表的是皇上,若是低头了,皇上就再也没有威信可言。 “方夫人,节哀顺变。” 在众人的注目下,唐枭枭和昭乐离开了方宅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颠簸,在回城途中,三人各怀心事地坐着。 “方院使的案子已经结案,元嵩自有都察院左右御史去对付,我们就继续查关于太子被偷换药一事。” 交代了之后要做的事后,唐枫下了马车独自回了山涧,唐枭枭和昭乐继续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枭枭……” 闻声唐枭枭抬头看着昭乐。 她继续说道:“这件事是不是父皇做错了?方院使本不该死,他明明为了太子做了那么多,甚至连家都不回……我一想到这些我就好难过,都是因为父皇的一句话……他才……”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地哽咽了起来。 唐枭枭一把将没能将眼泪忍住的她拥入怀中,小声安慰道:“你没错……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只是,皇上要是犯了错,代价比普通人犯错要来的大得多……大到皇上、太子,小到知府、捕快。若是这些人之中有人犯了错,使得民不聊生,苦不堪言,甚至让人含冤入狱丢了性命……都是不可原谅的,即便那个人是你的至亲。” “你很累对不对?”昭乐哽咽着说道。 唐枭枭轻轻“嗯”了一声:“有些事都是身不由己的,我也想过逃避,但还是没能躲开,就顺其自然吧……你也别太自责了,这也是为了查明太子被害一案,只要你在查案时不给别人带来痛苦,不要太任性,就谢天谢地了。” 昭乐坐直了身子噘着小嘴说道:“我哪儿任性了?” 她笑着替昭乐擦去了眼泪:“快到了,擦擦干净,别让人以为‘唐枫’欺负你了。” 昭乐破涕为笑:“你真好,总能逗我开心,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 但唐枭枭的脑海里却响起了唐枫的忠告,是啊,她毕竟是公主,不能太过亲近没了分寸,要是哪日她也“犯了错”,自己说不定也会掉脑袋,想到这儿,她暗暗地叹了口气。 第六十五章 他还记得我的生辰 恢复平日里的生活后,唐枭枭终于缓了过来,因为此前“不务正业”解决了好几个案子,还得到了皇上的赞许后,她在顺天府走路都洒脱了些,大家都纷纷对她打着招呼甚至还有主动向她示好的。 一日,她正在京城各家商户那儿转悠,想多了解些各户的收益和困难,却遇见了来传话的公公,唐枭枭一脸疑惑地收下了递过来的信件,公公悄声告知,皇上准备微服出巡,命四大状元随行。 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想到要微服出巡?唐枭枭收好信,忙加快了手脚把眼前的活给干了,回顺天府前,匆匆去了吏部想找叶之闲问问情况。 她在门口等了许久,看了看时辰,想着要不还是明日再找,刚准备转身离开,看到有快马飞驰而过,朝着皇宫方向去了,看装束像是军营里的人。 “这么急,难道出什么事了?”唐枭枭有些在意,但这军营的事与她一个文官又有何干?她犹豫着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唐兄!” 叶之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转过头去冲叶之闲微微笑了笑,接着把信拿了出来,他也拿出了自己收到的信。 “不明白为何是这种时候,这明明年末都是事都堆成山了,而且还有太子的事……” 看了看周围,叶之闲忙将她拉到了少有人经过的地方:“太子的事怎么了?” 唐枭枭摇摇头:“没什么,”差点忘了他不知道这事,“又不能抗旨,我那儿还有一堆活没干呢。” “就算顺天府没了你,这世道照样轮回,”叶之闲轻笑一声,“你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嘁。”她看到叶之闲忽然想起一事,“哎,对了,你之前说,遇到了神秘人,你还记得吗?那人还将那纸铺的人抓了丢在山洞里。” “嗯,怎么了?” “后来他就再没出现过是吗?” 叶之闲点了点头,有些疑惑:“你见到他了?” 唐枭枭把之前在杂耍团那儿遇到的事告诉了他:“如果你见到的神秘人和救我的那个是同一个人,我怀疑……” “杜雅月?她为何会那么巧地出现在顺天府?又为何会帮我们抓人?” “纸铺老板是谁杀的?” 叶之闲一愣:“这么一说,上次的案子,胡同并未承认纸铺老板和严行秋是他所害,不会是……” 唐枭枭眉头深锁,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怀疑到杜雅月的身上,但为何此前去杂耍团住处之时,她有些许不自然?她到底是敌是友? 怪自己太易轻信他人,也许自己正一步步按着她计划好的往下走。 “但是我没有证据,光凭那些只能证明她可能是救我的那个人,但,没有证据证明她就是杀害那二人的凶手。”唐枭枭说完就要走。 叶之闲忙拉住了她,如果那杜雅月是真凶,那她就是羊入虎口。 唐枭枭轻轻拨开了他的手:“放心,她如果真要杀我,早就动手了,也不必为了救我而冒险,况且我认为她是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不然就该告诉我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叶之闲见她心意已决,只好任她去了,离开前,让她将那地方告诉自己,等一会儿自己忙完好去找她,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但唐枭枭的行动早就被苗月牙的人看到了,将大门从外锁上,让她扑了个空,待她离开后,在屋内的苗月牙叹了口气。 “这孩子要是知道我是因为救她受的伤,定会自责一辈子。” “当家的,您准备在京城待多久?” 苗月牙看向窗外:“等到见到那个人。” 晚上,唐枭枭吃完饭收拾好,洗了个苹果,坐在桌案旁拿出信看了起来,越看越疑惑,这上面写的怎么有些看不太明白?是不是送错信了?但看名字和落款都没错,这难道不是一次简单的微服出巡么? “好累……能不能让他自己来找我啊……”唐枭枭埋头伏在案上嘀咕着,脑子浮现的都是唐枫。 “唐枭枭。”院中传来了唐枫的声音。 “唉……都累出幻觉了……” 唐枫推门进了她的房间,一阵冷风让唐枭枭稍稍清醒了些,抬头露出了眼睛看着门口那修长的身影。 “唉……幻觉都成人形了……”她又将脸埋了回去。 “想不想出去转转?听说东街新开了个糖水铺子,里面有你爱吃的杏仁豆腐。” 杏仁豆腐?唐枭枭再次抬起头,唐枫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她掐了下自己的脸,不是做梦。 “你是谁?” “你哥啊。” 唐枭枭一愣:“你中邪了?” 唐枫揉了揉她的头:“去换身女装,我在门口等你。”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走到门口,开了点门缝又朝外看了眼,院里确实站了个人,再眯起眼睛一看,就是唐枫没错啊。 “嗯?”她一头雾水地换起了衣服,换好之后,又偷摸着朝外看了眼,生怕自己还是做梦,但他始终在院中没有离开。 “换好了?” 她竟有些拘谨地从房中走出,站到了唐枫身边,唐枫轻轻牵起她的手,把之前在杭州买的那串朱砂手串给她戴上。 “这不是那个手串吗?” “走,”唐枫带着她去了城里一边闲逛,一边朝着糖水铺子去了。 “你带我去吃杏仁豆腐,是因为今天是我的生辰?” 唐枭枭这才想起,好像是这回事,每年的生辰,她不爱吃长寿面,总嚷嚷着要吃杏仁豆腐,因为曾经吃过一次后就欲罢不能了。 前两年唐枫不在,爹娘却只给她做了长寿面,也没托人从京城给自己捎杏仁豆腐回来,都险些忘了那日是自己的生辰了。 “前几年我不在你身边,吃到杏仁豆腐了吗?” 唐枭枭心里甜甜的,原来兄长就是兄长,他记得自己的生辰,他还给自己送了礼物。虽然在找到他之后遇到了很多很多不悦的事,他对自己的态度也与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他毫无关系,但骨子里还是那个他,不曾变过。 “怎么打烊了?” 二人站在糖水铺子前,吃了个闭门羹,唐枭枭有些失落地看着那大门紧闭的店铺。 “咚咚咚” 唐枫竟上前敲响了糖水铺子的大门,一直坚持不懈,直到老板前来开门,他们不知说了些什么,老板竟答应给她单独现做一碗。 “哥。” “嗯?” 进门后,老板又将打烊的牌子挂了出去,他们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我在想,要是我来京城的时候没能找见你,该怎么办才好。” 唐枫微笑着看着她,眼里尽是温柔:“我会给你留下暗记,你一定能找到我。” “也是,这事只有我们兄妹自己知道。”她傻笑着托腮看着唐枫,“虽然这些日子很累,很疼,但是一想到我哥会来救我,我就都抛之脑后了。” “傻丫头。”他揉了揉唐枭枭的头,“十八岁的生辰,你有什么愿望么?” “愿望嘛……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不管发生任何……”唐枭枭突然愣了一下,“对了,我之前回了趟村子,问了爹,说是娘并未回去,京城里也没娘的消息,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唐枫却毫不担心,安慰她道:“能出什么事啊?娘的身手你还不清楚么?朗月寨寨主可不是徒有其名,能有什么人能伤到她啊?” 唐枭枭转眼想了想,也是,这京城里大多也都是她的人,能有人害得到她吗? “杏仁豆腐来喽。” 老板端上了两碗杏仁豆腐,还有一碗面。 “老板,我们没点面。”唐枭枭忙叫住老板。 老板笑嘻嘻地看着她:“生辰怎么能不吃呢?光吃杏仁豆腐可不够。” 唐枭枭开心地吃了杏仁豆腐还有长寿面,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也许是太过感动,眼泪不听话地“哗哗”往下流,唐枫看着她有些忍俊不禁。 这些日子,委屈她了。 第六十六章 多管闲事 唐枫一直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哭完,从小不爱在人前哭的她,终于还是像个姑娘家一样了,实在有些心疼。 哭着哭着她哭累了,擦干眼泪跟老板道了谢,和唐枫一道缓步出了糖水铺子,趁她不注意,唐枫牵起了她的手,让她不会感到自己只有独自一人。 “哥?”唐枭枭竟有些害臊了起来,“这样不太好……” “我是你哥,又不是那些纨绔子弟,要是有其他男人牵你手,我还不同意呢。” “哎呀……哥,你越是这样,我反而越想哭了。”唐枭枭微微地噘起了嘴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 “哎哎哎,别哭了啊,再哭你就回去睡觉,我也回去了。” 她连忙把眼泪给收了回去,乖乖地摇了摇头像个孩子般。 “这才像话,明明从来不哭的,现在像个爱哭鬼似的,”唐枫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走,咱们兄妹俩也好久没一起好好散散步谈谈心了。” 本以为能这样开开心心地过完今天,却不想,又被打了岔。 人群中传来了尖叫声,二人不约而同地松开了对方的手,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赶去,钻进人群才发现,有一女子怀着身孕被一男人用刀子架着,试图行凶。 “怎么回事?”唐枭枭向一旁的人打听道。 “城南那个小铺子知道吗?卖小玩意的。” “知道,那家的拨浪鼓做的特别好。” 老妇摇了摇头:“这姑娘是铺子老板的夫人,但没想到是从别处逃来的,这都身怀六甲了,现在被原来的夫君给寻见了,这不,这个男的就是她的原配。” 唐枭枭看着那被挟持的姑娘,挺着大肚子哭的不成样,又看了看四周,未曾见到那铺子老板。 “都给我滚开!这女人不守妇道,逃婚,嫁作他人妇,还怀了孽种!我今日要除了这妖妇!” “妖妇?不守妇道?”唐枭枭小声自语道,“发生了什么事非得做到这个份上要人命么?” 但那刀子就在姑娘的颈部,随时可能一刀要了她的命,就算是唐枭枭,也不敢轻举妄动。 “住手!” 从人群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随后那声音的主人便挤进了人群,是那铺子老板。 “相……相公……”女子颤抖着声音喊着那老板,眼里尽是歉疚。 “你们狗男女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如此!”那“原配”就因为这一句“相公”给触怒了,“今日我便杀了她还有你,还有你们的孩子!” “你敢!” 就在唐枫要出手的时候,唐枭枭大喝一声,周围人忽然间都安静了下来,那拿着刀子的男人也被这一声吼给怔住了,她看了看四周,怎么周围人都朝后退了一步?让她忽然心虚了起来。 “你又是什么人?你爹娘没教过你少管闲事吗!黄毛丫头。”那男子回过了神来,朝着她大叫道。 “黄……”唐枭枭暗暗攥紧了拳,却不敢意气用事就这么出手,要是一时冲动闯了祸这可就是一尸两命,就罪孽深重了,想到这儿,她把矛头转向了铺子老板,“我问你,你夫人嫁给你的时候告诉你她的一切了吗?你是在清楚她的事之后才与她结为夫妇且怀了孩子吗?” 铺子老板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当然知道……我、我就是、就是喜欢她……她是我夫人,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他话音刚落,唐枫便趁机将那持刀还未回过神的男子手中的刀打落,随后将他按倒在地,唐枭枭一把接住了那女子,连忙将她扶到铺子老板身边。 “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帮这狗男女!”男子怒吼着。 唐枭枭看着他眉头紧蹙,走上前道:“我不会帮做错事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杀人就是不对,你还准备一尸两命,之后是不是还准备同归于尽?有这个胆子就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面对面好好说,人若是死了,你再怎么后悔,死人都活不过来!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能捡回一条命就该好好珍惜,去害别人的人不值得同情。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我也不想知道,但我不允许你在京城洒下一滴无辜的血!” 唐枫先是一愣,随后嘴角微微上扬,不愧是自己的妹妹,这正义感,像极了自己初来乍到的时候。 官府的人闻讯赶到后,将人押走了,并朝唐枫作揖行礼,唐枫点了点头他们便离开了。 周围人对着唐枭枭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她竟有些不好意思,朝唐枫身旁挪去。那被救下的夫妇在人群散去后,走到他们面前就要下跪,他们二人忙将人扶起。 “要不是唐大人和这位姑娘,我妻儿就要血溅当场了,你们二位就是我们夫妇二人的救命恩人啊……一定要受我们一拜。” 拗不过他们,二人只好接受了那俯身一拜。 “但你们若是真有误会需要解清,还是得好好谈谈。”唐枭枭劝说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在此之前,该好好与之前的夫君和离才是。” “实不相瞒,我是被卖到原本的夫君家里,还未曾成亲,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之后便隐姓埋名来了京城……” “卖身契呢?”唐枫问道。 “这……逃得仓促未曾带出……”女子为难地低下了头。 唐枭枭拉了拉唐枫,让他别再管闲事了,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又不是什么惊天大案。 唐枫没理会,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若是大家都没有证据,光凭两张嘴是不够的,你之前的夫君立刻就会被放出来,这样的事还会再次发生,若是真想将这一切结束,那就面对面说清楚。” “是,大人说的是,我们会想办法的。” 铺子老板带着夫人离开了,唐枭枭和唐枫看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 “你知道这铺子老板的性子么?” 唐枭枭一愣:“我怎么会知道?但我听说他为人和善,爱妻,家庭和睦。” “哼……”唐枫轻笑一声,脸上那不屑的表情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他,“你还想管闲事么?像刚才那样,奋不顾身地大喝,还让铺子老板将那些话当众说出。” “怎么了?我知道我是冲动了点,但也没做错吧?” 唐枫一言不发,将她拉去了城南的那个卖小玩意的铺子,那铺子后面便是老板的小宅子。 还未等她开口,里面便隐隐传来了哭声和骂声,以及时不时摔碎东西的声音。 “怎么回事?”唐枭枭就要去敲门,被唐枫一把拉了回来,“那老板在打骂他夫人?” “如果只是将人救下,不再过问其他事,就不会这样,现在因为你的一句话,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娶了别人家的女人还怀了孩子,再好的脾气,也经不起背叛。” “可他不是说,知道他夫人所说的一切吗?” 唐枫靠在墙边看着她:“当着全城人的面,是要当个善解人意的相公呢,还是让人可怜他是个被骗了的可怜虫?你会选什么?” 唐枭枭有些腿软站不稳:“是我……是我强出头才……” “回去歇着吧。”他转身与唐枭枭擦肩而过,“别想着去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就算你觉得能将人救下一时,也救不了她一世。因果报应,已经无法挽回了。” 唐枭枭握着手腕上的朱砂串,紧咬嘴唇,听着那宅子里的哭声转身逃离了那里。 今日这生辰,她过得太过阴郁,头也不回地逃回自己的住处,不管有没有人看见,她只想把自己关在房里。 这世道竟是如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一说也不再是值得夸赞的事。当周围人对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时,竟还有一丝虚荣心在作祟。她厌恶这样的自己,是因为自己坐井观天不谙世事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给自己找借口吗!”唐枭枭一拳打在门上,随即揉了揉自己的手嘟囔道,“怎么这么疼……” 她瞥见桌案上展开的信,只觉得头一阵疼,转头就钻进了被窝,但那哭声仿佛一直追随着她一般,翻来覆去愣是没睡着。 第六十七章 自杀?他杀? 翌日,唐枭枭终于在日升三杆的时候睡着了,但却立刻清醒了过来。 “糟了!点卯!”她猛地从床上窜起,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生怕被人察觉,掩面进了顺天府,带着一脸倦意,她进了自己的公事房,但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睡意袭来,一头栽在了墨还未干的纸上,直到有人来她这儿拿东西,才把她叫醒。 “大人,您听说了吗?昨晚您抓的那人……” 唐枭枭咽了咽口水看着他,生怕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那人的老婆的确是买来的,只是……” “快说啊,磨磨蹭蹭的。”唐枭枭有些急了。 “只是后来听说那女子就是个骗子,伙同那卖姑娘的人一道骗彩礼,那男的被骗光了所有钱,逼不得已才如此的。” “什么?!”她起身追问道,“你没听错?” “千真万确。” “可有证据?” “去查证据的人应该快回来了。” 唐枭枭一拳棰在了桌上,砚台都为之一震,身旁的同僚被她吓得连退两步,她心想那昨晚难道是做戏? 想到这儿,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顺天府朝着城南那铺子去了,但还只是在前一条街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那附近围满了人。 “唐大人来了!” 忽然人群中有人一声喊,大家齐刷刷地让出了一条道,唐枭枭却站在原地迟迟不敢上前。 “大人?” 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您不是因为这事来的啊?这家夫人投井自尽了……” 唐枭枭仿佛五雷轰顶般,再也听不见旁人所言,腿一软踉跄着跌坐在了地上,旁人忙将她扶起,甚至都摸到了到她手心沁出的汗。 “大人您身体不舒服吗?” 铺子老板见到唐枭枭后哭得伤心欲绝,让她有一种昨日在门外听见的哭喊声,像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你知道这铺子老板的性子么?”」 她脑海中忽然响起了唐枫的话,但她不敢上前确认,不敢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就算他真是那种里外不同性子的人,又如何?他在京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什么不好的传言,眼前这幅样子,就算真是他害死的人,众人又会选择相信谁呢? 人死不能复生,造成一尸两命的,不是那个被骗婚的可怜人,而是自己吗?如果自己不把事情闹大,唐枫在之前便动手救下,兴许就不会…… “人……捞起来了吗?” 半晌,她的声音中略带着些颤抖问道。 “捞起来了。” 正打算继续往下问,府衙的仵作检查完尸体朝着她走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之后站直了身子。 “大人,如何处置?” 唐枭枭深呼了一口气:“把人和尸体都带走。” “是。” 府尹有事出远门两日,审人的重担便压到了唐枭枭的身上。 她先去亲自查看了女子的尸体:初步一看,面色苍白,身上的水还在往下滴着,身上多处有淤青,额头上的伤已经有些泡烂了,手腕上和手掌心均有擦伤。 “死因?” 仵作上前一步道:“回大人,溺水而死,恐怕先是晕了之后跌入水井的,后脑也有撞伤。” “捞上来的时候是呈什么姿态?” “面朝下,手成爪状,指尖有伤,还有一些脏东西,是苔藓。” “所以,她是在发现自己被丢入井中之后,曾经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仵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腹中胎儿,也没能保住。” “自己跳井应该是以站姿跃下,头上的伤不会是那时弄伤的,所以,只能是被打或是撞伤,”唐枭枭双手合十悼念后,让仵作把她的头转过来,俯下身仔细一看,“上面有石灰,陪我去一趟那水井。” “是,大人。” 叶之闲见到风风火火赶去案发现场的唐枭枭,脸上神色凝重,本想跟去,却因手上还有差事没办完,只好先去办自己的事,回头再去找她。 “当家的,那事儿您听说了吗?”城西的戏台上,帮众跟苗月牙搭着话。 “只要不让她受到伤害,其余的事,就让她自己去面对。” “不是,不是这事儿。”帮众将偷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什么?那、那她得去哪儿?”得知皇上要微服出巡还要带上唐枭枭,苗月牙一时紧张了起来,“给我去把路线摸清楚,这孩子平日里倒还好,不用跟那皇上见面,这天天跟着,还不得出点事啊。” “但在我看来,少当家现在已经和初到京城之时不太一样了,成熟不少了,甚至作为一个通判都已经像模像样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孩子。”苗月牙放下手里的活转头问道,“枫儿呢?” “少爷他神出鬼没的,不过只要少当家遇到危险,就会神一般地出现在她身边。” “这点随我,”她苦笑了下,继续忙活着,“好了,你赶紧去把线路摸清楚,嘶……” 突然她感到眼睛传来的一丝刺痛,眼泪从眼角滑落。 一旁还未离开的帮众担心道:“要不还是去杭州找姚方看看吧。” “你不知道我跟姚方的赌约还没过嘛,不去。” “您就别倔了,再拖下去真的就治不好了。” 苗月牙倔强着不肯服软,因为在唐枭枭还未出生之前,游医姚方和寨主苗月牙狭路相逢,苗月牙打赌自己腹中胎儿是个男孩以继承朗月寨,姚方却一眼看破是个姑娘,且一定是个小家碧玉温柔体贴识大体。 大概是因为气不过,苗月牙决心一定要把腹中孩子培养成和自己一般好身手,成为英姿飒爽的人中龙凤。从名字上就固执己见,不听唐忠的建议,硬是要叫一代枭雄的枭,结果生出来的竟真是个姑娘,她心一横,把“唐枭枭”这个名字给了姑娘。 也因此,唐枭枭从小便和哥哥唐枫那样善文习武,刚开始还是被追着学,但很快,唐枭枭便出息了,且愈发像个男孩子。但唐忠却觉得心有遗憾,好不容易来了个姑娘可以儿女双全,结果还得把她当成个男孩子养,这不等于家里养了俩小伙么。 要说如今这幅模样的唐枭枭,倒是苗月牙满意的样子,因为和温柔体贴一点都扯不上关系。 唐枭枭随着仵作来到那宅子里的水井旁,看到那被磕坏的井边,还带着未擦干净的血迹,看来这真可能是一起谋杀。 她蹲下身去,看着那泥地上留下的脚印:“这周边的脚印,深浅不一,如果算上两个成年男女的重量,最深的那几对脚印就有可能是凶手扛着还处于晕厥中的死者站在井边的证据,脚印大小,约有……” “回大人,”仵作量了量,“大约有七寸半,深约食指一节。” “是个成年男子?”唐枭枭起身对仵作说道,“你过来,把东西放下。” 仵作放下东西上前,唐枭枭咬牙一把扛起了他在肩上。 “大人!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仵作惊慌不已。 “别动。”唐枭枭朝着面前的脚印旁跨出了一步,这一幕被来找她的叶之闲看见了,忙冲上前去将她拉回,三人脚下不稳,摔了个底朝天。 “你干什么!”唐枭枭气得转头就要发火,一看是叶之闲,语气缓和了些,“你来这儿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一听叶之闲反倒口气中带了些责怪,唐枭枭皱着眉带着情绪一把按着他的肩借力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抬手指着那脚印。 “我在办案,你没看见啊?那可能是凶手的脚印,我这是在试验到底凶手是男的还是女的。” 叶之闲上前看了看脚印:“这明显是个男人的脚印。” “万一姑娘大脚呢?”唐枭枭无奈道,“论力气,我刚才就把仵作给扛起来了,要不是我脚不够大……算了算了。” “我还以为你要杀人呢。” 唐枭枭有些哭笑不得:“我要是杀人,能让一个清醒的男人上我的肩头吗?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叶之闲却并未将这话听进去,仔细观察了下脚印,发现那鞋底印出的痕迹有些许异样,然后起身有些得意地看着唐枭枭。 第六十八章 那你喜欢男子吗? “直接把你怀疑的那个人的鞋子拿来比对一番,不就知道凶手是谁了么?” 唐枭枭叹了口气:“证据,这都是证据,要把所有证据收集齐了再放到堂上审,才会让他哑口无言,你要是只有那一两个证据,被他钻了空子,还审什么?不仅抓不了他还得放了他。” 叶之闲看着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唐枭枭不解地看着他。 “我觉得唐大人还真的越来越上道了,这案子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她却一丝玩笑的心情都没有,转头对仵作道:“我们再去屋里看看。” “是,大人。” 叶之闲也跟了上去,唐枭枭则将他拦在门外:“我们正在查案,非顺天府的人,不得插手。” 他倒是也给面子,便在门外随处看看。 进了屋,屋里却并未发现那些昨晚听见的摔坏东西的碎片之类的,每样东西摆放得仅仅有条,倒不如说,太过干净了。 “大人,案发现场是院中的水井那儿,这屋里会有什么可疑之处么?” “奇怪……”唐枭枭蹲了下去,扫视了一眼,又趴在了地上,在各个家具摆设下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看着,仿佛像一只随时准备扑食的猫。 仵作不知她在屋里找着什么,便也趴在了地上看着,忽然,他朝着妆台方向爬了过去。 “你找到了?”唐枭枭也爬了过去,“找到什么了?” 仵作那眼睛像是猫的眼睛一般,指着极细的一片沾着血的陶瓷碎片说道:“这儿明明是妆台,照理说这种地方都是灰,可您瞧,”他的手指在地上一抹,“像是刚打扫过一般,没有什么灰尘……” “但既然收拾过了,却留下了这个卡在缝里的带血的瓷片,说明收拾的很匆忙,这周围又没有打碎过的瓷器,难道是凶器?” “那女子额头上的伤,的确有被利器划破的痕迹。” 唐枭枭和仵作面面相觑,然后继续在屋子里找其他的蛛丝马迹,一阵下来倒是收获不浅。 叶之闲刚想过来跟他们说院子中还有可疑之处,却看见他们二人在房里一遍遍演着当晚可能发生的一些情景,直到他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出房间,却看他正双手抱胸倚在门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叶大人,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在院子里发现了个可疑的地方,想着唐大人或许有兴趣。” 他们跟着叶之闲来到院中的一棵树前,唐枭枭蹲下了身仔细查看那给树保暖而绕着树干的草绳,要说这为了不让树冻死而捆倒是没什么,但都这个时节了,该冻死的树早该死了,这绳子还是新捆上去的,没有一丝风吹日晒的痕迹。 唐枭枭让仵作将绳子解下一并带了回去,然后对叶之闲行了个礼。 “多谢叶大人,时间不早了,府尹大人不在,我还得回去审案子,等案子结了,我请你喝酒啊。” 唐枭枭冲着他微微一笑,转身匆匆要回顺天府。 叶之闲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唐枭枭惊讶地回过头,只见他一脸温柔地替自己整了整衣襟和凌乱的发丝。 “别太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来找我,别一个人扛着。” 她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小小的悸动,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去了。” 而在门口看到这一幕的仵作,不禁抱了抱自己打了个寒颤,自己刚才可是被眼前这位唐大人给拦腰扛起,难道是因为他喜欢男人,所以二话不说就…… 一路上,仵作总是偷偷地瞥唐枭枭两眼,想问,却又不敢开口,突然唐枭枭停下了脚步,转头认真地看着他,仵作的脸居然忽然潮红一片。 “大……大大大大……大人?” 唐枭枭轻轻捏着自己的下巴向前一步微微皱着眉看着他:“你多大了?” “回、回大人,卑职二十有六了。” “二十有六……那你可否婚配?” “婚、婚配?!”仵作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潮红,“卑、卑职还未曾……” “那你喜欢男子吗?” 仵作一听忙摆手:“大人,我怎么可能喜欢男子,这可是有悖人伦的。” “如果,你喜欢男子,而你的妻子只是一个幌子,这孩子也不是你的,如今你爱的那个男人找上门了,要杀母子是真,却并不单单是因为骗彩礼而杀,而是为了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唐枭枭倒吸一口凉气,一拍额头,“我怎么能想这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仵作看着唐枭枭听得一头雾水,她忙摆了摆手,让他听过作罢,然后继续往顺天府赶去。 “吓死我了……”仵作松了口气,“还以为唐大人真的喜欢男子……” “快跟上!” “是!来了!” 整理好了证据之后,唐枭枭换了官服扶正官帽,应府尹交代上了堂,面对堂下的两个男人,却总是不自觉想到自己那“不正经”的推断。 “啪!”她扬起惊堂木,朝案桌上一拍,堂下的窃窃私语渐止,众人都安静地等着她开口审案。 “堂下何人?”唐枭枭开口道。 “小的城南曹氏曹乐。” “小的城郊梅氏梅游。” “曹乐,把你夫人如何跳井的前因后果说一遍。”唐枭枭眼神示意一旁的师爷记得仔细些,师爷用力点了点头。 曹乐悲痛万分地将曹氏跳井一事叙述了一遍,堂外的百姓也都跟着拭着眼泪,要不是因为种种证据证明这曹乐就是杀害自己夫人的凶手,唐枭枭也险些被这精湛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昨夜在你们回去之后,有人路过你们宅前,听见里面传来了争吵和哭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难道不是因为你与你夫人争吵一气之下将其杀害然后投井的吗?” 嚯,好家伙,一针见血,堂外百姓开始议论纷纷,她皱了皱眉,一拍惊堂木,又都安静了下来。 “大人,您在说什么,您问问这京城里凡是认得我的人都知道,我连只虫子都不敢弄死,怎可能杀人?而且还是我深爱的夫人,还怀着孩子啊!大人请明察啊!” 唐枭枭瞥了眼那梅游,竟一声不吭,甚至仿佛置身事外,照理说就算不落井下石也该有所动容才是,毕竟前一日还那么激动,嚷嚷着要杀了那母子。 “那昨夜那些动静你又作何解释?” 面对唐枭枭的质问,他找了百般借口,早料到他会如此,便吩咐仵作将证据一个个拿上堂,接着仵作又绕至二人身后,将二人的鞋子做了鞋印的比对,对她眼神示意了结果。 唐枭枭冷笑了下,不会真朝着自己所料的方向发展吧?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面对她的提问,二人竟有些微微慌了神,他们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会被她察觉到。 “仇人。” 一听梅游开口了,曹乐也忙回道:“当然是仇人,是他害得我夫人悲痛欲绝跳井自杀的,我拦都拦不住啊……” 见曹乐假惺惺地擦着眼泪,唐枭枭一拍桌子,把堂下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曹乐,既然你不愿说,那本官替你说。昨晚你见事情闹大被全城的人都知晓,便人前当作好夫君,人后却做那般龌龊事!你本想借由从与你相识时便已有身孕的夫人和孩子做幌子,来掩盖你另一个不齿的事实。见事情即将败露,便一气之下打了你夫人,家里的东西也因泄愤砸了一地,你夫人绝望到以砸破自己的脑袋相威胁,想让你清醒过来,而你却毫不领情,还散布出她是骗婚骗彩礼之人,是你收留了她对她万般好,你是好人,而她却死都要背负这些莫须有的污名。” “我们是有过争执,可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想死!” “你还睁眼说瞎话!她身上那么多的淤青难道还是她自己造成的吗?”唐枭枭一挥手,“仵作,把证物呈上来!” 仵作将一件件证物端到她面前,她起身走下堂去,拿起那些带血的碎片:“这是你房里未清理干净的瓷片,上面还沾了血,看起来还是新鲜的,至多不超两日,你身上应该没有什么伤吧?每个桌下、台下,都是干干净净,用一尘不染来说都不为过,明显是心虚清扫了一遍,”她又拿起了绳子,“这是案发时用来捆人的绳子,你怕她将事情抖出去,将她捆在了院里的树上,这上面还有血迹,是她挣扎的时候掌心被磨破留下的。” 看梅游的反应还是那么得淡然,与曹乐简直天差地别,唐枭枭便将仵作拓的鞋印图放在了梅游的面前,想看看他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第六十九章 再陪我走一段可好 “这是在水井旁发现的脚印,大小和纹案与你梅游脚上穿的一模一样,连那残缺的一块都在同一处,你又作何解释?” 梅游一笑:“大人,您不会忘了昨晚我可一直在这大牢里歇着呢,我又如何出去杀人?” 唐枭枭大笑三声指着曹乐对梅游喝道:“我可指证你杀人了吗?你包庇他也得有个限度!虽同为黑色短靴,他作为自己宅子的主人,鞋上居然没有一丝泥土,而你的鞋子上居然有和这脚印发现之处的土,你作何解释!方才在上堂前,你们在茅厕见过吧?串了口供吧?隔墙有耳不知道吗!” “我……我那是……”梅游竟然慌了,本稍稍松口气的曹乐也有些稳不住自己的气息了,竟有些许气喘,兴许是心虚吧,那额头上一直在冒汗,甚至后背都被沁出的汗给浸湿了。 唐枭枭走到曹乐面前,深吸一口气。 “一不做二不休,这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日会被她抖出去,你越想越不对,便痛下杀手!曹氏身上多处淤青、后脑有伤,恐是因为在井边挣扎想要逃走之时被你推倒在地磕到的,而且当即她就晕了过去。你以为她死了,实际那时她还活着!你将她活生生扔入井中,她醒来之时那种绝望你知道吗!冰冷刺骨的井水!被黑暗笼罩的水井!那手指上的苔藓是她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证据!”唐枭枭一把揪住了曹乐的衣襟,眼眶红了,像个发怒的猛兽一般,咬牙切齿道,“就为了你们这种人!” “……”堂外一阵哗然,堂内一片死寂。 唐枭枭深深呼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个好夫君,即便这孩子不是你们二人的,也认为你会爱屋及乌,哼,”她冷笑了下,瞥着一旁低头不语的梅游,“而你其实不想杀她,只是想让曹乐明白自己的心意,想让他出来解释这孩子的事,想让他亲口告诉你,他不爱这个女人。” “……这都是您的凭空想象,”曹乐开口道,苦笑着说道,“您有什么证据么?大人,您是亲眼看见她是我杀的了?” “可笑,”唐枭枭松开衣襟时为了泄愤顺势推了他一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你不是亲口告诉本官,你是亲眼看她跳井的么?怎么?你想推翻供词再来一遍?你认为还有人会相信比你第一遍‘令人共情’的那段‘故事’更离谱的供词了么?” 仵作不禁再次叹息道:“那孩子甚至还不能叫一声娘就……真是令人唏嘘……” 唐枭枭大步回到堂上,扬起惊堂木,拍在了案桌上:“曹乐!梅游!你们可知罪!”二人都别过头去没有说话,她厉声道,“怎么?现在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证据一件件摆在你们面前,还想要狡辩吗!” “小的……知罪……”梅游低下了头小声道。 曹乐则觉得此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他已无脸面活下去,即便杀人偿命,他也不愿在游街之时被人唾骂。突然起身冲向一旁的衙役试图拔刀自尽,唐枭枭抬手就将手中的惊堂木给扔了出去,打落了他手中的刀,衙役忙将他按倒在地,曹乐却已是泪流满面。 “拉下去!等府尹大人回来宣判!不准让他死了!” “是!” 仵作捡起了惊堂木擦干净放到了她面前,笑着竖起大拇指:“大人,您真是英明神武。方才您在路上问我那些,原来是因为这两人……我还以为您喜欢男人呢哈哈哈……” 唐枭枭瞥了他一眼,他忙憋了回去,随后便收起证据边试探着问道:“大人,您是怎么知道他们俩……是断袖的?” “昨晚曹乐看似是在担心他夫人,实际是在看梅游,”唐枭枭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当时我……我妹妹问了他是否知情,他曾当众说了知情、且喜欢她才娶了她……但他那都是场面话,梅游却当了真,因此才动了杀心,但不料被我阻止了,于是曹乐就将气撒在了夫人身上……不说了,我过两日要出去几日,得回去收拾收拾……” “大人慢走。”仵作收拾好东西目送她离开,看着她的背影赞许道,“这唐大人还真是比原来的李大人聪明果敢多了,第一次觉得这做仵作也挺好的。” 唐枭枭疲惫不堪地脱下官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回了住处,结果这案子又是一起杀人案。 “呵……还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但不知为何,她竟渐渐地对尸体没了当初那份惧怕和恶心,倒有些麻木了。 收拾行李的时候,她瞥见了自己手腕上的朱砂串,想起了唐枫之前说的话。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了解一个人哪能只看表面,越是慈祥亲和的人,越可能有着另一幅面孔。即便是自己,有时竟也想抬起拳头揍人。 她又摸出了那封信,是皇上亲笔没错,但为何不是给兄长而是自己? “船到桥头自然直,随它去吧……”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懒得去考虑到底为了什么要做这些,只希望这些日子早些过去,好让兄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自己也好放下这里的一切回到村里去,在京城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过。 身心疲惫的唐枭枭整理了一半的行李,摊在一旁,转头就躺到了床上,只要没人叫醒她,她甚至想睡到天荒地老。 一直到夜里,她才昏昏沉沉地醒过来,一睁眼,天都黑了。 唐枭枭起身舒了舒筋骨,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懒得起灶,便拿了银子出门了,想着应该还未到打烊的时辰,随便找个小摊吃点吧。 只听“哎哟”一声,刚一开门,就见一人脸朝天摔进了她的宅子,吓得她清醒了不少,借着灯笼仔细一看,竟是叶之闲。 “你怎么坐在这儿不进来啊?”她忙将叶之闲扶起。 “我以为你还没回,在这儿等你,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唐枭枭哭笑不得,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肚子又叫了起来,她轻叹了口气:“我饿了,你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叶之闲点点头,二人来到了一家已经快要打烊的店门前,唐枭枭没有停留便要朝别处去,被他一把给拉了回来,示意她就是这家店。 “人家都快打烊了,就别……哎……” 这才知道,这家店的开张时间不比其他店,别家打烊是直接关门,这家店则是修整半个时辰之后再开,是唯一一家宵夜食府。 渐渐地,那些忙了一日的人、疲惫不堪的人都来到了这里,各色的人都有,官吏、别家铺子老板、摊贩、甚至还有不少女子。 “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他们在二楼坐了下来,老板亲自上来招待,将店里好吃的好喝的都端了上来,这些菜比起平日里那些酒楼少了些浮华,味道却毫不逊色之前吃过的那些店。 “光鲜亮丽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叶之闲替她倒了杯酒,“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我是宰相嫡孙,人人都让着我,就算见到那些对我点头哈腰热情以待的人,也都是逢场作戏,也没交到什么真心的朋友。本以为……算了,不提了。” 本以为和许骁年能成为好友,却不想他最终也还是没能坚持下去,都输在了两个人那该死的自尊心上。 唐枭枭却毫无心思去听他说的那些,只想赶紧动筷,再不吃就得晕过去了。 酒过三巡,唐枭枭放下了酒杯:“闲哥……有点冷了。” “那就回吧。” 叶之闲刚要拿出钱袋,被唐枭枭阻止,从自己钱袋里拿出了碎银放在桌上,扬起嘴角看着他。 “今日我请,我想看清这世间的纷纷扰扰,还请闲哥陪我再走一段可好?” 第七十章 扛起就走 夜深了,越往唐宅走,人越少。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缓步在路上,唐枭枭忍住了想要牵叶之闲的手,将手背到了身后,和他并肩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要不你搬来叶府一起住。” “日后再说吧……”唐枭枭毫不犹豫地答道,继续往前走去,她只是没能整理好自己,没有时间考虑其他的事,现在这样就好。 “对了,之前在杭州,许周寅跟你说了什么?” “嗯?” “我……看你们聊的挺开心,随口问问。” 唐枭枭看着他有些别扭的样子,偷笑了下,明明就是吃起了醋,还要假装轻描淡写。 “不告诉你。” 叶之闲见都快到宅子门前了,忙拉住了她,改了口气:“你就说说嘛。” “求我啊。” 他看了眼宅子大门:“你要是不说,我就不让你进门。” 唐枭枭不理他,朝着大门就走去,他忙快步上前双手张开,拦在了门前。 唐枭枭看着他那不肯让的仗势笑了下,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穿过他的腰间摸着他身后的锁,叶之闲低头看着她离自己那么近的脸,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明明每日都在开的锁,今日花费的时间尤其多,就在她快要放弃的那一刹那,“咔嚓”一声,锁开了。 “让不让?”唐枭枭得意地抬头看着满脸通红的叶之闲,“想不到你居然比女孩子还害臊。” 叶之闲满脸潮红,还嘴硬:“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不让。” 唐枭枭深深地呼了口气:“你说的?” “我说的……哎哎哎,”叶之闲忽然腾空而起,被唐枭枭拦腰一把扛起推开了门往里走,“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怎么力气这么大?哎哎哎……” “你还吃醋吗?你还不相信我吗?”唐枭枭反身用脚把门关上,放下门栓将他扛到了院子里,“你是想让我扛着你出去溜一圈让大家看看,还是乖乖认错啊?”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快放我下来。” “那你还吃不吃醋了?” “吃。” “你吃醋也得看看人,人家喜欢我,我能有什么办法?让他去出家当和尚?许骁年喜欢我都跟我娘提过亲了,你怎么不吃他的醋?” 叶之闲忙挣扎下来,来不及整衣服,抓着她的肩激动地问道:“你说许骁年?提亲了?你娘答应了吗?” 唐枭枭想了想:“我娘说……”她余光瞥了眼紧张兮兮的叶之闲,“我娘说等我忙完就让我们见一面,她还挺中意许骁年的,觉得人家相貌堂堂,身材挺拔魁梧……”见他脸都青了,她忙转了话锋,“不过,我已心有所属,让我娘去回绝人家了。” 叶之闲这才松开她的肩,轻轻替她抚平褶皱:“那……你心悦之人……可是现在站在你面前这人?” 唐枭枭刚要开口,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寒意,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唐枫出现在了自家屋顶上。她紧张地忙向后退了一步,咳嗽了两声。 “闲哥,你该回去了,收拾收拾行李,还要去陪皇上出巡呢,走吧走吧。”唐枭枭不等叶之闲开口,直接绕至他身后将他推出了宅子。 等关上门后,唐枫一跃而下径直进了她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唐枭枭忙跑回房间将房门关上,小声道,“你……都看到了哪些?” “全看见了,从开门那儿开始。” 唐枫脸上有些不悦,毕竟自己从小捧在掌心护在怀中的妹妹居然和一个才认识没半年的男子毫无顾忌地“搂搂抱抱”,都怪自己从小没把她当姑娘家看,导致她自己也没把自己当成姑娘家。 “哥……你不高兴啊?” 他明明额头青筋都气得突出来了,嘴里却还淡淡地说着:“没有。” 唐枭枭走到他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真的?” 唐枫抬手轻轻捏住了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才多大啊?跟男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以后少给我动手动脚的。” 不知道是因为他对自己这忽冷忽热的态度,还是因为自己见到血亲的那种亲切感,唐枭枭总是很喜欢看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反话的样子。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忙把藏在枕下的信拿了出来给了唐枫,唐枫看了一遍,随后用一种玩味的表情看着她,把信放在了桌上。 “你这表情,看起来好像这事很容易?” “这事太简单不需要我出手,我也刚好可以去歇上几日。” “这哪儿简单了?而且这个‘案子’说是‘案子’不如说是考验吧?我这哪是去出巡,我这是去找虐的。” 唐枫一笑:“不过就是去几个地方取几样东西,何况,不是还有‘小泥鳅’呢嘛,她最近刚好整理好了她的煎饼铺子还没开张,应该有时间。” 见指望不上他了,唐枭枭收起了信转问他的来由,他说自己只是来看看“唐大人”案子审完之后有没有难受得吃不下睡不着,万一病倒了,做兄长的也不能见死不救。 “看你这样应该是没什么事了,我走了。” 唐枭枭哭笑不得,忙把身上的钥匙给拆了一个下来,追了出去,一把拉住正要轻功飞出去的唐枫,险些让他摔个狗吃屎。 她把钥匙放在了唐枫手里:“要是‘那儿’不安全了,你就住这儿来。” 唐枫将钥匙放好后,揉了揉她的脸:“再忙都不要忘了吃饭,不然长不高了。”说完微笑着从正门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她目送唐枫离开后,喃喃自语道:“兄长就是兄长,不管怎么闹别扭,最喜欢我的还是兄长。” 回到屋里,她发现桌上多了个东西,圆圆的扁扁的,像是铁做的,打开一看,里面竟有如日晷那般的东西,却又好像不是。还有个字条,只写着“若是迷了路,朝着它所指的方向一直走”。 是唐枫留下的,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看这东西沉甸甸的,样子还很精致,想必一定很贵重吧,她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马车藏娇 两日后,四大状元齐聚宫中,许久未见,会了面。 在御书房等着皇上前来的四人,齐齐地站在一旁,元秀悄悄地跟唐枭枭打着招呼:“恭喜你啊唐兄,这么快就晋升了,现在是该称你为唐通判了。” 唐枭枭微微点了点头:“元兄不必如此见外。” “不过你还每次都是险象环生死里逃生,真是了不得。” 听元秀这话,唐枭枭竟有些哭笑不得,能活到站在这儿,倒也还真是“了不得”。 从被元嵩追杀到之后遇到的各种危险,要不是托了母亲苗月牙从小就教她功夫的福,还指不定哪天就没唐枭枭这个人了。 无意间转头,余光瞥见叶之闲和许周寅,二人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他们纷纷低头作揖行礼,皇上看着他们四个人才久违地齐聚一堂,甚是满意,没说几句闲话,便吩咐一道出宫了。 而听闻皇上要和四大状元微服出巡,昭乐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风风火火地背着包袱早就钻进了他们四人的马车里候着了。 “公……”第一个准备上马车的唐枭枭刚开口便被昭乐给阻止了。 “嘘……”昭乐伸手就将她一把拉了进来,小声在她耳边道,“我是偷偷跟来的,父皇出去玩居然不带我。” 唐枭枭叹了口气:“这与你平日里出行不同,那时你身边都是高手,现在,那些高手都得护着皇上,万一你出点什么事,谁来护你?” “你们啊,你们四个,就算是元秀那小子,也有点三脚猫功夫吧,你们可是通过层层选拔精挑细选的英才啊,还不比那些高手强么?” 正说着,叶之闲第二个上了马车,看着她们二人正说着悄悄话,怔了下,昭乐一个个威胁他们后上车的三人,若是敢嚷嚷让皇上知道了,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四人拿她没了办法,只好顺了她的意。 出了宫,来到京城大街上时,皇上见到热闹得很,便决定先在京城看看,想起熟悉京城的四人,该知道这城中有什么好吃好玩有意思的地方,便让他们四人做起了“引路人”。 但昭乐却只能待在马车里等着,因为现在在京城,若是皇上一声令下,她随时能被送回宫去。 “咕……”昭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无力地靠在一旁嘀咕道,“从早上睁眼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没头没脑一股劲地就来了……” 她轻轻撩开马车的窗帘,见唐枭枭还没走,又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叫她,只好摘下自己的耳坠朝她扔去,第一个扔在了她背上,因为天冷,四人都穿着斗篷唐枭枭自然也没能察觉到,昭乐又摘下另一只瞄准了她的后脑扔了过去。 唐枭枭听见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转身低头看去,一对耳坠?然后抬头看向马车方向,昭乐朝着她招了招手。 趁他们还在跟皇上聊着的时候,唐枭枭不动声色地挪到了马车旁。 “小姑子,我饿了。”她接过唐枭枭还给自己的耳坠小声说道,“一早就没吃过东西,翻遍你们的包裹竟没一个带了干粮,你们这是去历劫的吗?” 唐枭枭无奈地看了看四周,小声问道:“那儿有包子你要吃吗?汤汤水水的就没办法给你拿来了。” “好,我要两个。” 叶之闲余光没瞥见唐枭枭,回头一看,她竟在跟昭乐聊着天,忙以自己高挑的身材挡住了皇上的视线,以免他一个不小心回头瞧见昭乐。 “那你等着我啊,我趁皇上不注意的时候给你送来。”唐枭枭又悄悄地回到他们之中,刚站定,皇上便问她有什么认为值得去瞧瞧的,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杂耍,城西有个杂耍团不错,卑职去看过好几回。” “杂耍?”皇上想了想,“杂耍不都差不多么?有何特别之处啊?” “那团长身手很好,会的也多,比平日里见过的都新奇,不过若是皇……”看到皇上一皱眉,唐枭枭立马改口,“老爷对杂耍没什么兴趣,也可以在那城楼上看看这京城的夜景,倒也是不错,就是稍稍冷些。” “什么时辰去最佳啊?” “回老爷,太阳落山之时,还有焰火表演。” “太阳落山之时……也罢,今日就还在京城留宿一夜,明日一早北上。” 趁着他们动身前往市集闲逛,唐枭枭忙买了包子给昭乐偷偷递进去。 “那一会儿你怎么办?”唐枭枭小声问道。 “还能怎么办啊?只能饿在这儿,等你来给我投食。”昭乐咬了一口包子,可怜兮兮地叹了口气。 见叶之闲远远地向自己招着手,让自己过去,以免被皇上起疑,她只好丢下马车上的昭乐跟了上去。 “那今天晚上怎么办?难道让她睡马车里吗?”唐枭枭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如果皇上知道的话,不管是带她来也好,或是让她睡马车也好,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许周寅在给皇上介绍各式的摊位的时候,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叶之闲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唐枭枭,而她正在担心着什么。 或许是感觉到了视线,叶之闲转头看了过去,许周寅忙装作无事发生,继续给皇上介绍着一些新奇玩意。 这时,城西杂耍团—— “当家的,咱们的人在市集遇见少当家了,恐怕那个被他们护在中间的男人就是皇上。” 苗月牙点了点头:“有皇上在,安全就不必担心了,继续盯着。” “哎,可是这出巡怎么没见着少爷?这好歹也都是男人,一个姑娘家怎么跟他们休息在一块儿啊?” “砰”苗月牙手里的东西突然掉在了地上,一把拎住了身旁帮众的衣襟激动地说道:“难道皇上要……所以才带了她?不行不行,得想想办法。” 另一边,高公公已经安排好了一家酒楼让大家用午膳,本想将人都赶走包下整个场,皇上忙阻止了他。 倒也是,毕竟这是微服私访,与平日出游不一般,还是得低调些,若是暴露了身份,反而会让人对当今圣上做派议论纷纷。 “老爷,您请上座,老奴这就去让他们上菜。” 四人在皇上坐下后,纷纷在他身旁坐下,元秀和唐枭枭坐在了一边,叶之闲和许周寅坐在了另一边,也是因为他们二人争执不下,结果被元秀给捷足先登了。 即便是微服出巡,大家都还是有些拘谨,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不敢说话一动不敢动,毕竟这陪的是天子,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脑袋。 “怎么?出了宫还如此拘谨?现在我只是一家之主,当你们是我的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阖家欢乐都做不到?” 四人还是没这个胆子,各个忐忑不安心虚得很,毕竟他真正的女儿还在马车里。 “回老爷,这万万不可,若是我们一时忘了自己身份得意忘形,触怒了您,让您心有不快,让此次出巡变了味,也是罪该万死了。” 三人看着叶之闲,也只有他敢说了,毕竟是宰相的嫡孙。 皇上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看向唐枭枭:“唐枫,你意下如何?” 一听点了自己的名,唐枭枭忙转过头:“我?哦,卑职……其实若是要自然些,反而更容易让周围人放松警惕,到时想要做什么都很方便,未尝不可?” “唐……唐唐唐……唐兄……”元秀吓得嘴都不利索了。 “哈哈哈哈,还是你懂我心中所想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唐枫,你就是我儿子,这剩下三个,元秀,你是少爷的书童,另两个就是贴身侍卫。” 唐枭枭看着他们三个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都把名字换换,省得到时候露出什么端倪被人发现了。” 听了皇上的命令,唐枭枭在屋内扫视了一遍:“我就叫吴枫好了,音同‘无风’,无风不起浪。” 皇上一听,开怀大笑:“你这名字还当真有趣,那我可就期待这一路‘不起浪’了。” “那我就叫祁秀。”元秀像样学样地自己改了个姓算数。 “我……叫林白。”许周寅取自母亲林幼白之中的两个字。 叶之闲见他们都纷纷报上了自己的新名字,只好也现取了个:“云止。” “哦?”皇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此名有何来由啊?” “无风、云止。” 唐枭枭一愣,元秀立刻反应了过来,一脸赞许地鼓起了掌,许周寅竟有一种被抢了机会的挫败感。 “哈哈哈哈,看来你们俩的关系处的还不错嘛,是因为同在京城当差,走动的多了么?” “老爷,少爷这一举恐怕不妥,”许周寅看了眼叶之闲灵机一动,扬起了嘴角,“既然是少爷,就必须和老爷一个姓,哪能由少爷做主姓吴呢?” 皇上一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很快皇上便决定了新的姓氏:“凌驾于风之上,凌风如何?无风只不过是不作为,而凌风同御风,却可掌控一切。” 唐枭枭一愣,忙附和道:“老爷您说啥就是啥,就叫凌风。” 这下好了,叶之闲和许周寅二人又开始较起了劲,暂时打了平手。 为了看起来更自然些,皇上便让他们四人去成衣店换上符合各自身份的衣服,直至太阳落山时,众人便随着唐枭枭一道去了城西的杂耍团。 “当、当家的!来了!来了!” 苗月牙忙从后面偷偷探头看向台下,扫了一眼很快便找到了唐枭枭的身影,但视线转移到身旁那人时却连忙退了回来,怎么是他? 第七十二章 杜雅月?苗月牙?凶手到底是谁? “当家的,怎么了?” 苗月牙有些紧张:“少当家旁边那个男的,是谁?” 帮众看了看回道:“哦,那个啊,那不是当朝宰相的嫡孙么?” “那个老的!” 他忙又看了一遍:“看少当家与之交谈的模样,应当是当今圣上没错了。” “当今……圣上?!你是说,”苗月牙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他……他是皇上?” “是啊,当家的,您不舒服么?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苗月牙皱着眉瞥了他一眼:“我戴着假人皮脸色会好吗?快去准备准备,别演砸了丢人现眼了。” 等众人去准备之时,苗月牙又偷偷看了一眼,他竟是皇上?手心紧张得沁出了汗,不禁攥紧了衣摆,看着与之闲谈的唐枭枭,心情有些复杂。 “我认识这杂耍团的团长,叫杜雅月,人如其名,长得也特别好看……”唐枭枭兴致勃勃地介绍起了这杂耍团。 皇上听到一半打断了她的话:“等结束了,我倒是想见见这团长,真有你说的如此么?” “那我先去跟她打个招呼。”唐枭枭起身找去了后台。 “少当家……” 路过时,见到她的人竟不小心喊漏了嘴,见势不妙,匆忙离开。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朝四周看去,谁都没有与自己视线交错,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但怎么会有人叫自己“少当家”呢? 见到杜雅月的背影,她刚要打招呼,却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少当家……我娘的人?那杜雅月……” 她皱起了眉,那背影似曾相识,难道是? 可杜雅月的声音和容貌一点也不像苗月牙,而且,如果毒杀纸铺老板和严行秋的人都是她…… 想到这儿,唐枭枭突然有些害怕面对她,并不是担心她是敌是友,而是万一是自己的亲娘,杀了人,她该如何是好? 感觉到身后像是有目光盯着自己,苗月牙转过了身,但除了杂耍团的人之外,并无他人。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叶之闲看到唐枭枭有些恍惚地回来了,小声问道,“她不愿来见皇上?” 唐枭枭摇摇头,淡淡地答道:“她……挺忙的,我没能搭上话,待会儿再去找她吧。” 结果,从杂耍开始到结束,无论台下多么热闹,周围人多么捧场,一向很喜欢他们表演的唐枭枭却从头到尾只盯着杜雅月一人,没有任何表情。 “这还真是与众不同啊,这身手仿佛像是……”皇上赞许之余,也觉得杜雅月很是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见皇上和唐枭枭两个人的神色都不太对劲,周围人忙找了些话茬将皇上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结束了,唐枭枭忽然站了起来,朝着正在收拾的杜雅月走去。 “你来了。”还未等她开口,苗月牙主动跟她打起了招呼。 “呃……嗯,”唐枭枭硬挤出了一个笑脸,“上次就想问了,这刘海……挺特别。” 苗月牙整了整眼前的刘海,笑道:“可不是,自己大手一挥剪得跟狗啃似的,哎,对了,你们这些人是一起的吧?出来玩儿啊?最近得闲了?” 唐枭枭见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在和其他三人闲聊的皇上,微微皱起了眉,难道她的“目标”是皇上?不会是要刺杀? “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 苗月牙径直走向了他们,唐枭枭来不及阻止,忙追了上去,但一想有叶之闲他们还有高公公在身边应该不会有事。 看着皇上与她闲聊时的模样竟不像是初次见面那般陌生,唐枭枭揉了揉太阳穴,是自己想太多了吗?但她实在是太可疑了,她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纸铺老板和严行秋到底是不是为她所害? “你怎么了?”不知何时,许周寅来到了她身旁小声关心道。 “没什么,我去看看昭乐。你们陪着皇上,一定要寸步不离。” 说完她便独自去找昭乐了,哪知昭乐一见到她就各种埋怨,但见她脸色不太好,忙将她拉进马车。 “怎么了?怎么这么多汗?”昭乐忙替她擦着汗。 “就是有些头疼……”唐枭枭闭上眼靠着。 怎么说得出口?现在除了唐枫之外,她谁都不能说。 “公主,你说,为什么这次出巡不让我哥来?” “唐枫?听说这次是他特地拒绝了父皇让你替他去的,胆子可真大,父皇也居然同意了。”昭乐咽了咽口水,“……我饿了。” 唐枭枭“噗嗤”一笑,有气无力地说道:“真是服了你了……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来。” 刚下马车,宫里的车夫便试探着问道:“少爷……这车里还有谁么?” 唐枭枭回头看了下马车:“没人,我自言自语,里面放着几位大人的贵重物品,除了我和其他几位大人,不准其他人靠近。” “是,少爷。” 尽管有些好奇,但为了保命,车夫并未多问也未敢去查看,毕竟没这胆。 买了不少东西后,她正准备给昭乐送去,却被皇上的一句话给吸引了目光。 “这是被火烧伤的吧?我找大夫给你瞧瞧。” 唐枭枭停下了脚步,看着高公公把太医引到了杜雅月面前替她细细查看,再三推托的她最后还是拗不过,只好作罢,太医检查完毕然后对皇上说了些什么,声音太轻,她并未听见。 在马车里等得不耐烦的昭乐偷偷撩开帘子朝外看去,一看她站着不动急了,这么远,要扔耳坠的话得钻出马车了,定会被人发现的,又不能喊又不能叫的,还饿得没什么力气了,只好靠在里面少动动还能储存些体力听天由命了。 唐枭枭将吃的塞进马车还分了些给车夫,对车夫说道:“这一路上会很辛苦,先吃点。” “这、这怎么行?”马车万般推托,但还是接受了唐枭枭的一片好意,“多谢少爷。” 她放下东西后,朝着皇上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从听得最仔细的元秀那儿得知,杜雅月身上的伤都是因为火熏和烧伤,但太医有法子可以治。 难道救了自己的真的是她?一定得当面问个清楚。 待回到客栈,安排好了房间后,唐枭枭穿着斗篷将昭乐换下了马车并让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接着趁周围人不注意,独自一人偷偷溜了出去,往着杂耍团的方向去了。 “老爷怎么让唐兄独自一间?咱们三人一间。”元秀一脸不解地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了桌上。 “他现在是皇上钦点的少爷,现在的身份不同平日,做戏要做全套,你不是很聪明吗?这事上脑子还转不过弯来么?”许周寅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包袱丢在了床边的架子上,顺势往床上一躺,闭目养神。 叶之闲默默无语地整理好了褥子,拿了衣服去了屏风后准备洗漱。 元秀觉得许周寅说得也有些道理,便没有再问下去。 “公主是不是还在马车上?” 经元秀一提醒,二人这才想起了昭乐,但去找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叶之闲让许周寅把元秀支开,他去唐枭枭房里找找看,虽有些不乐意,但为了大局着想,还是暂时妥协了。 而昭乐刚巧脱了衣服钻进了浴桶中,叶之闲便敲门进来了。 “你回来了?” 一听是昭乐的声音,叶之闲忙闭上眼转过身,虽隔着一道屏风,却也不能如此大胆。 “公、公主,你怎么在唐兄的房里?” 昭乐一惊,忙抱住了自己低下身去紧张道:“你、你是叶之闲?” “是,既然公主已经上来了,卑职便放心了,只是……唐兄去哪儿了?” “不知道,她只说出去透透气,很快便会回来,你、你赶紧出去,去外面守着,我忘了锁门了,还以为不会有人进来……” “是。”叶之闲退出门去。 许周寅和元秀回来的时候,见他站在唐枭枭的房门前,问他怎么回事,便将公主说的转述了遍,现下正替公主守门,若是遇上其他人,让他们随口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元秀连连点头,许周寅则随意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元秀,守着,我出去下。”叶之闲见许周寅出去了,二话不说把任务交给了元秀,“里面可是公主,出了事,咱们三个脑袋不保,守好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时,唐枭枭已经到了杂耍团的住处,站在门口,轻轻握住了门上的铺首,深深地呼了口气,叩响了门。 “等等!”唐枭枭一把推开即将阖上的门,看着眼前之人,语气平和地说道,“我们谈谈好吗?” 夜深人静,各家各户均已关门打烊,街上除了打更人的吆喝,还有她们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唐枭枭和身旁的女人肩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半晌,唐枭枭开口道:“您的伤……还好吧?” 苗月牙笑了笑:“怎么了?变得如此生分?” “我……”唐枭枭知道,自己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但依旧没能轻易开口,生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枫儿,是皇上的亲骨肉。”卸去人皮面具的苗月牙终于有了自己的笑容,但嘴角却挂着一丝苦涩,“我也是才知道的,你就是想问这个吧?” 唐枭枭仿佛经受了晴天霹雳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吃惊地看着苗月牙的背影。 第七十三章 质问天子 “您说……什么?” 她转过身来,看着唐枭枭有些疑惑:“你不是想问这个?”她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我早就知道枫儿来京城的理由就是为了找到生父,原来他并未告诉你……也许在你严重,娘亲就是个放浪的女子吧……” “我……”唐枭枭快步走上前去,“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怎么会是和皇上有关?” 已经找到唐枭枭的许周寅和叶之闲见她们母女正在说着什么,不便上前打招呼,便暂且躲在了暗处“偷听”,而二人也被她们之间的这段话给怔住了。 “没错,你和枫儿不是同一个爹生的,夫君在遇见我之时,我已经有了身孕自己却不知,直到肚子一日日地隆起,才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但我甚至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怪就怪我当时与他喝得太爽快才误了事……”苗月牙苦笑了下,“我不敢说,也不敢问,更不敢告诉枫儿,他的出生只是个意外。要不是夫君看我可怜,不想让我们母子被人嘲笑唾弃,将他认作了自己的亲骨肉,我才将他生了下来。” 唐枭枭本想问的问题,全都被这一番“真相”给淹没了。 “您怎么确定就一定是皇上?而不是别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见她不愿接受一直追问,苗月牙才提起唐忠给她的那个锦囊,锦囊里的信物,就是当时皇上留给苗月牙的护身符。 唐枭枭哑然了,有些脚底不稳,暗处的两人也被这一真相给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所以皇上对唐枫和自己如此容忍,是因为这层关系么?那为何叶振平要说这是他和父亲的信物?所以“指腹为婚”也是假的…… “皇上已经知道了……”唐枭枭细想起从一开始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淡淡地开口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把我们都留在京城,因为他觉得太子已经死了,需要找到另外的‘可能性’,但我哥可能还不知道……” “皇上已经知道了?!” 苗月牙的反应与叶之闲和许周寅的反应一样,眼下最清醒的居然是唐枭枭。 “我累了……我先回去了……”唐枭枭的声音轻得不能再清,忽然感觉到了一阵从内而外的寒意,“娘,您也回去吧……” 也许真相太过刺激了,唐枭枭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跟着叶之闲和许周寅二人,就这样,她被“护送”到了客栈,直至进了房间也未曾回过神。 元秀靠在门边打着瞌睡,一直没离开,直到唐枭枭推门,他才醒过来。 见她进了房间,关上门后,元秀忙问他们二人:“唐兄这是怎么了?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走,回去休息吧。” 昭乐睡得倒是挺沉,根本没注意到唐枭枭回来了,她轻轻地走到床边替昭乐整了整被角,又回到桌旁坐下。 看着面带微笑熟睡中的昭乐,不说兄长和自己的关系,他们竟也是亲兄妹?这“真相”要是被他们二人知道了,岂不是…… 唐枭枭搓了搓自己冰冷的脸,起身吹灭了所有的灯,倚在桌旁闭上了眼。 苗月牙也回到了住处,想着唐枭枭之前的模样。 “她不是来问这件事的,那会是什么?” 虽然唐枫的真实身份改变不了他们兄妹二人血亲的事实,但看起来,她却像是深受打击。 但苗月牙不知道的是,她不能接受的并非是同母异父这一事,而是,若是唐枫被皇上召回宫认祖归宗,这一切就会改变。 和自己从小一起玩到大,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兄长,自己一个人的兄长,就会变成别人的兄长,甚至可能以后会再也见不到。 没想到自己当时说的“让所有都归位”竟是如此讽刺,唐枭枭微微睁开了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心烦意乱得实在是无法入睡。 翌日,他们一行人便启程北上前往苏州去了,唐枭枭则被叫去与皇上共乘同一辆马车。 元秀和昭乐看着叶之闲、许周寅二人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头雾水,她觉得有些无趣。 “要不干脆我就跟父皇说了,我就是跟着唐枫来的,他还能让我一人坐马车回去不成?” “这……”元秀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听见这话都毫无反应的二人。 车夫有些疑惑,身后的车厢里似乎传来了女子的声音,但又不好开口问,便还是继续赶着车。 另一辆马车上,唐枭枭一直盯着皇上的侧脸看,他到底哪里和唐枫像了?明明是因为自己和兄长二人都像母亲苗月牙比较多,所以才能以假乱真才是。 “朕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皇上一开口把唐枭枭吓得一惊,连忙转过头去:“回皇上,没有,只是觉得皇上日理万机还能看起来如此精神,真是万民的福分。” 是个君王都爱听这类奉承话,眼前这位皇上自然也是如此。 “你这自从进京之后开始,倒是学了不少阿谀奉承的话啊。” “卑职不敢,”唐枭枭不敢看他,低着头回道,“但我国为礼仪之邦,说是‘阿谀奉承’确为不妥。” “唐忠倒是教得不错。” “还有我娘,”唐枭枭攥紧了下摆,以平静的语气说道,“皇上,卑职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却怕问了会掉脑袋。” “哦?难不成是关于朕的家务事?”皇上轻轻一笑,“无妨,你问吧。” “皇上把我哥留在身边,以各种悬案困住他,为的是什么?是想将我爹逼出来将他除去么?” 看着唐枭枭坚定的眼神,皇上有些吃惊,这姑娘竟如此大胆。 但随即扬起了嘴角:“唐忠乃我朝重臣,虽已归隐,朕惜才,自是想让他自愿再回京上朝任官,你又何出此言?是什么让你认为朕想要除去唐忠?” “既然皇上答应不要卑职的脑袋,那卑职就直说了,您是怕我爹把您的秘密说出来,”唐枭枭将身上的护身符拿了出来放在他面前,“这是我爹给我的,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护身符,却不知这是个信物,而且是您给我娘的信物。” 第七十四章 见死不救,夜宿朗月寨 皇上听完却处变不惊,自若地倚在一旁:“朕要是真的想对付唐忠,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么?既然他已归隐,即便封了他的口,也无人知晓。” “那为何还派人寻去村里,以我的性命相威胁?” “什么?” 看着唐枭枭隐忍着自己的怒火质问自己的样子,皇上眉头微蹙,并非是她如此大胆,而是竟有人背着自己做出此等卑劣之事,难道此事已被其他人知晓? 审视夺度,唐枭枭转过头去不敢再往下说,生怕自己口无遮拦惹怒了他将自己和全家人都推入火坑。 “既然你话已至此,那么,朕也将自己的立场告知与你……” 唐枭枭仔细听完了他的一字一句,陷入了沉默。 另一辆马车上,叶之闲担心唐枭枭会做出什么逆鳞的举动,时不时地撩开窗帘朝着前面那辆马车的方向看去。 “前面怎么了?”昭乐凑到他身边,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 “没事,只是随便看看。” 叶之闲放下窗帘与许周寅对视了一眼,他立刻意会了叶之闲的意思。 颠簸了好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有人传话皇上要歇会儿再走。 于是,元秀被留在车上陪着昭乐,叶之闲和许周寅二人则借去看看“唐枫”为由下了马车,但远远地见到她和皇上站在一起,二人不敢就这样上前,只好在一旁的树下待了会儿。 “昨晚……” “就当没听见吧,”叶之闲打断了许周寅的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她好,也是为了接下去的‘路’。” “她现在一定六神无主,稍一刺激恐会出事,若这一切真的都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恐怕到最后她会心生怨恨,毕竟这一路都是她用命博来的。” 皇上早就知道她‘误闯’,却将错就错,二人竟不由得心生畏惧,往后的路,对于他们四人来说,要说是荆棘遍地都不为过。二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担心地朝着唐枭枭的背影看去。 再次上路到了一半,他们改走了水路,本以为是皇上一时兴起,没想到却是为了更好地护驾。 高公公安排了四艘船,而此时的昭乐,必须下马车了,自然再也瞒不过皇上了。 “我就是跟着唐枫来的,凭什么您出宫玩不带上我?”她一下挽住了唐枭枭的手臂不肯松手。 “那你出宫时我可有管过你啊?” “我……” 昭乐心里清楚得很,德妃去世后,皇上就从未限制过她出宫。不想将她的天性束缚,这是德妃一直以来的心愿,皇上也希望她能在民间感受到快乐,以忘却德妃的死带来的悲痛。 “这一路并非是游玩,若是出了事谁来护你?” “唐枫。” 这回话倒是挺快,几乎是脱口而出。 唐枭枭看着身旁毫不知情的昭乐对“唐枫”如此的依赖,不知该如何跟她提起“那件事”。 所以当时她死活想要嫁给唐枫,皇上却不肯首肯,就是因为已经知道他们是兄妹的事实了么?既如此,不用自己亲自开口告诉她真相反而对自己来说是种解脱,只是希望她不要太过伤心才好。 “我来保护她。”唐枭枭说道,“且当是兄妹二人。” “为什么?”昭乐不高兴了,“怎么能是兄妹呢?应该是有、情、人。” “我叫凌云,你就叫凌月,就这么定了,在宫外我就是你的兄长。”唐枭枭不由分说地安排好了她的一切,弄得她哑口无言。 昭乐心想,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唐枫,就当是过家家吧,便答应了,只要带上她一起,她就接受。 这样一来皇上也拿她没了办法,只好遂了她的意,昭乐开开心心地上了船。 皇上等她走远了,叮嘱道:“朕的安危有高公公和侍卫,你们四个就护好公主,若是她有一点损伤,提头来见。” “是。” 四艘船,分别是皇上和高公公、侍卫、唐枭枭和昭乐以及其余三人。 因为不急着赶路,一直到入夜,四艘船还在河道漫游。 不过真的没想到,仿佛像是话本上安排好的一样,刺客就直冲着唐枭枭和昭乐的那艘船去了。 唐枭枭将昭乐护在身后,一边接着招,一直撑到了后船二人前来支援。但皇上那儿却是无动于衷,哪怕那几个侍卫也是毫无动静,四人将他们打伤的打伤打退的打退之后,稳住了船,刚喘口气,转头就发现前面的船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你没事吧?”没等叶之闲开口,唐枭枭先转头问了躲在她身后没有缓过神来的昭乐。 “怎么回事?” “没事就好。”许周寅看了看身后船上的船夫受了伤,元秀正照顾着,“我去把他带过来。” 而唐枭枭船上的船夫已经没了气息,众人将船靠岸,找了个地方将其安葬了。 “走水路恐怕也不安全了,但只要皇上无事便好。” 说完,唐枭枭查看了船夫的伤势:“还好只是手臂上受了伤,咱们先去找个歇脚的地方,天寒露重,万一一个个都倒下了,恐怕这就不是出游,而是‘历劫’了。” 他们一行人拿上了船上的几个灯笼,只点亮了其中一盏由叶之闲带着路往前走着,生怕太明显引来其余的“刺客”,殿后的是许周寅,将其余几人护在中间。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隐约瞧见了有点着灯的村落,叶之闲刚想上前,唐枭枭将他叫住。 “我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 唐枭枭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对他说道:“这儿是通往朗月寨的路,那寨子按现在的状况来说我还是少当家,只是我长大后还未曾去过,不知他们还认不认得我,若是由你贸然前去,不用开口他们就可能会将你擒了。” 于是他们几个只好在原地等着,由唐枭枭独自一人前往朗月寨。 “她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你们怎么不跟去啊?”昭乐有些担心。 “若是有事,她会放信号给我们。” 在寒夜中等了好一会儿,几个人举着火把朝这儿来了,唐枭枭则走在他们中间。 “走吧。”唐枭枭走上前,护着昭乐往寨子里走,其他人也紧跟其后。 与从前的寨子不同,也许是苗月牙的离开,使得整个寨子没了那般嚣张的气息,反倒有些安居乐业。 刚到寨前,便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寨里的老者正好在熬腊八粥,他们这才想起,明日便是腊月初八了。 “少……”见唐枭枭进了寨子,周围人忙要打招呼,她忙眼神示意,他们便只好改了口。 “少有人路过这儿,各位若是不嫌弃,恰好还有几间空房还能歇歇脚。” 唐枭枭点了点头:“我们家小姐身子娇,还请多照顾照顾。” “放心吧,那间屋子是以前少……” 见男子又要说漏嘴,唐枭枭忙打断他:“那还烦请您带我们去。” 这眼前的男子看见她,一直在忍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生怕露馅给她带来麻烦。他叫郭宇,是唐枭枭的表哥,父母双亡,一直生活在朗月寨。 时隔多年回到了寨子里,这个自己幼时曾住生活过的地方,来到自己住过的房间,看着和唐枫一起做的一些木制的小玩意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地方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东西都好别致啊,”昭乐立刻被这些东西给吸引了目光,对它们爱不释手,“我可以向他们买下来吗?” “不可以。”唐枭枭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点强硬,见昭乐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马上缓和了下来,“我听说这都是原来住在这儿的主人留下的念想,等某天回来了,若是见有东西少了,恐怕会伤心的。” 昭乐恋恋不舍地放了回去,环顾起了整个房间:“曾经住在这儿的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有些地方看起来像男孩子的房间,有些地方看起来又像是姑娘家的样子。” 唐枭枭忙扯开了话题:“反正只是借宿一晚,小姐你就将就一下,对了,外面在熬粥,我去看看,去给你打一碗来暖暖身子。” “我也去我也去。”昭乐忙跟着她蹦蹦跳跳地到了院中的棚下,这里对她来说甚是新奇。 老者正缓慢地搅动着锅里的粥,时不时地放些红枣、桂圆之类的东西进去。 “好香啊……”昭乐蹲在那火炉旁烤着火,一边还看着锅里的粥。 “你来了。”老者头也不抬地说道,“多少年过去了……” 这老者便是朗月寨最年长的人,也是教唐枭枭潜行的人,是她的师父“风娘”。 传说她师承江湖赫赫有名的一位大侠“追风”,潜行与杀人于无影的功夫天下第一。当时,将潜行教给了唐枭枭,将杀人于无影教给了苗月牙,为此唐枭枭还闹得整个寨子不安宁,认为潜行根本没用,就是在糊弄自己。 “师父……”唐枭枭蹲在她身旁,握着她那满是沟壑的手,“您累了就歇着吧,这些事让其他人做就是了。” “师父?”昭乐一愣,“她是你师父?” 第七十五章 怒气值加满 唐枭枭点了点头:“师父已经快百岁了,看不出来吧?” “百……” 昭乐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们二人,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我都信。” “这腊八粥……由我来熬,给大家讨个吉祥……反正啊,每年就这么一次……” 唐枭枭搬来了石头,在她身旁坐下:“那我陪您说说话吧。” “……”“风娘”微微瞥了一眼昭乐,唐枭枭见有些不便,只好让她先回去了,等粥熬好后亲自给她送去。 昭乐虽也想在一旁听听,但也不能不尽人意,毕竟她们看起来像是很多年没见了,就乖乖地回了房,好在有那些小玩意给她解解闷。 叶之闲出来打水时,看见了“风娘”和唐枭枭正语重心长地促膝长谈着,唐枭枭脸上露出的表情很是安心,他也便稍稍放心了些,生怕她因刚才那场刺杀而心神不宁。 “月牙的为人,你做女儿的难道不清楚么?” 唐枭枭淡淡地说道:“可我娘若是想杀人,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你既然都知道,她又怎会让人轻易抓到把柄?” 经“风娘”一提醒,她恍然大悟,如果苗月牙真的想要杀人,何必让人看见?明明做事一向谨慎的她,怎会出如此大的纰漏? “师父,对不起……”唐枭枭挽着她的手肘自责,“我竟然自己的娘亲都不信任……” “我知道……”“风娘”手中没有一刻停下,“若是自己亲人犯了事,谁都害怕面对……对了,听你表哥说,你们是被人追杀至此?” 唐枭枭将之前遇到的事告诉了她,但并未提及皇上和公主一事。 “只要你们在这儿一时,为师和这寨子里的人就会护你们一时,安心去歇着吧。”她盛了两碗粥给唐枭枭,“拿去给你那个小姐妹吃吧,那孩子太瘦了,让她多吃点。” “谢谢师父。” 等她进了屋关上门后,“风娘”停下了手里熬粥的活,拄杖起身,寨子里的人都围了上来。 “风娘,有人来了。”郭宇低声道。 “哼,”“风娘”不屑一笑,“老身还能对付不了几个杂鱼么?” “都守到门口去。” 站在门前,一群蒙面男子与朗月寨的人对峙着,仿佛下一刻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一夜,他们五人都睡得很熟,因为信任寨子里的人而放松了警惕,都被下了药,没人能听见屋外传来的任何动静,包括唐枭枭。 翌日醒来之时,寨子里仍然同往常那般祥和,他们走出屋外,看见寨子里的人都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喝粥吃早点,昭乐一听有热乎吃的蹦蹦跳跳地就去了,元秀也紧随其后,但只有其余三人,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丝血腥味。 “船夫呢?”唐枭枭问道。 “哦,他一早就回去找船了,看样子要刺杀目标应该是我们,他不会有危险。” 叶之闲看了看干干净净的寨子,仿佛刻意打扫过一般,小声道:“恐怕,昨夜发生过什么。” 唐枭枭连忙在人群中找着“风娘”的身影,找了几遍都没能找见,忙到人群中小声询问,生怕惊动同行的其他人。 “我师父呢?还有表哥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周围人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了起来,她忙转头赶去了“风娘”的屋子,屋里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她转身又去了郭宇的屋子,才发现“风娘”正坐在郭宇的床边,而床上的他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表哥?”唐枭枭快步走了上去,看着他那面色惨白的模样,问“风娘”,“师父,表哥怎么了?昨夜不是还好好的吗?” “为了给老身殿后,太过冲动中了毒箭,恐怕……”“风娘”的手一直搭在他的腕上,“还剩一炷香的时间。” “怎么会……”唐枭枭知道眼下再问也无济于事,忙跪在床边,“表哥,你睁眼看看我,我是枭枭。” 郭宇听见是她的声音,努力地睁开了眼,虚弱地说道:“你回来了……没想到……我们还没能好好打一架……就……要天人永隔了……” “说什么呢,师父肯定有办法救你的,刚才那一炷香就是吓吓你的,你别往心里去,以前师父也这么‘欺负’我。”唐枭枭轻声安慰道。 “官场凶险……不如江湖……快些……回村里……好好活下去……” 郭宇抬起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唐枭枭忙握住了他的手,好凉,比这寒冬更加刺骨的凉。 不知何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却没人进去打扰,叶之闲他们四人见状放下了手中的碗挤进了人群。 “表哥,你等着我,我那儿应该有护心丸,我去找找。”唐枭枭生怕让他看见自己难过的模样,起身就要走,被郭宇一把拉住。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她的眼眶一下红了起来,却还是故作平静地说道:“你既然都不想活了,那我也不留你了,你自己选个想要最后咽气的地方,我带你去。” 郭宇微笑着看着她,“风娘”默默起身被搀扶了开去,唐枭枭则将他背在了自己身上出了屋子,大家都纷纷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走了好一段路,上到了朗月寨倚着的那座山的半山腰上,那儿有一片空地,小时候他们曾在这里的大树下荡秋千,那秋千,是郭宇特地给她做的。 为了试试是否牢固,郭宇还从上面摔下来过两次,手腕受了伤,但还是忍痛给她做好了,这伤没告诉任何人,等到发现之后再去治已经来不及了。自那之后,他的右手便很难再提起重物。 “时隔这么多年,它还在……”唐枭枭轻声道。 缓步走了过去,将他轻轻放在了秋千上,站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肩,让他轻轻地倚着自己。 “这儿……可以看到太阳升起……看得到整个寨子……”郭宇闭着眼感受着那一丝丝冬日里的暖阳,“丫头……” “嗯?” “以后,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当然会啊,我哥现在的脾气还没你好,要是他老欺负我,干脆我就来寨子里跟你过吧……”唐枭枭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到了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无力地靠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离开了,唐枭枭的眼泪止不住地“唰”地流了下来,小声呜咽着,“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在寨子里默默坐着看着眼前香甜的腊八粥,昭乐却怎么都无法下咽:“她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看着跟没事人似的,应该比谁都难过。” 元秀点点头表示赞同,叶之闲和许周寅也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粥。 忽然,二人同时起身,去了“风娘”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他们是冲着谁来的,来朗月寨找事的人,老身不会坐视不管,只要还有一口气在。” 唐枭枭浑都是土地从山上下来了,“风娘”将她叫到自己跟前。 “小宇除了你,没有别的亲人了,你做得对。” 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低头不语,暗暗地攥着拳,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风娘”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时候到了。 从前只要她隐忍着怒气,学起东西来就越快,甚至还能突破自我,更加精进。 “为师给你三个时辰学会你娘曾经学不会的招数。” 哪知只一遍,唐枭枭就将她的招数牢记于心了,这悟性即便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比不上的。 “三个时辰后,与大山、小何还有翡翠交手,全都打赢了,你就可以走了。” 大山、小何和翡翠三人是除苗月牙外朗月寨的三大高手,从唐枭枭出生后便一直被他们“打”,因为当时的年纪太小,不要说打赢他们,根本连站稳脚跟都很难。如今虽已近桃李年华,但这细胳膊细腿的她也没什么底气。但“风娘”却不这么认为,反而还让他们三人不要小瞧了现在的唐枭枭,不准让招。 唐枭枭被单独“关”在山洞里三个时辰,除了中间吃了点东西之外,几乎一直在参悟招式。 转头看了下几炷香,已经烧到了最后一点,那最后一缕青烟在空中抖了两下,她没有一丝犹豫出了山洞回到了寨子里的练武场。 “在你们认为能够‘伤害’到对方之时,以手指蘸上一旁准备的朱砂,只要碰到对方要害,比试即止。” “风娘”宣布完规则后,提起拐杖往一臂之粗的竹子上直直地往下一敲,竹子“啪”的一声从中裂了开来,在场被吓到的只有唐枭枭除外的四个“外人”。 “哇……这个老人家内力居然如此深厚。”昭乐不禁张大了嘴小声说道。 “唐兄难道此前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身手?这比当时考状元的时候厉害太多了。”元秀看着唐枭枭和那个叫大山的壮汉一来一回交起手来,不禁啧啧称赞,“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而叶之闲和许周寅二人却一直盯着唐枭枭的一招一式,“风娘”说的苗月牙学不会的招式看着虚,但用在实战上果然厉害,若是以她现在的怒气,再给她一件兵器,恐怕以他们二人的身手都无法阻止。 第七十六章 三场比试 唐枭枭的样子看似平静,每一招出手都杀伐果断如“凌风”一般,甚至只伸手擦过大山手臂,都能借风之力将他的衣袖割破,“风娘”的名字大概也是因此而来吧。 “这个老者,不一般。”许周寅低声对叶之闲说道。 “嗯,我方才去周围看过了,有大片大片未能收拾干净的血迹,而寨子里也没有杀过畜生或是家禽,这血恐是人血,尽管看起来没有争斗的痕迹,却掩盖不了昨夜发生过厮杀。” “不错,我粗略地看了下,这宅子里的人除了昨夜并未出门的,人数只多不少。” “若推断为真,死伤却只有一人,这朗月寨不容小觑。” 人老耳朵却不老,“风娘”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胸有成竹地看着大山被唐枭枭以退为进拔了头筹,满意地抬起拐杖敲响了锣。 “承让。”唐枭枭对大山行了个礼。 “丫头,切忌焦躁,控制怒气。”大山拍了拍她的肩走下台去,来到“风娘”跟前对她点了点头,“风娘”意会了他的意思。 元秀听见大山叫唐枭枭“丫头”,一脸不解,偷偷问一旁的昭乐:“公主,难道是我听错了?那男人叫唐兄‘丫头’?” 昭乐忙打断他的话:“说什么呢,他唐枫是我未来的驸马,你肯定是听错了,肯定说的是‘压轴’,什么‘丫头’啊?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他可是个男的,你不准跟我抢男人啊。” 元秀忙摆手:“不敢不敢,卑职哪敢跟公主抢男人……不对不对,卑职不喜欢男人,是卑职听错了,是卑职听错了……” 昭乐偷偷捏了把冷汗,要是让他宣扬开去,整个寨子的人都知道了,要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别处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二场比试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寒风吹来,让昭乐冻得不由得往元秀身后躲了躲。 小何的柔术可以躲过几乎所有的正面攻击,且擅长使用暗器,唐枭枭几乎近不了他的身,十几个回合下来,有些气喘的她忽然吃惊地朝小何身后看去。 “表……表哥?” 小何和当场所有人一样纷纷转过了头去,唐枭枭扬起嘴角,双手蘸上朱砂,风一般迅速“杀”到了他身后,小何发觉被耍了正要转头,就被她沾满朱砂的双手捧住了脸。 唐枭枭抱歉地笑了笑,小何脸上浮起了红晕。 小何比她年长三岁,从她七岁到九岁回寨子里暂住的那段日子就暗暗地喜欢上了她,但却未曾将自己的心意告诉过她。 “我……” 正当小何想要鼓起勇气告诉她时,唐枭枭收回了手:“去洗洗吧。” “嗯……”小何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她,走到“风娘”面前惭愧地低下了头。 天黑了,比试到了最后一场——翡翠。 大家饿着肚子都盯着台上的翡翠和唐枭枭,昭乐却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个饼啃了起来。因为看得太过入神,叶之闲他们竟忘记了船夫一事。 翡翠是唐枭枭的大师姐,而唐枭枭是“风娘”的关门弟子,照理说根本不用比就知道唐枭枭一定会输,但大家竟还是抱着一丝期待。 不过还是有人在担心唐枭枭被打,毕竟翡翠是不管对手是谁下手一律很重,唐枭枭小时候还被她打到好几天下不来床,虽然最后照顾她的也是翡翠。 “风娘,这三局两胜差不多就可以了。”有人劝说道。 “啪!”一声清脆的爆竹声,好戏开场了。 面对众人的劝说,“风娘”不为所动,看着台上二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 “这翡翠很厉害吗?”昭乐凑到叶之闲身边问道。 “从周围人口中听说唐兄的功夫只有翡翠的三成水准,不知这三个时辰,能不能脱胎换骨。” “那肯定不行啊,才三个时辰,能达到十成嘛!如果她输了怎么办?”昭乐急了,“会被打死吗?” 许周寅叹了口气,看了眼一脸严肃的“风娘”小声对她说道:“输了就留在这儿,等到有所成后才能离开。” “那得多久啊?三天?三个月?三年?” 正说着,唐枭枭突然被一掌击飞,退了好几丈远,顺势一个翻身,她稳住了自己,却咳了血。 昭乐倒吸一口凉气,忙跑到“风娘”身边摇了摇她的手臂:“老人家,这都打吐血了,别打了啊,再打下去该出人命了!” “风娘”像尊雕像般一动不动,任凭她怎么劝,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 “别打了!没看见她都吐血了吗?”昭乐试图上前阻止,却被“风娘”一拐杖拦下。 唐枭枭擦了擦嘴角的血,这点小伤她已经不放在眼里了,抬眼看向翡翠,她的眼里没有一丝要放过自己的意思。 “这是一场实打实的比武,”“风娘”缓缓开口道,“任何小聪明小伎俩都是无用的,刚才小何的失误让自己丢了‘性命’,但翡翠不会。” 不错,她的眼里除了唐枭枭,没有任何人,唐枭枭的任何动作,她只看一眼就知下一步,不仅能够做到轻易躲开,还能精准回击。 同为一个师父所教,众师兄弟中只有唐枭枭没有被她打出师门,其余几个师弟早就受不了翡翠而放弃了。 翡翠的性子没什么人能轻易摸透,所以不管使出什么小伎俩,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用处,几乎找不到破绽。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是这么弱。”翡翠嘴角扬起一丝戏虐的笑。 “你还是这么野蛮。”不知是因为被挑衅还是因为郭宇的死带来的愤怒,她的眼神已变得与翡翠无异。 “风娘”嘴角向上扬起,转过身蹒跚着回房去了。 之后,只三招,唐枭枭就将翡翠压在了身下,牢牢地扣住了她。 “哇!赢了!!!”昭乐高兴得手舞足蹈,手中的饼都飞了出去。 屋里的“风娘”闻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嘴角扬起一丝欣慰。 因为久久未能听见锣声,唐枭枭转头看向人群,起身将翡翠扶起,大家也一道在寻着“风娘”的身影。 进了“风娘”的屋后,大家都沉默了,唐枭枭“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众人都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只有她和翡翠一左一右跪在两旁,郑重地磕了个头。 “风娘”的丧事,谁都没有插手,只有她们师姐妹二人默默地点着了遗体下的柴火,一直跪坐在那儿一夜,周围人怕她们冻着给她们拿来了外衣,都被谢绝了。 姐妹俩一直守到烧为灰烬,将骨灰带上山头随风撒了去。 “师姐,”唐枭枭转头看着翡翠,“你还会留在寨子里吗?” “也许以后会走,但现在不会,至少等到师父五七过了,我再去行走江湖,”翡翠犹豫了下,但还是开口道,“那夜里和我们交手的,是训练有素的队伍,可能是军队出身,也可能是死士。” “死士?”唐枭枭第一想到的便是郭令和许骁年,不是说死士都是皇上的人么?怎么会无故对寨子下手?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管怎么说,表哥也是因我而死……我要是没来,也没把人带来……” 翡翠见状忙将话茬岔开了去:“师父对你很满意,她可能也是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才下定决心对你如此要求的,你别往心里去。虽然她曾想过让你留在寨子里……”她轻轻抱住了唐枭枭,“但看到你的那些朋友,就知道你是不会留下的,别难过,小宇哥的事也不怨你,命数如此,常来看看便好。” 收拾好行李告别了寨子里的人后,唐枭枭一行人便准备连夜继续赶往苏州,但回去找船夫,发现船夫根本没在船上,而所有东西都保持原样,似乎根本没人来过。 “这么点路,不会迷路了吧?”昭乐探头看了看船里,空无一人。 叶之闲和许周寅也各自分头找了找,朝唐枭枭摇了摇头。 唐枭枭将船往水里推了推,跳上了船,拿起船桨。 “这附近没有马车经过,还是暂时走水路,上船。” 昭乐搭上了唐枭枭的手上了船,元秀从前面那艘船上拿过了另一个船桨也跟着上了船,站在了船尾。 叶之闲和许周寅再三确认周围无人之后也跟了上去,唐枭枭正准备用桨将船撑到河中,许周寅接过了她手中的桨示意她回船舱休息,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也该歇歇了。 见是一条直路,元秀把船桨固定好之后也钻进了船内,唐枭枭枕在昭乐的腿上已经睡着了,叶之闲则和许周寅在船头看着四周的动静。 “皇上怎么会没派人来寻她?”许周寅不解,“难道就这么放心让我们护着?而且这离被刺之日已经过去了三天两夜了,难道就不担心么?”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船夫一死一伤人也不见了,后船被刺杀这么大的动静,皇上居然能波澜不惊,难道他不想要公主了?” “嘘……”许周寅忙打断了他,瞥了眼船内,还好她没听见,“这种话你也敢说。”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先赶路,等见到皇上了再从长计议吧。” 昭乐低头看着熟睡中的唐枭枭,担心地愁眉不展,即便是在大家的保护之下,身边发出的任何响动都会让她从梦中惊醒。 “公主……” 第七十七章 再回泥人院 元秀刚开口,昭乐猛地抬头瞪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 公主对一个男人如此上心,真的只是因为喜欢他吗?就算是唐枫,也应该注意分寸才是,怎么能就这样躺在她的腿上呢? 看来是自己的坏毛病又犯了,元秀叹了口气。 就这样,唐枭枭一行人在入夜前到了苏州渡口。 作为苏州府师爷,元秀先去了苏州府,但奇怪的是,苏州府与平时一样,似乎并没有人知道皇上来微服私巡一事。 假借取东西之名,元秀取了些东西,便匆匆回了客栈。 “怎么样?” “苏州府的人好像并不知道皇上要来,所以这件事也不能随便问,万一打草惊蛇出了事……”元秀看着他们,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打算。 “柳盈盈。”唐枭枭灵机一动,“元秀你去拜托她帮忙找一找皇上的下落,就说有没有什么富商大贾最近从渡口进了苏州城,但千万不要说是皇上。” 元秀点了点头,立刻动身出了客栈。 “为什么父皇不来找我们?”元秀离开后,昭乐突然问道。 唐枭枭摇摇头:“公主稍安勿躁,也许只是因为我们人太多了,不方便一起行动。” “我是问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她有些急躁,“三天,三天了他都没有派人来找过我们。” “公主,唐兄所言不无道理,保护皇上的只有那几个人,若是行刺之人是冲着皇上去的,又恰好身边无人给了刺客可趁之机,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叶之闲的分析,昭乐这才稍稍冷静了些。 “只能等柳盈盈的消息再做打算了。” 叶之闲点了点头,然后问她们二人:“赶了一路了,饿不饿?我去让客栈的人做些吃的拿上来。” “我去吧,你在这里护着她们,虽然说在城里他们不会轻举妄动,但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还不得而知。” 许周寅说完便下楼去了,唐枭枭和昭乐在桌旁静静地坐着,叶之闲踱步到窗前朝外面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转头看向唐枭枭,她正捏着眉心若有所思。 元秀很快就回来了,把柳盈盈也带了过来。 众人正诧异他竟将人带来了,柳盈盈一句话打破了眼下的气氛。 “有人打听过上次‘泥人院’那一案。” 泥人院?! “那不是你们之前……”昭乐忽然来了兴致。 唐枭枭忙阻止昭乐,继续问道:“是什么人在打听?” “倒是跟你们让我找的人不太像,不像是有钱人。”柳盈盈看着他们,“许公子没有一道前来吗?” 正好许周寅出现了,全员到齐,将门关上后,大家都围在桌旁大眼瞪小眼。 “倒是……说点什么?”昭乐看着他们一圈人,支吾着开口道。 “菜来喽!”唐枭枭刚要开口,门口响起了小二的声音,她叹了口气。 门开了,只有唐枭枭、叶之闲和许周寅三人坐在桌旁,小二们端着菜走了进来。 “爷,您仨能吃得了这么多菜吗?”小二边端菜上桌边不解地问道。 “三个大男人还能吃不完面前这桌菜?” 许周寅将他们打发后,其他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生怕人多让人起疑。 “还是得谨慎些,”唐枭枭看了看元秀和柳盈盈,“你们继续去找‘那人’的下落,我和许兄一起,叶兄和公主一起,我们两拨人去查打听‘泥人案’的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可能是同一伙人。” “为什么是我和公主?”叶之闲小声问道。 “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到底那些刺客是冲着我和公主来的还是冲着皇上去的,这样找出目标会更快些:如果是冲着我来的,那公主就是安全的;如果是冲着公主去的,那你就多担待了;如果我和公主在一起遇刺,那就分不清是冲着谁去的,现在明白了吗?” 于是大家都随便吃了些填了填肚子,各自回了房间。 翌日,唐枭枭让昭乐换上男装后,跟着叶之闲出门了。最后离开的是唐枭枭和许周寅,二人离开时,她在门缝里夹了一片纸片。许周寅与她一前一后离开了客栈,路上,看着她的背影,想到当初在许府为自己出头的样子,再想到那晚听见她和苗月牙的对话。她能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多少也有些皇上的私心,若是他借由除掉唐枭枭为了封口也不是不可能。 唐枭枭眼下看似风光,却要步步为营。 皇上若是想除掉一个人易如反掌,但要是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利用她,再找个适当的时机将知道太多秘密的她顺其自然地“除去”,再假惺惺地给她一个死后的封赏…… 想到这儿,许周寅竟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加快脚步跟上了她。 二人从别处绕到了已经废弃的李宅后门,确认附近无人后,她上前查看。 “锁被撬过,不知是行窃之人还是……”她又抬头看向封条,“封条也重新用浆糊粘过,和这左边半扇门上的对比,应该是最近才粘上的。” “进去看看?” 唐枭枭点点头,他们一前一后跃进了墙头,尽管里面的“泥人”都已经被官府清理了,但那血腥恶臭仍然存在,蚊蝇到处乱飞。 “呕……”许周寅捂着口鼻险些吐出来,唐枭枭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了他,他接过帕子看着眉头微蹙的唐枭枭,“你怎么没事?” “走吧,我们去石室看看。”唐枭枭转头朝着石室的方向去了。 不知为何,许周寅看到她如此认真不带嬉笑的样子,隐隐的有些心疼。 随着一声闷哼,唐枭枭从石室门前被打飞,许周寅忙上前去一把接住了她,朝着石室大门方向看去,竟有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黑色斗篷……”唐枭枭站直了身子质问道,“你和李云麓是什么关系?和‘泥人案’又有何关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周寅小声问唐枭枭。 见黑衣人不做回应,她抬起拳头二话不说再次冲上前去,狭隘的通道里,二人身手不分上下,许周寅见状忙上前帮忙。 忽然,黑衣人从袖中抽出了两把匕首,划过了他们眼前,二人险些中招。 唐枭枭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了匕首,将许周寅推到身后:“别插手。” 她深呼了口气,快步上前用“风娘”教的那些,密不透风地出招,暂时压制住了他,几个回合后,将他打得节节后退,手中匕首也被打飞,毫无招架能力的他被唐枭枭一个飞踢和扫堂腿打倒在地,一跃上前,以膝压在他的胸前,将匕首抵着他的颈部。 “你想死,我不拦着,你想活,就老实交代!”唐枭枭低吼道。 “住手!” 从石室中传来了高公公的声音,唐枭枭抬头看去,他缓步走到他们面前扬手道:“放了他。” “什么?”唐枭枭一手揪着黑衣人的衣襟,“他可能与当时的‘泥人案’有关!” “他是皇上的人,与此案毫无关联。” 高公公示意许周寅将她扶起,她虽心有不甘却只好收起了匕首,那黑衣人起身后对高公公行了个礼。 “属下办事不利。” “你做的很好,是她太强了,出去守着吧。” 二人由高公公带进了石室,那冰库的暗门已被打开,皇上正披着厚厚的斗篷独自站在冰库之中一动不动。 “皇上,唐大人和许大人到了。” “你和许通判出去吧,朕要和唐通判单独聊聊。” 许周寅生怕皇上对她做什么,忙和唐枭枭暗示若是有事便放信号,她点了点头后,整个冰库乃至石室只剩她和皇上二人。 “朕知道你们定会赶来,没想到的是,居然这么快。” “快?”唐枭枭冷笑一声,“您不把高公公留下么?若是我现在下手,您可毫无招架之力。” “为何要对朕下手?” “您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皇上一笑:“难不成还是因为马车上所说的那件事?” 唐枭枭握着匕首质问道:“您是在装傻充愣吗?” “这冰库里,还有个暗室,是在地底,但朕许久未来了,已经忘了机关在何处,你可愿意替朕找找?” 他忽然转了话茬,唐枭枭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这皇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见唐枭枭没有动静,皇上便开口道:“看来你是想知道此前刺杀你们的是谁,且为何三天了朕也未派人回来寻人。” “不错。但,”唐枭枭上前走到他身旁站定,“您想必已经想好该如何‘编’这个故事了。” “眼下只有我二人,我无需再隐瞒……”皇上认真地看着她,“朕的死士中,出了内奸……” 据皇上口中所说,他之所以出门没带几个侍卫,因为死士到处都是,甚至可能其貌不扬的小摊贩都是。 也是特地趁着此次机会,将此内奸寻出,在分配船只的时候倒是没有任何问题,但皇上却让高公公临时将船夫给调换了。 而正是调换了船夫,所以没来得及放出信号才导致刺杀出错。皇上为大,高公公以大局为重便并未曾停船一直向前,直至苏州。 至于为何不回来寻人?一是因为他知道,内奸若是发现刺杀错了,他们四人不一定会被灭口,也不会为了一个公主而与他们四人硬碰硬;二是若是回来寻人,就会暴露更多行踪,以免功亏一篑,只能在苏州隐去踪迹等着他们。 “那些人又为何会继续追杀我们到朗月寨?” 皇上反问道:“其中一个船夫是否一直跟着你们?” 船夫?她忽然想起船夫一早出去找船就再也没回来,但那已经是刺杀的后一日了。 等等,若是他们以为自己这行人是去找皇上会合的,跟来也不足为奇,而船夫第二日急着离开,是逃走?还是? 第七十八章 冰库之下,暗藏洞天 “船夫是内奸?” 唐枭枭低语着,若是真如此,这几条线倒是都连上了。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 “所以,朕一直在等你来,四人之中,你最聪明,这暗室机关听说在他们之中也是你最精通,可否不计前嫌,帮朕这个忙?” 她不想再听皇上那些场面话,只想赶紧离开这儿,抬眼扫视了一遍冰库,目光落在了皇上脚底的那块砖上。 “就在您脚下。” 皇上朝一旁迈了一步,看着唐枭枭上前蹲下,抽出匕首,用刀鞘敲了敲地板,然后朝外喊道:“拿水来!” 不一会儿,许周寅端着水匆匆赶来,她舀了一瓢将水在那快地板周围撒了一圈,待稍许融化后,地板露出了一丝缝隙,唐枭枭用匕首沿着缝隙划开了一道缝。 “你这匕首……” 唐枭枭停顿了下,继续划着:“我娘给我的。” “你娘?”皇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匕首。 不一会儿,唐枭枭被冻得满手通红,许周寅想要上前帮忙,被她阻止。 将地砖撬至松动后,将其按下往一边拉开后,出现了一个开关。 “找到了……”她对着快要没有知觉的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想要让手有点知觉,然后用力拧下了机关。 地面开始微微震动了起来,越来越强烈,甚至冰库中的冰块都出现了裂缝,一阵由机关摩擦发出的刺耳的声音从他们周围传来,中间的空地上缓缓开出了一条口子,一阶阶地往下,越开越大,直至停止。 高公公从石室里拿来了两个火把,唐枭枭在皇上的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带头往下走。 “等等,”许周寅一把拉住了她,接过她手中的火把,“我走前面。” 唐枭枭不自觉地扶着他的肩一阶阶地往下探脚一步步地走了下去,皇上和高公公则在身后跟着。 越往下,寒气越重,仿佛呼出的气都会结成冰,但越往下,却并未有上面冰库那么的潮湿。 “皇上,您不担心这儿有陷阱么?”唐枭枭的声音在地下空间回荡着。 “这儿是朕让人造的密室,又怎会有机关。” 闻话她眉头微蹙,通过了两条阶梯,下到了底层,借着越来越微弱的光,许周寅急忙用手中的火把将周围墙上的火把点着,底层的房间这才被照亮。 整个密室因处于地下,没有蛛网,甚至连灰尘都不曾留下,密室的正中央停放着一樽石棺,周围竟零散地长着一些曼珠沙华,红得有些诡异。 皇上走上前去,轻轻抚过石棺的表面,表情有些安心。 虽然很想问里面躺着谁,但怕掉脑袋,唐枭枭便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冷吗?”许周寅悄声问她,她点了点头,于是许周寅便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给她披上,然后借着衣服挡着,握着她的手想让她稍稍暖和些。 “高公公。”皇上的声音中带着些嘶哑,恐是冻着了。 “是。”高公公将火把交给了唐枭枭,走到石棺前,明明看着很是厚重的棺盖,他很轻易地便推开了。 唐枭枭咽了咽口水,紧紧地握着许周寅的手,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石棺方向。 只见皇上伸手进去轻轻抚摸着棺里的什么,脸上却浮现出了不曾见过的温柔,但在这么冷的地方,再加上地上血红色的曼珠沙华,唐枭枭总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最终,她还是未能看见石棺中到底是人还是物,就这样离开了冰库。 皇上命人在此地拆去原来的建筑,重建一座行宫,以作皇上出巡时使用,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安然无恙地从地道离开了那座宅子,随着皇上一同来到了一家酒楼,原来,皇上此前就是以平民身份在此要了间人字号房,隐去了原本的“富商”身份,难怪他们没那么容易找到。 “既然你们都到齐了,便恢复到原本离开京城时那般吧,昭乐呢?” “回皇……”唐枭枭连忙改口,“回父亲,妹妹与云止在一起,不必担心,我们一会儿会在客栈会合。” 高公公伺候皇上更衣,唐枭枭与许周寅便离开了酒楼,回了客栈。 “还冷吗?”许周寅替她取来了姜茶。 “谢谢。”唐枭枭喝了口,稍稍暖和了些,但心里还是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而许周寅坐在一旁,一手捧着碗,一边却一直在看着自己的手出神,脑海中都是和她紧握着手的那个画面。当时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甚至都感觉到了自己变得滚烫的脸颊。 突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将他们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门开了,脚步声的主人开口道:“他们还没回来?” 一听是叶之闲的声音,他们二人连忙从里屋走了出来。 “我们已经回来了,也遇到了皇上。” 当着他和昭乐的面,唐枭枭刚才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石棺?”昭乐也是一头雾水,“父皇怎么会把遗体藏在这儿?” 这一切都是谜,但眼下该不该相信内奸一说,唐枭枭纠结万分。 “要不,我去问问?” “不必了,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她已经不想再冒险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就别再麻烦柳姑娘了。” 唐枭枭忙起身:“我去跟她说。”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其实她并非只有去传话这么简单,而是要拜托柳盈盈一件事。 唐枭枭在柳氏酒馆等了好一阵,柳老板朝她搭了话:“这位公子,我们是否见过?” 她忙作揖道:“在下曾来过贵店,欲讨买女儿红,老板未曾答应。” “我是说,除那之外,可还有?” 柳老板迎了上来,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眉目清秀、俊朗的公子哥。 唐枭枭想了想:“实不相瞒,在下还是柳少当家的朋友。” “我家盈盈提到的朗月寨少当家可是你啊?” “呃,这……”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恰巧柳盈盈路过,见到了她的背影,忙快步走进了店里。 “爹,唐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见柳盈盈出现,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哦,老板正在询问我们俩的关系。” “我们俩?”柳盈盈一笑,“我们两家不是世交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柳老板忙把柳盈盈拉到一旁,小声问道:“这公子看起来比那元师爷好多了,你怎么就这么没眼光呢?” “爹,我和她只是朋友,她是朗月寨的少当家,只是这样而已。” 一听是朗月寨的少当家,柳老板倒是犹豫了,毕竟自己女儿已经是半个江湖人了,若是夫君也是江湖中人,岂不是违背了祖上的遗训。 “找到了?” 唐枭枭点了点头:“让你白忙活一场。” 柳盈盈摇摇头,无意中瞥见了她手上的伤口,将她拉到里屋细心地替她上着药。 唐枭枭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珠子转动微微颤抖着,小声道:“谢谢你……” “客气什么,要不是你,我也见不着那个人,也不会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许骁年?” 她抬起头,淡淡地笑了。 第七十九章 糖炒栗子 “你别误会。” 唐枭枭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了柳盈盈,她不希望因为这样的误会而失去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哪知柳盈盈却一笑而过根本不介意:“祖上有遗训,不得与武夫联姻,这事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 不过,说出这话,她心里却是有些难受的,因为她曾经看到过多次许骁年对面前这个姑娘的担心和在意,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那……元……” 刚开口,元秀就来了,原来他并未停止寻找皇上的下落,也刚巧与柳盈盈约好在此处会合。 “元师爷,盈盈在里屋。” 柳老板对他客客气气,完全不像是刚才那副嫌弃他的模样。 元秀还礼后进了里屋,见她们二人正手握着手坐在桌旁甚是亲昵,他有些醋意,走上前去将买的糖炒栗子放在了她们面前,这才松开了手。 “找了个遍,愣是没找着,就买了这个,你喜欢吃的。”元秀无精打采地对柳盈盈说道。 “不用找了,人已经找到了。” 听唐枭枭一说,他立刻来了精神,忙将柳盈盈抛在脑后,二人一道回了客栈。 柳盈盈看着桌上的糖炒栗子,脸上露出了温柔的一笑,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甜到了心里。 虽然不知他们在自己回京后发生过什么,但看起来,她的伤愁已经随着这寒冬冰封在了地底。 “唐兄?” 在门口驻足看着柳盈盈的唐枭枭忙回过神跟了上去,将斗篷扯了扯紧把自己裹了起来,任凭寒风凛冽。 五人在客栈会合后,刚准备暖暖身子再出门见皇上,就收到了皇上已经在望江楼摆好了宴席,等着他们前去赴宴的消息。 “走吧走吧。”昭乐走到门口朝他们招了招手。 四人只好整装出发前往酒楼,说实话,这些人尽管穿着各自身份的衣服,却根本掩盖不了那自然流露出的大户人家气息,但只有唐枭枭打扮成了少爷的模样,所以朝她投去爱慕的目光的姑娘们更多一些。 “小姑子,她们都在看你哎,”昭乐凑近她小声说道,“果然,我看中的男人,就是万里挑一的。” 她苦笑了下,看来自己就该作为个男孩出生,浪费了这幅好皮囊。 “那不是元师爷嘛!怎么穿成了书童的模样?”“这几位公子从前怎么都没见过?”“那个中间的少爷是我的了,这个子虽然没其他那几个那么高,但我喜欢。” 昭乐一听不舒服了,就要上前去,许周寅忙伸手拦住。 “让开。” “小姐,大局为重。”许周寅低声道。 昭乐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冲着那盯上“唐枫”的女子大声道:“你给本小姐听清楚了,这是我男人,你们谁敢打她注意,别怪我不客气!这后面三个你们随便挑,唯独她不行!” 这一下,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叶之闲叹了口气,这下完了,若是有人认得他们几个,就无法一起行动了。 “元秀,你跟着她们绕道先走。” “哦,好。” 于是唐枭枭和昭乐与元秀一同匆匆往小路绕走,剩下叶之闲和许周寅二人在原地拖了会儿时间。 “怎么样?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叶之闲低声问道。 许周寅苦笑了下:“要说可疑,眼下可能只有我们比较可疑了。” 于是二人决定,先在附近转转,等安全了以后再去。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三人却在小路上遇到了可疑之人。 唐枭枭将昭乐一把护在身后,警惕着面前的人。 “元秀,你认识他们吗?”她小声问道。 “不、不认识……” 见元秀有些慌张,她心里稍稍有了些底。 一炷香时间后,他们风尘仆仆地来到了皇上摆宴席的酒楼,果然一进屋就见到了黑着张脸的皇上。 “皇上恕罪,卑职来晚了。” “都怪元秀,他……” 唐枭枭连忙杵了一下身旁的昭乐,她只好闭上了嘴,径直坐到了皇上身边。 “都怪卑职……” “咳哼!”唐枭枭示意他不要继续往下说了,他也只好闭上了嘴,谁让他刚才欠了唐枭枭一个人情呢。 没过一会儿,剩下的人也到齐了。 四人按照之前说好的身份按顺序坐下,皇上却又站了起来,大家又只好跟着站了起来。 “你们让我很是失望,我派人去寻你们前来,你们居然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这里。怎么?路上又遇刺了?”皇上指着一桌凉了的菜,“你们还真是挺大胆的,从来都只有大臣们等我用膳,你们居然让我等你们用膳。” “爹,这都在宫外了,您就不能收一收你那高贵的身份吗?”昭乐小声嘀咕道,“我可是听说了,您此前说,大家都是您的孩子,您不该先听听有什么解释吗?而且您之前在走水路时,抛下我们的时候,我们也没有怨言啊……” 唐枭枭拉了拉她的衣袖让她别再往下说了,见大家都沉默着什么话都不敢说,皇上气消了一半,便也只好作罢。毕竟,说要像一家人一样自然的是他自己,又岂能出尔反尔。况且,唐枭枭此前还帮了自己一个忙。 皇上摆了摆手,让高公公唤人来将饭菜拿下去热一热。 待气氛缓和了一些后,大家才开始向皇上提起自己迟来的缘由,元秀之前因案子得罪的人前来找他麻烦,唐枭枭也不能见死不救,打趴了那几个来找麻烦的地痞流氓。而另外两人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这才迟了些。说到底还是昭乐那当街一嗓子给喊的,她自知罪孽深重,低头吃着碗里的菜不言不语。 其实皇上都知道,毕竟死士到处都在。但他们之间,互相照顾,互相帮忙,甚至是顾全大局,这些在他眼里看来都是日后朝堂之上最重要的。虽脸上一副不满的样子,心里却欣慰的很。 死士中的内奸算是除去了,唐枭枭的功夫也因祸得福更上一层楼。 夜深之时,唐枭枭抽出了那封信,一列列地往下看去。 “该行动了。” 她蹑手蹑脚地出了客栈,行色匆匆,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元秀听见了隔壁传来的开门声,翻了个身。 他有些在意白天发生的事,为何唐枫单独住一间?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现在的身份吗?公主与他如此不见外,甚至都有些不顾男女之间的礼节。 “算了算了,他都出手帮我了,我怎么能怀疑同僚呢?” 小声嘀咕了一会儿,元秀睡去了。 第八十章 摸错房,睡错床 趁着众人还在睡梦中时,唐枭枭悄悄回到了客栈。 “啊!” 正当她迷迷糊糊回到床上想躺一会儿的时候,无意间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还是热的,顿时清醒了过来,一下摔下了床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看着床的方向。 床上的被褥动了动,突然一个人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眯着眼看向地上的唐枭枭, “唐兄?怎么了?” “元……元秀?!”唐枭枭一脸吃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他扫视了下房间,一头雾水:“这儿是我们三个的房间啊,你怎么会在这儿?房门没锁?” 唐枭枭猛地回头看向同样被惊醒的叶之闲和许周寅,慌忙爬起,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我……我梦游……你们随意……” 然后忙破门而出,还不忘把门带上,风一般地逃向自己房间。 哪知昨晚昭乐竟偷偷溜进自己房内将门反锁呼呼大睡,完全没有反应。 难怪没走对房间,因为根本无法推开。 唐枭枭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门外,顺手摸了摸腰间。 东西不见了! 连夜去找来的东西,居然就这么不见了? 仔细想了想,似乎是掉在了他们那三个男人的房间里,再三犹豫,还是硬着头皮蹑手蹑脚地朝他们的房间去了。 屏着呼吸轻轻地推了推门,门居然还没锁? 悄悄地走进房里后将房门轻轻掩上,哪知刚一回头就被面前的三人吓得一下撞在了门上,顿时感觉一阵晕眩,三人忙将她扶起。 唐枭枭咽了咽口水,看了看他们,举起了双手:“我错了,我其实……” 她把昨晚溜出去为完成皇上那封信里交待的任务一事告诉了他们,并问他们有没有看见自己落下的一个小锦囊。 元秀拿出方才在床上捡到的锦囊:“这是唐兄你的吗?” 她接过锦囊点了点头:“但我觉得,皇上并不是为了让我去找这样东西,而是另有所图。” 四人连灯都不点,将门锁上坐在桌旁小声议论了起来,经她这么一提,他们都心照不宣了,原来每个人的“任务”都是不同的。 唐枭枭说自己的信上写着:子时、达摩院、住持念珠中最大的一颗,这三条线索。 但其余的她并未透露,面对他们,多少还是有点戒心,甚至对叶之闲也是。 自从得知自己和他那所谓的“指腹为婚”都是叶振平随意编造的之后,她觉得叶之闲也不能完全信任了。 “元秀,你的信上写了什么?” 唐枭枭不想让他们继续关注自己信上的内容,便把矛头指向了元秀,另二人也将视线转向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他。 他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走到自己包袱旁,大大方方地将信拿了出来摊在了桌上。 “保护……我?” 唐枭枭不敢相信地看着纸上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从信的落款和印章上来看,信不是假的,她又看了看叶之闲和许周寅,二人都以都没带在身上为由这事就这么过了。 “起初我也不懂什么意思,因为唐兄你武功那么高,根本不需要我出手,倒不如说,是你反过来保护我。” “我们的也差不多这个意思。” 她有些哭笑不得,看来皇上认为她一定会遭遇不测,所以才都给他们下了这样的命令么?那为何还要让自己去收集那些东西?不如让大家都去。不明白的是,竟还专让自己挑夜深人静的时候去。 实在是有些抵挡不住疲惫,逼不得已唐枭枭便只好“借宿”在他们房里,直到鸡啼时分才醒了过来。 路上开始有了叫卖声,有了人来人往的嘈杂,她这才睁开了眼,起身舒了舒筋骨,亏得他们安安静静,让自己舒舒服服睡了个饱。 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三人都不知去向,她爬下床整了整衣襟,去往隔壁找昭乐,发现昭乐也没了影。 忽然,她周围出现了好多黑衣人,举着明晃晃的刀子冲着她就砍,来不及躲闪,正要硬生生扛下时,叶之闲出现在了她面前,替她挡下了那一刀,那鲜血从他头上、肩上流下渗透了全身。 “闲哥!”唐枭枭猛地睁开了眼。 正站在桌旁摆着碗筷的叶之闲和许周寅闻声看向正躺在叶之闲床上满头大汗大口喘气的她,叶之闲忙走了过去,许周寅本也想上前,却收回了脚。 “还好吗?” “做了个噩梦……” 唐枭枭看到叶之闲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松了口气,起身擦了擦满头的汗,掀开被子下了床。 刚开门,见元秀刚巧端着早点站在门口要推门,险些撞上。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二人,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唐枭枭匆匆去往隔壁,刚要伸手推门,却推了个空,门内的昭乐一下接住了她。 “你没事吧?”她摸了摸唐枭枭沁湿的后襟,“怎么这么湿?” 唐枭枭忙松开了她将门关上:“我先洗洗换身衣服。” 这梦难道是种预兆?她擦洗着身子一直想着方才的噩梦。 五人用完早点后,前往皇上处候着,有了前车之鉴,他们这次很早便到了。 高公公开了门将他们引进屋内,到底还是回到了气派的天字号房,想必此前一直是锦衣玉食的皇上也是被逼无奈吃了些苦,他们一到便恢复了日常的模样,免得龙体因这些小事而抱恙。 在苏州并未停留多久,皇上竟决定继续北上,要知道再往北,离皇城越远,便会愈发不安定。 皇上命高公公在当地买了三驾上好的马车便整装出发了,有了前车之鉴,便由高公公驾着唐枭枭和昭乐所乘马车,侍卫驾着皇上的马车,最后那驾则三人轮流。 不过,这次竟一路未停,甚至只是歇了脚,匆忙吃了些东西便又继续上路。 越往北,越寒,甚至还有厚厚的积雪。 见到雪,这几个人都有些兴奋,毕竟在京城,还没冷到要下雪的时候。 趁着皇上去茶摊歇脚暖身子,昭乐蹦蹦跳跳就扑进了厚厚的雪堆里,唐枭枭站在马车旁扯了扯自己的斗篷,冷得她只想把自己裹起来。 “啪”的一声闷声,唐枭枭灰色的斗篷上留下了一大块雪渣,她顺着方向看去,见到了元秀正双手合十向她赔不是,原来是昭乐硬拉着他打雪仗而不小心“误伤”了自己。 “唐枫!来玩儿啊!”昭乐朝唐枭枭热情地招着手。 她笑笑,拿她没了办法,捡起地上的雪球便与他们开战了,最后弄得叶之闲和许周寅也被迫加入了进来。 在茶摊暖身的皇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烤着炭盆取暖,看着他们嬉闹的样子,微笑着感叹道:“年轻人这么有精神,真是让人羡慕啊……” “老爷您也宝刀未老,只是这些孩子还不够稳重罢了。” 听着高公公的奉承话,皇上又喝了口茶:“不知这北面战事如何了……” 第八十一章 三队援军 越往北,一路的寒风刺骨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北边守着疆土的将士们身着冰冷的铠甲,一动不动仿佛雕像一般。 雪还在不停地下,将士们的头上肩上积了不少雪,许骁年走到每个将士旁替他们拍了拍肩上的雪,尽管还是很快积上了,但只有这样还多少能让将士好受些。 “都说瑞雪兆丰年,”许骁年深深呼了口气,“该过年了这帮人还这么不知好歹,不给点苦头吃吃不知道老子姓什么。” “将军!将军!” 许骁年闻声回过头去,小将快步跑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眉头一皱。 “吩咐下去,全军戒备。” “是!” 另一边,皇上这一行人继续上路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昭乐问道。 一旁的唐枭枭摇了摇头,一路上她都会时不时地看看之前唐枫给自己的“铁块”,指针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由东洋人传进来的,与司南同理的东西,叫作“指南针”。 而指针一直指向北面,也就是他们行进的方向。 从苏州出来后,几乎没有做任何停留,难道真是要去北疆不成? 北疆现下是战场,作为天子,虽说此次是微服出巡,但刀剑不长眼,他去战场将士定会因照顾他而分心。 所以才将他们四人带在身边么?还安排了各路死士暗中保护。 又走了一天一夜,他们在离战场最近的镇子安顿了下来,元秀扶着昭乐下了马车,唐枭枭站定环顾四周,镇子的牌匾挂的不是很高,上面的涂料也有些斑驳,但还是看得出来三个字“回香镇”。 这儿离启州城不远,皇上却舍去启州城选择留宿这里,有什么目的,她心里如明镜般清楚。 路上孩子互相追逐嬉笑打闹,家家户户都正张灯结彩等着过年,看着一片祥和,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说这年味,恐怕还是这种小地方来的浓厚。” 皇上让高公公安排好住宿后,他们一行人便在这小地方逛了起来。 各家各户自扫门前雪,孩子们借着雪堆起了雪人打起了雪仗,眼见一雪球就朝着唐枭枭飞来,叶之闲只手拦下,让她的脑门幸免于难。 许周寅不知何时从身后拿出了个热腾腾的包子偷偷塞给了唐枭枭,她惊讶地看着手中的包子,许周寅微微一笑。 “我也要吃。” 昭乐忽然出现在了许周寅的身旁,直勾勾地盯着唐枭枭手中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给。”唐枭枭忙塞给了她,“我还不饿。” 许周寅看着昭乐开开心心地捧着包子往前走去,谁让她是公主呢,总不能让她嘴下留情吧,眼下也没机会再去偷偷买个来,他便只好作罢。 “高公公去哪儿了?”唐枭枭看了看皇上身旁,只有昭乐一人。 话音刚落,便有人敲着锣大喊“北疆要打起来了!” 街上霎时乱作一团,侍卫忙将皇上护到一旁,而唐枭枭却被人流冲散了开去,许周寅忙灵活穿过人群将她一把拉到一旁,叶之闲见被抢了先,只好退回到最近的位置护着昭乐和皇上。 很快,街上都没了人,那些摊位也仿佛风卷残云般倒的倒翻的翻。 “老爷、小姐,你们没事吧?” 皇上和昭乐都点了点头,接着叶之闲扫了一眼因为混乱而缩在墙角没回过神的元秀以及—— 将唐枭枭护在自己与墙之间的许周寅,他一手撑着墙,正跟面前的唐枭枭低语着什么。 “高公公去哪儿了?”她又问道。 许周寅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可能是去安排客栈还未回来吧。” 众人聚集到了皇上身边后,看着本来还热热闹闹的大街上,如狂风席卷过一般。 “这儿离北疆还有近八十里地,为何会如此惊慌?”唐枭枭自言自语道。 “驾!” 高公公骑快马飞奔而来,在十丈之外下了马上前抱拳对皇上说道:“皇上,北疆战况一触即发,恐无法再往前。” “唐枫、叶之闲、许周寅。” 三人闻声齐刷刷地站在了皇上面前俯首抱拳,皇上命他们三人去隔壁启州城等援军,援军一到,分别率领前去支援许骁年。 虽疑惑为何皇上会将他们三个文官派去领兵打仗,但也只好听命硬着头皮前往启州城,带着皇上的令牌和口谕。 但当地官吏并不知皇上就在他们的地界,不然定会前去示好而误了事,这才是皇上为何留宿在回香镇的目的。 高公公安排好了一切后,因客栈老板仓皇逃走关了门,他们只好在一家农户家中住下。 问起为何不像是要收拾行李逃走的样子,农户回,不想因为战争而颠沛流离,在这儿住了一辈子,即便这里被夷为平地,都不曾想要离开,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 “何况……”农妇搓着风干的玉米粒淡淡地说道,“若是连许将军都守不住,咱们再逃,也只是苟且一时。皇上日理万机,这来之不易的国泰民安,怎会随便舍去?我相信,能守住的。” 昭乐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玉米对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您放心,皇上不会放任他们胡作非为,破我疆土的。” 元秀什么忙都帮不上,便只能帮着农户收拾干净屋子给皇上住,想他一个堂堂的状元,苏州府师爷,居然连这事都得干。 “小哥哥,”身后传来了一声稚嫩的呼唤,“先喝口糖茶暖和暖和吧!” 元秀转头看去,一个小姑娘手中正小心翼翼地捧着热乎的糖茶缓步走向自己。 他微笑着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活,接过糖茶坐在了桌旁。 “小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这番话险些让元秀把嘴里的糖茶喷了出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妹妹你嘴真甜。” “听说你们是从外地来的,你们那儿好玩吗?”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元秀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好玩吗?这问题让他无从回应,本以为考上状元、光耀门楣,在翰林院还能在闲时饱读诗书,却不想阴差阳错地背井离乡去了苏州当了师爷为民伸冤,甚至是小到鸡毛蒜皮的事,他都亲力亲为出手相帮。 回想起之前解决的大大小小的案子,他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干了一番大事业般。 “小哥哥?” 元秀回过神,收回了手捧起糖茶说道:“我们那儿,虽然好玩,但是比不上你们这儿,无论贫富贵贱,只要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就够了。” “真的?” “当然了,我长得这么好看,能骗你吗?” 闲逛路过站在门外听着他们谈话的昭乐哭笑不得,从前怎么没见他对自己的相貌这般自夸。 第八十二章 谁说文官打仗不能智取 启州城内,唐枭枭、叶之闲和许周寅三人向知府询问了援军大概到达的时辰后,爬上城墙,用千里镜朝着北面眺望着。 “这启州城外的雪积得比想象中还要厚。” 听叶之闲一提,唐枭枭灵机一动,将他们二人叫到一旁,悄悄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我自然是相信许将军能守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们愿意相信我吗?” 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二人很买账地点了点头。 “我们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援军到后,将人交给许将军,然后我们就走。” 这一消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一旁的元秀忍不住了。 “他们要当逃兵?那不如由我去。” “省省吧你,”昭乐一把将他拉到凳子上坐下,“我不信他们会做逃兵,他们才不是这样的人,况且,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自己都保不住自己,去给敌军送人头吗?” 而皇上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仿佛在等着什么。 此时的京城,一片祥和,无人知晓北疆正箭在弦上,这年前一战恐是不得幸免。 唐枫正站在唐宅的院中,像是在沉思着什么,苗月牙从门外走了进来。 “乖儿子,找你娘我何事啊?”她上前拍了拍唐枫的肩,故作调侃道。 见信前赴约的苗月牙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唐枫转过身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如果我的确为皇室血脉,那接下来,我会去做一件可能会改变一切的事。” 苗月牙听完后忙摇头:“我不允许你这样,你不能这么做。” “我意已决。” 一日后,援军到达启州城,唐枭枭等三人各自率领一队出城赶往北疆,好在他们赶到之时,还未开战,双方只是僵持在原地,似乎有一种想要“和谈”的气氛。 叶之闲表明了身份后,他们带着队伍顺利进了军营的驻扎地。 “许将军去哪儿了?”唐枭枭下了马环顾四周,不仅没见到许骁年,营中兵力看起来也不是很充裕。 “回大人,许将军现正与敌人在关外对峙。” 得知许骁年的去向,他们将援军暂时安置后,骑马去向关外。 迎风吹来的雪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天地间白茫一片,刺得眼睛生疼。 “吁——” “来者何人?”守关将士将三人拦下。 “吏部主事叶之闲、顺天府通判唐枫、杭州府通判许周寅,前来带兵支援许将军。” 叶之闲将皇上的令牌亮出,守关将士前去通报后匆匆赶回,这才将他们放出关外。 许骁年看到他们三人身着布甲和披风一身正气地走到自己跟前,不屑一笑。 “你们三个,是来打雪仗的?” “我们是受皇上之命前来支援,”唐枭枭回道,“看许将军这阵势,还未曾将对方吓住啊?” “唐姑……呵,”许骁年看了眼一旁的叶之闲和许周寅笑了,凑近她耳边说道,“可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对面的将领有些不耐烦了,扬声道:“许将军可是害怕了?居然还找了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撑场面。” 面对他的挑衅,许骁年毫不动容,扬言道:“若是不想打,就回去乖乖过个年。否则,犯我领土者,格杀勿论!” “既然免不了一战,那就开战吧!!!” 许骁年驭马上前两步,侧过脸对三人道:“如果帮不上忙,就别给本将军添乱!” 说完便率着军队上前迎敌,唐枭枭刚想冲,被叶之闲拦下:“我留下帮忙,你们去把援军带来。” “好,那你小心。” 许周寅示意唐枭枭一道离开,她点点头跟了上去。叶之闲目送他们进关后,摘去披风驭马冲进人群替许骁年杀退了他身边的敌人。 “别指望我会感谢你。” 叶之闲冷笑一声:“呵,我只是奉皇命而来,要谢,你就去谢皇上吧!” 许周寅和唐枭枭将援军带去边关,却并未出关。 “众将士听令!” “在!” 唐枭枭扫视了眼身着铠甲的将士们扬声道:“形势不妙便随叶大人撤退,不准丢了性命!” “是!” “冲!!!” “杀啊啊啊!!!!” 果不其然,第一波的对冲,许骁年成功压制住了敌方,但敌方很快就来了援军,开始了第二波的对冲。 眼见实力不相上下,我方派出增援,再次打退了敌方。敌方将领恼羞成怒,一时冲动带着剩下所有人就朝着我方杀来。 “撤!” 叶之闲不由分说地就将恋战的许骁年往回拽。 而这时,唐枭枭和许周寅早已在入关后前往营地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好了。 “这招叫‘欲擒故纵’。” 叶之闲和许骁年带兵逃回关内时,吩咐了那些守门的将士诱敌深入,不必搏命。 就这样,敌军被怒气冲昏了头,毫不怀疑顺利入瓮。要说这敌军将领也太过于冲动,被引到途中才知被暗算了,不仅掉进了用厚厚的雪来掩盖的事先挖好的坑里,还被从山上滚下的雪球埋在了里面。 见计谋得逞,唐枭枭和许周寅忙从山上赶下来,得意地看着许骁年。 过了会儿,敌军从雪坑里挣扎着冒出头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 “你们卑鄙!” 许骁年看了看唐枭枭一行人,有些不屑道:“我许骁年行军打仗这么些年,从未用过‘如此’手段,你要是不服气,不如上来和我单挑。如果你输了,那就乖乖投降听候发落,如果我输了,我放你走,你要是再想起兵,我奉陪到底。” “打就打!” 只见那猛汉将领一吹胡须,踩着下面的人就爬出了坑,因身着皮毛,再加棕色的毛发,仿佛像是从山里来的猛兽,又抖了抖身上的雪,愈发相像了。 坑里的众人被收缴了兵器,还在坑上铺了网插翅也难飞。只有那猛汉与许骁年站上了比武场,二人签下状纸后,各自拿起了自己的兵器。 “守好关卡,以免还有敌方的援军前来破关。”一旁的副将压低声音吩咐道。 “是。” “我们还要在这儿待着看他们打完?” 许周寅有些不耐烦,要不是皇上开口,他才不会出面。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唐枭枭搓了搓手朝手心哈了口气,看着漫天飞雪,“雪下大了。” 风雪中,一阵阵的刀光剑影,体格上到底还是对方强壮,许骁年在力量上有些弱势,但这并不妨碍他出手回击。 好歹也是皇上手下的死士,哪那么容易被打败。 许骁年抹过脸上新增的刀伤,看了眼指尖的血,比起身上有伤,脸上受伤更让他怒火中烧,暗暗攥紧了拳。 突然,“砰”的一声。 还未等猛汉反应过来,就被一拳打飞撞到了鼓上,发出一声沉重的撞击声,听着都疼。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许骁年阴沉着脸,拖着钢枪在地上一路划上前去,要不是下雪,都该有火星了。 猛汉因为方才的撞击受创,有些动作迟缓了起来,根本接不住他几招,很快便被打趴在了地上。 直至许骁年将那锋利的枪头逼近他的喉咙口,他这才慌忙求饶。 唐枭枭看着台上握着钢枪冷漠地看着地上的猛汉的许骁年,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此一战,虽不知可保几年安宁,但,眼下,他赢了。 第八十三章 意外之人 结束后,唐枭枭独自来到许骁年的帐篷中,他正与副将交代事情,见他不便,唐枭枭转身要走。 “留步。” 许骁年交代完事后,让副将先行离开,并不准其他人接近这儿。 唐枭枭见副将离开了,却没察觉到许骁年正站在自己身后,刚一转身被他吓得一个没站稳向后倒去,许骁年忙伸手接住了她的腰,俯身看着她,扬起了嘴角。 “怎么?看我打赢了,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想要示好?” 唐枭枭忙起身躲闪到一旁,整了整衣服:“许骁年,你应该知晓我为何现在站在这里。” “终于看到我吸引你的地方了?”许骁年笑着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潇洒坐下,“方才我看到你在台下看我的眼神,直勾勾的,从未离开。” “我那是担心你输,输了就要开战了。” “别慌,慢慢说。” 唐枭枭一把将他手中正把玩的令牌抽走:“我改主意了。” “哦?” “我帮你做一件事,什么事都可以,除了嫁给你。” 许骁年毫不犹豫起身抽回她手中的令牌:“除了嫁给我,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除非……你愿意被诛九族。” “柳盈盈哪儿不好了?”她逼近许骁年,“也是,现在她已经从你这个负心汉身边离开了,会有自己的幸福。但和她一样优秀的姑娘这世上还有,你何必纠缠我?我和她根本就是两个……”忽然她反应了过来,苦笑了下,“呵,我差点忘了,你不过就只是想‘要我’而已,觉得好玩,给你的人生添了些乐趣。” “只有你,才不会让我担心自己照顾不好自己。” “什么?”唐枭枭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因为如今的你,已经强到甚至不需要我去为你担心,担心你能否一个人生活下去……而我正需要一个你这样的夫人。” 她怔住了,直到出了帐篷来到军营门前,和叶之闲、许周寅会合她都没能从刚才许骁年的一番话中回过神来。 “唐兄?” 许周寅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叶之闲闻声从援军队伍中走了过来。 “她怎么了?” 许周寅摇了摇头,但他却无意间瞥见了唐枭枭内衬里露出的玉坠的一角,难道是?他猛地回头看向远处正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兄长许骁年。 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战事还未完全平稳,还得领着援军在这军营里守上几夜,若因儿女私情而误了事,便是千古罪人。 “你先在这儿歇着,我们去支帐篷。” “哎……” 叶之闲刚想说什么就被许周寅拉走了,留下唐枭枭一人无精打采地靠在门边看着一处发呆。 「“我娘担心我娶不到妻。”许骁年无奈地看着她,那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愿意嫁给我的女人,大多都是冲着荣华富贵、‘将军夫人’名号来的,我主动找上的女人你也不是第一个,明知我的底细,你却毫不在意。” “既然不是第一个,那你可以继续找,越往后遇到的越让你欲罢不能,而且,你知道我喜欢……”想起叶振平假借“指腹为婚”而拉近她与叶之闲之间的关系,唐枭枭犹豫了,没能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如果他们祖孙二人只是皇上派来联合起来做戏的…… 许骁年摘下自己贴身戴着的玉坠,一块白虎纹样的玉,眼睛上镶嵌的是金子,走到唐枭枭面前,不由分说地将玉坠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许骁年虽不爱夺人所好,但若是自己喜欢的人,定会拼尽一切去争取、守护,谁敢动你唐枭枭一根寒毛,我必让他碎尸万段。”」 “……”唐枭枭轻轻抚着胸口,喃喃自语,“有了他的庇护,确实能安全不少……”而且他是目前除了皇上之外唯一一个想要借由‘冒名顶替’之名来威胁自己的人,只要稳住他,就还能拖延时间,去弄清楚所有的真相。 她转头看向叶之闲和许周寅,如果叶之闲不是真心喜欢自己的,那许周寅呢?眼下这三人,真正给了自己许诺的,真正在官牢救下自己,暗地里在帮着自己的,居然是挑起这场“交易”的许骁年?不仅答应会保护自己,还要娶自己为妻?难道到最后真正对自己好的,竟是这个“冤家”? “老天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唐枭枭一头扎进雪堆里想要清醒一下,不远处正支着帐篷的叶之闲和许周寅看着这一幕都惊掉了下巴。 “不行,我去看看她,是不是中邪了?” 叶之闲不由分说地便朝着唐枭枭跑去,哪知刚到她身后,她毫无征兆的一个起身,后脑重重地砸在了叶之闲的鼻子上,她捂着后脑疼得咧嘴地转过头去,结果见到了捂着鼻子,血正从指缝中流出的叶之闲。 “你没事吧?”唐枭枭忙将自己的帕子抽出给他捂上,“要不要紧啊?去看看军医吧。” “没……没事,”叶之闲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这一撞,眼泪也被撞了出来,“大侠,你这‘内力’太深厚了,再差点就要命了。” 唐枭枭苦笑了下:“你真没事啊?” “没事,倒是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还钻到雪里去了,还以为你刚才被敌人被下了什么巫术。” 她忙用干笑掩饰了过去:“我能有什么事啊,邪门歪道都近不了我身,你先歇会儿,如果真的不舒服还是去看看军医,我去帮忙支帐篷。” 说完便朝着许周寅跑去了,叶之闲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唐枭枭帮忙打下手的时候,许周寅总是不自觉地朝她胸前那玉坠的一角看去,这是许孟知传给他们二人的传家宝,是经两位夫人之手交给他们的,一个是白虎,一个是朱雀,许孟知说过,拿着玉坠的女人便是许家的儿媳,许骁年难道是认真的? “我这儿好了,你……” 唐枭枭直起身看见正盯着自己胸口看的许周寅,慌得一下松开了手中的竹子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竹子一下朝面前倒去,反应过来的唐枭枭却来不及伸手去抓,就这么直直地砸向许周寅的脑门,突然,一只手抬起握住了竹子,而她一个没停住脚。扑进了面前人的怀中。 “对对对对、对不起……”她慌忙起身,一看是叶之闲,松了口气,“谢谢你啊。” “还是我来吧。” 唐枭枭只好站到一边,朝许周寅挤眉弄眼,居然敢盯着自己的胸口看,他忙收回目光继续埋头支着帐篷。 夜里,许骁年虽有些不愿承认这一仗他们帮了大忙,但还是准备了好菜感谢了他们。 “战事还未结束,我就以茶代酒,谢过各位。” 四人对饮热茶,围着炭火盆取暖,吃着附近山里打来的野味,和启州城补给的粮食,各怀心事。 “唐公子是要跟他们两个大男人睡一个帐篷?” 唐枭枭闻声转头看向许骁年,说的也是,也没想到这茬,还真把自己当男的了。 “我们都是正人君子,只要防好某些心思叵测的人就行。”许周寅瞥了他一眼,撕了块馒头放进嘴里。 “说的是你么?叶大人。”许骁年笑着吃了块肉,然后一脸笑意地看着叶之闲,眼见他要动怒,许骁年立刻阻止了他,“哎,别激动,这儿是军营,我的地盘,不是京城。若是这一战还有任何问题,都有可能会是叶大人来背这个锅。” “你!” 正埋头吃着菜的唐枭枭忙按住了叶之闲,转头看向许骁年,一看到唐枭枭皱着眉的样子,忙将这事给玩笑过去了。 第八十四章 你以为我是想行夫妻之实? 膳毕,三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往自己的帐篷踱去,许骁年则站在帐篷外目送着他们。 “唉,夫人还得勉强自己跟这些臭男人同住一屋檐下,”许骁年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关口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早点结束吧,好让我回去早些将她娶进门……” 走在最后的唐枭枭远远地看了眼许骁年,还是早点让自己回去吧,回去好歹还有个兄长可以商量,再不济还能问问娘亲。 “你睡最里面那张铺子,我们睡外面这两张替你守着,你安心睡,不会让许骁年那个心怀不轨的人有机会欺负你的。” 唐枭枭看着许周寅一副视他为仇敌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他们兄弟俩到底纠葛有多深?本以为只是不相来往,如今却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她点了点头走向最里面的一张铺子,但夜里还是抵不住寒,禁不住咳了起来,原来行军打仗这么苦,还真不是光凭想象和一张嘴能说清楚的。 叶之闲起身,将自己刚刚焐热的棉被与她调换,小声道:“明日你便回村里去,这里有我和许大人就好。” 唐枭枭没有答应:“快回去睡吧,小心着凉。” 说罢,叶之闲替她整了整被角这才躺了回去,只离开铺子才一会儿功夫,那铺子已经凉得快要渗进身子里了,他蜷进被子,将自己包紧,一动不动,生怕一动便会漏进一丝凉风前功尽弃。 比起自己,他才更需要照顾,明明是个富家子弟,锦衣玉食的,跑来这种条件艰苦的地方,对他来说天差地别。 唐枭枭噙了噙嘴唇,看向许周寅的方向,虽比不上叶之闲,但他也是个富家子弟,皇上这次让他们来,还真是来“历劫”的。 啊,好冷,却又有些温暖,带着那一丝丝的暖意,她沉沉睡去了。 帐篷外,雪还在不停地下着。 就这样,在营地驻扎了五日后,他们才带着援军回了启州城,许骁年则还准备在那儿守到过完年。 不过,皇上并没有如了他的愿,在回到京城后,没过几日便将他召回了京。 面圣后一出宫,他便回了府上,恰巧许周寅正从府里取了东西往外走。 “你最好不要有什么不轨的念头。” 说完,许周寅便离开了许府,许骁年不屑一笑,大步流星地朝里走去,赵海棠听闻自己儿子回来了,忙迎了出来。 “儿子,一路赶回来,疲乏了吧?娘听说你被皇上召回来了,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没事,对了,我有件好事要告诉您。” “好事?” 唐枭枭自北疆回来,就一直在带病当值,靠着治风寒的汤药拖着身子。 离开的这些日子,该自己做的事一件未少,案桌上堆成山的卷宗都能轻易将她淹没。 “唉……”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摊开一卷细细阅读了起来。 而叶之闲同样也避不了陈积在那儿的差事,忙里忙外的什么都顾不上,甚至是她单独与许骁年见面,他们谈了什么,他都来不及去问。 苗月牙不敢去面对皇上,也不想让唐枫为难,便独自“逃”回桃源村去了,好在在京城那段日子,伤都恢复了个大概,被唐忠问起也都能以杂耍不小心受的伤给糊弄过去,但却根本瞒不过这个原刑部尚书那敏锐的嗅觉。 “听说女儿去北疆带兵打仗还吃了苦?”唐忠说起女儿唐枭枭,语气中总忍不住带着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皇上竟狠得下心。” “本来,我也怕女儿弄不好就会‘死’在外面,”苗月牙舒了舒筋骨,“昨日我去了趟寨子里,听说师父临终前,把绝学教给她了。” “你师父她人还好吗?” 她叹了口气:“师父寿终正寝……小宇死了……” “小宇怎么死的?” 苗月牙不知该如何开口,要是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夫妇种下的恶果,他会自责到不顾一切跑去皇上面前说理,甚至还会用自己的命去换回曾经犯下的那些“过错”,而苗月牙也会因此被迫与皇上相认,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难以收场,还是保持这样就好。 “跟别人打架,失足摔死的……”她胡乱编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 唐忠无奈地起身走出门外,她自京城回来后,就一直有事瞒着自己,难道自己已经弱得无法让她依靠了吗? “……”苗月牙看着唐忠的背影,决不能让自己爱的人去为了自己的错误而牺牲什么。 自唐枭枭与皇上一道出巡后,唐枫也是乐得清静,过了一阵清闲日子,毕竟皇上不在,也无法进宫。无法接近太子的寝宫,到底还有多少线索留在那儿,不得而知。 一直忙到深夜,唐枭枭不想睡在府里,便还是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往家走,一路上还不停地打着喷嚏,不过比起北疆,京城真是暖和多了,白日里还有暖暖的太阳可以晒晒,就是夜里还是一样抵不住寒意。 忽然,一个人影朝她面对面地走来,光线太暗,她只得眯着眼边走边看,但等她看清后,立马转头慌忙加快脚步钻进巷子中躲在了暗处。 “你躲什么?” 突然,那人一把将唐枭枭从暗处拉了出来,她倒吸一口凉气,扭过头去不敢看。 “你你你……你怎么大晚上的还在街上乱晃?不、不睡觉的吗?”唐枭枭支支吾吾地说道。 听说他被皇上召回京了,一直在躲着他,不是躲在顺天府,就是躲在顺天府,这么晚回去,也是有些侥幸心理想要避开,可这千躲万躲,还是没能躲开。 “夫人你深夜未归,我这不是担心你么?”许骁年松开了她的手,把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还不是你夫人,别这么叫我。” 唐枭枭欲脱下披在身上的衣服,却被他两只强有力的手牢牢按住,现下与他起争执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总也不至于会趁人之危非礼自己吧? “趁我还在你身边,让我做些男人对女人该做的事。”许骁年凑近她低声耳语道。 唐枭枭忙往一旁躲闪:“你……你想做什么?大不了我喊非礼,大家‘同归于尽’。” 听了这话,许骁年可不乐意了:“你以为我是想行夫妻之实?要真想,我早就在认识你的时候便下手了,还需等到现在,还在这种地方?你放心,我许骁年会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而且,此生,只娶你一人,除非……”他嘴角一扬。 “……除非?” 倒不是说真想嫁给他,但这番话倒是还算可信,就凭他纠缠了自己这么久,从进京开始到现在从未改变过。 “除非出现一个比你更好的。” 他拉着唐枭枭就走,夜幕中,只有二人徐徐踱步朝着唐宅的方向走,途中她几次想要抽回手却无果,许骁年这是铁定了心要娶自己了不成?真不是说笑的? “但依我所见……” 唐枭枭抬头看向突然开口的许骁年,正一脸认真的样子继续说道:“没人比你更适合了。” 他手心的茧压着自己那细皮嫩肉的手生疼,唐枭枭并不觉得这一幕是值得心动和回味的,何况自己自始至终都觉得他只是想要将把柄握在手里来威胁自己、玩弄自己,哪怕是现在,仍不能轻易相信他的“鬼话”。 第八十五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到了唐宅门口,许骁年欲陪她进去,却被唐枭枭一把拒之门外。 “将军,就送到这儿吧,您征战操劳,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完她便迅速关上了门,生怕许骁年还会有过多的纠缠。 “是谁?”唐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把她吓得一个激灵。 “朋、朋友。”唐枭枭忙放下门栓将他拉回院中,“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么晚了不睡在这儿干嘛呢?” 许骁年听见里面传来了一男一女的谈话声,微微一笑,唐枫。 “你又搭上别的男人了?”唐枫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这是哪门子‘又’啊?” 正说着,唐枭枭忽然想起,自己有想与他商量的事,忙将他拉进屋里。 听完她说的那些后,唐枫冷笑一声:“不如就嫁给这将军呗,省得我整日为你操心,也有个人护着你,不挺好?” “你就不能说点像样的话。”唐枭枭没好气道,“我现在只是怕他们都是皇上派来盯着我的,那发生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这样的话……我真的是谁都不敢相信了,本以为回来后还能跟你商量下,结果你还是这样不着调。”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是做梦都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会从唐枫的嘴里说出,男有三妻四妾,女却只能独爱一男子,这世道女子的忠贞都喂了狗。 「“我许骁年会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此生只娶你一人,除非……”」 唐枭枭突然脑海中响起了许骁年的话,忙摇了摇头打消了念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娶了自己又怎样?他是“冤家”,冤家路窄,现在只是为了自保而走的缓兵之计罢了。 “哎……”唐枭枭“哥”字还未说出口,就见唐枫趴在桌旁睡着了。 她托腮看着面前的兄长,以后就是昭乐的兄长了,得先多看几眼才是,但倦意并不留情,她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翌日,睁眼时,原本伏在面前熟睡的唐枫不见了,正有些慌神起身想要寻他之时,唐枭枭却又苦笑着坐了回去。 忽然闻到一股从门外飘来的稻米香,她循着香气来到院中,唐枫正认真地煮着粥做着早点,唐枭枭扬起嘴角,伸了个懒腰走了过去。 “醒了?” “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唐枫瞥了她一眼:“我不回去住了,行李大多也都搬过来了,以后就住这儿了,长兄如父,爹不在,我管你,少给我跟那些臭男人混在一起,办完差就给我回来。” 唐枭枭咧嘴笑了,这不就是自几年前开始一直梦寐以求的日子吗? “瞧瞧时辰,还在那儿傻笑。” 她慌忙拿起院中石桌上的早点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偷看唐枫几眼,都被他给瞪了回去。 就这样,每日唐枭枭都掐准了时辰往家跑,那兴奋劲让人还以为她家失火了呢,也幸亏如此,叶之闲和许骁年也再也没能“抓”到过她。 有一日,他们二人在街头相遇,许骁年便开口挑衅了他。 “叶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喜欢的女人,马上就要嫁给我了。” 叶之闲碍于身份,无法与他在街头动手,便将他约至郊外无人处。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暗暗攥紧了拳眉头紧蹙看着许骁年。 “没什么,一直是和平相处,毕竟我救了她那么多回,她也是血肉之躯,心也是热的,”许骁年轻描淡写道,“我跟她一提,她便欣然答应了。” “不可能!” “那不如,你回去亲自问问她,看她还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你一定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威胁她,卑鄙!” 许骁年收起玩笑的脸,认真地看着他:“她、唐枭枭,我许骁年娶定了!” 说完便扬长而去,叶之闲愤愤往回走,想要去找唐枭枭问个清楚,而当唐枭枭开门见到他时,那怒气腾腾的样子把她怔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将叶之闲请进了屋。 唐枫出去查案了,并不在家。 “许骁年是怎么回事?他对你做了什么你竟答应要嫁给他?我们才是指腹为婚、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都知道了多少?” 许骁年这个冤大头,就不能稳妥点吗?本来还想拖延时间,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以后再说起这事的,现在却火烧屁股了,该如何是好才是? “看来是真的了。”叶之闲有些失望,“他是不是用你的身份来威胁你?我会护你,皇上也会护你,你为何就头一昏着了他的道?” 因为我也无法完全信任你,为此只能自保。 唐枭枭看着他,却无法将这话说出口,但看到他这副着急的样子,心里却是难受极了。 “我是自愿的。” “什么?” 唐枭枭淡淡地说道:“我是自愿的,不是被胁迫的,即便你也用同样方式‘威胁’我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会从他身边离开。” “你着魔了吗?” 叶之闲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话真的是从她嘴里真真切切说出来的吗? “如果你因此想去拆穿我的身份,那么请便,皇上他不会保我,”她微微挤了个笑脸,“哦,不过,这么一来,兴许许家也不会想要我这个儿媳了。刚好遂了你的意不是?” “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你从什么时候和他……”叶之闲忍着心如刀绞般的疼问她。 不是因为他有多好,而是无法骗自己继续去相信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你啊,如果不及时止损从这条路上离开,之后便永远都是只能是“傀儡”…… “他能从官牢里将我救出来,他的路子广、人脉多,他身手很好,他还是将军,将军夫人不是很威风么……” 她近乎是忍着不让自己哽咽,故作轻松地将这些话说出口。 “呵,没想到你和其他女人还真是一样啊……这些荣华富贵,难道我不能给你吗?我也可以上奏皇上准我去战场,我也可以拼了命去抗敌,建功立业当上将军,让你威风无限……” 不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唐枭枭险些忍不住要解释,却只能看到他失望离开的背影。 门缓缓地阖上了,唐枭枭一直忍着的眼泪,再也没忍住,夺眶而出,蹲在院中,她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身体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着。 唐枫回来时已是太阳落山之时,见门没锁,以为遭了贼,小心翼翼地推了开来,赫然见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唐枭枭,忙上前去扶起她,见到她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怎么了?”他紧张地看了看怀中的唐枭枭衣衫整洁,倒也不像是被非礼了,稍稍松了口气。 “哥……”她略带沙哑的嗓音,无力地说道,“我们……回家好不好?回去桃源村……”她把脸埋进了唐枫的胸前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得那么丑,“我就不该出来……” 第八十六章 若欲娶你,兄长替嫁 翌日,桃源村—— “唐姑娘?” 恰巧从村外归来的裁缝铺的徐老六,挎着一篮子的针线和碎布,走到正站在村口背着包袱迟迟没进村的唐枭枭跟前仔细瞧了瞧。 “徐老伯……” “哎哟,还真是,都回家了,怎么还傻站在村口不进去啊?走走走,快去找你爹娘去。” 唐枭枭被招呼着进了村,来到家门前,她深深呼了口气,不能把自己的坏情绪带到大家面前,可不能哭丧着脸。 “爹、娘!” 一进门,唐枭枭便嬉皮笑脸地凑到了正收拾收拾准备做菜的二人跟前。 “女儿,你怎么回来了?还是女装,你和你哥说好了?京城的事都解决了?” 唐忠一连串的问题,让唐枭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但眼下,她就想趁着唐枫还没反悔,在村子里多待一阵子。 「“你回村里去,”唐枫取下她脖子上挂着的玉坠,握在了手里,“这个我替你保管,如果许家老大要来娶你,我替你‘嫁’给他。”」 “我过些日子还得回去,不过至少现在我可以在这儿待到想去的时候再去。” 苗月牙把她拉到一旁小声道:“为娘的当时跟你说的事别告诉你爹啊。” “有什么好处么?” “你这丫头,在京城待了大半年,人都变坏了,看我不揍你。” 唐枭枭马上摆出架势:“师父她老人家可把绝学都教给我了,您可别乱来啊,如今的唐枭枭可不是从前那个被人追着跑的小丫头了。” 苗月牙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唉,女大不中留啊……哎,你跟那叶家那小子如何了?” 她看了看唐忠和苗月牙,立刻嬉皮笑脸地糊弄了过去:“能怎么样?我可是‘唐枫’,不管他想怎样、要怎样,我整日都是男人模样在他身边转悠,还能喜欢上吗?您啊,还是不要再想着您女儿能给您钓个‘金龟婿’回来了。” “叶家那小子?叶振平的孙子?”唐忠突然走上前来,“你说那孩子对你……” “没有的事,爹您别放心上啊,我眼光能这么肤浅吗?我得找个盖世无双的大侠才配得上我。”唐枭枭将包袱放在一旁就往外溜,“我出去跟村里人打个招呼啊,看看有什么新鲜事物好玩的。” 看着唐枭枭蹦蹦跳跳出去的背影,唐忠转头看向苗月牙,她忙摆了摆手表示并不知情。 叶府—— “闲儿,最近怎么都没见你和唐姑娘来往了?我这儿还准备了她爱吃的东西,你要不一会儿给她送过去?” 陆妤拿着精致的食盒走了过来,对着正在书房奋笔疾书的叶之闲说道。 “以后都不会和她来往了,您放着吧,一会儿我吃。”叶之闲头也不抬地说道。 一听他们断绝来往了,陆妤忙走到他跟前关心道:“怎么了?我看你们从北疆回来都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 “您别说了,我忙着呢,您出去吧。” 陆妤见他有些不耐烦,尽管心里有万般担心,但还是踌躇着走出了书房。 叶之闲看着纸上挥舞的洋洋洒洒一片,看到“骁”和“枭”二字,不禁捏紧了拳,将笔扔在一旁,一把将桌上的纸揉成一团扔了出去以泄愤。 许周寅回到杭州后,也没了心思,看着自己的朱雀玉坠,就会想起唐枭枭身上的白虎玉坠。以她的性格,若是被强迫的,定早把东西交还回去了,怎还会贴身戴着?难道她是真的对许骁年有了一丝的感情?可叶之闲呢?她会是这么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吗?明明对自己,她毫不思索地拒绝了。 元秀和柳盈盈倒是走得越来越近,元嵩也因接受左、右都御史的暗中调查,心惊胆战,没了心思去管这宝贝儿子的事。 昭乐闲来无事去找唐枭枭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回村去了,唐枫认认真真地当起了通判,整日出去查访,几乎也没人能见得着他。 见不到唐枫也见不着唐枭枭的昭乐,只好找去了吏部。 “叶之闲,唐……”昭乐凑近了他耳边小声道,“小姑子的那个桃源村在哪儿啊?我查遍了舆图都没能找见这地方,你知道吗?” “不知。” “连你都不知道啊?还以为她跟你关系最好了,你该知道的……”昭乐嘟囔道。 “在下与唐姑娘已经毫无瓜葛,公主倒不如去问许将军来得更方便。”说完他转身便走。 留下昭乐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觉得有些怪异,他这是怎么了?提起唐枭枭如此冷漠,怎么还让自己去找许骁年,他们在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 带着疑惑,昭乐转身去了将军府,在院中稍等了片刻,只闻匆匆的脚步声,他从后院赶来。 “公主殿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许骁年上前行礼道。 “西北风,”昭乐让他把旁人都支开后,对他说道,“你还我小姑子。” “小姑子?”他有些不解,玩笑道,“若末将未记错,您还未招驸马,哪儿来的小姑子呀?” “谁不知道唐枫是本公主未来的驸马爷,小姑子自然是……”她忽然捂住了嘴,不对,许骁年应该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不然叶之闲也不会让自己来问他才是。 “嗯?” 昭乐清了清嗓子:“你心里清楚得很,本公主命你快把小姑子交出来,否则我让父皇罚你去边关过年。” “公主若执意如此,末将会将夫人也带上一道前去过年。” “就你这样还能娶到夫人?都是哪些胭脂俗粉呐?”昭乐不屑一笑,“你许将军是出了名的喜欢漂亮姑娘,不会是哪家春楼的头牌吧?” 许骁年扬起嘴角看着她,昭乐收起了笑脸干咳了两声以掩盖自己的“失言”。 “许将军,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小姑子的下落啊?唐枭枭,唐枭枭知道吗?唐枫的妹妹。” “哦,”许骁年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公主口中的小姑子,竟是末将的夫人,这我自然知晓,您想见她?” “什……什么!!!!!!” 顾不上去找唐枭枭,昭乐匆忙离开了将军府,又折回去找叶之闲,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 “这比话本上讲的还要百转千回,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昭乐都快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夜里,唐枫回到唐宅的时候,见到昭乐正在门前坐立不安,时不时地踱来踱去,见到唐枫回来了,忙迎了上去。 “你终于回来了,枭枭呢?我怎么听说她……” 他叹了口气,将昭乐请进宅里去。 第八十七章 相亲去吧 听完唐枫的打算,昭乐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但看到她,唐枫想到自己却也面临了与唐枭枭近乎相同的境遇。 该如何告诉她,自己将永远都不能和她在一起?甚至要开始疏远她,好让她对自己不再留有幻想。 昭乐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害羞地捂着脸偷偷瞄着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公主,”唐枫收起了那温柔的眼神,“您该回宫了,以后也请尽量不要再来找我和枭枭,公主该有公主的样子,再过半年,您就该……” “你心急了?半年后就到了可以嫁人的时候了,你急了?”昭乐笑着凑上前道。 “公主出嫁乃是我朝的大喜事,若到时有用得上卑职的地方,请只管吩咐,卑职会让您风风光光、毫无纰漏地出嫁。” 昭乐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你的意思?” “卑职的意思是……会送公主出嫁。”唐枫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寒舍简陋,公主还是早些回宫吧。” “我……”她伸手要去抓唐枫的手却因他的刻意闪避而抓了个空。 昭乐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苦笑道:“你在跟我说笑吧?你如今都是个通判了,父皇一定会答应的,你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退缩呢?我说了非你不嫁,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放弃过,你怎么能……唐枫,我给你个机会,把刚才的话都收回去。”她近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言以至此,公主请回。” 昭乐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捏了捏自己的脸:“不是梦啊……你是不是被父皇威胁了?我去跟他说说……” “公主!”唐枫抬高声音将她喝住,随后缓和了口气低声道,“公主往后若无事,便不要再来找卑职了……” “你怎么突然如此……你有什么苦处可以告知我啊!我陪着你一起解决啊!我可是公主,我说的话虽比不上圣旨,但也是可以派上大用场的。” 唐枫看着昭乐,她眼眶泛红,眼泪已经在眼眶中一闪一闪的,正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 见她还不愿离开,唐枫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出了大门外,并把门紧紧关上,任凭她如何叩门都无济于事。 天空中传来一声闷雷,二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去,见天空中阴云密布,不一会儿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在桃源村正帮村长询问每家每户的难处,忙得不可开交的唐枭枭眼见下雨了,忙顶着雨帮附近的邻里收着外面晾着的粮食。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了,粮食都湿了。”邻里抱怨道。 “倒也不全是坏事啊,”唐枭枭笑着帮忙整理着,“这雨一下,山上的雪就会融了,融雪之时虽冷,但对这些花啊树啊的来说,可以挺直腰板向阳而生了。” “到底还是从京城回来的,唐姑娘你真是愈发让人觉得不太一样了。” 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唐枭枭害羞地低下头笑了笑。 “唐姑娘,你在京城,可有遇上什么喜欢的人?” 这一问,让她不由得想要“逃走”,外面的雨如此之大,也没什么借口自然地离开,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了“出神”,毕竟被问到了伤心之处。 叶府—— “少爷,您怎么喝这么多酒啊?要是夫人看见了,又得怪奴才们没看好您了……” 叶府丫鬟踏进叶之闲房内,闻到那浓烈的酒香,光是闻就让人有些醉意了。她蹲下身去麻利地收拾着那些酒瓶、酒坛时,突然被叶之闲一把抓住了手腕,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而在他眼里,似乎看到了那个在城墙上与自己笑着对饮的唐枭枭:“陪我喝两杯……” “奴才不会……”刚一开口,便被硬生生灌下了一杯烈酒,呛得她脸一下红了,“咳咳咳咳咳……” “怎么了?”叶之闲醉醺醺地笑道,“你不是酒量很好吗?” 随后又将整坛酒放在了桌上,将她一把拉入怀中坐下,逼着她喝下。 那丫鬟不胜酒力,很快便醉倒在了桌上,不省人事。 他摇了摇头干笑了两声,起身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朝着门外走去,走进雨里抬着头,任凭它无情地冲刷着那从眼角涌出的泪水。 将军府内,许骁年正与因突然滂沱大雨而无法动身的副将小酌对饮。 看着门外的雨笑了笑,他自言自语地感叹道:“这清闲日子倒是不错。” “将军,说起来,那唐通判一个文官,竟也懂得这些制敌的小伎俩,托他的福咱们这次就只是伤了几个兄弟,一个阵亡的都没有。” 许骁年扬了扬嘴角,毕竟,这是自己未来的夫人。 自然是因为看中了她的那些优点,才愿意只娶她一人为妻,许骁年相信这世间绝不会有第二个如此吸引自己的女人了。 宫门外,唐枫将伞交给了昭乐,转身跑进了雨中,头也不回,她泪如雨下,扔掉了伞不顾淋雨朝着宫里走去,周围的宫女太监忙撑了十几把伞凑上了她的头顶。 雨一直不停,唐枭枭却有些着急了,因为这村里的老人们总是几句离不开说媒,一听她没有喜欢的人,把整个村子里又俊朗人又老实的男子统统都搬了出来。 本以为回村是可以让自己清静清静的,没想到,竟掉入了另一个火坑里。 翌日,雨停日出,唐枭枭用筷子一粒一粒地夹着米往嘴里送,时不时地还瞥两眼坐在自己两旁的爹娘。 “就不指望你钓金龟婿了,本想比武招亲,这村里也没一个能跟你打的。你就看看谁对你好,要是有看上的,不然就这么定了吧。” 她吃惊地看着苗月牙:“娘,这话从您嘴里说出吓得我都以为您疯魔了呢,我怎么能这么早就嫁人啊?怎么说风就是雨啊,这村里的长辈怎么都这么喜欢操别人家的心……” 唐忠叹了口气,看着唐枭枭:“要是还在京城,以爹的身份,是愿意去给你说一门好亲事的,但咱们也没有回京的计划,要不就顺了你娘的意,这村里有些小伙子倒确实不错。” “娘!” 但不管怎样还是没能拗过她,难道要告诉她,自己已经答应了许骁年吗?若是这样,那就铁定得嫁了,这可如何是好?叶之闲也被自己拒绝了,许周寅也是,无论搬出任何一个“挡箭牌”都是糊弄不过去的,自己也实在是没脸再去见他们了。 没了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唐枭枭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去村里的媒婆处。 还没到呢,远远望去那儿就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队,她想逃,被苗月牙一把拎住后襟给押着去了后门,从那儿进了屋。 “唐姑娘真是愈发出落得好看了,要是不说,还以为是咱们的公主来了呢……”媒婆又是夸又是摸着她的手,那粗糙的老茧擦得自己生疼。 得,还得听媒婆的场面话,这夸得天花乱坠的,她从小就觉得这媒婆爱多事,今日算是终于领教到了。 心想还得给父母留点面子,唐枭枭只好陪着笑脸,心里暗想,总之只要见完所有人,一概说不合适便好,虽显得自己有些高傲,但也只能这样了。 “王媒婆,我能十个十个见吗?” “不行。” 第八十八章 截胡、提亲 回京之后难得清闲的许骁年借着之前的记忆,独自一路寻到了桃源村,本只是听说她回村了,想来看看她是不是后悔想逃,结果恰巧就听闻她正在媒婆那儿相亲。 “有趣。” 许骁年去村里裁缝的店里花大价钱买了身最普通不过的衣服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村民的模样,只是这普通衣服哪掩盖的了他的那份不羁,换衣服之余还和徐老六闲聊了几句,问了些唐枭枭的过去。 这时的唐枭枭正一个个地见着村里那些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以前倒也没觉得,原来村里与自己同龄的居然不少,这么一看这村子里姑娘倒是还真是稀缺啊。村里的姑娘大多都嫁了人,剩下的要不都有了心上人,要不就不愿嫁。 “唐姑娘,从小我就喜欢你,但是每次去你家找你,都被你哥给打出来。” 对面这唯唯诺诺的男子一脸委屈地说道,后面的男的一听,连忙凑上来连连点头。 她一愣,突然笑了起来:“难怪……只有姑娘来我家叫我出去玩,我倒以为你们都讨厌我呢。” “你这么漂亮,人又好,怎么会。你还记得吗?我娘当时去采药被划伤了脚,是你带着我们上山帮忙把剩下的药给采了,这事我记得特别清楚……” 唐枭枭听着他们一个个说着从前的事,原来自己做了那么多好事,原来自己竟如此讨人喜欢,她不禁心里喜滋滋的。 要不,就……留下?反正京城那些繁华也都见过了,也去了很多地方,经历过了一直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遇到了…… 她想到这儿,嘴角的微笑僵在了那儿,垂下了眼帘,暗暗问自己,不后悔么? “下一位。” 唐枭枭有些倦了,提出要先去喝口茶,便进了里屋,倒了杯茶在桌旁坐下,无力地伏在桌上。 “唐枭枭,你真的不后悔么?之前的事都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的,真的,没有一丝后悔吗?”她自问道。 半晌,媒婆进来催促她该出来了,这才起身,桌上茶水却一滴未动。 “让我看看下一个是谁……” 唐枭枭深呼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朝门口看去,但逆着光有些晃着眼,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嚯,这身材倒是不错,但待他走近时仔细一看,唐枭枭猛然起身。 “唐姑娘,见到我竟如此激动?”他微微一笑向前一步调戏道。 媒婆愣住了,这么俊朗、身材高挑的男子从未在村里见过,忙翻簿子,却都谁都不是。 “小伙子,你是哪家的儿子啊?这身板硬朗,相貌英俊,个子还这么高……” 媒婆毫不忌讳地上前就摸上摸下的,还满脸带笑边夸着这身子干农活不错,唐枭枭忙把她拉开,这要是得罪他了还得了?可是他怎么穿成这样?难道只是长得比较相像并不是他? “这位小兄弟,我若是没有失忆的话,未曾在桃源村见过你啊。” 唐枭枭死拽着不依不饶要上前揩油的媒婆对他说道。 “在下不是本村人,只是听说唐姑娘在相亲,便也有兴趣来见上一见,看看这姑娘是有多美,让这么多男人都争相与她相亲。” 她从面前之人的脸上那道未痊愈的隐隐的刀疤上判定,就是许骁年。 “你跟我出来。”唐枭枭低声道。 许骁年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将她按在了座上:“咱们不能就这样走了,还是给别人一些机会,好公平竞争么不是?” “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你相亲啊,还能干什么?” 唐枭枭看着坐在对面的许骁年,心虚地抓着自己的衣襟,那玉坠在唐枫手里,要是被他发现玉坠在别人手里,岂不是会杀了自己?那可是他的传家宝啊! 但许骁年早就察觉到了,能答应相亲,说明她还没能向父母坦言已经将自己许给了他人,即便还未曾上门提亲。可不知为何,看到她如此紧张的样子,许骁年竟真的有些心动了,第一次见到女装时的她比男装时更让人想要怜惜。 “我改主意了。”许骁年突然起身,一把拉起了她的手,“你是我的,我谁都不让。” 就这样,二人在众目睽睽下出了媒婆家,刚准备去媒婆家看唐枭枭相得如何了的苗月牙,却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 “站、站住!”她追了上去,“你要把我女儿带哪儿去!” 苗月牙刚拦下二人,就被眼前的男子给惊到了,指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许骁年?许将军?那个要娶……娶……” “岳母大人,正是在下。” 许骁年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唐枭枭别过了头去不敢看苗月牙。 “所以你不肯相亲就是因为……他?” “不是!”唐枭枭看了眼许骁年,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总得,跟他说一声才行,但是你们安排得太快了,我连告知他的机会都没有……” 许骁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不禁眉头一皱:“我今日便是上门提亲来的,聘礼明日便让人送来,人,我就先带走了。” “什、什么?”苗月牙忙再次拦住了他们,一把把唐枭枭拉了回来护在身后,“许将军,你这霸王硬上弓的,让我这个做丈母娘的有些不太舒服,不如咱们坐下好好聊聊?” 许骁年应允了,唐忠见到许骁年和她们一道进了屋也愣了神,然后朝他行了个礼。 “唐大人不必向晚辈行礼,此处非朝堂之上。” 不想发生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唐枭枭是怎么也没想到,麻烦会自己找上门来。 而这时的叶之闲却因醉酒又淋雨而染了风寒,把自己关在房里谁都不见,告病休养在家,陆妤实在是放心不下,便去了顺天府找唐枫,没想到见到的竟是真正的唐枫。 听陆妤说了叶之闲的事,他想到了那日在地上躺着哭着要回村去的唐枭枭,眉头微微一皱,但仅凭自己的一两句哪能打动她,甚至是让她回来再去相信叶家上下。 说到底,叶振平欠了唐忠人情,是不是真心想要护着他们,这都需一探才知。 “叶夫人,叶公子的事,晚辈会替您转达给舍妹,但她若是愿意回来倒是好,反之,作为兄长也不会勉强她,只能尽力帮您。” “谢谢唐公子,还请唐公子尽快,不然闲儿他不肯见大夫不肯吃饭不肯喝药,没几日便会……这做娘的心疼……” 唐枫点了点头,踌躇着离开的陆妤向他投去请求的目光,他叹了口气,只好尽快将手头的差事干完,快马加鞭赶去了桃源村。 而许骁年则刚巧出了村,偶遇了唐枫,二人并未停步,自顾自地去向自己的目的地。 “我不去,好不容易才让他不再见我,我跑去见他算什么?” 唐枭枭一听唐枫劝自己回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唐忠和苗月牙看着他们这番对话竟不知该如何插话了,方才从许骁年那一番话中听出,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将唐枭枭让给别人,若他是真心的,这份坚持反而让他们夫妇来的放心。何况,许骁年还是出自京城名门,更不会自砸招牌,有他护着,倒也放心。 “方才我见许骁年出了村,他来做什么?没有了那传家宝他还准备娶你?” 她为难地点了点头,唐枫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我在想方设法护着你,你竟答应了?你知不知道他们……” 唐枭枭有些赌气地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你从小就护着我,村里那么多喜欢我的男孩子你都替我挡在门外,甚至连和他们玩耍都不让,除了小宇哥,我就没有别的熟悉的男的了。是,你是为了保护我,可你也不知道,我遇上叶之闲、许骁年、许周寅、元秀,我根本连分辨他们到底对我是否真心的能力都没有!我甚至……甚至觉得自己水性杨花,对谁都有好感,我甚至觉得,我都快喜欢上许骁年了!可我不能!我连叶之闲都不敢再接近,所以、所以我才答应了相亲……” 唐枫愣了神,唐忠夫妇也是自他们出生以来头一回见到如此激动的吵架。 唐枭枭噙着泪红着眼一脸委屈地看着唐枫,哽咽着继续说道:“你以为,我去京城‘历劫’都是为了谁?要是没有你,我会更好过……你回昭乐身边去吧……” 苗月牙吃惊地张大了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说出来了。 “好,那我就如你所愿。” 唐枫转头愤愤地出了家门,唐枭枭追出门外朝着他正跃上马的背影大喊:“你永远都不要回来了!过你的神仙日子去吧!!!!” “如你所愿!我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永远都不要来找我!”他头也不回地喊道,随即便扬鞭驾马离开。 苗月牙听到这话一个激灵,忙出去拉着唐枭枭责备道:“你这孩子,你疯了?当时出去找他的也是你,现在你让他别回来,是想让老娘少个儿子吗?” “您要是这么担心,就跟他一起去,或者您要是想做将军的岳母大人,我等他明日送来聘礼,这就嫁过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苗月牙冷冷地说道:“你哥不回来,那你也别回来了,给我滚!” 眼见这俩孩子都被“赶走”了,唐忠长叹了口气:“你说你,他们两兄妹从小就那么要好,吵个架也很快便会和好,你这插一手,可不得把事情给搞砸了。这下怎么办?俩孩子都不回来了,你准备去京城找还是去别处?或者干脆我们搬回京去?” 苗月牙一声不吭地回了屋,甩手将门重重一关。 第八十九章 穷到寻短见 唐枭枭出了山朝着京城相反的方向去了,一边骂骂咧咧埋怨唐枫把苗月牙的马骑走了,让自己独自走路。 走到一半,她气不过,转身又朝京城方向徒步而去,凭什么娘亲的马要给他用? 走了不知多久,唐枭枭口干舌燥的,一摸腰上,荷包竟落在家里了,看看茶摊,连口茶都喝不起了,只好绕去了湖边。 却在湖边偶然见到了一个白衣男子的背影,衣袂飘飘的,要不是现在没这闲工夫,她倒是还想站会儿欣赏欣赏“美人”。 只想着赶紧喝上水的她朝湖边跑去,刚要蹲下伸手去捞水,却被一把拎了回来。 “放开我!” 她挣扎着,身后的男子开口道,语气中带着些责备:“为何寻短见?” “寻什么短见呐!我要喝水!我再不喝水我还没跳湖我就渴死了!” “这附近有茶摊为何不喝竟来喝湖水?看你也不像是穷到喝不起茶的人。” 她不想再费口舌,回头就是一招“凌风掌”,将其吓得松开了手,她忙回头想也没想便一跃跳过了头跃进了湖中,湖水倒是喝得畅快了,想要回岸边的她冻得快没了知觉,眼看就要沉下去了,男子忙将她救上了岸。 “我……真不是想……寻短见……”唐枭枭苦笑了下,抖得不行,“多谢……相……阿嚏!救……告辞……” 然后一步步地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朝着大路走去,男子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便跟了上去。 “你干嘛跟……着我啊?”唐枭枭皱了皱眉抖了抖身子,看着身后的白衣男子,难不成是想要自己报恩? 见男子半晌不说话,只是微笑着跟着自己,她只好停下脚步。 “公子,我就是没钱才去喝的湖水,要是你想让我报恩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揍个人,论武功我还是不差的,钱,是真没有。” “我只是顺路,方才也只是因湖边景色秀美驻足观赏罢了。” “哦,那你继续‘顺路’……”唐枭枭不禁打了个寒颤,冻得瑟瑟发抖,“这该死的冬日。” “什么?” 唐枭枭微微转了转头:“没什么,这人一冷就容易嘀嘀咕咕的,公子不必搭理我……” “我的马车就在前面,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我一个姑娘家,能穿你的衣服吗?不过我倒是不介意你把我‘顺路’送去京城,我那儿有朋友,可以去借一身来。” 白衣男子出于好心,答应将她送至京城。 一路上唐枭枭忍不住跟他闲聊了两句,才知他是来京城安家落户的,家里父母都去世了,留下的家产中有京城的地契,还有不少存在钱庄的金银,便卖了老家的房子和地准备独自在京城做点生意。 “对不起啊,问起了你的伤心事……” 男子微微一笑:“无妨,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事,我是爹娘老来得子,家里视我如宝,总是被护在掌心,如今也该出来闯闯了。” 仔细一看,这面前的谦谦公子还真是秀色可餐啊,等等,秀色可餐? 唐枭枭不禁把目光向下移了移,难道跟自己一样女扮男装? “姑娘?” 但听声音,也不太像是个姑娘,那这公子还真是可以用“美”来形容…… “阿嚏!” 唐枭枭揉了揉鼻子,傻笑了下:“没事没事,京城我熟,欠你一份人情,等什么时候得空了,我可以带你在京城转转。” “那太好了。” 谈话间,马车到了京城。 “你朋友家在哪儿?若是‘顺路’,我还是可以将你送去。” 谢绝了白衣男子的好意,她急忙钻进了市井。可苗月牙已经回了桃源村,自己身着女装,也不能说自己是唐枫,眼下,还能去找谁呢? “呵。”她苦笑了声,原来作为唐枭枭这个身份,真正算得上朋友的竟一个都没有。 周围的人都以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只有一个人认出了她。 “你不是那日晚上和唐大人一起抓住凶手的那个姑娘吗?” 经那人一提醒,周围人这才反应过来,但那案子虽结,却还是有人认为,如果她不出面,就不会加深曹乐的仇恨而害死那母子。 那认出她的好心人将她带回了家,给了她一身干净衣服,还留下她吃了顿热乎饭。 想到第一次进京,人生地不熟的,虽说现在也几乎无人认得她,但比起从前,至少留下了存在过的痕迹。 “谢谢您。”唐枭枭向好心人道了谢,“衣服我会洗干净还给您的。” “不必了,”老妇笑笑,眼中带着慈爱,“这是我女儿出嫁前穿的衣服,她嫁得很远,我一年也见不上两回,这过年还不知道回不回来。你穿了这衣服,陪我吃了顿饭,就当是女儿回来了吧。” 她点了点头,稍稍闲聊了几句,便谢过老妇离开了,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着。好巧不巧,又遇上了初到京城时遇到的那些地痞流氓,甚至连说的话都和当时一模一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唐枭枭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三人:“我是笑你们不识相,现在的姑娘,多少都会些拳脚功夫,不想吃拳头的话,就离我远点。” “哟,就你这弱质女流还想吓唬咱们三个大男……” “人”字还未出口,便被唐枭枭三两下打倒在地,她拍了拍手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垂眼看着地上疼得直打滚的三人。 “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调戏良家妇女,本姑娘送你们去吃牢饭!还不快滚!” 三人一边求饶一边屁滚尿流地逃走了,一看周围人都盯着自己看,唐枭枭忙遮着脸匆匆离开,强出“风头”让别人受到痛苦的事,她不想再来一次了。 虽每次总这么想,但每次却都忍不住,现在没了“唐枫”这个身份,她竟像是失去了禁锢一般“撒起野”来,像是要把之前一直畏首畏尾憋了那么长时间的自己扔到一边,将真正的自己“释放”出来一般。 第九十章 跳城墙 唐枭枭漫无目的地东逛逛西逛逛,这一赌气,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来这京城。 “对了,马!” 唐枭枭大约是被冻坏了,这才反应了过来,朝着唐宅去了,掐指一算,这时候唐枫一定在顺天府,马也一定被拴在后院。 “嗯?”她将钥匙插入锁眼转动,一下没能打开,捣鼓了半天,居然纹丝未动,嘀咕道,“居然连锁都换了?动作这么快?” 但这种小事哪里难得倒她,一个借力两下翻进了院中,果然马就在后院拴着,见到她也是不吵不闹。但正当她得手想要从后门牵出的时候,发现后门居然也被从外部锁上了。 “唐枫这个‘阴险小人’。” 她只好暂时放弃了马,在屋子里转悠起来,然后把自己藏在院中的私房钱翻出来后,出了唐宅。 前往那好心老妇家时,路过了叶府,她短暂地停下了脚步看了眼便离开了。 “砰” “哎哟!” 正出神地走在路上,与匆忙采买的许府家丁撞了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姑娘你没事吧?” 唐枭枭揉着被那盒子一角给撞疼的肩膀,摆了摆手,然后替他捡起从盒中漏出掉在地上的首饰还给了他。 “给你们家小姐买的?”她微笑道。 “是我们家大少爷要娶夫人了,听说还是个让少爷迷得挪不开眼的姑娘,明日便要去下聘了。” “明日……下聘?”唐枭枭试探着问道,“你家少爷,该不会是……许……” “小丁!” 还没问完,便有人大喊打断了她的话。 “管家来了,我得赶紧走了,对不起啊姑娘。” “快去吧!” 她点点头,那家丁连忙离开了,转身朝他前往的方向看去,确实和许府是一个方向,难道许骁年不是说着玩的? 可是刚才在宅子里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他的白虎玉坠,难道还在唐枫手中?不过也好,没了玉坠也许就不被承认也不会被娶了吧?毕竟这可是他们许府的祖训呐。 虽说这回是赌气出走,却也没想好去哪儿,偷偷从之前叶之闲告诉她的小路上了城楼,爬上城墙站在高处,俯瞰下去,她发现自己对这京城竟没了什么留下的欲望。 “喂!你从哪儿上来的?!” 唐枭枭被守卫一喝给吓得一个没站稳摔了下去,守卫没听见落地声,忙跑了过去,见她正死死地抓着墙檐突出的那部分。 “拉我上去啊!”唐枭枭咬着牙喊道。 因为她这一喊,底下慢慢地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时不时的有人因为害怕她掉下来而尖叫着。 得,这下又出风头了,还是拿命出的风头。 守卫忙俯身伸手去够她,却总是差一些,她看着守卫手中的枪,让他把枪伸下来。兴许是有些慌乱,守卫竟用带矛的那一头伸向了她,她忙一个躲闪,另一只手滑落,只剩一只手支撑着整个身子的重量。 “我要是死了,记得给我烧香!” 她咬着牙,怒吼一声,想要用力将自己的另一只手够上守卫的枪,刚一把握住,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结果守卫的手一滑,枪向下掉了半寸。 下面尖叫声连连,引来了更多的人。唐枭枭倒吸一口凉气。 “抓紧了!”守卫身旁又赶来了两个人来帮忙。 “抓着呢!别虚!”唐枭枭生怕他又手滑,自己一点点地抓着枪往上爬。 哪知,忽然一阵风吹过,夹杂着一丝沙尘,迷了所有人的眼。 “啊!”简短的一声悲鸣,唐枭枭眼睁睁地看着枪从守卫手中滑出,自己失去了重心,紧紧地握着枪向后倒去,那一刹那脑内一片空白,唯一冒出的念头就是对不起唐忠。 闭上眼正准备接受那死前的最后一下疼痛,却在途中感觉到自己被向上托起,难道是师父显灵了? “醒醒。” 嗯?怎么是男人的声音? “师父……您转生投胎成男人了吗?”她没有睁眼,迷迷糊糊地说道。 突然她被只手捏住了脸颊:“睁眼。” 她微微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有些雾蒙蒙的天:“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疼就升天了……” “将、将军!” 守卫匆匆赶来,唐枭枭清醒了半分,转头看向那几个守卫,猛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再回头,竟看见了正抱着自己的许骁年的脸,这下彻底清醒了,忙挣扎开去,退了几步远。 “许骁年?!” 许骁年皱着眉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些生气:“你就算不想嫁,也不至于寻短见,你跳城楼是想向我示威么?” “我没……” 等等,他以为自己是不想嫁所以才……那岂不是可以趁机…… “那你还要逼婚吗?”她反口问道。 “聘礼都备好了,你说呢?” 唐枭枭假装要爬城墙威胁道:“那我再跳。” “你跳,我陪你。”许骁年居然也一下上了城墙,“你是害死立下赫赫战功的当朝将军成为千古罪人,还是想要乖乖跟我下去等我明日下聘?” “你无理取闹!”她看了看下面,粗略一扫,竟聚集了近乎百来号人,忙对他喊道,“你快下来!” 该死的,又出了要命的“风头”,这下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她唐枭枭要被许骁年下聘了。 听闻有人跳城墙寻短见,唐枫也不得不管,到了地方一看,竟是许骁年。 “哼,这小子还嫌自己出的风头还不够么?” 他倒是像看戏般地站在城墙之下,但却发现许骁年似乎在跟谁说着什么,顺着说话的方向看去,那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唐枫脸色一变,赶紧了城楼,不过,许骁年却是第一个看见他的人。 “哟,这不是内兄(大舅子)么?” 唐枭枭狐疑地回头看去,见唐枫正隐忍着自己的怒气看着自己。完了完了,他这副样子,要是爆发出来,六亲不认呐!这从小到大就见识过一回,这是第二回,第一回直接把自己落在山里自顾自离开,根本不像是那个把自己捧在手心的兄长。 “唐枭枭。” 一听唐枫唤自己名,唐枭枭一个激灵,咽着口水不敢回头,许骁年见她一脸不安的模样,一跃而下,走到她身旁。 “内兄找我夫人有何事啊?” 许骁年那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让唐枫气得青筋暴起,心中暗想,要是她真嫁给了这样一个人,就跟她断绝兄妹关系。 “唐枭枭!”唐枫抬高了声音再次唤道。 唐枭枭这倔脾气,就和当初拒绝了叶之闲一样,拉不下脸再回到他身边。 即便再千不舍万不舍,再心不甘情不愿,哪能“抢”得过皇上啊?他迟早都会回到皇上和昭乐的身边,迟早会成为昭乐的皇兄…… 第九十一章 宣战 唐枭枭垂下了眼帘,不安渐渐被难过取代,许骁年看着他们二人的反应暗暗一笑,一把扶着唐枭枭的肩朝着唐枫的方向硬是转了过去。 “枭枭呢,往后就由我来照顾,你这兄长也无需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许骁年话中带刺,即便是唐枭枭,也感觉到了那丝挑衅。 他扶着唐枭枭的肩就这么与唐枫擦肩而过,唐枭枭却感觉到一只强有力的手一把将自己拉了回来。 “她是我妹妹,长兄如父,我不同意,你便不能娶。” 唐枫低沉的嗓音像是在告诉他,若是他执意要娶,便是与自己从此结下梁子,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许骁年自然还不想因此让唐枭枭讨厌自己,便先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好,我今日便给你个面子,不过,她是愿意跟你走,还是跟我走,你得让她自己决定。” 唐枭枭不知道在城墙下的人们能否听见,但她知道如果再不收场,自己的事定会迅速传遍整个京城,到时人尽皆知,恐怕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迈进这里一步。 可如果得罪许骁年了,便会动怒万一和自己算总账,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唐枫这儿,再让他动怒一次,恐怕这辈子兄妹都做不成了。 她推开二人的手,往前一步,深呼一口气道:“谁也别管我……” 然后逃一般地离开了,跌跌撞撞下了城楼,捂着脸头也不回地出了京城,一边还碎碎念着:“丢人死了,丢死人了……” 唐枭枭离开后,唐枫将手伸到许骁年面前摊开,掌心是他的那枚白虎玉坠:“许将军,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找个姑娘给了。舍妹出身并非京城名门,配不上您,这京城想要嫁给您的姑娘千千万,说是从城东排到城西也不为过,还请高抬贵手,放过舍妹。” 许骁年拿过玉坠紧握在手心:“不知唐大人哪里来的兴致竟与我谈这婚姻大事,要娶谁那是我的事,我许骁年把话撂这儿,不出半月,定会娶她进门。” 唐枫看着面前的许骁年,看来他这是打算跟自己宣战了。 离开京城的唐枭枭一路像是躲瘟神似的躲着路人,兴许是因为太过心虚,看着周围人的目光仿佛人人都已经知道自己的那些丢人的事了。 但她却不知,见她如此决绝想要以“寻短见”的方式让自己改主意的许骁年,想真心以待等打动她之后,再次向她询问心意。可正是唐枫的出现,让他宁愿被唐枭枭讨厌,也要将其尽快娶进门。 朗月寨的人漫山遍野地找寻着唐枭枭的下落,苗月牙深知自己不该隐瞒唐忠关于唐枫亲生父亲的身份,便向他坦白了自己的“过错”,唐忠并非在意唐枫的出身,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生父竟是皇上。 “所以女儿是因为知道他迟早会认祖归宗,心里难受才……唉,”唐忠叹气道,“你还……唉……” 苗月牙近乎是带着哭腔道:“我也没想过,这两个孩子心思已经如此……是我冲动,是我的错,我不想让枫儿认了他的身世,可他长大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该有他的选择。但不管他做任何决定,我都不会背叛你,枭枭也是我的亲骨肉,我不能只管枫儿不管她。如果枫儿执意要走,我也留不住……” “眼下枫儿我倒是不担心,他一向比枭枭冷静,枭枭这烈脾气随你,这个年纪更似脱缰的野马,若是稳不住她,她那一身功夫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他们并不知道,唐枭枭这一身功夫,还真的做不出什么事来,连个行侠仗义的机会都没有。 “少当家?” 唐枭枭忙捂着脸:“你认错人了。” “少当家,是我呀,你大牛哥。” 她从指缝看去,是朗月寨的吴大牛,是个老大难,上次去村里时听说刚娶了媳妇。 “大牛哥?你怎么在这儿?” “嗐,我还想问你呢,听大当家说你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担心得让整个寨子的男丁出来寻你呢,快回去吧啊,你回去了我也好回去照顾我家媳妇,这不刚怀了孩子,得小心伺候着。”吴大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 “有孩子了?”唐枭枭忙放下遮脸的手,从荷包里拿出了一锭银子塞给了他,“好好照顾你媳妇,给她多买点补品、好吃的好穿的。” “这可不能要,”吴大牛忙推还给她,“而且少当家你若是不回去,我这没法交代,也回不去寨子啊。” “你不收下我就不回去。” 见她铁了心硬是让自己收下,吴大牛便只好收下:“那我得护送你回去,否则这银子,我也不能要。” 没了办法,唐枭枭只好任由他将自己送回了桃源村,直到自己进了村他才放心离开。 刚准备趁他离开后再出村,却被苗月牙给抓了个正着,生怕她再动手打自己,唐枭枭不由得退了两步低着头偷偷瞄了她两眼。 “娘对不起你,因为娘的错,害得你如此难过……” 唐枭枭惊讶地抬起头,苗月牙正一脸歉疚地看着自己,她从未见过向来大大咧咧的母亲流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刚要上前想抱抱她安慰她,却没想到,苗月牙突然出手挠着她的痒穴,弄得她边跑边笑边求饶。 “救命啊~~~哈哈哈哈哈……” “臭丫头,你逃到哪儿你老娘我都能找到你!站住!” 闻声前来的唐忠见这母女和好如初,也算是松了口气,可转眼一想,明日就是许骁年上门提亲的日子,这事又愁煞了他。在外人眼中看来,嫁给将军是一件多么风光的事,但先不论许骁年如何,在大户人家过日子,绝非是唐枭枭所能应付的来的,定会惹得婆家不高兴。从小养到大护到大的女儿,怎能忍心让她去别人家受这番委屈? 一家人关上门坐下吃饭时,夫妇二人问起她嫁给许骁年一事是否真的考虑好了。 唐枭枭夹菜的手停了下来,随后放下了筷子,坐直身子。 “我哥因为这事,跟许骁年起了冲突,恐是要结下梁子了,如今问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夫妇二人对视了眼,担心地看着她。 唐枭枭看着桌上的菜出神,谁好谁坏,谁是真心的谁又是逢场作戏,她已经很难辨别了,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么快做出决定,唐枫已经把许骁年得罪了,如果他想报复,自己根本拦都拦不住。 但嫁给他只是权宜之计,自己只是对他有了那么些好感,谈不上喜欢,只不过不再像从前那般讨厌他罢了,况且白日里他还出手还救了自己一命。 可他若是真心待自己,自己却是为了“交易”而嫁给他,又非君子所为,对他太过残忍。 “唉……”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第九十二章 扭打在床上 “别总把事都憋在心里,说出来,爹娘给你出主意。” 唐枭枭抬头看着父母,这也不好开口啊,难道要告诉他们自己拿捏不定的,是他会不会因为没了台阶下而一怒之下报复全家?这祸从头到尾都是自己闯的,得自己收拾干净才行。 “没事,小事,我自己能解决,用不着你们出面。” “真的?” 她用力点了点头,如今,真正的“归位”,是回到进京之前,而不是当时想要逃避时所认为的“归位”。 翌日,唐枭枭在家里等了整整一日,都没见许骁年派人来下聘,难道他真被唐枫给说动了? 其实不然,高兴日子没过两天,京城来了消息,原来许骁年的下聘队伍走到一半,便收到西北面兵力薄弱即将失守的消息,他毫不犹豫地快马加鞭带着军队朝着边关去了。 这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唐枭枭也松了口气。 “我去趟京城。” 苗月牙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要去找许骁年?” “什么呀,他不是去打仗了嘛,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我去看看我哥有什么要帮忙的。” 听到她这轻快的口气,让唐忠夫妇安心了不少,也没什么理由能留她,既然她愿意和兄长和好,便随她去了。 但是唐枭枭到了京城城门前却停下了脚步,她犹豫了,若是跨进了面前的这道墙,就要面临众人的指指点点和异样的目光。 “不行,我是去找我哥的,就算再有什么都威胁不到我。” 在城门外还信誓旦旦,走进城门没十步,她便心虚了起来,像是做贼似的用余光看着周围的人。 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竟然没有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就这样,唐枭枭一边“贼眉鼠眼”地看着周围,一边“鬼鬼祟祟”地朝着顺天府去了。 “听说叶家公子快不行了……” 一句话让她停下了脚步,回头却没看到有人在议论,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唉,年纪轻轻的……” 她刚准备迈出步子,猛地回头,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着,很快就找到了那坐在摊上闲聊的二人,她快步上前,一拍桌子。 “你们说叶家公子,是吏部的叶大人吗?” “是……是啊……你是谁?” 唐枭枭转身便走,转向叶府狂奔而去。 “夫人,门外有个自称唐通判的妹妹的人在吵着要见少爷。” 陆妤忙放下手里的茶杯:“快,让她去见少爷。” 唐枭枭一进门,见到了陆妤,忙上前行礼。 “夫人,闲哥呢?听说他……” 陆妤一脸愁容地看向叶之闲的房间,唐枭枭忙冲着他的房间小跑而去,推了推门,竟从里面锁上了, “闲哥!叶之闲!你开开门啊!” 一听是唐枭枭的声音,躺在床上郁郁寡欢的叶之闲猛地转头看向门口,安静了一会儿后,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便又转了回去叹了口气,这气还没叹完,突然门口传来“砰”的一声,门被一脚踹了开来,吓得叶之闲从床上坐了起来。 唐枭枭转身就给了一旁愣住的家丁一些银子:“这门我赔。” 然后快步走进房内,看见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的叶之闲,担心地走上前去,试了试他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 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上苍白一片,唐枭枭轻轻地在床沿坐下,自责地看着他。 “闲哥。”唐枭枭小声唤道,然后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病得这么重……还不肯来见你,但是我……我也是有我的原因,现在我来见你了,你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好吗?我不想成为‘罪人’……” 她又轻轻推了推叶之闲,但他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有些丧气又自责地准备起身离开,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了手腕。 唐枭枭吃惊地回头看着叶之闲,他微微睁开了眼。 “你、你醒了?” “……嗯。” “那就好,我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但叶之闲的手却始终不肯放开,生怕这一放开,又要错过了。 “你和许骁年……要成婚了?” 一听这话,唐枭枭的手不由得一颤:“你……都知道了?” 也是,这京城说风就是雨,何况事情还闹得那么大。 “为什么是他?” “理由我不能告诉你,我来不是为了跟你谈这个,只是听说你身体……” “呵,”叶之闲自嘲地笑了下,松开了手,“我倒以为,你回心转意了,没想到还是我自作多情。” 唐枭枭垂眼看着自己的手,鼓起勇气刚要开口告诉他自己是有苦衷的,却被他打断:“你走吧,我会忘了你的。” 她深吸了口气,委屈极了,但在弄清楚这一切之前,不能有任何尝试,绝不能尝试着去试探他。 “如果你相信我,请给我些时日,到时候我会完完整整地告诉你一切。” “不必了,既已嫁作他人妇,还请唐姑娘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叶之闲侧过身去不去看她,“我乏了,出门时麻烦把门带上。” 哪知唐枭枭一声不吭脱了靴,一脚踏上了叶之闲的床,两膝跪在他身子两侧,一把将他的肩掰过,按在了床上,另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衣襟,将处在惊慌中的叶之闲拎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看着面前只有一指距离的叶之闲的脸。 “叶之闲!”她的牙隐隐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低吼道,“我没有嫁给许骁年,至少现在没有!如果你今日决定放我走,那就永远、永远、永远都见不到我了,江湖不见!” 说完,她松开了手,刚要离开,却被叶之闲搂下了腰,翻身将她锁在身下,唐枭枭想要挣扎却根本无法动弹。 “走开。” 叶之闲微微摇了摇头,唐枭枭眼眶微微泛红,别过脸去不去看他。 “你说过,若我今日放你走,就永远、永远、永远都见不到了……”他轻声道,“所以我不想放你走。” “你装病?”她又挣扎了下,“一个病恹恹的人,竟还有这般气力?呵,我居然还因此内疚、自责,放开!” 门外偷看许久的陆妤暗暗地竖起了拇指,叶之闲认真地看着身下的唐枭枭。 “我们是指腹为婚,我绝不允许别的男人从我身边把你抢走,任何人都不行。” “指腹为婚是假的……”唐枭枭转过头看着他,带着遗憾的神情注视着他的双眸,可在他眼中看不到一丝惊讶。 第九十三章 计划探冰库 唐枭枭眉头一皱,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随后,她留下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将叶之闲一把推开,大步地朝着门外走去,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叶府。 “再见……再也不见……” 她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为叶之闲落泪,最后一次…… 陆妤慌忙走进房里问叶之闲:“怎么回事?什么叫指腹为婚是假的?我还以为你们这就和好了,这、这是……” “我去见祖父。”他起身险些晕倒,陆妤忙扶住了他。 “你都两日未进食了,小云,让后厨把给少爷热的饭菜拿来!” “是!” 顺天府里,唐枫已然对通判一职了如指掌,办起事来得心应手,也因此有了更多的方便之处,眼看唐忠从前留下的案子都处理得没剩多少了,是时候该将太子一案再次提上日程了。 他整理着需要上交给户部的那些旧账簿,看到那染坊新做的旧账,想起了唐枭枭当时拼了命地在替“唐枫”活下去,自己却根本不懂她,甚至还责备她,明明该站在她身边支撑着她,却与她大吵一架。 爱之深,责之切。 一日劳累后,唐枫回到唐宅,一眼便见到了坐在院中伏在石桌上的唐枭枭。 听见脚步声靠近,她抬起了头,眼睛肿肿的,像是刚哭过。 “想吃点什么?”唐枫不想去提她的伤心事,像往常那般温柔以待。 “糖醋鱼、醋溜白菜。” “娘不在,我不一定能做出那个味道。” 她摇摇头:“吃兄长做的味道便好。” 唐枫看了看食材,一个人住,也没准备这些,便让她在屋里等自己,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买菜了。 跑遍市井,能买到的都是些剩下的,在鱼市转了转,也大多都收了摊,好不容易找到卖黑鱼的摊子,花了高价将那剩下的都买了下来,便又风风火火地回去了。 唐枭枭蹲在木桶旁,看着水里的鱼无精打采的,像是在看着自己一般。 唐枫抓了一条开始剖鱼、下锅、翻炒,但目光却一直时不时地朝心事重重的她看去。 “嗯?” 唐枭枭看着一片雪花落入了木桶中,一下化作了水,然后仰头看天,下雪了。 “进屋去吧。”唐枫将烧好的鱼盛了出来,放在了一旁的案台上,继续炒着醋溜白菜。 她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看着鱼,任凭雪慢慢变大,在她的头顶、肩上留下雪白一片。 小时候便这样,遇到什么难过事了,便盯着一处放空自己,少则半柱香,多则半个时辰便好了。但若是有人硬是要打扰她,她便会因为未能排解而一直难过下去,一直记在心里。 还记得幼时唐枫在山里抓了只小白兔给她,因为一时不小心自己绊了自己一跤,连人带兔一道摔了一大跤,还连着滚了几圈,让怀中的兔子受了伤,最终未能治好,就这么死了。她忍着没有哭,带到山里给它埋了,还竖了个小木牌,在那儿待了整整半个多时辰。后来,她因为自责而哭了,哭的很伤心,唐枫一直在不远处等她哭完,以为就这么结束了,便上前去叫她,却没能得到回应。怕她哭傻了,唐枫一直在身旁想方设法叫“醒”她,结果就因为这事,她足足自责了半年之久。 见雪洋洋洒洒却避开了自己,唐枭枭抬起了头,唐枫正撑着伞默默守在她的身旁。 “是我太不懂事了,”她叹了口气,“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除了家人。” “知道就好,吃饭吧。” 二人端着菜进了屋,谈话间,唐枭枭想起了太子的案子还没结束,便向唐枫询问。 “接下来的日子,你还要继续替我一段日子,直到太子的案子结束,我们一起回家。” 一听“一起回家”,唐枭枭有些意外,是因为唐枫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哥。” “嗯?”唐枫微笑着看着她,给她夹了筷醋溜白菜。 “你知道……我们的爹不是同一个吗?” 他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唐枭枭惊愕的样子在他的意料之内。 “那……你和昭乐不就是……” 唐枫淡淡地笑了笑:“我们已经说好不再见面了。” 明明他的这份与相爱之人因人伦而分离的失落比自己更难以承受,之前还对他说了那些伤他心的话。 “我不该说那些,让你回到她身边的话……” “好了,不提了,我不是答应你和你一起回去么,就不要瞎担心了。”唐枫指了指她的碗,“都凉了,快吃吧。” 她点了点头,大口吃着饭,心里暗暗地高兴,这才是兄长,自己的兄长,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翌日,唐枭枭换回了男装,打起了精神,带上熟悉的腰牌,挺起胸膛回到了顺天府,尽管还是有那么些疑惑,但年末每个人都忙成一团,也没人去在意这些。 唐枫乔装了一番从后门出发前往皇宫的方向,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让他身心俱疲,早早地解决,也好早早地离开。 面对皇上,他并未提起任何关于身世的事,但提出想要去太子的寝宫一查究竟,自太子“死”后,皇上便命人在太子寝殿内造了一间冰库,附近所有的屋子全被腾空,且有侍卫严加看守,成了禁地,所有东西据昭乐当时所说均未动过。 皇上虽首肯,却不允许他因此惊动这宫里的任何人,包括守卫。 唐枫细细想来,还是得人多才好行动,虽然宫里守卫是为了防那些误闯的皇室之人和那些奴仆的,身手不见得有多好,但那敏锐程度可不一般,最好有人能够声东击西,且做到天衣无缝。 与往常那般,唐枭枭准时回到了唐宅,帮正在做菜的唐枫打下手,其乐融融。 “你去见皇上了?怎么样?” “你指什么?” 唐枭枭摇摇头:“不是认亲,你去不是为了太子一案吗?” “说起这个,”他盛好汤放在了托盘上,“我有事跟你商量。” 听完他的计划,唐枭枭思索了会儿:“光凭我们二人,有些使不上劲啊,要不……找昭乐帮忙?”看到唐枫的神色,她忙解释道,“你看啊,这案子,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也只有我们在查……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 “好。” “啊?” 唐枫抬眼看着她:“由你出面,为了太子她不会拒绝,至于我,只要不和她遇见,便也不会让她不悦。” “……嗯,好。” 第九十四章 叶之闲失忆 唐枭枭借以唐枫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进了宫,在昭乐的宫外候了好一阵却被告知不见,即便百般求她的贴身宫女也未果。正当她急破头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当时昭乐给的玛瑙耳坠,忙将它交给了贴身宫女。 “给公主看这个,她会明白的。” 果然,昭乐看到了耳坠便立刻迎了出来,将她拉进了宫并支开了周围人。 “你不是回家了吗?我去问许骁年,那家伙绕了一大圈也不肯告诉我桃源村在哪儿,我也不能让人到处去找你,万一打扰到了村子的清净便不再是世外桃源了……” 许久未能见到她,昭乐没能停下话匣子,唐枭枭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说完。 “听说你答应嫁给许骁年了,这是真的吗?”昭乐突然小声问道。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便扯开了去:“我这次来,是想和公主商量关于太子的事。” “太子?” 听完唐枭枭从头到尾的讲述,昭乐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所以,这次的行动,我需要公主的帮忙。” 她紧紧握住了唐枭枭的手:“我当然要帮!不用你开口我都会帮!” “好,那公主不妨听听看我的计划……” 一炷香后,唐枭枭出了昭乐的宫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但关于唐枫与她决裂的原因只字未提,生怕触了不该触的弦。 回到屋里,发现桌上送给唐枭枭的那副红色玛瑙耳坠还在,昭乐忙拿上追了出去,却见她已经走很远了。 “等再见时再交给她吧。” 看着唐枭枭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背影,昭乐愣了神。唐枭枭回来了唐枫才能抽身继续着手查关于太子一案,许久未见,也不知他是否安好。 想要告诉唐枫“公主已经首肯”这一好消息的唐枭枭迈着轻松的步子回了家,刚推开门,便见到叶之闲和唐枫面对面站在院中,她脸色一变刚要退出去,却又停了下来。 心虚什么?大不了硬碰硬。 于是便大方推门而入,二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门口,阖上门放下门栓后她快步走向二人。 “叶大人这是要向在下‘宣战’?” 唐枭枭话中带刺,不留一丝情面。 叶之闲看着她,眉头微蹙:“此话何解?” “你们叶府从宰相到嫡孙,三代都对皇上忠心耿耿,用尽手段,找了各种理由、借口,甚至叶大人您选择亲自来接近我,博得我的信任,使我放松警惕,好无处不在地处在你的监视之下。” “什么理由?什么借口?我为何要监视你?” “宰相大人表面对我关心之至,还不惜编造出我与你‘指腹为婚’的谎言,让你我二人走得更近,”唐枭枭讥讽地扬了扬嘴角,“我彻头彻尾地中了你的圈套,还真可笑……” “这‘指腹为婚’确为谎言,但我也是近日才知,所以才……” “哟,您这是有备而来啊,”她走到石桌旁,直接坐了上去,盘着腿一手托着太阳穴,另一只手随意一扬,“我倒是想听听,您这编了几日的‘解释’能不能说服我。” 唐枫将她一把从桌上拉了下来,低声道:“像什么样子。” “你别打岔呀……”唐枭枭小声埋怨道。 “我如今无论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即便我解释的多么完美,你都会认为是借口。想不到你竟如此固执成见,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 见他要走,唐枭枭忙一下上前从身后敲晕了他,唐枫一愣,扶住了倒下的叶之闲。 “你这是做什么?” “快把他绑起来,别让他回去,”唐枭枭四处找着绳子,嘴里还一边念叨着,“要是他起了报复心,将我们的事全盘托出,传遍整个京城只要半日,那个时候,谁都保不住我们唐家。” 唐枫叹了口气:“别找了。” 她从灶台探出头来:“你那儿有?” 他示意唐枭枭到跟前来,眼下也只有唐枫的话可信,但他居然说叶之闲不仅知道“指腹为婚”为假,甚至连是皇室血脉的事都知道了。 唐枭枭吃惊地看着还在昏厥中的叶之闲,下一刻,她突然拿出了匕首,唐枫忙护在叶之闲身前。 “既然他知道了全部,就不能留他了。” 唐枫忙起身,将她匕首夺下,没了人扶的叶之闲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啊……” “快快快,他醒了,快还给我。”唐枭枭欲抢匕首却被唐枫按着脑门推开,她双手在空中瞎扑腾着。 “嘶……”叶之闲一手轻轻揉着后脑一手撑着地缓缓地坐起了身。 唐枭枭忽的停了下来,二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看着从他指缝中缓缓流出的血,唐枫迅速将匕首藏进衣袖,上前询问伤势。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唐枫试探着问道:“你……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么?” 从叶之闲身后看着唐枫的反应,唐枭枭有些不知所措,唐枫眼神示意她赶紧去请大夫。 大夫来时,唐枫暂时躲在了别屋。待大夫治好伤送大夫出门时,唐枭枭试探着询问是否真的“失忆”,大夫摇了摇头叹着气便离开了。 她忐忑地回到屋里,见叶之闲正轻按着包扎好的伤口眉头微蹙。 “叶大人?” 没有一丝反应,唐枭枭便又试探着问道:“这位公子,你可记得你姓叶?” “叶之闲。” 见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唐枭枭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还记得我刚进京时发生的事吗?” “你是谁?这儿的一切有些陌生,应是从未来过,我是如何来到此处的?又是如何受的伤?” 他真的不记得我了? “哦……是叶大人来找在下闲聊,因为融雪地滑,不小心失了足所以才受的伤,若是叶大人没事了,唐某这便不留你了。” “唐某?你是……”他似乎一阵头疼,紧皱眉头,后开口道,“唐……枫?” “你……记得?” 唐枭枭不禁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发慌,如果真是失忆了,到底是让他想起来好还是就这么忘了好? “那日面馆你掀了我的桌,害得我面撒一地未能吃上……然后……” “然后……?” 叶之闲冷笑一声起身欲离开:“村里出来的状元,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莽夫的行径。” 言罢,走到了院中,找到了大门,抽出门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唐枫见他离开后,将门又阖上放下门栓走回屋内,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刚要开口搭话。 “原来,我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莽夫’罢了,呵,”唐枭枭深深地呼了口气,自言自语着,“亏我当时还对他抱有感恩之心,原来他竟是这般看我,嘁,干脆就这么忘光了也好。” 唐枫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温和:“你误会他了。” 唐枭枭转头看着他,有些不解他为何说出此番话。 第九十五章 昭乐被附身 “你是说,我和娘的谈话他们都听见了?” 唐枭枭回想起此前发生的那些点滴事,二人均表现得毫无破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一直照顾着自己,还不惜与许骁年结梁子也要护着自己不让他近身。 如果他们都是被派来监视自己的,那为何许周寅要多此一举?而且在翰林院时,见到叶之闲“欺负”自己,还会为自己打抱不平。 难道真是自己错怪他了? “你这冲动的脾气,和娘一模一样。”唐枫拉着她在桌旁坐下,将袖中的匕首还给了她,“我不会为那几个纨绔子弟说好话,但‘明事理、辨对错’是你该学会的,要是方才不拦着你,你就得杀人偿命了。记住,娘给你匕首不是让你行凶,而是让你自保用的。” “如果真是误会他了,那眼下该怎么办?”唐枭枭担心地有些手足无措,“看他那副样子,如果记忆就停留在刚认识那会儿,那就真的说不定会被他一冲动给暴露了,他那时的脾气特别不好。好不容易让他替自己保守秘密,现在竟要重新开始,要时时刻刻警惕不要让他发现自己是个女子。” “别怕,你就和往常一样,除了他之外,已经没人再怀疑你的身份了,他一人之口哪敌得过悠悠众口。” “只好这样了,那今夜的计划还是照常进行,我先进宫去。” 唐枫点了点头。 回到叶府的叶之闲只口未提自己是在哪儿受的伤,如何受的伤,径直去了书房翻阅起了书籍,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 “唐枫……”他嘴角微微一扬。 昭乐白日里在太子寝宫附近转悠着,如唐枭枭所言,这守卫的确森严,各处只要是有门的地方,都有守卫严加看守,昭乐还在十丈外,他们便已经察觉了。 听闻昭乐几次在太子寝宫附近出没,皇后召见了她。 “见过皇后娘娘。”昭乐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皇后微笑着招了招手唤她近身,她缓步上前,皇后支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贴身女官。 “来,坐。”皇后.握着昭乐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听闻,你一直对唐忠之子唐枫特别亲近……” “儿臣没有,儿臣已经……” “不必惊慌,本宫觉得,唐枫确实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善文能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本宫也甚是欣赏,要是太子还在,也该会是他这般……”皇后说着,声音便哽咽了起来。 昭乐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娘娘,您别难过,太子还在,未曾离你而去。” “在那冰库之中,与生离死别又有何区别?只有一具冰冷的躯壳……” 皇后说着潸然泪下,昭乐抽出手绢替她擦着眼泪,太子未“死透”的事暂时还不能告诉她,若是没能救活反而会更加让她难过。 “乐儿,”皇后有些歉疚地看着她,“德妃走后,你也不常来本宫这儿了,是因为本宫待你不好吗?” “娘娘误会了,儿臣喜欢自在,这是众所周知的,在这宫里最不守规矩的,恐怕除了那些年幼的皇子,就属儿臣了。不想在您这儿添麻烦,便也鲜少来看望您。母妃走后,父皇也未曾拘束过儿臣,放任儿臣在宫外瞎转悠,也多亏如此,我才渐渐地从母妃离世中走了出来。” “本宫这儿自太子离开后,也清净得很,在这儿你不必拘束,就当做是自己的宫里,没人会管你,日后你便天天来,也好陪陪我,好吗?” 昭乐听话地点了点头,但她知道虽然德妃生前与皇后是闺中好友,可皇后毕竟是皇后,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谁会任凭他人的女儿在自己宫里放肆呢? 离开了皇后那儿,她头也不回。 “多去看看公主,不知褥子够不够厚,暖炉够不够暖,热水还接不接得上……本宫有些担心她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不知能不能伺候好她。”皇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贴身女官意会了皇后的意思点了点头便去办了。 月朗星稀,那白月光铺满了皇城的每一个角落,若不是天是黑的,简直如白昼一般,甚至连灯笼都用不上。 寒风萧瑟,屋檐上、花草从中都积了不少雪,好在地上都有宫女太监们清扫,否则这走起来“咯吱咯吱”的,定会让人发觉。 唐枫、唐枭枭二人在太子寝宫外的一处死角藏匿好后,看着时辰,等着昭乐前来。 昭乐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在太子寝宫前面晃晃悠悠,那身影有些让人瘆得慌,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似的。 守卫一瞧是公主,觉得有些疑惑,刚要上前询问,另一人忙阻止了他。 “公主怕是在梦游,若是将她叫醒,会变傻的。” “那怎么……唔!” 因为昭乐突然凑近的脸吓得险些叫出声的守卫,被另一个守卫给捂住了嘴,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冷啊……母后……”本以为她只是在说梦话,下一句却让他俩毛骨悚然,“我被关在冰库里了……母后……快救我……母后……” 随后昭乐便浑身颤抖了起来,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晃悠着走了两步,微微地侧过头,幽幽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不陪我玩……我一个人在冰库里……好冷啊……好孤独……” 守卫有些惊慌,小声道:“该……该不会是太、太子殿下?” “……我不知道……但现下也不能叫醒她,怎、怎么办?” “只能顺着她……万一公主出点什么事,咱们脑袋不保……” 昭乐突然一下躺在了雪地里,守卫赶紧上前要去扶她,她呆滞地看着一处:“你们……陪我……玩……我就……起来……” “好,我们陪您玩,您想玩什么?” 她忽然嘴里发出了“沙沙”声,幽幽道:“去给我把这周围所有的雪,都带来……我要……堆一座……宫殿……很大……很大的……宫殿……” 一人对另一人说道:“你、你去,我在这儿守着。” 这可不行。 昭乐忙学起了太子的样,用稚嫩的语气指着面前那说话的人:“你也得去,他一人背不动!我在这儿……等你们……嘿嘿……” 两个守卫正准备大动干戈的时候,昭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安静,不要惊动任何人。 那样子还真像是被附了身似的,待他们在不远处背对着滚雪球时,昭乐忙对暗处的唐枭枭招了招手,他们趁机溜了进去。 听见脚步声踩在雪上的声音,他们被惊动了回了头,只见昭乐坐在雪地上拍着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太子寝宫的方向,有些瘆得慌,他们便只好赶紧将雪球滚大带去给她。 第九十六章 是时候了 顺利溜进去后,还得谨慎躲避那些在里面绕着寝殿周围时不时巡逻的守卫。 好在寝殿够大,能趁着守卫走到死角之时虚而入,但唐枫进去后却发现唐枭枭并未跟来。 原来,她在方才躲藏的地方发现了零散在地上的药材残渣,有些在意便没能跟上,一边提防着守卫,一边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上面的积雪,尽管被雪所掩,却还是未能将其完全盖住。 唐枫正准备引起她的主意,却瞥见了守卫正从转角走过,只得伏下身躲在暗处,等脚步声远去。 昭乐能拖延的时间不知有多久,得赶紧查完离开,想到这儿,唐枫只得先抛下她不管,毕竟这么久了,她也是自己独自一人在这险境中想办法活下来的,该对她有信心。 他环顾四周,在殿内,用冰块砌成了一间方方正正的冰库,而太子的遗体便被停放在那冰库之中,借着屋外透进的朗朗月光,冰块折射出晶莹透亮的光照亮了屋内的大部分地方,无需任何烛台、灯笼,这殿内的冰库几乎也是清晰可见。 唐枫在殿内寻找着是否还有当时落下的蛛丝马迹,最后寻到了冰库里太子的身旁,静静地躺着的太子即便是“死了”却仍身着锦衣华服,若不是脸色泛白,那平静得像是睡着了一般。 “失礼了。” 唐枫找来了一旁盛了水的茶盏,拔出了匕首在他的手指上划出了一道口子,但血却因为冰冷的躯体而流得很是缓慢。 随着一声轻微的清脆响,血滴在了茶盏之中,缓缓地散了开去,随即,唐枫把自己的血也滴进了茶盏中。 这时,唐枭枭悄悄地溜进来了,却被眼前看到的殿内冰库给怔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匆忙来到唐枫身旁。 “我找到了。”唐枭枭悄声道,并把方才在门外找到的用帕子包着的药材给他看。 “太子有救了。”唐枫把茶盏给她看,嘴角微微扬起。 她看着茶盏中二人的血慢慢地融合在了一起,转头看着唐枫,眼中流露出的感情甚是复杂。 “别担心,只要救回他的命,皇上就会放我回去了。” “可是你若是将自己的血换给他,你怎么办?你会没命的,虽然这话在太子面前说不合适,但……但我也不想失去你啊……你是我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血浓于水,他算什么兄弟?” 看着唐枭枭放下茶盏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激动的样子,唐枫将她轻轻拥入怀里安慰道:“你努力了那么久就是想要把我带回去,可现如今,想将我与这里一刀切断的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的办法,就是救下太子。皇上当时因为太子被害一案,使方院使枉死,现下能救太子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就到这儿放弃了,皇上再次意气用事……不仅是我们唐家保不住,甚至会有更多的人遭殃……我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而眼前这个人却是国之储君,皇上‘设局’并非只是为了解决那些疑案、悬案,而是……皇室血脉尤其尊贵,更不用说牺牲那些年幼的皇子来换……国……” “国……不能一日无君……”唐枭枭一脸委屈,眼泪滑过了脸颊,“可我也不能一日无你啊。” 唐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温柔:“不过是换血,‘神医’说过,也不一定会死,我比太子年长不少,他的血一定不比我多,放心,哥一定会完完整整的、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面前。所以,你答应我,不要自作聪明去替我做决定,也不要‘坏事’,知道吗?” 怀中的她已经泣不成声,只好捂着嘴听话地点点头。 昭乐在门外装傻充楞快冻坏了,一边还想着他们怎么还不出来,一边跟这两个“愚蠢”的守卫一道堆起了“宫殿”。忽然,她瞥见了那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忙提起精神继续吸引着两个守卫的注意,使得他们顺利离开,见他们走远后,便立刻假装晕倒,被其中一守卫送回了寝宫。 回到宫外唐宅,唐枭枭一直噘着嘴一脸委屈,唐枫将她之前捡来的药渣摊在了桌上,用筷子一点点拨开那些粘连在一起已经有些烂了的药材。 “枭枭,你立大功了。” “哦。” 看着唐枫一脸兴奋的样子,唐枭枭却对那可以“立功”的线索提不起一丝的兴趣。 “我们明日便进宫面圣,让皇上尽快去把‘神医’请来,如此我们也可以早些结束这一切。” “要是你死了怎么办啊?”唐枭枭想来想去,还是不肯,“你就这一条命,你还没活够呢,为什么就一定要为了别人赌命啊?何况这‘神医’要是只能救一个……” “枭枭,”唐枫认真地看着她说道,“那你又为何要为了我赌命?你几次入狱险些丢了性命,险些葬身火海,甚至还上了战场。你为了什么?” “为了唐家。” “对,但你知道你做的这一切,只是这条大路上微不足道的几个脚印,为什么这个案子皇上会交给我,就是为了今日,所以只要他的目的达到了,这事便结束了,你该懂我。” 唐枭枭握紧了自己的手:“如果我当初没有来找你,你也会走到今日这一步,难道我的出现不正是来阻止你的吗?” “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明白吗?” “我要你签下‘生死状’,”她起身到案桌旁拿来了笔墨纸砚放在了唐枫面前认真地说道,“你不准死,你如果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烧纸钱不会去给你上坟不会去看你,你就去做你的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唐枫一脸讶异地看着她:“这么恶毒的‘生死状’啊?” “签,这比发誓管用,”唐枭枭把毛笔往他手里一塞眉头紧蹙,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说道,“你签完,我就送回村里的神婆那儿,她的嘴最灵了,你不想变成孤魂野鬼的话,就好好保住你自己的命,你的命不止是皇上的,还是我娘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经过娘亲的准许,你不得擅自丢了它。” 唐枫微微一笑,爽快地挥墨,在纸上将她所说的都写在了上面,一字不漏,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摁上了手印。 这漫长的过程中,唐枭枭一直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忍住了自己那蠢蠢欲动要去阻止他的手。 未等墨干,她便将纸折好塞进了信封,那气势汹汹的样子,简直和当年苗月牙因为自己太过宠着唐枭枭替她做功课而被罚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眼前这个为自己拼尽全力,一直咬紧牙关努力的,才是自己想要护着一辈子的那个妹妹。 第九十七章 非同胞却承一脉 唐枭枭将他支去了门外,开始在屋里藏信,生怕他拿去撕了毁约。 因为潜入太子寝宫查案一事,她把叶之闲的事完全抛在了脑后,全然不知自他回府后,便如放虎归山般,接下去会遇到怎样的事,让自己险些与叶之闲动起手来。 翌日,进宫面圣之时,在宫门前偶遇了叶之闲,她像平时那般与叶之闲齐头并进一起迈进了大门,却没想到他竟微微转头一脸不满地瞥了自己一眼并加快了脚步。 “叶大人也是去见皇上?”她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刚说完,唐枭枭便想起叶振平也在宫里,兴许他是去见自己的祖父,因为眼下的他根本不屑理会自己。 “离我选点。”他冷冷道。 唐枭枭渐渐地停下了脚步,看着他冷漠离开的背影,看来还真是忘了。 她轻笑了下,嘀咕道:“忘了也好,忘了也好……”心里却隐隐有些苦涩。 在御书房内,唐枭枭见到了皇上,将那在太子寝宫内发现的从药材残渣中找到的苍耳子呈了上去。 “皇上,卑职认为,此事该从太子寝宫的那些贴身伺候汤药的宫女太监们查起,抽丝剥茧,定能查到真相。” 这事多少还是走漏了风声,传到了皇后那儿,皇后一怔。 “太子一案皇上竟还挂在心上。” “娘娘,其实之前方院使的案子被翻案,奴婢就想过这事一定是有谁在这后面推波助澜,而且竟还让那唐忠之子查清了,最让人费解的是,皇上居然还能冒着被天下人唾骂的危险昭告天下。” 皇后沉思片刻,对贴身女官道:“公主最近还在和唐枫走动吗?” “从前倒是走动的较为频繁,但那唐忠之子被皇上器重之后,反倒对公主有些疏远了,难不成就是借了公主的身份往上爬而已?” “有人来报说昨夜公主又去太子寝宫那儿转悠了?” 贴身女官将周围人支开后,对皇后小声道:“听闻昨夜公主像是中了邪,嘴里神神叨叨的,守卫来报,说是太子附身了,让他们给堆宫殿。生怕将梦游之人吵醒会使其变傻,便未敢叫醒,陪着她堆。” “胡闹……叫太医了吗?” “太医倒是说了,公主那迹象,虽脉象平稳,但精神确实不佳,自去过太子寝宫后,就……” 皇后未听完,便摆驾去了昭乐那儿。 “公主!公主!” 正准备出门的昭乐的贴身宫女连走带滑地跑了回来,好不容易站定,指着大门方向,对着正烘着暖炉吃糕点的昭乐喊道。 昭乐咽下糕点,嘴角还留着一些渣,看着她惊慌的样子,忙问道:“露馅了?” “皇……皇后来了!” 她一听,忙将糕点一放,擦掉嘴边的残渣,指着那桌上的盘子:“快快快,都藏起来。” 说完忙朝着里屋跑去,一下钻进了被窝。 这事必须得瞒天过海才行,不能让她知道皇上信了“神医”的话,正准备对太子的身子做那还鲜有成功案例的民间救命方法。“死者为大”,虽然太子现下也不知是是死是活,但总归在太子活过来之前,得瞒着皇后才行。 “皇后娘娘驾到——” “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公主呢?” “回娘娘,公主在殿内歇着呢。” 皇后朝着殿内走去,昭乐假装熟睡想要糊弄过去,皇后大概是信以为真了,皱着眉抚着她的脸,轻叹了口气。 “公主是从何时变成这样的?” 昭乐的贴身宫女上前一步道:“回娘娘,公主许久未去太子寝宫了,但临近年关,说是太子托了梦,便想去那儿瞧瞧,结果就……不过太医说了,公主身子无大碍,只要这段日子别再去那儿转悠,过几日再瞧瞧便好了。” 皇后心想,若是真有这么灵,她倒是想去见识见识。 “好好照顾着,有一丝不周,我让你们统统去冷宫扫雪。” “是,娘娘。” 等皇后确实离开后,宫女忙将昭乐扶起。 “怎样?皇后没有怀疑吧?” “奴婢觉得不一定,皇后娘娘的表情像是要去做件大事的样子。” 昭乐一听,有些心虚了起来,难不成是也要去太子寝宫?因为自己不便行动,便让宫女出宫秘密传话,让唐枫进宫来有事相商。 宫女还未出宫门,便见到了正准备离宫的唐枭枭,忙半路将她截去了昭乐的寝宫。 刚进门,唐枭枭就见昭乐来回踱步,有些不安的样子。 一问才知她正忧心忡忡,唐枭枭思索片刻道:“皇上已经答应我们去将‘神医’请来,只是他愿不愿以人头做担保冒这个险就不知道了,毕竟万一失败了,太子也再无‘复活’的可能,皇上定不会放过他。但只要皇上开口让守卫严守,皇后便无法接近那儿一步。” “那还不赶紧的?” “但若是守卫严守,我们便也难以进去了,此事皇上不想让任何人知晓,甚至若是救不活,也可以当作无事发生。但皇上却会……杀了我们……” 昭乐一惊:“你说什么?父皇为何要杀你们?你们费尽心思查了这些,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怎么会?” 唐枭枭微微一笑:“我和我哥共进退,我会拼了命地让他活下来。” 当时昭乐还仍是一头雾水,但在之后“神医”姚方被他们请来准备进行“换血”时,只有唐枫兄妹二人、姚方和昭乐在场,这时的她才理解了当时为何唐枭枭要告诉自己,会拼了命地让兄长唐枫活下来。 “不错,你们二人的血达到了古书上所写的要求。”姚方看着茶盏中的结果,和古书上所描绘的图近乎一模一样。 “等等,”昭乐忙问姚方,“什么意思?” “唐大人的血和太子的血乃同一脉,所以,这才能达到换血的条件,”姚方耐心地看着茶盏解释道,“也就是说,唐大人虽和太子并非同胞兄弟,却血脉相通,因太子身份尊贵,皇上定不会找自己其他的子嗣来替太子作这‘药引’……” 话还未完,昭乐一把推开唐枫,激动地指着他继续问着姚方道:“会死是不是?他会丢了命的,对不对?所以父皇才不肯用其他皇子公主救太子,我说的对吗?” 姚方点了点头,昭乐摇着头道:“我不同意,我也是父皇的子嗣,既然一定要同一血脉,那就用我的血好了,反正母妃也不在了,父皇也几乎对我不管不顾,只是因为我和太子关系好,才多看我几眼的。” 昭乐说出这话,竟让唐枭枭暗暗松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唐枫,他却一直注视着昭乐眉头紧蹙。 第九十八章 为同胞却非承一脉 昭乐接下去说的话,让唐枫更加下定决心催促姚方尽快对自己动刀取血。 “唐大人是外人,这是本宫的家务事,本宫不许他插手。” 唐枫等姚方准备好后,立刻将手臂伸到他的面前,而昭乐却趁着姚方分心之时,不由分说地夺走他手中的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倔强地看着唐枫,任凭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在了盛有血的茶盏中。 唐枫二话不说,忙抽出帕子将她的手一把拉过包住伤口,紧紧地捂着,低声道:“为什么这么任性!” “嘘……小心被外面听见。”唐枭枭提醒道。 姚方发觉桌上茶盏中的血,久久不能相融,有些吃惊。 “这……” 三人纷纷转头看向姚方,他忙把茶盏捧到了他们面前:“公主的血,与太子和唐大人的血,均不能相融……” “不可能!”昭乐不顾手上的伤,拿过茶盏晃了晃,“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我和太子都是父皇的孩子,怎么会……姚神医,是不是滴血认亲这事也是假的?其实,其实这根本不作数……” 姚方摇了摇头:“若公主不愿相信,”他将茶盏拿过,走到了唐枭枭面前,“姑娘,你试试。” 唐枭枭看了看昭乐又看了看姚方,拔出了自己的匕首,在指尖轻轻划了一道口子,将血滴进茶盏,这相融的结果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但昭乐却崩溃地跪坐在了地上不敢相信这眼前所看到的。 “姚神医,既然兄长的血能救太子,那我的……” 唐枭枭想既然无法改变这一事实,至少可以多少替唐枫分担一些。 “你只是和唐大人为一脉,并非和太子。” 唐枫对唐枭枭眼神示意,让她带着昭乐到冰库外等着,她犹豫着迟迟不肯离开。 “先要将血引出,但一次全部引出容易丢了性命,我们需要用上几日甚至十几日,老朽一人有些应付不来,还请各位多帮衬些。” 将昭乐扶出冰库,唐枭枭明明自己心里难受得很,却还得安慰昭乐。 “你想啊,虽然……你可能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但,你和我哥却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我想他当时与你如此疏远,也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可能……与你为亲兄妹的身份,所以才怕你深陷其中,长痛不如短痛……你,懂我的意思吗?有得有失。” 昭乐哭的泣不成声,一头钻进唐枭枭的怀里,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襟。 原来不仅自己是个可怜人,连她也是,若是皇上知道了她并非皇室血脉,没了德妃的庇佑,也许还会砍了她的脑袋。 “唐大人,那老朽便开始了。” 唐枫点了点头,再次将袖子挽起,姚方从随身携带的兜里掏出了一个双手可捧大小的葫芦,还有个漏斗。 看了眼躺在冰榻上的太子,唐枫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了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滴,滴进了漏斗,落入了葫芦里。 殿内渐渐安静,只剩血滴在葫芦里发出的“嘀嗒”声。 见昭乐也冷静下来了,唐枭枭有些担心唐枫便又进了冰库,看着他面色变得有些苍白起来心疼不已。 现下,她只希望,这一切的努力没有白费。 近半葫芦的血收集完毕,姚方将葫芦口给盖上,缓缓地摇了摇。唐枫有些虚弱地捂着手臂上的刀口,站的不是很稳,唐枭枭忙将他扶到冰库外坐在了昭乐的身边。 “怎么样?撑不住就不要再……” 唐枭枭知道无法阻止他,但实在是忍不住去担心。 “没事,”唐枫连嘴唇都开始泛白,脸上的血色也有些黯淡了下去,他看了看身旁的昭乐,“公主,别担心,你的事,我们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昭乐缓缓抬起头,微微抬了抬眼帘,又将脸埋入臂弯里,淡淡道:“不用理会我……” 唐枭枭抬头看了看这空荡荡的寝殿,竟也没留下什么东西。 唐枫这身子不便再进出,虽然门外的守卫都被皇上偷偷换成了自己的死士,但还是不能将动静闹大被其他人知晓。 而自己还得回去顺天府,以免被人起疑。 “你去吧,把公主也带出去,有我和姚大夫在便可。” 还未等她开口,唐枫便读懂了她的意思,她点点头将昭乐扶起。 “吃食会由门外守卫给你们送来,我夜里再来看你,想办法带些衣物来。” 唐枫微微点了点头,她起身走进冰库询问姚方还需要什么,昭乐像个行尸走肉般跟在唐枭枭身后。 偷偷将昭乐带出太子寝宫,送回她自己的宫殿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将今日发生的事说漏嘴,她点了点头。看着她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再怎么担心,自己也得回顺天府去了,唐枭枭便赶紧出了宫。 就这样,连着几日唐枭枭来回奔波在皇宫和顺天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大事需要日日请奏皇上,还未等别人起疑,皇后却已对她有些“忌惮”了,即便再怎么是个人才,皇上也不会如此器重她才是。 “顺天府最近有何要事?” 贴身女官凑到皇后身边道:“卑职这就去查查。” “等等。” 皇后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后,女官点点头离去了。 才来回跑了三日,第四日开始唐枭枭便被各种事物缠身无法抽开身进宫去,不是这家货丢了,就是那家孩子丢了,府尹大人忙于第二年的奏疏无法分心这些,她只好担待了下来,即便这琐事之类的还能分给其他人做,但必须亲自盯着。 昭乐见唐枭枭连着两日未进宫找自己了,一打听才知她被公务绊住了脚。 凭她一己之力是无法顺利进入太子寝宫的,只好整装出宫找唐枭枭,见公主准备出宫去,皇后安排在那附近扫地的宫女便赶忙去通风报信了。 “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召您前去,说是给您准备了元日穿的新华服让您去试试。” “现在?”昭乐皱了皱眉,问女官,“为何偏偏是现在?” 犹豫再三,她只好换回了华服,匆忙赶去了皇后处,但心里却一直挂念着在太子寝宫的唐枫。 因为环境太过寒冷,唐枫恢复的不尽人意,为了早些达到目的,他甚至要求取血间隔缩短,姚方再三嘱咐,若是恢复不及,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不碍事。”唐枫伸出两只手臂,看着上面几条没有愈合的伤疤,“您随便挑一只吧。” 姚方叹了口气,在他执意要求下,迫于无奈只好拿出了葫芦。 “嘶……”唐枭枭觉得右眼有些不适,伸手去揉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一旁的卷宗,险些掉下,被一旁路过的同僚一把接住。 “唐大人,您怎么了?” “没事,右眼有些不适。”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您身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 不知怎么的,唐枭枭立刻想到地是宫中,忙夺门而出。 “唐大人你去哪儿啊?” “去见皇上!” “皇……上?” 兄长,你可千万别出事。 唐枭枭的心里愈发不安,眼泪在眼眶中已然汇聚,眼眶微微泛红。 路上的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个身着官服的身影穿梭在京城的人流之中,冲着皇宫狂奔而去。 第九十九章 您不救我哥吗? 高公公还未来得及阻拦,唐枭枭便踏进了御书房,见到皇后正与皇上争执,她忙又退出门去。 “唐大人,您这也太急了,”高公公将她叫到一旁,“皇后正因太子寝宫换了守卫不让进一事和皇上吵着呢,你现在进去不合适。” “高公公,我现在就要去太子寝宫,我担心,”她小声道,“我担心我哥出事了……” “别慌,咱家这儿的令牌你拿去,见令牌如见皇上,不过你用完可得还……哎!” 高公公话音未落,唐枭枭接过令牌后便飞似地朝着太子寝宫去了。 风风火火地一进门便见到唐枫摇摇晃晃地一手握着伤处,一边无力地倒向墙边,她忙朝着唐枫跑了去,一边查看着他的状况一边问姚方,姚方将他坚持要尽快结束此事,所以未等恢复,便继续提供血液的事告诉了唐枭枭。 面前的唐枫已经昏迷不醒,她掀开那捂着伤口的布,看着那近乎不再往外渗血的伤口心里隐隐作痛,转头看向静静地躺着的太子。 “为什么要救他?他对于我们唐家来说,就是‘罪人’,”眼泪涌出眼眶,她咬着牙起身,走到太子身旁,一把揪住他那近乎冻成了块的衣襟,“你要是活不过来,我让你给我哥偿命!” 姚方忙阻止她道:“接下去,就要将太子移出冰库,转移至别处暖身,再将血换了,要抓住最好的时机,老朽需要你的帮忙。” 唐枭枭擦了擦眼泪,费劲地先将唐枫背出了太子寝殿,安置在隔壁的偏殿内。 “您不救我哥吗?” 姚方一愣。 她继续说道:“我哥还是个活人,您就要见死不救了吗?” “他只要好生休养个半年,便会恢复,若是这半年的恢复中,感染了风寒或是其他,便会留下病根,这也是老朽为何千叮咛万嘱咐,让唐大人等休养好了再继续采血,可他说……” “他说什么?” “他……他让我瞒着你不让说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快说。”唐枭枭一边担心地搓着唐枫渐凉的身体对姚方地吼道。 “唉……他说把这儿的事早些解决,你就不会再多受苦,他急着带你回家,不想再拖了,这才……唉……”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但马上继续搓着他的手和脸,眼泪却不再往外流。 “哥,我们马上回家了,你撑一撑。”唐枭枭连忙脱下自己还有些许余温的外衣和斗篷将他紧紧地裹住,“哥,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然后转身朝着姚方去了,一前一后将太子抬出冰库,一同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来,尽管外面寒风阵阵,却比这宫殿要更加暖些。 “去通报高公公,说咱们需要暖炉,越多越好。” 唐枭枭将令牌塞进了门口守卫的手里,守卫匆忙去寻高公公。 高公公则一边在想办法拖着皇后,一边让内务府往太子寝宫外送暖炉,虽一头雾水,但谁也不敢问,谁也不敢提,只能照做。 待送完后,守卫一个接一个地将暖炉搬进寝殿中,那冰库渐渐融化,暖炉在太子身旁围了好几圈,唐枭枭却委屈地回头看向另一边躺在榻上的唐枫,待守卫出去后,偷偷地挪了一个给唐枫,即便只是一个,她也想能有起色。 “唐大人,快来帮忙。” 再不舍,唐枭枭也没了办法,只好暂且撇下唐枫去了姚方那儿替他打着下手。 “要让这些暖炉一直发热,若是顺利,待一个时辰后,即可换血。” 昭乐没有皇上的首肯,没有高公公的令牌,她便无法进入太子寝宫,即便是硬闯都无果,只好前去面见皇上。 可到了那儿,皇后竟然也在,她还未踏入御书房,便听见皇上冲着皇后大发雷霆。 “当初,唐忠还是刑部尚书之时,你就左右妨碍他查案,如今唐忠退隐,唐忠之子唐枫也被你同样对待,不知道的以为你好心出些‘幺蛾子’给他机会‘历练’,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是在让他‘历劫’吗!” 皇后一怔,她大概没能料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皇上都看在眼里。 自唐枭枭上一次出宫后便连着几日未能进宫,皇上早已派人前去查探,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她手中忙着的那几件事都是皇后找人去故意安排的。 皇后有些心虚,忙带着哭腔道:“臣妾只是担心唐枫与乐儿走得太近,坏了乐儿的名声,她好歹是个公主,传了出去大家该怎么看她?” “朕的女儿,轮不到你去管!你连朕的太子都管不好,还想管朕的公主吗!如今不过是换了一批守宫的侍卫,怎么?你心虚了?太子被害一案难道与你有关不成!” 皇后被吓得险些站不稳,身旁女官忙扶住了她。 门外的昭乐没敢进去,继续听着。 “皇上,您认为……”皇后有些绝望地看着皇上,“您认为臣妾会害自己的儿子吗!他可是臣妾怀胎十月所生!虎毒不食子啊!” “那你此次来朕这儿无理取闹是为何!” “臣妾倒想问问,皇上您突然换了守卫意欲何为?难道臣妾的儿子出了什么岔子吗!” 皇上一怒之下扬手便给了她一记耳光:“高氏!朕想查清楚朕的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口口声声喊着要查明真凶,可现在竟一直在当这路上的绊脚石!朕最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 昭乐忙赶了进去,走到皇后身边对皇上抬高了声音道:“爱子心切,您难道不知吗!当初母妃死的时候,儿臣也曾疯魔了一阵,以为是谁害死了她,结果查明她为失足落井。皇后娘娘不也与我当时一样吗?您能容忍一个外人,难道还不能容忍与您结发的妻子吗?” 皇后一听她的话,没能忍住靠在昭乐肩头抽泣了起来,她轻轻抚了抚皇后的背以表安慰。 “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外人?” 皇上眉头一皱,她难道已经知晓自己并非自己和德妃亲生? 糟了。 昭乐没有回话,直接将皇后扶出了门外送她离开,随后便又回到皇上处。 皇上支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他们父女二人,高公公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接近。 昭乐一脸视死如归地跪在了他的面前,皇上一脸讶异。 第一百章 昭乐身世 “你这是做什么?”皇上吃惊地看着昭乐。 “母妃已经不在了,我在这世上也没了别的亲人,”昭乐低着头,噙了噙朱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不是您的血脉,我也不想瞒您……本想装作不知情,但这毕竟是欺君……” 皇上闻言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你现在跟朕提起这事,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朕砍了你脑袋不成?” “面对这一事实,我百口莫辩,反正在这世上我也没了别的念想……”昭乐支吾道,“您……您只能砍我一个,除了母妃,我也没其他九族了……” “哈哈哈哈……” 面对皇上突然发笑,昭乐一头雾水,偷偷地瞄了眼皇上,随后又低下了头。 “你本来就不是朕的女儿,因为……你就是朕在出巡途中捡回来的,”皇上扶起正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昭乐,哭笑不得,“德妃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唉……德妃本该是母凭子贵当上皇后,却不想太子还未出世便胎死腹中,之后……太医便告知朕后生将难再孕。朕见德妃郁郁寡欢,便特地陪她出游散心……然后……” “然后,就捡到了我?”昭乐不解,“可、可怎会认一个捡来的孩子作为自己的骨肉?还对我这么好?” “兴许是投缘吧,是德妃先听见的声音才找到的你,你当时啊,在襁褓之中,一直对着她笑,因为没有受伤,不像是不小心落下的,倒像是有人养不起而丢在那路边树丛中的。之后,朕陪德妃在那儿等了一日都无人前来接孩子,德妃对你格外欢喜,这便将你带回了宫当作自己亲生女儿来养。” “所以您早就知道……” 昭乐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却又问道:“那您,为何不肯让儿臣和唐枫在一起?是因为他才是您的亲生骨肉是吗?” 皇上默然,看着他这副样子,昭乐已经心里有了底。 “您为了查明太子被害一案,派原刑部尚书唐忠唐大人暗查,没想到唐大人竟辞官回乡。期间因果儿臣不知,但您利用儿臣将唐枫救下,一直盯着他,竟是因为……因为,您早就知道他是您的亲生骨肉,只是让儿臣以公主的身份‘保护’他。” “……” 皇上走回案桌旁坐下,端起了茶杯,掀开杯盖,茶却已经凉了。 “那您为何!让同样为亲生骨肉的他,去替您救太子?只因他是唐枫而不是宫里的皇子吗?!”昭乐激动地上前道。 皇上将凉茶放在了桌上,认真地看着她。 另一边,唐枭枭正一直在帮着姚方保持炉火旺盛,以给太子暖身子,路过太子寝宫的五皇子趁着守卫还在搬暖炉时无暇顾及,好奇地偷偷溜了进去,一直暗中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时候了。”姚方把了把脉,恢复了微弱的跳动,招呼她近前,将针递给了她,唐枭枭犹豫着接过了针,姚方转身将所有的窗户都关了起来。 五皇子皱起了眉,他不是之前翰林院的先生吗?怎么会在太子寝宫?这是要做什么?想找个窗缝再瞧瞧,却被守卫“请”了出去。 唐枭枭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太子的右手五个手指上戳了五个针眼,然后轻轻地从他的手腕到肩膀处将血缓缓地挤出,姚方用猪脬做的管子一头包住葫芦口,一头连着比绣花针粗些的针管,将葫芦用绳子绕住挂在了一旁的床杆之上。 她抬头看去,唐枫储存在葫芦里的血正慢慢顺着管子缓缓地向下流,直到流到那针管溢出,姚方闭上眼,在太子的手臂上摸了摸筋脉,很快,他便下了针。 “不要停。”姚方见唐枭枭正看着血发愣,忙将她唤回了神。 唐枭枭忙继续揉着他的手臂,没一会儿,那黑色的血已经有了半盆。突然,门口传来了开门声。 二人对视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却又不能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到人走近,才发现是太医院院使温霖,他看了一眼眼下的局势,二话不说地让唐枭枭让位,他与姚方配合默契,仿佛不是第一次合作。 “我倒以为皇上口中的‘神医’说的是谁,竟是你姚老头,这要是不成功,谁都保不住你。” 姚方一笑:“那你这可呀算是‘帮凶’了。” “想不到,方院使与你竟也有交情。” 唐枭枭见有这两位在便安了心,又趁他们谈话间偷偷搬了一个暖炉去到了唐枫身边,一直替他搓着手臂和手,想让他能更暖和些。 五皇子被发现后,“请”出了太子寝宫,这可是大事,忙快步前去面见皇上,却见到昭乐正从那儿出来,便迎了上去。 “小五?你来做什么?” “我在太子哥哥的寝宫见到了翰林院的唐先生,手上还拿着针,这是要做什么?外面明明有重重守卫,他是如何混进去的?无论我对守卫如何说明,他们都无动于衷,视若无睹,唐先生想对太子哥哥的遗体做什么?” 昭乐见他看到了那么多,连忙将他拉走压低声音道:“小声点,这事不准传开去,否则父皇会砍了你脑袋。那儿只有唐大人可以进去,其他人都不能进去,也不能外传,包括你皇姐我,明白了吗?” “皇姐也知道这事?” “如果你愿意相信皇姐,皇姐就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不能往外传,否则咱们一起掉脑袋。” 五皇子乖乖地点点头,昭乐回头看了眼御书房,眉头微蹙。 唐枭枭不知何时趴在唐枫身旁枕着他的手睡去了,梦里,她见到了自己和唐枫一道辞官回了村里,一家人其乐融融,无忧无虑的,闻声转头看去,见到叶之闲正在远处朝着自己笑着招手,她走近一看,竟是许骁年的脸。 她忙睁开了眼,见是个梦,松了口气。 抬头看着唐枫,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摸了摸脉搏,倒是还有跳动。 “哥,你醒醒……” 唐枭枭推了推唐枫,他却像是已经陷入了永远的昏睡之中,没有一丝反应。 “你这样睡着我没法带你回家啊……” 她忍着委屈,继续替唐枫按着手臂嘀咕着。 姚方看着唐枫的方向对温霖说道:“这皇帝老儿,同样都是自己的骨肉,怎能如此狠心……唉……” “你是说……”温霖一惊,也朝唐枫的方向看去,“躺着的那个是皇上的……” “至少这古书上也好,我这活了一辈子也好,还未见过非同一血脉的血能融在一起过。既然皇上让你来了,便料到你早晚会知道,你可得守口如瓶啊,否则丢了脑袋我可不管。” “这又是‘帮凶’又是掉脑袋的,你还真是要把咱俩绑在一根绳上啊,”温霖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遭了罪啊……” “是啊……”姚方看了看开始渐渐地恢复血色的太子的脸,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一章 有人抢鸡 “姚大夫,我得出宫了,兄长就先托您照看,夜里我会再来的。” 与姚方和温霖辞别后,唐枭枭不舍地出宫去了。 而见唐枭枭是从太子寝宫出来的,忙有人去通报皇后,皇后一听拍案而起。 “又是唐枫!到底他做了什么,让皇上如此信任他护着他?” “回娘娘,您不必动怒,唐枫不过就是个小小的通判,能有什么能耐,无非就是破了几个案子,立了些功,比从前的通判有些成就罢了。您也知道,皇上惜才,所以才会有这破天荒的‘四大状元’不是。” “可他为何能进太子的寝宫?为何皇上知道本宫的一举一动?甚至知道本宫给他出了那些‘难题’?”皇后有些坐立不安了,“难道‘那件事’皇上也知道了?” “若是知道了,皇上为何会与从前一样,对您关爱有加呢?” “还不是因为本宫对德妃的女儿好,对本宫爱屋及乌罢了。” 女官见不知该如何再劝,便对皇后提了个醒,眼下没了别的辙,她便只好听了女官的话。 昭乐几乎日日都被皇后用各种缘由给“绑”在身边,皇后为了从她口中套出关于唐枫到底查太子一案查到多少了,而昭乐对皇后本就是知无不言,却因皇后每日都将她带在身旁,见不到唐枭枭,所以太子到底如何了她也无从知晓。 “娘娘不必担心,”昭乐微笑道,“您终日郁结于心,要是凤体抱恙可得不偿失。” 皇后一愣:“你……看出来了?” “您担心太子,儿臣也担心,”昭乐只得编个理由安慰她道,“可太子已经……唐大人也只是受父皇所托,前去查看寝殿附近的侍卫是否还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可这唐枫为何如此受皇上器重?” “因为,正是儿臣喜欢的人,父皇认为也得配得上才行,所以这才这般留意他。” 昭乐笑着说出了这话,既是真心话,也是谎言。 不过,皇后因她此前替自己在皇上面前解围,便对她放下了戒心,认为她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姑娘,情窦初开罢了。 “是么……” 看到皇后有些许不安的样子,昭乐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先放在了心底,等水到渠成了,给她个“意外惊喜”也不是不可。 过去了半月,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皇上虽有些担心,却也只能忍着不去查看。 “高公公,如何了?” 高公公将旁人支开后,对皇上行礼道:“回皇上,二人均还未醒来,唐大……唐枭枭每日奔波顺天府与宫里,日里顺天府、夜里太子寝宫,若再这么下去,这年前怕是赶不上了。” “温院使和神医怎么说?” “因为这行事需谨慎,稍有不慎便怕被传了出去,所以要取个东西或是别的什么,都得费上不少功夫。” 皇上放下奏折,眉头微蹙,起身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快到亥时了。” “去看看。” 这时的太子寝殿内,像是个暖房,虽没有灯火通明,却也是星星点点。 唐枭枭打了个哈欠,姚方和温院使亲自去太医院调药了,留下她一人照顾着,有些疲惫地在太子和唐枫之间游走着。 “咳咳……” 她捂着嘴愣了神,这并非是自己的咳嗽声,唐枭枭站在中间看了看唐枫又看了看太子,是自己听错了? 刚转身又向唐枫那儿迈了一步,身后传来了再一次的咳嗽声,她猛地转过身去,看到太子正张着嘴大口呼吸着,忙赶了过去。 “太子?太子你醒了?太子?” 太子微微睁开了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张了张那略显苍白的双唇,唐枭枭忙将耳朵凑了过去。 门口传来了开门声,她刚要起身,被太子一把扯住了衣袖。 “听……我……说完……” 脚步声越来越近,唐枭枭有些紧张了起来,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可偏偏自己却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真相”。 脚步声停在了自己面前,她看到的却不是姚方和温霖的装束,金线织物……皇上?! “见过皇上!”唐枭枭忙顺势跪礼。 “起来吧,怎么样了?” “太子刚刚醒了,只是还很虚弱,又睡了。” “真的?”皇上紧皱的眉头一下舒展了开来,忙走到太子跟前。 唐枭枭立即让开退到一旁,高公公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但她却不自觉回头看向还未醒来的唐枫,心里甚是担心。 不一会儿,姚方和温霖回来了,见到皇上,忙行礼。 “太子醒了,你们快看看如何了。” 二人喜出望外,忙轮番查看。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太子确实已经脱离危险,接下去,只要好生调理,便能恢复如初了。” 众人都在为此高兴之时,唐枭枭却笑不出来,因为唐枫还未醒来,因为自己知道了“真相”。 “唐大人,你这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适么?” 见皇上突然问自己,她忙找了借口称因未能好好休息,有些疲惫罢了。 皇上闻言吩咐温霖替她开些补药,但此事仍不能对外泄露一丝半点。 “为了安全起见,太子由唐大人你偷偷带出宫去好生照看、休养,切记,在宫外,不得透露太子身份。而你兄长则留在宫中由温霖照顾,待太子完全恢复即可回宫,到时,朕将昭告天下。” 唐枭枭闻言吃惊地看着皇上,他到底又在打什么算盘?难道救了太子不够,还要将兄长也留在宫里当“人质”吗? 虽心中万分不愿,却也只能照做,心想,即便自己把兄长带出宫去,也无法让他好好养身。 皇上也是为了太子的安全着想,在没找到真凶前,若是让人发觉,便会再次陷入险境,之前所做的这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此前唐忠留下的线索显示,能下毒的人,就在宫里,所以必须谨慎行事。 唐枭枭不舍地将唐枫留在宫里,将太子连夜带出了宫,藏在了自己的宅子里,好在太子的身子也不便出门,每次出门她都将门反锁起来才放心离去。 根据姚方的方子,她日日出门逛市集买菜、买鱼又买肉,每天这么吃,自己攒的银子都快亏空了,要不是这宅子是刚开始攒了银子买下的地契而不是租的,怕是还没撑到发俸禄那日便会被赶出去。 一日,唐枭枭在市集买新鲜宰好的鸡,见刚活杀出的一只,忙指着道:“老板,我要这个。” “好嘞~” 正准备付钱,却有人直接接过了那鸡转身便走:“记到叶府账上。” 她手握碎银诧异地看着那人的背影:“站住!” 第一百零二章 摸屁股证明 手提着鸡的男子转过头来,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离开。 “叶之闲?” 唐枭枭忙转头问摊主是否还有鸡,摊主指着空空的鸡笼摇了摇头。 怎么办?要为了一只鸡得罪他吗? 甚至没有三思她便离开了,结果在市集又找了一圈都未能找到最后一只鸡,眼见天黑了,还是先赶回了唐宅,毕竟不能丢下太子太久。 结果这刚从市集往回走,天突然下起了雨,唐枭枭冒着雨穿行在市集到唐宅的路上,这刚到家踏进门却又不下了。 她一边骂骂咧咧这鬼天气,一边怪自己出门没提前给自己算一卦,进了门将食材都放在了灶台旁,皱着眉回了自己屋里,正准备换身干净衣服,门突然被推了开来。 “谁?!” 唐枭枭迅速将脱下的衣服全都套了回去胡乱一系,探出头一看,竟是太子跌撞误闯了自己的房间,摔倒在了地上,连忙上前扶起他。 “你这站都站不稳的,”她将太子拦腰扛起朝门外走去,“你说你,还好闯的是我的房间,要是掉进茅厕里,你就算是个太子,我也救不了你,还没救你我就把自己给臭死了。” 在她肩头趴着的太子不禁轻笑了下,却没有吱声。 “老老实实待着,这躺了那么久,腿脚都还不利索,就别到处乱跑,好好养身子,我还要拿你去换我哥呢。” 唐枭枭把太子放到床上坐下,转身摸了摸茶壶:“你坐这等会儿,我去给你重新泡一壶。” 太子看着她走出屋子的背影,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她沾湿的衣襟、腹部和袖子,手脚几乎使不上任何力气,竟沦落到被她拦腰扛起。 “阿嚏!”“阿嚏!”“……”“阿嚏!” 煮茶的时候,唐枭枭在一旁取着暖,想要抽出手绢擦擦,却发现手绢早就不知去向。 “倒霉催的……”她看了看炉子的火,起身先去换了衣服,“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 煮好茶端去太子房里后,唐枭枭在桌旁坐下,一边打量着面前这身着自己在成衣店随意买的衣服的太子,一边倒着茶。 不过在宫外他可就不是“太子”了,得有个称呼才行。 “你叫什么名字?” 她刚要开口却被太子抢了先,放下茶壶,唐枭枭端着茶杯缓步走到太子面前:“给,喝点茶暖暖身子。” 太子抬起还有些颤抖的手去接茶杯,唐枭枭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我先帮你拿着吧,你叫什么名字?除了‘太子’之外。” “本宫在问你的名字。” “本……”她笑了,“你在宫外,就别自称‘本宫’了,你也不是‘太子’,这样吧,你若是被人发现了,对外就说是我远房亲戚的儿子,来投奔我的,你既然不愿告诉我,我给你取个名吧。叫……” “昭凌,昭告天下的‘昭’,会当凌绝顶的‘凌’。” “凌……” 难怪当时皇上要用凌作为自己的姓,唐枭枭淡淡一笑:“叫凌云如何?你爹取的。” “你怎的如此无礼,自称我爹。” “啊?”她一愣,随即捧腹大笑道,“此前同皇上一道微服出巡,皇上便赐了这个名字给我,借你用用。” “父皇赐的?” 唐枭枭点了点头,太子便也接受了。 “昭凌,哦不,凌云,”她给昭凌喂了口茶,“不管之后我给你吃什么,你都得乖乖吃完,乖乖听话养好身子回宫继续当你的太子,知道吗?” 昭凌听话地点了点头。 此后,唐枭枭每日除了在顺天府当差,就是回家照顾昭凌,一日三餐从未怠慢,只是,那日少了只鸡,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耽误了昭凌恢复。 而在昭凌回宫之前,她便一天见不着唐枫,本有的耐心变得有些厌烦了,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就盼望着唐枫也能像他一样。 某日,唐枭枭与往常一般在后厨吃着饭,昭凌端着自己的碗筷坐到了她跟前,看着她面前摆着的那简单的两个菜。 “怎么了?” 昭凌轻声问:“你一直就吃这些?” “哦,粗茶淡饭倒是没什么。不过以前吃的比现在好,偶尔也吃点好的,”她小声嘀咕道,“还不是因为我的俸禄全给你买那些补品了,只能吃这个了。” 他有些惊讶:“我身上没带银子,不如,等我回宫去取……” 唐枭枭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吧,你还是乖乖在我没被你吃穷之前,把身子养好,直接回宫吧。” 昭凌低下了头,沉默不语,气氛着实让她有些不自在。 “唉呀,我没怪你,我一个大男人,这点苦还能吃不了吗?别小看我了,看着我们体格差不多,但我比你大,还比你多吃了两年饭呢,别往心里去啊。” “你明明是个姑娘。” 唐枭枭手一抖,筷子险些从手中掉落:“臭小子,我是长得秀气了些,你居然骂我娘娘腔?” “别装了,你晒在院中的裹胸布我都看见了。” 她吓得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猛地想起之前夜里趁他睡了去晾的裹胸布,明明都是趁着他还未起床时去收的,怎么就让他瞧见了? “那就是抹布,我习惯多准备些抹布,这你怎么能认为是裹胸布呢?” “那你为何偷偷摸摸的?要说晾晒,白日里才是最佳时机,夜里更深露重,只会越来越潮湿,这天寒地冻还会冻成一块块的。” 唐枭枭有些无奈地扶着额,心想现在无论自己怎么解释,他都一口认定自己是个姑娘了。 “等等……”她忽然脑中一闪而过元秀吻自己额头时的那一幕,咽了咽口水,“昭凌,你可喜欢男子?” “当然不。” “那若是男子亲你额头,你会怎样?” “定不会让此事发生,但若是真发生了,我大概会把那亲过的地方挫破一层皮。” “那如果是个姑娘呢?” 昭凌竟脸色泛红了起来,唐枭枭转眼一想,这似乎行不通,他已经把自己当做姑娘了,要怎么证明?难道…… “昭凌。”唐枭枭突然站了起来,把他也拉了起来,“手给我。” 他犹豫着伸出了手,唐枭枭拉过他的手,没有一丝犹豫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屁股上,明明是自己将他的手拉过来的,脸上虽毫无波澜,心中却仿佛排山倒海般强烈的冲动想要将他海扁一顿。 第一百零三章 上门找茬 “你……”昭凌吃惊地看着唐枭枭,“你你你……” “你什么你,哪个姑娘会让你摸屁股?”说归说,但她另一只手早已攥紧了拳,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你要是还想验证,不如再捏一下看看我的反应。不过,若你这么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我会让你这个‘太子’变成‘断袖太子’。” 昭凌忙抽回了手,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信你还不成?” 说完他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房里把门一关,在那关上门的刹那间,唐枭枭哭丧着脸,坐下继续吃着饭,还没等放进嘴里便把筷子丧气地一放:“都凉了……” 收拾完,她像个没事人似的回到了自己屋,无声地在屋里发泄着自己的崩溃情绪,捂着脸钻到了被窝里。 “唐枭枭你是不是疯了?”她小声自问道,“就算你告诉他自己是个姑娘又如何?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怎么就想了这么个傻办法?还让人占了便宜,你平时脑子不是很聪明吗?怎么就……” 在隔壁屋的昭凌看着自己摸了屁股的手,一脸像是自己清白被毁了一般,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 叶府—— “闲儿,你最近怎么总带些食材回来,每日还都不一样,买来做好了也不见你吃,这是怎么了?”陆妤关心道。 叶之闲淡淡回道:“无事,只是想买。” “最近,听说唐姑娘她的远房亲戚来投奔她,所以她每日都去市集买这些那些的带回去,你去问问有什么需要的,咱们好帮帮她,她一个人在京城也挺不容易的……” “唐姑娘?”他一顿,随即继续忙着自己的事,“知道了,我会去的。” 就快临近元日,照理说,宫里也该把昭凌接回去过年吧,可迟迟未见动静。 看着硬要同自己一道吃饭的昭凌,唐枭枭忽然有了个可怕的念头,难不成,皇上是要把眼前这太子废了立唐枫为太子? “这可不行!” 她突然把筷子朝桌上一拍,吓得昭凌一哆嗦汤都洒了半碗。 “怎、怎么了?” “你身子好了吗?好了就赶紧回宫,不然你太子之位不保。” “啊?”昭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一脸淡然,“这儿挺好的,不保就不保吧,这日子不比宫里的锦衣玉食差,何况你还会带我去街上转转,挺惬意的,等我玩够了再回去吧。” “啪”她拍案而起:“你必须回去,你要是再赖在我这儿,我把你丢大街上去。” 昭凌一脸坏笑:“你可是我远房亲戚,若是我对外喊‘唐大人对远房亲戚不管不顾’,再装得可怜些,是不是唐大人的名声就不保了?” 唐枭枭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一肚子坏水,再怎么说,我们兄……兄弟俩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哪能这般……”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去开门去。”唐枭枭一屁股坐了下来,对他扭头示意道。 “那我可说好了,不许赶我走,否则我立马对外面的人说你要赶我走。” “你居然还敢威胁我?” 她抬起筷子就要朝昭凌扔去,他连忙往门口跑去,回头还做了个鬼脸。 不一会儿,他对着厨房方向喊道:“大哥,有人给咱们送吃的和银子来了。” 一听送银子,唐枭枭突然来了精神,难不成是宫里人?可宫里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太子? 带着疑惑,她走出门去,哪知昭凌竟已经把人请进来了。 “叶之闲?!” 真是冤家路窄,叶之闲正冷漠地看着面前的昭凌和唐枭枭,昭凌看了看他俩,有些不解。 “你们,认识?” “这位是?”叶之闲看了眼昭凌问道。 “我表弟,怎么?叶大人是谁派来给我送东西的?”她看了眼昭凌手中提的东西,转头问叶之闲。 “家母说,是送给‘唐姑娘’的。”他特地把“唐姑娘”三个字加重了说道。 叶之闲这是打算跟自己过不去么?唐姑娘?他到底记不记得?这暧昧不清的话让人很是不安。 “唐姑娘不在,你就放这儿吧。”这话并非出自唐枭枭之口,而是昭凌,他笑道,“这位公子,要不留下喝杯茶再走?” 本以为他不会逗留转身就走,结果却出乎意料,竟毫不客气地跟着同样毫不客气“借宿”当作自己家的昭凌就这么进去了,唐枭枭既不敢得罪他又只能干着急,这昭凌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你跟我‘表姐’是什么关系啊?”昭凌放下东西给他倒了杯茶,笑嘻嘻地问道。 叶之闲喝了口茶,抬眼看了看他又看向刚关好门的唐枭枭:“你表姐?” 昭凌忙伸手遮住了他的视线:“她不是,她是我表哥,不过他们俩长的挺像的。” “我怎么听说,唐夫人并无兄弟姐妹,你这表弟是哪儿的?” 唐枭枭进门就见昭凌微微有些神色慌张,忙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你说什么了?别胡乱说话。” “我没乱说话,他说唐夫人并无兄弟姐妹,问我哪儿来的,我这刚想糊弄,你就进来了。” “那你请他进来喝茶作甚?” 她没好气地看了昭凌一眼,走到桌旁坐下,挤出了个笑脸,给叶之闲倒了杯茶,心想,他怎么还不走?打算留下吃饭不成? 昭凌坐在了他们之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给自己和唐枭枭也倒了杯茶,喝了口。 “这位公子,你还没说呢,你跟我表姐是什么关系?怎么对她这么好啊?” “去……”唐枭枭瞪了他一眼。 叶之闲嘴角一丝不屑:“看她可怜罢了。” 唐枭枭攥起拳头,一把将他手中的茶杯夺过重重地放在自己面前,压着那股怒气说道:“凌云,把东西还给叶大人,‘送’他出去。” “啊?”昭凌忙起身劝架,“你们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刚才不还好好的嘛。” “你冒充唐枫,意欲何为?” 叶之闲波澜不惊,唐枭枭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就是成心来“找茬”的,不管他有没有失去记忆,但他现在的一言一行让自己实在有些难以忍受。 听了这话,昭凌竟倒吸一口凉气,这人才来一回,怎么就知道她是个姑娘了?怎么办?要不要帮她?好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帮一把吧。 “她是我表哥,她是个男的,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表姐不在家,出去了。” “包庇之罪,罪加一等。” 虽这话是对昭凌说的,叶之闲的眼神却是直盯着唐枭枭。 第一百零四章 完璧归赵 “我说的是真的,你这人怎么这么冥顽不灵,”昭凌走到唐枭枭身旁,一本正经地对叶之闲说道,那模样看不出一丝玩笑,“你知道女人最讨厌什么吗?” 唐枭枭一愣,这太子怎么如此好心? 见叶之闲没有回话,昭凌继续说道:“最讨厌男人占自己便宜,比如……摸屁股。” “什么?” 与叶之闲的疑问不同,唐枭枭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孩子在说什么?口无遮拦也得有个限度啊! “你要是怀疑她是我表姐,那你摸摸她屁股试试?” 昭凌竟一边说一边还朝唐枭枭偷偷挤了挤眼,毕竟要是摸了男人的屁股,他叶之闲的名节也不保了。 “不过啊,要是你摸了她的屁股,那你就是摸了男人的屁股,我会去跟邻里街坊说你叶大人喜欢男人,还企图非礼唐大人。” 唐枭枭听了昭凌的话觉得倒是还有挽回的余地,便故作镇定地看着叶之闲,倒是要看看他作何反应。 “你这主意倒是好。” “什……”唐枭枭是怎么都想不到,叶之闲居然会说出这话。 昭凌更是被吓到了,忙护着唐枭枭不让他靠近,自己也没想到这馊主意居然不管用。 叶之闲一步步逼近他们二人,唐枭枭咽了咽口水,但生怕有任何举动会“此地无银三百两”,便没有躲开。 “叶大人,不管你是哪个大人,在本、本宫面前,不得放肆。” 昭凌这毫无征兆地忽然就将自己的身份给亮了出来。 “本宫?” 糟了,叶之闲还不知道太子这个案子的所有细节,这么“突如其来”的太子,别说他不会信了,万一把事情闹大了,弄个什么“冒充太子”的罪名可还怎么收场? “他就一毛孩子,话本看多了,”唐枭枭把他提来的东西还给了叶之闲,并将他往外推,“还请叶大人把东西带回去,谢过叶夫人,日后就算唐某穷困潦倒流落街头,都无需叶大人挂心。” 昭凌看着她把人和东西都推出门外,把门一关,动作利索,毫不犹豫。 关上门后,唐枭枭靠在门上松了口气,却迟迟没有回屋。 忍住,得忍住,在这事上绝不能动摇,唐枫一日未归便一日不能松懈。 昭凌走到唐枭枭跟前,刚要开口,被她抢先道:“你怎么能把自己的身份随便就说出来了,你是想现在就被我送回宫去?要是我哥有任何闪失,我不会因为你是太子而放过你。” “哦……我知道错了,但是他这不也被打发了嘛,下次他要是来,我就把他拒之门外。” “唉……” 唐枭枭摇着头去到厨房,昭凌忙跟上,一边赔不是一边替她打着下手,还保证乖乖听话,直到回宫。 叶之闲将东西原封不动地带回,随手便塞给了管家,一言不发径直回房去了,陆妤见管家拿着东西回到后厨,忙上前查看。 “一件都未收?这俩孩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陆妤微微皱着眉,“自受了伤之后这脾气也有些倔了,这孩子……” 这时宫里,唐枫在太子寝宫沉睡不醒,每日由温霖亲自照顾着,而昭乐日日想着法子从皇后身边溜走前去看他,却日日被守卫拒之门外,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这个时候的她终于觉得,原来皇上对她无拘无束,竟也是别样的疼爱。 这段日子与皇后相处下来,她总是畏首畏尾,皇后的心情阴晴不定,总害怕自己稍有不慎便会触怒与她。 “公主殿下,皇上召您前去。” 正在皇后宫里陪她闲聊的昭乐一听皇上要召见自己,连忙起身,对皇后行礼退去,没有一丝犹豫。 “皇上找她能有何事?平日也没见他主动召过公主。” 皇后做了个手势,女官明白了什么,匆匆跟了去。 从皇后宫里出去的昭乐如释重负,仿佛出了这后宫,空气都是格外清新的。 她在路上未作一丝停留,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皇上的寝殿,女官甚至有些跟不上她的脚步。 “父皇,父皇您找我?” 皇上支开了所有人并让高公公去门外守着,昭乐见皇上的表情甚是严肃,便毕恭毕敬地端起了仪态站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 “朕命你出宫去找唐枭枭,顺便看看太子的身子恢复的如何。” “太子?太子不是……” 昭乐脸上的表情忽然从疑惑变得豁然开朗,笑着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却被皇上叫住。 “别急,朕还有话要交代。” 夜里宫门有马车驶出,里面坐的谁,无人提前知晓,女官见是马车,便同样没有留意,毕竟昭乐出宫一向都是徒步,鲜少以马车代步,可这左等右等,都未见她从皇上那儿出来,便想近前查看,却被高公公撞了个正着。 “哟,这不是皇后身边的林女官吗?来皇上这儿,所为何事啊?” 林女官稍许有些慌了阵脚,随后道:“娘娘给皇上备下了落霞糕,特差小的来问声圣驾何时到,好起锅。” “是嘛,那烦请林女官回去转告娘娘,皇上在元日前都没了闲,也请皇后娘娘转告其他娘娘们,最近勿要扰了皇上歇息。” 林女官见无法接近,便也只好回了皇后那儿。 高公公见她走远后,吩咐太监宫女们守好门,若是有除了公主之外的女人接近,一律拒之门外。 回到殿内,见皇上正一副毫无波澜的样子批阅着今日呈上来的奏折,时不时地念叨着。 “朕还真是少不了许家这大儿子啊……” 高公公附和道:“许将军英明神武,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这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唐忠那小女儿要嫁给他了?” 高公公上前小声道:“不过早就被唐大人给压下来了,说是自家妹妹出身贫寒,配不上许将军,而退了这门亲事。” “这唐枫还真是护短呐……”皇上微笑着看着折子说道,“去把温霖叫来,朕要问问唐枫的情况。” “是。” 昭乐乘着载着一车东西的马车,一路赶到了唐宅,抬手叩响了门上的铺首。 “又有人敲门。” 正在厨房揉面包饺子的唐枭枭和昭凌不约而同转头看向门口,她拦住了积极想要前去开门的昭凌,亲自出了厨房朝门口走去。 如果又是叶之闲来找茬,这次可不想再给他面子了,有太子撑腰,怕什么。 第一百零五章 德妃落井案 一开门,就见到个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人,定睛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昭乐。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唐枭枭忙将她请进院内,那两个车夫小太监将东西都一件件地搬进了院里。 “这么多东西,这是?” 昭乐探头看来看去:“这是父皇让我带给你的,什么都有。” 小太监搬完最后一箱东西后,行礼道:“公主殿下,东西全都搬下来了。” “好了,你可以回去交差了,不用来接我,我自己会回去的。” “是。” 待小太监离开后,昭乐忙朝着里屋找去,唐枭枭忙把门关上放下门栓,跟了去,将她一把从里屋拉到了厨房。 “太子弟弟?”昭乐上前一下抱住了正捏着面团的昭凌喜极而泣,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是活的,是暖的太子弟弟……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了……” 唐枭枭的眼神却有些黯淡,他们姐弟团聚了,可自己连进宫都不让进,呵,还真是不公。 “皇姐,你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昭凌用袖口给她擦了擦,笑道,“我这还真没一处是干净的,给你擦花了。” 她上下打量了下昭凌:“你身子都恢复好了吗?” “好了,你瞧,我都能揉面了,有了‘大哥’每天无微不至的照料,我已经快可以练武了。” 唐枭枭微微扬了扬嘴角,走回桌旁,默默地拿起擀面杖擀着面皮。 “小姑子,谢谢你。” 她低着头没去看,轻轻“嗯”了声。 “小姑子?”昭凌不解,“难不成皇姐你和唐大人……” “昭乐,”唐枭枭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皇上此次让你来,是让你把太子带回去么?”言毕,竟有带着些期待。 昭乐摇了摇头,出宫前,皇上嘱咐她,不得把昭凌在宫外休养的事泄露一丝半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太子已经“复活”的事,还说并不会在过年前将他接回宫。 “那我哥怎么样了?” “我刚想问,”昭乐拉着唐枭枭坐下,拿过她的擀面杖放到一旁,握着她的手问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再也进不去太子弟弟的寝宫了,既然他都在宫外‘养着’了,为何还要如此严守?” “因为我哥还没醒,替太子躺在那儿了……”唐枭枭的话语中带着些哽咽。 “什么?唐枫没醒?为什么会这样?我知道温院使每日都偷摸着往太子寝宫跑,倘若是他一直在亲自照顾,那定很快便会醒来才是,我明日便求父皇让我进去照顾他。枭枭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就这样躺下去,他是你哥,也是我未来夫君,我不能袖手旁观。” 她轻轻抱住了昭乐,抽泣道:“我每天都在担心,我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太子就是个累赘,如果不是他,我哥也不会……我知道这样想不对,可他是我哥啊……” 昭凌闻言自觉有些内疚,戳了戳面前的面团。 昭乐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我知道,我不怪你,没人会怪你,得知太子弟弟‘死了’,我比谁都难受,不过……”她替唐枭枭擦了擦眼泪,“我有一点不明,为何父皇一直对皇后娘娘缄口不提此事?” 唐枭枭转头看还在内疚的昭凌:“太子,这话由我说不太合适,还是你来吧。” 昭凌戳着面团的手停了下来,面前的面团已经千疮百孔,犹豫再三,还是将此前告诉过唐枭枭的事也告诉了昭乐,她听完仿佛天都塌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昭凌深感遗憾地点了点头,唐枭枭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想到这喜相逢的姐弟俩,在这一刻,变成了“仇家”。 “这……不怪你……和你没关系……不怪你……”昭乐攥紧了桌上的擀面杖,咬牙切齿道,“难怪她最近日日将我留在身边,就是为了盯着我,生怕我知道了什么,更想从我口中套出唐枫是否在查关于母妃落井一案。” 唐枭枭本想帮她,可自己哪有这闲情去帮别人,老实说,她已经不想再掺和他们这些皇室纷争了,尽管有些对不起昭乐,但她真的已经疲惫不堪。 昭凌“扑通”一下跪在了昭乐的面前。 “皇姐,我一定会帮你,如果这事是真的,请你绕她一命,即便把我的太子之位拱手让给别的皇子都无妨。” “你干什么?快起来。” 昭乐伸手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手拨开。 “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哪会怀疑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大哥告诉我,母后曾三番五次阻挠刑部尚书唐大人去查关于我被下毒致死一案。起初,我也一直不想相信,但现在这事和曾经那起命案放在一起,我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母后是想利用我的病,借他人之手将我毒害,就是为了让我永远都无法说出真相么?” 看着昭凌和昭乐二人那难过却又六神无主的模样,唐枭枭不禁想要开口安慰,可却又忍住了,不管,才好。 昭乐红着眼看着昭凌缓缓说道:“若此事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皇后,如此狠毒之人,如何母仪天下。至于要不要她的命,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你要求就去求父皇。还有,你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父母,不跪他人,何况你还是太子。” 昭凌低下头不停自责,唐枭枭看着他们姐弟俩,心里那个“皇上想要狸猫换太子”的念头越来越根深蒂固,难道皇上就是认定太子一定会因皇后杀害德妃一事而被废黜,所以才留下唐枫,趁机顶替太子不成? “不行,”想到这儿唐枭枭坚定地看着昭凌道,“太子一定得是你,即便不是你,也得是那众皇子中的一个,你不必去求皇上,只要用你自己的行动告诉他,即便皇后做了一切伤天害理的事,都与你无关,甚至你还成了这之中的牺牲品。” 可唐枭枭不知道,太子被害并非因此,高公公的手下也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审问着曾服侍过太子的那些宫女太监还有嬷嬷,从其中一人的口中得到了一丝突破。 被召到皇上面前的温霖向皇上详细道明了关于唐枫的恢复程度,因太子寝宫守卫太过森严,而此时又需要瞒天过海,使得他一直未能好转,还处于昏迷之中,虽不比当时太子那般,却有极大可能一直沉睡下去,除非将他带到太医院好好治疗,才有转危为安的希望。 皇上思索后,并未答应,而是让死士放出一道“缺口”,让温霖有机会“大显身手”,这才稍稍有了些缓和。 第一百零六章 夫人,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那边关的敌寇一听是许骁年亲自驻守有些畏惧,因此也让后来的支援军队有了喘息的机会。 等援军驻扎完毕后,他才收兵回了京,而这一路赶回,也恰好可以赶上过年。 一想到唐枭枭,他不禁快马加鞭一路往回赶。 而在顺天府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的唐枭枭除了唐枫之外,脑子里根本没了地方去记挂他人。 她失神走在大街上,与往常一样晃去市集给昭凌买些吃的,食补是件长远之事,也不知何时是个头,药补虽也能补却伤身,还是只能食补稳妥些。 “哎哟!” 突然一人与她撞了个满怀,唐枭枭微微皱了皱眉瞥了眼将他一把推开。 只听不远处有人喊道:“抓贼啊!抓贼!他偷了我的荷包!” 她又瞥了眼那人手中那明黄色还绣着精致小梅花的荷包,与面前这人这灰头土脸的打扮实为不符。 那人慌忙撒腿就跑,本爱“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她却无动于衷,继续朝着市集走去,直到付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荷包也不见了。 “先记账上吧。” 因为是熟客,老板也应了,她这便转身要走。 刚转身便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唐枭枭瞧也没瞧一眼,就要绕道走。 “这怎么行?” 那人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的荷包放进了她的手里。 唐枭枭看了看手心里的荷包,然后看了看那人:“你不是那个……” “你认得我?” 眼前之人便是此前不让自己“投湖”的那个男子,分开的匆忙,连名字都忘了问。 她意识到自己穿着男装,忙摇头:“哦,那定是认错了,多谢公子出手帮忙。” “在下也只是恰巧绊了他一脚,没做什么,公子不必客气。敢问公子贵姓?” 唐枭枭作揖道:“在下姓唐,阁下贵姓?” “在下姓许。” 许? 唐枭枭一愣,试探道:“是言午许么?” “正是,不瞒唐公子,许某是许骁年许将军的堂弟,许归然。” 真是躲来躲去躲不过许骁年。 见她有些愣神,许归然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是许骁年在这京城名声不好不成? “许公子,今日唐某还有急事,便先走一步,日后有缘再见,定当好好感谢一番。”说完撒腿便跑,不给许归然任何机会再搭话。 直到到了唐宅片刻未停,唐枭枭气喘吁吁地把东西拎进了厨房收拾着,甚至都没发现昭凌在院中舒筋动骨。 “你这是怎么了?被人追杀了?”昭凌忙进去帮忙。 “没什么,有贼顺了我荷包我提着这些东西追了不少路。”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你以后不用给我买这些了,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讲究。” 唐枭枭按住了他刚拿起的萝卜:“你害得我不仅今年没法跟我哥一起过年,我还得把你带回老家去跟我爹娘一起过年。希望你回宫好好做你的太子,不要祸国殃民,否则我……” “做鬼也不会放过我的……对吧?我知道,我发誓,”昭凌举起萝卜,见势不对忙放下,重新举起三指道,“我昭凌,一定好好听唐姐姐的话,做个爱子民护江山的明君。” “唐姐……”唐枭枭举起萝卜,他忙躲开,“再说漏嘴我揍你啊。” “我错了错了,你看我之前还护着你,不过这是欺君啊,不怕掉脑袋吗?” “就算是欺君,都跟你们父子脱不了干系,连带高公公,还有这四大状元其他三个、昭乐、许骁年等等等等,统统都一起掉脑袋。”她咬了口萝卜泄愤,鼓着腮帮道,“再过三日便是大年三十,后天咱们就出发,你收拾收拾行李。” “好嘞!” 昭凌那兴奋劲还真的看不出来一丝想要回宫的想法,唐枭枭不禁扶额,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那天真无邪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是生气不起来。 一日后,也没能等到昭乐出宫来找自己,唐枭枭只好带着昭凌租了马车买了些年货回村去了。 路上,昭凌总是时不时地钻出头向坐在前面驾车的唐枭枭打听着一些有关她的事,而次次都被犀利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带你出来那是怕留你一人看家没人照顾,一会儿到了那儿别乱说话,否则我直接把你扔山里喂狼去。” “唐姐姐,你怎么总是这么凶巴巴的?有男人喜欢嘛?” 本该生气的她却没生气,反倒还感叹:“托你的福,喜欢我的还真不少,”唐枭枭的话里带着些许失落,“只是这年头,该信谁,谁值得信,谁对你是真心的,光看表面是看不出来的。” “那你对我呢?” “你?”她摆了摆手,“要不是你还有点用处,我才不会对你这么好,你只要记得把我哥完完整整毫发无损地还给我就好。” “我还以为你对我那么好,是因为你把我当亲弟弟看呢,唉,我那个皇姐虽然对我也很好,可她毕竟没有唐姐姐你这么可靠,要不以后你进宫来给我当女官吧,就在我身边鞭策我、辅助我,做个辅臣。” “在这宫外当官都心惊胆战的,还让我去宫里给你挡箭,我不去。” 昭凌瘪了瘪嘴,自说自话地从车厢里爬了出来在她身旁坐下,握起另一边的缰绳,唐枭枭余光瞥了他一眼,微微扬了扬嘴角。 因不着急赶路,二人途中便坐在马车上歇息,吃些从京城买的早点填填饥,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仓促的马蹄声,待看清时,她忙把吃的和昭凌一道“塞”进了车厢。 “别出声。” 随后唐枭枭便拿出帷帽戴上挂下面纱遮住了脸,摆出一副江湖人士的模样喝了口水,直到那人骑马路过,她才松了口气,把水壶塞回车厢后,正准备驾马车继续上路,突然被折返的马拦了下来,险些撞上。 “你们先回去,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那男子吩咐道。 “是。” 还是没能躲过。 唐枭枭不禁攥紧了缰绳,那人下了马,刚走到她的车旁,她见拦路的马朝路旁吃起草来,便趁机一扬缰绳,马儿扬起头就要冲。说时迟那时快,那人一把抓住车厢月上马车在她身旁稳坐,顺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果。 “夫人,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许骁年笑着摘了她的帷帽往后一扔,那帷帽顺着风在空中打了几个转飘上了树。 “夫人?” 昭凌忙捂住了嘴,却还是被耳尖的许骁年给听见了。 马车正飞驰着,许骁年一把掀开了身后的帘子,看着里面坐着的昭凌,皱起了眉。 完了,又一个“把柄”被他捏在了手里。 第一百零七章 骑上肩头 “太子?” 果然是许骁年,这眼力见真是想瞒都瞒不住,唐枭枭想想身边认识的这些人里,只有许骁年在殿上见过太子。 昭凌不知所措地笑笑。 他放下帘子,强行握着唐枭枭攥着缰绳的双手,将马车停了下来。 “太子怎么在这儿?不是已经……” “他我弟弟,怎么?跟我不像么?”她抽出自己的手,掀开帘子,看着许骁年对着车厢内的昭凌道,“告诉许将军,你叫什么名字?是我什么人。” 昭凌忙答道:“她是我表姐,我叫凌云,正准备回去过年呢。”随后又笑笑。 “表姐?” “表……哥?” 一听这恍惚不定的回答,唐枭枭就知道露馅了,昭凌也自觉不妙。 “许骁年,你赶紧下车回家过年去,我也得赶回去了。” “走,跟你一起去见岳父岳母。” 许骁年自说自话地接过她手中的缰绳驾着马车去往桃源村,昭凌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一脸坏笑。结果就“遭了报应”,因为路上颠簸,一头磕在了框上,疼得他直喊“慢些、慢些”。 村里的人见到他们“夫妇”二人的时候,都有些喜出望外。 这许骁年真是太懂这些老一辈的人喜欢什么了。 “居然用我买的东西去‘贿赂’?许骁年,你也太不要脸了。” 他转头一笑:“什么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若是不高兴了,回头我再补给你就是。” 昭凌揉着脑袋从马车里下来,走到唐枭枭跟前:“许将军居然是你的夫君?我这是睡了多久啊?你们大婚我都没看着。” “我没嫁人,你再瞎说我把你舌头剪下来喂鸡。”唐枭枭把车上其他要带回家给唐忠夫妇的东西塞进他手里,“老老实实别乱说话。” 结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忘了唐忠也是见过太子的人,昭凌一进门他老人家的表情就不对了,从笑脸转为了震惊,忙让苗月牙将门阖上。 “太子殿下?” “唐大人。”昭凌捧着一堆东西笑着招呼道,“原来您退隐了是在这儿住着啊,怪清贫的。” 唐忠和苗月牙忙把他手中的东西接过放到桌上,一边还埋怨唐枭枭不懂事,竟让堂堂的太子殿下替她搬东西。 “没事,不重。”昭凌笑笑。 “参见太子殿下。” 唐忠夫妇和许骁年纷纷行礼,只有唐枭枭还站着,被唐忠一把拉了过来一并行礼。 “我和我哥是他救命恩人,往上算,我娘也是……”她意识到许骁年还在这儿,忙闭上了嘴,“我照顾了他那么久,搬个东西又不会少块肉。” “是啊,别见外了,唐姐姐对我挺好的,省吃俭用给我买那些补品养身,不然我也不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快请起快请起。” 许骁年眉头深锁,连太子都知道她的身份了,皇上竟还让她亲自照顾太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唐枭枭瞥了眼许骁年,他难道慌了?难道是因为太子给自己当了“护身符”有些忌惮?不敢轻易欺负自己了?还真是是祸之福所依,这也不全是坏事嘛。 正想着,嘴角不禁微微上扬,有些得意地看着许骁年,终于可以挺起腰板理直气壮了。 得知唐枭枭带着昭凌来村的缘由后,唐忠夫妇虽很是遗憾却也只好接受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无法回来一起合家欢,而让昭凌暂为代替之事。 村里比京城更加有年味,这腊肉、酱货之类的几乎各家各户都挂着,大红灯笼、春联、福字各家各户也都装点上了,唐家也不例外。 “凌云,去把梯子给我拿来,这横批有些歪了。” “好嘞!” 昭凌一听她招呼自己,忙四下找梯子。 等找到梯子的时候,竟见许骁年从身后一把将她举起让她坐在自己肩头,唐枭枭吓得挣扎要下来。 “别动,摔下来可就晦气了。” 昭凌竟觉得这画面看着还挺让人赏心悦目的,不禁点了点头,这郎才女貌的还真是般配,虽说她依然身着男装。 唐枭枭忙将横批扶正吵着要下来,村里的适龄男子迫于许骁年的身份,都纷纷退了步,不敢与他去争抢,只是在路过时投去羡慕的目光,纷纷喟然长叹。 “许将军,你该回去了,你家人也在等着你团聚过年呢,快走吧。” 她无时不刻下着逐客令,但唐忠却认为她此行不妥,硬是要留他吃顿饭再走,苗月牙附议,昭凌只是笑笑不敢得罪她。 眼看大家都站在许骁年那边,唐枭枭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没了办法,过年也不能给大家添堵不是,只好默不作声。 晚饭后离开时,许骁年提出要与唐枭枭单独谈谈,见许骁年要走,她便爽快地随着许骁年来到了村口。 “你若是没有能让我退让的理由,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我……” 唐枭枭欲言又止,叶之闲的事,她不能确信,也不敢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生怕之后被“玩弄”而丢了脸面。 许骁年又把传家宝戴回了她的脖子上:“它能让你化险为夷,若是你哪日回心转意了,戴着它来找我,我走了。” 她连拒绝都来不及,就见许骁年驾马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昭凌出门遛弯见她独自一人在村口站着出神,忙上去打招呼,唐枭枭连忙收起玉坠。 “唐姐姐,我觉得你们俩挺般配的,而且听村里人说,你们快要成亲了。” “成什么亲?你真想被我丢山里喂狼啊?你听听,狼饿了。” 唐枭枭佯装要将他拖去村旁的山里,吓得他挣扎开往回跑,看着他逃回去的样子唐枭枭忍不住哈哈大笑。 正抬脚回村,却真听见了从山里传来的狼叫,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加紧脚步往家走去。 村里从前进过狼,还咬伤过人,如今这大过年的,到处都是鸡鸭鱼肉,外出谋生的人也都回来了,在狼群眼里确实是一顿“饕餮大餐”。 回到自己屋里,刚关上门,便见到昭凌正要躺上自己的床,她大喝一声。 “别动!” 吓得昭凌忙转头四下查看,是哪儿有蜈蚣还是别的什么,唐枭枭走到他跟前指了指床榻。 “睡错了,你去隔壁我哥的屋里睡。” “那你得跟我去。” “什么?” 昭凌支吾道:“这儿不是有狼吗?我都听见狼叫了。” “噗……哈哈哈哈哈……”唐枭枭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你还真是胆小,放心吧,你把门窗都关好了,狼进不来,安心睡吧,有事就大喊,我会去救你的。” 毕竟,我还得拿你去换我哥。 “那……好吧,那我叫你的话,你得立刻过来啊。” 唐枭枭点点头。 就这样,昭凌一步三回头地去了隔壁屋,唐枭枭看着他关上门后,自己也才关上了门放下门栓,坐在床沿,拿出了脖子上挂的玉坠,坐着发呆。 “化险为夷……” 第一百零八章 谢…… 深夜,突如其来的叫声把唐枭枭从梦中惊醒。 “唐姐姐!!!” 她一下从床上爬起,去往隔壁屋,这还未迈出两步,那借着月色泛着青光的狼眼就将她怔住了,她倒吸一口凉气看着三匹狼,其中一匹前爪搭在门上,门上有着几道新鲜的爪印。 听见动静,三匹狼纷纷转头看向自己,那只领头的将爪子放了下来,另两只蠢蠢欲动摩拳擦掌,像是见到新鲜的“年夜饭”一般流下了口水。 闻声开了门的唐忠夫妇朝唐枭枭和唐枫屋子方向看去,大吃一惊,却又不能轻举妄动激怒狼群,便提着剑蹑手蹑脚地跨出门外。 唐枭枭颤抖着手,随手一摸,抄起屋旁靠着的锄头,向后挪了一小步。 照理说有防狼的栅栏而且还有荆棘刺,这狼应该不至于能跃过一人多高的障碍进来才是。 “唐姐姐……” 昭凌带着些颤抖的声音从唐枫屋内幽幽地传来,唐枭枭心想,若是今夜不把这狼赶出去,这年大家都没法过了,可眼下难道真的只能与它们硬碰硬吗? “啊呜~~~~” 忽然,不远处又传来了狼叫,眼前这三匹狼也此起彼伏地回应着,仿佛像是在说着什么。 不能再拖了,要是把其他狼也引来了可怎么办? “昭凌你别怕,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千万别出来,听见了吗?”唐枭枭小声道。 话音未落,只见那三匹狼,带头的一匹朝着自己缓步走来,唐枭枭瞥了眼自家挂着的腌肉,抡起锄头将其打飞至十几丈远。 这禽兽骨子里就还是禽兽,那三匹狼中的两匹毫不犹豫就朝着那腌肉飞奔而去。 而从一开始就盯着唐枭枭这块“鲜美的肥肉”的那匹头狼,却波澜不惊。 呵,还真是“聪明”。 “你还真打算跟我拼一拼?”唐枭枭小声道。 那狼蓄势待发,一跃而上,唐枭枭借势一躲飞手就是一锄头,却抡了个空,站稳脚跟的她忙拎起一旁的筛子当盾牌,挡下了下一波的袭击,唐忠夫妇趁机夺门而出来支援她。 “唐姐姐,小心啊……” 昭凌从窗缝往外看着她那修长却又看起来及其高大的身影与狼搏斗的模样,不禁自语道:“这样的巾帼英雄,不愿留在朝中真是可惜了……” 三人斗智斗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眼前的狼制服,关进了从前养鸡的空笼子里。 唐枭枭拍了拍手擦了擦那吓出的冷汗:“杀了怪可惜的,不如养来看家。” “这怎么行,这狼再怎么说也是禽兽,看见人便是看见肉……” “小心!” 唐枭枭突然扑倒了苗月牙,那吃完肉的两匹狼突然回头来“寻仇”,唐忠忙护在他们母子面前,村民闻见动静,纷纷提着锄头、棍棒冲了出来帮忙。 哪知出来之后发现根本不止这几匹,方才那几声将在这山里的狼都给引来了,竟将村民们团团围住。 众人都有些慌了神,纷纷后退聚集在了一起。 唐枭枭站在最后,看着他们的背影,不自觉地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玉坠,小声道:“你不是说能化险为夷吗?要是不能,我就把你扔了。” 说完,她便抄起锄头挤过人群。 “枭……” 苗月牙和唐忠见状忙跟了上去。 见唐枭枭都如此果敢,村里的男人们都齐刷刷地站到了最前。 “都护好身边的人。” 唐枭枭往前迈了一步,狼群犹豫了下,带头的一只狼却不怕死地朝着她飞扑过来,剩下的狼群也都不甘示弱纷纷上前。 她提起锄头一挥,本以为会将其打退,哪知它竟咬着锄头的木柄毫无松口之意,那牙口之好让她叹为观止,怎么甩都甩不掉。 “啊!” 突然,那锐利的前爪在唐枭枭的手臂上抓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因为疼痛而未能握住锄头并退了两步,苗月牙护女心切,上前就是一刀,却未能刺中,忙将她扶到一旁,而唐忠则继续与狼群搏斗。 正当大家力不从心地对付着狼群的时候,忽然一个飒爽的身影穿梭在了狼群之中,不一会儿,狼群“嗷嗷”直叫,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这才度过这场灾难。 “许将军!”“太好了!许将军救了大家!” 唐枭枭一惊,许骁年? 不得不说,这在沙场征战多年的将军,对付狼群也是手到擒来,这一场下来,身上也只是沾染了少许狼的血迹罢了。 村民们一边收拾着狼的尸体,一边互相查看伤势。 “许将军!”本在关心唐枭枭伤势的昭凌忙朝他打着招呼,“你可真是身手非凡!不愧是我朝的得力干将!” 许骁年对他行了礼后,朝着唐枭枭的方向走去,大家纷纷让开了道,她忙把手背到身后。 “我替村民们谢谢你。” 还未等许骁年开口,她便抢先一步,许骁年微微一怔,竟有些许不好意思。 “……嗯,我是来跟你说一声,聘礼的事,听说你在村里等了一日……” “谁等了?”她忙打断道,“我那是闲来无事,恰巧在村里多逗留了一日罢了。” 许骁年见她疼得身子微微颤抖,将她背在身后的手拉了出来:“伤成这样,还只是皱皱眉?”然后转头对唐忠夫妇道,“此前我在村里转了转,发现村里这栅栏年久失修,大多都脆弱不堪了,明日我便带人过来修缮。” “多谢许将军挂心。” 随后他便二话不说将唐枭枭拉进屋里,扫了眼那摆在本该是摆着胭脂水粉的梳妆台上的药箱,取来替她上着药。 “谢谢……” “我‘夫人’的村子,就是我的村子,有什么好谢的。” 许骁年认真地替她清洗着伤口,如此细心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平日里那玩世不恭不正经的样,却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于危难。 见她许久没有开口,许骁年抬头看了一眼,她忙将头转向一旁看着药箱,许骁年微微一笑,轻轻地擦干净伤口。 “疼就别忍着,像个姑娘家一样多好,家里还有长子,不用你硬撑。” “长子有什么用……该要他在的时候,他在哪儿?”唐枭枭嘟囔道,虽知道唐枫也是身不由己,却还是带着些埋怨,“嘶……轻点。” 许骁年笑道:“所以,就需要我这样坚实可靠的夫君在身边,不是么?” “你不也常年出门打仗吗?要你何用……” 唐枭枭说完便后悔了,许骁年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惊讶地看着她,她忙要解释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却被许骁年心满意足的样子给“塞”了回去。 她愣了神,完了,难道自己真是水性杨花喜欢上他了?可他明明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借机“调戏”自己。 “好了。”许骁年收起药箱说道,“别淋雨别下水,可能会留疤,我回去给你找找之前皇上赐的药,据说有祛疤的药效。说来也是有些‘不领情’吧,征战沙场,身上的伤那都是功勋,为了警醒自己,就也一直没用上。” “谢……” 唐枭枭刚要开口再次道谢,却被许骁年毫无征兆地吻住了唇,她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第一百零九章 岁月静好 在门外偷看的昭凌一脸看热闹似的地转头看向唐忠夫妇,唐忠忍不住了,就要进去阻拦,却被苗月牙一把拦下,摇了摇头。 唐枭枭忍着手臂上的伤痛忙将他推开:“你干什么?” 许骁年笑笑:“自然是,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随后起身,“改日再来看你。” 转身拜别了唐忠夫妇和昭凌,许骁年趁着天还未亮便离开了,唐枭枭捂着嘴不知所措地坐在桌旁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好在村民在收拾狼群,未能看到这一幕。 就这样,她恍惚了一夜未能入眠。 翌日,许骁年说话算话,带着人来了,将村里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这欠的人情让唐枭枭倍感压力,他许骁年在这村里的口碑日渐上升,连那些本是“情敌”的人,也都纷纷买了他的账。 这事,许孟知和赵海棠怎能不知,虽百般不同意,却也拗不过许骁年,谁让赵海棠一直催着他成家衍后呢。 而这也同样传到了叶振平的耳朵里,忙去问叶之闲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使得事态竟如此发展。 “唐枭枭?”叶之闲冷笑一声,“与我何干?” 叶振平一愣:“你真忍心把自己喜欢的姑娘就这么拱手让人?这可不是你叶之闲的作风,当时见你对她喜欢得不惜与我争吵,不惜冒险、闯祸,这许孟知可是准备顺了这长子的意要亲自去找唐忠下聘了。” “喜欢的姑娘?那个不谙世事、毛手毛脚、不懂礼数女扮男装的女人?我竟会喜欢她?可笑……” 可这每一句说出口时,心中竟隐隐作痛。 “既如此,那这与京城大户杨家的婚事,我可就让你爹去答应了。” 叶振平正要跨出门去,叶之闲放下了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指腹为婚之事……是真的吗?” 叶振平收回迈出门的那只脚,迟疑了片刻,转过身,和叶之闲面对面站着,在他的追问下,叶振平许久才开口。 桃源村—— “我不去。” 唐枭枭把昭凌往前一推,昭凌乖乖地接过了苗月牙手中的茶碗回头问她:“那我去?” “快去快去。”唐枭枭催促道。 昭凌便端着茶水去找许骁年了,她见这太子还是挺听话的,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却见到苗月牙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你不亲自给人送去就算了,还使唤太子,你这是要反了天了?” 她忙提起锤子开溜,可不想听苗月牙在自己耳边念叨了。 “唉,爹娘居然对这许骁年这么满意,”唐枭枭嘀咕着抬起锤子敲着栅栏,“要是给我哥知道了,不得气得跳起来啊……” 她准备偷瞄许骁年的时候,发现本来站着的地方人不见了,刚直起身一回头,被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许骁年给吓了一跳。 “你……”她抚了抚自己胸口那被吓得扑通直跳的心脏,“这还没过年,先要给你吓死在今年了。” “呸呸呸,不吉利,别乱说。”许骁年笑着接过她手中的锤子替她干了起来,“伤没好就在这儿乱使劲,万一伤口裂开了,先不说疼不疼,这恢复起来就更慢了,。而且往后你要是露出手臂,那几道疤让人以为你是道上的呢。” “我本来就是道上的,不知道我是朗月寨少当家啊。” 唐枭枭靠在一旁,从兜里掏出了颗金桔放进嘴里嚼着,鼓着腮帮子看着这明明是大户人家的长子又是大将军的许骁年,竟亲自动手修补这不起眼的小村子的栅栏,不顾及形象也没有架子,还如此认真。 她突然一愣,怎么回事?自己对许骁年的看法居然转变了那么多? “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竟头也不抬就发觉自己在看他?唐枭枭忙转身看向村外的桃花树来掩盖自己的慌张。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谁看你了。” “你为何在村里还着男装?” 唐枭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习惯了,我哥没‘回来’,我就是唐枫。” 许骁年敲完后试了试牢固与否,这才放心地直起身,与唐枭枭保持同一姿势靠在栏杆上看向桃花树的方向。 “还是这村里更让人静得下心……” 闻言,唐枭枭转头看向闭着眼微微扬起嘴角,正一脸享受的许骁年,咽下了嘴里的金桔,从兜里又掏出一颗本想给他的,想了想却还是放进了自己嘴里,也同样回过头闭着眼享受着这静谧。 苗月牙杵了杵一旁的唐忠:“其实他们俩挺般配的,你觉得呢?” “咱们觉得般配有何用?还不得看女儿自己的想法。” 唐忠倒了杯茶给在一旁打下手的昭凌送去,心里却老是想着前一晚发生的事。 “也不知儿子怎么样了……”苗月牙有些担心。 宫里,昭乐看着自己宫里张灯结彩,红红火火的样,这过年的喜气似乎她与无关,她总是不自觉回想起当时昭凌对自己说的话。 「“那夜,我看见了……”昭凌咽了咽口水,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德妃娘娘和母后因为一些事在争吵,母后很是激动,而德妃娘娘一直在否认着什么。当时我还年幼,并不知何为只有死人才会‘闭嘴’,没过几日,母后带着女官夜里偷偷出门,到天亮才匆匆回来,再之后便听说……德妃娘娘落井死了……”」 到底是因为何事,让皇后如此激动?难道母妃的落井与皇后有关?皇后待自己不错,虽并不是视如己出,却也因此前与母妃为闺中密友而爱屋及乌。 “皇后娘娘驾到——” 昭乐回了神,转头看向门外,起身迎了出去。 “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一身华服,搭上头上的凤冠步摇雍容华贵,那步摇随着皇后踩的步子一颤一颤的,显得有些张扬,走到昭乐跟前微笑着扶起了她。 “你怎的还未换上本宫送你的那身华服?” “哦,回娘娘,这正准备换呢您就来了,儿臣这就去换。” 昭乐将皇后引进殿内坐下后,自己进了内殿,贴身宫女替她换起了衣服,昭乐却一直眉头深锁,自己这么没头没脑的,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还是等唐枫无恙后,让他来替自己查吧。 皇后起身在殿内踱步,看着昭乐这华贵却又简单的寝殿。 “这过了年,公主也到了招驸马的时候了,这冷清的,是该找个人来陪陪了。” 昭乐在内殿一听这话,愈发着急了,必须尽快见到唐枫,必须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自己的智囊团竟一个都不在身边,连个出主意的都没有。 “……该找个机会出宫一趟。”她小声自语道。 “公主你想去哪儿?” “找唐大人。” 第一百一十章 过年了 皇后自知触怒龙鳞,不敢独自前去找皇上,这便拿了昭乐当挡箭牌,但对于昭乐对她已有了戒心一事浑然不知。 “乐儿,最近怎的不见你去找唐通判了?” 昭乐转眼一想,她此前三番五次从自己嘴中套话,也都是关于唐枫的事,难道真与那次在御书房外听见的那般,她百般阻挠唐忠查案,逼得唐忠辞官回乡,这次又轮到了唐枫。 见她不回话,皇后便轻轻拍了拍她挽着自己的手:“怎么了?” “啊?”昭乐忙回过神来,“哦,我只是在想,太奶奶也该回宫了吧,许久未见她老人家,日日为风调雨顺、国泰安康祈福,很是劳心,想着一会儿去看看她老人家。” “也是,太后娘娘每年都要到大年三十才肯回来,本宫也着实有些想念。” 没想到随意找了个借口就将她糊弄了过去,昭乐也稍稍松了口气。 可皇后万万没想到的是,就算是带了昭乐,皇上也将她一人拒之门外,只准昭乐一人前来,甚至连请安都不让,气得她扭头便走。 “父皇,这话虽然不该由儿臣来说,但皇后好歹是一国之母,您面子上还是得照顾着些,传了出去恐会引来闲言碎语。” 皇上一听,这孩子对皇后的语气与此前有了一些变化,便询问这中间是否发生了什么。 昭乐见有机会将此事告诉他,且迟早该让深爱德妃的皇上知道这事,便将昭凌嘴里所说的那些如实告知。 “此话当真?” “虽不知真假,但此话是从皇后娘娘亲生骨肉口中所说,不得不信。只是,这其中的真相,得查清楚才是。若真是皇后娘娘,儿臣希望为了母妃,您能为了她的在天之灵做些什么。” 见昭乐面对此事如此沉得住气,皇上倒是有些欣慰,虽非亲生骨肉,却耳濡目染有着自己的风范。 “朕答应你,定会还德妃一个公道,只是……” “只是查案之人得是唐枫。” “不错,朕正有此意。” 前去太后寝宫请安的昭乐再次遇见了皇后,她行过礼后,太后招呼她上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奶奶正和皇后谈你的终身大事,你可有心上人啊?” 昭乐眉头微蹙:“皇奶奶,孙儿还想再等两年,还有些事没能放下。” “还在想德妃的事?” 昭乐余光瞥见皇后的表情一怔,随即缓和了过来,默默地点了点头。 “可你母妃已经去了十年有余,怎的又忽然想起?” 她便以托梦为由当着皇太后与皇后面前编了故事,途中她频频面露难色给皇太后看,皇太后看着这孩子甚是心痛,忙将她搂进怀中安慰着。 皇后也惺惺作态,在皇太后面前称自己一直以来将昭乐视如己出的照顾着,那模样让昭乐不禁暗暗咬紧牙关,但眼下只能忍。 正因昭凌的那些话,昭乐才开始多加留意周围的人,原来这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自己,派人盯着自己,生怕自己因为一丝德妃的事而起疑。皇后此前没有多加阻拦,任由她往宫外跑,就是为了让她尽量避免听到宫里那关于德妃的有的没的的“传言”。 可皇后防了所有活人却没能防住“死人”,这十年来的经营却被自己的亲生骨肉给“出卖”了,而也许正是因为昭凌无意见到的一幕,害得自己被亲生母亲给“暗算”。 果然,因为这一出,皇后明显开始有些慌了,可越是谨慎,却越是让昭乐起疑。 大年三十,皇室成员齐聚一堂,举杯欢庆,听了昭乐的建议,在众家人面前,皇上与皇后看起来仍与平日无恙。 烟花在天际绽放,点亮了半个夜空,曼妙的舞姿在绚丽的烟花下更显婀娜。 嬉笑声,交耳声,声声不绝。 “好一副空前盛景啊!”皇上不禁感叹道。 天下之大,世事无常,有人喜,必有人忧。 烛光偶闪,身影缓现,对这热闹只觉落寞的昭乐悄然离开了宴席,朝着太子寝宫走去。 在门外驻足,她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眼里尽是失落,守卫在两旁如石像般矗立着。 “唐枫,你在吗?” 她对着大门喃喃自语着。 “过年了,你怎么还没醒……” 而这自语也被烟花绽放的声音给吞噬了去,但回想起此前的快乐、点滴,昭乐的嘴角微微上扬。 双手在面前轻轻合十,昭乐闭上眼祈祷着门内的他能早日醒来,即便,如从前那般“嫌弃”自己,即便,他还是执意与自己分道扬镳。 殿内,静静躺着的唐枫像是被焰火绽放的声音吵醒的那般,微微睁开了双眼,这一觉,他睡得太久,甚至有些疲乏无力。 “枭枭……” 在一旁开着窗看向大殿方向的温霖并未察觉,烟花闪烁映射在他的脸庞,不禁感叹了起来。 “晓日迎长岁岁同,太平箫鼓间歌钟……” 桃源村—— “你这成何体统啊?” 唐枭枭赶了许骁年不下十次,不管好坏都说得口干舌燥了,他就是准备在村里过了年再走。 唐忠在一旁看着他们那打闹的样子,转而有些欣慰,昭凌则一边“看戏”一边帮着苗月牙打着下手,做着宵夜。 门外炮仗、焰火、欢闹声,声声不歇。 有了许骁年的帮忙,整个村子再也不用担心狼群和野兽的袭击,村里的大家纷纷给他送来了吃的喝的,虽微不足道,却也是大家的心意,不一会儿便堆满了唐家的桌子。 而这时的许骁年正四处躲着唐枭枭的追赶,笑着相互打闹着,在人群之中钻来钻去。 “啊” 唐枭枭为了躲闪一个举着焰火棒险些与自己相撞的孩子,一个没站稳就要向后倒去,说时迟那时快,许骁年闻声一个飞身回转至她身旁,一把接住了她。 周围人看着这一幕,脸上都藏不住笑意,焰火的映衬下,显得二人的脸有些泛红。 “松开你的手。”唐枭枭低声道。 许骁年点了点头,将手松了开去,却不想,唐枭枭忘了自己因为条件反射,正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结果二人一同倒在了地上,许骁年见状立刻将手护住了她的头,以免受伤。 唐枭枭看着离自己只有一指距离的他的脸庞,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了手,起身将他推开,却感觉到自己的双颊发烫如火烧般,心跳不已。 “谢……谢谢。” 许骁年起身伸出手去,唐枭枭犹豫着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朝着自家屋子走去,许骁年则笑着看着她的背影。 “大哥哥,你的手受伤了,没事吧?” 方才那小孩子手持已经灭了的焰火棒一脸天真地抬头看着他,许骁年看了看自己方才护着她的手蹲下身去,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 “你是不是喜欢唐姐姐呀?” “小孩子怎会知道‘喜欢’为何物?” “我爹看我娘的表情就是你这样的,他们可恩爱了,可我爹出去打仗了,好几年都没回家了,娘也好久都没笑过了……” 许骁年一愣,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第一百一十一章 带我离开这儿 等唐枭枭回过神将宵夜端去给许骁年道谢时,焰火还在跳动,村民也还热闹着,但他的人影却寻不见了。 “许将军呢?”她匆忙跑到人群中问道。 “他说改日再来,今日便先回去了。” “这么匆忙……” 她瞧了瞧村口原本拴着许骁年的马匹的那个木桩空空荡荡,轻叹了口气,将宵夜端回了屋。 许骁年执鞭驾马穿梭在夜幕之中,朝着京城方向疾行。 是自己太过执念,竟忘了她也是个女子,普普通通的女子,即便她身手再好、如何坚强、如何能够照顾自己,她也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不论如何,自己战死沙场,留下的终究还是妻子、是夫人,又有何区别可言? 那在烟火绽放声中显得极其细微的开门声,将闭眼祈祷的昭乐唤回了神,她缓缓睁开了眼,看着面前温霖搀扶着的人,愣在了原地,眼眶中泛着晶莹的泪花,笑着看着,却收回了那想要上前拥抱他而迈出的脚。 “你醒了……” 她轻声道。 唐枫松开温霖的手,迈着有些无力的步子,跨出门槛,摇晃着走向前,一下将昭乐拥在怀中,她向后踉跄了一步,那泪花在空中一闪而过。 “太好了……” “带我离开这儿……我要回村……”唐枫在她耳畔悄声说道。 “好……”昭乐压着自己近乎颤抖的声音点了点头。 她以亲自搀扶唐枫去见皇上为由将温霖支开后,悄悄地将他带出了宫。 一路上,唐枫靠在昭乐肩头昏睡着,她伸手想去轻抚那熟睡的脸庞,却又不敢,生怕吵醒他,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尽管他见到自己的第一句,是要离开。 昭乐废了很大的劲,才颠簸到桃源村外的山脚,由于天太黑,前面的路有些捉摸不透,马车便无法继续前行,她只好咬着牙,架着使不上力气的唐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这儿太黑了……接下来该往哪儿走?” 唐枫指了指一处,昭乐点点头,带着他一道前行,穿过林子终于见到了还亮着灯火的桃源村。 “到了……到了。”她喜出望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来到村口,正朝里望,因为生怕野兽破坏了这大年三十的好日子,村长便将村口的门给拴上了。 是昭凌眼尖瞥见了村口朝里张望的人影,指着村口喊道:“有人来了。” 大家纷纷望向村口,唐枭枭也闻声走了出来,穿过人群走到最前。 那村口的灯笼下,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女子正朝着自己挥手。 昭凌看了眼唐枭枭,她已是泪流满面,二话不说朝着村口狂奔而去。 这是她朝思暮想的人,是她做梦都想见到的一幕——成真了。 “我遵守了我们的约定,”唐枫看着哭成泪人的唐枭枭微笑道,“我回来了……” 她却只是站在原地,哭得像个孩子,不敢上前抱抱他,生怕自己一碰,他又受伤了。 昭乐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唐忠和苗月牙见状也赶了出来,责怪唐枭枭让“客人”在外面站着,哪知见到唐枫的那一刻,也都老泪纵横了。 “乖儿子,你回来了。”苗月牙含泪一把将唐枫拥入怀中,“快让娘担心死了。” 昭凌见到昭乐也是喜出望外,却因皇后与德妃一事,不敢上前。 昭乐将唐枫交给唐枭枭之后,走到昭凌面前握起他的手。 “不能在父母身边过年,姐姐来陪你。” “你不讨厌我吗?因为母后的事……” 昭乐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要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皇后是皇后,你是你,如今真相还未大白,谁也说不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别太过担心,你还是我的太子弟弟。” 村里人听闻唐枫回来了,都像是自家儿子回来了似的,争先恐后地去往唐家探望。 “上次来了那帮人,以唐姑娘的命来威胁,还好有唐大人和唐夫人在,咱们才安然无恙……” 村长没瞧见唐枭枭的眼神,一股脑地把此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吐”了出来,唐枫这才知道,在自己之前所知道的那些之外,她几乎日日提心吊胆。 当村里的热闹劲过了,大家各回各家,唐枭枭这才能与唐枫单独坐下来说上几句。 唐枭枭将门阖上,坐在唐枫的床沿,看见躺在床上的他正笑着看着自己,忙擦了擦脸。 “不脏啊。” 唐枫笑道:“我都回来了,你怎么还穿着男装?” 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服:“这不是来不及换嘛!你累不累啊?要不我回屋陪昭乐吧,你也好好休息。今夜只好先委屈你和昭凌挤一挤,明日我便将他带回京城去唐宅住。” 静静地看着唐枭枭那说话的样子,唐枫安心地合上了眼,唐枭枭见状心里一颤,他难道是特地撑了最后一口气回来见自己的? “哥?” 她忙试了试唐枫的鼻息和脉搏,确认无恙后,这才松了口气。 但她却不知,唐枫虽合上了眼却并未迅速入眠,感受着她的那份惊慌失措,如同幼时捉弄她那般。 久违地回到了桃源村,睡在真正属于自己的床榻上,唐枫感觉到了那份安心,还有关心自己的家人守在身旁,这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啊。 守在他身旁的唐枭枭见他呼吸渐渐变重,想是已经进入梦乡,便替他轻轻整了整被角,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怎么样?” 在门口有些担心唐枫身子的唐忠夫妇,强忍睡意等到了唐枭枭从房里出来。 “没事,已经睡了,只是今晚只能让太子委屈一下了。” 见无大碍,他们便回到离唐枫屋子最远的灶间商量着该如何度过今夜。 村里的各家各户也都安然入睡了,只剩唐家还亮着灯火。 “嗯?怎么了?” 眼皮子已经在打架了的昭凌听见“太子”二字,努力用两指掰开了自己的眼皮。 昭乐看了看两位长辈实属有些疲惫了,忙劝二人先去休息,唐枭枭也如此劝道,唐忠夫妇这才回了屋。 “昭凌,虽然有些说不过去,但我想让我哥好好休息,你能委屈下睡地铺吗?或者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睡我屋里也行。” “我哪儿都不去……”昭凌一头栽在了桌上,嘟囔道,“我就睡这儿了……这儿暖和……” 话还未完便接着睡了过去,唐枭枭和昭乐相视无言苦笑了下,只好取来了几件衣服和斗篷给他盖上以免受了凉,毕竟这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子,娇贵着呢。 因为有些不放心他独自待在灶间,唐枭枭在夜里起身好几次去查看,后,干脆陪着昭凌在灶间伏在桌上一睡睡到天明。 第一百一十二章 姐弟俩被劫 翌日醒来之时,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唐枭枭回归到了往常的生活,唐枫也能下地行动了,却还是有些体虚。 昭乐和昭凌不见了。 “公主和太子呢?” 她顾不上关心唐枫的状况,忙问在灶间忙碌的苗月牙。 “走了,一早就走了。” “他们俩手无缚鸡之力的,昭乐那三脚猫功夫万一路上出点事……” 此前用来保护昭乐的死士早已被皇上调去守太子寝宫了,而昭凌“复活”后也还未练过手脚,要是现在有人有心对他们图谋不轨,便是最佳时机。到时他们二人便孤立无援,如釜底游鱼一般任人宰割。 “哎!你去哪儿!” 唐枭枭骑上了回村时牵回的苗月牙的马,冲出了村子,朝着京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唐忠见唐枫也偷摸着提着剑要走,忙将他拦下,绝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再去冒险了,这也是唐枭枭千叮咛万嘱咐的,无论如何要拦着他出村。 唐枭枭握着马缰一路未停,就算唐枫回来了,这些事都还未有个结果,若是他们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 照理说这大年初一,大家都该在走家串户,路上不该有这么多马车才是,今日怎的来往这么多? 细想昨夜,他们来的时候定是宫里的马车,唐枭枭,冷静下来,想想当时微服私巡时的马车。 她坐在马上来回扫视着来往的马车,忽然那车圈上的花纹引起了她的注意,即便马车大多类同,但只有宫里的车圈上的花纹是特别的。 当时昭乐提过,宫里的马车均以“梅兰竹菊”以及“朱雀、青龙、白虎、玄武”来分,均在车圈、车顶、车窗上有精致的雕花,她常乘的便是朱雀驾。 见眼前这车流与平日并无两样,她稍稍松了口气,驾马来到马车旁,俯身正准备叩响车厢打个招呼,一阵风吹过,将窗帘拂起,她借机望了进去,见二人被绑着手脚靠在一起,嘴里塞着布团,昏迷不醒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地驾马为保与马车齐驱,趁机微微瞥了眼马夫,那模样看着像是个车夫,那精壮的臂膀和身板还有那虎口该有的茧子却并没有的手出卖了他。 只是单纯的打劫?还是说另有所图?这附近是否还潜伏着其他帮手不得而知,在此处大打出手定会扰得他人惊慌,甚至更多无辜者受伤,不如就跟着他看他准备前往何处。 这马车行进到前往京城的最后一个岔路,朝着人烟稀少的那个方向去了,唐枭枭在岔路口停了下来余光瞥了眼四周,并未见到有其他人跟去,如果真是一人作案,倒是有信心拿下,毕竟自己可是打赢过大山的人,这人比起大山就是个土丘罢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还没能提前出手,就被发现了,马车加快了速度,唐枭枭觉得大事不妙,便扬鞭追去,追到了一处密林她超过了马车,横在了前面将其拦下。 马儿嘶吼抬起了前蹄停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 “呵,本女侠倒是想问你,你又是谁?” “老子劝你少管闲事。” 见他撸起袖子威胁道,唐枭枭也不甘示弱,居高临下冷眼相看。 “怎么?想打架?欺负女人?” 本想说弱质女流,一想自己可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不想挨打就滚一边去!” 唐枭枭冷笑一声,借力跃上马车,那人往一旁顺势一躲,窜下了马车。 她故意抬高声音挑衅道:“呵,怎么?你刚才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不成?叫什么来着?‘不想挨打,就滚一边去’?” 在马车内迷糊中的昭凌闻声睁开眼,杵了杵一旁昏睡中的昭乐,嘴里被塞着布团,什么话都说不了。 “唔……” 昭乐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手脚被绑着,还被堵住了嘴,正慌张着,听见外面传来了打斗声。 昭凌想办法挪到门口用脚撩开了门帘,昭凌探头看去,唐枭枭正和那壮汉交着手,她忙钻了回去,和昭凌一起赶紧想办法将绳子解开。 “呸,”昭乐扔掉布团吐了吐灰,“居然敢暗算我们,也没带多少银子在身边,怎么就劫了我们?” 昭凌揉了揉被绳子擦破的手腕偷偷朝外看去,随后便恍然大悟,放下门帘,一脸不妙的表情看着昭乐。 “怎、怎么了?这副样子。” “那是……母后的人……那左手腕上火烧的疤,我见过。” “虎毒不食子,而且皇后怎么知道你已经‘复活’了?” 昭乐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看了看外面,也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帮上唐枭枭的忙,但她忽然想起,以唐枭枭的身手,这个人根本不是对手,便偷偷下了马车躲在车后。 “不添乱就是帮忙。”她小声对昭凌说道,“躲着,要是她都不行了,咱们就上去用那些‘下三滥’的招式帮她。” 昭凌却看着这一来一回的交手,不禁“哇”出了声。 “嘘,小声点。” 昭凌心想,没想到她身手这么好,要是留在自己身边成为自己的左臂右膀,那真是如虎添翼,难怪父皇要让她来护着自己。 难道真的没可能了吗?他不禁望着唐枭枭的身影暗想。 突然,那壮汉被唐枭枭一脚踢到了马车前,他见势不妙,立刻上了马车跑了。 唐枭枭刚想上马追,跑向苗月牙的马时,却见原本停着马车的地方,姐弟二人正杵在那儿看着她。 “太好了,你们没事。” 问起他们二人被劫一事,他们只知在出村后不知过了多久,到茶摊喝口茶,就被下了药,结果醒来发现就到了这鬼地方。 没了马车,生怕那人发现他们不见了回头来寻,唐枭枭让他们二人骑马先行离开,自己徒步回去,马儿会记得回村的路,眼下就只好等到了那儿再从长计议。 “那你小心点啊。” “放心吧,再来一次我打一次,打得他求爷爷叫奶奶。” 目送他们离开后,唐枭枭刚要跟上去,那静躺在枯叶中的令牌引起了她的注意,上前捡起查看。 “嗯?”她见到这从未见过的花纹不禁皱起了眉。 正准备起身,却听见身后靠近的脚步声,猛地回过头去,还未看清脸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模糊中,她感觉被套上了什么东西腾空而起,趁着还未完全失去意识,她扯下了许骁年的白虎玉坠,接着便昏了过去。 苗月牙的马将二人驮回了桃源村,正逼着自己加快恢复的唐枫在院中练气,听见马蹄声,循声望去见只有二人返回,忙上前。 “枭枭呢?” “她是怕那劫我们的人追来,让我们先回来了,说一会儿会徒步回来。”昭凌下了马道。 唐枫忙问此前发生了何事,昭乐如实告知。 他有些担心,踱步至马前就要去接,苗月牙正端着从邻里那儿分来的萝卜回家,见他要走,忙把萝卜往昭乐手里一塞,死活要拦着他。 “你这身子骨还没养好,枭枭的身手现在比你还厉害,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才是。” 唐枫转身对苗月牙道:“明着交手她确实厉害,但若是被暗算了,她也不过就是个姑娘家。” 说完,不由分说地折回屋里取了剑回到马前,趁着苗月牙还举棋不定时扬鞭策马离开了村子,将昭凌留在村里让苗月牙照看,带着昭乐一人由她指路,去了此前与唐枭枭分开的那片密林。 可这前往密林的一路上,别说是唐枭枭了,连个徒步的人都没瞧见,唐枫心里有些不安了起来。 果然,一直到那分开的林子里,都没能遇见她。 唐枫下马在林中查看,昭乐则坐在马上眺望四周,这地方鲜少有人经过,连条称得上是路的路都没有,更无法从路人口中问到什么。 他们继续在马车停留过的地方再次朝着四周扩大范围寻找的时候,眼尖的昭乐发现了个玉坠,下马拾起犹豫着走到唐枫身旁。 唐枫眉头紧蹙:“这是许骁年的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于是二人借着这条线索,快马加鞭朝着京城赶去,途中昭乐有一事不解,绑架自己和昭凌的人明明是皇后的人,怎么会留下许骁年的东西?难道连许骁年都和皇后是一伙的? “唐枫,如果皇后和许骁年是一伙的,那枭枭岂不是危险了。” 唐枫不语,他只知道,跟不跟皇后有关都和自己无关,只要是许骁年敢动唐枭枭一根寒毛,就算拼了命,也要让他不得好死。 许府—— “归然,你都安顿好了吗?要是还有要帮忙的,尽管和管家说,管家会给你安排好的。” 许孟知夫妇接过许归然送来的新年贺礼,并将他引进了正厅,正直年间,许骁年闲来无事,便也从将军府回了许府。 许周寅虽从杭州回来了,却也只是在书房看书,并未参与他们的谈笑风生,毕竟林幼白不在的府里,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个空有其名的“家”。 一路快马加鞭,昭乐和唐枫来到了将军府,却听闻他回了许府。 “可有个女子来寻过你们将军?” 唐枫回到马前,昭乐向守卫打听道。 “除公主殿下之外,并无其他女子上门。” “真的?要是敢瞒本宫,脑袋不保。” “千真万确。” 难道不是许骁年?但既然线索只有这个,不问个清楚不行。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遇采药童子 赶到许府门前,听闻唐枫来寻,许骁年错以为是唐枭枭前来,本在与许归然交谈的他满心欢喜地出了正厅赶去门口,却没想到,见到的却并不是她,而是他。 他脸上的笑容带着些空虚:“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唐枫把玉坠再次放在了他面前,“把我妹妹交出来。” 许骁年哭笑不得,这玉坠竟又再次落入了这“护妹成魔”的兄长手中,他欲拿过玉坠,却被唐枫收了回去。 “把人交出来。” 昭乐轻轻扯了扯唐枫,小声道:“兴许不是他。” “你不看好自己的妹妹,来问我要人?内兄这是闹哪出啊?” “许将军,”昭乐生怕他们二人就在这门前争吵引起更大的动静忙开口劝阻,“枭枭不见了,我们除了这个玉坠没能找到其他的线索。” 许骁年一惊,收起脸上的笑容:“你说她不见了?” 顾不上家中是否有客,也顾不上唐枫如何看待自己,他忙取了佩剑叫上了几个下属便出城寻人了。 唐枫则将此事告知了顺天府的人麻烦他们在城中寻人,一有消息便来报信。 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眼睛似乎被黑布给罩住了,手脚也被捆着,她有些慌张。 因分不清是在何处,唐枭枭只能靠感觉到的线索来分辨。 明明在此前是艳阳天还有些暖意,这里却寒冷得不禁让人有些瑟瑟发抖,地面有些不平整,手触碰到地面,有砂石的触感,看来应该不是在什么屋里。 她静静地侧躺在地上,生怕轻举妄动会有危险,便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闭上眼,仔细倾听,远处传来潺潺的溪水声、还有断断续续的鸟叫,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砂石上滑来滑去的声音,还有…… 等等,蛇吐信的声音? 唐枭枭突然出了一身冷汗,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是大气都不敢出。 虽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感觉一定是在那林子的附近,如今手脚被捆,无法动弹,嘴也被塞了布团,腰间的匕首也不见了,眼下除了等人来,无路可走。 见只有他们二人回村,唐枫绝不会坐视不管,但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让爹娘不要放他出村,会不会就放弃出来寻人了? 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正哭丧着脸准备听天由命的她,忽然听见了谈话声,她本想呼救,却怕周围的蛇被激怒而咬伤自己。便屏息凝神听着。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女子声音有些低沉。 “亏得娘娘还记得小的,给小的口饭吃。” 这男人的声音与此前那壮汉的声音比起来并非同一人,娘娘?难道也是皇后的人? “拿着,这是娘娘赏你的,你可以走了。” 听这话,应是给了报酬吧,哪知那男人道谢的话音还未落,紧接着便听见一声闷哼,之后便再也没能听见那男子离去的脚步声。 “把尸体处理干净。” “是。” 唐枭枭一惊,有些头皮发麻。 难道是皇后发现自己和太子一案有关,要杀人灭口不成? 听脚步声,应该不止一人,但朝着自己走近的脚步声却只有一人,从脚步缓急轻重上来看,像是那个女子。 脚步声在离自己五六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唐枭枭咽了咽口水想让自己冷静些。 “唐枫。” 哦,对,自己还穿着男装,既然能叫出兄长的名字,想必定是宫里的人。 “你是谁?” “我们家主子让我给你带句话,若是你还冥顽不灵插手皇室的事,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皇室?看来太子的事皇后还并不知情,那此次仅仅只是为了威胁自己?既如此,为何要杀了那人?是因为皇后心虚了么? “皇室的事?是指何事?” “哼,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不杀了我?” 女子冷笑一声:“太露锋芒总有一天自有别人会来收拾你,用不着脏了我家主子的手。而且……在这地方,呵,你恐怕也活不过明天。” 说完,脚步声渐渐远去。 “嘁,既然要封口,还留这话又有何意义……” 正嘀咕着,突然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从自己脸上掠过,唐枭枭寒毛竖起,倒吸一口凉气,一动不动。 是蛇,是她最怕的东西,这触感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时,唐枫和许骁年暂时和解,分头在那捡到玉坠的林中找着唐枭枭的下落。 “唐枫你别急,如果真是皇后的人,还不至于就这么杀人灭口,要是现在动手的话,一定会被皇上察觉的。你身子还没养好,还是不要太操劳了,我们帮你一起找,一定能找到的。” 昭乐紧紧握着唐枫的手,想让他心安些,她看许骁年这着急的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恐怕这事与他真没什么关系。 “将军!” 将军府的人朝着许骁年跑了过来,指着前面一个有些紧张的药童称他见到过有人用板车运着几个用麻袋装着的货物从这儿经过朝山坳里去了。 问其为何觉得奇怪,言道,这山坳里既不修路也不造桥,住的人家都是些老翁老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仅鲜少出来,也不太有人知道这里面住着人,所以才觉得有些奇怪,而且那一车麻袋中其他的都形状相同,但其中一个却像是没填满,装的可能是不一样的货物。 “但我也只是听你们问起,才想到的,到底是不是你们要找的,我也不知道。”药童抬头瞧了瞧,“天色渐暗,山中的路并不好走,你们若是要进去找人,我可以给你们带路,刚巧我也要回山去找师父。” “这明明还只是申时,天还亮着。”昭乐有些疑惑。 “这山中不一样,越往里走,山和树的遮挡就会越多,即便天还亮着,那里面都如同入夜般。何况,现在进去,到山坳,也得要至少半个时辰呢。” 许骁年留了个心眼,让唐枫和昭乐带着两个手下在外面守着,若是亥时自己还未出山,便回城找帮手。 唐枫自不会坐以待毙,二话不说便跟着药童一道进山,见劝阻无果许骁年也只好由他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毒物窟 “若是有人从这儿出去了,看清楚长相。” 许骁年指了指下属手中的画像,下属领命守在了隐蔽处,他这才放心前去。那是唐枭枭的画像,是他亲手所画。 他带了两个下属贴身护着昭乐和这病恹恹的唐枫,自己则紧跟药童。 “这画的有些……” 那两个下属面面相觑,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 “唐大人这身子,这脸色苍白得很,像是生了场大病啊。” 在这途中,许是觉得太过安静了,许骁年随口调侃道。唐枫却不予理睬,四处张望着,生怕错过什么。 果真如药童所言,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那通往山坳的大路上。 “这路通往山上一个毒物窟,你们小心些,养那些毒物的毒老头脾气很不好,那些毒物只听他的,你们可不要轻易惹到他才好。” 说完药童便朝着另一条小路继续往里走了。 “等等,”许骁年冲着药童的背影问道,“为何你确信是在这条路上?” 药童头也不回道:“那板车进不了这山坳里的任何一条小道,兴许你们找到板车便能找到想找的东西。” 药童此前所言这天色确实暗的有些不比寻常,许骁年抽出火折子将带来的火把浇上灯油点燃,递给了唐枫一把,他接过火把便自顾自地往上走去。 “小心啊……”昭乐忙追了上去,小声道,“万一不小心闯了毒物窟可就麻烦了。” 因为未知的恐惧,唐枭枭已被吓得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她感觉自己全身冰冷,那蛇已经顺着她的衣襟钻进了袖子里,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眼泪将那蒙着眼的黑布都浸湿了。 哥,你在哪儿啊…… 唐枫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赶去,昭乐提着裙摆尽力追赶他的步子,可他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不论昭乐怎么叫他都没回过头来。 “将军,您看那儿!” 顺着下属手指的方向,那陡坡下,板车和货物散落一地,而那附近的小溪旁似乎躺着一个人。 许骁年不听劝阻,忙从陡坡上滑了下去,昭乐见许骁年发现了什么,忙把唐枫拉住。 “好像找到了。” 二人匆忙来到那陡坡之上往下望去,许骁年正蹲下身查看尸体,发现此人死于刀伤,而这散落一地的货物全都检查了一遍也都是同样的东西,并没有找到药童口中所说的那个“与众不同”的麻袋。 下属将许骁年从陡坡下拉了上来,唐枫见没什么发现早已将他甩在身后,朝着大路的尽头走去。 “这快到头了,也没见到什么‘毒物窟’啊……” 昭乐朝着四周看去,只有郁郁葱葱的古树,没见到什么洞窟。 唐枫本不想打草惊蛇,生怕她落入了歹人手中,稍有不慎让她丢了性命,但,他实在有些心急了。 “啊!!!” 刚准备张口唤她的名字,却突然传来了女人凄厉的惨叫声,许骁年闻声借力一跃而上,循着那微弱的哭声一路找去,与唐枫同时找到了那藏在厚厚的荆棘墙后的洞窟,却并未找到能够越过荆棘墙的突破口。 “什么人!” 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了带着些敌意的吼声,转头一看,一位老者正气势汹汹地看着他们。 看来这便是此前药童所说的那位“毒老头”了。 “前辈,我们听见这后面传来了女子的惨叫声,这才找到此处。” “女子?哼,少给我胡说八道,没有人敢靠近我这毒物窟,别说人了,连动物都望而却步。更何况这荆棘墙是老头我亲手所栽,入口只有一处且有机关,谁也发现不了,绝不可能有人误闯。” 昭乐忙上前指着荆棘墙道:“您听,真的有女人的哭声。” “救命啊……”唐枭枭似乎听见了外面又传来了谈话声,颤抖着声音绝望地哭喊着,“我不管了还不行嘛……放我出去……呜呜呜……” 那毒老头一惊,忙赶到入口处,一边打开那树藤做的机关,一边碎碎念着:“可别让我的‘宝贝’们受伤了才好啊……” “枭枭?是你吗?” 唐枫大喊着想要硬闯,被毒老头一把拦下:“里面可都是我养的毒物,要是弄死了一只,我让你们所有人为它偿命!” 说着,毒老头率先一步迈进了毒物窟,唐枫、许骁年、昭乐一行人后脚忙跟了进去。 绕了两个岔路,到了毒物窟的中心地带,四周均用织网层层围住,昭乐却还是从那细小的缝中,发现了躺在众多蛇蝎、毒草之中的唐枭枭。 “枭枭……”昭乐心疼得眼泪夺眶而出,“老前辈你快救她啊!” 毒老头也生怕自己这毒物窟出了人命,赶紧将那网一层层拉开,开了个缺口,钻了进去,走到她身旁在那附近撒下了药粉,那毒物因药粉的刺激纷纷散去。 “枭枭!”“枭枭!” 唐枫与许骁年异口同声大声唤着她的名字并不顾危险钻了进去,听见了唐枫的声音,她颤抖着有些发紫的嘴唇,已经泣不成声。 “别动她,防止毒液加速蔓延,我去取解药。”毒老头把药粉交给了最后进来的昭乐,“若是药效过了,继续撒一些在周围,它们便不敢轻易靠近,千万不要激怒它们,千万!我即刻便来。” 眼前的黑布被摘下,她看着眼前唐枫模糊的脸,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别怕,哥在这儿,一定会救你的,别怕。” 唐枫颤抖着手就要去摸那肩上被蛇所咬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却被正解着绳索的许骁年一把抓住手腕。 “别碰,是毒血,要是你也中毒了,谁带她出去?”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因此前荆棘墙划伤的伤口,只好收回了手。 唐枭枭虚弱地唤了一声“哥”,唐枫替她轻轻擦了擦眼泪。 “哥在这儿。”唐枫眼眶泛红,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不知有多心疼。 许骁年继续低头解着绳索,生怕弄疼了她。 “我不想让枭枭死……都是我害的……如果不是我和昭凌独自出走就不会这样了……呜呜呜……” 昭乐哭得梨花带雨,深知这都是因自己而起,是自己一直催着他们查关于太子的案子,也是因为自己不够谨慎,才着了道害得她为了自己和昭凌身处险境。 “昭乐……别哭……”明明自己已经虚弱无力,唐枭枭却还是硬撑着安慰他们,“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为何这个玉坠会在那林中?”唐枫问道。 “因为……你只有拿着这个……才会去找……许将军啊……才会有人会……帮你一起……找我……”她闭着眼苦笑了下,“我不……放心……你……啊……” 许骁年听着她说的话,皱着眉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唐枫默然了。 解开绳索后,许骁年探了探唐枭枭的额头已经开始发烫了:“来不及了,得把毒先吸出来。” 于是二话不说,一把将她肩头的衣服撕开,没有一丝犹豫,跪在她跟前,俯下身对着那满是毒血的伤口大口将那已经有些发黑的血吸了出来吐在一旁。 昭乐被眼前这一幕给怔住了,哭声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他一次次地将毒血吸出吐在一旁。 若是放在平日里,许骁年这般行径,唐枫早已与他决一死战,可眼下他竟没有半丝犹豫,甚至比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反应更快、更加担心她的安危,难道,他真的对唐枭枭动了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张帕子 “老头!你人呢!”唐枫怒吼道。 那声音在洞窟中一阵回响,那些毒物像是被他这一吼给吓得匆匆回巢。 “我去找他。” 昭乐把药粉给了唐枫,从原路出了洞窟,刚到门口,就见到那毒老头手中小心翼翼地攥着个小瓶子,走一步小跑两步地朝着这儿来了。 这毒老头是这山坳里的怪人,明知这毒物会要命,却还是对这东西情有独钟,研制解药也只是为了自己不被毒死,否则就没命继续养了。 他被昭乐连扯带拽催促着进去救唐枭枭,而许骁年已经将那黑色的毒血大多都吸了出来,直到吐出的血从殷红变成了些许鲜红。 “快,给她服下,”毒老头将药丸倒在了昭乐手中,“半柱香的时间就会有奇效,到时将她搬出去静躺即可。” 许骁年擦了擦嘴边的血看着昭乐将药给她喂下,随即起身默默地朝洞窟外去了。 唐枫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唐枭枭盖上,遮住了那被撕裂的衣襟,并捂着伤口。 面对昏迷不醒的唐枭枭,唐枫和昭乐二人满是歉疚。 许骁年用手指抚过嘴唇上的裂口,眉头紧蹙。 “将军,水来了。” 他接过下属递来的用叶子包裹的溪水漱口,吐出了不少残血。 “可有可疑之人经过?” “属下巡视过,未曾见到除了那老头之外的人。” 许骁年点点头,看着天色已如入夜一般,吩咐下属前去弄些柴火来,恐怕今夜暂时要在此露宿一晚。 他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眼下大家都需要自己的守护,只好先强忍着。 半柱香后,唐枭枭被抬出了洞口,毒老头欲将机关关上,许骁年忙上前阻止。 “她是被丢进这里面的,不是自己进去的,你这机关是否还有其他人知晓?或是还有其他门路。” “这山里,就我一人知晓,但我向天发誓,这绝非是我将这姑娘弄进去的。我养毒物,从不以活人作料,何况这毒物也不吃人,让人进去还会弄脏我的地方。” 毒老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关着机关,却无意间在那机关附近瞥见了一块帕子,许骁年拦下毒老头,亲自将帕子捡起,翻来覆去看不出什么端倪,询问唐枫与昭乐得知也并非唐枭枭和昭乐的东西。 “你说只有你一人知晓,这可是块女人的帕子,怎会在此处?”许骁年见毒老头神色不对,立马让下属将他拿下,近前威胁道,“若是你不肯交代,我就一把火烧了这儿,私养毒物,若是说你为了炼蛊都不为过。” “这山里,确实,除了老头我之外还有一人知晓此机关,但她已经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毒老头眉头紧蹙。 毒老头原本的确是五毒教的一名弟子,要说是炼蛊,他确实也有一番作为。但后因五毒教内斗,教内人士几乎都死光了,只剩他和师妹二人凭借自己的本事活了下来,逃进这山里隐姓埋名得以生存。 师妹是五毒教教主的嫡孙,比毒老头要小十余载,性子烈,整日嚷嚷着要出山报仇,即便是毒老头用各种毒物想将她留下,都没能改变她的想法。 一日,师妹不知误中了什么毒,奄奄一息,毒老头倾尽所有,都没能想出解救她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咽气。 依照教内规矩,遗体停放七日后才能将其焚化。 毒老头悔恨万分,没能顺着她的意让她出山,这才害得她丢了性命。 人总归是逃不过倦意,三天三夜未合眼的毒老头,抵挡不住睡意袭来,眯了半个时辰,睁眼时,人却不见了。 “我以为是豺狼叼走了,可这山里也不适宜豺狼生存,于是我找了足足一个月,”毒老头指着此前许骁年发现尸体的地方,“才在那儿找到了她的白骨……” “如何确认?” “那腕上的银镯,是教主在她出生时便给她戴上的,”毒老头叹了口气,“为此,我甚至也想就这么去了,是这山里的药师阻止了我,这才苟活到现在……” 那以来,没有别的能耐的他,只能靠养毒物,制解药与药师交换口粮活着,想过出山,却也不知出山能做什么,便在这山里窝了一辈子。 许骁年看着手中的帕子上,绣着的曼陀罗花和一个“双”字,暂不知这帕子是否与此次想要谋害“唐枫”的凶手有关,但这毒老头定没有把实话都说出来。 “小兄弟,你中毒了?” 借着那摇曳的篝火,毒老头看着他那有些发紫的嘴唇,下属也着实担心起他来。 本以为只是些小伤,那毒血不至于这么快发作,许骁年压低声音道:“赶紧把解药交出来。” “方才给那小姑……小姑娘还是小伙子的,是最后一颗了,我从药师那儿讨回来的,现在就算要制药,你都把我抓了,我怎么给你制。” 许骁年示意将其放了:“若是你敢耍花样,该知道后果。” “你这小伙子,一言不合就要烧我心血,信不信我把里面的宝贝都放出来咬死你啊。” 这毒老头的臭脾气上来了,念念叨叨地朝着药师那儿去了,一边还回头威胁要是许骁年敢动那儿一下,就让他等死。 “将军,要不要属下去盯着?” 许骁年摆了摆手:“你们去护着公主,我去盯着。” “是。” 但其实,他只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罢了,将帕子收入怀中,他来到了转角处靠在路边休息,只要不行动过度,毒发也不会那么快,眼下能做的也只有待着不动了。 仰头看着那蔽日的树缝中透着的月光,原来,不知何时起,自己竟已经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 许骁年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轻笑了起来,将自己中毒的事抛在了脑后。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在村里焦急地等着他们回来的唐忠夫妇和昭凌愈发着急了。 “唐夫人。”昭凌一脸认真地对苗月牙道,“此事因我和皇姐而起,我这就回宫命人将人寻回,完璧归赵。” “不可,太子殿下,若是现在回宫,还不知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你,皇上并未召你回宫,唐枫和公主也不在,我和夫君二人只能将你留在此处才能护着你,这是他们兄妹二人的决定,我不想让他们的心血白费。” “可……” 昭凌有些心急地望向村口,唐忠上前作揖道:“夫人说的有理,您身为国之储君,不可大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将军中毒 太阳西沉,月上枝头,山坳中星星点点,那几户人家的灯火像是这林中的萤火虫般,虽弱却亮。 就像是唐枭枭,虽孤身应战,却很是顽强。 只是这光,可千万别熄灭了才好。 昭乐由下属举着火把陪着去溪边取了些水来,小心翼翼地捧到他面前。 “唐枫,喝点水吧。” “不渴……” 唐枫轻轻抚摸着唐枭枭的额头,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醒? 轻轻掀开盖着她伤口的衣服查看,伤口看着倒是不严重了,虽还有些发紫,却并未蔓延至别处。 “许将军去哪儿了?” 昭乐见唐枫无心关心他事,起身看了看问那守着自己的下属道。 “回公主,将军去这山里的药师那儿了。” 唐枫转身到火堆旁,添了两块柴火进去,用树枝拨了拨,想让它着得更快些。 昭乐看了看唐枭枭的状况,担心地在唐枫身旁蹲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心无旁骛的他。 她现在什么话都不敢说,向他道歉也已经迟了,因为自己的出现给他们平静的日子带来了太多“危险”,等唐枭枭脱离危险,等唐枫身子恢复了,等回了宫,便离开他们吧。 周围越来越安静,除了微风拂过枝头的“沙沙”响,就剩下火烧着木柴发出的“噼啪”声。 昭乐不禁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疲惫的双眼。 一夜过去,昭乐不知何时靠在唐枫的肩头睡熟了,而唐枫则闭目养神,不敢熟睡,生怕唐枭枭醒来无人照顾。 “将军!将军!您怎么了!” 见许骁年一夜未归,下属正准备上山寻人,却发现靠在转角路旁嘴唇发紫昏迷不醒的他。 “来人呐!” 唐枫闻声睁开眼,猛地转头看向呼声传来的方向,将还未醒来的昭乐轻轻放在了唐枭枭身边躺下,起身前去查看。 “怎么回事?” 蹲下仔细查看后,发现了他那嘴上的伤,唐枫立刻明白发生了何事。 “脸色发青,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快去把那毒老头找来,抓也得抓来!” “是。” 他伸手去试探许骁年的鼻息和脉搏,倒是还活着,松开他的衣襟看是否有其他中毒的地方,那帕子露了出来。此前并未细看,但现下看来这花纹确实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便先收了起来。 他不能死,就冲着他为了救唐枭枭中毒这一事,不能就这么死了,死在战场上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别推我,我这不是带着人来了嘛!”、 毒老头抱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同前来的还有个年轻男子,手中提着个木箱子,一袭青衣白纱,长相清冷不苟言笑,想必就是那个“药师”吧。 他二话不说,径直来到许骁年面前蹲下查看。 “不是我迟了,是这药老头不信我,死活不肯下来,所以这才耽误了。” 毒老头生怕他们真一把火把自己的宝贝们都给烧了,不停地解释。 见有药师相救,唐枫便起身让了开来,一言不发把毒老头往唐枭枭处拽去。 片刻后,那药师将许骁年放平身子,扎针放血干净利落,见势取出瓶子,将他扶起,把药粉倒入他口中,灌下清水。 不出十个数,许骁年自觉腹内一阵翻涌,吐出了大口大口的黑血。 “将军!” 下属紧张地看着那滩黑血,药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许骁年的背,见不再吐出,便将他再次放平,拿出了一瓶药,起身要交给一旁的下属,那下属伸手便要去接,却被他收了回去,另一只手摊在了他们面前。 “你有多少银子?”这药师虽未开口,但他们已明白这其中意思。 他们转过身去十十足足凑了四五十个铜板,这平日在药铺买一味药倒是可以,眼前这个恐怕不够。 “实在不行,咱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或是你要的,你都可以说出来。” 药师接过那一包铜板,把药给了他们,提起药箱转身便要走。 正当下属还在疑惑这点铜板就够了吗?毒老头大声将他叫了回来。 昭乐闻声突然清醒惊坐起:“我怎么睡着了?” 忙紧张地瞧了瞧身旁的唐枭枭,依旧昏迷不醒。 “药老头,快快快,看看这姑……小伙,”毒老头拽着药师来到唐枭枭身旁,“我昨日给她吃了你给的那药,怎么还不见醒啊?从前我给自己吃的时候,两个时辰之内必活蹦乱跳,怎么到他这儿就不好使了呢?” 药师一言不发,伸手先冲毒老头要钱,毒老头连忙转身问唐枫和昭乐要。 唐枫分文未带,只有手上的佩剑,正犹豫要不要给,昭乐忙从自己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药师手心。 “够吗?若是不够,这是定金,等你把她治好了,还有重金。” 药师收好银子,蹲下身拨开了她的眼睛瞧了瞧,再探了探鼻息摸了摸脉搏,抬头看了眼毒老头,毒老头“啊?”了一声。 “怎么了?药师您说话啊。”昭乐有些着急。 “哎哎哎,他要是说话,那比皇上还金贵,我来替他说吧。这孩子就是睡着了,药老头看过了,都没事了,睡醒了就好了。嘿,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没救。”毒老头倒是松了口气。 见药师看着唐枭枭出了神,唐枫觉得有些不对劲,将佩剑伸到了他面前以威胁,生怕他轻举妄动做出什么不轨之事来。 “药师还有疑惑?”他压低声音道。 药师起身仰起头,轻轻地用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自己的咽喉部自上而下滑过,然后冲那对自己有着敌意的唐枫微微一笑,拎起药箱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下不论是谁,都叫不回他了。 “哦对了,他还说,让你们尽快离开这儿,这儿不欢迎外人。” 唐枫自然知道,这话是毒老头自己的意思。 “你不想找你师妹的下落么?” 但唐枫一句话,让转身要走的毒老头怔在了原地。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抽出了那帕子:“曼陀罗,毒花,几乎没有姑娘会把这个绣在自己的帕子上,除了……你师妹这种身份的人,‘双’是名字吧?而且是乳名。我虽一时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与这帕子一模一样的图案,但却是最近十年内见到过。你,不想知道真相么?” “你是说她还可能活着?” 唐枫摇摇头:“活不活着不敢断定,但我说的是‘真相’,她死的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那具白骨究竟是不是她……把人丢进这儿的人又到底是谁……” 那坚定的眼神又让毒老头有些犹豫了,要是她还活着,要是这真是她不小心留下的,为何二十年了都没来找过自己?又为何要杀人?她和眼前这些人又有何纠葛? “站在你面前的,是本朝公主和朝廷命官,躺在那转角的男人,是本朝的大将军,若是你要包庇这帕子的主人,别说你这儿的心血保不住,连你的项上人头,都可能要保不住了。” 唐枫这番话,让毒老头有些站不住脚,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清闲养老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若是扮成宫女,我便带你去 “若是……她还活着,能否让我再见她一面?” 毒老头眼中尽是不安,又怕却又期待。 唐枫沉默半晌,见他不再反悔,便答应了下来,毒老头也答应配合他们找到这帕子的主人。 唐枭枭醒后,不等她问许骁年为何昏迷不醒,唐枫便让下属背着许骁年并带着她和昭乐一道离开了这山坳。 见他们出来了,守在外面的许骁年的下属忙迎了上来。 “将军这是怎么了?” 昭乐解释道:“中了毒,不过已经服了解药了,应该很快就会好的。” 其实说出这话,也是因为死马当活马医,这山坳里的毒老头和药老头到底是不是好人,他们也无从知晓。 但至少,那二人在救人之时,并不知情他们的身份。 为了快些赶路,下属轮流背着许骁年走在林中。 唐枫犹豫再三,提出由自己将许骁年带回桃源村,等能行动自如了让他自己回城,起先下属并不答应,昭乐出面,这才解决。 “还疼吗?” 回去的路上,昭乐一边搀扶着唐枭枭一边担心地问道,她摇了摇头,看着背着许骁年往前走的唐枫,苦笑了下,这可真是弱的弱、残的残。 刚才从那几个下属口中听说,此前见到除了他们之外的“外人”出来,其中就有一个女人,四十来岁,样子像是有钱人家的女主事或是女管家,难不成此人就是将自己丢在那毒物窟里的元凶? 唐枭枭将身上的衣服扯了扯,想把伤口遮一遮,以免又要被爹娘他们担心。 正在忙活的唐忠夫妇,一听村口突然热闹了起来,循声望去。 “他们回来了!” 昭凌率先跑上前去,唐忠夫妇忙放下手里的活也跟了去。 见唐枭枭那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苗月牙那叫一个心疼,连忙把她扶回屋里去了。 唐忠看着这几个孩子狼狈不堪的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看来自己是时候出手帮帮他们了。 “皇姐,许将军这是怎么了?”昭凌小声问道。 昭乐边走边将此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听完他直呼惊险。 “你要是再说漏嘴,这以后所有事我都不会告诉你了,枭枭她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昭凌竖起三指点了点头,随着他们一起进了唐枫的屋里,看着他们将许骁年安顿好。 随后唐忠夫妇将他们聚集到了一起,询问来龙去脉。 唐枭枭最终还是没能藏住那被蛇咬伤的事,但就凭借眼下这些线索,她心里已经有了目标。 得知唐枫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那毒物窟后,皇后稍稍松了口气。 “没被发觉吧?” “回娘娘,卑职的帕子不见了……” 刚松口气的皇后猛地站了起来,激动道:“那你还不快去找!要是查到本宫头上来了,本宫还怎么保你?” “是,卑职这就去。” 看着林女官匆匆出了门,她皱起了眉,生怕这一不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唐忠正襟危坐,面对眼前这些努力想要以自己的方式在这危机重重的世道里生存下去的孩子们,拿出了当年还在朝为官之时的那种劲头,耐心分析、用心辅助。 “枫儿此番顺着她的道装死即可,由枭枭女儿身出面。太子殿下暂时不得回宫,待时机成熟,老夫亲自送您回宫。”接着,唐忠转头对昭乐道,“公主殿下有枭枭保护,大可放心,关于德妃落井,案宗我在辞官之前从大理寺那儿抄了一份。” 苗月牙转身去往灶间,将唐忠藏于米缸里的盒子取了出来,里面装着唐忠当年辞官时未解的案子,本想着就这样留到以后老了与自己一同带去地下,没想到还有出来见光的一天。 “这里,还有当时元嵩买状元的证据。”唐忠取出压在那案卷上的半枚玉璧。 “元嵩这状元虽然是买的,但好在并非因此为非作歹,在位勤勤恳恳为国为民,所以我和夫君便希望,他能因为有把柄落入他人手中而警醒,并洁身自好,这才没能及时交给皇上……” 唐枭枭皱着眉道:“可他并非能一直如此,方院使被屈打成招一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证据,是时候用上了,”唐忠自惭形秽,“我当时也是一时心软,这才……” “即便您交给了父皇,您又怎能知道下一个大理寺卿就一定是个好官?” 此话从那坐在一旁一本正经的昭凌口中吐出,让唐忠有些惊讶。 “您的为人,我都看在眼里,何况也未曾以此事要挟元嵩从中牟利,此事若是父皇追究起来,有我替您解围。” 昭凌见大家都向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回到德妃落井一案上来,那一张张的卷宗,还有一幅幅的图画,都是唐忠亲手一笔笔抄落下来的。其中一个图案引起了唐枫的注意,他一把从众多的纸张中抽出了那一张。 “怎么了?” 唐枭枭当时处于昏迷之中,没能见到那帕子,而昭乐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 唐枫从怀中抽出了那张帕子,摊在了桌上,众人一惊。 唐枭枭忙从那案卷中找出了那图的上一张念了起来:“此花纹为从德妃落井处仓皇逃走的人臂上所刺?” “也就是说,这人和将枭枭丢入毒物窟的是同一人?”昭乐一惊。 她放下手中的纸缓缓说道:“我本是怀疑,但现在已经知道是谁了,只是除了这帕子之外,还得去确认一下她的手臂上到底有没有这花纹。” “你在家养伤,这事由我去查。” 唐枫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她去冒险,不论周围的人怎么劝,都劝不动他。 “那好,你要是要进宫,就必须扮成宫女,否则我没法带你进去。”昭乐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看昭乐又看看唐枫。 她本以为唐枫会碍于这个难处而放弃,没想到他竟一口答应了下来。 由于时间紧迫,来不及等许骁年恢复,一醒过来就准备送他回京。 掀起马车的门帘,里面竟坐着两个唐枭枭,许骁年以为自己中毒太深还未缓过神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唐枭枭又看了看她身旁的那个略显精壮的唐枭枭。 “哈哈哈哈……” 还未等许骁年笑完,苗月牙从身后就将他敲晕了丢进马车。 “这孩子,敢笑我儿子,回头再收拾你。” 临行时,唐忠夫妇嘱咐他们三人定要小心行事,遇见危险一定要知难而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简单道别后,三人带着许骁年一道离开桃源村,朝着京城方向去了。 “唔……” 马车颠簸的途中,许骁年醒了过来,揉着酸痛的后颈坐了起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突然他感觉背后一阵寒意袭来,缓缓地转过头去,唐枫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他忙捂着嘴转过头去,笑得背影一抽一抽的。 唐枭枭轻轻踢了坐在地上的他,小声道:“别笑了,再笑我把你丢下去,你自己想办法回去。” 昭乐也看不下去了,没好气地说道:“笑什么?他们俩长得那么像,你见到枭枭怎么不见你笑成这样?” 许骁年偷笑了好一阵,终于停了下来。 但此时的唐枭枭并不知道许骁年是因为自己而中的毒,受许骁年所托,谁都不曾告知与她。 第一百十八章 你就仗着他喜欢你,为所欲为 把许骁年丢在将军府跟前后,昭乐便带着他们兄妹二人进宫去了,许骁年目送他们离开后,面带笑意转身回了府。 唐枭枭把面纱给唐枫戴上:“哥,说句话我听听。” “说什么?” “把嗓子捏细些,像这样……”唐枭枭清了清嗓子,“参见皇后娘娘,奴婢是公主殿下那儿新来的宫女月月。” “……”唐枫眉头微蹙地看着她这副做作的样子。 她杵了杵唐枫:“说句试试?” 见唐枫死活不肯说,昭乐忙出来解围:“就说他是个哑巴好了,也省得被人怀疑。” 怕不依不饶会使得唐枫生气,唐枭枭便只好妥协。 “好吧,那名字……就叫花花吧,‘花容月貌’。” “你身子撑得住么?” 比起自己,他更担心的是唐枭枭的身体,生怕她毒还未完全排清。 唐枭枭拍了拍胸脯点点头:“你现在的身子骨还没我强呢,现在,你就放心靠你这聪明过人、文武双全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宝贝妹妹,千万不要独自逞强。” 唐枫不语,面纱下的表情有那么些无奈,看着眼前这变得成熟可靠起来的妹妹,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到了嫁人的时候,自己恐会忍不了这个痛割这个爱。 在宫门外,昭乐露了个脸,马车被放行进了宫。 这很快便让皇后的人知晓了,连忙前去禀报,皇后问是几个人,答,只一人与两个侍婢。 “侍婢?” 皇后有些疑惑,她这年还没过就出宫了,不知去向,如今回来,却带了两个侍婢,一直独来独往的昭乐这一出可是前所未闻。 “林女官人呢?” 一旁宫女上前道:“回娘娘,林女官出宫至今未归。” “扶本宫去公主那儿看看。” “是。” 一踏进昭乐的乐禾宫,唐枭枭便松了口气,昭乐端着公主的架子向自己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介绍了他们二人,还特地用了“花容月貌”来形容他们。 “月月姑娘可真漂亮……”“是啊,那花花定是更美,怕引来别人的嫉妒才蒙上面纱的吧?” 听着宫女们的小声议论,昭乐偷偷瞄着唐枫的反应,他竟如此沉得住气。 “皇后娘娘驾到——” 正准备散去,皇后竟来了,不过,这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昭乐对唐枫和唐枭枭使了个眼色,唐枫微微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皇后便出现在了乐禾宫,见昭乐正在院中让宫女们收拾着花花草草,忙忙碌碌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见过皇后娘娘。” 院中宫女齐声行礼,昭乐上前行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听闻你大年三十夜便身体不适,大年初一也不见你来请安,这想来瞧瞧你吧,还被拒之门外,害得本宫担心了好一阵,怎么样?人好些了吗?” 皇后边说着边朝着不远处低着头候着的唐枫和唐枭枭两兄妹看去,问她这两个装扮与其他宫女不同的女子是哪儿来的。 如此单刀直入,让昭乐也有些没来得及反应。 “其实,大年三十夜,儿臣出宫去玩了,这宫里的过年从小看到大,就想去宫外看看,她……她们……是我从宫外带来的……” 唐枭枭上前一步,捏着嗓子道:“回皇后娘娘,民女和姐姐是许骁年许将军在芳雀楼养的舞姬和乐姬,公主偶然见到民女姐妹二人一唱一和甚是喜欢,这才将民女与姐姐带进了宫。” 皇后打量了下唐枭枭,似乎有那么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便也作罢。 “想不到乐儿你竟有如此闲情雅致。” 说完朝着他们二人走去,昭乐忙要上去拦着,被唐枫一个眼神给怔住了,看到他那暗地里的手势昭乐点了点头,只是淡定地跟上前去。 她在唐枭枭面前站了会儿,又在唐枫面前驻足,伸手就要去摘他的面纱,被唐枭枭插入其中挡了下来。 “娘娘,不瞒您说,此前民女姐妹二人为启州城一家大户的女儿,却家道中落,父母双亡,那些坏人因为想要得到家里那根本不存在的‘宝物’,杀了我们的父母,逼我们姐妹二人说出那东西的下落,姐姐的舌头……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割了……所以才戴着面纱怕吓到别人。要不是许将军的出现,恐怕民女也……” 说着唐枭枭便哭了起来,昭乐一愣,这晶莹的泪花说出来就出来了。 这故事还真是……惨啊。不仅是昭乐觉得,甚至连她自己都这么认为。 皇后嫌晦气,收了手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二人。 “大过年的哭什么?真晦气。” “就是,哭什么?快擦擦。” 昭乐将皇后扶走,回头偷偷地朝唐枭枭笑了下,唐枭枭借着擦泪的时候对她暗暗竖了个拇指。 皇后怕大过年的染了晦气,便就此作罢离开了,边走边心想,这皇上也太过宠溺昭乐了,年三十这种时候偷溜出宫不管,也从不过问她去了哪儿。 “走远了走远了,快,跟我进去。” 昭乐忙将他们带进寝殿,转身对贴身宫女小声说了些什么,她点了点头守在了殿外。 这贴身宫女名唤曲儿,是昭乐从宫外的人贩子那儿花高价钱赎回来的,因为这救命之恩,曲儿对她是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宫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挺身而出替她想办法化解,是昭乐在这宫里的得力干将,也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就想到编这么个故事?”昭乐小声道。 “还不是怕我哥露馅嘛,也没事先在脸上弄上些什么刀疤,不然就说是毁了容也好,只能硬着头皮用更可怕的遭遇吓退她了。” 唐枫摘下面纱坐在一旁看着唐枭枭有些不高兴:“你提谁不好非提许骁年。” “唉呀,你不懂,我这是圈套,许骁年可是将军,就算皇后再有兴趣,将我们二人的事拿去查,查出这是假的,我们只要把许骁年搬出来,他铁定会帮我们圆谎。” “你就仗着他喜欢你,为所欲为。”昭乐托腮看着她饶有兴致地说道,“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瞥见唐枫眼神的唐枭枭立马否认,的确许骁年是对自己好,也一直在帮着自己,但明明自己心里想的却还是叶之闲。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能想,叶之闲这家伙也是,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阿嚏!” 端着笔墨想去院中晒晒太阳练会儿字的叶之闲一个喷嚏将刚磨好的墨溅了自己一身,他皱着眉看着那一片墨点,只好放下回屋将衣服换了。 刚换到一半,家丁在门外敲了敲门。 “少爷,杨府的老爷夫人带着小姐上门了,老爷让您过去呢。” 叶之闲一怔,杨府? 本以为借受伤失忆这一由头与唐枭枭保持一些距离能让她冷静下来,却不想弄巧成拙,如今还摊上了这杨府杨栖月的事。 “少爷?” “知道了,这就去。” 他换上衣服整了整衣襟,硬着头皮跟着家丁去了正厅。 叶彭夫妇和杨府一家正在厅内喝茶寒暄着,杨栖月眼带笑意静静地坐在他们之间。 第一百十九章 笑靥如花 许府,许孟知正在库房打点着此前许骁年准备的聘礼,看看是否少了什么该添补,即便是去这辞官回乡的唐忠那儿下聘,也得有许家人的体面才是。 “二少爷,快用午膳了,您去哪儿?” 许孟知闻声从库房往外望去,许周寅正有些着急地往外走。 “不吃了。” 他冷冷地瞥了眼库房的方向,随后转头就向门外走去。 得知许孟知已经答应为了许骁年而去唐家下聘,他不能让叶之闲就这么坐以待毙,就算唐枭枭喜欢的人不是自己,也不能让她陷入泥沼。 叶之闲来到正厅,对杨府一家行了礼,抬头看了眼杨栖月,宛如一汪秋水的明眸正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朱唇轻启微微上扬。 “小女杨栖月,见过叶公子。” 杨栖月起身行礼,身姿妙曼,那举手投足间透着的都是大家闺秀的气质。 叶之闲回了礼,在叶彭身旁坐下,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早就听闻杨家小姐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陆妤微笑着看着杨栖月说起了客套话,不过,她倒也说的不差,杨栖月在这京城也是名声大噪,女子之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相也是在京城公认的数一数二的,多少名门大户踏破杨府门槛都未能说上的亲,偏偏让叶之闲给碰上了,不过兴许是因为宰相的嫡孙这一名号吧。 而且看杨栖月这样子,像是对叶之闲十分满意。 叶彭和陆妤知道叶之闲心里放不下唐枭枭,但现下叶之闲这副模样也让人摸不透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老爷、夫人,”管家匆匆赶来,走到叶彭和叶之闲之间小声道,“许家二公子一直在门口吵着要见少爷。” 叶彭夫妇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这许家二公子好歹也是名门,怎的这么没有规矩? 叶之闲正要起身便要往外走,陆妤忙暗暗拽住他的衣角,示意他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先去问问,万一是急事,也不好耽误。”叶之闲朝着杨家三人微微行了个礼,“失陪。” 见父母的脸色有那么些难堪,杨栖月忙替他解围:“也是,若是真有什么急事,出了事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杨小姐还真是知书达理识大体啊,若是真与闲儿相守一生,还望杨小姐能多担待他这些小性子。”叶彭有些歉疚地笑道。 陆妤看着眼前的姑娘确实百里挑一,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那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作为母亲的她觉得唐枭枭的性子反倒是更适合自己的儿子一些。 见叶之闲出来了,许周寅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正月十五一过,许孟知就要替许骁年去向唐家下聘了,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许骁年那个人阴晴不定的,还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要是让他得逞了,唐姑娘会如何你就没想过吗?” 叶之闲本微微有些惊讶,却很快收起了表情一脸漠然。 许周寅一看,急了,此前这二人那么关系亲密,如今怎么这番境地? “叶之闲,我告诉你,你再不去争取,就会后悔一辈子,你既然选择放弃,那我就不会站在你这边了。好自为之。” 许周寅撂下话转身离开了,叶之闲不禁握紧了拳,可眼下她是否还肯相信自己?这个误会到底要怎样才能解清? 回到厅内坐下,叶之闲便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杨栖月见他心事重重,便主动提出是否愿意一道出去散散心,他想,这倒也是个机会可以将自己的心意说明,便答应了。 而双方的父母却以为这八九不离十了,私自就将婚事给定了。 尽管陆妤暗地里劝阻过叶彭,却没能如愿。 作为这门亲事的主角,许骁年同样对有关许孟知已经将下聘之事提上日程之事毫不知情,只是在将军府静养着。 “将军,药好了。” 下属将煎好的药送到了正在看兵书的许骁年处,他点了点头示意放在桌上,继续看着兵书。 “将军。” “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要点,淡淡地回应道。 “这传闻说,您在芳雀楼养了两个姑娘……” 许骁年对此毫不在意,笑道:“整个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我许骁年是个爱花天酒地喜欢漂亮姑娘的人,即便是在芳雀楼养两个姑娘又有何大惊小怪的。” 他看了眼汤药,端起喝了口,因为苦涩而微微皱了皱眉。 “听说两个姑娘貌美如花,还被公主带进了宫去,您知道这事儿吗?” 许骁年大口喝完汤药,擦了擦嘴角皱着眉看着他:“知道啊,公主此前送我回来之时便去芳雀楼转了转,那小丫头居然对歌舞有兴趣,我便做了个顺水人情让她带去了,怎么?” 下属笑笑:“没什么,就是觉得如此貌美的姑娘将军也能找着,真不愧是一双慧眼呐。” 许骁年把汤碗往他那托盘中一放,摆了摆手,下属便退了出去。 “芳雀楼……呵呵……”他轻笑一声,继续翻着兵书。 乐禾宫里,曲儿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轻轻叩了叩昭乐寝殿的大门,得允后走了进去,将门阖上。 “有消息了?” 曲儿点了点头小声道:“果真不出唐姑娘所料,皇后娘娘还真派人去打听了,而且许将军也确实‘出手相助’了。” “看吧,我就说他会帮我的。” 唐枭枭说着又在殿内有模有样地扭了扭那不是很着调的舞姿,昭乐吩咐曲儿再去提防着些,以免乐禾宫还有别的眼线,她点点头出去了。 “你在干什么?”唐枫眉头微微皱起,“像条蜈蚣似的。” 她猛地转身走到唐枫跟前:“你不懂,万一皇后还是不信,你总得拿出些像样的本事来装给她看吧?你倒是会抚琴,我可不会,我只能这么赶鸭子上架的学一些皮毛糊弄下,再不行把功夫也用上,或者……你来跳舞?” “去练吧。”唐枫懒得与她再争执,否则这像蜈蚣一样扭来扭去的还真可能会轮到自己。 昭乐偷笑了下走到唐枭枭身旁:“来,我教你。” 唐枫看着她们二人有说有笑,掰着手势,拗着那不合唐枭枭的婀娜身姿,不禁笑了起来。 唐枭枭余光瞥见唐枫笑了,忙杵了杵昭乐小声道:“自我来京城找到他之后,还是第一次见他笑这么开心。” 昭乐偷瞧了一眼,红了脸。 笑靥如花。 第一百二十章 耳坠 在宫里待了两日,兄妹二人也被迫隔着屏风共处一室了两日,唐枭枭每日亲手帮唐枫梳妆打扮,毕竟要将他装扮得天衣无缝。 “哥,”唐枭枭替他施着粉黛,“不得不说,你这一打扮起来,比我好看多了,真美。” “怎么?你一个姑娘家还嫉妒起一个男子了?” 唐枫笑着轻轻捏了下她的脸,想起了皇上曾对他说的那些话。 「“待所有事情都结束了,你便回到宫里,朕将昭告天下,你就是朕的亲生骨肉,好好做你的皇子,若是太子再也无法醒来,朕便将你立为太子……”」 可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跋山涉水,不惜身处险境也要为了将自己寻回的亲妹妹,是谁,都不会忍心将这一切都付之东流。 更何况,经历了那么多,这勾心斗角也见得太多,因为得罪那么多人,甚至还要提防着被人暗杀,活得可不比在村里轻松。 白日,唐枫与唐枭枭二人在宫里跟着昭乐到处转悠熟悉地形。 而这夜里,他们则潜行在宫中,偷摸着溜去德妃落井的地方调查。 好在那儿早就被封了,虽并无守卫却也因皇上下令无人敢接近。 唐枫从怀里抽出唐忠抄下的案卷,拔出火折子照着对比这案发现场,唐枭枭将自己的火折子点了小蜡烛放进了琉璃盏中,那散发出的光将周围照的更加清楚了。 “你这是?” 唐枭枭看了看摆在地上的两只琉璃盏:“我问昭乐借来的,想着夜里行动方便些。” 她示意先别在意这些,端着它在四处勘察起来。 借着另一盏琉璃盏内发出的光,唐枫在井边一边对着案卷一边将纸上的案情重现。 唐枭枭则是扫视了一遍这附近能逃走的路线,以及有可能路过以及看到案发当时的地方。 “枭枭,来。” 听见唐枫似乎发现了什么,她捡起刚在一处门边发现的耳坠,不管是不是有关此案,先塞进了袖口中。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唐枫指着井边的一块石块,上面有着斑驳不均匀的黑点,她蹲下身去挪近琉璃盏仔细查看。 “难道是……血?可,”她有些无奈,“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你也没法证明这是德妃娘娘的血啊。” “那你说,在这儿能有谁会留下这种形状的血迹?皇后?或是其他人?这儿在案发前若是有血存在,早该被负责打扫的宫女太监们发现了,所以定是那日留下的。” 唐枭枭恍然大悟,不管是谁,只要承认了是自己的血,都会与这案子有关,想着没人会这么傻,除非是替罪羊。 而眼下,只要查明这里溅射的黑点就是血迹,就是一个证据。 “对了,”她从袖中取出了那捡来的耳坠,指着一处小门,“我在那门边,发现了这个,不知与这案子是否有关联。” 唐枫接过耳坠看了看,材质看起来较特别却不贵重,不是后宫佳丽会用的款式,此前见到的大多宫女戴的几乎都是另一种材质且款式相同的耳坠,像这个如此特别的应该不难找。 “再找找看还有其他的线索没有。” 但因为天黑不便,又有些疲了,唐枭枭实在是有些睁不开眼了,一边朦胧着看着四周,一边连连打着哈欠。 唐枫见她已经如此疲倦,便决定先回乐禾宫。 昭乐一直担心他们,虽灭了蜡烛,却还是没能睡下,在寝殿内焦急地踱来踱去。 曲儿在乐禾宫的后花园守了好久,终于见到了他们两个鬼祟的人影。 生怕其他人发觉,他们离开和返回时,曲儿特地引开了那些守门的太监,并给宫女们下了迷香,让他们顺利回到了昭乐的寝殿内。 “你们可回来了,我担心你们会被发觉,一直在等你们。”昭乐点了盏灯坐了下来,“怎么样?发现了什么吗?” 唐枭枭点了点头,忍着睡意把耳坠拿了出来,问她是否见过这耳坠。 昭乐仔细瞧了瞧,确实不曾见过此类耳坠,想到曲儿可能会知晓,便将她叫了进来。 “这个若是宫里的宫女的耳坠,或许问问司珍房的李嬷嬷兴许会知道,不过,您与李嬷嬷……”曲儿苦笑了下。 昭乐与李嬷嬷此前因为一些事闹得不太愉快,虽她有错在先,作为公主却不能轻易向比自己等级低的人低头。 见昭乐面露难色,唐枫想了想还是先休息,等第二天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们转头看向唐枭枭的时候,她已经困得伏在桌上睡着了,呼吸声越来越重。 唐枫看着她那安静下来的样子,一脸宠溺。 昭乐有些吃醋道:“我都没见你对我这样笑过。” 唐枫微微有些讶异地看着她:“我……” “算了算了,先睡吧。” 昭乐起身,曲儿忙前去开门,忽然唐枫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昭乐一惊,曲儿见状慌忙把刚打开的门赶紧又阖上,然后两手捂着脸背过身去偷偷笑了笑。 “别这样,曲儿看着呢。”昭乐小声说道。 “公主我没看,没看。” 唐枫轻轻靠在她耳边说道:“枭枭都告诉我了,你的事……” “可这样你就不能……” “嘘……”唐枫用手指轻轻竖在她的唇上,“等所有事都解决了,我会给你个你想要的结果。在此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乱了心思。” 昭乐微微点了点头。 唐枭枭中途因姿势太累而醒了醒,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并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翌日,唐枭枭边打着哈欠,边给唐枫梳着发髻。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嗯……想早点结束这些事,”她最后替唐枫插上步摇,“你也好早日和昭乐你侬我侬呀。” 唐枫见铜镜中的她一脸坏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戴上了面纱。 “月月、花花你们在吗?” 是曲儿的声音,唐枭枭忙去开门,她有些着急地站在门前,看了看四周小声对唐枭枭道,皇后传来旨意,让他们二人前去太后娘娘宫里表演。 “什、什么?!”唐枭枭吃惊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唐枫,他闻言亦眉头微蹙。 她慌忙问道:“这、这事公主知道吗?” 曲儿摇摇头:”公主一早便去给皇上请安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时辰快到了,得赶紧去,不然太后娘娘生气起来可不是公主能挡得住的。“ 既如此,也只能去了。 二人硬着头皮跟着太后的人,前往太后所在的佑宁宫。 这偌大的佑宁宫居然如此空旷,没见几个太监和宫女守着。 这院里除了一些香炉之外,连花草都甚少,就只剩同寺庙那般的香火气息萦绕在各处,本就听说太后是个虔诚礼佛的人,没想到连宫里都做得如此极致。 “太后娘娘,人带到了。” 正坐在院中闭眼默默念经的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缓缓睁开了眼,缓缓地从唐枭枭扫视到了唐枫身上,觉得这眉宇间似曾相识,但她一堂堂皇太后,怎会认得那些烟柳地的女子呢? “叫什么名字啊?” 唐枭枭上前一步作揖道:“回太后娘娘,民女月月,身旁的是姐姐花花。” “真名。” 她突然心里“咯噔”一声,这难道还要去查?编的可是启州城的大户,这下定要露馅了。 这太后看起来就比皇后难对付,该如何是好? “民……” “皇后娘娘驾到——” 正在此时,皇后来了,她走到太后面前行了个礼笑道:“母后,这两个不过是风尘女子,何必知晓真名呢?不过是听说许将军将这二人当宝贝似的藏着掖着,想必这舞姿、奏乐相当上乘,所以才将她们给您叫来解解闷的。” 皇后这个势利眼,并不是在帮他们解围,而是觉得与他们扯上太多会显得自己降了身段。 这么看来,皇后不过就是想趁机讨太后欢心罢了。 “这姐姐,出生何处?” 唐枭枭一惊,这太后怎的不依不饶?她不禁余光瞥向唐枫。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就是唐先生 皇后想到面前这花花的舌头不禁觉得有些不适,便忙阻止太后。 得知花花的“悲惨遭遇”后,一心向善的太后便也没再追究,礼毕,唐枫和唐枭枭二人被带进了别院。 “这地方居然这么大……”唐枭枭用近乎微小的声音嘀咕道。 不知绕了几个地方,才来到那离香火气很远的一处花园中,兴许是此前蛇毒还未痊愈,她有些许气喘。 抬眼望去,那临池旁的台子上居然有个巨大的鼓横放在正中央,周围的桌椅板凳早已排好,本以为只有太后一人观赏,没想到皇后居然把各个皇子都给聚集在了一起,后来才知道,太后的寿辰就快到了。 而这只是皇后的一个计划,若是太后满意,便让他们再编排一个能拿到寿辰上表演的节目。 “来人,上乐器。” 太监们将古琴摆在了鼓面上,唐枭枭低着头等着皇后一声令下,上鼓“送死”。 在太后与皇后坐定后,众皇子也都纷纷入座。 “开……” “等等,”太后打断了皇后的话,“光是一把琴未免太过寒碜,去,把司乐房的人叫来一起帮忙。” 唐枭枭忐忑着上了鼓,刚踏上那鼓便倒吸一口凉气,这鼓面怎么是软的,要是踩穿了可怎么办?怎么偏偏选了这个台子?还有,这生疏的舞技怎么可能糊弄得过去? 唐枫则倒是胸有成竹,毕竟抚琴对他来说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她心想,早知就不该说自己是舞姬说个杂耍的也好,眼下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填上了。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台下那些皇亲国戚,生怕自己的心虚被人看出来。 等司乐房的人纷纷捧着乐器到了鼓的周围摆好,向太后、皇后和众皇子行礼,随后便纷纷站定、坐定,等着开场。 唐枭枭回头看了眼正调试着琴音的唐枫,他抬眼微微点了点头。 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唐枫轻拨琴弦,琴声起。 开始便是昭乐教的阳春白雪,倒也还好,唐枭枭也是下了不少苦功夫,将昭乐那婀娜的舞姿学了个八九成。 而五皇子和二皇子的表情明显与其他皇子不同,微微皱着眉,那满脸狐疑让察觉到了异常的唐枫临时变了调,唐枭枭一听这突然的变调与此前商量好的并不一样,动作一僵,但很快她便灵机一动,将师父教的那“御风术”融了进去,随意改了改,反正他们也不曾见过,总该能跳完。倒是没想到,这一出让台下的皇子们都看得连连叫好。 “这……这跳的是?”太后眉头一皱。 皇后也对这突然一变的舞风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准备叫停,可太后却一下拦住了她,毕竟这皇孙们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的,就让他们表演完。 当最后一个音落下,唐枭枭因为此前的伤,没能坚持到最后谢幕,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脚跟,唐枫快步上前扶住了她,顺势摆出了最后一个动作,以免让人瞧见破绽。 “好!!!!” 下面皇子们和太监宫女们叫好声一片,太后的表情却让人捉摸不透,皇后以为这投其所好投错了地方,忙要跟太后解释。 “哀家对这些虽无太大兴趣,但这表演却也倒是新奇,许将军这眼光还真是独到,”太后缓缓起身道,“赏。” “谢,太后娘娘。” “孩子们,你们要是想看,就继续让她们跳吧。” 太后居然抛下这话就这么离开了,唐枭枭偷偷瞥了眼那些皇子们,这些小崽子们,该不会真的要“折磨”自己吧?要说当初陪他们玩还有精力,现在身上还到处是未痊愈的病根,还不得给他们直接送上天? 而且,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就是当初那个“唐先生”还得了? “姑娘,你能把方才那段舞教给我们吗?” 什么? 唐枭枭转过头去,二皇子不知何时来到的自己身旁,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我可不学,那是女人跳的。” 除了五皇子之外的几个皇子都纷纷退了一步,不想跟二皇子“瞎胡闹”。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见唐枭枭就要暴露,唐枫一下将她护在身后。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就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五皇子却直勾勾地盯着唐枭枭看,那眼里充满了对她的好奇,让唐枭枭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姑娘,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五皇子忽然的开口,让在场的皇子们都愣住了,唐枭枭指了指自己,他点了点头。 “小五,你不会觉得姑娘好看想独占吧?” “你们这群小屁孩,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呢?”唐枭枭不禁脱口而出。 一说完,才想起周围还有太监宫女,忙捂着嘴不知所措。 “你们都回去吧,用不着你们了。”小小年纪便会察言观色的五皇子支开了所有下人,只剩众皇子在场。 二皇子确认人都走完了之后,让几个太监守在各路口子上,不许旁人接近。 唐枭枭不禁有些急躁了起来,难不成他们真的认出自己了?真要是这样该如何是好?她不禁紧紧地抓住了唐枫的手,手心里沁出了一手的汗。 “唐先生。” 她诧异地看着五皇子,而二皇子却一点也不吃惊,其他皇子经这么一提醒,纷纷恍然大悟。 “没错,她和唐先生长得好像!”“唐先生女装居然这么美!” 真不知是该高兴呢还是懊悔,只给唐枫一人戴了面纱。 “你就是唐先生。” 五皇子如此笃定,是因为他曾在太子寝殿外偷看时见到过她那些毫不掩饰的行为举止,还有那累了之后的憔悴样子。 不过,他也只是孤注一掷,想试探试探罢了。 “五皇子您认错人了,我怎么会是那个什么‘唐先生’呢……” 见她说漏了嘴,二皇子一脸得意地和五皇子击掌庆贺。 “怎、怎么……” 唐枭枭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应该装作是第一次与他们见面,怎么可以如此准确地将他们的身份说出来? 完了。 “原来‘唐先生’竟是个女人,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二皇子调侃道。 见唐枭枭那六神无主的模样,唐枫摘下面纱,皇子们此前听说这“花花”是个没舌头的女子,明明貌美如花,却都不禁吓得退了两步。 “我才是你们的‘唐先生’,若是不信,大可与你们的父皇去对质。” “男……男的?”众皇子纷纷躲在了二皇子身后。 这眼前的“美人”居然是个男人? 他们看了看唐枭枭又看了看唐枫,除了有些精壮之外,说不上一模一样,但竟如此相像,都不禁吃惊地张大了嘴。 第一百二十二章 难过美人关 “你们如此装扮有何目的?” 面对众皇子的质问,唐枫与唐枭枭自然是不会将真实目的告诉他们,毕竟这面前的皇子口风是否严谨无从考量,便只是以“伪装身份进宫查案”为由搪塞了过去。 众皇子自然是将信将疑,不过他们既然把皇上都搬出来了,想想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便也就息事宁人了。 “你们可不准说出去啊,否则要是坏了事,就算是你们的父皇,也不会保你们的脑袋。” 皇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见他们不能爽快地答应下来,唐枭枭双手抱胸,一副当时的侍读先生模样向前一步逼近了他们。 既然装不下去了,那就大方承认吧,这里面牵扯的人那么多,总不见得只把自己一人砍了。 她清了清嗓子:“你们当时输给我了,不是说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吗?你们可是皇子,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们相视一眼,只好点了点头。 “但不能是伤天害理之事。” “那是自然。” 生怕他们拿自己女扮男装之事反过来要挟,唐枭枭趁他们还未反应过来赶紧将耳坠拿了出来。 “你们认识司珍房的李嬷嬷吗?去让她查一查这个耳坠是谁的。切记,不能说是我们要查,只是说你们要亲自还给这耳坠的主人,而且,绝对不能将东西交出去,听明白了吗?这可是重要的证物,不能弄丢了,否则脑袋不保。” 唐枭枭以防万一,便又出了个杀手锏,一脸坏笑:“说起来,我那个时候,还知道了不少你们的小秘密,要是你们敢出岔子,我一个个地在宫外帮你们口口相传。” 见他们不信,唐枭枭便凑近了二皇子耳边小声说了句话,他吓得一个激灵,忙接过耳坠:“这个忙我来帮。” “嗯……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就……一人帮我个忙吧,等我需要了再找你们。” “你这也太过分了吧?”“就是就是,我们那答应的是一个条件,你怎能如此恬不知耻。” 他们可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拆穿唐枭枭的身份给自己带来的并不是那得逞的快感,反而是自己的把柄被她捏在手中的那份憋屈劲。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 “答应你还不成嘛。” 大家都各自散去后,五皇子以要问些功课为由独自留了下来,众人都知小五好学,便没有任何人怀疑他这一举动。 “五皇子还有事?”见五皇子踌躇着不肯走,唐枭枭问道。 五皇子便将此前在太子寝殿的事与她当场对质,唐枭枭一听大吃一惊,忙将他拉到角落,警觉地看了看附近。 “你没告诉别人吧?” “只有皇姐姐知道这事,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 嘿,这小子,居然还敢反过来威胁。 唐枭枭没了办法,便只告诉他太子还活着,但至于在哪倒是并未透露,这可是她的“心血”,决不能功亏一篑。 唐枫戴上面纱,一边替他们把风,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 “你还看到了什么?” 生怕他知道的太多,唐枭枭便又追问道。 五皇子看了眼唐枫,将她如何照顾唐枫的事也毫无保留地都说了个遍,唐枭枭慌忙捂住了他的嘴。 “这就不用说了,不用说了。”她小声道,“我不想让他担心。” 五皇子点了点头,她这才松了开来。 他继续说道:“那如果宫里的案子查完了,你能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我吗?我觉得你们在做一件大事,好像很刺激。” 这孩子眼里充满了好奇,但眼下为了不让五皇子继续刨根问底,唐枭枭便满口答应了。 唐枫看着她和五皇子嬉皮笑脸的模样,眼里有些歉疚。 二人与五皇子分开后,小心翼翼地回到了乐禾宫。 昭乐已经回来了,听说他们被皇后叫走了,怕弄巧成拙便未前去寻他们。 见他们无事归来,忙问是否被为难了,毕竟是皇后作的妖,即便他们二人机敏过人,她却始终有些放不下心。 进殿后,唐枭枭小声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二皇子答应帮我们去查耳坠的主人了。” 昭乐听了刚才发生的故事,连连赞许她的脑瓜聪明。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曲儿使了个眼色,曲儿点点头将门阖上,守在门口。 “皇后身边的林女官出宫好几日了,也没人知道去哪儿了。而且我听说在皇后身边出主意的都是她。” 唐枭枭和唐枫相视一眼,提起了那个在毒物窟发现的帕子,他们一致认为是那女官的东西,但如今女官却不在宫里,无法确认,只能先将重心放在德妃落井的目击者身上。 “那老二什么都好,就是玩心太重,这事儿能办好吗?”昭乐有些不太放心,“我得去盯着才行。” “哎,别去,你去了不就打草惊蛇了?我让二皇子去,是因为他可以假借当面还给那宫女的名义让宫女放松警惕,误以为是皇子捡到了想要会会她,虽然对这姑娘来说有些残忍,但这样的方法是最保险的。” 听了她的话倒是也有些道理,昭乐又问起方才那一出,太后那儿是否起了疑心,毕竟太后因为经历了太多的纷纷扰扰,这些小伎俩是瞒不过她的。 “太后那儿不知如何,但皇子们到底能不能守口如瓶我倒是还有些担心。” “事到如今,你能想出别的法子?”唐枫叹了口气,“还有你那个各个皇子的秘密,都是哪儿来的?” 闻言,唐枭枭与昭乐相视一笑,自然是昭乐这么些年一点点攒下来的。 二皇子虽看起来不着调,却自从曲儿来了之后,对她一见钟情,一直一厢情愿喜欢着曲儿,总是借着来给昭乐送东西的借口跟曲儿聊上几句。 曲儿可从进宫开始,眼里只有主子昭乐一人,什么皇子、什么想着攀龙附凤,她压根连瞧都不瞧他们一眼,对二皇子也只是当做二皇子看待。 偏偏这事被昭乐知道了,二皇子那日给自己送完东西后,便在院中躲躲藏藏的,昭乐觉得有些形迹可疑,便悄悄跟踪他。 因为曲儿从不收昭乐之外的人送的东西,没想到他就将那从宫外买来的簪子偷偷藏在了曲儿喜欢的茉莉花丛里,而这茉莉花丛只有她一人亲自打理,就在她住的地方。 曲儿偶然发现了这簪子,却不知是何人所丢,昭乐虽不便明着撮合这对鸳鸯,但收个礼物圆了二皇子的小心思倒也不是不可以,便将这簪子当做是自己送的,还让她戴上。 在二皇子再次前来确认时,发现她竟戴上了自己的簪子,那高兴劲让昭乐哭笑不得。 出身贫寒的姑娘,是很难嫁入皇室的,若是被皇上知道堂堂二皇子居然喜欢一个小小的宫女,定然不会让他如愿。 昭乐为了这对鸳鸯也是操碎了心,不过也只能慢慢来。 等曲儿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便将她送出宫去,再给她开个铺子让她有自己的身份,再将此事告诉二皇子,之后就看这对鸳鸯如何造化了。 不过,这事,昭乐并未告知二皇子,而是将此事告诉了唐枭枭,让她抓住了二皇子的软肋:若是他愿意帮忙,昭乐便带着曲儿出宫与他一道游玩,让他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曲儿。 这不,二皇子对此事势在必得,这才如此积极决定要亲自去帮唐枭枭查明这耳坠主人的身份。 第一百二十三章 耳坠的主人 “二皇子来了!” 司珍房的宫女们纷纷放下手头的活前来围观这位“稀客”,毕竟这地方一般都是后宫的人才来的地方,再不济也都是内务府的公公们,没想到二皇子竟会出现在这里。 “参见二皇子。” “这就是二皇子?”新来的宫女小声问道。 “快把头低下,别不懂规矩。” 李嬷嬷一听二皇子来了,忙从里面赶了出来,整了整衣服毕恭毕敬地颔首行礼。 “二皇子今日怎的有空来司珍房转转?” 二皇子故作随意道:“胡司珍不在?” 李嬷嬷点了点头:“司珍出宫为公主的嫁妆挑选上好的材料,恐这几日都不在宫内,一切事物由老奴代劳,二皇子有事尽管吩咐。” 正合我意。 二皇子便随着李嬷嬷进了司珍房的休憩处,他特地将周围人都支了开去,关上了门。 李嬷嬷见他如此神秘,难道是要给太后打造什么寿辰贺礼么?然而当她看见那朴素且有些老旧的耳坠时,便知道了二皇子的来由。 “我此前瞧见一宫女掉下了这耳坠……” “二皇子是想找到这耳坠的主人?” 二皇子连连点头一脸期待:“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眼熟吗?” 李嬷嬷的表情有些严肃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这姑娘,在来找老奴后的第二日……便死了。” “什……” 一听见这答案,二皇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李嬷嬷将二皇子往里屋带了进去,生怕隔墙有耳。 “您看,另一只在这儿。” 她从自己贴身的绣囊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另一只一模一样的耳坠,那脸上的表情甚是痛心。 从司珍房出来后,二皇子借由去了乐禾宫,见到曲儿他那眉眼又笑开了,但一想到这回是来办正事的,忙一本正经起来。 “这耳坠的主人找着了。” 唐枭枭一听这消息,刚要夸他,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三人笑不出来。 “这宫女正是司珍房的人,是李嬷嬷最喜欢的一个小宫女,名叫小叶子,但,是因为什么死的李嬷嬷缄口不提,只说是淹死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泡肿了,那惨相我光是听着就瘆得慌……” “定是被发现了才灭口的。”昭乐抚了抚有些发凉的手臂。 “为什么其中一只耳坠会在她手上?”唐枭枭追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问了这个?”二皇子兴致来了,“想不到唐先生跟我想法是一样的。” “少说废话,快说。” 因为这耳坠是李嬷嬷亲手为小叶子打造的,是小叶子自己画的图纸。 她发现自己的其中一只耳坠丢了,便去找李嬷嬷商量,李嬷嬷看她慌张的样子,本想安抚她不过是个耳坠,图纸还在,重新打磨一副便好,但小叶子的慌张并非只有耳坠丢了那么简单。 李嬷嬷便将她的另一只耳坠收下准备择日再给她打一副,可没想到还未等她开工,小叶子便死了,她见到那尸体已经是小叶子不见的第三天了。 而当时,李嬷嬷虽知道小叶子不见了,却因为胡司珍交给她几个娘娘封赏的首饰的活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寻人,只交代了几个小宫女多留意留意小叶子的下落。 她确实是在惊慌失措中丢了的耳坠,但为何惊慌,李嬷嬷并未告知二皇子。 唐枭枭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开口问道:“李嬷嬷和小叶子的关系应该众人皆知才是,如果是因此要被灭口,李嬷嬷不可能逃过一劫……难道这是个意外?” 意外。 唐枫沉思了片刻,唐枭枭说的没错,要是李嬷嬷知道真相,不仅逃不过这一劫,更不可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但,若真是意外,或是伪装成的意外,能让李嬷嬷就这么脱身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姐,”二皇子看了看唐枭枭对昭乐小声埋怨道,“你怎么能把我和曲儿的事告诉唐先生呢,我这面子还往哪儿搁啊?” 昭乐愣了愣,“噗嗤”笑出了声:“你要是把这事儿干好,我便说话算话,带曲儿与你一道出宫。” “一定,一定。” 唐枭枭的食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喃喃自语道:“如果……人,是李嬷嬷亲手……” 她突然怔住了,看着二皇子,二皇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昭乐又看看她,指了指自己。 “小叶子是谁我都不知道,我那时候才几岁啊?” “你激动什么,我是想,李嬷嬷应该已经有了戒心了。因为你去打听,已经打草惊蛇,这事会不会已经传到那个‘真凶’那儿了……” 二皇子一听,可不乐意了:“唐先生,这可不是我自己去打听的啊,是你让我去的,这要是搞砸了,那也不是我的错,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小声点,生怕曲儿听不见?”昭乐戳了下二皇子的脑袋。 他忙闭上嘴,随后小声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唐枫长舒一口气:“劳烦二皇子去继续打听关于小叶子当日为何如此反常,为了不被起疑,你大可以让司珍房替你打一套首饰给太后寿辰贺礼。” “皇奶奶不爱那些首饰,倒不如给皇姐打套嫁妆。” 昭乐一听,霎时红了脸,直把二皇子往外赶。 唐枭枭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唐枫那眉头深锁的样子,心里直叹气。 当初自己和兄长怎么就落到这幅田地了?不过好在现在是齐头并进,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察觉到她正看着自己,唐枫头也不抬:“怎么?你是被自己的美貌给迷住了?” “哥你这样还挺好看的,”她撩起唐枫的下巴,细细看了起来,“皓齿明眸、笔挺的鼻梁、唇红齿白……啧啧啧,真是人间绝色啊……” 唐枫轻笑了下,收回下巴,边戴面纱边说道:“今晚继续去井边看看。” 正说着,昭乐进来了。 “方才我送老二出去的时候瞧见林女官回来了,怎么办?” 兄妹二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今晚计划变更,分头行动,我去会一会林女官。” 夜里,唐枭枭换了身小太监的衣服混入了去皇后宫里送碳的内务府的队伍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皇后的寝宫。 第一百二十四章 湿身验证 “你……” 刚要开溜的唐枭枭被那带头的大太监给叫住了,她怔在原地,趁着还没发觉,忙转过身低下头。 “公公,有何吩咐?” 那大太监走到唐枭枭跟前,不屑地瞧了她一眼,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炉子道:“你把这炉子搬去林女官那儿,再把旧的搬回来。” “林女官?” “是啊,皇后娘娘吩咐的,赶紧去办。” 天助我也。 唐枭枭忙点头哈腰,随后走到炉子前,这炉子还烧着炭,虽有那厚厚的垫子隔着省得烫着手,但这往上冒的热气烘得她小脸通红。 “还不快搬。” 大太监催促道。 “是是是,这就去。” 她蹲下身搬起那火炉,拖着沉重的步子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你这是去哪儿?”大太监气得都快翻白眼了,指着相反方向,“这边。” “哦。”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尽管大太监一直在嘀咕,但好在没察觉到。 唐枭枭忍着那冲脸的热气,赶紧加快脚步。 “怎么这么沉……”她小声嘀咕道,被那热气给呛得咳了咳,眼泪止不住地流。 见那门开着,唐枭枭在门口探了探头,不知何时,林女官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鬼鬼祟祟的,想要作甚?” 她一个激灵,故意操着一口哑嗓端着炉子转过身道:“奴、奴才是来给林女官送新火炉的。” 林女官兴许是有些瞧不起这宫里比自己还低阶的宫女太监,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蹭入了火炉中,唐枭枭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衣服上冒起了火星。 “林女官!着了!” 宫女尖叫了起来,唐枭枭这才反应过来,吓得一个激灵,那炉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火炭震出了炉外,滚入了她的裙摆之下。 “拿水来!!!” 林女官看着自己的裙摆着了火,慌乱地扑着,唐枭枭忙接过宫女手中的水盆,毫不犹豫地泼在了林女官身上,不等她反应过来,连着又泼了好几盆,这才将火扑灭,然而前面两盆,她压根没有朝着起火的裙袂泼去,就是为了将她淋透。 “你!你!来人呐!快把他给我拖下去!!等我收拾好了再找你算账!” 林女官气急败坏地朝面前这个脸上灰不溜秋的小太监吼着,这动静太大,自然把那大太监也引来了。 大太监连连道歉,唐枭枭却直勾勾地盯着她那湿透的手臂盯着看,见她愣在原地,大太监连忙一脚将她踹得跪在林女官面前,按下了头。 好在大太监与林女官有些交情,这才将唐枭枭的命给保下来,后来才知道能如此顺利,是因为有人暗地里出手相助。 “林女官,他就交由咱家处置,一定给您个满意的交代。” 大太监吩咐别的太监再去内务府取个新的火炉来之后,便将唐枭枭“拎”走了,而在林女官进了屋之后,他便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说自话地教训着唐枭枭。 而就趁着这空隙,唐枭枭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了开去,潜行可是她最擅长的,自然是没人发现。 所有人都被那火炉给吸引了注意力,让她有机可趁,趁暗躲到了林女官的屋后,观察了那屋内人影之后,她偷偷推开了一条窗缝,朝里望去。 没想到这地方恰巧是个死角,被屏风挡了去。 这可急坏了她,瞧了瞧别处,倒是有另一个窗可以瞧见那个屏风后的动静,但那窗口偏偏就在那群宫女太监们收拾东西的转角附近,被人发觉那只是一会儿的事。 怎么办? 唐枭枭眼看她就要脱衣服了,瞧见地上的石块,忙捡起砸向屋外不远处的花盆,趁机躲到了暗处。 宫女太监们都在收拾那些东西“乒乒乓乓”的,根本没人注意到,而只有在里面的林女官注意到了这响动。 听着那脚步声越走越近,一下推开了窗。 唐枭枭躲在转角,悄悄朝着那推窗出来的手臂看去,刚巧脱了外衣的她,洁白的手臂暴露无遗,却并未发现当时案卷中说的左臂上的刺青。 奇怪。 不是她?怎么可能! 她缩回了暗处,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林女官张望了下,见没什么可疑的动静,以为只是宫女太监们搬炉子打碎了什么,便又关上了窗。 唐枭枭顺着墙滑坐在了地上,从德妃落井的案发现场仓皇逃跑的另有他人?可那帕子和刺青又怎么解释?不是林女官的? 突然脚步声靠近,她见躲不过了,忙装晕。 “你怎么躲这儿来了?”那人悄声说道,“还不快跟我走,这闯了大祸,看谁还救得了你。” 一听是大太监的声音,她忙睁开眼,爬了起来,混进原先的那送碳队伍里离开了皇后的寝宫。 在他们回内务府的路上,唐枭枭一心想着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出了神,跟着队伍一直走着,直到到了内务府后,众人散去,她还楞在原地,浑身脏兮兮的。 三皇子借口在内务府取东西,逗留了好一会儿,就想着能不能遇见她,还真让自己等到了。 “你。” 唐枭枭被唤回了神,这才发现周围没了人,只有大太监一人。 糟了,忘记溜走了。 “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她有些疑惑,却也只好先跟了去,来到一处鲜少有人经过的地方,见到了一个既陌生又似曾相识的背影。 “人带到了。” 那男子转头过来时,唐枭枭一愣,三皇子? “没被怀疑吧?没闯出大祸吧?”他紧张地问大太监。 大太监叹了口气道:“这小子,这桶篓子捅的,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弄得林女官那儿乌烟瘴气的,要不是老奴与林女官有些交情,还指不定保不保得下他,总之这事老奴自会想办法应付的,三皇子请放心。” 三皇子点了点头,便让他退下了。 这作为宫里的皇子,都得有些自己的眼线,而这内务府,便是三皇子的“眼线”。 “原来你都知道了?”唐枭枭小声问道。 “二哥让我出手帮你的,本以为你只是混进去瞧瞧,没想到居然还闹出这么大动静,要是出了事,可别把火引到我身上来啊。” 唐枭枭连连谢过三皇子,这才松了口气,但对于这其中发生的事,他着实好奇,像是听说书一般听她说了一遍,不禁让他大呼过瘾。 这才知道,皇后身边那个林女官对皇后是言听计从,他们几个皇子除了太子之外,她无一放在眼里,还时不时地让林女官“治治”他们,给他们点小“教训”。 众皇子一直想要找个机会“报仇”,一听唐枭枭替他们出了口气,那叫一个高兴。 “下次还去吗?我再帮你溜进去,你再‘教训教训’她。” 她听着这话有些哭笑不得,这三皇子这个子上看起来像个大人似的了,却还是这般孩子心思。 随口应付了下,唐枭枭便偷溜回了乐禾宫。 第一百二十五章 钓鱼执法 溜回乐禾宫时,因为脸上脏兮兮的,曲儿差点没能认出来,险些将唐枭枭拒之门外。 顾不上擦脸,唐枭枭便将在皇后那儿发生的事,以及有关林女官手臂上刺青的事告知了唐枫和昭乐,他们闻言也有些诧异。 “不是林女官难道另有其人?”昭乐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仓皇逃跑的是目击了整件事发生的那个人,而并非凶手?” 二人看着唐枫,仔细听他说着自己的推断。 唐枫看向唐枭枭:“你又是如何确信是林女官的?” “当时将我丢在毒物窟那人,口中说的就是皇后娘娘,这事千真万确,而且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四十岁上下的那个年纪,但我被蒙着眼,也不敢确信她不是装出来的。” 唐枭枭一时陷入了苦局,昭乐替她端来了水盆和帕子让她洗洗脸,安慰她不要沮丧,至少做这一切并没有白费。 若是就这么因为一块帕子而轻易将那真凶指向林女官的话,不禁打草惊蛇,还会暴露自己。 “四十岁上下、皇后娘娘、帕子、刺青、真凶……” 唐枫捏了捏眉心,沉思了片刻,突然睁开了眼恍然大悟。 这卷宗是唐忠从刑部和大理寺那儿抄来的,若在抄落之前便有人有意篡改,将那目击者当做真凶,而又将目击者杀害顶替,将此案不了了之,便能解释为何德妃之死变成了意外落井,而唐忠查案又被百般阻拦。 “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唐枫缓缓说道。 “什么?”唐枭枭一听,忙放下帕子,“我也没让林女官察觉啊,怎么会?” “凶手叫皇后娘娘,并非一定是皇后身边贴身伺候之人,还记得我们之前所说,为何李嬷嬷能安然活到现在么?小叶子的死,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唐枫嘴角一扬,那脸上的得意无处可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日便能将德妃落井一案的真相解开。” 但眼下不论她们怎么问,唐枫就是不肯说,便只好作罢,期待着明日早些到来。 夜深了,昭乐手心捧着德妃的遗物静静地坐着,这白玉翡翠镯是当年她留给自己的“嫁妆”和念想,是皇上送给德妃的定情信物。 因为当时她还很年幼,戴上便会滑落,便一直藏着,想等到长大了再戴。 没想到德妃突然的离世,让昭乐睹物思人更加难受,便再也没拿出来过。 如今真相就要大白了,她决定戴着它亲自去见证这一时刻。 “母妃,”昭乐抚着那镯子,大滴的眼泪落在了上面,她忙擦了擦,“我该笑才是,对不对?终于能让您瞑目了……” 隔着屏风,唐枭枭和唐枫躺在各自的榻上各有所思。 “枭枭。” “嗯?”唐枭枭原本闭着的眼睁了开来。 “知道为何我不在昭乐面前提起这真凶的身份吗?” 她翻了个身看着屏风:“难道不是因为你想出风头?” 唐枫轻轻一笑:“你哥我要是想出风头,为何会隐去身份陪你瞎胡闹?” 她微笑着没有回话。 “我怕她太冲动会坏了事,毕竟是害死自己亲人的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冷静下来。” “是啊……她挺可怜的。” 翌日,唐枭枭恢复了自己的女子身份,独自一人陪着昭乐与二皇子一道去了司珍房。 昭乐佯装要给唐枭枭打副首饰,要见胡司珍,他们自然知晓胡司珍不在宫里,也就自然而然地见到了李嬷嬷。 唐枭枭在李嬷嬷端出的那一排的璞玉中,找了块琥珀。 “就它了。” 见是公主的贵客,李嬷嬷倒是热情的很,当场为她画了适合她的首饰图,边画,唐枭枭便与她闲聊起来。 昭乐摸着自己的手镯,有些静不下心来,她为何还在闲聊?难道他们此行不是来让十年前那桩命案真相大白的吗? 二皇子则已经悄然将皇上引到了那隔壁的屋里,宫女们大多都被支开干活去了,也就没几个人在场,都离得远远的。 唐枭枭余光瞥见二皇子回来了,便切入了正题。 “二皇子,你那耳坠还在吗?” 一听耳坠,李嬷嬷正疑惑着,怎么这姑娘也知道耳坠的事。 二皇子将耳坠递给了她,她将之放在桌上:“李嬷嬷,这耳坠,一模一样的替我打一副吧,用这琥珀。” “姑娘……为何要这样式?” “看着很是喜欢,不过听说这耳坠的主人早已故去……” 李嬷嬷低着头继续画着,并没有理会她,也不知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竟对此事有兴趣。 “嗯……”唐枭枭见她不愿理睬,便不想再绕圈子了,“德妃落井,与这耳坠的主人——小叶子有关,我是否说错?” “姑娘不知从何处听来这些流言蜚语,她都死了十年了,死者为大,你现如今是想对死人说三道四么?” 李嬷嬷不自觉地抬眼看向昭乐的方向,随即又低头画起来,可她越是如此平静,唐枭枭觉得她越是在害怕什么。 “小叶子不过是目击了整个过程,她提供的证言中,有个致命的线索,就是凶手手臂上因为袖子被扯破而露出了那曼陀罗花的刺青。” 唐枭枭在她的案前踱来踱去,看着她那不为所动的样子,看来这十年来,她已然麻木。 “姑娘对我一个司珍房的嬷嬷说这些,不知意欲何为。” “当然是想告诉凶手,她逃不掉了,若是能老老实实地把幕后黑手交代了,兴许能将功补过,皇上开恩保个全尸呢。”她扬起嘴角冷笑一声,“若是嬷嬷不愿把当时所发生的事告诉我们,那便由我来告诉你,如何?” 李嬷嬷一言不发。 唐枭枭心想,这老妇人倒是沉得住气,是咬定自己没证据么?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那刺青早就被她剜了,唐枫跟自己说的那些能让她乖乖交代么? “耳坠,的确是小叶子的,而杀人凶手便是你——李嬷嬷,那一夜,小叶子因为连夜新画了个首饰图纸想给你过目,却发现你深夜偷摸去往德妃落井的方向,她有些好奇便也跟了去,没想到便遇上了你杀害德妃的那一幕。” “姑娘可真是凭空想象、胡乱捏造、大放厥词啊,老奴那一夜可与胡司珍在彻夜研究这新的材质该如何用在新的凤冠上,如何分身前去杀害德妃呢?更何况,大半夜的,德妃又怎会在那种地方?” 见李嬷嬷开始辩解,她便已经踏入了唐枫所计划好的第一步——“循循善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德妃落井一案之来龙去脉 “当然了,德妃作为一个贵妃,绝不会深夜独自前往那地方与人相会,而且更不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选择深夜见面。需要的是,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而且,这事只有‘你知我知’。不过,这个秘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便暂且先放一边。结果却是,德妃的确出现‘应邀’出现在了那儿。” 唐枭枭准备进入下一步——身世。 若是她真的是那个五毒教教主的孙女,应该会对帕子有反应。 她将帕子抽了出来:“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曼陀罗花刺青么?就是与这帕子上的图案一模一样,你想知道这帕子丢在何处了吗?你师兄的毒物窟机关门前。” 李嬷嬷一怔,那画在纸上的线有了轻微的抖动。 “啪”唐枭枭将帕子拍在了桌上,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我打听过了,你是被捡进宫的,而且是被林女官捡回来的,而这帕子也是你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司珍房上下的宫女都可以作证。五毒教教主曲黎的孙女,也是五毒教的圣女——曲无双,我没认错吧?” “你到底是谁?”李嬷嬷压低了声音,那声音低沉到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 “我是你眼花认错丢进毒物窟的无辜少女!”唐枭枭拿着帕子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被蛇咬伤的肩膀,“拜你所赐,在这儿留下了蛇齿印,要不是你师兄给我服了药,我早就性命不保了!你好狠的心呐!” 昭乐看着唐枭枭那忍着愤怒气得有些微微发抖的背影,想到那日发生的事,内心满是歉疚。 而更加吃惊的其实是李嬷嬷,也就是那曲无双,她没想到不仅绑错了人,还留下了证据。 “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就是曲无双?”李嬷嬷放下了笔,直起身道,“我的确是林女官捡回来的,只凭这一点就认定我是曲无双岂不是太过草率?” “你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你师兄他错把那被你害死的姑娘认作了你,内疚自责了二十年。二十年啊,就在那地方养着毒物只为等你回来讨你开心,而你却抛下他独自来到这深宫大院,甚至想利用他的心血来杀人。” 李嬷嬷皱着眉,看着她手中的帕子。 竟然连那二十年前的尸骨都查到了,这姑娘到底是何许人? 见她哑口无言,唐枭枭叹了口气:“你与我无冤无仇,更没见过我,甚至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你都没认出我来,却要杀我,这不合情理。因此我推断,你身后定有人在指使,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林女官!” 隔壁的皇上静静地听着唐枭枭这一番推论,在场的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包括李嬷嬷。 唐枭枭见她没有辩解,难道真被唐枫设的圈套给套进去了? 半晌,李嬷嬷长叹了口气,像是释然了一般:“不错,我就是曲无双,那帕子就是我的东西……但害死德妃娘娘的,不是我。” “不是你还会是谁?”昭乐已经哭成了泪人,快步上前带着哭腔对曲无双喊道,“那卷宗上写的清清楚楚,凶手就是有着那曼陀罗刺青的人!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二皇子连忙护住她,生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曲无双抬手,将袖子捋起,露出了左手臂上的刺青:“这曼陀罗是圣女的标志,即便是我死了,它也不会从我手臂上消失……但,我没杀人,”她的眼里闪着泪光,坚定地看着昭乐,“即便是要砍了我脑袋,我也没杀过人。” 正疑惑着的唐枭枭忽然眼前一亮,这卷宗是篡改过的:目击真凶的人被当做真凶顶了罪,并被灭口,这是小叶子。而小叶子看到的曲无双若不是真正的凶手,那真凶当时一定还在那儿并未离开。 发现被小叶子撞见了,本想替她求情的曲无双却没能保住她,是因为那真凶比自己地位更高,根本无能为力。 “真凶到底是谁?” 比起自己的猜疑,唐枭枭更想从当时在场的人口中知道真相。 “我不能说。” “你不说,我说。”唐枭枭冷漠地看着她,稳着口气将自己的猜疑一丝一缕地说了出来,“真凶就是林女官。你为何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你眼睁睁看见小叶子在你面前因为你的疏忽而丧命,而只要篡改了卷宗,并将刺青留在小叶子的手臂上,你就能安稳过完这一辈子,但你这辈子却只能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曲无双哭了,一个沉稳的妇人,竟在他们三个年轻人面前哭了。 小叶子,这是最后一根稻草,将她压垮了。 她边哭边将当夜发生的事徐徐道来。 那一夜,她被林女官叫去那案发地,发现了倒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德妃。 林女官让她一道将德妃扔入井里,害怕占据了曲无双的全身,她不敢,这可是杀人,她不敢! 可林女官便以她是五毒教余孽的身份威胁她,若是她不乖乖听话,她的师兄便会成为牺牲品,她只好硬着头皮照办。 在搬上井口的时候德妃醒了,她吓得松开了手,而林女官也顺势松了手。 曲无双眼看德妃就要落井,身体不听使唤伸手便要去抓她,德妃也拼命抓住了她的袖子。 袖子裂了开来,露出了那刺青,曲无双只能拽着自己的袖子想要拉她上来,却没想到林女官竟对着德妃撒了一些沙尘,她手一松便落入井中,这便丧了命。 曲无双懊悔至极,没想到自己还背负了另一条人命──小叶子。 小叶子出来找曲无双时,看见了这全部的经过,耳坠便是当时匆忙逃走时掉落的。 林女官威胁曲无双,若是小叶子不闭嘴,总有一日她们的事便会暴露,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她。 曲无双跪求她放过小叶子,将她送出宫也行,林女官嘴上答应了。却没想到,本该连夜出宫的小叶子被林女官的人抓了,并叫来了曲无双,安了个“偷窃潜逃”的罪名,当着她的面将小叶子按在水桶中溺死,无论她怎么哭喊求饶,都没能救回她。 “之后……”曲无双哭得泣不成声,“之后她就被丢进了湖中……让胡司珍替我作假证,将所有的罪责都让小叶子一人担下……我恨,我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师兄……我恨我自己不够强大……明明想要护着小叶子看她长大有出息,却没想到亲手害死了她……我对不起她……” 皇上听完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听见昭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于心不忍,起身悄悄地离开了司珍房。 二皇子看着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昭乐,甚是心疼。结果,到底是什么“秘密”让德妃深夜前往,又被谋害一事,还是未能弄清。 明明是大快人心破了案,唐枭枭却有些恍惚,人居然如此脆弱,为何这世间会命不由己?为何这世间的善恶竟要用人命来做筹码?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兄妹二人的最终之战 二皇子让人将曲无双带走了,而另一边,林女官本该被刑部抓起来审问,却被皇后力保。 “居然敢动本宫的人,都活的不耐烦了?” 刑部尚书鲁铭受皇命亲自出面,强行带走了林女官,经查明,那井边留下的飞溅状的黑色斑点的确是血迹,也就是当时德妃倒地的位置。 皇后疯了似的去找皇上评理,却被拒之门外,毕竟此事有关深受皇上宠爱的德妃一案,非同小可。 吃了闭门羹的皇后从宫女太监们口中得知,是昭乐带着唐枭枭去的司珍房找的李嬷嬷,也就是曲无双,逼得她将当年发生的事全盘托出,气得直咬牙。 “果然不该放过他们兄妹二人的其中一人,就该早些将他们都除去!” “娘娘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啊。” “息怒?她胆子大到在本宫头上动土,竟将德妃的陈年旧案拿出来针对本宫!” 听说皇后大发雷霆,曲儿匆忙来报。 忙着安慰昭乐的唐枫和唐枭枭兄妹二人也有些手足无措,到底是该继续查下去,还是就此收手? 在曲无双被带走之前,唐枭枭询问过关于太子的事,她却并不知情,难道此事与太子被害一案并无关联? 说到底,昭凌当时告诉自己的也只是瞧见皇后与德妃争吵,以及深夜皇后与林女官匆匆离开。应该不至于只是因此就要将昭凌害死,虎毒不食子,皇后不会是真有这么狠的心吧? “皇上驾到——” 唐枫忙躲进了屏风后,唐枭枭与曲儿站到一旁,颔首行礼。 “见过父皇。” 见昭乐没什么精神,皇上也猜到了大概,看了看唐枭枭又扫了眼屏风后那朦胧的身影。 “出来吧,朕没带别人。” 唐枫犹豫了下,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到皇上面前颔首行礼。 皇上面带惊愕,却未拆穿,走到昭乐身旁轻轻抱了抱她以示安慰,并长叹了口气。 “德妃的案子,三法司决不会姑息,乐儿你放心,朕绝不会手软。” 昭乐抽泣着点点头。 “乖孩子,不哭了不哭了,要是心里不舒服要出去散散心,就让他们兄妹二人陪你去,朕也好放心。” 皇上安抚了昭乐后,将他们二人唤至一旁,对唐枫这貌美如花的模样,他还是稍稍有些挪不开眼,直到唐枭枭将他唤回神。 “皇上,”唐枭枭压低声音道,“有关太子一案……” “跟朕去御书房再说。”皇上瞥了眼唐枫道,“换身男装再来。” “是。” 二人随着皇上穿过御花园,步子不急不缓。 而正在这时,皇后则是火急火燎地冲去了乐禾宫,却被刚被皇上派去的几个扮做太监的死士拦在了门外。 “放肆!都给本宫让开!” “皇后娘娘,皇上有令,自今日起,任何嫔妃不得私自踏入乐禾宫一步。” 皇后一怔:“皇上?又是皇上!这皇上这是要把本宫这一国之母当贼防吗!” 曲儿在院中听见那门口传来皇后那气急败坏的吼声,忙去内殿找了昭乐,将此事说与她听。 “不见,”昭乐握着腕上的镯子轻声道,“这宫里,尤其是皇后,‘不见’已是对她最大的让步了。要不是我和昭凌从小像是亲姐弟一般,我也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对皇后如此宽容。” “可不是,”曲儿看着那门口的方向说道,“林女官害死德妃娘娘,她不可能不知。” “如今若是她愿意断尾保全自己,我最多只是拿她没办法,倘若她不识好歹,还要保下那林女官,就别怪我不顾昭凌的面子,昭凌都能大义灭亲,我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昭乐说这话时,近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蹦出来的,曲儿能感受到那话语之中带着的深深的愤怒。 吃了闭门羹的皇后最后使出了杀手锏,朝着佑宁宫去了。 如今的她失去了林女官这定心丸、好军师,六神无主,像是疯了似地病急乱投医,这一天闹得宫里鸡飞狗跳的,宫女太监们私下都在传着林女官和李嬷嬷的事。 御书房外静悄悄,高公公亲自守在门前,远处守着其他的太监宫女。 而门内,唐枫兄妹二人正与皇上探讨着有关太子的案子。 “太子现在如何了?” “在村里,有卑职的爹娘护着,不会有事。” 唐枭枭附和着点了点头:“没人打得过我娘,您……” 忽然想到唐枫的身份,她连忙闭上了嘴,不想因为自己的唐突而把唐枫“留”在宫里。 皇上心里自是如明镜般清楚,她想的那些,自己又怎会不知? “先说说你们的线索。” “除了那找到的苍耳子之外,并无其他线索。” 唐枫老实地将此前在太子寝宫毫无收获的事禀明了皇上,皇上却并未怪罪,毕竟此次他们有功。 既然昭凌已经脱离危险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高公公查到了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朕将审问之事交由你们二人,拿着朕的令牌去,鲁铭会陪着你们,有什么需要就跟他说。” 接过令牌,唐枫看了眼唐枭枭对皇上道:“皇上,妹妹身体还未痊愈,不宜操劳,由我一人即可。” “不行,我不答应。”唐枭枭抽走他手中的令牌,“我必须在,你为了太子……唔!” 唐枫忙捂住了她的嘴,唐枭枭挣扎开去。 “你为了太子牺牲了那么多,难道不该要赏吗?何况咱们这次有功,就不该要个承诺吗?要是我们再像之前那样不明不白就身处险境,死了怎么办?谁心疼我们?爹娘就白把我们养这么大了!” 高公公听着御书房内传来了争吵,忙赶了进去,皇上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随后,皇上笑了起来,提起毛笔,在纸上刷刷地写下几句话,并盖上了自己的大印。 “既然你如此信不过朕,那便将此函交予你,望你最后再助朕一臂之力。” 唐枭枭有些犹豫,上前接过了那“函”,仔细默念了一遍,这才将其折好揣入怀中。 “我与兄长定会将此事真相大白,护国之储君,成国之大业。” 离开御书房后,不论唐枫怎么问,唐枭枭都不愿告诉自己上面写了什么。 二人一道去了乐禾宫与昭乐匆匆道别后,便出宫去了。 接下来,便是他们兄妹二人的最终之战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以后便要叫我嫂子了 回到唐宅,唐枫与唐枭枭二人稍作休息,便一同前往刑部。 时隔那么久,她再一次以女装的模样与唐枫一道出现在了世人面前,她的步子都轻盈了些。 而在京城,她唐枭枭已然是个家喻户晓的女子了,倒不是因为那些“战功”,而是因为许骁年要娶她为妻的事。 “许骁年的事,你是如何考虑的?” 走在路上的唐枫轻声问道,唐枭枭脸上尽是疑惑。 兄长提起许骁年的口气怎么有些不太一样了?似乎更加缓和了些。 “你不是很讨厌许骁年么?为何突然……” 唐枫转过头去,迟疑了片刻,该不该把此前发生的事告诉她?可若是这样,她此前与叶家那小子的感情又该作何处理? “到叶府了。” “嗯?” 随着唐枫停下的脚步,唐枭枭也停了下来,看着那黑底金边的叶府招牌,显得格外冰冷,嘴角的那丝微笑也从脸上消失殆尽。 “看不出来,叶公子竟喜欢美酒。” 正发着呆,忽然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一个女子娇嫩甜美的声音。 叶公子?难不成…… 唐枭枭忙拽着唐枫不让他回头,顺势将脸埋进他的胸前,不想让人瞧见。 “美酒也得和美人喝才有兴致。” 那男子边说边从他们身旁擦身而过,二人交谈很是愉快的样子,唐枭枭不禁心里一酸。 待他们声音稍远了些,她才敢偷偷转头看去。 果然,他已经把自己忘干净了,身边这么快就有了新欢,还如此身段婀娜、长相甜美大方,言谈温婉,举止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这才是世人口中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啊。 其实在发生这么多事之后,她竟有些淡然了,无论叶府上下是否是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即便那些都是装出来的,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甚至,她曾经心悦与叶之闲。 曾经? 是啊,曾经。 唐枭枭嘴角带着些苦涩,既然他并无想要挽留曾经的样子,那便只当之前发生的都是梦吧。 唐枫看着她那受了委屈的模样,二话不说快步上前拦住了叶之闲。 他见到面前的唐枫有些诧异,忙朝着附近看去,却并未见到唐枭枭的身影。 “叶公子,美酒配佳人,可是喜事将近?” 叶之闲看了看身边的杨栖月,未等她开口,便道:“唐大人是想让叶某发你一份请帖?亦或者……两份?” “不知叶大人是否还记得那未来的将军夫人?” 见唐枫上前找他,立马躲往墙后的唐枭枭,听着他们的谈话垂下了眼帘。 她明白,唐枫是在为自己问出那些自己不敢亲口问他的话,可越是这样,这心里就像是被刺痛一般难受。 “将军夫人与我何干?” 不知为何,叶之闲在如此处境之下,竟频频说出如此违心之话,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但好在唐枭枭并不在场,多少还会有些挽回的余地。 可他不知,那墙后的唐枭枭听的一清二楚,甚至每一句都扎在了她的心上。 唐枫忽然释然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既然如此,我这做兄长的,也只能祝福她了。毕竟许骁年对她的好,我都看在了眼里,不惜几次舍命救她与危难,若不是真心对她,何苦如此?也祝二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唐枫大步走向墙后,却发现唐枭枭人不见了,环顾四周,都没能瞧见她的人影。 叶之闲一言不发地回到府里,杨栖月忙跟了进去。 居然连唐枫都为许骁年说话,看来他真是下足了功夫。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唐枫方才往那墙后去了,难道唐枭枭刚才一直在那儿?那岂不是…… “哎,叶公子你去哪儿?”杨栖月刚跟进叶府,就见叶之闲头也不回地又跑了出去,叫都叫不住。 陆妤闻声忙赶了过来:“怎么了?” “我也不知,他回来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这么跑了。” 难道是唐枭枭的事? 陆妤竟微微扬了扬嘴角,安慰杨栖月道:“他恐是又想到哪儿有好酒,赶着去弄,这孩子的嗜好除了抚琴便是喝酒了。” “是啊,方才在那酒庄,见到那好酒时,爱不释手的样子,仿佛像是见到了心上人那般。”杨栖月笑道,“还真是个‘酒痴’呢。” 唐枭枭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在市井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难受极了,甚至现在就想把以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忘个一干二净,要是这世上有孟婆汤就好了。 “姑娘。” 她继续朝前走着,直到唤她之人跑上前来,拦在了她面前。 本是笑着和她打着招呼的许归然,见到哭得如此伤心的唐枭枭愣住了。 “姑娘你……没事吧?” 唐枭枭微微摇摇头,随即便要走。 “你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吗?你可别又去投湖啊,这天还没转暖,我怕你落下病根。” 她根本无心与其玩笑,自顾自地埋头走着。 “姑娘,你别不说话啊,怪让人担心的。”许归然一直跟在她身旁,生怕她再去投湖。 “你上次说许骁年是你堂哥?”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许归然,“那以后你就得叫我嫂子了,还有,别再跟着我了。” “啊?”许归然愣在了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回到自家大宅子门前,许归然越想越奇怪,刚要去找许骁年,便见他提着东西来拜访自己来了。 “堂哥,我今天……在市集闲逛时,碰见嫂子了,哭得挺伤心的,”许归然有些拿捏不准,“不过,想嫁给你的姑娘也有不少,兴许那姑娘是骗我的,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上次投湖的那姑娘……哎,表哥你去哪儿?” 许骁年将东西往他手里一塞,转头便去了市集,可转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她。 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准备放弃她了? 难道发现她已经不可自拔地喜欢上自己了? 许骁年有些着急了起来,在市集那热闹的人群里寻找着她的身影。 唐枫见一时找不到她,便只好先去刑部与鲁铭见面,还未到刑部,远远地就瞧见唐枭枭站在刑部门前抬头直盯着牌匾发呆。 见她没事,便也松了口气,刚想问她怎么不先进去,才想起令牌在自己手中。 “你什么时候到的?” 唐枭枭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道:“刚到,没一会儿。” “走吧。” “嗯。” 唐枫带着她匆匆进了刑部,尽管担心,但眼下却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今日要从鲁铭那儿知道一切有关那偷换药一事的细枝末节,并去见那太监和宫女。 第一百二十九章 狱中审问 鲁铭见到他们二人,不禁面带笑意,听闻他们屡破奇案,连连称赞他们二人文武双全。 而且没想到这么快就将唐忠当时留下的一大难题给解决了,不如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哈哈哈哈哈……” 唐枫上前一步行礼道:“鲁大人不必如此客套,父亲曾言鲁大人是他在这刑部唯一信得过的人,想必皇上也是这么认为的,不如说鲁大人更是让人钦佩。” “既如此,那我也便不再说些场面话了,得知此次你们前来是为了那曾经伺候太子用药的太监和宫女,我已将人带到刑部大牢,请跟我来。” 那有些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透着一股发了霉的稻草气味,时不时地传来牢中囚犯发出的低沉呻.吟,还有翻来覆去稻草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好冷。 这里让唐枭枭回想起了当时在那郊外的废弃官牢的时候,她突然慢下了脚步,怎么脑子里闪过的竟是许骁年? 也是,尽管有些蛮不讲理,却都是他出面救的自己。 “不对。” 唐枭枭停下了脚步,为何一定要嫁给他们二人之中的某一个人?这明明还未到男婚女嫁的时候,为何就一定要往婚姻大事上想呢?一个人不好吗?不快活吗?陪着家人,还有兄长,不好吗?像以前那般高高兴兴其乐融融的,不好吗? 鲁铭和唐枫看着那豁然开朗的她,以为她对这案情有了什么想法。 “看着我做什么?走吧,赶紧把案子结了回家去啊。”她笑了笑往前走去。 “唐姑娘,到了。”鲁铭叫住了没头没脑一路向前的唐枭枭。 唐枫微微叹了口气,她是被方才叶之闲的话刺激到了吗?竟有些反常。 市井之中,叶之闲与许骁年撞了个正着。 来往的人流之中,他们面面相觑站在原地看着对方,那眼中的敌意已不是当初那一坛“醉红尘”的程度了。 “要如何,你才肯放过她?”叶之闲道。 许骁年原本还绷着的冷脸,突然浮起一丝笑意,轻笑一声,果然是因为她:“这全京城上下都知道,我许骁年就要和唐家小女儿成婚了,怎么?叶大人还想要夺人所爱不成?而且还在这种节骨眼上?你那宰相祖父可不会答应吧?” “你趁人之危。” “我趁人之危?”许骁年大笑三声,“叶大人,这从我许骁年与唐姑娘这婚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激动,或是出现阻止啊,我倒以为你已经有了自知之明不敢来争了。” 叶之闲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压低声音道:“许骁年,即便她最后选择的不是我,我也不会让她和你在一起。” 许骁年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襟上硬生生地拿开,在他耳边悄声道:“叶大人,不妨告诉你,我们不仅在一起过年,还在一起过夜,而且看样子她父母都已经对我很是满意。毕竟我做了不少好事,还讨得了他们全村人的欢心。更不用说,之后她会想到曾经我对她那种种的好……连你那宰相祖父都不愿去官牢救她,是我救的她;村里被狼袭击,是我救的她;她中了蛇毒,还是我救的她……那个时候,你又在哪儿?” 说完,许骁年便松开了叶之闲的手,看着他那震惊的模样,笑道:“我劝你,还是好好做你的吏部主事,争取高升。高官厚位,再加是当今宰相的嫡孙,想必送上门的姑娘也是不少,就别执拗地缠着唐姑娘了。对了,到时发请帖,我会让人送去你府上的。” 许骁年走后,叶之闲有些站不稳脚跟,原来,这段日子,自己竟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若是一直不依不饶求着她相信自己,兴许,她也不会这样,陪在她身边的也不会是许骁年而是自己。 这一切的阴差阳错,让自己错过了那么多,甚至,误会越来越深,还伤了她的心。 叶之闲暗暗攥紧了拳,继续在这来往的人群中寻找着她的身影,她一定还在,只是因为生气而躲着自己。 得找到她,当面与她说清楚,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告诉她,自己会用行动来证明这都是误会。 这时,唐枭枭正站在唐枫身旁,看着面前那有些狼狈的太监和宫女。 “分开审吧。” 唐枭枭说罢,将宫女带去了别处,留下了唐枫负责审问那太监。 她坐在案前,那宫女被狱卒一把推在了地上。 “跪好了!” 狱卒一吼,宫女吓了个激灵,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唐枭枭。 “你叫什么名字?” “青……青儿。”宫女颤抖着声音说道。 “在太子寝宫那儿负责什么?” “给、给太子喂药。” 唐枭枭正襟危坐,直直地盯着青儿的眼睛看着:“我现在问你的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如果有一句假话,我就算有皇上的令牌,也保不住你。反之,若是你好好配合,将当时发生的事,和受谁指使的统统说出来,我便还能酌情替你求求情。” 青儿生无所恋地跪坐在了地上,自语道:“反正都要死了,说了也没命了……” 唐枭枭轻笑一声,随即越笑越大声,把面前的青儿给吓得有些毛骨悚然。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她收起了笑容,冷冷地开口道:“谋害一国储君,诛九族、不留全尸,你该不会认为你一人死了就算数了吧?” 青儿一听“诛九族”忙跪着爬到唐枭枭身边抓着她的腿哭着求情:“娘娘说了会保我全家的,你要杀就杀我一人……” “娘娘?”唐枭枭使了个眼色,让狱卒将她拖回原地,“该不会是皇后娘娘吧?” “我……我什么也没说……” “皇上呢,在我出宫前,告诉我,你爹娘和妹妹已经被高公公的人保护起来了,”唐枭枭直起身整了整裙袂,“你要是现在老实交代了,我说过替你求情,就会说话算话。” 青儿自然是不敢轻易相信面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姑娘,直到唐枭枭让鲁铭的下属将她妹妹带到面前,姐妹俩抱头痛哭,这才肯松口。 不过唐枭枭早就料到了,这宫女的口风不紧,所以若不是用家人威胁,她恐怕早就屈打成招了。 而另一边,那太监却是死不松口。 不过也难怪,听闻他爹娘去世的早,在这世上也无依无靠的,自从进宫成了宦官,即便是在太子身边伺候着,也被村里人瞧不起,甚至连曾经喜欢的姑娘也都弃他而去。 唐枫想撬开他的嘴,倒是没像唐枭枭那么的轻松。 第一百三十章 苦鸳鸯 屈打成招这一出对这太监丝毫不管用,唐枫静静地看着面前那咬着牙忍着痛就是不松口的太监。 “大人。” 鲁铭走了进来,唐枫忙起身颔首行礼,他点了点头,在唐枫耳边说了句话后,便又离开了。 “停手。” 唐枫抬眼望去,那伤痕累累的太监,汗从额头流下,滴在伤口上,疼得他不禁颤抖了下。 “隔壁那宫女已经招了,你还要挣扎多久?” “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会说的……” “杀了你有什么意思?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傀儡,提线之人可是想着法子想让你闭嘴呢,只不过那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只要你一句话,她便脱不了干系。只是,我一时还想不到,有什么能让那人威胁到你的。”唐枫翻了翻此前查到的细节,“家人,已经去世了,孤身一人……女人?” 见那太监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下,唐枫当作没看见,继续看着那薄薄的两页纸。 “这人活了这么久,居然只有这薄薄的两页纸,还真是有些让人唏嘘……” 听着唐枫有些可怜自己的口气,太监不屑一笑:“短短数十年,最终都不过一把火化为尘土,即便再多的字句描绘,也不过就是留给世人一些谈资罢了……” “可这世间,只要有一人牵挂,便也不忍就此离去。”唐枫起身走到他跟前,“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心呢?进宫谋差事,为了那远在家乡的姑娘,想着有了成就之后回去娶她。没想到进宫成了宦官,连见她的勇气都没了么?” 太监一惊,这事应该没人知道才是,他怎么会…… “恐怕是那指使之人告诉你,她已嫁作他人,为了出一份厚礼作为贺礼,所以你才答应了这害人之事不成?” 即便他一言不发,唐枫已经从他那震惊的眼神之中读懂了。 可怜的“有情人”。 “你每月送出宫的银子,都被人截胡了,那银子根本没有送到那姑娘手中,那信,自然也是被扔了,回的信都是假的,包括那姑娘要嫁人之事,都是编造的。” “不,不可能,那就是她的字迹,你别以为这胡诌的故事就能骗我说出实话……” 唐枫“唰”地将那各式各样的“回信”撒在他脚边,缓缓开口道:“你从收到的第一封信开始,就是骗你的,你保存得像宝贝似的那封信,早就被人调包了。比起临摹那姑娘的笔迹,不如干脆将这对照用的信偷梁换柱,为了之后更方便瞒过你,以中饱私囊。说不定,那回信之人,一边在写这信的时候还一边在嘲笑你。” “不会的……不会的……”他的眼眶红了起来,不停地否认道。 “而发现这一事的人早该将此事揭发,却一直隐瞒,甚至利用那姑娘要嫁人之事来让你冒险攒一大笔钱作为贺礼,而你恰好又遇上了这桩‘好事’,你难道不觉得这些也太过巧合了?” 见他动摇了,唐枫使出了准备的最后的杀手锏,对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便转身出去了。 审完宫女后,看着她在那口供上画完押后被带走,唐枭枭忙起身叫住了她。 “姑娘,你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青儿缓缓地点了点头。 收起口供,唐枭枭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想去唐枫那儿瞧瞧,见狱卒带着一脚步匆匆的姑娘朝着那儿去了,她忙跟上去,一路跟到了唐枫审讯之处,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 他竟然用刑? 唐枭枭不禁打了个寒颤,兄长居然也如此心狠手辣…… “阿七哥?” 正看着一地信崩溃着的太监听见那姑娘的声音,头也不敢抬,那眼泪瞬间涌出眼眶,大滴大滴地落在了信纸上。 “阿七哥,”姑娘跑到太监跟前,伸出手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心疼地看着满身是伤的他,眼泪不禁滑过脸颊,“你犯了什么错他们要这么对你?” “你来干什么?”太监扭过头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姑娘蹲下身去看着地上的信:“这都……是些什么……我从未给你写过这些……” 已经迟了,一切都迟了…… 太监看着她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你走,别留在这儿,这儿脏……我不想连累你……” “他们一定是误会了,”姑娘连忙回过头,一下跪在唐枫面前,“大人,阿七哥是个好人,你们一定是误会了,求求大人明察。” “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你走,不要再与我再有任何瓜葛,我阿七,从今日起,与你阿鸢再无关系,你去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要再提起我……” 见状,唐枭枭大步走了进去,在他们面前站定,看看阿七又看看阿鸢:“你们傻不傻?” 二人看着唐枭枭,那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那乌黑的眼珠子正上下扫视着面前的他们。 “是谁害你们变成这样的?是我们吗?你求我们大人有什么用?连最简单的把那个害你们沦落到此地的人供出来都不愿意,要我说,你们就是活该。” 唐枫本想将她拉回,却又收回了手,想看看她还有什么“绝招”。 “如果你不愿说,那坏人就逍遥法外,你还白白送了命,这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么好的姑娘在你面前,还替你下跪求情,你不懂得珍惜也就算了,还打算助纣为虐?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像你这样。” 太监噙着嘴唇没有吭声,阿鸢小声劝他说出真相。 唐枭枭是真的有些气着了,怎会有如此冥顽不灵的人。 “行,你要是死都不肯说,恐怕最后也会死在狱中。但若是再有一个像你这样的男子,遇到与你一般的事,你是会选择一边看热闹一边嘲笑这人愚蠢,还是会出手帮他?” “自然是出手……帮他……” “好,很好,那你觉得你现在在这闭口不谈那害人之人,是在造孽还是赎罪?” 太监低下头,半晌,他低声道:“造孽……” 唐枭枭故作听不见,将耳朵凑上前道:“听不见,你说什么?” “我说……我将那发生的事都如实告知……但请你们不要为难阿鸢。” 拿下。 随即,唐枭枭轻笑一声:“为难这无辜的姑娘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咱们刑部呢,是为了惩恶扬善、惩奸除恶的,欺负无辜之人岂不是坏了皇上的名声。” 说完,她扶起阿鸢,向她允诺,一定不会让她的阿七哥就这么死了。 但死罪若是能免,活罪却难逃,自己只能保证留他一命,之后只能看他造化了。 阿鸢点点头,在太监的目送下,不舍地离开了大牢。 唐枫坐回案前,唐枭枭站在一旁,边问边记着口供。 鲁铭自方才听说唐枭枭结束自己的审问来唐枫这儿帮忙后,便一直在门外悄悄观察着这兄妹二人的配合,不得不暗自赞叹,唐忠真是养了一对虎子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许家下聘 唐枫和唐枭枭互相看了看对方的口供,不禁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想?” 面对唐枫的提问,唐枭枭不以为然,她觉得这些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便将口供揣着准备去找被关在大理寺的林女官了。 “先不急,咱们再捋捋清楚也不迟,先回家。” 于是二人告别鲁铭,不紧不缓地出了刑部。 “这年还没过几天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真想好好休息休息。” 走在路上,唐枭枭看着周围摆摊的小贩、吆喝着招呼客人的酒楼,不禁感叹道。 唐枫听她如此感言,微微一笑:“那就歇两天再去大理寺。” “可是吧,你看着事情不早点解决,我也实在是歇不好。” “在宫里的时候,我见你睡得挺香的,那呼噜声,简直和大牛哥家养的猪差不多。” “你说我是猪?” 唐枭枭一听,伸手就要去打他,一边跟不小心撞上的路人道歉,一边追逐着,一路嬉笑打闹穿行在街上。 正当她要追上唐枫之时,突然,两只手分别被两个人同时抓住,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看向那抓着自己的两个人。 唐枫见她不再追来,转头看去,见叶之闲和许骁年正将她一边一只手抓得牢牢的,互不相让。 “你、你们干什么?”唐枭枭有些不知所措,这在大街上又要出这不必要的“风头”了。 “你放开。”叶之闲对许骁年道。 “可笑,你抓着我夫人的手,要我放开?” 夫人? 完了完了,许骁年这是要宣战了,叶之闲这要是误会了可…… 唐枭枭忙灵机一动起身一跃,同时踩在了他们脚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二人同时松开了手,她忙趁机逃走,唐枫顾不上这二人,连忙追上。 “别回头,快跑,这两个冤大头……” 唐枭枭边嘀咕着,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放下门栓,迅速拖来桌子、凳子把门堵上,唐枫看着她如此慌张,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又不是来追杀你的,怎么这么慌张?” 她回头道:“你难道不觉得这比追杀还可怕吗?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冤家,从我进京之前就结下梁子了,因为一坛什么……‘醉红尘’,现在倒好,我成了那个‘醉红尘’了。” “那你选择站在哪一边?” 唐枫玩味地看着她一脸笑意,唐枭枭却像是面对什么难断的案子细细考虑了起来,随后说笑道。 “选谁都不好,我选我自己,你都还没成家,我一个做妹妹的怎能抢先?” “我倒是不介意,只要你喜欢、那人又是真心对你的,能保护你、爱护你、对你好,我便放心。” 唐枭枭叹了口气,这来京城一趟也算是轰轰烈烈了,该怎么收尾才好? 但过了许久,似乎二人都没追来,让她松了口气,正当准备撤去那些桌椅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嘘……”唐枭枭对唐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嫂子,你在家吗?” 嫂…… 唐枭枭一拍脑门,忘了,一时冲动对那许归然说了自己是他嫂子的事了,她忙让唐枫帮忙一同撤去了那些桌椅,抽开门栓将许归然拉了进来。 “不许叫我嫂子,听见没有?” 一进门就被劈头盖脸地说道了一番,许归然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后来听她一番解释,许归然才恍然大悟,笑道:“可堂哥他还是挺在意你的,我一说你哭的很伤心,他立马丢下东西就跑去找你了,到现在还没回去呢。我也是一路打听,就打听到这儿来了,以为他在你这儿呢。” 唐枭枭看了眼一旁的唐枫,唐枫有些无奈,这感情上的事,他还真管不了太多,但若是他们其中有人要欺负她,绝不会就此放过。 “我不想替你做选择,”送走许归然后,唐枫看着一脸愁容的唐枭枭说道,“我不想你的想法因我而左右,但只要是你选的,哥就支持你。” “嗯,等结束以后我再和他们做个了断。” 许归然走在回自己大宅的路上,嘴角浮现一抹邪魅的笑,随即便消失了。 那二人的确未曾追来,而是再次相约,两日后,在当初拔剑的地方一决胜负。 “一言为定。”叶之闲虎视眈眈地盯着许骁年。 许骁年嘴角微微一扬:“驷马难追。” 但实际在约定这场比试之前,许骁年就打算要放过唐枭枭了,只是他一直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如何拉下脸来,万一她真的对自己动了心,又该如何? 甚至他都不知,那两日后,便是正月十五,是元宵节也是许家下聘的日子。 因为许骁年一早便赴约去了,过了良辰吉时便不好了,许孟知等不到人,便只好亲自带着人去了那桃源村。 只是,这路途一路周折打听费了不少时间,甚至险些迷路。要不是村里人刚巧出来遇见,眼见是许家的来下聘,像是自家女儿要出嫁一般,热情地引进了村里,他们估计这良辰吉时早就过了。 唐忠与许孟知算是只有一面之缘,只是他不解为何是由许孟知来下聘。 “犬子一早便出去了,恐是去找你家小女了,一时未能寻见,不想耽误了良辰吉时,这便由老夫前来代为下聘,还望亲家不要介怀。” 唐忠看了看苗月牙,愣是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是第一次,谁都没经验。 因为许孟知未曾见过昭凌,便也没太在意,以为就是个远房亲戚。 昭凌在那聘礼前驻足看了会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到苗月牙跟前,悄声告诉她,这许家出手大方,像是铁了心的要娶唐枭枭了。 而那玉坠,却早已回到了许骁年的身上,就在那日山坳中,昏迷之时,唐枫悄悄塞回给了他。 一早,唐枭枭便被急促的叩门声给吵醒了,她正揉着眼往屋外走时,唐枫早已开了门,哪知门外的许归然突然冲了进来,拉着还未清醒的唐枭枭就往外跑。 “去哪儿?” 唐枫顾不上别的,关上门便追了去,却发现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二人的人影就消失在那晨雾之中。 唐枭枭被拉着一路疯跑:“去哪儿啊?” “堂哥和叶公子为了你打起来了,今天就是决战日,只有你能阻止他们,再不去就迟了。” 决战?怎么这两个“莽夫”总是这样把自己推到这风口浪尖上? 可不知在这迷雾中跑了多久,还没到那“决战”之处。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她这一早起,还没吃早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气喘吁吁地问道。 “应该是这个方向啊……”许归然语气中虽带着些着急,却并未见他有一丝慌乱。 唐枭枭有些疑惑,他这事出突然的,到底“决战”一事是不是真的?还是他只是想捉弄自己?可为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别怕……我……娶你…… “我今日还有事在身,他们再怎么争斗也与我无关了,先告辞了。” 唐枭枭说着抽出手腕便要往回走,但这浓雾却散去得特别慢,她只能缓步前行着。 “枭枭——” 刚听见唐枫的声音,唐枭枭一阵惊喜,忙要开口回应,却突然被人用帕子捂住了口鼻,不一会儿便眼前模糊了过去。 唐枫在赶到唐枭枭消失的地方时,方才见到的两个人人影,照理说应该就在这附近,却突然跟丢了。 难道是眼花了? 他四处查探是否有像上次在密林中那般留下的玉坠似的线索,但找了一圈,甚至直至浓雾渐渐散开,视野变得更加开阔,却什么收获都没有。 “唐枭枭——” 嘶哑的声音近乎绝望,声音穿过浓雾却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应,唐枫深吸一口继续喊道,“唐枭枭——” 在哪儿?去哪儿了! 好香,暖暖的…… 唐枭枭微微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胸膛上,胸膛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她有些倦意,想仰面翻个身,却发现自己正和面前这个人面对面绑在一起,她一下清醒过来,抬头看向那人。 那个谦谦君子?许…… “许……许什么来着?哦,对了,许归然,你快醒醒。”唐枭枭因为被绑着,也不敢随意乱动,生怕男女授受不清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嗯……” 眼见他要醒了,唐枭枭万分期待地看着他,却没想到他又睡了过去。 “许归然!” 她又唤了声,可许归然就是睡得死死的,像是几日几夜没合眼了似的。 许归然那无动于衷的样子,让唐枭枭有些急了,这被面对面绑着,甚至都看不到更多的地方。 不过比起从前被绑的地方,这光是床榻都看起来贵重些,倒是不用担心被蚊虫蛇蚁叮咬,暂时好像还很安全。 “什么线索都没留下,我哥找不找得到这儿啊?” 她小声嘀咕着,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像是闻到了什么,又觉得倦意袭来,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的。 “好累……”唐枭枭调整了下姿势,翻身靠在了…… 嗯?软软的、暖暖的…… 她突然睁大了双眼,猛地坐了起来,看着面前赤.裸着上身,与自己同盖一床被子的许归然。 “啊——” 门外的吵闹声忽然停止,唐枭枭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只剩一件亵衣,忙把被子卷走,正四下寻着自己的衣服时,有人破门而入,她缩了回去。 是许骁年,唐枭枭一脸惊慌地看着他,他立刻就懂了,忙将门锁上,让外边的人不准过来。 人找到了,只是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难以启齿。 “我……我没有……甚至我都没有喝酒……我是说……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我……” 唐枭枭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向他解释,急到眼泪汪汪语无伦次,像是被丢弃的孩子般,那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他,渴求他证明自己的清白。 许骁年二话不说,上前将她的衣服捡了起来交给了她,转过头不去看她,低声道:“交给我,不要出声,去把衣服穿上。” 唐枭枭忙拿上自己的衣服去了另一边屏风后,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穿上衣服。 许骁年看着许归然嘴角的那丝若隐若现得意的笑,他就明白这事都是许归然一手策划,却没有证据。 他将被褥一拉,盖在了许归然的头上,既然不愿“醒”,那便就永远这么睡去吧…… 想到这儿,许骁年就要向他伸出手去。 突然,许归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掀开了遮着自己脸的被子,一脸得意地看着许骁年。 “果然是你……” 许归然坐起了身,被子从那肤白如雪的上身滑落,身上的刀伤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刺眼。 “自然是我。” 唐枭枭听见了他们正在交谈着什么,便靠近了屏风悄悄听着。 “你到底有何目的?她不过就是个无辜的姑娘。”许骁年忍着自己想要动手的拳头低声道。 “可她是你未过门的夫人,不是么?” “那又怎样?” “你抢走了我的东西,我也让你失去你爱的人。”许归然笑道,“这不公平么?” “我还没娶她!”许骁年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对他说的这句话,“我知道你因为我受了伤上不了战场而恨我,可正因此能赶上给你爹娘送终吗?若是你死在战场上,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许归然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抚过自己的伤疤:“你还记得我因为你而受伤?可你从未对我有过歉疚,甚至也未曾亲自上门,不说道歉,就连个道谢都没有!我可是险些丢了性命!你拿走了我的从军令,替我上了战场,有了一切的富贵荣华,而我呢?”他看着这周围略显奢华的陈设,“赵海棠怕我将此事告知皇上,在我父母死后,施舍了我这些身外之物就为了封我的口。我倒是没想到,赵海棠当时为了上你能上战场,甚至不惜安排了那次刺杀。” “你说什么?” 他看着许骁年这震惊的模样,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想变成我,我便也如了你的愿,替你睡了她。” 屏风后的唐枭枭与许骁年一般吃惊,许归然披上衣服,径直走到屏风后将唐枭枭一把拉了出来,紧紧地扣着她的喉咙,她不禁咳嗽了两声,有些难受,不论她怎么挣扎,只会原来越紧,甚至下一刻就要掐断自己的喉咙。 “你放开她。” 许骁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臂弯中的唐枭枭,唐枭枭余光瞥见许归然清秀的脸上浮起那不属于谦谦君子该有的邪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你给我跪下!说你错了,然后去和皇上坦白,这一切都是赵海棠和你们的计谋,那些名号、荣华都是我的,否则,”许归然贴近了唐枭枭的脸,看着许骁年道,“除非你杀了我,不然你许骁年的未过门的夫人被人糟蹋的名声就会传遍整个京城,不仅如此,我还会让她生不如死……我知道你喜欢她,你不会舍得让你喜欢的女人就这么受伤。” 这许归然真是人面兽心,表面谦谦君子,居然是如此阴险狡诈之人。 见唐枭枭快被掐得满脸通红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若是不跪,只要轻轻一捏,她就会因此而丧命。 许骁年攥着拳,缓缓地就要跪在他的面前。 唐枭枭看着面前的许骁年,用尽全力一脚踢向他的膝盖,自己也顺势从走了神的许归然手中向后一仰逃脱了开来,摔在了一旁。 “你没事吧?”许骁年一把扶住了她。 “咳咳……”唐枭枭轻轻揉了揉发红的脖子,大口喘了喘气,“你跪什么跪……他=又不是天子也不是爹娘……男儿膝下有黄金,为我跪,我还不起……” 许归然一气之下提起架上的佩剑指向他们:“既然你们如此想死在一起,那我便从了你们!” “砰!” 门突然被一脚踢开,其中一扇将许归然撞到了门后,佩剑掉在了地上。 “枭枭,你没事吧?”闻讯一路寻来的唐枫看向坐在地上的唐枭枭紧张地问道。 唐枭枭看到那逆着光的熟悉的身影,那一刻,再也没能忍住眼泪,唐枫忙蹲下身将她护在怀里安抚。 “没事了没事了。” 许归然从门走出,那表情变得更加阴沉邪性,捡起佩剑便要刺向他们,许骁年一下拦在了他们身前,那白刃直直地穿过了他的腹部,带血的红刃从身后穿出,唐枭枭和唐枫都惊呆了。 “欠你的……我会……一点……一点还给你……你不要……伤害她。” 许归然收回了自己微微颤抖着的手,故作镇定道:“这是你欠我的,本就该还!” 说完他便离开了宅子。 后,许骁年扶着门缓缓跪在了地上,二人忙上前扶住了他。 许骁年躺在她的臂弯里,微笑着看着她,轻声道:“别怕……我……娶你……” 随即闭上了双眼。 第一百三十三章 湖水一片平静 唐枭枭眼泪汪汪地看着唐枫出去找大夫,看着怀里的许骁年,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时不时地探着他的脉搏,除了这样甚至都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 叶之闲听闻她的下落忙从别处赶了过来,却在踏进院门的那一刻见到了她如此无助的样子。 本想告诉她一个好消息,自己已经胜过许骁年,他答应不再纠缠,却发现,第一个赶到她身边的依旧是许骁年。 但现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缓步走了进去。 还未来得及开口,唐枫便带着大夫匆匆走了进来,他见到叶之闲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帮着大夫一同将许骁年就地止血并治疗。 唐枭枭生怕添乱,只是坐在门边,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血,未能察觉到叶之闲一直在附近静静地看着自己。 不敢靠近,不敢惹她心烦。 许归然,会不会将这件事传遍整个京城? 她现在满脑子却是这个,自己的清白没了,更没脸出现在叶之闲面前了。 是自己的疏忽大意让许归然钻了空子,该是自己去解决,而不是让他利用自己来报复许骁年。 想到这儿,唐枭枭看向那静静地躺在一旁的佩剑,默默地捡了起来,起身朝着门外去了。 叶之闲一惊,忙跟了上去,生怕她要去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许归然自然不会那么傻,衣衫不整走在大街上,她压着自己心里的怒火,朝着人少的小巷一条一条地找过去,终于,在一条鲜少有人经过的地方发现了那正站在原地,神色凝重的他。 “许归然!” 唐枭枭二话不说冲上去便是一套剑法,这是借“御风术”衍生的自创剑法。 许归然忙躲闪开去,本神色凝重的脸上再次浮现了当时扼住她喉咙时的那个邪笑。 “谋杀亲夫?” “淫贼!” 她一咬牙,红着眼眶不依不饶与他争斗起来。 许归然边躲边不忘调戏道:“想想咱们那春宵一刻,你难道不细细回味回味吗?” 唐枭枭一晃神,被许归然趁机夺下了剑,反手就将白刃直直地指在了她的脖子上,嘴角上扬:“小娘子,你如此着急,难道不怕我就这样将咱们俩的事告诉这全京城的人吗?” “你卑鄙!” “我卑鄙?你若不告诉我你是许骁年的夫人,我又怎会盯上你?不过,你那柔嫩白皙的身子,我还真是欲罢不能呢……” 唐枭枭听见这话不禁浑身发起冷来,抱着自己不停地颤抖,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突然,“铮”的一声,他的剑被打飞,来人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哟,英雄救美?” 叶之闲?! 他一言不发上去便与许归然交起手来,像是要至他于死地一般。 唐枭枭见状,怯怯地退了几步,风一般地逃走了。 唐枫忙到一半迈出房间时,却未见唐枭枭的人影,叶之闲也不见了,心想是二人见了面,有些话需要谈。 有叶之闲在,至少不会担心她会被欺负,毕竟他们此前交往甚好。 让将军府的人将许骁年用马车接走后,他便动身去叶府寻人,却听闻叶之闲身上沾了血走在路上时被百姓报了官,让顺天府的人带走了。 “枭枭……” 唐枫忙赶去了顺天府,见到了在牢中沉默不语的叶之闲。 “你们都下去吧。” 支开狱卒,他忙问唐枭枭的下落,叶之闲只是摇摇头。 “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叶之闲红了眼,“我不知道她竟然……” “竟然什么?” 他摇摇头,什么也不敢说,是,不仅是不敢在这牢里说,甚至是不敢开口提及那些事。 “你说啊!”唐枫一把拉开牢门走了进去,将他按在了墙角,低吼道,“说。” 听完叶之闲的话,唐枫有些站不稳脚:“这些话你就咽到肚子里去,就算死了在黄泉路上也给我牢牢闭上你的嘴,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唐枫便夺门而出,满京城焦急地寻找着唐枭枭的身影。 走在山涧的湖边,唐枭枭不禁蹲下身去抱头痛哭,那样的脆弱、无助,甚至还引来了路人的指指点点,路人有些担心她跳湖,还在一旁守着,但守到她不再哭了,看着也不像是要跳湖,不想管闲事,便离开了。 可不曾想,她下一瞬,就“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虽然知道有人投了湖,却没人注意她从哪儿跳的,围过去的人越来越多,却无一人敢忍着冰冷刺骨的湖水下去救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任凭她沉入湖底。 突然一个身影纵身跃入湖中,随着那些唏嘘声,那身影朝着闭着眼一心求死的唐枭枭潜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二人的头才露出水面。 “枭枭,醒醒,唐枭枭。” 是谁? 唐枭枭感觉到了嘴里有一阵一阵的热气涌入,有什么一阵阵地在按压着自己,直到胃里一阵翻涌,将湖水吐了出来。 “咳咳……咳……” “太好了……” 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她以为自己死成了,却见到的是许周寅那松了口气的笑脸。 见她没事了,周围人也渐渐散去了,许周寅将她扶了起来,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湖水,忙将她扶到一处离湖远些的地方,因为有块大石头挡着,风也吹不着。 许周寅看了看四周,目光停留在了那不远处的茶摊上:“你等着我,我去给你弄些热茶,可千万别再寻短见了,湖水太冷,我不想再救你第二回了。” 便走,他还边回头看看。 唐枭枭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那在湖底都不如这湖面上寒冷,就这样沉到水底,不让爹娘和兄长找见多好。 谁也找不到,兴许就不会伤心了。 这糟心的事,已经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了。 当许周寅端着热茶回来的时候,那湖水一片平静,唐枭枭不见了,他沿着湖边顶着寒风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但那留在砂石上的带水的脚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便一路顺着脚印找了去。 再次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小屋的阴面,靠着墙仰头望着一处发呆。 “我还以为你又寻短见了。” 许周寅走到她身旁坐下,将那因为寻她匆忙而洒了将近半碗的“凉”茶放到了她手中。 感受着那比自己手要温热的茶碗,唐枭枭往一旁挪了挪。 “离我远些……不要再跟我扯上关系了……”她淡淡地说道。 “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许周寅语气温和地问道,“兴许,我能替你出出主意……” “不必了……”她微微摇了摇头开口道,“你帮不上的,走吧,别管我了……” 许周寅不再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陪着她。 第一百三十四章 验尸 而唐枭枭根本不知道,京城里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宰相嫡孙杀人、许骁年遇刺、将军未过门的夫人唐枭枭不知去向。 唐枫自得知唐枭枭不见了,仍是不敢让顺天府的人去寻她,疯了似地一个人在京城找了个遍,却毫无收获。 甚至最后去询问各个守城将士,这才知道,有个像是她的女子出了城。 而另一边,得知叶之闲杀人一事,刚退朝的叶振平未等更换朝服便朝着顺天府去了。 听闻许骁年被刺的赵海棠匆忙赶去了将军府,看到儿子昏迷不醒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心疼的不行,赶紧派了人去城门等许孟知回来,赶紧接来将军府。 “真是作孽,这唐家的女儿哪儿好了?你自认识她之后就总这么不顺,现在还把自己的命给打上了……你这叫我这个做娘的,能不心疼吗?”赵海棠一边拭着眼泪,一边抱怨着。 而这时的许孟知,才和唐忠毕恭毕敬地道了别,留下了聘礼,打道回府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唐枭枭转头看了眼许周寅,他正瑟瑟发抖,时不时地朝手心哈气搓着自己的手臂。 她有些内疚,撑着地站了起来,这时发丝上的水珠也快滴干了。 “跟我来。”唐枭枭淡淡道。 然后朝着木屋走去,从藏钥匙的暗格中取出了钥匙开了锁,推门而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许久无人居住的气息,有些微尘,也夹杂着些许潮气。 许周寅惊讶地看着这敞开的大门,犹豫着跟着她进了屋,她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径直走到柜前翻出了唐枫的衣服,递给了许周寅。 “擦干换上,门外还有柴火,我去生个火。” 唐枭枭不等他回答,便端着柴火去了屋外的火炉边,生起了火。 “你怎么不换?” “我哥的衣服太大,不想穿。” 许周寅忙快速换上了干衣服,出来接过她手里的棍子在炉子里拨着,想让每根柴都能烧到,兴许是有些潮了,这有些鲁莽的动作使得那火很快便小了下去。 唐枭枭暗暗叹了口气。 一丝暖阳从云缝中洒下,轻抚在唐枭枭的脸上。 “活着好辛苦……可却又很美好……”她淡淡地说道。 “你小心受凉,”许周寅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今日,父亲替许骁年去下聘了,你知道这事吗?” “什么?” 唐枭枭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许骁年下聘了?怎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许周寅猜到了这个结果,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 “可你真准备嫁给他了?” 她脸上的诧异只是一瞬,便也消失了,摇了摇头:“他的玉坠不在我这儿,这门婚事不会成的……” 不知为何,许周寅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可她这样子,像是不会将自己烦恼的事像自己倾诉了,便也不再继续往下问。 “枭枭!” 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山涧回荡。 唐枭枭闻声站了起来,循声望去。 原来,唐枫在远处便瞧见了她的身影,木屋大门敞开,心想定是她,而见她回过头,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放了下来,忙跑了过去。 看着她那无助的样子,唐枫心疼地将浑身湿透的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哥什么都不知道……” 她感受到唐枫那温暖的胸膛,毫不在意身旁还有许周寅,嚎啕大哭起来。 从许周寅口中得知唐枭枭一心寻死后,唐枫也无法将此事泄露一丝半点,只是让他回去转告许家,那玉坠不在唐家,在许骁年自己手中,婚事作罢。 只是因为这玉坠的事那么简单吗? 许周寅不便打扰,虽担心,却也只好先默默离开了。 心想,叶之闲这小子到底在做什么?这么大的事居然真的一丝动静都没有。 等许周寅离开后,唐枫硬是让她先将衣服换了,不要自己虐待自己,有什么事有他陪着,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唐枭枭点了点头,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叶之闲杀人的事,她却猛然想起一件事。 “许归然呢?抓到了吗?” 唐枫此前亲眼见到许归然的尸体被顺天府的人抬回,死因是身体被刺穿脏腑失血过多致死,而目击者见叶之闲从案发处匆匆离开,以及那溅射在身上的血迹告诉众人,他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哥?” 屏风后的唐枭枭见他一言不发,便又问了一遍。 “人死了。” 唐枭枭系着腰带的手停了停,难道是叶之闲……可他根本没必要为了自己去杀人。 她无力地笑了下,自己还有功夫去管别人么? 许归然死了,可自己的清白没了,这事即便别人不知,自己却过不去这一关。 “你这儿,能借我住一阵么?” 唐枫看着她从屏风后一边束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回道:“那我也来这儿住,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你担心我再寻短见?” 唐枫不语,但的确如此,自己的妹妹只有自己心疼。 唐枭枭一言不发地站着,沉默了许久,她开口道:“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暂时还不能死,你放心吧。” 但这事由不得她,唐枫将自己的身份仍旧让给她,而自己便乔装成江湖游侠,一路跟着她。 可是,站在城门前,这次鼓起勇气进城却要比上一次更难。 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唐枫伸出手臂挡在她身后,制止了她。 “虽然这事对你太残忍,但好在事情还未传开……” 听唐枫悄声对自己说的话,唐枭枭深深地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朝着城门走去,唐枫紧随其后。 “唐大人,唐大人!” 刚进城门便有人迎了上来,是顺天府的同僚。 来人一把拽着她的手臂急着说道:“府尹大人正四处找你呢,快来,有案子。” “你、你先松开。”唐枭枭用力挣扎了开来。 “失礼失礼,快跟我走吧。” 他们随着那同僚一道去了顺天府,唐枫自然是进不去,只好在门外候着。 唐枭枭随同僚进了那仵作房,仵作见到唐枭枭别提有多开心了,像是多少年没见了似的,可现下的唐枭枭却是一副冷漠的样子,面无表情,不说废话。 “见过府尹大人。” 府尹点点头,让仵作掀开了那盖着的白布,露出了上半身,许归然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冰凉的案桌上,唐枭枭虽表面波澜不惊,却不禁暗暗攥紧了拳头。 仵作看了看她和府尹,开始说明现下的线索:“腹部有两道伤口,一道是旧伤一道是新伤,其他身上的淤青看起来像是因为斗殴而受的伤,所以初步断定是这是致命伤,发现尸体的现场有大滩血迹,认定为失血过多致死。” “他杀……还是自杀?”唐枭枭自知不妥,调转话锋,单刀直入地问道,“凶器为何物?” 她怎可能不知凶器是什么,却也只能先将自己“唐枭枭”的嫌疑先撇清。 “凶器留在了现场,是一把佩剑,不是叶大人的佩剑,”仵作瞧了眼唐枭枭,试探道“小的大胆推断,有没有可能是反杀……” “你只管说你的线索,推断有唐大人。”府尹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是。”仵作只好乖乖闭上嘴,继续翻着自己记录用的簿子。 “他……”唐枭枭突然开口,她眉头微蹙盯着许归然那可憎的脸。 「他是处子之身吗?」 却实在开不了口,这与案件无关。 “大人?”仵作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有些疑惑。 “无事,你把他侧过身去,我看看身后的状况。”唐枭枭冷静开口道。 仵作点点头,忙将他侧过身来,忽然那盖着他下体的白布顺势滑了下来,唐枭枭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百三十五章 破案 好在倒不仅是唐枭枭一人,连府尹都有些不忍直视。 “对不住对不住……” 仵作边道歉边将白布又盖了回去,但在此之前,来不及闭眼的唐枭枭已将那白花花的大腚一览无余了。 “好了好了。”仵作惭愧地小声道。 唐枭枭这才试着朝着许归然身后的伤口看去,随后拿过仵作的草绳,自前往后将两个新的伤口之间连了起来,并让一旁的助手按着,亲自提起毛笔顺着草绳画了一条线,看到那明显下斜的那条线,她已有了眉目。 “小仵作,带我去发现尸体的地方看看。” “是,唐大人。” 唐枭枭对府尹行礼告退后,随着仵作匆匆前去那还未清洗的血泊,那空气中似乎还能闻见丝丝血腥。 “当时发现时,人是仰天躺在这儿的,”仵作不便躺下,便示意了下,“剑就掉在一旁,这儿。” 他指了指当时剑所在的位置。 “听说叶大人身上有血迹。” “是,溅射出来的血迹,恐怕是拔剑的时候。” 唐枭枭突然抽出未出鞘的匕首刺向毫无准备的仵作,他惊恐地看着唐枭枭那毫无表情甚是冰冷的脸。 “如果你被刺,会是以怎样的动作死去?” 唐枭枭收回匕首,看着面前的仵作缓缓地跪地倒了下去。 “你……好狠的心……”随即仵作便一吐舌头两眼一白。 唐枭枭并未与他玩笑,而是继续自顾自地推测着当时可能发生的状况。 “血若是当时拔剑时溅到身上的,那剑伤应是平整,直进直出,且与剑刃的宽度与伤口的宽度一致,至少不该差有半寸。但方才我在查看那具尸体时,伤口不仅上下距离甚远,且均有不同的划裂,身后的伤口是向下划裂,身前的伤口则是向上划裂,”唐枭枭轻轻踢了踢仵作的脚,“起来。” 仵作忙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你试试看,怎样刺我才能将伤口做到上下不平的样子。” 仵作看了看手中的尺在她身上无从下手,唐枭枭有些无奈,从他手中抽走尺子,在自己的腰旁,自上而下佯装刺了下去,然后将他的手放在尺子上。 “你会这样费劲地去杀人么?” 看着手中的尺,仵作恍然大悟:“叶大人和那许归然身长相差无几,应该不至于会造成这样的伤口,难道是……” “自杀。”唐枭枭最后瞧了眼现场,示意仵作一道打道回府。 仵作一路上都在夸赞唐枭枭的机智,直到再次来到仵作房,她径直来到泥人旁,将那许归然的佩剑以自杀的方式刺向泥人,并缓缓按照原路拔出,刀刃在那上面造成的伤口与尸体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可叶大人并未喊冤,这又作何解释啊?” 这死法虽然解释得通了,可“凶手”却自始至终未曾喊冤,让仵作有些费解。 唐枭枭心里明白,他兴许是因为知道了此前发生的事,震惊得忘了辩解罢了。 “叶大人的血衣在何处?” 仵作忙端来了血衣,唐枭枭将其套在了泥人身上,指着那飞溅的血迹说道:“你作为一个仵作,难道看不出来,什么是拔剑溅射的血迹,什么又是刻意洒在身上的血迹么?还有,这血迹的高低与尸体伤口的高低相差甚远,还不能证明不是他杀的人么?只因为他并未辩解,所以便将其入狱……不过,自杀一事,你倒是说中了……” 仵作有些惭愧地说道:“唐大人你之前回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忙里忙外从不带我出去查案,我都不知道该学什么了,整日只是检查尸体做做记录……” 唐枭枭无心听完,吩咐道:“整理好方才所有的证据,禀报给府尹大人。” “那大人你呢?” 唐枭枭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去和叶大人赔不是,等事情查明,将其亲自送回叶府,若是被宰相大人怪罪,顺天府上下都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她便朝着顺天府大牢去了。 大牢内,叶之闲被单独关在一处。 靠在墙边,他正看着一处发着呆,一直在回想当时许归然死之前说的话,甚至自己亲手杀了他的心都有,而因此唐枭枭因为害怕逃走的时候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她不想让自己多管闲事,许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个无法启齿的事罢了。 叶之闲不禁叹了口气,这下自己又做了无法挽回的事,她恐怕更加不愿见到自己了,想说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落到如此田地。 “唐大人。” 面对狱卒的行礼,唐枭枭点了点头。 径直走到牢房外,看着叶之闲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努力稳着自己的语气,低声唤道。 “叶大人。” 叶之闲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有些惊讶。 但她却像是视若无睹般继续说道:“本官想知道,你到底是否杀了人。” 叶之闲摇了摇头:“虽有动武,却未杀人。” 唐枭枭微微点了点头:“好,之后,府尹大人会亲自审问,叶大人应会无罪释放,还请在牢中委屈一阵,告辞。” 说完她转身便走,叶之闲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向牢房的栅栏处,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唐枭枭因为这一抓而为之一颤,她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转身颔首行礼:“顺天府也是按规矩办事,还希望叶大人在宰相面前好言相劝,不要在皇上面前怪罪于顺天府。” 随后头也不回匆匆离开了大牢,这期间甚至连四目相对都不曾有过。 叶之闲看着她那消失在转角的背影,不禁一阵心痛。 唐枭枭面无表情地出了大牢,也无心处理其他公务,便告了假。 唐枫见她出来了,随她一道回了唐宅。 而在暗处,却有人偷摸着跟着他们。 “守了这么多天,终于守到了。” “你说他们会喝咱们放着的水吗?” “只要是个人,就都会喝水的,放心吧,明日一早来收尸。” 唐枭枭和唐枫不约而同地靠在门边,听着那门外人的交谈声。 待他们走后,回到屋里,检查了一遍那屋里所有的茶水,果然,一圈看下来,怕是连井水里都投了毒。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皇后的人,竟然一门心思还想着除掉我们。”唐枭枭看着那些茶水,“林女官那个案子,我得去查查。” “好,我陪你一道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秘密成唯一线索 翌日,唐枭枭假装毒发躺在了屋里,而唐枫则躲在了门后,静待时机。 果然,那二人就同前一日说好的那般,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唐宅,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她的房门,只见凳子翻倒在地,唐枭枭则狼狈地靠坐在墙边。 “瞧,我就说,今日收尸。”那人言语中透露着一丝得意。 就在他们二人拿出麻袋想要将唐枭枭装进去的时候,唐枫“砰”的将门一关,放下门栓,靠在门边看着他们。 “什么人!” 二人先是一惊,接着便摆出一副要决一死战的架势,趁着二人注意力转移之际,唐枭枭迅速起身将两把匕首抵在了他们二人的颈边。 “别动,这匕首有些锋利,稍不留神,你们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这儿。有你们替我收尸,但没人会替你们收尸。” 在匕首的威胁之下,唐枫和唐枭枭将他们绑好在桌旁,开始审问。 “想死的话,可以一句都不说,私闯朝廷官员的宅邸,本官倒是不介意送你们去吃牢饭,但是至于你们在牢里能活多久,本官就不能保证了。”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开口。 唐枫倒了两杯茶,放在了他们面前:“这茶里是你们自己下的毒,要不要尝尝?” “你一个朝廷命官,杀人不怕坐牢吗?” 唐枭枭冷笑一声:“可笑,你们谋杀朝廷命官不怕坐牢?不过,到底是谁派来的,不知也便不知了。但你们若是死了,与本官是不会有任何关系,这死因,便是本官被人在茶里下了毒,进门行窃的二人觉得口渴,恰巧喝了这毒茶……不过,本官可不想让你们死在我宅子里,免得坏了我的风水。” “喝吧。” 唐枫将其中一人的嘴掰开就要倒进去,另一人急了,忙喊道:“住手!住手!我说,我来说!” “说什么!死了就死了!” 被灌茶的那人埋怨道。 “那就让他死吧。” 唐枭枭眼中毫无怜惜之意,玩弄着手里的匕首,淡淡地说道。 “别!求大人别杀他!”那人看着唐枫手中的茶激动道,“他还有媳妇和孩子,若是他死了,那他们孤儿寡女的就活不下去了……” “笑话,”她将匕首用力扎在了桌上,瞪着他们,“怎么,有媳妇孩子还出来做这种勾当,要是这种夫君这种爹,我宁可他死了算了。” 那刚开始还嘴硬的男人,一听这话,竟有些许动摇。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唐枭枭拔下匕首,那寒光直逼那跪在地上的二人。 “是……是林女官。” 唐枫看了眼唐枭枭,她手指轻轻擦过匕首,若有所思。 大理寺门前,唐枭枭亮出了皇上的令牌,顺利将人带了进去。 大理寺卿元嵩不在,寺正顾柳招待了他们,见唐枭枭带了个江湖人士绑了两个陌生男子来访,有些诧异,但唐枭枭却不等他开口多问什么,单刀直入便要见林女官。 顾柳见皇上令牌应允,将他们带去了大牢。 兴许是皇后暂时救不出她便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她在牢里过得好些,可未曾想,关林女官的地方竟如此体面,不仅床榻是新的,还有好吃好喝的供着,甚至暖炉都备着。 “把门打开。”顾柳吩咐道。 唐枭枭不屑冷笑一声,还真是“护短”。 听见开门的声音,林女官拿着糕点正往嘴里送的手一怔,但很快便继续悠哉地吃着。 “林女官,哦不,”唐枭枭抽走了她案桌上装着食物的果盆,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林秀娥,好久不见啊。” “倒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唐大人。” 林秀娥语气不紧不缓,甚至觉得身上有什么免死金牌似的,丝毫不慌。 “我也不绕弯子了,这二人是你派来取我性命的?” 话音未落,唐枫将那毒杀唐枭枭未遂的二人推上前去。 “呵,”林秀娥冷笑一声,“唐大人莫不是没睡醒,我这在大理寺的牢中,插翅也难飞,如何找人去害你性命啊?您这是贵人多忘事呢?还是铁了心的要来找茬啊?” “可不是,你自然不会认识他们,你也出不去,这儿有皇上的口谕,谁敢放你?不过你与元嵩的交情我可不能当做不知道。” 唐枭枭走到她身旁,俯下身盯着她所看着的那块糕点,低声道:“你别以为皇后还能保你,要知道这天下终究还是皇上的,你若是不肯将那夜发生的事老实交代出来,那就别怪我按‘规矩’办事。” “你想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哦,是关于为何德妃会无故被落井?” “少装蒜。” 唐枭枭直起了身,看着她放下了手中的糕点,看着地上那一盘被撒落一地的其余糕点。 林秀娥淡淡地说道:“在桌上的这块若是被吃了,任凭谁看到地上那一片,都会认为,这所有的糕点,都在这地上了。只要唯一知道‘秘密’的人就这么死了,剩下的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有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不是么?” “秘密?什么秘密?” “唐大人,什么‘秘密’自然是由您自己去查,若是您能查到,想必也不会特地到大理寺来找我,不是么?” 看着林秀娥那一副死不开口的模样,唐枭枭不禁有些生闷气。 她是铁了心的不见黄河不落泪了,难道她还有逃出去机会不成?皇后虽缺她不可,可除了将她好好地供在这儿,还能有别的办法么? 但皇后为何要供着她?是因为她也知道这个“秘密”? 以皇后那有勇无谋的个性,是因为这“军师”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想保她? 还是因为她知道那个“秘密”,抓住了皇后的软肋,而逼着皇后保她? 那皇后疯了似地去找公主、皇上、太后求情这一事,便也解释得通了。 看来想要让她开口,那个“秘密”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唐枭枭见林秀娥不愿开口,便走出牢门外,对那两个自以为很聪明的“杀手”说道。 “把买通你们俩的人找出来,我便放你们走。” 而唐枫看见那两人进来时的眼神便已经知道那指使者是谁了,从开始便一直盯着,那狱卒觉得有些心虚,刚要走,便被那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手指证。 “拿下。” 唐枭枭下令后周围的狱卒一动不动,猛然想起自己并非是在顺天府,而且还竟被牢房内的林秀娥给嘲笑了。 她忙亮出皇上的令牌:“给我拿下!” 顾柳点了点头示意,其余狱卒才敢上前将那为了蝇头小利与罪犯私通之人抓捕。 唐枭枭在离开之时抛下话:“那‘秘密’,我自然会解开,别忘了,那被你设计安排的太监和宫女都已经招了,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我会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刚迈出一步,她忽然想起什么,便又回过头来,用那犀利的目光看着林秀娥,冷笑一声:“还有,别想再费尽脑汁派谁来杀我了,你杀不了我,不除掉这一切的根源,我是绝不会死的。” 说完便甩袖离开了大理寺狱。 牢房门被锁好后,狱卒也离开了。 林秀娥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方才那话着实让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怒意,看来,不早些与皇后见面不行了,可皇后现下完全属于自顾不暇的状态,恐怕也是无法与其相见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趁机搅黄婚事 将那些口供一并收集好后,唐枭枭想趁着天色还早去看看许骁年,唐枫点点头,一路跟着她,送她到了将军府门前。 唐枭枭想要进去探望,却被守卫拦在了门外。 “在下是……” 还未等她说完,门口的守卫便打断了她。 “许夫人说了,姓唐的,一律不准进去,还请唐大人不要为难。” 唐枭枭想到也许会有这一出,便不慌不忙拿出令牌:“奉皇命而来,都给我让开。” 见是皇上的令牌,守卫们不敢多拦,便只好让她进去了。 唐枫见她进去后,这才放下心来在门外附近的一个茶水摊坐了下,叫了壶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大门。 她刚进院,便见赵海棠正送大夫正往外走,见唐枭枭止步院中,刚想去埋怨守卫,被她只手拦下,亮出令牌,表明来意。 自然,她只是来看看许骁年,并非皇命,但若不是这个理由,恐怕也无法进到这里。 兴许是赵海棠认为许骁年自从围着她转之后,总是出些这样那样的状况。 也兴许是因为宝贝儿子因为自己当年的一念之差受了伤,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才不准唐姓人进门吧。 赵海棠见没了办法,就只好将她引进了许骁年的房中。 “许归然死了,许夫人可知?” 在房前,唐枭枭止步对赵海棠道。 “什么?!” 她吃惊的样子,唐枭枭早就预料到了,不过就是来试探是否属实罢了,便继续说道:“你当年所做的一切,许归然死之前都告诉许骁年了,这账,是否该上奏皇上,本官正在考虑之中。” 说完后,唐枭枭便留下慌了神的赵海棠,跨入了许骁年的房内。 屋内冷冷清清,唯一符合身份的便是那静躺在案台上的佩剑了。 许骁年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一旁赵海棠带来的许府丫鬟老实相告,因为伤及内脏,失血过多,恐怕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若是被皇上知道这事,他因此而负伤,岂不是要大发雷霆? “听说,许家已经向我们唐家下聘了,那许夫人,”唐枭枭看着床上的许骁年,对着身后刚迈进房内的赵海棠说道,“你可见到家妹有你许家的传家宝在身?” 赵海棠一愣,倒是并未仔细瞧过。 而眼下,唐枭枭只想将这桩婚事搅黄了。 “不曾……看见……” “既然不曾看见,这婚事便作罢。” 虽这事罪魁祸首是许归然,却是因许骁年引起,于情于理,他是唯一一个应该对自己负责的人,但,这也是一个彻底离开他的好时机。 赵海棠竟反常地一下拦住了正要离开的她,忙颔首行礼:“唐大人,是民妇护子心切,所以才将……才将姓唐的拦于门外,还请唐大人勿要记恨,这、这聘礼也下了,不管有没有那传家宝,那都不重要了,咱们、咱们两家已经是亲家了,还请唐大人勿听小人言,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 果然是因为这茬,看来许归然所言之事是真的了。 “死无对证,除了许将军之外,便只有我和家妹知晓此事,我答应你保守秘密,你只要将这婚事作罢即可。” “这……这……”赵海棠有些手足无措,毕竟这要是传了出去,许家名声定会受到影响,况且,自己也不是一家之主,这事也由不得她一人做主,更何况…… 她看向自己那床榻上的宝贝儿子,这要是往后有个三长两短的,无法再建功立业,娶不到媳妇,可怎么办? “话已至此,许夫人自行斟酌,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 “哎,唐大人,唐大人,我送送你……” 赵海棠追了上去,却跟不上她那匆匆的步伐,唐枭枭丝毫没有停留,离开了将军府。 而止步在将军府门前的赵海棠,放心不下许骁年,便没再上前去追她。 “怎么办……怎么办……” 她在院中焦急地踱来踱去,尽管许归然已经死了,可许骁年竟已经知道此事了,以他的脾气,可不得解甲归元? 正当赵海棠愁眉不展之时,许孟知闻讯匆匆赶来。 “年儿怎么样了?” 她忙拉住要往里屋走的许孟知:“年儿……他……” “他什么呀?你别吞吞吐吐的。” 赵海棠犹豫再三,还是将自己当年做的那些告诉了许孟知,许孟知一听,大呼荒唐。 “我当初把年儿送给皇上,就没想过让他当什么将军。” 谁都不知,许孟知的私心其实是在林幼白之子许周寅身上,尽管众人眼里所见到的明明是冷落。 当年皇上正招募一批死士,必须从幼时便开始培养,许周寅比许骁年更加适合,听闻此事的林幼白死活不肯,不惜以死相逼让许孟知去求情,而许孟知当年对林幼白的感情可并非只是夫妻恩爱那么简单,那已经是爱到了骨子里。 于是他一狠心,骗了自己的大夫人,将军之女赵海棠,反将许骁年“送”给了皇上。 与许骁年分别之时,许孟知只告诉他,如果想要活下去,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必须活着回来见爹娘,知道吗?” 虽还年幼,许骁年却牢牢记住了这句话,从众幼子中脱颖而出。 与许孟知所言那般,除了那十几个佼佼者之外,均丧了命。 好胜心极强的许骁年,说什么都不肯让步,因为那句话支撑着他,一直活到了最后。 许孟知悲喜交加。 那段日子对许骁年来说,入地狱般,而赵海棠也一直被许孟知以各种理由蒙在鼓里,甚至多年未能见到自己的儿子。 但对许孟知来说,林幼白才是他真正想守护的女人,其余都无所谓。甚至想着若是许骁年这个长子不在了,林幼白之子便是家中少主也未尝不可。 而当年赵海棠也不过是春心萌动看上了许孟知年轻有为,硬是让其父骠骑大将军去向皇上要求赐婚,皇命难违。 要说这段婚姻,许孟知也是身不由己,赵海棠年轻时候性子烈,又是大将军之女,只是个商贾的许孟知自然是反抗不了。 身为死士,许骁年不能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任何人,包括赵海棠。 而毫不知情的赵海棠却认为这是皇上瞧得起自己的儿子,这望子成龙的心思便愈发强烈。 听闻因为许孟知的弟弟之子许归然积极上进,被朝廷发了从军令,而许骁年却没有,当年其父却又战死沙场,孤立无援。赵海棠为了这个机会她近乎疯魔,不惜剑走偏锋,派人刺杀许归然,尽管折了不少人,却还是让许归然受了伤错失机会,赵海棠做戏,对他们家是呵护备至,终于将那从军令骗到了手。 许骁年的名字就这样被迫进了将士册,而赵海棠自然不会说是自己造的这些孽,甚至还往自己脸上贴金,认为是自己救济了许归然一家。 而这让许骁年拿着从军令替他在沙场拼命的事,虽是许孟知随口一提议,却也是赵海棠精心“诱导”的。 所以许骁年表面上虽对许孟知尊敬有加,暗地里却因此恨他入骨。 “我当年也是一时糊涂……老爷,现在怎么办?” 赵海棠自父亲战死沙场之后,也因为这烈脾气近乎是失了势,要是连她最宝贝的儿子都恨她了,恐怕这日子便愈发不好过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娘娘!太子诈尸了!! 许孟知叹着气,进了屋查看许骁年的伤势,有些担心起来,如今许家这番光景,也是许骁年与许周寅二人撑起来的,但若是其中一人出了岔子,许家都有可能一下失势。 “方才……方才唐大人来过,说是要将这婚事给退了……” “不能退。”许孟知几乎没有任何考虑,脱口而出,“聘礼已下,绝不退婚。” 听了许孟知的决定,赵海棠心里的石头倒是放下了。 但许孟知想的并非只是聘礼一事,而是唐枫在皇上那儿的地位。 唐家作为亲家,即便家里清贫,却也能因唐枫而飞上枝头变凤凰。 许孟知的野心,不允许退婚。 另一边,唐枭枭揣着口供进了宫,不知是自己想的太多,还是真的如此,周围的宫女太监似乎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去见皇上,见高公公守在御书房门前,她便知道此时并不方便。 高公公见到唐枭枭对她颔首行礼,示意她在门外多等一会儿,皇上听闻许骁年受伤昏迷正大发雷霆。 “不说征战,现下连支援都做不到!甚至还在昏迷之中!” 突然的拍案声,吓得正在出神的唐枭枭一个激灵。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皇上面前,自己身旁的是许骁年手下的副将,皇上发怒的原因便是因为副将未能尽责看好许骁年的去向,还让他受了伤。 错在自己,却无法开口,唐枭枭万分自责地垂下眼帘。 副将频频认错,这才让皇上暂时息了怒,见副将离开了,唐枭枭将口供呈给了皇上,并认为,现在是将太子接回的最好时机。 “你认为皇后的‘秘密’与太子有关?” 她点了点头:“让林女官开口,就得先把这个‘秘密’找到,但若是什么都不做,便不会有任何线索,太子会由卑职以命相护,望皇上准许卑职将太子接回宫来。” 过了许久,唐枭枭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御书房,前来请安的昭乐在不远处见到了正朝着自己方向走来的唐枭枭,但她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径直擦肩而过。 “唐大人!” 唐枭枭闻声停下了脚步,循声望去,见昭乐正笑着和自己打着招呼。 但正当她朝着自己开心地小跑过来时,本该是笑着回应的唐枭枭却不禁有些怯怯地后退了一步,还未等她接近自己,忙转身逃离。 昭乐停下了脚步,本只是想感谢她查明了德妃落井一案,并将罪魁祸首都抓捕归案一事,却对她如此反应有些意外。 “她怎么了?” 曲儿摇摇头:“不如我让人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她又以唐枫的身份进宫,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不方便以自己的身份前来见父皇。她不愿说,便不问,”她转身继续朝着御书房去了,问曲儿道,“最近皇后怎么如此安静?” “主子,听说皇后娘娘最近都吃不好睡不好,整天神神叨叨的,温院使一日看了不下十回,也不知怎么了,问了太医院的小桂子,都是些补药,也没生什么病,会不会是中邪了?” 昭乐忙瞪了她一眼,她乖乖闭上了嘴,要是这隔墙有耳的,传到太后那儿,指不定要找自己的麻烦。 皇后日渐消瘦神色憔悴,很是容易被一丝响声给吓到,还总是因此发脾气,每日内务府都在记着那些摔碎的大件小件,还得给她补上、摆上。 “皇后娘娘,出事了,不好了!” 那伺候皇后的宫女从外面踉跄着跑了进来跪在地上指着太子寝宫方向:“太子寝宫的守卫都不见了,太、太子也不见了!” 皇后猛地从榻上爬了起来,那有些蜡黄的脸上神色慌张:“你说什么?” “太子不见了,那大殿里,空空荡荡,方才那扫地的嬷嬷说的时候奴婢还不信,便亲自前去瞧了瞧,就……不见了……” 皇后宫里的人突然如热锅上的蚂蚁都小声议论开了,皇后顾不上这些人的流言蜚语,甚至顾不上穿好衣服,光着脚便冲向了太子寝宫。 “皇、皇后娘娘驾到——” 那皇后宫里的总管太监气喘吁吁地冲着那些围在太子寝宫外看热闹的宫女太监们提起了嗓子一喊,众人纷纷列到两旁对皇后行礼。 皇后冲着人群大喊:“滚!都给我滚!否则我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都砍了!” 很快,原本聚在一起看热闹的人全都散去了。 “娘娘,地上凉,您把鞋穿上吧!” 皇后把那给自己侍寝的宫女推到一边,大步迈了进去,不知多久没有来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了。 推开大殿的门,只觉一阵阴冷的风迎面扑来,太监们赶紧把灯给点上,将殿里照得通亮,那本该躺着太子的床榻上,空空如也,本该是冰库的那个地方,也都化成水消失了。 整个殿内空空荡荡,除了那还未完全收拾干净的炉火渣,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东西。 “太子不见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人发现吗!” 皇后转眼一想,守卫都是皇上派来的人,皇上应该早就知道才是。 皇上早就知道了? 本想去找皇上理论的皇后突然止住了脚步,不,如果现在去找他,便是自投罗网;可若不去找,却又显得更加心虚。 “回宫。” “这……您不担心太子的去向吗?” 皇后咬了咬嘴唇:“皇上都不急,本宫急什么?” 但昭凌的下落,她一定要知道,若是死了,这么大的事,定会昭告天下,若是还未死,那便与太医院脱不了干系。 回到宫里,她命人去将太医院院使温霖“请”来,而这时的温霖正在给皇上诊脉,皇上因为最近气急攻心,有些上火。 外面守门的小太监在高公公耳边轻声说了句话,高公公点了点头,缓步走到皇上身边,看了眼温霖,轻声道。 “皇上,皇后娘娘要召温院使一叙。” 躺在龙榻上的皇上一手搭着额头,叹了口气:“温院使。” 温霖忙整了整袖子,颔首行礼道:“下官在。” “该怎么说,便怎么说,皇后不敢动你,别怕。” 温霖开好方子让太监去取药后,告退跟着门外皇后的人一道去了她宫里。 高公公扶起皇上将他靠坐在龙榻旁,颔首弯腰道:“皇上,唐大人那儿,是否需要老奴派人去盯着?” 皇上轻笑:“朕本担心的是,许家手握兵权,与唐家一道将太子当做筹码是否会意图造反,眼下看来,是朕多虑了,派人去一路护着唐家那两个孩子,直至太子回宫,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 第一百三十九章 活的太子! 出了宫门,见昭乐并未不依不饶地追来,唐枭枭这才松了口气。 在宫门外守候多时的唐枫见她出来了,忙迎了上去,把她吓了一跳,忙问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 她一路上一言不发回到唐宅,关上门后才开了口。 “明日,我们去接太子,送他回宫。” “皇上答应了?” 唐枭枭点点头:“我出宫之时,高公公便已经派人将太子寝宫那些虚设都撤了,想必很快皇后便会乱了阵脚,不打自招。” 唐枫看着她认真想要解决案件的模样,虽有些冒险,却能让她暂时忘却那些让她难过的事,倒也不是不可。 “对了。” 唐枭枭伸手到唐枫面前,他不解地看着那空空的手心,随即有些无奈地从腰间拿出了荷包。 “我只是拿了你一锭银子,我们是兄妹,总得……” “哎呀,不是,”唐枭枭将他已经用得所剩无几的银子推还给了他,“玉坠,许骁年的玉坠,不是在你那儿么?” “哦,玉坠啊,”唐枫收起了荷包,“早就还给他了,等他醒来之时应当就知道我们唐家的意思了。” 唐枭枭这才松了口气:“我对许夫人提了关于退婚之事,但她似乎犹豫不决,像是不肯答应的样子,这次回村,咱们去把聘礼也一道带上还给他们家。” “嗯。”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她见过许骁年的当晚那聘礼就被贼偷去了不少,唐忠和苗月牙正由村长陪着挨家挨户打听线索。 昭凌则是坐在那库房中,托腮看着一地凌乱所剩无几的聘礼。 当唐枭枭他们兄妹二人赶到之时,听见这一消息,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这咱们就算倾家荡产也还不起啊……” 正当她愁眉苦脸地走出库房时,昭凌忙叫住了她。 “你为何要退婚?许将军为人其实挺好,我瞧你们也挺合得来的,怎么就……” 唐枭枭淡淡道:“事情并非是你所看到的这般,算了,此事先放一边,我领命护送你回宫,现在就跟我走。” “那我收拾收拾。” “你有什么行李要收拾啊,难道还想从我们这穷地方捞些什么回去吗?” 昭凌可不听她的,将自己此前储藏在灶间的那些个苗月牙做的点心一股脑地倒在了油纸上,三两下包了起来,拿绳子一扎,满意地拍了拍手,拎着走了出来。 他轻轻拍了拍那包东西,一脸炫耀地对唐枭枭说道:“唐夫人做的东西可好吃了,我得带回去给父皇和皇奶奶尝尝,这可是比宫里那些山珍海味好吃多了。” 说完便示意她可以出发了,唐枭枭一听他要将苗月牙做的东西带给皇上吃,眼神不自觉地看向正在说着话的苗月牙和唐枫母子二人,二人深色凝重,尽管他们说的什么自己并未听清。 昭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说起来,你跟你哥怎么又这副奇奇怪怪的打扮?你们不是已经换回身份了吗?” “你先去马车上待着,我一会儿便来。” “哦。” 见昭凌上了马车,她走到苗月牙和唐枫跟前。 “照理说我现在就该留下把这盗窃一事查清楚,但眼下这事只能先放一边,娘,您和爹别太担心,许府那儿,我会想办法的。” “只要你们兄妹二人没事,你娘我出去卖艺都会把这钱给赚回来退给许府。” 苗月牙笑着送他们出了村,直到看不见他们的马车,她才匆匆回去找了唐忠,将唐枫所言一事告诉了他。 说着说着苗月牙没能忍住,眼眶一红便扑在唐忠怀里哭了起来,唐忠轻轻抚了抚苗月牙的背,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是我种下的恶果。”言语中甚是心痛。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当时要不是我在枫儿面前夸你这些,要不是我……那个时候……” “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自责也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眼下她不让我们担心她,我们也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便好,只是,这本来好好的一桩婚事……” 唐枫驾着马车加速朝着京城赶去,而唐枭枭则坐在车厢内靠着出神。 “你有心事?” 昭凌刚开口,她便闭目养神谢绝问话,以为她睡着了,昭凌挪到她身旁,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干什么?”唐枭枭警觉地坐直了身子。 “我看你不是要睡嘛,怕你磕到脑袋,毕竟你这脑袋这么好用,要是磕坏了,那可是我朝的一大损失。” 她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但随即便消失了。 “趴下!” 突然外面唐枫大喊一声,唐枭枭闻声立刻将昭凌护在身下,那“嗖嗖”飞进厢内的箭牢牢地钉在了板上。 接着便传来了剧烈的颠簸晃动,马儿受惊一路横冲直撞,径直闯进了京城,甚至将守门的将士撞到了一边。 唐枫捂着被箭刺中的肩头,忍着剧痛控制马车,以免撞到更多无辜的路人。 当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了宫外三人正喘口气时,有黑衣人直奔唐枫而来。 一听外面传来了打斗声,唐枭枭忙把昭凌拽下了马车。 “走!” 唐枫一把拔下肩上的弓箭,一边忍着痛一边招架着黑衣人的攻击。 唐枭枭也没了办法,拉着昭凌便往宫门方向跑去,但宫门的守卫却无法上前支援,生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有人袭击太子,快去帮忙!” 见唐枭枭手中的令牌,守卫虽不解为何提起太子,但还是吹响号角,叫来了一队人马前去支援。 尽管她非常担心唐枫的安危,但眼下也只有先把昭凌送到皇上面前才是最重要的。 正从御膳房端着果盘回皇后宫里的宫女,见到男装的唐枭枭拽着太子一路往皇上寝宫跑,吓得果盘掉在了地上,水果滚散开去,果盘在地上打了个转,宫女拼了命地揉眼睛,然后哆哆嗦嗦地不管地上的果盘朝着皇后寝宫跑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皇后被吓得热茶烫了嘴,一生气,将茶杯扔了出去:“你想谋害本宫吗!” “太太太太太……太子……太子!!!奴婢……奴婢看见太子了!”那宫女哭丧着脸,“活的太子!会跑!” “什么?!” 唐枭枭气喘吁吁地将太子带进皇上寝宫,一路上的宫女太监都惊呆了,那因为吃惊而“乒乒乓乓”东西掉落的声音随处传来。 “太……太子?!” 众人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唐枭枭进门头也不抬便行礼道:“皇上!太子已毫发无损带到,恕卑职暂退,兄长正在宫门外遇袭,卑职要去帮忙。” 昭凌微微一笑:“去吧。” 而实际,皇上并不在寝宫。 “卑职告退。” 唐枭枭头也未抬,便转身疯似的朝着宫外奔去,皇上寝宫内打扫的太监宫女都吃惊地看着面带笑容跟他们打着招呼的昭凌。 第一百四十章 秘密到底是什么? 回到宫门前,唐枭枭仔细观察,见那些黑衣人并非像是普通的杀手,身手更像是道上的。 “啊!”一声惨叫,守卫倒在了地上。 那支援的守卫被这三个黑衣人竟打得节节后退,而一旁的唐枫显然体力不支了起来。 唐枭枭闭上眼,感受了下风向,猛地睁眼抽出匕首便冲上前去,一眨眼的功夫,三人便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惨叫着,鲜血从指缝中流下。 唐枫惊愕地看着她手中的匕首白刃上的血迹。 她出手伤人了,甚至手段有些残忍。 “给我抓起来!胆敢刺杀朝廷命官,依法查办!”她抬手亮出令牌厉声道,“顺便把嘴给塞了,省得自尽。” 守卫纷纷上前将那三人抓了起来,唐枭枭忙扶着唐枫去找城中大夫。 “哥,你怎么样?”唐枭枭小声道。 唐枫嘴上说着没事,身子却越来越沉,唐枭枭硬撑着将他带进了医馆。 他果然瞒着自己,平日里那番看似没事人的模样,都是装给自己看的。 因为此前急着在大年三十赶回村,并未养好病的他落下了病根,气虚,体弱。 “还好未刺穿,好好修养,快则半月,慢则二十来天便能活动,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最好这几个月,都别劳作,以免落下病根。” 大夫一边治伤一边对唐枭枭说道,她连连点头。 也因此,她更加着急想要结束这一切。 “大夫,我大哥先托您照顾几日,这是银子,我很快便会回来接他,您千万别让他乱走。” 唐枭枭放下钱袋便离开了,大夫打开钱袋,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这也太多了,唐大人!” 大夫追到门口,却发现她早已经消失在了人流之中,无奈,只好先收下,好生照顾这位“大哥”。 回到宫里,唐枭枭匆忙去寝宫找皇上,却发现无论是皇上还是昭凌都不在。一问才知,方才她来时皇上便去太后那儿了,根本不在寝宫,而昭凌也是听了消息后脚便也跟去了,没了办法,她又只好折去了太后宫里,这匆忙得让她甚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这皇宫之大,她觉得自己都快把腿给跑断了。 这还真没想到,一到佑宁宫,唐枭枭便被引进了他们爷孙三代所在的殿内。 “见……过太后娘娘、皇上、太子殿下。”唐枭枭颔首行礼道,暗暗地大大地喘了口气。 “免礼吧。” “谢太后娘娘。”她直起身站到了一边。 “哀家等你很久了。” 等自己? 唐枭枭一愣,难道他们已经将之前的所有事都告诉太后了? “卑职惭愧,不知太后娘娘等卑职所为何事?” “将人带上来。” 皇上一声令下,一位面色略显憔悴的妇人被带了进来,唐枭枭有些不解此人与太后特地等自己有何关联,眼神中满是疑惑地看着那神色紧张的妇人。 “乳娘?” 昭凌有些意外,起身就要过去,被皇上一个眼神给拦下了,他便只好乖乖坐了回去。 乳娘? 唐枭枭看着那乳娘走到自己身旁向三位行礼,正当自己疑惑时,太后开口了。 “王嬷嬷,你该知道,哀家想向你要的是什么。” “太子殿下确为皇后娘娘怀胎十月所生,也是老奴亲自喂养的。” 乍一听,这乳娘说的话并无何处不妥,但细细想来,为何要刻意提起皇后怀胎十月所生一事?难道不仅是昭乐,连太子都非亲生?而皇后的那个“秘密”,就是这个? 本想此事不该有这么巧,但这三世同堂在这儿等着自己,难不成真是为了这事?家丑不可外扬,怎么还特地将自己找来来见证这件事? “唐大人,你怎么认为?” 面对皇上的提问,唐枭枭心里满是疑惑,不敢开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唐大人?” “卑职……想知道,皇上想让卑职说些什么?” 皇上见她并未通过这些察觉到什么,便又让王嬷嬷继续往下说,而王嬷嬷却走到昭凌面前,跪了下来,伏地磕了一个头。 “太子当时出现不适,是老奴未曾当回事,”王嬷嬷抬起头,嘴唇微微抽动,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腿上的那片衣服,“若是老奴早些发现,太子也不会出事,老奴罪该万死……” “你是说,你明知汤药有问题,却并未提出?”唐枭枭忙问道。 王嬷嬷点了点头。 唐枭枭转眼一想,的确,那太监和宫女只字未提王嬷嬷的事,此事要真如她所言,那到底皇后又在紧张什么? “皇后可知此事?”唐枭枭又问道。 “娘娘不知此事,本只是怕娘娘责骂,却不想酿成大祸……老奴该死……” 她这才细细打量起王嬷嬷的穿着,显然不是宫里的嬷嬷那打扮,反倒有些农妇般的朴素,鞋子也有些磨得不成样了,裤腿上有些许糙物勾破的痕迹,那有些掺着银丝的头发还是为了来见太后他们慌忙整理的。 唐枭枭走到王嬷嬷身旁,瞥了眼门外,似乎有人,然后微微俯下身看着她的表情问道。 “王嬷嬷来此之前,曾在何处躲藏?” 听见“躲藏”二字,王嬷嬷的表情果然有了一丝丝的变化,看来这证言是否为实,还有待考量。 “老奴不懂大人说的什么意思。” “王嬷嬷之前过的挺落魄吧?是在逃难?” 见她没有回话,唐枭枭绕着她走了一圈:“让你落到如此境地还一口咬定是因自己的‘疏忽’造成太子性命垂危,想必是因为你在被带进宫里来的这一刻,就知道已经走投无路了。你害怕即便现在说真相,也无法活着出宫了,便索性以示忠心,我可有说错?” “……” “林秀娥告诉我,德妃落井是因为,这其中有个‘秘密’,”她忽然提高声音道,“我便大胆猜想,这‘秘密’应当同太子的出生有关,否则为何一提起太子,皇后宫里的所有人不管是谁,都纷纷避而不谈?” 昭凌皱着眉看着王嬷嬷:“您是我的乳娘,明明从小是您最心疼我,即便母后见到我像是见到‘邪物’似的,都是您护着我,替她说好话。可如今为何就不能将实情告知于我?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王嬷嬷低头不语,她并非不知情,而是这无意之中偷听来的事,本想当做不知,却还是被皇后抓了个正着,以性命威胁,她才只能视若无睹。 “你想知道吗?” 昭乐大步走了进来,朝着太后与皇上行礼后,将一胭脂盒呈给了皇上。 “父皇可曾认得此物?” 皇上一愣:“这是德妃在宫外买的胭脂,当时朕还笑她,这种朴素的胭脂比不上宫里的,她却说,‘此物人间只有一个,是独有的,匠人再也做不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 那说话间,嘴角微微扬起,甚是怀念。 “自母妃过世之后,因为寝殿要让给其他新来的娘娘居住,这些东西都被收进了一个箱子里,放进了母妃的衣冠冢里。昨日我去母妃的衣冠冢,发现墓穴被破……”昭乐哽咽了起来。 皇上大怒起身道:“你说什么?!” “您不知道,那附近的守卫一个都没有……于是我便进了墓穴,发现那箱子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就剩下一些在宫外买的不值钱的东西,包括这个胭脂……”昭乐擦着眼泪继续说道,“在我回宫途中,发现这胭脂盒中有纸条的一角露在外面,便打开查看……您不妨看看,母妃到底是因何而死……” 皇上忙打开胭脂盒,那被胭脂染红的纸条上,赫然写着一句话,让他怒火上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结局(上) 「若是看见这纸条,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皇后疯了,我曾劝她早日将事实告诉皇上,却未能将其劝动……她怀疑太子非自己与皇上的亲生骨肉,却不敢让太医查验,生怕一旦被发现她与民间一男子有染,皇上一怒之下夺了她的母凭子贵得来的后位……我答应保密,却不能保证皇后不会疑神疑鬼……」 “恕卑职僭越。” 唐枭枭从皇上手中接过了那沾着红色胭脂,显得极其刺眼的纸条,上面的“秘密”让她不禁看向昭凌,昭凌正和太后一起安慰着昭乐。 “皇上,”唐枭枭低声道,“太子殿下是您的亲生骨肉,这一点,不仅是卑职,甚至姚神医都能作证……因为……” 皇上自然心知肚明,否则昭凌也不会像如今这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朕需要你帮个忙。” “定当竭尽全力。” 宫外医馆,刚有了意识的唐枫说什么都要赶去宫里,那大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留下。 “你兄弟要是看到你这副样子出现在他面前,说不定之后都不乐意与你来往了,身子那么弱,说得不尽人意些,兴许还把你当作累赘了。” 唐枫不禁捂着右肩绷带下的伤口,一边担心,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皇后早已知道太子前往佑宁宫的事,也听说了皇上也在那儿,但她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即便是皇上召见,也以装病给推辞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让作为她亲生骨肉的昭凌亲自出马了。 唐枭枭叫来了那四个皇子,大家见到昭凌是又害怕又高兴。 她把他们拉到一旁,小声告诉了他们自己这次想捉弄的对象,一听“唐先生”有事相求,且是对付皇后,众皇子先是激动,随后又有些为难。 “唐先生,你这么对付皇后,太子怎么办?” 唐枭枭转头看了眼正朝着皇后寝宫方向出神的昭凌,小声道:“这都是皇上和太子的意思,你们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之后便知道了,你们别忘了,把林女官送进大牢的是谁。” “是你。” “那不就得了。” 商量好后,几个皇子络绎不绝地去给皇后请安,很快,唐枭枭便在皇后寝宫外听见了来自皇后那厉声的训斥。 “昭凌,准备好了吗?” 昭凌点了点头,在最后一个皇子小跑着出来后,迈进了皇后的寝宫,皇后正气急败坏地要砸东西,见是昭凌,她手一抖,那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总管太监那叫一个肉疼,又在簿子上记下一笔。 「西域进贡:琉璃杯一盏」 “母后。” 果然,皇后见到他一点也不吃惊。 众皇子在门外偷摸着往里看,唐枭枭则靠在墙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没事了?” 皇后有些心虚,眼神不知该往哪里看,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不等他回话,就要往殿内走。 “母后!您为何总是对我同陌生人那般?”昭凌上前两步叫住了她,“是因为儿臣不是您和父皇的亲骨肉吗?” 皇后一怔,没有立刻反驳,她头也不回道:“母后只是不想让你太过黏人,你是国之储君,该早些自立门户,去你的东宫。” “父皇已经查明,”昭凌失落地说道,“儿臣非父皇的血脉……” 这话如晴天霹雳般,皇后险些站不稳,没人能看见她的表情,她一手扶着门框,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周围的宫女上前欲扶她起身都被推了开去。 不知何时到此的皇上看了眼闭眼倾听的唐枭枭,径直走到了皇子们的身后,示意那些守门的侍卫噤声,静静地朝里面看去。 “终究还是瞒不住……” “乳娘已经都告诉儿臣了,您因为怀疑儿臣并非父皇血脉,命人将本就血虚的儿臣的补药中的桂枝换成了苍耳子,亲手喂药的乳娘发现我痛苦不堪,想要去找方院使,却没想到却被威胁,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给儿臣喂药……这些,都是真的?” 没有林女官在身边出谋划策,她终究还是放弃了。 皇后见已经无法挽回了,长叹一声:“是啊……本宫想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把你‘害死’,本不想这么做,都是德妃逼的……她让我向皇上坦白一切……可偏偏,林女官告诉我,我们深夜去见德妃之时,被你看见了……呵,你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哪忍心对你下手……” “所以您就听了林女官的话,对儿臣……” 昭凌虽然早就知道,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没想到,从自己亲生母亲嘴里说出这些的时候,心会疼得如此厉害。 皇后大滴懊悔的眼泪从脸颊滑落,身子微微抽动着,从身后看,甚至不知她是在哭还是在笑。 昭凌还不能就这样结束,他还有话没问,深呼吸了一遍又一遍,努力将自己的眼泪咽回去。 “方院使被害,与您有关么?” 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德妃被丢进井里时还活着我都不知道……我只是推了她一下,便摔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我当时吓得甚至不敢去碰她,仓皇逃回来,直到林女官告诉我,她什么都处理好了……”她捂着脸呜咽起来,“自那之后,我便再也逃不出林女官的掌控……我知道这都是借口,我知道明明错的都在我……我不想再狡辩了……我好累……这么多年,每日都心惊胆战,我做了太多,错了太多……” 昭凌已默默地哭成了泪人,唐枭枭睁开了眼,嘴角一丝苦涩,还真是天子,对自己的儿子竟也如此残忍,硬生生让他亲口去问出这些“真相”。 众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发现自己的父皇正站在他们身后,忙要行礼,皇上示意噤声。 皇上也万万没想到,将自己亲儿子“害死”的,就是皇后本人,而那理由竟是因为太子长得与皇上不太相像而起了疑心,怀疑从自己胎中带出的太子并非皇上的子嗣,本是闺中好友的德妃知道此事后答应保守秘密,皇后却每日疑神疑鬼,最终还是害死了德妃。 当时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让所有人都认为皇后痛失姐妹悲痛欲绝。 而所有人却没想到,太子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上,为的就是保住她的后位,那撕心裂肺痛苦欲绝就是为了让皇上能对她多些怜爱,好再找机会为皇上生个龙种。 在昭凌苦苦求情之下,皇上将皇后以“谋害太子未遂”的罪名打入冷宫,夺去后位,待年过花甲送出宫去善终,留其一命。 正被“软禁”在都察院调查的元嵩被皇上一道口谕召进了宫,着实让他吓出了冷汗。 还未等开口,就把当年买状元一事交代了,看来这都察院的手段也是不一般。 “元大人,”想着他终究还是遭报应了,唐枭枭冷笑一声,对着跪在皇上面前的元嵩说道,“方院使的事您不老实交代,倒是把皇上还未收到证据的事先给招了。” “都是皇后娘娘安排的,罪臣勤勤恳恳司职,从未有过一丝岔子,皇上明察,”元嵩慌张了起来,忙跪着向前向皇上求情,“不知为何,买状元的事皇后娘娘也知道了,用此威胁罪臣,罪臣也是无奈之举啊……” “笑话!”皇上震怒,“买状元一事居然还敢自以为傲吗!” 唐枭枭仔细一想,这一出似曾相识,就像是那小太监被利用时一样的手法。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结局(下) 林秀娥。 因为皇后倒台,她再也享受不到那“优待”,牢房内,所有东西都撤了个精光,只剩那稻草和冰冷的墙壁与之作伴。 这人走茶凉,人去楼空,说的便是如此。 “哼。” 林秀娥冷笑一声,不屑地站在那牢房中央仰头看着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天空,能将这皇室一族掌控在手心,倒是也不枉来这人间走一遭。 皇后被玩弄在股掌之中,德妃被自己亲手落了井,也假借他人之手将方院使灭了口,小叶子、曲无双、那太监宫女都成了这其中的牺牲品…… 林秀娥罪大恶极,死罪难逃,即斩于市。 许归然被杀一案,府尹与仵作配合默契,种种证据证明为自杀故意陷害叶之闲,因此叶之闲被无罪释放,叶振平也松了口气,而就在他出了事这阵子里,杨栖月与他的婚事便也作罢了。 元嵩不仅买了状元,还屈打成招判了冤案,皇上念在其司职期间认真办案没有马虎,便只是革去大理寺卿一职流放边关,待大赦天下才得归家。 因为牵连,元秀也因此没了官职,元家八辈子状元,在他这儿收了尾。但好在皇上仁慈,以及其他同为状元的三人替他求情,便留他在了翰林院日后给皇子伴读。 种种悬案告一段落,唐枫不愿成为唐枭枭的“累赘”,归位回了顺天府,想要借自己的能力为百姓做些什么,也想成为唐家坚强的后盾。 唐枭枭换回了女装,因为曾经发生过那件事,便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便“逃”回了桃源村。 醒来后的许骁年得知许孟知已向唐家下聘,不顾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快马加鞭去找唐枭枭。他说过,要娶她,绝不会食言,即便她不愿,也由不得她后悔,是自己欠她的,这一世乃至下一世,必须保护好她。 正在愁着该如何还上许家聘礼的唐枭枭在村中询问那盗窃案的线索时,被许骁年二话不说就“劫”走了。 “你醒了?你没事了?” 许骁年忍着阵阵腹痛小声在她耳边道:“我来接我夫人回家,这些都不在话下。” “可我已经退婚了……” “聘礼已下,哪有你说话的份,何况,听说聘礼已经失窃,你若是现下便能还上,我便考虑‘休’了你。” 唐枭枭垂下眼帘,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 唐忠夫妇听闻许骁年强行带走了唐枭枭,忙把所有银子带上驾着马追去“赎”她了。 “你难道不知我与叶之闲已有婚约么?” 唐枭枭将自己和叶之闲那莫须有的假婚约摆在他面前想让他退步,毕竟那是宰相的嫡孙,他应该会知难而退。 却不想,他以自己战功赫赫为由请皇上赐婚轻而易举,让唐枭枭无话可说。 唐忠夫妇不能直接去将军府要人,便去宰相府求助,叶振平见到救命恩人欣喜万分,连忙让人去把叶之闲叫来一同前去。 而此时的唐枭枭在将军府已经被当做将军夫人一般对待了,看似人人都让着她,实则却是“软禁”,铜墙铁壁般的将军府插翅难飞。 在唐忠一行人还未赶到将军府时,唐枭枭先见到了来找自己的许周寅。 “你怎么来了?” “许骁年进宫去了,我带你离开这儿。” 许周寅拉着她就走,却不想士兵纷纷拦住了他,他们只好一路打出了将军府,二人顺利逃走,士兵见状忙去通报许骁年。 来到将军府的叶之闲一行人得知许周寅已将唐枭枭带走,叶之闲决定独自去找她回来,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心里的话告诉她。 一路打听,找到了在郊外歇脚的唐枭枭,正独自一人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看着水面发呆。 “唐枭枭。” 她听见叶之闲的声音,不敢回头,甚至想要逃走,却被叶之闲从身后紧紧抱住。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对不起……” 唐枭枭稳住语气,轻声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说些什么了……你让我走吧……” 说着便要挣扎,可叶之闲像是石头一般纹丝不动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 “听我说,我赢了许骁年,我才是那个该和你在一起的人,不管你变得如何,即便你永远都是‘唐枫’男子身份,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你逃不掉了。” 唐枭枭难过地别过头去,可是自己…… “你不用可怜我,即便许归然死了,我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 “小姑子!!!!” 听闻唐枭枭不见了,昭乐带了一帮死士到处寻她,终于让她见到了完好无损的唐枭枭。 昭乐冲上去就将叶之闲挤开抱着唐枭枭哽咽着说:“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唐枭枭本要流出的眼泪硬生生被这一吓给止住了,轻轻抱住了她,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背:“谢谢你担心我。” “我听许骁年说了,那日见到你时,你一直解释你完全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那为何就确认自己一定发生了什么?”昭乐坚定地看着她道,“跟我进宫,我让嬷嬷替你验身。” “什么?” 就这样,唐枭枭被昭乐强行带回了宫,被负责给皇上选秀女的嬷嬷一层一层地脱了衣服,看到她身上那些隐隐的伤疤,不停地摇头。 “……嬷嬷?”她有些担心地想要去拿衣服将自己裹起来,被嬷嬷把衣服扔到了远处。 “你一个姑娘家,身上这伤像是在沙场征战多年的将士一般。” 嬷嬷边嫌弃着她不爱惜自己身体,又没停下手中的活,让她跟着选秀女的步骤完完整整地检查了一遍。 “长相、身子都不错,伺候皇上就差了一点。” “伺候……”唐枭枭急忙穿上衣服。 “就身上这伤,定是不行的。” 昭乐忙问道:“嬷嬷,本宫不是让你选秀女的,她是我小姑子,哪能做父皇的妃子啊,快告诉我,怎么样?” “公主殿下,老奴也说了,就除了这伤疤之外,无可挑剔。” “也就是说……”昭乐喜出望外,一下抱住了唐枭枭,“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唐枭枭愣了愣,这才明白,原来自己那天并未和许归然发生过任何不该发生的事,她不禁落泪,原来这世间不全是坏事,感谢上天让自己活了下来,感谢许周寅及时救了自己。 买吃的回来的许周寅见只有叶之闲一人故作轻松,和他开起了玩笑。 “她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好好照顾她,陪着她……不然我救她就白救了。” 叶之闲看着许周寅松了口气的样子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别人趁虚而入了。” “哈哈哈,你这个别人,指的该不会是许骁年吧?” 二人说笑着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许周寅本想回去和许骁年谈条件,许骁年心想既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便随意找了个理由为难许周寅,也好给自己台阶下。 “我的条件是,除了二夫人留下的那些家产,其余你都得放弃。” 而许周寅一笑而过,爽快地将所有家产留给了许骁年,不要一分一厘。 “只要你不再纠缠唐枭枭,否则我会把家产全都归于自己手中。” 许骁年看着许周寅洒脱离开的背影,不禁扬起了嘴角,虽有遗憾,却也并不尽然,保齐了自己的面子,也给了唐枭枭那名正言顺的“退路”。 为了暂时离开唐枭枭,也为了恢复自己的心境,许骁年向皇上要求前去各处征战,临走之前,将“和离书”一封交给了唐枭枭。 “你若是与叶之闲那小子成亲,我可不来喝喜酒,别给我送请帖,可请不动我。” 唐枭枭手中拿着和离书,目送着他带兵离开了京城,和离书中间还夹着另一封书信。 拆开书信,上面用隽秀的字体写着: 「这不是传家宝,是护身符,只要你需要,我随时会出现在你身边,保护你。许骁年」 随信一起的,是那白虎玉坠。 「谢谢你。唐枭枭」 “这字还真不错,一点也不像他……”唐枭枭笑着收起了书信,小心翼翼地收好了,将玉坠挂在了脖子上,尽管之后叶之闲百般吃醋,却最后还是从了她。 后,许周寅在江南任期满,听闻曾在苏杭两地发生的各案中大显身手,被皇上调回京城接替元嵩大理寺卿之位,尽管没能和唐家成功结亲,许府也算是光耀门楣,出了个将军还出了个高官。 而叶之闲则被升为吏部侍郎,唐枫被从顺天府调去了刑部,任刑部侍郎一职。 “原来你才是我的唐大人!”仵作见到女装的唐枭枭大呼遗憾,“要是你就是真正的唐大人就好了,可以带着我到处查案,见识到这顺天府之外的纷纷扰扰……” 唐枭枭哭笑不得,本是来辞行回村去的,却被仵作硬拉着聊了好一会儿。 “小仵作,好好干,府尹大人就靠你帮他了,他一把年纪了,动作没那么利索了。你之前的案子有进步多了,如果以后有机会,希望我们能同在京城为官,我可以罩着你。” 两年后—— 唐枭枭因此前太子被害一案有功,破格以女儿身同男子一般参加殿试,考上了探花,被安排进了大理寺,不出一年便以自己的能力当上了寺丞,不过是在许周寅手下当差。 皇上并未让唐枫认祖归宗,这也是唐枫和苗月牙的心愿。 知情此事的人,都被皇上封了口。 后来拗不过天天求着嫁给唐枫的昭乐,皇上只好顺了她的意招了唐枫为驸马,但不得卸任刑部尚书一职,毕竟皇上还是有着自己的私心不是。 另赐婚与叶之闲与唐枭枭,择日完婚,这大理寺丞与吏部尚书结亲之事可是前所未闻,他们此前轰轰烈烈的壮举又让百姓都赞不绝口。 这简直比话本上说的还要精彩。 在皇上选的黄道吉日当日,兄妹二人同日进行嫁娶,全城都热闹得很,而就在该接亲时传来消息,唐枭枭失踪了。 唐枫、叶之闲、昭乐、许周寅还有元秀得知消息后,都来不及放下手中的活,纷纷“逃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