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与王爷过日子》 第一章 相遇初始 http://.biquxs.info/

大鸿天元二十六年,十一月,寒冬初至,临都城大大小小已下过三场雪,而江南春城不负其名,依旧温暖如春。 随安侯老夫人从五年前以养病为由搬来春城后,无论随安侯如何放低姿态三请四请,老夫人都不肯松口回京。本以为今年也是徒劳无功,不想老夫人一纸信笺回复,竟是同意了。 随安侯大喜过望,奈何年关将至,朝中琐事繁多,脱不开身,便命世子江长远前来接老夫人回京安养晚年。 春城,江家老宅,倚芳阁。 “姑娘,姑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江长兮正在命人清点倚芳阁里的物件,想着这一回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春城了,便让人将不带走的摆件放到库房去。正吩咐着,外头吵嚷着跑进来一个穿粉色冬裳的丫鬟。 春城百年不见一场雪,冬日最冷也就裹一件塞了棉花的冬衣,不见半分臃肿的小丫鬟跑得贼快,一溜烟就到了江长兮跟前。 这是江长兮的丫鬟秀檀,打小毛毛躁躁的不沉稳,挨了老夫人多少教训了不见改的,江长兮也随她:“什么大事,瞧你急的。” 秀檀一个劲喘,不待气息平稳就急促道:“真是大事儿。世子进城,冲撞了什么王爷公爷的,两方打架,世子不敌,被当街绑走了。” 一听说事关兄长,自家兄长又是从来混不吝,江长兮心下一个咯噔,真怕他惹出什么祸事来:“就算是打架闹事,自有府衙裁断,哪里有当街绑人的?春城里又哪里来的王爷公爷的?” 秀檀做事不沉稳,但从来不讲虚言,这事怕是真的。江长兮心里着急,让秀檀边走边说。她还不忘嘱咐房里的锦毓姑姑:“姑姑去祖母院里伺候吧,记得拦着消息,莫让祖母知道了去。” 老夫人一向不喜江长远,虽是异母兄妹,但江长兮同江长远的关系却是最好,锦毓姑姑虽然有话,但也不会在此时多说,应了就去了福寿堂老夫人那里。 江长兮同秀檀匆匆出了门,才知道这事闹得不大不小,正好沸沸扬扬传了满城,一群衣着华丽挂着京城世家牌子的公子哥当街打架,一整条街的生意全给砸了,她家哥哥初到春城势单力薄不敌,被其中一人叫嚣着五花大绑,栓上马拉走了。 一路打听去,才知道是被拖进了繁花似锦。 那繁花似锦是什么地方,清倌名伶汇聚之地,江长远被绑进了那里,自然不是去喝酒听曲的,只怕还有一番屈辱的。 江长兮带秀檀一路赶到繁花似锦,打扮精致,花枝招展的花娘挥着香帕招揽客人,秀檀死命拉着她不给进。 “姑娘,请姑娘饶了我吧。若是让老夫人知道我带姑娘来这等地方,老夫人会将我乱棍打死的。” “你若不让我进去,被父亲知道你我见死不救,他未必会放过你我。”江长兮去掰扯秀檀的手:“听你说来,与哥哥打架的人不是善茬,哥哥在里面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折辱。” 扯掉秀檀的手,江长兮径直往繁花似锦走,刚到大门口就被花娘拦了下来:“小姑娘,这里可不是你能……” “让开!”江长兮心急,一把挥开拦路的花娘。 花娘猜她是来找夫君或是相好的,怕不是闹事的,便大声呼喊援手:“快,快拦着她,她是来闹事的!” 花娘这一喊,就喊出来了好几个打手。这些打手都是繁花似锦里养的,个个人高马大,武功不见得有多好,但专门练出来的逮人的功夫不错,一见江长兮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一个擒拿就朝她抓来。 掌风迎面,江长兮一个侧身避开,不见她有多快,擒拿的手就被抓住了,反手一折,抬脚一踢对方的肚子,将人给踢飞了出去。 有人护在江长兮面前:“姑娘。” 江长兮显然是知道这人的存在的,因此进来繁花似锦才有恃无恐:“庆荣,抓住那个花娘,我要找兄长。” 庆荣极冷酷,抬手踹脚,轻松扫除障碍,把花娘丢在江长兮面前:“说,那一群在春城里惹事的世家公子在哪间厢房?” 花娘诚惶诚恐,见无人敢来救她,吓得什么都招了:“在三楼,天字毓秀阁。” 庆荣也不啰嗦,得到消息就将花娘放了,在前面为江长兮开路,送她上了三楼。 秀檀在二人身后急得跳脚,又不放心姑娘前去,跟在后面一路找到了毓秀阁。 还没靠近呢,三人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丝竹乐响,嬉笑打闹,有小女子的娇声妩媚,也有男子的粗犷豪迈,也有夹杂在众多声音里的破口大骂。 “姓寒的,要打要杀你随时来,当小爷怕你吗?” “我靠,你离我远点,小爷不喜欢清倌!” “相凉卿有本事你松开小爷,我们再打过!” “闭嘴!再吵真扒光了挂城墙上!” “哇哇哇……你给小爷滚,滚开啊啊啊!” 这哇哇大叫的声音就是化成了灰江长兮也认得出来是谁,她没法冷静下来听里面的动静了,脚一抬,十分不淑女不矜持地踹开了房门,板着的小脸竟然也有几分庆荣的冷酷。 秀檀在后面捂脸不敢想象,若是让老夫人知道她精心教养了那么久的姑娘做出踹门这样粗俗的动作,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秀檀只要一有这个想法就觉得惊悚万分! 毓秀阁内的笑骂打闹因她这一脚而瞬间消声,就连去扒江长远衣服的清倌都顿了动作,江长远僵着脸往门口一望,简直就像见到了救世主:“妹妹,救我!” 刚喊出口,他又意识到这里是繁花似锦,他亲爱的可爱的小妹妹,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 “啊啊啊啊,妹妹啊你快走啊快走啊走啊!” 寒未辞倚在窗边的软塌上,这边醉生梦死一塌糊涂,他摇着酒盏倚窗而躺好不自在,任江长远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也不见他抬个眸的,如今倒是盯着江长兮看了一瞬。 也就一瞬,他便挪开了视线,张扬的眉眼染着少年人该有的轻狂桀骜,凉凉扫过那清倌:“让你停了?” 凉薄的情绪让清倌打了个冷颤,手下再不敢怠慢,扒下了江长远又一件衣服,江长远气得哇哇直叫,要跟寒未辞大战三百回合。 不用江长兮下指示,庆荣已经认出了这位侯府的世子爷,迅猛出手,直取清倌。 庆荣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否则不会被挑选来保护江长兮,她自认为可以一招取胜,没想手还没有碰到那清倌,横空出来一人,一手成爪袭向她的门面。 庆荣偏头躲过,手上的攻势折了方向,两人就在这不大的厢房里打了起来,噼里啪啦响彻一片,引来了外面不少人往这边频频张望。 “继续。”寒未辞一口饮下酒盏中的佳酿,再次出声提醒清倌。他的脾气似乎不太好,张狂桀骜中有三分冷躁不耐。 第二章 我在示弱 http://.biquxs.info/

“慢着。”江长兮撇开外厢房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朝寒未辞拱了拱手:“这位公子,不知家兄何处得罪了公子,小女子在此代他致歉。还望公子……” 趁着清倌呆滞,江长远一脚将人踹开,“致什么歉,妹妹别理他,分明是他的马先来撞我的马!” 江长远刚直起腰,就要一道阴影压趴下了:“相凉卿你要点脸吗?” “你闭嘴吧!”相凉卿捂住江长远的嘴,朝清倌使了个眼色,让他带人快滚。 清倌在繁花似锦摸爬打滚多少年,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知道这里面的人怕都是自己惹不起的,赶紧连滚带爬麻溜地滚了。 江长兮扫了自家兄长一眼,又黑又深的一双杏眸闪过几分无奈。她看向寒未辞:“今日之事,不管谁是谁非,公子已经将我哥哥绑来折腾了这番,我哥哥清白险毁,公子也出了气,还请息事宁人吧。” 相凉卿见过形形色色无数的人,还真没几个敢这么跟寒未辞说话的,顿时起了几分新鲜:“小姑娘,你知道你在跟谁讲话吗?” “不知。”江长兮十分诚实,“但我知,两位在临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繁花似锦并不是什么光鲜之地,这是若传回京城,怕两位也不好交代。” 若不是江长兮说不知时的表情太过坚定,相凉卿还真要以为这姑娘是在诓人的,否则怎么好死不死说到了两人的命门上。 寒未辞抬眸看她,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仿佛是上天巧手的一场精雕细刻,凤眸狭长,不及桃花眸的深情,却勾勒出仿若深藏了万千星光的深邃幽暗,只静待璀璨的时机。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江长兮瞧,她没有一张让人一眼惊艳的脸,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带着粉嫩,一眼瞧去娇俏妍好,再一眼却是冷凝疏离。 干净透彻,犹如平静的深水寒潭。 寒未辞似乎轻轻笑了声,眉眼的桀骜是怎么也掩盖不掉的:“你在威胁我?” 江长兮摇了摇头:“是示弱。” 相凉卿噗嗤一声笑了,看了寒未辞一眼,寒未辞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相凉卿便道:“你的示弱还真是特别啊。”至少他就没从江长兮身上看出示弱二字。 “难道不是吗?”江长兮歪了歪头,看向相凉卿,若有所思:“我猜你们是世家公子,家教严格,繁花似锦这等脏地方,父母家人是断断不肯让你们进的。可你们就是进了,逃不过一顿责罚就算了。而我一个女子,进来这里,传扬出去,我的名声就都毁了。” “既知道利害关系,你还不速速离去,别管你哥的闲事了。”相凉卿好整以暇。 江长兮摇头:“我既来了,自然要带哥哥一起走。若不能带哥哥一起走,没关系,便是名声尽毁,我也要累你们一顿责罚的。” 如此天真可笑的想法,相凉卿该哈哈笑一场,然后大肆挖苦的,然而他没有。 寒未辞嘲讽了一句:“愚蠢。”之后也没有下言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得不承认江长兮瞎猫碰上死耗子,抓住了二人的命门。 寒未辞和相凉卿都是临都里的混世魔王,两人是表亲,自小一同厮混,一同闯祸,一同受罚,天都能捅个窟窿的两人却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相凉卿的母亲,大鸿和阳长公主。 想起母亲,相凉卿就觉得头好疼。 兄弟,这事千万不能让阿娘知道啊! 相凉卿第一个怂了,不断朝寒未辞递眼色。 寒未辞倒是不怂,长公主是他的姨母,管教他不如管教相凉卿那么严厉,但他是不愿意惹长公主伤心的。 兄弟俩的打眼色江长远没看到,他只听到江长兮说不惜名声尽毁也要拉这两人陪葬,心里大急,无奈被相凉卿捂住了嘴,只能唔唔唔地表示自己的抗议。 寒未辞不表态,江长兮也很淡定地跟他僵持着,外厢房的两人还在打,噼里啪啦把屋里能砸的都砸干净了,躲在一角的秀檀早就心疼到麻木。 寒未辞先开的口:“他抢了我的红枣马。” “……”江长兮一时接不上话。 相凉卿扯了扯嘴角,忍住想捂脸的冲动。他就说这位大爷怎么突然想到春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原来是为了前几日在马场这位混蛋世子抢了他的红枣马啊。大爷,您睚眦必报也要有个限度好伐。 江长兮大抵也没想到这场冲突的源头在这里,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待回临都,随安侯府定然将红枣马送到公子府上,为表歉意,另赠两匹追风宝马。” 追风宝马虽及不上红枣马名贵,却也是马中佳品,举大鸿上下都找不出来五十匹,相凉卿双眼发亮。 偏偏寒未辞还想了好久,最后才十分勉强的答应了,江长远气得想吐血。 他的马厩里统共就这么几匹好马,全被顺走了不说,这家伙竟然还勉为其难。 勉为其难个鬼哦! 出了繁花似锦,江长远一点险境还生的自觉都没有,扯了扯衣襟,朝江长兮抱怨道:“妹妹做什么要惯着寒未辞那厮,还把我千辛万苦得来的宝马送人。” “我是惯着他吗?”江长兮没好气:“我是惯着你啊哥哥,就不该管你的。” “不管我就好了,至少我的宝马还在啊。” “那你就等着被扒光了衣服挂城墙上吧!”江长兮吓唬他:“这事若是让祖母知道了,怎么是好?” “该怎么好就怎么好呗。”江长远浑不在意:“反正她不喜欢我阿娘,不喜欢我,也不喜欢阿言,她只喜欢你啊妹妹。” “哥哥。”老夫人是对江长远母子淡淡的,江长兮不知道缘由,多年努力也不曾改变老夫人的想法,江长兮叹息一声,劝道:“就算哥哥与祖母相看两厌好了,可哥哥总得为母亲想一想。祖母年事已高,这次回临都怕是要久居的,哥哥也不想惹恼了祖母,让祖母有借口为难母亲吧。” 想起母亲,江长远便是有万般的怨怼也只得忍下。从前如此忍了,日后还有得忍。 江长远啧了一声,有点烦躁,“算了算了。”他摆摆手,凑上去,“好了,好妹妹,有没有吃的,哥哥好饿啊!”江长远插科打诨,宝马的事也不计较了。 一说到祖母江长远就是这样的态度,江长兮很无奈:“府里给哥哥备了饭菜,回去吃吧。” “有没有酒?” 江长兮睨他一眼,“青天白日就想醉生梦死不成?” 第三章 父亲不喜欢我 http://.biquxs.info/

“妹妹你这就不对了,真想醉生梦死,谁还理会是青天白日还是月黑风高啊。” 论起贫嘴,江长兮是贫不过她这位哥哥大人的,索性不与他辩了,很干脆道,“没有。” 这就很没意思了,江长远道:“那我还是去酒馆搓一顿吧。” “哥哥!”江长兮一个没拉住,就被江长远跑了,她只好带着庆荣和秀檀去追。 兄妹两人艰难的回到府里,晚膳已经摆上了桌,老夫人坐在主位上,看着江长远带了三分醉意的脸,心里就有三分恼,老眉一拧,“天还没黑就喝成这样,这是要上天啊!” “祖母,哥哥初次来春城,稀奇春城的春酒佳酿,这才贪了几杯嘴,您就莫恼他了。” “你也别护着他,当我不知道他的性子?”老夫人将对江长远的不喜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到了该立业的年纪还整日里与他那群狐朋狗友鬼混,全然不知道你们父亲在朝堂上的辛苦。瞧你的好母亲教出来的好世子!” “祖母爱骂我就骂我,扯上我母亲做什么。”江长远原本歪在椅子上,耷拉着眉眼一副任老夫人打骂的模样,可一听到母亲也受了他连累被说了一嘴,登时老大不愿意,将江长兮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了,任她怎么也拉不住,“我母亲也管不了我,我就是混账怎么了?祖母要骂就骂爱打就打,别扯上我母亲!” 老夫人还从没有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气愤得摔了筷子:“江长远,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别人待我什么态度,我自然是要什么态度还回去的。” 老夫人听了更是恼火,“好啊,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祖母,哥哥他喝醉了,您别与他置气。”江长兮头疼,心里突然就有些恼父亲,明知道哥哥与祖母会吵,怎么还把哥哥单独指了来,“哥哥,快与祖母道歉。”江长兮一个劲地给兄长使眼色,今日这事不了,就怕回了临都老夫人还有得说嘴。 江长远自然不愿向老夫人示弱,老夫人也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冷哼道,“不必了。既然府里的饭菜茶水世子吃不惯,也不必吃了,回房去思过吧。” 不用看着老夫人的老脸当下饭菜,江长远求之不得,十分麻溜地回房思过去了。 江长兮无奈坐下:“祖母。” “吃饭。”知道她要说什么,老夫人就不愿听她说,端起饭碗,“食不言。” 看着祖母坚决的态度,江长兮觉得头好疼。瞧今日这光景,怕是随安侯府也要不安宁了。 老夫人年岁大了,入睡早,见她院里熄了灯,江长兮才敢带秀檀去厨房寻吃的。 秀檀原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心自然是偏着老夫人的,“姑娘何必对世子这么好呢。”又是为他冒险又是为他送饭的。世子今日有多混不吝谁都看在眼里的好不好。连老夫人都敢顶撞,真是没教养。 “他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待他好的。”将点心收进饭盒里,江长兮看着秀檀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哥哥从小待我如何,你没看见吗?” “在随安侯府,父亲是一半天,祖母是另外一半天,父亲不喜欢我,祖母不喜欢哥哥,谁活得不是举步维艰。”见秀檀还有话说,江长兮道:“好了,莫多言,将东西给哥哥送去,我就不过去了。” 秀檀撇撇嘴,还是接了东西送过去江长远那里。 深夜的江府无人走动,除了草丛里的蛐蛐聒噪,四周静悄悄的。 江长兮靠在假山处,听掩身黑暗里的人低声说话,“南襄王得了姑娘承诺的三匹宝马,明日就要启程回临都了。” 如她料想的一般,江长兮点点头,没有半点意外,“让人都撤回来吧。” “不盯着了?” “他办他的事,不碍我们的事就行,其他的管那么多做甚。” 此言有理。那人点点头,“我知道了,这就让人撤回来。”说到这里,那人本该撤走了,可他没有,迟疑了一会才问道:“姑娘一早便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了?”不然不会一开口就明里暗里搬出和阳长公主压得两人死死的。 “祖母要回临都了,哥哥安分了好些时日,那些日子里统共就为了红枣马一事得罪了南襄王,南襄王睚眦必报,定然会寻回场子的。” 是以秀檀来说江长远跟人当街打架,还是什么王爷公爷的,一下子就把两人的身份暴露了。这两人行事也是十分高调,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自己先把身份捅了个干净,江长兮想猜不出都难得很。 江长兮捏了捏眉心,“临都那边都安排好了?” “姑娘放心,得知姑娘要去临都了,临都里的人都高兴着呢,消息一过去就准备着了。就是留春城的人心里不高兴。” “会回来的。”江长兮笑,“春城是我们大家的根。” 那人也笑,点点头,告辞离去了。 江长兮抬头看了看天,天很黑,泼了全世界的墨一般,没有月亮,只有遥远的远方有一颗星孤独地闪烁着微弱的光。 临都,小雪如柳絮飞扬,落了满眼的银白色。官道上落了冰,马车走得小心翼翼。 习惯了春城的四季如春,临都的寒冬似乎格外的渗人。江长兮穿上厚厚的袄子,系上老夫人亲手为她做的披风,披风是淡淡的天青色,缠枝海棠蜿蜒而上,花开得娇俏无声。 连日赶路,老夫人精神有些颓靡,手里抱着暖炉,眯着眼睛看低头摆弄刺绣的江长兮,柔顺的青丝顺着她纤弱的肩滑下,披散在天青色的披风上,静谧美好。 老夫人叹了声,轻飘飘的好似江长兮的错觉:“秦国公府的老夫人过几日生辰,摆了小宴,兮儿也同去玩玩吧。” 江长兮扎针的手顿了下,眼带诧异:“祖母?” “秦老夫人有两个孙女儿,小孙女儿叫秦陌,年岁与你相仿,你们应当能玩得很好。” 诧异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江长兮心里很明白老夫人此次答应回临都的目的,她心无波澜,却不愿让祖母失望。 点了点头,她道:“好。” 祖孙二人说着话,马车慢慢停了,马车外喧闹得很,车内的人不清楚情况,直到车窗被扣响。 同在车里的秀檀小小开了条缝,有冷风灌进来,冷得她萧瑟了一下,江长兮凑过来一看,是江长远。 “祖母,妹妹。”江长远为人混蛋,待江长兮态度倒是极温和的,“年关节下,临都最近查得严,马车进城都要盘查,要你们下来走一段了。” 幸好老夫人腿脚还算康健,马车坐久了也腿麻,正好下去松快松快。 江长兮带了围帽,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 这时已经靠近城门口了,走路也差不了几步。只是城门口堵着众多检查货物的商贩,马车得慢慢进来了。就是这一慢,便多生出了不少的祸端。 不是每个人都如老夫人这般好说话的,临都城里,天子脚下,多的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哪里是你说检查就能检查的,检查的官兵不肯让步,接受检查的一肚子火气,三言两语互骂不够,免不了动手动脚。动静一大,也不知惊了谁的马,竟然不受控制冲了出去。 第四章 我说给我滚下来 http://.biquxs.info/

“快,快闪开!”马上的人拉不住缰绳被摔了下来,受惊的马失了束缚横冲直撞,硬生生撞出一条冲进城里的道来。 变故不过一瞬间,江长兮反应迅速地推开老夫人和秀檀,她来不及躲闪,踏血的蹄子已经悬在她的头顶。 “妹妹!”耳边有风呼啸,冰凉的雪落进她的衣领里,冰凉刺骨,江长兮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淡淡的冷香将她包裹,天旋地转间,长啸的马匹从她身边擦过,带起天青色的衣袂,海棠花色尽入他人眼。 “寒未辞,你你你放开!”江长远赶到,一把拉开寒未辞,心有余悸地将妹妹护在身后。“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寒未辞拂了拂衣角的褶皱,一脸不爽:“没看见我救了你妹妹?” 江长远嘁了一声,面上同样一脸不爽,但还是道:“我谢谢你。” 江长兮这才堪堪回过神来,心脏狂跳,呼吸都沉了几分不安稳。听见声音,她这才偏头越过兄长看见某人,似乎很不满江长远的语气,一副你是不是欠揍的表情。 寒未辞注意到江长兮偷偷摸摸的眼神,冲她淡淡地一挑眉,很单纯的挑眉,没有其他附加的意味。 “兮儿。”混乱的人群中,老夫人远远的瞧见江长兮全须全尾地站着,松了口气。老夫人被吓得不轻,唤她的声音有些不稳。 “祖母,我没事。”江长兮强自平复心情,说话的声音稳稳的,“祖母可有受伤?” “没有没有。”老夫人紧张地将江长兮检查了个遍,见她真的无事这才放了心。 祖孙二人劫后余生,寒未辞那边却一点不平静,原先被官兵拦下检查不愿的人见马儿发疯险些伤了人也不惧,冲着官兵直囔囔:“知道马车里是坐着谁吗?你也敢检查,撒泡……哎呦!” 他的话还没说完,寒未辞没耳朵再听,扬手就是一记马鞭甩了过去,马鞭落在那人的脸上,被强劲甩在地上,一道狰狞的鞭痕立时爬上了那人的半张脸,血肉都翻了出来,格外骇人。 周遭都是乱糟糟的惊恐呼叫,寒未辞冷冷一记眼神扫了过去,顿时安静不少。 他好整以暇地圈着手上的马鞭,站立的姿势总带着几分懒洋洋的颓靡,眉眼冷躁不耐,好像下一秒就能翻脸不认人一般:“怎么,还要本王请你下来吗!” 马车里的人似乎认出了寒未辞的声音,猛地一推车门,一脸惊喜:“南襄王爷,真的是你。” 马车里还有人,锦衣华丽,珠宝璀璨,是个上了年岁的妇人,她见女儿一点遮拦也无地暴露在人前,小小嗔怪了她一声,同时打量了寒未辞一眼:“是南襄王爷呀,今日怎么有空……” “我说滚下来!”一记马鞭摔在车门上,发出一声巨响,不止妇人和少女,老夫人也被寒未辞如此狂躁的样子下了一跳,下意识护住江长兮。 妇人的脸色发白,更是尴尬:“南襄王爷,这怕是不妥吧!” “孟侯夫人还是乖乖下来吧,我们阿辞的脾气可不好。”相凉卿驱马而来,马鞭搭在手上,风凉话说得很溜:“不下来的话,阿辞的马鞭可不认人,夫人就算了,就算毁了容侯爷想来也不会嫌弃夫人的,但小姐可就不一样了。” 孟侯夫人和小姐下意识地看了眼挨了寒未辞一鞭子的车夫,那狰狞的鞭痕血肉翻滚的样子看着就恶心骇人,若是落到自己身上…… 孟侯夫人和小姐狠狠打了个冷颤,最后还是乖乖下了马车。 “王爷。”孟小姐苍白着小脸,觉得寒未辞说打人就打人实在可怕,可一见他冷冰冰的脸上霜华风采更甚旁人千倍,女儿心娇涩三分,向前走了一步:“我……” “滚!”寒未辞冰冷吐字,看着城门内外的达官显贵、贩夫走卒,声音高扬,嚣张至极:“进出临都者,全部接受检查,拒不检查者,喧哗闹事者,一律军法处置!” 马鞭甩给负责检查的官兵,寒未辞拖着散漫的脚步进城,路过江长兮祖孙二人时似乎顿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相凉卿驱马慢慢靠过来,居高临下看着重新戴上围帽的江长兮,一眼就认出了她:“长兮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随安侯府统共就一个姑娘,江长远即爱又怂的妹妹也就一个,有心人一打听就能知道她叫江长兮,是以相凉卿能叫出她的名字江长兮并不惊讶。 她小小屈了一礼:“小公爷皇亲贵胄,这一句妹妹长兮可不敢应。” 这可不是江长兮谦虚,相凉卿身为和阳长公主的嫡子,当今皇上的亲外甥,又是护国公府的独苗苗,他的兄弟姐妹不是皇子公主就是王爷郡主的,她江长兮充其量一个臣子的女儿,比不过,不敢当。 小丫头嘴里说着不敢当,姿态倒是不卑不亢,眉眼的傲气也没能藏住,看起来很瞧不起他们这些皇亲贵胄啊,有意思有意思。 “妹妹,理他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回家了。”江长远扫了相凉卿一眼,一脸的晦气。 他们的马车已经过了检查,江长远刻意拦在江长兮面前,挡住了身后相凉卿的视线,道:“祖母,先上车吧。” 老夫人虽然看不惯江长远一派纨绔子弟的作风,但他对江长兮下意识的看护还是甚得她心的,难得给面子的和气应了一声:“走罢。” 无论是江长远近乎无礼的态度还是老夫人的冷淡,相凉卿都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策马朝寒未辞追去。 寒未辞没有骑马,独自行走在热闹的街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他穿梭期间,看似慢悠悠的走着,散漫姿态十足,相凉卿却追了好一会才追上来。 这条街上一向人多,相凉卿就将马丢给随从,徒步追上来的:“走那么快干什么。” 寒未辞斜了他一眼,脚步未停:“还不回府去,小心挨揍。” 相凉卿听言不满,捶了他一下,啧道:“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尽盼着我挨揍了。” 第五章 母亲待我很好 http://.biquxs.info/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就是你的写照吗?”寒未辞揶揄道,眉宇间的郁色也跟着散了一分。 “你滚,我要是有上房,绝对是你搭的梯子。”相凉卿笑骂。 这话虽有给自己辩解的意思,却半点不假。相比较江长远的单打独斗,满临都谁不知道寒未辞和相凉卿一向勾肩搭背、狼狈为奸的,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哪天相凉卿杀了人,肯定是寒未辞在一旁给递的刀子,没差的。就为了这二人上天入地的胡作非为,和阳长公主可没少动气。 但一来和阳长公主身子不好,只要不是将天捅了窟窿,没谁敢在长公主面前闲言碎语;二来长公主一惯疼爱寒未辞这个侄子,不舍责怪,相凉卿一闯祸就让寒未辞来兜一兜,总能蒙混过关。一来二去,和阳长公主也快管不住这二人了。 但相凉卿还是有些怂自家母亲大人的,这次陪着寒未辞为了一匹红枣马跑到春城发了一通疯,若让他阿娘知道了,等待他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一想起阿娘,相凉卿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你刚才怎么了?火气那么大?”从小一起长(厮)大(混),相凉卿还真少见寒未辞生气的时候,面对某些人的时候除外。不过近年来,就是面对某些人,寒未辞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了,也不至于为了几个不守规矩的发火啊。 “是因为那马险些伤了人?”相凉卿猜测,脑海里闪过那抹天青色,突然一阵了悟,揶揄道:“不会是为了……” 寒未辞驻足,黑沉沉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影子,目光凉凉。 相凉卿很识相地闭紧嘴巴,无辜地冲他眨眨眼,我什么都没说。 寒未辞冷哼一声,脚步慢慢往前,小雪飘絮,他没有撑伞,雪落了他满头满身。 随安侯府坐落在城东二甲街清梧巷中。身为开国功臣,位列三王四公六侯之一的随安侯府在建府时便费了当家人好一番功夫的,后经过一番修整扩建,如今虽说不上恢弘二字,也是临都城里数得上的府邸。加之这任的随安侯,且先不论其他,才华有之,能力有之,忠心亦可鉴,甚得当今皇帝器重,撑起随安侯府不至于像有些侯府那般败落了,一时也是风头正盛的。 载着老夫人和江长兮的马车赶到侯府时,只有侯府夫人吴氏带领着府中众人出来迎接。 随安侯爱妻有名,不曾纳妾,膝下除了江长远和江长兮,也只有一个七岁幼子江长言,今日随安侯不在,亦不见江长言的影子,迎接的队伍显得有些个冷清。 江长兮先下的马车,再同江长远一齐将老夫人扶下马车,江吴氏赶紧迎上前来见礼:“母亲,舟车劳顿了,快快进屋歇着吧,福康堂早早的备好了一应茶水炭火。” “嗯。”老夫人还算给江吴氏面子,应了一声。 江长兮从秀檀手中接过纸伞,撑在老夫人头上挡雪,乖巧地问候了一句:“见过母亲。” 老夫人对江吴氏一惯不假辞色,说心里没有不舒服那肯定是假的,只是这么多年来,江吴氏也习惯了。 她看向江长兮,从最开始的惊艳到如今的慈爱亲和,笑道:“我们兮儿长大了,都是个娉娉婷婷的大姑娘了。” 江长兮嘴角弯了弯,娇娇俏俏的:“母亲夸赞了。” 谁都喜欢好看的人儿,江吴氏都被她笑软了一颗心,越瞧越喜欢。 老夫人冷眼看着,突然道:“益儿呢?” 江元益正是随安侯大名。 “回母亲,侯爷接了卫山军重编的差事,前个儿便去卫山军营了,怕有些时候才回来呢。”江吴氏恭敬回道。 老夫人点点头,面色稍缓,“行了,都别围在这里了,大冷天的不嫌冻得慌?都进去吧。” 众人齐齐应是,簇拥着老夫人去了福康堂。 福康堂果然一应俱全,屋里的炭火烧得足,很是暖和。 江长远将人送到府就跑了,江吴氏让人捧来账册一应物件儿,等着老夫人的吩咐。 老夫人呷了口茶,似乎才想起来:“言儿呢?” 江长兮早就发现了,她那个小弟弟并不在人群里。她是五年前去的春城,那时候江长言还是个两岁小娃娃呢。因为年幼,江长言这些年也不曾往春城去,姐弟二人竟是再没见过。 听见老夫人问,江长兮也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江吴氏。 “侯爷将言哥儿送去西山书院了,书院这几日结业试,不得请假,便没让他回来。”江吴氏说着,有些惴惴:“母亲……” “即是结业试,便断没有请假的道理。我不过回家,又不是什么贵重的客人,你即是主母,又是孩子的母亲,这点分寸还是要有。” “是,母亲。” 江长兮看了眼唯唯诺诺的江吴氏,又看了眼从进了门开始就虎着一张脸的祖母,只觉得隐隐头疼,使眼色让秀檀端了茶来:“祖母都坐了一日车了,还这么精神奕奕,果然老当益壮。” 老夫人见她一脸讨好,忍不住松了几分颜色,接过茶来喝一口:“小嘴儿这么甜?” “小嘴甜,祖母疼我呀。”江长兮窝在老夫人身边,神色恹恹的:“兮儿不及祖母精神,困了呢。” 老夫人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困了?让秀檀伺候你回倚芳阁,你父亲不在,也不必去请安。” “可兮儿想跟祖母睡。” 老夫人听言好一阵笑:“还是小孩子吗?” “在祖母身边,我永远都是小孩子。” “好好好,小孩子,小孩子,我们兮儿还没长大呢。”老夫人纵容道:“行了,我也累了,你们先下去吧,改日再说。” 江吴氏应了一声,带了人齐齐出了屋。待出了福康堂的范围,她才重重松了口气,身子都软了。 福康堂里,曾嬷嬷捧了温水来,江长兮伺候老夫人擦了脸,褪了外裳,祖孙两个躺在床上。 “你呀,就这么帮着她?”老夫人什么眼色,哪里会看不出来江长兮犯困是假,维护江吴氏是真。 “母亲待我很好。”江长兮回答。 老夫人冷哼:“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容她坐在今天的位置上那么多年。”江吴氏从来就不是她中意的儿媳,随安侯当年还因为江吴氏与老夫人发生过好长一段不愉快,老夫人一直耿耿于怀,至今不曾给江吴氏好脸色。 第六章 想带马跑路 http://.biquxs.info/

长辈们之间的事江长兮知道的并不十分清楚,对于一直待她如亲女的江吴氏她一向很敬重,但一边是她视若如命的祖母,一边是她敬重的母亲,有时也是左右为难的。 “我知道祖母疼我。可祖母,也没有必要为了兮儿,去与父亲闹不愉快。”江长兮倚在老夫人身上,老夫人礼佛,身上总有淡淡的烟火香。她闻着,心里不再空落落的:“祖母。” “好孩子,即知我疼你,便不要与你那母亲走太近。”带着几分警告,老夫人道:“这个世道,女儿多如花娇弱,风雨猛烈一些,就有可能折损了。是以这些年,你想学医,想四处游历,在有保障的情况下我都许了你,想来学了这些年,你也有所长进了。” “只是兮儿,光本事长进了不够,心也该长进长进了。”老夫人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江长兮敛下眸,刘海垂下的阴影遮挡了她眸底的光,晦涩难言。 老夫人也是点到即止。很多事她说得再明白,江长兮不愿意记到心里去,也是无用功。 一路舟车劳顿,老夫人看似精神,可到底年迈,一沾到枕头没多久便睡着了。倒是一直喊困的江长兮,睁眼看着棚顶,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她迷迷糊糊睡过去,再迷迷糊糊醒来,天已大亮。 老夫人不在屋里,身侧的床榻早没了温度,看来早醒了。 “姑娘醒了?”秀檀进来伺候江长兮洗漱。 “祖母呢?”江长兮起来,简单捧了一捧温水洗脸,清醒了一点。 秀檀站在她身后给她挽发,戴上新做的红珊瑚海棠花钗,氤氲的阳光下,衬得她一张小脸更是妍丽娇俏。 “老夫人用过早膳,便去大堂了。”秀檀回答。 江长兮擦手的动作一顿,“母亲也在?” “是,夫人在,府里一应管事婆子丫鬟小厮们都在。” 老夫人这是要查账了?虽早有准备,可咋一听,江长兮还是忍不住起了点点担忧,但不是担忧做假账这类的问题,就怕以江吴氏的柔弱性子,会架不住老夫人连番盘问,最后又遭了责骂诘难。 不过江吴氏到底是侯府主母,老夫人心里有分寸,应该不会让江吴氏太难堪才是。 老夫人要重立威仪,自然要踩一踩江吴氏的。江长兮怕自己去了又要心软让老夫人难办,索性也不往前头去了。只是她想起来答应了寒未辞回到临都就要将红枣马送去南襄王府的,便同秀檀去了马厩。 随安侯祖上以军功立府,历代随安侯都是在马背上建功立业的,除了手中的兵器,自然也爱马似痴。江长远旁的不像随安侯,这对马的热爱程度却是不遑多让的。是以在明知南襄王得罪不得的情况下,依旧冒着风险抢了南襄王看上的红枣马,这才惹出了春城那一起事端。 江长兮也没有想到会在马厩看见江长远,不止江长远,还有他那两个心腹小厮,正悄悄地解了缰绳收拾东西,看样子是想带马跑路了。 “哥哥今日好早,是来与你的马儿们道别来的吗?” 江长兮突然出声,本来就有点心虚的江长远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晕过去。 他抚着胸口,做惊吓状:“妹妹怎么悄无声息的,没把我吓死。” “是哥哥与马儿们相谈甚欢,没发现我罢。”江长兮走上前去,这才看清被两名小厮牵着的高头大马,其中一匹不止鬃毛,就连皮色都是娇艳欲滴的血红色,黑溜溜的大眼睛映着江长兮的影子,哧哧喘着粗气。 “好一匹矫健的马儿,哥哥好眼光。”江长兮抬手想去摸它,江长远阻止她:“妹妹,这马野得很,别被伤到了。” “再好的眼光有什么用,还不是人家的。”江长远满心不乐意的道。原在这里见到江长兮时起,江长远就知道今天想要偷偷将马儿运走的计划要落空了。他可不想在宝贝妹妹的心里留下言而无信的印象。 “罢了罢了,将马都拉到南襄王府去吧,不就是一匹红枣马嘛!”话虽这么说,可江长远就是能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的声音,呜呜呜,心好痛! 没想到江长远如此干脆,江长兮倒是怔愣了一下。又见他一脸的肉疼,明明不舍得又要假装很舍得的纠结表情,江长兮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江长远很不开心,觉得妹妹不爱他了:“妹妹!” “好了,我的好哥哥,知道你爱马,今日哥哥为了妹妹一句话,忍痛割爱,如此厚情,妹妹记着。” 江长远混不在意神色恹恹:“记着做什么,我是你哥,还稀罕你记着我的好?” “稀不稀罕是哥哥的事,记不记着是我的事。”江长兮盯着那匹红枣马瞧,她不怕这马会伤人,但也听话的没有去碰:“红枣马虽好,却也不是最好的。” 要说最好的马……“抛开红枣马,大抵只有大宛的汗血宝马和天山的玉雪龙马可称一绝了吧。”可这汗血宝马和玉雪龙马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没见一匹红枣马就得临都城的公子哥们竞相争夺了吗。 江长远摇了摇头,不抱希望。 江长兮还欲说话,有小厮赶来,朝二人行了一礼道:“南襄王府来人了,说是来取南襄王爷的马。” 江长远虎着一张脸,气得手都在抖,:“妹妹,你看看,你看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江长兮安抚似的劝慰了自家哥哥两句,问小厮道:“来取马的是何人?” 那小厮答:“是位长相极英俊的公子,身旁无小厮跟随。” 随安侯府与南襄王府往日里没有什么深的来往,这门房小厮更不曾不见过南襄王,自然也不识得门外人的身份。 江长兮想了想,对江长远道:“哥哥不若出去瞧瞧吧。”寒未辞似不惜千里迢迢追到春城去,似乎极喜欢这匹红枣马,难保今日不会亲自上门来取马。虽然这中间有些不愉快,但寒未辞到底是位王爷,若他真的上门来,也不能由着小厮去招待他吧。 要将好不容易到手的爱马拱手让人已经够难受的了,还要亲自送上门去,江长远不乐意,江长兮半推半拉,“好哥哥,去吧啊,改日妹妹送你一匹更好的马。” 第七章 疼得跟心肝似的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说得认真,江长远却全当她是在安慰人,心里不乐意,却不愿意让妹妹不高兴,江长远别别扭扭去了前门。 没想到真被江长兮猜中了,前来取马的人赫然就是寒未辞,江长远不好看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抄手回廊的折角处,枯褐色的紫藤从廊上垂下来,多少遮挡了这边的景色,透过紫藤的间隙,江长兮瞧见了那个有两面之缘的张狂少年。 他眉色飞扬,张狂有三分,桀骜就有五分,剩下两分全是漫不经心的慵懒,他说了句什么,气得江长远直跳脚,若不是小厮们拉着,江长远一准一脚飞踹过去。 江长兮扶额,她就是怕哥哥受不住寒未辞的激将冲动起来会将事情闹大,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去帮忙拉人,本来转身欲走的寒未辞突然回过头来,深深的眸光直射而来,与江长兮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江长兮唬了一跳,一颗心砰砰直跳,似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寒未辞却只是微一挑眉,转身就走了。 江长远还在那里哇哇大叫:“寒未辞你给我回来,有本事跟我大战三百回合!” 寒未辞已经骑上红枣马,极威风的扬长而去。 “好了哥哥,人家都跑远了。”江长兮拉住江长远。 江长远甩开两个小厮,朝妹妹告状:“寒未辞太过分了,他竟然说瞧不上我的追风宝马!那可是我费了大功夫才得来的。” “是是是,追风宝马在速度上的确是数一数二的良驹,南襄王这是想给哥哥留点本呢。” “真的?”江长远将信将疑。 江长兮歪了歪头,“也许?” “才怪!” “……” 最后还是怕惹出太大的动静引起老夫人和江吴氏的注意,江长远才悻悻作罢,心里却在暗戳戳地打量什么时候找回场子。 秦国公老夫人做寿那日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簌簌下了几日的小雪停了半天,徐风吹散了灰蒙蒙的云,露出大片明朗的蓝天来,小宴就摆在东城外的彭扬马场。 因为不是整寿,老夫人也不喜欢那些客套的寒暄应酬,就只摆了几桌邀请几位谈得来的好友热闹热闹,江老夫人与秦国公老夫人的娘家皆是洛阳那边的世家大族,自小一同长大又同年嫁来临都城的缘分让两人多年私交甚好,江老夫人可是早早就接了秦国公府的帖子并在这一天早早到了彭扬马场的。 比江家祖孙更早的是秦陌,江长兮随祖母到时,秦陌驰骋在广袤的草场上,一身紫衣飒爽干净,将同行的伙伴甩得远远的。 秦国公老夫人甚是喜欢这个小孙女,只因她那爽朗大气的性子与她年轻时格外相似,不过偶尔也会头疼秦陌的太过活泼:“皮猴子一样。”秦老夫人对江老夫人如是道。 “再皮你不也疼得跟心肝似的。”江老夫人戳穿她的心口不一。 秦老夫人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拉着江长兮也喜爱到不行:“皮猴子我喜欢,兮儿这样乖巧的我也喜欢。兮儿可会骑马?去跟小姐妹们玩吧,莫理你祖母了。” 江老夫人也道:“去吧,让我们两个老家伙说说悄悄话。” 江长兮这才告退了,往前边赛马的地方走去。 秦陌正好骑了一圈回来,见江长兮终于肯过来了,兴奋地御马到她面前:“长兮妹妹,你会骑马不?”一听说江长兮与她同岁却比她小几天,一向是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如今来了一个比她小的,秦陌可高兴坏了,一口一个长兮妹妹就没停过。 江长兮笑着点头:“会一些,就是甚少骑。”春城地处江南,江河宽广,船业兴盛,没有什么像样的马场,她又甚少出远门,骑马的次数自然更少了。 “一回生二回熟,多骑一会儿就好了。”秦陌翻身下马,拉江长兮去马厩那边选马。 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不过第一次见面,感情倒是不错,秦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瞧着她们俩,就想起还在洛阳时的日子。” “老了,孙女儿都这么大了。”江老夫人看着秦老夫人道:“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长兮。” “你也不必想太多,不是说这几年将养的好,没什么大问题吗?”江老夫人五年前搬去春城也不全是为了避开江吴氏,实则她的身子确实渐渐不好了。 “这样哄人的话你也能全信?”江老夫人笑话老友的天真:“到了你我这般的岁数,身体再康健,还不是过一天少一天的?我活得再久,能久得过小姑娘去?” “就算如此,你也不用太心急。长兮这姑娘长得好看,人也乖巧,我瞧着都喜欢,你还怕找不到好郎君?” “怕倒是不怕,就是总想着趁我还活着,给她都安排妥当点。她那爹全然不当她是回事,江吴氏……”江老夫人神色漠然,不予过多的评价。 秦老夫人心里却是门儿清,“到底不是亲娘,你有这点担忧我明白。临都城天子脚下,青年才俊有之,纨绔之徒亦不少,还是要好好挑选挑选的。” “我还不知道你的眼光,你瞧上的铁定不差。” 秦老夫人听言笑了:“这还没给介绍呢,你就先奉承上我了?”这话不过是玩笑话,却也让秦老夫人自个儿转过神来:“你觉得我们家二小子怎么样?” …… “我很少见祖母这样开心。”因为江长兮要适应,秦陌便陪着她骑着马慢慢走着,偶尔回头看一看蓬帐那边谈笑晏晏的两位老祖母,悄悄地与江长兮道:“就在之前,听说江老夫人要回临都定居了,祖母高兴地晚膳都多用了一碗。” “祖母也一直跟我念叨着秦老夫人,一直说要带我见见呢。今日来之前还一直念着我,要我乖乖的。”迎着风,江长兮微微眯起眼,远山蓝天尽入她的眼眸,如水的清澈因为嘴角的笑意荡开几分涟漪。 秦陌听言,有些惊恐地吐吐舌头:“你这样还不乖啊,那我岂不是要上天了?” 江长兮故作老成地沉沉“嗯”了一声:“有自知之明。” “好呀你,敢笑话我了是吧!”秦陌玩笑似的骂了她一句,巴掌拍在马屁股上,谁知这马如此容易受惊,长嘶一声飞跑出去,把秦陌吓了一跳。 第八章 冤家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也被这突然的一下吓住了,但好在她冷静得快,双腿夹紧马腹,拉紧缰绳,没跑出多远就制住了马。 秦陌远远追来,见她骑术如此好,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闯大祸呢。” 说是这么说,可事实上她好像很高兴:“原来你骑术这么好啊,咱们比比?” 大鸿打开国起便册封的三王四公六侯府,都是跟随太祖马背上打天下的,承袭至今,虽有家族没落了或是弃武从文,但也有始终坚持从军的。秦国公府便是如此。 受父辈兄长影响,加上有个不拘一格也是将门世家出身的祖母,秦陌性子大大咧咧,极喜欢舞枪弄棒,骑马射箭,与临都城里那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的大家闺秀可要独树一帜多了。 江长兮喜欢秦陌这样的性子,她性子好,骨子里却傲,从小到大除了身边那几个人,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朋友。如今却愿意与秦陌结交,也愿意随着她,同她赛马玩。 同龄的姑娘中,真鲜少有在骑术上与秦陌相较一二的,秦陌是越跑越觉得江长兮这姑娘对她胃口,畅快的笑声更加欢快了,江长兮也不知不觉被感染了,银铃一般越飘越远。 待赛了一圈回来,秦老夫人邀请的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大多是临都城勋贵府邸里的老夫人,身边跟着一两个娇花一样的孙女儿,每个都打趣说带来见见世面。 秦陌性子活泼,又是长在秦老夫人身边的姑娘,对秦老夫人往日来往较深的几位老夫人的孙女儿们也颇熟悉,点着人挨个儿给江长兮介绍。 “那个穿黄衣服的,是永安侯府的姑娘,她性子最好,跟水似的,从来没见跟谁红过脸的。就是人有点闷,羞答答的。” “那个那个,笑得最大声的,是出了名的大嗓门,性子也辣,就是吵嘴的功夫不行。” “还有那个,最多人围着的那位,是康嘉王府的小郡主,娇得很,她呀是从小养在皇后身边的,跟皇后娘娘嫡出的四公主关系最好,就是跋扈了些。” “还有那个。”秦陌看见了某个人,撇了撇嘴,看起来很不耐烦的样子,江长兮却发现她的眼睛极亮,是介绍旁人时没有的:“那是安国公府的安早瑜,她最是烦人,揪着点小错处就能嚷嚷半天,但赛马总输给我的。”对于这一点,秦陌还是很骄傲的。 只是她还没骄傲完,耳朵尖的安早瑜听见了风声,追了过来:“秦陌,你又在说大话了,谁总输给你了,上次皇家秋猎,明明是我赢的你。” “那是你抢跑了,不算!”秦陌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回去。 “怎么不算,赢了就是赢了。” “不算就不算,不抢跑你哪里赢得了我!” “怎么赢不了,不服气再比啊!” “比就比,怕你啊!” 说比就比,两人气势汹汹地往马场走,围观的姑娘们唧唧喳喳,捂着嘴善意的笑话,“瞧瞧,这俩不安生的又要比了。” “今次也不知道谁会赢。” “秦陌吧,秦陌的骑术好。” “早瑜也不错啊,上次秋猎还赢了呢。” “真的呀?” 江长兮只安静地听着,也能听出个大概来,看来比赛马,安早瑜赢的次数少了些,一听说安早瑜赢了一次,反响挺大的。 “长兮妹妹,你也来,我们一起赢了这臭不要脸的。”翻身上马,想起她这一走就把江长兮丢陌生的姑娘堆里了,秦陌回头招呼江长兮。 安早瑜早早就发现这个跟秦陌看起来关系不错的姑娘了,生面孔,不认识。她嗤笑一声:“也不知道谁臭不要脸,问过人家岁数了吗,逮着人就喊妹妹。”秦陌生在小年那天,已经很接近年关了,是以同岁的姑娘里,一直找不到比她还小的,安早瑜才有了这句话。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长兮妹妹可是除夕生的,再没有比她更小的生辰了。” 安早瑜冷呲一声,“你自豪个什么劲,快点,别又说我抢跑。” “就不,反正我没准备好,你先跑就是抢跑。”秦陌的无赖样十足,安早瑜拿她没办法,快气死了。 姑娘们热热闹闹地看热闹,老夫人们看着娇俏活泼的姑娘们,话题总止不住往她们身上打转。尤其是大多姑娘年岁相仿,过了年都是可以相看人家的,一时更热闹了。 马场外围,听见这边热闹的相凉卿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瞅,踢了旁边马上的人一脚:“秦二,那是你妹妹秦陌吧?她又跟安国公府的姑娘杠上了?” 秦二原名秦世萧,正是秦国公府的二公子。 秦世萧有些头疼地扶额:“阿年与我抱怨过好几回了,瑜姑娘日日与阿陌较劲,拉着他日夜赛马,他都赛吐了。”秦世萧口中的阿年便是安国公府的长公子安早年。 相凉卿不厚道地笑了:“难怪今日叫他过来他死活不来,原来如此啊。” 身后有哒哒的马蹄声回来,缓缓的慢慢的,慵懒惬意。相凉卿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阿辞,你也太慢了吧。” 身后的人没有回话,相凉卿回头,见他骑着一匹浑身黑色,毛发光亮犹如黑玉一般的高头大马时诧异地挑了挑眉:“咦,你怎么没骑你那匹新得的红枣马?” 本来今日他们聚一块儿,就是想见识见识寒未辞花了大功夫从江长远手里抢来的红枣马是如何神速的,结果马主人极度不配合。 “不想。”寒未辞懒洋洋丢来一句,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搭在腿上,神色恹恹,狭长的凤眸在冬日的暖阳里微微眯起,眸中的深邃模糊不清,将醒不醒。 相凉卿啧了一声,这就很没意思了。“看来今日是赛不了马了。”赛马无疾而终,相凉卿也不可惜,转念又想出主意:“都来了东城了,不如我们梅园赏梅煮酒去?” 瑞雪初停,万里晴空,的确是赏梅的好时候,秦世萧第一个响应,唯有寒未辞未出声。两人齐齐将目光看来,却见寒未辞眸光不转,盯着前方。 二人好奇瞧去,原来是彭扬马场的彭娘子。 彭娘子虽是女儿身,却是彭扬马场说一不二的当家人,她的母亲与秦老夫人乃是旧识,彭扬马场在临都城扎根后,彭娘子与秦国公府走得极近。今日秦老夫人寿辰小宴,她自然要来凑凑热闹的。 第九章 长兮妹妹只有一个 http://.biquxs.info/

“问老夫人安,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秦老夫人笑容可掬:“好,好,彭娘子今日可得闲了,往常请你来家里做客,怎么请都请不到的。” 彭娘子性子爽朗,她出身商户,身上却无商户的市侩之气,面对席位点哪个哪个就是勋贵夫人的众人也没有半点胆怯的:“老夫人相请哪里敢拒啊,下次,下次一定到府上去拜访,老夫人别嫌我粗陋不懂规矩才好。” “瞧瞧这彭娘子,惯会说话的。这商场谁不知道彭娘子礼数周到,滴水不漏?说你粗陋,还要不要我们活啦。”秦老夫人打着趣,她出身武将之家,嫁的也是武侯府,身上没有那些书香门第的清贵傲气,也愿意与性格爽朗大气的人结交。 席位上的人碍于秦老夫人和彭扬马场的名望,自然也不会给彭娘子甩脸色。 彭娘子说笑了两句,也不坐了,道:“前几日我得了匹好马,今日借着老夫人的寿宴求做个脸,办场马球赛,给老夫人添添热闹气。” “这个好,马球赛,我喜欢。”原本要去赛马,一看见彭娘子来了就偃旗息鼓的安早瑜和秦陌拉着江长兮往这边跑,就听见了彭娘子的话。 “就是不知道彭娘子的彩头是什么?”要知道彭娘子拿出来的彩头,可不会只是普通的一支簪子一个手镯的。 彭娘子掩嘴一笑,一双灵动不失妩媚的眼在扫过江长兮后,冲好奇心旺盛的两人眨了眨,神秘道:“两位姑娘想要什么,尽可以猜一猜。我既敢在老夫人的寿宴上拿出来,这彩头自然也不会差了的。” 这倒是引起了好些人的注意,凡是会打马球的都忍不住要来凑个趣。旁的人秦陌不在乎,她只想把安早瑜打趴下。“长兮妹妹,你玩不玩?” 江长兮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眼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知道她是感兴趣了,原也没想拘着她,便道:“去吧,好好玩,小心些。” 江长兮一喜,应了声是,便随着秦陌去换衣服了。 秦陌还在嘀咕着不知道彭娘子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江长兮束好腰带,“唔”了一声,“大抵是马。” 秦陌笑她:“彭扬马场就是开马场的,可谁家还没有一两匹好马的,算不得好彩头。再者,今日来的都是姑娘,哪个姑娘稀罕一匹马啊。我倒觉得是首饰,或者琴棋之类的。” “彭娘子手上好像就有一副黑白暖玉制成的棋子,听说是彭娘子祖父辈传下来的,那是好东西。”安早瑜也跟她们一处换衣服,听言偏过头来道。 秦陌嗤她一句:“人家祖父辈流传下来的好物,你还想拿来当彩头?你当彭娘子傻啊。” “我又没说彭娘子会拿暖玉棋子当彩头,你才傻呢。”安早瑜冷哼道:“我觉得长兮妹妹说得不错,马也是有可能的。” “马?”秦陌顿时失了兴趣:“你叫谁妹妹呢,长兮是我妹妹。” “又不是你亲妹妹,许你叫不许我叫啊,我偏要叫,长兮妹妹,长兮妹妹……”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你妹妹一大堆,做什么还要跟我抢!” “妹妹一大堆怎么了,长兮妹妹可只有一个的。” “……”作为围观了整场斗嘴的江长兮揉揉额角,表示头好疼。 秦陌与安早瑜分庭抗礼,江长兮也上场比划,秦陌说:“长兮妹妹,你猜彩头是马,你想要马吗?” 江长兮点点头:“因为我,哥哥的红枣马丢了,我想找匹好马赔给他。” 江长远秦陌也认识的,自然也听说了他与寒未辞抢马的事,不由得有点敬佩江长远那个公子哥。毕竟谁都知道寒未辞不好惹,敢在寒未辞嘴边抢食的,临都城里真找不出来几个:“好,今日的彩头若真是马,姐姐我让给你。你也无需担心,彭娘子出手,就算不是红枣马,也不会比红枣马差的。” “那就先谢过了!”江长兮马缰一紧,双腿夹紧马腹,率先冲了出去,秦陌双眸一亮,惊呼一声好,也紧随其后冲出,马球场上马蹄纷踏,姑娘们各色的衣袂翩飞,一个白色的小球在马蹄球杆间跳跃。 相凉卿身子微微前倾,单手撑在马脑袋上,好整以暇看热闹:“诶,你们说谁会赢?” 他话音刚落,马球场内就爆发出一声惊呼,他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雨过天青色飞驰而过,长杆带着小球快速穿梭在纷扰人烟中,带着势不可挡的凌厉射入球门。 咚! 一球入洞,场外的铜锣被重重敲响,响彻整个马场,象征一球的红旗被挪到了秦陌阵营中。 “啊!长兮你棒呆了!”领先一球,让一直与安早瑜僵持不下的秦陌大大松了口气,她兴奋地都快疯了,若不是在马上,她都要扑过去给江长兮一个熊抱。 “我们可说好了的,彭娘子的彩头合了谁的心意就给谁,那我怎么着也得拿点本事来的。”江长兮一手拉马缰,一手拿着球杆,马场上的风肆无忌惮,雨过天青色竟比蓝天还要澄澈几分,带着笑靥惊鸿。 “哈哈,好,若真是你合意的马,我也不跟你抢!”秦陌很爽快地大声承诺,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安早瑜在相隔两人的地方冲秦陌冷哼,“不过进了一球,这一局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现在就讨论彩头的归属,未免言之过早!” “那你就等着看好了,我有了长兮,可是如有神助的。”秦陌大喝一声“驾”,率先发球。 安早瑜眼疾手快,御马冲了过来,球杆撞球杆,小球抢飞,两人擦肩而过。 江长兮迂回包抄,横插一脚为秦陌保驾护航。 周围参赛的姑娘们护着彼此的阵营,那小球好似深陷汹涌的浪潮中,翻飞起伏,划出难言的弧度。 安早瑜阵营进了一球后,秦陌阵营再进一球,两方人的比分咬得很紧。 “势均力敌啊。”相凉卿看热闹看得起劲。 秦世萧发现一个眼生的姑娘,“那姑娘的马术不错,球技也好,阿陌倒是请了个好帮手。” 相凉卿笑:“你知道她是谁吗?” 秦世萧的确好奇:“谁啊?” “随安侯府嫡女,江家那混世魔王的亲妹妹。” 秦世萧:“……”临都城里最混的难道不是你跟身边的这位小魔王吗,还有脸说别人混世魔王。 第十章 彭娘子的彩头 http://.biquxs.info/

“原来是随安侯府的姑娘啊。”秦世萧倒是听他祖母提起过。 “小姑娘看起娇娇弱弱的,没想到打起球来挺凶悍的,对吧!”最后一个“对吧”,相凉卿问的是寒未辞。 寒未辞凉凉看了他一眼,牵马走了。 啧,又不搭理人。相凉卿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秦世萧悄咪咪瞥了眼寒未辞的背影,撞了相凉卿一肘子:“怎么了?谁又招惹他了。” “还能是谁啊。”相凉卿甩给秦世萧一个“这个还用问”的眼神,心里为某些人默默点蜡。不作不死咯。 看戏的三人慢悠悠地走了,对彭娘子还没有揭晓的彩头都兴致缺缺的。 他们走后不久,随着一炷香燃尽,江长兮将最后一球击入,马球场上胜负已分。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秦陌高兴地大叫,翻身下马抱住江长兮又蹦又跳。此时对于她来说,彩头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不就是赢了一场马球,有什么好高兴的。指不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安早瑜自然不可能上前恭贺,只酸两句都是态度好的。 秦陌抱着江长兮回头嘲讽道:“就算如此,你这河西也要再等我河东三十年!三十年后,你还不一定打得动马球呢。” “打败你还需要三十年?狂妄!” “是啊,我狂妄,毕竟我刚刚赢了某人嘛!” “秦陌!” “怎滴,不爽呀,你打我呀!” “好了,两位姐姐,这么多人瞧着呢,别吵了。”江长兮和另一姑娘劝两人,比起江长兮的无奈,那姑娘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到淡定了:“彭娘子来了。” 对于彭娘子打足了神秘感的彩头,甭管上场的没上场的,心里多少都有点好奇,听言齐刷刷地往彭娘子来的方向瞧,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更有甚至心里还在扼腕自己怎么就看起了秦陌和安早瑜的热闹没有上场去。 就连江长兮在看见彭娘子的彩头时,都忍不住怔愣了一下,好看的眉微挑。 彭娘子的彩头可以说正中江长兮下怀,正是一匹马。 可若是普通的马也就算了,这些姑娘们金娇玉贵,什么东西没见过,一匹马也不至于让她们扼腕。偏生这匹马通体棕红色,连鬃毛都是棕红的,没有半分杂毛,四肢矫健有力,那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吓人,鼻子里哼着粗气,满是桀骜不屈。 有眼力劲的人立即认出了这匹宝马:“这是,大宛的汗血宝马?” 彭娘子听言笑了:“张姑娘好眼力,正是大宛的汗血宝马。” “竟然是汗血宝马啊。”秦陌肩膀撞江长兮肩膀,朝她挤眉弄眼故作酸道:“真是好运气啊,我都嫉妒了。”大宛国大乱之后,小皇帝无力掌控大宛群臣,朝局几度震荡,渐渐的没了心力维护与大鸿的贸易往来,汗血宝马更是好几年不曾出现在大鸿国内了,没想到好不容易来了一匹,秦陌却轻易地让了出去,失之交臂,说不心痛那都是假的。 江长兮也没有想到是汗血宝马,心有不安:“汗血宝马太过贵重,我难以驾驭,秦姐姐,不若还是你来吧。” “别啊,我开玩笑的。”怕江长兮被自己吓到了,秦陌道:“汗血宝马固然好,但哪里有我长兮妹妹好啊。” “就是,长兮妹妹,你与她客气做什么。这汗血宝马给了她才叫糟蹋了呢。”安早瑜记得,江长兮说过这马是想送给她哥哥。她哥哥……好像是江长远那个纨绔子啊…… 安早瑜沉默了一下下,好像这汗血宝马给了江长远那个纨绔子,也是一种糟蹋啊…… 秦陌对安早瑜的话是格外敏感的,一抓一个准:“什么叫给我糟蹋了啊,安早瑜你给我说清楚。” “糟蹋了就是糟蹋了,怎么你现在都听不懂人话了?” “秦陌!我看你就是想打架!” “来啊来啊,怕你啊!” “……”江长兮头好大:“秦姐姐的好意我收下了,能得姐姐馈赠,长兮欣喜万分。” “早瑜姐姐快走吧,祖母们在喊我们呢。”一只胳膊挽着一个,江长兮不敢给她们开口的机会,直接将人拖走。再吵下去,她真的要被吵死了。 哪怕有人再羡慕嫉妒,汗血宝马最后还是入了江长兮的荷包,乐得秦老夫人直夸江长兮各种好。作为疼爱孙女儿的好祖母,她也没有责怪秦陌和安早瑜近乎幼稚的吵嘴,各自夸了两句。 就这两句,秦陌和安早瑜还要分辨分辨谁得的夸强过谁,听得秦老夫人直乐呵:“这两个小鬼头哟,有她们在,感觉这日子都好过多了。” 秦老夫人对江老夫人道:“没事多带长兮出来走走,你老骨头懒得动弹了不要紧,可别闷坏了我们长兮才好。” “陌姑娘和瑜姑娘都是好的,不似我们长兮沉闷,话没有两句。日后可要多关照关照长兮呀。” “那是自然,长兮可是我妹妹。”秦陌抱着江长兮的胳膊,与她相视一笑。 安早瑜冷嗤一声,习惯性地对秦陌的话表示不满,对待江老夫人却是恭敬有加:“老夫人放心,我们与长兮一见如故,日后定以姐妹相待,互相关照。” 安早瑜这话说得客套,却不失亲和,倒比秦陌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在那场上与秦陌互怼嚷嚷着要打架的样子,看得秦陌一阵假呕,吐槽道:“做作。” 江老夫人却很高兴。她视江长兮如命,不希望江长兮一直只围绕着她打转,小姑娘就该跟小姑娘多凑一起玩儿才好:“好,好,都是好姑娘。” 第一次见面,江老夫人给姑娘们都备了礼,都是寻常的小玩意儿,不偏不倚,没有谁的特别好,也没有谁落了下乘,叫人舒心。 回去的路上,江老夫人看了眼马车外缓缓跟来的汗血宝马,江老夫人神色莫名。 她知道这马是江长兮寻来给江长远的,心里有个疙瘩不爽利,但她知道自家儿子的心思,这随安侯府将来势必是江长远当家作主的,江长兮与江长远关系好点,将来江长远也能护着江长兮一点,对老夫人来说至少是一点安慰。 “今日秦家的陌姑娘送了你这样一份大礼,改日记得备上好礼,去秦府答谢一番,礼尚往来,日后才好走动。”江老夫人嘱咐道。 不必老夫人说,江长兮也有这个意思。本来今日之事,她也算小小算计了一下秦陌。虽然最后的结果有些偏差。 江长兮看着马车外缓缓跟来的汗血宝马,眸色暗了暗,犹如平静的湖面,掩盖了底下掀起的涟漪。 第十一章 就算不是什么宝马 http://.biquxs.info/

江长远今日也受邀出门饮宴去了,还没有回来,江长兮让人先将马拉到马厩,想等江长远回来后再说。 “秀檀,我好饿啊,你去厨房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吃的。”一进倚芳阁,江长兮就将秀檀打发了出去。 庆荣抱胸站在门边,见秀檀走远了,才问:“姑娘?” 江长兮喝了口茶,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闪过疑惑:“之前庆松提过,彭扬马场新得了两匹玉雪天龙是吧?” 庆荣今日并没有随江长兮一同去赴宴,自然还不知道汗血宝马的事:“是,彭娘子打算将其中一匹玉雪天龙送给秦老夫人祝寿,作为马球赛的彩头……”庆荣停顿了一下,“难道有变?” “今日我得到的,是一匹汗血宝马。”江长兮平静道。 庆荣却无法平静:“怎么会?庆松的消息竟然出错了?”庆松手中掌握的消息网几乎可以说是他们的立命之本,一旦出错,对于他们的打击将有多大,庆荣想都不敢想:“姑娘,庆松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明日去趟天水堂吧。”江长兮说,“天水堂开张这么久,我还没去看过呢。” 天水堂是江长兮名下的一处药堂,早在江老夫人有主意要回临都起,江长兮便让人着手安置的一处据点,以江长兮擅长的岐黄之术作为掩饰,再安全不过。 庆荣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安排。” 庆荣自然不是去安排江长兮的出行,而是安排她与庆松的会面。 庆荣走了没多久,秀檀便提着食盒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江长远。 江长兮看了看天色,黄昏时分,偏向西山的阳光璀璨金黄,晕染在灰蓝色的天空幕布上,一半明亮,一半灰暗。 她稀奇道:“哥哥今日回来得好早。” “呆着无聊呢就回来了呗。”江长远一见江长兮就嬉皮笑脸,一脚跨过廊下长栏,斜靠在朱红色的柱子上:“熟人的宴席,来来回回就那几张脸,没我妹妹好看,也没有妹妹水灵又可爱。” 对于江长远的不正经,江长兮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掩嘴一笑,道:“哥哥将我夸得这般好,我都要骄傲了。” “骄傲些好啊,你就是性子太软了。”江长远数落道:“软绵绵的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任意由人安排了去。” 江长兮知道江长远从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今日这话怕意有所指:“哥哥可是听说了什么?” 江长远撇嘴:“并没有。” “若真没有,哥哥断然不会说到妹妹面前来添我的堵。”江长兮在他身边坐下,柔弱纤细的身子靠在另一边的红柱上:“不管旁人说什么,哥哥只信我,若我不愿,我也不是好摆布的。” 江长远看向妹妹,他软软小小的妹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聘聘婷婷的小姑娘都到了该许人家的时候。 江长远垂眸,风徐徐,天青色的裙袂轻轻摇摆。 “妹妹……” “嗯?”冬天的白昼短,西山的太阳燃尽最后一缕微光隐没,徒留半片残红被乌蓝色吞噬,秀檀喊人点亮廊下的烛火,镀了大红色的烛光落在她的身上,给天青色的衣裙蒙上了一层薄纱。 江长远抿了抿唇,有些话在口中绕了三绕,最后还是化成一句:“我饿了。” 江长兮眨眨眼,噗嗤一声笑了,起身道:“秀檀刚从厨房拿来的几样小菜,哥哥将就着吃点吧。” “对了哥哥,我今日赢了场马球,彭娘子给的彩头是马,你等会去瞧瞧吧。”江长兮让人摆饭上桌,净了手同江长远入席用饭。 江长远对红枣马的执念真没有江长兮想得那么深,更多的只是不甘心寒未辞竟然这么强横从他手中抢马,他觉得面上无光罢了,被兄弟们笑话两句也就算了,真没将江长兮赔礼的话记在心上。 含糊地应了一声,江长远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跟江长兮吐槽厨房做饭难吃,阿爹又唠叨了,阿娘求神拜佛给他寻什么姻缘,学堂功课又重了,今年考题格外难,还有阿言要回来了。 从去春城后再也没有见过的弟弟长言,江长兮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软嘟嘟的小包子上,听说阿言要回来了,江长兮弯了眉眼,更显温婉似水:“阿言什么时候到啊?” “就这两天吧。”江长远喝了口汤。寒冷的冬日里能有这么一口热汤喝,真是满足到不能再满足了:“阿娘已经让人将他的院子收拾出来了。” 吃过饭,说了会子话,江长远便走了。就算是亲哥哥,碍于男女大防,他也没有深夜依旧逗留妹妹闺房的道理。只是回自己院子前,他还是折道去了趟马厩。 毕竟是妹妹送他的礼物,就算不是什么宝马…… 就!算!不!是!什!么!宝!马! 江长远一脸懵逼地掐了小厮一把,小厮苦着脸:“世子爷……” “疼吗?” “疼的!” “……”江长远转身狂奔:“我靠靠靠!” 第十二章 江长远你冷静 http://.biquxs.info/

倚芳阁,灯火昏暗。 “妹妹,妹妹,妹妹!”江长远风一样刮进倚芳阁,被庆荣拦了下来。 “世子请留步。”庆荣木着一张脸道:“姑娘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世子明日再来吧。” 好吧。江长远听言稍稍冷静了那么会:“哦。” 面无表情地转身,心情激荡地离开,江长远兴奋得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一早就让人去请张家的李家的王家的公子们上门,还有那个谁谁谁,寒未辞啊相凉卿啊那群狐朋狗友也一起请了,让你强,让你横,让你抢我的马! 不就是一匹红枣马小爷让给你了,小爷还有更好的马! 汗血宝马看见没看见没,大鸿近五年来第一匹汗血宝马啊,小爷的! 相凉卿跟秦世萧咬耳朵:“瞧他得意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呜呜呜,小爷也好想要啊汗血宝马啊啊啊啊!” 秦世萧:“……”我不认识这人! “彭娘子真是好大的手笔。”终于正常了的相凉卿道:“看来她与你们家老夫人感情真是好,大宛的汗血宝马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彭娘子如此慷慨,秦世萧也有些意外:“听母亲说,祖母曾在多年前救过落难的彭娘子,彭娘子知恩图报,投桃报李。” “话是这么说,但这桃子也太大了,汗血宝马啊。”相凉卿虽然眼红,却不失理智:“宫里都没有吧。”彭扬马场不入官场,背后却有皇帝撑腰,皇帝就是彭扬马场最大的靠山。大宛国内战乱不断,汗血宝马多年不入大鸿,好容易得了一匹,彭扬马场竟不是第一时间送进皇宫,真是稀奇稀罕。 若是放在旁的时候,秦世萧或许不会多想,可这汗血宝马是彭扬马场借着秦老夫人的名头作为彩头送出去的,若皇帝不在意还好,若是在意,心生芥蒂,秦国公府怕也在劫难逃。 秦世萧不由得心生疑惑,这彭扬马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管彭阳马场如何,反正江长远很高兴,一点也不吝啬于与旁人分享他的高兴,尤其是寒未辞。“怎么样,小爷的汗血宝马比你的红枣马好一千倍!” 寒未辞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江长远一眼,那眼神,实难言传:“傻缺!” “你……”江长远一口气堵在心口,“你这是嫉妒,嫉妒!” 寒未辞一副不跟傻缺计较的表情:“你说是就是咯!” 江长远气得跳脚,嚷嚷着让寒未辞将他的红枣马拉来比比脚力。 寒未辞半眯着眼打瞌睡,表示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事实上只比寒未辞小半岁的小孩子江长远:“……” “寒未辞,小爷跟你拼了!” “喂喂喂,江长远你冷静,你冷静!” “我去,江长远你打我做什么我一拉架的!” 马厩那边乱糟糟的好不热闹,喧闹声都传到隔壁的花园了,秀檀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瞅,可以围墙高高,只听其声不见其人。 “姑娘你听,世子又在惹事了。”秀檀撇撇嘴,深受老夫人影响,秀檀对江长远的印象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哪里来的惹事,哥哥不过在与他的朋友们闹着玩儿罢了。”江长兮拍了拍沾满泥土的手,庆荣递过来丝帕,江长兮摇了摇头:“洗手,帕子擦不干净。” 旁边就有小水池,江长兮走过去,蹲在水池,伸长手去够水,与庆荣说话:“这边的土壤好,也没什么稀罕的花草,你让府里的花农过来把这些花都挪走,我们就在这里种好了。” 庆荣应下声,秀檀苦了脸:“姑娘,你还真打算在府里种药草啊。”以前在春城就算了,左右府里只有老夫人在,也没什么客人上门。如今不同往日,她们是回了临都侯府的,侯爷又一向不喜姑娘,姑娘还这样乱来,万一再惹了侯爷不喜,可怎么办啊。 知道秀檀在担忧什么,江长兮安慰她:“这里是整个侯府最僻静的地方,离父亲母亲的东苑最远,父亲寻常走不到这处来的,不要紧。” 僻静?! 秀檀耳边回响的是隔壁你敢打我我就敢打你的无营养吵骂拳打脚踢的虎虎生风,突然听见她家姑娘这句僻静,嘴角抽了抽,姑娘您是认真的吗? 就在秀檀被江长兮一句话说得无语凝噎的时候,隔壁马厩的争执越来越大声,尤其是江长远的,叫嚣声都快飞上天了,霍霍的拳脚生风,哗啦啦一声巨响,供小厮们行走于马厩和花园的边角木门不堪重击,连门带人一起撞飞了出去。 第十三章 我有你们都没有 http://.biquxs.info/

庆荣第一反应就是护在江长兮身前,被撞飞的人半个身子扎进了池水里,角门那处呼拉拉闯进来好些人,嘴里季兄云林兄地喊着。 江长远跑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了自家亲亲爱爱的妹妹,哎呀一声直冲她跑来,拦在她面前:“妹妹,妹妹,妹妹!转过去转过去!”然后指着闯进来的人喊:“你你你,还有你,出去出去,统统出去!” 刚被人从小水池里捞起来的季云林一把抹了脸上的水,往这边瞧了一眼,就被江长远盖了一巴掌,差点没被憋死,江长远还恶声恶气地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转过去,出去!” 季云林只来得及瞧见一抹天青色,就被江长远连撵带轰地赶走了。一众少年也瞧见了庆荣和秀檀,还有被她们两个死死护住只露出一点点的天青色衣角就知道自己冲撞了什么,心里愤愤又悻悻,摸摸鼻子灰溜溜就出去了。 江长兮躲在庆荣的身后,她不是寻常大门不买二门不出的闺阁小姐,没有让自己在意太多的规矩和矜持,她看着那一众少年分明想怒又不敢怒的模样,还有她哥哥赶小鸡仔一般的神情动作,忍不住噗嗤一笑。 闹哄哄的一众少年没有人注意到偷偷看好戏的小姑娘,只有那个始终如看一场闹剧一般神色慵懒倚靠在墙角的少年往这边瞧了一眼,他眉眼慵懒,他神色漠然,在余光扫过她含着狡黠笑意的清眸时,深邃的黑眸里有什么隐隐破土。 他低垂下眸,抿唇,在吵闹声中离去。 这边的动静闹得挺大,引来了江吴氏的注意。 当看见半个身子都湿透了的季云林还有被撞坏的角门时,江吴氏吓得脸色微微发白,连忙让人去请府医。 季云林拦着:“不用了,江夫人,我就不小心掉水池里湿了衣服,换一身就好。” “就是阿娘,他好着呢,皮都没破。”江长远几人推推搡搡,拉季云林去换衣服,赶紧跑路撤走,就怕江吴氏追究起来捅到各自爹娘那里去就头疼了。 “诶?王爷呢?”远离了江吴氏,回过神来的少年们才发现少了人。 “小公爷也不在了。” “秦世子也走了吗?江长远……” “喊什么喊,喊魂呢!”江长远不耐烦:“走就走了呗,他肯定是怕小爷的汗血宝马赢了他的红枣马!” 深知江长远几斤几两重的众少年发出一片嘘声。 …… 听说江长兮准备在花园一角种药材,江吴氏觉得挺稀罕的,亲自让人去找了花匠来为她将角落的地翻出来,还问她需不需要种子。 江长兮婉拒了江吴氏的热情,江吴氏也不强求,只让她有什么拿捏不定的就让人去东苑找她。 江长兮应下了。 就在江长远到处炫耀他得了一匹汗血宝马的第二天,南襄王府一张请帖将江长远和去看过汗血宝马的公子哥们都请到了南襄王府里,美名曰鉴赏鉴赏皇帝刚赏下的两匹玉雪龙马,两匹! 江长远气得如何跳脚,相凉卿等人如何羡慕嫉妒恨暂且不提,江长兮听说时是哭笑不得,暗暗吐槽堂堂南襄王竟如此幼稚的同时,也暗道寒未辞的报复心重,日后若与这人打交道,怕是得小心再小心的。 今日是秦陌请了安早瑜和江长兮过府吃茶,她的哥哥秦世萧一早就赶去南襄王府瞻仰那两匹玉雪龙马的雄姿了,她这才早早的知道王府的消息,捡来说给安早瑜和江长兮听一个好玩。 说来也是巧,安早瑜的哥哥安早年,江长兮的哥哥江长远,也都被请去南襄王府了,安早瑜用早膳时只见哥哥急匆匆就走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没想到竟是如此,一时觉得没劲。 “不就是一匹马吗,有什么好稀罕的。”在她看来,还不如每次换季新做的衣裳,宝玉斋新出的首饰花样稀奇呢。 “大抵就是我有你们都没有的新奇劲吧。”江长兮咬了口枣泥糕,软糯酸甜,正合口味。 本想呛声安早瑜的秦陌噗嗤一声笑了,还特别夸张地拍桌:“长兮妹妹你太可爱了,这形容,说得好像那一群哥儿们都是好大的幼稚鬼!”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群幼稚鬼里可是有着权倾朝野的王爷,未来朝廷的肱股梁柱的公爷侯爷的,若换了旁人在听,指不定得吓得脸色发青。 安早瑜也是颇有同感,但多年的习惯她还是忍不住呛一呛秦陌:“这群幼稚鬼里可是有某人的哥哥。” 第十四章 天水堂和付星舟 http://.biquxs.info/

秦陌很没有兄妹爱的:“是啊,有某人的哥哥。” 躺着齐齐中枪的江长兮和安早瑜:“……” 身为妹妹,心好累怎么办! 三人装模作样辛苦叹气,在对视的那一眼里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姑娘家的针对没有由来,姑娘家的笃好同样没有由来。 廊外是冬日的暖阳落在水池里的斑驳璀璨,廊下的姑娘们笑作一团,银铃似的笑声似乎要震落树上的积雪,停驻在光秃枝头的雀鸟歪着脑袋,顺着自己好看的毛发,突然展翅飞走了。 听说南襄王府的这场赏马宴最后还是以江长远不断叫嚣着赛马而结束了,江长远新得的汗血宝马和寒未辞的玉雪龙马还来不得酣畅淋漓地大比一场,江长远就被随安侯拎回了侯府,当天便被打发出去学堂接弟弟江长言回府了。 一众少年闹了好大没劲,见寒未辞也没有马技独秀的兴致,最后也是随意的几句场面话就散了散了。 刚入了夜,窗外便飘起了鹅毛大雪,明明白天还是万里晴空的。 秀檀拉起窗户,屋里新添的炭火烧得很旺。 “这样大的雪,不知明日哥哥和阿言能不能赶回来。”江长兮抱着医书看窗外的雪,直到秀檀关了窗才收回视线。 “姑娘急什么,左右明日回不来,后日也能回来的。”秀檀沏了热茶来。 江长兮捧过来暖手:“哥哥和阿言出门在外,再平顺的路总也有几分意外惊险的,怎能不挂心。” 秀檀还想说什么,庆荣已经从外面掀帘进来了,看了她一眼说:“水好了。” 秀檀便没有再说什么,出去喊人搬水到隔壁去。 等秀檀走了,江长兮才道:“庆松可是到了?” 庆荣点头道:“在天水堂呢。” 江长兮点点头。 庆荣又道:“雪这么大,明日就是停了,路也未必好走,姑娘还是改日再去天水堂吧。” 江长兮低头看医书,从开始到现在,她就没翻过一页:“不用了,也没几步路。庆松回来一趟不容易。” 大雪下了一夜,在第二天天明时才堪堪停下,天际处还有厚厚的乌云笼罩,算不得放晴。 听说江长兮要出门,江吴氏第一个反对。她的两个儿子如今还被堵在回城的路上挨饿受冻呢,哪里舍得让江长兮也去受这份罪。 无奈江长兮是早早禀告了老夫人的,老夫人知道她要去天水堂,也没有拦着,江吴氏更不好拦了,只好让人往马车里送了烧旺的炭火,又往倚芳阁送了厚厚的裘衣。 “……”都快包成粽子的江长兮表示,她真的没有那么怕冷。 临城主要的街道都有安排专门的人扫雪,加上路上的行人少了,这一路过去天水堂还算畅通。 天水堂内上至坐堂大夫掌柜的,下至药童学徒伙计,都是自己人,知晓江长兮的身份,也大多见过江长兮,对于江长兮的来到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是许久不见,隐隐的都有些小激动。 “家里一切还好吗?”他们都把天水堂称为家,因为除了天水堂,他们都没有第二个家了。 “家里一切安好,姑娘不用挂心我们。”前堂还有病人,今日轮值的坐堂大夫有两位,都进来略坐坐就出去了,陪着说话的是天水堂的掌柜。 江长兮接过热茶,递给庆荣暖手,这才接过掌柜的递来的另一杯热茶,喝了一口,身子顿时暖了起来:“春城那边也一切安好,徐娘子托过来的东西你们都收到了吗?” “都收到了,徐娘子的手艺还是那么好,那几个小子都抢着吃,差点没打架。” 江长兮听了止不住笑,跟着打趣了两句。庆荣看了一眼屋外,突然道:“姑娘,庆松来了。” 掌柜的退到一边,让出门口的位置,江长兮这才看到那个缓缓走来的男子,一袭青衣托着身姿颀长,如松如竹挺拔不可催之。他面容俊逸,温润中带着几分与人为善的和熙。 正是庆松。 “姑娘。”庆松进屋来,拱手与江长兮问了声好。他与庆荣都是江长兮的左右手,不似庆荣长年跟在江长兮身边保护,庆松更多的是在外奔走。天水堂发家春城,这些年先后在临都等地开设分家,都是庆松从中周旋安排的。 “回来啦。”江长兮替庆松沏了杯茶,示意他坐:“陵川的事可还顺利?” “陵川那边倒不是大事,只是……” “嗯?”难得看庆松会露出这种为难的神色,江长兮竟觉得好玩:“怎么?” “我这次从陵川回来,半道上遇见付公子了。”想起那人,八面玲珑无往不利的庆松都觉得头疼:“付公子随我一并来了临都。” 第十五章 付星舟出事了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喝茶的手一顿,脸上是没有想到的诧异,想一想付某人的身份和如今盘踞临都不去的那几人,心头一跳:“他不好好呆在玄朗,跑大鸿来做什么,他不知道边关那几位如今都在临都城里?” “属下也是劝了又劝,可付公子的脾气姑娘知道,属下实在拦不住。”庆松道:“今日一早付公子便跑得没影了,属下四处找了,没找到人。” 江长兮头好疼,心里因为担忧而堵得慌,这个付星舟! “先让人布线下去,瞧见付星舟就让他尽快回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商量。”江长兮嘱咐道:“万不可暴露他的身份。” 付星舟如今是玄朗的大将军了,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行事却还是这般随性乖张,早晚要出事! 掌柜的立即应是下去找人,庆松留下刚跟江长兮说了两句临都城里大致的情况,外头就有药童火急火燎而来,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连礼都来不及行了:“姑,姑娘……” 江长兮挂心着付星舟,瞧药童这般急色,初初以为是付星舟有了什么坏消息,却听药童稍稍顺了口气道:“前堂接了个病人,突发心悸之症,辛大夫请姑娘救命。” 辛大夫乃是今日的坐堂大夫之一,极善妇科心症,连他都束手无策要求救,怕是前堂的病人已然十分危急。 江长兮不敢耽误,只让庆松速去打探付星舟的消息,便带着庆荣和药童往前堂去了。 前堂围了好大一圈人,隔间的门外更是跪了一排,看那穿着打扮倒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家丁小厮。 江长兮看着这乌压压的一圈人皱了皱眉,朝庆荣看了一眼,庆荣拨开人群送江长兮进去,隔间的门一关,就开始散围观的人走。 隔间只是供病人们暂时歇躺的去处,桌椅床榻倒是样样俱全,就是地方不甚宽敞,里面除了辛大夫、叶大夫还有三个药童,还有两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跪在地上小声啜泣。 江长兮走过去,辛大夫、叶大夫赶紧给她让了位置。 床上的女子一身发饰打扮雍容华贵,保养得当的面容姣好,因为突发心疾,殷红的口脂都挡不住发紫的颜色,面色惨白如纸,心跳一时紊乱如擂鼓,一时有平静如生灭。 江长兮面色渐沉,“叶大夫和药童都出去,辛大夫,取药酒银针来,等会你也出去。”江长兮一一吩咐道:“你们两位可是这位夫人的贴身女使?” 纵然江长兮到天水堂坐堂的几率极小,天水堂却也时时备着她的银针,辛大夫取东西来的速度不慢,已经备好了。 那两个女使都被主子突然的犯病吓傻了,听江长兮发问也只唯唯诺诺应是:“你,你要做什么?” 江长兮遣了辛大夫出去,让女使上来脱了夫人的衣裳,她沉着气,手中的银针稳稳的:“我是大夫,行的自然是救人之责。” 这位夫人犯的是急病,又急又凶,江长兮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来。她看得出来,夫人的病是陈年旧病,多年调养也十分重视,保养得当也是她这次能够逃离鬼门关的原因之一。只是她一时想不明白,既然保养得如此好,又为何会突然发病如此急。 稳住情况,江长兮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才发现屋外的天已呈灰暗,西山最后一线残阳在她的眼中跳跃一闪,消失得干干净净。 “姑娘……”庆荣从外面进来,江长兮敏锐地闻到她身上的一缕血腥气。 书写的手一抖,豆大的墨水滴落,晕了一片。 江长兮深吸一口气,撤了纸重写:“这是药方,一分一厘都短缺不得,得劳烦辛大夫亲自抓药了。”若非庆荣这边出了状况,江长兮更希望自己抓药的。 辛大夫应声下去抓药,江长兮忍耐着问了女使两句是否告知家里人了,夫人未醒之前不能挪动,只能先委屈在此处了。 两名女使一一答了,江长兮点点头,这才朝庆荣走去。 庆荣起先还沉稳地随江长兮的步子慢慢走去后院,拐过长廊,确定众人瞧不见了才急哄哄的:“姑娘快来,公子出事了。” 能让庆荣称呼公子的,整个天水堂除了付星舟也没有人了。听说付星舟出事,江长兮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安定了,就得让他吃一回苦头! 可江长兮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苦头会这么大。 身中数刀,深可见骨,更要命的是他的右手不知中了什么毒,一只手像烧红的木炭一般发红,皮肉裂开的地方发肿化脓,更严重的已经开始腐烂,发出阵阵恶臭。 第十六章 我要是忍不住呢 http://.biquxs.info/

庆松已经封住他周身的几处大穴防止毒素游走,付星舟却跟无知无觉一般,倚着床沿嘿嘿痴笑。 他看见江长兮,笑得更痴了,长兮长兮地叫着:“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我杀了他,我砍了他的手,我……” 江长兮一个巴掌盖在他的脑袋上,他的嗤笑癫狂戛然而止,散乱的头发滑下,遮挡了他如痴如狂的眼色。 江长兮气得胸口起伏,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付星舟,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江长兮看着他的手,这只握枪的手,是该在战场建功立业,在江湖快意恩仇的!“取我的刀来。” “姑娘……”庆荣知道江长兮气急了付星舟这般不要命的做派,但也不能…… “还不快去!”江长兮怒喝。 庆荣也不敢这个时候去惹江长兮,赶紧取了来。 “小兮兮……”付星舟总算是从江长兮那一巴掌中反省过来,可怜兮兮。 江长兮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你闭嘴。” 往他的手上扎了几针,力道要多重有多重,付星舟本来没觉得疼的,被她这么扎两下疼得嘶嘶不停,可见真的疼狠了。 扎了两针出气,心口的气平顺了一些,否则江长兮真怕自己会直接废了付星舟的手! “伤口处的腐肉都要挖干净,用清酒兑药洗毒,你必须要保持清醒,防止毒素撺流,所以不能用麻沸散,能忍住吗?” 付星舟脸色白得跟纸片一样,身上手上的伤口疼出一身冷汗,连坐都坐不稳,但他还在笑,乖戾嚣张带着几分疯狂:“我要是忍不住呢。” “那你就疼死吧!”锋利的小刀洗过清酒,江长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付星舟轻轻笑:“你不会让我死的……江长兮!” 江长兮一刀下去,手上的动作又快又准又稳,仿佛就没听见付星舟这咬牙切齿的语气。 她刚为那不知名的夫人行针,精神去了一半,此时此刻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只能集中精力。 付星舟疼得就差浑身发抖打跌,但他不能,他不想死,他想活,且要活得好好的不能成为一个没了右手的废人,所以他忍!疼得恨不得昏过去他也得咬牙忍着! 付星舟是个坚韧又足够隐忍之人,否则当年被丢到死人堆里,他不可能仅凭一口气爬出来。至少割完腐肉洗完毒,除了痛到极致的一声闷哼,他连吭都没吭,浑身冷汗像被水洗过一样。 等弄完一切,江长兮额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一直维持着一个细微动作,手僵得有些微微发抖,幸好一切有惊无险,她长长舒了口气,退到一旁让药童帮忙包扎伤口。 付星舟伤得重,又强忍着疼痛清醒到现在,早已疲惫不堪,江长兮一舒气,他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心高高提起。 江长兮把过脉,知道他只是太累了,心才放下:“无事,让他睡吧。” 洗净了手,江长兮喝了口热茶,压下满身的疲惫,坐在床沿给付星舟把脉开药,嘱咐药童熬好了药若付星舟还没醒,就直接灌下去。 听着的人额上冷汗不断,想着付星舟以后的日子要惨。但又转念一想姑娘敢这样折腾付公子,就说明付公子的伤已无性命之忧又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一颗心提上提下的,也是心好累。 付星舟的情况暂时稳定了,江长兮还挂念着另一个病人,这两人今夜都是关键,江长兮实在不放心,便让药童去随安侯府说一声,天水堂有病重的病人,她得看着,回不了府了。 这种情况在春城时也时常有的,祖母知道,江长兮也不担心会无法交代。 吩咐完一应事,她才往患有心疾的夫人的那处去。 刚拐过长廊,肩膀一痛,脚步错开,江长兮的眼前天旋地转,眼看就要摔倒,江长兮心里叫惨,都已经做好了落入大地怀抱的准备,不想腰身突然一紧,矫健有力的臂膀将她一圈一带,天青色裙摆清扬,她旋了个方向,落入的怀抱换了个对象。 轻蹙的眉,深邃的眸,紧抿的唇,线条好看的下巴紧紧绷成一个冰冷掉渣的弧度,那张江长兮熟悉又陌生的连映入她清澈的眸,惊慌,无措,惊讶,几经变化的神色没能逃过他的眼。 “南、南襄王?”鼻尖是淡淡的薄荷香,江长兮瞬间清醒过来两人此时的姿势如何暧昧,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王爷你……” 为何会在这里的话还未问出,救治那位夫人的隔间里就传来相凉卿的“母亲”和责问。江长兮自认为自己记忆不错,所以那屋里的人是…… 第十七章 王爷今天吃错药了? http://.biquxs.info/

“那是,和阳长公主?”江长兮这话说得小声,也不只是在问寒未辞还是自言自语。 寒未辞耳聪目明,两人又靠得如此近,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不错。” “你为何会在这里?” 江长兮默了一下:“王爷可以理解为,我是这里的大夫。” 寒未辞挑挑眉,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当然,他也没有错过江长兮那短短的一默。 江长兮勉强一笑,做足了主人姿态:“王爷,这边请。” 江长兮跟寒未辞一前一后走进隔间,正在发火的相凉卿一脸错愕:“长兮妹妹?你也生病了?” 江长兮摇摇头,还未作答,相凉卿跟前跪着的女使先回道:“小公爷,江姑娘是天水堂的大夫,就是她救得长公主娘娘。” 相凉卿心里虽然不太敢相信,但病急乱投医,他也不及细想太多:“长兮妹妹,我母亲如何了?” “小公爷,王爷,且安心,长公主并无大碍了。只是外面天寒地冻,长公主实在不宜移动,只能委屈长公主先在隔间歇息下了,待明日长公主醒了,再看看情况。” 听说母亲没事,相凉卿松了口气,寒未辞面色也才稍稍缓和。 “那就好,那就好。”相凉卿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但要叫他此时离开母亲,那也是不可能的。“阿辞,寻安侯府那边……” “交给我就成,你守着姨母吧。”和阳长公主是寒未辞除了皇帝以外唯一敬重的人,若非事务缠身,他也想留下。 他看了一眼天水堂,又看向江长兮:“长兮,妹妹……”很是可疑地顿了一顿,寒未辞眸里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敢问天水堂可有收到一个身中数刀,还有可能身中剧毒的病人?” 江长兮心头一跳,连计较寒未辞称呼的心思也没有了。她极力压下心头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诧异极了,仔细想了想道:“我到天水堂至今,也只接了长公主这一个病人,不如王爷去问问辛大夫叶大夫?还有,王爷不该唤我妹妹。” 寒未辞挑眉,避重就轻:“阿卿都唤的你妹妹,难不成我还要唤你姐姐?” “……”她完全就没有这个意思好吗! 看着江长兮一脸郁结的表情,不知为何,寒未辞竟觉得比她一惯的平淡脸好看生趣多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江长兮一脸懵逼,寒未辞莫名的爽,心情不错地出门干活去了。 江长兮顺着自己有些乱了的头发,无语地看相凉卿:“王爷今日吃错药了?” 相凉卿也一脸他有病的表情:“大抵吧。” 虽然觉得相凉卿这回答有些敷衍,江长兮却松了口气,因为她看见寒未辞拐弯去了前堂,应当是离开了。但她一颗心还悬着不得着落,尤其是方才寒未辞描述的那人那么像付星舟,付星舟又说他报仇了。 江长兮心里骂了付星舟一万遍,强压下心头翻滚的惊恐和慌乱,向相凉卿打探道:“那这么让王爷走了没关系?他不是要去找受了刀伤的人?可是贼人?” “是贼人,偷了寻安侯心爱之物的小贼。”相凉卿坐在床沿,低声道:“长兮妹妹近日出门也小心些吧,天水堂接病人时也要多一分警醒,尤其是外诊,可得注意打听好对方身份,小心羊入虎口。” 听着相凉卿意味不浅的暗示,江长兮面上无风无波:“多谢小公爷提醒,我会好生叮嘱天水堂的大夫们的。” 江长兮不多做打扰,给长公主探了脉便退走了,她不疾不徐往后院走,探视了几个留在天水堂过夜的病人,便转道回了留给她歇息的屋子。 屋里早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瑞兽紫金香炉升起袅袅轻烟,淡淡的紫檀香萦绕在鼻翼,掩盖了血腥味。 江长兮松了口气,坐在窗前看院中的白雪皑皑,冷风灌了进来,有些混乱的心凉了许多。 在房中枯坐许久,桌上的红蜡燃了半截,江长兮定了定神,转去密室瞧了瞧付星舟。除了微微起烧,他睡得安详,并没有不妥,江长兮才稍稍安了心。 夜极黑,大雪初停,地上厚厚的一层。江长兮正在安排人给留宿的病人添炭火,外头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人,被相凉卿的人拦了下来。 江长兮刚回京不久,对随安侯府里的侍从还不及相凉卿眼熟呢。 相凉卿一摆手,让人放他进来:“你不是江长远的书童?” 听说是哥哥的书童,正在安排炭火的江长兮赶紧上前来。 书童看见江长兮,跪下痛哭道:“姑娘快回府吧,小公子摔下马车,满身的血,世子也受了伤。” 第十八章 进去看看你弟弟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只当自己听岔了,可还是觉得五雷轰顶,腿软得厉害:“你说什么?” 问了也等不及书童再说话,她急急换来了辛大夫叶大夫——因为和阳长公主的缘故,两位大夫今晚也留夜了,以防万一呢。 她还条理清晰呢,里里外外交代了两句,辞别相凉卿带着庆荣和书童坐上马车就走了。 大雪覆盖了整座临都城,四处白茫茫一片,只有几条主街扫出了畅行的通道。路是绕远了些,马车一路飞驰,赶了一盏茶才赶回。 江长言是家中幼子,与江长远一母同胞,很得父亲的喜爱。他居住的片桐轩就在东苑旁。 江长兮一路跑去,府里的下人们要么神色匆匆,要么讳莫如深。江长兮心中的不安更甚。 江长远一个人坐在廊下的台阶上,两手搭着膝盖,向下垂的右手指尖往下滴着血,他身上的竹青长袍也是左一块血污右一块泥渍,可他浑然不在意,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对进进出出的人视若罔闻。 “哥哥。”江长兮走到他身前,微微有些喘。她蹲下,握着他的右手,眼里一片氤氲:“你的手。” 江长兮这才注意到江长远的右手姿势奇怪,大片的衣袖浸了血水,一碰,江长远疼得抽气。 江长兮真的要被他气死了,手都折成这样了,还能忍着。开口想骂,可前面屋里乱糟糟的,江长远又是这副模样,江长兮一向和他好,哪里舍得,话一出口就变了:“庆荣,药箱……” “什么准备,准备什么!”屋里传来江吴氏的哭声,江长兮从来没有见她这般歇斯底里过:“我儿子不会有事的!大夫,求求你再看看他,你救救他!曹太医求求你啊,你给他用药,你给他扎针,你救她啊!侯爷,救救阿言吧!” 屋里瞬间就乱了,有人惋惜,有人告罪,有人劝着江吴氏,江长远眼眶红了又红了,左手紧紧地握着,青筋暴起。 “哥哥,你等等我。”江长兮心急江长远的手伤,可江长言的伤势眼看着不妙,她暂时顾不了江长远了,让书童看着江长远不让他乱动,江长兮闯进了屋。 屋里有许多人在,父亲江元益、母亲江吴氏,甚至祖母也在,还有一个大夫一个太医束手无策地候在一边。 “祖母,父亲,母亲。”江长兮匆匆叫了声,抬步就要往江长言那里去。 这不太合规矩,随安侯江元益斥道:“跑哪儿去了?这个时候才回来?” 老夫人知道她去哪儿了,也知道她要做什么,给江长兮使了个眼色:“进去看看。” 老夫人语气平静得像在交代江长兮去见江长言最后一面,江吴氏更是悲从中来,险些哭晕在随安侯怀里。 爱子眼见无救,爱妻更是哭得死去活来,随安侯此时不耐见江长兮,呵斥她出去:“添什么乱,出去!” “你出去!”老夫人拐杖落地:“你自己的闺女有几分本事你不知道!” “言哥儿还不见咽气,哭什么丧,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老夫人只有在面对江长兮时才会缓和说话:“兮儿,进去看看你弟弟。” 即便再不喜江吴氏母子,在老夫人的那里,江长言也永远都是江长兮的弟弟。 知道江长言极危,留下曹太医给江长兮帮手,其他人都被请了出来。 江长远还坐在那里不动,但老夫人的话他都听见了。他侧过头,眼里有泪,忍着不让掉下。 “祖母,妹妹是不是能救弟弟?” 老夫人信任江长兮,却也不敢为江长兮瞎保证什么。她说:“她会尽力的。” 江长远点点头,眼泪随着他的动作跌下,碎在台阶上:“好,好。” “阿远,你的手。”手心手背都是肉,看见江长远的手伤,江吴氏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 随安侯赶紧请大夫给江长远看伤,又让人在长廊下置了桌椅,请老夫人坐。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传出来,屋外的人也屏息不敢多言。 天微微明,乌云在天际聚集,眼看着又要落雪了,江吴氏守在片桐轩不肯走,老夫人年事已高,随安侯先劝她回福康堂了。 曹太医出来时,已经飘起了微末小雪。 “真是神技啊,神技!”见曹太医脸色微红,眼神发亮,一派欣喜之色,随安侯先安了一半的心。 “曹太医,敢问犬子……” “还未脱离危险,但只要能熬过今天,二公子这个坎就算过去了。” 江吴氏听言,谢天谢地谢太医,已经先进去看江长言了。 随安侯再三道谢,“曹太医妙手仁心,本侯定有重谢。只是犬子还未脱离危险,还请曹太医多留一天,随安侯府定奉为上宾。” 第十九章 寒未辞与靖安侯府 http://.biquxs.info/

“侯爷言重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职。且二公子能救回一条性命,全是大姑娘的功劳啊。”今日搭手江长兮施针,曹太医自觉是受益良多:“侯爷真是好福气啊,大姑娘这一手医术就是在太医府,怕也是一等一的。” 大鸿民风相对开放,女子抛头露面虽有不妥之言,但女子能有一技傍身,也是家门之幸。故而曹太医有此一言。 谁想随安侯好似不太欣喜,不动声色地附和两句,送走曹太医后却是静得有些吓人。 随安侯和江吴氏都守着江长言,江长兮也担忧老夫人陪着担惊受怕大半夜不安稳,便告辞去了福康堂。 江长远站在江长言房外,小雪絮絮,落了他一头一身,看来站了有些时候了。 “你的手……” 江长远吊着手,脸色微微的白,精神却不错:“我没事。阿言没事了吧?” “哥哥放心,今晚我会守着他的。倒是你,你也有伤,也要休息的呀。” “我进去看看他,就回去睡啦。” 见江长远神色无异,江长兮深信不疑,“那你快进去吧。我去祖母那里瞧瞧。” 兄妹俩就此别过,谁想不过一个时辰,天刚大明,就传来江长远将靖安侯世子打了的消息,人已经被押进了刑部大牢。 小儿子还没醒呢,大儿子就进了刑部,江吴氏急得嘴上生了好几个燎泡,“侯爷呢?” “宫里来了急令,侯爷进宫了。” “让人去宫门口等着。”江吴氏急忙忙下去安排,江长兮守着片桐轩,心里也不踏实,让庆荣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庆荣还没出大门,江长远就被送了回来,看样子也伤得不清。她急忙回去报了江长兮。 “南襄王送哥哥回来的?” “是。” “现在人呢?” “夫人请南襄王在大堂喝茶呢,世子已经送回他院里了,曹太医过去了。” 江长兮听言,总算安心几分,问道:“怎么回事,哥哥好端端的怎么跟靖安侯世子起了冲突?” “属下打听过了,昨夜就是靖安侯世子骑马撞伤了世子和二公子,想必世子是上门给二公子报仇去了。” “靖安侯世子陆慎行,那不就是……” 庆荣点了点头:“正是南襄王的弟弟。昨夜伤人的马也被证实,是皇上赐给南襄王的玉雪龙马。” “玉雪龙马野性难驯,又十分认主,陆慎行因一时贪念偷马,又拿捏不住,这才酿成了昨晚的大祸。陆慎行见大祸临头,连夜收拾行囊想逃跑,被南襄王的人给捉了回来,正巧被世子撞见了,世子就将人揍了一顿。” 江长远虽然不学无术,但极疼爱底下的弟弟妹妹,他既然知道了伤江长言的人是谁,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可当街打人,寒未辞的人就不拦着吗? 至于寒未辞放了江长远,江长兮也不觉得奇怪了。 首先随安侯府是受害者,其次满临都谁不知道,寒未辞与靖安侯府何止是水火不容,这么些年父子同朝为官,说是斗得你死我活都不为过。 “陆慎行都被抓了,靖安侯呢?”靖安侯乃武将,三年前带兵出征受了重伤,随后主动上交兵权,只领了闲职在京。 就官职而言,自然不足为惧,只是他主动上交兵权,让皇上得以集中兵权,可是留了情分的。若是以此为念,陆慎行的罪怕还有斟酌。 险些害了她弟弟的性命,哥哥的手也给伤了,若只是判一两年的大牢,那还有什么意思。 “靖安侯听闻陆慎行被抓,便连夜进宫了。不过,被南襄王的人耽误了时辰。” 江长兮眨了眨眼,莞尔笑道:“看来南襄王是真讨厌陆慎行啊。” “我要昨晚事情的始末,还有陆慎行的档案。”说到这里,江长兮突然想起还在天水堂的付星舟和和阳长公主。“二公子的药好了没有?” 喂江长言服了药,片桐轩自然有江吴氏的心腹人守着,曹太医也从江长远那里过来了,江长兮才抽出心神,准备去天水堂看看。 她担心耽搁久了会被相凉卿看出破绽,又怕付星舟的手伤反复,造成他右手不可逆转的伤害。 刚绕过垂花门,要往大门去,就听得一片吵嚷,前堂院里乌泱泱围着一圈的人,个个手扶着腰间长刀,刀出半鞘,杀气腾腾的。 江长兮来不及细看,迎面就砸来一个花盆,被庆荣眼疾手快挡开,撒出来的泥土落了庆荣一身。 哐啷的花盆碎裂声吓了江吴氏一跳,喊了一声“兮儿”。 不必回头,寒未辞的脸色已经黑沉,抬手截住老太太砸来的拐杖,“撒泼上瘾了是吗?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二十章 教教你如何做人 http://.biquxs.info/

老太太跟脚不稳,被寒未辞一甩开,就踉跄地往后跌了几步,伺候老太太的人急忙扶住,跟着一起摔地上了。 老太太立即不干了,丢开手里的拐杖一边哭一边大骂寒未辞是不肖子孙:“连亲弟弟都害啊,我一把老骨头了还动刀动枪的吓我,伙同外人欺负自家啊!我陆家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逆子!” 寒未辞眼覆寒霜,笑得却张狂:“本王还真好奇陆家造了什么孽,陆谨言没活过百日,陆慎行也眼瞧着没了生路,陆家怕是要断子绝孙了。” 寒未辞的话简直是在戳老太太的心窝子啊,气得她浑身发抖,捂着心口一口气不上不下的,眼角发白。 江吴氏也怕惹出祸事,让人去喊府医,又要稳住老太太和寒未辞。 “王爷息怒,陆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能让且让。” “陆老夫人,恕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靖安世子是您的亲孙子、心头肉。他有了危难您心急如焚。阿言阿远也是我的心头肉啊,如今一个生死未卜,一个断了右手,我难道就不心急吗?” 想想两个儿子这场无妄之灾,江吴氏也是心痛如绞,还要耐着性子与老太太分说:“我是个没有背景的人,在这京城是处处小心谨慎,与人和善,自问没有得罪过陆家。如今我只想为我两个儿子讨回公道,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还逼上门来了,未免欺人太甚了。” “你的宝贝儿子都将我的孙子打成什么样了!当街行凶,致人重伤,如斯恶劣,不过是蹲了半刻钟的大牢!寒未辞你公报私仇,究竟是谁欺人太甚!” “哥哥出手伤人是他不对,蹲了半刻钟的大牢就是他的惩罚。靖安世子窃马罪在前,纵马伤人在后,王爷拿他下狱,于公于私,在情在理,何来欺人。” 陆老太太打量着江长兮,并不熟悉:“你是谁?” 陆老太太明知故问,江长兮也不落人下乘:“随安侯长女江长兮,见过陆老夫人。” 随安侯先后成婚三次,其元妻江吴氏和离后复合,育有两子,唯有继室江梁氏产下一女后,不过几年便故去了。陆老太太见过江梁氏,自然也识得颇肖其母的江长兮。 她睥睨般扫过江长兮一眼,道:“黄毛丫头,懂个是非曲折?我不与你说话,江老夫人呢?我倒要问问,她是如何管教孙女的,敢这么与长辈说话!” “我弟弟昨夜遭歹人冲撞,祖母担忧一夜,体力不支,天明时刚刚睡下。我等小辈再不敢以宵小之事去叨扰祖母休养精神。” 歹人?宵小?江长兮这是明嘲暗讽地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啊,陆老太太出身贵族,矜贵了一辈子,哪有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吃苦头的道理,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立即会意,上前就要教教江长兮如何做人。 寒未辞早就不耐烦了,就凭江长兮伶牙俐齿有点看头,他才乖乖站着。如今见有人不识好歹,他自然也不必客气,错过江长兮抬脚就是一下。 寒未辞习武之人,身强力壮腿脚劲大,嬷嬷就是粗使惯的,腿骨也受不住他这一下。 江长兮分明听见骨头断裂的声响,眼角有光一闪,寒未辞的随身侍卫大喊一声“王爷小心!”,那嬷嬷已经血溅当场。 现场马上就乱了,先前江长兮看见的那一圈人竟都是寒未辞的侍卫,哗啦啦一圈人抽出长刀杀气升腾,直对陆老夫人等人:“有刺客,保护王爷!” 被团团保护在内,保护圈外的江吴氏跟不上状态,保护圈内的江长兮一阵傻眼,欲加之罪怕也不过如此了。 陆老夫人显然也被这阵仗吓到了,跟了她几十年的心腹嬷嬷死于非命,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寒未辞一顶刺杀的帽子就扣下来了,简直丧尽天良,泯灭人伦! “寒未辞!” “老夫人有什么话,不如去与刑部大人说吧。”寒未辞果然如传言一般嚣张,这一手栽赃陷害无厘头得很,他都能拿人拿得这样理直气壮。 江长兮突然觉得,为了一匹红枣马就追江长远追到江南去,简直都不是事了。 老太太也不是怂货,被剑锋所指亦能不改其色,指着寒未辞破口大骂,什么逆子、畜生、忤逆不孝,张口就来,十分熟悉。 寒未辞面色不变,就跟没听见似的,他是真想让老太太去刑部大牢尝尝滋味。 老太太那个气啊,随手摸到脚边的拐杖就朝寒未辞丢去。 寒未辞岂是她能伤到的,头一偏,拐杖就已经错过了他的脑袋。 寒未辞的侍卫见老太太还想伤人,再不将人收拾了就是他们的失职了。 七八个爷们五大三粗的,哪里懂得什么怜香惜玉,推推搡搡押了人就走,合不合规矩寒未辞都当看不见。 第二十一章 形迹太猥琐 http://.biquxs.info/

“长兮代兄长谢过王爷。”见寒未辞不跟着走反而盯着她看,江长兮不得已开口道。 寒未辞笑,似乎很满意她的上道:“陆慎行是为逃避巡卫营搜捕摔伤的。至于你哥,形迹太猥琐了。” “你才形迹猥琐呢!”骂哥哥就是在骂她,江长兮仅有的感激也消弭在反唇相讥间了。 “他若不是形迹猥琐太可疑,巡卫营抓他作甚?”寒未辞眉眼舒展,笑容很放肆。 “……”可疑就可疑为什么一定要强调猥琐?江长兮很不满,偏偏又不能反驳,咬牙切齿:“王爷英明!” 这是恨不得将他咬死的架势,寒未辞觉得被老太太搅和黄了的心情瞬间舒畅几分,接她的话夸道:“本王确实英明,一眼便透过表面看清真相,还你哥哥清白。” “……”南襄王爷不要脸! “哈哈哈!”寒未辞真是被江长兮的表情逗乐了,抬起大手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在江长兮发飙前抽身走人。 庆荣站在一旁,缩缩脖子不敢言语。说真的,刚才她真怕姑娘没忍住给南襄王来一针! 江吴氏望着寒未辞张狂的背影瑟瑟发抖:“兮儿,王爷方才说的……” “母亲别担心,巡卫营如今还是南襄王做主,陆老夫人为陆慎行开脱反咬哥哥伤人,王爷英明决断,断不会让哥哥蒙冤的。” 江吴氏能坐稳侯府主母之位,除了随安侯的偏爱和自身的谨小慎微,头脑自然也有一点的。 “是,王爷定会还你哥哥公道的。只是兮儿,这南襄王皇亲贵胄,又喜怒无常,瞧着不是好相处的,你……” 寒未辞方才的举动确实过了,江吴氏难免会误会,江长兮能理解:“母亲,王爷天之骄子,我可高攀不起。可能就是我方才呛了陆老夫人几句,王爷瞧了心中欢喜罢了。” 寒未辞与靖安侯府关系不好不是秘密,且坊间多有传言,寒未辞的母亲南襄长公主就是陆老夫人害死的。江吴氏便信了江长兮的话。 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江长兮挂念付星舟,便借口为江长言取药去了天水堂。 没想到她刚从天水堂回来,就听说陆老夫人不甘心被寒未辞送往刑部与她孙子作伴,在去刑部的路上想搞事情,没成想冲出了街道,冲撞了从天水堂回府的和阳长公主。和阳长公主当场犯了心疾,被紧急抬回公主府了。 这事闹进了宫里,正在与皇帝打感情牌的靖安侯立即面临要救母亲还是救儿子的艰难选择。 “真是活该。”当着江长兮和安早瑜的面,秦陌狠狠啐了一口。 “啧。”安早瑜拦着她:“你小声点。”就怕别人不知道你跟陆老夫人不对头似的。 “在长兮妹妹这,怕什么。”秦陌无所畏惧。 安早瑜既羡慕秦陌这肆无忌惮的性子,又怕她这样的性子惹祸上身:“就是在长兮妹妹这我才怕呢,你可别给长兮妹妹招祸!”言外之意就是我管你作死,吃饱了撑得不是。 秦陌立马就炸了:“你才招祸呢,你全……啊呸!” 被呸了一脸口水的安早瑜:“秦陌!我呸你一脸!” “好姐姐,快来尝尝我们府里的茶点吧。”江长兮赶忙拦架,一人递了一块茶点:“这糕点师傅原是春城的,做的一手春城风味的点心,甜糯爽口不沾牙。再喝口茶,最是好了。” 秦陌最好甜的,塞了一口糕点,竖起大拇指唔唔唔夸赞,又被安早瑜噎了句饿死鬼投胎。 秦陌哼了一声,看在江长兮的面上不跟她计较,言归正传道:“还好言哥儿没事。也真够倒霉的,好好回趟家也能遇这天降横祸。” “我母亲过两天要去宝惠寺替祖母还愿,还说要去拜一拜祈福呢。长兮妹妹要不同去?”安早瑜建议道:“那儿的神明很灵的,祈求平安,祛病消灾。” “去去去,我也去!”宝惠寺在城郊,秦陌贪玩,难得有出城的借口,不去白不去。 安早瑜撇撇嘴,很不乐意:“我邀请长兮妹妹呢,你凑什么热闹!” 秦陌也不乐意了:“我要去也是跟长兮妹妹去,又不是跟你去,你急什么眼!” 眼见两人又要吵,江长兮看不下去了:“去去去,两位姐姐陪我一同去,免得我怕生,心慌得厉害。” 约好了去宝惠寺的日子,天色也不早了,安早瑜家教严格,要先回去了。秦陌也不好留了,两人结伴同走。 送走两人,庆荣从天水堂等了消息回来,倚芳阁悄悄闭了门。 第二十二章 准有人要被卖 http://.biquxs.info/

“宫里下了明旨,陆慎行偷窃御马,又纵马行凶,连夜私逃,三罪并罚,被判流放。陆老夫人冲撞长公主,私闯侯府,皆因爱孙心切,皇帝从轻处罚,只责令其禁足府内小佛堂,为长公主抄写佛经百遍祈福。靖安侯教子不严,管家不力,被罚三年俸禄,两年年节恩赏。” “轻了。”江长兮呷了口茶,漠然道。她家哥哥伤了手,弟弟险些丧了命,就只值得一个流放?真当她家人命廉价?“陆慎行什么时候离京?” “按预计,得春节后。”毕竟是陆家唯一的孙子了,那可是整个靖安侯府的心尖子。 “那付星舟的伤应该快好了,可以回玄朗了。”以付星舟的身手,帮她揍个人应该不是难事。嗯,揍得半死不活那种。 “寻安侯府有什么动静?”想起付星舟,江长兮就有种这人是来讨债的的错觉。 “寻安侯府的案子已经转交到京兆府衙了。”庆荣有些担忧:“听说寻安侯断了一臂,姑娘,公子他……” “那是付星舟跟寻安侯的恩怨,我们不掺和。”末了又加了一句:“我们只管保付星舟不死就好了。” “……”不掺和又要保付公子不死?姑娘你不觉得有点前后矛盾吗? 去宝惠寺那日,是连日阴霾后的第一个晴天。万里碧蓝如洗,只有一丝薄云如纱。 安国公府、秦国公府、随安侯府三辆马车一字排开,马车装饰虽不点眼,但马车上挂着的铭牌已经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今日同来的长辈除了要来替婆母还愿的安国公夫人,还有怕女儿生事,也动了心思前来祈愿的秦国公夫人。江吴氏原想同来,奈何挂心江长言,只能放江长兮独自前去。 同在一个京城里住着,两家女儿又交好,安国公夫人与秦国公夫人自然相熟,待上完香回来,两位长辈便相携去捐香油钱,打发三个女孩儿去摇签。 “那位就是随安侯府的姑娘?”安国公夫人今日是第一次见江长兮。 秦国公夫人算是第二次了,早前在彭扬马场见过:“是呢。” “小姑娘长得标致水灵,方才走了一路,瑜儿与你们家阿陌吵嘴,她在一边听着,也知道适当调和,是个机灵懂分寸的。” 秦国公夫人道:“江老夫人亲自调教的姑娘,自然不会差。” “这是客套话。”安国公夫人佯装不满,道:“你同我说心里话,你觉得如何呀?” 秦国公夫人听她问,心里就明白了:“你知道啦。” “能不知道嘛。咱们三家老太太交好,一家的心事就是三家的心事。”安国公夫人拉了她到一边,说话悄悄儿:“我家老太太也同我说了,问我意思呢。” “今日我瞧了倒好,就是我家年儿,从来不听我的,愁死我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忧心那么多做什么。” “不忧心你还看陌姐儿看那么紧?” “女孩儿家能一样吗?”秦国公夫人笑骂一声:“阿陌若能跟瑜姐儿一样乖巧省心,我也不想操心。至于萧哥儿,婚事是他自个儿的,得他自己心水的好。” “看来你是很满意啊。”安国公夫人笑了笑,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你可想好了,姑娘是好姑娘,就怕没个好娘家。” 秦国公夫人还是那个意思:“看萧哥儿吧。” 远远瞧见两家母亲笑得贼兮兮的,秦陌跟两个小伙伴咬耳朵:“阿娘那样子笑,准有人要被卖!” “就算被卖那也是你被卖,关我们什么事。”安早瑜嗤之以鼻。 秦陌叉腰:“安早瑜,能不能有点姐妹爱!” “我跟你是姐妹吗?”安早瑜勾勾手:“叫声姐姐来听听。” “呸!”秦陌勾搭江长兮快步走:“长兮妹妹我们走。” 看着两人斗嘴,江长兮总是莫名的心情好,她招呼安早瑜道:“瑜姐姐,快走吧。” 安早瑜跟上,哼哼两声,秦陌讽她:“哼什么,安早瑜你是猪吗?” 这要是还能忍,安早瑜早就跟秦陌一刀两断了,挥舞着拳头就追了上去。 秦陌跟早就料到了一般,迅速跑开了去。 两人你追我赶地围着江长兮绕圈圈,三个女孩儿嘻嘻哈哈,笑声跟银铃儿一样,在这清宁的山寺间轻轻回响。 突然,跑在前面的秦陌猛地停下脚步,安早瑜刹不住脚,生生撞了上去,要不是秦陌跟脚稳,后面又有江长兮拉住安早瑜,三人早就摔成一团了。 第二十三章 哥哥是没人爱的小白菜 http://.biquxs.info/

安早瑜恼羞成怒:“秦陌,你……” “嘘!”秦陌捂住安早瑜的大嘴巴,故作神秘道:“瞧那是谁。” 江长兮和安早瑜顺着秦陌的指点看出,只见远远的前方,一阶一阶的青板石铺就的天梯处,有一素钗荆布打扮的妇女正三跪九叩,虔诚向上。天梯的尽头是宝惠塔。 宝惠塔是大鸿国内最高的宝塔之一,又因所在的山峰乃是临都城第二高峰,向来都有神明天居之称。有传言只要百姓向善心诚,就能打动神明降临福祉,消灾解难。 又因宝惠塔实在太高,三跪九叩到塔顶下来,普通人怕是命都要去掉半条,是以宝惠塔虽香火不断,但若非大灾大难无法化解,否则少有人会求到宝惠塔上。 江长兮不识得那妇人,安早瑜却觉得她面善,尤其是紧跟在她身后几次想为她打伞被她斥责的女婢,更让她多了几分笃定:“是左都御史家的夫人。” “左都御史?季家啊?”秦陌不解:“季家父子官运亨通,小儿子又跟洛阳大家的女儿定了娃娃亲,我阿娘一直羡慕季夫人清闲差事富贵命,她有什么愁的要求上宝惠塔?” “怕是为了季小大人季云森。”安早瑜拉了秦陌和江长兮走人,往另一条道上去,“我也是偶然听我阿爹说的,就长兮家的言哥儿出事那晚,靖安侯世子的马伤了不少人,其中就有督办完工部工程连夜回临都的季小大人。” 出事那日江长远也受了伤,又一门心思都在江长言身上,江长兮至今没能跟哥哥好好了解那天晚上的事。随安侯……即使知晓了内情,也绝不会跟江长兮提及的,是以江长兮也不知道这事。 秦陌大为惊讶了一番,那位季小大人她知道的,是临都城公子哥儿圈里少有的精英人士,多少淑女芳心暗许。只可惜被赐婚给了四公主。 “我说呢,怎么靖安侯世子的处决这么快就下来了,半点面子也没有给太后和静安侯的,原以为是为着和阳长公主,现在看来有一半还是因着皇后娘娘呢。” 皇后乃是皇帝的元妻,少年夫妻,一同吃过不少苦和冷落,皇帝一向敬爱皇后。皇后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嫡子二皇子早年救驾而薨,仅剩四公主一女。 这几年皇后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为了让皇后安心,皇帝是千挑万选了左都御史家的小季大人赐婚。乘龙快婿也被牵累受了无妄之灾,皇后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若只是普通伤势,皇上不会如此震怒,季夫人也不必如此劳累。”安早瑜叹了句可惜:“听说那畜生嗜血得很,直接从小季大人身上踩过去的。” “啊!”秦陌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毕竟随安侯府的马车首当其冲,连车带人翻了出去,江长言都能捡回一条命来,不曾想更为严重的后果还在后面:“那小季大人?” “听阿爹说,命是保住了,只是以后怕不便于行。” 那不就是瘫痪了嘛! 秦陌听着心惊,连说两句造孽:“只是流放,真是便宜陆慎行了!” 安早瑜赶紧捂住她的嘴:“浑说什么。” 江长兮左右看了一眼,周围无人,便拉了两人道:“姐姐们,我们该回去了。” “嘿,长兮妹妹听我们八卦,是不是无聊了?”秦陌想的是江长兮刚回临都不久,对临都城里的来龙去脉不甚了解,怕听得云里雾里。 安早瑜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八婆啊。” “也不知道哪个八婆刚刚跟我说三道四呢。”秦陌立即反唇相讥。 八婆安早瑜:“……你滚!” 江长兮特意求了平安符,缝进香袋里,一个给了江长远,一个给江长言。 江长兮离京去春城时,江长言尚小,对这个姐姐也不过是存在兄长口中的夸夸其谈,初见他时有些怕生,后来江长远天天凑他跟前说江长兮的好话,又是救命之恩又是姐姐甜如蜜的又夸又赞加道德绑架,江长言渐渐的跟江长兮亲密起来,一句软软糯糯的姐姐能甜到人心里去。 江长言跟江长兮亲起来后,江长远反倒是吃味不已,觉得弟弟妹妹相亲相爱,他这个哥哥就是没人爱的小白菜,常常独自一人忧郁神伤,看得江长兮苦笑不得。 接过江长兮的香袋,江长远才觉得舒心了些:“总算你还记得有哥哥我这个人。” 跟弟弟争风吃醋的哥哥着实幼稚,江长兮又不忍心不哄着:“是是是,哥哥大人永远是小妹最爱的人。” 江长远:“……”感觉好敷衍怎么办! 江长言正拿着香袋好玩,听言抬头道:“那阿言呢?” 第二十四章 看不住的付公子 http://.biquxs.info/

“阿言自然是姐姐的小宝贝啊。” “姐姐也是阿言的宝贝。”江长言笑眯了一双眼睛,凑过来在江长兮的脸颊上香了一下,得到了江长兮回应的香一个。 在一旁恨不得自己眼瞎的江长远:“江长言你够了,一高兴就要香是病,你得治!” 江长言抱住江长兮:“姐姐是最厉害的大夫,会治好阿言的病的,才不要哥哥操心。” “阿言乖,阿言健健康康的,才没病呢!”江长兮摸着江长言毛茸茸的脑袋,手感好好哦。 被晾在一旁的江长远泪流满面咬手帕:果然他是没人爱的小白菜! “世子,季二公子来了。”江长远的书童在外头恭声道。 季二公子?江长兮歪了歪头,她记得同江长远玩得好的几个纨绔子弟中,就有左都御史季家的二公子季云林,也就是小季大人季云森的亲弟弟。 听说季云林来了,江长远也是一脸苦大仇深,只是不愿在弟妹面前显露,故而强忍着:“妹妹你再陪阿言坐会儿也回去吧,我先去看看云林。” 江长兮点头应好,江长言也乖巧地跟兄长说拜拜。 江长言伤势未愈,江长兮给他开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他喝完药就昏昏欲睡了。 正好江吴氏从老夫人那里过来看儿子,江长兮便抽身离开了。 江长兮从天水堂带回来的药苗已经种下,经过几日的精心打理,已经恢复了活力,枝叶舒展,欣欣向荣。 “姑娘。”庆荣避开了秀檀,凑到江长兮身边道:“付公子不见了?” “哎呀,姑娘!”秀檀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原来是江长兮心急之下,竟然将正在打理的药苗连根拔起,江长兮都要心疼死了。 “秀檀,你收拾一下。”江长兮深呼吸,强制稳住心绪:“天水堂有急症的病人,我去一趟。祖母和母亲若是问起,你就这样答。” “可是……姑娘!”秀檀急得跺脚,今晚侯爷会回来用膳,若是看见姑娘不在,又要怪罪姑娘了。 江长兮自然遗憾不能与父亲一同用膳,只是付星舟这人偏执得很,寻安侯重伤不死,他决不会安心的。万一他再闯一次寻安侯府,怕很难再次全身而退。 “庆松怎么说的?不是让他们看着付星舟吗?”上了马车,江长兮才能压低声音问。 庆荣也没有办法,如实道:“庆松前个儿就去历州了,其他人哪里看得住付公子。” 江长兮觉得头好疼,又怪不了谁。别说庆松不在了,实际上就算庆松在,只怕付星舟明着想走他都拦不住,更何况付星舟是偷溜走的。 到了天水堂,药铺的生意还做着,坐堂大夫们知道江长兮是来做什么的,道了声姑娘就去外面守着药铺了,掌柜的带着江长兮去了付星舟房里。 “老奴没用,守不住付公子。”掌柜的十分惭愧。 江长兮简直要被付星舟气死了:“这不关你们的事,是付星舟自己作死!” 知道江长兮是气坏了,掌柜的和庆荣都不敢接话。 付星舟房内的血腥气还没有散尽,床边的桌上放着午膳和药,都已温凉。想来是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药童送饭进来发现人不在了,四处找了不见人才急忙报到江长兮那里的。 “你们最后一次见到付星舟是什么时辰?” “辰时过三刻。”掌柜的事先已经向天水堂内的大夫和药童了解过了:“刚用过了早膳用药,付公子还在。” 辰时到午时,隔了有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都没有人见过付公子吗?” “付公子伤重,说想休息不想有人打扰,让大家有事没事不要往他这边跑。前几日也没什么事啊,今日付公子就不见了。”掌柜的是天水堂的老人了,他知道付星舟的身份,也知道付星舟的身份一旦暴露会引来什么样的祸事,也吓得不轻,至今心惴惴的不安。 “这个付星舟,贼精呢,你们哪里是他的对手。”江长兮摔了手绢,让人来将饭菜都撤了,狠狠道:“饿不死你!” “这几日照看付星舟伤势的是哪位大夫?” “回姑娘,是叶大夫。” 江长兮回想了一下大堂里的两位坐堂大夫:“今日叶大夫轮休?” “是。” 本来想询问一下付星舟伤势的江长兮只好暂罢,“将药渣拿来给我看下。”只有了解了付星舟如今的伤势,她才能推断他此行的危险。 江长兮已经十分笃定了,付星舟定然是埋伏寻安侯去了。“庆荣,去查一下,寻安侯近来的行踪。” 庆荣应声去了,掌柜的才拿来了付星舟的药渣。 第二十五章 忌疾讳医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将药渣都倒了出来,那几味药材她都十分熟悉,还是她开的方子,只是药量减少了,又添了几味较为温和的药材。 看着这些药渣,江长兮才有了几分底,待庆荣取来了记载寻安侯行踪的档案,江长兮才开始下一步部署。 “寻安侯才在付星舟那里吃了断臂的大亏,他身边的防守定然比往日更加滴水不漏。旁的人我实在不放心,还要你走一遭了。”安排好找人和接应的部署,江长兮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让庆荣去接应付星舟。 庆荣自然不会推辞:“我先送姑娘回府吧。” “不,我在这里等付星舟。”若她单独回去,不见庆荣,旁人见了怕会起疑。 她向来谨慎,是不愿意让人抓住任何把柄的。 “可是姑娘,今晚侯爷会回府……”朝廷事多,随安侯时常忙得不见人影,好容易今日留府用膳了,姑娘一定很想陪侯爷用一餐的。 江长兮也犹豫,又不得不苦笑着承认:“没有我在,父亲这一餐才能用得舒心。” 庆荣替她不平:“姑娘可是侯爷唯一的女儿啊!” 若是可以,只怕父亲并不希望有她这个女儿。 庆荣走后,江长兮也没有在付星舟的房内多留,而是去看了天水堂留夜的病人,看了一圈情况,才去了前堂。 前堂的药童有两个被调去送药了,抓药的人手不够,江长兮便留下搭了把手。 她正低头看着药方,前方突然就投下一道阴影,遮挡了她的光线。江长兮不得已抬头,看见的是一张放大了的嬉皮笑脸。 “哥哥?” 江长远也很意外能在这里瞧见江长兮:“你在这儿干嘛呢?”见她在抓药,便猜测道:“学徒?”后来又一想不对啊,江长言伤重时,连曹太医都束手无策,就是他妹妹给救回来的,那必定医术了得,又怎么会只是学徒呢。“你是这里的大夫?” 江长兮轻轻笑笑,将药方交给药童去拿药,走出来道:“天水堂原是我阿娘的产业,去春城后,祖母就交给我打理了。” 江长远记得,江长兮的母家原是医药世家,她的阿娘祖上好几辈都是享誉大鸿国内外的顶级国手。想起她的阿娘,江长远突然对江长兮的医术不好奇了。 “妹妹……”对不起三个字梗在喉咙里,江长远不知该如何开口。 江长兮状似无意地岔开了话题:“哥哥怎么来了?可是手疼?” 想起手上的伤,江长远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我手没事,是云林给他大哥找大夫呢。” 江长远朝季云林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他正在与坐堂的温大夫说话。 温大夫已有六旬,从医快有五十年了,曾也是太医府的一员,在临都城也是德高望重。他辞官后,便被江长兮请来天水堂当个坐堂大夫。 温大夫上了年岁,一月内坐堂的日子有限,季云林能找上门来,想来是已经打听好了的。 “小季大人的伤势很严重吗?” 江长远跟季云林的关系不错,又因自家兄弟都在同一场事故中蒙难,颇有同病相怜之感,自然忧他所忧,“命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但是腿伤,太医府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这不,正满临都城找大夫呢。” “听说温大夫医术高明,擅长接骨续脉,就想来求一线生机。”江长远这几日帮着季云林找了不少大夫,几乎每一个都有这方面的擅长,可见到了季云森的伤,无不摇头叹息,回以学艺不精之言。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换做江长远自己都受不了。 “妹妹,这温大夫……” “没见过小季大人的伤,我也不敢妄下定论。但温大夫的确是此中圣手,哥哥不妨让他去看看再说。” 江长远下意识地相信妹妹的话,再无疑议。 季云林也说服了温大夫走一趟,江长兮调遣了堂里一个药童随行,她自己顶上药童的位置抓药。 去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温大夫就被送回来了,江长远跟着一道来的,不住地同温大夫道歉。 “改日再请温大夫临门,还是温大夫莫怪罪。” 温大夫脾气倒好,慈和道:“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天职,世子莫再说了。待小季大人心情平复了,老夫再厚着脸皮上门也无妨。” “多谢温大夫。温大夫实属我辈楷模。” 温大夫推托两句,这才回到位置上,继续为前来的病人看诊。 江长兮看得云里雾里的,拉了江长远到一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小季大人忌疾讳医,将温大夫赶出来了? 第二十六章 我要退婚 http://.biquxs.info/

江长远一想起就气得牙痒痒:“还不是四公主那个泼妇!” “哥哥!”江长兮警告一声。那毕竟是公主,怎可公然辱骂。 江长远气不顺,也不愿在妹妹的地盘上招惹是非,“你忙完了吗,我们一起回家。” 江长兮摇摇头:“我这边还有病人要看诊呢。” 江长远看了一眼排了老长队的病人,知道她忙,就放弃一起回家的打算了:“今晚阿爹回府用膳,你别太晚。” 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在意那个人,只可惜,那个人并不在意她的在意。 江长兮笑着说:“知道了。” 送走了江长远,江长兮帮着看了几个病人,日头渐渐西斜,付星舟还没有消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江长兮安慰自己。 “温大夫,有个病症想向您讨教一下。”大堂内候诊的病人不多了,江长兮出声请温大夫入内堂。 温大夫正好也想找江长兮讨论病症,便随她入了内堂。 内堂空无一人,江长兮请温大夫坐下,开门见山道:“温大夫今日去季府,可是发生了什么?” “正是。”温大夫倒是不曾为今日之事恼火,不疾不徐道:“是四公主。四公主想请小季大人签份退婚书。” 江长兮也听说过小季大人被许为驸马,即将尚四公主的事,表示怀疑道:“您确定是请吗?” 温大夫也颇为汗颜:“四公主乃皇后嫡女,性子难免骄纵了些,说话也欠妥当了。” 江长兮对这些事情兴趣不大,她只想知道这事能不能闹大了,让始作俑者的陆慎行被惦念得更久一点。 “小季大人没有签下退婚书?” “自然没有。”毕竟是皇帝赐婚,若季家擅自退婚让天家没了颜面,即便事出有因,季家也免不了一通怪罪,季云森伤了腿,可没伤了脑袋。 只是四公主上门退婚,与季家而言何尝不是屈辱。屈辱之下,伤不得四公主,还不能对陆慎行做点什么吗。只是这屈辱,怕还不够。 “可有给小季大人看过伤?” “正想同姑娘说这事。”温大夫道:“姑娘瞧瞧这几处伤。左肩琵琶骨有裂纹,肋骨断了两根,胸腔受损,附有内伤。小季大人当时是骑马回城,从马上摔下时后脑着地,伤口淤肿,常伴有头晕疼痛之症,太医诊断怕内有淤血,服了几日药不见好转。“ 温大夫拿给江长兮的都是给季云森看过伤的几位太医和大夫留下的诊断书,温大夫今日也添几笔,哪些症状有好转,哪些症状更加严重了,记载得详细清楚。 “其实更为严重的还是腿伤。听说那畜生是直接从小季大人的腿上踩过去的,腿骨断裂,膝盖尽碎。看过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旁人束手无策,温大夫呢?”江长兮看过季云森的诊断书后,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季云森的命真硬。 “幸运的是,小季大人当时随行的人中有了略晓医术的,当时就给小季大人处理过伤口避免了更大的伤害,还是有些希望的,只是……” “只是筋脉受损,就算不用在床上躺一生,怕也不能同正常人一样行走了。”江长兮补充道:“更有甚者,阴雨换季,骨头长好的地方也会酸疼难忍,痛不欲生。” “姑娘高见。”温大夫此生医人无数,就曾见过这类的病人遭疼痛折磨,不是被磨去一身锐气,就是一刀了却一生。“小季大人才华盖世,所造工程不知是多少百姓的福音,只是可惜了……” 温大夫也是浸淫过官场的人,知道像季云森这样有能力的好官并不多见,因而惋惜之情会更多几分。 江长兮将诊断书还给温大夫,庆荣还没有回来。 大堂处已经没有等候看诊的病人了,江长兮出门去街转角的点心铺子卖点老夫人爱吃的点心,就听见有人道:“天水堂的温大夫去季府看病被赶出来了。” “为什么呀?”买点心的大娘好八卦,上前去问。 那人讲得头头是道,跟亲眼见到似的:“还不是为着小季大人的腿伤。听说很多大夫看了都说治不好,要瘫在床上了。” “啊,那不是很惨?” “跟他许了亲的姑娘才惨呢。听说还是皇后娘娘的四公主呢,这嫁过去,不是守活寡是什么。” 江长兮就听了一耳朵,付了钱,提了点心就走了。 有姑娘风风火火从她身边跑了过去,很快就传来砸铺子的声音:“都是什么东西,竟敢来编排本公主!你才守活寡呢,本公主要退婚!” 第二十七章 醉酒的江长远 http://.biquxs.info/

四公主要跟季云森退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临都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水堂门前点亮了灯笼。 听闻江长兮不回府用晚膳,担心她吃不好,江长远特意为她送来了饭菜,摆了一桌。 “天水堂也有厨娘的,哥哥还怕饿着我不成。”江长兮在江长远对面坐下。 “外面的饭菜哪里有家里做的好吃啊。”江长远摇着酒壶:“妹妹,喝酒吗?” 江长兮摇了摇头。 江长远觉得没趣:“阿言还不快快长大,长大了陪哥哥喝酒啊。” “哥哥少喝些,父亲今日在府,要是闻到你一身酒味,定要罚你。” “阿爹今日不在。”江长远悄悄说:“陪阿娘用完膳就进宫去了。” 江长兮下筷的动作一顿,“这么晚了进宫?” “还不是四公主,闹了一出又一出,一定要跟季云森退婚呢,皇上气大了。” “这有关父亲什么事?” 江长远耸耸肩,表示不了解:“我又不是皇上,哪里知道。” 没有了随安侯的威胁,江长远果然喝大了,一喝大了就闹,一会要爬树摘果子,爬上树发现树上没果子,撒泼耍赖要江长兮拿了果子哄才下来;一会又要上屋顶摘星星,上了屋顶嫌伸手摘不到星星,又蹦又跳的看得江长兮心惊胆战。 “妹妹你看那里,太阳,落下来了。” “什么太阳落下来了。”江长兮学医多年,爬山采药涉河摸鱼的事没少干,这爬屋顶还是头一遭,时时刻刻注意着脚下的梯子。 好容易上了屋顶,江长远就蹦过来拉着她的手要她看,两个人在屋顶摇摇欲坠的看得人心惊。 “哥哥,别跳,小心摔了。”江长兮扶住险些滑倒的江长远,吓出一身冷汗,同时也瞧见了江长远说的太阳落下来了。 什么太阳落下了,前头红彤彤一片,烧了一一大片,分明就是走水了。 示警的铜锣掉得哐哐响,发现火情的人们奔走相告,喊救火的,喊逃命的,人声、泼水声、房梁倒塌声声声不绝,滔天的火势卷起炙热的风,点亮了整个临都城。 “妹妹,星星,好多星星!”看见那被风撩起的火星子,江长远醉眼朦胧看成天上的星星了,想要扑过去试图染指,被江长兮拦腰抱住。 “好哥哥,我有星星,妹妹给你折星星好不好?” 江长远歪头想了一会,好像在想她话里的意思:“妹妹给我折星星?” “对,妹妹给你折星星。” “跟它们一样?” “跟它们一样!” 江长远终于安分了,巴在她身边要折星星,又不肯跟她到地面上去。 江长兮无奈,只好让人送了编织用的绳子上来,“外面听着乱得很,让堂里的人没事别出去凑热闹。” 江长兮的热闹二字刚落,外头吵吵嚷嚷的是真的热闹起来了,人们乱哄哄的声音嘈杂得很,听不全是什么意思。 有人出去打听了回来才知道,走水的竟然是刑部大牢,火势太大烧了一半,狱守们都去救火了,胆大的犯人冒着大火一哄而出,根本压不住。 江长兮被江长远缠着根本动不了,只能呆着给他折星星,吩咐药童们将门窗都锁好了,带着家伙守在大门和窗口,防止有逃狱的犯人趁乱闯入。 江长远醉酒了倒好,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巴着江长兮要星星。 刑部大牢的火势渐渐平息,外头的喧嚷从鼎沸到只剩寥寥,江长兮总算折完一颗星星,穿着流苏璎珞,小巧好看:“给你,星星,傻哥哥。” “星星。”江长远眯着眼睛打量着手里的物件,没有注意到下面的墙头翻进来一个黑影,窜进了江长兮的房间。 江长兮吓了一跳,再看一眼江长远,他看星星看得认真,没有什么不寻常的神色,江长兮才松了口气,屋顶瓦片传来轻响,淡淡的冷香夹杂在夜风的焦灼中。 “南襄王爷?” 寒未辞立于冷风中,眼神疏冷地瞥了江长远一眼,看向江长兮时才稍稍缓和一分:“你们一直呆在此处?” “是啊,怎么了?”江长兮推开江长远靠过来的脑袋,对寒未辞的问话很疑惑。 “有看见什么人吗?” 江长兮想了想道:“王爷算吗?” 寒未辞默了一瞬,嘴角勾起笑意,真实却不及三分:“当然。” 江长兮也不跟他打迷糊阵,坦诚道:“除了王爷,便没有其他人了。”实际上是江长远喝醉之后跟个孩子似的,缠她缠得厉害,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正说着话呢,江长远又犯病了,拿着星星往江长兮怀里塞:“星星,妹妹给你星星,给。” 他也不管江长兮接不接,一股脑塞过去,半抬起身子也不知道是要站起来还是下蹲,一个摇晃。整个人就往后栽了去。 江长兮心头一颤,星星没来得及接住,伸手要去拉人,错过了江长远的衣角,整个人也因为惯性,跟着江长远一齐摔下了屋顶。 第二十八章 陆慎行死了 http://.biquxs.info/

寒未辞也被这两兄妹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他足尖一点追了下去,怀里温香暖玉,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 预感的疼痛没有传来,只有耳边扑通的心跳和眼前寒未辞放大的脸,冷漠的眉眼蹙起几分惊魂未定,寒未辞嘴唇蠕动,呵斥还未出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了一通浑身骨头四分五裂滋味的江长远唉唉哭诉,醉得更狠了。 江长兮急忙从寒未辞的怀里跳出来,江长远自己爬起来抱着妹妹的大腿求呼呼。 大概寒未辞也觉得太丢人没眼看了,眼皮跳了两下,他连问话的意思都没有了。 转身就要走了,他不忘说道:“刑部大火,有个采花大盗没抓住。” 摆脱不了江长远的江长兮:“知道了,多谢王爷。” “陆慎行死了。” 江长兮终于有了点反应:“死了?” 见江长兮眼含惊讶,不似作假,寒未辞只“嗯”了一声,也没有给她解释陆慎行怎么死的,就走了。 江长兮是一心想在陆慎行被流放前甚至流放的路上给他更多的教训,但顶多也就是伤筋动骨个把月而已,万万没想到,陆慎行死了。还是死在刑部大牢里。 会是谁动的手?季家?父亲?相凉卿?或者寒未辞?那刑部的大火只是契机还是另有所谋? 江长兮一脑子问号,但眼下更大的麻烦是江长远,抱着她的腿不撒手,还哭痛哭得跟狼嚎似的,不少留夜的病人都被惊醒了。 江长兮捂脸,真的很不想承认这是她哥! 好不容易在堂里大夫和药童的帮助下将江长远拖进她房间里安置了,江长兮给他灌下解酒药,拧了帕子要给他擦脸。 “真没想到,你哥酒品这么差,还幼稚!”付星舟一脸嫌弃! “你……”江长兮一看他的脸,更嫌弃:“你脸怎么了?” 咬个苹果都脸痛的付星舟被她这么一问,立即火冒三丈,“还不是那个采花贼!” “唔,吵死了!” 江长兮急忙挡住付星舟,还好她哥只嘟囔了一句,翻过身继续睡死。 江长兮松了口气,付星舟不怕死地歪过身子,错开江长兮看了一眼江长远:“你哥跟你挺像的。” “当然,我们是亲兄妹。” 付星舟接下去道:“都像猪。” “付星舟,唔!” 付星舟一把捂住江长兮的嘴,装模作样:“嘘!” “嘘你个鬼!”江长兮一把拧住付星舟的耳朵,疼得他称爷爷道奶奶地求饶命。 江长兮怕吵醒了江长远,拧着付星舟的耳朵将他拖了出去,塞回他自己的房间,打算来个严刑逼供。 “付星舟,你不要命了我天水堂的人还要,你真想让大家给你陪葬吗?”江长兮一巴掌呼他脑袋上,恨不得把他呼死了清净。 付星舟没有躲,挨了她这一下:“要死也是我一个人死,不会……咝,江长兮你还打,再打我真傻了!” “傻死你!”江长兮恨道:“付星舟我告诉你,要死你死远点,别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绝不救你。” 付星舟立即苦瓜脸变嬉皮笑脸:“要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就会救我咯。” “不救,滚!”江长兮摔门而出。 付星舟笑了,从开始的低低而笑,越笑越大声,越小越癫狂,笑到身体发抖,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他扶着桌子坐下,只坐到凳子的边缘,反倒把凳子推远了,跌坐在地上。 真疼啊,他都疼哭了。付星舟捂着眼睛想。 等江长远酒醒,天都亮了,临都城乱了一夜,尤其是采花大盗杀人越狱的消息传出,百姓人心惶惶。 江长远心慌慌,捂着发疼的额角催促江长兮回家:“以后啊千万别一个人待着,一个人出门也不行,带庆荣也不行她姑娘家家的也危险。不行,回去了我得让阿娘往倚芳阁多派几个人。怎么偏偏跑出来一个采花大盗啊。” “什么采花大盗啊?”江吴氏带着嬷嬷出门,正好遇见回来的兄妹俩。 “母亲。” “阿娘,要出门啊?” “约了绸缎庄的几匹新布,这不是年关了,要给你们裁新衣呢。” 有这等好事,江长远自然嘴甜:“谢谢阿娘。” “乖。”江长兮回来这么久,江吴氏也还没带她出去走走呢,今日正好遇见了,就问她要不要同去。 江长远帮她回绝了:“算了阿娘,您和嬷嬷去吧,多带几个侍卫。”江长远解释道:“刑部跑出来一个采花贼,杀了陆慎行就跑得没影了,临都城现在危险着呢。” 江吴氏原还恨着陆慎行伤了她儿子,如今听说他已魂归西天,倒是一时心惊胆战,暗暗庆幸儿子没事:“是这个道理,兮儿这几日还是小心些的好。” “是,母亲。”江长兮应道。 江长远送了江长兮回倚芳阁,借口醒酒就又跑得没影了。 因为采花大盗越狱的事,临都城今日的守备比平时多了一倍,巡卫营也增加了人手盘查,寒未辞亲自带队挨家挨户查看。 第二十九章 你去死吧 http://.biquxs.info/

江吴氏去了锦绣绸缎庄,布匹的颜色和花样都是早前定下的,查看了没有问题,又要了几色绣线,付了银两就要回了,外头大街上突然一阵喧嚷,巡卫营的士兵隔开了一圈,百姓围着议论纷纷。 “寒未辞,你这个黑了心肝的畜生,你还我儿子命来!” 场面一顿惊心动魄,那个叫着嚷着要让寒未辞偿命的妇女一身锦缎珠宝价值不菲,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太太,拿着把短刀横冲直撞地往寒未辞身上扎去。 寒未辞跟逗猫似的,一会躲一会不躲,那富贵太太一下就扑了个空,几次摔倒在地,衣服脏了,发髻也乱了。 陈嬷嬷附在江吴氏的耳边道:“那位就是靖安侯夫人陆柳氏。”陆柳氏一向憎恨寒未辞母子,如今她儿子陆慎行死在刑部大牢,还是寒未辞亲手抓进去的,这陆柳氏是恨不得寒未辞给陆慎行陪葬。 可惜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注定伤不了寒未辞分毫,还要忍受寒未辞轻蔑鄙夷的眼神踩踏她的自尊。 呸,不过是被她扫地出门的狗杂种,凭他,连给她儿子提鞋都不配! “这靖安侯夫人也是可怜,她的仇人可是南襄王,哪里是她那种人伤得了的。” 是谁,竟然敢背地里骂我!陆柳氏握着手中的刀,狠狠咒骂。 “要是我呀,是绝对不会去跟南襄王硬碰硬的。伤了他又怎么了,身上的伤早晚会好的,只有心上的伤才难痊愈。他要是杀了我的儿子,我定然要杀他最喜欢的女人,让他感受感受这切肤之痛!” 杀了寒未辞喜欢的女人。手中的刀越握越紧,陆柳氏在找,谁是寒未辞喜欢的女人。 “哎呀,我记得南襄王对江长兮一向不错,他不会喜欢我们家江长兮吧!” 江长兮,江长兮,江长兮是谁? 陆柳氏猛地往后看去,她看见随安侯府的江吴氏带着陈嬷嬷走过去了。江长兮,对,随安侯府的江长兮,是寒未辞喜欢的女人。 杀了她,杀了江长兮,让寒未辞也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想到一点,陆柳氏就兴奋得浑身颤抖,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寒未辞痛不欲生的样子了。就像他那个贱人娘一样,最好痛苦得举刀自尽! 陆柳氏被这样的兴奋驱使着,悄悄跟在了江吴氏和陈嬷嬷的身后,她的心里紧紧地绷着一根弦,根本不知道自己跟到了什么地方,只听到江吴氏和陈嬷嬷的对话:“临都城最近挺危险的,各个院里要多加人手护卫才行。我记得这里是西偏门,离长兮的倚芳阁不远,平时人也不多,要加一些守卫。” 陈嬷嬷一一应下江吴氏的吩咐,“夫人可要去东偏门看一看。” “看看去吧。” 陆柳氏停在西偏门处,悄悄窜了进去。 倚芳阁外,江长兮无奈地看着偷偷跑来的江长言:“阿言,说了多少遍,不许乱跑的。” “可是阿姐,好无聊啊,阿言想吃糖葫芦。”江长言耍赖不肯走。 “可是阿姐这里也没有糖葫芦啊。”江长兮跟他打着商量:“要不这样,阿姐送你回片桐轩,再让人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我要一根就好。”江长言竖起一根手指,悄悄道:“阿姐要悄悄的,不能让阿娘知道。” 江长兮好笑地握住他的小手指,学着他悄悄道:“要悄悄的啊,那阿姐让庆荣姐姐悄悄去好不好?” 想她乃姑娘身边第一得力护卫,竟然沦落到要悄悄去买根糖葫芦,庆荣也是哭笑不得:“是,我这就悄悄去买!” “谢谢庆荣。” “谢谢庆荣姐姐。” 庆荣一走,江长兮就抱起江长言,“好了,糖葫芦去买了,阿言现在要乖乖听话,阿姐送你回片桐轩好不好?要是母亲回来没看见你,糖葫芦可就没有了。” “秀檀,你把点心给祖母送去吧,我送完阿言就过去。” “是,姑娘。” 江长言乖乖搂着江长兮的脖子,他的脑袋还有些晕晕的,靠在姐姐的肩膀上,鼻尖是好闻的药香味。 他有些困了,迷蒙中看见有人悄悄摸了上来,朝江长兮的后背亮出了短刀。 “阿姐,小心!” 危险临近,江长兮也是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短刀近且快,在她下意识转身的瞬间被江长言抬手挡住,划过他白嫩的胳膊,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疼痛传来,死亡的回忆就像黑色的幕布朝他罩来,江长言害怕得放声大哭。 陆柳氏根本不在意是否误伤,她只有一个目的,杀了江长兮。 “江长兮,你去死吧!” 第三十章 你的心还真是偏啊 http://.biquxs.info/

“有刺客!” 江长兮被她逼得连连后退,怀里抱着的江长言成了她最大的负担和软肋,丢不得护不住,江长兮只能蹲下侧身,任由紧跟而来的陆柳氏的短刀刺进她的左肩。 江长兮吃痛,整个人蜷缩着将江长言整个罩住,死死地护着。 她都蒙了,陆柳氏狠狠一刀再扎下,江长言哭得撕心裂肺,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 “姐姐,姐姐……”江长言的眼前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短刀一下一下刺进皮肉里的声音,噗嗤,噗嗤,鲜血喷了出来,血腥味恶心极了。 他听见脚步声了,他听见有人在喊姐姐,有人在喊他,他还听见那个女人疯狂的声音:“江长兮,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江长言的意识越来越薄弱,他发烧了,片桐轩又是一片混乱。 随安侯被叫回了府,听说那个女人是为了江长兮来的,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江长兮,你要害死阿言才甘心吗?” “爹,你做什么!”江长远护住江长兮,看着她红了一边的脸心疼到不行:“你只知道阿言,那妹妹呢?为了保护阿言她受了四刀,四刀你知道吗?你有没有看到她身上的血?” “那个女人是她招惹来的!”随安侯怒气未消:“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这是她该受的!阿言又有什么错?” 江长远被气笑了,面对随安侯,他真的连生气都是无力的:“阿爹,你的心还真是偏啊!” 随安侯不想跟江长远争辩了,他现在只着急江长言的伤势,不知道妻子又要伤心成什么样了:“你给我滚出去,日后无事,不许靠近片桐轩。” “滚就滚,你以为我们稀罕吗!”江长远拉了江长兮要走,可江长兮不动:“妹妹!” “兮儿,我们走!”老夫人从屋里出来,听见这外面的争吵,她是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了。“她等在这里连自己的伤都不曾处理,就怕你的宝贝儿子出事。你的宝贝是宝贝,我的宝贝就不是宝贝了吗?” 江老夫人狠狠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拉了江长兮就走:“你就作践吧,这也是你的骨血。” 江长远也要跟上来,被老夫人喝退了:“守着你娘去,你们娘仨要再有个什么,某人还不把我们娘俩给拆了?吃罪不起!” “祖母!”江长远不敢跟上去,只能看着江长兮血污一片的背影担心。“爹……”一回头,随安侯几乎是狂奔进屋的。 片桐轩里灯火通明,府里的府医,府外的大夫都被领去了那里,倚芳阁里连烛火都不曾点。 老夫人将江长兮接到了她的福康堂里去,锦毓搬来了药箱,却对她左肩上的束手无策。 真是太骇人了,一刀接着一刀的伤口,又深又长,血肉都模糊了,没有及时的处理,血干了的地方衣服都沾上去了,她还能撑到现在一声不吭。 最后还是庆荣动的手,她跟在江长兮身边多年,也略通医术,处理这样的伤勉强还行。 “疼吗?”待包扎好后,老夫人坐在床沿,布满褶皱纹路的手颤抖地悬在伤口上,不敢去碰,怕碰疼了她。 “不疼的,祖母,吃过药就不疼了。”江长兮趴在床上,下巴点着手臂,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侧脸。 其实老夫人知道,哪里会不疼,可身体上的疼,怕也疼不过心里的伤。 老夫人伸手去掀她的头发,被江长兮躲过了,因为动作大了些,牵扯了伤口:“咝。” “好了好了,别动了,祖母不看了,不看了。”祖母看她忍着疼的样子,眼眶红红的强忍着不掉泪的样子,心疼的不行。心里将陆柳氏和随安侯杀千刀地骂了千八百遍。 不想老夫人再看到她的伤难过,江长兮佯装困了:“祖母,我累了。” 老夫人怎么会不知道江长兮的心思,知道她待在这里也只会让江长兮不安,便也随了她:“那你睡吧,祖母就在隔壁,不怕,啊。” “嗯,谢谢祖母。”眼睛又湿润了,江长兮眨眨眼,忍了下来:“秀檀,送送祖母。” 待人一走,庆荣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下跪下:“都是庆荣不好,没能保护姑娘。” “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让你去买的糖葫芦的。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知道江长兮疼,庆荣也疼:“姑娘,我去找温大夫他们吧。” “不要去,我受伤的事不要让天水堂的人知道,尤其是付星舟。”付星舟就是个疯子,复仇心重,她现在受了伤,拦不住他。 见庆荣犹豫,江长兮严肃地警告她:“绝不能透露出去知不知道!这里是大鸿,付星舟决不能在大鸿出事!” “庆荣知道了。” 庆荣答应了她,就不会阳奉阴违,江长兮才终于放下心来:“伤我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江长兮实在奇怪得很,她没能看清那个女人的脸,她的声音也十分陌生,会是谁? “我也不认识,只知道被巡卫营的人抓走了,听说抓去了大理寺。”庆荣得知江长兮受伤时还在街上买糖葫芦,等她赶回来,人已经被制服带走了。 江长兮疼得口干舌燥,也没有心思去多想这些,让庆荣去取了药给她服下,就有些昏昏欲睡了:“盯着点片桐轩的动静,阿言若有事,定要叫我。” 庆荣看着沉沉睡下的江长兮,心里十分不服。姑娘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江长言的安危,可有谁来想过姑娘的安危?还有随安侯,心里只有那对母子,分毫不将姑娘放在心上。也不知道夫人当年是怎么瞎了眼,才会看上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看着江长兮屋里熄了灯,老夫人还是不放心,让秀檀今夜守着她家姑娘,吩咐了若姑娘有异,多晚都要来喊她。 秀檀去了,锦毓姑姑才安排老夫人安寝。 老夫人按着额角,靠在床头安寝不下。 “老夫人还在担心姑娘呢?”锦毓姑姑给老夫人捏着腿脚。 老夫人摆摆手,让她歇歇:“今日你也看见了,我那混儿子待兮儿是个什么态度。我一把老骨头了,护她护到如今,也不知还能再护她多久。将来我若是两腿一蹬,那两夫妻瞧着也不会善待我的兮儿。” “老夫人福泽深厚,定能长命百岁。” “这些哄人开心的话,听听就算了,谁又真能长命百岁?”经此一事,老夫人算是彻底想明白了:“锦毓啊,明日帮我给秦国公府递个帖子去。” “老夫人是要……” “我要去看看那个老家伙的萧哥儿,是不是值得我兮儿托付终身。”老夫人说:“若是个好的,兮儿的婚事还是早定下的好。” “还有,明日你去查查,今日伤了兮儿的妇人是谁,又是怎么持刀进的侯府。我满府的护卫难道都是摆设不成!” 老夫人想想江长兮身上的伤,又想想随安侯今日的那一巴掌,真是越想越气。有些人是不能再纵容下去了! 江长兮伤得重,身心俱疲,这一觉睡了许久才迷迷糊糊醒来。 “姑娘要用水吗?”秀檀一直守着她,她不醒便一刻也不敢放松的。 江长兮保持着昨晚趴着的姿势,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脑袋胀胀的疼。 “扶我起来。” 江长兮现在不宜有大动作,秀檀细胳膊细腿的,扶不动她,只能出去喊庆荣进来。 “姑娘不知道,咱们老夫人可厉害了,三言两语就从东苑那里讨了管家权回来,可给姑娘狠狠出了口恶气呢。” 秀檀雀跃的声音犹如天雷炸在江长兮耳边,她都怀疑自己睡糊涂了:“你说什么?” 江长兮的表情实在不像欣喜,庆荣也不见分毫的喜色,秀檀有些不好表露自己的雀跃之情了,悻悻道:“老夫人说,二公子连遭不幸,夫人身为母亲要留心照料二公子,府里的事情兼顾不了,便由老夫人代劳了。” 江长兮看向庆荣,庆荣默默朝她点头,肯定了秀檀的话。 秀檀有些不确定江长兮的喜怒,迟疑问道:“姑娘不高兴吗?”昨夜姑娘可是在侯爷那里吃了大亏的,还不是江吴氏给撺掇的,否则父女骨肉,侯爷怎会待姑娘如此薄情。 江长兮没有回答,后背的伤口很疼,脸色都是苍白的:“秀檀,我饿了。” 秀檀听言,也顾不上江长兮的回答了,道:“小厨房里温着粥呢,奴婢去给姑娘端来。” 江长兮其实也没有什么胃口,但肚里空空的,连带着心口的位置也空落落的难受。 秀檀一走,不用江长兮问,庆荣就道:“锦毓姑姑去片桐轩拿库房钥匙的时候,侯爷也在,闹了好大一场。怕侯爷来福康堂吵,闹醒姑娘,老夫人还特意去了片桐轩。” “姑娘你说,老夫人为着你一直忍让东苑夫人到今日,怎么突然就翻脸了?”要说侯爷也不是第一次因着江吴氏对姑娘不分青红皂白了,老夫人也不至于因为这一次就忍不住出手呀。 庆荣突然就有了一个很惊悚的想法,姑娘这次出事,不会是跟江吴氏有关吧! 再一看江长兮,神色淡淡的,手指摩挲着衣角的绣纹,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三十一章 王爷哪里看得上我呀 http://.biquxs.info/

她刚睡醒,神色有些颓靡,未打理的青发垂在脑后,有些不听话的发丝蓬松翘起,晨早的阳光和熙,金橘色的暖暖。 “祖母现在在哪儿?”江长兮突然问道。 庆荣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回道:“老夫人带着锦毓姑姑出门去了,并未说去哪里。”以为江长兮是要为江吴氏求情,庆荣劝她:“姑娘,老夫人都为姑娘做到这份上了,姑娘可不能因为东苑夫人让老夫人伤心了。” “你也知道祖母是为了我才不惜得罪父亲母亲的,我又岂能不识好歹。”江长兮只是有些难过,到底是让老夫人为她做到这份上了。“庆荣,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庆荣回答得很大声,好像这样就能增加可信度一样:“姑娘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姑娘,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你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真的,姑娘。庆荣总是觉得,天大的事,只要有姑娘在,就都不算事。” 庆荣回答得太过认真了,江长兮被她逗笑了:“表情再严肃点,我就信了。” “真的姑娘,不骗你。”见江长兮不相信,庆荣急得冒汗,又不知道要怎样表达才能让她的姑娘相信她。 江长兮也是恶劣,就这么歪在床头,看着庆荣急,没有再火上添油,也没有出声给她解围。 秀檀对庆荣其实也很好奇的,平时看起来挺冷酷挺淡漠的一个人,总能被姑娘三言两语撩拨得面红耳赤,心急发汗。 虽然不知道姑娘又对庆荣做了什么,秀檀还是很好心地替她解围了:“姑娘,南襄王爷来了。” 江长兮伸出去接粥碗的手一顿,“寒未辞?” 对于自家姑娘直呼外男之名,秀檀保持沉默。 “他在前堂?” 秀檀打破她的幻想:“已经到福康堂外了,候着姑娘的话呢。” 让堂堂王爷候她的话?江长兮都不知道秀檀是怎么说出口的:“怎能让王爷候着,还不快请进来。” “可是姑娘,你……” 江长兮一直懒得动弹,身上只有一件中衣, 江长兮恍然,放下粥碗,手忙脚乱地让庆荣和秀檀给她换衣服,期间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疼得她暗中咒了一句:“该死的寒未辞!” 主仆三人刚打点好,寒未辞已经等得不耐烦自己进来了。 “不是说伤得很重,怎么还下床了?”寒未辞扫了一眼她的赤足,不悦地蹙眉。 三人这才发现江长兮的不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江长兮掩了赤足,伤口疼得她冒汗,连带语气都不好了:“王爷不请自来也就算了,怎么还闯我闺阁,登徒子!” “你说我什么?”寒未辞挑眉,冷漠的眸里似乎有躁意。 秀檀心里一阵完了完了,这可是个能把江长远丢繁花似锦里的主,姑娘就这么当面骂他登徒子,他不会也将姑娘丢繁花似锦里吧。 江长兮自知失言,只好掩了心头的烦闷道歉:“长兮失言,王爷恕罪。” 两人离得有些远,中间还隔着庆荣和秀檀,寒未辞看不清楚江长兮面上的表情,他莫名觉得江长兮这话别扭,想上前看看清楚她面上是不是也同这话一般别扭。 谁知刚迈出一步,她的两个婢女一个神色慌乱一个杀机必现,江长兮也喝道:“你站住!” 寒未辞顿觉好玩:“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江长兮莫名其妙:“长兮失态是长兮不对,可这里毕竟是我的闺阁,王爷擅闯本就失礼,实在不宜再上前了。” “原来你还会在意这个?” 这话江长兮不喜欢:“王爷这话就是诬蔑了。长兮好好一个女孩子,自然在意清誉。” 不知不觉,寒未辞竟然上前了三步,更巧妙的是江长兮一点都没有察觉。 看清了她因羞恼而板着的小脸,寒未辞不知该气还是笑了,眉眼没了张扬的戾气,随脚勾了张靠背椅坐下,整个人懒散得像要睡过去。 他十分嚣张的指着庆荣,“你们两个出去。” 江长兮怒,这分明就是没将她的话听进去。 庆荣不为所动,秀檀是不敢动,江长兮眸光暗色翻涌:“寒未辞,你别太过分!” “出去。”寒未辞冷下脸显得杀气腾腾,秀檀萧瑟了一下,往庆荣身后挪了一步,庆荣依旧不为所动,护着江长兮不曾动摇。即使面对寒未辞的杀气,她也感觉到压力。 寒未辞的杀气太盛,江长兮担心与他硬碰硬会闹出大动静,与她终究是不利的,这才不情愿地松口:“庆荣,你与秀檀先出去。” 秀檀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担忧姑娘名声受损了,庆荣则惊讶于江长兮的妥协,也在瞬间明了她的用意。 虽然不情愿,但庆荣不敢担保,自己能在不惊动府中护卫的情况下拿下寒未辞,她不敢拿姑娘的声誉赌。 “放心吧,我对你们家姑娘的小身板暂时不感兴趣。”寒未辞一手撑着脑袋,笑容疏懒。 江长兮只觉得额上青筋跳得厉害,一不小心又扯到了左后肩上的伤:“寒未辞,士可杀不可辱!” “好的。”寒未辞突然乖了,没有反唇相讥,让庆荣和秀檀好一阵面面相觑。 两人也很识相,几步退出了房门。 寒未辞带来的人还在院子里候着,庆荣让秀檀去福康堂外把风,别让不长眼的人往这边凑。这随安侯府里盯着姑娘的魑魅魍魉太多了,该防的还是得防备着。 庆荣就守在房外,寒未辞是知道的,见江长兮不在意,他也没所谓地说了:“陆柳氏是冲我来的,连累你了。” 寒未辞突然的话让江长兮好一阵反应,吃惊道:“陆柳氏是?” “陆慎行的母亲。” 也就是靖安侯夫人,寒未辞的继母? 江长兮惊讶的同时也很疑惑,寒未辞与靖安侯府关系不睦,继母子存在私仇她能理解,可她与寒未辞本身并无多少来往,怎么还有连累一说。 寒未辞知她疑惑,可他盘问陆柳氏一夜,甚至对其用刑都只是一知半解,也无法为江长兮解惑,只将他所知的和盘托出。 “所以说陆柳氏口口声声要杀我,是她以为你喜欢我,杀了我能让你痛不欲生?” “是。” 江长兮只觉得这伤受得冤枉至极,所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无外乎此。“陆柳氏为何如此疯狂?”想了想,江长兮又明白了:“是陆慎行的死刺激了她?” 寒未辞背靠椅背,微仰着头看屋顶的某根房梁,无所谓的口吻:“她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陆谨言,如今陆慎行又死在了刑部大牢,还是我让人抓他进去的,自然新仇旧恨一起算了。”更何况陆慎行一死,靖安侯世子之位空缺,她侯府主母的位置岌岌可危,陆柳氏怎能不恨。 陆谨言死在江长兮去春城之前,所以她知道这个人。 陆柳氏孕有四子,只有陆谨言和陆慎行生了下来,陆谨言又因出生时难产岔了气,不过百日就没了。唯一活下来并平安长大的陆慎行就成了陆柳氏全部的希望。 可惜太过金尊玉贵的孩子总容易长歪,陆慎行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我回京后见过的人仅有寥寥之数,这陆柳氏更是全无印象。你我来往也不多,你喜欢我这样的缪言她是从何得知的?” 寒未辞微微眯起眼睛,紧盯着江长兮看:“你觉得我喜欢你是缪言?” 江长兮并不觉得这样的话有何不对:“长兮身份低微,王爷哪里看得上我呀。” “侯府姑娘,身份并不低。” 可这侯府最正经的主子是最不愿承认她身份的。江长兮嘴里含着苦,脸上的笑意却很甜:“王爷皇亲贵胄,在您的面前,侯府的确是低了。” 寒未辞不喜欢这样笑着的江长兮,说不清楚原因,就是觉得很碍眼。 同样碍眼的,还有她脸上的伤。 “你干什么?”寒未辞突然凑前,江长兮猝不及防。 庆荣听见江长兮的惊呼闯了进来,见寒未辞扣着她家姑娘的下巴脸色深沉,恨不得将姑娘吃了的表情,她立即抽出长剑逼近寒未辞,被他一甩袖就给丢了出去:“放开姑娘!” 寒未辞根本不将庆荣放在眼里,他只看得到江长兮脸上的伤:“她还打你了?” 已经过了一天,巴掌印还这么明显,可见当时下手有多重!寒未辞心里恨得痒痒,直后悔对陆柳氏用刑太轻。可他又觉得不对,陆柳氏的巴掌有这么大吗? 寒未辞伸手比划了一下,被江长兮躲开了。 “王爷,我这样好痛!”江长兮下巴被寒未辞钳制着,脑袋只能仰起,身体也跟着太高。可江长兮不想与他靠得太近,身体又要控制着往下沉,姿势别扭,后背也跟着热辣辣的疼。 听见她喊疼,寒未辞这才收回了点理智,空气中传来血腥气,寒未辞顿时慌了手脚:“闺娘,进来。” 院子里候着的人正是闺娘,瞧着四十来岁的年纪,举手投足三分分寸,七分气质,一看就知出身不俗。 第三十二章 真让我觉得恶心 http://.biquxs.info/

闺娘错过庆荣时还朝她看了一样,庆荣气鼓鼓地瞪着她,眼神跟刀子似的。 闺娘掩嘴一笑,进屋去了。 闺娘原出身岭南世家,年轻时随祖父学医,后家道中落,于困境中为和阳长公主所救。为报恩情,这些年留在公主府为和阳长公主治病调养身体。 江长兮毕竟是因寒未辞受伤的,寒未辞过意不去,天刚亮就去公主府求了闺娘来给江长兮看伤。 看伤就要脱衣服,寒未辞再厚的脸皮也待不下去了,抬手解了庆荣的穴将她丢了出去。 庆荣被丢得一个踉跄,就要冲上去拼命,寒未辞劈头盖脸就问她:“你家姑娘脸上的伤是谁打的?” 江长兮对此事避而不谈,那巴掌印又显然不是女子下手。寒未辞沉了语气,压低了声音自顾答道:“随安侯打的?” 家丑不可外扬,庆荣知道。姑娘对随安侯是什么态度,庆荣也知道。庆荣也为姑娘委屈不值,但寒未辞一个外男,与姑娘非亲非故,不宜知道姑娘太多密辛。 庆荣撇开头,没有回答寒未辞的问话,也没有替随安侯辩白。 但是寒未辞心照不宣了。 他负手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着天上流云,冷风席卷,冰冷刺骨。 许久,闺娘从屋里出来,“王爷,江姑娘受了四刀,刀口长且深,当时流血不止未及时医治,以致身体过虚,气血有亏。不过姑娘用的药效果奇佳,伤口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了。” “嗯。”寒未辞往屋内看了一眼。站在他这个角度,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你的医术本王信得过。给她好好治,治好了本王有重赏。” “谢王爷。” “照顾好你家姑娘。”留下这一句,寒未辞便走了。 庆荣与江长兮说的时候,江长兮也不明所以,搞不懂寒未辞的用意。 “王爷看起来不太高兴。”庆荣又道。 江长兮眼皮耷拉着,有些困了:“他什么时候高兴过。” “我想睡一会。” 庆荣扶江长兮躺下,秀檀守在外屋,庆荣就守在床前,手里紧紧握着她的剑。 江长兮在福康堂住了几日,眼看着她的伤口慢慢愈合,老夫人才松口让她挪回倚芳阁。 她刚回倚芳阁,江长远就来了,东瞄西瞅,鬼鬼祟祟的,江长兮问他在干嘛,江长远道:“祖母没在吧?” 见江长兮摇头,江长远才彻底放心了:“你住福康堂这几日可憋死我了。”因着这次的事,原本就对他没好脸色的老夫人脸色更差了,他几次过去福康堂请安,一提到江长兮老夫人就轰人,他爹都好几天进不了福康堂的门,只能在大院里请个安就走。 江长兮知道祖母是为着她才对江长远冷眼相待的,心里对祖母感激,对江长远又是愧疚,“哥哥,对不起啊,委屈你了。” “委屈的是你,是阿爹不分青红皂白。” 因为年长的缘故,长辈们的恩怨他知道得比弟弟妹妹都多,才知道其实没有谁真的对不起谁。随安侯不喜江长兮,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我跟你说件喜事。” 江长兮能看得出江长远的好心情,洗耳恭听道:“说吧,让我也沾沾喜气。” “是季云森的伤,前两日我不是同你说过,季云森眼睛突然看不见了吗,太医说是淤血不散的缘故,散不去淤血,他的眼睛就没救了。” 江长兮当然记得这事。主要还是江长远连续几日被老夫人阻拦不给看她,江长远火了,生了糊涂主意,竟然半夜跑到福康堂爬墙,被罚了一天一夜的祠堂才见了她一面。 江长兮当时是又哭又笑的,心酸得厉害。是以那次见面江长远跟她说的话她记得格外清楚。 其实她在福康堂养伤这几日,她与江长远统共也就见了这一面,所以江长远还做了多少蠢事,江长兮是一概不知的。 “看来小季大人的眼睛是治好了?” “这还多亏了温大夫妙手回春,给季云森服了几次药,扎了满脑袋的针,今天云林就来跟我说他大哥的眼伤好了。”江长远高兴着,突然又神伤道:“可惜,他的腿伤温大夫也没什么办法。” “小季大人吉人天相,一定会有办法的。” “不过也亏这次眼疾,失而复得,让季云森重新振作,不似之前那般颓靡,死生无谓了。”说着说着,江长远又十分气恼:“那四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人,几次三番上门去退亲,我都瞧见季夫人被她闹哭几次了。”本来儿子重伤难治就伤心,季夫人为求爱子平安,三跪九叩去求宝惠塔神明,被四公主这么闹几次,也病倒了。 “宫里没人管管吗?”江长兮看了庆荣一眼,庆荣很识趣地往屋外一站,保管没人敢上前来偷听兄妹俩人的对话。 江长远撇撇嘴,冷笑道:“皇后卧病多年,就剩这么个女儿了,哪里舍得管教。皇上敬爱皇后,又顾着已逝的荣王,除非四公主通敌叛国,欺君灭祖,否则皇上不会拿她如何的。”皇后的二皇子救驾而亡后,皇帝便追封他为荣王了。 “哥哥。”江长远这话越说越没边,江长兮都听不下去了:“四公主这么做是不厚道了。但人一个好好的姑娘,还是大鸿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又如何愿意嫁给如今的小季大人。” “若无婚盟,她不乐意嫁自然无可厚非。可当初皇后病重,皇上为宽她心事才赐下的这门亲事。季家几代忠良,季云森才华横溢,手段独到,是工部难得的良才,也不得不接下圣旨,待尚了公主之日了断仕途。” “妹妹,真不是我说,季家为了皇后的安心,长子的前途都给出去了。如今季云森刚出事,四公主就这副嘴脸,真让我觉得恶心。” “哥哥……” “我知道,不能说,多说多错。在外人那里我不会讲这些话说出来的,在妹妹这再不让我说,我真要憋死了。” “话虽如此,可也要小心隔墙有耳。”江长兮道:“父亲如今得皇上重用,在卫山军营里当差,多少人盯着父亲,盯着你这个世子呢,哥哥可不要贪图几句快言快语就给自己惹了麻烦上身。” “妹妹,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愧是祖母带大的。”江长远觉得好没劲,他可可爱爱的妹妹什么时候也变得老气横秋只会教训人了。 “哥哥,你这话听着不是很好的意思。”江长兮吓唬他:“小心我告诉祖母哦。” 江长远立马就怂了:“好汉饶命!” 江长兮被他逗笑了,也不再闹他:“之前我同秦姐姐、安姐姐去宝惠寺求平安,秦夫人和安夫人都请了愿,明日要去还愿了,邀我同去,祖母替我应了,哥哥可要同我前去?” 江长远想了想:“祖母去吗?” “去。秦老夫人也去,她们要去听安慧大师讲禅。” 江长远悻悻然,打消了念头:“算了算了,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找了个理由遁走,江长远才不要给江长兮机会游说他呢。毕竟同老夫人去听禅,那绝对是比天塌地陷还恐怖的灾难。 老夫人现在拿着掌家权,要安排好府中事宜才好出门,因此她们去得比其他两家要晚些。 随安侯府的马车刚刚停稳,秦陌的声音就先在外雀跃了:“长兮妹妹,长兮妹妹快出来。” “叽叽喳喳的,跟只麻雀似的。” “安早瑜你说谁呢!” 熟悉的争吵声响在耳边,江长兮还真有些怀念了。 她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正在跟安早瑜争执的秦陌立即给了她一个熊抱,“长兮妹妹,你可算来了。你的伤怎么样啊,可急死我了。” “陌姐儿还是这么精神,不像我们长兮总是病恹恹的。”老夫人从马车里出来,江长兮回身去扶她,秦陌和安早瑜赶紧见礼。 秦老夫人站在秦家的马车附近,见到老夫人也欢喜,道:“兮姐儿刚遭了大罪,还没好全呢,可不得病恹恹的。皮猴儿,快别闹你长兮妹妹了。” “祖母,我分明是跟长兮妹妹亲,哪里是闹了。”秦陌不满地抗议。 安早瑜却十分捧秦老夫人的场:“秦老夫人说得对,你就是闹,皮猴儿。” 秦陌气鼓鼓的,追着安早瑜要打她。 “这两个猴儿,真是没一刻安静的。”秦老夫人喜欢漂亮灵动的女孩儿,自然不会怪罪。 安国公夫人却有些汗颜,强忍着没上前去制止。 秦老夫人拉了长兮左右看了,怪老夫人道:“瘦了,定你不给我们兮姐儿饭吃。” 老夫人与秦老夫人几十年的姐妹,斗嘴实属常事,毫不意外地反唇相讥。 对说了两句,秦老夫人问江长兮道:“身上的伤可好了?看的哪家大夫?药可吃了?早膳进得香吗?” 江长兮一一答了,秦老夫人不顾老夫人话里话外的讽刺,给江长兮介绍今日一起来的人。 大部分人江长兮都见过了,秦国公夫人,安国公夫人、安早瑜、秦陌,秦陌身边站着个男子,瞧着眼生。 第三十三章 总怕她惹是生非 http://.biquxs.info/

“这是我们萧哥儿,陌儿的二哥。”秦老夫人给她介绍道:“萧儿,来见过江老夫人和长兮妹妹。” “老夫人。”秦世萧拱起双手,向江老夫人行了个大礼,老夫人回了句好孩子,他又向江长兮拱手道:“长兮妹妹。” 江长兮没想到同来的还有男眷,江老夫人也未同她说,是以未戴围帽。但两家世交,她又清楚老夫人的打算,还算镇定,落落大方地回了一礼:“秦二公子。” “哎呀,叫什么公子啊,我哥都叫你妹妹了,你叫公子多疏远。” 长辈们都没有制止的意思,江长兮也就顺从地改了口:“秦二哥。” 今日因何而来,秦世萧和江长兮都心知肚明,是以在大堂上过香后,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跟走丢了似的寻不到影子,两人都很坦然。 “这两日晨起有霜雪,阶上滑。”秦世萧提醒她:“今天的冬天比往年都冷,还没到腊月呢,鹅毛似的大雪能连续下好几日。” “听祖母说,长兮妹妹以前同老夫人住在春城?” “是。”新做的裙子下摆有些长,江长兮下台阶时显得更加小心翼翼了。 秦世萧体贴地放慢了脚步,想要去扶她,又恐太过殷勤,惹她反感,只得仔细留心着台阶哪里的霜雪融得快些,叫她踩着那里,不至于因地滑而摔倒。 “春城这名字一听就知是个四季如春的好地方,定然没有临都城的冬天这般难熬。” “春城不过是江南的一处小城,四季繁花也不及临都锦绣。”江长兮慢慢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宝惠寺地势颇高,除了一些常青的松柏,那些应季而开的花树枯叶凋零,显得萧瑟几分。 寒风拂面,江长兮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白玉青葱般的手指捏着斗篷上的花枝,青白色的蔻丹衬着粉红的海棠,那是秦世萧一眼便入了心扉的娇柔。 “起风了。”秦世萧有些懊恼道:“是我不该,忘了妹妹病体初愈,要不我们进大殿去?那里暖和。” 江长兮抖了一抖,迎着冷风呼出一口白烟,她的手暖暖的,贴着脸颊冷意去了三分:“二哥若是不介意我性子野,不妨陪我走走吧。” 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她嗔怪道:“祖母和哥哥看得我可严了,养病的这些天,连院子里都不让我去。” “你这性子都敢说野,那阿陌可真是野上天了。”秦世萧自然不相信江长兮这野话的,不过老夫人爱孙女心切,江长远如今算是出了名的护弟妹,拘着她也是有可能的:“长兮妹妹是第一次来宝惠寺吗?” “那倒不是。”江长兮说:“上次有幸承邀,同国公夫人和秦姐姐安姐姐来了一次。” “母亲看阿陌很严的,总怕她惹是生非。那次来她怕来不及带你在宝惠寺走走吧?” 那次她们在去宝惠塔的路上遇见了为季云森求平安的季夫人,原本有的游玩心情也歇了七分,是没有好好走走。 于是秦世萧主动请缨,陪她走走宝惠寺。 宝惠寺虽不是国寺,却也是香火鼎盛,信徒无数,除了供奉佛祖的大殿,后山峰上的宝惠塔以及僧人们和香客各居的东西禅房,再有就是宝惠山周围近百亩的良田和半山腰上的庵堂了。 庵堂与宝惠寺同在宝惠山,却可谓是泾渭分明,互不干扰的。从宝惠寺侧门处盘桓而下犹如楚河汉界一般的桃花梨林就可见一斑。 “等来年长兮妹妹再来,到时漫山花开,粉桃白梨,香菲十里,可堪临都一景。”秦世萧说:“就是宝惠寺地势高,这里的花开得比别处晚些,但是花期也更长些。待旁处花都谢尽了,宝惠寺的花还正当时呢。” “那不是正好应了那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正是如此。”秦世萧引江长兮从小径拐向大路,那边地势开阔,路好走些。 可是这小径通幽处,自有草蔓盘错,过长的裙摆遮挡了脚下的视线,江长兮一步没迈开去,绊到了草藤,身子朝一边歪去。 江长兮本能地挥舞手脚去够身边的支撑,秦世萧和庆荣都是反应快的人,一左一右拉住她的手,助她稳住身形。 可惜顾此失彼,江长兮的手帕给丢了出去,被风带到了土坡下,被灌木勾住再不动了。 女子手帕这种贴身之物,自然不能任它留在那里招摇,若是被旁人捡了去,事情可就说不清了。 秦世萧正欲下去帮她捡,江长兮制止了他:“让庆荣去吧。” 秦世萧想想也是,纵使两家长辈有结亲的意思,可他与江长兮毕竟初识,手帕这种东西他暂时还是不便触碰的。 庆荣的功夫那是一等一的好,翻身下了土坡,一个起跃就拾到了手帕,看得秦世萧叹为观止,女子习武者众多,可更多的只为强身健体,像庆荣身手如此好的,据他所知甚少。 秦世萧也登时明白了江长兮为何让庆荣去捡手帕的用意,一来避免两人尴尬,二来的确不需他献此殷勤:“庆荣姑娘好身手,只怕是在临都城也少有敌手吧。” “二哥谬赞了。庆荣来我身边之前是跑江湖的,学一两招防身罢了。” 秦世萧想说庆荣这功夫可不像是只学两招防身的,可见庆荣捡了帕子突然就不动了,直勾勾盯着前方看。忽而又飞身而起,一脸愤愤地回到江长兮身边。 他正奇怪着,桃花林里响起脚步声,绣银丝瑞兽的黑色长靴一脚踩断地上的枯枝发出‘咔嚓’的声响,玄衣如墨,更沉的是男人犹如黑夜的眸,困住咆哮的猛兽。 秦世萧抖了一抖,抖完之后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王爷?” 寒未辞的突然出现是江长兮和秦世萧都始料未及的,且看他穿着仙鹤绣锦宽袖长袍,腰束麒麟玉带,也不似寻常出游的样子。 “王爷。”出于礼貌,江长兮还是问候了一句。 “王爷怎么在这?”秦世萧显然与寒未辞相熟,叫王爷时倒显得不如江长兮的恭敬了。 江长兮也奇怪,桃花林里百木待兴,也不像有好风景的样子。 寒未辞眼尖地捕捉到江长兮显露的一分好奇,他的视线来来回回在她和秦世萧之间,想起安早年跟相凉卿嚼的八卦,眸里清明几分。 “查案。”寒未辞说。微蹙的眉带了几分烦躁不耐,似乎在嫌弃江长兮等人妨碍了他的正事。 秦世萧知道他的脾气,不敢多打扰,跟江长兮正要告辞,就见都要走了的寒未辞回过头来,说:“姨母想谢你救命之恩,奈何身体一直不适,未能成行。本王信你医术,想请你过府为姨母诊脉。请帖明日送到。” 这哪里是想,分明就是势在必得的架势。 江长兮说不出是恼怒还是不喜,秦世萧也很惊讶:“长兮妹妹会医术?” 江长兮勾唇说道:“略知皮毛。” 秦世萧可不信:“和阳长公主的心疾之症是早年落下的毛病,宫里宫外多少太医大夫束手无策,也就那闺娘子勉强能保养几分,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和阳长公主为人和善,也曾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可惜被这心疾所累。长兮妹妹若能替长公主缓解一二,有了长公主这靠山,日后在临都行事也会方便些。” 江长兮看了秦世萧一眼,他冲她缓缓一笑,嘴角旋出浅浅的梨涡,真诚又可爱。 江长兮心照不宣,看来对于她的事,秦老夫人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可长公主的心疾之症,她也不敢托大:“长兮学识浅薄,尚不敢同太医府的太医们相提并论。长公主和王爷高抬,长兮受之有愧,但愿能为长公主尽绵薄之力。” “你谦虚了。” 秦世萧送江长兮回祖母们那里,并告罪道:“萧儿有公务在身,事出突然,只能先行告辞,还望祖母、老夫人、母亲、安伯母见谅。” 今日宝惠寺之行本意在两个孩子,现在秦世萧要先走,自然是江老夫人先开口道:“好孩子,长兮是在京的,往后日子还长,总有见面的时候。公务最要紧,快去吧。” 江老夫人说了体贴话,秦老夫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挥手就放秦世萧走了。 秦世萧走了,秦陌又是个待不住的,听禅听一半屁股就生芽了,秦老夫人看着都难受。干脆大手一挥,放三个女孩儿自己去玩。 秦陌不信秦世萧突然有什么要紧差事,又怕问了伤江长兮的心,于是决定偷偷跟踪秦世萧。 安早瑜不乐意,拉着秦陌不让她跟:“哥儿们的公务你一个姑娘家跟什么,要是撞上别人,那多失礼。”若真是秦世萧不喜欢长兮借口遁走,这样撞上去多尴尬。 可秦陌不这么认为。她觉得长兮妹妹很好啊,不晓得哥哥为了哪个妖艳贱人找了个不像样的借口遁走,她一定要查清楚向祖母告状。 第三十四章 好意思让人家喊你哥哥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想笑不敢笑,心里只有满满的感激,拉了两人道:“方才在桃花林撞见南襄王爷在查案子,秦二哥是真的去办差事了。” 秦陌一根筋,觉得江长兮是脸皮薄不敢说她哥哥的坏话,就是要去桃花林探个究竟。 安早瑜本来不想陪她胡闹的,但听说南襄王也在那里,于是硬着头皮跟了去。 江长兮觉得她去了肯定要尴尬,想跑,结果被秦陌死活给拽了去。 “秦姑娘,快放开我家姑娘。”庆荣拦着,“再不放开,我可真对你不客气了。” “京兆府查案,闲杂人等退散!” 庆荣身后,有官衙打扮的人出来喝止两人的争吵,要求她们几人速速离开。 秦陌见是京兆府的人,才稍稍歇了心思:“真是公务啊?” “不然你以为呢?”秦世萧听见声音出来,果然是自家不省心的妹妹:“皮猴儿,真是越来越胡闹了,看我回去怎么跟阿娘说。” 秦陌立即就怂了,“好哥哥,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这是出什么事了。”秦陌越过秦世萧往树林里张望。 桃树林里有不少京兆府的衙役,穿梭在树林间影影绰绰,既是防守又是搜查,秦陌眼尖地瞧见寒未辞等人,地上有什么东西被白布盖住了,看起来像个人。 “死人啦?哎呦,你打我做什么!”秦陌问秦世萧,结果脑门就挨了他一记。 “你说我打你做什么。”秦世萧挡住她的视线:“女孩子家待家里绣花多好,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 秦陌抗议:“哥哥,你这想法不对!” “你说不对那肯定是对的。”秦世萧撵她:“不许胡闹了。瑜姑娘,长兮妹妹,这处不安全,你们也快些回去吧。阿陌就麻烦了。” “哥哥!” 秦世萧无视秦陌的抗议,指了两个衙役送几个姑娘回去。本来他想多指几个的,但见庆荣在,就歇了心思。 安早瑜本来注意着树林里的人,秦家兄妹的对话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听秦陌抗议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那人的注意,安早瑜赶紧拉了秦陌走。 安早瑜的动作有些突然,江长兮反应不及,诧异了一下,朝秦世萧快快一礼,匆匆跟了上去。 秦陌被安早瑜拉得踉踉跄跄,鞋子都快掉了,抱着她的胳膊求停下:“安早瑜你疯啦!” 秦陌气喘吁吁,见她红通通的脸,又想起树林里某个冷面魔王在,乐呵呵道:“哎呦喂,真是没想到你安早瑜还有这么纯情的一天啊。” 安早瑜都听不下去了:“你滚!” 秦陌抱着胳膊笑了好一阵,被安早瑜恼羞成怒地往屁股踹了一下,摔进江长兮的怀里,两人摔成一团。 “安早瑜我跟你拼了!” 最后怕引来树林里那些人的注意,还是江长兮和庆荣一左一右将人都拉开了,秦陌才能正常发出疑问:“你们说那里面死的人是谁啊?” 江长兮和安早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捂住她的嘴拖走。不管死的是谁,秦世萧都说了跟她们没关系那肯定没关系,不管为妙。 根本不需要去打听,宝惠寺桃花林里的凶杀案就跟插了翅膀似的传遍临都城了。传言讲得有头有尾,绘声绘色,就跟亲眼见了似的。 江长兮原本只当流言听听,后来江长远给她带回了确切的消息。 “桃花林里那具女尸被证实是户部李大人家的嫡女,推测是前天夜里被掳走的,昨天侍女发现姑娘不见了,李夫人担心有损女儿清誉,压着不让报官,想悄悄找来着,谁知道人就死在桃花林了。” 江长远喝口茶压压惊,道:“现在外面都在传是之前从刑部大牢逃走的采花贼做的。” “京兆府怎么说?” 江长远棱模两可道:“差不离了。”有些话是江长远觉得不便与江长兮说的。比如那李姑娘清白已失,比如那尸体上还有个碗大的血窟窿。 江长兮知他有所隐瞒,只是这杀人采花之事乃官府职责,与她无关。身为大夫,她只需尽力治好病人就是。 “姑娘,公主府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庆荣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死乞白赖跟来的江长远掀开车帘先跳了出去,相凉卿没想到江长远也会来,拱手正要迎上去,江长远朝他哼了一声,转身去接江长兮。 相凉卿真是被江长远的幼稚给气笑了,插腰道:“江长远,你有点做客人的自觉行吗?”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客人。 江长远僵起笑脸,略略弯腰道:“小公爷你好,这样够不够客人啊。” 相凉卿抖了个激灵,都要被他恶心吐了:“你还是滚吧!” “相凉卿你别得寸进尺……”江长远正要跳脚,江长兮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江长远听话地消声了。 “见过小公爷。” “长兮妹妹好。”相凉卿也不知道在嘚瑟些什么,朝江长远得意一笑,又对江长兮道:“母亲在里面等着长兮妹妹呢,这边请。” “劳烦小公爷了。” 相凉卿在前面带路,听江长兮客气有礼的语气显得好生疏离,皱皱鼻子道:“长兮妹妹可是母亲的救命恩人,与我不需要如此客气的,叫我卿哥哥就好。” “你滚!”江长远撞开相凉卿,挤到两人中间,不客气道:“我才是亲的。” 相凉卿憋着一口气,他忍:“那叫相哥哥也行啊。” “跟你很熟吗?”江长远不让。 相凉卿忍不了了,一巴掌推开他脑袋:“跟你不熟,我跟长兮妹妹熟。” “谁跟你熟!” “长兮妹妹啊!” “相凉卿,你是不是想打架?” “江长远,这里是我家!” “你家我也照打……” 江长兮扶额,为什么她身边的冤家这么多?头好疼! “阿卿,又胡闹了!”女子的沉声娇喝从前方角亭传来,轻纱漫舞间,茶香袅袅,云烟氤氲, 左右侍女缓缓掀起挡风的纱帘,角亭中,紫金炉,沉香木,白玉杯盏,毛尖茶。 端坐首位的女子雍容华贵,左侧坐的男子芝兰玉树,两人齐齐朝这边看来。 “阿娘。”不知觉已经走到了这儿,相凉卿硬着头皮上前去。 江长远江长兮两兄妹站在角亭,齐齐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江长远撇了撇嘴,不是很情愿地:“见过南襄王。” 寒未辞指尖轻轻拨弄茶叶,神情疏懒,未发一语。 和阳长公主嗔怪地看了眼寒未辞,抬手招兄妹二人进来:“好孩子,都过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她又拍了刚落坐的相凉卿一下:“没眼力见,还不给人家姑娘让个位。” 相凉卿不乐意地朝他娘嚷嚷:“刚让我跑腿,现在又不给我坐,我还是您亲儿子吗?” 和阳长公主:“不是,快起开!” 江长远慢了一步,把长公主对面的位置给江长兮坐:“谢长公主,我站着就好了。” “瞧人家哥哥做的,再瞧瞧你,还好意思让人家江姑娘喊你哥哥,没脸没皮。”长公主就是要赶相凉卿起来,拉江长兮到她身边坐着:“不怕,他喜欢坐冷板凳,江世子快坐。” “阿辞啊,你这茶煮得可真慢,到现在了我还没喝上一盏。” 真不愧是和阳长公主,这一刻钟都没到,就将寒未辞和相凉卿都嫌弃了个遍。江长远悻悻地坐下。 相凉卿不情不愿的,搬了小板凳坐在长公主身边,伸手取了块点心,差点又被他娘打手背。 相凉卿委屈得不行:“原以为阿辞在时我就已经够没位置了,没成想长兮妹妹一来,集体失宠。阿辞,我们真可怜。” 和阳长公主要打他嘴巴子:“死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寒未辞凉凉看了他一眼,疏离的眉眼带上三分笑意,桀骜少了一分,张扬就得多三分:“是啊,你真可怜。” 相凉卿想摔板凳,你才可怜呢,你全家都可怜。 此场面过于舒适,江长远表示他看戏看得很开心。 和阳长公主只觉丢人,真不想承认这是她儿子。 “江姑娘救命之恩,合该是我亲自上门致谢的。奈何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好汤好水养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未能利索。反要劳累江姑娘登门了。” 天水堂援手之事江长远已经听江长兮说过了,长公主提时他反倒没什么惊讶,眼观鼻鼻观心坐等喝茶。 “治病救人,医者本职,长公主无需挂念。”江长兮推托掉长公主可能会有的谢意,以她在侯府的身份,低调些反而更好:“恕长兮学艺不精,这心疾之症也曾遇见,只是至今未能听说有完全治愈的病例。” 相比较起相凉卿有一丝外露的失望,寒未辞倒是掩饰得很好,只是洗茶的动作更慢了些。 和阳长公主这心疾之症已延绵多年,对彻底根治这样的想头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她只想努力再多活几年,看阿卿阿辞娶妻生子,她好了无遗憾地去地下见她的南襄姐姐。 “其实也就这两孩子执着着,我倒都好。”和阳长公主说:“平日里汤药喝着,药膳补着,只要阿卿乖一点不惹我生气,也就人虚一些,心口隐隐作疼,也疼得不厉害。” 第三十五章 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 http://.biquxs.info/

相凉卿委屈,他明明很乖。 寒未辞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姨母的心口还一直疼着?” 闺娘从入了公主府就一直在和阳长公主的身边照料着,少有离身的时候。此时闺娘也在角亭里,听见寒未辞的话,回道:“长公主一直瞒着两位爷呢。” 相凉卿隐隐气到:“阿娘!” 寒未辞冷着脸时,身上的戾气总是格外重,江长远总觉得若是戾气能够实物化,寒未辞身上肯定一团团的黑气往外冒。 “闺娘,你说。” 闺娘看了江长兮一眼,长公主出事那日她并不在长公主身边,只听那日伺候的侍女说江长兮如何厉害,她本将信将疑的。后来她奉命去给这姑娘看伤,伤口上洒的药那都是特制的,疗伤效果比平常的金疮药要好得多了,她又隐隐有了几分希望。 闺娘道:“长公主的心疾之症是多年病灶了,初患病时又不注意保养,糟心事一多,心口就老犯疼。有时就疼一下,有时能疼上一炷香,断断续续的,太医们也看不出具体的,长公主怕皇上和两位爷担心,就忍着没说。” 寒未辞气笑了,只是对他一心敬重的姨母舍不得冷脸:“这种事也能忍的?” 和阳长公主有时候还挺怕这个小侄子的,悻悻笑道:“忍不住的时候我还是会传太医的。” “信你才有鬼。”相凉卿对母亲明显是讨好的解释嗤之以鼻:“长兮妹妹,你还是给我阿娘好好看看吧。看完什么情况一定要实说,万万不能跟太医府那群庸医一般瞒着。” “你自己不学无术,还好意思说人家是庸医。”和阳长公主作势要打他:“那是你皇舅舅每月多少俸银供着的呢。” 相凉卿躲开,不服道:“欺上瞒下,那就是庸医。 “你……” “长公主殿下莫要动气,小公爷也是一片孝心。”心疾之症最禁心绪起伏了,江长兮给相凉卿递眼色:“小公爷这话说得长兮都不敢接了,长兮年轻,经验浅薄,哪里敢跟太医府的太医们相提并论的。只是长兮还是斗胆请长公主移步,让长兮先探探脉。” 角亭边上的垂花门过去就是画堂,和阳长公主请江长兮去那里把脉,江长远一外男不便跟过去,只好留在角亭跟相凉卿大眼瞪小眼。 至于寒未辞,此时戾气深重,无人敢惹。 和阳长公主身为先帝长女,当今皇上的长姐,身份尊贵非同寻常,她的公主府无论是选址还是内里的布局都是临都城豪门贵府里数一数二的,一个画堂内的布置摆设就足够二十个普通百姓家庭十年的开销了。 江长兮只扫了一眼,就摊开绢布给长公主诊脉。 “其实长兮一直有一疑问,”江长兮收回手,问了长公主的意见后,便请她躺下为她施针:“长公主的身体一直保养得很好,心口偶尔疼痛,可能是太过劳累或是天气变化太过频繁,湿寒交替的缘故。” “照理说,少劳累,少动怒,加衣保暖,平常心态,这些都是常态才是。只长公主在天水堂犯病那日,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气怒攻心,方觉胸闷气短,心律失常,疼痛难忍。” 长公主和闺娘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室中静静,唯有江长兮缓缓的脚步声。 施针时缓,收针速,闺娘还未看清江长兮的手法,她便已收针完毕,“我既医了长公主一回,长公主就是长兮的病人。关于病人,长兮斗胆说一句,若有什么长公主拿捏不定的,不妨交给小公爷和王爷。毕竟身体是长公主的,出了事,伤心的可就是小公爷和王爷了。” 江长兮提了药箱告辞,闺娘让人送她出去,“是个聪明的姑娘。” “长公主,闺娘觉得江姑娘所言甚有道理。”闺娘劝道:“那家子人是全然不将长公主放在眼里的,长公主又何必处处忍让。那个女人心狠手辣,能对身怀六甲的长公主出手,当初小公爷的命可都是侥幸捡回来的。如今她又回来了,难保不会再对小公爷出手。” 阿卿阿辞就是和阳长公主的底线,况且今日说漏了嘴,那两个孩子一查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长公主捂着心口,只觉呼吸绵长了几分。她闭上眼睛,有些累:“闺娘,去将王爷请进来。” 替长公主诊完脉,寒未辞就被请进去了,江长兮找相凉卿要了长公主最近在吃的药的药方,想回去看看能不能再斟酌几分药量,就先告辞了。 江长远自然要跟妹妹一同走的,还是来时的马车将两人送回去。 江长远放下车帘前又看了公主府一眼,相凉卿回去的背影匆匆,他问:“妹妹瞧见方才那个衙役了吗?好像是京兆府的。”不会又出事了吧? “是吗?”江长兮正专心看药方呢,没有注意什么衙役。 江长远见此也不好打扰她,闭嘴歪在一边假寐。 直到回府见了随安侯,江长远才知道被他猜中了。 有人在城南一处废弃的瓦房里发现了一具女尸,经查是鸿胪寺卿赵大人家的千金,同昨天发现的李姑娘的尸体一样,清白已失,左边胸口一个碗大的血窟窿。 过了两日,又连续在临河船坞和城郊破庙中发现了两具女尸,都是生前受到侮辱,被剜心而亡。 六日连犯四案,凶手不可谓不凶残。 现在临都城家中有女的人家都人心惶惶,唯恐下一个被害的就是自家的女儿。 天阴沉沉的,无风,倒不觉得冷。 天水堂的温大夫被请去了季家,江长兮便代他出了城外的诊。 病人住在城郊一处小山坡上,那是邻城一大户的别庄,雇了病人夫妻在看顾别庄附近山头的果树。 老人家是巡看果树的时候不小心摔伤腿的,江长兮给接了骨,留下药,正要说告辞,屋外突然雷声大作,倾盆大雨覆盖了整片天地。 “姑娘,雨太大了,走不了。”庆荣去询问了车夫回来,衣服湿了半边。 “两位姑娘还是等雨停了再下山吧。”老婆婆重新端了热茶出来,挽留道:“雨太大了,山路难行,还容易出现滑坡,太危险了。” 庆荣也建议道:“姑娘,不妨多留片刻吧。若姑娘担心老夫人忧心,待雨小些我们就走。” 事已至此,江长兮只能同意了:“去把杨大叔叫进来也躲躲雨吧,屋里暖和。” “对对对,姑娘的衣服都湿了,若是不嫌弃,老婆子这里有些粗布衣裳可换。” “打扰了。” 庆荣立即返回去请了车夫杨大叔进屋,陈婆婆去取了衣服给庆荣,庆荣刚接过,大雨滂沱中传来了敲门声。 这荒山野岭的,又是这等鬼天气,会有什么人逗留。庆荣立即起了警惕心,护在江长兮身侧。 杨大叔带上斗笠出去开门,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抖落一身的水:“姑娘,是京兆府的人。” 听说是官府的人,陈婆婆战战兢兢,江长兮一瞧,竟还瞧见了个眼熟的。 “看来我同你十分有缘。”拍掉衣服上的水珠,寒未辞眉梢轻扬,去了一分寒意。 庆荣挡在江长兮面前,被寒未辞抬手扫开:“你这侍女倒是胆大,敢阻本王的路,长兮妹妹,你说我该怎么罚她的好。” 寒未辞话音刚落,满屋子的衙役‘唰’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杀气凌然。 庆荣不带怕的,气势冲冲要上前,就被人拦了下来。 “庆荣,你的衣裳湿了,去换件干净的。”江长兮又请陈婆婆带庆荣去找可以换衣服的屋子。 陈婆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都要吓死了,江长兮一开口她就巴不得立刻马上走了:“姑娘,快些随我来吧。” 庆荣不愿,江长兮安抚她般道:“去吧。有王爷在这,哪还有宵小不长眼。” 庆荣想说这南襄王就是个宵小,可江长兮执意要她走,庆荣不敢违逆,满心担忧走了。 寒未辞也没让人拦着,可见惩罚这事也不是真心的,他施施然坐下,手边是陈婆婆端给江长兮的热茶。“你倒是放心本王。” 寒未辞一挥手,满屋子的衙役呼啦啦退了出去,杀气来得快,收得更快,快得就像错觉一场。 江长兮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手边没有茶。她看着屋外很是阴沉的天,迷蒙的雨,哗啦啦的落在地上汇成小溪流向暗渠。 这雨可真大。 “王爷是来查案的?” “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寒未辞歪靠在椅子上,胳膊支着身子,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合着外面的雨声,一声一声的,像敲在江长兮的心上。 江长兮侧过头来看他,唇微微抿着,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他的问题。 “现在在这座别庄里,除了陈婆婆夫妇,我,庆荣,杨大叔,剩下的可都是王爷的人,我不想放心王爷,又能如何?” 寒未辞嗤了一句:“听着很不情愿啊,本王可真是要伤心了。” 江长兮打量着寒未辞,他神采飞扬,笑容嚣张,一点伤心的边都没沾上。 江长兮有预感,她要是再顶回去,寒未辞肯定有更夸张的说法,于是她识趣地闭了嘴。 第三十六章 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 http://.biquxs.info/

大雨未停,天色渐暗,不知不觉便到了酉时末。 这样的雨势,夜里的山路更加难行,看寒未辞和他的手下们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这就意味着今晚大家都会在别庄留宿。 庆荣突然有些后悔,早该下山的。不,是根本就不该答应替温大夫走这一趟的,天水堂的又不是没有其他大夫。 “别急,大不了入了夜,我们睡我们的,不出房门就是了。”陈婆婆给他们都备了晚膳,江长兮用过后,又给陈大爷换了伤药。 实在是此时下山已经晚了,杨大叔也道:“荣姑娘不必担心,夜里你就在屋里守着姑娘,我在门外守着你们,绝对不会让那些人靠近姑娘的。” 庆荣黑着脸,拉着杨大叔说一定一定要重点防备寒未辞,一看见他往这边靠就一定要叫醒她。 江长兮啼笑皆非:“庆荣,人家是王爷,又不是采花贼。” “他跟采花贼有什么区别。”擅闯姑娘闺房,还对姑娘动手动脚的,言语轻薄,武功高强,若不严防死守,庆荣真怕他想对姑娘做什么的时候她来不及阻止酿成大祸。 走过回廊,要穿过花厅,再过一道垂花门才到江长兮暂住的厢房,寒未辞一行人被安排在东侧,长廊上三步一人十步一守,严严实实。 有衙役进出,担架上蒙着白布,被抬进了其中一间厢房。 “王爷,雨太大了,山道滑坡,人都被阻在山下了,仵作怕要明早才能上山来。” 寒未辞的脸阴沉沉的,跟此时乌云密布的天空有得一拼。 他摆手让人下去,抬步就要进停放尸体的厢房,眼角余光扫见江长兮主仆。 想了想,他朝江长兮招了招手。 江长兮想假装没看见,寒未辞就跟知道她心思似的,也不等江长兮了,他主动走过去。 寒未辞人高步子也大,三步做两步窜到江长兮身边,庆荣没能拦住:“你……” “你这侍女实在聒噪,不如本王替你好好管教一下?”寒未辞打了个响指,江长兮耳边响起长剑出鞘的清脆声,迎面扫来的剑风被庆荣挡开。 两方交手,刀剑无眼,庆荣心有顾虑,竟被那人渐带渐远去。 那个人……江长兮微微眯起眼,认识出了那人正是在繁花似锦出手跟庆荣打架的人。 “他叫锦风,是本王的侍卫。”寒未辞双手抱胸,老神在在地道。 江长兮长长出了口气,不知是放心了还是无奈了:“王爷又想做什么?” “想请长兮妹妹帮我验个尸。” 江长兮也是很服气了,“我是大夫,不是仵作。” “怎么,长兮妹妹瞧不起仵作?” “我怎么又瞧不起仵作了?” “寻常人不是都觉得仵作低贱,仵作乃贱民吗?长兮妹妹觉得如何?” 江长兮抿唇,意味不明地看了寒未辞一眼,看得他心里蛮不舒服的:“王爷觉得仵作低贱吗?若觉得仵作低贱,还来请我当仵作,你把我当什么了?若觉得不觉得仵作低贱,又何来长兮瞧不起仵作之说?” “……”寒未辞被她逗乐了:“小丫头伶牙俐齿啊。” “比不得王爷巧舌弹簧。” 寒未辞听不明白,他何时巧舌弹簧过。“不同你计较这些。不来帮我验尸就算了,今夜你留在这边吧。” 江长兮看他一眼,抬步就走。 “你什么眼神。”寒未辞被她瞧得浑身不舒服,拦住她:“我跟你说话呢。” “庆荣!” 正与锦风酣战的庆荣突然变换招式,剑风凌厉逼人,越过锦风的防线直取寒未辞。 锦风紧随而至,打开庆荣的长剑护在寒未辞身前,庆荣旋身而落,带着江长兮后退三步。 寒未辞看着庆荣,眸色深沉不明,庆荣被他盯得汗毛直立,也不敢挪开半步,死死将江长兮护住。 寒未辞突然笑了,他道:“本王不过是怀疑那采花贼可能在行凶之后遭遇大雨,又遇山路崩塌,可能也被困在这山上,怕你一人住在西厢不安全罢了。” “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寒未辞转身要走,突然回头盯着江长兮犹如小包子的某处道:“就你这小身板,本王实在提不起兴趣。” “你!”江长兮涨红了脸,双手护胸几乎是用吼的:“登徒子!流氓!” “姑娘!”要不是打不过寒未辞,庆荣现在就想上去把他砍了,可惜锦风见庆荣似乎有意伤人,将寒未辞护得死死地,庆荣只好作罢去追江长兮。 主仆两人一跑远,寒未辞放下轻勾的唇角,抬眸,视线所及的天空雾蒙蒙的,大雨如瀑,没有要停的意思。 “锦风,带几个人,今晚守在西厢保护江姑娘。” “是。”锦风对寒未辞的吩咐不敢有怀疑,“小公爷今日好像去护国公府了。” 相凉卿虽是护国公府的小公爷,但因长辈之间的龃龉,与护国公府那边不甚亲厚,平日若无事,也是居住在公主府居多。 “闹事了吗?” “没有,只同驸马爷喝了两杯酒,便又走了。” “知道了。去吧,保护好她。” 锦风应是,便下去了。 寒未辞立于廊下,廊外风雨飘摇,溅起的水花有脚踝高,墙根处的四季秋海棠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花瓣飘零一地。 江长兮回到西厢,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红扑扑的脸蛋烧得慌,窗外的冷风夹着雨汽打在她的脸上,都没有让这股热气降下去。 庆荣从隔壁厢房抱了两床被子过来,一床留给守门外的杨大叔,一床铺在窗口下的软塌上,她打算跟杨大叔一人守门口一人守窗口,以保证绝对的安全, 江长兮坐在床上,跟庆荣说:“你就上来跟我睡吧,软塌睡不踏实。” “不踏实才好呢,踏实了就睡死过去了,还怎么保护姑娘。” “可容易着凉啊。杨大叔是男子,没办法与我们同处一室。你我同为女子,就不需要顾虑那么多。”江长兮挪到里面,道:“我睡里面,你睡外面,同样可以保护我。” “可是……” “你是想我亲自帮你铺床吗?” 江长兮作势就要下床去抱被子,庆荣不敢让她动手,只好撅着嘴不情愿地挪到床上去。 裹进被子里,江长兮看着床顶,窗外有雨声,有风声,交杂在一起,实难听见旁的动静。 庆荣双臂抱前,长剑揽在怀里,一双眸明亮地盯着屋内的一切,灭了火焰的烛芯抽出一缕白烟,缠着绕着消失在黑暗里。 江长兮有些困了,意识模模糊糊的,窗外的雨声好像更大了,风带着雨朝这边刮来,一下一下拍打着窗户,发出哐哐的声音。 头顶的瓦片哗啦啦地响着,那不是雨声,是人踩在瓦片上奔跑的声音,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无数个人。 江长兮被惊醒了,屋里摆放的蜡烛都被点上了,烛火通明,惨白的一张脸突地出现在她面前,纵横着黑色的刺青,向外翻的血肉,湿淋淋的人浑身浴血,袭向江长兮在被子上留下一只血掌印。 江长兮掀起被子盖住他的头,在他挣扎的时候拿起瓷枕头就朝他的脑袋上砸,趁着他受力栽倒的时候跳下床,向门口跑去。 江长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好像没有惊恐,没有慌乱,从遇袭到躲避袭击,她所有的表现如行云流水,好似镇定自若,只有她越来越快,越来越乱的心跳再告诉她。 她慌了,她乱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下意识地往如同生路的门口跑去。 只是这不是生路,而是另一条死道。 倾盆的大雨狠狠地砸向地面,溅起的水花与落下的雨水交织,带着更多的沉重再度下落,闪电划破苍穹,雷鸣紧随而至,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了杀手的面貌,手中握着的长刀拖地,发出‘刺啦’的响声,长长的,拖着雨水血水混杂的痕迹朝江长兮一步一步走来。 挣脱开被子的人扶着脑袋站起来,脑部遭受重击,他的步子有些不稳,贪婪阴桀的目光放在江长兮的身上,就想阴毒的蛇在冲她吐着罪恶的信子一般恶心。 他的目光让江长兮想到了采花贼,不用细想的笃定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她不明白,眼前这个戴面具的又是什么人?他们是一伙的? 没有给江长兮思考的机会,采花贼已经飞扑向了江长兮,江长兮下意识地躲,杀手虎视眈眈,但似乎没有出手的打算。 江长兮突然想起来了,那些女尸是在失去清白后被剜心而死的。所以作案的不止采花贼一人,还有一个剜心的凶手吗?这个杀手就是那个剜心人?在一旁看着采花贼毁人清白然后趁机剜心? 江长兮想吐,这是什么恶心的癖好。 脚下被椅子一绊,江长兮重心不稳直接扑向地面,被带歪的椅子倒在她的脚踝上,痛得她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恐怖的黑影朝她罩来,江长兮几乎是本能,在那个人拉住她左臂的同时朝前一扫,藏在袖中的银针被她抛了出去,直直扎向那采花贼的眼睛。 第三十七章 你到底扶不扶 http://.biquxs.info/

“啊!”惨痛的叫声撕心裂肺,采花贼捂着眼睛倒地,吓到了那个杀手。他也没有想到江长兮还有这一手,挥起染血的长刀就朝江长兮劈来。 江长兮眼睁睁地看着长刀劈下,脑子里空白一片。都说人临死之前脑子里都会闪过一生最美好的片段,可她没有,什么都没有。 “哐当!”长刀落地,眼前的杀手身子一歪,倒地气绝身亡,在他的身后,一身雨水的寒未辞大口喘着粗气,刚从杀手的身体里抽出的长剑闪着血红的光芒,如同他眸里翻滚的,嗜血,暴戾。 “你碰她了?碰她没有?”他拖着长剑走向采花贼。 “没有,我没有,没有,啊!”采花贼被他眸里的嗜血暴戾吓到了,手脚并用惊恐地往前爬,长剑飞来,狠狠地扎穿他的掌心钉在地板上。 这不够,还不够!长剑钉着他的血肉向一个方向搅,江长兮都能听见刮过骨头的声音,采花贼痛得打滚。 “王爷,王爷!”屋外的狂风暴雨似乎掩盖了她的声音,明亮的烛火一个接着一个熄灭。雷电轰鸣,刹那的明亮照清寒未辞脸上偏执可怕的疯狂,看得江长兮胆战心惊。 就像是,他就像是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梦魇中。江长兮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可怕,怕他沉迷在这个可怕的梦魇里,一辈子疯狂下去。 “寒未辞!” 长剑拔出,剑光一亮,在江长兮声嘶力竭中一剑穿心。 他再拔出,再狠狠刺入。再拔出,再狠狠刺入。 “寒未辞,够了,他已经死了。”江长兮的脚踝痛得厉害,她双手撑地,挣扎着扑向寒未辞。 他此时就像是迷失了本性的野兽,向任何靠近他的异类张开獠牙猛爪。 从采花贼心脏里拔出的剑刺伤了江长兮的胳膊,江长兮痛得简直想给他一刀! 右衣袖的银针被江长兮扎向寒未辞的脖颈,代价是长剑穿透了她的手臂,江长兮那一瞬间都觉得自己的手臂废了。 被扎晕了的寒未辞压倒了伤上加伤的江长兮,江长兮睁着眼睛看着屋顶,鼻尖弥漫着的血腥味让她作呕,但她活着,很清醒地活着。 寒未辞醒来的时候,这一地的狼藉还没有被收拾掉,江长兮自己处理了手臂上的伤,在包扎的时候寒未辞帮了把手。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上次因此寒未辞,她挨了陆柳氏四刀,这次是寒未辞直接给了她一刀,下次呢,她估计得死寒未辞手上! “那恐怕不行。”就算理亏,寒未辞的语气依旧嚣张蛮横:“你我同在临都,抬头不见低头也要见的。” 江长兮气极,哪有人这样的,“你滚!” “滚不了。”寒未辞哗啦拔出自己的佩剑,递到江长兮面前:“你要实在生气,你也给我一剑,我生受着,绝不找你麻烦。” 江长兮是真的气极了,夺过他的剑架他脖子上,他不闪不躲,还往剑上靠。 江长兮手一哆嗦,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寒未辞,你是真疯了?”她一直以为方才那疯魔了一般的寒未辞是一时魔障了而已,没成想是他本来骨子里就是个疯子! 丢掉长剑,江长兮觉得她要离寒未辞远一点,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还想活着回去见祖母。 “怎么,你害怕了?”寒未辞故意吓她,凑上去逼近往床里边缩的江长兮,双手撑开她身体两侧,手不小心碰到她受伤的脚踝。 “咝!” “你脚怎么了?”看着肿得老高的脚踝,寒未辞剑眉紧蹙:“这也是我弄的?” 江长兮见他的疑惑不像假,试探着道:“是不是你弄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寒未辞难得老实地摇摇头,闷声闷气地道:“不记得了。当时脑袋挺懵的。”现在回头去想,寒未辞也觉得自己像是痰迷了心窍中邪了,好像很清楚当时自己在做什么,又好像行为脱离了他的掌控。 “咝!你别戳了!”江长兮的脚踝被寒未辞握在手里挣脱不出来,痛得只能去打他恶劣戳她痛处的手。 ‘啪’的一下极清亮,寒未辞的手背都红了。 他下意识地松开手,江长兮缩回脚抱着,疼得眼眶里含了一泡眼泪,呜咽着控诉他的恶劣:“你太过分了,我要跟你绝交!” “我跟你本来就不是朋友。”拿什么绝交。 “寒未辞,你给我滚出去!”指着黑漆漆的大门口,江长兮下达逐客令。 寒未辞让开一步,身后血淋淋的两具身体还躺在地上,采花贼的心脏处血肉模糊,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寒未辞弯腰问她:“确定要我滚?” 江长兮咬牙,她是大夫,救死扶伤,活人见过无数,死人也没少见,不就是两具尸体吗,还是罪恶昭彰的两具尸体,她怕什么! “你,你,你混蛋!”江长兮慢慢挪下床:“你扶我。”她要离开这里,她一刻都不想呆下去了! 寒未辞耐心地等她慢慢挪,末了还善意提醒道:“只要扶?” 江长兮哼:“你到底扶不扶?” “扶!” 寒未辞一手抬着她受伤的手臂,一手绕过她的后背,馋住她另一边的手臂。正好她受伤的手脚都在左边,寒未辞便让自己做了她左边的支点,以便她右脚落地。 谁知她脚刚撑起来,身子就歪了,还好寒未辞反应快接住了她,可还是被她吓得心跳加快。 “你怎么了?脚很疼?” “不是。”江长兮的脑袋有半个是埋在他怀里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带着三分窘迫三分懊恼一分委屈:“我腿软。” 寒未辞惊魂未定,还以为她怎么了,没想到是腿软了。她也会被吓得腿软啊,寒未辞没忍住笑,胸腔震荡,一下一下荡进江长兮的耳里,刺激着她的忍耐。 “你够了,很好笑吗?” 寒未辞抿唇,把笑声闷在喉咙里,摇了摇头。 江长兮气鼓鼓的,看得寒未辞手痒想去戳她的腮帮子。 到底是忍住了,寒未辞转身背对着她,将她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做什么?” “你不是腿软吗?那本王只能勉为其难背你走了。” “勉为其难?” “要不然大发慈悲?” “你滚!” “我现在可背着你呢,要滚一起滚?” “……” 寒未辞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老实说并不舒服,江长兮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凉凉的湿意,隔着衣裳和血肉听见他的心跳,强劲有力,带着她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屋外的雨还没有停,寒未辞背着她闯进雨里,雨水打进她的眼睛里,江长兮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看见遍地的尸体,有穿官服的,有一身黑衣的,还有陈婆婆。 “陈婆婆。”在雨中,她的声音显得微弱,很难传给寒未辞。她也没办法看见在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寒未辞暗沉沉的眸,比最深沉的夜还要漆黑。 寒未辞背着她,一把长剑,一身雨水,从别庄内杀到别庄外,杀进重重的包围圈里。 锦风带着人赶回来,一路上尸横遍野,血水混着雨水,在脚下汇成深深浅浅的水滩。 他们顺着血迹和脚印追到树林里,击杀了十多个黑衣人,寒未辞已接近力竭,而他护着的江长兮毫发未伤。 “王爷。”锦风要去接江长兮:“江姑娘。” “别碰她。”寒未辞挡开锦风的手,看向躲在他背后的江长兮。 江长兮此时单脚撑着地,整个人靠在旁边一棵大树上,一抹脸上的水,开始查看他身上的伤。 “我没事,先离开这里。”寒未辞挡开江长兮的手,问锦风:“别庄如何?” “小公爷正带人在清理埋伏,这些杀手都是死士,能活捉的都服毒自尽了,问不出来什么。” “若活着没有价值,那也不必留着了。”说着最残忍的话,寒未辞背起江长兮的动作却十分温柔。 江长兮到现在都糊涂着,看着别庄一地的尸体,陈婆婆陈大爷也未能幸免于难,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庆幸的是庆荣杨大叔都平安无事,只是受了点轻伤。这样比较起来,反而江长兮才是伤得最重的一个。 江长兮沉默地坐在床上,随相凉卿冒着夜色和大雨上山的温大夫给她查看了手臂和脚踝的伤,又给她重新上了药。 “都怪老夫不查,害得姑娘受此重伤,老夫实在惭愧。” 江长兮也是听了温大夫的讲述才知道,原来陈大爷的腿伤就是一场阴谋。这对看似老实朴素的夫妻与采花贼本就是同谋,以腿伤为由请了温大夫前来诊治,,又暗中给季云森下毒引开温大夫,让江长兮来这别庄给陈大爷看腿伤,以此达到杀人剜心的目的。 好在温大夫为人谨慎,一发现季云森所中之毒实有蹊跷,担心江长兮有事才赶往别庄,正好遇见相凉卿才将此事一说,相凉卿才能带人及时赶到,救了锦风庆荣一行人。 “他们的目的在我,温大夫也是受我连累了。”受她连累的何止温大夫,还有被天降横祸的季云森:“对了,小季大人如何了?他的毒可是解了?” 第三十八章 我可以选择不回答 http://.biquxs.info/

“倒不是什么狠辣的毒,只是来势汹汹瞧着吓人罢了,已经解了。”就是因为这毒虚晃一招,让温大夫看出了端倪,温大夫才能及时醒转过来:“只是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怕得劳烦姑娘了。” “您说。” “老夫想请姑娘为小季大人行针。”温大夫解释说:“老夫年岁大了,这看病的经验是攒够了,可这手脚不比从前灵活了。天水堂中,行针之术,老夫只信得过姑娘。” 温大夫郑重其事,反而显得不太寻常。脑筋一转,江长兮猜测道:“温大夫是想为小季大人行血续筋?” 温大夫摸了摸他的山羊须,点头道:“不错。” “行血续筋非同小可,若一个不慎,终身卧床,”江长兮顿了一下,为难地接道:“不能人道。这代价未免太重。您可与小季大人商量过了?” “这正是小季大人向老夫亲口请求。”温大夫也十分无奈:“姑娘,你我行医,救死扶伤,只要有一线生机,断无放弃的可能。可更多的时候,我们医者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这是江长兮学医以来听过最无奈的话。苦学十年,行医十年,可即使再登峰造极的医术,也依旧做不到活死人,肉白骨。 “寻个时间,我同温大夫去趟季府吧。”江长兮没有立即答应温大夫,只道要先去探探季云森现在的具体情况。 温大夫知道江长兮的顾虑和担心,也没有再勉强。 江长兮受了伤,寒未辞不让她动,就只能请温大夫去给那些受伤的衙役们看伤了。 庆荣从外面来,神色愧疚,躲躲闪闪的。 江长兮瞧着好笑,朝她招招手:“过来,给我说说你的事,听着挺离奇的。” “你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出去的?” 信誓旦旦说会保护好江长兮,实际上再次让江长兮陷入危险中不能及时施救的庆荣内疚得要死,努力回想了一番,还是摇了摇头:“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野外了。”发现江长兮不在身边,庆荣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即就往回赶,可路上不停的有杀手拦路,以至于她赶回来都迟了。 虽然还是很讨厌寒未辞几次三番不顾姑娘的清誉挑逗,庆荣还是很感激寒未辞救了江长兮的,毕恭毕敬喊了好几声王爷。 当然,江长兮并不敢告诉庆荣她手臂上的伤是寒未辞给捅的,不然她怕发生另一场惨案。 可像庆荣这样的高手,防备意识一向很强,突然去到几里地外的野外而不自知,事后还全无记忆,事出反常。 “庆荣,你来。”江长兮把手搭在她的脉门处。 脉搏平稳,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江长兮就要收回手了,指尖脉搏跳动传来一丝异样,让她心头一颤。 “庆荣,把我的药箱拿来。” 庆荣听话地去搬来药箱,只见江长兮倒了一杯水,又从药箱中翻出一瓶药粉混入。她指尖一痛,血滴入水中,瞬间从殷红变黑。 庆荣吃了一惊,她这是中毒了?“姑娘,这?” 江长兮神色凝重,“去把杨大叔叫进来。” 据杨大叔回忆,他昨晚也莫名其妙地去了野外,记忆缺失,杀手围攻,经历同庆荣的一模一样。 同样银针扎入指腹,滴血入水,殷红的血变成黑色。 江长兮突然想起寒未辞救她那时的疯狂,就好像是中了邪一般。 “庆荣,王爷在哪?扶我去找他。” 寒未辞此时正在前堂大厅,天蒙蒙亮起,一夜的惊魂刚刚过去,冒雨前来的相凉卿也是一夜奔波,都没来得及喝口水,正在同寒未辞说着话。 “长兮妹妹。”相凉卿第一个发现江长兮过来,极高兴地朝她招招手。 寒未辞瞧见她一拐一拐的走路姿势,黑了脸:“添什么乱,回去。” 江长兮才不理他,伸手扣住他的脉门。寒未辞没有挣扎,任她扣着,柳眉微蹙。 “长兮妹妹,阿辞怎么了?”见江长兮神色凝重,相凉卿唯恐寒未辞出事。 江长兮摇了摇头,心里即奇怪寒未辞的无事,又庆幸他无事:“锦风。” 听见有人唤他,锦风过来:“江姑娘?” 江长兮一连探了好几人的脉搏,包括锦风在内,都与庆荣杨大叔一样。同时她也发现,有些人却同寒未辞一样。 “真是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见人血滴入水中无端变黑,相凉卿觉得十分惊悚。“他们是中毒了吗?” “这是毒,也是一种蛊。” “蛊?”相凉卿吃惊:“难道是南疆蛊毒?” 江长兮说:“的确是南疆的一种蛊毒,名为迷心蛊。迷心者,迷人心智,驱为傀儡。养蛊人以特殊的方法喂养迷心蛊,以竹笛音为引,控制中蛊之人,使其成为傀儡,作奸犯科,杀人放火,无所不做。” “而且坏事做尽后,中蛊人无知无觉,没有半点当时的记忆,除了血遇特殊药粉会变黑外,身上也不会出现中蛊的任何特征。只要养蛊人不死,下一次,中蛊人还会被再次控制。” 锦风不怕死,也不怕这什么蛊毒,就怕遭人控制,做出伤害王爷的事:“这迷心蛊可有解?” “放心吧,迷心蛊虽不易察觉,但最是好解,只是在这荒郊野外,找不齐需要的药材,我已经让温大夫先回去准备了,等回临都城就帮你们解毒。” “那属下现在需要做什么?将自己绑起来?”若是养蛊人再来控制他们,要他们伤害王爷怎么办? “那倒不用。”江长兮凉凉地道:“给你们下蛊的那人现在最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 寒未辞道:“迷心蛊损命?” “不错。”江长兮告诉他们:“迷心蛊之所以受养蛊人驱使,是因为它们以养蛊人的精血为生。一个人的精血就那么多,一朝有损,三年难养。他一下子驱使这么多迷心蛊,所耗精血绝对不少,就算不命殒当场,也难以再控制第二次。” “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用迷心蛊控制你们,却只是让你们往无人的野外走,没有让你们杀了我或者杀了王爷再或者去做其他的坏事。” “这又是为什么?” “我猜,此人对迷心蛊的控制并不娴熟,加之一次控制过多的迷心蛊,无法做到更加精细高难度的控制。” “迷心蛊乃南疆皇室秘术,除了皇室嫡系,无人可习。”修长的手指成扣,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寒未辞道:“南疆皇室嫡系凋零,除了老皇帝,就只有其兄长老王爷一脉还有一两个传人。” “长兮妹妹,我有一问题想不明白。”相凉卿问道:“迷心蛊乃南疆皇室秘术,你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解法。还有阿辞他们几个没中迷心蛊是因为山道滑坡发现了白骨,前去查看躲过一劫。锦风几人保护在你周围,庆荣更是与你同塌而眠,他们都中了蛊,怎么就你没事啊?” 江长兮小笑了,竖起三根手指:“小公爷,你这是三个问题。” 相凉卿无所谓地道:“嘛,回一个问题是答,回三个问题也是答,反正都要答,一个还是三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歪理!但江长兮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被说服了。然后她道:“我可以选择不回答。” “……”相凉卿吃瘪,不服道:“长兮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如此诚心发问,你怎好意思不解一解我的困惑呢?困惑憋心里不得解,久了要生病的。你作为大夫,怎可见病不医……” “闭嘴!”寒未辞丢给他一记冷眸:“聒噪。” “我……” “那具白骨的身份可查出来了?这别庄的主人是谁?陈婆夫妇受何人致使?所杀女子有什么联系?” “这个我知道!”相凉卿被寒未辞的连连问砸得头脑发昏,终于听到一个他能答得上来的了,兴奋地跟寒未辞几人分享他的小知识:“剜心女尸案至今有六个受害者,长兮妹妹是受害未遂。” “这六人分别是户部李家千金、鸿胪寺赵家千金、御史台袁家千金、敦敬郡王家小郡主、谢国公府千金,还有随安侯府长兮妹妹。” “可这几人我都不认识。”别说认识了,根本就是全无印象。 “你们是不认识,可若追溯到父辈,那可就不止认识这么简单了。”相凉卿看着江长兮神秘兮兮地笑,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寒未辞的耐性没那么好,长腿伸出踹了他一脚:“说重点!” 相凉卿没躲过,结结实实挨了他一脚,疼得龇牙咧嘴:“你这脾气不行啊,耐性那么差,以后怎么追女孩子!” 寒未辞冷笑,讽刺道:“你这么浮夸,会有人喜欢吗?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啊呸,你才没人喜欢,长兮妹妹你评评理,我和阿辞谁最讨喜?” 这么得罪人的问题……江长兮但笑不语。 结果就是相凉卿又挨了寒未辞一脚:“有完没完,说正事!” 相凉卿有苦说不出,“这几位姑娘的父亲,曾经都是三皇子赵延麾下的。” 江长兮听出几分玄机:“曾经?” 第三十九章 难道要姑娘受罚你才高兴吗 http://.biquxs.info/

“对,那个曾经就是你的父亲随安侯爷。”相凉卿摊手道:“谁让你爹有江长远这么个倒霉儿子呢,哈哈哈我说笑的,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瘆得慌。” 相凉卿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屁股往后挪了挪,远离江长兮:“这不你哥把六皇子给打了吗,柳贤妃小肚鸡肠的,随安侯哪还能在三皇子的麾下待着啊,这不就是曾经吗。” 三皇子和六皇子一母同胞,同为柳贤妃所出,自然同气连枝,同穿一条裤子。柳贤妃与六皇子实在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再加上江吴氏护子心切,不肯随安侯绑子请罪,随安侯可不得歇了站位之心。 也是得利于此,随安侯成了朝中少数的中立派,近些年是越来越得皇帝器重了。 听了这来龙去脉,江长兮不由得想,她哥哥这算是歪打正着吗? “撇开这六府可能会有的七大姑八大婆的关系,联系最紧密让我最在意的便是这条了。”相凉卿道:“说起来,那个人也是三皇子党的吧?” 那个人?能让相凉卿在寒未辞面前提及时谨慎试探的,也就只有靖安侯府了 寒未辞瞥了相凉卿一眼,后者无奈地摊手,表示他也不想这么猜的,只是事实胜于雄辩。靖安侯府两代主母,陆老夫人和陆柳氏娘家都是濮阳柳氏一族。而当今太后柳氏、贤妃柳氏也都是出身濮阳柳氏一族,他们都是三皇子党。 与三皇子党分庭抗礼的,则是四皇子党。值得一提的是,四皇子党以前叫二皇子党,二皇子薨逝后,二皇子所有门客便都转投四皇子麾下了。对于曾经追随在儿子身后而如今顶替了儿子的四皇子,病重中的皇后待他的态度也是耐人寻味的。 这些事情,江长兮不知道,但总有三言两语飘进她的耳朵里。江长兮知道,可知道了与她也全无关系。她即左右不了父亲,也左右不了侯府的命运。 剜心女尸案的凶手被当场诛杀,凶案道破,背后是否另有牵扯,幕后操纵者是否与四皇子党有关,这些都是寒未辞这些朝廷命官该去谨慎的事,江长兮只尽心尽责助锦风一干人解了体内的迷心蛊,偶尔听来两句闲言碎语。 比如剜心女尸案的受害者们具体有什么联系各家大人们肯定心知肚明,失去爱女的父亲们痛彻心扉,在朝堂上与四皇子党是更加的针尖对麦芒,朝堂上是乌烟瘴气一片;比如出事的那处别庄从前真是四皇子名下的,只是后来被四皇子赏给了爱妾,爱妾私自送给了家人,家人又转手卖了出去,至于买家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江长兮从别庄回来后,除了去天水堂助锦风等人解蛊,就是待在倚芳阁内,一面养伤,一面翻看医书典籍。 温大夫想为季云森行行血续筋之术,此术关键在于同时向肩井、太渊、三阴交三穴行针,此三穴乃人体四肢要害穴位,下针时的力道、深浅,拔针时的快慢都需斟酌小心,一行差错步,全身瘫痪,不能人道,甚至危及性命。 江长兮曾见他人使用过此术,可惜失败了。那人曾告诉过江长兮,行血续筋之术每下一针,都可能因病人病情的轻重和病人的身体素质不同而有细微变化,何时轻缓,何时快重,都有可能影响效果。 江长兮翻阅的医书里夹着他的几次行针经验,江长兮细细研读,把握依旧不大。 “姑娘,温大夫请姑娘明日同去季府。”庆荣从天水堂取药回来,带来温大夫的原话。 江长兮点点头:“也好。去看看,才能知道症结所在。” “那我去回老夫人。”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出门总是要留意几分的。 江长兮没有意见,收了医书,打算在院子里走走。 她的脚伤好了两日了,手臂上的伤也在慢慢痊愈。就要腊月了,院中有暖阳几许,晒一晒,让人搬来躺椅,还可以小憩一会儿。 秀檀从大厨房拿了几味新做的点心回来。倚芳阁没有自己的小厨房,一应吃食都是从大厨房来的。像什么白玉霜糖糕、芙蓉花糕、酥皮蛋蓉花饼,也就老夫人心疼姑娘,福康堂做点心的时候叫姑娘去吃才能吃到呢,大厨房里那群趋炎附势的,哪里舍得费心给姑娘做这样繁杂精细的点心。 可自从老夫人重掌管家权后,秀檀很明显的感觉到姑娘的吃食比从前好了许多。别说白玉霜糖糕这些点心了,就是要鹿茸人参炖补汤,大厨房那群人都不敢吱声的。 “见风使舵,趋炎附势,全是小人。”秀檀碎碎念着回了倚芳阁,在倚芳阁外瞧见一个可疑的人影。 这几日有太阳见暖,可风吹过脖子还是能冷得瑟瑟发抖,七八岁的小人儿穿着厚厚的冬衣,鼓鼓囊囊的,跟肚里塞满了棉花的胖娃娃似的。 “言哥儿,你怎么在这儿?”秀檀走近了才看清小人儿是江长言,她看了看四周,也没见平日跟在江长言身边的婆子丫鬟们:“王嬷嬷呢?杏儿呢?” 江长言低着头,抿紧嘴角不说话。 秀檀猜到了:“你又是偷跑出来的?这可不行,要是出了什么事,又得怪到我们姑娘头上,您啊还是快回去吧。” “我,我想见阿姐。”江长言揪着衣角,半仰着头才能看清秀檀的表情,写满了对他的不欢迎。 “可姑娘不能见你。侯爷可说了,不让姑娘同你来往的。言哥儿,你可是侯爷的心尖尖,我们姑娘算什么呀。你是大佛,倚芳阁是小庙,请不得你来。你快回去吧,别给我们姑娘招祸。” “我没有。”江长言撅着嘴,又委屈又不服气:“我有跟阿爹解释的,是阿言不乖,想偷偷吃糖葫芦才来找阿姐的,阿姐一直保护我。阿爹听了,他说他知道的。大哥说阿姐为保护我受伤了,我一直想来,可阿娘不让,我趁阿娘午睡才跑出来的。秀檀姐姐,你让我见见阿姐吧,我见完就走。” “哎哟,这声姐姐我可担不起,怕折寿。”秀檀执意不肯江长言进去:“你快回去吧,夫人午睡醒了,见不着你,又要跟侯爷嚼我们姑娘舌根了,难道要姑娘受罚你才高兴吗?” “我没有!”江长言说不过秀檀,急得跺脚。 秀檀就不给他进,江长言进了倚芳阁再传到侯爷那里,姑娘真说不清了。 “秀檀。”江长兮闻声而来,她许久没见江长言了,常听江长远说他安好,今日见着了才觉心安了:“阿言,过来。” 瞧见姐姐,她还跟从前一样和善与他亲近,江长言不委屈了,屁颠屁颠朝姐姐迈开小短腿。 “姑娘。”秀檀见江长兮一点都不忌讳江长言,急得跺脚。陆柳氏入府伤人那日,江长言不过受惊,可她家姑娘是实实在在挨了刀子的,侯爷却不分青红皂白,那一巴掌还历历在目,怎么姑娘就记不住呢。 “阿姐。”江长言埋进江长兮怀里,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江长言这些日子都在服药,身上淡淡的奶香混杂着药味,闻着也不呛人,江长兮揽着她,冲秀檀摇了摇头。 大人们之间的恩怨,关小孩子什么事呢。且阿言的确是受她牵连才受了惊吓的。 江长兮牵着江长言在躺椅坐下,抬手帮他顺了顺鬓角的碎发:“阿言怎么能偷跑出来呢,这么不乖,要挨罚的哦。” “可是我想姐姐,阿娘不让我出片桐轩,阿姐也不来片桐轩看我。” 秀檀在一旁撇撇嘴。 “姐姐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阿言是小孩子,怕传染给你啊。”江长兮笑,拿了桌上的点心给江长言吃,秀檀在一旁猛咳暗示。 江长兮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 江长言抱着点心吃,声音糯糯地问:“秀檀姐姐被传染了吗?” 庆荣没憋住笑,别秀檀瞪了一眼。 江长兮笑着说:“是呀,秀檀姐姐被我传染了,生病了,所以心情不太好,说话就有些不好听。阿言看在她生病的份上,不跟她生气好不好?” 小孩子很好哄的,一块糕点,两句软语,不开心的事很快就忘记了。江长言点点头,靠在姐姐身上,毫无芥蒂地原谅了秀檀:“秀檀姐姐要乖乖吃药哦,好好休息,姐姐医术很好的,她一定会治好你的。” 听江长言一口小奶音说着最正经的话,一副严肃的大人表情,江长兮揽着他软软的小身体乐不可支:“秀檀,既然言哥儿准了你假,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这突如其来的假一点都不然秀檀高兴,她噘着嘴,行了一礼:“秀檀谢姑娘,谢言哥儿。” 江长言能见到江长兮很高兴,但也怕母亲午睡醒了找不着人会担心,吃了两块点心说了会子话,就要回片桐轩了。 江长兮遣了倚芳阁里的婆子丫鬟送他回去:“不着急,先头我就让人去告诉母亲你在倚芳阁了。要记得跟母亲说对不起哦,男子汉要知错能改,知道吗?” “知道了。”江长言拉着姐姐的小手指:“阿姐,下次我还能来找你玩吗?” “可以呀。只是阿言身子弱,母亲也是担心你,这才时时约束着你,只要阿言将身体养好了,像哥哥一样健健康康长高高,母亲就不会再约束你啦。” “这样吧,姐姐呢每天都会去祖母那里晨昏定省的,以后阿言实在想见姐姐的时候,就到祖母那里去,好吗?” 第四十章 可别臭了她的名声 http://.biquxs.info/

江长言想了想,勉强答应了。 江长兮捏捏软软的脸,嘱咐婆子道:“好好送言哥儿回片桐轩去,看着些,别让哥儿磕着了。” 婆子是老夫人挑了送来倚芳阁的,是可信任之人,应了是,江长兮便让她们将江长言送回去了。 日头还长,江长兮命人收拾了点心,进屋去打算再翻翻医书。庆荣在屋外,迎来了锦毓姑姑。 “姑姑怎么来了?”庆荣在门外到:“姑娘,锦毓姑姑来了。” 江长兮放下刚拿起的医书,起身相迎:“锦毓姑姑,是祖母有事吩咐吗?让下面的人来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走这趟。” “姑娘安好。”锦毓姑姑上前来,低声道:“是南襄王爷来请姑娘。” “南襄王请我?” “是。”锦毓姑姑说:“听着好像是公差,想请姑娘去帮忙的。王爷现在在老夫人那儿,老夫人请姑娘过去。” “好,我这就随姑姑过去。” 庆荣给江长兮取了斗篷来,同江长兮一起去福康堂。 福康堂内,老夫人端坐在主位,请寒未辞吃茶。 见江长兮来,老夫人冲她招招手,“王爷说的那些事老身也不懂。王爷若不介意,再同我这孙女说说,看看她的主意。” 江长兮好奇地看向寒未辞,想不到他有什么公差是要借她手的。 寒未辞起身,朝江长兮请了一揖,江长兮急急避开:“今日前来,是想请江姑娘替本王验一具白骨。” “白骨?”江长兮脑筋一转,想到了别庄中相凉卿说到的被山道滑坡带出来的那具无名白骨。 寒未辞一见她眸色清明,便知她明了了,接着道:“白骨骨骼发黑,似中毒而亡,本王想查一查此人是中的何毒,又是如何中的毒。寻常仵作验不出毒,太医府的太医又……” 仵作之职低贱,常由贱民担任。太医府的太医好歹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就算是寒未辞出马,怕也没几个愿意来充一充仵作的。而且若非信任之人,寒未辞暂时还不想让其他人来碰这具白骨。 见祖母没有阻拦她的意思,江长兮想还寒未辞在别庄的救命之恩,还有别庄事后为保她名声而特意隐去她遇袭所做的手脚,江长兮答应一试。 等出了门,江长兮才知道寒未辞来找自己真正的理由。 说到太医府并无他全然信任之人,可寒未辞却偏偏来找了她,江长兮好生诧异一阵,心口胀胀的,也不知道闹了什么毛病。 “谢王爷信任。只望这毒不要太复杂,别枉费了王爷的信任才好。” “你不会的。”寒未辞淡淡然地将他的信任贯彻到底。 江长兮笑着低头,眼角余光有他的锦袍银纹,她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心酸,总感觉不是太差。 白骨停放在京兆府,在去京兆府的路上,寒未辞跟她说了一些这几天他们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 “据仵作判断,这白骨为男性,死亡时间应当在五到七年之间,骨骼年龄在十七到十九岁之间,包括头骨全身骨骼发黑,颅骨有凹痕,左边肋骨有利刃划痕,因为年代久远,且骨骼颜色异常,无法判断具体死因。” “阿卿去查了五到七年以前京城所有刑部案册和失踪案册,至今未侦破的失踪案中有年岁相符的只有三起,全是女子。至于刑部案册,也没有相关的线索。” “难道这白骨不是临都人士,在临都没有亲人家属,所以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寻找?”那可就麻烦了,大鸿这么大,找个有名有姓的人都难如登天,何况是一具白骨的身份。就算有相匹配的,只怕也无法验证究竟是不是这个人吧。 “阿卿正在让人扩大查找的范围,临都附近的几个城镇也让人下去查问了,希望能有点线索吧。”让寒未辞始终在意的还是那白骨所中的毒,究竟是什么毒这么狠辣,能让浑身的骨头发黑,太多的未知让他隐隐不安。 白骨停放在专门的尸房里,因为寒未辞的重视,京兆府派了好几个衙役守在门口,寻常人不得靠近。 江长兮还是第一次当仵作,却不是第一次看白骨。师父曾教过她,只有了解了一个人从出生到老死后所有的骨骼、脏腑、肌理的成长和变化后,才能真正对症下药,治病救人,治表医内。 虽然很多时候江长兮都觉得老头子在胡说八道,纯粹耍她玩,但不得不说,这些东西有的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那具白骨确如寒未辞所说,头颅凹陷,肋骨有划痕,划痕的位置极靠近心脏。一般这种情况,死者死因应判断为头颅重伤致死或者一剑穿心而亡,可这骨骼全身发黑,也可说是中毒而死,至于中的是什么毒…… “庆荣,刀。” 庆荣习惯地站在江长兮身边做她的辅助,江长兮一个指令她一个动作,又是递刀又是递镊子的。 寒未辞见江长兮眉头微蹙,似有不解,便问:“怎么,有什么发现吗?” “你看肋骨这里,这个划痕总觉得有点奇怪。”江长兮本是闺中女子,学医行药,行的是救人之术,对杀人利器知之甚少。她只觉得这道痕迹违和,却实在说不出来因果。 而寒未辞不同,他出身武家,撇去靖安侯府不提,外祖父先南襄王,母亲南襄公主生前都是驰战疆场的铁血将军,他从小耳濡目染,学得的可不止行军打仗那点功夫。 “划痕该有四毫深,宽半厘,从中间向两边渐圆润。”寒未辞做了个握刀向前刺的动作:“寻常而言,刀子进出,若有骨骼阻隔,前进的深度就会受阻,此时再以蛮力强行刺入,刮过阻隔的骨骼,就会留下划痕。” “上面这根肋骨也有相同的划痕。”江长兮比划了一下,“初步判断,也是四毫深,宽半厘……奇怪,同样是两边渐圆润……” 江长兮道:“怎么感觉不像是刀啊,剑啊之类的兵器。” “横宽半厘,竖宽一厘八毫,划痕圆润,是不像刀,倒像是锥。” “锥?可锥就算不是圆形的,也是六角形八角形的。横宽半厘,竖宽一厘八毫,相差一半还要多。” 寒未辞在战场上什么明刀暗箭没见过,他说:“世道之宽广,无奇不有。” 江长兮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毕竟教人学医教到去掘人坟墓的都有,奇形怪状点的锥子又算得了什么:“这凶器如此奇怪,见过或者打造它的人一定印象深刻,这或许是条线索。” 锦风一直跟在旁边,听完王爷和江姑娘的对话,也是茅塞顿开:“属下这就去查铁匠铺。” 之后江长兮开始刮骨取毒,借了京兆府的地方验毒,来的时候她带了好些药,一样一样试过去,全无所获。 别说寒未辞,江长兮自己都有些失望,可她本来抱的希望就不大。 “看来帮不上你了。”江长兮抱歉地道。 “无妨。”寒未辞倒无失望之色,反而安慰江长兮道:“也许他中的根本不是毒,也有可能他的死因并不在这毒上。” “不是毒?” 寒未辞拍拍她的脑袋,笑道:“虽然没能查出是什么毒,可你还是帮了我一大忙。” 江长兮扯扯嘴角,心不在焉:“但愿能找到线索。” 寒未辞将江长兮送回了随安侯府,随安侯从府内出来,正好看见。 “父亲。”江长兮上前去福了一礼:“父亲是要出门吗?” 随安侯应了声“嗯”,看着寒未辞骑马离开的方向皱起眉头,看向他这个不甚在意的女儿:“你同南襄王走得很近?”听说南襄王还亲自来府里下过帖子,邀她去了和阳长公主府。 “曾与王爷有过几面之缘。” “仅几面之缘,他会邀你去和阳长公主府?” “那是因为女儿无意为和阳长公主看过病,王爷抬举……” “既知是王爷抬举你,日后便不要提及为长公主看病之事。”随安侯面色不愉,训斥道:“长公主得的是心疾之症,太医府多少太医束手无策,你怎敢夸大为长公主看病?长公主金尊之躯,被你医出个好歹,整个侯府都要受你拖累。老夫人苦心栽培你,可别臭了她的名声。” 庆荣在一旁听着都觉得侯爷这话严重,姑娘听在耳里又不知该有多难过,她为姑娘不平道:“侯爷……” 江长兮拦着,微微屈膝一礼:“是,女儿知道了。” 随安侯“嗯”了一声,走时看了庆荣一眼,并未再多说。 庆荣气得拳头紧握:“姑娘,你为何不让我说。” “你想说什么?说了父亲就能收回方才的话吗?”江长兮摇摇头,语气绵软,带着疲累:“算了。” “姑娘……”庆荣看着江长兮一步一步往侯府里走去,明明挺得笔直的脊背,她却看出几分佝偻的疲态来。 江长兮早就学会了在父亲那里碰了钉子后如何收拾好心情再若无其事地去向老夫人请安。向老夫人回了话,说了今日在京兆府的所见所闻,江长兮便回了倚芳阁。 日头刚刚开始西斜,染了霞红的光落在窗前,廊下的雀鸟叽叽喳喳的。 江长兮在窗前静坐了许久,屋里的侍女们都被遣出去了,日头越来越短,屋里暗了一片,庆荣才小心翼翼地进来点灯。 第四十一章 你这是跪了多久祠堂啊 http://.biquxs.info/

“姑娘,你别难过了,瞧你这样,庆荣也难过。”庆荣走到江长兮身边,蹲下。 江长兮对着她笑:“我没有难过。” “对,你没有难过,只是心里难受。”庆荣撇嘴,难过和难受有什么区别,偏偏姑娘就能这样欺骗自己。 “庆荣,你还记得你的父亲吗?” 庆荣下意识地点点头,很快就反应过来,又摇摇头。 江长兮轻轻笑了笑,摸摸她的头,说:“我知道你不会忘,我也记得他。他会带点心回来,会冒雨送伞,会折蛐蛐,还会折星星。” 奇怪。江长兮语无伦次的,怎么净记得一些小事:“你别忘了他,他是个好父亲。” 庆荣点点头,她仰着头去看江长兮,明亮的烛火下,她眼角有隐隐泪光。 翌日,江长兮早早起了,梳妆的时候还有点打瞌睡。 秀檀给她收拾桌上的医书,抱到里面的书架上放起来,一边收拾一边埋怨庆荣:“你也不管管姑娘,竟然看了一整夜的医书,让老夫人知道要挨骂的。” 江长兮手指抵唇,轻轻道:“嘘,你别说那么大声,回头让祖母知道了。” 秀檀憋屈,这是她的错吗? 江长兮和庆荣对看一眼,噗嗤一声笑了。 倚芳阁里早早的就响起了轻笑漫语。 在老夫人那里用过早膳,江长远已经等在福康堂外了,他今日要陪江长兮一起去季府。 在福康堂外请了安,江长远同江长兮往府外走,江长兮注意到他的走路姿势,疑惑道:“哥哥,你腿怎么了?”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 江长远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强忍着膝盖的疼痛挺直腰杆道:“没什么,早上起得急了,撞到桌角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江长兮弯腰要去掀他的衣角,被江长远跳开。 江长远踉跄了一下才站稳,羞赧道:“妹妹,就算是哥哥,也是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如此孟浪。” “……”江长兮注意到他的另一只脚:“你这一起来,撞到的是两只脚啊?哪个桌角这么宽?” “我,我撞到一只脚不长记性,又不小心撞了一下。” 见江长兮还要再问,江长远插科打诨就是不说:“好了妹妹,走啦走啦,云林可在等我们呢,去晚了就太失礼了。” “可是哥哥……”你这样的走路姿势,好像也挺失礼的。 “别可是了,走了。”江长远将妹妹塞进马车里,他翻身上马的姿势都不怎么利落了,暗暗咬牙,忍了下来。 江季两家同在朝为官,几代累积也算世交,季家嫡次子季云林与江长远同岁,俩人从小就是狐朋狗友。而嫡长子季云森今年二十二岁,待人亲和温厚,是季云林一众好友鉴定过的好大哥。对于季云森,江长远也是有几分敬佩。 季云林早早就看见骑马而来的江长远了,他的后面跟着两辆马车,下来江长兮和温大夫。 “长兮妹妹,温大夫。”季云林拱手向二人问礼。 被忽略了的江长远不高兴:“我说你们怎么总爱占我妹妹的便宜啊。每个人上来一口就一个长兮妹妹,要不要脸。” 季云林反口就像讥讽,但见江长兮也在,卖她一个面子,不跟江长远计较。 季云林决定无视江长远,“家父朝中有事,今日不在府,怠慢了。家母现在家兄院中,这边请。” 江长远气急败坏,江长兮掩嘴笑,悄悄同他讲:“哥哥,你共季二公子感情真好。” “呸,谁跟他感情好啊。” 感情不好,前段时间谁劳心劳力一起帮着找大夫的,今日又是谁巴巴儿要跟着来的。 江长兮只笑不语,一副看透了的神色。 江长远撇开眼,死鸭子嘴还硬。 为江长兮和温大夫,主要是江长兮引见母亲季夫人,季云林退到江长远身边,没留心去听她们说什么。 他悄悄声问江长远:“你腿怎么了,挨揍啦?”季云林问得稀松寻常,可见江长远没少挨揍。 江长远真想踹他一下,到底顾虑着在别人家,这个别人的母亲还在跟前,克制住了:“滚。” “滚不了,等会去我那上点药。”季云林朝他挤眉弄眼装心疼:“刚得的伤药,听说效果很好的。” 听说?江长远牙疼,臭小子又拿他当小白鼠呢! 温大夫要进去看看季云森,江长兮自然得跟着进去。 江长兮到底年轻了,季夫人不放心,跟着一起,季云林和江长远便也往里边挪了步。 季云森正躺在床上小憩,有侍女进来通报,他才轻轻掀开眼皮,就瞧见帷帐掀开,母亲凑了过来,问他今日感觉如何。 季云森被母亲问笑了:“阿娘,你方才才从我这边出去的。”其实这样的问题,季夫人每天都要问上好几遍的。 这样虚弱苍白的笑,都把季夫人笑哭了,又怕季云森吃心难受,季夫人抹了抹眼角,强颜欢笑:“瞧我,越老越不顶用了,忘性真大。” 她说:“好了,我不问你了。温大夫来了,还有江姑娘。江姑娘是天水堂的大夫,还是江世子的妹妹呢。” 季云森越过母亲的肩膀,视线所及,从左到右分别是温大夫、江长兮、江长远,江长远拱手作揖:“云森大哥。” 季云森温和一笑,冲他点头道:“阿远也来啦。” “是。”江长远道:“这是我妹妹,江长兮。” 江长兮微微福身,声音轻缓,温润如水:“见过季大人。” 季云森笑道:“江姑娘,有劳了。” 江长兮今日过来,也只是为探季云森身体的具体情况,只有真正接触到病人,完全了解病情和对方的身体状况后,方能对症下药。 温大夫的医术她是放心的,季云森上次所中之毒已经被他清理得差不多了,只是季云森之前受伤严重,元气大伤,才会迟迟缓不过来,江长兮试着为他施针一次,改了温大夫药方里的几味药,让他慢慢调养着。 季夫人见她从诊脉到施针、开药,都是井然有序,镇定自若的,温大夫在一旁与她有商有量,颇有几分讨教的意思。 老实说,经此一事,季夫人对温大夫可比太医府那群太医还要信任得多,如今见温大夫对江长兮的态度恭敬,还要反过来向她讨教,江长兮也并拿乔,说起医理药性头头是道,季夫人也放心了几分。 “江长兮,长兮……”季夫人喃喃念了几遍江长兮的名字,越念越觉得熟悉:“儿子,江姑娘是侯府第几位姑娘啊?” 季云林无语地看了他娘一眼:“还说咱家与侯府是世交呢。阿娘,侯府就一位姑娘啊。” “哦。”季夫人后知后觉:“那她不就是……” 季夫人及时闭了嘴,往里屋瞄了一眼。江长兮正埋首于里屋桌前,同温大夫商量药方需修改的药量,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季夫人松了口气。 季云林见母亲说了一半又不说了,一头雾水又好奇不已:“阿娘,不就是什么?” “就是什么?你就是个傻子,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季夫人并不想跟季云林八卦这些陈年旧事,毕竟他同江长远交好,说多了对方长辈间的恩怨,就像在背后说人坏话似的。 莫名其妙得了一通排揎,季云林也很郁闷,又见这边没他什么事,他拖了江长远去他院里。 “做什么?”江长远不情愿,他还要陪妹妹呢。 “上药啊,做什么。”季云林瞥了一眼他的腿:“腿不想要啦。” 季云林的院子里季云森那不远,伤药更是他们这种纨绔子弟的家常必备,很容易就翻出来丢给江长远,让他自个弄。 江长远接过药,见季云林眼下有青影,整个人是故作的精神奕奕,啧道:“你又怎么了?还在给云森大哥担心呢?” 季云林与兄长季云森感情甚笃,季云森出事后,季云林又是找大夫又是寻好药的没少费周折,可惜效果不佳,他因此一直介怀郁结,江长远开解他多次都不得解。 季云林告诉江长远:“过两日我打算去趟洛阳。” 江长远不解:“去洛阳做什么?”季家现在这种情况他走得开吗? “洛阳也是大城市,我先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大夫能治好我大哥。”季云林说。 “你一个人?”江长远惊道:“傻子,你在洛阳即无根基又无人脉,上哪找人去。” “我打算去趟沈家。”季云林与洛阳沈家女儿自小相识,这十几年间也上过几次门见过几面,后来还订了亲事,如今托人家帮忙找个大夫应该不是难事。 可难的是这个大夫能不能治好季云森啊。 可见季云林一直记挂此事,整个人都因此沉郁不少,江长远也不再劝他,只在心里考虑要不要随他一同去趟洛阳。 一边想着,江长远卷起裤脚,膝盖上青了一大片,看得季云林倒抽一口冷气:“你这是跪了多久祠堂啊?” 江长远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一夜。” “一夜!你爹让你跪的?”季云林惊奇地要死,“他让你跪一夜你就真跪了整整一夜?没翻墙跑了?这不像你啊江长远。” 江长远倒了药在手中揉开,敷到青紫处,火热的刺痛让他生起几分不耐来:“啰嗦!” 第四十二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http://.biquxs.info/

“我这不是好奇嘛,你又做了啥触你老子眉头了他要罚你跪祠堂?你又是中了什么邪真跪了一夜祠堂?你真是越来越邪门了。” “好奇个鬼,你还是,什么人?”江长远衣袍一掀,盖住膝盖的青紫,冷冷瞪向门外。 橘色的衣角荡了出来,露出庆荣的身形来。 “世子,季二公子。” “是庆荣啊。”江长远轻咳一声,侧身挡住了桌上的药瓶:“怎么了?是妹妹要回府了吗?” “姑娘想了解一下小季大人往日所服药物,可能要留久片刻,让属下来支会世子一声。”庆荣递了东西过去:“这是姑娘让属下拿给世子的,是活血祛瘀的上好伤药。” “啊,妹妹真是的,就撞了一下,大老爷们哪里需要这么好的药啊。” “姑娘说了,再小的伤若不搭理,也有可能演变成伤筋动骨的旧伤。世子若不想让姑娘担心,还是收下吧。”庆荣假装没有看见季云林憋笑的表情,将伤药留下就走了。 江长远拿着庆荣留下的伤药神色莫名,不防被季云林给抢了过去,他立时恼道:“做什么,还我!” “是你自己说的,就‘撞了’一下,大老爷们不需要这么好的药。你不需要,我要啊,给我好啦!”季云林作势就要揣进怀里。 江长远扑过去抢:“不好,你还我。” “不还。”季云林嘴里说着不还,实际上也没有跟他抢,伤药很轻易就回了江长远的手中,季云林道:“我说,你妹妹不知道你昨晚跪祠堂的事啊?还就撞了一下,瞒得够紧的呀你。” “我妹妹心思单纯,让她知道那么多肮脏事干嘛。”江长远拿帕子擦掉刚上过的伤药,重新上了江长兮送的伤药,看得季云林直嚷他浪费。 “你缺这点药吗。”江长远道:“再说了,跪祠堂,这种事多有损我的光辉形象啊,打死不说。” 季云林嗤他:“还光辉形象,你啊,光辉的纨绔形象吧!” 江长远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用眼神表示不跟他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季夫人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无法一整天都待在儿子院里,是以她一见识了江长兮的本事,对她放了心,便又谢了两句,告辞去处理府中内务了。 等季夫人走了,有些话江长兮才敢同季云森说。 “听温大夫讲,季大人想行行血续筋之术?”此术凶险,轻易伤及性命,江长兮便猜测季夫人并不知道季云森这个决定。 季云森瞧了屋内一眼,除了温大夫,并无他人在了。 季云森点点头:“是。江姑娘可有把握。” “没有。”江长兮很直接:“不止我没有,我可以同你保证,世间医者,无人敢信誓旦旦地同你说,行血续筋,他有把握。如此,季大人还是坚持吗?” 季云森嘴角的笑意没有分毫变化,他温和依旧,全然没有失望颓靡之色:“是。” 两个是,季云森都答得无比坚定确定,好似无论江长兮再多说什么,都不能更改他的决定。可有些话,江长兮还是要同他说明白。 “我想知道季大人是从何处知道行血续筋一术的?”行血续筋之术因其复杂针法难学,且轻易出错,成则效果显著,更多的是败则无力回天而被大多医者弃用,时日一长,此术便只在一些古书中有寥寥几语记载,普通人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季云森回答:“云森曾有幸出入宫中藏书阁,偶然翻阅到的。” 温大夫可以证明他此言非虚:“正是如此。” 宫中藏书数量之巨涉猎之广,确非寻常人家可及,有此术记载不是什么稀奇事。 江长兮了解了:“既然如此,想必此术的利弊季大人也能清楚权衡。” 季云森低头浅笑,眉间的迷茫之色转瞬即逝,内心深处那一丝丝不安的恐惧被他很好地埋葬掉:“江姑娘,我想活着,没人想死。可若活着,只能给父母兄弟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和负担,我生不如死。” 季云森英才之名,江长兮常有耳闻,对他蒙此灾难,江长兮也觉惋惜和遗憾,但作为医者,在没有万全的把握的情况下,她只有劝人苟且的权利:“可是季大人,若你死了,深爱你的父母兄弟依旧会悲伤,会痛苦,你的离去会是他们心头永久的伤。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这个世上最深沉的痛,你忍心让你的父母承受这样的痛吗?” 季云森沉默了许久,江长兮看得出来他的犹豫和挣扎,须臾,他再次坚定自己的决定,带着对父母的歉疚:“长痛不如短痛,算我自私吧。” 季云森如此坚决,江长兮不好再劝,却也不敢一口答应:“我明白季大人的决定了。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父母之命怎敢轻易损伤,季大人若执意要行此术,我需得告知令尊令堂,征得他们的同意。” 季云森几乎可以料定父母的选择,他们是不会同意的,他有些犹豫。 江长兮道:“我知道季大人担心什么,可若季大人执意要行此术,要我天水堂来行此术,我还是那句话,我需要征得令尊令堂的同意。” “季大人,我曾见过一人,他同你一般,不甘形同废人存活于世,亦想通过行血续筋重获新生,可最后他死了。我同季大人说此例并非危言耸听动摇大人决心,只想请大人更加慎重。” 季云森沉吟道:“若我依旧坚持呢?姑娘准备如何做。” “取得令尊令堂同意,竭尽毕生所学,助大人康复。” 江长兮之言掷地有声,季云森竟从中又汲取了三分勇气,他浅笑点头:“我会同父亲母亲商议,过几日告知姑娘结果。” 江长兮点头,随后便告辞要走了,只是她人还没出屋子,迎面就撞上来一人,江长兮踉跄着后退两步。 那人衣裳华丽,锦缎彩绣,朱钗玉环,鬓角的凤头含珠步摇摇曳生姿,不似寻常之物,一看就知身份尊贵。 温大夫识得她,她正是季云森早前定下婚约的皇后嫡女,四公主。 四公主站在门外,看看门内的江长兮,再看看隔着雕花栏朝这边看来的季云森,脸上未退的气恼更盛一分,带着恍然大悟:“好啊,一边吊着我不肯退婚,一边金屋藏娇私会女子,季云森,这婚本公主跟你退定了。” 简直是无妄之灾,江长兮都没反应过来,四公主上来拽了她就走,季云森在内室着急的解释她全充耳不闻,就要拉着江长兮去找她父皇说理。 江长兮哪里还不知这女子身份,直言她误会了:“四公主息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大夫,来给季大人看病的。” “大夫?”四公主打量一眼江长兮,不信:“哪里来的大夫浓妆艳抹成你这样的,勾栏里来的吧。” 江长兮觉得自己脾气挺好的,听完四公主的无端揣测竟生了恼怒之意,想问问她是不是眼瞎:“四公主,请你注意身份好好说话。”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本公主说话!来人,掌嘴!”四公主甩开江长兮的手,将她推给身后跟来的嬷嬷宫女们。 宫里的嬷嬷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江长兮哪里是对手啊,被掣肘住了就挣脱不开,平白拧红了手腕。 眼看这边风声不对,屋里的季云森深知四公主的蛮横,如今为了退婚,更是生出心魔来了,怕江长兮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她手里吃了亏,着急之下竟摔下了床,温大夫一边要顾着他,一边又要顾着江长兮,两边都没顾好。 眼瞧着嬷嬷一个嘴巴子就要打下去,江长兮避无可避,耳边传来风声,疼痛没落下来,却连连听到痛呼声,掣肘她的力量一松,江长兮已被庆荣护在了身后。 “好啊,竟然还有帮手!”四公主见贴身嬷嬷和宫女都被打了,心火更大,又叫又嚷地心气不平:“季云森,今日这婚我若不跟你退了,我就不是四公主!” “四公主,你真的误会了,江姑娘真是大夫,我们是清白的。”季云森强忍着疼痛,声音因剧痛轻颤,却格外明亮。 “大夫?你说我就信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当我傻子吗?” 四公主根本不想听他解释,她气得胸口起伏,浑身发抖,脸上的表情既是被背叛的恼火也是终于要摆脱这场婚约的兴奋,两种极致的情绪在她脸上交织,竟然生出几分狰狞来。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们给我抓起来,抓起来啊没用的东西。” 几个嬷嬷宫女都被庆荣一招打在痛处,正在地上疼得打滚,无法听从四公主的吩咐,四公主恼火地踹了她们一脚,恼怒之间忘了分寸,竟然叫出了隐卫来。 “我的公主隐卫在哪,还不快给本公主将这对忤逆犯上的贱女人拿下!” 四公主的话音刚落,就有十几人身着黑衣劲装出现,团团将江长兮和庆荣围住。 庆荣正欲拔剑出鞘,江长兮悄悄将她的手按住,庆荣正要问,耳边便传来脚步声和季云林的怒喝声:“你们在做什么?” 第四十三章 你还想替他求情不成 http://.biquxs.info/

几人齐齐朝院门口看去,正是季云林和江长远齐肩走来。 江长远一看清被人围住的是江长兮,疾步跑来,却被四公主的隐卫拦下不给靠近。 江长远气极,一脚就踹了过去,“滚开,本世子都敢拦着。” 江长远本人武功并不高,也无任何官职成就,就胜在他纨绔之名够盛,毕竟敢跟寒未辞抢东西的纨绔子弟并不多,因此临都城只要是个人都知道他江长远。 知道江长远这个人就不得不知道他的父亲随安侯,随安侯近年来很得皇帝倚重,更是协掌了卫山军营。卫山军营乃是国都附近唯一的正规军队,那是实打实的军权。 如今的临都城内,闲散将军很多,拥有实际军权的就只有南襄王寒未辞,寻安侯徐南岸和随安侯江元益了。可见随安侯如今的地位,更是不可得罪。 因此隐卫对江长远还有忌惮,生生给他让开了路。 四公主黑了脸色,暗暗将这个不听话的隐卫记住:“江长远,你护着这个贱蹄子,你也跟她有一腿吗?” “四公主,我敬你身份,你不要得寸进尺!” “呸,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贱人反说人贱,要脸不要!” 季云林和江长远齐声开口,交叠的怒骂砸在四公主头上,砸得四公主心火暴涨,“好啊,还真是个勾人的妖精,你们一个个都护着她。好手段,好本事啊,难怪季云森这个废物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啊!” “啪”的一声令不少人心头颤了一颤,四公主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季云林,连他什么时候冲上来的都不知道:“季云林你敢打我?” 季云林红了眼,一步步朝她逼近:“你说谁是废物?你说谁是废物!” “我说季云森是废物!季云森!” “啪!” “阿林!”江长远也被吓到了,急忙出声。 “啊啊啊,季云林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连挨了两记巴掌,四公主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发了疯一般扑向季云林,朝他又扯又打又咬。 季云林气得浑身发抖,心跳剧烈难以平静,他大口喘着气,任由四公主在他身上发泄恨意,拳打脚踢他全都受了。但他不忍受四公主还在口口声声侮辱季云森是废物,“我大哥不是废物,他不是!” “阿林!” “季云林!” 场面一度混乱,江长远等人纷纷上前去拉开两人,尤其隐卫,四公主被季云林连扇两记巴掌已是他们失职,如今更不可能再让季云林伤到四公主,即便有江长远护着,隐卫也七手八脚将季云林捆了。 四公主挨打,哭着嚷着要去告皇帝,事情已经闹大了,季云林被捆绑入宫,就连江长远江长兮一众也不得逃脱。 在季云森的执意下,季夫人喊来软轿将他也抬了过去,季夫人甚至还抱有一丝皇帝能看在季云森受了这样的重创的份上,轻饶了她的儿子。 同时,季夫人也暗暗恨上了四公主,哪怕是之前四公主几次三番的闹着要退婚,季夫人都没有这么恨过。四公主这是要毁了她两个儿子啊,这样不安于室胡搅蛮缠的女子如何还敢娶回家。 “森儿,母亲知道这样委屈了你,也折辱了季家的门楣。可四公主实非贤妻之选,退婚一事我们便随了她吧。” 季家坚持不退婚,一来是季云森如今境遇,怕是退婚之后再无良家女子愿意上门,季云森一生难娶;二来也是最重要的,这门婚事乃是皇帝亲赐,赐婚圣旨如今还在祠堂供奉着,四公主擅自上门退婚,一无手谕二无口谕,明显是皇帝皇后不同意的,若是他们季家擅自同意了退婚,到时便是季家违抗圣旨忤逆上意,这是要降罪满门的。 季云森深知自己的一生已经毁了,行血续筋不过是他给自己的一个希望,他也不愿意毁了四公主或是其他女人的一生。他想同意退婚,又不敢同意,怕同意了会给父母弟弟招来杀身之祸,怕季家门庭因他倾覆。 不成想如今竟闹到了这等地步,看来这婚不退,于季家而言反而是更大的灾祸。 “母亲,不必再说了,儿子知道怎么做。”季云森感叹,早知今日,早早退了婚反而更好:“就是连累了阿远兄妹,待此事过了,还要去侯府好好致歉才是。” 季夫人想起江长兮,也觉抱歉,毕竟好好一个姑娘,不过给她儿子看病来的,竟也被四公主招了一身腥:“是我们季家对不住江姑娘。若将来她的名声因此事而毁,要我们季家负责也无不可……” “母亲!此事不可想,不可提!儿子要进宫了,母亲待在家中,不必过于担心,父亲和儿子定会保阿林无虞。等我们回来。” 季夫人只能心惊胆战地送季云森进宫,可要她待在家中不焦心难受怎么也做不到,只能频频遣了小厮往宫门口打听消息。 江长兮怎么也没有想到,生平第一次进宫,竟然会是在被人诬陷私通的情况下,真是让她无可奈何又感慨万千。 江长远以为她是害怕——也对,哪家的女子遇到这般蛮横不讲理的泼脏水不害怕的,他家妹妹还是小姑娘呢,哪里是四公主那泼妇的对手。 “妹妹不必担心,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凭她是四公主,身份尊贵也没有胡乱诬蔑人的道理,就算到了皇帝陛下的面前,哥哥也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评说江长远的行事为人,至少作为哥哥,他的维护是真心的,疼爱是实意的,他待江长兮是真的很好。 江长兮有时候会想,那些陈年往事是非因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也许相比起江长远的疼爱来,它应该显得更加微不足道才是。 江长兮嘴角抿着笑,神态轻松,确实没有强撑的意思:“嗯,我相信哥哥会保护我的。” 江长远被妹妹这一笑,笑得心都软绵绵的,欣慰道:“这才对嘛,哥哥是你永远的依靠,别的男人都要靠边站的。” 庆荣在两人身后龇牙,显然对江长远的话不怎么认同。 四公主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又是唯一的嫡女,她受了委屈自然是一状告到皇帝那里去的。 四公主捂着脸躲在皇帝身边撒娇,添油加醋将事情说了一遍,执意认为江长兮同季云森存在私情对不起她在前,季云林不辨是非掌掴她在后,这两家人实在藐视皇权藐视皇帝,应该给予重罚。 皇帝素来疼爱女儿,哪里舍得四公主受此委屈,且季云林掌掴公主实属大不敬,更往深了讲,季云林莫不是因为四公主执意要同季云森退婚一事记恨了公主记恨了皇室,今日恼了公主掌掴公主,明日会不会因为恼了皇室而反了皇室,做那叛逆背国之事? 皇帝的脸色阴阴沉沉,眼瞧着是对季云林起了杀心。 相凉卿彼时正在同皇帝下棋,将四公主对江长兮四人的控诉听了个实实在在,也将皇帝情绪的阴沉和杀机看得真切。 他落下一子,状似好奇实际冷漠道:“江季两家兄妹真这么过分啊?那皇舅舅可真得好好罚他们不可了。” 得到相凉卿的认同,四公主一脸兴奋,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父皇,断不可轻饶了他们。” “那要怎么罚好呢?”相凉卿捻起一子,很是苦恼地替四公主想主意:“要不然女的充奴,男的流放?” 四公主眼睛一亮,正要赞同,就听相凉卿自我否定道:“不行不行,藐视皇权藐视皇舅舅这可是重罪,罚得太轻了做不到以儆效尤。要不然全部剥皮抽筋凌迟处死如何?” 四公主被相凉卿这般轻飘飘的血腥给吓到了,脸色隐隐发白:“表哥……” “四公主是觉得太轻了?”相凉卿无视她的脸色,继续提议道:“也对,所谓养不教父之过,只罚了子女如何能够。左都御史和随安侯教子不严、教女不善,遗祸社稷,为显皇家威严,不如将他二人革职下狱,寻个黄道吉日一并流放了吧。” 四公主再不济事,也该知道左都御史和随安侯在朝堂上是什么地位,单就她母后日日耳提面命的就足够她知晓其中利害,就算父皇再宠爱她,怕也不会为她轻易罢免流放两位重臣的。 果然皇帝一听相凉卿越说越离谱,简直到了无中生有胡说八道的地步,脸色更沉了几分,却是对这对表兄妹的:“胡闹!忠臣良将乃朝堂根本,官员罢免怎可如此儿戏!” 根本没有这层意思的四公主被骂得委屈,“儿臣知错。可是父皇……” 相凉卿此时起身拱手认错道:“是,阿卿知错。人命关天,阿卿竟然不问是非便喊打喊杀,实乃草菅人命之举,还请皇舅舅责罚。” 皇帝哪里还能不明白相凉卿此番的用意,眸色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倒是老好人。怎么,季云林打了朕的公主,你还想替他求情不成?” 第四十四章 你嘴巴放干净点 http://.biquxs.info/

四公主被皇帝这么一点拨,立即醒转过来,控诉地看着相凉卿:“表哥,到底谁才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话呢?” 相凉卿挺直了背脊,认真恭敬道:“季云林掌掴公主实乃十恶不赦,阿卿真心觉得理应重罚。只是四公主同季家退婚一事闹得满城风雨,若在此时就单凭四公主的一面之词就定了季云林的罪发落了他,只怕难以服众。” 四公主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不服:“什么叫我的一面之词,表哥你没看见我脸上的伤吗?” “看见了。所以我是站你这边的。”相凉卿面不红心不跳地道:“皇舅舅,咱就跟季云林当面对质。对他个心服口服的,然后狠狠罚他,罚到他终身难忘再也不敢对皇家不敬为止,怎么样?” 皇帝这种身份的人,什么牛神马怪没见过,相凉卿这点心思他看得是清清楚楚,也就他那个傻女儿头脑简单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还当他是真心为她着想呢。 但相凉卿如此维护季云林倒让皇帝觉得意外,这小子虽油嘴滑舌,一副与人为善的狗模样,可也就跟阿辞还有秦家安家的小子交好,什么时候还跟季家扯上关系了。 被这对表兄妹你来我往一闹,皇帝就算有的杀机也被闹没了,他乃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像女儿一样一有不满就喊打喊杀。相凉卿有一句话说对了,就算要发落了季云林,也要他心服口服受罚。 心里有了盘算,皇帝大手一挥,呵责了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表兄妹俩,让御书房的太监总管禄公公去宣了季云林三人进来,另着人去宣他们的父亲一同来辩一辩。 早在季云林几人被四公主的隐卫押进宫后,季夫人就派人去支会了季江两位大人,是以没多久,所有相关人等汇聚御书房。 季江两位大人慢了孩子们一步,看见季云森也在,季大人吃了一惊,又觉得大儿子也在很正常。 待人都齐了,皇帝这才带着上了药的四公主和看热闹的相凉卿姗姗来迟,底下一片请安声,皇帝摆摆手:“都免了吧。两位爱卿,可知朕今日宣你二人来所为何事啊?” “臣知道,臣知罪。”季江两位大人跪下,诚惶诚恐道:“臣教子(女)无方,以致四公主受伤(辱),请皇上降罪。” 季大人也就罢了,随安侯也同他一起请罪,这让江长远不能接受。 他跪在父亲身旁,朝皇帝拱手道:“请皇上明鉴,我妹妹不过随温大夫前往季家为小季大人看伤治病,何来使公主受辱之说?反倒是四公主不分青红皂白诬蔑我妹妹……” 江长远顿了一顿,实在觉得这样的话说出口本身就是对他妹妹的一种侮辱,他咬牙切齿道:“与小季大人有私……” “江长远!”随安侯紧蹙浓眉,心惊肉跳他的胆大妄为:“皇上面前不可胡说!” “儿子没有胡说!” “你就是胡说!”四公主满脸愤懑道:“本公主亲眼看见的,你妹妹勾引季云森,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若非本公主撞见,还不知要做出何种苟且之事!” “你嘴巴放干净点!”江长远挺直了腰板怒喝,被随安侯一巴掌打了下来:“江长远,怎敢无礼!” 随安侯看向面无表情的皇帝,诚惶诚恐按着江长远请罪:“臣教子无方……” “父皇!”四公主哭得凄凄惨惨,“您都看见了,当着您的面江长远还敢对儿臣这般,可想在季府他同季云林是如何欺辱儿臣的。” “皇上明鉴,在季府之时是四公主先恶言相对,诬蔑了江姑娘清白,更是侮辱我兄长,臣一时气怒攻心这才掌掴了四公主。” “季云林,你住口!”季大人在一旁急得直呵斥。这个时候皇帝的注意全在江家兄妹的身上,你跳出来掺和什么! 季云林不理会父亲,只对皇帝叩首道:“臣自知罪该万死,不敢辩解。只此事罪责全在臣,江家兄妹非但没有动手辱骂公主,更是受此事无辜牵连,请皇上明察!” 季大人简直要被季云林气死了,他这是要一个人承担所有罪责啊,“皇上……” 高位上的皇帝抬手,制止了季大人将要出口的话,他眸色沉沉地看了下面跪了一片的人,天子的威严是无形的压力,像座大山一般压在他们的肩上,让人难以喘息。 看了一圈,皇帝的目光定在底下唯一的姑娘身上:“你就是侯府家的姑娘?” 江长兮低眉顺眼,叩了一首:“是,臣女江长兮叩见皇上。” “抬起头来。” 江长兮将头抬起,眉眼低下,不曾往皇帝那里瞥一眼。 皇帝沉沉嗯了一声,犹如泰山压下,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不敢再言。 只听得皇帝沉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帝王威仪不可亵渎:“朕问你,你需如实回答。” 江长兮应是。 “四公主说你引诱驸马,你可知罪?” “回皇上,臣女不知如何作答。” “哦?”皇帝尾音轻挑,哼了一声,“又是为何?” 江长兮叩首道:“可知罪三字已判了臣女之罪,臣女实不敢忤逆上意,答不知罪。然则臣女问心无愧,知罪二字实难出口。” 江长兮再叩一首,直接道:“臣女自幼学医,乃天水堂大夫,今日受邀去季府为小季大人看病,引诱一说实属无稽之谈。” 四公主见江长兮还敢狡辩,气怒道:“你……” “四儿!”皇帝朝四公主瞥去一眼,四公主虽有不甘,但碍于皇帝威严,不敢再言。 “好一个能言善辩。那你再来辩一辩,你同季云森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又是为何?” “皇上……”季云森欲辩解。 皇帝不让他说:“让她说。” 江长兮听完皇帝的问话,既无辜又愤懑地为温大夫打抱不平:“臣女不明白,这孤男寡女又从何说起。先不说伺候小季大人的嬷嬷尚在屋中,就是温大夫也不曾离开半步。” “四公主天之娇女,我等卑贱如蝼蚁,四公主看不见也正常。只是实在担不起孤男寡女之言。”江长兮试探问道:“或者两男两女更为恰当。” 执意要跟进宫来的温大夫派上了用场:“草民叩见皇上,草民可为江姑娘作证,江姑娘所言非虚。” “嗯?”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皇上端详了一下这位温大夫,语气顿时轻快了不少,眯着眼睛笑道:“温敬凡?” 温敬凡乃是温大夫大名:“草民温敬凡。” 皇帝大笑三声,拍着大腿道:“真是你这老家伙啊。当初是你执意要告老退职,朕如何挽留都留不住你啊,如今你还不是巴巴的自个儿进宫来啦?” “草民惭愧。” 四公主见皇帝同温大夫说得起兴,君臣曾经的关系似乎还挺好的,担心皇帝会被温大夫给忽悠过去,立即提醒般喊了声父皇,又对温大夫道:“你同江长兮是一伙的,自然帮着她无中生有,反过来诬陷本公主。父皇,您可千万不能信他们的。” “四儿。”皇帝警告般看了四公主一眼,又看向底下跪着的旧臣和江长兮,两方各执一词,寸步不让。 相凉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皇帝又状似为难,突然笑出了声。 皇帝一记眼刀扫了过去:“你来。你是如何看的?” 相凉卿立即收敛笑意,苦了脸色道:“皇舅舅……” “不知道就别笑,笑了就是知道了。说说,又不是要你的命。”皇帝斥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兴支支吾吾,快说。” 相凉卿只好道:“四公主同江姑娘各执一词,非亲眼所见,实难辨别真假。不过,江姑娘毕竟是有人证的,还不止一人。四公主嘛,确实是一面之词。” “本公主堂堂大鸿四公主,所言之语还不足为证吗?”四公主怒目而视。 相凉卿道:“我没说你说得不对呀。这是私通这事吧,毕竟不好看,毁的不止是一个姑娘的名声,还有季云森的清白和与他有婚约的四公主的颜面,四公主颜面有损就是皇家颜面有损。是以臣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决不能因某一些人的一言一行就判断是非黑白。” 相凉卿都自称臣了,皇帝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他冷哼道:“就让你说说,你还想说破天不成?事关重大,你还要三司会审,昭告天下?” “这是皇上说的,臣可没这意思。”相凉卿摊手耍赖。 皇帝拿起手边的折子就丢,让他滚。 相凉卿可不敢接这折子,退了一步闪开,拱手作揖:“好勒。” 相凉卿依言滚出了御书房,皇帝气怒而笑,威仪更甚:“朕相信温卿绝非徇私袒护之人,朕的四公主也绝不会无中生有,这其中定有误会。” 四公主不满:“父皇。” 皇帝看了四公主一眼,沉沉的眸色三分寒凉,四公主当即打了个杵,所有不满堵在了喉咙口,再难成言。 还是几个当官的深明上意,连忙附和道:“皇上所言极是,定然有误会。” 第四十五章 恨不得掐死江长兮 http://.biquxs.info/

季云森靠在担椅上,行礼艰难,只能向皇帝告罪,然后道:“皇上明鉴,四公主温良淑和,不是随意之人。江姑娘也确实是天水堂的大夫,受邀来季家为臣治伤,此乃请江姑娘过府看诊的帖子,请皇上过目。” 禄公公赶紧从季云森的手上接过帖子,递给皇帝。 四公主紧抿唇,想再辩一辩,就听季云森继续道:“是臣无能,不能让四公主安心,以致四公主想左了心思,看岔了眼,生了这样的误会,误导了臣的弟弟云林,以致二人发生口角,弟弟不知分寸掌掴了公主,全是臣的罪过,请皇上降罪于臣。” “大哥?”分明是四公主屡次闹事,栽赃诬蔑,出口伤人,怎么到了大哥那里就全是大哥的不是了。 季云林想辩解,被季大人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皇帝分明看见了季家父子的动作,也只当没看见。他十分满意季云森给他的答复:“四儿,听见没有,全是误会,还不向江大夫道歉。” 皇帝称呼江长兮为江大夫,就是信了他们的话,认定了江长兮在这场闹剧里的无辜。 四公主不敢置信,父皇不帮着她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她向江长兮道歉!“儿臣没错!” 都给台阶了还不赶紧下,就算是爱女,皇帝也有了几分真实的怒气:“女儿家的名誉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张口就是私通引诱,你一个公主,金枝玉叶,这等污言秽语是你能说的?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又是儿臣的错?什么都是儿臣的错!”四公主看着对她怒目而视的皇帝,委屈和悲愤交织,她看看皇帝,又看看下面跪着的人,感觉所有人都在笑话她。 可她不怕笑话,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堂堂大鸿四公主,帝后嫡出,身份尊贵,竟然要嫁给一个下半辈子不良于行的废物,就因为这个废物,她不能嫁给心心念念的人,连表露心迹的资格都没有。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父皇,就算是儿臣的错好了,儿臣认罚,儿臣什么都认,儿臣只要与季云森退婚!” “四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季云林忍无可忍,“我季家做错了什么,我大哥又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折辱他!” “皇上,臣无德无能,不能让公主倾心,亦不能给公主幸福,有负皇上皇后重托。请皇上恩准四公主所请,特允退婚。臣心无怨尤,只愿四公主能心想事成,一世如意。” “父皇,请恩准儿臣退婚之请!” 高位上的皇帝沉默着,眸色深沉地看着下面跪着的女儿和臣子们,无形的压力在殿内悄悄蔓延。 此时事不关己的江家父子三人和温大夫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垂眸数着御书房墨玉石砖上并不存在细纹,只听得季大人叹了一声,声音疲累,无可奈何:“皇上,臣蒙皇上皇后厚爱,将爱女许配臣长子云森为妻,臣携季家满门感激涕零。可惜家门不幸,云森遭逢大难,此生怕毁。” “四公主乃中宫皇后所出,是我大鸿唯一的嫡公主,身份尊贵,非寻常女子可比。如此贵女,我儿云森怎敢耽误她的婚姻前程。臣斗胆请求皇上,收回圣意,解除二人婚约。” 皇帝沉默了许久,手指一下一下敲着金玉雕砌的桌面,突然看着随安侯道:“江爱卿。” 随安侯背脊僵直,叩首道:“微臣在。” “事已查明,卿之爱女实乃无辜,爱卿便先带她回去吧。”皇帝一摆手,让江家父子三人和温大夫先退下。 随安侯松了口气,带着儿子女儿和温大夫退出来御书房。 御书房外,早早滚了的相凉卿叼着一根草坐在廊下,吊儿郎当的模样跟着威严恢弘的宫殿一点都不搭。 相凉卿听见他们出来,赶紧丢了草过来,朝随安侯一揖,关心地问江长兮:“长兮妹妹,没事吧?我说你们怎么就惹上四公主了,那可是个疯婆娘……” 这还在御书房外呢,相凉卿就如此口无遮拦,随安侯都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提醒他道:“小公爷,需谨言。” “行行行,我谨言,我谨言。”相凉卿交代了外面随侍的小太监一声,就同他们一起走了,他缠着江长兮道:“长兮妹妹,你还没回答我……”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妹妹长妹妹短的,谁是你妹妹。”江长远现在最烦的就是皇室子弟了,仗着身份胡作非为死缠烂打,做错事了哭一声求一句上面就给做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委屈受辱的还是他妹妹,气得他肝疼。 “我喊长兮妹妹呢,干你何事啊!” “长兮是我妹妹,你这么殷勤做什么!” “阿远!”随安侯斥他一句没大没小,对相凉卿歉意道:“小公爷不要同他计较,待我回去就教训他。” “阿爹!” “闭嘴!” 相凉卿也没真同江长远计较的意思,连连道:“侯爷客气了,客气了,我同江兄闹着玩呢。” 相凉卿也没有同他们一起出宫的意思。本来他今日就是陪和阳长公主进宫的,就是不耐烦在柳太后宫里待着,这才跑去皇帝那里下棋的。如今还要回去柳太后那里接长公主出宫,便在半道上同他们分开了。 季云林掌掴公主一事最后也没个定论,江长兮知道江长远担心季云林,便让他不必忧心她,让他先等着季云林的消息再回家去吧。 随安侯也没强求江长远,江长远想了想,最后还是留在宫门口的马车上等季云林出来。 温大夫自然不能同江长兮去随安侯府,便先回了天水堂。最后被拎进祠堂的就只有江长兮。 “跪下!”随安侯面沉如墨,怒喝声祠堂外都能听见。 庆荣听得心惊胆战,她怕江长兮吃亏,急冲冲往福康堂跑去。 祠堂内,江长兮依言跪下。 随安侯问她:“昨日我是如何同你讲的?” “不得提及为长公主治病之事,不得拖累侯府,不得拖累祖母。” “你既记得,又如何做出今日这般有辱斯文有辱名声的下作之事!” 江长兮抬眸,清澈明亮的眸映着随安侯怒不可遏的脸,闪过一瞬的神伤。她故作无谓,语气坚定道:“女儿发誓,今日只是应季府之邀去为小季大人看病,一切行为循规蹈矩不敢有半点僭越。父亲明察秋毫,难道看不出来四公主凭空栽赃,只为与小季大人解除婚约吗?” “四公主是栽赃,可空穴不来风,若非你行为有失,四公主又为何偏偏与你为难?” 江长兮觉得好笑,她看着父亲,企图从他眼里看到除了谴责愤怒失望之外的情绪,可惜没有,他那一眼‘我就知会如此’的失望神色让江长兮痛彻心扉。 “我不是四公主,我怎知她为何与我为难。就像我不是父亲,我不知父亲为何明知女儿是受人诬陷还要在这里对女儿咄咄相逼?难道要我认错,说的的确确是我勾引了季云森您才满意吗?” “混账,你就是这么同父亲说话的?”随安侯指着江长兮大骂不孝女:“老夫人世家嫡女,名门闺秀,她教给你的孝悌之道礼义廉耻你都吃进肚子里去了?只记得你娘教给你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女子无才便是德,学什么医术出去抛头露面,你不要脸,侯府还要脸!”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阿娘!她一身医术传承名门,她一生治病救人功德无数,怎么到你嘴里就是不三不四了。”江长兮一抹眼角,从跪到站。江家祠堂森严,祖宗排位置于鼎盛的香火上,在最下面一排,她阿娘的牌位隐在黑暗里,若非她常常来瞧,只怕也无法一眼就认出她来。 “父亲,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当着我娘的面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江长兮知道父亲不喜欢她亲娘,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想她娘的,“当年你身中毒箭是阿娘救你性命,母亲生哥哥难产是阿娘保他们母子平安,她用你所谓的不三不四的东西救了你和你的妻子儿子,你竟然还当着她的面侮辱她,你的良心不痛吗?” “道听途说的是非黑白几分真几分假你分得清吗?我侮辱她?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娘做了什么?我身中毒箭不是拜她所赐?阿慧生产险些母子俱殇不是拜她所赐?就连你,小小年纪竟学你娘心肠歹毒,将阿言推入寒水之中,若非老夫人保你,当我会留你至今日!”随安侯只要一想到寒冬腊月的时节,他的小儿子仅两岁稚龄被推入寒水中,打捞救起后浑身冻得清白险些丧命的样子,就恨不得掐死江长兮。 江长兮被随安侯眼里的杀机惊到了,同时他的话也让江长兮觉得毛骨悚然,这是跟她所知道的故事完全南辕北辙的另一版本,是完全颠覆她认知的另一版本。 “阿言不是我推下水的,我没做过。”这是江长兮可以肯定的,她从没有害江长言的心。“阿娘那么爱你,也绝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她若想要害母亲哥哥,也绝不会施援手去救他们。父亲,你一定是被蒙骗了!” 第四十六章 不爱的人,丢掉就好了 http://.biquxs.info/

“这是她亲口承认的如何会有错。” “不可能!”江长兮揪着他的衣袖恳求:“阿娘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的。父亲,你再查一查,你再查一查,阿娘不会这么做的!” 随安侯甩开江长兮,看她跌倒在地上依旧重复着求他重查的话,随安侯只有满心的厌烦和恼怒。就是因为梁氏,就是因为那个毒妇,他的妻子他的阿远受了那么多的毒,阿慧甚至被,被…… 那就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一碰就痛得他发疯发狂,满心的愧疚痛恨交织,随安侯发现了黑暗里的那个牌位,江梁氏这三个字就像针一样扎疼了他的眼睛,他疯魔一般跑了过去,执起牌位狠狠地砸向地面。 “父亲,不要啊!”江长兮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扑过去阻止父亲,牌位当胸狠狠地朝她砸来。 随安侯此时的恨意有多深沉,砸的力量就有多重,江长兮屡此受创的左肩被牵连到,发出骨头崩裂的响声,江长兮吃不住力,膝盖磕向地砖,跪倒在地上。 可她已经顾不上肩膀和膝盖上的痛,满心满眼只有娘亲的牌位,她死死握着,随安侯抢不走也砸不掉,极怒之下朝她踹出一脚。 江长兮避无可避,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手上一刻都不敢松懈。 挣扎之下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被大力撞开的祠堂大门,眼睁睁瞧着随安侯再一脚踹向江长兮,随着老夫人大呼一声逆子,寒未辞人已赶至,一脚踹向随安侯。 寒未辞这一脚来得突然且力量十足,随安侯被他踹得腹部生疼,一口血气上涌,扯着牌位踉跄着往后倒。 女子天生力量不及男子,牌位就被随安侯这么扯走了。 “牌位!”江长兮眼里只剩牌位了,眼见着牌位被抢走,她都没感觉到手掌心在地上蹭破了的疼,扑过去要抢牌位。 寒未辞已经先她一步夺回了牌位,江长兮从他手里抢回来护在怀里,寒未辞就将她和牌位一起护在他的怀里。 庆荣气得牙痒痒,若不是碍于老夫人在这里她真想给随安侯几巴掌。 庆荣没能给随安侯几巴掌,老夫人先给了随安侯一巴掌,拐杖跺的地板咚咚直响,她大骂:“逆子,你这是要气死我啊!来人,请家法!” 周围一片的‘老夫人息怒’‘老夫人不可’,寒未辞只感觉到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 寒未辞惊慌失措,捧起江长兮的脸来看,江长兮执意低着头,紧紧抱着江梁氏的牌位,泪珠子啪嗒,湿了他满手。 寒未辞不勉强她,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不给别人看到,他对在大骂随安侯的江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先送长兮回倚芳阁。” “有劳王爷了。庆荣,跟着姑娘去,好好给她瞧瞧,哪儿伤着没。”老夫人越交代越伤心,一扬拐杖就要去打随安侯:“你这个逆子,家法呢,去拿来!” “老夫人息怒,气坏了身子怎么好啊。”锦毓姑姑原本不放心寒未辞送江长兮回去,想跟着去的,可看老夫人气成这样,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了,锦毓姑姑可不敢离开她半步,只好劝着。 祠堂里乱糟糟的动静大,早就传遍满府,江吴氏紧赶着前去劝老夫人,下人们低头垂耳,小心翼翼,不敢往祠堂那边多打听。 江长兮被送回了倚芳阁,秀檀听庆荣说完前因后果,气得半死,“一夜夫妻百日恩,他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姑娘还是他的亲骨血啊,这让姑娘以后还怎么在侯府里活?” “你小声点。”庆荣也气得不轻,都想去帮江长兮收拾行李走人了,可理智暂时压制住了她的行动:“姑娘已经够伤心了,你这么嚷嚷,姑娘听见了要更伤心的。” 秀檀偷偷往屋里瞧,姑娘抱着夫人的牌位坐在软榻上,神色悲戚恍惚,南襄王正低声与她说什么,姑娘应该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江长兮的确一句都没听进去,她抱着牌位悄悄流着泪,泪流没了,干在脸上僵僵的难受。可她心里更难受,酸胀疼涩什么感受都有,她想放声大哭,可眼泪都流干了,还能怎么哭。 这不是寒未辞第一次看女人哭,真哭,假哭,悲伤的哭,高兴的哭,可怜的哭,可恨的哭,形形色色,看得多了,心就麻木了,哭惊不起他心里丝毫波澜。 可这一次不一样,他看着江长兮,这种无言的悲戚,这种无声的痛彻心扉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的阿娘抱着他,鲜血止也止不住的样子。 寒未辞有些慌了神,他微微弯腰,张开双臂虚环着她,手碰她的肩头,又不敢碰:“你,你别难过了。” 小心翼翼的安慰轻轻响在她耳边,江长兮以为她不会哭了,可眼睛胀得厉害,眼眶微热,眼前朦胧一瞬又清明,清清晰晰他的脸。 泪珠子从眼眶里跌出来,顺着脸颊滑下,寒未辞就像只容易受惊的兔子,手忙脚乱翻了袖子里的帕子出来给她擦,语气佯装的不佳:“怎么还越说越哭了。” 江长兮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委屈,突然有很多话想说。理智告诉她不能跟寒未辞说,可她张了张口,还是说了:“阿娘说,父亲是爱我的。” 寒未辞手顿了顿,直觉告诉他,江长兮说的娘亲是她怀里抱着的这位,她的亲生母亲,江梁氏。 江长兮说的的确是江梁氏,她至今都记得娘亲的病榻前,娘亲跟她说这番话的神情,奄奄一息的灰败里只有在提及父亲时才有点点光亮。 江长兮看着娘亲温柔的笑,她也笑,嘲讽又可笑的色彩,声音又轻又远:“可父亲更爱母亲,更爱哥哥。就像人的十指有长有短一样,要允许父亲的爱分割得有大有小。爱是父亲的,他有权利将大的那份爱给母亲,给哥哥,有权利只将小的那份爱留给我。不能怨,不能怪,因为我也不是把最大的那份爱给了父亲,我最爱的是阿娘。”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湿了眼眶,她看着寒未辞,寒未辞模模糊糊地站在她面前,抿紧唇听她状似自言自语:“阿娘骗我,父亲不爱我。他不爱阿娘,他也不爱我,他的爱没有分割,完完整整给了母亲和哥哥,什么都没有留给我。” 江长兮在他面前哭,呜咽的自言自语就像困兽临死前的悲鸣,比无声的眼泪更能戳他的心肺。 寒未辞深深呼吸,心肝肺都咸涩得发疼:“那长兮的爱也不要分割了,完完整整的留给阿娘吧。得不到父亲完完整整的爱,能到长兮完完整整的爱,阿娘也会很高兴的。” “骗人。”娘亲明明穷尽一生,都在期待父亲的爱。 “骗你是小狗。”寒未辞同她坐在软榻上,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犹如节节拔高不肯折腰的青竹,“知道我的阿娘吗?” 江长兮脑袋懵懵的,认真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南襄王世袭爵位,本姓寒。寒未辞的母亲就姓寒,原来是南襄王郡主,后战死沙场,追封为公主,世人皆称南襄公主。因南襄公主与今上同辈,如今应该叫南襄长公主了。 江长兮懵懵道:“南襄长公主?” “对,南襄长公主。”寒未辞笑,“她死的时候还只是郡主呢。”后来她成了公主,又成了长公主。可寒未辞不喜欢,他宁愿阿娘永远都只是一个郡主。那该多好啊。 “阿娘自少年起便随外祖父征战沙场,立功无数,是大鸿第一个独掌一方兵权的女子。”寒未辞笑,谈起母亲时,他眸光灼灼,眉眼如水轻柔,半分嚣张戾气也无,仅剩下的张扬里也写满了有与容焉的骄傲。 然而这样耀眼的骄傲和轻柔,转瞬即逝:“只可惜,她后来爱上了一个人,被爱情左右,她就再也不是战场上那个飞扬肆意的常胜将军了,她败给了她的爱情。” “我的父亲也许曾经也爱过我的母亲,否则她不会嫁给他。只可惜,我父亲的爱分割成了很多很多份,最大的一份给了他的家人,仅剩可怜兮兮的一点给了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多么骄傲的人啊,在与他的家人无解后,选择了离开,她放过了自己。”寒未辞至今都能记得离开靖安侯府的那个早上,金色的太阳刚从东方升起,露出一点点的面颊,阳光铺洒大地,他的阿娘犹如天神披着金色的战袍,一路披荆斩棘,带着他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狱。 “阿娘说,因为有了我,她才有了离开的勇气。不爱她的人丢掉就算了,能得到我完整的爱,她已经很幸福很高兴了。” “所以啊,长兮的阿娘,有长兮完整的爱就会很幸福很高兴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江长兮看着怀里的牌位,扯开嘴角,不知是笑还是哭,眼泪滑道嘴角,微微咸涩:“不爱的人,丢掉就好了。” 好简单好洒脱的一句话,可几个人能做到呢。 第四十七章 我还是先去揍他一顿吧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闭上眼睛,她觉得好累,肩上和膝盖的伤隐隐作疼。回了临都后,她受伤的次数都抵得上过往好几年的了。 夜渐渐深沉,闹腾了一日的侯府勉强算安静了。老夫人过来看了她两回,唉声叹气怒发冲冠的骂了随安侯半天,才被劝回了福康堂。 听说随安侯挨了家法,江吴氏去拦着,也挨了一下,东院那边灯火通明,正人人自危呢。 江长远得了消息赶回来,一直自责没跟着江长兮回来,他跑去东院闹,被随安侯一瓶子摔了出来。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江长远在倚芳阁频频跳脚,气都气死了,“你跟个疯子犟什么呀,直接一锤子砸晕他多好啊!” 江长兮心里乱得很,她一面对随安侯失望绝望,一面不想江长远口没遮拦被有心人听了去再惹一身腥。 “哥哥,莫浑说,那是父亲。” “你还帮他说话,你可长点心吧。”江长远要被江长兮气死了:“妹妹,他的心里没有你。” “有没有我他都是父亲。他待我不慈,要不要待他孝是我的事情。至少他从没有亏待过你,你口口声声说他是疯子,传出去就是大不孝。” “他那个样子我怎么孝,他连你阿娘的牌位都敢砸,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他的吗?”江长远蹲在江长兮面前,不得不猜测:“妹妹,他不会真的疯了吧?” “哥哥!”江长兮身心俱疲,她很累,很想倒头睡个昏天地暗:“对不起,哥哥,我真好累,我想睡了。” 明显就是不想跟他说话,江长远很识时务,“好好好,你睡你睡,我去阿言那里看看。”家里今天乱得很,母亲暂时是顾不上阿言了,他得过去看看。 江长远走了,耳边终于清静了,江长兮靠在床头,窗外风声不停,连月光都清冷得渗人。 她没有骗江长远,江长兮现在累的恨不得立即睡过去,可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随安侯对江梁氏的声声指控,乱麻一样同她已认知的一切纠结成一团。 她该相信阿娘,相信祖母的,可随安侯又说是阿娘亲口承认的,这怎么可能呢。就算她当年年纪尚小,可也清楚地记得阿娘指天发誓的一字一句。 急风灌入口鼻,带着入骨的寒凉,江长兮呼吸一促,呛在喉咙处猛咳了两声,守夜的庆荣推门进来,赶紧关了窗。 “姑娘睡不着吗?”点了床前的烛火,听着窗外呜呜的风声,庆荣有些忧心:“姑娘可是难受得紧?还是伤口疼了?我给你找些药吃好不好?” 江长兮摇摇头,看了眼紧闭的窗。窗上树影婆娑,摇曳得厉害。“要变天了。” “是啊,天冷得很,怕要下雪呢。”庆荣给她掖紧被角:“姑娘快睡吧。” “庆荣,帮我传个消息庆松,我要他帮我查些事情。”江长兮作势要起来,庆荣劝她:“姑娘要庆松查什么?我去写给他就好了,你就别起来了。” 江长兮的脸色白得吓人,庆荣心里急得很。 偏偏这件事情江长兮不想假于人手,她起来到书桌前,亲自磨了墨,写了长长一封信,让庆荣当夜送了出去。 这一夜注定是睡不安稳的,江长兮半醒半梦,梦里一会是随安侯狰狞的表情,句句控诉,直戳人心;一会又是阿娘青白的病容,字字泣血,全是冤枉。 庆荣送信回来遇见了翻墙进来的付星舟,唬得她差点出手伤人,被付星舟截了下来。 “付公子,你要吓死我。” 付星舟没工夫同她掰扯,疾步往江长兮的房间去,低声问两句:“你家姑娘如何?可受伤了?江元益那个老混蛋打她了吗?娘的,我还是先去揍他一顿吧。” 付星舟想风就是雨,庆荣拦都拦不住:“公子快别给姑娘惹祸了,姑娘不好,公子还是先看看姑娘吧。” 付星舟被她唬住了,以为江长兮是怎么不好了,急哄哄又折回江长兮房里了,动静太大,将江长兮惊醒了。 “姑娘。”庆荣急忙进里屋。 付星舟慢她一步,见她呆呆傻傻地喘着粗气,满额头的冷汗,也吓了一跳:“你怎了?梦魇了?” “付公子先别问了,天这样冷,姑娘衣裳都湿了,得赶紧换了,你先出去。”庆荣一摸江长兮的身子,哎呀一声:“怎么这么烫?” 付星舟听言来探她的额,果然烫手:“怕是着凉了,我去请温大夫来。” 庆荣扶江长兮躺下,一边扯住付星舟的衣袖:“好公子,你快别给我添乱了,你的身份不能暴露。” “侯府里有府医,姑娘就是着凉了,找府医就行了。我需要人手,要喊人来伺候姑娘,你快些走吧,暴露了身份,姑娘也要跟着你遭殃。” 付星舟若是如此容易妥协的人,江长兮就不会如此头疼了。 庆荣劝不动他,就能江长兮来劝。 她迷迷糊糊的,浑身烫得厉害,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烫的:“付星舟,你帮我个忙。” 她说话轻且虚,带着极重的喘息,付星舟只有靠近了才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烫烫的气息在耳边起伏,付星舟只感觉耳朵痒痒的,痒得他一直想伸手去挠,到底忍住了:“你确定?” 江长兮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闭了闭眼,以示坚定:“嗯。” 付星舟心知她有意要支使他离开临都,此事不过是引子,但他就是拒绝不了。 用力闭了闭眼,付星舟眸中神色几次变化,才艰难地答应了她:“这是你说要查的,查了给你,不尽如意,你可不能跟我翻脸。” 想起之前同他耍了几次小性子,付星舟怕是一朝被蛇咬了,扯了扯嘴角好笑道:“好。” 付星舟这才哼哼唧唧走了。 庆荣松了口气,暗道还是姑娘治得了付公子。然后就出去喊秀檀喊府医了。 倚芳阁的人做事还算沉稳,大半夜的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府医只道江长兮是郁结在心,又纵然惊风,这才着了风寒,吃了退热的药,捂一夜被子出出汗,养几日就好了,倚芳阁这才又平静了下来。 倚芳阁这才平静,随安侯府的大门又被哐哐敲开了,门房细问说是天水堂的药童,要见江长兮。 江长兮急忙起身穿衣,边听伺候的庆荣道:“说是天水堂连夜来了好几个发烧的病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全部脸色发青,瞠目发赤,还四肢抽搐不停,不像是普通的病症。” “温大夫辛大夫可通知了?”江长兮顾不上梳妆了,抽了条发带系住散乱的发,套了鞋子就走。 庆荣提了她的药箱追上去道:“已经去通知了,今夜轮值的是叶大夫,温大夫辛大夫都住得远,叶大夫怕耽误了病情,便叫人也往侯府来支会一声。” 江长兮道了一句‘知道了’,的确比起其他大夫的住处,侯府是离得比较近。从前在春城时也是这般,夜里若遇急病,都是先支会住得近的大夫的。 “秀檀,你去福康堂守着,没惊动祖母最好,若是惊动了,便告诉她我去去就回。别与她说我病了。” 秀檀不是十分乐意江长兮这般欺瞒老夫人,但江长兮坚持,她也拗不过,只好忧心忡忡地往福康堂去。 守着片桐轩的江长远一夜未睡,听见动静的他也想同去,又怕去了帮不了忙添乱,只好让人赶紧备了马车送江长兮过去。 有了马车,江长兮过去天水堂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夜已经很深了,长长的街道空寂无人,只有骨碌碌的马车赶路犹如平地惊雷,天水堂从沉睡中苏醒,灯火通明处,人心浮动。 温大夫和辛大夫还未到,叶大夫先迎来了江长兮:“姑娘。” “情况怎么样了?”江长兮扶着车辕跳下马车,她刚服了药勉强退烧,身体还有虚弱。 庆荣在后面撑着她。 叶大夫还是看出了她的虚弱:“姑娘这是怎么了?” 江长兮道没事:“着了点风寒。” 叶大夫惭愧:“就不该去叫姑娘的。” “人命关天,有什么该不该的。”江长兮让叶大夫带路,三人走得很快,江长兮见到了第一个病人。 此时病人的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脸色发青继而发紫,再由脸部传遍全身,四肢已经停止抽搐,却渐渐变得僵直,一双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赤红得就像要滴出血来。 此时的病人已经不发烧了,随着四肢僵直,病人的体温也开始逐渐下降,江长兮为他号脉,脉象平静无波,同常人并无区别。 江长兮一探再探,都查不出来什么异常。这也是叶大夫至今束手无策的缘由。 “让人烧炭火进来,不让病人的体温一直这么降。关窗,将所有的病人都挪到温暖的房间里去。” 有了吩咐,天水堂里的人都赶紧动了起来,烧火盆的烧火盆,关窗的关窗,搬人的搬人。 江长兮也没闲着,一个病人一个病人探了过去,发现他们的病症同先前的病人一模一样,江长兮心有疑虑。 若是寻常的着凉发烧也就算了,可这一模一样的怪病怎么也开始扎堆了? 第四十八章 偏偏事与愿违 http://.biquxs.info/

“叶大夫,你可知这些病人都是哪儿来的?住哪里?这两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又去了什么地方?” “都是普通的百姓,住在城南慈心堂附近的几条巷子里……”叶大夫问是问了病人亲眷,只是问得没那么清楚。 江长兮便让药童再去问问仔细了,写在纸上给她。还没交代完呢,照料病人的药童跑出来说病人的病情又有了变化了。 正巧这时温大夫和辛大夫也前后脚到了,几人便一同进屋去看病人。 只见那病人浑身的青紫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江长兮和叶大夫先后开的药没有半点用处,病人的情况还在恶化。 “庆荣,银针。” 江长兮挽了衣袖,接过庆荣递来的银针开始施救。她心里其实也没有谱,脑子飞快运转着,将从小所学医理从头理了个遍,偶有只言片语应对,就是无确切之法。 就在江长兮救治这个病人的时候,其余的病人也相继出现同种情况。而天水堂外,又有亲眷抬着病人上门求医。 叶大夫是最知晓情况的,他便去了前堂查看病人。这是天水堂接收的第四位同样症状的病人了,后面又陆续来了两个,一共六人。 好不容易稳住了情况,病人的僵直情况暂缓,体温借着炭火勉强维持着,只是全身发黑的情况未能好转,江长兮也是忧心忡忡。 温大夫收了银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从隔壁房间过来找江长兮:“姑娘,情况如何了?” “暂时稳住了,你那边呢?” “情况暂稳,只是这体温下降,血凝之症不得解,这怕不是解决之道。”温大夫捋了捋他的山羊胡,眉头紧蹙的深壑能夹死一只蚊子:“脉象无异,不似中毒,当真怪得很。” 江长兮低眸仔细端详这些黑溜溜的病人,黑色是从肌理深处挥发出来的,一点一点地替代了原先的青紫色,她用了很多种办法都消退不去。 看不出来是什么,用药也试不出个一二三来,真真是奇怪的很,倒是让她想起了京兆府里的那具黑色的人骨。 “庆荣,小方呢?我让他问的东西都问来了没有?”江长兮被自己突然闪现的想法给吓到了,她的心脏怦怦直跳,需要尽快找到答案来平息她这个不该有的念头。 可偏偏,事与愿违。 药童小方前来回话,“姑娘,小的都问了,病人的亲眷说他们是住在慈善堂附近的,有人是樵夫,有人是打猎的,大多相熟,经常相约去郊外的几座山上砍柴打猎,吃的喝的倒是各家不同,在山上有没有吃相同的食物就不清楚了。这是病人亲眷报来的,病人这几日就是在这几座山上砍柴打猎。” 江长兮接过来一看山名,陈婆婆夫妻看守的那座山头赫然在列,江长兮心中那个可怕的念头只怕真的应验了。 江长兮突然想到昨日寒未辞突然出现在随安侯府,怎么来得这样突然又这样巧合,怕就是寒未辞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只是当时侯府大乱,她的心绪大乱,寒未辞未有打扰,她也没有发觉不对的。 “庆荣,你先回侯府去找哥哥,请哥哥去南襄王府找南襄王,将天水堂的情况告诉他。”王府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江长兮担心只有庆荣去见不到寒未辞,江长远跟寒未辞虽有过龃龉,但他毕竟是侯府世子,王府的人应该会重视三分。 庆荣想一想也能明白江长兮的用意,连忙带着小方先回了随安侯府。 温大夫见江长兮脸色不对,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莫不是不对。” “大不对。”江长兮看着那深沉的夜色,心也是沉甸甸的:“您还记得陈婆婆夫妻吗?” 温大夫怎么可能忘,就因为他一时疏忽,险些就害了姑娘性命。“他们不是死了吗?” 江长兮摇摇头道:“那夜大雨,山中泥流带出来一具白骨你记得吗?我在京兆府见过,由里到外,全身发黑,我用了多种办法都查验不出是什么毒来。” 说到全身发黑,江长兮就联想到了眼前这些病人。可这些都还是活生生的人,跟那具人骨又有不同。 江长兮道:“您看看这些人都去过哪里吧。” 温大夫接过江长兮递来的纸一看,心中惊骇不比江长兮的少:“这病,会传染?” “那不一定。”江长兮原本也有这个猜疑,但想想又觉不对,那具白骨她也碰过,寒未辞和京兆府的衙役也碰过,至今为止并没有人身有异样。 再一想,这些病人的亲眷们也都同病人接触颇多,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不好的,可见这症状并不传人。 因此江长兮的猜测是:“病人应该是吃了山上的果子或是喝了山上的水,再不然就是这山上有什么东西碰了就会得这怪病的。” 所以她才要庆荣去找寒未辞来,寒未辞是南襄王,有权有势还有人,有他在,封锁一个山头应该不是难事。 庆荣先带小方回了随安侯府,江长远早让他的书童在门房处后者,本意是想着江长兮回来的时候他能第一时间知道,以便安心。不想江长兮没等回来,倒是等来了求救的庆荣。 听完庆荣的话,江长远第一反应是去求助于父亲,可一想到父亲今日做的混账事,又想父亲似乎不太愿意江长兮学医的,便放弃了这个想法,憋着一口气去了南襄王府。 若只是庆荣来,王府的门房见她眼生,还不一定会放她进去,可江长远就不一样了。江长远乃随安侯府世子,也是个不安生的人物,之前还因为一匹红枣马跟自家王爷起了龃龉,王府门房想不认识他都难。 一听江长远是有要事来找王爷的,见他神色着急不似作假,这夜色深沉的想必江世子也不会无聊到这等地步,王府门房才呐呐道:“王爷一早就出府了,还未回来呢。” 再问寒未辞去了何处,他小小一个门房哪里知道啊,只道寒未辞今日往京兆府跑得勤,再不就是歇在了和阳长公主府上。 和阳长公主素有心疾,江长远轻易不敢去叨扰,便带着人往京兆府去了。 寒冬里的夜风大又冷,几个人从侯府跑到王府,又从王府跑到京兆府,一身的汗都被风吹干了,只剩下瑟瑟发抖了。 说巧是真不巧,大半夜的,京兆府不知出了什么事,守卫没几个,里头乱糟糟的一片,又是走水了又是失窃了,江长远随手抓了个人问,才知道寒未辞并不在京兆府。 该不会真歇在长公主府了吧? “要真在还好。”江长远道,带人准备往长公主府去。惊扰了长公主大不了就是一顿责罚,怕就怕寒未辞还不在长公主府,那可真不知该往何处找去了。 京兆府乱成一团,大概是早前有留了话,让有事去找秦世潇,秦国公府正巧在公主府前面一条常宁巷里,秦世潇出来时正巧撞见了江长远。 “你不必去找,王爷大约在城外,没回来。” “他去城外做什么?”左右找不到人,江长远心里一阵烦躁。 秦世潇也不安生,京兆府出的事大,他得赶紧过去:“你先别急,京兆府失窃了,城门暂时不能开,王爷那边我另想办法去通知。”他喊来了他的小厮,扯了腰间的玉牌交代了几句,又对江长远道:“我让人去找小公爷了,你先去长兮妹妹那儿,让她能安排的先安排的,小公爷应该很快就能到。” 江长远想着寒未辞和相凉卿同是宗室子弟,寒未辞能调动的人,相凉卿也能调动,便也不强求去找寒未辞了,道了声谢,带着庆荣赶去天水堂。 早在王府寻不到寒未辞时江长远便先让小方带消息回天水堂去了,听闻江长远和庆荣一道回来了,江长兮让人在门口将二人拦下了,将里面的情况跟两人细细一说。 “应该不会传染,但稳妥起见,你们最好不要再同这里的人接触了。” 庆荣首先不同意:“我是随姑娘一起来的,也接触过病人,若真会传染,回去了才是麻烦,我还是留下帮姑娘吧。” 江长远更不可能将妹妹丢下了:“我同庆荣都跑了这一路了,我也是麻烦,我也要留下。” “哥哥,你又不懂医,留下来能做什么?”江长兮劝他们回去,两人死活不肯依。 相凉卿得了消息赶到,打断了这两人的胡搅蛮缠。 了解了一下情况,相凉卿心里便有了打算:“发现白骨的那个地方的确有异,阿辞带人过去了,还没有回来,我已经让人带消息给他了。” “至于临都城内是否还有去过那里的百姓或是发病的人,我现在就让人下去排查。”相凉卿到底是领了官职的人,大大小小的差事也办过不少,比起江长远办事沉稳牢靠不少,安排事情井然有序,调配人手也是驾轻就熟。 他问江长兮:“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有。”江长兮头疼地揉额角:“请不要客气地差使他们吧,别让他们来烦我就好。” 相凉卿看了一眼两脸懵逼的江长远和庆荣,挑了挑眉。 第四十九章 他便在家中暴毙了 http://.biquxs.info/

江长远第一个反对,“妹妹……” 相凉卿笑了贼精贼精的,他一摆手,就有人会意上前来拖走江长远:“长兮妹妹放心,我绝对不会客气的。”说着,他冲庆荣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对待小姑娘自然不能像对待江长远那般粗鲁。 江长兮折回天水堂中,继续去同温大夫几人商讨新的药方了,夜最深沉的时刻过去了,灰蒙蒙的天逐渐鱼肚白。 没有谁刻意隐瞒天水堂收诊的怪病,随着第一缕阳光落在只开半边的纱窗上,这个消息就传开了,顿时满城哗然,百姓惶恐,甚至还有人借机散布谣言,说这个怪病是会传染的,引起了百姓更大的恐慌,纷纷收拾包裹,携家带口准备出城,一律被巡卫营拦了回来。 只是百姓们的恐慌不是当官的三言两语就能安抚的,相凉卿陪连夜赶回来的寒未辞立于城楼上,冷眼看着下方越闹越乱的场面。 “啧,看起来脑子不是特灵光啊。”相凉卿双手撑在城墙上,看着下面被巡卫营扣下的几名闹得最凶的人,而闹事的人群外,有贼眉鼠眼的见势不妙,自以为悄悄地溜了。 寒未辞微微眯眼,深沉的黑色里破碎出冷漠的光,他一抬手,自有隐卫无声来去。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寒未辞冷漠转身,留下城楼下烂摊子一堆。 安抚百姓,这真是令人头疼的苦差事,相凉卿很想抗议,但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抗议是无效的,不如甩锅来得容易点。 “长兮妹妹想去郊外看看发现白骨的那处地方。”相凉卿居高临下,一眼瞄准骑马朝这边赶来的安早年。 骑马赶来的安早年打了个喷嚏:“……”谁在想我吗? 原本要出城的寒未辞最后还是折道去了趟天水堂,接上一夜未睡的江长兮。 她刚在温大夫的紧盯慢催下喝了去伤寒的药,听说寒未辞来了,烧了艾草熏了才出去见他。 寒未辞一见江长兮就蹙眉,不知道还以为有多苦大仇深呢:“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江长兮摸了摸脸:“会吗?”她倒是没什么感觉,解释道:“大概是没睡好,无妨。” 也是,天水堂这样的情况,怕是没人睡得好的。 “会骑马吗?”寒未辞问。 江长兮刚想说会,就发现寒未辞根本没给她说的机会:“可惜本王只有一匹马,勉为其难带你吧。” 江长兮:“……” 江长兮转身就走:“还是不为难王爷了。” 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江长兮只觉衣领一紧,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被寒未辞拎着衣领带上了马。 寒未辞双腿夹紧马腹,大喝一声‘驾’,御马扬长而去,根本不给江长兮反抗的机会。 江长兮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恼了,耳畔风声呼啸,刮过脸颊如刀一般。 眼前突然一黑,带着男子清爽冷冽气息的斗篷盖了下来,紧贴着他胸膛的背脊能感觉到他低声闷笑的震动。 江长兮在寒未辞看不见的地方朝天翻了个白眼,将头上的斗篷扒拉下来将自己包裹住,一张小巧的脸半埋在斗篷里,这才好受了些。 天边的乌云越聚越厚,被冷风拉拽着往临都城上空聚拢,寒未辞的马赶得很快,出了城门直奔郊外别庄。 发现白骨的那处地方离陈婆婆夫妻看守的别庄不远,整个山头已经被相凉卿调来的人围了起来,见了寒未辞来了才给放的行。 寒未辞带江长兮去了发现白骨的那处地方,因为大雨而发生塌方的山坡至今惨不忍睹,滑落下来的泥石土块呈黑色,所到之处草木凋零,甚至出现从根部枯死的现象。 寒未辞说:“异象是这两日才发现的,住在城外的猎户上山打猎,头天看到时只发现泥土变黑,并未放在心上,第二天才发现周围的树木出现枯死的现象,这才报到京兆府。” “所以昨日你到侯府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事?” 寒未辞点头道:“我寻了城中大夫来看,都道不是病,也不是毒。” 江长兮在周围查看了一番,这股莫名的黑色较寒未辞所言已有所扩散,最边缘的草木也已濒临枯死。 “王爷,能把这棵树砍了吗?”挑中了一棵蔫巴巴的乔木,有碗粗的树干少说有三四年的树龄了,江长兮觉得这种活交给专业的人来比较好的。 ‘专业’的寒未辞叫来更‘专业’的衙役,让他们砍树,他随江长兮往山坡上走。 “仵作来看过现场,认为那具白骨最开始应该是被埋在这处地方的,被更上边的泥流冲击带到了山坡下,这才被人发现了。” 江长兮蹲下,及脚踝的裙摆落在泥地里,她也不忌讳,捡起一块发黑的泥土在手中捻碎,一股深山老林的泥土中惯有的腐败味道。 她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包了块泥土,又捡了石头和一枝枯木,打算带回天水堂验一验。 寒未辞守在她身边,见她抓得满手的黑泥,微微蹙了蹙眉,接过她手里的‘脏’东西,递了另一块干净的帕子给她。 江长兮从善如流将东西给他拿着,但是没有接他的帕:“哪里擦得干净,这附近有水吗?小溪小河小水潭?” “有。”刚发现这处山头异常时,寒未辞曾带人四处查探过,对这里勉强算熟悉的。 他带江长兮往水源处去,江长兮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隔着重重树影依稀可见白墙青瓦,正是陈婆婆那处别庄。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王爷,你说陈婆婆夫妻看守的有没有可能不是这座山头,而是那具白骨的埋骨之地啊。” 寒未辞站在她身旁,他的身量比江长兮高,看得自然比江长兮更清楚。他沉默了足足有一刻钟,江长兮也陪着他在这处站了一刻钟。 “的确有这种猜测。”寒未辞眸色深深,带江长兮往水源处走去。 两人穿梭在林间,鸟鸣渐渐,落叶咯吱,寒未辞走在前面,声音回响,更显幽深。 “还记得之前阿卿查到的这座别庄的出处吗?” 江长兮在他身后点点头,点完才想起他看不到,这才‘嗯’一声回应他。 “四皇子爱妾的家人将这座别庄卖了出去,阿卿后来才查到,买下这座别庄的,是江南的一个富商。奇怪的是这个富商原来是什么人是做什么的并无人知道,好像是一夜之间暴富的,一时起意买下了别庄,随后雇了陈婆婆夫妻在此看守山头。” “更奇怪的是,就在阿卿查到这个富商的时候,他便在家中暴毙了。” “暴毙了?”这么巧? 寒未辞点点头,肯定道:“仵作验尸,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就在仵作验尸的第二日,义庄起火,富商的尸体被烧成了灰,关于富商的所有线索也被这把火烧成了灰烬,万般皆空。” “看来是有人心虚了。”江长兮奇怪道:“只是最近这火烧得也太频繁了些,听闻昨夜京兆府也起了场火。” “嗯。”寒未辞淡淡道:“阿卿已经去抓纵火贼了。” “看来王爷是有眉目了。” 寒未辞带江长兮去的是山脚下的一条小溪,小溪潺潺弯曲,穿石过林,滋润的不只这一片山头。但江长兮刚站稳脚跟,就见小溪下游处,有翻过对面山头的猎户到小溪处取水。 寒未辞和江长兮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朝下游处走去。 “这位大叔,请问你是在这附近打猎的吗?” 那猎户倒是豪爽之人,见江长兮和寒未辞相携而来,穿着打扮不似穷苦人家,只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公子到庄子上来游玩的,笑呵呵地搭话:“是的咧。往后走,林子密些,那处的猎物多些。” “那你都是跑这么远来找水喝的呀。” “那不一定。天暖的时候后边山里有泉涧,那处的水才叫甜咧。这不是冬天了,山深树阴,冷,泉涧都结冰了,路也不比平时好走,大家伙就到这处来取水喝,图个方便。” 江长兮立即捕捉到他话里的重要信息,急忙问道:“最近大家都这边取水喝?” “对的,在这附近打猎砍柴的,就那些人,有时候大家还结伴来取水喝呢。”那猎户说着抓了抓脑袋,有些奇怪地与他二人道:“说来今日也没见到二娃子叔侄,他们住城里边,平日都是最早到的……诶,你个女娃子干啥呀!” 江长兮踩着小溪上的乱石过去,抓住猎户的脉门,脉象平稳,同正常人无异,只她仔细检查后发现猎户的手掌在洗去血污后隐隐泛青,这青色蔓延至他的虎口,开始向手腕处侵袭去。 那猎户也注意到了手掌的青色,嘀咕道:“上哪儿撞的淤青,怎地越来越大片了奇怪。” “这不是淤青。”江长兮也没有分毫头绪,没法向他解释具体的,但她此时已经大概确定天水堂的那些病人是因何得的怪病了:“大叔说的二娃子叔侄现在就在天水堂,看来他们就是喝了这里的水才染病的。” “二娃子生病啦?”那猎户恍然,他说今天上山的人怎么少了呢。 第五十章 免得你进来也要受一瓢冷水 http://.biquxs.info/

“大叔,你手上这青是一种病,二娃子他们就是得了这种病才到天水堂治病去的,麻烦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猎户一脸怔然,不明白这淤青怎么就是病了,治病可是要花钱的,他哪里来那么多钱哟:“小姑娘你可别吓我,这咋就是病啦,昨个我才涂了草药抹了药酒,这青散了不少呢,就是比昨日大了。” 猎户看着自己的手不明就里地嘀嘀咕咕,“怎么就大了呢,难道又撞了?不应该啊。”完全没有注意到江长兮震惊到激动的神色。 “大叔,你说你用了什么草药这青散了的?还有你用的是什么药酒?” “就山里采的草药啊,药酒不就是药酒吗?” 江长兮似乎看到了这怪病的治愈之法,她等不及猎户比手划脚也讲不明白什么药草了,拽着猎户往山里跑,请他帮忙找出那药草给她看看。 寒未辞拦不住,只好跟着两人往山里更深处走去。 在猎户的指引下,江长兮的确有找到一两株药草,寒未辞瞧着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问了猎户,猎户也说不清楚,只道小时听长辈说过这药包治百病,叫啥名字也不知道。 包治百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江长兮问猎户长辈在何处,猎户只道长辈多年前就去世了,这药的确未能救回生了重病的长辈。 江长兮无奈,只好将药草收回袖中,同寒未辞一起随猎户回了他在城郊的家中。让江长兮失望的是,那药酒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跌打药酒,对这个怪病并不起什么作用。 猎户最后还是被江长兮带到了天水堂里,温叶辛三位大夫也没见过这种药草,一时没有头绪,江长兮只好一头扎进书房,去翻她那堆厚厚的医书。 寒未辞将江长兮送回天水堂后又折回了城外山头,江长兮要的那棵树他让人截了一段随着一瓶溪水一同稍了回去,寒未辞这才安排人沿着一整条溪流严格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相凉卿得到寒未辞这边的消息,便开始着手查找去过那片山头和喝过那条溪水的人,凡有沾边的一律隔离,安排大夫诊脉观察。 对于那味不知名的药草,温大夫也试图搭配几味药熬煮了给病人们喝,可惜收效甚微。又经过几位大夫商讨再修改几味药材后,轻症的病人服用后,全身青斑不再转紫,四肢也减缓僵直,众人这才看到了一点希望。 江长兮收藏的医书很多,有她自己收罗的,有娘亲和师父留给她的,还有许多经典名册,传世孤本,她都翻找了个遍,可惜并无这药草的零星记载。 “怎么这般奇怪,不应该啊。”温大夫这两日偶尔空暇也会跟着江长兮翻找医术,找得他是老眼昏花啊,可就是一无所获。 “您老就先休息一下吧。”江长兮也找得头疼。她的风寒拖了几日不见好,既要费精神找药,还要凝神给那些重症的病人施针缓解血凝之症,两头忙碌的结果就是不过两日的功夫,她就整整瘦了一圈。 “拖了两日都找不到,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了,姑娘你也歇一歇吧,别老光说我们。”叶大夫在一旁劝她去休息,“说来这药的确有效用,只是时间太短,暂不知其功效忌讳,用药时便显得束手束脚,恐伤及人命啊。” “人命关天,自当小心谨慎。”温大夫叹了一声,收走了江长兮还在翻找的医书,强令她去休息,不然就要去找江世子来管人啦。 江长兮苦笑不得,前日她方得了这药草回来就头扎进书房来查书,一时忘了用饭用药,被她哥哥知晓了,硬闯了进来喋喋不休地痴缠,把她缠得都怕了,江长兮才乖乖地去吃饭喝药。 温大夫几人见此,这两日一有她查书忘神不肯休息时,便总搬江长远出来威胁她。 江长兮其实很想说,她并不怎么怕江长远的……至于总是对江长远妥协,大抵是江长言对她总是太过好了吧。 江长兮妥协了,起身要去隔壁歇息,听得叶大夫还在跟温大夫商讨着药草的事。 叶大夫说:“既有功效,不应该没有半点记载才是。或许是记载在我们不知道的孤本里?” 温大夫皱眉道:“若境外来的药植未记载入大鸿的医册里也是有可能的,或是某些珍贵的灵药?” 叶大夫嘴角抽抽:“珍贵的灵药漫山遍野都是?” “漫山遍野夸张了些,不是说只在藏尸的那片山里找到了吗?其他的山头都很少……” “您方才说什么?”江长兮听着不对,又折了回来。她的突然出声吓了两位大夫一跳:“这药后来是在藏尸的那片山头找到的?” 温大夫回不过神来,呆怔怔地回道:“是呀。后来不是南襄王爷派人来说在那片山上看见许多这样的药吗?我想着既然有效就采了些回来开方子了。”不然就姑娘你采的那两株顶什么用哟。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是这两日她要查书又要照料病人自己还是病号一个,整天昏头昏脑的:“温大夫,我先回侯府一趟。” “怎么突然要回侯府啊?”温大夫一头雾水,追出去一看,江长兮已经跑没影了。 江长远和庆荣都被相凉卿抓去当苦力了,天水堂里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送她回侯府,走回去慢是慢了点,但此时也别无他法了。 幸好遇见秦世潇带着巡卫营经过,稍了她一程。 江长兮急急谢过,秦世潇想跟她说什么,她已经转身跑向侯府。 见她如此,秦世潇摇摇头也不再耽搁她,御马要走,就见江长兮被侯府的门房小厮给拦住了。 秦世潇的祖母秦老夫人同江老夫人是手帕交,她极喜欢江长兮,有意了却老姐妹心愿,撮合秦世潇和江长兮,没少在秦世潇耳边叨叨这姑娘的好,偶尔也会感叹下这姑娘的不易来。 是以秦世潇知道江长兮的很多事情,也知道她不得随安侯这个父亲的喜欢,在侯府里活得举步维艰。便是有老夫人护着,可老夫人老了,又如何有精力面面俱到,免不得有些奴才踩高拜低地欺主。 于是秦世潇一见江长兮被拦下,便担心她性子软遇上了欺主的要吃亏,翻身下马正欲上前去,迎面就扑来些微水滴,罩了他满脸。 秦世潇怎么也没想到随安侯府的下人胆大到这等地步,公然欺主,大瓢冷水迎面就泼了江长兮满脸满身。 “放肆!这可是你们家姑娘,谁给你们的胆子这样泼她冷水的。”秦世潇三步作两步跑过去,解下身上的斗篷罩住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江长兮。 这么大冷的天,江长兮冷得清醒,冷得心寒,她摘掉头发上沾着的艾叶,冷得也是气得发抖:“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小厮们是认得秦世潇的,秦国公府的二公子,不比秦大公子有爵位承袭,可名声却比秦大公子要响亮许多,听说在战场上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这样杀伐铁血过的武人,即便再如何温润谦和,骨子里也内敛着戾气,一旦爆发出来,横尸遍野都是轻的。 此时此刻,见江长兮受了这些奴仆如此大欺辱还咬牙忍着,秦世潇便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翻滚的怒意,清润的眸里闪现杀机,骇得侯府众小厮噗通跪了一地。 “姑娘恕罪,秦二公子饶命,小的只是奉了侯爷之命,进出侯府的人都要洒艾叶水消毒,世子,世子也不例外的。”所以姑娘就更不能例外的。 秦世潇难得一见的火气冲天,呛道:“我就不信你家世子回来你敢这样兜头就是一瓢冷水!”就算是三伏天里,都没有这样洒水的,更何况是寒冬腊月。 秦世潇挂心江长兮一身的水,回呛了一句,也不理会这些奴才惨白的脸,他对江长兮道:“长兮妹妹,还是快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别着凉了。” 秦世潇想送江长兮回倚芳阁,免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又被哪些欺主的奴才拦下又是一瓢冷水下来,那还要不要命了。 江长兮婉拒了他,她怕是没空招待秦世潇,且家丑不可外扬,这种糟心事还是不要烦恼他的好。 “不用了秦二哥,免得你进来也要受一瓢艾叶水消毒。” 小厮们被江长兮一句话冷嘲热讽得脸色白了又青,千请万请罪地将姑娘给送走了,可秦世潇不走啊,他目光如冷箭般嗖嗖地往这些人身上扎,呼吸都因心中的怒火沉重了几分。 他很想去找随安侯聊聊,毕竟是亲生的女儿,哪来的大仇大怨,要这样欺辱人。可江长兮都不曾说什么,他一个外人又要以什么身份去同随安侯说这些,他落一个多管闲事的名声没什么,只怕平白又让江长兮多受几句非议。 这几天忙里忙出的不是京兆府走水失窃就是天水堂的怪病,找人查案镇压,临都城里人心惶惶,但也不妨碍一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扯了皇帝突然恩准解除四公主和季云森婚约一事。 第五十一章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阴毒之物 http://.biquxs.info/

明明之前不管四公主怎么闹皇帝都不松口的,怎么突然就恩准了呢? 有人就悄悄透露了,那天看见四公主带人闯了季府,带走了季家兄弟和江家兄妹,听说是季家大公子跟江家姑娘有私情,被四公主撞破了。 也有人意见不一,只听说江家姑娘是陪兄长上门看望好友的,不巧四公主上门来闹退婚,季家二郎火大了掌掴了公主,才被带走的。这不,季家跟皇室的婚约被这一巴掌打没了,季家二郎还挨了一顿杖打,至今没能下床呢。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竟然还有说江长兮是专门去引诱季云森的,但碍于季云森现在这等情况,专门去引诱人的说服力不强,人们更愿意偏向于两人早有私情的版本。 季云森同四公主解除婚约那日具体发生了什么秦世潇并不太清楚,但当天夜里天水堂就发现了怪病,江长兮没日没夜忙到了现在还未能歇口气秦世潇是知道的,他叹了口气,是越想越心疼江长兮。 被心疼着的江长兮可能也有听到一点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只是她现在满心满脑着急的却是怪病的根源和解决之法。 倚芳阁里,秀檀几次去天水堂都被赶了回来,正着急得坐立不安呢,突然见江长兮回来了,还未大喜,就见她一身的水迹,这一路的冷风吹来,她脸都冻青了。 秀檀也是聪明的,一联想到这几日府里四处洒艾叶水,就知道江长兮这一身水哪里来的了,气得指尖都哆嗦了:“欺人太甚,这群恶仆,我定要回禀了老夫人,将他们都发卖了出去!” 秀檀气疯了,一边掉眼泪一边喊人煮姜水,她抱了新衣服出来给江长兮换。 江长兮冷得不行,说话都有些哆嗦了:“你先别忙,我问你,上次从春城回来,让你带的那几本外疆地域集放在哪了?” 这个秀檀知道,“书房里呢,跟姑娘的那什么穴位解析图放在一块呢。” 江长兮自己动手换衣服,敢秀檀去书房:“去给我找出来,我有用。” 秀檀将江长兮是真的急,‘哎’了一句,赶忙去了:“姑娘快些将姜汤喝了。” 江长兮凑近炭盆换衣裳,捧着热滚滚的姜汤一口闷下,又烤了许久的火才缓过来,脸色没再那么青了。 秀檀取了书来,她坐在榻上翻,手还是冰冰的,秀檀赶忙让人在烧几个炭盆进来。 “先别忙活了秀檀,我找到了,要走了。” “又要走?姑娘,天水堂的怪病是怎么回事,听说会传人?您还是别去了吧。” “别胡说,那病不传人。”江长兮没时间去老夫人那报平安了,便让拦着她的秀檀去。 秀檀知道她拦不住姑娘的,从前在春城也是这般,天水堂有什么急病重病来求人了,天再黑再冷姑娘都要出府去。 姑娘真傻,学医都学魔障了,天下病人那么多,哪里是她救得过来的。 可她又觉得姑娘真好,天下的姑娘多了去了,愿意这样没日没夜不计报酬救人的就她们姑娘。 可姑娘的命是真不好,就算老夫人疼着,还不是任侯爷和东院那位可劲欺负。姑娘自小没了亲娘,亲爹不爱,继母又假惺惺的。真希望老夫人能尽快给姑娘定个好人家,离开这个吃人的魔窟。 是的,随安侯府就是个专吃她家姑娘的魔窟! 秀檀怎么愤愤不平地去了福康堂江长兮不知道,她带着找到的地域集匆匆出了府,这次府里再没人敢拦着她了,倒是等在府外的秦世潇将她拦下了。 “秦二哥,你怎么还没走?”江长兮看了看身上,不好意思道:“走得匆忙忘了,二哥的斗篷等改天我洗干净了,再送到府上去。” “日子长着,斗篷的事不急。”秦世潇道:“我送你去天水堂吧。” 就在江长兮找书换衣裳的空档,秦世潇让人备了马车等着了。毕竟是姑娘家,老跟他同骑一匹马招摇过市也不好。 江长兮现在时间急得很,也就不跟他客气了:“多谢二哥。” 秦世潇亲自送人回的天水堂,正巧碰见寒未辞回城来问怪病的解决之法。可能是依旧不得解,寒未辞面色不愉,连带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嗖嗖带着寒气逼人,不善得很。 秦世潇悻悻问了他一句好,悲惨的是寒未辞这把城门的大火烧得正旺,殃及了他这尾池里的鱼。 “京兆府纵火盗骨贼可抓到了?失窃的白骨可追回了?蓄意煽动百姓的贼子可问出话了?” 秦世潇:“……” 江长兮一脸惊愕:“京兆府失窃的是那具白骨?” 寒未辞见她面色不对,似乎更愁了:“有问题?” 白骨已失窃,江长兮真不敢当众说有问题这样的话,只道:“那不知名的草药我已经找到相关记载了,我和温叶辛大夫会尽快商讨出新的药方的。” 寒未辞一眼看出她的心思,找了借口打发走众人,以想具体听一听新药方的可行性为由,跟四人去了天水堂后面的药房。 关上门,江长兮拿出书,翻到记载着药草的那一页:“南疆地腐蛊是一种极偏门的蛊虫,因为饲养条件苛刻,成虫时间至少五年到六年,且成虫不到一年就会产卵死去,是以就算是养了一辈子蛊虫的养蛊人都不太愿意养这种地腐蛊,慢慢的便失传了。而金林草便是南疆地腐蛊的伴生草。” 五年到六年是个很敏感的时间点,寒未辞一直很在意那具白骨的死亡时间,仵作推测的时间便是五年到七年之间,与地腐蛊成型的时间十分吻合。这难道是巧合吗? 寒未辞看向江长兮。 江长兮似有所感,在他看来时也看向他,道:“若我没有猜错,就是有人在五六年前杀了那个人,再将尸体当做了饲养地腐蛊的容器,埋在了那处山头。” “地腐蛊的养成,就是将幼虫置于一种中空的尖锥之内,活生生敲入一颗鲜活的心脏中,再以此心脏主人的血肉之躯为容器埋入地底,利用血肉腐败为源饲养五六年,在这五六年中,埋于地底的尸骨不得重见天日,否则前功尽弃。”所以她十分肯定,陈婆婆夫妻看守的绝对不是那片山头,而是山头上埋着的这具白骨。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阴毒之物!”叶大夫几人行医半辈子,救人无数,见过多少阴损手段,可在这地腐蛊面前都是小菜一碟。 温大夫是几人中最年长的,又曾在太医府任职,对南疆蛊毒稍有研究,缓得比较快:“世间万物总有两面,有好的一面便有坏的一面,反之亦然。南疆蛊毒占了个毒字,本就是阴损之物,再加上大多数蛊人养蛊,走的皆是阴桀之路,才为世人所憎恶。” 江长兮说:“我也听说过曾有人身中剧毒,死期将近,便想出了以蛊毒攻毒之法,解了性命之忧,可见蛊毒的好坏也是在己在人。” “但这地腐蛊无论是从饲养还是用处,怕都是一大害。”寒未辞如今对那具白骨的去处十分忧心,同时还忧虑起了敢在这临都附近养地腐蛊的人的真正目的。 但他所忧心的这些在得了怪病性命堪忧的百姓面前又不是最要紧的了。“既然已经知道怪病的根源何在,就请诸位尽快调配出可行的药方来,救人性命才是最紧要的。” 想到病人,又想到困扰他们多日的怪病终有解,连轴转连睡一个时辰都觉得奢侈的众位大夫们干劲十足,齐声应了是,转头就不搭理寒未辞这尊大佛了,脑袋挨着脑袋挤在一处商讨药方去了。 寒未辞也不便多留,给江长兮留了几个帮手就又要赶快出城去了。 江长兮同温大夫几人又是一夜未眠,终于敲定了最终的药方,交给小方几个药童赶紧去抓药。 刚开始的药量不敢下太大,病人服用过,轻症的病人症状开始缓解,青色的肤色开始恢复正常,就连重症的病人的血凝之症也有明显得改善,不再需要针灸了。 江长兮便同温大夫商议着,将药量调整一番,又增减了几味药,得到了不错的效果。 好在作为地腐蛊的伴生草,金林草同地腐蛊相生相克,有它作为药引,省了大夫们不少试探药方的功夫,也少走了不少的弯路。 病人们的情况好转之后,江长兮便开始着手处理被地腐蛊污染的水土问题。江长兮研究了一番那截寒未辞让人给她送来的木头,发现受污染的草木都是从内里开始枯死的,本源已失,救不回来了。 寒未辞便道:“那就将那一片圈出来,放把火烧了吧。” 江长兮:“……” 虽然江长兮觉得这个方法简单粗暴了些,但不可否认是最快速的解决方式。 见江长兮没有意见,寒未辞便让人放手去干了,顺便给江长兮看了他让人从塌方的泥土中翻找出来的东西。 一共三样,一个类似香包的东西,一个络子,一根目测横宽半厘,竖宽一厘八毫的长锥,长锥中空,扁平的两头圆润,跟当初她当仵作验尸时,同寒未辞猜测的差不多。 第五十二章 听说南襄王吃了弹劾 http://.biquxs.info/

“看来凶手是先将死者敲晕,再以此锥敲入死者心脏致其死亡,再埋尸此处的。”那这长锥就是杀人凶器了。 寒未辞说:“可惜时隔多年,加之一场大雨将现场破坏得差不多了,根本无法判断凶手是在此处作案还是他处作案再埋尸于此的。” “不过有了这锥子,王爷便可让人依样画葫芦,拿着图纸去铁匠铺中查问,可比凭空想象来得清晰多了。” 寒未辞也正有此意。 江长兮又同寒未辞检查了一番香包和络子,只可惜年代久远,香包和络子常埋地下,虽还有依稀的模样,但颜色褪去,花纹浅淡,江长兮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寒未辞一个公子哥,皇亲贵胄,他的衣裳饰物都有品级规格,也有专门的小厮婆子们打点着,对这些东西更是两眼一抹黑。 “罢了罢了,待我拿回去,请姨母府中绣娘瞧一瞧。”寒未辞头疼道。 这件事上江长兮的确帮不了他什么,遂作罢,同他说起这片山头的水土污染问题。 “天水堂会先将解药熬制成药水,届时只怕还要劳烦王爷多派人手,将药水洒到山头各处去。” “这倒不是问题。”寒未辞道:“不过你这药是用了便能立即起效,还是需要多用几次?” 江长兮分析道:“地腐蛊培养日长,毒性随之慢慢渗入土壤,加之大雨冲刷汇入水源,要消除其毒性怕不是一两日之功。” 寒未辞点头,表示明白了:“我会让人守着这片山林和水源,在其毒性影响完全消除之前,不许百姓进出砍柴打猎,以免再受其害。” “那便有劳王爷费心了。”看守山林和水源的事,江长兮人微力薄,帮不了他什么忙,也不多做纠结,就要先告辞离去了。 寒未辞送她下山,偷偷去看她侧脸,见她脸色泛白,眼下乌青,回想这多日见她,就不曾见她面色如何好过,心下担忧:“天水堂多见怪病,我知你心有忧虑,可也要顾虑自己的身体。” 寒未辞语带关怀,真切诚恳,实在江长兮意料之外,她微微怔愣,又思及随安侯怒砸江梁氏牌位那夜他的一心相护和劝慰,江长兮只觉得心中某一角的坚墙在慢慢龟裂崩塌,露出些微柔软。 她微微带了几分笑意,入了眼底,精神似乎也好了几分,应道:“多谢王爷关心,我会的。” 寒未辞自小在临都城长大,这样的身份家世,注定了他所见过的接触的交好的无一不是身份尊贵,人中龙凤。 尤其是好看的姑娘,别说后宫三千佳丽,就是各高官贵府里的小姐姑娘们,国色天香有之,清丽脱俗有之,小家碧玉更是一抓一大把。 江长兮不是她们中最好看的一个,可只要她一笑,寒未辞就觉得心里麻麻的,酥酥的,让他觉得多盯着看一眼都是亵渎。 他慌忙移开视线,又怕自己做得太明显引她误会,摸了摸鼻子掩饰道:“我可不是关心你,我是怕你万一累病了,天水堂群龙无首忙乱一团,那些病人要怎么办哦。” 江长兮眉眼微弯,也不知道是真明白了还是假明白,总之她道:“嗯,我知道。” 寒未辞:“……” 你知道什么啊,张口就你知道。 寒未辞暗暗腹诽,张口想怼人,又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以。 又不是相凉卿那厮脸皮厚的,万一把人姑娘怼哭了怎么办? 于是某人只好闭了一路的嘴,直到把江长兮送到山下,送上了马车。 “此事若妥,你便将余下之事交托那姓温的老头无妨,回家歇两日吧。” 江长兮临去前,寒未辞如此嘱咐她。 江长兮淡淡应了声“好”,放没放心上寒未辞是一点谱都没有。只是除了撒药一事,他另有要事在身,暂无暇顾及江长兮,只得任她先行回城去。 怪病得解,又证实不会传人,百姓们的恐慌被安抚下来,骚乱仅仅两天就被镇压了,为防万一,秦世萧亲自带领巡卫营,同安早年加强了城中的巡逻治安。 相凉卿也没闲着,带着江长远等人在临都城各处访查去过那片山头的百姓,凡是接触过那方水土的百姓无论是否得病,都被带回了天水堂接受诊脉观察。 待接诊的最后一个重症病人情况暂缓,眼瞧着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江长兮才得以喘口气,坐在书案后翻看那本记载金林草的地域集。 地域集中对地腐蛊的记载只有寥寥之语,对金林草的记录倒是几近详细。 她将这段记载誊抄下来,心中总有疑惑抹之不去。 地腐蛊饲养困难,解毒方法虽然日长且繁杂,可除了药引金林草,其他草药不过是些简单易得的寻常之物。这养蛊之人一不曾毁去金林草,二此番中蛊得病的都些升斗小民,利益牵扯不大。没有利益可得,岂不是徒劳无功? 江长兮不相信有人愿意花费五六年心力去做徒劳无功之事。饲养地腐蛊之人,只怕另有所图。 只是不知道,他之所图,是个人私怨,还是江山社稷了。 外头的风波渐渐平息,确定了怪病不会传人后,江长远早早就赶庆荣回江长兮身边了。 庆荣见江长兮一直忙着,早膳也没用,便从厨房带了一碟点心过来给她,刚推开书房的门,就瞧见江长兮趴在书案上。 庆荣原以为她是累了睡会——近来姑娘房里的灯时常彻夜不熄,劝了也没用。 岂料她刚靠近喊人,一碰江长兮,就被她的体温给吓到了,急忙喊了温大夫来。 江长兮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胀胀的发疼,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一会冷得跟丢冰窟里一样,一会又热得像在火炉边烤。 她的意识沉沉,一会又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边有人,进进出出的,额上传来凉凉的感觉,减去几分燥热,让她舒服的喟叹一声。 就是这一张嘴,被人喂进来苦苦的汤水,江长兮紧蹙着眉,反口就给吐了出来,房间里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江长兮这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直接病过了秦陌的生辰。 “好歹是清醒了,之前来了几次见你都烧得迷迷糊糊的,可吓人了。”安早瑜拍拍胸口,直道有惊无险。 江长兮病了一直晕着她自己不知道,都是听旁人说的。 她这病埋了好些日子了,原就有些征兆,偏偏天水堂发现了怪病,她一直殚精竭虑,有时饭都顾不上吃,接连熬夜,更别提好好养病了。后来又受了冷水,肩膀和膝盖处的伤口发了炎。 原先怪病不得解,她一直强提精神压着倒还好,后来怪病得解,一口气松下来,这病就彻底压不住了,几下二合一,立即来势汹汹。 温大夫被请来好几次,又是施针又是开药的,她这烧一直都是刚退下隔天又升上来了,折腾了大半个月人才清醒过来,可不是有惊无险。 秦陌坐在江长兮的床边直不依,她生辰那日江长兮别说去了,烧还没退呢,弄得她连生辰都没心情过了。 江长兮十分愧疚,“都是我不好。” 安早瑜看不下去了:“长兮妹妹还病着呢,你别闹。” 秦陌瞪她:“谁闹了。长兮妹妹,你可得快些好起来。说好了啊,我的生辰宴你错过就算了,可生辰礼你是万万不能少了我的。” 江长兮靠在床头,笑着承诺道:“不敢忘的。” 安早瑜撇撇嘴,道:“你也别惯着她,又不是没收过生辰礼。” “生辰礼我是收了,独独就差不得长兮妹妹这一份,怎地,不行吗?” “行行行,你是寿星你最大成了吧。”安早瑜一副懒得跟她计较的样子,惹得秦陌又是一阵大怒,两人一言不合当场吵了起来。 刚吵了两句,秀檀领了个神色慌张的侍女进来:“姑娘,安国公府派人来寻安姑娘了。” 安早瑜也认出了那个侍女,是在她母亲身边伺候的。她有些诧异,母亲是知道她今日同秦陌来侯府看望江长兮的,若不是大事不会到这里来寻人。 她又想起来近日家中略微紧张的气氛,听闻是南襄王受人弹劾,哥哥也被牵连了。 安早瑜隐隐不安:“母亲让你来寻我?可有要事?” 那侍女咬唇,摇摇头:“夫人让姑娘尽早归家去。” 侍女三缄其口,瞧着神色就不是大好的,江长兮和秦陌也吃了一惊,更别说安早瑜白了脸色,勉强扯开嘴角,故作镇定地与江长兮告辞就离开了。 安早瑜走得急,秦陌没能跟上,又怕江长兮病中徒添担忧,折回来同她解释道:“恐怕跟前几日南襄王爷受弹劾有关。” 江长兮心思一凝,拧眉道:“弹劾?” “是啊。”说起来秦陌还有些愤懑呢,叫屈道:“虽说怪病怪病得以解决,天水堂和长兮妹妹自然头功,可南襄王爷小公爷他们又是救人又是安抚百姓的,我哥哥也是忙得七八天不着家门,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偏偏朝堂上那些老古董硬是抓着什么什么白骨失窃看守不利的,对哥哥他们一顿排揎定罪,听说南襄王爷吃了不止一记弹劾呢。” 第五十三章 不知王爷何时启程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病着,此事同她又没有大的牵连,自然无人敢拿到她面前来说,故而一无所知。 又听秦陌道:“不过哥哥也说,皇上是看重王爷和小公爷的,毕竟都是亲外甥,更有和阳长公主的情分,才不会因为那些老古董三言两语就给他们定罪的。王爷和小公爷不会有事,我哥哥同安家哥哥也就不会有事。” “可我瞧着安姐姐的神色,不像是没事的。”江长兮不由得生了几分担忧。看那人平日行事乖张得很,少不得有人看不惯要使绊子。 秦陌其实也是担心的,秦家兄弟姐妹多,可她同二哥的感情最好,若二哥真出了事,她得夜不能寐。又思及二哥同江长兮不久前相看过,她还听见祖母同母亲商量要上门议亲的事,怕江长兮此时也是担心她二哥的。 “你先别急,我回府去打听打听,有情况再让人来支会你。”秦陌如此这般安慰了一番,匆匆就走了,完全没将江长兮的一脸懵逼看进心里。 江长兮其实很想说她没有急,但心中那无法忽视的担忧又让她有所犹豫,这一犹豫就没能喊住秦陌,也就作罢了。 秦陌这一走,直到晚间才往倚芳阁递来消息。 彼时江长兮喝过药已经睡下了,只是心里有事,迷迷糊糊地睡不踏实。 她好似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氤氲着浓浓的雾,将雅致精巧的亭台水榭笼罩其中,亭外粉白杏花开得正艳,青翠竹林在风中飒飒作响。 风拂过面颊,额上凉津津的,轻柔地揉去她眉间似有似无的忧思。 江长兮蓦然清醒,睁眼却是熟悉的房间摆设,梳妆台前的窗户没有关紧,丝丝缕缕的风吹了进来,淡色的帷幔扬起一角。 房里空无一人。 江长兮怔怔地抬手,放在自己的额上,梦中凉薄的感觉似乎还在,心里胀胀的,怪得很。 起身披了件衣裳,推开窗,寒冬冷冽的风吹进屋来,让人无端生出几分萧肃之感。 天微微亮,侯府已经从沉睡中苏醒,有洒扫的丫鬟小厮在院中进出,看见在窗边坐着的江长兮,屈膝行礼,又各自忙去了。 秀檀和庆荣推门进来,伺候江长兮梳洗。 秀檀在给她找今日穿的衣裳,庆荣给她挽发,道:“昨儿夜里,秦姑娘让人来传过话了,南襄王爷自请下历州镇乱,安世子同去,小公爷和秦二公子留京。” 江长兮挑耳坠的手一顿,惊道:“历州?” 庆荣想起庆松先前去了历州,怕江长兮担心,便道:“姑娘放心,庆松避开了历州之乱,已经离开了。” “那就好。”江长兮心绪不定,耳坠也没心情挑了,闷闷道:“镇乱的大军何时出发?” 听闻是历州有乱,庆荣早早给庆松传了消息,倒是没有太在意镇乱大军的动向。 她老实摇了摇头:“这个秦姑娘没说。需要我去打听一下吗?” 江长兮随意拿了一支簪子给庆荣,“不必了。今日我要过去公主府为长公主诊脉,你帮我准备一下吧。” 庆荣手上的动作一顿:“姑娘,侯爷不是不让姑娘再管长公主的病吗?”虽然她也不太乐意搭理随安侯的话,但姑娘一向对随安侯颇为在意的。 江长兮看着镜中的自己。 大病初愈的小姑娘瘦了不少,瘦瘦小小的脸上如今不见一点肉,下巴尖尖的,柳眉轻蹙,似有愁思。 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愁在何处,只有如水眸中的冷淡疏离清晰明了。 她病了这半月,昏昏沉沉中,祖母兄长来看过,阿言哭着闹着来看了一回,就连母亲也时常来过问,唯有父亲,与她血脉相连的父亲,不曾看不曾问。 江长兮不知道自己是淡了还是冷了想要父亲关怀的心思,连想一想都觉得烦躁。 “救死扶伤本就是行医者的天职。更何况,我先前便答应过长公主,会为她的病尽绵薄之力的。” 听姑娘之意,像是已经不在意随安侯的看法了,庆荣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 原来看在夫人和姑娘的份上,她对随安侯可谓是礼让三分。可随安侯从来对姑娘不假辞色,屡屡偏心东苑那位,看得庆荣都不得不向秀檀靠拢,厌恶起这位偏心的侯爷来了。 江长兮收拾妥当,用了早膳喝了药后,便去福康堂请安。 见她虽有虚弱之症,但病情已然好转,老夫人稍得安慰,留她说了好一会子话。 听闻她要去公主府,老夫人有些担忧:“你自己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呢,长公主素来宽和仁厚,少去一回,不会怪罪于你的。” 江长兮便道:“诚然长公主宽和仁厚,孙女却不敢太过失礼,以免落人口舌。再者,孙女此去是为长公主复诊请脉,大意不得。” 江老夫人知道江长兮执拗,轻易不会更改想法,加之她所言亦有道理,虽不放心,可还是放行了。 锦毓姑姑亲自安排的马车,往里面添了棉被和足够的炭火,保证不会让江长兮在路上受冻。 江长兮对此只表示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要出远门呢。”天知道随安侯府离公主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实在算不上远。 锦毓姑姑却道:“老夫人肯让姑娘出门,已经是勉为其难了,姑娘全当安老夫人的心了。” 想想也是,江长兮只得谢过锦毓姑姑,带上庆荣和秀檀出了门。 马车带着江长兮三人慢悠悠走了半个时辰,一到公主府,就有公主府的管家上前来迎人,称长公主已经在花厅等候了。 几番调养,公主府一应吃食补品又都是最好的,长公主恢复得不错,就是寒未辞突然要下历州镇乱一事让她忧心不已,好几日夜里难眠了。 江长兮为她重新思量了方子,添了些安神的药,嘱咐道:“近来天冷干燥,长公主更要注意保养身子,药还是要按时吃的。王爷骁勇善战,小小历州之乱,只怕还入不了他的眼呢。” 长公主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啊。纵然知道他是个有能耐的,可刀剑无眼,总怕他磕着碰着。” 江长兮将药方递给闺娘,状似无意道:“不知王爷何时启程?” 长公主惊讶道:“大军一早就出发了。” “今日一早?” “是呀。” “……” 江长兮有些失落,想想又不知为何要失落。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想要知道寒未辞去历州的时间。 本来也没打算去送行的。 大抵是好奇吧,江长兮想。 长公主也很好奇,笑着问她:“江姑娘似乎很关心我们阿辞。” 长公主笑得太意有所指,江长兮下意识要反驳,又怕反驳得太明显会引起误会,只能斟酌道:“王爷此番前去历州,是为国为民之举。且历州地处江南,长兮从江南而来,自然多关心几分。” 长公主不太相信的样子:“真的只是这样?” 江长兮扯了扯唇角,颇为心虚道:“自然。” “原来如此呀。”长公主唉声叹气,似乎很失望:“臭小子为国为民倒是挺勤奋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喝上媳妇茶。” 江长兮静默不敢言:“……” 长公主拉着江长兮的手亲切道:“你别瞧阿辞那傲得谁都不放眼里的臭脾气,其实啊他是个顶好的孩子呢,孝顺,恭谦,还听话,外头的传言虚虚实实的,不可尽信,你别怕他啊。” 孝顺?恭谦?还听话? 江长兮脑海里浮现出寒未辞张扬桀骜的眉眼来,再想一想自认识以来他的行为种种,完全想象不出来他孝顺恭谦还听话的样子。 江长兮:“……” 不过不管在春城还是回了临都,江长兮的确听过寒未辞不少传言。有说他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有说他仗着恩宠肆意妄为的,也有说他惹是生非混世魔王的。 倒是很少有人提及他的军功和能力。譬如刑部走水是他带巡卫营将越狱的犯人抓回,再譬如剜心女尸案也是寒未辞侦破的,就连再近一些的天水堂怪病,寒未辞也有不可忽略的功劳在。 好像人们总是轻易就忘记了他的功德,只记得他的桀骜嚣张,目中无人了。 长公主又碎碎念着旁的了,再有几日就是除夕了,各府忙乱,宫里也有宴席要请,她仗着身体不好众人皆知,不是这个推了,就是那个拒了,偷了好些日子的懒。 不过啊,宴席的懒能偷,年下公主府同其他府里的年礼往来就偷不得懒了。好在公主府里的管事都是用了多年的,知道规矩,会办事,省了她不少心。 从宴席说到年礼,再从年礼说到各府的婚嫁,谁家的姑娘许了谁家的公子,几时定亲几时成亲;谁家的媳妇怀了身子,谁人府里新添了娃娃,长公主一数一个清,听得江长兮一会汗流浃背一会佩服至极,就是插不上嘴。 长公主拉着她道:“你可莫要嫌我啰嗦,我是真喜欢你这姑娘,是个娴静乖巧的,能安静听我说两句。” 说起这个,长公主就想起这几日频频往她这来的四公主,想想就头疼得很:“先前四公主同那小季大人解除婚约一事,我听说了。” 第五十四章 你未免也太容易了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听言,嘴角轻勾,淡淡道:“关于此事,长兮问心无愧。” 怕江长兮误会,长公主赶忙道:“好孩子,我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长公主说:“听闻你在给小季大人看病?他的腿伤当真无治愈的可能了?” 江长兮看向长公主。虽说上来年岁,但长公主保养得极好,柳眉弯弯,樱唇桃腮,就连肌肤都吹弹可破,让人莫名羡慕。 这让人羡慕的妇人一如她所展现的那般宽和慈爱,在提及季云森时柳眉几不可见的微微皱起,美眸中闪现的神色复杂,有惋惜,有愧疚,也有她看不懂的。 江长兮抿唇,不知长公主是纯粹的关心季云森还是在试探什么,她实话实说:“腿伤顽疾,温大夫才是此中高手。只可惜温大夫也没有治好小季大人腿伤的万全之策。” 长公主似乎听出其中关窍,道:“温大夫可有一策?” 江长兮神色淡淡,说出的话却让长公主心口跳了一跳:“若要强求,唯有以命相搏。” “这般凶险?”长公主脸色微白,道:“这孩子,也是一个难字。” 江长兮没有再接话,这个话题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毕竟季云森是外男,长公主不好同江长兮说太多。而四公主身份摆在那里,长公主虽有微词,也没有同江长兮这个晚辈嚼人舌根的道理。 略过这个话题,长公主又拉着她说了旁的话,直到快用午膳了还意犹未尽,想留她吃了午膳再继续,江长兮挂着冷汗婉拒了,言道自己还要回去用药的。 长公主这才想起来江长兮还病着,又不好多强求了,只嘱咐她要好好养着身子,下次看诊就是年后了,到时在找她过府叙话,这才将人送出了长公主府。 秀檀扶江长兮上马车,一掀车帘就瞧见里面老实呆着的庆荣,正要说话,江长兮便拍了拍她的手背。 秀檀知道姑娘这是在同她说有话上车说,秀檀撇撇嘴,待江长兮上了马车,她才钻进去。 刚坐稳,马车骨碌碌走了,庆荣掏出新买的热腾腾的点心递过来:“姑娘爱吃的回味斋的梅花酥,快趁热尝尝。” 回味斋的点心可不好买,尤其是这花酥花饼一类,因为用的都是当季开得正好的新鲜花瓣做的馅,过了时节就不再做的,抢手得很。 秀檀本想斥庆荣两句的,谁叫她一到公主府就跑没影的。可一看这梅花酥,想一想回味斋好像是在这附近,秀檀也不好说庆荣什么了。 江长兮尝了一块梅花酥,外皮薄细酥脆,花馅甜而不腻,梅花香揉了蜜糖香,两味香完美的糅合在了一起,不愧是回味斋出品。 “你们也尝尝。”回味斋的点心都是限购的,每人一份特定的量,没有多的,江长兮给了庆荣和秀檀一人一块,再给哥哥一块,阿言一块,剩下的带回去给祖母刚刚好。 老夫人上了年纪,口味反而像个孩子,嗜甜。这梅花酥香甜不腻,正合她的心意。 尝了一块梅花酥,老夫人又留江长兮在福康堂用了午膳,因为记挂着她还要会倚芳阁去喝药,便长话短说道:“过几日除夕,正是你的生辰。我瞧着你也有了几个要好的姐妹,要不要请来闹一闹?” 按理说江长兮是小辈,不是整生辰又逢除夕,生辰宴不是商量着不办了就是挪期的,可老夫人心疼江长兮,不愿意委屈了她。 前几日小年,秦国公府的陌姑娘生辰,国公府可是办了好热闹一场席,凭什么她家的姑娘不能有啊。 老夫人是这个意思,江长兮又是另外一个意思:“还是不闹了吧,祖母知道我喜静,闹来闹去的,闹得头疼。” “哪有你这样嫌麻烦的。”老夫人不赞同道:“如今在临都,不比春城清净。相差不到半月的生辰,一个热火朝天,一个冷清孤寂,免不得要被人拿出来攀比的。” 老夫人倒不是怕江长兮吃心,小姐妹感情就散了。她是怕有人对比出来了,觉得江长兮不如秦陌在家中受宠,吃了外人的排揎和欺负,这是老夫人不愿意看见的。 江长兮倒是无所谓。受不受宠的也不是靠别人一张嘴说出来的,不过如人饮水罢了。 “偏我生辰就在除夕,难办着呢。”江长兮苦恼道:“按照惯例,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是要携家眷入宫饮宴的,至晚方归,才是各家的家宴。祖母是要秦姐姐安姐姐舍了宫宴来吃我的生辰酒好呢,还是舍了家里的团圆宴好呢。” “莫说她们没有空闲过来,就是咱们家,母亲,哥哥,弟弟可都要随父亲入宫饮宴的,也没的时间给我办生辰宴。”江长兮撒娇道:“祖母若是心疼我,午膳的时候给我煮碗长寿面,团圆宴再多多备几道我爱吃的菜吧。” 江长兮鼓起腮帮子想了会,笑嘻嘻地对锦毓姑姑道:“长寿面我还要吃锦毓姑姑做的,旁人做的我可不认。” 锦毓姑姑笑着应道:“好,好,定然做得多多的长寿面,也好让老奴们也沾沾姑娘的福气。” 老夫人拿她没办法:“罢了,长寿面都备下了,我还说什么呢。” 这事就算是说定了,老夫人也有些乏了,放了江长兮回倚芳阁去喝药。 趁着秀檀去小厨房取药,庆荣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布包,当着江长兮的面打开:“我按照姑娘说的,去了公主府的绣阁里,果然找到这几样东西,就是不敢太明显,就偷偷带了一点。” 小布包里的东西零零星星,只有两块碎布片,一块黑漆漆的木片。 江长兮拿起那块木片,放在鼻下闻了闻,清清淡淡的香味,有些像檀木,又有些像沉香,就是没有两者香味浓烈,不仔细闻闻不出来。 “我还看见了,那绣娘的桌上放了一本书,好像是玄朗的绣集。” “玄朗?” “是。” 江长兮看着那两块碎布片,上面的绣纹清晰可见,却不是大鸿寻常可见的花样,同那日寒未辞在山头上给她看得那个死者的香包绣纹有七成相似。 她原先以为这人是南疆人,这般看来还跟玄朗有关?也不能这样想,或许人家就是买了个玄朗绣娘做的香包呢。 毕竟大鸿同玄朗打仗归打仗,可两国之间的贸易断断续续还是有一些的。 也就是临都远离边境,玄朗的货物少有流入的,她没见过也不稀奇。 看着这两样东西,江长兮心里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又多了另外的疑惑,绕得她思路乱糟糟的,莫名烦躁。 庆荣劝她:“姑娘也别苦恼了,这事不是已经交给小公爷去查了吗,姑娘又何必费心。” “总觉得哪里不对。”江长兮嘀咕,见她担心,只好笑着应道:“我只是想弄清地腐蛊的来历罢了。算了,等有了结果,再向小公爷打听不迟。” 话毕,江长兮让庆荣将东西都收起来。 庆荣刚收拾好,秀檀便端了药来,温热的不会太烫,正好入口。 江长远一回府就往江长兮的倚芳阁跑,双手撑在窗橼上看屋里正看书的妹妹:“今个儿你去公主府了?” 江长兮头也没抬:“嗯。” 江长远“啧”了一声:“自个儿的病还没好全呢,净操心别人的了。” “原先就约好的,不敢耽误了。”江长兮合起书冲他笑道:“我这身上也快好全了,出去走走还能呼吸下新鲜空气。” 江长兮皱皱鼻子跟他告状:“困在倚芳阁这么多日,我都快闷死了。” “该!”江长远斥她道:“早先跟你说什么?不要太拼,不要太拼,就算你忧心病人,也该顾全自己的身子。你偏不听,吃苦头了吧。” 江长兮撇撇嘴,这苦头吃大发了,她恹恹道:“再不敢了。” 江长远哼哼两声,不太相信的样子。 尽管如此,他还是将手上的东西从窗户递进去:“瞧瞧,给你带的。” “什么啊?”江长兮接过来,打开一看,喜道:“蜜饯!” “早上我来,听庆荣说你喝药总嫌苦,今日下值就顺路给你带的。” 江长兮捻起一块咬了半口,甜津津的滋味真是太棒了:“谢谢哥哥。对了,给你留的梅花酥。” “只有一块,不许嫌少啊。” 小小一块梅花酥,江长远两口就没了,满口酥香甜糯。他进屋向妹妹讨了杯茶喝,才压下口中甜甜的滋味:“听母亲说,除夕的宫宴你不同我们去了?” 江长兮将蜜饯给秀檀收好,她重新拿出书来翻:“我这病还没好利索呢,入宫未免失礼,还是不去了吧。” “可那日是你生辰,秦家安家那两个丫头都要进宫去的,你不去,家里又不办席,难免冷清。” “那不正好,我喜欢清静。”江长兮不以为然,道:“我可同祖母说了,除夕家宴多做几道我爱吃的菜,哥哥可不许吃心。” 江长远撇撇嘴,觉得妹妹太佛性了:“你未免也太容易了。” “生辰罢了,哪里记得上阖家团圆来得要紧?”江长兮见江长远还是不高兴,摇了摇头:“瞧哥哥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哥哥过生辰呢。” 第五十五章 送点心的人对你可真好 http://.biquxs.info/

“哥哥也别觉得我好糊弄。生辰宴罢了,左不过一顿饭,摆给外人看的,我才不在意。收礼才是重要的,哥哥送的生辰礼若不合我的心意,我可是要退回去的。” 江长远知道妹妹说的这些俏皮话都是在安抚他,正经算起来,什么生辰宴生辰礼的,她怕是都不放在心上。无奈不摆生辰宴这事是过了祖母那儿的,他再多意见也不能说,免得平白又遭说。 江长远觉得没意思极了,没形象地趴在桌上装死。 江长兮见了笑话他:“都是领了差事的人了,哥哥怎还这般没正形,被人瞧了怎么好。” 前些日天水堂怪病一事,江长远跟着忙前忙后,也是出了不少力的,相凉卿写表彰折子时也将江长远的名记了,递了上去。 要说江长远在临都城里的名声是真不好,世家大族里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斗鸡逞凶,打架生事,为了一匹红枣马能跟寒未辞斗到春城里去也是没几个的,皇帝对他印象很深刻。 更深刻的是几年前,随安侯还不甚得皇帝重用时,江长远就跟六皇子当街斗殴江长远以一敌三,将六皇子打回皇宫来告状了。 也就在那时,皇帝一面对六皇子恨铁不成钢,一面对随安侯起了心思。都说虎父无犬子,儿子拳脚功夫还算过得去,老子不能不行吧。 如今再次看到江长远的名,想一想他老子随安侯这些年的政绩,皇帝大笔一挥,将江长远提溜进了禁军营。虽然目前只领了个无关紧要的差事,可禁军营里的都是天子近臣,江长远又是侯府世子,日后前程自不必言说。 江长远听见妹妹问,还是趴着不想动,声音闷闷地道:“也就在妹妹院里这样了。” 知晓江长远还是有分寸的,江长兮也没再多说,只关心道:“这几日当值可还好?差事多不多?忙不忙?同僚可好相处?” 江长远一脸菜色:“妹妹……” 见江长远欲言又止,江长兮轻应一声,好奇道:“怎么了?” 江长远默了默,想说你问的这几个问题,他去当值头一天回来阿娘就已经问过了,而且一字不差。 可到底江长远还是没说出口,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没什么。” 江长兮一脸迷茫:“……” 自江长兮病了之后,倚芳阁就清静了许多,天水堂的事情传不来,府里的事情不需要她管,江长兮也乐得清闲,有事没事翻一番医书,看一看古籍,写一两个方子让庆荣递出去给温大夫。 治疗怪病后金林草剩得不多,温大夫留了一部分在天水堂,剩下的都给了江长兮,江长兮截了部分草根,想着等春天种到她开辟出来的那片药园子里去,剩下的叶子被她拿去试验药性了。 这样有一日没一日地忙活着,转眼就到了除夕这日。 按照往年的惯例,除夕有宫宴,京中三品以上官员需携带家眷早早入宫,官员在御书房拜见皇帝后便在御花园等候开宴,女眷们则需入后宫向太后皇后请安。 这是江老夫人回临都后的首次宫宴,按理说是该进宫向太后请安的。可惜当今太后并非皇帝生母,且其母家柳氏一族近年来日渐式微,随安侯因着江长远昔日的荒唐与柳氏一族并不十分融洽,未免多生事端,江老夫人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 江老夫人都告假了,江长兮告假就更好说了,无非就是大病初恐惊扰上听,再者不放心祖母一人在府想多陪伴,旁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秦陌安早瑜就不能了,再多理由也不及父母的耳提面命,一早被提溜着入了宫。 不过二人也没忘了今日是江长兮的生辰,入宫之前便命人将生辰礼送到了侯府。 江长兮正陪着老夫人吃茶,听说是秦姑娘和安姑娘送来的,笑呵呵地道:“都是好姑娘,难为这个时节,还能记得你的生辰。” “秦姐姐安姐姐待我很好的。” 秦陌和安早瑜的礼物都是拿檀木盒子装着的,江长兮没有立时打开,老夫人便道:“去打开看看吧,待长寿面做好了,在着人去寻你来。” 江长兮本不急着看,但老夫人这样说了,她也没拒绝,行了礼告辞,就回倚芳阁去了。 对于拆礼物,哪怕是姑娘的礼物,秀檀也展现出了十足的好奇心,殷勤地将东西都摆在桌上,语带催促道:“姑娘快打开看看吧。” 桌上一应摆开好几件,有早上江长远江长言兄弟两送来的,有江吴氏带来的,还有就是秦陌和安早瑜给的。江长兮一看,还多了一个食盒:“这是谁送来的?”食盒上封了红纸,上头写了些年年有今日的吉利话。 秀檀回想了一番,迟疑道:“是跟秦姑娘的礼物一并送来的,大约是秦姑娘另备的?” 江长兮摇摇头,秦陌都给她备了生辰礼了,不可能再备一份。 江长兮沉吟,秦府送来的?秦老夫人、国公夫人都是长辈,不可能给她一个小辈送礼,便是送了,大大方方说出来也没什么。其他人她也不熟,莫不是…… 秀檀似乎也想到了谁,睁大了眼睛道:“姑娘,该不会是秦二公子……” 大鸿民风开放,男女大防不如前朝严谨,玩得好的就是当街说话都没有什么,可私底下给些小玩意儿的,却是很容易被传成私相授受或是定情信物什么的,尤其是江长兮和秦世萧这样以议亲的名头见过面的男女,一个不小心就能“被定亲”的。 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没见送来的人也没张扬吗。江长兮斥了秀檀一句,“别乱说。” 秀檀缩了缩脖子,看了眼屋外,四处无人。她吐了吐舌头道:“姑娘恕罪,再不敢了。” 随后又怂恿道:“姑娘会打开瞧瞧,看看秦……姑娘送了什么好吃的给姑娘了。”收到江长兮一记似嗔似怪的瞪视,秀檀舌头打结,艰难地改了口。 江长兮和庆荣看她这怂怂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江长兮也没矜持,头个打开了那食盒。 看清楚食盒里放的都是什么后,秀檀没忍住先惊呼道:“回味斋的点心。” “你小声点。”庆荣拍了秀檀手一下,提醒道。 秀檀比了一个“知道啦”的嘴型,将食盒内的点心拿出来。 食盒一共四层,一层一样点心,除了梅花酥,还有杏仁烙、方霜糕和牛乳千层饼。 秀檀:“姑娘,可都是你爱吃的!”且都是回味斋出品,这得多早起来排多久的队啊。 秀檀乐滋滋的想,虽然以侯府的条件,回味斋的点心并不是特别难得,但难得的是秦二公子的这份心意,道道都是姑娘的最爱,得花多少心思打听注意啊,要她没记错,姑娘同那秦二公子左不过见了三次不到。 “姑娘,送点心的人对你可真好。”秀檀这次可学乖了,再没有点明秦世萧的身份。 江长兮听着秀檀的话,看着面前的点心,心里是五味杂陈。她知道祖母此番答应父亲回京,是因为她到了及笄的年岁该许亲了。祖母不放心父亲,也不放心母亲,想自己给她找门好亲事。 江长兮这些年见惯了亲娘对父亲的爱而不得,亦看惯了父亲对母亲江吴氏的偏心偏爱,没由来心无波澜。 所以祖母说要回京,她没有阻止。祖母说让她去见见秦世萧,她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就去见了。如今再一见这四碟点心,满桌子秦世萧的心意,不知为何心乱如麻,再没了拆礼物的心思。 秀檀见江长兮突然恹恹的,以为是她又多嘴了,悻悻道:“姑娘……” 江长兮回过神来:“怎么了?” 见姑娘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秀檀松了口气,试探地问道:“姑娘,您不尝尝这些点心吗?” 看秀檀一脸小心翼翼的,知道是自己吓到她了。江长兮长长出了口气,撑起精神道:“尝尝。” 她捻起一块方霜糕,明明都是回味斋出品,都是方霜糕,今日尝来,却怎么也尝不出味道。 江长兮暗暗叹气,暗骂自己怎么突然就矫情了。 江长兮没能纠结多久,福康堂老夫人就让人来请她过去了。 回来没半个时辰,还没到用午膳的时间,江长兮不知老夫人有何事,一脸懵逼去了。然后又一脸懵逼地回来。 同样懵逼的还有秀檀,她颤巍巍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不确定地道:“姑娘,这是和阳长公主府里送来的暖玉棋子?” 江长兮从懵逼里回神,按了按额角:“嗯。” 没有跟去福康堂的庆荣疑惑了:“怎么公主府也送东西过来了,还是暖玉棋子?”她怎么不记得姑娘喜欢下棋啊。 “大抵是我给长公主看病,又逢我生辰,送来表谢意的吧。”江长兮解释道。也不知道是解释给谁听的,反正江长兮一点也不想回想送礼人那富含深意的笑。 庆荣无语:“那也不该送……”庆荣说着就闭了嘴。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姑娘很少下棋,长公主肯定不知道自家姑娘是个臭棋篓子,所以才送了暖玉棋子来。嗯,肯定是这样子的。 第五十六章 你哪来的脸 http://.biquxs.info/

自我安慰完,庆荣便问:“姑娘,这暖玉棋子怎么办?” “收起来吧。”看着那副棋子,江长兮就忍不住手痒。但碍于自己的棋艺有点一言难尽,庆荣秀檀深知其意,肯定不会跟她来一局的,江长兮只好作罢:“记得提醒我这个事。长公主送了这么贵重的礼来,得好好回礼才行。” 庆荣应了一声,将棋子拿去收起来了。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福康堂才再次来请人过去。 锦毓姑姑做得一手好菜,长寿面更是一绝,只可惜锦毓姑姑甚少下厨,江长兮偶尔馋了,还要央着老夫人请锦毓姑姑做好了,这才腆着脸去蹭吃的。 主子家过寿,寻常都是大摆酒宴,广邀好友喝酒吃肉的,长寿面只是一个形式,过后赏给下人们吃的。 到了江长兮这里又不一样了,因着生在除夕,本就是各家团圆繁忙的大日子,她又是小辈,太大张旗鼓不好。她又是不喜张扬热闹的,一碗长寿面才最合她的心意。 不过该赏下面人的长寿面还是没有少的。只是到底不是在春城老家,侯府里人多,单靠锦毓姑姑一人可做不出来那么多的长寿面。 于是老夫人和江长兮几人吃的长寿面都是锦毓姑姑亲自下厨做的,赏给侯府下人们的都是侯府大厨房做的。 老夫人另外做了主,凡是倚芳阁里伺候的,全都赏了一个月的分例。 收了赏的婆子丫鬟们都在福康堂外等着谢赏祝寿,老夫人想着江长兮年岁小,怕礼重了压不住,让锦毓姑姑去通知他们散了:“知恩懂谢日后多费些心伺候好姑娘就是了。” 锦毓姑姑出去将老夫人的意思转达,打发走了人。 老夫人留江长兮说话:“今日长公主也送了礼来,你是怎么想的?” “长公主身份尊贵,孙女既是小辈,又救过长公主性命,长公主若轻易赏个东西,一来显不出谢意,二来也怕嘴碎小人说三道四,这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以孙女生辰礼的名头送了过来,旁人也不好再深挖些什么。” 江长兮这样的说法虽不圆满,但也说得过去,至于其中是否还有别的弯弯绕子,江长兮故作不知,老夫人也当她不知。 “你能如此想便好了。今日你的生辰,祖母也不想拘束了你。自个儿玩去吧,不必陪着我这老婆子说话了。” “孙女就乐意赖在祖母身边。”江长兮依靠在老夫人身边,脑袋枕在老夫人肩上,鼻音侬糯,满满的撒娇:“祖母。”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被她这一声“祖母”都喊化了心:“都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赖祖母一辈子不成。” 江长兮:“就要赖着,赖一辈子才好。” 老夫人笑弯了眼,粗糙的老手摩挲着孙女细嫩的小手,慈爱道:“可祖母总想着给我的小孙女找个好人家,将来夫妻琴瑟,儿孙满堂。” 从前老夫人也不是没说过这样的话,彼时的江长兮心里平静极了,一丝波澜不曾起,就想着只要祖母高兴了就好。 还是一样的话,听在此时的江长兮耳力,她忍不住怔了一怔,心里竟然起了一丝悸动和失落。 她低垂着眉眼,猫儿似的在老夫人怀里蹭了蹭:“祖母,孙女想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江老夫人以为她是害羞,笑话她道:“我倒是想呢,可怎么好耽误你的一生。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想起秦老夫人跟她说过几次,国公夫人对长兮也甚是喜爱,听说她家二哥儿对长兮的印象也不错。 江老夫人想,下次可以再探探口风。 江老夫人在想什么江长兮不知道,她敛眉暗暗掩藏不明神色,静静地陪老夫人坐着,再没回去倚芳阁。 傍晚,随安侯、江吴氏四人从宫宴回来,梳洗过后便来向老夫人请安。 江长兮原本是坐在老夫人身边的,见随安侯四人进来,起身走近几步,福礼道:“父亲,母亲,哥哥。”又跟江长言打了招呼:“阿言。” 随安侯冷淡地“嗯”了一声,携江吴氏走上前给老夫人请安:“母亲。” 老夫人回以他二人更冷淡的一瞥。 福康堂里一片尴尬蔓延。 江长远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往江长远后背一推,江长言立即会意,乖巧地问祖母好后,乐滋滋地跟江长言贺寿:“阿姐,生辰快乐。” 江长远跟着他的尾音附和:“妹妹,生辰快乐。” 江长兮笑,完全没有将父亲的冷淡放下心上:“谢谢阿言,谢谢哥哥。” 老夫人淡淡地看了这三兄妹一眼,开口道:“小孩子活泼,同我们这些长辈待在一处,未免拘谨了,先去自个儿玩去吧,只别玩疯了,耽误了晚宴。” 老夫人发了话,三人自然没有再留在福康堂,相邀着去了江长兮的倚芳阁。 待三人一走,老夫人凉凉的视线扫向江吴氏。 江吴氏心中一个抖搂,明白了婆母的意思:“那儿媳先去厨房看看准备得如何了,别耽误晚上开席。” 见江吴氏识趣,老夫人脸色稍好:“嗯。” 先遣走了小的,再打发走江吴氏,老夫人朝锦毓姑姑使了个眼色,福康堂里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就剩老夫人和随安侯了,随安侯哪里还能不知母亲的意思。 他正襟坐直,道:“母亲是有话同儿子讲?” 老夫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才缓慢道:“今日是兮儿的生辰。” 随安侯立即道:“小孩子的生辰罢了,不值得母亲记挂。” 老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茶杯放在桌上的动作稍微大了些,溅出滚烫的茶水:“到底是小孩子的生辰不值得记挂,还是兮儿的生辰不值得记挂?你瞧瞧你方才那张脸,摆脸色给谁看呢!” “到底是你嫡亲的女儿,同远哥儿言哥儿一般都是你的骨血,他们的生辰我看你倒记得清楚着。”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俩孩子每年生辰他都给备了什么,兮儿生辰又给备了什么,心都偏得没边了。 “兮儿的母亲也是你明媒正娶娶过门的,人家在的时候你没能好好待人家,如今人走了,你又是砸牌位又是给女儿冷脸看,你是对谁不满啊!” 这许多年过去了,提到江梁氏,随安侯还是一脸不愉,忍不住顶撞母亲道:“也不是我要娶她进门的。” “放肆!”老夫人拍桌,声音大得守在门口的锦毓姑姑都听见了:“看来你是对我不满了!既如此,又如何要千般好言万般相请我回来,不如就让我们祖孙俩死在春城好了,你清净,我也图清净!” “母亲。”随安侯到底是敬重老母亲的,被母亲这样责问,他哪里还坐得住,起身连连弯腰作揖请罪道:“母亲息怒,是儿子失言了,母亲请息怒。” 随安侯好声好气地告罪,又是请茶又是低声讨饶的,做足了小伏低。 老夫人好容易才顺下一口气,狠狠瞪了他一眼:“梁氏都去了这么多年了,早已化成了一抔黄土。如今你同吴氏安好,三个孩子都已长大,你还要如何?” “母亲说的,儿子也都明白。只是兮儿这孩子从小品行不端,性情不良……” 在老夫人凶狠的瞪视下,随安侯才歇了声,可不过片刻,他又好似忍无可忍道:“母亲只道儿子偏心两个儿子,又可知原就是兮儿做得太过让儿子失望,儿子实在……” “够了!”老夫人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他道:“你……兮儿让你失望?好个欲加之罪!你出去外面听听,临都城的百姓是如何说你的女儿!再世神医,良善谦和!再去听听是如何说你的儿子的!纨绔子弟,当街斗殴!” “说我兮儿品行不端,你哪来的脸啊!” 老夫人实在太气了,拍得桌子连连作响,锦毓姑姑听着不对,赶紧进屋来劝:“老夫人,老夫人莫急,侯爷可不能再气老夫人了。” 随安侯也怕老夫人气出个好歹,依了锦毓姑姑的话要告辞,老夫人不让他走:“你让他说,让他说!我倒要看看我的孙女何处得罪了他,让他如此看不上自己的亲闺女!” “老夫人,这除夕夜是吉利日子,又是姑娘的生辰,怎好闹大。”锦毓姑姑劝着:“老夫人,老夫人想想姑娘,怜惜怜惜姑娘吧。” 锦毓姑姑一边劝一边给随安侯使眼色,可不能真把老夫人气病了。 随安侯是真的孝顺,见老夫人被他气成这样,也确实不敢再多说了,趁锦毓姑姑拦着,也不管老夫人让不让他走了,拱手弯腰退了出去。 “老夫人快别气了,仔细着身体。”锦毓姑姑抚着老夫人的后背给她顺气,“姑娘知道了,是要伤心的。” “我可怜的兮儿啊,怎么遇见了这么个父亲。”老夫人捂着胸口倒在椅子上,颓然的心里有对儿子的恼怒,也有对江长兮的担忧:“你说若有一天我不在了,我的兮儿还不得被磋磨死啊!” “呸呸呸,大吉大利,老夫人怎可说这样晦气的话!” “我早该看透的,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到底是她的亲儿子,老夫人不喜江吴氏,可对儿子怎么样都还是有期待的。可如今剩余的,唯有失望了:“兮儿的婚事还是要早早定下,我才能安心。” 锦毓姑姑忧心地看着老夫人:“有老夫人看着呢,定能为姑娘找个好儿郎。” 第五十七章 不好在妹妹面前嚼舌根 http://.biquxs.info/

得了主子的吩咐,福康堂的争执并没有传出去,至于多少人知道了又默默压下不声张的,就不得而知了。 侯府的除夕宴上,倒是一派和乐,其乐融融的没再出什么差错。 老夫人年岁大了,扛不住守岁,先回去睡了。随安侯回了书房,江吴氏一同去了。画堂里就剩下兄妹三人。 围着炭火,桌上再摆上果脯瓜子之类的零嘴,三兄妹一边嗑着瓜子说着话,一边让人数了好玩的搬过来一起闹腾,一会儿剪窗花,一会儿玩投壶,也就不犯困了。 江长远作为一名纨绔子弟,投壶那是一等一的好手,横扫小厮丫鬟们,江长兮江长言也甘拜下风。 到了剪窗花,江长远就不行,一剪就到头了,费了好几张红纸。 “不来了不来了。”江长远认输,抓了瓜子凑到妹妹身边去:“今年南襄王不在,除夕宫宴少了好些看头,光喝酒吃菜了,没劲得很。” 江长远很后悔:“还不如跟妹妹待家里呢。” 江长兮剪刀一偏,快要剪好的牡丹花去了一半,看得秀檀直呼可惜。 江长兮只好丢了,重新捡张红纸裁,状似不经意道:“哥哥每次见到南襄王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对付极了。他今年不在,你不高兴得多喝几杯酒,怎么还郁郁不乐起来了。” 江长远叹了一声,假装忧愁。 在一旁描福字的江长言看不下去了,奶声奶气地同江长兮道:“阿姐可别理阿哥,他就是少看了一桩热闹,心里不得劲罢了。哎呀……” 被揭穿了心思,江长远“愤恨”地掐了一把江长言的脸:“就你知道得最多。” 江长言捂着被掐的半边脸,丢了笔躲江长兮怀里告状:“阿姐,疼着呢。” 江长兮心疼地揽着他,低头看他的连,都红了。江长兮埋怨道:“哥哥也真是的,怎么还跟小孩子计较。” “还小孩子呢,再过一个时辰都八岁了。”江长远佯怒要去抓江长言,挠他咯吱窝:“小子你过来,我手上用劲了吗你叫这么大声。” 江长言怕痒,被咯吱地躲江长兮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江长兮要弟弟,江长远不肯罢休,兄妹三人闹成一团,画堂里的笑声持续了好久。 江长兮是姑娘家,体力本就不如他们两个好,又要笑又要护着江长言,很快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上了:“不笑了不笑了,喘不了气了都。” 江长兮摆摆手,抱着江长言转了圈,交给了庆荣。 江长远也没再追,任江长言躲到江长兮身后去,颇为吃味:“妹妹怎么这么护着他呀,也不见你护着我。” “哥哥这么说我可要委屈了。”江长兮脸色扯出委屈的表情,不乐意道:“以后你要再闯祸,我可不拦着祖母的家法了。” 比起老夫人,江长远其实更怂妹妹,赶紧道:“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好妹妹,知道你最护着哥哥,对哥哥最好了。” “不,阿姐对我最好!”江长言跳出来道。 “嘿,这你都要跟我抢!”江长远卷起袖子:“小子诶,看你不爽很久了!” 江长远作势要去抓江长言,江长言一个激灵先跑走了,江长远便绕着画堂追他,又是一阵欢声笑语响起来。 廊下的红灯笼明亮,今夜无云,微微凉风。江长兮看着手中新剪出来的牡丹微微一笑,江长言跑过来一把抱住她。 “阿姐身上好香啊。”江长言声音糯糯的,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染了困意。 随安侯府其实没有守岁这个规矩,往年江长言年纪小,江吴氏舍不得他熬夜,早早就哄他睡下了。江长远嫌跟他爹待一处无趣,指不定没待半个时辰就得挨一顿教训,还不如早早睡了呢。 而今年江长兮回来了,除夕又是她的生辰,江长远想陪着她。 这是江长言第一次守岁,眼下人虽困了,但兴头还没过,窝在江长兮怀里不肯回房去。 江长远一巴掌拍在他腿上,骂了一句“臭小子”,倒也没强求他。 离子时还有些时辰,兄妹两便一边哄着江长言,一边低声说着话。 多数是江长远在说,江长兮在听。 兄妹两好久没这样坐着聊天了,江长远便跟她讲这些年临都城的变化,讲临都富贵圈里多了谁少了谁,讲他这五年见过什么做过什么。 讲着讲着,他也会问江长兮这几年的生活,春城有没有什么好风景,老宅附近的巷子里哪家有漂亮姑娘,哪家有不争气的儿郎。 问来说去,东拉西扯,夜色更深沉了。 “哥哥,宫宴好玩吗?”停顿了一下,江长兮看着头顶的红灯笼问。江长言已经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提起宫宴,江长远兴致缺缺:“好玩也不好玩。” “嗯?怎么说?” “往年有热闹看,勉强好玩。今年没热闹看,不好玩。” “热闹。”江长兮好奇道:“刚刚阿言好像也有说,哥哥是为了看热闹才去宫宴的。是什么热闹啊?” 江长远看向江长兮异常好奇的脸,十分惊奇的语气:“妹妹,你今天怎么这么八卦啊?” 江长兮默了默,似乎检讨了一边自己,然后才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江长远很是怀疑地来了一句“是吗”,见江长兮始终坦荡,俨然就是突然兴起的好奇心作祟再无其他的样子,江长远这才勉强信了吧。 “妹妹你知道,寒未辞的父亲是靖安侯爷吧。”南襄王爵位世袭罔替,为避免混肴,江长远直接叫了寒未辞的名。 虽然江长兮很肯定江长远并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单纯不想对寒未辞尊称王爷罢了。她心里暗笑兄长的孩子气,面上不动声色:“嗯。” “寒未辞的母亲是王府的郡主,两家嫁娶,结两姓之好,可惜嗯嗯嗯……”都是上一辈的爱恨情仇了,江长远一个小辈也不好在妹妹面前嚼长辈的舌根,便含糊地跳过:“总之呢,南襄郡主战死沙场后,寒未辞就记恨上靖安侯府了,靖安侯府也不是什么好茬,两家相看两厌。” “现在寒未辞有军功在身,有承袭王位,深受皇恩,年年宫宴不落的。靖安侯府世袭之家,就算现在靖安侯只剩个空壳子了,可他在皇上那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宫宴自然也少不了他家的。” “这摆宴的明元殿才多大啊,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寒未辞可不是好相与的,狂傲脾气躁,一看见靖安侯府的人就跟点着的炮仗似的。老子小子的,靖安侯可忍不了,两下一掐架,那不就是热闹了嘛!” 看江长远越讲越兴奋,江长兮默默汗颜。 说好了不好在妹妹面前嚼长辈舌根呢! 江长兮摇摇头,左不过在家里,伺候的都是嘴严的,也便由着他去了。 不过先前看哥哥那模样,她还以为是寒未辞每年在宫宴上都会有麻烦呢,没成想是这事。 寒未辞同靖安侯府不和,这事江长兮不是不知道,先前也见过他将陆老夫人气得半死还将人押入刑部的事,江长兮也能想象得到每年宫宴这两家会闹得如何乌烟瘴气,难怪江长远一提起就这般兴奋。 不过提起陆老夫人,江长兮想起了陆柳氏,微微眯起了眼。 陆柳氏伤她之后好像被押入了刑部大牢,如今如何了,好像也没人给她个交代。 江长兮挑了挑眉,想着要不要让庆荣去打听打听,眼前突然一亮,怦然炸响的烟花如惊雷一般,璀璨了整片星空。 “烟花。”江长言在她怀里惊醒,揉了揉眼睛,迷糊地嘟囔道。 “是烟花,漂亮吗?”江长远从妹妹怀里抱过弟弟,手一抬,竟然让江长言坐在他脖子上,扛着他看烟花形状各异地盛开在漆黑的夜空中。 “哥哥,你别摔到他。” 江长兮被江长远的举动吓了一跳,江长言倒是胆子大,清醒了几分,拍着手看烟花:“漂亮,好漂亮。” 接收到江长远递来的“你放心”的眼神,加上江长言这么高兴,江长兮也不好再说扫兴的话,便由他们去了,陪着一起看烟花。 大鸿近年来的烟花制作工艺很有长进,烟花绽放的形状已经不再拘泥于从前的牡丹金菊这些单一的花样和颜色。 从方才到现在,什么海棠山茶梅兰竹,什么仙人指路天女散花,一样换着一样来,看得江长言连连叫好,江长远都哇了两声,赞道:“今年礼部可真用心。” 天上烟花朵朵开,地上的鞭炮随着子时的来临也开始噼里啪啦炸响,一时间好不热闹。 这热闹是有了,火药味随风弥漫,倒是怪呛人的。 江长远怕弟妹呛到,左右子时也到了,这岁就算守完了,便让庆荣和秀檀送江长兮会倚芳阁休息。 江长言已经困极了,江长远背着他,将他送回了片桐轩。 江长言有哥哥送,江长兮就没多担心,领了庆荣和秀檀回了倚芳阁。 闻一闻身上烟火味挺重,江长兮想沐浴后再睡,秀檀出去叫水,庆荣去准备换洗的衣裳。 江长兮坐在梳妆台前,自己动手卸了头上的钗环,解了发髻。一头青丝散下,刚好过腰。 她伸手去取梳子,手突然一顿,似有所感一抬头,轰然炸开的烟花开成了寿桃,又转瞬即逝。 第五十八章 长兮妹妹要艳压群芳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怔了怔,是巧合吗? “要不说还是临都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会玩,就单这烟花也能玩出不同的花样来。”庆荣取了江长兮的换洗衣物来,迎着窗正好看见盛开的仙人指路,玩笑着说道。 看样子是没有看见那朵寿桃的烟花。 江长兮这样想着,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 就在这时,秀檀让人搬来了梳洗的热水,主仆俩还没开始的对话就先结束了。 梳洗过后,江长兮也困乏了,窗外的烟花已无声,只剩下飘散在漆黑夜空里的袅袅白烟和火药味。 翌日,正月初一。 秀檀早早就将江长兮从床上挖了起来,按在梳妆台前就是一阵梳妆打扮,庆荣为她挑来一件淡粉色夹水红的长裙来,水纹做底,迎寒而开的傲梅悄无声息。她婷婷而立于廊下,恰是寒冬里最傲骨凌霜的那朵梅。 江长远领了江长言来,江长言一见姐姐就甩掉兄长的手,撒欢儿朝她跑来,一把将她抱住,仰着头跟她贺新年:“阿姐,新年好!” “阿言也新年好。”江长兮扶正江长言,迎上江长远:“哥哥,新年好。” “新年好。”江长远宠溺地抬手,本想要揉揉妹妹的头,却发现她近日梳了个新发髻,好看又端正,他可下不去手。 于是抬起就不想落空的爪子就直接落到了江长言的脑袋上一顿乱揉:“见了姐姐就撒娇,方才怎么没见你跟我新年好呀。” “因为哥哥坏。”江长言躲到江长兮身后,朝江长远吐舌头道。 江长远气恼,作势要抓他,被江长兮好言劝下:“行了哥哥,时辰不早了,该去祖母那儿请安啦。” 江长远这才放过他,三人一同去了福康堂给老夫人请安。 三兄妹到时,随安侯和江吴氏都已经在了。问完老夫人,三兄妹再向随安侯和江吴氏请安。 作为长辈,坐在首位的老夫人转着佛珠,说了些新年新气象和鼓励后辈的话,散了红包,又留了众人用早膳,便让他们各自散去了。 逢新年,朝廷官员除个别需要轮值的,皆有三日休沐。 而随安侯府几代单传,除了宗族里有些族老家需要走动外,基本再无亲戚往来。随安侯两任妻子,江梁氏乃家中独女,二老也早已过世;江吴氏据说出身小家,家中也无旁的亲戚了。 如此一来,虽是正月初一正值走亲访友的大日子,随安侯府反倒显得有些冷清了。 不用上值,也无亲戚需要走动,老夫人自然回佛堂里念经去了,随安侯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就去了书房。江吴氏要打点晚上的宴席,倒是稍忙些。 三个小辈也是无所事事,便都窝去了倚芳阁。 院子里冷风凉凉,昨夜无云,今日倒是雾蒙蒙的,晨起时的那点子阳光全收敛了去,怕今晚会有雪。 屋子里烧了地龙极暖和,江长兮取来早前收藏的去年初雪出来煮茶,江长言借了她的书案临摹字帖,江长远歪坐在靠背椅上,二郎腿一抖一抖的,坐等喝茶。 江长兮看着哥哥吊儿郎当的模样摇了摇头,进里屋去看江长言写字。虽然年岁小,但江长言的字已经练了好几年了,落笔沉稳有力不显虚,就是笔锋稍显稚嫩。 “阿言写得真好。”江长兮站在一旁给他磨墨,想起之前江吴氏说过江长言在西山书院读书的事:“书院那边可有说何时开学?” 江长言刚好写完一幅字,听见姐姐问,便老实回答道:“结业试后先生有说,元宵后就要回书院了。” “这样呀。”江长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到了夜里,果然窗外就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后来越来越密,屋瓦上,院子里都铺了薄薄的一层雪。 江长兮坐在屋里看书,秀檀怕太暗了,又多点了一支蜡烛放在桌上,提醒道:“世子和二公子走后,这一日姑娘手上的书就没放下来过,仔细着眼睛。” 江长兮笑她夸张:“明明用膳的时候我就没看书。” 秀檀:“……” 庆荣掀起门帘进来,抖落身上的雪花笑道:“姑娘可别说她了,等会儿又要跟你急了。” 秀檀赶她:“去,我什么时候急过。” 庆荣不怕她,肃着表情道:“瞧瞧,这不就急了。” 秀檀作势要去打她,江长兮坐在一旁笑,也不看书了:“外边雪很大吗?” “现在还不是很大。”庆荣回答:“不过瞧这情形,夜里只怕会越下越大的。” “那不正好,明日还可以打雪仗呢。”秀檀俏皮道。 庆荣斥她说:“那也得明日是个大晴天啊,若还大雪下着,谁理你打雪仗。” 果然让庆荣说对了,第二日正月初二,大雪未停。听说外面的街道都积了雪,雪路难行。 秀檀站在廊下望雪兴叹,直说庆荣是乌鸦嘴。 江长兮一边煮茶赏雪一边看书,她看的寻常都是医书,也不知道江长远从哪里搜罗来的这些孤本,全给她当了生辰礼。 这几日空闲,又逢大雪不能出门,除去福康堂老夫人那里晨昏定省,江长兮都是窝在倚芳阁里翻看这些医书的。 还真别说,偶尔也能让她翻到一些少见的方子,她都誊抄了下来,打算等天晴了去天水堂时给温大夫看看。 “对了,秀檀,你去寻些针线和布料给我吧,男孩子用的,颜色不要太艳。” 秀檀原本想应是的,但一听她说男孩子要用的,立马就想到了江长远兄弟身上去,警惕起来:“姑娘是要做什么?奴婢好找布料。” 江长兮不疑有他:“唔,我就想给阿言做个书袋之类的东西。还有驱蚊虫的香包。”江长兮是想着西山书院在西山半腰处,如今大雪满天的还算好,待开了春转到夏日,蚊虫蛇蚁肆虐的节气,有个驱蚊虫的香包放在身上,日常读书也能舒心些。 秀檀想的比江长兮还多:“书袋也就算了了,拿过去空落落的,什么针线什么布料大家有目共睹出不了事。香包,姑娘就不要做了吧。” 江长兮开始不明其意,转念一想,又是一怔。 秀檀知道姑娘是明白她意思的,见左右无人,也没避讳:“香料这种东西太容易做手脚了。姑娘没这个心,可落在有心人眼里,往里头再加点儿东西进去,回头再说是姑娘下的,姑娘怕也百口莫辩。” 这样的手段富贵人家的内宅里是最常见的,若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也就算了,母亲总要护着的。可姑娘同二公子偏偏不是一个娘生的,若是二公子出了事,只怕江吴氏第一个要推姑娘出去。 秀檀说得太直白,落旁人耳朵里其实是大不敬的,江长兮有心让她谨言慎行,可说过之后她自己也免不得要沉默。 她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可她还有祖母呢。若真有秀檀说的这个万一,祖母必定是护着她的,到时又要同父亲起冲突。 想起除夕那日福康堂传出来的声响,江长兮眸子黯了黯。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心里是这般想着,可实际上江长兮做书袋时还是将香包做了出来,她刺绣的手艺是锦毓姑姑带出来的,算不上多好,但也拿得出手。 正月十六,江长言回西山书院的前一天,江长兮将书袋送去了片桐轩,而香包,她没准备送出去。 没准备送出去,江长兮也不准备浪费了,便叫秀檀收了起来,准备夏日里自己用。 转眼到了二月份,草长莺飞,春回大地,南城郊外的杏子林花期正盛,整片整片浅粉雪白,延绵数里。临都城里不少公子姑娘们这家一封帖子那家一封帖子的相互邀请前去赏花。 从年前那一场病后,江长兮便很少出门了,统共也就去了长公主府一回,去了天水堂两回,连老夫人都开始嫌她整天在眼前晃了。 这不,秦陌这一封邀着赏花的帖子一递进来,老夫人就先替江长兮应下了,江长兮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到了赏花的正日,秦陌拉着安早瑜早早来了,还嫌弃起了江长兮的妆容太素净,将她拉回去再造了一番。 江长兮很无奈:“好姐姐,我们是去赏花,又不是选美,打扮得这么……”江长兮看着镜中的自己,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比较婉转的词:“这么艳丽干嘛。” 安早瑜一言难尽地看着江长兮:“确实有点太过了……” 秦陌却是很满意自己动手的成果:“过什么呀,只有这样,长兮妹妹才能艳压群芳啊。”她小声嘀咕着:“杏子林赏花的小女子多得是呢,可不能让她们夺了长兮妹妹的风头。” 可江长兮清汤挂面惯了,突然往脸上抹这么多的脂粉真不习惯,感觉厚厚的一层,随便咧个嘴角就有粉扑簌簌地往下掉。 不自觉脑补一下这个画面,江长兮惊悚了一下,还是谢绝了秦陌的好意,给安早瑜递求救的眼神。 “谢谢秦姐姐,但我还是觉得我原来的妆容挺好的。” 第五十九章 同我定亲,你可愿意 http://.biquxs.info/

安早瑜也觉得秦陌太能折腾了,这么欺负小妹妹可好?于是眼神会意,帮江长兮拉住使劲反抗的秦陌,助她卸了满脸的脂粉和满头的珠钗。 艳丽花魁终于变回了清丽可爱的长兮妹妹,安早瑜表示很满意。 她拍了拍秦陌的肩膀道:“你就认命吧。长兮妹妹这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不上脂粉才显清丽脱俗啊,本来就不是外面那些妖艳货可比的,你折腾什么呢。” 江长兮扯扯嘴角,安早瑜给的帽子有点大,她应不是,不应也不是。最后还是求生欲迫使她点了头。 秦陌一脸的不甘心,可奈何时间来不及了,没法再折腾了,她才不情不愿地让江长兮就这么出了门。 三个姑娘感情好,便坐了同一辆马车去杏子林。一路上吃吃茶点说说笑笑,再远的距离也一下子就到了。 马车刚刚停下,车壁就传来‘扣扣’的响声,秦陌捂着嘴看着江长兮笑,在她一脸茫然中掀开车帘,乖巧地叫了外面的人一声:“哥哥。” 江长兮看着马车外的人一脸诧异,这才回过神来先前秦陌执意要她艳压群芳,所有由头在这呢。 马车外的秦世萧温润一笑,抬手点一下秦陌的额,礼貌地冲安早瑜点了点头,将手伸了过来:“长兮妹妹。” 伸到面前的手看起来宽厚温暖,手指修长有力,十分的有安全感。江长兮却错了一瞬的神,这才在秦陌怂恿和安早瑜揶揄的眼神下伸出手去,借着他的手劲下了马车。 待脚踏实地后,江长兮才知道来的不只秦世萧,还有小公爷相凉卿。 相凉卿站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手上摇着一柄玉骨折扇,一身竹青色长袍芝兰玉树,端得公子温润如玉。 只是他一开口,就有点毁形象了:“长兮妹妹,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怎么秦家姑娘的帖子一去你就接,上次邀你来公主府吃茶,就不见你来。” 相凉卿冲秦世萧打眼色,贼兮兮的:“到底还是秦妹妹的面子大啊。” 相凉卿在秦字上咬得格外的重,在场的哪个听不懂他的意思,看看秦世萧,又看看江长兮,揶揄的目光看着热闹。 从看见秦世萧的那一刻起江长兮就知道这次秦陌邀她赏花的目的何在了,面对好友们善意的笑话江长兮虽有不自在,可还算淡定。 只是到底是姑娘家,面对这么多人赤裸裸的笑话,江长兮仍有几分羞赧,眼神飘着怎么也不肯落到秦世萧身上去。 也怕江长兮脸皮薄不自在,秦世萧轻咳一声,示意妹妹和好友适可而止,没话找话道:“我们还是快些上去,今日来赏花的人多,去晚了就寻不到好位置了。” 可不是没话找话嘛,光说有相凉卿这个小公爷在,京城里哪家的公子姑娘们不卖个面子,更何况秦国公府安国公府的面子也不差。 实在不行,长公主在这南城郊外可是单独有一处别庄的,去那儿赏花也不失雅致,哪里需要他们去跟别人抢位置。 江长兮是第一次来,她不知,其他人可是门儿清的,就是不说破罢了,远远地落在后头,不去打扰那二人的并肩而行。 杏子林的花期在仲春时节,正是天气转暖,万物复苏的时节。天一暖,出来走动的人就多了,借着这杏花遍野邀请三两好友出来踏青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花影绰绰间,人头攒动。 秦陌想来杏子林赏花也不是一时意动,早早就跟母亲秦国公夫人打了报备,秦国公夫人疼爱女儿,自然早早派人来打点好了。 秦世萧带江长兮走到一处八角亭,亭子里事先摆好了茶水点心,还有姑娘家寻常爱吃的瓜子果脯。江长兮凑近一看,竟然有梅花酥、杏仁烙、方霜糕和牛乳千层饼。 看见这四样点心,江长兮微微一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呆呆地看向秦世萧,秦世萧冲她一笑,温润有礼,未发一言却让江长兮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用心。 江长兮呐呐不知该从何说起,张了张口,声音哑涩艰难:“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秦世萧轻轻一笑,没有半分邀功的意味:“嗯。喜欢吗?” 该喜欢的,如此用心的准备,如此用心的待她好。 可话到了嘴边,江长兮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她低眸,刘海遮住了她变化不定的眸中神色:“谢谢,让你费心了。”她说的是生辰礼。 秦世萧也知道她说的是生辰礼,摇了摇头道:“我还怕你不喜欢呢。”为防唐突,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他也不敢太直白地问她喜欢什么,只好辗转着去问祖母和妹妹,又在她生辰那日托了妹妹的礼一同送去随安侯府,可被妹妹好一阵嘲笑。 初时他也觉得不自在,后来被妹妹嘲笑了几次又觉得没什么了。总感觉是为她做的,如何都愿意。 没听见她说喜欢,秦世萧有些微失落,但见她也没烦,心里又暗暗窃喜。也许她只是不好意思,喜欢二字到底直白了些。 江长兮看向亭外,漫山遍野的粉白殷红,春风细柔像一只无形的手,摘下杏花一瓣一瓣,撒向山林间如细雨延绵。 偶尔能见方才行过的山道上衣袂隐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陌几人走得极慢。明明是跟在他们身后来的,此时却连一半的路程都没走到。 江长兮暗暗叹了口气,对秦陌的用心更是了然了。 她同秦世萧对面而坐,捻起一块梅花酥咬了一口,还是昨日风味。“梅花傲骨,凌霜而开,这样温暖的时节倒不适合它了。” 秦世萧看了眼梅花酥,也想起回味斋只做当季花饼的规矩,点了点头道:“桃花开时梅花谢,回味斋下季的花饼应该是桃花糕了。” “唔。”江长兮咬了一整块梅花酥进肚子,道:“梅花酥还没吃完,二哥就已经在想着桃花糕啦。” 秦世萧实话实说:“我在想,长兮妹妹这么喜欢梅花酥,是否也会喜欢桃花糕?” 江长兮一顿,看着桌上那四样点心沉默一瞬,突然问道:“我若说喜欢,二哥便会买给我吗?” “我若回答会,长兮妹妹会感动吗?” 江长兮看着他,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黑色的眸里倒映着她的样子,写满的都是认真。 他是认真的。 这五个字就像五块巨石,一块一块地压在她的心头,沉重地让她喘息不过。 秦世萧似乎看出了她的不知所措,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将点心碟子往她那边挪了挪,又给她倒了杯茶:“你,不必紧张。” 说了让她不要紧张,可实际上犯了紧张的是他。 秦世萧收回来的手握了握拳,并不长的指甲掐进掌心里,传来的刺痛让他稍微镇静了会。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长兮妹妹,你有喜欢的人吗?” 江长兮心里一个咯噔,惊讶于秦世萧会问这样直白的问题,同时也惊讶于心里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模糊不清,看不清晰面容,却真真切切存在她的心里。 喜欢吗? 江长兮垂眸,看着沾了饼屑的指尖,一时心乱如麻。 见江长兮低眸不语,没说有喜欢的人,也没说没有喜欢的人,秦世萧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侧头看了眼亭外的粉白杏花,氤氲的颜色如她第一眼给的惊艳,暖到心里去。 “请恕我唐突。只是有件事,我还是想同你确定一下。”秦世萧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感觉到他如有实质的视线,江长兮也不好一直埋着头当乌龟,只好抬起头来,直视他:“你说。” “长兮妹妹也知道,你我两家长辈有意……有意为你我定亲,不知长兮妹妹意下如何?” “这……”江长兮听完,也不知是该气该笑还是该羞,种种情绪交织成无语,一脸难言道:“这种事情,又哪里是我能擅自应答的。” 这也就是秦世萧,江长兮也算信得过他的人品,故而此时羞恼好笑多些,并未真的生气。若是换了旁人来问这种话,她可是要叫庆荣乱棍打出去的。 毕竟女子许嫁乃是一家大事,通常都是长辈做主的,女子怎可随意应答。万一对方还是个有歹心的,或是让有心人听去,答应了是私定终身,不答应万一长辈有意宣扬出去,女子也要落一身的罪过。 秦世萧也知这样不妥,只是前几日听祖母和母亲的口风,是对江长兮十分满意,江老夫人也有意许嫁。 若问他的心意,秦世萧并无不满之说。他只怕,江长兮不满。 大抵是祖父母、父母两代恩爱的影响,秦世萧有意寻一女子效仿长辈们恩爱白头。从前他心中没有人选,后来认识了江长兮,心里便隐隐有了她的影子。 祖母同他说起这事时,他下意识的想法就是,若与他相伴一生到白头的人是江长兮,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至少他愿意。 可这就是喜欢吗?他不清楚。 那江长兮喜欢他吗?他也不清楚。 可若两个人之间没有喜欢,又谈何恩爱到白头? 不过是两相磋磨,至死方休罢了。 第六十章 二哥这是人身攻击吗 http://.biquxs.info/

秦世萧便想起了两位好友的母亲,南襄长公主和和阳长公主,她们的身份那般尊贵,各自嫁给不爱的男人,这一生尚且如此艰难,又何况江长兮。 秦世萧心中有怜惜,有不忍,他不愿意看到将来的某一天,这般惊艳了他某一段岁月的女子落得这般的下场。 所以他忍不住想要问一问。于是在听见妹妹邀了她来杏子林赏花时,秦世萧没忍住插了一脚。 秦陌一向对哥哥与江长兮的亲事乐见其成,见哥哥有意,自然倾力相助。这不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拖住安早瑜和相凉卿的脚步了。 “你不用担心,这处地界我已安排了人清理,不会有人听见我们的谈话。我来问你这样的话,也不是想要你如何,只是想告诉你有这件事情。” “再则,便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秦世萧说这句话时一直注意着江长兮的神色,见她虽有神色变动,却不似惊不似喜,反而有几分茫然,他一时也琢磨不透她的心意。便只能将自己的心意告知她。 “老实说,我心中并无非卿不可的女子。我心中无人,所以接受了祖母的安排与你见面。如今心中大抵是有了些你的影子,每每想起你总要暗暗高兴。可祖母问我定亲一事时,我还是犹豫了。” 江长兮定定地看着他,听他三言两语剖析了自己的心意,谈及对她感情的深浅时隐隐有不确定,可他十分确定的是,心里已经有了她的影子。 说不感动全是假的,可江长兮扪心自问,心里又是否有秦世萧? 若回到初初见面,或回到在春城时,她可很确定自己的心里同样无人,可如今她还敢这么确定吗? 她无法立即答他的话,秦世萧便已看出了什么,他只当不知。只要江长兮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他便什么都不知。 “我犹豫了,没有立时应了祖母的话。我想问问你,你愿意吗?”秦世萧温声问她:“我愿意,你呢,愿意同我定亲吗?” “我……”‘我’字开了头,江长兮就接不下去了。她的心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秦世萧不是秦家长子,若无意外,注定无缘国公府世袭的爵位,可这在祖母眼中却是绝好的姻缘。 不是长子,就无需承担光耀门楣的重担,他的妻子更无需像长媳一般背负过多的期待,恪守过多的规矩。江长兮还可以像在闺中一样,行医治病,操持着天水堂,甚至为一株难得的草药走遍山野。 可她愿意吗? “我不知道。”江长兮听见自己说:“二哥同我坦诚布公,我也不想瞒着二哥。老实说,姻缘一事我从未有过多余的想法。” “我的外祖家世代行医,传承百年,到了我母亲这一代就只有母亲这一个女儿,寄托了外祖父一生的希望。母亲又只生了我。母亲将梁家的医术倾囊相授,希望我能继承外祖父衣钵,治病救人,将梁家医术发扬光大。” “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成亲与我而言,更像是对祖母的一种安慰。”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江长兮相信,随安侯府里什么样,秦老夫人敢提出定亲一事,自然是打探好了且都同秦世萧说了,便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秦世萧确实知道,所以他怜惜也心疼江长兮。他不能否认,同意秦老夫人定亲这个想法不乏有这一因素在。但更多的还是他方才说的那个原因。心里已经有了江长兮的影子。 江长兮说:“所以二哥问我愿意不愿意同你定亲,我不知道。” “我明白了。”秦世萧说:“长兮妹妹这是还没长大呢。” “……”江长兮一怔,转而无语道:“二哥这是人身攻击吗?” 秦世萧咧开嘴角笑了起来:“这是善意的感叹。” “还没到情窦初开的时候呢,可不是没长大吗?” 江长兮:“……” “是这样的说法吗?” 秦世萧很认真很肯定地点头确定道:“是的呢。” 江长兮一脸狐疑,怎么总觉得秦世萧在拿她开涮呢。 秦世萧笑够了,抬手拍了拍她的头:“无妨,我也不强求你。长兮妹妹,我会等的。我会等你长大的。” 前面还挺正经的,江长兮稍微感动了那么一下下。可也只有一下,就被他后面的笑语给打成渣渣了。 “……” “哈哈!” 见江长兮一脸无语的表情,秦世萧原本止住的笑声又再次响起,引来了杏子林里不少人的好奇张望。 其中就包括秦陌。 秦陌当然知道哥哥今日是来干嘛的,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一路拉扯着安早瑜和相凉卿看别处的风景,却也没有多少心思赏花。 此时听见哥哥爽朗的笑声,她不由得猜测,是不是成了?是不是长兮答应了? 这么一想,秦陌往前走的脚步就欢快了许多,开始催促安早瑜和相凉卿快些走。 安早瑜跟在秦陌后面,听她催促,忍不住嘀咕:“一会慢些走,一会又要快些的,你到底搞什么名堂。” 相凉卿摇着扇子走在最后头,听见安早瑜的嘀咕,玩笑道:“大概就是方才的风景好看,如今是前头的风景更好看。” 安早瑜:“……”什么乱七八糟的。 被笑声吸引的不止秦陌,还有旁的游人。 比如康嘉王府的小郡主,钟敏儿。 她同另一个姑娘从斜里的小道穿林而来,正巧被秦陌看见了,秦陌喊住她:“钟敏儿你站住!” 秦陌从小野惯了,爬树翻墙的事情没少做,腿脚不知比这些深养闺阁里的姑娘们矫健多少,哪怕是上行的山路,也蹭蹭蹭跑得飞快,拦在了两位姑娘面前,下巴微抬,阻止她们再继续往前:“前面是我秦国公府盘下的赏花亭,你们不能过去。” 杏子林盘踞于南城郊外,整整有半座山头十几里的范围,为了让这些达官贵人们更好的赏花,依山而建三座赏花亭。 因为赏花亭划分赏花范围,一定距离内不许旁人靠近,赏花观感极好且无人打扰,所以每年花开时节,赏花亭就是需要提前预定都日日爆满,多少人望亭兴叹。 也因此,尽管钟敏儿十分不满秦陌当这个拦路虎,也没有理由恶言相向,只十分不满地道:“阿陌,好歹相识一场,你我两家也算是世交,你家的赏花亭就不能请我过去坐坐吗?” 因着秦钟两家都有世袭的爵位,长辈兄弟又都在朝为官,两家平日是有些来往,也能称为世交。 可这样的人家在临都城里还少吗,来一个就是世交,来一个就要往她家的赏花亭里蹭,那还有完没完了! 秦陌也不是小气之人,若换了平常,来多少人她都能热情招待着。可今日情况不同另当别论,别说钟敏儿了,四公主来了她也不让去。 “你家赏花亭盘的还少啊,前个儿也不知道谁说的,赏花亭的风景十年如一日,也没啥好看的。” 这话是前几日听闻秦国公夫人替秦陌盘了赏花亭,而钟敏儿母亲却驳回了她盘赏花亭的要求,钟敏儿一气之下酸秦陌的话,如今被秦陌反拿来说嘴,钟敏儿气得脸色涨红,“你……” 见钟敏儿吃瘪,她身边的姑娘不乐意了:“秦陌,你怎么能这么跟敏儿说话呢。” 秦陌叉腰:“我怎么跟钟敏儿说话关你什么事啊,钟敏儿都没说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被气得不知从何说起的钟敏儿:“……” 被骂多管闲事的某姑娘:“……你,你竟然骂我是狗?” “欸,别杠啊,谁骂你是狗了,我说的是成语。啊,不,是歇后语。或者顺口溜?”秦陌无所谓道:“反正我是没骂人,你偏要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的。” “你……” 姑娘堆里论无赖,秦陌肯定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没见跟她抬杠抬了那么多年的安早瑜都只能拿出生月份这种靠天注定的事占她一点口头便宜嘛。 相凉卿也算是见识到了,秦世萧人模狗样的挺像回事,倒是他妹妹好玩得紧。 钟敏儿也想跟她所说废话,很大方地原谅了秦陌的无礼,语气尽量放低道:“方才我听见秦二哥哥的声音了,我是来找秦二哥哥的,你让开。” 哎呀,来找她二哥的,那就更不能让了:“我不让你能咋样,打我呀?” 看着秦陌这样无赖的耍样,钟敏儿心里鄙夷也惋惜,怎么秦二哥哥如玉的一个公子,有这样无赖不堪的妹妹,国公府教导女儿的手段可真让人不敢恭维。 心里这样不解着,可碍于钟秦两家的交情,钟敏儿并没有将这样的想法宣之于口,面上虽对秦陌恼怒,但也是容忍着:“秦陌,我有要事同秦二哥哥说,晚了就耽误了,你快让开。” 秦陌可不信钟敏儿跟秦世萧有什么不让她现在过去就会耽误了的大事,所以她脚步不移,意志坚定道:“让你过去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呢,你要有什么要紧话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替你传个话。”当然了,若是什么不该说的会引人误会的话,她会当耳边风吹过去的。 第六十一章 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http://.biquxs.info/

“秦陌,你当真要我当众说出来吗?”不管钟敏儿想要跟秦世萧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借别人的口传给秦世萧,尤其是秦陌这种张口就能胡说八道的人,谁知道会被她传成什么样。 钟敏儿这话就让秦陌费解了,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她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被钟敏儿抓住了小辫子要到她二哥这里来告状。 可仔细想了想,除了早上折腾了一番长兮妹妹可能会惹恼她二哥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钟敏儿拿来告状的大事。 意识到这一点后,秦陌就认为钟敏儿实在虚张声势:“你说呀,有种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谁怂谁是小狗!” 本来秦陌觉得听威武的挑衅宣言,不知谁没忍住“噗嗤”一声,生生破坏了秦陌想要的剑拔弩张的效果。 她杏眸一瞪破功的相凉卿,三分恼怒七分窘迫,还要强撑着气场:“笑什么笑!” 这姑娘家的针锋相对相凉卿自然不会有兴趣掺和,但一来秦陌气昂昂的犹如一只还没斗就已经笃定自己胜利的孔雀,二来谁怂谁是狗这样孩子气的话出自一个,嗯,样貌身段都还过得去的大家闺秀口中……相凉卿还真是为秦陌未来的夫君默哀一秒钟。 钟敏儿也没有想到秦陌竟然胆大包天到连相凉卿都敢吼,见相凉卿笑眯眯的也不跟她生气,可上次在皇宫碰见,这厮却气焰嚣张地对她冷嘲热讽。 钟敏儿气得肺都快炸了,可一想到秦世萧就在后面的赏花亭里,指不定此时正在暗暗看着她,钟敏儿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但她同样不能怂,秦陌都不怕,她还会怕了不成:“我问你,随安侯府的江长兮是不是也在赏花亭中。” 虽说是问,可钟敏儿一点问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十分笃定。 怕秦陌几人否认,钟敏儿身边的姑娘出来作证:“我可是看见了,江长兮是同你们一辆马车来的,肯定在赏花亭里。” 秦陌讶异地同安早瑜对视一眼。这瞧着不像冲她来的,反倒像冲长兮妹妹来的。 见秦陌和安早瑜都不说话,相凉卿嘴角挂笑站在一边摇扇子,不像要插手的样子,钟敏儿竟然松了口气,对秦陌一副我是为你哥哥好的样子。 “江长兮是什么人物,最近临都城里都是她的流言蜚语,我不信你不知道。你怎还敢让她同秦二哥哥单独在一块儿,你就不怕坏了秦二哥哥的名声吗?” 临都城里最不缺的就富贵闲人,没事就凑一块聊八卦,同一件事情说来倒去就能被传成另一个版本流出去,堪称流言蜚语的温床。 秦陌闲来无事也能听一耳朵,自然知道钟敏儿在说什么。 无非就是四公主同季云森解除婚约一事给闹的,秦陌虽然不知道江长兮为何会掺和进这件事里去,但她相信江长兮的人品,绝对不会如流言所说那样去勾搭季云森破坏别人的婚约。 “你也知道这是流言蜚语,竟然还敢拿出来说事。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往小里说是无中生事,往大了说是攀诬,我们可以到府衙告你的!” “无风不起浪,她江长兮若行得正做得端,外头的流言怎传得有头有脸的。” 钟敏儿自幼养在皇后膝下,与皇后的四公主最是要好,听闻四公主因为此时被皇帝罚了禁足,自然为好友抱不平。 加之听闻秦国公府有意与随安侯府结亲,结的就是秦世萧和江长兮的好事,钟敏儿更是替秦世萧叫屈。 秦二哥哥芝兰玉树,文采斐然,还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虽无国公府的爵位在身,但连她父王都说了,他将来的成就只怕不在国公府区区一个爵位之下,江长兮一个德行败丧的女子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秦二哥哥。 钟敏儿拧紧了手中的帕子,方正上乘的丝帕生生在她手中变了形:“若是无中生有的流言,这都传了多久了,也不见她出来澄清过,指不定就是做贼心虚,没脸见人了!” “谁说没人澄清。”见钟敏儿不依不饶地往好友身上泼脏水,秦陌忍不住想上前给她一耳刮子。安早瑜深谙她的脾性,身手就拽住她的袖子不让动。 这可是康嘉王府的小郡主,康嘉王爷的掌上明珠,秦陌若是一巴掌上去,不仅秦陌要吃挂落,江长兮更是撇不清了。 “关于长兮妹妹的流言,澄清之言从来没有少过,光我听说的就有好几个。只是敏郡主一时打了瞌睡,错过了而已。” “你说有就有咯,我还说一个都没有呢……” “既然没有,那我们现场听一个如何?”安早瑜瞥了钟敏儿身旁的那位姑娘一眼,看向相凉卿:“小公爷,不来说两句吗?” 在一旁乘凉看戏看得正欢的相凉卿:“……” “听闻那日小公爷也在御书房中,想来对于此事的来龙去脉很是知情。” “小公爷如今同你们站在一块,自然是替江长兮说话的,不可尽信。” 原本并不想掺和的相凉卿:“……呵,孟姑娘对我意见很大嘛!” 凉薄的一声呵,多情潋滟的一双桃花眸里有看不见的寒霜之意,那孟姑娘一个战栗,顿时不敢再多言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婉转轻缓,好似黄鹂清啼。 相凉卿眸中的寒意只一顿,转身对上身后那人毫不掩饰的笑意时消失得干干净净,略带几分不走心的不满道:“长兮妹妹,我可正要为你伸冤解屈呢,你怎还笑话我?” 江长兮立即敛了笑意,福礼道:“是长兮放肆了,一时没忍住,小公爷请继续为长兮‘伸冤解屈’吧。” 这分明是相凉卿同江长兮之间的玩笑话,放在钟敏儿和那孟姑娘眼里却是十足的扎眼。 相凉卿是什么身份,江长兮又是什么身份,怎能纡尊降贵同她说起玩笑,显得很是熟稔的样子。 更让钟敏儿觉得扎眼的是,秦世萧寸步不离地跟在江长兮身边,那含笑的视线始终在江长兮的身上,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钟敏儿生气愤懑,心针扎一样:“秦二哥哥。” 秦世萧仿佛此时才注意到钟敏儿一样,抬手作揖:“敏郡主,孟姑娘。” 就算是礼节性的打招呼,也是敏郡主和孟姑娘一个不落的,即不失礼也同样敷衍,更是扎得钟敏儿想跺脚。 “秦二哥哥,你快快离她远一些吧。这女人名声坏得很,就会勾搭男人。” 秦世萧脸上虽还提着笑,可嘴角的弧度还是微微一僵。他顾忌着看了一眼江长兮,见她神色不变,并未因钟敏儿的话而吃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秦世萧并没有回应钟敏儿的话,而是看向相凉卿道:“真难为小公爷,在此听了许久这不堪入耳的闲话。” 又被拉出来挡箭的相凉卿咬牙切齿:“……小爷就是闲得慌。”若不是闲得慌,怎会上了损友这条贼船跑这鬼地方来。花没看个尽兴,还塞了一耳朵乌七八糟的。 江长兮也挺讶异的,瞧着秦世萧挺温文尔雅的一公子,怼起人来也是不遑多让的。 钟敏儿就被秦世萧这‘不堪入耳’四字怼得面色苍白,摆明了秦世萧就是要护着江长兮了。 心上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护着另一个女人,钟敏儿那叫一个伤心啊,眼眶泛红,掉起了金豆子:“我没有说闲话,秦二哥哥。你回临都城去听听,坊间的传言哪个不是说江长兮不要脸,勾搭季云森,那都说得有理有据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如果是假的,你,江长兮你为何不反驳。” 钟敏儿都直接怼到她脸上来问了,江长兮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直接问道:“方才安姐姐说,那日小公爷也在御书房中,定知此事来龙去脉,要请小公爷来分辨一二,孟姑娘张口便说小公爷偏袒于我,他的话,不可信。敏郡主也不曾有反驳之言,可是觉得孟姑娘此言有理?” “我……”私心里,钟敏儿自然是认同孟姑娘之言的。毕竟连小公爷所澄清的都是袒护之言而不是实话,那边可以推说流言属实,让秦二哥哥知道江长兮的真面目。 可相凉卿是和阳长公主唯一的嫡子,又是护国公府的小公爷,将来是要承袭爵位掌护国令的,身份何止尊贵。方才孟姑娘所言已是冒犯,她自己蠢就算了,钟敏儿怎么可能跟她一起蠢,轻易开罪相凉卿。 钟敏儿犹豫组织语言之际,江长兮已经接着道:“小公爷这样有力的人证摆出来,你们都觉得是有意偏袒不可尽信。江长兮区区小女子,实在人微言轻,我自己开口辩白的话,只怕会是卖惨辩白,无中生事。” 的确有这种想法的钟敏儿:“……” “更何况,流传于房间的何止这些不堪入耳的攀诬言论,澄清之语亦不在少数,只是心有偏见的人选择视而不见罢了。这就跟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是一个道理。” 第六十二章 这味真是够够了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说:“既然叫不醒这些装睡的人,我又何必费心去解释去辩白,若还无人听甚至流言更甚,那可就真心塞了。”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多钻研两本医书呢。毕竟除了季云森的行血续筋之术,她还想弄清楚地腐蛊的具体作用呢。 想起地腐蛊,江长兮心头总有挥之不去的不安,一想起眉宇间都添了几分愁绪。 跟钟敏儿对峙时的江长兮是坦然的,她坦然得不骄不躁,不疾不徐,无论是钟敏儿还是坊间的那些流言蜚语都伤不了她的这份坦然,这让秦陌等人十分敬佩。 尤其是秦陌,她自然脾气火爆容易冲动,坊间那些以讹传讹的流言蜚语若是套在她身上,害得她被乱七八糟的人骂,她绝对要扛大刀把那人的老窝给端了! 于是借着江长兮的这份坦然,秦陌犹如斗胜了的公鸡,气昂昂地道:“听见没有啊装睡的敏郡主,我长兮妹妹这波解释可还满意?” 安早瑜扯了扯秦陌的袖子,补了一刀道:“秦陌,你又满嘴胡说八道,敏郡主端慧聪颖,又怎回事装睡之人。” 钟敏儿:“……” 钟敏儿抿紧唇,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金豆子越滚越大颗,被秦陌和安早瑜挤兑得委屈极了。她明明没有撒谎,都是江长兮在狡辩。 “秦二哥哥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四公主,是四公主亲口跟我说的,江长兮勾搭季云森,所以四公主才跟他解除婚约的。” 钟敏儿不在意秦陌安早瑜这些人怎么看她怎么挤兑她,可她在意秦世萧啊。万一秦世萧也被江长兮迷住了,信了她三言两语的撇清可怎么办。 “对,她还不止勾搭了季云森,她还对南襄王爷意有不轨!”钟敏儿像是想起什么,拉着身边的孟姑娘,对秦世萧道:“不信你可以问晓露。晓露,你之前怎么说的,你说呀。” “我……”见众人都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本来只是在四公主面前嚼一嚼舌根,想借四公主的手收拾江长兮的孟晓露有些骑虎难下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啊,我亲眼看见的。那日在城门口,惊马乱窜,江长兮趁机扑进南襄王的怀里,意图不轨。” 孟晓露一说,江长兮总算是想起这姑娘来了,难怪她觉得眼熟呢,可不就是她同祖母会临都当日在城门口遇见的孟侯家的姑娘嘛。 想起这姑娘是谁后,对于她的指控,江长兮只能以无语相对。她对寒未辞意图不轨?谢谢,真是太高看她了。 当时在场的相凉卿更是两手一摊,他突然就明白临都城里的流言蜚语为何能层出不穷了。 “真的是,女人的嘴,会编的鬼,啧啧。” 当着江长兮的面说这些话就跟对峙似的,孟晓露本来就心虚,如今被相凉卿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更是涨红了脸,慌乱道:“你胡说!” 相凉卿从不跟女人在口舌上多起争执的,妥协道:“我胡说。反正谁慌谁知道。” 钟敏儿也从相凉卿的话和孟晓露心虚的反应里觉察出端倪:“晓露你……” 被拆穿晃眼的孟晓露会有什么下场江长兮没兴趣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可是杏花还没来得赏呢。 “敏郡主,孟姑娘,城门惊马一事,南襄王爷救了我,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希望因此事污了他的名声,特此解释。若有疑,当日在场人数众多,除了孟姑娘,小公爷,还有进出城的百姓和守城门的官差大哥,你们可以一一去询问。” “至于四公主解除婚约一事,当日是闹到了御书房,上达天听的。是皇帝陛下英明裁断,断定我与此事无关,我也好,小季大人也罢,都是清白的。两位若也有疑,也可去问皇帝陛下。” 钟敏儿和孟晓露:“……” 皇帝陛下又岂是她们想见就能见的。就算见得,谁还会去问这种事情,那不是公然质疑皇帝陛下的裁断嘛。 江长兮竟然如此怂恿她们犯错,果然没安好心! “长兮妹妹所言非虚。”相凉卿冲二女凉凉一笑,很有求知欲地道:“问过之后记得告诉我皇帝陛下的反应哟。” 秦陌捂嘴,无情附和道:“小公爷若是知道了,可要分享一下。” 相凉卿十分大方:“没问题。” 一拍即合的两人一个‘谢谢’一个‘不客气’,一前一后往赏花亭去。 江长兮说完了自己要说的,同安早瑜也跟在两人身后返回赏花亭。 钟敏儿气恼孟晓露说谎,又怕秦世萧因此讨厌她,泪眼婆娑梨花带雨的我见犹怜道:“秦二哥哥,我真的不知道……” “敏郡主和孟姑娘可是赏完花了?”秦世萧还是温润的笑,可惜这笑却入不了眸,显得十分疏离:“若是赏完花,便该回府了。若是没有,那便继续赏吧。秦某告辞。” “对了,这处是秦某妹妹央母亲盘下的赏花亭,妹妹喜清净,秦某就不邀二位上去了,告辞。” “秦二哥哥,秦二哥哥你听我解释!”秦世萧头也不回地走了,钟敏儿心里焦急,抬步就要去追。 可杏子林有杏子林的规矩——谁盘下赏花亭谁就是赏花亭一日的主人,没有主人的邀请谁也不许上赏花亭去。钟敏儿刚走了一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对方人高马大,腰间别着大刀,沉默无声地拦在她面前,气势无疑是骇人的。 钟敏儿又怕又不甘心,恐吓他们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康嘉王府的敏郡主,你们敢拦我,不怕我杀了你们吗?” 任钟敏儿如何威逼,拦住她的人不为所动。钟敏儿只能无奈下山。 可越想她越觉得秦世萧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可怕,他一定在看不起她,他会不会厌恶了她?可他却那么护着江长兮,他是不是喜欢上江长兮了? 钟敏儿越想越不甘心,她哭得不能自己,可孟晓露还跟在她身边晃,钟敏儿觉得更加烦闷扎心,一把就掐上了孟晓露的胳膊:“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害我,呜呜……” 都是耳聪目明的人,离得又不远,赏花亭下面的动静自然没人错过,却也都默契地充耳不闻。没一会儿,下边就没了声响。 被钟敏儿和孟晓露这么一闹,本来意就不在赏花的秦陌见哥哥已经同江长兮说完悄悄话了,吃了几块糕点,赏了几眼花,又见大家的兴致都不高,便主意各回各家了。 没意见的众人早早散了场,三位姑娘坐上马车,由骑马的两位公子护送回府。 坐马车的秦陌没一刻是安生的,一会掀开旁边窗帘看路上的风景,一会掀开前面的车帘看前头骑马的两位公子,眼睛滴溜溜转着,一看就知道没打好主意。 安早瑜本来就有点晕马车,被秦陌这么一晃,就更晕了,没好气地道:“你就不能老实坐会?” 见她实在不舒服,江长兮摸出药瓶来:“安姐姐,你还是闻闻吧,会好些。” 可安早瑜嫌那药味刺鼻,摇摇头不肯闻。 秦陌就开始嫌弃她了:“不舒服就闻着,长兮妹妹拿出来的药,就是难闻那也是好药懂不懂。” “你懂,你闻!”安早瑜夺过江长兮手里的药瓶,直接就怼秦陌鼻下。 秦陌没防备她这招,被怼了个正着,立即两眼昏花:“我的娘欸,这味真是够够了。” 安早瑜‘切’了一声:“你也不过如此。” 江长兮将药瓶收回来,她闻惯了各种各样的药味,感觉还好:“就是要刺激些才能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不过这个味道的确不是谁都能受得了。” 天水堂也有病人反应这药味道不佳,有时宁愿晕着也不愿意用。 江长兮说:“我最近在研制另外一种药,同这个药的效果差不多,味道也没这么刺激。下次带给你们试试。” “如果有就真的是太好了。”安早瑜此时有点丧,头晕得额角发疼。 “安姐姐躺下,我给你捏捏。” 江长兮擅长针灸之术,对人身体的穴道自然十分熟悉,通过轻按穴道帮安早瑜减缓头疼不过是小菜一碟。 安早瑜枕着江长兮的腿,舒服地喟叹一声:“长兮妹妹将来一定是贤妻良母。” “长兮妹妹将来是贤妻良母我不反对。但给你按个头就是贤妻良母了吗?”秦陌咬着果脯含糊不清:“那我可不要做贤妻良母。” “你?还贤妻良母?”安早瑜十分嫌弃:“你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安早瑜!”若不是安早瑜现在躺在江长兮的腿上,秦陌肯定扑过去咬她。 “长兮妹妹,梅干要吗?”秦陌喂了江长兮一个梅干,自己也拿了一个咬:“说起来啊,我是真不明白,长兮妹妹这么温婉可爱的人,钟敏儿和孟晓露为什么要欺负你呀。” “钟敏儿也就算了,她一向骄矜蛮横,又跟四公主成日厮混,听了四公主的挑唆必然要来难一难你的。可孟晓露图什么呢?还要撒谎骗人,害钟敏儿在哥哥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她死定了。” 第六十三章 你做的好事,又何必装疯卖傻 http://.biquxs.info/

秦陌说着,又冲江长兮抛媚眼:“钟敏儿喜欢我二哥呢,有没有点危机感?” 江长兮冲她淡淡一笑,不回答她这明显的套路。 秦陌得了没趣,挪回原来的位置咬梅干去了。 安早瑜又不解了:“孟晓露好歹也是孟侯府的姑娘。虽然孟侯府主事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家底也不如以前丰厚了,可孟侯的爵位还在,孟侯世子又是她的亲哥哥,她又何必去怕钟敏儿?” 康嘉王府说好听点是王府,与南襄王府同为开国功臣,并列二王之位,可到底是异姓王,又不如南襄王得皇帝信任倚重,近几年也有渐微之势,两家半斤八两罢了。 这个八卦秦陌知道,她立马来了精神,跟两个小姐妹八卦:“我听说啊,是皇后娘娘在张罗着替五皇子选皇子妃呢。” 五皇子生母苏嫔出身微寒,并不受宠,连带着五皇子也不得圣心。苏嫔过世后,五皇子更是一度成了皇子中的边缘人物。 这次若不是柳贵妃替六皇子选了皇子妃,想着在六月前将婚事办了,只怕也没人想起来五皇子到了弱冠之年还未娶妻这回事呢。 秦陌说:“钟敏儿是自小养在皇后娘娘膝下的,在皇后娘娘那儿很说得上话。孟侯府又有意让孟晓露嫁给五皇子,自然得巴结着钟敏儿,以期她在皇后娘娘面前多多美言,最好呢能一举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稳坐皇子妃。” 安早瑜表示理解孟侯府的想法:“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五皇子虽不受宠,可还是皇子,将来再不济也是个领着闲差的亲王,一生荣华富贵,不比外头哪家的公子哥差。” “这只是假设一。还有假设二呢,想不想听?”秦陌神秘兮兮的,一副还有更大料的八卦表情,顿时引起了安早瑜的兴趣。 “说来听听。” 秦陌竖起食指摇了摇,挤眉弄眼的坏笑道:“想要我说,可以呀,不过需要江长兮为我解答一个疑问。” 全程充当听众没掺和半句的江长兮躺着中枪,懵逼道:“啊?” “啊什么呀。”秦陌扯过她,一张小脸写满了八卦:“方才在赏花亭,你同哥哥说什么悄悄话了。” 秦陌今天可是带了任务来的。只要她能从江长兮口中套出对二哥的心意,过几日祖母去江南看望刚生产的姑姑,她就能混个名额一起下江南去浪了。 秦陌的算盘打得是噼里啪啦响,奈何江长兮不买账,歪头想了想,低声道:“五皇子实力薄弱,是众皇子中最无可能登上大宝之人,他又不涉党争,没有威胁,为博闲名,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都断然没有同他过不去的道理。” “若是三皇子得势,三皇子与六皇子一母同胞,五皇子自然越不过六皇子去,将来最多也只是个闲散亲王,这是秦姐姐方才说的假设一。” “若是四皇子得势,四皇子没有同母的兄弟扶持,三皇子与六皇子又同他势如水火,这时候若五皇子可堪重用,那么五皇子也能因此扶摇直上。这就是秦姐姐说的假设二,对吧。” “……”打算落空,秦陌很郁闷,同时也很是惊讶:“长兮妹妹,莫不是你也偷听了你阿爹同哥哥的谈话?怎么说得跟我阿爹同我大哥说的一模一样啊?” 江长兮笑笑,并没有接秦陌的话。 安早瑜却跟秦陌不一样。其实有很多时候,安早瑜看得会比秦陌更加深远些。 比如江长兮这个人,比如她方才的那些话。 只是安早瑜更多时候是将看到的都记在心里,相对内敛。 秦陌心思不多,江长兮不想说,她也没有死抓着这一个问题问。比起这种离她生活好像很远的朝堂,秦陌更在意的是她这次的下江南能不能成行。 “长兮妹妹,你就告诉我吧,二哥都同你说了些什么?”最好是直接告诉我二哥喜欢你你也喜欢二哥,然后一拍即合两家结亲!嗯,好姐妹变成嫂子什么的,想想也挺不错的,以后诓二哥的玉佩珍玩也有帮手啊! 关于这类的提问,江长兮一路上都保持沉默是金:“……” 安国公府同秦国公府距离不远,于是众人便先将江长兮送回了随安侯府。 目送秦陌几人渐渐远去,江长兮才带着秀檀返回府中。 刚进了大门,便有随安侯身边的长随在候着她,说是随安侯请她去东苑一趟。 江长兮诧异极了。随安侯一向对她保持着视而不见的态度,别说让她去东苑了,平时连同她说句话都懒得,怎么突然要她过去东苑了? 虽然心有疑惑,但父亲相请,江长兮不得不去,只好跟在长随身后去了。 可秀檀不一样。她是老夫人派在江长兮身边的人,忠心的还是老夫人和江长兮。至于随安侯那边,也就一个呵呵概括了。 如今见随安侯将江长兮招了去,秀檀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好。她没有急着跟上去,而是拉了一个过路的侍女问老夫人的去向。 那侍女原是老夫人重新掌家后新买进来的,秀檀很是用心地经营了一番,跟她关系倒是好,便如实回了句:“老夫人好像带着锦毓姑姑出去了,如今不在府里。” 秀檀一听,心里一个不好。若是侯爷有意为难姑娘,那岂不是连个护着的人都没有? 秀檀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在侯爷的强势下,她护不住姑娘的。可如今也不知道老夫人去了哪家做客,找过去也不现实。 于是秀檀想到了庆荣。庆荣一早就听姑娘吩咐送新拟的药方去天水堂了,现在应该还在天水堂才是。 秀檀便塞了银钱给那侍女,请她去天水堂跑一趟,这才匆匆追着江长兮去了东苑。 到了东苑,一众奴仆都被赶了出去,连秀檀都被拦在了院外。一瞧这架势就有些不对劲。 江长兮面无波澜,神色淡淡地独身跟在长随身后进去,脚步刚稳,眼前就飞来一物。若不是江长兮躲得快,只怕脑门得开花。 看了眼脚边的碎瓷片,江长兮神色微有波动,不解地看向里屋脸色发沉的随安侯,“父亲这是为何?”总不能她去一趟杏子林都能惹父亲发这么大火吧。还是哪家的耳报神这般快,已经将赏花亭下的争执传到父亲耳边来了? 却听得随安侯震怒如雷霆,沉声喝道:“跪下!” “侯爷。”江吴氏虚弱的声音从随安侯身后传来,有气无力地拦着他:“你不要这样凶,会吓到孩子的。” “事到如今你还护着这个孽女!”虽然是埋怨的气话,但随安侯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冲爱妻发火的。 可看着爱妻被病痛折磨得苍白的面色,随安侯就平静不下来,满腔怒火也只能对着江长兮撒:“孽女,还不跪下,需要为父请你吗!” 江吴氏一直躺在床上,方才江长兮进门时她被随安侯挡在了身后,江长兮看不到她的人。如今咋一看见,也被江吴氏过于虚弱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尤其是见到她脸上难以忽视的红点时,惊吓诧异是一点也不少的。 “母亲这是怎么了?”江长兮刚问出口,就联想到一进门随安侯就对她言辞不善,几次让她跪下,江长兮心中顿时清明,也觉苦涩非常。 “父亲是认为,是我害得母亲如此?” 随安侯冷哼一声,问她:“言儿去西山书院之前,你可是为他做了一个书袋?” 江长兮不知随安侯此话何意,但书袋她的确是做了,送来东苑那日也有许多人瞧见了,她扯不了谎,别人也作不了假,江长兮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是。” 随安侯紧接着又问:“府中绣娘皆说你的绣花技巧独特,绣样也是来自江南那边,临都城里少之又少,是不是?” 江长兮原跟在生母江梁氏身边习医,那时尚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学旁的,是生母过世后,江老夫人将她带在身边时才学了绣花。 后来她随老夫人搬去春城,老夫人年纪渐大,眼神不大好了,就请了春城当地最好的绣娘来教她。江长兮学以致用,糅合两家之长,所做绣品渐渐也有了些自己的风格,尤其是收针的手法与这临都城里的绣娘大有不同之处,很容易分辨。 这也是江长兮辩白不得的,她点头道:“是。” “给言儿做了书袋之后,你还以同样的绣法做了一个香包是也不是?” 江长兮的确是做了个香包,可那日秀檀提醒她说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江长兮也深觉有理,便让秀檀给收起来了。 此事也只有她屋里的几个侍女知道,且香包也算贴身之物,算是姑娘的私密,侍女们又岂敢外传,那么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是做了香包,可父亲是如何得知的?” “如何得知?”随安侯将一物丢到江长兮脚下,声音冷如寒霜:“你自己做的好事,又如何在这里装疯卖傻。” 江长兮将脚下的东西捡起来,拿在手上翻看一番,无论是布料、花样还是绣法,就连最后收针的手法都跟她的一模一样! 第六十四章 你这是要将她往死里打啊 http://.biquxs.info/

这是她的那个香包,不是被秀檀收起来了吗,怎么会在父亲手中? 心里隐隐有猜测,江长兮猛地抬头看向江吴氏,她面带急切,虚弱地同随安侯解释是她不小心误食了东西才引起红疹的,于江长兮并没有关系。 那副急于替她辩白的慈母心肠没有半点破绽,江长兮实在是分辨不出她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 江长兮手里紧紧拿捏着那个香包,听随安侯安抚了江吴氏又对她冷声大喝:“枉你母亲如此心疼于你,待你视如己出,你却是这样的蛇蝎心肠,明知她一碰类蝎草就会出红疹,严重时还可能丧命,竟还往香包里塞类蝎草送来。” “类蝎草?”类蝎草算是一种比较冷门的草药,因其外形极似蝎尾而得名。因为太少用到了,江长兮几乎没有听说过类蝎草能引起红疹过。 但这种事情向来因个人身体素质不同而有差异——毕竟还有人会因猫狗毛发或是鱼虾类引起红疹,江长兮并没有多想。 “可是父亲,我并不知道母亲对类蝎草有不耐之症,如何能对症下药去害母亲呢?”江长兮辩解道:“至于这个香包,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在母亲这里。那日来给阿言送书袋,我也仅仅只送了书袋来,再无他物。而香包我也让秀檀收起来了。” “奴婢可以作证。”秀檀挣脱来钳制她的婆子侍女,闯了进来,跪下道:“侯爷,奴婢秀檀可以为姑娘作证。那日姑娘做完香包就让奴婢收起来了,就收在姑娘屋里的妆箱里锁着。” 江吴氏大概是急着替江长兮洗脱罪名,听秀檀作证,不小心呛了两声咳嗽,被随安侯扶回去躺着。 可江吴氏不甘心躺着,拉着随安侯的袖子劝道:“侯爷,我不相信长兮会做害我的事。” “侯爷,秀檀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她定然不会扯谎的。侯爷若再不信,还可以让人去倚芳阁搜啊。” 随安侯内心里其实已经笃定了此事是江长兮所为,如今见妻子还如此维护她,既心疼又恼恨。 心疼江吴氏如此宽以待人,却落得如斯下场。恼恨江长兮不知好歹,坑害嫡母,简直可恶。 这般一想,随安侯看向江长兮的眸里竟然是厌恶至极的,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脏了他的眼。 这样的眼神让江长兮心中刺痛。她原以为经过上次父亲怒砸娘亲牌位一事后,她对父亲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期望。可血浓于水啊,她怎可能当真对父亲没有一丝丝期盼,父亲又怎能真的如此憎恶她不信她。 在江吴氏的恳求下,随安侯到底还是同意了让人带秀檀去倚芳阁搜证,可江长兮知道,没用的,她手上的这个香包的确是她做的,她不会认错。 可她想不明白,那日是她看着秀檀将香包所在妆箱里的,钥匙也一直在秀檀手上,她深信秀檀不会做背主之事。那究竟是谁神通广大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偷走香包。 能进她屋中的侍女一共就那么几个,庆荣秀檀她深信不疑,剩下的王婆子云翠都是在她娘亲身边伺候过的老人,与她虽不甚亲近,但江长兮也是愿意交托信任的。 那么还有谁呢?这个人要能进得去她的屋里,就是独自一人在也不会惹人生疑。更甚至她还要知道江吴氏不耐类蝎草这样连她都不知道的私密事。 随安侯派去倚芳阁的人没让江长兮有太多的时间猜测,很快就带着人回来了。 随安侯身边的这名长随也是个练家子,一手拎着一个肥胖的婆子轻而易举,将人丢到随安侯面前。 那婆子扑倒在地,畏畏缩缩地抬起头,对上随安侯那仿佛要杀人的视线时身子抖得就跟筛子似的,惊慌失措地连连磕头求饶:“侯爷饶命啊,侯爷饶命。奴婢不是成心要害夫人的,是姑娘啊,是姑娘逼我的。” 方才将倚芳阁里可疑的人想了一圈,江长兮率先排除的就是这王婆子,却不想打脸来得这样快。 王婆子此话一出,随安侯的脸色跟泼了墨似的。 紧随其后的秀檀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她不明白为何姑娘妆箱里的香包会不翼而飞,但她可以确定王婆子是在扯谎:“侯爷明鉴。方才方长随同奴婢一同去倚芳阁,刚进去什么都没说,王婆子就扑过来说是她拿类蝎草害的夫人,如今却说是我们姑娘指使的,这分明就攀诬!” 随安侯看向方长随,方长随冲随安侯点了点头,证明秀檀所言非虚。 可王婆子却说:“秀檀姑娘说话可要凭良心。纵然因为身体不好我只奶了姑娘几日,可我好歹也算是姑娘的奶婆子啊。我勤勤恳恳地为姑娘,姑娘却拿我家人的性命来要挟我给夫人的香包塞类蝎草,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侯爷,奴婢全家人的性命都捏在姑娘的手里啊,若奴婢不能替姑娘办妥这件事,姑娘就要将我那小闺女发卖到繁花似锦里去,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了。” “你撒谎!姑娘怎么肯做这种事呢。”秀檀气红了脸。 “秀檀姑娘,你可是老夫人身边过来伺候姑娘的,姑娘哪里会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若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可怎么得了啊!”王婆子辩解道。 繁花似锦是什么肮脏地方随安侯怎么可能不知道,同样的他也觉得王婆子所说在理。若是让老夫人知道她一心维护的孙女私底下有这样肮脏的一面,老夫人不得对她失望死。 老夫人为了江长兮多少次同他母子失和,这是随安侯一直耿耿于怀的。 “请家法!” 见随安侯如此轻易就信了王婆子的话,虽早有意料,可江长兮的心还是冷的。 她看着上首的男人,即使上了年岁,可常年习武,身体健硕,随安侯看起来比不少同龄的同僚黑壮,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姿勃发。 这样的男人比那些整日只知道窝在书房里之乎者也的瘦弱书生更容易让女人倾慕。 她的娘亲就倾慕这样的父亲,为他付出一世的真心,可到头来换得的只有过世这么多年依旧无法释怀的憎恶厌弃。 江长兮不知该替母亲感到悲哀,还是为母亲早早过世不必再忍受他这样的冷眼相待庆幸好。 反正她看着这样的父亲,只觉得好冷,心好冷。 秀檀一听随安侯要请家法都慌了。她不懂武艺没有矫健的身手,她护不住姑娘。 “姑娘,姑娘你快跟侯爷说,不是你做的,你没有做这样的事啊,姑娘。” 东苑都是随安侯和江吴氏的人,他们见随安侯动了真怒,根本不敢有半点耽搁,请家法来的速度很快。 随安侯府乃是武侯府,家法一向简单粗暴,便是一根有三指宽厚的长棍,打在人身上,就是一个成年男子都受不住的疼,更何况江长兮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家。 见东苑这群没眼力见的奴才真的请来了家法,而随安侯一把抢过家法来,看样子是要亲自动手了。秀檀急了,再顾不得跪着,直接拦在江长兮面前。 “侯爷,姑娘是你的亲女儿啊,你这是要将她往死里打吗?” 不管江吴氏心里究竟怎么想,此时也要拦着随安侯的:“侯爷,不可啊。” 对于江吴氏的求情,随安侯充耳不闻,可秀檀一个婢子也敢拦在他面前,让他十分不喜:“把她给我拉开!” 东苑里的奴才对随安侯自然唯命是从,更何况还有只听侯爷令的方长随,他上前一步,钳制住秀檀,直接将她拖开。 “姑娘,姑娘。”秀檀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悲切地喊着江长兮,期望她能快跑,至少要多开侯爷的棍子。 可江长兮没有,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随安侯因愤怒而狰狞的面容,甚至都没有去看那根朝她挥舞来棍子,平静无波犹如死水一般的眸子竟看得随安侯发憷,就像灯火昏暗下那个女人死不瞑目的眼睛。 随安侯这一发憷,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一下,就是慢这一下,一记猛力突然袭来,毫不犹豫地踹在长棍上。 随安侯乃习武之人,手上的力量比寻常男子强不知道多少,却也被这一下震得虎口发麻,险些就抓不住长棍了。 见到江长兮安然无恙和护在她身前面如凝霜的庆荣,极度惊恐之下的秀檀终于虚软在地,又哭又笑的泣不成声:“姑娘。” “大胆奴才,主人家的事你也敢多管!”随安侯是对江长兮身边的人一概厌恶,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庆荣越是生气便越沉默,冷着一张脸立在江长兮面前,盯着随安侯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那是毫不掩饰的杀机,让随安侯和保护他的方长随都不自觉竖起防备。 在庆荣的身后,江长兮终于将视线从随安侯的身上收回来了,从前清澈的眸中蒙上了灰暗的颜色,睫毛轻颤,颤抖着将沾染的水汽掩藏在低垂的眉眼下。等再抬眸,她还是那个嘴角永远带着轻笑的江长兮。 只是这次的笑,却让人怎么也松快不起来。 “即便是杀人犯,判决斩立决时也该有人证物证吧。父亲如今是想以王婆子的三言两语就断定女儿的罪过吗?” 第六十五章 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的视线越过庆荣,越过随安侯,她想看看那个人的脸,想看看她此时的表情。可却始终胆怯地不敢落到实处去。 摩挲着香包上的绣纹,同她给阿言做的书袋上的绣纹一模一样。 想到阿言,想到哥哥,江长兮还是妥协了。她闭了闭眼,听见随安侯不悦的说道:“人证物证?王婆子就是人证,你手中的香包沾染了类蝎草的味道,就是物证!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人证物证,那也得是真的才行!”江长兮手搭在庆荣肩上,庆荣虽担心随安侯突然发难,但她也不会忤逆江长兮的意思,脚步一退,立在江长兮身侧守护着。 江长兮看着脚下跪着王婆子,方才随安侯发难,那副真要打死江长兮的架势吓得她要死,早瘫软在地上了。如今听见随安侯和江长兮都先后提起她,她这才颤颤巍巍地重新跪回来。 “侯爷饶命,姑娘救我,我可是听姑娘的吩咐办事啊。” “是吗?听我的吩咐办事?”江长兮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婆子,清淡的一瞥却带着无形的强势,让王婆子不敢直面她的视线,赶忙将头低下。可在外人眼中看来,就像是王婆子自己先心虚了一般。 江长兮冷哼一声,声音都冷冷的:“那我问你,听我什么吩咐,办什么事?” “自、自然是往香包里塞类蝎草,送给夫人呀。” “是吗?” 王婆子往随安侯的方向看了一眼,强自镇定道:“那日夫人屋里的嬷嬷过来说夫人很是喜欢二公子书袋上的花样,想要向姑娘讨来做个香包。姑娘听说后悄悄给了奴婢这个香包,让奴婢找来类蝎草装进去送给夫人。” “这么说类蝎草是你自己找来的了?” 王婆子怔了一下,并不太明白江长兮此话何意。她强自稳定情绪,照着打好的腹稿回道:“是。” 江长兮顿了一顿,才道:“类蝎草极为冷僻,且容易与蝎尾草混淆,又因消肿活血的功效不如三七、白芷几味,渐渐被医者弃用,小一点的医馆甚至都没有这味药,你又是从哪里找来的?” “这、这……”王婆子思索着回道:“小的医馆没有,大的医馆有啊。世安堂,还有天水堂都是有的。对,天水堂,奴婢自然是从姑娘的天水堂买来的,那里的大夫亲自抓给我的,不会有错的。” “你胡扯!”秀檀呵斥她。 王婆子扯扯嘴角,反驳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侯爷,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天水堂都是姑娘的人,买点类蝎草是轻而易举的事啊。” “既然是这么轻易的事,我为何不直接从库房拿给你,还要你再多此一举去买呢?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买了类蝎草回来吗?” 江长兮这样,王婆子也有话说:“那自然是姑娘想找替死鬼啊。就像现在这样,事情败露,姑娘就能抓着这一点要来逼死我了呀。” 随安侯看着江长兮,同她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你还有何话可说?” “那就要问问王婆子了,我给你香包是哪一日,你去买回来类蝎草又是哪日?” 王婆子胡乱想了一通:“是,是言哥儿去西山书院的第二日,上个月十七。” “确定了吗?” 王婆子看着江长兮,不知为何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确、确定啊。” 江长兮点点头:“很好,正月十七,我让你去买类蝎草回来害母亲。” 别说王婆子,就是随安侯江吴氏庆荣一干人都吓了一跳,江长兮这是承认谋害江吴氏了? 可江长兮却突然变脸,手中的香包狠狠砸向王婆子:“胡说八道,不知所谓!” “连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就来学人家栽赃陷害?王婆子,我该说你蠢好呢,还是该夸你自作聪明呢。” 王婆子脸上一僵:“姑娘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很简单啊,从去年腊月初开始,别说是世安堂天水堂,包括临都城及周边所有的城池在内,别说一棵类蝎草,就是半棵也没有。” “这,这怎么可能。”王婆子当然没有真的去天水堂买过类蝎草,不然江长兮定会第一时间知晓。 但未防事后被查出来她从别处买来类蝎草陷害江长兮,王婆子拿到类蝎草后也未曾再去打探过这方面的消息,她哪里知道江长兮所说是真是假,只当江长兮实在骗她。 对,江长兮一定是在骗她,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姑娘莫要骗我了,类蝎草虽然用途冷僻,但也是有功效的,这么大范围内的药铺怎么可能一售而空,没有半点藏货!” 王婆子是越说越镇定。她必须得要镇定,才能让随安侯相信她的话,彻底定下江长兮的罪。 见王婆子还是死咬着不放,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江长兮摇了摇头,对随安侯道:“去年腊月初,天水堂发现怪病案,病因便是临都城郊某一山头上的地腐蛊,地腐蛊伴生金林草,金林草是地腐蛊的解药也是另一味伤人性命的毒药。而类蝎草虽然活血的效用并不如何,可它天生就是金林草的克星。所以类蝎草是治疗怪病的药方中必不可少的一味。” “但前年雪灾,去年又是旱灾,导致本就种植极少的类蝎草大量减产,临都城所有药堂备有的类蝎草远远不够,哪里还有剩余的。” “那,那就是姑娘偷偷藏起来的。”王婆子眼珠子一转,又找了借口。 江长兮冷冷一笑,道:“天水堂每日都有草药的进出记账,类蝎草也同样记录在册。而类蝎草紧缺的那段时间,南襄王爷在全城所有药铺征集类蝎草,他怕有药铺私藏,还命人挨个查了所有药铺的药库账本。父亲若不信,自可去巡卫营调用当时的查账记录。” “另外,得了怪病的百姓虽然都已经治愈了,但城郊山头上的地腐蛊毒还未完全清理,早在今年正月前天水堂就将清毒的药方和一应事务都转交给了太医府。而南襄王从其他城池调用的类蝎草也全数转移至太医府调配。” “所以,从正月开始,要想买到类蝎草只能先去京兆府登记,从京兆府到巡卫营再到太医府,父亲可以都派人去查一遍,看看女儿是如何指使王婆子去采买类蝎草来害母亲的。” 听了江长兮的一番辩解,随安侯从最初的一腔怒火到逐渐冷静,他看了看面如死灰还在企图挽救而更改口供的王婆子,再看一眼已经撇开视线不愿再看他一眼的江长兮,心里开始有了考量。 要证明江长兮所说是否属实,如她所言只要去京兆府、巡卫营或是太医府随便一问便可真相大白了。 可有意谋害主母的,一个是家中服侍多年的老奴,一个是侯府的姑娘,无论是谁,传出去都是丑闻一件。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可这是随安侯在意的吗? 是的,他在意脸面,更在意官声。可若拿这些与江吴氏比,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不要怕。”这是随安侯对江吴氏说的。 “侯爷……”江吴氏明显还想为江长兮求情。 可随安侯已经不想再听了。老夫人和江吴氏已经护了江长兮太多次了。但凡他这里有一点风声,母亲和妻子护着的永远是江长兮,这让他心中十分不喜。 一个是扶持他走过艰难窘迫的寡母,一个是与他结发恩爱的娇妻,随安侯的这份不喜不能落在她们二人身上。那自然就只能江长兮受着了。 随安侯大手一挥,让人将王婆子拉去柴房关起来江长兮暂时禁足倚芳阁。又让方长随派人去京兆府、巡卫营还有太医府调取档案查看。 以随安侯如今的权势和受皇帝看重的程度,要在这三处地方调取一些无关紧要的档案看也没什么难的。可一来这三处都不是随安侯管辖之地,二来谁说男人就不八卦了,人多嘴杂一开口,口口相传,以讹传讹,流言蜚语就传了出去,临都城的百姓多有了一嘴饭后茶余的谈资。 “你听听,你听听,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说我们姑娘的,什么蛇蝎心肠,什么谋害嫡母,放屁!”秀檀气得在院子里来回走,嘴里不停歇地将那些不明是非以讹传讹的人骂了个遍:“我们姑娘若是蛇蝎心肠,会熬几天几夜给他们治病吗?会在他们没钱买药的时候免费吗?会隔三差五给他们派送凉茶凉药吗?会吗会吗会吗?!一群没良心的!” “还有东苑的,什么嫡母,那是继母!我们姑娘是嫡出的姑娘,夫人也是侯爷的嫡妻!”在秀檀的心里,只有姑娘的亲生母亲才是夫人。 “你再大声点,姑娘就全都听见了。”庆荣立在廊下,双手抱胸背靠红柱,不耐烦道。 秀檀这才默了一下,再开口时隐隐带了哭腔,声音也小了许多:“我这不是为姑娘委屈嘛。明明太医府那边都来消息了,王婆子扯了大谎,咱们姑娘是无辜的,可禁足到现在都没解除!” “不好了不好了。”倚芳阁外传来急呼,秀檀和庆荣一眼望去,是云翠急急跑来,“王婆子,王婆子自尽了!” 第六十六章 若无一击必杀的证据 http://.biquxs.info/

“什么?”秀檀和庆荣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江吴氏的红疹挺严重的,随安侯一直挂心着那边,太医府都来了几波人瞧了,暂时顾不上王婆子,王婆子便还被锁在柴房里。 可柴房里有人看守着呀,怎么就自尽了? 云翠喘了口气说:“是,是京兆府,京兆府的官差来抓王婆子回衙门,王婆子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就一头撞死了。死前还说,还说……”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云翠见到开门出来的江长兮,几次欲言又止,不敢说。 江长兮一瞧,就知道王婆子没有什么好话了:“她说了什么?” 江长兮的确是侯府里最温和的主子,可她问话,云翠也不敢不答。可王婆子说的话也太过大逆不道,云翠复述得磕磕绊绊:“王婆子说,她之所以陷害姑娘全是因为姑娘和已故夫人都是面慈心恶的,欺奴太甚,她才想给姑娘一点教训的……” “住口,这种话也是能随意编排的!”秀檀见江长兮脸色不好,使劲给云翠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了。 云翠噗通一下跪地,脸色苍白:“姑娘饶命……” 江长兮闭了闭眼,正要说话,就见倚芳阁外来了几个人,走在最前头的正式随安侯身边的方长随。 见到江长兮,方长随还是客气的,拱手道:“侯爷有令,姑娘不善待下,德行有失,以致刁奴害主,连累她人,责令禁足倚芳阁。” 秀檀庆荣脸色一变,江长兮勉强稳住身形,不敢置信:“他信了?他竟然真的信了?” 方长随没有回她,低头作揖,正要退去。就见江长兮大步走来,俨然就是要往倚芳阁外走。 方长随带头拦下她:“侯爷让姑娘在倚芳阁静思已过,请姑娘……” “滚开!”江长兮咬牙。 方长随自然不能让:“请姑娘回去!” “庆荣!”江长兮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叫庆荣。 庆荣早就看方长随不爽了,一听江长兮喝令,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出。 方长随也是练家子,自然能看出来庆荣武功不弱,连忙起手式,两人一来一回,打成一团。 不过庆荣能被留在江长兮身边,武功自然是天水堂里数一数二的,就算比不上寒未辞,难道还打不过方长随吗。 但方长随这边胜在人多势众,庆荣再能打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好在庆荣的目的也不是将方长随等人都打趴下,而是让江长兮有机会可以脱身,离开倚芳阁。 秀檀和云翠本身没有什么战斗力,留下也帮不了庆荣什么忙,便都跟着江长兮出了倚芳阁。 江长兮并不担心庆荣会在方长随等人手上吃了亏,头也不回地出了倚芳阁,也不用打听,她知道随安侯此时定然在东苑。 江长兮走得极快,秀檀和云翠都是小跑着才跟上她的,还没拐出长廊呢,两人就已经追得气喘吁吁了。 “姑娘,姑娘就是再不满侯爷的安排,也不能这样闯出来。这样落人话柄的事一做,外面又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了。” 江长兮脚下不停:“我什么都不做,外面不也是风言风语一堆,做与不做又有什么区别。” “何况他将我禁足,摆明了是信了王婆子的话,信阿娘和我都是面善心恶之人。”随安侯对她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再多一分又有什么所谓。可她不能容忍随安侯这般误解她的母亲。 出了垂花门,穿过荷花水榭,再过游廊就能看见东苑了。 此时的东苑正忙着,没有人注意到江长兮的到来,让她直接迈过了东苑的大门,眼瞧就要靠近主屋了,突然从斜里走出来一人,将她拦了个正着。 “姑娘,老夫人有请。”正是锦毓姑姑。 江长兮一瞧就知道锦毓姑姑是专门候在这里的:“姑姑,我有事要找父亲。” “老夫人知道姑娘有许多话想对侯爷说,可有再多的话如今也不是说出口的时机,姑娘忍了这么多年,何苦因一时之气而功亏一篑。” 锦毓姑姑温声劝她:“姑娘比奴婢还清楚的,便是你这时冲了进去,话说得再有条理再有依据,侯爷也不会信姑娘的。反而容易弄巧成拙,让侯爷更加的记恨夫人。何况禁足一事,姑娘忍了是自毁盛名,如今不忍是自废前途。唯一的办法是借助旁人来替姑娘解了这个禁足令。老夫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姑娘,小不忍则乱大谋。”秀檀也跟着劝:“您就听老夫人的吧。” 江长兮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姑姑,为人子女,若不能拼死护住娘亲的清白,有再多的盛名再好的前途又有何用?” “若是姑娘有一击必杀的证据,能让那位再没有机会反咬一口,想来老夫人也不会拦着姑娘的一片孝心。”锦毓姑姑瞧瞧看了眼主屋,这里进出的人太多,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娘,请随奴婢到福康堂来吧,老夫人等你好一会了。” 江长兮的确欠缺这样的证据。她也知道依随安侯对她娘亲的憎恶程度,再多的证据也不及某个人的一句话来得强有力。 江长兮突然觉得很无奈,很无力,心好累。 到了福康堂,江老夫人从秦国公府回来后便一直悬着心,本想着先去料理了王婆子,没想王婆子竟然当着京兆府官差的面撞死,还留下了这样的诬蔑之言。她那个混账儿子是想也不想的就信了,可想而知江长兮知道了会有多难过。 江长兮一直都是老夫人心肝肉,她最了解江长兮的脾性了。这孩子啊看起来是个温和心宽的,可实际上一直记挂着她的亲生母亲,以至于她表面和谁都能好,可放在心上的却没有几个,凉薄淡情得很。 所以老夫人一直希望江长兮能多与秦陌安早瑜几人往来,也不介意她同江长远江长言兄妹情深,更甚至想快些给她定下一门亲事,将来成了亲生了孩子,就有了更多的牵挂。 免得她这个老太婆哪天两脚一蹬,这孩子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祖母。”一进福康堂,江长兮就看见了站在廊下朝门口这边张望的老夫人。 “兮儿,快过来祖母瞧瞧。”老夫人看着江长兮红红的眼眶,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了,心疼得不行,赶紧领了人进屋里去:“你也别难过,东苑那边是什么德行,你还没看明白吗。如今最要紧的是你自己。只有先保护好自己,将来的事才能徐徐图之。” “可是祖母,我不明白啊。我错了吗?还是阿娘错了?为什么在父亲眼里,错的永远是我们?” “傻孩子,哪里有什么谁对谁错呢?”老夫人叹了一声,老迈和缓的声线里都是无奈:“不过是十指尚有长短,人心也多是偏的而已。” “你就是太在意了,才会为他一言而伤,一行而悲。要想不为敌人所伤,你就得先变得强大起来,心肠硬起来,才能无坚不摧。” “我知道那是你的父亲,即便他有许多事做得太过火,可家族荣辱,骨肉亲情,不是说割舍就割舍得掉的。所以,你还在意着,今日才会忍不住冲动起来了。而你的敌人,恰恰就需要你这份忍不住的冲动来让她筹谋。” “我的敌人?”江长兮喃喃地重复着老夫人的话,敌人这二字,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在东苑那头。可若放在往常,江长兮也一定会以此来反驳老夫人。 都是一家人,说敌人其实是很严重的。 可一想到王婆子在东苑里对她的指控和临死前的污蔑,反驳的话江长兮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老夫人一眼就将江长兮看穿了:“觉得王婆子的事很蹊跷?” “王婆子曾是我的奶婆子,虽说也没奶过我几天,可她对母亲对我都是很好的。”就连当初要去春城,江长兮也主意过要将王婆子一同带过去,可王婆子自己不愿同她走,江长兮才没有勉强的。 可她一从春城回来,知道王婆子被调去城外守庄子,过得不是十分顺遂后,询问过后,就立即将人调到身边来了。江长兮自以为待下宽和,不曾苛待分毫,可王婆子是什么时候起对她和阿娘生了怨怼之心呢。 江长兮又想起了王婆子提及的小女儿:“今日在东苑,王婆子说我威胁她要将她的小女儿发卖到繁花似锦去,逼她替我办事,可她的小女儿长什么样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老夫人暗暗记下:“这事你先别管,我自会让人去查。你阿娘还有这次禁足的事,我也会想法子让你父亲松口。现在我有另一件事要同你说。” 老夫人拉着江长兮的手道:“今日我去了秦国公府,你道秦老夫人同我说了什么?” 秦老夫人与她祖母交好了一辈子,两人从来是无话不说的,更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都能聊好久。若是这些,老夫人自然不会特意提出来。既然老夫人问了,必然是同她有关的。 第六十七章 我想跟你来个约定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不由自主想到了今日赏花亭中秦世萧同她说的,秦老夫人有意定亲一事。心里不免打起了鼓。 可再一想到,秦世萧既然特意来问她了,又说了会尊重她,等她点头。想来秦老夫人也不会再另外提起才是。 这样一圈想下来,江长兮确实毫无头绪,老实摇了摇头。 江老夫人便道:“秦老夫人的小女儿是她的老来女,如今也有二十七八了,刚刚生产,也算是高龄,又是难产。秦老夫人放心不下,便想着下趟江南去探望探望女儿和外孙女。” 若只是秦老夫人想去,江老夫人也没必要提出来给她知道的。于是江长兮道:“秦老夫人的意思是,想我同去?” 老夫人点点头:“她是极喜欢你的,邀你同行,一来是想你一路陪着说说话,二来自然是信任你的医术。她年岁大了,这一路去江南又远,怕有个三病两痛的,不好找大夫。” 出门在外,又山高水长,自然诸多事不方便。只是秦老夫人是秦国公府的老祖宗,她这一出门,秦国公也好国公夫人也罢,不事事都得准备得妥妥帖帖的。婢女婆子少不了,随行的大夫也不是找不到。让她去,这理由显然不够顺理成章。 江长兮说:“若只是缺大夫,秦国公府的府医不行吗?天水堂、世安堂的大夫也不错,只要给够了报酬,想来没有哪家的大夫会拒绝秦国公府的聘请吧?” 那可是秦国公府,说句势利的话,能接到秦国公府的聘请,随便请一次脉,这位大夫在临都城可就算是打出名声去了。 孙女脑子转得太快,江老夫人也没有办法:“你是要拒绝?” “那倒不是。只是不太好接受。”江长兮说:“我们两家有意议亲一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大事未定,我又要跟着秦老夫人去拜访他家的姑奶奶,总是于礼不合的。若是将来两家没有要定亲的意思,又难免会被人说嘴。”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叹声道:“今日她同我提起时,我原也是不同意的。如今改变主意,一来是你父亲实在混账。兮儿啊,祖母只希望你能寻个好人家,后半辈子能过得舒心一些。我看那秦家的萧哥儿就真的不错。” “秦家上下两代都是夫妻恩爱的,府里兄弟姐妹虽多,但都是嫡出,这嫡亲的兄弟姐妹,感情自然好得很。世子早定,没有爵位之争,大姑娘是远嫁,陌姑娘又同你交好,萧哥儿虽说是在南襄王手下当差,却是能独挡一面的,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且我听秦老夫人言,他对你有意。” “这样一番盘算下来,祖母是真真觉得这是段好姻缘。”老夫人并不否定她松口让江长兮同去江南有撮合之意。就是她不否定,这样明晃晃地摆到台面上来,反而让江长兮不好拒绝。 见江长兮犹豫了,老夫人趁热打铁,继续道:“二来这次也不单你陪着秦老夫人去,她们家陌姑娘,安国公府的瑜姑娘也同去。你们三人交好,又是一同出门游玩的,旁人还敢怎么嘴碎?秦国公府、安国公府那都是护犊子的,谁敢往他家女儿身上泼脏水啊。” 这么说着,老夫人又带了几分针对随安侯和江吴氏的怨气来。 可随安侯和江吴氏对老夫人还是敬重有加的,并无半分亏待之意,江长兮也不忍祖母因她而母子失和,忙道:“祖母,我还是考虑考虑吧。” “……行吧。”老夫人知道江长兮的性子,也不逼得太紧,宽和道:“你再想想。” 又在老夫人处留了会,江长兮这才回了倚芳阁。 守门的家仆自然被庆荣毫不客气地揍了个鼻青脸肿,听说方长随也挨了不少下。混战之中,庆荣身手再好,也难免都躲不过去的拳脚,也挨了两下。 庆荣到底是有顾虑的,怕伤了人性命江长兮不好做,否则也不会受伤。 江长兮正在给庆荣上药,外面方长随来了,这次是来解禁足令的。 江长兮没动,秀檀把着门,谁也没放进来。云翠胆子小,见秀檀对方长随都敢态度嚣张,又是心惊胆战又是佩服敬仰的。 方长随带了那几个家仆灰溜溜地走了,庆荣冷嗤一声:“狗仗人势。” 江长兮淡淡地道:“嗯。” 没想到江长兮会应,庆荣眨了眨眼,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抬手挠了挠耳后,终于想起正事:“老夫人是想让姑娘同秦老夫人去江南?” “嗯。” “那姑娘的意思呢?” “……还在想。”江长兮收拾药瓶的手顿了一下,心绪有点乱。 “姑娘去吧。”就当是散散心。庆荣怕这个理由不足以打动江长兮,便换了一个:“姑娘知道今日去天水堂,我得了什么消息吗?” 江长兮看了庆荣一眼,她的眼亮亮的藏也藏不住的喜悦。 江长兮心头一跳,突然有了预感:“是庆松的消息?” “是。”庆荣道,鼻尖酸酸的:“庆松说在平燕山附近有了红丹草的消息。” 心脏怦怦跳着,是喜悦,是惊惶,犹如做梦一般不真切。但一想到只是有消息了,并不是真正找到了,江长兮还是勉强理智了:“平燕山,平州城。” 是巧合吗?秦老夫人的小女儿就是嫁去了平州城。 庆荣一听说秦家姑奶奶在平州城时,也觉得太巧了:“庆松已经赶过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 “只是姑娘,庆松的意思还是需要姑娘亲自去一趟的。红丹草稀有,冒名顶替的赝品有太多了,庆松也不敢轻下决断。”姑娘已经寻了红丹草十几年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更何况,姑娘今年已经十七了,明年便是最后一年期限,再耽搁不起了。 江长兮知道她时间不多了,原来是急不得,如今有了消息,心里生了几分期许,也就有了迫不及待的忐忑。 “我再想想。” 江长兮其实并不相信老夫人给的理由。至少她觉得,秦老夫人有意让她同下江南,祖母又提及了信任二字,让她隐隐觉得不简单。 正想着,秀檀走过来,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姑娘,锦毓姑姑来了。” 江长兮这才回过神来,锦毓姑姑已经领了人来了:“姑娘,秦老夫人来了,正在同老夫人说话呢。” 锦毓姑姑笑眯眯地道:“秦老夫人带了回味斋的点心来,老夫人知道你喜欢,就让奴婢送些来给姑娘。” 回味斋的点心最近出现得有些频繁了,咋一听江长兮还怔愣了一下,“谢谢祖母,有劳姑姑了。” 锦毓姑姑笑眯眯地说不客气,又笑眯眯地让开路来,笑得江长兮一头雾水。 直到看见她身后的人,江长兮才回过神来,一脸吃惊:“秦二哥?” 秦世萧冲她温和地笑,温声道:“怕你吃腻了,这次换了几味点心,可别嫌我自作主张。” “谢谢秦二哥。”江长兮是真没想到秦世萧会过来,毕竟已经用过晚膳,天都蒙蒙黑了。 这个时辰,又在她的倚芳阁里,江长兮不好请他进去坐,也不好这么晾着他,正在想要不要去祖母那请安好了,就见秦世萧左右看了一眼庆荣和秀檀,笑笑道:“长兮妹妹喜欢就好。” 知道秦世萧这是有话要对她说了,庆荣和秀檀面面相觑,明显不放心留江长兮和秦世萧单独在一块。 但锦毓姑姑是早知秦世萧有此意的,笑眯眯地先退到一边等着去了,庆荣和秀檀自然也不好不走。 秦世萧也知时辰不对,并不好多留,见庆荣和秀檀一走,便开了口:“时间紧促,我便长话短说了。” 秦世萧道:“长兮妹妹,我想反悔了。” “啊?”没头没尾的,江长兮听着一头雾水。 秦世萧笑着,却极认真地道:“今日在赏花亭,我说过会等长兮妹妹点头,再请祖母母亲上侯府来求亲,可现在我反悔了,我等不了了。” “这……”没想到秦世萧大晚上来倚芳阁是为了说这事,江长兮没有准备,被他这一招打得猝不及防,心慌意乱。 “你别急。”知道自己的冒失吓到她了,秦世萧温和地笑着,轻声宽慰她,让她安心:“我没有强求你的意思,也不是要你现在就点头。我只是想跟你来个约定。” “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我们好好相处,好好了解彼此,也让我们都好好地正视这个事情。若三个月后,长兮妹妹觉得我很好,勉强可托付终身的话,我还是那句话,我会恳请祖母母亲上门来求亲,请老夫人将她最宝贵的孙女许给我。” “若三个月后,长兮妹妹有了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或是觉得我们之间并不合适,那么我们就继续做朋友做兄妹,好不好?” 江长兮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秦世萧,心里的乱麻被他话里话外的为她着想一层层剥开,只余下惊慌,无措,感激,甚至一丝丝对未来的期待。 可心上那个始终抹杀不去的影子又让她升起了点点愧疚,她看不懂自己,不懂那个影子究竟是谁。 第六十八章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http://.biquxs.info/

“你,全都为我想了。那你自己呢?”江长兮眼神躲闪,有些无法面对秦世萧。 可他依旧坚定的,目光灼灼闪耀而认真肯定的,让江长兮再无法回避他的心意:“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八个字,灼烫了江长兮的心,扫去了她的心上对婚姻的阴霾,也压下了她心里的那道影子。 江长兮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秦世萧笑了,还是那么温和那么温暖的笑,却是难得的开怀,欣喜若狂充盈整颗心脏。 “那这三个月就要辛苦长兮妹妹了。”他作揖道。 江长兮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有点懵:“嗯?” “父亲命我护送祖母去平州姑姑家,路途遥远,祖母恐怕还要在平州多停留,来回大约三个月。为了不耽误我们的约定,也为了我们能更好地了解彼此,还请长兮妹妹辛苦一番,陪我下趟江南。” “……”江长兮又气又笑:“二哥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长兮妹妹可收了我的歉礼的,不能再生气了。”秦世萧指了指她手上放着回味斋点心的食盒。 “……”突然有种所有感动都白瞎了的感觉怎么破! 秦老夫人要去平州的事也不是一时兴起,甚至秦世萧都早早安排好了差事,告了假,其余的例如随行的侍卫啊,婢女婆子啊,走水路还是陆路啊,那是早就打点好了的。要说意外,大抵就是队伍里多了个三个姑娘吧。 江长兮不知道江老夫人同随安侯说了什么,禁足解除后,京城里的确有类似于江梁氏苛待下人,江长兮面慈心恶这类的流言,不过刚刚激起一点水花就恢复平静了。 如此,江长兮也便安心地准备着行李,等着出发的正日子。 倒是江长远,那日下值回府后,直接闯了东苑,动静闹得格外的大,听说江吴氏受了惊,又病了一场。江长远理所当然又被罚了跪祠堂,不过他如今在禁军营当值,明日又不是休沐的日子,随安侯也就没让他跪一整夜。 跪了三个时辰祠堂出来,夜已经很深了,江长远站在倚芳阁外,看着倚芳阁内灯火全灭,漆黑一片,唯有主屋门前檐下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 他站了许久许久,站到最后双腿又酸又麻又痛,这才就着微弱的月光一步慢过一步地挪回他的院子里。 他方才走远了些,主屋的门便悄声开了,江长兮只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里衣立于门后,门扉遮住了她大半的身影,她却能清楚地看见江长远慢慢走远的身影。自然也没忽略他蹒跚艰难的脚步。 今晚是庆荣守夜,她摸索着取了江长兮的披风来给她披上,自然也看见了远去的江长远。 “姑娘,夜深了。” “你说,他又是何苦呢?”朦朦胧胧的夜色,朦朦胧胧的灯火,江长兮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朦朦胧胧的。 江长兮心疼她的哥哥,庆荣却心疼她的姑娘:“姑娘又是何苦呢?” “大抵,这就是一家人吧。”江长兮静默了许久,才幽幽地道。 所以哥哥见不得她委屈,而她也看不得哥哥难过。 可是哥哥,若有一天,长兮因一己之私,还是伤害了你,要怎么办。 听说江长兮要陪同秦老夫人一起去江南,江长远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反对之言,反而在江长兮临出发的前一日,派人给她送去了一把匕首防身用。据说这匕首还是前段时日他办好了差事,皇上独赏给他的。 江长兮原不愿意收,可让小厮退回去,江长远愣是不接了,直言道若她不喜欢,直接丢池塘了事,改日再送她一把好的。 江长兮一时无语凝噎。皇上赏的都不够好,那哪里还能找到更好的。且将御赐之物丢池塘这种事,江长兮自觉还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最后只好收了。想着等回来了,再还给哥哥就是。 这次出门,江长兮同老夫人商量后,决定只带庆荣一人前去。秀檀虽有不满,但心里也是明白的。 姑娘到底是随秦老夫人一同去的,本身就是客人,到了平州秦家姑奶奶婆家,那更是客人中的客人,不宜带太多人招摇。 而庆荣会武功,沿途可以保护姑娘,本就是出门必带的。反倒是秀檀,一不懂武,二不会医的,要是有什么事说不准还要江长兮保护她呢…… 如此想想,秀檀就是有太多的抱怨也不敢说了,默默地替江长兮打点好了行装,同老夫人一起将姑娘送上了秦国公府来接的马车。 因安国公府离秦国公府近些,安早瑜便早了江长兮一步上车。 三个姑娘感情好,自然是搭同一辆马车的,一路上说说笑笑,这漫长的路程就不显得枯燥无聊了。 偶尔姑娘们也会去秦老夫人的马车上坐坐,喝茶吃点心,沿途看着车外的风景,擦肩而过的商队。越是远离临都城,眼前的一切越是新奇有趣。 秦陌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可惜就是被姑娘这身壳给拘住了,秦国公府的家教就是再松泛,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姑娘家离开临都城的。 “若我是男儿身就好了。”此时三个姑娘刚从秦老夫人的马车上回来,秦陌趴在车窗处,看着马车外流动的风景唉声叹气。 马车摇晃,江长兮看书看得有些眼晕,正好放下书歇一歇:“怎么说?” 秦陌憧憬道:“那样我就是可以离开临都城了呀。游山玩水,快意江湖,指不定还能遇上一个天仙似的美人,美人遇险,我提起兵器刷刷刷几下将坏人打跑,来个英雄救美。” 秦陌拿肩膀去轻碰江长兮的肩,挤眉弄眼道:“说不定美人见我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就来个一见钟情以身相许,这美得呀!” “确实美,不过是想得美!”安早瑜呵笑一声,无情地打破秦陌的幻想:“还刷刷刷英雄救美呢,不被人刷刷刷打得落花流水就不错了,哪个美人眼瞎呀会看上你。” “喂喂喂,安早瑜你过分了啊,不带你这样人身攻击的。”秦陌自以为风流倜傥地一撩头发,抬手朝安早瑜一勾手,端得一副浪荡公子形容:“美人,给爷笑一个。” 被调戏了的安早瑜一巴掌拍掉她伸到面前来的爪子,口吐芬芳:“滚!” 秦陌一脸受伤地捂着心口,往江长兮的方向一倒,哼哼唧唧道:“你伤害了我……” 马车里顿时笑作一团,轻快如晨起的鸟啼声,让听见的人也忍不住嘴角染了笑意。 秦世萧骑着马默默地从姑娘们的马车前走过,状似不经意地往马车里瞥了一眼,江长兮掩嘴笑着,眉眼弯弯,不见愁绪。 他不知不觉也缓了忡忡的心绪,暗自庆幸带她出来是对的。 她本该是翱翔于蓝天的雀鸟,不该被困在侯府那样的高墙里。 这一路前去平州,先行的陆路,后在横阳码头转了水路。路途迢迢,水路漫漫,这一走便是一个月,才摸到了平州城的边。 天色已晚,距离平州城还有半日的路程,早于五日前便上了岸的队伍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这才到了驿站住下。 秦老夫人年迈,不及年轻人赶了一天路还生龙活虎的,跟驿站的人要了房间,就先去歇息了。 三个姑娘总是爱扎堆,挤挤挨挨地睡一张床也乐意,便也只安排了一间房。 于是秦老夫人的房间左边是姑娘们的房间,右边便是秦世萧的房间。 秦老夫人离了国公府,内宅里主事的就只剩秦国公夫人了,秦国公夫人自然不能随行而来。国公爷自有朝堂的事要忙,请不得假,秦小公爷前年外派,任期还有半年多。是以这次来平州探亲,除了秦老夫人和三个姑娘,来的主子也就只有秦世萧了。 也因此,保护秦老夫人和姑娘们的重担,自然也就落到了秦世萧的身上。好在秦国公无意为难儿子,还是给他派了不少的护卫,让他这一路省了不少的心。 但秦世萧也不敢因此有半点松懈,哪怕是身处官家的驿站,也要将人手都安排了,再各处需要注意的都盘查一通,这才准备回房休息去。 他的房间靠近楼梯口,隔壁老夫人的房里已经熄了灯,隔壁的隔壁房间灯火早灭,但屋里还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姑娘们都还没睡呢。 秦世萧放轻脚步过去,抬起手轻轻敲了一下,提醒道:“咳,夜深了,早点睡吧。” 房间里,安早瑜一把将闹得最欢的秦陌按下,门外的人已经走了,她嗔道:“听见没有,快睡了。” 秦陌哼她一身,侧过身背对着她,低声跟江长兮耳语了句什么,引得江长兮低声而笑,这才睡了。 第二日不到辰时,秦老夫人那边就让人来催着起了,待姑娘们梳妆打扮好,用过早膳后,算不上浩大也不至于简陋了的车马开始往平州城赶去。 这一路过去,官道上并不见多少人烟,偶有一两支商队同行半路,到了分岔口就分开了。 一直赶了半日,这才见到了平州城。 第六十九章 想找一个熟悉平州的人 http://.biquxs.info/

秦老夫人的小女儿夫家算是平州城这边的世家,本家姓陈,世代书香,近三代都是朝廷外放的文官,虽不及秦国公府显贵,却也不至于落了下乘,勉强算是门当户对。 因距离缘故,秦陈两家来往并不算密,但秦老夫人这一来平州,陈家还是拿出了当地世家还有的礼数和排场,早早就安排了人在城门口处迎着秦国公府的车马。 陈家派来的人中,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同秦国公的岁数相当,他旁边还站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这少年比起男人确实稚嫩不少,但眉眼间总能看出几分同男人的相似来,大抵是亲戚。 秦世萧打马行在最前头,他最是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哪怕小姑姑出嫁时他还不足十岁,对这久不往来的姑丈家并不熟悉,可同陈家人点头示意时,愣是没让人看出半点疏远淡薄来。 秦世萧反身下马,同二人作了小揖,后头秦老夫人的马车上,车帘被林嬷嬷掀起,陈家的二人作揖,问候了一番后才道:“老夫人一路辛苦了,我家老太太已在府中等候多时了,这边请。” 陈家的人在前面引路,秦家的车马跟在后头,长长的队伍一路跟去了陈家大宅。 秦陌好奇地掀起半边车帘往前头张望,江长兮和安早瑜一侧头,也能瞥见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 “欸!”秦陌突然惊道:“长兮妹妹,天水堂欸!” 安早瑜顺着秦陌的指引看去,马车渐行渐远,药铺上匾额的字也因距离变小,但一点也不影响辨认:“确实是天水堂。是分堂吗?” 一家店铺的招牌还是很重要的。一个好的招牌,不仅有口碑,还有数不尽的人脉。一般的老板都不会愿意舍弃或者让出一个既有口碑又有人脉的招牌,天水堂便是这样的招牌。 “嗯,是分堂。”江长兮看了一眼,她方才好像看见庆松了。 “天水堂还有分堂呀。”秦陌赞叹道:“那得是多大的产业啊,长兮妹妹,你还是个小富婆啊!” 江长兮被她那羡慕嫉妒的表情逗笑了,严肃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并不指望做这个发家致富。” 秦陌原本还有玩笑的心思,听她这么一说,免不得又想起去年年末天水堂的那起怪病,心有余悸,悻悻道:“说的也是。” 说话间,行走中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前头传来一团和气的说话声,秦陌的侍女蒙蒙在外面轻敲了敲车壁:“姑娘,陈府到了。” 秦陌第一个钻了出去,哥哥秦世萧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抬手接她下来。 后面是安早瑜和江长兮。 陈府算是亲戚家,没有太多的规矩,姑娘们都没有戴帷帽,抬眼就能将前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陈家的老太太自然没有亲自出来,只派了贴身伺候的嬷嬷出来问候。再来是陈老太太的几个儿媳妇,也就是小姑姑和她几个妯娌。 姑丈是后来赶回来的,想来也怕耽误了时辰失了礼数,赶得太急,额上都冒了汗。 “岳母大人,真是一路辛劳了,快里面请坐吧。”陈蔚笙长揖一礼,提醒了一下众人,别让客人都杵门口,顺道安慰与母亲久别重逢泣不成声的妻子。 陈家大儿媳陈杨氏这才如梦初醒般,连忙客气地请秦老夫人一干人进去,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跟在后头的秦世萧和三个姑娘身上。 陈家的主君承了修复堤坝的差事,这些天都蹲在堤坝上了,暂时回不来。陈蔚笙代父亲说明原委,告罪了几句。 秦老夫人甚是通情达理,并不怪罪。不过主君不在,陈老太太也还是要见的,一众人便簇拥着去了陈家老太太那里。 陈老太太也早备了茶水点心候着了,身边跟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都是她的孙女。 陈家主君子女缘深,除了嫡庶的儿子加起来有六个之多。只可惜到了孙辈,孙女倒是有好几个,至于孙子,就只能叹息奈何了。 陈老太太同秦老夫人说话,自然是客套话里赶着客套话的,下边一溜儿晚辈就是听着再枯燥无味,也得佯装认认真真听着,偶尔还要应付一两句长辈的提问。 陈老太太看着秦老夫人这边的秦世萧和三个姑娘们,点着人夸了一通,道:“这是二哥儿吧?长得英俊又精神,听说已经入了仕途,还上过战场的?” “猴儿一样的管教不住,他父亲就索性放他出去闯了。误打误撞,这才混了一身功名回来。”秦老夫人谦虚道。 “战场厮杀,刀剑可不长眼,说误打误撞,实在谦虚。”陈老太太满眼的羡慕,就是没有表露出来。她生了三个儿子,娶得的媳妇一个比一个不顶用,愣是被给她生一个孙子出来,让她怎么不羡慕,怎么不忧心啊。 “这仨姑娘也真水灵,还是你会教养。” “这你可就夸错人了。”秦老夫人招呼三个姑娘来见过陈太太,点了秦陌道:“这是我家的姑娘,就数她最皮,整天上跳下窜的,哪里有个姑娘的样子。” “这是安国公府的姑娘,这是随安侯府的姑娘。”秦老夫人又一一点过安早瑜和江长兮:“这才是好姑娘呢,我家那个可差远了。她们三个玩得好,便随我一同出来走走,见见平州城的世面。” 秦陌乖乖地行了礼,后又原形毕露,撇嘴撒娇道:“祖母,您这话我可不依。分明就是您偏心,喜欢阿瑜和长兮妹妹这样的,就先说我不好了。人家安祖母和江祖母还说我真性情,率真可爱呢。” 一番话逗得秦老夫人和陈老太太发笑,秦老夫人嗔怪道:“皮猴儿,这话她们说说也就算了,你自己说成什么样了,也不臊得慌。” 秦陌不怕臊,反而洋洋得意道:“反正我就是好。我是祖母教养出来的,我好祖母也好啊。” 秦老夫人摇摇头,对陈老太太道:“你瞧瞧,没羞没臊的。” 陈老太太自然是夸秦陌的,面上慈爱,说着和善的话,真心假意倒是看不出来。 见过了秦老夫人这边带来的小子姑娘们,陈老太太自然也要说说她这边的小子姑娘们。 陈主君有六个儿子,老二老三和老六都是陈老太太生的,是嫡出。老大老四老五都是姨娘生的,都是庶出。陈蔚笙便排行老三。 陈家这六个儿子都是成了亲的,除了老六的媳妇生孩子时难产母子俱丧外,陈家五个媳妇,也就大儿媳生了一个儿子,其余都是女儿。 说到这里,陈老太太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的。原因无他,就因为家里唯一的孙子是庶长子媳妇生的,让庶长子那一房很是眼眉吐气了一番。若非她自个的娘家和两个儿媳妇的娘家都是硬气的,三儿子又最争气,只怕这陈府的当家主母还得换个人来做。 今日那个庶长子家的儿子也在,正是先前他们在城门口见到的少年,名叫陈亦,听说去年刚考取了秀才,也是个略有才华和天资的,被推出来同秦世萧说了好一会的话。 正说着,乳母抱了襁褓中的七姑娘过来,屋里又是热闹了一阵。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陈杨氏过来说午膳准备好了,请众人移步去花厅用饭。 虽是一家人,但陈家的男人们大多在家,拼得了一桌,便拉着秦世萧去了另一边吃酒了。女眷这边又分了两桌出来,秦老夫人自然同陈老太太、小姑姑陈秦氏、还有陈家另外几个媳妇一桌,三个姑娘被安排在了小辈那一桌,一圈儿莺莺燕燕,一时也是笑语阵阵,看起来融洽极了。 用过午膳后,陈老太太体恤客人舟车劳顿,也不安排什么闹腾事了,先安排客人去收拾好的客院休息,热闹了半日的陈府这才稍安静了些时辰。 三个姑娘被安排在了西侧院。院里偏角种着一株西府海棠,正是花开烂漫的时候。秦陌问询了小姐妹们的意见,让人去煮了热茶来,三人坐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边赏花边品茶。 “走亲戚这码事真不是人干的,我笑得脸都要僵了。”秦陌用力揉了揉两边脸颊,就跟脸真的僵了一般。 安早瑜这会也笑不出来了,狠狠出了口气,道:“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陈府怕是搭三个戏台子都不够。” 江长兮浅浅一笑,饮了口茶缓缓神,道:“还行吧。” 秦陌一脸的不可思议,拱手认真道:“长兮妹妹,你还笑得出来啊,佩服佩服。” 江长兮默然一笑,没有说话。 秦陌却闲不住,吃了口茶,解了口渴后又无聊起来:“平州有天水堂,长兮妹妹,你来过平州吗?” 江长兮摇头。她虽说是天水堂明面上主事人,但实际上处理天水堂一应事务的都是庆松。像在哪里开分堂,什么人驻守在哪个地方的分堂,这些都是有庆松去权衡的,她很少插手。 “真可惜。”秦陌还以为找到个熟知平州名胜的呢。 安早瑜看出她的心思,撇嘴道:“想找个熟知平州的还不容易吗。”陈府上下那么多人,随便扒拉一个都能带她们玩遍平州城好不。 第七十章 江南的姑娘都这么彪悍吗 http://.biquxs.info/

“你说陈家的那些姑娘婶婶们啊?”秦陌一脸的敬谢不敏,“方才饭桌上你没瞧见她们那个热情劲啊?好像我跟个香饽饽似的恨不得生吞了我。”一想到这个可能,秦陌自己先打了个激灵。 江长兮被她的比喻逗笑了,安早瑜则嫌弃道:“就你,挺多是隔日的馒头。” “你非得跟我过不去是不是!”秦陌生气了:“也不想想刚才是谁给你兜着,那陈三姑娘可恨不得把你哥的生辰八字都给抠出来。” 一想到那个陈三姑娘,安早瑜也是一脸苦色:“长兮妹妹,江南的姑娘都这么彪悍吗?” “就是就是。”秦陌也忍不住吐槽道:“不是说江南的姑娘貌若桃李,身似蒲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追问一个外男的生辰喜好,就算是一家人吧,也太不矜持了。 江南的姑娘大多温柔似水,这只是一种固定印象,并不能概括全部。但像陈三姑娘这般的,呃,江长兮也说不上,只好道:“大概是,陈三姑娘比较特立独行吧……” “……” “……” 就在秦陌和安早瑜被江长兮的话雷得一时无言以对时,蒙蒙走了过来:“姑娘,安姑娘,江姑娘,老夫人屋里的林嬷嬷来了,说请姑娘们过去说话。” 秦陌诧异了一下,“祖母不休息吗?” 安早瑜和江长兮也是惊讶地面面相觑,江长兮暗暗想起离家前她家祖母的那段话,明里暗里说秦老夫人只信任她的医术,心里竟然有了几分猜测。 江长兮默默的没有出声,秦陌就问小姐妹们道:“走吗?” “走。”安早瑜道。秦老夫人相请,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江长兮默默跟随。 西侧院的姑娘们都去了主屋,东侧院那边静悄悄的,秦世萧被陈家人拉了出去,还没回来呢。 主屋悄悄,几个伺候的丫鬟都守在门口,林嬷嬷走上前来迎三位姑娘,视线扫过江长兮时稍微停顿了一下。这一下极快闪过,并没有被其他人察觉到。 也许是江长兮太敏锐,也许是她心里早有谱,她轻易地捕捉到了这下停顿,并借着林嬷嬷停顿的时机回以一看。 明眸如水,清澈得太过分明。 林嬷嬷不妨对上她的眸,心跳都快了一瞬,就好像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一般,下意识移开视线后竟久久不敢看回去。 这位江姑娘,真有些邪门。 林嬷嬷暗暗想着,领三位姑娘进去。 秦陌打头,安早瑜和江长兮默默地跟在后面。 秦陌看了眼屋外的侍女们,走快几步凑到林嬷嬷身边,低声询问:“还有谁过来了?”不用林嬷嬷的回答,秦陌其实也能猜到:“小姑姑?” 小姑姑出嫁时秦世萧不过十岁出头,秦陌就更小了。小孩子忘性大,小姑姑远嫁后再没回过临都,姑侄之间说不上多亲厚,但该有的尊重秦陌还是会给的,一声小姑姑叫得也甜。 林嬷嬷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话,彼时她二人也已走到门口,林嬷嬷便道:“姑娘进去就知道了。” 别说秦陌疑惑,安早瑜也是不解得很,若真是秦陌的小姑姑在,秦陌过来是一家人相聚,怎么还将她和长兮妹妹也给叫过来了。 但见江长兮一脸淡定自若,也不知道是没想到这层还是怎么,反正安早瑜是不好多说的,便跟在林嬷嬷身后一起进去了。 主屋确实要比侧院宽敞些,分为外间,画堂和里屋,老夫人正坐在画堂里喝茶,身边陪着的果然是小姑姑陈秦氏和她的小女儿。 “祖母,小姑姑。” “老夫人,陈三夫人。” 三位姑娘一一见过礼,秦老夫人正逗着襁褓里的小姑娘呢,秦陌也凑过去逗,被秦老夫人佯怒地瞪了一眼:“没规矩,也不先招呼小姐妹们坐。”秦老夫人招招手,让人摆来圆凳:“真是难为你们了,赶了这么久的路还没歇呢,又让你们跑过来。” 安早瑜和江长兮都道了句无妨,两人坐下,秦陌征求了陈秦氏的意见,抱着小姑娘过来给两个姐妹瞧。 如今已过了初春,江南日暖,小姑娘还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小脸粉嘟嘟的,黑珍珠一样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人看,小嘴一张一张地吐着泡泡玩。 秦陌最坏了,抬手就去戳她的泡泡。小姑娘呆了一呆,哼哼唧唧地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嘴巴倒是诚实地去含秦陌的手指头。 小姑娘还没长牙呢,倒不怕伤到秦陌。安早瑜却一把拍开她的手:“脏不脏呀你。” “姑娘我的手干净着呢。”话是这样说,但秦陌还是老老实实地缩回了手,只盯着她看:“小小丫头也会看美色下菜碟了,长兮妹妹抱就不哭。” 刚才她才抱过来,小姑娘立马就不高兴了,瘪了嘴一脸要哭的样子,吓得她赶紧塞江长兮怀里。 到了江长兮怀里倒好,不哭也不闹了,就拿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你瞧,都快将人萌化了好吧。 江长兮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逗着小姑娘道:“是七姑娘乖。” 秦陌撇嘴表示不信,那么乖怎么她一抱就哭啊。 安早瑜一语道破真相:“是你笨手笨脚的抱得人不舒服七姑娘才哭的。你看看长兮妹妹抱得姿势多好。有脸诬赖人小娃娃看人下菜碟,有脸不。” “怎么没脸,这不是脸啊。”秦陌指着自己的脸狡辩道:“本姑娘的脸好看着呢。” “……” “……安早瑜,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安早瑜摊开手,无奈表示若不是秦老夫人和陈秦氏在这里,她绝对会呕出来的。 秦陌:“……” 陈秦氏也顺着安早瑜的话看来,打量了江长兮一番,冲母亲笑道:“江姑娘的姿势是真的好,倒不像是第一次抱孩子。” 江长兮刚要说话,秦老夫人就已经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江姑娘是医术很好的大夫,给不少妇人和孩子看过病的,抱个小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陈秦氏便很感兴趣地‘哦’了一声,转而看向江长兮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钦佩:“原来江姑娘这般有本事,当真是小妇人眼拙了。” 江长兮心里有数,便知秦老夫人突然提这茬是为了什么,倒也没有推脱,冲陈秦氏默默一笑。 秦陌顺着小姑姑的话道:“长兮妹妹可是很厉害的,去年她还治好了天水堂的怪病呢。” 陈秦氏早就从母亲的书信中得知江长兮的医术了,母亲信得过还带到她眼前来的人,陈秦氏即便因她年轻有些疑虑,但到底是相信的。 如今再听秦陌也言之凿凿,安早瑜也有附和之意,陈秦氏心里有的疑虑又去了几分。 她道:“看来江姑娘的医术确实高超。小妇人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江姑娘是否方便?” “三夫人谬赞了。”心里知道陈秦氏说的是什么事,但江长兮也没有在病人什么都没明说的时候就上赶着去给人家把脉看病的道理,便等着陈秦氏自己说:“不知三夫人有何事?” 秦老夫人敢留在屋里的人自然都是信得过的,陈秦氏也没有隐瞒道:“我生七姑娘那会正是正月里,寒冬大雪,又是难产,伤了身子。这段日子也看了不少的大夫,吃了不少好药,但这身子总觉得虚,那些药啊就跟没吃似的不见半点效用。” “如今想着江姑娘的医术极好,可否请江姑娘给我瞧瞧?”陈秦氏道:“我也想明白了,大抵是我命里福薄,注定了寡儿女缘,我也不强求了。只求我啊能活得长久些吧,至少能看着我的七姑娘平安长大。” 秦老夫人越听她的话越觉得不好,拉下脸斥了一句:“都混说些什么呢,老婆子我还在呢,哪里轮得到你想这些生生死死的。” “母亲。”陈秦氏声音微哽。 屋里的气氛突然就沉重了,谁也不敢轻易出声。 还是陈秦氏自己骂了自己一句不应该,打破了这一片沉默:“瞧我都在说些什么,惹得你们都难过了。” 陈七姑娘是一点儿也不怕生,躺在江长兮的怀里嗯嗯啊啊,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猛瞧,奶萌奶萌的。 江长兮的心都要被她萌化,伸出手指逗一逗她,语气是素来的轻缓温和:“长兮也是女子,虽未婚嫁,也无子女,但也深知父母爱子女之心,必为其计之深远。三夫人拳拳爱女之心意,长兮亦深有感触,自当尽绵薄之力,替三夫人诊看。” 陈秦氏听言,松了口气般的欣喜:“多谢江姑娘。” 从秦老夫人透露江长兮懂医,再与陈秦氏话赶话说到这份上,秦陌和安早瑜就算一开始没有想到,事到如今又怎么会不知道秦老夫人突然叫她们三人来此是为何意。 秦陌心有不满想抱怨两句,但见江长兮已经答应了,她再开口更是不好,只好满肚子不爽地从江长兮怀里接过陈七姑娘,江长兮已经随陈秦氏去了里屋。 里屋和画堂之间的纱帷被放了下来,遮挡了来自画堂的视线,里屋只有江长兮和陈秦氏两个人。 第七十一章 别欺我年纪小就不懂了 http://.biquxs.info/

将手搭上陈秦氏的脉搏,感觉到陈秦氏的紧张,江长兮温声道:“三夫人不要太过紧张,总要平心静气,才有利于身体恢复的。” 听她如此说,陈秦氏心里顿时燃起一丝希望:“江姑娘的意思是,我这身体还能好?” 江长兮没有立时就给答复,而是诊完右手,再诊左手,才慢慢道:“看夫人脉象,时而细短,力不均,艰涩不畅。时而轻不可查,沉积于下。这都是体内虚空,阳气衰微,气滞血瘀之象,于子息一事确实不妥。” 江长兮的直言就像一盆冷水,直接就将陈秦氏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给浇灭了,她心头拔凉,瞬间憔悴了不少:“看来我是当真福薄。” 嘴上说是看开了,可是这种事哪里能真的看开了,不过是撑着外表的体面,自欺欺人罢了。 江长兮也有不忍,但她话还没有说完呢。“夫人莫要太过伤心。虽说夫人身体有损,但夫人如今也不是偌大的年纪,再无挽回的余地。” “姑娘的意思是……” 对上陈秦氏希冀的眼神,江长兮道:“万事没有绝对,夫人的身体也不是无可救药。只是调养生息绝非一日之功,而是长久之力,还要夫人能放宽心态,勿急勿燥才好。” “只要有一线生机,多久我都愿意尝试。只是若要等上三年五载,那……”像是想起什么,陈秦氏神色有些郁郁,眼角溢出泪来。她似乎觉得这样的话不该在江长兮这样的小姑娘面前说的:“罢了罢了,这都是命。” “江姑娘,若将来我还能为七姑娘添个玩伴,不拘是弟弟还是妹妹,我都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夫人言重了,这都是为医者应尽的本分。”江长兮看了眼桌上的东西。从方才踏进里屋,她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些东西:“长兮心有疑问,望夫人能为我解答一二。” 陈秦氏收敛心绪,抹了抹眼角的泪,道:“江姑娘请问。” “在七姑娘之前,夫人可是滑过胎?” 江长兮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及陈秦氏的伤心事。可这种话问出口,陈秦氏哪里有忆起伤心事的:“是。”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那年府里的老太爷突然没了,全府上下都在忙着操持后事,七姑娘的六婶不日也要临盆了,家里一日忙过一日。” “都是我不好,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大夫说是连日操劳,又受了大惊,不到一个月的孩子,没保住。” 想起那一年,陈老太爷没了,老六媳妇母子俱丧,她的孩子也没保住,陈府上下都笼罩在看不到头的黑暗里。 这其实是陈秦氏最不愿意回忆的。她嫁进陈家多年一直无子,若不是老太爷和秦国公府为她撑着,她那婆母陈老夫人只怕不是休了她就是往丈夫屋里塞人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没了。 陈老夫人怒急伤身,只怕心心念念的就是等三年孝期满了就将她休回家去。可偏偏她又有了身孕,这事才作罢的。可惜她生的是个女孩儿,又因难产伤了身子,府里找来的好几个大夫都说她不能再有孩子了。 婆母虽再没提休妻一事,但陈秦氏心里清楚,只怕不日她就要以正妻无子为由给丈夫屋里抬人了。陈秦氏这才不得不向远在临都的娘家求救。 可当年她痛失爱子时,恰逢兄长秦国公远调离京,为防老母亲两头担忧,陈秦氏并不曾将此事告知母亲,江长兮又是从何得知的。 陈秦氏将此疑问问了出来,江长兮道:“从夫人的脉象来看,夫人的血亏之症并不似近期生产所造成的,倒有沉疴之象。再者,夫人往日的这些药方里,也有针对这一病症所开的药。” 这也是陈秦氏将这些药方拿过来的原因:“姑娘觉得,这些药方可有问题?” “并没有。”江长兮看了其中几张,说道:“非但没有,并且拿捏恰当,对症下药,换了我来开,都不一定能开出比这更好的药方了。” “只是夫人要明白,药方这种谁能看到,轻易就能查证的东西,往往是最不能说明什么的。” 都是在高门大宅里讨生活的,纵使秦国公府一向夫妻和睦,没有太多的肮脏事。可出了国公府,嫁入陈家这么多年沉浮,陈秦氏已经看过太多太多了。 “药方看不出来,那药渣呢?” 江长兮收药方的手一顿,听出了陈秦氏的言外之意:“夫人是怀疑,有人对你暗中下手?” 陈秦氏听言也是一怔,随后摇了摇头。嫁进了陈府,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是不该彼此怀疑的。可从怀了七姑娘之后,陈秦氏便愈发觉得诸事不妥。具体哪里不妥,她又说不上来,只能怪自己疑神疑鬼。 可既然疑了,陈秦氏便想,总要给自己一个安心的:“我不想将人心想得邪恶,也不怕别人来害我。可江姑娘,我现在是个母亲了,我想要七姑娘平平安安地长大。” 看着陈秦氏透露着真诚的眼睛,那样虔诚而浓厚的希冀让江长兮不得不动容。她点点头,表示能理解陈秦氏的想法。 “若是服用的汤药有异,查看药渣的确是一个办法,银针试探也不是不可。” 陈秦氏便道:“每次服药前,银针试探都没有问题。我最近在服用的药都是同一张方子的,晚些时候我让人将药渣送来,请姑娘帮我分辨分辨吧。” 江长兮自然应下。 道了句有劳,得知药方暂时不需要更换,陈秦氏谢过之后,这才同江长兮一前一后出了里屋。 陈七姑娘早玩累了,转到了秦老夫人怀里正睡得香甜。听见声响抬头看来的秦老夫人见女儿面带喜色,没有一丝为难,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慈爱地看着江长兮道:“说是带你出来游玩散心的,不料还要你担心这些事,真是我的不该。” “老夫人言重了。离家之前祖母也是心心念念着平州路遥,要长兮好生照看着老夫人,才不埋没了这一身所学。” 这的确是老友会说的话,想起她来,秦老夫人也是一脸欣喜神色:“改日回京,该好好谢谢你祖母的。” 江长兮没有过多推诿,反正那是她祖母该操心的事。 见陈七姑娘已经睡着了,秦老夫人和陈秦氏还有话说的样子,江长兮和安早瑜都有眼力见,便提出要告辞了。 小姐妹们要走,秦陌自然也得跟着走。但回去这一路她神色莫名,话也比平常少了不少。 江长兮和安早瑜心中有数,也没有点破。 累了这半日,时辰也不早了,安早瑜想去午睡会养养神。江长兮想了想,也带着庆荣回了房。 秦陌站在院中,看着江长兮的房门默然无语,转身出了西侧院,又去了秦老夫人的主屋。 她过去时,陈秦氏正好出来,看来是跟秦老夫人说完话了。 “陌姐儿怎么来啦?不去睡会儿?”陈秦氏整理好神色,迎上去道:“还是下人们伺候的不够尽心?床睡着不舒服?陌姐儿可认床睡?” 面对陈秦氏真心的和善关怀,秦陌肚子里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摇了摇头道:“没有的小姑姑。我不认床,睡得也舒服,你别担心我了。我就是初来平州,新奇劲还没过去呢,就溜达过来看看祖母睡了没。” “母亲倒是还没睡。不过辛苦了这么些日,人总会困乏。你若要进去,可别待太久,让她好好歇一歇。” “知道了小姑姑。”秦陌满口答应着。 送走了陈秦氏,秦陌不觉敛了嘴角的笑意,转身进了主屋。 秦老夫人还倚靠在画堂的美人榻上,身上的衣服未宽,不像要去睡的样子。就是秦陌来了她也不意外,指了一边的圆凳让她坐。 秦陌没有依言坐下,紧抿着唇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撑着额头假寐的秦老夫人。 秦陌不说话,秦老夫人也当她不存在,祖孙俩人就跟较上劲似的。 到底是秦陌先败下阵来,但气势不能输:“祖母因何坑害长兮妹妹。” “便是你年纪小,也须知慎言。”秦老夫人慢悠悠地睁开眼,说话的语气里倒无责怪之意:“什么叫做坑害?我又如何是坑害江姑娘了?” “祖母别欺我年纪小就不懂了。”秦陌不服气地道:“咱们秦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就陈家祖母和那几个伯母婶娘的阴阳怪气我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就是看出来了,才觉得祖母不厚道。”秦陌替江长兮抱不平道:“那是我的小姑姑,陈家里什么样的浑水我们家搅和就算了,干嘛要长兮妹妹也踩进来,平白沾了一脚子泥。” 自天泛白便起了,累了半日还没歇息过的秦老夫人有些困乏了,撑在榻上有些懒洋洋的,看着秦陌微微勾着唇角,“你倒是心疼她。” “祖母,长兮妹妹是个好姑娘。你别看她年纪小,可平日里在一块儿玩,多是她照顾我和安早瑜的。” 第七十二章 要秦姐姐一起去才名正言顺些 http://.biquxs.info/

秦陌坐到秦老夫人身边去,拉着她的袖子,像是撒娇,“祖母,好祖母,咱们家也不是找不到好大夫了,做什么要长兮妹妹来掺和这事呢,万一真有什么脏的,咱们家发作起来,有人深究,长兮妹妹一个两不沾边的人在其中搅和,别人要怎么说她呀。” 秦陌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姑娘,性子急容易暴躁跟人起冲突,但她胜在坦率聪颖,有些事看得很明白。 比如江长兮那淡泊到与世无争的无聊性子,比如她再淡泊也从来不曾消减过的临都城里那些诋毁她的流言蜚语,比如流言蜚语再多江长兮始终保持清者自清不辩白的态度。 诸此种种,无非就是江长兮在随安侯府不受宠,不管出了什么事,不会有人给她出主意撑腰罢了。而江长兮也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不争不抢不辩白。 自小天之娇女一般长大的秦陌不能感同身受江长兮的尴尬无奈,但她心疼这样独自硬撑,却活得比多数人都要从容的江长兮。 秦老夫人无奈地看着孙女,起了褶皱的老手刮过她的鼻梁,嗔怪道:“还好,你还知道人家江姑娘比你懂事,还算有点长进。” 见这个脾气性情像极了她少年时的姑娘跟老姐妹的孙女好,秦老夫人总有些恍惚,恍惚回到了少年不知愁时的自己,仗着父兄宠爱在洛阳城里作天作地,她就是在那时认识的江老夫人。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父兄早已老死,她也韶华不再,垂垂老矣。如今在这临都城里,能让她想起洛阳城的,也就只有江老夫人了。 “这世上疼江姑娘的可不止你一个,我要真有心坑害她,她那祖母江老夫人可第一个不答应。就是她答应了,人江姑娘也不反对,我才同你小姑姑提这事的。”这算是秦老夫人的解释了。 秦陌简直惊呆了:“长兮妹妹早知道了?” “人家可比你淡定多了。”秦老夫人颇为嫌弃自家孙女这股咋呼劲。别说江长兮了,就是安早瑜都比她内敛得多。 “不是,长兮妹妹怎么想的呀。”感觉自己的感情被欺骗了,秦陌郁闷不已:“陈家若是没鬼还好,若是真有鬼,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于她也是百害无一利的。” 难道还能因此得个妙手回春的美名吗?可也不想想,怪病那事还不够她扬名临都的吗?可结果呢?吃不着鱼还惹一身腥,得不偿失啊! “不行,我得去问问,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呀!”秦陌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林嬷嬷送走了秦陌,这才回来伺候秦老夫人睡午觉。她笑着道:“看来看去,还是陌姐儿最像老夫人。当年突闻江老夫人要嫁到临都来,老夫人就这样风风火火地闯了江老夫人的闺房,还说要带她逃婚私奔去呢。” 两个姑娘家私奔什么的,现在想想真是孩子话。秦老夫人也忍不住笑,回忆起来:“后来我就看上了随江家老侯爷去她家下聘的老公爷我的官人,结果还是我比她早嫁来临都,也是世事难料。” “想一想,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秦老夫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两鬓斑白,垂暮之年,早不复当年年轻气盛:“都老了。” “姑娘们还都年轻呢。”林嬷嬷说。 …… 另一边,陈秦氏的速度也是快,已经让人收拾了头一天的药渣送了过来,还有一贴药方新抓的药,没开过封的。 江长兮就在屋里对着药方查看药渣,还没对完呢,秦陌就风风火火蹿了进来,庆荣险些没收住拳脚。 庆荣:“……” 秦陌看了眼庆荣,知道她很得江长兮信任,可有些话还是不能当着她面说的。 江长兮看出了她的心思,让庆荣先出去:“秦姐姐怎么了?” 秦陌走过去,看见桌上的药渣什么的,又想起了祖母的话,更是郁闷不已:“你也太实心眼了,她们说什么你就帮着做什么呀?陈家的水也不知道多深,你就敢往里面搅。” “秦姐姐说什么,我不太明白。”江长兮给她倒了杯水。 秦陌接过水,撇了撇嘴:“别装傻,我跟你说认真的呢。你说你,跟陈家跟我小姑姑那都是非亲非故的,这么突然的给我小姑姑看病查药,万一看出什么查出什么不好的,怎么办?” “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江长兮道:“有病治病,没病养生,这不是挺好的吗?” “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秦陌哪里听不出来江长兮打的马虎眼,她气急败坏道:“你是真无所谓啊?不怕别人说你多管闲事惹是生非?更有甚者,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推你的身上,说本来可以风平浪静的结果因为你看出来了什么害得陈家失和分崩离析什么的?”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我还能控制得住不成?”江长兮很淡定,无所谓道:“我问心无愧就好啦。” “……”秦陌看着江长兮,她勾唇浅笑,稳坐如山,就好像泰山此刻崩塌于前都能面不改色一般。秦陌服气,同时也没了脾气:“你真是……白瞎我着急一回!” 秦陌愤愤然坐下,狠狠灌了自己一杯水。 江长兮又为她续上一杯,真心实意地道谢:“秦姐姐,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秦陌表示不想理她并送了她一个呵呵哒。 面对秦陌的“冷漠”,江长兮并没有在意,当着她的面打开药包检查里面的配药。 江长兮一向是安静的性子,尤其是在对待病人的事时,更容易沉下心思来。 秦陌恰恰同她相反,一刻都闲不住。 此时见江长兮认真干活不理她了,分明是率先开启不理人模式的她更不高兴了:“长兮妹妹,你不爱我了。” “啊?”江长兮一脸懵。 看着江长兮懵逼的脸,秦陌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一副我很大方的不想跟你计较的表情,凳子挪过去她那边坐下:“这是小姑姑吃的药吧?有什么问题吗?”毕竟是自家的小姑姑,秦陌还是很关心的。 “用药,用量,都是符合常理,很是根据三夫人体质的,药方和药都没有问题。”江长兮收拾了一下,将药渣都包起来:“药渣里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那会不会有人将东西碾碎了加进药汤里?” “也有可能。所以我打算去看看三夫人要入口的汤药。”江长兮说。 秦陌莫名的兴奋起来:“我也要去。” 江长兮想了想道:“是要秦姐姐一起去才名正言顺些。” 江长兮此言正合秦陌心意:“等会,我去喊安早瑜。”她们三个姑娘好是说出去的话,要三人一起行动才不会惹人怀疑。 最郁闷的就是安早瑜了,刚睡了不过片刻就被秦陌闹醒了,此时正黑着一张脸坐在梳妆台签挽发,江长兮和秦陌坐在外边喝茶。 不过这个时辰不早不晚的,也不是陈秦氏平时用药的时候,三人还是留在西侧院里说话喝茶,规划着明日要去哪里玩才好,直到快用晚膳的时辰,才让人捎了话给陈秦氏,说要过去她那里看七姑娘。 听说是三个姑娘一起来的,陈秦氏隐隐猜到什么,一边让人去回了话,一边做好了安排。 陈蔚笙早知道姑娘们会过来看小孩子,吃过晚膳便避去了书房,正好他也有公务要办。 奶娘抱着七姑娘陪在陈秦氏身边,见姑娘们到了,陈秦氏抱过七姑娘,遣了屋里的人都出去。 七姑娘本来就不认生,午后又在秦老夫人那里见过了几位姐姐,此时再见,乐呵呵的笑没了眼睛,惹得秦陌总要去逗她。 安早瑜是自己爱捣鼓香,所以第一时间先注意到的倒是陈秦氏屋里燃着的香:“好像是赏香阁的七日香。” 陈秦氏笑道:“安姑娘的鼻子可真灵,我可刚点上的。” 安早瑜笑笑,疑惑道:“可白日里闻夫人身上的香,倒不像是七日香的香味。” “赏香阁的香在临都城便日日买断货的,哪里卖得到这平州城来。也就是母亲和你们来了,我托母亲带来的。从前待字闺中,我最好这味七日香了。”陈秦氏道:“至于白日里的香,是平州城的香阁里买的,叫素晨。我闻着味道不错,平日里就用这味香。” 陈秦氏见安早瑜喜欢,便让人去她的香盒里取了些给她,说先给她试着用用,若是喜欢改日再陪她去香阁买些。 安早瑜也不跟她客气,让丫鬟品霜收下了。 几人待了会儿,便到了陈秦氏往常喝药的时辰了,送来汤药的还是陈秦氏的陪嫁丫鬟,于往常无异。 外头有心腹看守着,不用担心有人突然过来,陈秦氏这才看向江长兮。 江长兮会意,走过去端起陈秦氏的汤药,以小勺舀了一勺出来。 陈秦氏现在在用的药方她早已熟记在心,通过药的气味和色泽,她便能辨别出大部分的成分,再通过尝味,推算出剩下的成分。 虽然有些担心江长兮这样的直接,但是秦陌和安早瑜还是很相信她不会乱来的。 又不是秦陌。安早瑜暗暗想着。 “怎么样?” 第七十三章 办事去了还是花天酒地去了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摇了摇头,对陈秦氏道:“这药并没有什么问题。” 陈秦氏此时也不知道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但意义都不大,只要她的身体还能养好就是万幸的。 姑娘们不好留得太晚,又逗留了会儿,便齐齐起身告辞了。 陈秦氏挽留不得,便让随行的丫鬟仆从都看顾着些,目送她们远去。 待回了客院,又去给秦老夫人请了安,秦老夫人知道秦陌闲不住,多叮嘱了她两句要安分,这两日她们初来乍到,陈府里又是摆宴又是请戏班子的,排场铺得很大,她们要给亲家面子,不许一大早就跑没影了。 的确有这想法的秦陌:“……”哎呀,好烦呀! 深知内情的江长兮和安早瑜也是忍笑忍得很辛苦。 就算三个姑娘再要好,陈府也不可能让她们三人挤一间房睡的,便各自安排了一间。 安早瑜正在房里卸妆,品霜听见敲门声,出去一看,回来道:“姑娘,是江姑娘。” “嗯?”散了发髻的安早瑜也不避讳,将青丝撩到脑后,放下玉梳便迎了上去:“长兮妹妹怎么来了?” 江长兮微微福了福身:“想来跟姐姐讨点香。” “香?”安早瑜也是个聪明人,听江长兮一说,也没有疑惑太久,“三夫人给的那种?” 嘴上问着,江长兮还没答,她便已经示意品霜去将刚收起来的素晨香取来了。 “这香有问题?”安早瑜知道江长兮在帮陈秦氏看病,她也是世家大族的女儿,安国公府也从来不平静,那些肮脏手段她也见识过不少的。 江长兮也说不上来,就道:“以防万一罢了,倒没什么讲究。话本子上不也有这样的桥段嘛,什么膳食啊,香料啊,总防不胜防的。” 安早瑜突然嫌弃:“你看的都是什么话本子?”感觉好黑暗的样子。 江长兮便笑道:“不拘是什么,桥段新鲜好看的就行了呀。待回了临都,我借几本给姐姐看看。” 安早瑜一脸敬谢不敏:“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长兮妹妹。”她原以为江长兮只看医书药典的。 安早瑜将素晨香匀了一半给江长兮。送走江长兮后,品霜拿着剩下的一半香不知该如何处置:“姑娘,要不这香我们也不用了吧。”江姑娘可是大夫,连她都怀疑这香有异,那这香多半有问题,姑娘怎么能用呢。 安早瑜回到梳妆台前,拿起玉梳梳头,看了那香一眼,心里被买下了怀疑的种子,难免就有了些疙瘩:“收起来吧。”就算是不用了,也不能立时丢出去。否则被别人知道了,她和陈秦氏都要闹得没脸。 第二日,陈家果然大摆宴席招待远来的客人,为显示礼待,还宴请了陈家在平州城的亲戚家,就连平州城一些官眷都被请了来吃酒。 陈家是平州城久居的世家,又摆出了秦国公府的脸面,收到帖子的夫人媳妇们哪里有推辞的道理,一个个盛装打扮,拉上女儿,带齐伴礼来了陈府。陈府还请了平州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唱戏,咿咿呀呀的好不闹腾。 还是先前的规矩,长辈们和姑娘们分开的席面,那边看戏聊戏说各家的媳妇闺女家长里短,这边说八卦看热闹攀比衣服首饰,是各有各的热闹。 江长兮只管安静喝茶,偶尔同安早瑜附耳说两句悄悄话,谁点名问了她话,她要么温声细语地答了,要么清浅地笑看着你就不说话,起哄的姑娘们觉得她实在没劲,渐渐的也不把话题往她这边引了。 秦陌就不一样了,她本就不是静得下来的性子,谁说了好听话她可以给面子的笑一笑,谁说了不好听的她也能毫不留情地挤兑回去,谁都顾惜着脸面不敢真跟她撕扯开,一时间战无不胜。 安早瑜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掩了嘴笑,悄悄同江长兮咬耳朵:“你瞧她那样,像不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 江长兮依言看去,秦陌都嚣张得快要一只脚踩到凳子上了,可别说,还真有点那么回事。 “噗……” 秦陌耳朵利着呢,一个眼神斜过来:“说我什么坏话呢?” 江长兮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水水的眼睛里含着满满的笑意:“安姐姐夸你英姿威武呢。”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但好听的话谁都喜欢。秦陌当时就宽宏大量地表示不跟她们计较,江长兮和安早瑜又是一阵好笑。 戏台上唱着花木兰替父从军的千古佳话,体验了一把舌战群雄的秦陌心满意足地坐了回来,适时想起出征历州镇乱的大军,安早瑜的哥哥早安年作为南襄王寒未辞的前锋将军一同去了历州的。 原先在临都城,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句战况如何如何的,自从离开临都往平州走,秦陌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历州那边的情况了。 “安早瑜,历州的大乱怎么样了?”秦陌是一点也不担心安早瑜一问三不知的。毕竟历州那边现在可是有她最关心的两个人在啊。秦陌暗暗想。 果然安早瑜是时时关注着历州那边的战况的,加上她哥哥也在那边,关注起来也不显得突兀,还很容易能从父亲那里得到最新的情况。 “之前就接到阿娘的来信,说大军赶到历州当日就打了一场,夺回了历州城,比较的难办的还是潜藏在城中的暗桩和城外盘踞于山头的匪寇难除。” “历州那边的叛乱大多是野路子出身,排兵布阵应该不如何厉害。不过我听说历州叛乱是因当地吏治不清,州官相护,侵占良田,典型的州官逼着百姓反。” “就因为叛军里面有真正的匪寇,也有无辜的百姓,所以哥哥他们才会这么难办吧。”安早瑜苦恼道,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阴天变晴:“不过我阿娘听我阿爹说,南襄王爷想出了制敌之策,已经降服大半的叛军,不日就要整顿军队,对匪寇据点发起围剿。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听见大军凯旋的消息了。” “真的呀。”看着好友明媚的笑脸,秦陌深知她的心思,也替她感到高兴:“可惜我们在平州呢,大军回朝会不会经过平州?” “应该不会。”安早瑜在大军出征那段时日专门研究过从临都到历州的地图,平州不在一条线上。 “那我们便听着消息,待大军凯旋,我们也央着祖母会临都去。”秦陌给好友出主意,势必要让好友在第一时间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才不要。”安早瑜心里欢喜,嘴上却别扭地反驳秦陌的话,秦陌秀眉一挑,说她装模作样,两人一言不合又斗起了嘴。 她们说话的全程江长兮都低垂着眉眼只管安静喝鱼汤。她从来没有特意去打听去关注过历州,战事是否顺利,那人是否平安,这一切好像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可一听说要下江南,一听到他的名字,内心极深处,总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想要冒尖,她极力压制着,以致于忽略了安早瑜提某人是那微微雀跃期待的语调,带着默默的担忧和钦慕。 “这鱼汤可真鲜,是不是?”见江长兮默默喝下一整碗鱼汤,秦陌以为她喜欢,给她添了一碗:“好像是鲤鱼汤,小姑姑喜欢喝,今日的宴席也做了。你多喝点。” “……” 陈府的宴席只摆了一日,戏班子倒是天天请进府,偶尔也会摆几桌小宴,来陪坐的面孔也时常有些变化,话题一如既往的这家媳妇那家闺女的聊八卦牵红线。 一两日秦陌还能忍受,三四五六日她就受不了了,催着江长兮以巡视天水堂分堂为由向老夫人告假,三个小姑娘欢欢喜喜地结伴出门了。 巡视天水堂是真的,出门游玩也是真的,三个姑娘婉拒了陈府的马车,准备走走逛逛,然后再去天水堂瞧瞧。 走到半道,就遇见了出门办事的秦世萧。 “这里又不是临都,你一天有事要办,天天有事要办?”秦陌很有理由怀疑自家哥哥动机不纯:“二哥,你老实说,是真去办事了,还是花天酒地去了?哎呦,你打我干嘛!” “你说干嘛。”秦世萧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视线不自觉地撇过江长兮,轻咳一声:“净胡说八道。” 秦陌早就注意到他的视线了,捂着嘴偷笑,开始装模作样地给她解释道:“呸呸呸,就是我胡说八道了,我家二哥可是最最正直最最温柔最最体贴的人了,哪里会去花天酒地呢。” “……”被夸得没脸见人的秦世萧。 “噗……”一脸同情的安早瑜。 江长兮也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她没有笑话秦世萧的意思,但是一边瞧他,笑意就是压不住,憋得脸都快红了。 还是秦世萧看不过去了,生无可恋地道:“想笑就笑吧。”说着,他还报复性地揉乱了秦陌额前的发,得来她一阵腹诽。 江长兮到底没忍住笑,勾起的唇角一路上就没放下来过,还有越笑越欢的趋势。 秦陌和安早瑜走在前面,两个小姑娘初初走上平州的大街,或许这里的东西还不如临都的好看好玩,可对于她们来说,这样陌生的一切是那么新奇有趣。 秦世萧和江长兮落后二人一步。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秦世萧一面注意着前头的俩姑娘别丢了,一面低眸来看江长兮好看侧脸。 她还在笑着,是真心的欢愉,黑亮的眸里想盛满了星光。 秦世萧看痴了眼,耳朵烫烫的,也不知是因她的笑还是因她眸里的星光。 第七十四章 他们之间应该还是有联系的 http://.biquxs.info/

“哥哥,哥哥,糖葫芦,糖葫芦。”秦陌隔着人群,踮起脚尖跟哥哥打招呼,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公子可要来串糖葫芦?又甜又香的糖葫芦,保管您吃了还想吃。” “哥哥,要糖葫芦。”秦陌看着那红亮亮的糖葫芦垂涎三尺。 “多大了还吃糖葫芦,三岁小孩吗?”秦世萧敲了秦陌的脑袋一下:“你的零花呢?自己买。” 秦陌就不,抱着哥哥的胳膊撒娇:“哥哥买的糖葫芦更甜。是不是长兮妹妹。” 拜倒在秦陌可怜兮兮的眼神下的江长兮硬着头皮:“……大概吧。” 然后,秦世萧很是大方地付了钱,给三个姑娘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若不是三个随行丫鬟绝对拒绝,恐怕买的还不止三串。 此情此景,秦陌:“……果然有了媳妇没了妹妹,哥哥,我们绝交吧!” 安早瑜:“我也有份啊,谢谢长兮妹妹!” 付了钱还要被绝交的秦世萧:“……” 没有付钱还被感谢的江长兮:“……” …… 咬掉最后一颗糖葫芦,总算走到了天水堂。四个主子加三个丫鬟一走进去,本来还算宽敞的大堂立时就拥挤起来。 虽然江长兮没有提前给天水堂的人递消息,但这边的掌柜早知道她来了平州,也知道她总会过来一趟的,因此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着,免得她突然要来手忙脚乱的。 因为是来平州后第一次巡视天水堂,秦陌几人猜江长兮肯定要查账对账什么的,便没有留下打扰,坐了一会便说要到隔壁的首饰行瞧瞧。 秦世萧这个时候就成了妹妹的钱袋子,肯定被提溜着一同去了。 江长兮感念他们的体恤,想着快快将主要的事都办了查账对账倒成了次要的——她前些天看见庆松了,庆松既然在这里,肯定就已经先对过账了,她到时再跟庆松对会快很多。 于是她问掌柜的:“庆松呢?”她进来到现在还没瞧见他人呢。 平州江长兮是第一次来,但这里的掌柜却不是第一次见。天水堂的规矩,每两年一次大查账,各地分堂的掌柜都要赶去春城对账的。 掌柜姓廖,廖掌柜道:“姑娘来得不巧,昨日夜里庆松公子便急匆匆走了,本来要去陈府报姑娘的,没想姑娘就来了。” “走了?”庆松为人一向沉稳,急匆匆这样的字眼倒是很难得与他挂上勾:“出什么事了?” 廖掌柜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看来是大事了。江长兮想到了红丹草。慌乱不过是一闪而过的,这么多年求而不得的东西,若是这么轻易就能得到,她才要惶恐不安了:“是红丹草?消息是假的?” 江长兮还能这么平稳,廖掌柜确实佩服,可姑娘寻找这么多年,却一直无果,是他们这些下属的不作为。 廖掌柜十分愧疚:“消息倒不见得是假的。只是原说要交易的那富商家在盘州,他听闻从历州的匪乱烧到盘州去了,便想回去救妻儿。庆松公子是去追那富商了。” “历州的匪乱不是说已经被镇压了吗?” “好像是历州军里的士兵在围剿匪寇时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临时叛变,围剿的先机失了一半,有一伙匪寇就逃窜去了盘州。” 又是叛变又是围剿失败的,听见红丹草可能没有了的消息时江长兮都是镇定自若的,这会倒是心急上头了:“还有这种事。那历州那边现在如何?领兵的人的呢?南襄王呢?” 廖掌柜也被江长兮的急切吓了一跳,有些疑惑的小心翼翼:“姑娘?” 江长兮这才意识到她的反应过激了。实在是不应该。大抵是红丹草的希望再次落空,她才着急了吧。怎么可能不着急呢,明年她就十八了,十八岁后再找到红丹草,也是于事无补的,所以她才急了。 心稍稍安定,江长兮若无其事道:“我是担心庆松。只身往盘州冲,难道不怕遇见那伙匪寇吗?” 原来是担心庆松公子。廖掌柜倒是能理解。听说姑娘是和庆松公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比一般的主仆要好得多。 廖掌柜道:“姑娘放心。听闻历州那边基本已经稳定了,南襄王带了历州军支援盘州,想来这场匪乱乱不了多久了。” 还能带兵去支援盘州,看来是没出什么大事了。江长兮这才算彻底放了心。不过账本是没心思看了。 看出了江长兮的兴致缺缺,廖掌柜十分善解人意地建议她可以四处走走看看。 江长兮应了,让廖掌柜将账本收了,他们三人就在天水堂的后院逛逛。 天水堂的后院一向都是划分两边的,抄手游廊相隔,一边是病人留夜时的住处,一边是大夫们留夜时的住处,天水堂时常会留用一些天赋品行尚可的孤儿当学童,他们也会住在这边。 除了住处,剩下的空屋做了书房、药房和仓库。庆松每在一处开设分堂,江长兮总会让他留一间书房出来,放些医书药典,供大夫们闲暇时翻一翻。 堂内基本的布局大同小异,此时大夫和药童们都在前堂忙着,后院里只有一个发高热的病人留宿,听说还是从历州来的。 江长兮对历州这个地方相当敏感,下意识就像多打听一些:“历州来的?” “是。”廖掌柜道:“病人说他是从历州逃难来的,要去扬州投奔亲戚,谁知刚到平州就病倒了,发了两天高热也不见好,平大夫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客栈,便留下过夜了,好歹有个照应。” 都说病来如山倒,去病如抽丝,听说只是普通的高热,江长兮便没有太在意,叮嘱廖大夫多派人照应点病人,便要走了。 走之前,江长兮让庆荣将她从安早瑜那里讨来的素晨香交给廖大夫:“香料这种东西我知之甚少,还请廖掌柜在平州城内找个信得过的人帮我辨一辩这香里的用药。” 廖掌柜并没有多问什么,收下素晨香应是。 打点好天水堂的事,江长兮便打算去隔壁的首饰行找秦陌几人。却没想秦陌和安早瑜已经在前堂等着她了,独独不见秦世萧。 “怎么了?”见秦陌神色焦急,安早瑜也有几分坐立不安,又不见秦世萧,江长兮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问道。 可不管她怎么问,秦陌就是不说明白,只一个劲道:“长兮妹妹,我们先回陈府吧。” 安早瑜也是:“时辰不早了,先回去再说。” 明明才申时…… 见二人神色奇怪,江长兮也不好再多说,随她们回了陈府。 先去了秦老夫人那里,秦老夫人去跟陈老太太喝茶了,三个姑娘又去了陈老太太那里请过安了,才回了西侧院。 等赶了伺候的人出去,关上房门,秦陌先憋不住了:“平州要打仗了。” “啊?”江长兮一头雾水,却被秦陌一脸的如临大敌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可秦陌着急啊,担忧中还有点小兴奋,说出来的话磕磕绊绊的,她说着难受,安早瑜还听得耳朵疼呢,直接将她撂一边去,给江长兮解释道:“我们在首饰行的时候,秦二哥收到了历州那边的传信,说是历州围剿失败,被一伙匪寇逃了,他们往平州城来了。” 历州围剿失败她知道,是以没有多少惊讶,可匪寇不是往盘州去了吗? 听江长兮出口就是盘州,安早瑜也有几分错愕:“你怎么知道他们去了盘州?” 但这些都不是要紧的,安早瑜就没有追问,她道:“盘州只是虚晃一招,我哥他们已经扑了一回空了,王爷抓到几个活口,才知道他们在盘州和平州都留了活路。” 听安早瑜一番分辨,江长兮立时就想到了她们来时的路:“罗婆渡口?” “对,就是罗婆渡口。”秦世萧走得急,并没有跟她们具体分析如何如何。也多亏了她之前看过地理志,安早瑜才敢大胆猜测:“从历州去盘州再渡过横江,就是荆州,过荆州入蜀中,蜀中形式复杂,王爷他们在那里难施展拳脚,有利于匪寇逃脱。” “同样的,过罗婆渡口,顺着横江东行,到达东昀城,再绕过平燕都,也可到达荆州。可前提是,平州是历州去罗婆渡口的唯一路径。” 从平州去蜀中自然多了几道弯绕,也多了几分凶险。但若匪寇的计谋从一开始就被看破,被拦截了去往盘州的路,最后拼死一搏跑来平州,趁平州守备松懈之时突围而出,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可,为什么会感觉不对劲? “怎么了?”见江长兮神色不对,安早瑜以为是她说错了什么:“是我猜得不对?” “不,安姐姐说得很对,我想王爷同安姐姐猜测应当差不离,否则也不会传消息给秦二哥。”江长兮停顿了一下:“王爷怎么知道秦二哥在平州城的?” “他们之间应该还是有联系的。”安早瑜说。 这个也解释得通,江长兮便没有多纠结了。 第七十五章 帮我给他捎个信 http://.biquxs.info/

“你们说,真的会打仗吗?”秦陌终于还是平静了下来,摩挲着白玉瓷的茶杯壁,呐呐地问道。 大鸿这些年算不上真的太平,边境时常不安,寒未辞、相凉卿、秦世萧、安早年那都是上过战场的,身为家眷,她们也曾在兄长上战场时担惊受怕过,也曾惴惴不安地不敢拆开一封家书,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可那些金戈铁马血流成河的场面毕竟不是在眼前上演的。临都城离战场太遥远了,遥远到那边在浴血奋战,临都城内依旧有人醉生梦死。 安早瑜也是沉默,她同秦陌是那么的相似,就因为相似,才无法给她答案。 “就算会,我们也不会有事的。”江长兮说:“因为有王爷在,有安世子在,有秦二哥在,我们大鸿还有那么多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儿郎,他们会保护我们的。”可为什么,心里还有深深的不安。 江长兮的不安没有由来,可这天夜里陈府大门被急促的拍门声应证了她的不安。 来人是天水堂的药童,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脸色青白,浑身颤抖,他抓着江长兮的手:“姑娘,死了,死了……” 可任江长兮怎么问话,药童都只喃喃着这句话,再问不出什么了。 江长兮决定去天水堂一趟。 可秦世萧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人敢去打扰陈老太太和秦老夫人,秦陌和安早瑜要同她去,被她拒绝了。 “让你姑丈陪你去吧。”来到这边,江长兮和安早瑜都随秦陌唤陈蔚笙一句小姑丈的。 江长兮还要拒绝,陈秦氏就不给她出门了:“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万一有个好歹,我们怎么跟你家老夫人交代啊。”陈秦氏也是认识江老夫人的。 见众人都这么说,江长兮也不好再推辞,先道了声谢,才带了庆荣跟在陈蔚笙身后出了门。 这次是陈家派马车送的,到天水堂不过半个时辰。 天水堂大门洞开,应该是药童闯出门报信时开的。可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人来关门,前堂连个灯都没有点,可见这事足够严重让人失了分寸。 庆荣打了灯笼在前面引路,几人拐过抄手游廊,今晚留夜的人七七八八散在院中各处,无一不是离病人那出住所远远的,恐惧地警惕着。 这些人中,廖掌柜算是最镇定的一个,他第一个认出了江长兮:“姑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长兮看了一圈,发现这些人中除了廖掌柜,都是药童:“今晚没有留夜的大夫吗?” “有,有,是平大夫。” “平大夫呢?” “在,里面。”隔着宽敞的院子和抄手游廊,廖掌柜指向白天江长兮去过的那个房间,那里住着一个从历州城来的病人,发了两天的高热不退。 历州。 这两个字实在太敏感了,敏感到它们一出现,江长兮就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场泼天的祸事。 她没有犹豫地往那边走,可廖掌柜拦着她:“姑娘,姑娘还是别过去了。”廖掌柜都有些后悔叫姑娘过来了。可事情一发生,他也被吓得够呛,下意识就想到了姑娘,又鬼使神差地让人去找。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为什么?”江长兮没有太多的疑问,再多的疑问她也要过去瞧瞧。 “屋里的病人怪得很,高热不退,活活烧死了。死了之后血肉就跟被吸干了一样,瞬间就变成了白骨,还变出了好多好多的白色虫子,乌泱泱的见着人就往里钻,平大夫他们都中招了。” 廖掌柜说得吓人,在场见过的没见过的药童们纷纷点头,煞有其事地在那里描述,陈蔚笙紧蹙着眉头,也建议江长兮不要进去。 “总要有人去探探虚实的。”江长兮执意进去,但她要求所有的人原地不动:“我是大夫,我有分寸。” 陈蔚笙很想说那屋里似乎也有个大夫,同样中了招。但一对上江长兮异常坚定的眼神,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长兮执意要进去,陈蔚笙拦不住,庆荣没有拦着,她要陪她一同进去。 “姑娘知道的,我们谁也拦不住谁。” 就是这样,“所以我没有打算拦你呀。” 江长兮打前,走过了抄手游廊,往白天她去过一次的屋子走去。 庆荣跟在她的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 饶是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普一进去就直面一具白骨骷髅,江长兮还是惊吓了一下,下意识闭眼后又快速睁开。 她现在该关注的不是那具白骨,而是地上躺着的三个活生生的人。 对,活生生的人。 平大夫和另外两个药童并没有死,他们还有血肉,还有呼吸,还是活生生的人。唯一的异样大概就是他们手上脖子上脸上一切衣服遮盖不到的地方有很明显的红点,还有高热。 确认过没有任何异样,江长兮感觉庆幸的同时也紧绷了全部的心神,喊来廖掌柜和几个药童帮手将三个病人都抬到榻上去。 屋里的那具白骨还是渗人的存在。 “姑娘,可有什么发现?”江长兮不让庆荣去碰那具白骨,单这样看着,庆荣实在看不出来什么。 江长兮表示这具白骨没有什么研究的价值了,让人抬出去烧掉。 “姑娘知道这是什么病了?” “嗯。”江长兮道:“你们拿草席和棉被裹着白骨出去,手上最好垫着什么东西,千万不要徒手去碰触。”见众人疑惑,江长兮不咸不淡加了一句:“会传染的。” “……” “姑娘你怎么不早说!”抬了三个病人的药童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放心好了,病人没死之前,不会传染人的。只有他们死后,剩下的白骨才会传染。” 江长兮及时的解释让他们觉得又活了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病啊?”会传染,那是瘟疫吧?可廖掌柜也从来没有听说这种瘟疫,人活着不会传染,死了反而会的。 “是白骨疫。”见众人还是一脸不解,江长兮只好继续解释道:“简单来说,是一种寄养在人骨中的蛊虫,以人血肉精气为养,在寄养者死亡之前,蛊虫体内携带的疫病无法外放,便没有传染他人的能力。而一旦长成,寄养者被噬咬得只剩下白骨后,蛊虫吃饱喝足时会吐出粘液将疫病附在白骨上,这就是白骨疫。” “那,那些跑到平大夫他们身体里的虫子……” “那是蛊虫在寻找新的寄养者。”江长兮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沉默。这才是白骨疫最难治的地方。 江长兮找到陈蔚笙,跟他说明了一下里面的情况。 陈蔚笙不懂什么白骨疫,但会传染人的疫病总是骇人听闻的,只要传出去就会引起全城的恐慌。 “历州的匪乱不日就要烧到平州来,若在此时传出平州有瘟疫,平州城就守不住了。”若让这些匪寇成功渡过横江,再想要将其诛灭那就难了。 说到这茬上,江长兮总算想明白了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从历州逃出来的匪寇要放弃盘州渡口而选择罗婆渡口,这是江长兮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可若匪寇的目的不在逃生,而在动摇大鸿的江山呢?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推测,什么州官逼着百姓反都不过噱头,他们的目的是借助历州的难民散播白骨疫,让整个大鸿因为这场始料未及的疫病陷入恐慌混乱之中。 江长兮甚至还有更不好的揣测,若是历州军此时已经得了白骨疫,他们追着匪寇一路从历州到盘州再到平州,若途中有染病的人死了,那不是更中敌人下怀。 还有寒未辞……他那样一个人,面对所有诋毁非议都不愿意解释一句,宁愿顶着弹劾自请镇乱也不愿意向误解他的人低头。他是那样骄傲张扬的人,若有一天知道是他带领着历州军将白骨疫四散,他该有多痛苦自责,甚至还要面对更多的不解和谩骂。 想到这里,江长兮就感到一阵阵的胸闷,她下意识的想法就是不行不可以怎么能够。她恨不能现在就跑到寒未辞身边去,告诉他快停下来。 可她无法做到,她跑不出天水堂,跑不出平州城。这个现实让她感到深深的无力。 “陈大人,你能找到秦二哥吗?你得帮我给他捎个信。” “能。你要跟他说什么?说这里的情况吗?” “是,也不是。”江长兮立马去了书房,磨墨铺纸提笔,她有些着急了,笔锋显得凌乱。 将信对折两次,江长兮没有密封就交给了陈蔚笙:“请陈大人将这封信交给秦二哥,他看完之后就知道该如何做了。要尽快。” 陈蔚笙是个拎得清轻重,没有多问,留了两个人给江长兮,转身就出了天水堂。 “姑娘,白骨已被搬到院中,现在就烧掉吗?”见陈蔚笙走了,庆荣才进来回禀。 “等一会。”江长兮再次提笔,思考一番后,梳理出一份药方,递给庆荣:“让廖掌柜去抓药,熬成药水。焚烧白骨之时要不时喷洒药水,焚烧完后,用药水浇灭火灰。” 根据古籍记载,焚烧白骨疫患者尸骨的柴火最好是浸泡过药水的。可他们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浸泡柴火才等其晒干了。江长兮只好改成了喷洒的方式,希望也能起到作用吧。 第七十六章 临阵脱逃是你做不到的 http://.biquxs.info/

庆荣接了药方去找廖掌柜了,江长兮便去看平大夫和那两个药童。 三个病人的症状跟之前那个病人的病症十分相似,就算灌下了退烧药,也一直高热不退,脑子烧得糊涂了,连人都认不清。 更重要的是因为蛊虫直接从皮肤钻进去的缘故,他们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有密密麻麻的小红点,看着十分渗人。 可想而知蛊虫在上一个寄养者身体里繁衍出了多少同类。按照这样的繁衍速度,若在病人死亡时身边有多个人在,那这些人怕都不可避免会染上疫病。 白骨疫这种病江长兮也只在书上看过,其中记载的药方因为古籍残破而不全,怕还要费些时日摸索。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人员接触。 “那些年纪小的药童劳烦掌柜的另寻地方安置他们,短时间内就不要回来了。即日起,天水堂闭门歇业,不接收任何病人。记得通知坐堂大夫们,让他们安心待在家里。” 江长兮一面叮嘱廖掌柜在天亮后立即去做的事情,一面暗暗祈祷,希望白骨疫仅有天水堂这例才好。届时平州封城,拦击匪寇,便不会有其他的白骨疫病人进城,形势便不会进一步恶化。 可惜江长兮的祈祷并没有人听见,廖掌柜原本是想先找一间客栈安置孩子们两天的,谁知道去的那间客栈死了个发高热的客人,客人一夕间化成白骨,进去查看的小二和不少围观的客人被殃及,瘟疫一时不胫而走,全城震惊。 好在秦世萧得了江长兮的书信早有安排,这才没有出现更大的乱子。可是白骨疫一事已经瞒不住了,人心惶惶中,平州的世安堂也接诊了从历州来的病人。 最令人震惊的是城东的一家药堂,不知是哪里的消息走漏了风声,说那家药堂两日前也有个类似的病人死在留夜的屋里,第二天被药童发现时已经只剩一具白骨了。药堂的当家不明所以又不敢报案,只悄悄将人埋在后院的树下。 秦世萧接到消息带人赶去,经过一番查找,当真在其中一棵树下挖出一具白骨。当时看填坑的土都是新的,的确是近期所埋。 “还有这样的?”江长兮气得肝疼:“这不是延误病情吗。” “药堂所有的人都被暂时收押了,除了有发热的,没发热的也隔离开了,先观察两日再说。”秦世萧说。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江长兮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她的面前铺开好几张写满密密麻麻药名的纸。 “这是药方?” “嗯。”这些都是江长兮这两日翻遍所知古籍斟酌出来的方子,其中的药量都需要仔细斟酌:“治疗白骨疫的药方,我会同其他大夫商量来的,你且放心。” 江长兮默了默,斟酌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二哥,历州那边……” “王爷已经收到你的书信了。虽然只是猜测,但我觉得你的猜测可能是对的。这些人起事肯定不是为了逃命,动摇大鸿的根基才是最终目的。”秦世萧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有王爷在,这些人成不了气候。” 如今的形势并不容乐观,秦世萧却能十分笃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其中对寒未辞没有半分迟疑的信任倒是让江长兮吃了不小的惊。 “二哥似乎对王爷很是信任。” 秦世萧想也不想地道:“是啊。” 秦世萧大概也想到了坊间对寒未辞的传言,多是说他目无尊上,居功自傲,不肖父母的。可这么多年,传来传去也都是这几句,今上对王爷的宠信依旧,王爷也是张扬狂傲依旧,对于靖安侯府嘛…… 其实王爷已经够客气了的了。见识过靖安侯府没下限的秦世萧默默道。 “王爷他啊,除了嚣张了些,傲慢了些,霸道了些,治军严厉了些,其实还是挺好的。” 江长兮:“……”秦二哥你是认真的吗?! 假装没看出来江长兮的无语凝噎,秦世萧想起一事,道:“今日我来,是想跟你说,州府那边决定将染病的病人全都集中起来,这样方便隔离和治疗,也能有效的安抚百姓。” 集中收治江长兮是赞同的,毕竟现在已经有好几家药堂发现白骨疫病人了,分散治疗不利于隔离,也不利于药材消息分享。 “好,我这就去安排。”江长兮心中早有成算,安排什么的张口就来:“廖掌柜、庆荣、小张小方会跟我一起过去,我这里有三个病人,他们今日都试了新药方,情况还算稳定,但我还是想再调一名大夫……” “长兮妹妹。”秦世萧见她也有要一同去的意思,急忙打断她:“祖母和我的意思是,长兮妹妹就不要跟着去收治点了。” 听了秦世萧的话,江长兮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想来他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江长兮是早有意料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秦世萧的担忧她看得出来,秦老夫人有的顾虑她也明白,无非就是担心她的安危,怕她染病,怕她出事,怕无法跟她祖母交代。 但秦世萧和秦老夫人的好意她也只能心领了。 “历州的匪寇压境,平州没有常驻的军队,平州城内又闹起了白骨疫。内忧外患,不过背水一战。即便如此,待兵临城下时,二哥会为了保命而龟缩不前吗?” 即使秦世萧知道她话里的陷阱,知道这不过是她将心比心之言,可哪怕只是骗她一时的话,‘会’这个字还是容不得他毫不犹豫地说出口。 秦世萧知道,江长兮也知道。 她说:“作为将军,临阵脱逃是你做不到的。同样的,作为大夫,见死不救也是我做不到的。二哥,我知道你能理解。哪怕不理解,我希望你也别拦着我。” 秦世萧看着她,江长兮也毫不躲闪地与他四目相对,如水洗过的干净眸里有着他无法忽视的坚定,让他开了口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秦世萧苦笑一声,无奈道:“话都被你堵死了,我还能再说什么呢。”你都如此希望了,我又怎舍得亲手抹杀你的希望。 唉,罢了罢了。 江长兮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终于由衷一笑:“谢谢二哥。” 秦世萧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待他察觉这个动作对于此时的他们而言已经有所逾越时,江长兮已经欢欢喜喜地去喊来庆荣几人商量去收治点的事了。 秦世萧有些头疼地摸摸脑袋,已经在苦恼怎么跟祖母解释了。 收治点安排在城南的一处堂子里,江长兮在这里见到了好几个其他药堂的大夫,他们对江长兮的新药方保留着看法,不过都提议拿给世安堂一位老大夫看。 老大夫已是花甲之年,从医少说有五十多年了,经验丰富且为人和善,平州城有好些从医的后起之辈都曾受过老大夫的指教。 只是老大夫早已退隐,如今不住在平州城内,而是隐居于城外的稻禾村内。 听闻这位老大夫对于蛊毒一类也颇有研究,江长兮便有意前去探望请教一番。 庆荣自然是要跟江长兮一同去的,秦世萧将她送来收治点后就被急令召走了,廖掌柜也因素晨香一事不在,幸好有世安堂并其他几位药堂的大夫同路前去,倒不怕找不着路了。 收治点内虽有人看顾着,但此次去稻禾村的人略多了些,于是他们打算速去速回。 “白骨疫?”初初听到这个名字,为人和善慈笑满面的老大夫也不敢相信,捋着花白的山羊胡皱眉思索,再三确认后才道:“这可就麻烦了。” 不懂蛊毒的人,哪怕是经验再丰足的大夫对于白骨疫这种病也是一知半解的,他们听老大夫如此说来,顿时愁眉苦脸起来:“还望先生指教。” “白骨疫,治疗之法有三难。”老大夫竖起三根手指道:“一难,白蛊,一蛊喂养一蛊而成。何蛊为主,何蛊为辅,是解白蛊的关键所在,据老夫所知,可相互喂养成白蛊的蛊虫就不下百种。” 百种?那想要做到对症下药,岂不是要这百种搭配一样一样地试过去?不对,还要分清楚蛊虫主辅问题,那何止百种! 众人大惊失色。可这还没完,还有二难。 “二难,骨疫。主辅不同的喂养出来的白蛊,其毒性不一,形成的疫病自然也不一,治疗之法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老大夫接着道。 “但若能解决一难,二难也就迎刃而解。”见众人大受打击,脸色渐渐死灰,江长兮不忍心地补充道。 然而这样的补充并不能给大家多少安慰,因为众人心里清楚,要在百余种搭配中找到正确的那种,难度可比上青天。就算他们有这样的毅力去找,病人们也等不及,平州城的百姓们也等不及。 老大夫倒是对淡定如初的江长兮感了些兴趣,慈爱地笑看着她,十分和善地道:“小姑娘看来很懂?” 江长兮连忙一礼,恭谦道:“小女不才,曾读过一本古籍,古籍中略有记载此疫。可惜古籍年久残破,对此疫的预防治疗之法记载不全,故此番亦是束手无策。” 老大夫捋着胡须点点头,大有考校她的意思:“那你可知白骨疫治疗的第三难是何?” 第七十七章 谁不怕死?谁都怕死! http://.biquxs.info/

众大夫屏息看向江长兮,有隐隐觉得老大夫为难小姑娘的,也有暗暗高兴想给江长兮下马威的。行医这一行还是很吃经验的。这是可以理解的。 就拿普通老百姓看病来说,面对两个完全陌生不知根底的大夫,你是会选择老迈但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呢,还是选择年纪轻轻但经验显得稚嫩的十七岁姑娘呢。 但江长兮知道老大夫没有为难的意思,也不是要给她下马威。她曾见识过这世间隐藏最隐晦的恶意,自然也能轻易发觉他人眼里的真诚和善念。 她点点头,轻缓道:“三难,病人生息寂灭的那一瞬间,白蛊破体而出,见生人寄生,无生人亦可于无寄生的情况下生存三五日之久。其遗骨染有疫病,应立即用浸泡过药水的柴火焚烧,骨灰撒药埋于地底。” 江长兮顿了顿道:“若搁置三五日再处理遗骨,则疫病会传染于遗骨所触之物,有污染水土之危。” 这就意味着,若要不扩散污染,就要在病人死去三五日内处理掉遗骨,可这个时间内白蛊依旧存活,处理遗骨的人很大可能会被白蛊寄生。而要不想被白蛊寄生,三五日后再去处理遗骨,遗骨上的疫病也有极大可能通过水土在传到人的身上。 进是死,退也是死。 这三难,说难是真的难,可若第一难能解,二难三难便都不是事。可江长兮没有绝对的把握,她不敢赌。 屋内众人早在江长兮话落时厘清了这次白骨疫带给他们的死局,现场沉默死寂,沉重异常。 “若是……”细若蚊吟的声音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响起,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宛若惊雷:“若是在病人死前就将其焚烧……” 或许是众人投射在他身上的视线过于犀利,或许是老大夫拍桌的一掌过于震撼,那人的声音终于消失在巨响里:“身为大夫,怀有仁慈之心,你怎敢有此念!” 老大夫一声大喝吓得那人身抖如筛,身旁的人也纷纷指责他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话音落下后那些人躲闪的眸光却逃不开江长兮的眼。 江长兮心下沉沉,看向老大夫。 老大夫年迈,一双老眸不似年轻人犀利如鹰,但也不至于浑浊昏聩,他大喝一句之后便没有再出声,而是低头看向江长兮带来的药方,眸里有光,却不太盛。 老大夫暗暗叹了一声,众人三言两句的无力指责在他这一叹中顿时无声,一个个紧张地屏息着,期待老大夫能带给他们好消息。 然而,老大夫看向江长兮,语气颇为可惜:“你这药方虽好,可这用药却不足以治疗白骨疫。” 众人顿时一阵失望,难道天亡平州不成。 江长兮早有所料:“治疗无法,压制又如何?” “压制?”老大夫原以为他们找来,是来寻治疗之法的,倒一时错了念头,没想到压制一念。 其实众人当真是冲着治疗之法来的。而江长兮因为对白骨疫略知一二,这才对治疗之法抱的希望不大。 “若要压制的话,倒是可以试试。”老大夫对比过几张药方后,开始斟酌药方上的用药,改了几处后,再同众人一番商量,这才谨慎地定了一张药方,让他们先根据病人的病情酌情用量。 趁着众人商讨的空隙,老大夫唤来江长兮:“压制一法到底治标不治本,若病情再度恶化,或高热持续不退,对病人的身体也是一种伤害。” “我知道。可暂时而言,我没有完全的把握配制出解药来。行差错步那都是一条人命。” “你有此顾虑是对的。”老大夫显然对方才那人的焚烧言论印象深刻,此时提起也是吹胡子瞪眼的:“行医者若无半点对生死的敬畏之心,跟杀人狂魔又有何区别。只是解决此事,宜早不宜迟啊。” “嗯。我会想办法的,多谢先生指点。”江长兮冲老大夫一礼。 她太过谦和恭敬,倒是让老大夫有些不好意思了:“说起来也没有指点你什么啊……” 此去稻禾村说是速去速回,可城里城外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再加上同老大夫一顿商讨,大半日的功夫就过去了,待众人的马车赶回平州城,已是日落黄昏时。 夕阳西下,橘色的云彩铺陈了半个天空,火烧云化作热烈的风,迎面扑来令人窒息的灼热。 火燎的烟雾带着灰烬滚滚飞腾,城西绚丽多姿的火烧云都盖不住城南热烈的大火,马车行过的街道空寥寥的,只有少许人驻足朝城南那边观望,偶尔一两句低声议论。 “怎么这么大的火?”同行的大夫掀开车帘朝那边一看,问其他大夫道。 大家一路出城又一路进城来,他不知道的,其他人肯定也是不知道,纷纷摇头。 同行的大夫里只有江长兮和庆荣两个姑娘,自然是两个姑娘一辆马车。庆荣听见大夫们的对话,也掀开车帘来瞧:“姑娘,好像是堂子的方向。” 江长兮正在看老大夫送给她的一本南疆蛊集,听言心头一震,丢开书庆荣身边往外一看。 城南浓烟滚滚升腾,她们都坐着,周围又有房屋遮挡,其实看不太清楚着火的具体方位,可江长兮从诊断出白骨疫后,心里的不安就没有减过,甚至在老大夫那里听到那样的言论后,这样的不安越发盛了。 “车夫,快,往堂子走,快!” 车夫原本就是要将他们往堂子那边送,倒不存在不识路这样的尴尬。但他原本慢悠悠的赶着车,如今被江长兮一阵催促,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手下一抖,马鞭扬了出去,马儿吃疼,长鸣一声,撒开四蹄飞奔出去,将其他的马车远远甩在身后。 众大夫大吃一惊,不知道江长兮的马车怎么突然发了疯,但他们知道江长兮的身份不简单,又是同行之友,若是出了事他们可担待不起,立马命自家车夫赶紧追去。 江长兮却不知道这些,马儿突然狂奔,她差点就被甩了出去,幸好庆荣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扯了回来,可摔进马车内也摔了个七荤八素。 庆荣一面护着她,一面催促车夫再快些。她其实也心急。若着火的真是堂子,她们天水堂也有人在收治点内的。 马车一路狂奔,可她们到的时候还是晚了,那样大的浓烟,都快罩住整个城南的天空,火势又怎么小得了。 大火滔天,势如猛虎,若不是救火队来得抢救及时,周围的房屋都避免不了要被殃及的命运。可就算如此,还是有不少百姓围着火势愈烈的堂子不给救火的人进去,愣是看着整个堂子被大火吞没。同时被吞没的,还有被困在火海中的病人们的嘶声哭喊。 “为什么不救人?你们快救人啊!” “长兮妹妹,不能过去。”混乱之中,被围截的百姓挠了一爪子,衣冠凌乱的秦世萧眼尖,拦下了想冲进火海救人的江长兮,硬是拖着她冲出了混乱中。 江长兮知道人都是恐惧死亡的,只是没有想到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可以张扬出这样的疯狂来,妄图上前去救火的人都成了他们眼中的敌人,谩骂,撕扯,打斗,甚至上升到你死我活。 被大火吞噬的房梁不堪重负,整个堂子轰然倒塌,被大火烧得红彤彤如同烙铁一般的瓦片迸飞而出,砸在人的身上嗞的一声,皮肉被烧焦的味道混在呛人的浓烟里,被带出的火星燎起腾腾的火苗。 谁不怕死? 谁都怕死! 面对可能蔓延全城的白骨疫他们怕死,面对灼烫的火焰他们怕死,面对镇压的锋利刀剑他们还是怕死。 白骨疫还没有将这座平州城变成人间地狱,这些怕死的人已经让平州城先沦为地狱了。 真可怕啊。 人心。 回到陈府,江长兮立即被接到了客院,安早瑜翻找出药箱,秦陌看着她被火燎起的满手泡,心疼得直掉眼泪。 安早瑜喝她一声:“忍着,眼泪咸着呢,碰到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秦陌登时就不敢再哭了,抬手抹了泪水,看安早瑜小心地挑破了江长兮手上的泡,秦陌麻利地给她抹上药。 “疼吗?”秦陌忍着泪问。 “不疼的。”江长兮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脸上灰扑扑的,却一点也不妨碍她清丽妍好的容色。 秦陌听言,一点都没有得到安慰,哽在喉咙处的呜咽更重了几分:“哪里会不疼。”明明就很疼的,却还要笑着说不疼。 安早瑜看着她的手,眼眶也是红红的,忍着不去指责她:“好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碰水。好好待在西侧院,哪里都不许再去了。” 秦陌难得一次赞同安早瑜的话:“就是就是,外面现在乱得很,你还是不要再出去了。” 说到外面的混乱,江长兮看着自己被包扎得很好的左手,沉默了一瞬,才道:“二哥怎么样了?他也受伤了。” “收起你的劳碌心肠吧,当谁都跟你一样傻吗,那样大的火也敢伸手去扒拉。”到底没忍住,安早瑜气得将面前的瓶瓶罐罐胡乱塞进药箱里,碰的一下盖上。 第七十八章 闯城门是不可能的,然则…… http://.biquxs.info/

除了与秦陌互相抬杠时,安早瑜一向是个和气的姑娘,就算是秦陌也不曾见过这样动肝火的安早瑜,吓得有点不敢吭声。 江长兮柔柔地笑着,尝试安抚她:“安姐姐莫恼我,我真的没事。看,还是你给我上的药呢……” “我就不该管你行吗!”安早瑜起身就走:“你没事,我有事,行吗!” “安早瑜!”秦陌喊不住人,也是着急上火:“长兮妹妹,你别生气,她就是担心你,没有别的意思的。” “我没事。”对于安早瑜突然的异常,江长兮也看得出来秦陌的焦急,劝秦陌道:“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秦姐姐帮我去追追安姐姐吧,代我跟她道个歉。” 见江长兮真的一副很累了的样子,秦陌知道她肯定是又跟上次的怪病事件一样没日没夜治病救人了,心里也确实是担心安早瑜,便又调和了两句,让她安心休息,就追出去找安早瑜了。 待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江长兮一直强撑着的肩膀才塌了下来,胳膊肘撑在桌上,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去。 “姑娘。”庆荣在她身边站着,看着她这幅模样也是心疼,劝道:“你别难过了,平大夫他们地下有知,也会于心不安的。” “我不难过,我有什么资格难过。”江长兮偏过头,脑袋微仰,不让眼眶里的泪流出来。她强忍着哭音:“我还没有替他们报仇呢。是谁,主意的放火烧堂,绝对不是临时起意,绝对有人在背后撺掇。” “庆荣这就让人去查,一定会还平大夫还有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一个公道。” 天水堂在平州城还是有些势力的,且百姓纵火烧堂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并不什么密辛,庆荣放人往外一打听,很快就有了回音。 是廖大夫来回的话,因为平大夫和四名药童惨死火场,凡是在平州城天水堂任事的皆服了三日素缟。 “也不知是谁在城南散播的谣言,说白骨疫传染快,又治不好,只能一把火烧了了事。但因人都活着,州官怕担了事,便将人都挪到了城南去。” “城南那处地界穷,贫民聚集,若他们都感染了白骨疫,州官只要将那边一封锁,再往朝廷一上报,基本就是死局了。人都怕死,城南的百姓没有能力将州官告上朝廷,只能任其鱼肉。与其如此,还不如拼死一搏。” “剩下的姑娘就都知道了。”廖管家取了素晨香的配方回来也已经晚了,大火一发不可收拾,平大夫和几个药童全都化成了灰。 可恨州官并无作为,除了救火队,竟然就剩秦世萧带着秦国公府跟来平州的几名侍卫在那里镇压闹事的百姓,可哪里镇得住,秦世萧在混乱中还被踹了好几脚,身上好些青紫的。 “流言最初是从哪些人嘴里传出来的?” “是有查到几个人,不过秦二公子带人找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早有意料的结果,江长兮闭了闭眼,她咬牙切齿的恨着,恨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却也可怜他们的愚昧无知,害人害已。 “属下看秦二公子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且已经将怀疑的对象定在了历州来的匪寇,那群匪寇听说已经闯过曲城,很快就要逼进平州了。” 江长兮一直沉默,廖掌柜已经不确定她有没有在听了,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不管这场大火背后藏着多大的阴谋,姑娘又有多大的伤心,平州城都要战了。姑娘,如今平州城已经没有了白骨疫,还请姑娘尽快离开平州吧。” “我是要走。”江长兮缓了缓情绪,她说:“我要去历州。” “去历州?”廖掌柜是希望江长兮离开平州,但绝对不是希望她往历州走:“姑娘,朝廷已经下了封城令,历州去不得!” “封城令?什么时候的事?”江长兮打定了主意去历州,是因为历州有可能就是白骨疫的发源地,她担心历州军被感染,担心寒未辞,却万万没想到历州的情势已经严峻到朝廷都下了封城令! 封城令啊,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历州白骨疫已然爆发,意味着那边的大夫医官束手无策,意味着朝廷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江长兮慌了,廖掌柜也慌了,他没有想到江长兮这话是诈他的,他还傻乎乎地不打自招?廖掌柜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庆荣也有杀了廖掌柜的心。是她的错,她就不该让廖掌柜过来回话的! “姑娘……” “回话!”江长兮可不好忽悠,庆荣不敢忤逆她,廖掌柜更不敢,悻悻回话道:“两日前。” 两日,已经两日了! 怪不得,怪不得安早瑜的情绪如此不正常,她怕也早就知道历州的事,才会心绪不宁的。 若不是坐在椅子上,若不是一手还扶着桌子,江长兮都要跌坐在地上了:“为什么不早说?!” 江长兮等不及廖掌柜的回答了,让庆荣收拾东西,她现在就要去历州。 “可是姑娘,堂子大火后,平州也封城了。”这就意味着,除非有将军手令,否则出不去平州城的。 如此一来,江长兮只能去找秦世萧想办法,可秦世萧怎么可能让江长兮去平州。 “我没有办法。” “你有。”江长兮拦在秦世萧面前,不让他走:“二哥,我知道你有。” “我怎么有。”这几日各种变故接踵而至,秦世萧又要查谣言散播,又要镇压百姓闹事,又要防备匪寇压境,可偏偏此处平州,他就是有王爷令,平州也成不了临都。这里没有他的亲兵,又有州官和本地氏族压制,有些事办起来也是有心无力。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历州如今的情况,他怎么可能放江长兮去冒险。 “二哥,我一定要去的。”江长兮执拗,从来都是:“堂子大火,什么都没了。我救不了平大夫,我救不了小张小方,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我是一个大夫啊,我却只能看着我的病人去死。你知道这种感觉吗?无力,内疚,悲愤,我甚至恨我自己那天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守着他们。” “这跟你没有关系,长兮妹妹,这不是你的错。”秦世萧想安慰她,可所有的安慰说出口,又成了轻飘飘的过眼云烟,他安抚不了她情绪,平息不了她的悔恨。 可他不敢放手让她远去。 他怕一个没看到,历州的危险就会让他失去她。 “我也在这样告诉我自己。跟我没有关系,我费尽了心力去救人,可天灾人祸不是我能控制的。人心,更是我掌控不了的。” “可是二哥,如果我不去历州,历州城亡,我要怎么安抚我自己,我连欺骗自己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可你就算去了,历州城难道就能立即有救,难道不会城亡吗?”他们都很清楚,这是一半一半的几率。 “就算回天乏术,至少我去过了呀,我为此殚精竭虑过,我为此付出过,我问心无愧了呀。” “问心无愧?”秦世萧喃喃念着这四个字,他看着江长兮,仿佛很久很久:“就为了这四个字,你要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我不想往后余生,都在愧疚和不安中度过。况且,我不会搭进自己的命。白骨疫。不,是这世间所有的蛊毒于我都没有任何作用。”江长兮说。 秦世萧听言,震了一震:“为什么?”他知道南疆蛊毒诡异难测阴险非常,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对所有蛊毒免疫的。 “我也解释不清楚。”这是江长兮最大的秘密,里头牵扯太大,她暂时不能说:“但请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对了,就剜心女尸案,那日别庄里庆荣他们都中了迷心蛊就我没事,也是这个原因。” 这事秦世萧倒是听相凉卿说过,他当时也好奇过,只是相凉卿问了江长兮没说,他便没有再多问过。 如今想来,若真如此,倒是可以解释得清了。 秦世萧到底还是心软了。不止心软,也有理智。 其实他很清楚的,江长兮对白骨疫似乎颇有钻研,若非这次大火将平州的病人都烧了个干净,江长兮早晚会研制出白骨疫的解药。如今平州没了白骨疫,她去历州,更能发挥所长,甚至有机会解救整个历州,还有…… 还有王爷和安早年,他的两个兄弟,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此去历州,路遥且远……” “我有庆荣和廖掌柜,我会先去盘州,庆松在那里,有他们三人在,定能保我一路平安到历州。”江长兮立即道。 “……所以你是早就想好了?就算我不给你出去,你还要闯城门不成?”秦世萧深深的无奈了。 “闯城门自然是不能的,然则山人自有妙计……” 回答江长兮的是秦世萧的一记爆栗。 秦世萧不可能放心庆荣和廖掌柜两人护送江长兮去历州,他打算另外调几个人护送她去。 第七十九章 他的安危是我的心头大事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却怎么也不肯要。 她知道在远离临都的平州城里,秦世萧孤军作战有多难,偏偏那些氏族和州官迂腐不化,还要跟秦世萧对着干,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在朝廷的援军到来之前,秦世萧身边多一个自己人就都一份方便,她不能分走他任何一份方便。 天水堂行事自有它的章法,廖掌柜离开前只要安排好一切,就不会给它造成更大的影响。 而庆荣,一向唯江长兮之命是从,江长兮去哪她就去哪,无人能约束得了。 至于江长兮,向秦老夫人阐明此去历州的决心后,秦老夫人也只能放行。后来秦老夫人还亲自书写一封告罪信回了随安侯府给江老夫人。 这是后话了。 而江长兮在离开前,也将廖掌柜调查的素晨香的配方给了秦老夫人和陈秦氏,她道:“无论是夫人所服之药,还是这素晨香,单看都是没有问题的。但素晨香中有一味底香名叫云荨,加上夫人所服汤药中的一味地根麻,再加上鲤鱼汤,这三者相遇会相互抵消药用,甚至扭转其中一些药性,使得夫人的脉象看起来是日渐好了,实则内里依旧亏空。” “夫人在怀有七姑娘时时常有胸闷的症状,且胎儿不到六个月就有小产之兆,明明调养至临产时脉象正好胎位也正,却偏偏难产伤身,也是这个缘由。” 江长兮言尽于此,至于是因缘巧合,还是谁有心算计,这就不是江长兮该管的事了。 江长兮心急火燎地往历州赶去了。安早瑜这几日心情都不好,秦陌陪她出门散心,倒是没来得及告别。 历州封城,轻易进不去,江长兮便起意往盘州去。盘州也有感染白骨疫的病人,庆松知道一些情况,偶有书信与江长兮往来,以便江长兮心中有数。 天水堂经营多年,各地联络,采买药材,都有特定的手段,依靠这些手段,江长兮三人得以平安地到达盘州的地界。 庆松早早得了消息,候在去往盘州的官道上,等着领江长兮几人进城。 “盘州已经戒严了。”庆松赶马行在马车一侧,跟江长兮简单地说了下盘州最新的情况:“历州军大部分人马都滞留在历州城内,只有一队百人小队留守在盘州,由安世子带队。” “安世子?安早年?” “是。”庆松点头,说道:“安世子奉命追击逃往盘州的匪寇,将其驱逐后,便没有离开过盘州。不过盘州也算不上安全,这两日不断有感染疫病的百姓被迁往收治点,盘州城内人人自危,昨日还有一起病人私逃,安世子恐怕也有封城的念头了。” “封城虽能隔绝疫病感染,但不是解决之道。” “安世子怕也是这样想的,因此只是戒严,并未下封城令。历州那边就……” “历州便是封城,也该有人主持大局。现在是谁在那里?”江长兮不自觉屏息,问道:“可是南襄王?” 庆松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 江长兮竟然松了口气。 庆松没有注意到江长兮的神色,一边控制马儿跟上马车,一边道:“听说是历州的州官和历州军原来的参将在共同主事。至于南襄王,不曾听说他滞留历州,也不见他同安世子一块。” 那是杳无音信的意思? 江长兮默了默。不管如何,只要寒未辞如今不在历州城内,那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安世子现在何处?” “朝廷派下来历州的医官到了,安世子出城去接人了,姑娘先进城,稍后我再托人给安世子捎信。” 既然已经到了盘州,距离历州也不过咫尺之遥,江长兮倒是没那么急了,任由庆松将他们领进了城。 马车上挂着天水堂的牌子,守门的官差知道他们中有人是大夫,倒是没有多加阻拦。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车轱辘碾过青板石,在空寂的街道响彻犹如闷雷一般。 江长兮掀开车帘往外瞧,视线所及,道路两边空寂萧条,茶馆酒楼门户紧闭,稀稀拉拉的行人皆口鼻蒙布,弯腰缩肩,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步履匆匆而过。 江长兮从未来过盘州,不曾见过盘州曾经的繁荣锦绣,可见到这般的场景,依旧觉得心有戚戚,悲凉至极。 盘州并无天水堂的分堂,庆松便在收治点附近盘了一处院子落脚,以便更快知悉盘州疫病的风向。而安早年出城接了朝廷派下来的医官,最先带他们去的,也是这收治点。 两拨人在街头不期而遇。 相比较寒未辞、相凉卿、秦世萧三人,安早年与江长兮相交不深,更多的还是听旁人道来,就连唯一一次较深的来往,也是发生在天水堂怪病时的事。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安早年认出江长兮的速度和诧异:“江姑娘?” “安世子。”江长兮早就做好了同安早年碰面的打算,倒显得平静无波了。让她脸色的淡笑微微起了波澜的,还是医官队伍里的温大夫。 温大夫看见了她,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他对江长兮道:“知道姑娘定然按捺不住要来,老夫便自告奋勇,来助姑娘一臂之力了。” 随行的医官有太医府调来的太医,也有同温大夫一般毛遂自荐来的民间大夫,有经历过年前那场怪病的大夫几乎都认出了江长兮,倒还算客气地上前来打了招呼。 这圈子就是这么奇怪,看年纪,看资历,同样也看能力。甭管坊间流言对江长兮这个人是褒是贬,江长兮在怪病一事上展现出来的能力都让这些自诩为行业前辈的大夫们不敢小瞧,至少客气三分总是没有错的。 而一些不认识江长兮的人,左右一问知道有这么回事后,再一看江长兮这般年轻,第一个念头肯定是对方夸大其词了,但碍于大部分人的对她的客气,心里轻视,明面上的态度却不敢不客气。 这样的一群人聚到一块,一时也起不了大冲突,避免了不少的麻烦。 都到了收治点,自然要先进去看看病人,太医府派来主事的是一名正六品府判,除去温大夫,众大夫里就他资历最深,大夫用药一应事务自然由他调度,旁人也不敢多争。 待了解了盘州收治点内病人的情况后,休息一夜后便开始分配人手,部分留在盘州,其余人都将前往历州。 江长兮不急着跟他们进去,而是请了安早年一边说话。 “安世子,敢问南襄王爷如今可是在历州城中?” 江长兮上来就是这么一句,没有半点委婉和铺垫,倒是让安早年怔愣了一下,有些无语道:“江姑娘还真是直接哈。” 江长兮豁然一笑,她一点也听不出来安早年话里的试探:“长兮以为安世子如今要操持整个盘州,事务繁忙,应当没有空闲在此与长兮寒暄试探才对。” 就算被戳穿了小心思,安早年一点也不尴尬,倒是十分坦然地道:“你说得没错。那么安某开门见山,请教一下江姑娘,你为何如此在意王爷的去向?” 江长兮并没有多大的目的,只是想求个心安而已,倒是没有想到安早年会如此慎重。她突然意识到,也许寒未辞的杳无音信,是有意为之。 她斟酌了一番用词,道:“王爷曾救长兮于危难之中,也曾多次出手相助。王爷的恩情长兮铭感五内。如今历州城危,王爷身陷其中,长兮亦想为他和城中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江长兮说这番话时,安早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躲闪,眸里的光是坚定,也是真诚,不掺半点虚假。 而她的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真心实意似乎也只在王爷的安危上,并无意窥探其他。 沉吟一瞬,安早年依旧保有谨慎之心,只答她:“王爷暂时是安全的。”至于他是在历州城还是在别的地方,恕他无可奉告了。 其实江长兮也只是想要安早年这句话罢了。她松了口气,同时也疑惑自己为何要多此一举。明明已经有好几个人跟她表示过寒未辞的安全了,她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感到不安和焦虑。越近历州城,这股不安和焦虑就越盛。 强忍着心里的情绪不展露在脸上,江长兮向安早年略略福身,算是道谢:“多谢安世子告知,如此我便可安心了。”至于是不是真的安心,便没有必要提出来让旁人知晓了。 “江姑娘客气了,安某还要谢过江姑娘,如此挂念王爷,王爷若知道了,定然也要谢江姑娘的。” “他知不知道,谢不谢我,又有什么要紧的。我只为安我之心罢了。”知道了想知道的,江长兮便要告辞,安早年拦下她。 “江姑娘当真要去历州?” “是。” “是为王爷?” 江长兮怔了一下,不及细想,下意识便反驳道:“不是。” 她反驳得有些急,反倒有些被戳穿心事的窘迫意味。江长兮连忙正色道:“探知王爷安危,的确是我心头大事。但前去历州,主要还是因为历州可能就是白骨疫的源地。查探白骨疫的源头,我才能尽可能地排除无关的蛊虫配对,提高寻到正确治疗之法的概率。因此王爷是否在历州城中,并不是我去不去历州的必要条件。” 第八十章 总会有办法的 http://.biquxs.info/

“哦。”安早年突然笑了,他的笑在江长兮看来有点不怀好意:“其实我只是例行一问,江姑娘不必如此紧张的。” “……我并没有。” 安早年笑笑:“我知道。所以江姑娘不必紧张。” “……” 这天聊不下去了! …… 翌日,江长兮坐上马车,跟随大部队前往历州。 历州的情况比江长兮想象的还要严重些,留在城内的百姓近半感染。驻守的历州军也多数病倒,病情不是太严重的士兵甚至还强撑着坚守在岗位上。而城中的大夫基本没人接触过蛊毒,更不知白骨疫需要如何防护救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少大夫遭受白蛊寄生,自身难保了。 来援历州的众位大夫中,江长兮是最年少的一个,她自知人微言轻,幸好有温大夫在。 她将世安堂老大夫修改后的药方给了温大夫,便没有再插手救治病人一事,而是带着庆荣和廖掌柜在历州城中走访。 庆松还要在盘州等那位据说有红丹草的富商,便没有跟来,但一点也不妨碍他们找人的速度。 廖掌柜引着江长兮和庆荣走到一处破旧的瓦房前。这是历州城有名的贫民巷,这样破旧得近乎摇摇欲坠的瓦房在这里举目皆是。 推开形同虚设的木门,廖掌柜走在最前面探路,他边走边道:“朝廷派兵镇压之前,城外的匪寇曾数次攻进城内烧杀抢掠,历州城原有的护城军人数不多,几乎都在官贾府邸聚集之处保护。贫民巷的百姓想要保命,只能闻风而逃。” “一般来说,匪寇入城若只为钱财,比起贫民巷一穷二白,官邸有重兵保护,显然是没有官府背景的富商家更好洗劫。但听你的意思,匪寇入城之后是兵分三路,连贫民巷都没有放过。” “是。”廖掌柜回道:“所以匪寇入城那夜,贫民巷几乎是空巷。” “夜黑风高,一边杀人放火,一边引开兵力,贫民巷落了单,正好做见不得人的手脚。” 廖掌柜带着江长兮二人绕过那间瓦房,瓦房后围着篱笆,篱笆外竖着一口水井。水井幽幽,哺育着周围近百户人家。 “刚开始感染白骨疫的百姓都是从贫民巷出去的。贫民巷范围很大,且龙蛇混杂,要说最大的共通点,还是水源。” 江长兮站在井边往里望,井水入目可见清澈,向上倒映着雾霾霾的天空,因为井深,任江长兮如何看都只有一片幽幽的暗色,瞧不见井底的情况。 她直起身子打量了眼周围,问道:“能不能找到打水的工具?” “姑娘是要验毒吗?”廖掌柜早就打探过了,道:“属下听闻南襄王赶走匪寇后,也曾怀疑有人在井中下毒,已经命人验过,这井中的水并没有毒。” 廖掌柜说话时,庆荣已经从其中一户人家里找到了打水用的木桶。只是桶上系着的绳子并不长,不足以垂到井底。 “我想看看这井底有什么东西。”江长兮说。 廖掌柜只好同庆荣又找了些绳子来,将绳子延了好长一段,盘算着够了,三人才停手。 廖掌柜将木桶丢下井中,慢慢放长绳子,而木桶吃足了水,竟幽幽沉了下去。 好半天的功夫,廖掌柜才感觉木桶到底,他听江长兮的指挥,牵着绳子,使木桶在井底绕了一圈。 这样的动作瞧着简单,可实际上要想木桶听话,还是费了廖掌柜好大一番功夫的。 井底的确有东西,廖掌柜尽量将下面的东西捞上来,搅乱了一井的清水,带起不少的泥沙。 庆荣蹲在一边看廖掌柜捞起来的东西,有木梳子,有木刷,有黑石头,有拨浪鼓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还顺带着捞上来以为小指粗的小鱼。 江长兮一一检查过,并没有什么异常。 “姑娘,应该没有其他的了。”廖掌柜抹了抹额上的汗,心里还是有些嘀咕,不知道自家姑娘捞这些东西有何用意。 难道是她想错了? 江长兮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若事情非她所想一般,白骨疫一事好像又毫无头绪了。 江长兮想了想,道:“这附近还有别的水井吗?” “有。”廖掌柜都打听好了:“贫民巷这一带一共有三口这样的水井。” “我们去查另外两口。” “……是。”虽不明所以,廖掌柜还是跟了上去。 不待三人去查第三口水井,便在第二口水井中捞出了一个黑色骷髅头。 将其捞上来的廖掌柜是第一个看清的,他吓了一跳,好在经过白骨疫后对骷髅这种东西有了点见识,才不至于打翻了木桶。 “小心些,别洒了水在身上。”江长兮也看到了那个骷髅头,出声提醒他道。 廖掌柜听言,提水的动作更是不敢大了,一桶水打了半天才打上来。 “姑娘,这……”廖掌柜有些慌张地去看江长兮,见她一脸淡定,庆荣更是酷着一张小脸,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不免心有悻悻,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庆荣跟在江长兮身边日久,真的是什么恶心的东西都见过的,但黑色的骷髅,在她的印象里只有一次。 “姑娘,这骷髅不会是京兆府丢失的那具?” “的确是地腐蛊留下的痕迹。”江长兮面色微变,心中存了小半年的疑问总算得解。地腐蛊,白骨疫,原来如此。 地腐蛊,这三个字庆荣并不陌生,这么说来这个骷髅头的确是京兆府丢失的那具白骨的。不过京兆府丢失的是一整具骸骨,这口井里只有一个头,其他的骸骨去哪里了? “应该就在剩下的那口井里。”对白骨疫有了新的成算,江长兮的心思倒不在这些骸骨上了。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可以对其不管不顾了。 江长兮对廖掌柜道:“拿着安世子的令牌去找历州军的参将,让他带人清查一下贫民巷的水井。有骸骨的水井便是白骨疫的源头。” “记得提醒他们,身上有一点伤口的人都别靠近,更别碰了这井里的水。” 廖掌柜领命去了,那个黑色的骷髅头被江长兮带了回去。 听闻江长兮和庆荣回来了,温大夫便找了过来,江长兮正在配药,那个骷髅头就放在桌子上,温大夫一进来就瞧见了。 “这是地腐蛊?” “是白蛊。”江长兮道。 对于白骨疫,温大夫最近也是好一通恶补,竟然也听懂了江长兮的意思:“所以其中一味蛊就是地腐蛊?” “不错。”江长兮配好药,庆荣正好点燃了炉火,她便往药罐里加了水,放在炉上煎:“就是不知道地腐蛊同哪味蛊养成的白蛊。” “有方向吗?” “大概吧。”江长兮随手搬了把小椅子推给温大夫,她守在炉前,看着炉内烧得通红的炭火,道:“能同地腐蛊养成白蛊的蛊虫不多,大概十来种吧。对方将骸骨直接丢入井中传播的白骨疫,地腐蛊可能是主蛊。我想先从这方面入手。” 温大夫坐下,叹了一声:“也是大功夫。” “已经很好了。”比起百余种不知主辅的搭配,如今能有一点眉目,已经很好了。 温大夫又怎会不知,只是如今情形,想要配出白骨疫的解药怕还有些时日,就不知道那些染病的百姓能否撑到那个时候。在此期间,哪怕一个病人的病故,都有可能引发更惨重的伤亡。不少人对此心有戚戚,他实在是担心再如此下去,历州早晚会重蹈平州覆辙。 花了两日功夫,江长兮还是没能找出另一味蛊是什么,但她根据地腐蛊的毒性重新修改了一次药方,病人们按帖服用,勉强能压制一下疫病的发作,倒让人看到了一些希望。 知道江长兮这边在做什么后,除了温大夫,其他的大夫除了偶尔过来商议药方外,旁的时间都不好过来打扰了。江长兮也乐得清静些许。 历州封城后,城内的物资药草所需都由盘州安早年那边调度供给,江长兮也让人传了新的药方出去。安早年便每日都让人来回禀一通盘州那边的情况。 又过了三日,盘州的情况有所稳定,被白蛊寄生的病人高热退了一些,体质较好的病人也偶有清醒的时候。 这无疑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虽然历州城的情况并不如盘州乐观,江长兮也稍稍松了口气。 在松口气的同时,江长兮也十分头疼,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先后试了四五种方子,都没能试出另一味蛊来,而历州刚缓和的病情,又开始一日重过一日。 “姑娘别急,总会有办法的。”见江长兮又开始为了试蛊而不眠不休,庆荣心里着急,找了好几个人来劝。 可江长兮急,别人也急,劝来劝去,也不知谁在劝谁了。 与此同时,从历州退去的匪寇逼进平州,秦世萧率平州城内仅有的兵将与其展开殊死一战,逼敌退居城外十里。 双方凭十里僵持一夜,敌方于天将启明时潜伏至城下发起奇袭,秦世萧以流火防御,与奉命调度云城军支援的相凉卿里应外合,杀敌近半数,余下全数俘虏。并于打扫战场时发现,敌方军师谢子鹰并不在其中。 另一边,历州城中。 又到了盘州送来物资的时候,这次安早年把庆松都给江长兮捎来了,江长兮听说后,终于舍得抛开她的药炉,追了出来。 第八十一章 因为有我在 http://.biquxs.info/

“可是寻到红丹草了?”江长兮上来就问。 她问得有些急切,隐隐带着兴奋,这让追随她多年的庆松感到反常。 红丹草难寻,从姑娘出生到他接手,整整有十七年了。这十七年来,红丹草的消息真真假假,姑娘跟着希望失望无数回,时间久了,姑娘渐渐流露出无所谓的心态来。这两年更是连关注都少了,怎么突然就急切兴奋起来了? “庆松,我问你话呢,红丹草呢?”见庆松兀自想他的,就是不答话了,江长兮更着急了。 见她如此,庆松下意识开口,“没有红丹草,消息是假的?” “什么?”庆荣的反应比江长兮的还大,“怎么回事?” 庆松摇了摇头,一脸的愧疚,连看江长兮都不敢了,就怕看到她失望的表情:“对不起,姑娘。” 最开始的急切和兴奋都被这个假消息给浇灭了,说不失望是假的,可红丹草难寻她知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是假的,如今是真的的概率的确不大。 江长兮接受得很快,可心里还是免不了难受,又怕庆松看出来难过,只能勉强扯出来笑道:“不怪你,是我操之过急了。” “一路辛苦了,先让庆荣带你去休息吧。” 江长兮再三表示自己没事后,庆松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庆荣下去了。 温大夫带人去领了盘州送来的药草,清点完后照例送些来给江长兮。他一进门就看见江长兮发呆一般坐在药炉前,药罐的药咕噜咕噜地冒着热烟滚滚她都跟没瞧见似的。 温大夫进天水堂也有些年了,知道红丹草对于江长兮而言意味着什么,听说这次的消息也是假的时,心里也免不得一阵可惜。 他走过去,将药罐从炉上挪开。他发出的那点声响正好叫醒了江长兮。 “温大夫,你来啦。” “姑娘是在为红丹草一事伤神?” 江长兮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勾着笑:“也算是吧。” 江长兮苦笑道:“本来还想着拿到了红丹草,可以重新配药,就算不能试出蛊毒来,也可以让病人们试试新药方的。” “历州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这两日甚至有病人支撑不住病死的,临都来的医官有两个受到白蛊寄生,对此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温大夫愁得头发又白了好些,可他并不赞成江长兮拿红丹草试验:“红丹草不比金林草和类蝎草易得,只有一株两株的,怕达不到姑娘想要的效果。” “若是真能达到,那才是大不好了。”天水堂找一株红丹草费了十七年的功夫尚且竹篮打水,若红丹草真是白骨疫的解药,那历州城的百姓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江长兮叹了口气,头疼道:“温大夫说得是,是我病急乱投医了。” 这些日子她将她所知道的方子试了七七八八,却一无所获。江长兮是真怕日子久了,历州会再次上演平州的悲剧,这才想要剑走偏锋的,却忘了考虑红丹草的普及性。 见江长兮总算冷静下来了,温大夫才放了心,又劝了她两句,正要走,就见庆荣急匆匆迈进大门:“姑娘,你瞧见庆松了吗?” “庆松?不是让你带他去休息吗?” “是呀,可我就走开了一会,庆松就不见了。” 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怎么会不见了?江长兮就问她:“到处找过了吗?” “都找过了,就是不见人。”庆荣说。 这也太反常了,不像是庆松的作风啊。 电石火花间,江长兮想起了庆松说起红丹草时不太自然的神色,在那期间,他甚至一直躲闪着不曾正视过她一眼。 江长兮觉得古怪,难不成,庆松看出了她的意图,所以骗她红丹草的消息是假的? 江长兮觉得头好大,这个庆松真是…… “庆荣,快去找,一定要把庆松给我找回来,别让他出了历州城。” 江长兮相信,就凭庆松的本事,就算历州封了城,他想要出城还是轻而易举的。 庆荣被江长兮这么一说才觉得不对,又来不及细想,急急忙忙又出去找了。 江长兮没有跟温大夫说她的想法,告了句辞,也有要出去找人的意思。 他们现在所在的收治点离城门很近,就为了方便接收盘州来的物资的。 江长兮出了大门,街上空寥寥的,她停了一会,盘算着她尚在城中,庆松会出城的概率有多大。 还没盘算出结果,眼角余光扫见一抹阴影,江长兮下意识回头,就觉脑袋嗡的一痛,遭到重击的额角皮肉破裂出血,晕了她满眼通红。 有人大喝一声,有人钳制住了她,锋利的匕首抵着她的喉咙,传来冰凉的刺痛,但这一点点的痛根本及不上额角的痛,痛得她晕晕乎乎的,朦胧重影间,她似乎看见了寒未辞的脸。 “王爷。”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脖子便传来更深的痛意,马车急促碾过青石板,犹如惊雷疾驰过她的身边。 因为眩晕,她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天地在旋转,她被抛在了马车上。疾驰的马车震荡得厉害,她被猛地一甩,后脑勺和后背狠狠撞上了车壁。 车夫不要命一般地甩出鞭子,马儿吃痛,撒开四蹄,冲出了因运送物资而洞开的城门,刀剑相交的清脆器鸣渐渐被甩开,可车夫还是没有停下,赶着马冲上了曲环山。 曲环山山路崎岖,马车行过凹凸不平的泥石路一震一震的,好似再震两下就能将车顶给震飞了。 江长兮伏在马车内,好几次险些被甩出去的时候又被甩了回来,后背撞了好几次,火辣辣的感觉要破皮了。 十指死死地抠住车座,江长兮尽量伏低身子,以便减少马车震荡带给她的影响,但这样做得到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的。 江长兮不知道是谁要抓她,也不知道这一路是要将她带到哪里去,但这样下去,死路一条是无疑的。她不能坐以待毙,要趁着此时还算清醒,先逃离险境。 拔了头上的发簪,江长兮看着起伏不定的车帘,外面只有车夫一人,对方的底细如何她一无所知,这一簪只能赌,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山路拐弯,这是机会! 江长兮借着拐弯时马车倾斜的力狠狠一撞车壁,撞击时的力量再将她甩了出去,被刻意削尖的簪子划破车帘,伴随着这刺啦一声,车夫一惊回头时,泛着冰冷银光的簪子已经准确无误地扎进了他的脖子里,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江长兮半边的衣袖。 “啊!”马车的剧烈摇晃还是使江长兮的簪子失了准头,车夫没有当场毙命,但也无力再驾马车,他愤恨着江长兮一个女人竟能伤了他,反手亮出袖中的匕首朝江长兮刺来。 车轱辘碾过碎石,马车又是一震,江长兮额前剧痛,手上已没了力气,一头栽出车外,迎面朝刺来的匕首撞去。 她下意识地闭了眼,等待疼痛的到来。 疼痛还未来,先到的是一声马儿剧烈的嘶鸣。 寒未辞咬牙切齿得头皮紧绷,他从马上一跃而起,几乎是跌在了马车上,一脚踹掉了车夫手中的匕首,同时伸出双手将江长兮揽进怀里。 他来得太急,脚下根本不稳,在江长兮跌进他怀里的刹那就顺势往后一倒,双双跌下了马车。 从疾驰的马车上跌落,那力道可想而知。纵然寒未辞武艺超群,他拥有的也不过血肉之躯,更何况他还死死护着怀里的江长兮。 后背着地,胸腔震荡,一口血气涌上喉头。寒未辞一口血来不及吐出来,就已经带着江长兮一个翻滚躲开了朝他们碾来的车轮。 轰隆的车轱辘声从耳边滚过,江长兮整个脑袋都是蒙的,看什么东西都是天旋地转,唯有寒未辞目眦欲裂的神态尽入她眼。 “你疯了吗?你不会等人来救吗?逞什么强!”一想到刚才朝她刺去的匕首和摇摇欲坠的身子,但凡他慢了一步,江长兮这个人从今往后就要不复存在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寒未辞就是一阵后怕,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抱着她的双臂,手掌擦过她后背的时候,寒未辞敏锐地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 “你……”明明有满腔的愤怒和责备的话,可在看见她沾满血的小脸和那些明显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大大小小的伤时,寒未辞就什么都骂不出来了,一个劲地抱着她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江长兮,有我在。” 江长兮缩在寒未辞的怀里,哪怕轻微一个动作,脑门上身上的伤都疼痛不已。可她还是不住地往寒未辞也是惊慌未定的怀里缩去,索求那一点点的心安。 “寒未辞。”沾了血污的小手紧紧地揪着他胸前的衣服,生死逃生的激烈惊慌还没有褪去,寒未辞微颤却异常坚定的“有我在”极大程度地安抚了小姑娘。 她也是会怕的呀。 哪怕承受了这世间太多的恶意揣测,哪怕熬过了包括父亲在内很多人的不理解不认同,哪怕她能够足够冷静足够淡然地面对那些真心的假意的人们。 可是,真正有大事降临,面对生死的时候,她还是会惊惶失措,会想要有可以躲避的港湾,会想要有人对她说“有我在”。 因为“有我在”,所以害怕了就躲起来,想面对了就勇敢地站出来。反正再猛烈的风雨,“有我在”啊。 第八十二章 江长兮,别看我 http://.biquxs.info/

“别怕。”寒未辞搂紧怀里的姑娘,忍着浑身骨头叫嚣的疼痛——从疾驰的马车上没有任何防备地摔下来,还要护着怀里的姑娘不再受到再一次的伤害,寒未辞就是铁打的身子此时也有些扛不住。 但扛不住也得扛着,寒未辞抬起视线看向朝他们逼来的人群,如鹰锐利的视线若能杀人,只怕领头的那个男人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如有实质的眼刀杀气腾腾而来,谢子鹰自认为对这位大鸿战无不胜的南襄王已经很了解了。可曾经无数次的交锋,哪怕是在历州军发动围剿而反中埋伏那夜,身处下风的寒未辞也不曾有过这样杀意狰狞的眼神。 谢子鹰感觉背后一阵凉意的同时,饶有兴趣的眼神也打量向寒未辞怀里的江长兮。是因为这个女人吗? “呵。”谢子鹰很是漫不经心地鼓掌:“英雄救美,真是难得的好戏。” 按住江长兮想要回头的脑袋,寒未辞回以一记冷笑:“谢子鹰。” 跟寒未辞玩了许久捉迷藏的谢子鹰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暴露,然而对江长兮起了很大的兴趣:“本来只想先解决了这个小娘们再同王爷好好玩的,不过既然王爷上赶着来了,不如就让谢某送王爷和你的红颜知己一起下地狱吧。” 分明说着极为残忍的话,谢子鹰的语气轻松自在地就跟三两好友出门踏青讨论天气晴好一般。 谢子鹰一声令下,众人立即一拥而上,泛着寒光的兵器狰狞地朝身负重伤的二人张开血盆大口。 寒未辞以一敌众,艰难地保持着清醒的江长兮成了他的软肋和弱点。敌人的,寒未辞的,她自己的血,溅在脸上温热黏稠的她作呕。 这一幕是那么的熟悉。江长兮靠在他的怀里,身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愈发清醒地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这个人啊,好像从初初认识开始,就一直在保护她。有意无意的,在她危难的时刻从天而降,一直一直在。 心里的感动不止一点半点,可除了感动之余,还有什么呢?只要有他在就无比的心安,只要看见他就无厘头的喜悦,只要他不眼前就会莫名其妙的想念。偶尔的偶尔,提起未来,谈及婚事,心头那道突然闪现的影子,竟然也渐渐清晰的成了他的轮廓。 原来啊,不知不觉,不声不响,不好不坏,你在我心上。 江长兮想了很多,时间却只是一瞬,利刃划过她的肩膀,鲜血溅到到寒未辞的眼睛里,他痛得眯了一下眼。再睁开时,无法护怀里的姑娘周全的自责和胆敢伤了他的姑娘的愤怒使他彻底红了眼。 剑起剑落,如行云流水般刺过敌人的胸膛,哪怕背后挨了一刀,刺骨的疼痛也阻止不了寒未辞杀红了的眼。一个,两个……几乎都是一击必杀。 人人都说南襄王肖似外祖,骁勇善战,成了大鸿周边列国新的噩梦。若是从前的谢子鹰大概只是冷冷一笑,认为旁人夸大其词。可这数次的交锋,可眼前已杀人如麻的寒未辞还是让他头皮一麻。 他有种直觉,若寒未辞今日不能死在他的手下,那么他日,他定会被寒未辞千刀万剐! 这样的直觉太可怕了。始终游离在战局之外的谢子鹰竟然恐惧起了那个陷入苦战却所向披靡的男人。 他必须死,寒未辞必须死! 谢子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骨哨,看向寒未辞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尖利的三声哨响,两长一短的急促在耳边炸响,江长兮明显感觉到了寒未辞在听见哨响那一瞬间的僵硬,随后是浑身控制不住的轻颤。 “唔!”哪怕身中数刀也一声不哼的男人忍不住喉中的一声闷哼,可想而知他此时在忍受着怎样的痛楚,江长兮吓了一跳,担忧地抬头,却惊惶地看见爬满他整张脸的青筋暴起。 寒未辞知道他发病时的模样有多恐怖,他不想吓到江长兮,更不想在江长兮的心里留下他这样丑陋可怖的模样。他颤着手捂住她的眼睛,几乎是恳求的:“别看,江长兮,别看我。” “寒未辞!”方才明明没事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眼前一片黑暗,江长兮的脑子却运转飞快,思考着方才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方才,方才……哨声,那个人! 江长兮抓掉寒未辞的手回头,果然看见战场外的谢子鹰拿着骨哨又是一声哨响,寒未辞闷哼声加重,剑起剑落的速度明细下降了。 他快要撑不住了。 意识到这一点,寒未辞将江长兮推出他的怀抱,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抗出一条路:“你先走。”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江长兮缠上他的手臂:“要走一起走。”就是要死,也要一起死。 没道理我有危难时你护着我,你有危难时我就要丢下你。 没道理我刚刚看明白了自己对你的心意,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面对敌人夺命的刀,死亡曾数次与她擦肩而过。江长兮不是不怕,只是被他这样紧紧牵着,十指相扣的温度是她无法舍弃的。 敌人一个一个被寒未辞砍趴下,哨响不停,狰狞的青筋暴起爬满他的脸。 也许是他此时的模样太过骇人,也许是他不要命的打法太过威慑,也也许是身边这个姑娘始终没有松开他的手给了他无比的悍勇震慑住了那些踩着同伴的尸体围上来的敌人,寒未辞护着江长兮且战且退。 “寒未辞。”身材娇小的姑娘艰难地稳住因为蚀骨的疼痛而脚下踉跄的男子,男子高大的身体从背后罩住姑娘,一只手紧紧地揽着她:“我还撑得住。” 曲环山上曲环峰,曲环峰下九曲环,太过茂密而显得过于幽深的密林是曲环山天然的屏障,此时也成了寒未辞阻击敌人脚步的利器。 他对这一带并不算熟悉,但多年行兵打仗的经验使他每带兵到一个地方,最先探查的便是当地的地形。 而曲环山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数座山峰巍巍延绵,成片的古老树林犹如一个又一个闭环,环环相扣。加之历州所在地域常有大雾天气,在山深林幽的曲环山上是很容易走不出去的。 寒未辞原也担忧被困林中,但敌众我寡,好不容易退到了可以暂避锋芒的九曲深林,寒未辞没道理再犹犹豫豫,掷下手里仅有的一个辣椒弹,他带着江长兮钻进林中。 谢子鹰可没少吃这玩意的苦,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里面塞满的全是辣椒面,偶尔还会混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泻药…… 也就是那一瞬间的阴影让谢子鹰迟滞了一下,寒未辞带着江长兮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幽幽深林里。但这并不意味着谢子鹰就会放弃追击。 九曲深林并不好走,脚下盘根错节的树根一个不小心就能绊倒人,身后的脚步声步步紧逼,难免让逃命的人心生慌乱。更让人讨厌的是谢子鹰的哨声在这空荡的林子里回响得更加勤快,那哨子声一圈一圈地荡了出去,又一圈一圈地荡了回来,寒未辞因疼痛揪紧了心口处的衣服,扶着树干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是牵机蛊?”早在看见少年脸上愈演愈恐怖的青筋时,江长兮心里就有了猜测。 寒未辞不懂什么牵机蛊,他只知道他体内的确一直养着一只蛊,“原来它叫牵机蛊吗?” “你先别说话了,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我给你施针好不好?” 寒未辞哪里舍得拒绝这个姑娘,可他太痛了,体内的蛊虫在啃噬他的骨血,钻骨一般的疼痛即便他强压着,也忍不住浑身打颤。 可他不能停下,他死不要紧,但在死之前,他的姑娘要平安才好。 一步迈出,脚下软绵绵的跟踩在棉花上似的,一个着力不够,寒未辞无力地向一边倒去,江长兮下意识去扶,却高估了自己的身板,被寒未辞带着滚下了不算高的小山坡。 泛着寒光的长刀被抛出,对准的是滚下山坡的寒未辞的背心,江长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谢子鹰掷出那一把刀时,拽着寒未辞再次滚动。 噗通一声,两人掉进了不算湍急的河流里。 不算宽敞的小河河床深深浅浅,寒冷的水冲刷着几可见骨的伤口,寒未辞倒抽一口气,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不用江长兮带着也能泅水到对岸。 能被自小称作混世魔王长大的人,上树抓鸟下水摸鱼那都是本能。至于江长兮,因为某些不愉快的经历,到了春城之后曾被江老夫人勒令学了许久的泅水,此时不仅也成了逃生的筹码,还能迎刃有余地抛出怀里的东西。 就在她抛出手里的东西没多久,沉浮于湍急水流中的寒未辞忽然瞥见一条条横穿而过的暗影,它们摆动着妖娆的身姿,优哉游哉地亮出尖利的毒牙朝着追着他们下水的谢子鹰等人而去。 有了水下毒蛇的阻击,谢子鹰等人一时半会追不上来,江长兮按寒未辞说的,带着他一会左拐一会右闯地穿梭在林中,走着走着,茂密得原本就见不了多少天日的树林深处,望了眼渐黑的天色,江长兮迷失了方向。 第八十三章 我想你活着 http://.biquxs.info/

惊雷炸响在天边,黑沉沉的夜空笼罩着乌云,天空低沉得仿佛触手可及,带着水汽的风沉重地拂过树梢,艰难地找树林缝隙里生长起来的翠竹摇摇欲坠。 江长兮彻底没了力气,她自己也是伤号一个,肩上的伤因为用力而伤口崩开,血重新渗透早就染红的衣裳,她跌坐已经痛晕过去的寒未辞身边,任穿林的风刮过她的面颊,再也跑不动了。 休息了片刻,江长兮缓过气,翻个身爬向寒未辞。她的原意是要叫醒他。快要下雨了,得先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才行。 可手刚一触到他,江长兮就感觉到了指尖传来的灼热。 “寒未辞?”怎么会这么烫?“寒未辞,你醒醒。寒未辞,你别睡了,你醒一醒啊,寒未辞!” 江长兮拍拍他的脸,用了力气摇他,寒未辞始终紧闭着双眼,牵机蛊在血脉中游走,啃食着他的血肉,留下一条条鼓鼓的犹如青筋暴起一般的纹路。牵机蛊每襦动一下,都是刺骨的疼。 他痛苦地紧皱着眉,意识迷失,呼吸沉重,体表滚烫,看起来是发了高热。可在这个白骨疫横行的当口,寒未辞又久待历州,江长兮不得不想万一。 万一,万一他真的…… 江长兮闭了闭眼,害怕着拒绝着这样的事实,拔下头上发簪的手在颤抖,拧了几次都拧不下来簪头。 不要慌,江长兮,不能慌,他现在只有你,只有你了。要救他,要救他。 重复几次深呼吸后,江长兮才勉强镇定了一些,手脚麻利地拧下簪头,银制的发簪竟然是中空的,里面装着几根细细的银针。 寒未辞的体内有牵机蛊和白蛊,两者之间原该是相互克制的,寒未辞中了白蛊之后才能安然无事。可谢子鹰却催发了牵机蛊,使得他体内相互制衡的两种蛊毒失衡,先是牵机蛊爆发,再是白蛊发病。 江长兮始终没能平静下来,心里将谢子鹰骂了个遍,下针却十分的稳且快,犹如迅雷般封住他的周身大穴,护住心脉,截住蛊毒游走的前路。 配合施针,还要有对症的药。可江长兮离开历州不是她所愿,也没有想太多,身上除了防身用的药,没有几样是用得上的。 她不得不出去找,又不敢离开太远,找到的药草十分有效。 轰隆! 明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天际,带来极短暂的光明后,轰隆隆的惊雷响彻,挑战着密林深处孤身一人的江长兮的神经,她下意识地顺着雷声望向天空,深沉的黑色不见半点杂质,仿佛望一眼就能将人吞噬进无尽的黑暗里。 江长兮感觉心脏颤了两下,看着不知通向何处的前方,她不敢再走下去了。 她怕再走下去,就走不回寒未辞的身边了。 回去的路并不好走,江长兮心里又急,好几次被突出地表的树根绊到,手擦过粗糙的树皮,留下渗血的伤痕。 即便如此,被她紧紧护着的药草没有一株丢失。 她走回了寒未辞身边,风愈发厚重,带着凉薄的水汽。 “寒未辞,我回来了。”江长兮半跪在寒未辞身边,看了眼施了一遍针都无法困住的牵机蛊已经消失在他的手臂,江长兮颤抖着手扯开他的衣襟,纵横在他胸前的痕迹向心口蔓延,牵机蛊在他的皮肉下,随着他呼吸一起一伏地向心口蔓延。 这是超乎江长兮想象的速度,被催发的牵机蛊来势汹汹,普通的方法根本制不住它。 怎么办,要怎么办?! “寒未辞你快醒醒,你醒醒啊寒未辞!”江长兮摇他喊他,牵机蛊的失控让她脑袋一片空白。她控制不住牵机蛊,她也快控制不住自己了,脑海全是她救不了他了,他要死了。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寒未辞,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救你啊。” 明明被他救了那么多回,明明一身所学,明明救了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就是救不了他,为什么,“寒未辞。” 江长兮趴在他的胸前哭,他沉浸在牵机蛊织就的噩梦里,蛊虫焕发的腐朽和血腥交织他身上凉薄的气息,江长兮恨死了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拖累了他。 如果,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寒未辞不会孤身一人对上谢子鹰,不会迷失在这个破林子里,不会身边只有她这样废物到救不了他的人。 手贴在他的胸前,掌心下襦动的触觉那么清晰,电石火花间,江长兮想到了什么,直起身子摸向自己的心口。 掌心下,心脏跳跃的鼓动间,微弱的,却让人无法忽视的襦动。 转眸盯着寒未辞胸前襦动的牵机蛊,它正贪婪地蚕食着寒未辞的血肉,更是贪婪地觊觎他全部的生机。 是她学艺不精,正经的手段压制不住这牵机蛊,要剑走偏锋吗?可是,她怎么可以…… 可若不这么做,若真让它到了心脉,寒未辞会死的,就在今夜。 理智和情感在她的脑海中天人交战,分不出结果。可江长兮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摸出那支没有了簪头的簪子,尖锐的簪尾划过她的掌心,鲜红的血立即从划开的口子冒出。 江长兮贴近他,轻轻的怕惊醒了他:“寒未辞,你喜欢我吗?若你不喜欢我,往后余生,却要日日与我纠,缠,你会不会恨我,会不会就不会我有危险的时候出来保护我,不会对我说有你在了?” 你是这样高傲的一个人,若是一辈子都要依附我而活,肯定会恨死我了吧。 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好难过啊。可是我要怎么办? 我想你活着,好好地活着。恨我就恨我吧,有什么比你活着更好呢。 血顺着她的手滴下,小水流一样滴进寒未辞的嘴里,咸腥的味道并不美妙,昏迷中的寒未辞几乎只是条件反射地进行着吞,咽。 先是额上豁开的口子,再是肩上因拖伏寒未辞一路而一再撕裂的伤,江长兮这一日的血流得不比寒未辞的少,如今再往自己的手上划这么大一道口子,失血过多使她头脑发昏,胸口发闷,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了。 咬牙往自己的手上扎了一针,瞬间的疼痛令她短暂地清醒过来,江长兮晃了晃脑袋,迷蒙着视线去看寒未辞胸前的牵机蛊。 谢天谢地,它终于不动了。 可江长兮还是不敢松懈,她收拢了找来的药草,砸碎了拧出药汁和着自己的血滴进寒未辞的嘴里。草药刺激着伤口,江长兮疼得额角都是汗,抬手一擦,蹭到了额上的伤口,痛得她差点晕过去。 就算现在没晕,她离晕也不远了。双手撑在寒未辞身体的两边,她半悬在他的上空。雨水哗啦啦地落下,打在树梢沙沙作响。 顷刻间,大雨倾盆。 江长兮没有力气带寒未辞去找避雨的地方了,虽然知道很笨,但她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替他挡雨,直到她再撑不住地跌倒,才慢慢爬起来,蜷缩着在他身边,尽可能地替他挡住打在脸上的雨。 雨中的记忆只到这一刻便戛然而止。 江长兮觉得她要死了,呼吸绵缓,头脑发沉,肢体无力,好像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一样,脑海里有画面在不停地变幻着。好像有阿娘,有祖母,还有无数看得清脸看不清脸的人,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走马观花一般游走而过,使劲塞满她整个脑子,塞得她头疼欲裂。 江长兮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眼前晃了一下,天然形成的洞顶粗糙得仿佛随时会掉下落石沙子一般,在她的恍惚中虚虚实实。 昏迷前最后一刻的记忆归拢,江长兮一个激灵坐起来,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名字—— 寒未辞! 动作再过猛烈的后果就是还未得到恢复的全身伤口牵扯,争先恐后地向她叫嚣着疼痛,江长兮龇牙咧嘴地看着被包扎好的手,注意力却被躺在山洞另一角的寒未辞吸引去。 顾不得眼前的一切与记忆中的相差甚远,江长兮几乎是爬着到寒未辞身边去的。 一手扣上他的脉门,渐趋平稳的脉搏令她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寒未辞身上犹如青筋暴起一般的痕迹竟然消去了,她欣喜若狂,一把扯开寒未辞的衣襟。 她太激动了,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过大的动作将他的衣襟扯开得有多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距离心口不远处蜷缩成一点的牵机蛊。 而在牵机蛊的旁边,有另外一团大约两个铜钱大小,像许多小点点密密麻麻挤在一块的鼓起。 这是,白蛊? 寒未辞的白骨疫刚刚发病,他体内的白蛊还未成熟,体型比芝麻大不了多少,如今挤挤挨挨在一块,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可江长兮是什么人啊,寒未辞牵机蛊发作的时候她都没有被吓到,白蛊对她更起不了任何威胁。 抬手摸了摸头顶,江长兮惊喜地发现她的发簪还在,摸出来拧掉簪头,果然倒出了银针。 江长兮望向山洞外,仍然是夜,黑漆漆的看不出时辰,大雨已经停了,深寂的夜里隐隐传来虫鸣声。 也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一两个时辰?还是一天一夜?他们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第八十四章 谁要你来替他道谢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心里泛起嘀咕。寒未辞这个样子,不可能比她先醒,还能找到这个山洞避雨。那只能是别人找到了他们,再把他们挪到这里来的。 会是谁呢?庆荣?庆松?安早年?还是其他人? 江长兮想不出答案,她必须集中精神给寒未辞施针,旁的事还是先放一边吧。 银针在寒未辞的周身大穴游走一遭,见牵机蛊暂时没有了异动,江长兮这才敢松懈片刻,这一松懈,才觉察到了不对。 手悄悄摸上银簪,江长兮静静地看着寒未辞的睡脸,眸光突然迸射出犀利,银簪划出一道冷光,她猛地转身的那一刻狠狠地刺向身后的人。 她始终坚信,若是庆荣等她熟悉的人,在看见她醒来时就算不是欣喜若狂也不会存有吓唬她的心理,所以身后这个鬼鬼祟祟的人不得不防! 可是江长兮她忘了,在她认识的人了,其实也有人拥有这样以惊吓她为乐趣的恶劣性格的呀。 “啊呀呀,这是谁家教导出来的不孝孩儿,竟然要谋杀亲亲师长啊!” 用这样玩世不恭的语调说着这样说是谴责不如说是调笑玩闹的话,在江长兮的记忆里只有一人。 “师父?!” “欸!”抓住江长兮纤细手腕的男人松开她,反手往她头上就是一顿乱摸:“乖徒儿,可想死为师了。” 明明很不正经的话,还揉乱了她没多少整洁可言的发型,江长兮却觉得鼻子一阵发酸,委屈得就像是半道被家长丢下的小孩,终于找到了依靠一般,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本来已经很狼狈了,她这一哭,更是狼狈了。 抬起手背抹眼泪,江长兮蠕糯着哭腔:“师父!” “欸?欸!乖徒儿欸,你你你别哭啊,我也没怎么吓你啊,你哭什么呀?!” 他不出声还好,他一出声,江长兮哭得更惨。 男人惨兮兮:“快别哭了呀,我叫你姑奶奶好不好?求不哭啊!” 好不容易劝住了小姑奶奶,男人,也就是辛泽,觉得命都去了小半条啊。 辛泽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水,用一个破碗装着,捧到江长兮面前:“洗把脸吧,瞧你哭成这样,都成小脏猫了。” 江长兮乖乖地接过放在地上。她浑身上下都是脏的,放在怀里的丝帕也不能避免。她只能尽量洗干净了,才往寒未辞脸上凑。 打水来是给亲亲徒弟擦脸的辛泽:“……” 突然就想起他捡到这两人时,自家徒弟护着臭小子跟稀世珍宝一般的样子,辛泽没忍住:“啧!” “徒儿啊,你喜欢他啊。”完全是肯定的句式,辛泽他又不是眼瞎。 “嗯……”看清自己的心是一回事,在长辈面前承认是另外一回事,脸皮不算厚的江长兮有些羞赧,苍白的脸上染了微微红晕,看起来脸色倒是好多了。 只觉得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辛泽:“……” 还没有神通到能一眼洞悉自家师父的想法的江长兮突然想到一事,突然拔高了声音:“师父,你救救他!我喂他喝了我的血……”越说越心虚的江长兮声音渐渐低下去,恳求的眼神愈发浓烈,浓烈的辛泽有些受不住。 “你也是无奈之举。”辛泽早在发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这事了,他安慰江长兮道:“牵机蛊种在他身体里应该有些年头了,这小子内力够深厚的,竟然能压得住。”就是压得太久了,加上白蛊侵体,两相失衡,这才药石罔效。若不是江长兮的血,这小子十条命都不够丢的。 可江长兮心中不安:“可,他喝了我的血,中了血瘾,又要怎么办啊?” “……”这是个问题啊,虽然说只需要徒弟每日一小杯血养着就好了,但是长此以往下去对徒弟的身体也是不好的。“看来得尽快找到红丹草,将你体内的血蛊给解了才好啊。” “不是的,师父。”见辛泽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江长兮有些急了,道:“血瘾一事可大可小,更何况没人能接受这种病,寒未辞也一样。您能不能想办法帮他解了?” “……他接受不了什么啊,你要每日以血养他了我还接受不了了呢!怎么,他还敢嫌你的血脏啊!”听明白了江长兮的意思,辛泽立即炸了毛。本来就看寒未辞不顺眼了,如今更不顺眼了。 辛泽表示:想砍人。 大概是辛泽的眼神太过实质性了,江长兮一个激灵,悄悄挪了一点位置企图挡住辛泽恶狠狠的视线。 辛泽:“……”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挪位置了啊喂! 嘴上抱怨着江长兮偏袒,心里也很不爽这个来路不明的臭小子夺去了宝贝徒弟的全部注意,辛泽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给两人分别换了药。 虽然在看见寒未辞大开的衣襟时怨念又上升了几重……辛泽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呕死! 嘤嘤嘤,乖徒弟很快就是别人家的赶脚。 “血蛊不愧是蛊王,连这来势汹汹的白骨疫都不是对手。”辛泽一面给寒未辞换药一面感叹道:“明日我再去采点药回来,只要将这白蛊逼出体内,就能醒了。” “嗯,谢谢师父。”江长兮守在寒未辞身边,接过辛泽递来的汤药,苦涩难闻的气味传来,江长兮紧皱着眉头,还是一口饮尽。 这荒山野岭的,辛泽也不是会随身带甜食的,见她苦得难受,只能递过去干净的水给她漱漱口,一边无语地抱怨道:“谁要你来替他道谢。” “师父。”漱了口后,嘴巴里没那么难受了,江长兮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家师父,怎么感觉他对寒未辞的敌意这么大呢? 辛泽默默撇开脸,不想解释。 “只可惜就算是蛊王,也只能牵制牵机蛊,不能根治。”江长兮有些遗憾看着他胸口的位置,牵机蛊就蛰伏在那里,等待下一次苏醒的时机。 “放心吧,就算暂时不得解,但只要血瘾一日不解,牵机蛊就只能被压制得死死的,对他的身体造不成多大影响。”辛泽觉得江长兮就是在杞人忧天。 “……”江长兮觉得辛泽对寒未辞的意见是真的很大啊:“师父,话不能这么说的。”血瘾是毒,长留体内,先伤三分了好嘛。 “不要这么死板啊乖徒儿。”辛泽教导她:“只要有你在,血瘾什么的都没有伤他的余地好吗?牵机蛊就不一样了,你看他现在都被害成什么衰样了。正所谓受制于人不如受制于你嘛。” “……”这是哪门子的正所谓啊! 撇开眼无视了徒弟的不满,辛泽咳了一声清嗓子,总算正经了点:“他暂时肯定是无碍的,你就被忧心了,不如多忧心忧心白骨疫吧。” 辛泽席地坐在火堆旁,示意徒弟坐到他身边来,压低了声音道:“历州城的情况如何了?” “师父就知道我从历州出来的?”江长兮深深看了眼沉睡中的寒未辞,悄声挪到辛泽身边去,说话的声音也刻意压低了。 辛泽瞥了她一眼,那意思很明细:你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吗…… 就如江长兮没有疑问过辛泽会突然出现在历州附近一样,辛泽也一点不怀疑江长兮会千里迢迢来到历州。早在白骨疫在历州彻底爆发后,他们都在笃定着一件事,他们师徒肯定会在历州相见的。 虽然,目前的相见并不是发生在历州城内,但历州曲环山那也是历州嘛…… “话说回来师父,你到底从哪儿来的,怎么会到曲环山里来?”还山到这么山。 “啊,”辛泽一本正经地道:“为师只是刚好路过,知道我的乖徒儿有难,就过来救你于危难了……” 编,你继续编…… “师父,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 江长兮脑壳疼:就您这认路的本事,还学什么悬壶济世的游医哦,怕不是迷过的路比救过的人还多吧…… 江长兮默默的真相了,辛泽恼羞成怒了:“长久不见,徒儿你怎么变得这么多话了!别转移话题,说白骨疫呢!” 被辛泽一通申饬,江长兮十分自觉地反省了一秒钟,才将历州城内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下,顺便提了一下她所尝试过的所有药方。 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江长兮念的药方,辛泽从火堆里扒拉出一根烧黑了的树枝,吹熄了火苗后再地上一通写写画画,“地腐蛊。” “照理来说,血蛊也是能和地腐蛊相互合成白骨疫的。” “但是血蛊是蛊王啊,它会吞噬掉地腐蛊吧。这样的话,应该是血蛊为主,地腐蛊为辅才对。是我猜错了吗?” “也不一定,可能是我想多了。”辛泽一时理不清头绪:“蛊王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情况我大致上了解了,你容我想想。”辛泽说:“天色不早了,你该去休息了。明天才能继续照顾那个臭小子啊。” 江长兮很想说她刚醒,还能再撑会的,但一想到寒未辞,又默默地将话都咽了回去,乖乖回到原来的位置休息去了。 对于江长兮的欲言又止,辛泽怎么可能猜不到她的心思,无语地腹诽了一句“女大不中留”,辛泽再次集中精神,看着地上他鬼画符般写满的药方研究起来。 第八十五章 辞旧迎新的辞 http://.biquxs.info/

翌日,江长兮是被山洞外的鸟鸣声吵醒的。 她爬起来时,肩上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精神倒是比昨夜好了许多。火堆已经灭了,辛泽不在山洞中。 江长兮过去看寒未辞的情况。牵机蛊已经没有了动静,白蛊越聚越紧,又向上挪动了不少距离。 江长兮发现寒未辞的头上手上几处大穴都扎着银针,显然是辛泽留下的,她便没有再动他。江长兮也没有因此离开,而是席地坐在他身边,看他静静沉睡的脸。 因为牵机蛊的消停,他的噩梦终结,眉心不再紧蹙成川,江长兮得以平心静气地陪在他的身边。 盘腿而坐,江长兮很少这样大家闺秀,可她也不在意,手肘支在膝头,单手托腮,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瞧。 从前江长兮就知道寒未辞长得俊美。但凡男子同美这个字挂钩,大多数人想到的都是书生文雅的那种文弱的美,但寒未辞不是。 他的美是偏向于阳刚硬朗的,常年习武使他的身体十分健硕,肩宽腰窄,看起来十分的有安全感。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只是江长兮想不明白,为什么坊间会对寒未辞有那么多偏驳的言论呢,明明他就很好啊。 是位高权重引来的嫉恨,还是旁的什么缘由呢? 江长兮没有想出结果,辛泽已经采完药回来了。 清晨的深山野林里露水深重,他的鞋子衣角沾了不少水,留下较深的痕迹。 他慢慢踱步进来,让江长兮帮忙将采来的药洗干净,这才过去看寒未辞。 “灌下这碗药,将白蛊逼出来就没事了。” 辛泽说灌,那真的是灌,江长兮看不下去了,却被辛泽以不治他的血瘾为要挟扫地出洞。 江长兮:“……” 直到山洞里传来动静,江长兮再也待不下去了,脚步匆匆跑了进去,就见寒未辞哇的吐出两口黑血,血里蠕动着一只只细小的蛊虫,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江长兮想拿过稻草盖掉,辛泽眼疾手快道:“等一下。你去照顾臭小子吧,这个交给我。” “师父,你小心点。”这是染了骨疫的白蛊,会传人的。 “放心,你师父我虽不及你百蛊不侵,但能耐还是有点的。”连土一块带走,辛泽重新点起了火堆,将采来的药丢进水里煮。 见辛泽有分寸,江长兮也没再管他了,拧了帕子给寒未辞擦去嘴角的血渍。 辛泽这次是下了狠药的,强行逼出寒未辞体内的白蛊,吐血后身体里的难受并未有一点的消减,寒未辞无意识地紧蹙起眉,脸色愈发苍白。 见他这般难受,江长兮心里也跟着难受,她抬起手抚上他的眉,仿佛这样就能替他减轻些难受般。 偏在这时寒未辞从江长兮出事的噩梦中惊醒,几乎是下意识地扣紧她的皓腕,噩耗连连的梦吓得他心神俱疲:“江长兮!” “是我,寒未辞,是我。”顾不得手腕被他抓得生疼,江长兮安抚似的拍了拍他,动作轻轻的,安抚着他起伏剧烈的情绪:“我在呢,我没事,我们都没事了。” “江长兮?”寒未辞仍在迷糊中,他怔怔地看着江长兮的脸,定定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的样子刻进脑海里,不厌其烦地确认她的存在。 江长兮亦不厌其烦地应着他,安抚他,好叫他安心:“嗯,是我。” 不管是现实还是仍在梦中,能见到她安然无恙,就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寒未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坐起来,将她揽进怀里,结实的双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她锁在怀里,就怕一个不留神,他再次护不住她。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江长兮有些转不过弯来,娇俏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处,她眨巴眨巴眼睛,听见心脏跳动的速度快了那么几下。 扑通扑通,快速而有力的跳动着,提醒着两个人——他们都还活着。 还活着啊。 活着的感觉真好。 “咳咳!”辛泽觉得两人相拥的画面真是辣眼睛,他还在这里呢臭小子就占他宝贝徒弟的便宜,果然很讨厌啊! “臭小子,快给我放开!”辛泽一点也不体谅二人劫后余生的心情,上前就要扒拉开两人。谁知寒未辞比他想象的要警觉,在他的手还未碰上江长兮的肩膀时,寒未辞就一爪抓了过去。 事实上寒未辞的武功也不是辛泽这样的三脚猫可以相比的,在辛泽意识到危险想缩手时,寒未辞已经扣住他的手腕一拧,将他钳制住了。 我去,这哪里是刚病愈的伤号啊!不对,他的病还没全好啊,怎么手脚这么快武功这么好啊没天理啊! “啊,疼疼疼疼疼!臭小子快给我放开,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徒儿徒儿救命啊!”辛泽一点为人师表的包袱都没有,手腕上越来越重的疼痛让他立即哇哇大叫出声,向自己的宝贝徒弟求救。 “师父!寒未辞你快放开他,他是我师父,他没有恶意的。”江长兮知道是寒未辞误会了,赶紧解释道。 “师父?”寒未辞拧眉,看向匆忙间被他掩在身后的江长兮。 见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寒未辞这才勉强信了,松开了手。 辛泽那个气啊,勉强什么勉强,你勉强个头哦:“徒弟啊,真是太欺负人了,想师父我忙里忙外辛辛苦苦救了他啊,他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师父我心里苦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徒弟!” 江长兮:“……”师父你戏太多了。 十分了解自家师父的狗德行,江长兮默默撇开眼,决定无视他。 毫无压力解读江长兮心里活动的辛泽立即正经脸:“……啧!” “吓到你了吧,抱歉啊,我师父就是喜欢一惊一乍的。” 喜欢一惊一乍的师父本尊:“……”徒弟我还在跟前呢说我坏话能不能背后说啊摔! “去去去,小孩儿家家懂什么,师父我是在教你矜持啊矜持!”辛泽听不下去了,伸手越过寒未辞要去拽江长兮过来。 可比他更快的,是寒未辞扣住他的手。 辛泽:“……”武功好了不起吗!动作快了不起吗!少年我跟你讲,你要是想跟我家亲亲徒弟好,你就得对我尊重点!好歹我也是长辈啊! 看着寒未辞紧拧成川的剑眉,张扬外泄的戾气杀气腾腾,他识趣地咽回了已经滚到嘴边的话,默默腹诽大丈夫能屈能伸。 能屈能伸的辛泽决定不跟臭小子一般见识,朝他气昂昂地哼了一声,背着手回到火堆旁边去了:“徒儿,你过来瞧瞧这白蛊。” 谈及正事,辛泽还是很正经范的。 江长兮简单地同寒未辞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再三肯定地告诉他眼前这货真的是她的师父后,听见师父召唤,寒未辞才没有再阻止江长兮同辛泽靠近。 但也仅仅限于不阻止而已。 被寒未辞冷如冰霜的视线扎得背脊不自觉挺直的辛泽只觉得背后滚滚大汗,默默念小人:小气鬼,喝凉水! “徒弟啊,你是真喜欢这货啊?” 寒未辞再次服药睡着后,那让辛泽一整日如芒刺在背的视线终于消失了,他悄悄松了口气,吐槽起寒未辞时也硬气了不少。 无语于自家师父十年如一日的欺软怕硬,江长兮扶额道:“师父,他叫寒未辞。”不叫臭小子也不叫这货。 “哪个辞?” “辞旧迎新的辞。” “寒未辞?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 江长兮坐在火堆旁,看着火堆上咕噜咕噜冒泡的热水,呆怔怔的放空了会,才突然问道:“师父,你知道谢子鹰吗?” “谢子鹰?谁啊?”辛泽表示完全没印象。 “要杀我的人。”虽然江长兮也不明白这人为何要杀她,但她猜测应该跟白骨疫有关。“他好像跟历州的匪乱有关,应该是个领头的,白骨疫就是他们放出来的。” 而这场疫病里,京兆府丢失的那具养出地腐蛊的骸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盗走那具骸骨的人跟谢子鹰有关?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猜测,地腐蛊跟谢子鹰也有关联? 江长兮将自己的猜测从头到尾同辛泽一说,辛泽自动跳过了所有的弯绕,关注到了另外一点:“你是说这个谢子鹰还会迷心蛊?” “可能。”那日在别庄,庆荣锦风等人的确中了迷心蛊。 “迷心蛊乃南疆皇室秘术,不轻易外传的。谢子鹰,谢也不是皇姓,不是皇室嫡系……等等,谢子鹰,鹰……” “南疆皇姓好像是殷?” “不是好像,本来就是。”辛泽盘腿坐下,双手抱胸,面色稍稍凝重:“这个谢子鹰该不会是南疆皇室嫡系的子弟吧。” “若真是如此,他的手上说不定真的有血蛊也说不定啊。”辛泽说。 “这样的话,迷心蛊,地腐蛊,白骨疫,这些几乎踪迹难寻的蛊毒重现于世,就有迹可循了。”江长兮道:“而且白骨疫的另外一味蛊是血蛊的话,我们就有了方向对症下药了。”这总比什么都不确定,两眼一抹黑的强。 第八十六章 我再也离不开你了 http://.biquxs.info/

“不。若真是血蛊的话,按理说血蛊是百蛊之王,它本身就是吞食众多同类而荣登王座的,没道理会败给地腐蛊沦为配角的。”若是血蛊吞食地腐蛊,那就成不了白蛊了,只有地腐蛊吞食血蛊,才有可能养成白蛊。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呢。 “谢子鹰不是南疆皇室血脉。”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辛泽心上一跳,收到了惊吓:“你能不能不突然出声!” 江长兮起身走向寒未辞:“我们吵醒你了吗?” “是我睡不着。”寒未辞捂着胸前的伤口坐起来,冲她摇了摇头,黑眸里承载的是与面对辛泽时截然不同的温和,不多不少,正好中和了他眉目间过深的戾气。 对于寒未辞的差别对待,辛泽只有三字评价:两面派! “喂,臭小子,你说这谢子鹰不是南疆皇室血脉,那你是知道他什么身份了?” 寒未辞瞥了辛泽一眼,转头对上江长兮疑惑的眼神,道:“谢子鹰先祖姓谢,其祖父曾立大功被赐国姓,所以他的本名的确是殷子谢,不过他不是南疆皇室血脉。” “殷子谢家在南疆先皇朝也是南疆的名门望族,殷子谢也曾被南疆先皇钦定入宫为世子伴读。只先皇后病逝后不久,世子失宠,殷氏满门被抄,殷子谢也不知去向。”只是不知为何会流落到历州城外的匪窝里,落草为寇。 不过说到南疆世子,现在应该还在大鸿为质吧。 江长兮蹙眉,问他道:“这些事跟南疆世子有关吗?” “暂时不知。”寒未辞说。他查过,但没有证据。 江长兮明白他的意思,没有证据,不代表没有关系,也有可能是对方心思谨慎,没有落下把柄。但是相对的,也有可能八杆子打不着,是他们小人之心了。 倒是辛泽听了寒未辞一席话,想起了什么,右手锤左手,道:“半成蛊,也有可能是半成蛊。” “什么是半成蛊?” “就是血蛊的一种失败品。”辛泽解释道:“血蛊形成的原理跟白蛊差不多,但血蛊原虫本身强悍,它在吞噬同类时卫冕成王,若是失败,不是反被吞噬,就是成为一种同类吞噬不了它,它也干不掉同类的失败品,这种就是半成血蛊,也就是半成蛊。” 在医蛊毒术这方面,辛泽的的确确当得起江长兮师父二字。他几乎将他半生所学传授给了他唯一的徒弟。 “半成蛊若是辅虫,那就太说得通了,难怪臭小子喝了你的血,白骨疫一下子就解了。”这简直是天生的克星好不好! “……”江长兮心头一颤,突然不敢去看寒未辞。一边挂心寒未辞的身体和历州的白骨疫,一边还有辛泽在插科打诨,江长兮都快忘记这回事了。 期望寒未辞没听见重点是不可能的,他果然拧起了眉:“我喝了你的血?” “……”完蛋,说错话了!有意无意引导江长兮不往这事记挂的辛泽有种想打自己的冲动——当然,他是下不了手的。 于是,自知理亏的辛泽很识趣地以采药为借口开溜了。 寒未辞显然没打算就此揭过,他不去理会溜走的辛泽,眸色黑沉沉地看着江长兮:“江长兮。” 严肃紧绷的语气让江长兮心里发沉,她紧紧地两手相揪,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说我为了救你,让你中了血毒?说血毒成瘾,最好的情况也是每隔几日喝一次我的血?说你若不喝我的血,血瘾发作,犹如百虫噬咬,痛不欲生?还是说,还是说你再也离不开我了,就算你厌恶我,你也注定要与我捆绑一生? 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他会恨她一辈子的。 江长兮不敢说。 “是为了救我吗?”见她迟迟不肯开口,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寒未辞心里就有了猜测。 江长兮没有回话。 寒未辞却笃定了心里的猜测。他往江长兮那里挪了挪,他伤得重,气力不足,只是勉强撑着。 “江长兮,你看看我。” 江长兮不敢看他,她怕看到他满眼的厌恶和怨恨,就像,就像父亲看阿娘那样。 江长兮感觉到了他的靠近,条件反射地要往没有他的方向挪,却被寒未辞扣住了她的下巴,强势的也如哀求一般:“江长兮,你看看我。” 江长兮拒绝不了他的力气,只能顺着他的势转过头,贝齿不受控制的咬唇,泛白一片。 寒未辞拧起的眉越拧越紧,川字如同深沟一般分割了他眉宇间的戾气,只剩下对她满满的疼惜和不满:“别咬,咬出血怎么办,还要我喝下去吗?” 这是讽刺吗? 不管是不是讽刺,贝齿依言松开了唇,江长兮抬眸对上他的眼,又胆怯地不敢探视他眼里的神色,匆匆又低了下去。 寒未辞不让她逃,钳制着她的下巴,逼着她面对他。 “那么,对你有伤害吗?”喂血一事寒未辞全无记忆,他不知道江长兮给他喂了多少血,他也不知道他喝了江长兮多少的血。 但那日的惊险历历在目,江长兮几番受伤,身上的衣裳染满血迹未褪,她还给他喂了血,难怪脸色至今从是苍白如纸。 寒未辞满心的自责,他明明是来救江长兮的,怎么就成江长兮救他了。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不是的,你已经保护过我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没有摔成傻子,没有缺胳膊断腿。”明明是她对不起他啊,怎么反过来要他说对不起。 “你,你怎么就不问问,喝了我的血,对你有什么伤害?”你是傻子吗?她都这么心虚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江长兮,你怎么可以这样,他那么好那么善良,你怎么可以欺瞒他,你怎么可以因为害怕就给他增加压力,你怎么这么坏。 “对不起,寒未辞,我,是我害了你,我的血是有毒的。” 寒未辞可能猜到了不好,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不好。这是他意想不到的,蒙了一会后,他的脑子渐渐清明,下意识的就想:江长兮的血有毒?她是毒人吗?那她怎么样?她会死吗? 他急切的想着,也急切地问了。 江长兮脸色挂着泪,怔怔地看着他,莫名的情愫和更大的内疚在她胸腔里翻滚:“你就不能想想你自己吗?你中毒了你知不知道?你每天都要喝血了知不知道?你再也离不开我了知不知道?” 虽然不是很明白,听起来也很严重的样子,但是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明不明白严不严重的,似乎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了。 “我再也离不开你了呀。”怎么办,正合我心意呢! 终于还是将所有的事实跟他讲清楚了,包括她的血蛊,包括他的血瘾,包括他们日后可能会有的纠葛,江长兮一五一十全说了。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寒未辞神色的变化,她在害怕着,也在等待他的愤怒、埋怨、恨意……可这种种可能有的情绪在她脑海里过了个遍,寒未辞由始至终有的,也只是洗耳恭听后,惊讶、疼惜和内疚的情绪转换。 惊讶也就算了,你在疼惜什么,你在内疚什么,你根本就没有错啊。 “你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有血蛊?”听她那个师父的意思,血蛊是蛊王吧?那是比牵机蛊更厉害的蛊吧?这么厉害的蛊发作起来会更疼吧?它为什么会跑到江长兮的身体里! 现在该关心的是这些吗?你不应该问一问血瘾怎么解吗? 可是比起我自己,果然还是江长兮更重要啊! 从彼此的眼睛里,他们各自看穿了对方的心事。 “很早以前了,我阿娘种下的。” “……”原本在心里暗自打算将血蛊埋进江长兮身体里的人千刀万剐的寒未辞嘴角一僵,“为什么?”父亲也就算了,母亲不应该是最爱孩子的人吗,怎么舍得她痛苦。 个中缘由,江长兮不便细说,只道:“生病了,阿娘为了救我,没有办法。” 寒未辞想问是什么病,竟然严重到要靠种蛊来救治,可看江长兮不想多说的样子,他也不好再刨根问底。 下意识的,他敏锐感觉到了江长兮对这个话题的抵触,是另有隐情吧。 她不说,他也不多问。他只关心血蛊对江长兮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除了血毒,再也没有了。”就算有,她也平平安安地活到十七岁了。 将寒未辞还想再问,江长兮忍不住了:“你就不能问问关于你的?” 好吧,寒未辞从善如流:“我以后每天都要喝你的血压制血瘾?”每日一杯血,她的身体会被他拖垮的吧。 “我会每三日给你施一次针,再三日你饮一次血便可。”而且师父这次会同她上京,有师父在,保他们二人平安是没有问题的。 那就是六日取一次血。 虽然还是觉得这个间隔有些短,但总比日日取血要好得多。 寒未辞已经在心里暗暗盘算着给江长兮寻些好的大夫太医给她了,却忘了她本身就是很好的大夫。 偷偷打量着寒未辞,他的眼里脸上都没有悲愤恼恨的神色,让江长兮心里打起了鼓,不太确定他的意思:“你,不生气吗?” 第八十七章 现在我是你的俘虏了 http://.biquxs.info/

寒未辞一怔:“我要生气吗?” “……”一般人遇见这样事情都会很生气的好嘛!将心比心,若是有一个人突然有一天告诉她,你必须依靠我的血而活,没有我你就死定了,她也会很生气的好不好。 可是寒未辞是真的没有生气,相反的,他勾起唇角,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我很高兴啊,江长兮!”我好像,可以跟你永远在一起了。 “……?” “呵。”寒未辞欢喜得停不下来,就算此刻辛泽在他面前聒噪他也不烦了:“现在我是你的俘虏了啊,江长兮。” 现在我是你的俘虏了啊,江长兮。 这样的宠溺,这样的甜腻,江长兮一个激灵,呆怔的表情看起来打击过甚,看得寒未辞心里发虚,渐渐放下了唇角。 “你不高兴吗?”寒未辞紧张地看着她:“以后十几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你都要面对我了,甚至你去哪里我要跟着去哪里了,会觉得苦恼吗?” “还是你怕秦二不高兴?”怎么就忘了呢,她还在跟秦二议亲啊。她在意秦二吗?她喜欢秦二吗?她会,嫁给秦二吗? 寒未辞突然觉得自己的欣喜若狂是那么的卑劣可耻。他的欢喜,怎么能跟她的心之所向相比呢。 是了,秦二哥,她还在跟秦二哥议亲呢。 江长兮捂住自己的心口,心脏比平时更快地跳动着,因寒未辞的话悸动,也因他提到秦世萧而感到凉薄。 明明跟秦二哥约定好的,这三个月同他好好相处彼此了解的,可她却中途跑来了历州,还让别人住到她的心里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她背叛了秦二哥一样难过。 可是,心里已经有了别人的她,又怎么可能再同秦二哥培养感情,那是更加罪无可赦的欺骗啊。 江长兮脑子里乱糟糟的,心乱如麻。 寒未辞看着她在内疚、难过、自责、犹豫中不断变换的神色,以为是他的感情表达得太过直白让她为难了,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自己而自责犹豫。所以她心上的人,果然是秦二吗? 江长兮在纠结于如何与秦世萧解释清楚而不至于伤了他与寒未辞的兄弟之情,没有注意到寒未辞因她的沉默而黯淡下来的眸光。 寒未辞怔怔地看着她,分明她就在身边啊,伸手就能触碰的距离,心却相隔那么遥远。 我的存在,让你苦恼了吗? 江长兮,我…… 算了。寒未辞移开眼睛,她喜欢就好。没有什么比她喜欢更重要了。 可是心里,还是会难过啊。 辛泽采完药回来,一踏进山洞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看了看寒未辞,这厮伤重未愈,此时正躺在稻草堆上歇息,呼吸绵软平缓,想来是睡着了。 他又看了看江长兮,乖徒儿是真将寒未辞这厮放心上了呀,明明人都睡着了还非要守着,错开一眼还能被狼叼了不成。 “乖徒儿啊,你来,你来。”辛泽招招手,将江长兮带到火堆边:“乖徒儿啊,你要知道啊,女追男隔座山,男追女隔层纱,你……” “师父,你说反了吧?” “别打断我!”辛泽拍了她一下,恨铁不成钢道:“女子要矜持啊,矜持懂不懂?矜持就是要让男人看得见摸不着,吊着他不给他。你再看看你,你那情深爱浓的眼神明摆着非他不可了嘛,他哪里还会珍惜你哦!” “……我的眼神,情深爱浓?” 辛泽很严肃地点点头。 “……”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师父跟你说正经的呢!” “白骨疫有解了吗师父?” “……我有一个想法。” “洗耳恭听!” 于是师徒两人凑在一起,就着火堆上热水翻滚的咕噜咕噜声叽里咕噜一通讨论。 其实说是讨论,由于对半成蛊一知半解,所以主要还是辛泽在说,江长兮一边记着一边学着,偶尔提一两句意见。毕竟地腐蛊她是真真实实接触过的,师徒俩各有所长吧。 大致的药方商讨好了,也得有病人试药啊。且江长兮出事太过突然,寒未辞追出来后跟着一起消失了,历州城现在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 怀着诸多的担心,第二日天一亮,三人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山洞。 九曲深林九曲八弯,走进去容易,想走出来就难如登天了。 方向感深受吐槽的辛泽冲两人摊了摊手:“看我也没有,我也第一次来。” 江长兮:“……”所以您老人家真是迷路迷进来的啊…… 寒未辞摇了摇头。虽然很像给江长兮的师父留点面子,但他确实没怎么指望这位。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好歹我也是长辈啊长辈,能不能好好尊老爱幼了!臭小子也就算了,连他的亲亲徒儿也是这副难以言说的表情是什么鬼?嘤嘤嘤,他的乖徒儿都被臭小子带坏了…… 辛泽满肚子怨念,还是十分老实地跟上,与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几日曲环山附近的天气都不太好,随着时辰推移,林中的雾气也越来越重,寒未辞只能勉强凭借经验和树木的年轮判断南北。 好在还有辛泽在,纵然辛泽方向感奇差,但多年行医采药的经验也能让他给寒未辞辨别方向提供一点点帮助,做标记什么的更是信手拈来。 “休息一会吧。”走了大半日,江长兮记挂寒未辞的伤,提议道。 寒未辞也惦念着她,没有犹豫地点头。 自我感觉完全多余的辛泽不发表意见,一行三人这才停下歇息。 尽心尽责地给两伤号都换了药,辛泽坐在两人对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头雾水:“你们俩吵架了?” 江长兮听言,侧头去看寒未辞,发现寒未辞也低头在看她,黑眸里隐晦的亮光让她心头一跳,江长兮几乎是下意识地挪开视线,慌乱中带着躲闪。 “没有啊。” 她躲得太快,没有注意到寒未辞因她躲闪而掠过的失落,就连眸里的那一点亮光都黯淡地隐没了。 “没有?”辛泽一脸的‘你在胡说八道吗’。 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的江长兮:“……” 以为是自己给了江长兮困扰的寒未辞:“……” 被这突然诡异的沉默吓得沉默的辛泽:……你们在干吗?比赛沉默是金吗?我这是在哪?我又在干吗? 沉默又短暂的休息过后,三人再次启程。林中的浓雾似乎淡了一些,至少让辛泽分辨清了脚边的草根和蛇…… 而辛泽当时的反应是——三分探究七分淡定地撒了一把驱散毒蛇的药。 这么点毒性,养着玩的兴趣都没有了。 草盛林渐深,虫鸣鸟欢啼,江长兮看了眼扑腾着翅膀从这头树枝蹦跶到那头树梢的鸟儿,黑色光亮的毛夹着雪白的羽,瞧着虎头虎脑的。 那不知名的鸟儿似乎发现有人在打量它,受到惊吓一般扑腾两下飞走了。 三人行了一日,歇了三回,林木依旧深深,一眼望去,不见尽头,不见标记,他们没有走出去,也没有在原地打转,都不知道该失望还是庆幸了。 好在三人都没有指望一日就能走出去,沿途看见能吃的野果子摘了些,有寒未辞在也不担心打不着走禽,勉强能填饱肚子,挨过露宿的一夜。 第二日天不亮江长兮就被冷醒了。四月末正是暮春时节,白日温度渐升,夜里尤其是后半夜气温还是很低的。 盖在身上的外衫薄薄的,又宽又长几乎能盖住她整个人,明显就不是她的尺寸。 江长兮左右看了一眼,寒未辞正侧对着她坐在一棵因根系腐朽而倒下的大树上,视线穿过茂密的树林看天际泛起的鱼肚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长兮抱着衣服走过去,展开披到他身上:“林子里风凉露重,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着凉了。” 寒未辞早就注意到她的靠近了,捏着披在身上的外衫的衣襟,轻轻一扯,外衫就到了他的手上。 “冷吗?” 他转手就又将外衫罩到了江长兮的身上,虽然单薄了些,但至少能为她挡去一些寒意。 江长兮无奈:“我是要你穿上。” “你穿着吧,我不冷。”寒未辞顺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吗?” 寒未辞执意不肯收回外衫,江长兮也只能无奈地披着坐下,“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见到太阳。”这样林子里的雾气兴许能再淡些,他们的脚程也能再快些:“也不知道历州城现在怎么样了。” “有安早年在,不会乱的。”对于兄弟,寒未辞一向很信任。 这样毫不犹豫的信任江长兮不是第一次见,她颇为好笑地道:“王爷,你们都这么信任彼此的吗?” “嗯?” “在平州时,秦二哥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对王爷你很是信任呢。”毫不犹豫的信任,铭记于心的友情,真是让人羡慕。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你想起他,还想得这么高兴。 这一想,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要接受这样的现实的寒未辞,还是忍不住心里泛酸。想从她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让自己彻底死了心,又怕从她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自己会忍不住发狂。 诸多情绪交织,寒未辞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询问的话竟也渐渐小声,轻得仿佛喃喃自语。 江长兮就没有听清他的问话,眸里写满了疑惑:“王爷?” 第八十八章 我不能放你一个人 http://.biquxs.info/

在她看过来的瞬间,寒未辞挪开了视线。他已经不想要答案了。 “没什么。”寒未辞起身走向已经熄灭的火堆:“我去生火。” 动手热了水,就着干粮各自吃了几口,三人重新上路。除了辛泽偶尔扒拉出两棵药草费了点功夫,三人走了半日,没再停下歇息过。 直到江长兮发觉周围的树木似乎没有那么密集了,视野也跟着开阔了许多,隐隐间,似乎还能听见不同于林间鸟叫虫鸣的声响。 寒未辞示意江长兮和辛泽停下来,屏息听音辩声,唯恐是遇上的是贼心不死的谢子鹰。 偏巧,这个声音是江长兮所熟悉的。 “是庆荣。”她惊喜道。 “嗯。”除了庆荣,还有锦风。 只要不是谢子鹰,来的人是谁都能让江长兮高兴。 得到回音的庆荣都有些不敢相信,趔趄得翻过陡坡,险些滚下去:“是姑娘,真的是姑娘!” 锦风也看到了远处的王爷,悬在高处的心总算是放回了原处,抬手一个信号弹放出,告知分散在林子各处找人的兄弟们收队,跟庆荣一前一后朝寒未辞三人跑去。 见到自己人,意味着他们今日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江长兮长长出了口气,快步走在前头。 就连辛泽都走快了几步,暗道终于可以不用啃干粮了。 原来走在最前头的寒未辞反而落后了,脚步慢悠悠的,几乎停顿下来。 江长兮意识到寒未辞没有跟上来,回头找他,见他停下脚步回头左右打量的模样,心里也起了几分警惕:“王爷,怎么了?” 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脚下踩断的树枝发出脆响,具体分辨不出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又好像四面八方都有。 脚步声敌我难辨,见到庆荣二人的喜悦瞬间缩小了大半,辛泽也朝两人凑来,和寒未辞一起将江长兮护在中间,三人谨慎地后退。 觉察到这边不对劲的庆荣和锦风紧张地对视一眼,脚下一个飞跃赶到三人身前,利剑出鞘,剑指前方。 就在他们赶来的方向,安早年看到锦风的信号弹,也带人匆匆赶来,历州军呈半圆式包抄,防备着不知凶吉的声音来源。 “王爷。”安早年冲到前面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寒未辞,见他虽形容狼狈,但精神看起来不错,便知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松了口气:“王爷和江姑娘先走,这里交给我。锦风,护送王爷回城。” 不过一个照面,安早年便将林中可能潜藏的所有危机全数抗下。他知道历州城还在等着王爷回去主持大局。 寒未辞也没跟安早年客气。实际上此时他若硬撑着要留下,才是安早年无法施展拳脚的包袱。 锦风见王爷没有反对,向安早年抱以一拳,领了两个人并庆荣一起护送三人出林。 直到几人出了林子赶回历州城,安早年才带着人追了上来,两路人马在城门口汇合。 “王爷。”安早年缓了口气,冲寒未辞抱拳:“你没事吧?” “无妨。”此时人多口杂,许多事都不便说,寒未辞朝安早年打了个眼色,示意过后再说。“是谢子鹰?” “是。可惜又让他跑了。”安早年虽然遗憾,但谢子鹰一向狡猾,九曲深林的地势他们又不熟,他本也不抱能叫人抓拿归案的希望。 安早年撇开这事不提,朝江长兮抱歉地一礼:“全是安某疏忽大意,累了江姑娘一场。” 江长兮知道此时怪不得安早年,谁知道谢子鹰为何突然针对她呢。 刚想说没事,寒未辞眉毛一挑,抢过她的话道:“既然知错,那就罚你今夜守城楼吧。” “王爷,这事不……” “是,末将领罚。”安早年应下,同时对江长兮道:“江姑娘不必在意,本就是安某的错。” 不想江长兮在这事上多做纠结,寒未辞开始询问起他不在这几日各地的时局和历州的白骨疫。 提到白骨疫,江长兮果然将安早年受罚一事抛之脑后。 安早年:“……” 江长兮出事,原本让谢子鹰有所忌惮的寒未辞也因牵机蛊生死未卜——其实谢子鹰更趋向于牵机蛊已经将寒未辞弄死了,让谢子鹰行事更加肆无忌惮,不仅在历州城中散播不实流言引起百姓恐慌,更是几次截断盘州运往历州的物资,历州的形势愈发严峻。 更让安早年忧心的是,盘州的白骨疫有恶化的趋势,历州城在江长兮失踪这几日每日都有噩耗,有好几个医官也染上了白骨疫。 “温大夫也不小心染上了。”知道温大夫是天水堂的大夫,跟江长兮的交情最好,安早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道。 其实安早年挺佩服温大夫的,他感染白骨疫其实是意外,但感染之后温大夫反而更加镇定,甚至说服了几位同样感染较轻意识清醒的大夫去照顾那些重症濒死的病人,在病人死去白蛊寻找新的寄生体时主动上前抗下所有危险。 所以虽说历州的白骨疫日渐严重,但这几日新增的病人倒是不多,有好几个是被白蛊重复寄生的大夫,如今已经病重濒危了。 江长兮听安早年说完始末,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着急的,都怪她不好,她突然出事肯定打乱了温大夫他们不少的安排,且白骨疫虽有眉目,可解决的方法还没有找到。 “先去看看病人吧。”听说温大夫也感染了白骨疫,辛泽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江长兮点头说好,见寒未辞也有要跟他们一起去的意思,便道:“王爷还是别去了吧,你的身上还有伤。” “你身上的伤也没好。”寒未辞不动声色地拒绝她的提议。 江长兮一噎,转念又道:“可盘州流言肆虐,情势也不容乐观,短时间内怕是无法为历州支援物资了,王爷还要想想别的办法,可别我们寻到了治疗之法,物资药草却供应不上。且谢子鹰目前逃脱在外,我怕他又潜进城中……” “那我更不能放你一个人了。” “……”她哪里是一个人了,师父庆荣不是人吗? 他们保护不了你。 “……” 接收到江长兮递来的求救眼神,安早年也觉得寒未辞还是消停一阵的好。他才失踪几日啊,搞得安早年也吃不下睡不好,人都瘦一圈了。 “王爷忘了跟你说件事。”安早年一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慌了神的心虚表情:“小公爷知道你失踪的事了,正在朝历州赶来。他还说若今日再找不到王爷他就要写信向皇上求援,到时候长公主也就知道了。” 受到一击的寒未辞一记眼刀扫过去:“多嘴!” “是是是,是我多嘴了,我这不是担心王爷和江姑娘吗……要不王爷还是亲自给小公爷去个信?我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保证今日到。否则长公主知道了担心不说,按她的脾气和对王爷的关爱,只怕会亲自跑来历州的……” 受到二击的寒未辞:“……你真是越来越本事了!” 后颈发凉的安早年:“呵呵,承蒙王爷夸奖。王爷你看……” 据寒未辞对长公主的了解,这节骨眼还敢往历州跑这种事还真是她做得出来的。他不得不妥协:“你小心些,稍后我再过去。” 终于劝走了寒未辞,江长兮乖乖应了声好,同时朝安早年投去感激的一眼,带着辛泽和庆荣去了收治点。 得知庆松早在她出事那日已经出城,且怎么也联系不上时,江长兮更是笃定了之前的想法,看来红丹草是真的寻到了。 可庆松明显就是躲着他们呢,除非白骨疫平息,否则庆松不可能带着红丹草出现在她面前了,江长兮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好笑了。 回到收治点,江长兮便先去看了温大夫,见她无事,得知辛泽还同她一起来了历州,温大夫强撑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整个人开始昏昏沉沉了。 江长兮让他好好休息,暗自道:您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们的。 辛泽在收治点里看了一圈,只有真正接触了病人,他才能更深刻地了解白骨疫这种病,意识到药方中的不足。 又费了两日功夫,与江长兮和收治点里几位大夫一番探讨,才将药方初步定下。 将药方给药童去抓药,江长兮看着炉火,上面煎着给寒未辞的药。 见江长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辛泽早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随手拖了把矮凳子坐在她身边,看她熟练地煎药,看似严肃道:“收起你的想法。慈悲不是借口,也不能抹杀血毒的存在。” “寒未辞是解了白骨疫,也抗住了血毒,那可是因为他体内有牵机蛊,再加上有你给他调养喂血。你能给他一人喂血,还能喂得了全城的人不成!” “我知道。” “知道就把你的想法给我收一收。”辛泽道:“以毒攻毒不失为一种方法,但以毒换毒,任何一个大夫都没有这样的权利。” 知道从白骨疫爆发起,江长兮就一直在跟这个病症,其间也见到了太多遭病痛折磨,家破人亡的例子,她心急于白骨疫的救治是正常的。但作为大夫,心急不冷静是最要不得的。 辛泽到底缓和了语气,安慰她道:“会有办法的。乖徒儿,你可是我的得意门生啊。” 第八十九章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http://.biquxs.info/

“嗯。”江长兮将煎好的药倒进碗里,准备给寒未辞送去:“师父,你正经起来的样子……真的让我好不习惯啊。” 一心等着江长兮夸奖的辛泽:“……臭丫头!” 灵活地躲开辛泽丢来的东西,江长兮一溜烟出了门。庆荣已经习惯了江长兮每日这个时候出门去给寒未辞送药,特意等在门口准备送她过去。 自从上次出事平安回来后,庆荣就一直是这样的态度,只要江长兮离开收治点她就坚决坚定地步步紧跟,任由江长兮说破了嘴也说不动她。后来江长兮也干脆地任她去了,她自己也图个安心。这个关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最开始寒未辞也是不放心江长兮的,时不时地往收治点跑。只是他不比庆荣空闲,盘州历州还有诸多的事等他定夺,总有人捧着公文过来找他拿主意。 见他明明忙得不可开交的还要两头跑,精神也是越养越不好,江长兮干脆以他打扰到她为由,赶他回历州府衙去办事了。 寒未辞无奈,只好往收治点多派了人保护着,并想着空闲些了再去看她。谁知一回到府衙那里里外外的事务就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寒未辞一连几日忙得焦头烂额,连药都忘了喝。 安早年提醒他,他便“等会”“凉点再喝”的十分敷衍,安早年只好跑去跟江长兮告状,于是就换成了江长兮每日按三餐地往府衙给他送药了。 收治点与府衙有些距离,寒未辞便派了马车每日接送,充当车夫的正是锦风。 庆荣与锦风也勉强算是熟识了吧,见寒未辞派来接送的人是他,也隐隐放心了些,但还是执意要跟在江长兮身边寸步不离。 虽然知道庆荣防的不止是他家王爷,但见庆荣这防贼一样的架势,锦风还是啧了一声,表示这女人绝对有疑心病。 马车慢悠悠地赶到历州府衙,刚挺稳当,庆荣就从里面掀开车帘,抬眸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府衙门前台阶上的人。 她惊讶也一瞬,也没做隐瞒:“姑娘,是秦二公子。” 提着食盒的江长兮正要起身,一听庆荣的话,身子一顿,心里的震惊自不必言说。 起身朝马车外探去,果然瞧见往这边来了的人。 那人一身天蓝色窄袖长衫,衬得身姿越发隽长,他面容如玉,举止文雅温润,恰是翩翩公子,举世无双。 “长兮妹妹。” 江长兮将食盒递给庆荣,借着她手上的力跳下马车,迎了上去:“秦二哥,你怎么在历州,何时来的?” “随小公爷来的,今日刚到。”秦世萧一一答了她的话,也在认真打量了她一番,确定她无事后,方才松了口气,开玩笑道:“幸好你没事,我的腿可算是保住了。” “嗯?”江长兮听言,疑惑地低头去看他的腿:“二哥的腿受伤了?” “……”秦世萧没忍住笑出声来,温润的眉眼化开,如沐浴春风。“谢长兮妹妹关心,我的腿没事。” 江长兮歪了歪头,被他笑得稀里糊涂的,还想再问,便瞥见刚好从府衙出来的寒未辞和相凉卿二人。 秦世萧顺着她的视线往后一看,笑道:“王爷,小公爷。”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相凉卿也许久没见江长兮了,几步走来叙话:“长兮妹妹,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小公爷。”江长兮福身,见了一礼。 相凉卿不满她的客套,正要抱怨,就听身后传来寒未辞冷冰冰的话:“不是说要去军营,还杵这做甚。” “去就去嘛,你这么凶干吗,吃炮仗了?”相凉卿有些不明所以,批评道:“在姑娘面前也这样凶,当心讨不到媳妇。” 讨不到媳妇的寒未辞:“你……” “王爷。”见他们三人到得齐,府衙前也早有马匹侍从等候着,不用想也知是有正事,江长兮不好多打扰,赶紧打断他二人可能会有的争执道:“该喝药了。” 寒未辞看了眼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见寒未辞将药喝完,江长兮就跟完成一件大事似的松了口气,对他招呼不打转身就走的举动也没说什么,便想相凉卿和秦世萧告辞了。 相凉卿三人的确还有要事,又见她有锦风庆荣护送,互相道了句告辞,就要分开。 秦世萧喊住江长兮,对她道:“我等会去接阿陌和安姑娘。” “两位姐姐也来了?” “嗯,她们都很担心你。” “劳烦两位姐姐挂念了。只是她们不该来的。” “阿陌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她执拗起来,祖母也奈何不了。至于安姑娘,她哥哥也在这呢。历州封城这些天,她吃不下睡不着的,累得精神也不好。想着她来历州见到阿年能安心些,祖母只好放人了。” 秦世萧不过与江长兮多说了两句,寒未辞就有些烦躁了。相凉卿一眼看出他的情绪,以为他是为历州的时局担忧。想着秦陌那两个小姑娘也快到了,秦世萧还是早点去接人的好,便出声催了他一句。 知道自己耽误他们的事了,江长兮赶紧向秦世萧告辞:“待二哥闲了,我有些话想跟二哥说。” “好。”秦世萧应下,送江长兮上车,这才折回府衙门前牵他的马。 寒未辞他们要去的是与江长兮完全相反的方向,听着身后车轱辘渐渐远去的声音,寒未辞看着前方,突然道:“秦二跟我去军营,你去接人。” “我?”相凉卿不明所以:“干嘛我去,那是秦二妹妹。” “护送的还是你的兵呢。” “……”这能一样吗?相凉卿想骂狗! 秦世萧虽然也有疑问,但还是好脾气道:“都是妹妹,若我去接了阿年没去,怕安姑娘要吃心,还是小公爷替我二人去吧。” 寒未辞听言瞥了秦世萧一眼,秦世萧立于马下,正巧也抬头看他。四目相对,一个冷若凝霜,一个如沐春风。 秦世萧冲他淡淡一笑,是如往常一般的笑意微扬,没有怀疑过寒未辞的用意,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就在他这一笑里悄然化解,寒未辞眉心紧蹙,心里升腾起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唾弃。 不是已经决定了只要守着她开心就好了吗?为何还要给自己增添烦恼,给他二人添堵? 寒未辞也不是什么好人,若他喜欢的姑娘喜欢的人不是秦世萧,或许他会没有任何负担地棒打鸳鸯,然后将姑娘圈占,让她只属于他一人。 可她喜欢的是秦世萧啊,家境优渥,家庭美满,前途无量。喜欢秦世萧可比喜欢他好多了。 他有什么好的。 空守着一座王府一个爵位,疼爱他的外祖母亲早亡,恨不得他死的陆家隔三差五地蹦跶,就连伤她的陆柳氏也要顾忌宫里的柳太后留她苟延残喘。喜欢他,那糟心事可就多了。 还是喜欢秦世萧好啊。 不愧是他喜欢的姑娘,眼光真好。 可心里,还是很不甘啊。 “算了。”寒未辞说:“去接你妹妹吧。相凉卿,走了。” 看着寒未辞驾马慢悠悠离去的背影,相凉卿一头雾水:“又改主意了?他今天吃错药了?” “应该不会。”他刚喝的药可是长兮妹妹送来的。 一脸懵逼的相凉卿只好无力地摆摆手,打马紧赶慢赶上寒未辞,一路向军营去。 秦世萧在于他们同行一段路后,才与他们分道扬镳赶去城外接秦陌和安早瑜。 就在他们同行的这段路上,三人还在说时局,说白骨疫,说朝廷拨下来的物资,就如往常一样,并没有任何异常。 这就让相凉卿更加看不懂了,真吃错药了?要不要去跟长兮妹妹好好谈一谈呢? 江长兮回到收治点时,病人们刚服下新药方的第一剂药,她走过抄手游廊,绕到后边去,辛泽正在那处察观后效。 师徒两人凑一块,轮番给服了新药的病人诊脉施针,叽里咕噜商讨一番,偶然也有意见不一的时候。也是江长兮性子冷清些,轻易与辛泽吵不起来,不然这收治点肯定比现在热闹许多。 不过,江长兮想,很快这里就要十分热闹了。 江长兮会这么想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猜测秦陌是个不怕事又闲不住的人,到了历州肯定会往这边跑,依她的闹腾劲,这里想不热闹都难。 事实证明,江长兮还是足够了解秦陌的。 “长兮妹妹!”根本不理会秦世萧的“别乱跑,你慢点”,秦陌一瞅见江长兮,立即就跟出笼的鸟儿一般飞扑过来,将她抱了个严严实实:“你可想死我了!” “你受伤没有啊?伤哪儿了?”秦陌掰着江长兮的肩膀转一圈,捧着她的脸兀自心疼道:“长兮妹妹你瘦了啊,肯定很辛苦是不是,你也要顾虑一下自己的身体嘛,再不也顾虑一下我啊,我会心疼的。” 秦陌一个句一个话题,思路转得飞快,江长兮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秦世萧看不下去了,提溜起妹妹的衣领,将人分开:“怎么哪都有你的事啊。” 第九十章 你说的是寒未辞吗? http://.biquxs.info/

“啊,还有我二哥。”秦陌一扭头抱上她二哥的胳膊,朝江长兮挤眉弄眼:“二哥也是担心你担心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为了二哥……为了我,你可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秦陌提到秦世萧时,江长兮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他眉眼温和,笑意谦柔,正灼灼地看着她。这样太过明亮清澈的眸光里像是盛满了他全部的温柔,让江长兮下意识地向要逃避。 已经心有所属的她,如何还能毫无负担地享受他给予的温柔呢。 看见秦世萧,江长兮就想起那个三月之约,心里更是笃定了要跟秦世萧好好聊聊的想法。 “二哥……” 秦世萧应了一声,放开妹妹的衣领,拍了拍她的头道:“我还要回军营去,这丫头闹腾得很,就麻烦长兮妹妹看顾了。” 见秦世萧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江长兮知道他事务繁忙,只好另找机会了:“二哥放心。” 被说成麻烦精,秦陌自然要跟哥哥抱怨两句的,但再见到江长兮让她很开心,不过哼哼两句,就放哥哥走了。 秦世萧一走,江长兮收回心神,这才注意到安早瑜不早:“秦姐姐,安姐姐呢?” “她呀。”秦陌笑得意味深长,颇有看好戏的意思:“自然是去军营咯。” 江长兮看不太懂秦陌的表情,却也恍然:“是了,安世子还在军营那边呢。” “是为安世子,也为另外一人。”秦陌神秘兮兮的,也不把话说全了,尽吊人胃口:“等她来了你就知道了。” 江长兮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秦陌既然想保持神秘感不愿多说,江长兮也不多问。正好辛泽看完里面的病人出来,江长兮正好为他们彼此引见。 听说辛泽是江长兮的师父,那也就是她们的长辈了。秦陌一向对和蔼可亲的长辈敬重有加的,也跟着江长兮喊:“师父你好。” 辛泽一听乐了,打量秦陌道:“我这倒多了个便宜徒弟?” 辛泽越瞧秦陌越喜欢,这姑娘性子活泼爽利,是个开朗阳光的,跟他脾气挺像。不像他的乖徒儿江长兮,太乖了,乖到从小到大就没让他担过心背过事,成熟懂事到让他一点为人师表的成就感都没有。 辛泽一边啧啧抱怨着江长兮的不给力,一边诱惑新来的小姑娘秦陌:“你既喊我一声师父,可有想跟我学医啊?” “啊?”只是随了江长兮一声称呼的秦陌还真没往学医想。 辛泽却来了兴趣,拉她到一边开始给她普及起学医的好处一二三来了。 “姑娘。”庆荣有些无语,人家好歹也是秦国公府的宝贝疙瘩千金小姐,什么世面没见过,哪里会是辛泽三言两句就能拐带的。 “无妨。”江长兮说:“师父要跟我们回临都。” “咦?”这事庆荣还真不知道,“辛师父不做游医啦?”虽然对于辛泽的方向感庆荣挺不敢恭维的。 “应该是暂时改变理想了吧。”其实江长兮很清楚,辛泽会想去临都,多半是因为她的缘故。“庆松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姑娘,您别生庆松的气,他只是……” “我知道。”看着庆荣写满忐忑的脸,江长兮温和一笑,安慰她道:“我没生气。”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江长兮很清楚他们对她的维护和忠心。 新药方使用的效果的确显著,当天夜里就有病人退了高热,人也清醒不少。只是有些白蛊在病人体内盘踞久了,渐渐生出了抗药性,辛泽担心拖太久会夜长梦多,而新药方的药效他又觉得差点什么。 于是辛泽连夜找了江长兮几位大夫商讨药方修改的事,被喊走的江长兮没能第一时间见到从军营回来的安早瑜。 安早瑜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任秦陌怎么敲门都不开。 秦陌记得团团转,正想着要不要找人来撞门时,安早瑜突然想通了一般打开了房门:“我饿了,有吃的吗?” “……” 同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国公府姑娘,秦陌自然不可能为了安慰安早瑜看似受伤的心灵去做饭,关键是她做了安早瑜也不敢吃啊。于是她找来了厨娘给下了碗面。 已经用过晚膳的秦陌一手撑着脑袋一边看安早瑜十分大家闺秀地吃面,细嚼慢咽的半天也没吃下半碗,可她好奇的八卦的抓心挠肺,已经等不及她用完这碗面了。 “我说,都这个时辰了,你哥也没留你用顿饭?”这不太想安世子会做的事啊。关键她不是去找那谁那啥的吗?这是没成功? “我自己走的,他不知道。”安早瑜将嘴里的面咽下去了,才道。 “哦,那你……”秦陌问得小心翼翼。 安早瑜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小心什么,也知道她想问什么。心里纠结成一团,被拒绝后难过得都能挤出水来,可,能改变什么呢。 “他有喜欢的人了。”这是那个人的原话,安早瑜并没有任何隐瞒,如实相告。 “什么?他有喜欢的人了?谁啊谁啊谁啊?没听说啊,不会是推辞吧?”那个人哦,嚣张桀骜,张狂放肆还目中无人的,他有喜欢的人,真难想象。 安早瑜一开始也是这般以为的,但是…… “他没说是谁。但你没见他提起那人时的表情,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温柔的样子,满眼的眷念向往,像个活生生的人。” 秦陌被安早瑜一连串的形容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抖了一下,纠结着表情怀疑道:“你说的是寒未辞吗?还温柔眷念向往?” “是寒未辞啊。”安早瑜被秦陌话里的嫌弃逗笑了,笑过之后却觉得失落,“是我不认识的寒未辞。” “真羡慕那个姑娘。”安早瑜说着,往嘴里塞了一口面。 “……”秦陌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不难过啊?”安早瑜的心事她知道也有好些年了,这些年她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喜欢着寒未辞,如何默默地关注着寒未辞,甚至在寒未辞饱受非议时悄悄拿自己攒起来的私房买人散发维护之言,这些秦陌都知道,也都看在眼里,她甚至觉得,能被安早瑜喜欢是寒未辞一生的幸事。 可是没想到,人家压根不稀罕啊我去! 越想越愤懑,秦陌都要伤心难过死了,偏偏安早瑜一脸的淡定,将整整一碗面都给吃下去了。 “阿瑜!”秦陌不满她的态度,也心疼她的态度,还是软了语气道:“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吧,我大方点,肩膀给你靠。” 吃撑了的安早瑜嗤笑:“跟谁稀罕似的。” “那你要不要!” “要要要!”见秦陌真急了,安早瑜连忙哄着,挪了凳子坐过去,脑袋一歪,靠在她的肩膀上,心里忍不住纳闷:到底是谁被心上人拒绝了哦,为什么是她哄着秦陌啊。 可其实,她还是需要一个肩膀的。不想去找哥哥,那就只能借秦陌的了。虽然单薄得很,但也很让人安心啊。 “你哭了吗?”沉默许久,脑袋上空传来秦陌小心翼翼的询问。 安早瑜噗嗤一声笑了,又觉得难过,一颗心胀胀的,却有一只手将它抓得紧紧的,难过得很。 “没有。” 明明声音都变了。秦陌在安早瑜看不见的地方撇嘴,情绪也跟着有些低落:“寒未辞这个人渣。” “呃,王爷也不渣吧。”他一没玩弄欺骗她的感情,二虽简洁但也坚决拒绝了她的感情啊,他只是真的不喜欢她而已。 “你还替他说话!”秦陌不满。 “没有。我只是觉得,其实我也有错吧。”安早瑜反省了一下自己:“也许是我的喜欢实在太隐晦了吧。你不也劝过我吗,不能太矜持了,王爷也不是神仙不会读心术。” “可是女孩子本来就是要矜持些的嘛!”反正秦陌就觉得安早瑜什么都是对的,她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 虽然觉得寒未辞很无辜,但被秦陌这么没道理的维护着,倒是让安早瑜觉得很暖心。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都有心力八卦了:“你说王爷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安静的温柔的娴雅的大家闺秀的小家碧玉的?反正你这类型的他不喜欢,哎呀你说他不会是喜欢我把?!” 被秦陌扎了一刀的安早瑜觉得自己所有的感动都白瞎了:“呵呵。” 秦陌被安早瑜笑得一个激灵,顿时泄了气,她猜不出来:“反正我挺同情那姑娘的。” “还好吧,王爷很好啊。”不要怀疑我的眼光好嘛,毕竟是我喜欢过的人啊。 秦陌摊手,表示她无言以对。 夜晚深深,江长兮回来时秦陌已经去睡了,安早瑜撑得厉害了睡不着,还在院子里遛弯消食。 “安姐姐?还没睡吗?” “吃撑了,想来问你找点药吃。”安早瑜说。 “你等等。”江长兮立即回了房,翻出药来:“给,吃粒这个,消食丸,效果还不错。” “谢谢。”安早瑜接过,就着江长兮递来的水服下,忍不住抱怨道:“都怪秦陌,给我下了一大碗面,害我遛到现在都没遛下去,还是你靠谱些。” 食指摩挲着杯沿,昏暗的烛光下,安早瑜看着碎了满杯光亮的清水,隐隐映出她的样子。 第九十一章 让谁来试药 http://.biquxs.info/

她眨了眨眼,水中的她也跟着眨了眨眼。有些心情在这样寂静无人的夜里更容易变成忐忑踌躇。 “长兮妹妹。” “嗯?”江长兮一直安安静静地陪她坐着,她说话了,她就应一声,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映着烛光,顾盼生辉。 江长兮看她的眼神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样的温柔淡然,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好像什么都能包容。 在她这样的眼神,好像她再扭扭捏捏就太过刻意了,安早瑜忍不住笑,诚心诚意地道:“对不起啊,上次平州我不该冲你发火的。” 猜到了安早瑜找她有事,但没想到是这事的江长兮微怔后,温柔地笑着,摇头道:“哪里需要对不起,安姐姐也是担心我。是我太莽撞了,不知道保护自己。” “那段时间安姐姐一定很为难吧。历州出了事,安世子也被牵扯其中,未知安否,我又这样不听劝不安生。其实该是我说对不起的。对不起啊安姐姐,让你们担心了。” 江长兮的话落,安早瑜歪着脑袋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苦笑地释然道:“怎么就要你来跟我说对不起呢,你本来就没有错啊。” 见江长兮还要说话,安早瑜劝阻她,道:“好了,我不说对不起的话,你也别说了。我们是好姐妹是不是,就不需要这些客套的面子话了,说多了反而越发生分了。” 安早瑜的意思就是这事到此为止。江长兮本就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自然顺势应下。 安早瑜像是了了一件大事般松了口气,嘴角荡开的笑意真了几分,眉心微蹙,却似有心事。 江长兮没有忽略她这细微的情绪变化,给她倒了杯水,不放心地问道:“安姐姐可有心事?” 安早瑜是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就连秦陌都被她瞒过去了,不想还是被看出来了:“有这么明显吗?” 倒不是明显,只是细节决定成败一向是她的信条,难免会更在意一些,注意到的就比旁人多一些。 安早瑜手托着腮,脑袋歪了歪,颓然叹气道:“想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其实我已经想通了,就是情感上有些过不去,自寻烦恼罢了。” “看你如今这样忙,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倒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让你烦恼了。” 安早瑜不想说,江长兮自然也不问:“那就等安姐姐何时觉得我不忙了,再说与我听好了。” 江长兮的不多问让安早瑜觉得很窝心。她暂时确实不想多提此事,就算是她为自己保留的一点点自尊吧。“我就怕到时我想说了,江长兮却要嫌我记仇,还记恨着陈年往事呢。” “安姐姐到时若还心有不平,那自不必安姐姐提,我与秦姐姐也定然替你报仇,出了这口恶气。” 江长兮一副“就该如此”的理所当然样子,既让安早瑜心软的眼眶发热,又让她苦笑不得,没好气地往她脑袋上敲了一记:“你哟,以后还是离秦陌远些吧,都跟她学坏了。” “唔……”江长兮想了想道:“秦姐姐若是在,这个时候应该说‘安早瑜你太过分了,竟然撺掇长兮妹妹不理我,你是不是想独占长兮妹妹呀’。” 还真别说,江长兮这语气神情学了个十足十,确实像极了秦陌。 安早瑜“噗嗤”一声笑了,点着她的额笑骂道:“调皮。” 见时辰真的不早了,念及江长兮忙了一日,明日还要早起继续忙活,也不好留得太晚,起身告辞离去了。 安早瑜走后没多久,江长兮就歇下了。 一夜无梦。 此后几日,药方经历几番修改,有的病人好转,有的病人拖的时日太长,已然无力回天,相继离世的人多了,收治点内人心浮动,别说生病的人,照料的人都生了颓然浮躁之意。 “这样下去,恐不是长久之计。”大家的情绪变化辛泽都有看在眼里,没有良好乐观的心态,郁结长聚于心,好好的人也会拖垮的,更别提收治点内还有这么多的病人。 久病之人最容易受他人情绪影响了,最怕的就是这些不好的情绪会给病人们带去‘这病治不好了’的错觉了,辛泽觉得他们有必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了。 “师父想要做什么?” “这是你之前写的药方。” “可师父不是说,以毒换毒不是良计吗?” “所以我改了几味药。”辛泽将药方拿给江长兮,让她自己看。 江长兮接过药方。这药方是她写的,她自然清楚原来的方子是什么样的,如今也能一眼看出辛泽修改的地方。 当她看到某一处时,不由得怔了怔,错愕地看着辛泽道:“师父把金林草去了?” 这张药方里最大的变化,就是去了金林草。 “去了金林草,就没有药物可以压制地腐蛊的毒性了。”有个想法一闪而过,江长兮顿时明白了辛泽的用意:“师父是打算利用地腐蛊以毒攻毒?” “不错。”见江长兮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图,辛泽十分欣慰。真不愧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可是师父,若能用地腐蛊以毒攻毒,地腐蛊还会成为半成蛊的辅虫吗?” “可你也别忘了,现在用地腐蛊攻的不是半成蛊的毒,而是白蛊的毒。”辛泽教育她:“徒弟呀,脑子偶尔也要拐个弯,一加一等于二是常态,可不代表没有意外。” “好吧。”勉强被说服的江长兮又将目光放在另一味上:“既然去了金林草,类蝎草是不是也可换了,换成白芷或者三七这些?” “不行。”辛泽摇头道:“我将类蝎草用了双倍的量,就是想用类蝎草削弱白蛊的毒性,白芷三七这类药怕没有这个功效。” “师父自有师父的考量,可我担心类蝎草的用量过大,若有病人对类蝎草不耐,这一剂药下去,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辛泽大吃一惊,半晌才道:“还真有人对类蝎草不耐啊?”他行医三十多载,这等病例也只在医书上看过,还以为是老祖宗以讹传讹呢。真是罪过罪过。 “嗯。”江长兮默了一瞬,淡淡道:“兄长的母亲吴氏便是。” “……哦。”本来有意让江长兮给他说说这一病例的,一听到是江吴氏,辛泽顿时没了兴趣。 话题转回药方上,辛泽道:“这个方子本身就是个毒方,不可轻易给病人服用,需得找人试验过才行。” 江长兮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呢,就被辛泽拒绝了:“你不行,你本身百蛊不侵,情况特殊,你试了也不准。” “……” 没有合适的人试药,药方的事还得再放一放。 这几日江长兮忙着,秦陌和安早瑜则跟着药童在后院帮忙煎药送药,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听说盘州的情况不太乐观,收治点有几名大夫被调去了盘州,相凉卿过去盘州坐镇,秦世萧也跟着去了,有些要说的话江长兮也只能无奈搁置。 留在历州的寒未辞和安早年也没闲着,江长兮偶尔送药过去都见不到人,只好在找得到寒未辞时将所有准备先做足了,免得他一忙起来血瘾发作就不好了。 这天同辛泽刚说完药方的事不久,江长兮便去给寒未辞送药了,正巧他刚办完事回来有空闲,江长兮便着意给他施针,晚了些时辰回收治点。 谁想刚回到收治点,就见众大夫一脸如释重负,大喜过望的表情。 “成了,成了。”有人注意到了江长兮,过来给她报喜。 江长兮隐隐有了猜测,心情激荡的同时也有些不敢相信,“什么成了?” “新的药方,辛先生不是说是江姑娘你写吗?” “温大夫的蛊毒解了,辛先生说这药方可行!” 所有人都在跟她道喜,江长兮却跟五雷轰顶一般震惊:“你说什么?温大夫试的药?” 拨开还在喜悦不能自己的人们,江长兮快步奔向温大夫的房间,房内一室的血腥浓重,药童捧了清水进屋,险些撞倒她,连忙向她道歉。 辛泽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往这一看,朝她招了招手。 江长兮几步走过去,辛泽正在给温大夫把脉,地上温大夫吐出来的黑血还没有处理干净。 江长兮勉强压着脾气,让药童进来先将血污清理干净了,才凑过去看温大夫。 他的年岁大了,累了这么多日,受了这一遭罪,满头的发都白了,嘴下的山羊胡子沾了血,都粘成一团了。 可饶是形容这般狼狈,去了蛊毒后温大夫的呼吸平稳顺畅了许多,脸上也不再是灰败的白,已经开始焕发出生机了。 “放心吧,好生调养,阎王爷还不想收他呢。”辛泽与温大夫也是旧识,见他如此垂危一场,辛泽心里也难受。不过,“都过去了。” “嗯。”江长兮自然知道去了白蛊后,温大夫会慢慢好起来的,可在这之前谁能知道这药方是对是错,万一毒性过猛怎么办。“师父,您怎么能让温大夫试药呢?” 第九十二章 老的小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http://.biquxs.info/

“不然谁来试?”辛泽挑眉没好气地反问道:“其他的谁谁谁?” “其实你我都清楚,温大夫也清楚,这药方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么所有的病人里,他来试药是最好的。试药本来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他信任你,事实证明他没有信错你,皆大欢喜不是。” “可是……” 辛泽直接给了江长兮后脑勺一巴掌,他已经失去耐心了:“瞻前顾后,没出息!走走走,配药煎药,你很闲吗,其他病人还等着药救命呢!” 是呀,都这个时候了多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抓紧时间救治其他的病人,以免辜负了温大夫的一片心意。 是她转牛角尖了。 见江长兮开了窍,辛泽暗地里泪流盈眶,真是太不容易了,亲亲徒弟竟然让他担了回心。 江长兮还是担心病人们会出现对类蝎草不耐的症状,便在用药前让人准备了类蝎草给病人们试验,一旦病人出现不耐,停止用药。 幸运的是,历州城的百姓竟然无一人出现不耐症状,新药方的效果十分不错,近半数的病人在当天解了蛊,病重的病人在重新调了较温和的药方,连续几日服药后也吐出了黑血,只要再慢慢调养些时日就好了。 而身染骨疫的病人自然不适用这种以毒攻毒的药方,不过在弄清楚白蛊就是地腐蛊和半成蛊合成后,辛泽根据两种蛊虫的特性,添加削减几味药后,制成的新药后效也十分不错。 历州城的白骨疫总算得到了控制。 如此,寒未辞找到辛泽和江长兮,开始着手于盘州的救治。 除了历州盘州外,另外还有其他一些城市也有发现白骨疫的,那些地方自然不需要辛泽和江长兮再一一过去看了,寒未辞安排人散发药方前去各地州府,朝廷也有驻当地的钦差过去监护。 待盘历两城趋于安定时,一晃已是六月初,盘州多日无雨,天气开始闷热起来。 “往年也没这么热吧。”辛泽顺手拿了江长兮煽火用的蒲扇扇风,闷热的天气连风都是热的。 “师父进屋里去吧,让我庆荣给你备些冰块。”江长兮见他热得受不了了,提议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去洗把脸就成了。”盘州的疫情也算得到解决了,可百姓的一应生产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朝廷拨下的物资有限,哪里能奢侈到用冰块啊。 洗了脸的辛泽很快就回来了,他的衣袖上沾了些水,他也不在意,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坐下,翘着二郎腿摇着蒲扇:“你真要跟秦丫头他们去平州啊?” “嗯。总归是一起出来的,不一起回去,怕有人要说闲话。”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辛泽也没话劝了,换条腿翘着,赞同地点点头:“说的也是啊,侯府里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灯。”顿了顿,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句,老的小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师父要同我们去吗?”江长兮是看辛泽同秦陌相处得不错,之前在历州,辛泽得了空还会教秦陌认一些草药什么的。 本以为辛泽会同意的,谁知他一脸的敬谢不敏,道:“算了吧,你们老的小的一大家子一起走,想想就知道麻烦事一大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那你是要跟王爷一起走?”历州的匪乱已平,疫情也基本解决,朝廷已经下令,命寒未辞和安早年回朝,不日就要启程了。 若要赶趟同他们一道回去,江长兮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辛泽一想到寒未辞那张戾气张扬的脸就牙疼,就算是后知后觉地知道了寒未辞就南襄王,也治不了他的牙疼:“我自己走。” “呃……” “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就是想问师父您是认真的吗?” 辛泽板正脸:“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江长兮很想回答很像但她不敢:“您确定您不会迷路迷到大宛去吗?” 会心一击,辛泽觉得他受到了侮辱:“我是这样的人吗!我至于连过没过边境线都不知道吗?!” “……”不,师父,您好像放错重点了。 辛泽伤心难过,他在亲亲徒弟的心目上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哦!不行,为了挽回他英勇神武英俊潇洒的形象,他决定,任由江长兮说破了嘴皮子也坚定一定要自己去临都。 江长兮摊开手,她也很无奈啊。 临行前一天,江长兮为寒未辞施针,并将一个小瓶子血交给他:“记得每三日服用一次,我给你的药也要每日按三餐吃。” 怕他一着急赶路又忘记了,江长兮不得不跟安早年说,跟锦风说。同样的话来来回回说了三四遍,也不见她烦。 她每说一遍,寒未辞都跟在她身边认认真真地听着,她说不烦,他竟然也听不烦。一眼看出,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临都城那位整日将不耐烦三个字挂脸上的混世魔王。 第二日,秦世萧带着三个姑娘和一小队人马,先行赶往平州与秦老夫人一行人汇合,寒未辞的大军将于三日后拔营回朝。 怕耽搁久了秦老夫人担心太盛,去往平州的人马可谓日夜兼程,终于在五日后到达了平州。 经过先前的那场大战,加上白骨疫的影响,平州已不复他们来时的繁荣。听秦陌说因监护不力,调兵不当等等原因,平州不少官员被朝廷问责,新的知州大臣怕还要些时日方能走马上任。 有罚必然也有赏,陈蔚笙便因抗匪期间立下功劳而得到提拔,他们到平州时陈蔚笙的任命正好下来,说待陈蔚笙协助新上任的平州知州处理好匪乱的善后工作后,便要去临都任职了。 这大抵是近段时间陈家唯一的喜事了。 向秦老夫人报过平安后,秦陌拉江长兮回西侧院时跟她说的:“陈家真是一摊子浑水,清不了了。原来我祖母还在陈老太太据理力争着要将小姑姑和七姑娘接到临都去住呢。如今好了,小姑丈调任临都,陈老太太不放人也得放了,总不好叫人夫妻分居两地吧,她还想不想抱孙子了。” 安早瑜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打断她道:“好啦,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别人听了去。” 秦陌当然怕,这不一脚踏进西侧院,她才敢放声说话嘛。可嘴上就是不愿向安早瑜示弱,道:“她们陈家人敢做还怕我们说啊,我偏要说。” “长兮妹妹,你是没瞧见那陈老太爷的偏心劲。哦,就因为那陈杨氏替陈家生了个孙子,她就功德无量立地成佛啦?明明是她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害我小姑姑,反倒弄得小姑姑不原谅她就罪大恶极了一般。” “我还听说啊,陈老六的媳妇母子俱丧,也是陈杨氏背后捣的鬼。” 安早瑜瞥了她一眼,“你有证据吗?” 秦陌撇撇嘴,气呼呼地道:“没有。” “那这样的闲话听听就好,值得你挂在嘴边提?” 秦陌嘴一撅,分明就要反驳安早瑜的话。怕她们两个又吵起来,江长兮不得不插嘴道:“陈家最后是怎么处置陈杨氏的?” 说起这个秦陌就更气了,哼了两声不想说。 安早瑜见状,笑骂了她一句“孩子一样”,给江长兮解惑道:“陈老太爷因着大房父子的求情,也念着陈杨氏给他们陈家生了唯一的孙子,只夺了掌家权,罚去宗庙思过去了。” 秦陌又有意见了:“掌家权本来就名存实亡,谁不知道陈老太太把持着一直不肯放手啊。去宗庙思过也就面上的,背地里谁知道去了那边是吃苦受难还是好喝好吃地供着啊,那还不是陈老太爷一句话的事。” 安早瑜没好气地怼她:“你都知道了老夫人能不知道吗?大家都知道,只是谁也不说罢了,偏你聪明,全都要抖搂出来。” “老夫人知道却不说,也不过是两家还要做亲家,为了三夫人和七姑娘,不太好撕破脸皮罢了。秦姐姐也知道,但是秦姐姐咽不下这口气。” “就是就是。”被安早瑜早数落晚也数落,终于有人出来帮她说话了,秦陌激动得抱着江长兮不撒手,朝安早瑜哼道:“我就是气不过嘛。恶人没有恶报,还不给我说呀。我也没出去说,我就在你们俩面前说,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长兮妹妹你就护着她吧,看她尾巴不翘上天去。”安早瑜知道秦陌不会往外说,可就她什么都敢说,她真怕有一天秦陌祸从口出了。 “能翘上天那是我本事呀!”秦陌得意洋洋,气得安早瑜想打她。 考量着他们刚从历州回来,舟车劳顿,返程的日子就又往后推延了两日。眼看着暑天渐至,再拖七月最热时都赶不回临都了,返程的队伍这才浩浩汤汤出发了。 返程的队伍比来时多了陈秦氏母女,她们先随行去临都安置,待陈蔚笙处理好平州的事后再赴临都上任,一家团圆。 表面上是这样,背地里是什么原因,众人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就像江长兮说的,顾虑这亲家彼此的颜面和日后的往来,看破不说破罢了。 返程走的是和来时一样的路,北上的风景似乎没什么变化,就是从暮春走到初夏,添了几分暑气和几丝惆胀罢了。 第九十三章 不就是想见我二哥吗 http://.biquxs.info/

离家三个多月,江长兮也有些想念祖母了。她趴在窗户上,流水哗啦啦地响过,带着暑热的风迎面扑来,又闷又热的。 队伍里有老人家有几个月大的小孩,脚程自然快不了,慢慢悠悠的走了快一个月,堪堪在七月初一这天到了临都。 一行人自然先将江长兮送回了随安侯府,这才浩浩汤汤地往秦国公府去。 老夫人早就打听好了他们回来的日子,让人备了江长兮爱吃的点心和饭菜,就等着她回来能吃上口热乎的。 “瘦了,都见骨头了。”不等江长兮行完礼,江老夫人就拉着江长兮一番打量,心疼她的宝贝孙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又吃了不少苦。 刚心疼,又是一番气恼,手上不轻不重地打了她一下:“不听话,竟然还敢往历州跑,真是越大不让人省心了。” 江长兮自己自然是不敢将这事告诉江老夫人的,不过也不难猜到是谁说的。 她抱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老夫人怎么连这都跟您说呀。我这不是没事嘛,祖母,您就别生气了。” “就是你没事,老家伙才敢说与我叫我安心的。我就怕她不说。”若是连老姐妹都对她隐瞒了,才是出了大事了。 江长兮知道老夫人是怕秦老夫人报喜不报忧。为了安抚担心受怕的老夫人,江长兮主动跟她提起历州的事,包括历州多次危及,险些被放火烧城。也包括她被谢子鹰掳走,遇寒未辞相救。还有在九曲深林深陷为难,幸遇师父辛泽救命等等事情,听得老夫人心惊胆战的,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祖母,我没事的。”江长兮怕吓到她,有些不敢说了。 可江老夫人要她说。她要知道她的孙女这些日子在外头吃了多少苦,要知道她的孙女有多了得,又救了多少人。 江长兮只好继续说,当她说到平州的那把火,说到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葬身火海,心中难免悲凉。 江老夫人抱着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慈祥的低声的道:“生老病死,因果循环,这是命中注定的。有人畏惧生,自然也有人畏惧死。祖母没法告诉你谁对谁错,一切从心就好。” “从心?” “对啊,从我们兮儿自己的心。”祖母低柔的话充满慈爱和包容,“无论我们兮儿想要做什么,祖母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当然了,有祖母一个人是不够的,祖母老了,力量太小了。兮儿需要另外一个人来站在你的身边,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祖母……”不是没想过祖母会提这件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才刚回来啊。 “兮儿,你不小了,祖母也是真的老了。我活到这个岁数,唯一牵挂的就是你的婚事。” 江长兮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祖母原该留在临都安享晚年的,却为了她被迫去了春城。就连五年后回来,也是为了她的终身能有所托,让她这个不孝的孙女在她死后不至于无所依靠。全是因为她。 “祖母,你让我好好的想一想,好不好?” 老夫人只当她是小姑娘害羞了,也怕她受父母婚事影响生了恐惧之心,也不敢逼得太紧了,满口应着她“好,你好好想想”,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时候找一找秦老夫人,探一探秦家的口风。 若是能成,自然是要秦家尽快往江家下聘的,免得夜长梦多。 江长兮并不知道老夫人的打算,见她不再提这件事,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盘算着尽早去找秦世萧说明白,以避免一些尴尬的误会。 只是江长兮忘了,返程这一路上她都没有找到与秦世萧独处的机会,回到人多眼杂的临都,这样的机会就更难找了。 直到七月初七那日,安国公府摆了香案,邀秦陌和江长兮过府乞巧,三个姑娘凑到了一块儿,江长兮才从秦陌口中打听到秦世萧因离京这三个多月累积了不少的公务,已经在府衙忙了好几天没回家了。 江长兮听此言,倒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了,不免有些悻悻不得志,显得人蔫蔫的。 秦陌以为她因为见不到秦世萧才这副模样的,凑过去朝她挤眉弄眼,揶揄道:“哎呀,你别这样嘛,不就是想见我二哥吗,我给你想办法。” 江长兮姑且死马当活马医了:“什么办法?” 秦陌捂着嘴笑,心想:果然被我猜中了吧,你就是想我二哥了。哎呀,看来她看很快就要有个嫂嫂了。 安早瑜瞥见她笑得贼兮兮的模样就知道不好,奉劝江长兮道:“你可别听她瞎出馊主意。” “谁出馊主意了。”秦陌一直觉得安早瑜对她有误解,她明明这么聪明可爱活泼,馊这种词汇根本就不跟她搭边好吗。 “长兮妹妹,你听我说呀。”秦陌拉江长兮到一边,用自认为低可实际上安早瑜也能听到的声音道:“过几日就是盂兰盆节了,我家世子哥哥不在临都,二哥肯定是要同父亲母亲去宝惠寺祭拜的。届时你们家也要去。宝惠寺下通敬明河,年年有人放花灯烧灯船祈福的,到时候我带哥哥去寻你啊。” 安早瑜听言皱眉:“还说不是馊主意。你当这是什么事?神神秘秘偷偷摸摸的,这叫私会!” “私什么会啊,不能为人所知的才叫做私会。长兮妹妹跟我二哥那叫人尽皆知,两家长辈都心知肚明的好吗!?”要她说啊,她二哥就该先下手为强把长兮妹妹给定下来先,而不是苦逼地去处理什么公务。 公务什么的,哪里有娶媳妇重要啊。 这样的话秦陌也只敢在心里暗戳戳地吐槽了,要说出来,安早瑜第一个得批评她。 “其实我和秦二哥……” 江长兮想解释的,可秦陌捂着耳朵不听不听:“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我早就看穿你了。” 江长兮:“……”不,你并没有。 知道她说再多在秦陌眼里都是欲盖弥彰,江长兮也不同她争了,想着等她与秦世萧说清楚了,自然一切都清楚了。 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大鸿各地都传来不太平的消息。江长兮回临都几日,随安侯每日来去匆匆,侯府就跟客栈似的。江长远也好不到哪去,就她回来当日陪着吃了顿饭,之后的日子一直都是早出晚归的。 听说她不在这段日子里江长远立了个不大不小的功,皇帝赏识他,将他调到御前做侍卫去了。就在皇帝忙着往各地派兵赈灾拨银事,江长远也被派出去跑了不少趟差。 好像一回到临都,所有人都忙得转圈,就她突然悠闲了下来,每日不是陪着祖母礼佛品茶,就是待在倚芳阁里看书赏花。 每每看到院子里那些长得极旺盛的妍丽花朵,江长兮就忍不住想起她先前在花园里种的草药。她这次回来发现,那些草药不知何时被尽数翻埋种了时下的花草。 秀檀忍不住跟她一通抱怨:“明明是侯爷不讲理,还诬赖那些都是害人的毒药全给埋了,暴殄天物。有本事他这辈子都别生病不吃药!哎呦,庆荣你打我干嘛呀。” 庆荣没好脸色给她,朝江长兮那边示意了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看见江长兮淡薄得有些莫名的神色,秀檀一阵心虚,赶紧闭了嘴。 江长兮翻着书,瞧了那边小心翼翼的两人一眼,轻轻浅浅的笑,好像不受丝毫的影响,评价道:“嗯,秀檀说得对。父亲太仇药了,最好这辈子都别生病,不然都打脸。” 这话秀檀可不敢再接了,在庆荣的示意下告退道:“姑娘的茶没了,奴婢再去沏一壶来。”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激不起多大的风浪,江长兮笑一笑也就忘了。 转眼就到了七月十五这日。 七月十五,道教称它中元节,佛教称盂兰盆节,而民间俗称鬼节。相传每到这一天,阴间鬼门打开,阴魂鬼怪涌向人间接受后世子孙的香火祭拜。 而按大鸿的习俗,家家户户都要在这一天上坟扫墓,祭拜祖先的。前朝也会在这一天休沐,放官员们回家祭祀。 从类蝎草事件后,时隔三个多月,江长兮在今日是第一次见随安侯,江吴氏跟在他的身后,一身素衣托得她整个人纤瘦娇弱,也许就是这样,才能更惹男人怜爱吧。 好几日不见人的江长远今日也在,身边跟着个头刚到他腰的江长言,见随安侯夫妻过来,上前一步半挡着身后的弟妹拱手问礼:“父亲,母亲。” 江长兮和江长言跟在他身后见礼。 随安侯本不是太寡言的性子,可近来他与长子的关系僵了不少,心里是欣慰他的成长,可面上还是不咸不淡的:“嗯。” 丈夫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见他二人僵持,江吴氏心里也不好受,忙出来打圆场道:“老夫人身体不好,不宜颠簸,就不跟我们去了。我们快出发吧。阿远,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江长远应了一句,带弟弟妹妹去后面的马车。随安侯夫妻便做前面的马车。一行人算不上多,但前往宝惠寺祭拜的还有两个女眷,丫鬟婆子还是得带的,加起来人也不算少了。 第九十四章 我自然是与哥哥一条战线的 http://.biquxs.info/

在这一日前来宝惠寺祭拜的人不在少数,有些几家大户在寺里摆了道场,挤挤挨挨的,人头攒动,一个没看劳走丢了人都不知道。 人太多了,今日来的又多是临都城内的世族大家,大家都认识,遇见了难免要停下来客套两句,走走停停的,直到拜祭行程走完了,天都见了乌云色。 宝惠寺下还有延绵入城的庙会活动,敬明河的花灯也是盂兰盆节必不可少的活动之一。江吴氏要陪随安侯回去了,江长言好容易从西山书院回来一趟,正想凑一凑热闹。 江吴氏只好将小儿子托付给大儿子,叮嘱道:“庙会人多,你是哥哥,可要保护好弟弟和妹妹,别磕着碰着了。” 这话单今天江长远就听母亲说了不下三遍,耳朵都快生茧了:“知道了母亲,父亲还等着呢,快回去吧。” 知道他不耐烦,可该说的话江吴氏还是要说,跟不说就一定会出事似的。“兮儿,要跟紧哥哥,玩够了就回府,啊。” 江长兮自然应是,江长远翻了个白眼:“母亲,你当妹妹今年三岁还是你儿子我今年三岁啊。赶紧回吧回吧,妹妹我们去那边玩儿。”江长远一手拉一个,不再去管江吴氏了。反正有人乐意管她。 “阿姐,阿姐,这里。”穿过人群,离了长辈的江长言犹如脱缰的野马,欢腾地蹦跶出去。 江长远、江长兮二人跟在后头,走慢了一步,便被熙攘的人群隔开了,总感觉一错眼就要寻不到人一般。 “阿言,你慢点走。”江长兮嘱咐他,喊来他的书童紧紧跟上去,别真走散了。“阿言看起来很开心啊。” “可不是。”江长远护着妹妹不让行人碰撞了她,一边道:“西山书院教条森严,古板无趣得很,偏父亲还要送阿言去那里活受罪。” “可我怎么听说,西山书院的先生们都是学识渊博的,备受天下学子推崇呢。” “……西山书院那些老迂腐是给你什么好处了吗?你这么帮着他们说话。”江长远一脸的受伤:“妹妹,我才是你亲哥,你要分清内外,跟我同仇敌忾才对!” 江长兮知道江长远也是去过西山书院读书的,好像后来是因他与六皇子打架,影响恶劣,双双被请离了书院。可没过多久,同样被请离的六皇子却再度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西山书院里。 因着这件事,江长远一直觉得西山书院不公,对那些教书的先生也颇有微词。 知道他心里别扭,江长兮只好安抚他道:“我自然是与哥哥一条战线的。可哥哥也别忘了,阿言可还在西山书院读书呢。就算再有微词,为了阿言,也该忍忍。” 江长远哼哼两声,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两人顺着人流走到江长言站定的地方,那是一个卖花灯的小摊。 大鸿放花灯祈福的习俗源远流长,因着各地风俗习惯不同,花灯的形状也略有偏差。流传最广的还是荷花灯。 可能是年幼时落过水的缘故,家里的长辈一向看江长言很严,湖泊河边是禁止去的。放灯这种活动也只是大人买了花灯给他自己点上,让书童们代为放到河里而已。 可即便如此,每到能放灯的节日,江长言还是很高兴。 到底是孩子,还是好玩的年纪。 给弟妹各买了一盏灯,江长远带他们往敬明河去。 “阿姐,哥哥不放灯吗?”江长言一手牵着哥哥,一手牵着姐姐,时不时回头去看被书童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荷花灯。 江长远不客气地一巴掌扣他脑袋上:“江长言,看路!” “呜……”江长言撒手抱头,惨兮兮地钻姐姐怀里控诉兄长的暴行。 “哥哥!”江长兮心疼地保住江长言,好气又无奈地看向自家哥哥。 江长远可以对江长言凶,对妹妹是怎么也凶不起来的,切了一声表示对弟弟挨了一下就告状的行为表示不齿,一边停下脚步道:“到了。” 敬明河两岸灯火通明,广阔的河面飘着大大小小的荷花灯,就像闯进天河里的星星点点,璀璨的灯火不亚于九天星辰。 江长言捧着荷花灯跑远了,书童在后面艰难地追着,江长远见妹妹没跟上,回头看了一眼:“妹妹?” “我看看秦姐姐了,等会跟她一起去放灯。”江长兮看着前边,江长言已经跑没影了:“哥哥快去追阿言吧。” 江长远自然也看到了河岸边在朝他们挥手的秦陌,勉强放心道:“那你小心些,放完灯别乱跑,等我和阿言。” 江长兮乖巧地答应着。她太乖了,江长远想不放心都难。反而是江长言,小孩子玩心大,才是最该仔细看管的那个。 “长兮妹妹。”秦陌见江长远走了,才上前来拉着她走到一边。那里垂柳绦绦,有灯光不盛,有人不拥挤。 秦陌朝上面的街道张望一眼,没瞧见熟悉的人:“奇怪,二哥怎么还没来,慢死了。” “兴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江长兮朝她举了举手上的荷花灯,“我们去放荷花灯吧。” “不行,我得找找去。”秦陌拎着她的荷花灯就跑,边跑边碎碎念道:“怎么能让姑娘等着呢,二哥太不公子了。” 江长兮是喊不住秦陌的,只好无奈作罢:“我们去那边坐着等吧。”还好身边还有庆荣陪着,不然她一个人,黑灯瞎火的也不敢在这里多待着。 江长兮说的地方是柳树旁的几块碎石,都是正好供一个人坐着的大小,几块几块地胡乱堆砌到一起。 庆荣去看了一眼,拂去没有多少的尘土后,暂时歇一歇脚还是可以的。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候,江长兮等来了秦世萧,却不见秦陌人影。 “秦姐姐呢?” “嗯?”秦世萧不明所以:“她不是先来寻你了吗?”秦世萧解释说他在离开宝惠寺时遇见了同僚,被拉着聊了几句,秦陌为避讳,先过来这边找她了。 “我方才是遇见秦姐姐了,但秦姐姐久候你不至,又回去寻你去了。” 秦世萧听完扶额,无奈道:“那大概是错过了。” 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从宝惠寺下山就不止一条路。 江长兮见天色也不早了,虽然因为庙会的缘故四处人来人往,但到此时还逗留在宝惠寺内的人应该不多,秦陌路上没遇见秦世萧,肯定会往宝惠寺里跑的。 她一个姑娘家,多少有些危险的。 “那我们沿着大路回去找她吧。” “不先去放花灯吗?”秦世萧看着她手上的荷花灯道。 “回来再放也不着急。”江长兮摇摇头说,顺便让庆荣去告诉江长远一声,免得江长远回来找不到她人也着急。 可庆荣哪里敢放江长兮一人啊,秦世萧便让自己的随从去找江长远,他带着江长兮主仆二人顺着大路回去找秦陌。 之所以会顺着大路走,是因为夜渐深,宝惠寺下来的小路漆黑不见五指,更加危险可怕,而大路两边灯笼高挂,人声依旧鼎沸。二人猜想秦陌便是找不到秦世萧准备下山了,多半也会选择这条路。 事实上,他们确实在这条路上遇见些晚归的人,有几个秦世萧认识的世家子弟,也说有遇见秦陌往宝惠寺去了。 秦世萧带着江长兮一路上山,山路两旁迎合庙会张灯结彩,明亮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缩成脚下的一团,晚风瑟瑟,拂去了不少白日里的暑气。 “今年的夏天好像比往年热一些。”脚踩在延绵上山的石板路上,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风过树梢的声音。 秦世萧从回临都后就一直忙于公务,不是待在府衙就是待在书房,旁边供着一盆冰,但不觉得多热。今日出来祭祀先祖,来来回回地上山下山,倒是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可能是一直没下雨的缘故。”过了暮春,临都已经有一个多月不见雨水了。 “临都不见雨,江南倒是雨水泛滥。”秦世萧想起工部近日奉命加固横江两岸堤坝,要拨调了好些人下去,拟上来的名单长长一份,看得他头疼不已。 江南一向比北方潮湿多雨,又正逢梅雨季节,这番对话也只是一时闲谈,没引起两人多大的注意。 此时还不到宝惠寺落锁的时辰,朱红色的大门洞开,刻意避开鼎沸人群前来祭拜的人正准备离开,江长兮留意了会,不见秦陌的人影。 “难道已经下山了?” “四处看看吧,找不到我们就下山去。”秦世萧看了眼天阶上隐没在黑暗中的宝惠塔。 嗯,他妹妹应该不会傻帽到跑那处去寻他吧。 想想这个可能性也不大,秦世萧带着两个姑娘往另一边去找。 找了一圈下来也不见人,宝惠寺内已悄无人迹。 “看来又错过了。”秦世萧幽幽叹了一句。“我们先下山去?” 不然能怎么办呢?找不到秦陌。江长兮只好跟着秦世萧下山去。 “对不起啊二哥,要你陪我跑这一趟。” “找的可是我妹妹呢。要说陪,也该是你陪我跑这一趟的。那我是不是也该跟你说对不起?”秦世萧开玩笑道。 第九十五章 你就这么在乎秦二对你的看法? http://.biquxs.info/

明明说着玩笑话,他却一本正经地苦恼着。江长兮被他逗笑了:“自然不用。” 秦世萧微微侧过脸,低头看她,语气有些不知是果然如此还是失落的怅然:“你还是叫我二哥啊。” 江长兮被他的语气骇到了,脚下微微一滞,竟停了下来。 秦世萧走快了她几步,停下低她三阶石阶上,回头来时已经需要稍微仰起头才能准确地望进她的眸里。 说着那样惆怅若失的话,他看她的眸里依旧温和如初,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还记得吗,去平州之前我们的约定?” “我……”江长兮下意识地想低头躲闪他太过温和的眸,这样的温和包容她看一眼都觉得罪恶极了。可她越是低头,越是躲闪不掉,只能直直地望进他的眸里,被他温和紧紧包围。 庆荣抿着唇站在江长兮身后,她看看秦世萧,又看看姑娘,在纠结着该不该走。 纠结到最后甚至责怪起了周围的灯火太过明亮,她想当自己不存在都不行。 见姑娘蠕呐着不知如何开口,庆荣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还是识趣些的好。 “姑娘和秦二公子慢慢聊,我去前面为两位守着。” 唯一的局外人都走了,秦世萧看着仍有局促的江长兮,温声唤她:“长兮妹妹?” 也许是被他的温声唤醒了,江长兮顺着他的声音缓缓抬眸,秦世萧离她更近了一步,眉眼如玉,笑得温润。 江长兮遇见过很多人,接触过很多人,俊男美女,才子佳人,千姿百态,日复一日,从不知心动为何物。 所以在祖母渐渐老迈,开始担心她的婚事,忧心她的后半生而提出回临都时,江长兮知道她的打算,不曾反驳,亦不曾消极。 江老夫人其实猜对了,江长兮的确受父母婚姻之事影响颇深,所以在自己还未心动之时,她想着,嫁给谁也无所谓,只要祖母满意,对方满意,能与她和睦共处,不成怨偶地度过一生便好了。 可偏偏,让她遇见了寒未辞,叫她喜欢上了寒未辞。 她不知寒未辞心意,也不会回避自己的心意。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她自己愿意的事。 可承认了喜欢寒未辞,她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对婚姻无所谓了。心里念着一人,却嫁给另外一人,于己于人,伤心伤身。更何况,这个人是好友的兄长,是待她至诚的秦世萧。 内心更加坚定了想法,嘴上却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江长兮暗暗责怪起从前的自己。早知有一天她会如此心仪一人,当初就该坚定地拒绝回临都的,至少也要拒绝同秦世萧说亲才是。才不会弄得如今进退两难。 “二哥,我,记得的。”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可我已经心上有人了。 “三个月早已经过去了,如今的长兮心里可是有人了?”秦世萧站在她的面前,他看出了她的踌躇,他没有如从前那般体贴她的为难,而是坚持着问她的心意。 他说,“长兮,我想知道你的心意。告诉我,你的心上有人了吗?” 即便是坚持着要一个答案,秦世萧也是温声细语地问,没有强势的咄咄逼人,也没有展露出霸道的非要不可。他是允许你逃避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回答,违背他的坚持也没有关系。 秦世萧从来都是这样的一个人,温和无声,包容相让,和他相处真的让人感觉很温馨很轻松。 可他越这样,江长兮越是觉得逃避是件很可耻的事情,“我,心上有人了。”那个人不是你。 这样的话好残忍。 他却说得好轻松:“那个人不是我,对吗?” “嗯……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秦世萧好像松了口气,上来两步同她站在同一个石阶上,这次轮到他低头去看她了,抬手就能摸到她的脑袋,顺着她的毛:“我很高兴能听你说出来,总是提心吊胆地想着长兮妹妹到底是喜欢我呢还是不喜欢我呢,真的很煎熬呢。” “今天以前的我呢,是喜欢你的。”秦世萧在江长兮惊讶的眼神中粲然一笑:“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说出来是吧。” 江长兮错愕地点头。 秦世萧笑得更开心了,他道:“因为今天再不说,以后就不能说了呀。可我都喜欢你一场了,不说出来又感觉对不起自己呢。希望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江长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困扰他会不会很内疚?说不困扰好像更伤人吧? 见江长兮困扰地皱起了眉,秦世萧好像笑得更加开心了,认认真真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其实我一直都是有感觉到的。你呀,一直都跟着阿陌叫我二哥。叫我二哥的时候,眼神里语气里对我始终都只有兄妹之情,我就差不多猜到了。”只是他没有猜到,江长兮竟然有喜欢的人了。啧,真是失策。 “长兮妹妹。”秦世萧突然认真起来,江长兮也不得不丢开解不开的困扰,认真地回望他:“嗯。” “今天以后,我会像喜欢妹妹一样喜欢你,我们还是兄妹吧?” “嗯,二哥永远是二哥。”即便是有了喜欢的人,江长兮对身边的人的感情依旧不会变。她只是怕秦世萧会介意。 如今秦世萧看似毫无芥蒂地提出以后两个人还是兄妹,她也松了一口气。 “那么,作为哥哥,要向妹妹讨一个拥抱呢。”秦世萧朝江长兮伸出双臂,向前一步圈住她,就要将呆怔中的江长兮揽进怀中。 就在秦世萧的手快要碰到她后背的时候,侧脸扑来一阵强烈的掌风,刮过他的脸颊生疼。 秦世萧脑袋向右一歪,掌风在他脸前打了弯,直直砍向他伸向江长兮的手。秦世萧正过身来,只觉腹部一紧,他镇定地后退一步躲开那一脚,来袭的人已经趁此机会挤进他和江长兮的中间,长臂一揽,挟着江长兮一跃而起,顺着石阶飞驰下山。 那人的速度太快了,秦世萧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看清江长兮淡色的衣角,庆荣更是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那人两次越过她,挟走了她家姑娘。 庆荣拔剑就要追去,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长剑银光闪烁,两剑相交,两人被彼此的功力震得各退一步。 秦世萧已经追上前来,制止了要打在一起的两人:“庆荣,王爷只是有话跟长兮妹妹说,不会伤了她的。”秦世萧笑得温和无声:“是吧,锦风。” 拦在两人面前的锦风见秦世萧一脸“我早就识破了”的神情,顶着庆荣要杀人的目光冷汗直流:“……是的。” 被挟持下山的江长兮可做不到秦世萧这么淡定,惊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难为她还能死死咬住下唇不尖叫出声,瞪大了眼睛看就要撞上的诸如树干墙壁等物一闪而过。 挟持她的寒未辞最善于捕捉她这些微弱的情绪变化。明明怕得要死,就是不肯有一丁点的示弱。 原来这姑娘柔弱的外表下,也有这么倔强的一面,带着恼怒娇嗔,像小猫伸出了利爪,抓得人心头痒痒。 “怕就叫出来。”寒未辞原本有要逗弄她的意思,可见她貌似真的很害怕,又有些于心不忍了,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空着的手捂上她倔强的眼睛。 眼前只剩一片昏暗,耳畔风声带来的喧嚣更加生动,男人身上的冷香清冽冷肃,让她意外的觉得安心。 不过片刻,脚踏实地,寒未辞放开她的视线,对岸的灯火朦胧,人声鼎沸好似九天之外。 江长兮推开一步,避开了寒未辞揽着她腰身的手。前路一片漆黑,唯有水面漂浮的荷花灯烛火摇曳,隐隐能分辨水岸的距离,江长兮向前走了几步,寒未辞步步相随。 见她一直背对着他不说话,做了一回土匪的寒未辞有些悻悻然,略有些踌躇地开口问:“你是生气了吗?” “长兮不过小小女子,哪敢跟王爷生气啊。”江长兮难得说话阴阳怪气的。 还好没有不搭理人,寒未辞松了口气,“那就是生气了。” “就是生气了。”本来就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江长兮抿紧了唇,清丽娇俏的小脸板着,写满了“我生气了”的字样,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反倒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了。 绕是如此,寒未辞也不敢轻视了她的怒火。从来都是性子最暴躁,脾气最不好的一个,他却心甘情愿耐下性子放低了姿态来哄他心上的小姑娘,温声细语的语调传出去,怕是要吓死不少人。 “是我的不是,我错了。你不生气好不好?” 已经滚到嘴边的“不好”都被他这样一低再低的语气给吓了回去,江长兮抿抿唇,低头拨弄着手里的荷花灯,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气也散了些。 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的,“王爷究竟当我是什么人?当着别家公子的面就这般将我掳了来,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原来是介意这个吗?寒未辞眸色微黯,有些不服气地道:“你就这么在乎秦二对你的看法?” “自然。”就算只是兄妹,她也希望在哥哥们心中她会是个值得信赖可以依靠的好妹妹,就像她信赖哥哥一样。 第九十六章 王爷,你耽误我放花灯了 http://.biquxs.info/

寒未辞听言,自嘲一笑。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她是如此的在意秦二,喜欢秦二,甚至两家长辈都已经开始商议下聘了,她就要得偿所愿嫁给心爱的人成为别人的新娘了。明明说好要祝福她的。怎么又不甘心了?甚至幼稚地戏耍了跟他得意有个好嫂子的秦陌。跟个小姑娘计较,寒未辞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王爷?”江长兮担忧地看着他,秀眉微蹙,盛载了满天星辰的眸里有深深的疑惑,不解他为何越笑越悲凉,带着心酸苦涩,郁郁不得。 “不要这样看着我,江长兮。”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寒未辞一手将她揽入怀里,鼻尖满是她身上温软的药香,寒未辞很难受,心里酸涩得发苦:“对不起,今晚是我的错,我冲动了。”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最后一次了。“江长兮,我心悦你。”我想娶你为妻,我想与你朝同起暮同息,我想与你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我想……你也能喜欢我。可寒未辞知道不可能。 她那么喜欢秦二,他实在下不去手掐灭她的喜欢,更舍不得将她拖进泥塘里。既然舍不得,那就成全她好了。 她活了十七年,这十七年她活得这么艰难。她还有好多个十七年,他只希望她在以后一个又一个的十七年里过得开开心心的。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寒未辞没有感觉到江长兮那一瞬间的僵硬,她埋首于寒未辞的怀里,手里紧紧拽着荷花灯的花瓣,也没有看见寒未辞几番变化的脸色和眸里深深的不舍得,既有恼恨于她为何不喜他,也有庆幸于她不喜他。 江长兮若是知道,怕也不会如此激动羞赧感觉窒息,她极有可能会给正处于“我要放手”“我不想放手”的天人交战中的某人下毒! 王爷你到底为什么如此断定她不喜欢你的。难道是她太矜持了而面对秦世萧时太不矜持了? 这样的自我怀疑江长兮日后肯定少不了,此时还不知道寒未辞笃定了她喜欢秦世萧的江长兮只有被雷劈中的错觉,心怦怦跳动,越跳越欢悦的怦怦声带来四个字,他心悦她! 寒未辞说,他心悦她了是吗? 江长兮觉得自己在做梦。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拒绝秦世萧是从心之举,可她也忐忑着,寒未辞对她究竟是什么感觉。 是身世类似的同病相怜,还是几日共事的欣赏,或者等她表露了心意之后,可能有的一点好感会转变成厌恶? 她想了许多许多,却始终不敢深入地去想,万一,万一呢,他也喜欢她,他会喜欢她吗? 答案由他亲口说出,喜悦,紧张,羞怯,彷徨,一时间所有的情绪上涌,江长兮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太过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抖。 寒未辞以为她是害怕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以为,反正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吓到这个姑娘了,心里很难过,还要强忍着安慰自己要放下:“对不起,我,你不要怕,我只是……” 嚣张不可一世的南襄王爷也有语无伦次的一天,他懊恼地道:“你不要觉得困扰,我……” “王爷,你,你先别说话。”江长兮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手绕过他的腰,轻轻地环住他。 在碰上他的那个瞬间,她可以清晰地感觉他身体僵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躲闪。 可江长兮已经抱住他了呀,纤细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上,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她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眸。 “王爷,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寒未辞呆怔地看着她,她的眸亮亮的,再明亮的灯火都及不上她眸里的星光璀璨:“你……” 他张了张嘴,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嘴角的笑意张狂地扬起又觉得太明显,手放在她的腰上,也不知道此时是该收力呢还是收回呢。 自己在那里激动了半天,对上她羞怯忐忑的眸,寒未辞张嘴,想告诉她他现在知了,高兴得都快疯了,结果出口就成了:“你不喜欢秦二了?” “……”这话说得,为啥感觉她就跟个负心女一样见一个爱一个?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寒未辞急忙解释道:“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是喜欢秦二……不是,我,江长兮……” 本来还挺生气的江长兮看见他着急解释都急出一头汗又始终组织不好语言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按住他慌乱的手,温声安慰道:“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 其实她也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她跟秦世萧的关系。毕竟两人之前的确相看过,两家祖母也有结亲的意思,甚至如果不是她喜欢上了寒未辞,如今两家都要坐在一起商议婚期了,这在临都城里都不是秘密。 为了避免日后不必要的误会,江长兮跟寒未辞解释了一番她同秦世萧那个三个月的约定,以及今晚两人的对话。 已经从小姑娘的心上人是他不是秦二的喜悦而造成的一时错乱中回过神来,寒未辞消化一下江长兮的话,突然意识到:“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所以那个时候的拥抱,秦二是故意的吧! “……”捧着花灯,江长兮噌地一下站起来,往水边走了两步,“王爷耽误我放花灯了。” 此时已经不早了,此岸的游客稀少,如今都走得差不多了。对岸依旧灯火朦胧,也只剩下几个模糊的人影来回,不见鼎沸喧嚣。 寒未辞跟在她身后,单单看着她羞赧的背影,就感觉心里胀得满满的,那是从来没有过的踏实感。 “我帮你。”他快走几步上前去,随手取下树上挂着的灯笼照亮她脚下的路,替她点燃了荷花灯的灯芯。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做起来生疏中带着几分熟稔,看得出来很少做。 “王爷放过荷花灯吗?” “阿辞。” “嗯?” “叫我阿辞吧。”他的目光温柔隽永,跳跃着烛火微弱的光,却能直直地照进她的心里,一派明亮。 心怦怦跳得厉害,江长兮脸上热热的,夜晚的风卷来河水的凉意,都熄不灭她脸上的热度。 “阿,辞?”缓慢地唤出他的名,那是不同于长辈们慈爱宽宥和兄弟们熟稔亲切的软糯缠绵,带着怯怯的试探,微微的甜。 寒未辞心里痒痒的,江长兮歪了歪头,嘴角有笑,嘴上抱怨着:“好怪啊。”这么亲密地去唤一个不是自己兄弟的男人的名,心里满是娇羞胆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寒未辞却很满足,满足得笑眯了眼,什么张狂,什么桀骜,通通都不存在了,唯有满心满眼的她和喜悦。 “才不会。”寒未辞说:“你有小名吗?” 江长兮摇了摇头。 寒未辞想了想道:“那,以后我就叫你兮兮。” 江长兮被他唤得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摇头否定:“不要,太肉麻了。你还是跟平常一样叫我吧。” “江长兮?”寒未辞唤了两句,有些苦恼:“会不会太生疏了?” “要不然叫我长兮也行。”江长兮觉得他们完全没必要在称呼上纠结太过。 可某人不这么觉得,他坚持道:“兮儿?” “嗯,祖母也这么叫我的。”江长兮表示可以了。 寒未辞:“那不行,我再想想。” “……”我花灯还要不要放了! “要不你也别叫我阿辞了,叫我寒未辞吧。”寒未辞说:“寒未辞,江长兮,直呼名姓,一听就知道关系不一般,登对!” “……王爷,你变了!”变得好幼稚…… “喜欢上你,我就变了。变得只想对你好!” 江长兮捂脸,还变得好会说情话! “你是王爷,我直呼你名姓不妥。” “我说妥就妥,谁敢说不妥,我一刀砍死他!” 还好。江长兮看着眼前突然戾气十足的男人,还是她认识的寒未辞没错。 “王爷,你放过荷花灯吗?”跳过这个话题,江长兮再次问道。 “放过。”很小很小的时候。 寒未辞敛住疯狂涌出的情绪,冲她笑道:“我不信鬼神。” 可惜江长兮还是看出了他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她体贴的没有多问,也不想他沉溺于那些不好的回忆,手脚麻利地放完灯,就和他离开了水边。 寒未辞提走了那个灯笼,昏暗的烛光勉强能照亮脚下的路,他要送江长兮回去对岸找江长远兄弟。 走到一半,就看见桥头站着的两个黑影,一人守着一桥柱,犹如分庭抗礼般僵持着。 锦风面向着这边,第一个瞧见那忽明忽暗的灯火靠近,他立即站直了身子。 一见他如此,庆荣似有所感,转过身看去时,江长兮和寒未辞已经走近了。 “姑娘。”庆荣跑下石桥,追了上去,冷酷的小脸板得死死的,一双眼睛直瞪着寒未辞,戒备十足。 “庆荣。”江长兮好笑地看了寒未辞一眼,留意到她的视线的寒未辞也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这该死的默契,这诡异的气氛,庆荣突然打了寒颤,有点被恶心到了。 姑娘和南襄王……? 第九十七章 是他无缘,仅此而已 http://.biquxs.info/

“秦二哥呢?” “秦二公子去找秦姑娘了,说天晚了让姑娘先回去。”至于什么请王爷送姑娘回去的话,庆荣全当没听见! “秦姐姐还没找到吗?”江长兮正嘀咕着“这是跑哪去了”,寒未辞突然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瞧见你哥哥了。” 江长兮立即敛了心思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了江长远抱着江长言,江长言手里举着贴了江字的灯笼朝她招手。 几人立即过了桥,两拨人汇合在一块儿。 当看清江长兮身边的人是寒未辞而不是秦世萧时,江长远本能地觉得不妥,他一手托着江长言,一手将妹妹拉到身边来,警惕地看着寒未辞:“妹妹,你怎么跟他在一起?”秦陌呢?秦二呢?怎么能将他妹妹丢给寒未辞?! “秦姐姐走丢了,秦二哥去寻她了。”江长兮如实相告。她看了眼寒未辞,轻笑道:“王爷是来陪我放花灯的。” “这个秦陌,三岁孩子吗,还能走丢了?”江长远十分不满,警告地瞪了寒未辞一眼:“有劳王爷帮我妹妹放花灯了,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 料到了江长远会对寒未辞有敌意,没想到敌意会这么大,江长兮也很无奈:“哥哥……” 江长远舍不得对妹妹黑脸,严肃的表情稍稍软和了一点,“回家了。” 寒未辞今天心情好,也不跟江长远一般见识,嘱咐江长兮路上小心:“回去吧。” 这突然的亲密是怎么回事?江长远狐疑地看了寒未辞一眼,脚步一错,直接挡在两人中间。 可即便这样,寒未辞也难得好脾气的没有发难,轻挑的眉带着几分得意,看得江长远莫名不爽。 啊啊啊,这臭小子什么表情啊,分明没有交锋却总觉得被他占了便宜是什么鬼啊!? 江长远在心里抓狂,面上却不愿意落半点下风,硬是憋得他有些内伤:“妹妹,走了。” 冲寒未辞冷哼一声,江长远拉着妹妹走了,留下身后的寒未辞越笑越肆无忌惮。 江长远:“寒未辞你不要太过分了!” …… 翌日一早,去上值前,寒未辞准备去趟长公主府,路经秦国公府门口,正巧碰见秦世萧出门,秦陌追在他后头,脸带薄怒,朱唇张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秦世萧素来疼爱这个妹妹,被她缠得烦了也不见丝毫恼意,好声好气地劝她回去。 秦陌不肯,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偏在这时,兄妹俩同时瞧见了骑马停在府前的寒未辞。 秦陌一见到寒未辞就跟仇人似的瞪圆了眼睛,又碍于他往日睚眦必报的名声,悻悻地退避三舍。走之前还不忘威胁她二哥道:“总之,这事我跟你没完!” 秦陌蹬蹬蹬地跑回了府,总算脱离虎爪的秦世萧松了口气,朝寒未辞长长揖了礼:“幸而王爷来了,否则今日还不知何时能脱身呢。”统共就这么个妹妹在身边了,长辈们又都护着,秦世萧是脸黑不得,话重不得,全然拿她没办法的。 他这种苦恼寒未辞是不能理解的,他轻一挑眉,开门见山:“昨日多谢了。” “看王爷春风满面,就知事是成了。”秦世萧笑道,虽也有惆怅失意,但眼里心里更多的还是对他的祝福。他道:“我原也只是猜测,没成想王爷当真对长兮妹妹上了心。” 寒未辞倒是好奇了,“你从哪看出来我对江长兮上心了?” 秦世萧好笑地看他:“王爷觉得自己表现得很隐晦吗?” 寒未辞想了想,颇为认真地道:“难道不吗?” “一点都不!”秦世萧一点也不隐瞒地吐槽。 “可是江长兮没发现啊。” “大概是旁观者清吧。”秦世萧感慨道,看向寒未辞的眼里满是严肃慎重:“王爷,长兮是个好姑娘,望你好好待她。” “哦?”寒未辞一瞬不瞬地看着秦世萧,轻扬的剑眉透露着桀骜不驯:“你以什么身份来同本王说这句话,本王的情敌?” “曾经的情敌。”秦世萧觉得这个说法更稳妥些:“如今长兮妹妹可是叫我二哥呐,王爷。也许不久的将来,王爷好事可成,也得随长兮妹妹唤我一声二哥啊。这么想想也不亏啊。” “让本王唤你二哥,你敢答应吗?”寒未辞一副“你小子胆肥了”的表情。 秦世萧有恃无恐道:“王爷敢娶,秦某人自然敢应的。” “还真给你脸了。”寒未辞嗤笑一声,秦世萧也是一笑,两人的情谊并没有因此事发生任何改变。 寒未辞难免严肃了一下,他不若秦世萧那般公子如玉,自小生长的环境只让他拥有入骨的狂傲:“昨夜一事我谢你。至于江长兮,她是我的,我不会跟你说对不起,更不会谢你。”谢你,也只谢你给我坦白心意的机会,再无其他。 “自然。”秦世萧一脸的“自该如此”。江长兮并不是可以让他们推开让去的物品。得不到她的心,是他无缘,仅此而已。 两人说开后,寒未辞也不在此多留,告辞去了隔壁巷子里的长公主府。 在秦国公府门前耽搁了些时辰,寒未辞到长公主府时已经不早了。他想相凉卿应该已经去府衙点卯了。 如此正好,免得相凉卿在一旁会不自在。寒未辞想着。大步流星走进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的下人自然是熟悉寒未辞的,门房小厮通知了管事的,管事的人唤廖三,长公主府建府时就在了,是府中的老人。他一听是寒未辞来了,立即迎了上来,满头大汗的支支吾吾。 寒未辞顿时生疑:“府中有客?” 廖三擦了擦汗磕巴道:“回……回王爷,是……” 若是寻常的客人廖三自不会如此,怕这客人是个难缠不好打发的主。 什么人连廖三都觉得难缠不好打发呢?寒未辞心里顿时有了谱,去往会客厅的脚步都快了些。 他边走边问:“你家小公爷可是上值去了?” “回王爷,小公爷在府中呢,同长公主在会客厅会客。”可廖三怕的不是小公爷不在,就怕小公爷和眼前这位爷一同在啊! 寒未辞没在意廖三灰败的神色,一听说相凉卿还在府中,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脚步也慢了许多,但还是很快走到了会客厅外。 示意外面伺候的人不必通传,寒未辞站在会客厅外,果然听见厅内有老者气急的叱责声,还有相凉卿那吊儿郎当浑不在意的调调,寒未辞会心一笑,认真地想着要不要进去助阵。 护国公府的老夫人相郑氏是和阳长公主正儿八经的婆婆,也就是相凉卿的亲祖母。 可惜相郑氏一直不喜欢和阳长公主,她觉得就是和阳长公主毁了她儿子的前程。 为防外戚乱政夺权,大鸿自开国便有规定,凡尚公主者,不承袭,不致仕,只享有驸马都尉的虚名和俸禄。 若换了个不成器的次子庶子也就罢了,偏偏和阳长公主的驸马三岁能识文,五岁能吟诗,十四岁便走科举中了个状元,是当时风靡一时的人物。后来新帝登基,护帝登基的和阳长公主被赐婚护国公府嫡长公子,也就是相郑氏唯一的儿子。 自己的儿子没了承袭的可能,和阳长公主的儿子承袭又对郑家没有半点好处,相郑氏如何能不记恨和阳长公主,不处处慢待他们母子。可偏偏人家是公主,平日都住在长公主府里,相郑氏碍于皇威,平时多是眼不见为净的。 今日过来,相郑氏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来给相凉卿说亲事的。 说是说亲事也不妥,照相凉卿来看,相郑氏是巴不得立马将亲事给定下来了。 “我玫儿端庄贤惠,如花似玉,哪里配不上你个浪荡子了你说,让你这般挑三拣四的折辱!”杯盏落地的哗啦声从里头传来,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拍桌声。 相凉卿嘲讽轻佻的语气很有辨识性,他不若寒未辞那般狂傲不驯,他的张扬里时常透着平易近人的温和,温和里又有着洒脱的不羁,嘲讽时也不咄咄逼人,就是容易让人气得吐血。 “都说了我是浪荡子,怎么配得上你端庄贤惠,如花似玉的……”相凉卿苦恼地想了会,最后还是望向自己的长随。 相凉卿的长随顶着相郑氏要杀人的目光附在相凉卿耳边低声提醒道:“是玫姑娘。” “哦,玫姑娘啊。”相凉卿仿佛才记住了那位端庄贤惠如花似玉的姑娘的名一般恍然大悟,随后又是一脸不解的不耻下问:“敢问是哪个玫啊?是倒霉的霉,还是发霉的霉啊?啊,不好意思,好像这两个霉是同一个霉呢。” “你!”相郑氏气得浑身发抖,她拍桌而起,指着相凉卿大骂不孝子:“老身好声好气地同你说话,你就是这个态度!?”她又指向和阳长公主,怒不可遏地道:“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啊,简直败坏我相家的门风!” 相凉卿一盏茶“啪”的丢在桌上,冷肃的脸上隐隐有些他舅舅的模样。他也是多年征战沙场的人,又是皇帝外甥,长年身居高位,身上不是没有上位者的威严。只是碍于长辈,碍于父亲,说话便留了三分情面,但这不代表着相郑氏就可以当着他的面诘难他的母亲。 第九十八章 明日我就去找皇上赐婚 http://.biquxs.info/

“好声好气?您这又是摔杯子又是拍桌的,恕我眼拙,还真看不出来好声好气在哪里!”相凉卿语调凉凉,直凉到相郑氏的心里:“我的婚事,自有皇帝舅舅为我做主。还是您觉得,您可以越过皇帝舅舅来做这个主?” “你少拿皇上来压我!”恨屋及乌,相郑氏对给她儿子和长公主赐婚,亲手毁去她儿子前程的皇帝也心有不满,一时气急了开口。 寒未辞在会客厅外等了这许久,他心里想着今日特意在上值前绕来长公主府为的事,被相郑氏这么一搅和还能说出口的几率有多大,越想心里越没谱,越是没谱等得越烦躁,眼角眉梢染上躁意戾气,抬步迈进了屋。 “哟,瞧老夫人的意思是,真有越过皇上的心思?”他在厅前站定,背着阳光的脸罩着一层阴影,灼灼的眸里闪烁着冷意酷寒,嘴角的笑竟然有几分让人胆寒的邪戾嗜血。 他勃然大怒,“大胆愚妇,竟敢无视尊上,不知尊卑,该当何罪!” 相郑氏本就胆怯寒未辞。这厮可不似相凉卿还有几分亲情的顾虑,他无尊长寡亲情,是连亲祖母都能押着下狱的混账,听闻他曾手撕敌人,嗜血凶残…… 相郑氏吓得腿软,跌坐在靠背椅上,惨白着脸浑身战栗,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直冷淡着神色坐在一旁看相郑氏如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的和阳长公主在看见寒未辞立即盈满笑意,起身就要迎上去:“阿辞来啦。” “姨母。”寒未辞收敛了怒色,他面对和阳长公主时总是格外的温顺乖巧,跟方才那个单眼神就能杀人的罗刹判若两人。 相凉卿总是忍不住吐槽:“变脸比变天还快!” 和阳长公主扶着寒未辞的手,一脸温柔慈爱地打量着他。本来不想搭理相郑氏的她在看见寒未辞似乎不喜与相郑氏同处一室时,终于说话了:“方才阿辞不过是与婆母开个玩笑,婆母不要放在心上。同样的,阿卿的婚事,也请婆母不要放在心上,免得劳心劳神有损身体,阿卿年少,折不起寿。” 相郑氏胆战心惊地避开寒未辞那瞧一眼就如入骨森寒的眼神,面对和阳长公主时硬是挺直了腰杆道:“我是他的祖母,是他的长辈,难道还做不了他的主了?!” “婆母自然是长辈,可自古儿女嫁娶,讲究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有我这个当母亲的忧心劳碌,不敢劳烦婆母。”都是早就撕破脸皮的人了,和阳长公主也挺纳闷相郑氏哪里来的底气跑到长公主府来跟他们母子颐指气使。 她近年来养病把性子也养得越发平和了,本不想与相郑氏起什么冲突,又念及儿子的确大了,他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便想借相郑氏试探试探儿子的口风,如今目的达到了,还留着她膈应人吗。 “阿卿阿辞还要去上值呢,就不多留婆母吃茶了。廖三,送老夫人出去。”和阳长公主也不管相郑氏愿不愿意走,带着儿子侄子离开了会客厅。 廖三头大地上前去:“老夫人……” 相郑氏气得胸口起伏,一张老脸狰狞扭曲:“混账!” …… 送长公主回东苑歇息,还要去上值的兄弟俩都没有多留,并肩朝外走去。 相凉卿有些好奇:“你今日怎么有闲情跑我这来了?”非是寒未辞跑长公主府有什么稀奇,而是从历州回来后他就忙得飞起,若不是能在朝上匆匆见着,相凉卿都要以为他过劳死在哪个旮旯角落里去了。 准确来说,寒未辞今日也不是来找相凉卿的,所以他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瞧样子你的婚事是被惦念上了。怎么样,可有中意的姑娘?” 说到中意的姑娘,相凉卿脑中一闪而过昨夜那个姑娘,明明怕得要死,还在故作镇定的虚张声势。恶作剧般的想丢下她就走,嘴硬的姑娘撑不住地扑过来抱住他,一边狼嚎鬼叫,一边梨花带雨,真真是有趣极了。 寒未辞也只是随口一问,谁知相凉卿就兀自发起了呆,嘴角上扬,一会苦恼,一会好气,一会又好笑地几经变化,那明显没有落到实处的视线都开始变得柔和眷念。 这样的眼神寒未辞既不熟悉,也不陌生。 寒未辞呵笑一声,不知为何欣慰道:“看来是有了。” 他拍了拍相凉卿的肩,不等他反驳,也不问他是谁,只是提醒道:“皇家是没有秘密的,相郑氏今日所为宫里很快就会知道了。你被盯上了。” 相凉卿挑眉,他明白寒未辞的意思。 就像相郑氏想通过儿女姻缘帮扶郑家一样,宫中那位太后也十分热衷于此类事。单看宫里除了一位得宠的柳贵妃,还有两位不甚受宠的柳家女便可知一二。 相郑氏之心若被柳太后知晓了,不管是出于偏袒女儿和阳长公主,还是维系柳家更长久的荣华富贵,怕他都不得清净了。 相凉卿有些头疼,几步追上寒未辞:“别光说我,南襄王府的权势可也让不少人觊觎上心,我跑不掉,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啊,”寒未辞轻轻给了他一拳,翻身上马,心情愉悦地道:“我打算先下手为强。” 相凉卿一脸茫然地看着寒未辞跑远了,待他反应过来寒未辞话里的意思,眼前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相凉卿沉思,喃喃自语道:“先下手为强吗?” 寒未辞最近的确很忙。不止因为历州白骨疫一事,还为南疆上了文书,请求迎接南疆世子殷褚识回国一事忙碌。 无巧不成书,一向与大鸿不睦,近年来才签署停战协议的玄朗派使团来朝,来朝原由亦是含糊不清,文武百官已就此事争论好几日了。 可南疆和玄朗的使团都已在路上,大鸿也不可能惧了,皇帝只好命礼部鸿胪寺诸府筹备安排,寒未辞也要着手准备两路使团沿途的安置和临都城内外的守卫安保。 自盂兰盆节后,寒未辞一直抽不出空档来,江长兮也不是随时能离府的,两人也只有借江长兮去给和阳长公主请脉时能见一见了。 寒未辞的血瘾瞒得很严,就连长公主都以为江长兮给他看的是牵机蛊,而他所中牵机蛊年头已久,是以江长兮每次过来长公主府时寒未辞都在,和阳长公主也没有怀疑过什么。 这日,寒未辞特特赶回的长公主府。他到时,江长兮已为和阳长公主请好了脉。 见他回来,和阳长公主也挺诧异的:“阿卿不是说你今日要去卫山?怎这个时辰回来了?”卫山军营在临都郊外,来回少说也要三个时辰,通常都是天不亮就去了,待夜露深重方归的。 “他记错了。”寒未辞随口含糊道。 “这孩子,小小年纪,记性就这般差。”和阳长公主也没有多在意,嘀咕一句便起身道:“你来得正好,帮我招待一会江姑娘吧。” 寒未辞自然乐意至极。 和阳长公主离去,亭子里就只剩下他二人,寒未辞走到江长兮对面的位置坐下,袅袅升起的白烟带着茶的清香。 寒未辞有好几日没见江长兮了,他蹙眉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妍丽清秀的眉眼温和柔雅,糅合了满天星辰的眸子隐藏在微敛的眼睑下,密而长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乌影。她举杯浅尝,唇角轻抿,乖巧又可人的模样让人怜又叫人心痒。 可寒未辞注意更多的,还是她好像更尖了的下巴。 寒未辞伸手擒住她的下颌微抬,紧蹙的眉没有松开,“你是没吃饭吗?怎么又瘦了?” 寒未辞的手干燥而温高,紧贴着江长兮的肌肤有些燥热之感,就算亭子里摆了再多的冰块都无法忽略,江长兮咽了口口水,头微微往后仰,借此避开他的手。 指尖擦过她细腻绵软的肌肤,寒未辞指尖酥麻,心颤了颤。 “近来暑热,食的就少了些,不打紧的。”江长兮解释道:“待天凉了就好了。” 寒未辞收回手,有些责怪又有些懊恼。责怪她没有好好吃饭,懊恼自己无法时时盯着她:“现在才是七月,待天凉还有好些时候,如此怎么能行。” “我府中有个厨子,做的凉菜清爽可口,这样的暑日食最是合宜。改日我让他做了送到府上去……” “还是别了。”江长兮赶紧谢过他的好意:“区区小事,何必劳师动众。” “你的事,在我这里就没有小的。” 这是将她放在心上的话,江长兮听了窝心,笑得灿烂:“王爷如此厚爱于我,我心领神会。可你我到底……若传出去,怕又有人在背后嚼王爷舌根了。” “说好了私下里要叫我名的。”寒未辞不满意地纠正她道:“你倒是提醒了我,你我之间,是否该有定论了?” “啊?”江长兮眨眨眼,感觉这跳跃有些大,也有点装傻的意思:“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寒未辞不得不再一次纠正她的称呼,同时揶揄道:“当真不明白?” 江长兮撇开眼,继续装傻道:“不明白。”可分明染上粉红的脸颊被寒未辞看得清楚。 寒未辞暗道小姑娘死鸭子嘴硬,也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道:“那可好了,我明天便去找皇上赐婚。” 第九十九章 南襄王骁勇,但外头的名声不好 http://.biquxs.info/

“赐……赐婚?”江长兮瞪大了眼睛,小脸上写满了诧异,连害羞都忘了。 寒未辞就喜欢看她这表情多变的样子,像很多时候总是轻轻淡淡的,不争不抢的让他没有踏实感。 他抬手掐一掐她嫩嫩的脸蛋,笑得样子是明朗张扬的,黑如墨石的眸里有光:“我的身份其实也挺尴尬的。南襄王府看似位高权重,朝中多少人忌惮妒恨,要保住这世袭荣华,唯有向皇上奉上十二分的忠诚。我的婚事自然也包括在内。” 江长兮有些紧张:”那……那你主动去向皇上讨要赐婚,不会惹他生气吗?他会不会以为你要勾结朝臣,对你动怒?” “在为我担心,嗯?”寒未辞勾起她的长发,绕在指尖把玩。淡淡的药香传来,让他眷念不已。 “自然是担心的。”江长兮没有隐瞒,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多好能入了皇上的眼,会让皇上突然想起来给他二人赐婚。可若要寒未辞去求,皇上会如何想呢? 他本来就是武将,手握边境重兵。而随安侯府是世袭的武侯府,在军中颇有人脉,两家结合,就怕帝王也要起忌惮之心。 帝王若对臣子起了忌惮的心思有多可怕,江长兮半点都不敢想。何况寒未辞的身份确如他所言的尴尬。 南襄王府乃是开国所立的异姓王,他虽称皇帝一声舅舅,视和阳长公主为亲姨母,可他同皇家确实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没有了这层血缘的牵绊,忌惮的屠刀在手起刀落间是不是更加的干脆利落? 这样一想,江长兮就难免一个哆嗦,一把抓住寒未辞还有把玩她头发的手,急急道:“你还是别去说了,我们……我们顺其自然吧,好不好?” “不好。”寒未辞干脆地反驳道:“顺其自然就是要等,可我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了。江长兮,我要你是我的。你难道不想我是你的吗,你一个人的?” “我一个人的?”江长兮呆呆地看着他,心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怦怦作响,响得就像在耳膜处鼓动。 “对。”寒未辞诱惑着:“你一个人的。” 江长兮承认,她被他诱惑了。 她一个人的他啊,只是她的寒未辞。 “我想!” “那就听我的。” “可是皇上……” “他会同意的。”寒未辞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身边,手抚上她的发,低头额抵着她的额,眼里是她,心里也是她。 “我相信比起柳氏,你会是他更中意的南襄王妃。” “柳氏?”江长兮彻底懵了,怎么又出来一个柳氏。 寒未辞看着她一脸迷茫懵懂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额头蹭蹭她的额,亲昵黏腻,“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去侯府见见你的祖母。”不是江老夫人,而是你的祖母。 江长兮觉得她今天真是问题多多:“为什么?” “要请求她将她的宝贝孙女嫁给我啊。”因为她是你最敬爱的祖母啊。 寒未辞行事一向雷厉风行,待送走了江长兮,他就立即去找了和阳长公主,请她后日同他去拜访一下侯府的老夫人。 和阳长公主很是吃惊,“江姑娘几次上门来为你我看诊,按理是该去侯府拜谒感谢一番。可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起这茬了?”长公主可不想她这外甥突然开窍了懂些人情世故了。他但凡愿意在这些事上费点心思,如今也不会落得人见人烦的境地了。 “也不是突然想起。”饶是寒未辞脸皮再厚,在真心敬重的长辈面前提起心爱的姑娘,寒未辞也有些羞赧。 他摸了摸鼻子,低眉复又抬眸,眼里难是雀跃欢欣:“我想去拜谒江老夫人,请她将孙女嫁给我。” “什么?”和阳长公主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是想了一通寒未辞话里的意思才明白过来:“你是说你,看上人家江姑娘了?” 震惊过后又是高兴又是欣慰的,“你小子当了二十年的铁树啊,如今可是开了窍了。江姑娘是个好姑娘,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好本事还大。”和阳长公主越夸越觉得江长兮这姑娘又好又靠谱,果然配得上她的外甥:“哎哟,我这高兴的。上门,必须得上门去。” “闺娘啊,快去把账房的葵婆子叫来,咱核对核对,上门提亲去可得备好礼,头面啊,玉如意啊都得备上,不能委屈了人家江姑娘,也别让人家觉得咱们失礼了。”和阳长公主一脸兴奋地念着,念着念着又念起寒未辞的不好来,拍打了他一下责怪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临到头了才来说,这后天就要上门去了,明日五皇子还要选妃,我这怎么备得来。哎呦,我这记性啊,八字,闺娘啊,阿辞的八字我收哪儿了?得赶紧找出来。” “姨母。”寒未辞被和阳长公主说风就是雨的脾气给逗乐了,好一阵无力地拦她拦闺娘:“您们先别忙,听我说说成吗?” “说,你说你的。”长公主摆摆手,让闺娘赶紧去安排。 寒未辞见拦不住闺娘了,也不理她,只管扶和阳长公主坐下,斟酌了一番才道:“后日上侯府去,阿辞并不是想立即提亲……姨母,您先别急。您也知道的,我就是要成婚,也得是皇帝舅舅下旨赐婚才名正言顺的。若我先去提了亲,放外人眼里就是打皇帝舅舅的脸,到时又有多的闲言碎语,难免伤己及人。” “所以后日去侯府,我只是想先向江老夫人讨个准许,并不声张。待江老夫人同意了,我再入宫向皇帝舅舅讨个旨意。” 和阳长公主一听说不是去提亲的,兴头顿时去了一半,埋怨他多此一举:“那你怎么不直接去求你皇帝舅舅给你赐婚得了。让他知道你有了心上的姑娘,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非得吃心不可。” “皇帝舅舅那姨母就不要担心了,阿辞会搞定的。只望姨母给我这个面子,后日务必陪我走这一趟。”寒未辞恳求道。 和阳长公主就没见寒未辞为了谁这样做小伏底过,抬高了扶他的头发:“看来阿辞是真的很中意江姑娘。” “从前也不曾想过会这么一天。”寒未辞说:“可从放她在心上开始,就不想再放手了啊,想要紧紧地抓着她,给她所有最好的。” “男子汉大丈夫,理当如此。”和阳长公主欣慰寒未辞的长大,忍不住要感叹一句岁月流逝。 虽然不是上门提亲去的,但和阳长公主还是觉得要慎重对待。闺娘喊来了府里几个管事的婆子,一堆人叽叽咕咕讨论了大半天,寒未辞在一边旁听,喝茶时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嘴角的上扬。 长公主府如何紧锣密鼓准备后日的拜访江长兮暂时不知,而她回到侯府时秦老夫人已经走了。原本想先回倚芳阁的江长兮折道去了福康堂。 福康堂内,江老夫人倚着靠背椅坐着,手边的热茶已凉,锦毓姑姑为她和江长兮换了热茶后,便带着人都退了出去。 老夫人静默无话,端起茶杯浅尝,入口甘醇,唇齿留香,是春城老家送来的今年的新茶,今日刚启封的。 待老夫人放下茶杯,江长兮这才出声道:“方才进府,看见秦家的马车了。可是秦老夫人来了?” “嗯。”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手里转着佛珠,目不转睛地看着孙女。 就在江长兮快被老夫人专注而认真的打量目光看得快坐不住时,老夫人终于朝她招了招手:“兮儿过来。” 江长兮听话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并无责怪质问之意,只是平淡地陈述了秦老夫人所说之事:“你与秦二公子既无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也不会多强求。” “祖母……”见老夫人为她的婚事多有操持,江长兮也很是过意不去。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道:“做不成儿女亲家,两家世交之谊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你不必担忧。只是兮儿,你需得老实告诉祖母,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要说江老夫人还是足够了解江长兮,她相信若非江长兮有了心尖尖上的人,哪怕是为了她这个祖母的安心,她也不会拒绝与秦家的这门亲事的。 果然,被说中了心事,江长兮也有了羞赧之色。每每想起那人,她唇角的弧度就忍不住比平时多上扬三分:“嗯。” 江长兮咬咬牙,忍住满心的羞赧,呐呐地启唇:“是,南襄王爷。” “南襄王?寒未辞?”老夫人也是见过寒未辞的,对这个孩子有些印象:“我记得他,他救过你。”老夫人说的是随安侯发疯那次的相救之恩。 江长兮想的是寒未辞救过她好几次了。 老夫人是对寒未辞有些印象,但这点印象可不及外头的流言蜚语多,她忧虑道:“南襄王虽骁勇,但外头的名声似乎不好。” “祖母,孙女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呀。”名声什么的,就算江长兮说一百个不在意,也架不住别人在意啊。可她的名声也不好,她与寒未辞半斤对八两吧。 第一百章 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http://.biquxs.info/

“还不是你不作为,任他们疯传去。”就这事江老夫人都懒得再数落她了,“名声这种东西,人云亦云,不理它也罢,你都不记挂,我又什么好记挂的。只是这南襄王府,门楣高,府邸深,怕是不好进,也不好处。” “你视王爷为心尖尖上的人,王爷又待你如何啊?” 江长兮低眸看着桌面,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老夫人一见她嘴角没有什么变化的羞怯笑意,就什么都明白了,叹了一声,也不知是无奈多些,还是忧愁多些:“王爷既待你有意,你也待他有心,你情我愿,我这个做祖母的还能阻拦什么。” “只是兮儿,你对南襄王有多少了解?” 江长兮抬眸,诧异地看向祖母。当看见她眼里的担忧时,江长兮明白了她的意思:“祖母是说,靖安侯府?” 老夫人点头,道:“大鸿历来以仁孝治天下,南襄王至今最令人诟病的,也是他对靖安侯府的态度。父母和离,他随母亲姓,又承袭了南襄王府,可靖安侯到底是他的亲父,血脉骨肉是断不掉的。” “况,陆慎行死后,靖安侯府再无后继之人,陆老夫人近来也起了让南襄王认祖归宗的心思,这两府冲突不断,你将来若是嫁了进去,怕是有得磨难。” 竟然还有这回事,江长兮刚回临都,甚少出门走动,对此事还一无所知。想来寒未辞怕她担心,也一直未提及此事。 “祖母,你知道的,我怕的从来不是磨难。”她只怕所爱一场空,所嫁非良人,由此生怨怼,遗憾布终生。至于旁的,她相信只要她和他一心,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可我总希望,我的兮儿后半生能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就好。”南襄王府,实非她中意之选。 “祖母且安心,平淡或许难些,但我相信王爷,他定会护我安稳的。” 老夫人听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个孙女啊,算是栽在南襄王的身上了。“不知羞哟,还没如何呢,王爷王爷的,夸得倒是挺甜。这么夸他,还怕我棒打鸳鸯不成?” “祖母……”江长兮轻轻晃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 老夫人手抚着她细滑的发,一边感叹孙女儿长大了,一边询问:“王爷可有说何时将你们的事定下来?” 江长兮到底脸皮薄,说起婚嫁之事,还是害羞居多。但她怕不答,会给老夫人留下些寒未辞的坏印象,只好忍着害羞,轻声道:“王爷说,后日会请长公主一同来府中拜会祖母。” 老夫人记下了,又拉着江长兮多问了几句,这才放她回倚芳阁去。 从福康堂出来,顺着抄手游廊过了一处池塘,倚芳阁是距离福康堂最近的院子。 折弯的小路上,出来纳凉的江吴氏摇着纱面的团扇,身边只跟着她近年培养起来的心腹褚婆子。 “白日里秦老夫人来,说话的厅子里就没让人伺候着。方才姑娘进去了,屋里连锦毓姑姑都没留,我们的人也没法打听出来什么。”褚婆子低声说道。 小路两边都栽着花,玫瑰、桂花、海棠,约莫有半人高。如今正是盛夏,海棠早谢了,桂花还不是时节,唯有玫瑰开出碗大的红艳花朵,瑰丽的香味宜人,甚得江吴氏之心。 “秦家二公子同咱家姑娘的亲事说了也有大半年了,如今也该提上日程了。”江吴氏弯腰,打量着眼前这些争相斗艳的花朵,又碍于它们的尖刺,迟迟未能下手。 “可是老奴看秦老夫人走时,那神色不像是小辈婚事谈成的喜悦。”可也无婚事告吹的恼怒愤然,让褚婆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吴氏倒是看得开;“秦老夫人同咱家老夫人那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一个鼻孔出气的,哪里会让你轻易看出她所思所想。” 褚婆子觉得江吴氏说得甚有道理:“是。那……” “我们家姑娘年岁也不小,是该考虑婚事了。只是秦国公府长盛不衰,就是随安侯府也是高攀了。嫁过去难免要被婆婆长嫂立规矩、吃苦头,我哪里舍得我的姑娘去遭这份罪啊。” 褚婆子意会,连忙道:“是,是,还是夫人最心疼姑娘了。夫人可要为姑娘好好相看相看人家。过两日就有从平州升迁上来的陈家开府设宴,老奴听说邀请了好些官家夫人去吃酒,咱们侯府也是接了帖子的。” “是吗?”江吴氏接过褚婆子递来的剪子,“咔嚓”一下拦腰剪下一枝开得正艳的玫瑰,她放在鼻下闻了闻,满足地眯了眯眼:“那就去吧。记得叫上姑娘。” 褚婆子连忙应是,将这事记在了心上。 到了和阳长公主和寒未辞上门那日,江长兮一口粥刚喂进嘴里,福康堂就来了婆子请她过去。 江长兮差点呛到,好容易咽下去了,有些不敢置信:“这么早就来了?” 秀檀在一旁打趣道:“怕是王爷早等不及了。” 江长兮粉了面颊,嗔了她一句:“去,没规矩。” “是,奴婢该打,怎敢打趣王爷和姑娘。”秀檀打发走婆子,回来催她道:“姑娘还是快些吧,不好让长公主和王爷等的。” “嗯。”小小的一碗粥能吃多久,江长兮只是有些忐忑,总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感。 说来她也不是第一次见长公主了,竟也会有这种说是羞怯也是担忧的心情。怕长公主不喜欢她,也怕长公主觉得她配不上寒未辞。 往常并不觉得,今日走来,倒是越发觉得倚芳阁走到福康堂的路格外的短,江长兮没有理好心情呢,就已经来到了福康堂的大厅外,一眼就能见到站在廊外的寒未辞。 江长兮歪了歪头,有些不解:“王爷?”怎么站在这儿? 看出了她的疑惑,寒未辞掌心向上,朝她伸出手来:“等你。” 心里因他这一句话而欣喜万分,连紧张胆怯都抛之脑后了,伸手叠在他的手上,而后被他紧握在手心里。 “抓住你了。”他说。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我的手滑,王爷可要抓牢了。”江长兮玩笑道。 “放心,本王的手粗着呢。”绝对不会打滑的。 说着俏皮的玩笑话,消弭了些紧张之感,寒未辞镇定如初,牵着她往大厅里去。 大厅内,老夫人和和阳长公主隔桌而坐,两人皆是面带笑容,言谈甚欢。见寒未辞带着江长兮进来了,这才停下交谈,朝两人看来,视线不偏不倚,正正落下两人相牵的手上。 许是祖母和长公主的视线太过炙热,江长兮犹如烫着一般,小脸俏红,立即缩回了手。 她的手是真的滑,寒未辞险些没抓住,侧头低眸,眉眼含笑地瞥了她一眼,换来江长兮含嗔带羞的一眼。 快松开。 不松,说好了要抓牢你的。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祖母和长公主看着呢! 怎么,害羞了? …… “咳咳!”快要看不下去了,长公主借喝茶的功夫出声打断了俩人的眉来眼去,掩嘴笑着同老夫人道:“我们家这小子啊,当了二十年的铁树,多亏遇着了江姑娘才开了朵花,真是让老夫人见笑了。” 江长兮脸上的热度就没降下去过,微微屈膝福了一礼:“祖母,长公主。” 老夫人应了一声,对长公主道:“长公主言重了。我这孙女自小在春城那等乡野地方长大,没什么规矩,承蒙长公主不嫌弃,还多番照顾。”想起方才寒未辞说的话,老夫人如今也瞧他顺眼了些。倒是自家孙女没规矩,不讲矜持,怕不得长公主的眼。 可长公主喜欢江长兮还来不及呢,瞧她泛着星光的眸里全是寒未辞的样子,可见不是自家外甥一头热,她就更加欢喜了,越看江长兮越觉得这姑娘灵巧可爱。 想起昨日五皇子的选妃宴上,她的母亲柳太后提及阿卿阿辞年岁也不小了,该挑选挑选定亲了,还刻意提起柳家有哪些适龄待字闺中的女儿时,长公主多少也知道了母亲的盘算。 可再一看皇帝明显少了几分笑意的脸,长公主便知道,母亲的盘算并不得皇帝心意。为使母亲的盘算落空,又不损坏母慈子孝的表面,皇帝会怎么做呢? 和阳长公主突然就明白了寒未辞在此时提出要同随安侯府结秦晋之好的用意的。这孩子,可真是看得透啊。 “老夫人这就是谦虚的话了。我这身子是多年的不争气,若不是江姑娘帮忙养着,哪里有我现在的舒坦日子过呀。”长公主说:“我呀,可是很喜欢江姑娘的。江姑娘的才华、气度、人品,哪一样不比这陈年旧规更得人心呢。” “说来我可要自夸一句,还是我们阿辞眼光好,要么相不中,要么就相中个最好的。” 长公主夸得太过火了些,寒未辞都不好意思了。 老夫人却觉得长公主这话说得在理,她的孙女本就是最好的姑娘,举目临都,再没有比她心尖尖上的乖孙女好的姑娘了。 可嘴上还是要谦虚两句的:“长公主不嫌弃我这孙女拙笨,是她的福气。” 第一百零一章 那你就配得上江长兮了? http://.biquxs.info/

长公主一听老夫人这话,立即意会,连忙招手冲寒未辞道:“傻小子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来谢过老夫人对你的厚爱。” 老夫人松了口,寒未辞自然喜不自胜,侧头看了眼江长兮,她微微低着头,侧脸的红霞久久不散,妍丽美好的映在他的心头上。 他想,穷尽这一生,他都不会忘了这种感觉。 轻飘飘的,仿佛整个人飘到了极乐一般的狂喜和不真实。 “未辞谢老夫人成全……” “王爷。”老夫人抬手阻止他就要拜下去的礼,和蔼慈祥的脸上写着认真严肃:“老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老夫人请问。未辞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寒未辞拱手一揖,恭敬谦和。 “以王爷的身份,求一道赐婚的旨意并不困难,王爷又何必多此一举,要先来问过老身的意思呢?” 寒未辞侧眸看向江长兮,发现她这次也在看着他,星光灼灼的眸子里唯有他一人的影子。而从今以后,他的眼里也毕竟只看得到她一个人。 这一种,彼此是时间最珍贵的感觉,让人食之入髓,甘心成瘾。 “因为,老夫人是她最敬爱的人。我想让她得到您的祝福,全心全意的,最真诚的祝福。而不是被迫无奈的,因为赐婚的旨意而不得不强言的祝福。” “未辞很是惭愧,因身份缘故,我的婚事需由皇上做主,才能让我未来的妻子不至受人非议。是以昨日,我已先向皇上表明娶长兮为妻之心,皇上也已同意,待老夫人点头,皇上便会为我与长兮赐婚。” 寒未辞说的这事,长公主大概是能猜到的,如今一听,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倒是老夫人和江长兮好一通诧异,尤其是江长兮,他竟真的去向皇帝求了。而这么荒唐的事,皇帝竟然还答应了? 对上江长兮满是疑惑的眼神,寒未辞眼里带笑,朝她眨了眨:改日再同你细说。 好吧。得了承诺的江长兮按捺下心头的好奇。 老夫人是诧异的,同时也是啼笑皆非的。她甚至有些闹不明白,寒未辞迂回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故意说道:“王爷就不怕老身不同意吗?”老夫人也是直言不讳:“我这孙女单纯得很,王府水深,老身可是很舍不得她去搅这趟浑水的。” “怕,十分怕。”寒未辞老实说:“但怕也改变不了老夫人的心意。未辞早就做好了打算,一次老夫人若是不同意,两次、三次、四次、千千万万次,只要心够诚,老夫人总有一天会被我的诚心打动,将孙女嫁给我的。” “那可不一定哦。”老夫人偏要跟他对着唱。 寒未辞也不怕,志得意满道:“那我就只能混账些了,请皇上先将赐婚的旨意写下来了,再来向老夫人请罪了。” 老夫人听言佯怒,斥道:“果然够混账的,方才还说要让我的孙女得到我最真心的祝福的,还没出这个门呢,这就忘了?” 见老夫人故意为难寒未辞,江长兮不仅不着急,反而还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寒未辞悄悄捏了捏她的手,以示惩罚,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这不是始终不得老夫人同意的无奈之举嘛,反正我寒未辞这辈子是非她不娶了,与其眼睁睁看着她嫁作他人妇,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老夫人被他的歪理给逗笑了:“这么说来,还是老身的过错了?” 寒未辞摸摸鼻子装傻:“我可没这么说。” 长公主忍不住呵斥他:“越说越没规矩了!” 老夫人乐得大笑,也没有见怪之意,反而欣慰得很:“王爷这般看重兮儿,兮儿对王爷亦是有意,老身甚是欢喜,又怎舍得棒打鸳鸯。” 江长兮娇怯:“祖母……” 寒未辞则郑重地长揖一礼:“谢老夫人成全。” 和阳长公主也如了了一桩心事般长出一口气,欣喜道:“老夫人放心,别看我这外甥对外是个狂悖形象,但他待兮儿一定是顶顶好的。要是不好啊,我就罚他三天不许吃饭。” 寒未辞连道不敢,逗得福康堂内一阵欢笑。 在许诺会尽快向皇帝请旨赐婚后,和阳长公主和寒未辞便告辞了。 福康堂内,只留了老夫人和江长兮说体己话,就连锦毓姑姑都没留下。 “听说今日陈府设宴,东苑那位去了?” “是。”原来江长兮也要去的,毕竟是秦陌小姑姑家,在平州时又颇受陈家照顾。可偏时间不赶巧,撞上了今日。 “我看她最近倒是活跃不少,哪家哪府有个热闹都爱去凑。”老夫人状似不经意道。 江长兮没有多想:“想来是之前身体不舒坦,养久了闷得慌,出去转转也有利于身体恢复嘛。” “你总有诸多借口帮她开脱的。”老夫人不甚满意道:“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祖母就放心吧,孙女可机灵了。”江长兮伏在老夫人膝头,卖乖道。 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抚着她柔顺的发,老夫人语气渐渐柔和:“你啊,一日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我就一日不得安心的。只盼着王爷爱你之心急切,早早地求来了圣旨将你娶回去才好呢。” “祖母……”江长兮有些怨念:“您这是有多不待见我呀,就盼着我早早离开您吗?” “女孩儿长大了,总是要离开的。祖母就是再舍不得你,也不能将你留成老姑娘啊。”老夫人打着趣,就爱看孙女羞红了脸的样子:“说来,我得让锦毓赶紧列个嫁妆单子出来了。” “……” 离了随安侯府,寒未辞将和阳长公主送回长公主府,就迫不及待地往皇宫赶。正巧皇帝召了大臣议事刚完,总管大太监禄公公赶忙进去通传。 皇帝正在一封折上写下朱批,听说是寒未辞来了,朝窗外看了看天色,稀奇地哦了一句,“让他滚进来。” “是。”禄公公弓着背,退出去请寒未辞:“王爷,皇上传召。” 寒未辞并不意外,大步走进御书房:“臣叩见皇上。” “起吧。”皇帝头也不抬,翻出另一本折子审阅,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他坐。 寒未辞并没有坐,拱手行礼,恭敬道:“臣今日来,是想请皇上旨意的。” 他今天所为何来,皇帝心里门儿清,终于舍得抬头赏他一个眼神,却是责备的笑骂:“好你个狼崽子,朕寻思着你是知道可怜朕这个孤家寡人了进宫来陪朕下棋说话的,原来是惦记着朕这笔下的纸啊。” “皇上有皇后娘娘体谅,有贵妃娘娘陪伴,亦有皇子公主们成欢膝下,如何算得孤家寡人。臣还怕臣这两日来得频繁,皇上恼了臣碍眼呢。” 提起皇后贵妃,皇帝也没了心思打趣寒未辞了,丢下朱笔,看着寒未辞叹道:“自四公主与那季云森解除婚约后,皇后是为四公主操碎了心呐。老五选妃后,已经来朕这提了好几回为四公主重新择婿的事了。阿辞啊,对这事你有什么看法啊?” 寒未辞低眉顺眼,撇开道:“臣惶恐,不敢枉议四公主。” “行了吧,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皇帝一副“朕还不知道你”的模样。 “从前是孤家寡人,自然敢天不怕地不怕的造作。如今臣也是快有家室的人了,就得安分守己些,能惜命就惜命吧。”想起某人,寒未辞眉眼氤氲着几分柔情,看得皇帝一个激灵,心里直想奇也怪哉。 “这江长兮就如此好了?让你如此牵肠挂肚,非她不可?”皇帝是见过江长兮的,对那个小姑娘也有几分印象。这可小姑娘千好万好,还能有他的四公主好了?“若朕要将四公主赐你为妻呢?” 寒未辞猛地抬头,面上微露诧异,但见皇帝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寒未辞这才后知后觉皇帝方才话里有话的试探。 他稍正颜色,行了一个比方才请求赐婚时不知严肃正经多少的大礼,眉眼的柔情凝结成寸寸寒冰,真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请恕臣百死难从。” “寒未辞,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皇帝没有想到寒未辞连考虑都不曾考虑一下就毅然拒绝。那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大鸿最尊贵的嫡公主! 皇帝只觉得胸腔里突然涌起名为愤怒的火焰,腾腾而升起,恨不能将眼前这个有眼无珠的混蛋小子给烧成炭才好:“你是觉得朕的四公主配不上你,还是觉得四公主比不上江长兮?” “皇上,千人眼里千般事,事事不一。于您而言,四公主是爱女,江长兮是毫无瓜葛的臣子之女。与臣而言,四公主只是四公主,江长兮却是我此生所爱。这并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而是我爱不爱的问题。” “臣乃是粗陋狂悖之徒,只略懂些诗词,擅长的是舞枪弄棒,杀人见血。臣的名声还不好,人人说我不肖父母,不睦长辈,寡亲绝情。说来,还是臣配不上四公主才是。” “呵。”皇帝怒极反笑:“那你就配得上江长兮了?” 第一百零二章 树大招风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http://.biquxs.info/

“是啊。皇上,您知道在坊间江长兮又是个什么样的名声吗?”寒未辞竟然有些得意地跟皇帝数落道:“有人说她骄矜狐媚,有人说她阴狠毒辣,有人说她杀母害弟,更重要的是还有人说她命硬,八字克父克母,注定没有父母亲缘的。您瞧,她与我多般配。” “……”皇帝差点就被寒未辞给绕进去了,怒道:“胡说八道!” “臣倒是挺喜欢他们这么说的。”寒未辞眉开眼笑:“这样他们提起我和江长兮,就会说‘瞧,他们多般配啊,都是没人要的可怜虫’。” “阿辞!”皇帝倏地站起来,一阵痛心:“你这是要诛朕的心呐!” “皇上。”寒未辞收敛了所有的笑意,双膝跪下,端正叩首,“臣从来不觉得臣很可怜。没有了母亲,臣却得到了您悉心的栽培和姨母全心的疼爱。臣承袭了外祖的爵位,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臣比很多人都更幸运了。” “所以无论坊间有再不堪的流言,臣都可以置之不理,问心无愧。从前是,现在是。以后,臣更会将这些流言当做是对臣与江长兮的祝福,这是我和她之间情趣。” “皇上,臣与您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您,江长兮于我而言,是上天恩赐,是命里救赎,是我的全部。臣非卿不娶,非她不要。” 寒未辞再扣一首,抬头看向龙椅上的皇帝,黑亮如玉的眸子似乎能直直看进他的心里:“臣不知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但皇上爱女之心,想必不会舍得让四公主往我这个火坑里跳的。” 皇帝被寒未辞看得一阵恍惚,竟然有些失了神,一错眼就好似看到了那个人。 他的眼睛,可真像那个人啊。 皇帝感慨一声,失神也不过一瞬,他板正神色,又是那个威严端肃的皇帝:“若朕舍得呢?” “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寒未辞咬牙,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听在皇帝的耳朵里,回响在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与寒未辞的声音重叠了,温柔有伤:“臣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你们!”皇帝手撑着桌子,慢慢坐下,“都是混账!”皇帝怒喝道。 寒未辞俯首,有些疑惑皇帝口中的‘们’是指谁。但到底没问。 皇帝发话了:“滚吧!” “皇上……”寒未辞不滚:“臣的……” “若还想要圣旨,就给朕滚!”皇帝恼恨得一封折子丢了出去。 没立即见到赐婚的圣旨,寒未辞还是心有不甘,但见皇帝是真的动了火气,怕再僵持下去他又要改变主意了,寒未辞只好滚了。 丢了好几封折子,丢得满地都是了,皇帝心口堵着的那口气还是不上不下的,堵得他怄得慌。 禄公公可不像寒未辞那样好命可以滚,只能战战兢兢地服侍着,捡折子的动作都轻得不能再轻了,可还是架不住被皇帝点了名。 “小禄子。” 禄公公一个激灵,赶紧的:“皇上,奴才在。” “你说,爱一个人,怎么就能为她要生要死呢?” “皇上,这,奴才这……”禄公公一脸为难。 皇帝回过神来都想捂脸,觉得自己真是魔障了,“朕问你做甚。” “是,是,奴才也不懂这些啊。”禄公公擦擦额上的汗,出主意道:“不如……皇上去问问皇后娘娘?” “罢了,朕,不过随口问问。”皇帝示意他将地上的折子全捡起来。他展开桌上的奏折,朱笔蘸了墨,提笔半天都落不下一个字。 皇帝烦躁地甩了笔,抵着额喊小禄子:“宣和阳长公主。” …… 和阳长公主回到府中时,相凉卿刚下值。 今日是陈蔚笙府上开府宴客的正日子,相凉卿卖了秦世萧一个面子也去吃了杯水酒,去了却不见寒未辞,才知道他另有事推了。 在相凉卿的逼问痴缠下,寒未辞这才松了口。 得知寒未辞竟然是去侯府向老夫人提亲,还入宫求了赐婚,更拐走他母亲一起作案唯独他瞒在鼓里的相凉卿:“……说好了一起玩耍的呢兄弟?!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不对啊,长兮妹妹不是和秦二在那个啥吗?”从愤愤不平里后知后觉的相凉卿觉得晴天大雷啊:“兄弟,我知道长兮妹妹很好,但你跟秦二多少年兄弟了,你这样做不好吧?” “收起你满脑子的奇思妙想!”寒未辞一把推开相凉卿八卦地凑过来的脑袋,无语道:“江长兮跟秦二吹了,他们俩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别给我瞎起哄听见没有!以后江长兮就是你们嫂子了。” “啧啧,听听,以后江长兮就是你们嫂子了!瞧把你得意的。”相凉卿就看不惯他春风得意的样子,捅刀道:“赐婚圣旨还没下来呢,八字还没一撇的,小心乐极生悲。” “你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寒未辞一把捂住相凉卿的嘴,要他把刚才的全都吃回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就算意识到口误,相凉卿也不可能吃回去了,掰着寒未辞的手要他松开。 长公主进门来,就瞧见兄弟俩扭打成一团的样子,一时觉得好笑,又气道:“你们两个快够了,还孩子吗,动不动就打架。还不快把他们拉开。” 哪里用人来拉啊,一见到长公主两人就立马弹跳分开了。寒未辞恶人先告状:“姨母,是他先动的手。” 相凉卿忍不住爆粗口:“你要脸吗?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阿卿,哪里学来的痞子气,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长公主冲两人招手,示意他们进屋里说话。 相凉卿跟在母亲身后,也是很不服气的:“阿娘,到底谁是您亲生的啊。你怎么不说他呢。” “你若是有阿辞一般乖巧,我也不兴说你。”长公主呛他道。其实都是她的孩子,她也一直一视同仁。只是她盼了二十年的外甥媳妇终于有了着落,而儿媳妇至今影都没有,两相有了对比,心心念念抱孙子的长公主自然越看自家儿子越觉得不顺眼了。 相凉卿被长公主一噎,就跟吃了苍蝇一样嫌弃:“不是吧阿娘,您要看我不顺眼直说,别扯得那么离谱好吗?” 寒未辞坐在相凉卿对面,毫不掩饰他的报复心:“就是看你不顺眼,是吧,姨母。” “阿辞说得在理。”长公主恨铁不成钢道:“都是养在我身边的,你瞧瞧人家阿辞多出息。再看看你,还孤家寡人一个。出去别说你是我儿子,丢人现眼。” 总算知道症结所在的相凉卿:“……” “阿娘您放心,就算我不说,全临都城也都知道您是我阿娘。”相凉卿嬉皮笑脸地应对长公主的眼刀,表示这种事情他也很无奈的:“再说了,感情这种事情是要看缘分的嘛。我现在孤家寡人也只能说明我的缘分比较晚而已。” “那也是你的问题。”长公主说:“我不管,我要外甥媳妇,也要儿媳妇。下个月十五是中秋节,宫中按例设席宴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你们两个务必给我出席。” 长公主点名相凉卿道:“尤其是你,要再敢偷溜,看我回来不打断你的腿!” 中秋是大鸿最重要的几个节日之一,宫中设宴成了每年的惯例。就如除夕宴一般,白日里是宴请文武百官的国宴,夜里是只有宗亲皇族赏月团圆的家宴。 当然,每场宴会的最后都难免变成官员们互相攀比巴结或者后妃们献艺争宠的舞台,看得多了,再看就成索然无味了。相比之下,果然还是宫外的烟火好看。 于是,宴席中途偷溜成了约定俗成,皇帝也好,长公主也好,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不予计较,怎么今年反而特意提出来了? 心知有异,寒未辞和相凉卿对视一眼,“您的意思是……” “五皇子选妃那日的事想必你们也听说了。”长公主从来不怀疑他们两个的能力,也知道皇宫中是没有秘密的,就直说了:“柳家女儿多到了说亲的年龄,太后有意将大房嫡出的二姑娘和二房嫡出的三姑娘许配给你二人为妻。” 寒未辞听完,脸色微沉。就连相凉卿都面带不虞:“昨儿五皇子选妃不见柳家的姑娘,三皇子和六皇子的正妃也不是柳家的姑娘,原来是想留着给咱俩啊。”相凉卿就差翻白眼了:“我这外祖母啊,还真是疼咱俩啊,阿辞。” 寒未辞瞪了他一眼,看向长公主道:“姨母是何意?” 知道寒未辞尚念及柳太后是她生母的缘故不肯恶言相向,长公主欣慰这孩子知道疼人了,但也知道这不代表着他就能容忍柳太后任意插手他的婚事。 长公主从心里不喜母亲这样的做法。为人父母,总是希望子女能得到最好的一切。当然,她也不是说柳家的姑娘就不好,只是她十分不喜母亲和母家以这样近似卖女儿的方式巩固柳家的权势,让她的儿子和外甥成为柳家荣华路上的踏脚石。 “柳家是我母家,可也就是我的母家,我才看得更加清楚。柳家近年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焉知不是借太后和三皇子的威势。树大招风,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一百零三章 本王气性大着呢 http://.biquxs.info/

寒未辞神色稍霁,道:“姨母请放心,南襄王府只忠于皇上,绝无党争之意。更何况,我的王妃只有江长兮一人。太后的好意,我无福消受。” 长公主和寒未辞齐齐看向相凉卿,没有挡箭牌的相凉卿对天发誓:“阿娘你可饶了我,护国公府要是败在我手里,皇帝舅舅会打断我的腿的。” 见相凉卿难得还有点自知之明,长公主没好气道:“知道就好,中秋宴上给我张大了眼睛看清楚,你娘我也不贪求什么名门世家,只要模样端正,人品好就行了。” “……”相凉卿想哭:“阿娘……” “喊祖宗也没用。”长公主懒得理他,威胁道:“我已经给你机会了,要么你现在就去找个心意相投的,要么中秋宴上自己挑个合眼缘的,不然你就只能在柳家和郑家的姑娘里选一个了。” “阿辞,你来,姨母有话同你说。”长公主不想搭理这个不争气的了,喊寒未辞到一边说话。 “听说皇上想将四公主许配给你?” 寒未辞知道他走后皇帝召见过长公主,所以对长公主知晓此事并不稀奇,挑眉道:“姨母是来当说客的吗?” “你这孩子,姨母这样的人吗?”长公主开玩笑的怨怪道:“我知道你很喜欢江姑娘。以前啊我还担心你会受你母亲婚姻的影响,要孤家寡人地过一辈子呢,如今见你有个心意相通的姑娘,心里是真的很为你高兴。” “我也知道,皇上今日说的话肯定也让你伤心了。让你觉得他不疼你不爱你了。其实不是的,他疼你跟疼阿卿是一样的。他只是太内疚了。” “对四公主?”寒未辞顿了一顿,想起了早逝的荣王:“因为荣王。” “荣王啊,为救父君而死,至纯至孝,千古传颂,却也皇上心上的一道伤。因为荣王,皇上一直觉得愧对皇后,是以对同为皇后所出的四公主疼爱有加,亦为她思虑诸多,包括不顾群臣反对,定下季云森为驸马都尉。” “可惜季云森这孩子命里多难,四公主的婚事就没了着落,皇上一直忧心忡忡。谁知昨日太后提出要为你指婚,四公主就急了。皇上也才知道,四公主执意退婚,是因为中意你。”长公主初初听见时也觉得惊讶,回过神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寒未辞去历州前的那段日子,四公主总是以陪她为借口跑来长公主府,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长公主啼笑皆非,摇了摇头道:“四公主央皇后去求皇上赐婚,说着说着还提到了荣王。皇上便想着你和四公主都是他疼爱的孩子,若四公主能嫁给你,也是不错的选择,这才将此事提了出来。” “我知皇上心意,也感恩皇上疼我一场,可姨母,”寒未辞还是那句话:“我只要江长兮。” 寒未辞很少在长公主面前表露出太多的固执,可如今他却咬定了江长兮不松口,长公主就知道,她只能说到这里了。 “那就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让太后无话可说。” 之后几天,寒未辞找机会见了江长兮一面,将皇上的意思和中秋宫宴一事告诉了她。 前朝后宫的事情江长兮不是很懂,但她多少也有所耳闻,知道宫中的柳太后并非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而是和阳长公主的生母。 因感念和阳长公主的扶持之恩,皇上在登基的第二年便尊柳太妃为太后。两宫主子在最初那几年是真正的母慈子孝,只是后来皇子们渐渐长大,皇后的二皇子救驾身亡,两宫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了。 更甚至近几年,柳家小一辈的子女到了可婚配的年岁,柳家借着儿女亲事笼络了不少朝臣为三皇子助力,想来皇帝也不是不忌惮的。 “柳家是有多少个女儿啊?”江长兮掰起手指头:“我记得三皇子就有一位侧妃姓柳吧,四皇子去年纳了个妾室,也是柳家的庶女。还有御史台陈大人家小公子的正室、礼部严大人……” 听江长兮数了一箩筐,寒未辞无语地掰过她的肩头,让她正视自己,郁郁不乐的虎着脸。 “这是怎么了?”江长兮好笑地揉他的脸。从俩人的事对长辈们坦诚布公后,再加上寒未辞的数次纠缠,江长兮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认清了事实,再面对他时也没了扭捏拘谨。 寒未辞表示,羞答答动不动就脸红的江长兮他喜欢,如此俏皮活泼不拿他当外人的江长兮他也喜欢。可是,他喜欢的江长兮姑娘,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被揉成一团的俊脸写满了不高兴,寒未辞控诉道:“你都不关心我。” “哦。”江长兮憋着坏笑,真诚地‘关心’道:“哎呀,王爷您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发烧了?着凉了?冷了热了还是饿了?” 心情抑郁地拿下她的手,寒未辞转身不理她了,江长兮这才赶紧求饶道:“我错了王爷,我错了,您不会跟我这小小女子计较的对吧?” “谁说的,本王气性大着呢。”寒未辞撇开脸,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坏脾气。 可他再坏,江长兮也舍不得怕他啊:“那要怎样王爷才能不生气呢?” 寒未辞望天,想了许久,才撅着嘴道:“哄我!” “噗嗤!”忍不住喷笑的江长兮对上寒未辞垮下来的脸,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忍住……好嘛,你别走啊,我哄你,哄你好不好。” 江长兮拽住转身要走的寒未辞,双手缠上他的手臂,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那种,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哄这个高大身躯里住着的三岁灵魂。 请吃饭?请喝茶?请煮酒看戏? 想法一经提出,某三岁王爷特别有骨气地撇开了脸。 也对啊,南襄王天潢贵胄,自小锦衣玉食,吃饭喝茶煮酒看戏那不是招招手的事,真没什么稀罕的。 于是江长兮又绞尽脑汁地想,她的人生娱乐大部分都在医书药草上了,吃喝她在行,如果刺绣插花算玩乐的话……想必南襄王也不会玩的吧…… 不过话说回来,她到底造作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呀,柳太后想将柳家女塞给他,皇帝想将四公主嫁给他什么的,生气需要哄的人不该是她吗? 江长兮后知后觉,歪在他身上仰起头,竟然只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巴。 玩闹的心思起来了,江长兮拿头顶蹭蹭他的下巴,“我觉得,应该是你哄我吧。” 寒未辞被蹭得心口一酥,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还耍什么孩子脾气啊,低头在她额上吧唧一口:“如此哄可好?” “呀!”江长兮猝不及防被他偷袭成功,捂着额头脸上热热的,左右看了一下周围:“你……被人看见多不好啊。” “看见了才好呢,我巴不得现在就把你娶回家。还要等到中秋。”寒未辞不满地碎碎念。 “越发孩子气了。”江长兮好笑,手上轻轻锤了他一下,被寒未辞一把捉住:“我就是这样的啊,后悔吗?” 江长兮歪头,笑弯了眼睛:“后悔什么呢,我就当养了个儿子吧。” “……养儿子?”寒未辞眉开眼笑,在江长兮看来却危险得很。 果然,寒未辞朝江长兮伸出了魔爪,专攻她的咯吱窝。 江长兮最怕痒了,咯咯笑开了去,左躲右闪地避开他的手,寒未辞始终如影随形。 远处望风的锦风和庆荣对视一眼,默默无言地当起了聋子。 转眼就到了八月,酷暑残留的尾巴擦过金桂盛开的季节,中午的日头依旧大得吓人,早晚的风已经渐渐变凉。 受日夜温差大的影响,天水堂最近多了好些受风着凉的病人,有些小孩子日头正大时贪凉多吃了冷水,也容易闹肠胃毛病,加上温大夫从历州回来后一直在休养,天水堂的人手一时有些紧促了。 江长兮有些头疼地听掌柜的说哪里该增添人手了,坐堂大夫几个,要怎么考核,最好是知底细的;药童几个,要怎么考核,慈善堂那边打听过了有几个适龄的就是不知道资质如何,姑娘要不要去考核一番等等。 江长兮想摔笔:“还没联系上庆松吗?”话说这些事从前都是庆松一手操持的她只需要在最后考核的时候问两句话而已啊! 庆荣也有些无奈:“庆松对天水堂太了解了。”所以如何精准地躲开天水堂的眼线他太清楚了。 江长兮就差趴在桌子上了:“我都不生气了他还躲什么呀不知道我们已经回临都了吗?庆荣你要记住,等他回来我一定要狠狠罚他!” 江长兮恶狠狠地加上一句:“罚他关小黑屋!” 天水堂的小黑屋其实就是后院角落里的库房…… 庆荣忍着笑,毕恭毕敬道:“是的,姑娘。” 定好了对庆松的惩罚,江长兮也没有理会庆荣的‘嘲笑’,对着掌柜的写满两张纸的待办事项吐气,心想,一个一个来吧。 “老方,你找个药童去请活计好的泥瓦匠过来,让他瞧瞧几间瓦舍的修葺大概要多久,多贴点银子无妨,最好能快些,尽量别扰了病人静养。” 第一百零四章 你不会又是来找麻烦的吧 http://.biquxs.info/

临都城天水堂的掌柜的姓方,熟人们都叫他老方。 老方应了是,又听江长兮说起药农们要涨价的事,“今年临都雨水少,周边城镇的药草收成也受到了影响,若要价不太过分,就应了他们也无妨。祖母说过,有时候吃点亏也是福气。” “是老夫人和姑娘仁厚。”老方称他记下了,又道:“可南星子三七这几味药,产于云县。云县今年可是雨水充足,收成颇丰啊,那边的药农也跟着涨价了。” “那就压一压,尽量保在原价。我听王爷说,横水沿岸河坝决堤,人员伤亡虽不大,但百姓民生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的。云县好像就在横水周边。在天水堂能力许可之内,能帮衬的就帮衬些吧。” 老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王爷?”最近这个词出现的有些频繁啊…… 庆荣捂脸,她也觉得姑娘中了名为王爷的毒。 安排好瓦舍修葺和药材进购的事,江长兮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不早了。 “现在去慈善堂怕有些晚了,姑娘,不如明日再去吧。” 也只能如此了。江长兮应下,收拾好东西准备回侯府。 出了天水堂,门口正对的大街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大概是黄昏时分,太阳不如中午那么晒了,百姓们才肯出来走走吹风。 江长兮看了眼街上,往来的百姓中有不少身着奇装异服的,看起来像是南疆那边的打扮。 “最近临都城里多了许多南疆来的商旅啊。”江长兮扶着庆荣的手上了马车,不经意地道。 “南疆的使团今日已经到临都了,这些商旅大多是跟在使团后面来的。”庆荣紧跟在江长兮的身后,命车夫回侯府,“商旅中也有药材商,听说正在联系采买商呢。” 江长兮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南疆地处温润潮湿之地,很适合一些药材的生长,一直以来也是草药的生产重地。可惜大鸿与南疆近年来的关系并不稳定,两国的经济贸易也暂时局限在边境几座城池,像临都城就还没有大规模向南疆进购药草等物的采买商。看来,南疆是盯上大鸿这块肥肉了。 “可惜临都身为帝都,经济繁华稳定,大商小贩都有各自稳定的货源渠道,南疆这些商人想咬下这块肥肉,怕没那么容易。” “旁人怎样我可不关心,天水堂却是不能接受这种来历不明的。”想起姑娘体内的血蛊,想起历州的白骨疫,庆荣对南疆可没有一点好感:“姑娘,您说历州一事,真的跟南疆无关吗?” 除了知道白骨疫是南疆的手段之外,大鸿费了不少功夫都没能抓住南疆的把柄,证实白骨疫是南疆皇室或者质子所为,大鸿虽然也有喊话南疆要对方给个交代,但到底没有证据,对方来个一问三不知,大鸿也无可奈何。 偏偏就在这时,南疆来了文书,称南疆新帝登基,要来迎回南疆质子,在有些人看来,就是做贼心虚了。 “没有证据,有关也是无关。”江长兮淡淡的。 好吧。庆荣沉默地想到,反正她对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执念。 翌日。 江长兮用过早膳,去福康堂请过安后,便带着庆荣去了慈善堂。她们到时,老方已经带着两个药童等在门口了,江长兮便让他们帮忙将车上准备的东西搬下来。 都是一些吃的用的穿的,庆荣按照分类传给他们搬进去,慈善堂一些大点的孩子也被喊了来,一个包袱抱了满怀,跟在大人身后走。 慈善堂主事的是一对夫妻,今年四十有余,男的姓李,因此多数人称他们李叔李婶。 “江姑娘来啦。”李叔李婶亲切地迎了上来,显然不是第一次见江长兮。 “李叔李婶。”江长兮打了声招呼,让庆荣将物资单子递给李婶:“我这次带了些驱蚊虫的药散,还有一些熬凉茶的药,熬制的方子我都写在纸上了。虽说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最近是早晚温差大,还是有不少人着凉了,还是要注意些。过几日有世安堂和天水堂的联合义诊,孩子和街坊们若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可以过来,不必担心诊金的问题。” “好好好。”李婶一叠声地应下:“多亏了姑娘一直照拂着慈善堂,这些孩子啊才能有片瓦生存之地。” “李婶这话我可不敢担,真正善心的是那些不求回报的好心人。我又是捐资捐物的,可是有贪图的。”江长兮玩笑道,看向李叔:“李叔,孩子们都通知了吗?” “通知了通知了,孩子们一听说能去天水堂当药堂学习,别提有多高兴了。”李叔道:“亏得姑娘不嫌弃他们愚笨,还肯带他们在身边,教导一技之长,小人谢过姑娘。” 这个世界上,贫穷若许是可怕的,但更可怕的是一生蠢笨,碌碌无为。可如今江姑娘愿意接收这些适龄的孩子,授与他们生存于世的本事,一生无儿无女,将这慈善堂里的孩子都当做自己儿女的李叔对江长兮可谓是感激涕零。 “李叔,不必如此的,我说了我是有贪图的。”江长兮一点也不掩饰她的目的:“天水堂需要人手,我需要信得过的伙计,这些孩子正好适合罢了。” 这样的话,李叔是相信的。 他不是心思单纯的孩子,他受过的苦吃过的亏只怕比江长兮吃过的饭还要多,也就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相信无利不起早的道理。 如果江长兮此时说她只是在做善事,不贪图回报这类的话,李叔可一句都不会信的。正是因为她的不掩饰,李叔才更加感激江长兮,也能放心地将孩子交给她。 李叔挑选出来的几个孩子老方都是事先见过的,资质都不错,江长兮给他们出了几道考题,较小的那个孩子大概是紧张,回答得磕磕绊绊,怯生生的眼里包着一泡眼泪,眼睛一眨,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这样可不行哦。”江长兮朝那孩子招招手,那孩子有些怕生,不敢上前去。江长兮也不介意,就着招手的姿势又朝他挥了挥手,等着他过来,神色始终温柔似水。 大概就是这样的温柔迷惑了他吧,那孩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江长兮,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江长兮拉过那个孩子,和善地笑着,温声道:“学医者是不能有怕这个字的。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血、不怕指责、不怕怒骂,尤其不能怕人。人乃医者根本,你若连人都怕,又如何学医救人呢?” 江长兮摸摸那个孩子的头,有些营养不良的头发干枯发黄,手感并不是很好。那孩子虽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却也没有躲开江长兮的手。 江长兮夸了一句真勇敢,道:“天水堂每天都很多很多的人,有大夫,有和你们一样的药童,也有病人和病人家属。进了天水堂,你每天都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怎样?考试还在继续哦?” 那孩子瘪瘪嘴,有些贪念江长兮掌心的温度,也有些胆怯她口中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他抬头,对上的是江长兮鼓励的眼神。 “我想当大夫。”在江长兮的眼神下,他怯生生地道。 这样的话,江长兮在天水堂招募的药童口中听过不少,他们有的是为了学一技之长,有的是为了摆脱现状,有的是为了吃一口饱饭,但无疑他们的眼神都是坚定的,就如同眼前的这孩子一般。 江长兮欣慰地笑了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祖母教她的,她始终记得。 虽然还是磕磕绊绊的,但好歹没有半点错漏,江长兮收下了这几个孩子,让老方带回天水堂去安置。 这些孩子一开始都只是在后院帮忙的,一个熟手的药童带着他们照顾病人、熬药、认药,要等到他们学到了足够多的药理,懂得分辨清楚所有药材了,才会被安排到前堂帮忙。这是一个漫长而枯燥的过程,可也是每一个大夫必须经历的过程。 就如同那句话,一个好药童不一定会是个好大夫,但一个好大夫一定是个好药童。 好吧,这句话是辛泽教给江长兮的…… 江长兮没有在慈善堂多留,老方带上几个新人坐上了前面的马车回天水堂,考虑到时辰还早,江长兮在想着要不要去趟公主府。 她刚弯腰钻进马车,就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小小的一声惊呼引来庆荣的警惕,长剑刷的一下就刺了进去,艰难地停住了。 “庆荣真是越来越本事了。”付星舟看也不看离他咽喉不过一寸的长剑,阴恻恻地对着庆荣笑,雪白的牙齿在略显昏暗的马车里森森发寒。 庆荣冷了一下,背脊僵直,脑袋转向江长兮时都能听见咔咔的响声,一脸的苦色。 “还不是你故意吓我,自作孽怪谁!”江长兮让庆荣收了剑,对付星舟不满道:“我说你就不能安生点?你一个玄朗的大将军这么闲吗,三天两头往大鸿跑?”明明是差不多的位置,怎么感觉寒未辞就那么忙呢。“你不会又是来找麻烦的吧?” 第一百零五章 我的婚事自然是听凭祖母做主 http://.biquxs.info/

面对江长兮警告的眼神,付星舟也不怵,双手环胸靠在车壁上,笑得邪戾鬼畜:“猜对了!” “付星舟!”就算知道是开玩笑,江长兮也有点生气了,因为付星舟掩藏在满满笑意背后的执著,让江长兮心惊。 这家伙,还在想着如何向寻安侯报复。 “小兮兮,你这么认真我都不好意思笑了。”话是这么说的,可付星舟却笑得比谁都灿烂,凑过去想蹭蹭她的肩膀,被江长兮毫不留情地推开。 “我跟你说正经的。”江长兮板着一张小脸说教:“这里可是大鸿,是临都!寻安侯就算断了一只手,这里也是他的地盘。可你呢?你在这里一无根基二无人手,想将他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这不是有天水堂嘛。” “滚,要找死你自己去,别想拉天水堂下水!”江长兮毫不留情地拒绝道。 “小兮兮你好无情无义啊。”付星舟一脸‘你是负心人’的表情控诉道,冷得江长兮打了一个激灵,沉了声音威胁道:“付星舟……” 付星舟懒洋洋地半躺在软靠上,十六岁的少年脸上没有半点天真稚气,他勾唇笑起,阴沉冷漠:“徐南岸那个老贼,我定要他不得好死。” 江长兮蹙眉,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付星舟已经闭上眼睛,撇开脑袋的动作有点傲娇的意味:“你放心,徐南岸而已,还不值得天水堂给他陪葬。” “不止是天水堂。付星舟,徐南岸作恶多端,咎由自取,谁为他陪葬都是不值得的。”江长兮这话的暗示不言而喻,可付星舟在乎吗? 他不在乎,他只要徐南岸死! 江长兮知道他有多恨,甚至恨得阴鸷,恨到偏执,她总觉得这样的恨意对付星舟没有什么好处,可她没有办法劝付星舟放下。 没有经历过那样沉重过去的人,没有资格去劝他善良。 江长兮能做的,是为付星舟安排好落脚的地方。 还是回到了天水堂。不管江长兮想去哪里,带着付星舟最后回到的地方,只能是天水堂。 马车停在后门,这可以躲开大部分人的耳目,付星舟习以为常地绕过那几个养着水生草药的大缸,慢悠悠地打量着他来过一次的天水堂。 回来的路上,江长兮已经听付星舟说了他这次是随玄朗使团一起出使大鸿来的,使团就在他后头,明天就能进城。 付星舟一再强调他是来办正经事的,江长兮听完,一口气有些不上不下:“那你提前这一天冒险进城是为了什么哦,刺激?好玩?” “就不能是想你吗?”付星舟嬉皮笑脸地道。他在江长兮面前大多是这幅面孔。 江长兮直接无视,对于他口中的正经事也没有多少的兴趣,只是想起了临都城内近来严密了许多的巡视护卫,难免要提醒付星舟一句。 付星舟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扇了扇手道:“瞎紧张。” 江长兮被他气得没话说,也不管了,索性去了前堂看诊。只是她还没坐稳,侯府就有人找了来,说府中有事,请姑娘回去一趟。 江长兮有些诧异,侯府中没人不知道她在天水堂当坐堂大夫的,但突然这么找来喊她回去的,还是很少的,不多的几次无一不是府里出了大事。 江长兮不免有些着急,想要问报信的小厮,可小厮已经先跑了,这让江长兮越发觉得奇怪了。 没办法,江长兮只好先回府一趟,回去前嘱咐了老方等人一定要看好付星舟。可她忘了,付星舟若想跑,老方这些人哪里拦得住啊。 回了侯府,江吴氏身边的褚婆子已经在门房那里等着了,一张虚胖的脸上笑盈盈的,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姑娘,夫人请您去会客厅。” “会客厅?”江长兮脚步一顿,疑惑道:“府中来客人了吗?” “是。”褚婆子在前面引路,道:“姑娘来便知了。” 江长兮拧眉,因为这一路的唯恐出事,心脏还在砰砰跳得厉害,却是为了让她见个客人吗?是什么客人,让江吴氏这么重视? 待她进了会客厅,江长兮才知道原来是老熟人。 平州陈家的老太太,还有她的二儿媳陈邵氏,可不就是老熟人吗。 错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江长兮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上前盈盈一礼:“母亲,我回来了。” 江吴氏和善慈爱地看着江长兮,语气绵软和顺,“兮儿来,这是陈老太太,这是陈二夫人。” “陈老太太,陈二夫人。”江长兮一一问礼后,便低眉顺眼地退到一边去了。 却见陈老太太打量的眼光一直黏在江长兮身上,笑成一条缝的眼里闪烁出几分满意的光来,说话也平和了几分:“说来老身同江姑娘还真是有缘,之前我们就在平州见过的。” 江吴氏好似刚知道一般,惊讶道:“真的?兮儿,怎么没听你说过?” 江长兮还没回话,陈老太太就接话了:“大概是我陈家身份不显,平平无奇,不值得江姑娘挂念罢。” “哎哟,老太太说这话可折煞人了,说不知道令郎得皇上赏识,连连高升啊。那都是陈家家学渊厚,老夫人教导有方。”江吴氏笑着看了眼江长兮,又道:“我们兮儿到底年纪小,见识浅些,还怕入不了老太太的眼呢。” 江长兮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江吴氏和陈老太太说的人不是她一般,心里却在打量着两人话里的名堂,企图看透两人的打算。 江吴氏和陈老太太的客气话还没说完,一套一套的都是官方互相吹捧的话,但话里话外不是带了陈家就是带了江长兮,似乎想将两者牵连起来一般。 江长兮微微蹙眉,听陈二夫人突然笑道:“母亲和江夫人真是一见如故呢,瞧瞧我们光顾着说话,可别闷坏了江姑娘。” 陈老太太正被江吴氏一套一套的好话捧得不知南北呢,见长辈们说话,江长兮被晾了一会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可见是个乖巧听话的。 她对江长兮本就有些好感的。毕竟是她替陈秦氏看好了病,也间接助她将唯一拥有男丁的大房给打压了。如今在江吴氏的能说会道下,是越瞧越觉得江长兮合她心意。 当然,更大的原因还是听话,看起来好拿捏。 陈老太太朝江长兮招了招手,她的本意是想叫江长兮到她跟前去的,江长兮也听话地朝她的方向迈了一步,然后就不动了…… 陈老太太僵了僵,江吴氏见她神色有些不好了,立即笑着搅和道:“瞧我们姑娘就是实性子,怕是害羞了。” 陈老太太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些,她今日心情不错,也没有跟江长兮多计较,道:“姑娘家矜持些是好事。” “可不是嘛。兮儿可是我们家老夫人教导出来的,矜持有礼,带出去与别家姑娘比那也是端庄大方,不落下乘的。” 陈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江姑娘可曾婚配啊?” 这就是试探的客套话了。上门来问这样问题的人家哪个不是打听好的才上门的,姑娘家的回答无非是‘不曾’或者‘听凭父母做主’,如此一来,有意者自然便能话赶话提到自家儿郎身上去。 江长兮一听,便知道了陈老太太今日登门的用意。 诧异不是没有的,只是她没有表露在脸上,依旧风轻云淡的一张脸,看不出什么喜怒羞涩来。 她下意识地看了江吴氏一样,江吴氏盈盈而笑,还是那个绵软温和的长辈,眸里迎向她的光却如尖刺一般扎人。 江长兮很快就避开了她的眼,她不喜欢这样的江吴氏,却避无可避地要与这样的江吴氏周旋。 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江长兮道:“兮儿总觉得自个还小,还想多陪陪祖母两年呢。” 不等陈老太太张口说什么,江长兮接着道:“就是祖母老嫌我烦,正在给我相看人家呢。我的婚事,自然是听凭祖母做主的。” 听听江长兮说的,是听凭祖母做主,不是父母,不是长辈,只要祖母! 她的话轻轻柔柔的,却格外的坚定,让江吴氏微微变了脸色:“你这孩子,刚还夸你矜持端庄呢,这样的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家能挂在嘴边的?” 听见江吴氏斥责了江长兮,江长兮也一脸羞愧,陈老太太面上虽然有些过不去,到底没有撕破脸,耐着性子道:“老夫人到底是上年岁了,终日待在后院礼佛,不问俗世,这外头的青年才俊又知晓多少呢?你又是姑娘家不好打听,还是要多听听父母的。” “老夫人说得是。只是长兮自小在祖母身边长大,祖母疼我,我也自当孝顺祖母终老的。婚姻大事与我而言,到底不如祖母康乐重要。”江长兮满脸忧虑,很是抱歉地与江吴氏道:“百善孝为先,我相信母亲也能理解长兮对祖母的一片孝心,不忍长兮忤逆祖母,让祖母伤心难过的,是吗?” 江吴氏‘呵’的一声,哪里看不出来江长兮温顺可欺的表面下那副洋洋得意的脸,心里分明呕得要死,面上还要装得怜悯绵软,仿佛受了委屈欺负的是她。 “兮儿都这么说了,母亲再要说什么,可不就是不孝顺婆母了。” 第一百零六章 我是真的累了,母亲 http://.biquxs.info/

江吴氏话落,会客厅里一片沉默。她也没有什么羞恼不悦的神色,娟纱面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起微弱的风,聊胜于无。 她看待江长兮就犹如看待一个不懂事闹脾气的晚辈一般宽容和蔼,话里话外都有安抚的意思,听得陈老太太微微眯了眼。 “孝顺祖母自是应该的,可老身听说老夫人的身体一向不好。儿女婚姻乃大事,单说相看人家就有得劳累了,何况亲事说成后还有三书六礼的诸多劳心劳力事。江姑娘孝心可表,如何忍心老夫人受这份劳苦。”陈老太太也算苦口婆心了,一心想将江长兮的婚事往江吴氏身上引。 她的目的昭然若揭,江长兮哪里还有看不明白的。可她委实猜不透陈老太太的用意。 江吴氏想把控她的婚事很明显,可陈老太太又能从她的婚事里得到什么好处呢? 江长兮免不得要自恋一下,难不成陈老太太看上她了,想让她嫁进陈家?可她记得陈家好像也没有同她年岁相当的男子了吧? 一时猜不透陈老太太的用意。可不管她们的用意是什么,她的未来早已许给寒未辞了,如今是不可能松口的。 “老太太教训的是,长兮也为此事颇感歉疚,几次劝说祖母身体为重。”江长兮耷拉下眼皮,一副愧疚深重的模样叹息道:“可是祖母说她顾念我的婚事乃受我那苦命早亡的母亲所托,若我执意阻拦,祖母恐有失承诺,佛祖会怪罪。” 江长兮无可奈何地说着,甚至都抬出了亡母来,江吴氏的脸色渐渐有些绷不住了。 江长兮并不是江吴氏亲生的,这在勋贵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纵然陈家刚迁来临都,陈老太太也早有耳闻。 但听江吴氏话里话外地表示她同这个继女关系不错,身为嫡母亦能左右江长兮的亲事,陈老太太这才愿意来侯府走这一趟的。可如今听来,江吴氏似乎并不能完全掌控江长兮。 一个小小的继女都斗不过,真是没用。把持陈府后院,强势了一辈子的陈老太太想。 江长兮却不管陈老太太想什么,接着道:“祖母也说过,她只给我相看好夫婿,旁的事并不想越矩。毕竟侯府的当家主母是母亲,三书六礼一概事务自然由母亲做主的,祖母的劳累倒也不算不上什么了。是吧,母亲。” 她的这一声母亲唤了好多年了,一直轻柔温软的语调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了稍微的改变,江吴氏微微愣神,望进她清冷明亮的眼里,竟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疏离。 江吴氏心上刺痛,却不知这刺痛因何而起。 江长兮并不是她的亲生孩子,相反的,她是她的丈夫与另一个女人的女儿,是她该怨恨的对象。 可一想到那个小小的孩子依偎在她怀里怯怯地喊母亲,不管是出于笼络人心的目的也好,还是增加丈夫心里她柔软善良的形象也好,江吴氏还是将她收养在了膝下。 她对江长兮,曾经也是有过真心的吧。 可是为什么呢,你们都要逼我! “这孩子就是太孝顺了,也不是什么坏事。日后嫁了人,到了夫家,才更能好好地侍奉公婆。老太太,您说是吧。”江吴氏一声询问,倒颇有几分以陈老太太马首是瞻的意味,可谓给足了她面子。 陈老太太十分喜欢江吴氏的态度,不像临都城里其他勋贵世家里的太太夫人们,哪一个不是出身名门,夫家显贵,趾高气扬的,颇有几分看不上从平州来的陈家的样子,只是碍于秦国公府的面子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可陈老太太是人精啊,看不出来还感觉不出来吗!陈老太太气恼、愤懑,可她也知道陈家初来乍到,绝不是惹事生非的好时候,万事只能忍着。 就在这时,江吴氏与她接触上了。 不同于那些眼高于顶,说话拈酸带醋的太太夫人们,江吴氏性子绵软,看起来没多大主见的样子。 江吴氏就这么跟她谈儿女说邻里,提到她那个因思念亡妻忧思成疾的小儿子,江吴氏便提起她的继女医术超群,可惜性子清冷,又时常在外抛头露面引起流言蜚语颇多,至今也没有人家上门提亲,她愁得呀几天没睡好觉。 打听到她的继女就是江长兮,陈老太太便多了几分心思。 若能替小儿子求娶江长兮做续弦,依江长兮的医术定能照料好小儿子。小儿子有娇妻在侧,也能更快地走去亡妻的阴霾,可谓一举两得。 陈老太太将心思试探着告知了江吴氏,江吴氏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好似江长兮能高攀上陈家是她莫大的荣幸一般。 陈老太太一想到坊间对江长兮的传言,大概也能了解江吴氏的意思了。对江长兮能嫁给她的小儿子做续弦更是板上钉钉一般,于是她今天上门来了。 可谁知道她不过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江长兮是否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句话里变着法来婉拒她,这让陈老太太很不高兴。 可江吴氏说得对,江长兮顾念她的祖母是孝心可嘉,等她嫁来陈家,她孝顺的就是她这个婆母了。 心里越是这般想,陈老太太不但不恼了,还越看江长兮越觉得满意。 江长兮不同意有什么关系,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她不同意的资格。 “江夫人说得极对,还是两夫人教导得好。”陈老太太笑眯眯地,“过些日子就是中秋佳节了,我那小儿子、孙女们都要上临都来团聚,到时候府中举办茶会,江姑娘可要赏脸来热闹热闹。” 江长兮淡淡笑着,心中警惕着陈老太太的话,并没有打算应下。 正要推说天水堂忙乱,江吴氏抢在她前头道:“陈老太太盛情,怎敢推辞。到时我必携兮儿上门讨杯茶水吃。” “好好好,那老身就在府中等着江姑娘来了。”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陈老太太像是怕江长兮反驳一般,起身便说告辞了,果然将江长兮要说的话都堵死了。 和江吴氏一同送陈老太太婆媳二人出门,江长兮看着江吴氏抿唇,眼神复杂。 江吴氏没有躲避她的意思,温柔一笑,替她拂起落下的散发,“兮儿这是怎么了?这么看着母亲作甚?” 江长兮深呼吸一下,有些不解,也有难过啊“母亲,一定要这样吗?” “兮儿在说什么?母亲听不明白。” “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母亲比我更清楚。” “兮儿是太累了吗?都开始说胡话了。我就说嘛,女孩子家总在外抛头露面不好,你就是不听母亲的。” 江吴氏的笑温柔绵软,就像一团棉花看着轻柔无害。可江长兮知道,那棉花底下深藏的,是最尖锐的刺。 “我是真的累了,母亲。”江长兮静静地看着她,低垂的眼睑下,眸里的星光黯淡,难过就像杯子里盛满的水,随时可能溢出来,“做您的女儿,真的好累啊。” 江吴氏微微失神,为江长兮的话心神震荡不安,连江长兮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她的女儿吗? 她的女儿啊,那个贪睡在她怀里的孩子,那个漆黑疯狂的的夜……那个夜! 不,她没有女儿!她没有! 修剪得宜的好看指甲掐进掌心里,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大到指甲划破血肉扎了进去,她仿佛不知道痛一般。 不,她是知道痛的,她要痛,她很痛很痛。只有足够痛了,才能压制住她心里疯狂的恨意! 是那个女人啊,是那个夜啊,是他们毁了她!毁了她的婚姻,毁了她的人生,让她生活在疯狂和噩梦里! 可那个女人死了啊,那些人都死了,她还在噩梦里挣扎着!凭什么! 那个孩子啊,她无法将她从噩梦里拯救出来的。那就一起死吧,我痛苦,那个孩子就跟我一起痛苦吧。谁让你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没有人看见江吴氏眼里疯狂的恨意,江长兮也不知道,她转身就去了福康堂,老夫人也听说了会客厅这边的事,正在等着她过去。 “这茶会恐怕是鸿门宴啊。”听完江长兮的话,老夫人冷哼一声:“陈老太太刻意提了他的小儿子,怕就是想将你们两个牵一块去。” 见江长兮神色颓靡,并无意于此的模样,老夫人叹了口气,轻抚她的发道:“我早同你说过,别与你那母亲走得太亲近,别对她抱什么希望,如今怎的,看看人家,有将你当亲闺女看过吗?” “老夫人。”江长兮都这么难过,老夫人说话也不曾客气,锦毓姑姑有些于心不忍。 老夫人哼哼一声,到底还是心疼江长兮的,揽过她脑袋靠在她的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东苑的既然对你的婚事上了心,想来是受了秦家和长公主来访的刺激,想先定下你的婚事好拿捏。你自己可要做好盘算了。” “祖母放心,我于寒未辞之心,从未改变过。” “祖母不多求,只望王爷能待你好,护你安平喜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送走江长兮,老夫人站在廊下,申时过后的太阳收敛了炙热,风染了微凉的气息。 “捎个消息,将今日之事给南襄王透个底。” 第一百零七章 吃糖看戏,最好不过了 http://.biquxs.info/

夜里,老方捎来消息,说付星舟已经出城去了。他提前入临都,好似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想提前见江长兮一面而已,悄悄来去,不曾惊动其他人。 南疆来使前脚刚入临都,玄朗使团后脚也到了,临都城热闹了不少,大街上人来人往间,随处可见那些穿着不同于大鸿百姓的商旅,巡卫营来往巡逻的间隔也紧密了不少。 听闻皇帝召见了两国的来使,听闻皇宫为两国来使摆了接风宴,听闻三皇子代皇帝邀两国来使去了彭扬马场…… 一时间,好似江长兮认识的人都忙碌了起来,她总是隔几日就去一次长公主府请平安脉的,去了几次都没有见到寒未辞。 听长公主说是皇帝命寒未辞和相凉卿分别随同三皇子、四皇子接待两国来使去了。 虽然劳师动众些,但是听说不止玄朗来了个原本不在来使名单上的付星舟,就连南疆使团里都有个大巫师在。 “大巫师?”江长兮对南疆还是比较了解的,南疆人擅长蛊毒,更信仰巫神。 传言大巫师是接近巫神的侍从,能于祭祀中奉听传达巫神的旨意。 南疆人相信,大巫师能够将巫神对南疆的祝福传达给每一个人,所以大巫师在南疆的地位很高,在皇室式微的年代更甚至可以代行国主权。 这样的一个人物,竟然会为了一个质子出使大鸿,让人不得不重新重视起这个在大鸿留质多年的南疆质子殷褚识。 “南疆的大巫师就相当于大鸿的国师吧。”和阳长公主以为江长兮是疑惑大巫师的官位,便解释道:“听说还是个有实权的。”大鸿的国师之位已空悬多年,便是有人坐上去了,也只是个虚名罢了。 “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随使团来大鸿呢?”江长兮收拾好针包,状似无意地问道。 长公主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想想道:“听阿卿说,南疆质子与这大巫师貌似是师徒关系。当年送质子来大鸿的,也是这位大巫师。如今他亲自来接质子回国,倒也合情合理。” 江长兮点点头,并没有再多问。 这段日子,江长兮没有见到寒未辞,付星舟似乎也抽不出空闲来天水堂,更别说是闹事了,让江长兮提着的心总算安定了点。 陈老太太也曾邀江长兮去陈府做客,都被江长兮以祖母身体不适,要出城看诊等缘由婉拒了。听闻她家小儿子从平州赶来临都的路上不甚太平,不是遇见盗匪就是发生沉船的,耽搁了不少时日,直到中秋那日都没有到临都。 “活该,让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敢肖想我们姑娘。”秀檀从福康堂回来,正巧听了陈老太太在老夫人那儿说这段话,江吴氏还在一旁推波助澜呢。 陈老太太的原意是叫老夫人知晓知晓她小儿子为见江长兮吃了多少苦,好让老夫人能松松口。可在秀檀听来,就跟听笑话似的。 江长兮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抓了些鱼饵往池子里丢,金的红的黑的各色锦鲤蜂拥而来,汇成一副五彩斑斓的画。 她怎么觉得,陈六这一路的‘奇遇’有些巧合呢? 倚芳阁墙角那唯一一株桂花赶在中秋这日开了,清早起来推开窗,清凉的晨风送来阵阵花香,江长兮倚在窗边,有些沉醉。 秀檀捧了洗漱用的清水进来,给江长兮挑今日要穿的衣服,“今年这桂花开得真是时候,正好摘了来,今晚可以酿桂花酒了。” 江长兮简单洗漱了下,坐在梳妆台前找今日要佩戴的首饰,听秀檀这样说,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听哥哥讲,中秋宫宴不会留得太晚,晚膳还是要在家用的。你先把材料准备好,晚膳前我们先把酒酿了。” 庆荣整理好床铺,过去跟秀檀一起挑衣服,不忘提醒道:“酿酒可以,尝酒也行,就是只能尝一杯。” 想起自家姑娘那差不多一杯倒的酒量,秀檀‘噗嗤’笑出声来。 别小瞧了的江长兮恼羞成怒:“说人不揭短,我们还能好好玩耍的庆荣!” “总之,姑娘最多只能饮一杯酒。”庆荣坚持道:“酒多伤身,这不是姑娘常说的吗?” “……”江长兮无言以对,她什么时候贪杯过啊,竟然会给庆荣留下这么个酒鬼一般的印象。 颇为无奈地妥协后,秀檀过来给江长兮挽发。 没有弄太复杂的发髻,挑了几支不会太显眼的珠钗戴上,江长兮这才将两人挑选的衣裙换上。 今日正巧不是江长远当值,感觉已经有好久没有正经见过妹妹了,江长远早早就梳洗好了等在倚芳阁的门口。 桂花的清香拂面而来,深吸一口,顿觉心旷神怡,舒适得嘴角都上扬了几分。 “哥哥。”江长兮盈盈而来,垂下的青丝披在脑后,有几缕调皮地跃上她的肩头,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偏头低眸的男子。 江长远见她歪头浅笑的模样实在可爱,抬手原想要揉揉她的发,还没落下又想起今日的宫宴必定群芳争艳,他可不能作死毁了妹妹梳好的发害她落人下乘。最后抬起手只好折中拂去她肩上的几缕青丝。 江长远在妹妹面前从来都是温和开朗的,什么纨绔作风什么嚣张自大全都收敛了个干净,端得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早膳用了吗?” “用过了。”江长兮乖乖回答。 “那便好。”这是妹妹回临都后第一次参加宫宴,江长远免不得要提点几句:“进宫后你紧跟着些母亲,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后莫多留。御花园分了男女两席,东御花园多是男眷,你莫走错了。” “今日宫宴南疆玄朗两国的使臣也会在,若是遇见了尽量避开。四公主虽是疯狗,但听闻皇后娘娘今日要为她择婿,应该会安分些。你还是躲着些吧,免得误伤了。” 说到这里,江长远顿了顿,似乎在想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注意到江长兮一边听一边应着,在提到四公主时,应的那一声轻飘飘的,怎么听怎么心虚。 江长兮其实心里在想:我也不大愿意招惹四公主的,可今日怕是非招惹不可了。 “还有这个。”江长远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塞到妹妹手里,迎上她疑惑的眼神笑道:“桂花糖。” 江长兮笑着接了过来,可还是不解道:“哥哥给我桂花糖做什么?” “给你吃啊。”江长远理所当然道:“吃糖看戏,最好不过了。”若不是嗑瓜子太张扬了,江长远都想揣一兜瓜子进宫去呢。 江长兮被他逗笑了,谢过他的好意,将桂花糖揣进怀里。她没有问江长远看什么好戏,她怕自个儿到了那皇宫,满心满眼里只有一个寒未辞了,哪里还顾得上看好戏。 说来,她也有些时日没见寒未辞了。 果然进了宫门,一家五口就分道扬镳了。江吴氏领着江长兮往后宫走去,随安侯带着两个儿子往另一边去。 柳太后是和阳长公主的生母,先帝贵妃,年轻时也是闻名临都的美人,如今上了年纪,却也保养得不错,依稀还有当年的风华。 柳太后之下便是皇后娘娘。 皇后乃是皇帝原配,为皇帝诞有一子一女,皆深受皇帝喜爱。可惜二皇子福薄命短,他故去后,皇后忧思成疾,身子渐渐垮了,听说已有好几年不曾参加中秋宫宴了。 可今日,皇后也在太后的寿安宫内。 江长兮随江吴氏退至一边,听身旁有人窃窃私语,猜测今日宫宴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连皇后娘娘都出凤仪宫了。 江长兮眼观鼻鼻观心,跟在江吴氏身后出了寿安宫,往女眷们在的西御花园走去。 宫里的御花园原没有东西之分,不过是宫宴开始前给男女眷们落脚谈话的地方罢了,为示男女有别临时的划分,也不过是隔了一个荷花塘罢了。 只是夏走秋来,如今的荷花塘中多是枯枝败叶,并没有什么美景可看。就是荷花塘两岸的垂柳绿绿油油,槐树枝繁叶茂,一眼望去,树缝间人影绰绰,两边都看不真切,却也遮挡不全,添了几分朦胧之意罢了。 一脚走近御花园,莺莺燕燕三两一群地赏花看水,江吴氏扫了一圈,瞧见了凉亭那边的陈老太太。 她对着江长兮笑道:“兮儿,随我去问候几位长辈吧。” 江长兮脚步一顿,瞧见的却是趴在凉亭围栏处蔫不拉几的秦陌,心里一动:“好。” 江吴氏很满意江长兮的乖顺,带着她直接就往陈老太太在的地方去。 凉亭内,秦国公夫人、安国公夫人、陈秦氏都在。 一一见过礼后,江吴氏才跟陈老太太套起交情来:“老太太,几日不见,您这面色精神是越发的好了。” “这里啊就你嘴甜了,知道哄我老太太开心。”陈老太太也没有去理会陈秦氏等人的脸色,朝江长兮招了招手:“兮儿来啦,快过来,让老身好好瞧瞧。” 不说秦国公夫人和安国公夫人,就连陈秦氏都是吃惊的,不明白为何陈老太太突然对江长兮这么亲近。可一瞧江吴氏那副巴不得陈老太太跟江长兮亲近的样子,又想起陈秦氏透露的老太太有意为陈六娶续弦的事,秦国公夫人和安国公夫人就明白了。 这,也太荒谬了吧。 第一百零八章 你做什么看不上我二哥 http://.biquxs.info/

随着时间推移,日头渐渐升高,有风拂过荷花塘的水面,荡起涟漪阵阵。 已经柔和了不少的日光穿过廊檐,斑驳的光和影错落在秦陌新做的长裙上,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正轻摇着锦绣团花的团扇,送来的风也凉快不到哪里去。 “好热。”秦陌蔫不拉几地趴在围栏处,尽量往角落里的阴影里缩,企图能躲开对于她而言依旧毒辣的阳光。可惜收效甚微。 “真是的,年年都有中秋宫宴,年年都是一样的把戏,枯燥又没新意,还不如待在房里抱冰盆呢。” “再怕热也要适可而止啊。”知道好友怕热已经怕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安早瑜劝了一句就没有再多说了。 果然听见秦陌切了一声,蔫蔫的连吵架都懒了。 安早瑜坐在她身边,背对着荷花塘侧头与秦陌说话,眼角余光正好扫见同江吴氏走进凉亭中的江长兮。 “长兮妹妹来了。”安早瑜提了一句。 秦陌趴在围栏上没动,眼睛直直盯着涟漪不停的水面,那里清晰地倒映着她和安早瑜的影子,视线稍稍偏移,还可以瞧见凉亭那处正在谈笑风生的长辈们。 她看见安早瑜疑惑地凑过来,拿手里的团扇轻轻拍她的脑袋:“咦,你今日怎么这么安静?长兮妹妹来了,你不该扑上去的吗?” 秦陌拂开她的团扇,不耐烦道:“我又不是狗,见人就扑。” “你很奇怪啊。”安早瑜挑高了眉,说道:“前几次我喊你去找长兮妹妹玩,你都给推脱了,找的理由还乱七八糟的什么要练字要绣花的。说,你是不是跟长兮闹别扭了?” “你别瞎猜,谁跟她闹别扭了。我们好着呢。”秦陌撇开头,不想面对安早瑜,视线却直直地撞进江长兮望来的眸里。 她似乎惊讶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 安早瑜朝她招了招手,也不戳穿秦陌这拙劣的谎言,带着点捉弄意味地道:“既然如此,我就去喊长兮妹妹过来啦。亭子里的都是长辈,她一个人在那里肯定无聊得紧。” 秦陌没有阻止。 江长兮与秦陌、安早瑜的关系很好,陈老太太早就知道的,故而安早瑜过来寻人,陈老太太也没有扣着不放,反而十分乐意江长兮与她们接触。 若江长兮能成为她的儿媳妇,不论是随安侯府还是她自己的人际往来,陈府都能从中得到好处。尤其安国公在吏部任职,负责每年朝廷官员的任免和考核。 陈老太太看着两个姑娘远去的背影,心里的算盘拨弄得十分响亮,对于江长兮做她小儿子的续弦这事,更添了几分肯定。 “真是的,你也太老实了些。”安早瑜难得有碎碎念的时候,想起方才陈老太太左一句小儿子右一句小儿子的,略带了几分不满:“就算是长辈,也不能在别人家的姑娘面前句句都是自家儿子吧,传出去姑娘家的名声要不要了。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你就随便找个借口走远了,莫要理会她们才好。” 安早瑜想着还好,方才亭中的都是自家的长辈,没人会将这样的话往外传。 江长兮任由安早瑜念着,没有解释她本想稍稍打击一下陈老太太的。不过也没关系了,过了今日,想来陈老太太的算盘落空,自己也会歇了这样的心思的。 江长兮从来过寒未辞会失信的可能。 走得近了,秦陌还趴在围栏上一动不动,眼神迷离,茫然着不知看向何处,总之没有搭理江长兮就是了。 还说没有吵架。 安早瑜在心里冷哼,她都不做多余的猜想,肯定是秦陌这丫头自己矫情闹别扭了,不然长兮妹妹这么乖,怎么会跟她吵架呢。 “听说今日有老御厨亲手做的玉蓉糕,我可得去拿点。”安早瑜拍拍江长兮的肩头,给她一个‘你加油’的微笑,施施然跑路了,带走了她的贴身丫鬟。 安早瑜如此醒目地给两人腾地方,江长兮自然也得有所作为了。她看了庆荣一眼。 庆荣会意,瞅了会周围,觉得没什么危险后退到一边去,并不偷听她们的谈话。 “秦姐姐。”江长兮坐到秦陌身边去,阳光带着廊檐的轮廓落在她的背上,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绣染了几分薄日,在微风中摇曳生姿,“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哼,哪儿敢啊。”丫鬟摇团扇的力气渐渐小了,秦陌一把夺过扇子,自己动手摇得呼呼生风:“没吃饭吗?摇个扇子也费劲。”她朝凉亭外的庆荣看去一眼,丫鬟会意,赶紧退了出去。 长廊处顿时清净了下来,反倒显得外面莺歌燕语热闹非常,垂柳丝绦荷塘边,康嘉王府的小郡主钟敏儿借着孟晓露的遮掩朝东御花园那处张望。 秦陌顺着钟敏儿张望的方向看去,明净水边,杨柳荫荫,她家二哥秦世萧长身玉立,温润浅笑,便是安早年那般清雅如莲的公子都盖不住哥哥的风华。 秦陌一口气堵在胸腔里,不上不下的怄得她心口疼。 “我哥哥哪里不好了,你做什么看不上他!”秦陌劈头盖脸地问,气恼中带着委屈,委屈里亦有对江长兮不懂得把握的恨铁不成钢:“你没瞧见钟敏儿见着我哥哥跟见着肉包子的哈巴狗一样,都恨不得扑过去将人叼走了,你说放手就放手了,倒是洒脱得很!” 江长兮小小惊讶了一下。她知道秦陌肯定会因为她拒绝秦二哥的事生气的。她惊讶的是秦陌语气里替她着想的惋惜。 或许秦陌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吧。可她的话冲口而出,却让江长兮感觉了个透彻。 江长兮温和一笑,眉眼弯弯的:“谢谢你,秦姐姐。”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替她着想着。 秦陌气急败坏:“我在骂你耶!你谢我什么啊!” 江长兮没有就此多解释,她转身和秦陌一样面对着荷花塘,跨越大半个荷花塘遥遥望见正在与安早年说话的秦世萧,如水的眸里满是歉意:“秦二哥是个好哥哥。” “可他不是你哥哥!” “我知道。可除了当他是哥哥,我没办法把他当做另外的人。”丈夫也好,心上人也好,都没有办法了呀。“秦姐姐,我很抱歉。秦二哥他真的很好很好,可,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呀?我不明白,你竟然觉得我哥哥很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呢?明明只要我们家去提亲,你就能嫁给我哥哥了,为什么突然就不能了?”明明她那么想要江长兮做她嫂嫂的。明明二哥还问过她长兮妹妹做她嫂嫂好不好的。她都不计较长兮妹妹以后比她大了,怎么又不可以了。 “我也说不明白喜欢这种事情。一个人,怎么就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呢?明明是很平常的相遇,明明是很平常的相处,可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到非他不可了。”江长兮想起那个牢牢占据她心上的人,那么骄傲张狂,那么温柔体贴。想着他,她整颗心都是柔软的,眉眼染了羞涩雀跃,哪里还有平时那股显得冷淡的平静。 秦陌看着她的变化,心里微微诧异。那是江长兮提及她二哥时没有的表情,那么温柔,那么眷念,那么期待,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脸上,光芒万丈的让人错不开眼。 那就是江长兮对另一个人的,喜欢吗? 原来,不是她看不上二哥,而是她早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那个人,真的不是二哥啊。 “那个人,是谁?”这恐怕是秦陌最后的执著了。 江长兮还没来得及回答,两人的对话就被总管太监尖细的通报声打断了,皇后、各宫娘娘、公主皇子们浩浩汤汤簇拥着柳太后入了御花园,随侍的宫女太监们急急忙忙搬来黄花木的贵妃椅和长案,摆上瓜果点心茶水,请柳太后及各位主子落座。 江长兮远远就瞧见了走在柳太后身侧的和阳长公主,以及落在后面走路姿势十分散漫的寒未辞和相凉卿两兄弟。 隔着一整个荷花塘,垂柳丝绦,亭台水榭,人影绰绰,寒未辞一眼就瞧见了凉亭廊上的江长兮,张扬眉眼间的戾气瞬间收敛,勾唇的浅笑温柔得相凉卿都打了个寒颤。 可下一秒,余光扫见秦陌的他背脊未僵,竟然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快步离去。 秦陌没有注意到寒未辞的浅笑,更没有注意到相凉卿的不正常,她急急拉了江长兮走,都来不及找安早瑜了,与众人一同朝台上的太后等人行礼。 “都免礼吧。”柳太后扬了扬手,保养得极好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意,并不算锐利的气势反倒有种说不出来的柔和之态,显得柳太后整个人慈眉善目的,让人下意识就要以为这是个十分好相处的老太太。 众人中柳太后身份最高,自然坐在最上首,左右两侧的首位分别坐着皇后和和阳长公主,于皇后同席的自然是四公主,和阳长公主的身后,寒未辞和相凉卿一左一右地站着。 这是在场众人最熟悉不过的安排,可让人吃惊的是柳太后身边伺候着的两位姑娘无一不是一身华衣锦绣,珠钗翠环,端庄文雅,竟然是柳家嫡出的二姑娘、三姑娘。 第一百零九章 她满心满眼,只有寒未辞 http://.biquxs.info/

柳太后是一向抬举柳家的,可将柳家姑娘抬在身边伺候的事情从未有过,这让众人不免想起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由太后做媒的两桩亲事。 一是南襄王寒未辞将要迎娶柳家二姑娘为王妃,二是护国公小公爷相凉卿欲迎娶柳家三姑娘为正妻。 这样的传言一听就知道是谁放出来的,四公主坐在皇后身边绞着帕子恨得牙痒痒,一个破落户家的狐媚子,竟然还敢肖想她的阿辞哥哥,简直痴心妄想。 四公主越恨,脑中母后的叮嘱就越清楚。 母后说得不错,柳氏一门不是父皇的亲母家,嚣张狂妄太过总会引起父皇忌惮的。 南襄王府世代忠心皇帝,阿辞哥哥怎么可能与父皇忌惮的柳家联姻。 今日柳二姑娘要嫁进王府的传言散播得越多越广,等阿辞哥哥选她做王妃时,打脸就越痛! 越想心里越畅快,四公主背脊挺直,犹如一只斗胜了孔雀一般高傲地扬着头颅,睥睨万物。 柳太后打着什么算盘皇后一清二楚,皇后有什么心思柳太后焉有不知之理,两人稳坐高位,与朝中官员各府的家眷们言笑晏晏之时,也在渐渐地将话题往儿女亲事上提。时不时扫一眼和阳长公主身后的相凉卿和寒未辞。 这两位最受皇帝青睐倚重的公子哥,一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台上台下的风景嘀嘀咕咕,一个眼皮耷拉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打着哈欠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见这两人都没有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柳太后难免气结。寒未辞也就算了,相凉卿可是她的亲外孙,她还做不了亲外孙的主了?! 柳太后左右看了眼身边这两个温婉柔顺的姑娘,这是她们柳家最出色的姑娘了,知书达礼,端庄文雅,甚至琴棋书画各有所长,又是嫡出,嫁进王府公府难道不应该吗? 只要她们中有一人能把握住机会,柳家再延续二十年的荣华富贵又有何难处! “说起来啊,阿辞阿卿同子傅一般年岁吧。”赵子傅,正是五皇子的名讳。 柳太后自顾说着,也没有要他人来回答的意思,很快又道:“钦天监已为子傅子朗选定了吉日成婚,你们都是年岁相当的兄弟,他二人都有着落了,你俩却还孤家寡人的,哀家看着实在是心疼。” 寒未辞一向乖戾嚣张,面对柳太后也不曾收敛一分,此时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最后果然是相凉卿出来解围。 “承蒙太后记挂,只臣觉得,婚姻乃大事,是两人之情爱,更是两姓之结合,若非真心相待,臣实在不敢轻许。” “阿卿文武双全,风华卓绝,是云端上的人物,这天底下的姑娘哪个不倾慕于你,真心待你?阿卿实在是多虑了。”柳太后笑眯眯的,就如同在安抚一个不懂事胡闹的晚辈一般,不见呵斥,却又难以抗拒的强硬:“况子朗有了心仪之人,子傅亦选中了可以相伴一生的正妃,就你二人单着,哀家不帮着张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哀家厚此薄彼了。” “这样吧,今日中秋宫宴,朝中四品以上的大员家眷都来了,哀家敢说全临都最好的姑娘都在此间。”柳太后说:“你二人今日便好好看看,选选。哀家请皇后、长公主一同给做个见证,如何啊?” 柳太后话音一落,台上台下的姑娘们哪个不欢欣雀跃。一颗小心脏砰砰地乱跳,团扇半遮,偷着去瞧台上那风采奕奕的男人,脸颊染上了桃红色,好不羞赧娇俏。更有胆大些的姑娘们推着攘着好友靠前些去,好让两位爷能一眼就瞧见自己。 这样的好事来得太突然了,姑娘们都没有什么准备,娘亲们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些人心思通透,知道柳太后之意,无意让自家姑娘去搅这趟浑水;也有的人觉得太后的心思是太后的心思,王爷和小公爷却未必跟太后一个心思,暗戳戳地撺掇自己姑娘去争取。 秦陌撇撇嘴,觉得这场面跟耍猴儿差不多,是好戏,可惜没有瓜子好嗑,而且天太热太晒了,她完全没了看戏的心思。 躲在树荫下,微风拂面带来淡淡的桂花香,秦陌偏头看了眼江长兮,她的腮帮子鼓鼓的,一看就知道在吃东西。 秦陌伸手戳了戳,怨念丛生:“有好吃的都不叫我,生气了!” “唔,秦姐姐要吗?”江长兮咬着糖,难免有些口齿不清。 她偷偷地从怀里摸出布包,里面躺着一颗颗桂花糖,晶莹的焦糖色裹着米粒大小的桂花,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当然。”秦陌丢了一颗进嘴里,舌将糖果抵到腮边,腮帮子鼓鼓的:“吃糖看戏,也是不错的。” 江长兮眉眼弯弯,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没有人注意到树荫底下这分糖的一幕,相凉卿却在承受众人关注之余捕捉到了秦陌那甜得眯起来的眉眼,就如一只偷腥的猫一样,看得人心里升起几分痒痒。 痒痒之余,相凉卿也有些恼怒。怎么别家的姑娘都一脸娇羞含怯恨不得凑到他眼皮子底下才好,她却无动于衷还想着跟江长兮分糖吃,一点都不将他放在眼里。 所有人都将他放在眼里,就她没有! 相凉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此时此刻他不想着怎么化解眼前之局,心心念念的竟然是这个。 人家阿辞可是有心上人的,他没有啊!这么多姑娘选哪个啊他又不认识! 不对,他还是有认识的姑娘的…… 相凉卿幽幽的视线看向那只偷腥的猫,真的很像猫啊,脾气也有点像呢……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动作的会是寒未辞。大概大家固有的想法都是,寒未辞会甩袖直接走人吧。毕竟除了皇帝和和阳长公主,还真没见过寒未辞给谁好脸色过。 可就在方才,在相凉卿动作之前,寒未辞先冲柳太后一揖,不轻不重的声音传入御花园中每个人的耳朵里:“本王,恭敬不如从命!” 就连柳太后都吃了一惊,不知道寒未辞葫芦卖什么药。不过总比寒未辞甩手走人的好。 柳太后知道寒未辞敬重她的女儿,她以为是和阳长公主跟寒未辞说了什么,寒未辞才想通了的。 柳太后很满意,和阳总算是知道维护柳家的权益了。 不错,柳家是和阳的母家,柳家好了,和阳难道还会差了不成。 柳太后肯定了她的想法,另一边的四公主却觉得寒未辞答应选王妃是因为皇帝的施压。毕竟她母后是亲自去求了父皇的,阿辞哥哥又是忠君之人。 这两个各有心思的人是一个比一个胸有成竹,柳太后更是高兴得直接开口:“阿辞心中可有人选了?哀家觉得书儿就很好,知书达礼、端庄大方,当得南襄王妃之位。” 柳太后很高兴看见四公主变了脸色,黄毛丫头,太不稳重了。若不是皇后压着四公主,只怕四公主早冲出来的。 皇后神态自若,直接无视了柳贵妃挑衅的眼神,对上柳太后:“说到底,今日还是阿辞和阿卿选妻,既然是他们选,自然是自己选的最好了。”皇后刻意咬重‘自己’二字,看向寒未辞的眼里既有乞求,也有警告。 “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寒未辞回以皇后一笑,是张扬的,也是桀骜的,没有半分戾气杀意,竟然让皇后微微松了口气,也让柳太后深深蹙起了眉。 “南襄王可要想清楚了,莫要胡来一通,让你姨母伤了心。” 突然被提及,和阳长公主淡定依旧地喝茶,连眼都没有抬一下,这让柳太后心生不安,也让皇后放心了,就连四公主都忍不住高兴,得意洋洋都写在了脸上。 寒未辞没有理会柳太后的警告,走向角落里那个落地的白玉花瓶,今日才从花房剪来插瓶的鲜花朵朵娇艳欲滴,寒未辞从中挑出那唯一的一支海棠,走到台前,看看台下的姑娘们,又扫了眼台上的人,视线掠过四公主,掠过柳家姑娘,就如故意的一般。 “本王今日选的是王妃,是妻子,自然要选自己喜欢的。本王喜欢的,便是一生一世,白首不离的那种。” 明明没听他用多大的声音说话,可偏偏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里,有人好整以暇看戏,有人捂着心口一脸激动,紧张地看他的一举一动。 他说:“古有掷果盈车,表达女子对男子的爱慕之情。今日本王便效仿古人,来个掷花选妻。” 娇艳的海棠花捏在指尖,寒未辞看向柳树下那个亭亭而立的姑娘,海棠花色的衣袂翩翩,她温柔浅笑,盈盈水光的眸里只装得下他一人。 他的眼里,也只有她一人矣。 指尖一推,海棠花被轻轻抛出,卷来的风撼不动它飞行的轨迹,它稳稳的,没有任何偏差的,掷入她怀。 “海棠入怀,为吾妻尔!” 惊呼四起,掩盖不下他霸道又强势的宣示。 江长兮捧着那支海棠,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她看不见众人的惊讶嫉妒,看不见台上柳太后等人的恼羞成怒,更看不见四公主眼底的疯狂杀意。她满心满眼,只有寒未辞。 那个霸道,又温柔的寒未辞。 第一百一十章 兮兮盛情相邀,本王怎好推辞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到我身边来。”寒未辞跃下高台,隔着重重人影,冲她招手。 他说,到他身边来。 于是,江长兮走到他的身边,手里依旧捧着那支海棠。花开悄然,开在她心上。 “寒未辞,我来了。” 他叫她江长兮,温柔缱绻。 她唤他寒未辞,轻柔眷念。 他们直呼彼此的名姓,不显疏离,不失尊卑,不惧礼法,开口的那一刻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好像他们就该如此。 她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他带她飞跃到了台上,落在这些跟他没有半分血缘却妄图以长辈之名左右他婚姻人生的人们面前。 他张扬,他桀骜,他不驯,他从骨子里透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狂,“江长兮,她就是本王的王妃。” 他也会收敛满身的桀骜不驯,也会温柔了眉眼,平和了语气,拉着江长兮走到和阳长公主面前:“姨母,她是我的妻子。” 和阳长公主是早就知道寒未辞和江长兮的事了,可当寒未辞这般郑重其事地跟她介绍江长兮时,和阳长公主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不知不觉竟然长得比她还要高出许多了,她的阿辞长大了。 “好,好……”和阳长公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拉着寒未辞和江长兮的手只知道一个劲地说好。 柳太后铁青了脸,皇后铁青了脸,四公主铁青了脸,除了寒未辞四人,所有人噤若寒蝉,生怕惹祸上身。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皇后没能拉住四公主,或者是不想拉住四公主,四公主一头撞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到江长兮身上了,寒未辞带着江长兮一闪,四公主只能扑在长案上,额上磕了一个包。 四公主跟不知道疼一般爬起来,狰狞着表情大吼大叫:“阿辞哥哥,你是我的,你的王妃只能是我!我才是大鸿最尊贵的嫡公主,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罢了!” “我大鸿最尊贵的嫡公主就只有如此教养吗?犹如泼妇一般辱骂本王的王妃!”寒未辞脸色微沉,黑色的眸里凝结了冰霜冷肃:“本王再说一遍,江长兮是本王的王妃,辱她便是辱本王,骂她就是骂我。即便是嫡公主,无故辱骂朝廷一品大员亦犯口舌之罪!皇后娘娘,您乃六宫之主,宫中的规矩想来您比本王更加清楚!” 寒未辞出口便是维护之言,张口闭口只认江长兮是他的王妃,无论是皇后还是柳太后,心中恼怒之余更是震惊,都暗暗在心中思索这个江长兮是何等人物。 皇后还是有点印象的,好似四公主与季云森解除婚约那会,江长兮也曾掺和其中。 竟然三番两次搅黄她女儿的婚事,今日更是给了她们母女俩这么大的难堪,好一个江长兮! 这么一想,皇后看向江长兮的目光都带了不善,颇具威仪的眼神里浸染了警告,带着上位者的威势压向江长兮。 “是四儿无状,吓到江姑娘了。只是王爷,婚姻大事,草率不得,更要讲究你情我愿才是,对吧,江姑娘。”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皇后话里的警告意味,就连柳太后都做了壁上观,旁的人更不敢插嘴了。只在心里暗暗替江长兮惋惜。 看着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惹上南襄王这个混不吝的。这下好了吧,吓傻了吧!唉,得罪了宫里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这姑娘以后的日子难咯。 事实上对于寒未辞和相凉卿的婚事,大家伙雀跃心动归雀跃心动,可实际上抱有希望的还真没有几个人。 谁看不出来柳太后的心思啊,皇后去求皇帝为四公主赐婚的事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两宫的娘娘是龙虎相斗,她们这些小人物掺和进去可不就是一个死字。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婚姻之事,唯有你情我愿,方能得始终。”就在大家都以为江长兮被皇后的威严气势吓得不敢说的时候,这姑娘盈盈而笑,轻松淡定地把玩着手上的海棠花,很是爱不释手的模样。 这副模样看在四公主的眼里十分的不顺眼,她狠狠地瞪着江长兮,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两个洞来。 “此花乃王爷为选妃所掷。入我怀中,是王爷心之所愿。长兮接了,亦是心甘情愿。” 她是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妻子的,哪怕注定成为众矢之的,亦在所不辞。 哪怕是心里早知的答案,能听她如同宣誓主权一般与众人面前说出,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寒未辞只觉得一颗心都柔成了一滩水,恨不得立即将她拥抱入怀,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从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不惧他人的言论,他向来是敢作敢当想做就做的人,于是他这么想了,真的这么做了。 紧紧的,紧紧的,将她拥抱入怀,神情温柔满足,好像他拥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的全世界。 是的,江长兮就是寒未辞的整个世界。 没有想到她的威胁反而推波助澜了一番,皇后脸色突然变了,死死盯着江长兮的脸,此时的她竟然与四公主那狰狞的面目更加相似了几分。 好一个江长兮,果然是个贪图富贵、恋慕权势之人,这样的人如何比得上她的四儿,如何配得上南襄王! 见皇后吃了瘪,柳太后竟然一点都不高兴,她安抚似的拍了拍柳二姑娘的手,收起对寒未辞的恼怒道:“这是王爷又贪玩了,在拿我们大家伙开玩笑呢。哀家都不当真,江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好家伙,指鹿为马大概就是如此了吧。寒未辞眯起眼睛,眸中升腾起阴鸷戾气,看起来危险极了。 柳太后虽有惧意,但她不相信寒未辞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如何,因此有些肆无忌惮,执意将他掷花选妃一事当做小孩子的一场玩闹。 本来嘛,谁不知道南襄王寒未辞张扬跋扈胡闹惯了,亲祖母都能押解下狱的狠角色,为了推掉赐婚玩一把掷花选妃拉人家姑娘当挡箭牌什么的,完全就是小手段好吧。 就算不是,太后都发话了,不是也得是了。 顿时,众人对‘挡箭牌’江长兮抱以深深的同情,而更多的,只怕是幸灾乐祸吧。 这样一来,江长兮的名声就要毁了吧。一个毁了名声的姑娘,还是跟寒未辞这种人沾上关系的姑娘,将来还有谁敢娶? 秦陌即震惊于江长兮喜欢的人竟然就是寒未辞,又忧心于她此时的处境,因而没有留意到失手打翻一碟玉蓉糕的安早瑜,更没有看见她黯然离去的落寞背影。 而台上,柳太后等人与寒未辞二人的对峙还在继续。 或者该说,是柳太后等人单方面的对峙,寒未辞根本就没有将她们放在心上,他之所以恼怒,只是怕江长兮因此受到伤害。 江长兮小弧度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倚在他的怀里巧笑嫣然,“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太后娘娘非王爷,又岂知王爷之心,是真心还是假意。” “而长兮相信,王爷乃是真心的。” 寒未辞很满意她毫不犹豫的相信,心情很好地捏了捏她的手哈哈大笑:“知我者,江长兮也。” 这短短的七个字就犹如七个巴掌一般啪啪打柳太后的脸,气得柳太后脸色剧变,差点保持不住面上的慈和。 柳太后终于笑不出来了,她皱着眉不掩疲惫,沉着语气犹如长辈教训不听话胡闹的孙儿一般:“阿辞乃我大鸿尊贵的王爷,又于社稷有功,你的婚事岂可如此儿戏?” “此时暂且不提,待哀家与皇帝、皇后商议后再行决定。”柳太后的意思很明显了,就算是侯府姑娘,以江长兮的身份还配不上寒未辞这个王爷。她要跟皇帝商量后给寒未辞许个配得上他身份的王妃!“哀家累了,和阳,扶哀家回寿安宫歇息。” 一场暗潮汹涌的掷花选妃随着柳太后的离去而草草收场,四公主不依还要闹,被皇后警告两句带走了。离去前,皇后深深地看了江长兮一眼。 那一眼就连不经意瞥见的相凉卿都觉得背后发凉,“我们这位病弱的皇后娘娘,看来也是个狠角色呢。” 那还用说嘛,若不是狠角色,皇后如何能撑着那副三步一喘的身子走到今天。若不是狠角色,别说是皇帝的敬重宠信了,只怕荣王一死,皇后的尊荣都保不住。 寒未辞瞥了相凉卿一眼,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给你一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不是,你什么眼神啊。”相凉卿十分不服,他就是想提醒寒未辞小心皇后而已,真是好心没好报。“长兮妹妹,你看看你,真真识人不清啊,都被他给害惨了。” 江长兮掩嘴而笑,“谢小公爷关心,长兮觉得,王爷会保护好我的。” “兮兮盛情相邀,本王怎好推辞。”寒未辞牵起她的手,眉眼皆是温柔情意。 相凉卿狠狠打了个寒颤,他觉得这台上实在太冷了,他需要出去晒晒太阳解解寒:“再见!” “不见。”寒未辞毫不留情! “……”见色忘义啊卧槽! “走吧。” “去哪儿?” 第一百十一章 喜欢它太廉价了 http://.biquxs.info/

柳太后和皇后一走,带走了台上大部分的人,剩下的小部分人可没有胆子看他的好戏,一个个不是灰溜溜走了就是低头假装忙碌。 而台下众人,走的走,散的散,但那一双双眼睛明里暗里都直勾勾的盯着这边看呢。 寒未辞可没有给人免费看戏的癖好:“带你去个清净点的地方。” “可王爷就这么走了好吗?”江长兮看向台下,属于男眷们待着的东御花园,免费看了场好戏的秦世萧和安早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即使隔了老远,江长兮也能感觉到秦世萧揶揄的笑意和安早年探究的视线。 江长兮敛下眼睑,耳根微微发烫。 明明面对柳太后等人坦然对寒未辞的心思时并不觉得什么的,如今倒是想起害羞来了。 寒未辞特别喜欢她这幅羞赧娇俏的模样,尤其是那微红的耳朵,总让他手痒想要捏一捏。 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她似乎怕痒地缩了一下,寒未辞反手将她的手牢牢扣住,不给她逃脱的可能:“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江长兮任由寒未辞牵着。他的手掌宽厚温暖,干燥的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她的指腹轻划而过,带来痒痒的触感。 寒未辞带着江长兮绕过熙攘的人群,穿过被林荫遮蔽的小径,离开了御花园。 那应该是后宫的范畴吧。江长兮对皇宫不熟,但也知道后宫乃是皇宫的一处重地,外臣不得擅入。 她正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寒未辞,寒未辞已经停在一处宫殿门前。 推开朱红色的大门,寒未辞带江长兮进去,绕过主殿,再往深里走了几步,这才看见一处庭院。 庭院小巧,修建倒是不俗,屋瓦飞檐,流水亭台,深藏于宫殿内,又独立于宫殿中,明明应该格格不入的两种风格,竟被糅合得浑然一体。 “这是我母亲幼时住的地方。”寒未辞带江长兮进去,长久无人居住的庭院里除了新落下的树叶,再无其他灰尘,想来时常有人过来打扫。 “从这处宫殿的长街出去,可以直接走到崇德门,算是后宫里最偏僻的一处宫殿了。抚养我母亲的李妃娘娘喜静,先帝便将这里赐给她居住了。” 寒未辞的外祖母很早就过世了,那时大鸿的朝局不稳,边境动荡,先南襄王四处征战,兼顾不得幼小的女儿。蒙先帝怜惜,将其带入宫中交由李妃抚养至十三岁。 江长兮记得,寒未辞的母亲南襄公主十三岁披甲上阵,十五岁挂帅出征,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女将军。 可惜红颜薄命,南襄公主和离后不久,玄朗联合大宛大犯边境,南襄公主带兵出征,便再也没回来。 算一算,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江长兮跟在寒未辞身后,从院门口到屋前用鹅卵石铺着一条弯曲的小路,小路在屋前分岔,另一头蜿蜒至屋后,小路两旁摆着常青的绿植盆栽。 两人安静地走过,偶尔停下抬头看看从上罩下来的巨大树影,树叶间的缝隙将天空分割成细细密密的光点,风吹叶动,光点影影绰绰。 “真安静啊。”坐在廊下,举目望去是红墙绿瓦,还有高高的蓝天,一半晴空万里,一半树影婆娑,风轻轻的吻过面颊,清清凉凉的。 “是吧,很不错吧。”寒未辞有些得意自己的机智。果然这个时候独处才是最好的。 “嗯。”江长兮微微一笑,“那么,为了感谢王爷带我来这里,享受这难得的安静,请你吃桂花糖啊。” “所以你们那个时候真的在分糖吃啊。”寒未辞说的是她给秦陌吃糖那一幕。他随便拿了一颗,晶莹的糖色凝在他的指尖。 这一只手啊,是玩惯了刀枪剑戟的,如今却捏着一颗他平常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糖,竟然也毫无违和。 “很甜啊。”寒未辞将糖丢进口中,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带着桂花浓郁的香。 见寒未辞面不改色地咬着桂花糖,江长兮松了口气,自己也咬了一颗。品味着这浓郁的桂花香,感受清风拂面,她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鼻尖间都是桂花香。 有她身上的,也有他身上的。 就在两人避开所有人躲在庭院里享受这片刻的安静时,御花园中因两人同时消失了踪影而掀起了不小的讨论热潮,羡慕嫉妒嘲讽什么样的话都能随风飘至每一个角落。 荷塘边,相凉卿有些头疼地一拍自己的脑袋:“都是任性的人啊。”他说的自然是寒未辞和江长兮。 秦世萧在一旁温润地笑,安早年一派清润如风:“这大概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很快就要跟这两人成为一家人的相凉卿:“……”不,绝对不是! 他看向御花园的入口处,摆脱了皇后的四公主去而复返,一进来就叫嚣着要找江长兮。 真是热闹啊…… 此时的寿安宫也比往日要热闹很多,全因柳太后前脚一踏进寿安宫就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她打发走了柳家的两位姑娘,只留下和阳长公主承担她的怒火。 “南襄王娶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同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么由着他胡来!和阳,你别忘了,你可流着柳家的骨血!” 面对柳太后的怒火,和阳长公主的态度是从容自得地啜一口茶,不发一言。 “和阳!”柳太后怒不可遏。 和阳长公主这才叹了口气,放下茶盏看向自己的母亲,“那是随安侯家的姑娘,在临都勋贵家的姑娘里也算是身份上乘的,没有什么来路不明的。” “母后,我也与你说过这个姑娘的,她是天水堂的东家,曾经救过我的命。年前京城那几起怪病,历州城的白骨疫能治愈,她在其中起的作用至关重要,她不比柳家的姑娘差,她配得上阿辞。” “胡说八道!”柳太后拍桌而起,指着和阳长公主骂她糊涂:“你是书儿的姑母,不帮着书儿争得良配,怎还帮着外人说话。” “阿辞是我的孩子,他不是外人。”和阳长公主道:“书儿是个好孩子,可阿辞不是她的良配。阿辞喜欢江姑娘,江姑娘也喜欢他,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喜欢?喜欢能给柳家带来一世荣华?喜欢能给你我母女带来一生富贵?喜欢就能拥有权力地位吗?不能,因为它太廉价!在皇家,在王府,在勋贵之家喜欢更是一文不值!”柳太后气得胸口起伏,指着大门对和阳下命令:“去,寒未辞也好,凉卿也罢,他们要娶妻,就只能娶我柳家的女儿!什么江家姑娘何家姑娘,喜欢也好爱也好,进门只能做妾!” 和阳长公主没有动。 柳太后只觉得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地疼,伸手扫落桌上的热茶:“哀家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茶盏落地,热茶与碎片齐飞,和阳长公主看了眼昂贵华丽的地毯上开出的水花,刚刚舒展开的茶叶零落一地,残忍而美丽。 她站起身,面色平静地朝柳太后行礼,“我不能。” “你说什么?”柳太后瞪大了眼睛。 “当年为了向皇上示好,为了拉拢护国公府,为了那一枚护国令,您将我嫁去护国公府,告诉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阳长公主神色淡淡的,柳太后从她的神情里根本看不出她此时的情绪,是怨怼,是失望,还是其他的。 “我的婚事由母亲做主。如今,我也是一个母亲了,我孩子的婚事自然也该由我这个做母亲的做主。”长公主坚定地说,“您没有听错。不止阿辞的,还有阿卿的,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他们的婚事由我做主。您无权干涉。” “和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你这是要跟我这个母亲翻脸吗?” “母后,您就体谅体谅女儿的心情吧。女儿这一生的不幸福都是从嫁进护国公府开始的,我不想我的孩子也同我一般,跟不爱的人共度一生,互相猜忌,互生怨怼,最后只能遗憾终身。” 这一刻,和阳长公主是悲戚绝望的,为她自己,也为被她连累而断了仕途一生不得志的驸马。 她的悲戚绝望刺痛了柳太后,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是爱慕权势,贪恋荣华,可她千挑万选了护国公的长公子,不单单只是为了护国公府的权势和那枚护国令,还因为那个孩子是喜欢她的啊。 可她算错了那个人对和阳的喜欢,比起和阳,那个人更爱的还是仕途,是前程,是她断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 勋贵家的喜欢,真的太廉价了。 柳太后跌坐在位子上,对女儿的愧疚爬满她的心头,掐着她的心脏,窒息一样的疼。 可她不能心软。柳氏一族没有成器的男儿,家族荣誉无人维系,就只能让女儿们上。 南襄王府、护国公府,这都是支撑柳氏满门荣耀最好的勋贵之家,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入别人之手。 “和阳。” 长公主太了解她的母亲了,柳太后一开口,她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和阳长公主心里说不出来是失望还是什么,她收敛起所有的悲伤,披上从容淡定的铠甲,转身就走。 第一百十二章 女孩子要矜持 http://.biquxs.info/

“和阳,你当真不顾你我母女之情吗?你就不顾念一下凉卿吗?皇帝真能为凉卿撑腰一世?” 柳太后还在叫嚣着什么,和阳长公主已经听不清了,她站在寿安宫外,闺娘恭敬地候在她的身边,有出门办事的太监宫女路过她的身边,屈膝行礼后又匆匆离去。 和阳长公主回头看了眼寿安宫的牌匾,蓝底镶金的匾额庄重威严,红墙绿瓦遮住了头顶的天,朝她投下一片阴影。 长公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搭上闺娘伸来的手,向皇帝的御书房走去。 中秋宫宴设在宣明殿,离开宴还有小半个时辰,寒未辞打量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带着江长兮姗姗来迟。 他的本意是要再晚一些的,最好是刚坐下就开宴的那种,那样就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不必让江长兮听见那些废话连篇的胡言乱语。 可江长兮怕真的这样做,回头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们又要弹劾他目无尊卑了,执意要他提前进场。 两相权衡,寒未辞只好挑了这么个不早不晚的时辰回来了。 宣明殿灯火通明,丝竹管弦,笙箫鼓乐,悠悠不绝。高高的玉阶上,有人长身玉立,投向寒未辞的目光森冷不善。 “哥哥?”走近了,江长兮才看清那个背对着宣明殿满目灯火的人,竟是江长远。 因为背对着满殿的烛火,江长兮整个正面几乎都埋在阴影里,江长兮看不太清他的神色,但她隐隐能感觉到,哥哥不高兴了。 江长远哪里是不高兴了,他是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超级不高兴。 他他他就错开一眼,一眼啊,他亲亲爱爱的宝贝妹妹就被拐走了拐走了拐走了啊! 天知道他从同僚啊狐朋狗友啊嚼舌根的姑娘们那里得知这件事后有多心塞啊,他立马将能找的地方找了一通愣是没有找到被拐走的他的妹妹! 若不是在宣明殿前,江长远保证现在立刻马上就想揍寒未辞一顿。 虽然他打不过寒未辞…… 一把抢过妹妹将人藏在身后,江长远怒发冲冠,眸里火焰升腾,恨不得将寒未辞生吞了:“你离我妹妹远点!” 本要伸手抢人的寒未辞在对上江长兮息事宁人的眼神后,勉强压下胖揍大舅哥的冲动,冷冷地道:“不可能!” 寒未辞的冷气并没有吓到江长远,他现在火气太旺了,这点冷气根本不够:“寒未辞,你是不是男人!你不想娶四公主不想娶柳姑娘你不娶就是了,做什么拉我妹妹当挡箭牌。她这么娇弱,没两箭就给戳死了,你忍心吗!” “脑缺就别出来现,谁说我将江长兮当挡箭牌的!” “你进去问问,整个宣明殿里谁不是这样说的!” 果然流言满天飞了。 寒未辞和江长兮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没有太多的意外。 呵,他们两个的敌人,还真是多呢。 江长兮大概能猜到那些流言是如何诋毁她和寒未辞的,无非就是她不知好歹异想天开,寒未辞任性胡闹有违人和云云。 外人是如何猜测揣摩的江长兮不管,但是哥哥在前,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哥哥,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王爷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 就是认真了才不好搞啊!本来打一架就能解决的事,认真了打十架都不管用啊:“妹妹你跟哥哥说,是不是他以权谋私威胁你了,还是拿救命之恩要挟你以身相许啊?你说,哥哥给你撑腰,哥哥跟他拼了也不会让你入狼窝的!” “哥哥。”江长兮扶额,哥哥大人你真的想多了:“我是真的喜欢王爷,没有威胁,也没有要挟,是我心甘情愿的。” 江长兮站在两个男人中间,她背对着寒未辞,寒未辞只能从侧面看她沉浸在烛光背面的侧脸,眉眼弯弯,神色温柔缱绻:“我喜欢他。” 慢慢的,轻柔的,深情的,同她最亲爱的家人阐述着坦白着她对寒未辞的心意。让江长远知道,她对寒未辞的喜欢,是真心实意的,是心甘情愿的,是不夹杂一丝一毫强迫的那种喜欢。 而江长远,于乍听之下的怔愣中明白了。妹妹真的是认真的啊。 江长远放柔了神色,脸色有欣慰,也有怅然若失。看向寒未辞更是一副他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咬牙切齿。 “妹妹,你这样是不对的。”带着对寒未辞的愤恨,江长远恨铁不成钢地开口:“女孩子要矜持,矜持,矜持懂不懂。喜欢这种话怎么能由你说呢!” “我喜欢江长兮,她会是我的妻子,是南襄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寒未辞上前一步,与江长兮并肩而立在江长远面前。 他桀骜依旧,张狂如昔,让江长远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他话里的坚定让江长远动容,让人下意识地就相信了他的承诺。 因为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坚定,那么的不可动摇,仿佛只要有一点点的怀疑都是对他的亵渎。 “呵。”江长远冷笑,不知道是在笑他自己这么轻易就动摇了,还是笑寒未辞这么轻易就交出了自己的心。 “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认可你!”江长远艰难地坚持着最后的底线:“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将我妹妹拖下水,若你今日不能给她一个说法,不到明日她就能被那群八婆的口水淹死了!要么你今天就给她名分,要么你们一拍两散,喜欢也没用!” 江长远一把拉走妹妹:“就这样,妹妹我们走!” 寒未辞没去拦他,在江长兮抱歉地回头看他时,还心情甚好地朝她挥挥手,做了个让她放心的表情。 嗯,看在江长兮的面子上,看在他今日心情不错的份上,暂时放过江长远这个憨憨好了。 刚一踏进宣明殿,江长兮就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扫来的视线,有好奇的,有看戏的,有嫉妒的,有不善的,五花八门,眼眼如刀。 宫宴上的位子都是固定的,按官员的品阶等级,从上到下排序,子从父位,江长远的位置就安排在随安侯江元益后边,江吴氏与随安侯同座。 见江长兮同江长远一起过来,江吴氏意外了一下,随即关心地询问了一下江长兮的去向,本来就关注着这边的人立即竖起耳朵,心里却恶意地猜测着:还能去哪里了,不就是跟南襄王厮混去了吗。 甚至有窃窃之语传来,说小姑娘模样清纯,做派却是个狐媚的。有说南襄王本就是个难教化的,什么锅配什么盖。还有说南襄王哪里是看上江长兮了,摆明了是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太后赐婚罢了,待今日过去了,谁还记得江长兮这个人啊。 江长远本来就瞧不上寒未辞——事实上他觉得他家妹妹是比天仙还天仙的人儿,人间的臭男人没一个配得上他妹妹的——再听他们三句里面两句半都是诋毁江长兮的,更是火冒三丈,张口就要骂回去,就听随安侯沉着语气呵斥江长兮。 “成天就知道惹是生非,不知检点,还不滚到后面坐去,不知道丢脸吗!” 随安侯是半点面子也没有给江长兮留的,这声呵斥响彻半个宣明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江长兮的不喜。 顿时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更大了。 江长远憋不住了:“父亲……” 江长兮拉住了他,江吴氏也赶紧出来做和事佬:“好了好了,还不快回位子上坐着去。侯爷您别生气,孩子们就是有错,等回府了再慢慢管教就是了。” “母亲!”什么叫回府再管教,这么不变相地承认是妹妹的错吗!江长远不服。 不服他也只能憋着,因为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皇帝皇后已经到了,有太监尖细了嗓音通报,众人再顾不得什么闲言碎语,齐齐跪地叩首,高呼万岁。 皇帝坐在高位上,黄金制的龙椅威仪沉重,是权力最顶峰的象征。在他的左边,是按捺着怒火而来的柳太后,柳太后下首是和阳长公主。 相比起柳太后强撑的平静,和阳长公主是真的淡定,她的身边坐着儿子相凉卿,隔着相凉卿,再过去原该是寒未辞的位子,可此时空空如也。 这孩子,怕还在生恼呢。 和阳长公主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耳边传来儿子的一声嘀咕:“真是任性。” 她微微一笑,没有呵责,安静地听皇帝免了众人的礼,开始一本正经地讲官话。 皇帝右边是皇后的位置,皇后勉强撑着精神,脸色比白日里还要苍白几分。尤其是身边的位子空荡荡的,让她心里揪得难受。 因玄朗南疆来使访京,如今正好在大鸿,今日宫宴两国来使自然也受邀出席。皇帝作为一国之主,先不论国与国之间的争端,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 南疆使团此来的目的是接质子殷褚识回国,自然不能与大鸿闹得太僵,玄朗大概是不想落南疆下乘,你来我往间还算客气。 呃,玄朗这边目前身份最高的付星舟只顾着一杯一杯的喝酒,偶尔回应一句不太刺的话,算是客气吧。 第一百十三章 寒未辞和温淑郡主 http://.biquxs.info/

酒过一巡,皇帝看了眼相凉卿旁边的位子,颇为头疼的道:“混小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皇舅舅,您可不能怪阿辞啊。”相凉卿给自己满上酒,琉璃杯中酒色清冽,浓香甘醇,这是上等的美酒。“这宣明殿里罗里吧嗦的杂鱼太多了,说的话跟放屁一样臭不可闻。您也知道阿辞的脾气不好,他这不是怕控制不住脾气打人,搅了皇舅舅的酒宴,多罪过啊。” 被明嘲暗讽了一通的杂鱼们脸色难看,即恨又愤,又忌惮于寒未辞的无法无天不敢言语。 “那朕还得谢谢他啊。”皇帝冷笑,明明上一秒还酝酿着滔天的怒意,下一秒就能风平浪静,语气亲和地对随安侯府的席位道:“混小子任性妄为,脾气臭得跟什么似的,眼光却是极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皇帝这风格巨变的前言后语是何用意。 只见柳太后脸色更加难看了,还暗暗瞪了和阳长公主一眼。 皇后倒是平静,可掩在桌下的手紧紧握着,修剪好看的指甲掐进肉里,疼痛不知。 皇帝朝禄公公招了招手,禄公公会意,走到前面来,手里拿着明黄的圣旨:“随安侯之女江长兮接旨。” 众人噤声,大概猜到了这封圣旨的内容,可一个个仍旧抱着不相信的心态,屏息看着江长兮诧异过后,稳步离席。 禄公公不是第一次见江长兮了,他甚至见过寒未辞为了她与皇帝起了争执。那是第一次啊,王爷甚至以死相逼…… 禄公公其实有些不明白的,可再见江长兮,他又好像有点明白了。 比起刁蛮任性的四公主,这样清清淡淡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姑娘,似乎更容易让人升起征服的念想。 她越是什么都不在乎,越是有人想让她在乎。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闻江长兮临危不惧,医行俱佳,曾解临都地腐蛊之困,后为治愈历州病疫立下汗马功劳,朕心甚慰,特赐封江长兮为温淑郡主,赏黄金百两,绫罗百匹,以示嘉奖。” 众人一脸惊讶的看向禄公公,一个劲的在想是禄公公念错了还是他们听错了,怎么不是赐婚圣旨而是赐封圣旨吗? 这么说来,连皇上都不同意这门婚事,认为南襄王是在胡闹啊。 顿时,众人看向江长兮的眼神难免带上了怜悯和同情,就连赐封郡主的旨意在众人看来也不过是皇帝给随安侯府的一点面子而已。 坦白说,连江长兮都诧异了好一会,才在禄公公的催促声中回过神来。她没有在意众人的眼神,她相信寒未辞会做好所有的安排。 “臣女谢皇上厚爱,只无论是临都地腐蛊之困,抑或历州白骨疫之围得解,皆是皇上福泽惠及万民,是众位大人及大夫们共同努力的结果,非臣女一人之功,故此封赏,臣女不能领受。” 皇帝挑眉,他难得封赏一个郡主,这在旁人眼中可是莫大的恩惠,谁不是趋之若鹜,赶紧先应承下来再说。偏这姑娘不一样。 皇帝原还觉得是这姑娘在欲擒故纵,可瞧她神色坚定,不似说笑,难免高看了她一分。 不枉寒未辞那个混小子在他面前将这姑娘夸得天花乱坠。就冲这份不贪功独揽的品性,就胜过不少人了。 “你先别急着拒绝,朕这里还有一道旨意。”皇帝看向禄公公,禄公公立即会意,继续念道:“温淑郡主端庄淑睿,勤勉柔顺,性行温良,实乃贤妻之选。今赐婚于南襄王寒未辞为正妃,着钦天监另择吉日行大婚之礼,钦此!” 宣明殿内众人脸上的幸灾乐祸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禄公公宣读的赐婚圣旨就来打脸了。 原来对赐封郡主还颇有怨念的江长远也摸了摸脸,感觉这波打脸来得太突然。 江长兮这下子是完全惊呆了,没有想到皇帝还留了这么一手,怎么想都觉得是故意的啊。 皇帝颇有兴味地看着众人的反应,确实很有意思:“如何,江长兮?这圣旨,你是接,还是不接呢?” 皇帝已经很明确地给寒未辞和‘温淑郡主’赐了婚,若江长兮不接,没有温淑郡主,赐婚的圣旨自然也就作废了。可若她接了,方才拒绝赐封郡主的言论就成了她做作虚伪、贪慕虚荣的证据。传扬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答案当然是…… “臣女江长兮谢主隆恩!”俯身叩首,江长兮高声领旨,速度之快,完全没有半点犹豫。 宣明殿内众人哗然,没想到江长兮当真敢接——就说嘛,什么不敢独揽功劳不敢承恩都是骗人的吧,这一手欲拒还迎耍得可真好。 可柳太后并没有因为众人鄙夷不善的目光而脸色好转,反而因为皇帝当众赐婚而更加阴沉,冷冷的视线直射江长兮,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几个窟窿。 柳家席位上的二姑娘更是脸色苍白,垂首欲泣。她身边的三姑娘正揪紧了帕子紧张地关注着事情的发展,视线时不时落在相凉卿的身上,没多大功夫去安慰她。 相比起其他人,皇后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竟然意外的平静,仿佛早有意料。 江长兮直起身子,脑袋一偏,消失许久的寒未辞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掀开长袍下摆,稳稳跪下,“臣谢主隆恩。” 寒未辞偏头,正好对上没有躲闪的江长兮的视线,在她微微诧异的眼神中,寒未辞勾唇,眸光温柔深情:“臣从历州归京那日,皇上已对此疫有功之臣仑功行赏,亦开启国库拨银赈灾。然臣近日听闻,受白骨疫及横水堤坝决堤影响,江南百姓受灾严重,度日依旧艰难。” “臣今日蒙受皇恩,得此贤妻,已心满意足,不敢再承皇上另外的封赏。故臣请旨,将日前皇上就历州一役仑功行赏所得黄金、绫罗绸缎等尽数捐赠于江南灾区。” 江长兮毫不留念地追随:“王爷所愿亦是臣女所愿。臣女请旨,愿将皇上所赐黄金绫罗一律捐赠于江南灾区。” “虽然长兮妹妹是夫唱妇随,但她一介女子都如此慷慨,我也不好太吝啬了啊。”相凉卿摸摸下巴,朝他俩挑了挑眉,起身对皇帝一揖:“皇舅舅,我以为阿辞所言有理。臣亦自愿将历州一役论功行赏所得捐赠于江南灾区。” 从历州回来的有功之臣自然不能只有寒未辞和相凉卿,秦世萧与安早年跟这两人同穿一条裤子,此时自然也是共进退的,齐齐出列请旨道:“臣亦自愿将历州一役论功行赏所得捐赠于江南灾区。” 这四人一口一个历州一役论功行赏所得,那些知道内情的不知道内情的现在都恍然大悟了,原来历州白骨疫那事的有功之臣全都有赏了,不是独独只有江长兮这一份啊,所以她拒不拒都不存在揽功? 皇帝也很郁闷啊,凉凉地扫了这四人一眼,尤其瞪向第一个响应的相凉卿。 相凉卿笑出一口大白牙,老实无害的模样。 知道您是想替四公主出气,但您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啊,为难人家小姑娘好意思吗? 呵,你们四个大小伙子欺负我一个老人家就好意思了吗? 皇帝冷哼一声,这一声还不轻,满殿的人都听见了,文武百官及家眷们顿时大气都不敢喘,心里想着要完。 “来大鸿的路上就听说大鸿今年天灾人祸颇多,朝廷赈灾的银两拨了一次又一次,该不会把国库都给拨空了吧。” 群臣噤言之时,玄朗席位上突然传来轻语,似喃喃自语,又似讽刺与众人听的。 寒未辞冷凝了眸中所有的柔情,视线如寒肃萧瑟的冷箭嗖嗖地射向说话那人,那人却好似没瞧见似的,兀自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低眸浅笑的弧度狠辣阴鸷。 是付星舟。 付星舟仿佛没有看见江长兮的疑惑不解,甚至不曾给她一个眼神,而是盯着手里的琉璃盏,注视着杯中酒水荡起的一圈圈涟漪,嘴里说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冷言冷语:“若此时边境有战事起,不知大鸿又有多少军饷可发呢?” 付星舟此话落,江长兮明显感觉到宣明殿中的气氛变了,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偏付星舟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惊世之言,还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挑衅地笑看着寒未辞。 没错,就是挑衅! 付星舟乃玄朗驻边大将,小小年纪领兵出战,靠得是狠辣果决的嗜血手段,曾与寒未辞交锋数次,两人是各有胜负。 不过据某些好事之人的不完全统计,好似付星舟的胜率低了那么一点点。于是‘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付星舟便记恨上了寒未辞,挑衅之言源来于此。 众人纷纷屏息等待着,想看看寒未辞会如何回应。要知道这位爷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就怕他一开口就是来战,两国一言不合战事又起。 南疆则是完全的壁上观,大概还有人抱着两国还是打一架的心理在看好戏吧。 第一百十四章 你们够了,注意下影响好吗 http://.biquxs.info/

可惜,寒未辞就不是个会让人踏踏实实看好戏的,“那就要看看玄朗的实力能否更上一层了。”直白点的意思就是,凭玄朗现在的实力,怕还不能让大鸿亏空国库,伤筋动骨。 还真是狂妄啊。 付星舟扯扯嘴角,视线收回时扫过他身边掩唇轻笑的江长兮。 见他被呛声很高兴吗?见色忘义的死女人! 不得不说,但寒未辞的狂妄用来对付外人时,还是很让人舒心的。尤其是看见玄朗一众使臣跟吃了苍蝇一般难看的脸色,大鸿的众位官员们还是狠狠出了口气的。 可这样一来,场面就有些难堪了,毕竟双方都没有给对方留面子啊。 皇帝给相凉卿递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忙出来打了个圆场。 相凉卿这人平日里也是十分乖张高调的,只是比起寒未辞的冷硬狂妄,他的行事作风更加圆滑善变,让人想发怒都找不着理由。 一场中秋宫宴吃了快要两个时辰方才散去。 晚上还有家宴,寒未辞脱不开身送江长兮离宫,只好派锦风去送,被江长远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锦风乃王爷的贴身侍卫,怎好远离王爷护送妹妹回府,传出去免不得有人要说我妹妹恃宠而骄。更何况妹妹同我一起回府,王爷还怕出事不成?” 寒未辞漠然的看着江长远,摆明了就是如此的样子,气得江长远跳脚,却被寒未辞高傲张狂的一句话平息了:“江长兮是本王未来的王妃,她有恃宠而骄的资本。” 温柔而深情的眸对上她盈盈而笑的眼,寒未辞替她别起鬓角散下的一缕发,轻柔低语道:“等我将事情处理完,就来找你。” 寒未辞没有说什么时候完事,江长兮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来,清丽娇俏的脸上勾勒出温柔浅笑,她只回了他一个字:“好。” 真的是……江长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们够了,注意下影响好吗?”关键是他还在啊喂,当着他的面这么撩真的好吗?! 寒未辞想说有什么好注意的,抬头越过江长兮的头顶看见了她身后不远站在一旁等候的人。身边不断地有人越过她们朝宫门的方向走去,她们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注视的方向始终都是这边。 是秦陌和安早瑜。 她们是在等江长兮吧。 寒未辞在看见安早瑜的那一瞬间,脑海中一闪而过一道白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啊。 “是秦姐姐和安姐姐。”江长兮注意到寒未辞困惑的眼神,下意识地回头顺他看的方向瞧去,竟然瞧见了两位好友。 “那我先回去了。”江长兮说。 “好。”寒未辞点点头。 江长远充满敌意地瞪了寒未辞一眼,不紧不慢地跟在妹妹身后。 “秦姐姐,安姐姐。” 宫宴的席位都是固定的,且饮宴期间不可随意走动,而随安侯府的席位不似秦国公府和安国公府那样紧挨着,故而除了刚进宫那会三人凑在一起说了两句话外,三人这半天下来都没能再说一句话。 “长兮妹妹。”安早瑜很快就从寒未辞那里收回了视线,而且不动声色的,没有让江长兮觉察到。 倒是秦陌心里藏着事,做不到像安早瑜这般淡定,又碍于安早瑜警告过她不许表现出来给江长兮添堵,努力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反而显得更加古怪了。 她这点异样江长兮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了:“秦姐姐,你怎么了?有心事吗?” 被说中了的秦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没,没……就是想问你,四公主有没有去找你麻烦?”秦陌觉得自己机智得一逼。 江长兮果然没有怀疑:“离了御花园后,就没有再见到四公主了。方才宴上也没有瞧见四公主啊。” 说到这个,秦陌难免有些幸灾乐祸:“你跟……离开御花园后,四公主又折回来找你麻烦了,可惜找着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秦陌那莫名其妙的停顿不必多说也知道指的是寒未辞,可江长兮有点不明白秦陌为何看了安早瑜一眼。 安早瑜神色平淡,更甚是漠然的,对秦陌明显的窥视视而不见,“还敢说人家脾气大,还不是你煽风点火。” “我哪有煽风点火,分明是她说话太难听了,我怼了她两句而已?。”秦陌得意洋洋:“是她自己说不过我恼羞成怒先动手的。” 江长兮吃了一惊,在她和寒未辞离开后御花园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但听秦陌这话,肯定有不小的风波:“她打你了?伤着没有?” “安啦,安啦,就凭她哪里伤得了我啊,那么多人在呢。”秦陌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笑得贼兮兮的:“人多嘛,最适合浑水摸鱼了。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反正四公主一疯起来就没分寸,失手把劝架的孟晓露推下荷塘了。孟晓露你记得吧?” 江长兮有点印象,好像是孟侯家的姑娘。 本就是没什么交情的姑娘,江长兮只关心秦陌二人是否平安,不过还是礼节性地问了一句:“孟姑娘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呀,她现在美着呢。”秦陌看了江长兮身后,寒未辞和江长远一左一右当着护花使者,离得不算近,却也听得见她们的谈话。 秦陌只好打住话头,眨了眨眼道:“总之,我们还是先出宫吧。” 考虑到皇宫大内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除了必须留下来参加晚上家宴而不能离宫的寒未辞,其余四人向宫门走去。 考虑到三个姑娘有私密话讲,江长远很识趣地快走几步,先朝宫门赶去。 果然没了两位护花使者在,秦陌说话的声音都欢快了不少,若不是有安早瑜压着,她估计都要忘记这里还是皇宫范畴而大声嚷嚷了。 “反正最后是五皇子将人给救起来的。对,就是孟晓露想嫁最后却落选没嫁成的那个五皇子。”秦陌啧啧地称赞着这两人的缘分,跟江长兮分享她的小道消息:“听说皇后是有意让五皇子选孟晓露为妃的,毕竟比起现在的五皇子妃娘家,孟侯府就是一艘腐朽的大船,没什么威胁了。但听说那位娘娘不同意,两宫意见相左,五皇子谁都不敢得罪,便请了皇上做主,这才选了平瑞郡王府的大姑娘。” 江长兮一直很好奇,秦陌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这细节详细得比天水堂的消息都齐全。 “我记得平瑞郡王府就两个姑娘……” “对,你没记错。”秦陌哈哈大笑,同时用力一拍安早瑜后背:“她家二姑娘是安早瑜未来的嫂嫂,我记得婚期就定在十月对吧。” 这么说来五皇子与安国公府勉强也算是姻亲了。 难怪秦陌会说这位未来五皇子妃的娘家实力比孟侯府更雄厚呢。 据江长兮所知,平瑞郡王早在七年前就病死了,郡王妃则在生三公子时难产而亡,偌大的郡王府仅靠大姑娘一人支持着。在三公子成年入仕之前,平瑞郡王府实际上比孟侯府好不到哪里去。 可若有安国公府作为姻亲那就不一样了。 安早瑜被秦陌这一大力拍得踉跄一步,恼道:“你能不能少八点卦。” 什么叫八卦,她是八卦的人吗?! 秦陌很不满意安早瑜的形容,噘嘴道:“我这是关心,关心好吗!安大哥跟二姑娘都定亲多少年了,婚期一拖再拖,你们家都不着急的吗?” 安早年同平瑞郡王家的二姑娘是自小定的娃娃亲。 安早瑜撇撇嘴:“着急有什么用,郡王和郡王妃的孝期刚满,又赶上三公子出痘,后来老郡王也驾鹤西去了,嫂嫂总得替老郡王守完孝再出嫁。”说来能在十月完成大礼已经是尽快了,毕竟她大哥也老大不小了,阿娘面上不说,背地里早就急了。若不是祖母和大哥压着,怕都要给大哥塞妾室了。 想起阿娘近来的口风,似乎是大哥的婚事即将尘埃落定,阿娘已经转移目标到她身上来了。 安早瑜暗暗叹气,心里有些烦闷之余,偏头瞟一眼江长兮嫣然浅笑的侧脸,就会想到那个人说的心仪之人就是她啊。 说不嫉妒是假的。毕竟是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啊。心里酸涩难忍,眼前升腾起淡淡的水汽,嫉妒之余恼恨丛生,又转瞬淡了下去。 恼恨什么呢?从她将心底的情意说出口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很明确地回绝了啊。他说他有放在心上的人了,那个人不是她。 原来是长兮妹妹啊。 真是没想到。 但又好像,从来有迹可循。 “安姐姐?” “安早瑜!” 安早瑜在秦陌的怒吼中回过神来,秦陌一脸“你在干嘛”的无语表情:“真是的,要发呆也请找个好点的地方坐着发呆好吗,站在皇宫门口你是认真的吗?” 安早瑜这才发现她们已经出了宫门,各府的马车陆陆续续离开,唯有她们还停留在原地久久不动,宫门守卫已经开始留心她们这边了。 第一百十五章 她从来就不是个娇气的人 http://.biquxs.info/

安早瑜脸上一哂,快走两步追上秦陌和江长兮,却发现秦陌拉着江长兮停下了脚步,小声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安早瑜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正巧看见平瑞郡王府的马车缓缓离去,被马车前行的动作晃开的车帘隐隐能看见里面的水碧色的衣裳。 “怎么了?”安早瑜凑过去问,隐隐有些担忧。 秦陌摇了摇头,“感觉有事要发生了。”考虑到平瑞郡王府跟安国公府的关系,秦陌没把看好戏的心情摆出来,道:“二姑娘的脸色不大好。” “倒是大姑娘,平静得很。”江长兮补充说:“孟侯府的马车刚就停在郡王府边上。” 两人说得隐晦,安早瑜却能猜到方才可能有的冲突,看来五皇子救人还救出麻烦来了。 回府后跟大哥商量看看吧,毕竟是未来嫂嫂的姐姐。安早瑜打定主意,才跟秦陌江长兮告别,上了自家马车离开。 秦陌和江长兮也就此分开,各自回家了。 宫宴上赐婚的旨意早江长兮一步传到了随安侯府,老夫人早有成算,可接到那明黄圣旨时还是忍不住热泪满眶,捧着圣旨的手不住颤抖,合手道了两句阿弥陀佛,让人摆了香案,将圣旨供奉在小佛堂里。 “老天开眼,我的兮儿总算苦尽甘来了。” “祖母安心,兮儿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老夫人知道这不是安慰,而是江长兮的真心话。她拭了拭泪,道:“你和王爷的婚事是在皇上那过了眼的,板上钉钉,本该松口气了。可如你所说,宫里那两位盯王爷盯得紧,家里这个也要多留心眼注意着,别出了差池。” “还是早些把日子定下来吧。”这事一日不成,老夫人总要提心吊胆的:“免得夜长梦多。” “老夫人不必担心。您是没瞧见王爷看咱家姑娘的眼神,温柔得呀都要化成水了。”伺候在一旁的锦毓姑姑促狭地笑道:“如今好不容易跟姑娘定了亲,王爷哪里还等得哦,怕是用不了几日,咱家姑娘就是别人家的了。” 锦毓姑姑太直白,江长兮闹了个大红脸,又急又羞:“姑姑,您也拿我取笑。” “哎哟,这哪里是取笑姑娘,老奴这是为姑娘高兴呢。”锦毓姑姑是真的高兴。她伺候老夫人多年,也是从小将江长兮当亲孙女照料大的,自然希望江长兮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福康堂里其乐融融,东苑里也有人强颜欢笑。 江长远将风筝挂在树枝上逗弄弟弟,侧头看母亲送父亲出门,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牵强。 江长远叹了口气,引来弟弟好奇又担忧的眼神:“阿哥?” 江长远闻声低头,对上弟弟澄净清明的眸,勾唇浅笑:“不要风筝了?” “啊!风筝,要风筝。”江长言回过神来,看着高高的树枝,伸长了手都够不到那种距离:“阿哥,你坏,快还我风筝!” “要风筝啊,自己来拿啊。”江长远抬手,极恶劣地往弟弟脑袋上一按,使劲揉了揉:“小不点!” “坏阿哥,臭阿哥!”江长言护着脑袋拼命地想躲开江长远作恶的手,可他人小腿短,那里躲得过江长远,人家腿长的一迈步就是他小跑的两三步了好吧。 “阿哥欺负人,我要告诉阿姐!”江长言忍无可忍地抱头痛呼,没有注意到送完父亲回来的母亲漆黑的脸。 第二日,果如锦毓姑姑所料的,寒未辞请了和阳长公主送了庚贴,正式上门提亲了。 外人只看到南襄王府的人将一抬一抬的聘礼抬进随安侯府,那看得见的绫罗绸缎,看不见的珠宝玉石,珍惜古玩,一箱一箱的堆满了福康堂,两位长辈喜笑颜开地更换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几句客套的开场之后才坐下来商议婚期。 碍于和阳长公主和寒未辞的身份,不管随安侯如何不将江长兮放在心上,在老夫人的勒令下,随安侯还是有坐在一旁听着,神色淡淡,不发一言。 倒是江吴氏,比寻常人家母亲嫁女还要多三分的兴奋喜悦挺让老夫人意外的。 只是自己的儿子儿媳是什么货色老夫人再清楚不过了,她并不指望这两人能给什么好建议,只盼他们不要捣乱就好了。 更让老夫人发愁的是和阳长公主递来的两个日子,一个十月初八,一个十二月十二,这…… “这会不会太快了些?”老夫人是怕夜长梦多,但也不需要这么急吧。成亲是大事,还是王爷成亲,这礼仪风俗排场一应安排下来,两三个月哪里够用。 “老夫人且安心。”看得出老夫人的忧虑,和阳长公主解释道:“本宫就这两个孩子,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他们早日成婚,婚礼所需的一应事务早就准备着了,一切妥妥当当的,缺不了,乱不了,保管将兮儿风风光光地迎进门。” 老夫人听言,总算放心了些,只是这日子近在眼前,她又生出不舍来:“贵府办事,老身自然是放心的。只是瞧着这日子,着实着急了些。” “长公主也知道,兮儿自小在我身边,如今要出阁了,难免有些不舍。” “老夫人疼爱孙女,本宫理解。只不过这两个日子都是钦天监选出来的好日子了,再晚就要到明年三月了。”和阳长公主暗示道:“如今玄朗南疆两国使团皆在大鸿,朝局诡谲多变,就怕有什么变故,又要拖延。” “朝局之事,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就是看得明白,又哪里插得上手,便是有变故,我们兮儿懂事,等着王爷就是了。”坐在随安侯身侧的江吴氏待长公主话落,便插嘴道:“明年三月,说近不近,说远眨眼也就到了,用来筹备婚事正正好,不至于太过仓促,想来王爷也能体恤。” 老夫人暗暗皱眉,斜眼一瞪江吴氏,似乎在责怪她的多嘴。 能答应寒未辞同江长兮成婚,长公主对随安侯府自然有所了解,当然也就知道江长兮这继母是个两面三刀,惯会说体面话实则暗戳戳搞黑心肠的。 偏偏长公主直来直往惯了,最不喜和这些说话都要绕三绕的人打交道,张口就要怼回去,没成想被寒未辞抢了话头:“夫人深意,请恕本王难以体恤。” 江吴氏原想着寒未辞是上门提亲来的,便是有了皇上的赐婚在前,商议婚期时态度也是要恭谦些,争取给妻子娘家留点好印象的。毕竟他是那般的礼重江长兮,为江长兮甚至不惜得罪柳太后和皇后两宫势力。 哪成想这寒未辞本就是个混不吝的,那嚣张纨绔的魔王名声甚至在她儿子江长远之上,他愿意放低姿态来向老夫人示好,也不过是因为老夫人乃江长兮最敬重之人。 他愿意敬重江长兮所敬重的,但并不代表着任何人都能骑到他头上,左右他的人生大事。 眼见江吴氏下不来台,和阳长公主可不想新媳妇还没进门就先跟侯府闹得不可开交,所以见江吴氏吃瘪她挺高兴的就是了。 “阿辞,如何说话呢,没个分寸。”和阳长公主叱责了寒未辞一声,那话中究竟有多少责备之意就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她对江吴氏不好意思地笑道:“夫人见谅,我们阿辞就是太心急想娶兮儿进门了。他啊多少年才动心一次,可将兮儿宝贝着呢。” “素来听闻南襄王爷骁勇之名,冷血善战,铁血手腕。今日这一见,委实闻名不如见面。”江吴氏和善地笑着,一点也没有将方才的不愉快放在心上,只眉间微蹙,略略忧虑道:“只是不知王爷这铁血手腕是只在军中呢,还是王府中也是如此?” 江吴氏仿佛没有看见众人稍显不悦的神色一般,自顾自地道:“我们兮儿姑娘家家的,细皮嫩肉,娇气得很,可遭不得粗鲁对待的。” 这一字一句的为江长兮着想,实则在言寒未辞一介武夫操练士兵粗糙惯了,江长兮一娇气姑娘家,可受不来这等对待。 话说这类语句里,用的不该是娇弱柔弱这类的词汇吗?娇气这两字听着有点贬义啊。 和阳长公主心里犯嘀咕,暗暗想江长兮这位继母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寒未辞冷寒着眼眸,他就不是个会和颜悦色的,如今江吴氏一番话夹枪带棒,他眼角眉梢的冷酷之意更甚了,“看来夫人对江长兮不甚了解,她从来就不是个娇气的人。” 寒未辞冷冷地瞟了随安侯一眼,眸中有寒冰冷凝:“她是个极聪慧又懂得隐忍的姑娘,哪怕面对不公平的待遇,只要不伤她根本,她都能一笑置之,转头依旧能对人掏心掏肺。我想这一点,夫人应该深有体会。” 江吴氏被寒未辞说得脸色一僵,想笑笑不出来,就连矢口否认都是不能的。可是不否认,又间接地承认了寒未辞所说,简直就是为江长兮正名了。 旁的人如何想的江吴氏当然不在乎,她只在乎随安侯,她的夫君是如何想。 心怀忐忑地瞥一眼随安侯,却见他似乎没听见寒未辞所言一般眼观鼻鼻观心,江吴氏莫名松了口气。 第一百十六章 王爷的喜服要姑娘来做 http://.biquxs.info/

而寒未辞也发现了随安侯几乎漠然的态度,想起了这人几次三番对江长兮的怒目而视,不分青红皂白,寒未辞脸沉了沉。 虽是未来岳丈,但寒未辞的记仇并不分对象,他只知道这人还想动手打江长兮来着。 若不是顾念今日是商议婚期的大日子,寒未辞定要叫他们好看的。 却说松了一口气的江吴氏刚想回话,老夫人沉沉出了声:“今日是为兮儿选婚期的大喜日子,我们不说别的。老身看十二月十二就是个好日子,虽赶在年关前,但两府合力赶一些,还是赶得及的。” 后面这话,老夫人自然是对和阳长公主说的。 见老夫人松了口,和阳长公主总算放心了,连忙笑道:“是的是的,老夫人尽管放心,我们定然将婚礼办得风风光光,不会让兮儿委屈了的。” 和阳长公主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且这婚事本就是老夫人原先就答应的,如今圣旨已下,老夫人也没有什么好僵持的。 当下笑容满面地对和阳长公主道:“兮儿婚事一直是老身的心头大事,免不得要有十二分的小心谨慎,让长公主见笑了。” “老夫人的心意本宫明白的。”都是为人长辈的,和阳长公主对老夫人的担忧感同身受。当下也不含糊,跟老夫人商定一些后续后,领着寒未辞就走了。全程再没有往随安侯和江吴氏看一眼。 和阳长公主和寒未辞一走,老夫人冷眉怒目地瞪视着随安侯夫妻二人:“我不管你二人是如何的想法,兮儿的婚事既然是皇上钦定的,就要办得体体面面的。这不仅是兮儿的体面,更是侯府的体面,亦是皇上的体面。” “为着你的仕途,为着远儿的前程,为着侯府满门荣耀,这场婚礼就不能出现任何差池。”老夫人这番话既是对随安侯的提醒,也是对江吴氏的警告:“侯府满门,一门同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自己思量着办吧。” 老夫人带着锦毓姑姑回了福康堂,随安侯深知老夫人话中之意,乖顺地在她身后称是。 江吴氏眸色深沉,手里的帕子搅着,碍于随安侯在场不敢动作太大。 “兮儿的嫁妆你同母亲商量着来吧。”随安侯对妻子温声道:“让下人挑好的拟了单子给母亲,挑不错就好,别累着自个。” 见随安侯并没有受老夫人那番言论多大影响,江吴氏心里松了松,端庄笑道:“侯爷放心。兮儿是侯府唯一的姑娘,又是高嫁,嫁妆自然得慎之又慎。” 见江吴氏似乎没有受江长兮婚事多大影响,行为有秩,谦和温善,随安侯“嗯”了一声,眼中温柔如水:“夫人行事最是妥帖,为夫放心得很。” 夫妻两人一面说着,一面相携往东苑去,一派举案齐眉的夫妻恩爱。 婚期商定后,自然有人将定好的日子送到倚芳阁去,秀檀庆荣等人都替江长兮高兴。 “十二月十二。”江长兮将那写着婚期的红纸捏在手里,置于胸前,低头浅笑最是温婉柔雅。 秀檀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还有三个月呢,姑娘可以开始做嫁衣了。” “嫁衣要自己做吗?”舞枪弄棒,十八般武艺超群的庆荣对手工女红什么的很不在行啊,想想就头大。 “倒不一定要自己做。”秀檀是听府里的老嬷嬷说的:“若娘家有准备也行,姑爷家备好了自然也欢喜。不过咱家姑娘女红这般好,自己做的嫁衣肯定比外头绣娘做的好看。” 这个观点庆荣赞同:“姑娘要做吗?” 江长兮想想,也不是不行:“祖母让我待嫁这段时间少出门走动,除去天水堂的功夫,空闲时间应该会多些。做着打发打发日子也好。不过要告诉祖母和……母亲一声。” 提到江吴氏,江长兮微微一顿,也不过刹那间的事,转瞬一逝。 秀檀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停顿,但听说要去跟江吴氏说,心里是有些不爽利的。可江吴氏到底是主母,秀檀还不敢太无视,应了一声,就下去安排了。 秀檀没有注意到,庆荣不会注意不到,当下沉默着不敢提江吴氏半句,静静陪伴了江长兮一会,才道:“我们的人已经接到辛爷了,过两日就能到临都了。” 庆荣一直称辛泽为辛爷的。 辛泽总算是到临都了。江长兮长长吐了口气。她还真怕辛泽迷路迷到大宛去。 “师父也要来啦。”她有趣道:“这临都城近来可真是热闹啊。” 庆荣颇为赞同。 如今的临都城里,南疆来使、玄朗来使、付星舟、辛泽,这么多人齐聚一堂,可不是热闹嘛。 江长兮歪在软榻上,软榻临窗,她微一偏头就能看见院子里的风景。 那些应时节而来的各色菊花鲜丽灿烂,花枝招展,全然的生机勃勃,让人瞧了都满心欢喜。 在这满眼生机里,江长兮似乎才想起来,幽幽问道:“玄朗因何来使大鸿,可是知晓?” 从得知玄朗来使大鸿,而付星舟就在随行使团中后,江长兮便命天水堂的人去查了,庆荣一直在盯着。 只是这次的消息竟然被瞒得很好,听说玄朗来使面见大鸿皇帝两次,都不曾提及目的,只上了玄朗皇帝的一封国书。 天水堂的人打探不到国书的内容,对于玄朗的目的自然也一无所知。 江长兮小女子一个,自然对这等国家大事也无乐衷之心,查不到就查不到,可偏偏被她的人意外探得玄朗此次来使大鸿是为了调查一位贵人的去向。 据那位醉酒的玄朗官员透露,那位贵人来自玄朗皇宫,多年前在大鸿境内失去踪迹,于近日才得到了一丝线索,还暗示与大鸿朝堂有关。 至于怎么个有关法,那个官员也只是玄朗使团中的一个边缘人物,在详细的也就说不出来了。 江长兮得到这消息,再一联想本来使团中并没有名字的付星舟突然也跟了来,心里竟然也也有了几分猜测。 她是知道付星舟的来历的,也知道他与玄朗皇族的关系,以及他与寻安侯徐南岸的血海深仇。 难道玄朗此番前来是替付星舟报仇来了?还是别有所图? 江长兮不知道。 可事关付星舟,她想不关注都难了。 江长兮有点头疼。 她当年是抽了什么风,要救付星舟这个麻烦? “姑娘,要不要从付公子那里入手?” 这事关系付星舟,问他自然更直接更准确些。 可江长兮并不想惊动他。 “问不出来的。”江长兮摇摇头。付星舟不主动说,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松口的。 “那,还要查吗?”目前他们的人都还没有撤回来,要查自然可以接下去查。只是大鸿玄朗两方都是严防死守,要查探到消息怕还得下一番大功夫。 江长兮叹了口气,揉揉额角:“暂时先不查了。我们的人也不必急着撤回来。” 江长兮说:“若玄朗真要在大鸿找人,还是一个失踪了好些年,还有可能与朝堂牵扯上的人,就一定会借助大鸿的力量。人多口杂,就不怕打探不到消息。” “是,我会安排下去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庆荣明白江长兮的意思。 “对了,让人去盯着付星舟。”江长兮突然道。 盯着付公子?庆荣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若不是江长兮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她都要以为自己幻听了。 “呃……付公子对我们的人很熟悉啊,一盯上很快就会被发现的。”而且付公子武功高内力强,人又鬼精,庆松出马都盯不住,何谈其他人。 江长兮一点都不担心,反而乐见其成:“不怕他发现,就怕他发现不了。” “姑娘这是……”要给付公子警告吗? 江长兮很认真地点点头。她就是要告诉付星舟,她知道他心里有鬼,赶快坦白从宽! 虽然,坦白的可能性为零。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江长兮找乐子。 这还真是…… 庆荣嘴角抽了一抽,她都可以想象付星舟气得跳脚的模样了,啧啧。 就在庆荣感叹姑娘逗趣的恶趣味时,秀檀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了。回来时还领了好几个人回来。 为首的竟是长公主身边的闺娘。 “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让下边的人跑一趟就是了。”因为隔三差五就去长公主府给和阳长公主行针把脉,江长兮倒是跟闺娘混熟了。 闺娘本是世家出身,行为举止自有一股娴雅端庄之势,一瞧就知道是个有身份有体面的,让人不敢轻视。 就是这样让人不敢轻视的人物,在江长兮面前都带了几分谦恭姿态,“王爷所命,奴婢可不敢不亲自来。” 闺娘口中的王爷,自然就是寒未辞了。 江长兮有些奇怪,他不是刚同祖母商定好婚期离去吗?怎么还有什么事没说清楚? 看出了江长兮的疑惑,闺娘笑得好不开心,既是揶揄又是高兴地道:“王爷同江老夫人商议定了。说姑娘大婚时的凤冠霞帔由王爷准备好,至于王爷的喜服,还要请姑娘劳累些,亲自动手做来。” 第一百十七章 我说不喜欢你就不嫁吗 http://.biquxs.info/

“啊?”这何止是惊讶了,还有一时的茫然,随后而至的无措,到最后的无语心慌:“我来给王爷做喜服?” “姑娘莫慌。就是做一身衣服罢了。”闺娘笑盈盈地道。 可哪里有慌的道理,这喜服又何止是一身衣服而已,江长兮简直无语透顶。 这个寒未辞,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闺娘却不管她多无语,反正她接到的任务就是这些:“王爷说了,不需要多华丽好看,一身喜庆能穿就行,只要是姑娘做的,他就穿得舒服,穿得喜欢,穿得高兴。” 瞧这话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那叫一个理所当然。让江长兮想拒绝都找不到理由。也舍不得拒绝。 “既然王爷喜欢,那长兮就接下了。”她笑,娇羞明媚,无可奈何,温顺宠溺,仿佛寒未辞就是要星星要月亮,她也能二话不说地应允了。 这倒是让闺娘小小诧异了一下,同时也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瞧着就像江姑娘偏让着王爷一般?难道不该反过来? 不过闺娘是什么人啊,她可是和阳长公主身边第一得力人,那见过的场面还能少了?反应自然也快,转瞬收起诧异和莫名,一脸温和恭敬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闺娘朝后招了招手,跟她一同来的长公主府的丫鬟婆子们捧着手里的东西挪着步子上前来。 那是一匹一匹大红喜庆的天罗绸,是和阳长公主命闺娘一同带来的。 同时闺娘奉上一纸折子,笑道:“这是王爷的身量尺寸,请姑娘收下。” 连这个都备好了,看来当真是预谋已久。 江长兮原还在苦恼喜服尺寸问题,闺娘就送上来了,让江长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哭笑不得。 这人真是…… 真是如何,江长兮没有表露多少,只真心实意同闺娘道了谢,让人将东西收下,这才送了闺娘走。 “天罗绸啊,没有千金,也要白两吧,长公主出手可真大方。”秀檀赶紧让人腾出地方安置天罗绸,一边搬一边感叹道。 这话江长兮不反驳,因为的确如此。 和阳长公主是将寒未辞当亲儿子疼了吧。瞧做喜服这么件小事,又是天罗绸又是让闺娘亲自出马的,就可见一斑。 依寒未辞的意思,她的嫁衣是由王府准备了,那寒未辞的喜服由她亲自动手,也是理所应当,当下让人备了笔墨,坐在书案前画起了图稿。 江长兮一手女红也是得名家指点过的,且颇有成就。只她传承母家衣钵,一意醉心岐黄之术,偶尔绣绣花做个香包倒还有,做成衣,还是男人的成衣,又是喜服,还真是头一遭。因此下,下刀子前还是谨慎些的。 大抵是心底也隐隐期盼着能为他亲手缝衣做裳的,江长兮只在提笔是略略踌躇,扫了一眼那纸上寒未辞的身量尺寸,一落笔龙飞蛇走,迎刃有余。 不说一气呵成,但她心中有丘壑,脑海中早勾勒出那人冷漠隽长的身影,一袭大喜红袍如火炙热,他眉眼桀骜,他冷漠疏离,他狂傲天下,都不及他投转来的那一眼温柔夺目。 如此,下笔如有神,一笔笔,一寸寸,一幅幅,里衣、中衣、外袍,对襟、袖口、衣摆,逐一在她笔下成型。 屋外夜色降临,大厨房送来了饭菜,倚芳阁点起了烛火,秀檀跟庆荣打了好几回眼色,江长兮通通没看到没听到,她聚精会神在纸上勾勒出她脑中的图形,直到全数画完。 这一停笔,长时间伏案作画的弊端就呈现出来了,腰僵脖子酸指节疼都是小事,肚子咕噜噜大叫,饿得头昏眼花就有点过头了,秀檀和庆荣都瞪大了眼睛怒视她。 “姑娘再不停笔,奴婢都要去求老夫人了。” 知道是自己太过兴奋了,不过画都已经画完了,江长兮灿烂了一张脸,企图装傻糊弄过去,“肚子好饿啊,有没有吃的?” 果然一听江长兮喊饿,秀檀再气也只能跺跺脚,赶紧让人将一直热着的饭菜都端上来。 秀檀一转身,江长兮就朝庆荣一眨眼,笑得好不欢快,搞定! 庆荣有些无语,秀檀也太好打发了。姑娘也太会糊弄人了。 庆荣双手抱胸立于一旁,自我赞同地暗暗点头。 用过晚膳,江长兮没急着回到书案前,而是在院子里转圈散步,全当消食了。 夜色弥漫,月光清冷,花香浮动。 江长兮不知不觉走到了院子边缘,高高的围墙拦住了前路,三角的围墙处一棵一个半人高的桂花树,绿叶葱葱,不见花色,只闻花香。 这是倚芳阁内唯一一棵桂花树,她不记得年岁几何了,印象里是一直有它的。 今夜十六,悬挂墨色天空上的圆月如盘,朦胧暗影如桂树伸展,清冷月宫清冷的光。 江长兮行至桂花树下,于枝叶缝隙间看见了米粒大小的小花,几朵几朵簇拥在隐匿处,却散发着幽幽的香引诱路人。 “今年这个花开得真盛。”昨日做桂花酒,秀檀就是在这树上摘的桂花,没想还剩下这么多。 “世子经常命人来照看,剪枝浇肥,一样不落。”庆荣话说从来公正,她不会因江吴氏而隐瞒江长远所作所为,也不会因江长兮而对江长远有所亲近。虽显得刻板几分,但也让人更觉安心。 “看来还要多谢哥哥呢。”江长兮笑道。若无江长远,她远走春城五年,这桂花无人照料,哪里能长得这般好。 “我们摘点回去,明天晒了做桂花糕吃。” “好。” 庆荣应了话,去找了篮子来,跟江长兮一同采花。 说了要谢谢江长远,江长兮也不只是说说的,第二日做了桂花糕,她特意按江长远的口味做了一份送过去,开玩笑说就是谢礼了。 就是江长远没这个口福。江长兮后来也是听他抱怨才知。原来那日江长远临时有事出门去了,等办完事回来,桂花糕已经连盘子带点心被要赶回西山书院的江长言给一盘端了。 江长远不能杀去西山书院,只能跑来倚芳阁叫屈,缠着江长兮重新给他做一份。 江长兮只好忍笑应下,一边忙着给寒未辞做喜服,一边抽出空闲来又做了一回桂花糕,安抚一下江长远快要暴走的情绪。 过了两日,辛泽到临都天水堂马上,江长兮放下所有事情去了天水堂见他。 辛泽是一身的风尘仆仆,精神却还不错,有功夫嫌弃天水堂在临都的门面不够气派,嫌弃茶水不好,嫌弃花开不艳。 “嗯,临都地价高得很,天水堂生意小买不起大房子,买不了好茶叶,连花都是路边野草,所以供不了师父这尊大佛,师父要不移步他处?客栈如何?” 江长兮笑眯眯的送客。 辛泽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炸起:“乖徒儿说笑了,天水堂可是临都有名的大药堂,哪里门面小了,大得很,大得很。” 开玩笑,临都城天子脚下,帝都繁华,这里的地价高,物价高,客栈一晚的房钱自然也高得离谱,他一个没名没权的小游医能住得起几晚哦,早晚露宿街头。到时候再找回来亲亲徒弟这里多丢脸啊,还不如一早就待这蹭吃蹭喝。 江长兮一脸为难:“可我这里的茶……” “这茶香气浓郁,色泽清浅,茶味醇厚,果然是好茶,好茶!”辛泽捧着一个空杯面不改色。 江长兮笑,勉强正色道:“可这花……” “这花开正盛,色泽鲜艳,可比牡丹,徒儿真真有眼光!” 庆荣方掌柜等人看了眼庭院里那一簇一簇开得洁白的小花,嘴角抽搐:“……” “师父,你至于吗”自家师父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江长兮也是甘拜下风了。 “为师我是实话实说,实话实说。”辛泽捧着茶,刚才还嫌弃得要死,这会喝得倒畅快无比。“不过乖徒儿,不是为师说你啊。你说你怎么这么好拐呢,说嫁就要嫁了。” “师父不喜欢寒未辞吗?”江长兮也捧着茶,眯着眼品味茶香。 “为师说不喜欢,乖徒儿就不嫁吗?”眼珠子咕噜一转,辛泽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主意还没落定,就被江长兮一语拍下:“不可能。” “……”那你还问。 江长兮瞥他一眼,很无辜:分明是你先问的。 辛泽捂着胸口:“我亲亲爱爱的乖徒儿一去不复返了。”那一脸痛并快乐着表情,啧啧。耐人寻味。 “对了。乖徒儿,这些日子我翻找医书,看到一个方子……” 辛泽兴致勃勃地跟江长兮讲起来自己发现的新方子,提出改进的办法和运用,江长兮收起玩闹的心,认真地同辛泽对起来。 一旁作陪的庆荣和方掌柜跟不上两人的思维,面面相觑一会,各自退出去忙了。 于是江长兮开始了每日不是往天水堂跑就是待在倚芳阁做喜服的两点一线的生活。 日子犹如白驹过隙,转眼九月,江长兮针起针飞,不足半月便做好了一整套衣裳,如今就差绣上花纹了。要知道这才是大工程。 江长兮停了针,揉了揉手正想要歇一会,庆荣从外面进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江长兮微讶,眼中却亮亮的,“就在后门?” 第一百十八章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http://.biquxs.info/

“是,就在后门等着呢。”庆荣朝秀檀使了个眼色,秀檀示意她放心,现在倚芳阁内可都是她们的人呢。庆荣方才继续问道:“姑娘要见吗?” “我能不见吗?”高兴的眉眼轻挑,江长兮觉得庆荣这话等于白问。 “……”庆荣也觉得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顿时无语了。 江长兮勾唇浅笑,看了眼她刚做好的衣裳,天罗绸丝滑入手,喜庆红衣热烈如火,滚烫在她心头。 “走吧。”江长兮让秀檀备了东西,倒没有刻意避着人,去了侯府后门。 后门这会没人守着,倒也罕见。不过想着外头那马车里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守门的小厮肯定早被打发走了。 后门虚掩着,从外往里看,是可以看见里头人影走动的。 “江姑娘。”在庆荣推门之前,锦风已经先跳下马车,恭敬地立于一旁,朝江长兮行礼。 江长兮浅浅笑着,从他点点头,正想问王爷是不是在马车里,马车车帘就被啪的一声掀开了,寒未辞探出半个身子来。 “过来。”寒未辞朝江长兮伸出手,道。 江长兮也不扭捏,缓步上前去,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在他宽大的掌中,紧握着她的手指节分明,苍劲有力,不过轻轻一拉,江长兮还没来得及惊呼,人已经被拽进了马车里,稳稳地落在寒未辞怀里。 “你……”江长兮惊了一惊,下意识要动,被他揽得更紧了些:“别动。” 寒未辞从身后抱住她,手臂揽在她的腰上,脑袋埋进她的脖颈里,声音听起来沉沉闷闷的,带着几分疲惫,让江长兮不由得软了心肠,任他抱着,不再动了。 突然,江长兮感觉到脖子处的脑袋动了一下,脖颈湿湿的,一下刺痛,吓得她“啊”了一声,又想起外面还有人,赶忙捂住嘴巴,脖子一缩躲开寒未辞再一次的攻击。 “你干嘛!”她眼含惊讶,脸带怯怯,跟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看着可怜,又让人想往更深里欺负。 寒未辞无疑是个行动派,心里这般想着,一附身深深一吻便奉上。 江长兮本就在他怀里,行动受限,哪里躲得过他这强硬又温柔的吻。 “唔……” 江长兮挣扎了一下,发现无论如何都挣不开他的手,只好放弃挣扎,认他加深这一吻。 谁知这一吻会这般长,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了,寒未辞才肯放过她,摁她在怀里平复呼吸。 因为缺氧,江长兮脑袋懵懵,任寒未辞环抱着她,手跟顺毛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助她平复呼吸。 “寒未辞……” “有没有想我?” 跟江长兮恼羞成怒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寒未辞微微沙哑低沉的一声询问,低低沉沉,富有磁性,浇在江长兮的怒火上,不偏不倚。 “你真的是……”江长兮也不知道该骂他什么了,不要脸?混蛋?还是流氓? 最后什么都骂不出,那就只好生气了,双手承在他胸前要坐直起来:“没有……啊!” 谁料他长臂一伸,将她还未稳住的身子往怀里一拉,江长兮控制不住地跌坐在他怀里,惊吓间双手只好牢牢地抱住他,就好像江长兮主动投怀送抱一样。 “寒未辞!”迎面对上他得逞的笑,江长兮就知道他是故意的,皱着一张小脸哼哼:“放开,我生气了!” “不放!”生气了就更不能放开了,好不容易讨到的媳妇,跑了怎么办。 “你……无赖!”江长兮咬牙,又实在挣脱不开他的手臂,只能兀自气怒,骂了一句就不理人了。 “嗯,我只对娘子一人无赖。”面对面将她抱紧,寒未辞的声音低且沉,带着深深的愉悦和得偿所愿。 江长兮气鼓鼓的腮帮子一瘪,讶异地看向他,不确定道:“你喊我什么?” “娘子啊。”寒未辞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温柔了眉眼重复一遍。 低头,额抵着她的额,亲昵眷念地蹭了蹭,睁开眼正对上她饱含惊讶怔愣恍惚的眼,再次重复:“娘子。” 低沉温雅的声音卷着那承载他一生温柔爱慕的两个字,萦绕唇间,溢出嘴角,飘入她的耳里,钻进她的心里。 “你……我……”恍惚的思绪瞬间清明,对上他深邃漆黑的眸,带着灼热的火焰烧到她身上。耳朵烫烫的,红云飘上脸颊,江长兮躲躲闪闪他炙热的注视:“还,没大婚,才不是你的娘子。” “早晚都是。”寒未辞的眸深了几分,忍不住偷了一嘴香,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语气里升起几分烦躁惆怅:“还要等到十二月,啧。” 还要等到十二月才大婚啊。 他是这个意思吧? 江长兮埋在他的怀里,入眼处只有他身上锦蓝色外衫上的瑞兽祥云纹。她眨眨眼,在明白过来寒未辞那声嘀咕里的意思时忍不住噗嗤笑了。 她的笑声闷在他的怀里,身子微微颤动,脑袋一拱一拱的,像只正在撒娇的猫。 寒未辞被她拱得心里痒痒,捧着她的脑袋要抬起来,怎奈江长兮死死埋着,就是不给他抬。 不敢用力的寒未辞很无奈,只好哑着声音道:“江长兮,我想吻你!” “……” 马车内静默半晌,江长兮整只耳朵红通通都快烧起来了,看样子是下定决心要当只鸵鸟了。 寒未辞无奈的笑,也不强求她,怀抱着她静静靠在马车里,享受这难得相聚的安静时光。 直到外面传来轻轻的扣扣声。 是庆荣在催促江长兮回府了。 虽然是未婚夫妻,但单独待久了难免有人要说闲话,左右婚期已定,要见面以后有的是机会。 在离去之前,江长兮掀开车帘接了庆荣递进来的食盒,送到寒未辞面前,见好奇打量着,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我今日刚做的桂花糕,给你尝尝。” 知道江长兮医术精绝,倒不知道她还擅长厨艺,寒未辞剑眉轻挑,眸里含了笑意:“你亲自做的?” “嗯,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只要你做的,就合口味。”寒未辞接过食盒,顺手打开盖子,当着江长兮的面吃了一块。其实他不太爱吃甜的,但如他所说,只要是江长兮给的,什么都好吃。就像这次的桂花糕,就像上次的桂花糖。 让寒未辞颇感意外的是,江长兮这桂花糕并没有他印象中的那种甜腻,反而花香浓郁,蜜香丝丝,“真不错。” 见寒未辞并不是勉为其难的夸赞,江长兮有些高兴,心里暗暗记下他不爱吃甜的,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给他:“这是师父新炼制出来的血丸,跟之前我给你喝的汤药差不多,你试试看效果如何。你哪日有空闲给师父传个消息,他会过去王府给你看诊。” 寒未辞立即明白这药是压制他体内血瘾的,点了点头应了,道:“这药还是用了你的血吧?” “嗯。但是这药若能成,肯定比寻常汤药要好些的。我的血取出后不能保存太久,可这药成了,炼制成丸,留存的时日能长些,你带在身上,若哪日血瘾发作我不在你的身边,就可以……” 寒未辞低头,以唇封口,一触即离:“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是不是?” 江长兮听言一怔,痴痴地望进他的眸里,深邃漆黑的眸里有朦胧烟雾弥漫,却遮盖不住那险些倾泻的落寞和不确定。 江长兮只觉得心上一揪一揪的疼,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扑过去抱住他:“永远不会。” “嗯,你答应了的,我记住了!”语调飞扬,带着一点小心思得逞的欢快,哪里还有半点的落寞不确定。 “寒未辞。”江长兮眼微眯,咬牙切齿。 “不会道歉的。”寒未辞乖乖地卷起袖子,露出胳膊来:“咬吧。” 江长兮被他气得不行,大力地拍了他胳膊一下,“我是狗吗?”还咬吧!咬死你哦! “你是我的娘子。”寒未辞偷香一记。 江长兮被他闹得不行,跟他生气吧他一副“有什么惩罚我都受着”的模样让人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不跟他生气吧那口气又顺不下来。 “寒未辞,我发现你变了。”江长兮气鼓鼓的。 “嗯!”寒未辞照单全收:“变得更爱你了。” “……”江长兮掀帘下车,走得要多快有多快。 这天没法聊了! 锦风无语地看着江长兮跑远的背影,庆荣回过神来,赶紧追了上去。 “王爷,这……”锦风咽了口口水,看向半个身子探出车外目送江姑娘远去的自家王爷。 王爷和江姑娘不会吵架了吧? 寒未辞却没理他,等江长兮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这才收回视线,恢复了喜欢冷漠桀骜的神色,淡淡道:“走吧。” 马车骨碌碌行远了,侯府后门这才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因为定了婚期,江长兮正处于待嫁的时候,就不太好出门了,寻常的饮宴茶会帖子递不到她这里来,天水堂也渐渐去得少了。 幸好辛泽已经入京,免了江长兮许多后顾之忧。 就在江长兮闭门待嫁时,临都贵胄圈子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第一百十九章 此事要不要告知王爷 http://.biquxs.info/

“真上吊了?”江长兮正在绣云纹,突闻此事,也是一脸惊讶加错愕。 “是。若不是太医去得及时,人就没救了。”庆荣漠然着一张脸,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 “这孟晓露,倒是刚烈。”江长兮手抚过那绣了一半的云纹,针脚密集,错落有致,落在天罗绸上散着闪闪金光。 “只可惜刚烈错了地方。” 中秋宫宴那日,孟晓露落水为五皇子所救,意外也好,刻意也罢,五皇子与孟晓露在水下有了肌肤之亲,众目睽睽,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也就算了,不过两日功夫,传言风向就变了,流言直指孟晓露狐媚勾引,水性杨花,孟侯府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为千夫所指。 可人家姑娘是无辜的呀,五皇子更无辜,一切起因来自四公主大闹御花园,失手推了孟晓露下水,受御史台弹劾。 皇帝倒是真疼爱四公主,硬生生将弹劾给压了下去,并言道孟晓露本为五皇子侧妃,五皇子救他的侧妃,那是合情合理的。 为了止住流言,孟侯爷借机请旨五皇子尽快迎娶孟晓露进门,反遭御史台联名当场弹劾:岂有侧妃先于正妃入门之理!且平瑞郡王府三代重臣,满门儿郎为国战死沙场,平瑞郡王更是死于救灾半途,于大鸿社稷有大功,五皇子正妃为其遗孤,又怎可受此慢待。此举不仅会使武将寒心,更置皇帝于不义之地! 此话皇帝入了心,加之五皇子妃胞妹乃安国公府安早年未婚妻,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帝不得不顾虑一番,才令钦天监择吉日,命五皇子与九月下旬迎娶正妃,次日迎娶侧妃,以全两家颜面。 本以为此事到此就结束了,岂知那平瑞郡王府的大姑娘是个更为彪悍刚烈的性子,九月完婚的圣旨都到门口了,平瑞郡王府大门愣是不开。 大姑娘并没有要抗旨的意思,她甚至身着素服,三跪九叩至宫门前脱簪请罪,言道:臣女及幼丧母,九岁丧父,蒙祖父照拂,艰难抚育幼弟幼妹,独撑门户。祖父去时,臣女于先祖父母墓前发誓,二妹不嫁,幼弟无能力独撑门楣之时,臣女至死不嫁。 平瑞郡王府曾也是临都城里排得上号的名门贵胄,可惜郡王于横江修复堤坝时遭遇大水而亡,世子年幼,门楣零落。 当年就是这位大姑娘毅然舍弃女儿娇弱,辅助年迈的祖父又是掌家,又是吓退想趁机夺爵位的旁支,护住了弟妹,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 今日这位大姑娘以此为由请皇上将婚期延迟,只待二姑娘十月出嫁,世子明年五月年满十四,再议婚期,也不算太过分。且人家大姑娘也提到,若五皇子等不得,此婚事作罢她也绝无怨言。 人家都这么说了,皇帝要还不允治了她抗旨之罪,那就是皇室咄咄逼人了。 看在早逝的郡王面上,看在安国公府的面上,皇帝就算有不满,也只得同意,将婚事延迟到明年五月,待世子一过十四生辰承袭爵位,大姑娘嫁入五皇子府,孟晓露次日入府。 谁知此意传到孟晓露耳朵里,觉得这是惊天大辱,一时想不开一根白绫就上吊了。 这一吊没吊死,倒引来了皇帝的不满。一个两个都敢违抗他的旨意,若他次次好说话,让人觉得圣旨如儿戏,日后还有何威严可言,谁还肯真心臣服。 于是皇帝大手一挥:既然你不满意朕的安排,那就不要做五皇子的侧妃,去云慈庵常伴青灯吧! 此话一出,谁不知道皇帝是怒了,满朝文武再无人敢说话敢求情,于是当日,孟晓露就被连夜打包送到了云慈庵。 江长兮知道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孟晓露去云慈庵的第二日了。 “连夜就给送走了?”江长兮眨眨眼,这效率……“孟侯府的人没闹?” 庆荣扯了扯嘴角:“闹什么啊,巡卫营都护亲自带人上门,孟侯府谁敢闹。”就孟晓露的母亲哭了两声,就被那都护一刀吓回去了。 “巡卫营还管这事啊?”江长兮觉得稀奇。 巡卫营怎么可能管这种事。因此庆荣迟疑道:“会不会是王爷下令让他们管的?” 是了,巡卫营现在还在寒未辞手底下管辖着呢。 如此,就有可能了。 江长兮点点头:“我说呢。”她就说巡卫营应该没有这么闲的。 “……”庆荣有话想问,又不知该如何问。 见庆荣欲言又止,江长兮明了她的心思,笑道:“听秦姐姐说,平瑞郡王府的二姑娘是安姐姐未来的嫂嫂,下个月就要大婚了。” 安早瑜只有一个哥哥,就是安早年。 而安早年同寒未辞出生入死,情同手足。 安早年若开口,寒未辞万不会推辞的。 庆荣了悟:“姑娘是说,是那二姑娘去求了安大公子,安大公子去请了王爷帮忙?” “世间女子,凡有一丝心思放在夫君身上的,哪个愿意与他人分享丈夫。甭管那郡王府大姑娘对五皇子有没有心思,二姑娘对安早年肯定是有的。推己及人,她自然不愿意有人来同她姐姐分丈夫,此时不来推一把,怎么对得起姐姐多年相护。” “可那五皇子到底是皇子,今日不娶侧妃,来日可不一定。”世间男子多薄情寡义,见异思迁不过寻常。 江长兮笑笑,没有回话。 五皇子若一直是五皇子,那大姑娘倚仗着郡王府和安国公府,五皇子就有可能只守着那大姑娘。 可若有一天五皇子不再是五皇子,那就不一定了。 两人说话间,江长兮已绣好一朵祥云,正在起针绣下一朵,“我与孟晓露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她是死是活,是出嫁还是出家,跟我关系不大。你今日心情这般好,跟我八卦起她来了?” 江长兮相信庆荣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八卦与她们毫不相干的八卦的人。那么她此时提及此事,就是有事牵连到她了。 被江长兮看破了,庆荣也没有什么大反应,只静默地斟酌了一会,才娓娓道来:“姑娘先前不是命人暗中跟着付公子吗?我也是今日才找到机会见他。” “中秋宫宴那日他也混了进去,只是那日人多,戒备森严,付公子又警觉,他没能跟太近。那日付公子都接触了谁并没有探知多少,倒是四公主大闹御花园,孟晓露落水时他看了个清楚。五皇子不是自愿下去救人的,是被人推下去的。” “被人推下去的?” “是,他看了个真切,五皇子确实被人推下去的。” “谁?” “南疆质子,殷褚识。” 江长兮大骇,绣针险些扎到手指:“怎么可能?五皇子又为何不说?” “我也觉得奇怪,让人又去查了一番。那日事了,五皇子的确有派人暗查过当时在御花园里离他最近的人,怕是五皇子也不确定是谁推了他。”庆荣说:“且那天四公主闹事,御花园人多且乱,大家关注的都是四公主和落水的孟晓露,围观的五皇子倒是让人忽略了。” 本来五皇子就是众皇子中的边缘人物,在讲究权势的那个圈子里让人忽略都是平常事了。 江长兮当时并不在场,孟晓露落水一事都是事后听秦陌提起方知的,自然不知其中还有这一茬。关键是注意到这一茬的,除了被推下水的五皇子恐怕无人知道,都以为五皇子是古道热肠呢。 倒是孟晓露,若她后面不作,其实还是能得偿所愿嫁入五皇子府的。 嗯?嫁入五皇子府? “难道说,孟晓露落水并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那就是故意的?“可孟晓露怎么知道五皇子会被推下水?万一是别人下去救她呢” 江长兮挑高眉,定定地看着庆荣。 庆荣被她看得一怔,对上她含星璀璨的眸,莹莹点点,清澈可见。 “姑娘?”庆荣有一瞬间的清明,有些不敢置信道:“姑娘是说,孟晓露跟殷褚识联手?”随后又觉得有些想不通:“可助孟晓露嫁入五皇子府,殷褚识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换个思路。”江长兮沉静下来,神色平复,淡淡地看着那驰骋于祥云之上的瑞兽:“殷褚识没得什么好处,孟晓露背后的人呢?” “孟侯府!”庆荣也是个精明的人,举一反三,不用江长兮再提,就能想到的:“孟侯府依附于康嘉郡王府,郡王府身后则是四皇子。如此一来,孟侯府得利,就是郡王府得利,郡王府得利就是四皇子得利。与殷褚识联手的是四皇子!” 一个大鸿的皇子,跟南疆质子联手谋利,所谋为何,不言而喻。 庆荣瞪大了眼睛。她之所以会将殷褚识推五皇子下水一事告知姑娘,只是因为姑娘体内有南疆的血蛊,下意识的防范而已。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中间会有这样的内情的。 可若真如她猜测的那样,四皇子跟殷褚识……那就不是天水堂有能力管的了。 “姑娘,此事要不要告知王爷?” 第一百二十章 最近有些忙,忙着想你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沉吟,似乎是在考虑庆荣的建议,同时手下绣针翻飞,银色祥云初具形态。 “南襄王府根基深厚,手下暗探无数,天水堂能打探到的消息,他们也定然不会错漏。” 庆荣歪了歪头,姑娘的意思是,王爷早就知道这事了? 这也是有可能的。 庆荣大概是想起了有关天枢密探的传言。 相传赵氏先祖皇帝的元后曾亲手建立起一个遍布全国的情报网,其势力触角甚至深入当时大鸿的周边列国,大到国家往来,小到百姓的吃喝拉撒,无所不知,为先祖皇帝一统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先祖皇帝甚至亲自为这个情报网命名为天枢密探,由元后直系管辖。 先祖帝后先后宾天,天枢密探就彻底隐入暗处,再探不得蛛丝马迹了。 曾有人猜测,先祖皇帝一直忌惮天枢密探之能,担忧其存在会对后世子孙带来过大影响,便趁着元后病重之际给予打击,天枢密探不堪重负之下解散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猜测。因天枢密探之能令举国臣民人心惶惶,惶恐终日,为保后世千秋万代,帝后刻意将天枢密探隐藏了起来,非大鸿有灭国之祸不可出。 而人们所猜测的天枢密探的幕后归属,正是先祖元后的娘家,世袭罔替的南襄王府。 若此言成真,算起来这一代统管天枢密探的便是寒未辞了。 若真有天枢密探在手,天底下确实该没有寒未辞不知道的事情。 可猜测归猜测,庆荣再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的样子。毕竟是百多年前的事了,就算天枢密探真的存在,百多年的历史沉浮,如今的天枢密探是否能如先祖元后那时一般强悍还不一定呢。 庆荣想,凭寒未辞的手段,便是没有天枢密探在手,想知道这些事情应该也不难才是。 “可是姑娘,”庆荣又觉得哪里不对:“既然王爷也能猜到殷褚识推五皇子下水背后的牵扯,殷褚识为何还要这么做啊?”这不是自我爆露了吗? “是啊,为什么呢?”真是难捉摸啊。 江长兮看着她刚刚完成的那副瑞兽腾云图暗暗想到,为了什么呢,让殷褚识不惜爆露他和四皇子的合作? 殷褚识这般举动,四皇子知道吗? 想到这,江长兮思绪一顿,眼微微眯起。 若四皇子不知道殷褚识已经将他们的关系暴露呢?又或者四皇子根本就没有跟殷褚识合作呢?那殷褚识又为何要玩这一招跟让他们以为他跟四皇子搭上关系了呢?掩盖其他可能会被发现的事实?会是什么事实呢? 想得脑壳疼,江长兮扶额:真是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好伤脑筋啊。 果然阴谋诡计什么的,是最不好玩的。 就在江长兮头疼之际,秀檀捧了一张烫金红帖子进来,福身一礼:“姑娘,安国公府递来帖子,是安姑娘给姑娘的。” “安姐姐?”这倒是稀奇了。 倒不是说安早瑜给她递帖子稀奇,只安早瑜一向比秦陌讲规矩,知道她在待嫁忙着绣喜服,若非必要,她是不会来打扰江长兮的。 何况平日秦陌递帖子过来找她玩,安早瑜也会在的,也没见她再单独递过帖子呀。 江长兮接过帖子,只消一眼,就知道了缘由。 她笑眯眯地嘱咐秀檀道:“去告诉送帖子来的人,便说安姐姐盛情,我应下了。” 秀檀点点头,退了出去。 庆荣好奇地看向江长兮:“安姑娘邀姑娘出门?” “嗯。”江长兮将帖子给庆荣收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绣针绣线,站起来伸展一下手脚。 绣了半天,腰都坐僵了。 “安世子下个月大婚,安姐姐同那二姑娘私交甚好,要准备添妆礼,邀秦姐姐和我同去掌个眼。” 庆荣倒是听说过安早年同那二姑娘是自小定下的娃娃亲,两府又同在临都城里,算是青梅竹马的一对。这般算起来,安早瑜同那二姑娘也该是从小相识的。 “姑娘倒是与那二姑娘不曾相识。不过既然去了,照理也该备份添妆吧?” 添妆,又称花妆,按大鸿习俗,正是女方晒嫁妆,男方前来催妆,各位亲朋好友添妆的日子。 “我近几年倒是得了些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场合送合不合适。”主要也是江长兮没跟那二姑娘打过交道,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性格喜好,“也无妨,到时让安姐姐也给我参详一份礼就成了。” “安姑娘可有说要去何处看添妆礼?” “去宝玉斋吧。”江长兮示意庆荣自己看帖子:“应该是要送手镯玉环珠宝之类的。”在春城老家的时候,江长兮也曾陪老夫人去亲戚家观礼过,那时给准备的好像就是一对红宝石鎏金耳坠。 庆荣依言打开帖子,见安早瑜说已经定好了宝玉斋的雅间,还说会将一切打点妥当的,她才稍稍放了心。 第二日,江长兮去了长公主府请脉。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和阳长公主的气色看起来红润许多,听她的意思,这些日子顾着高兴了,感觉心口都不疼不闷了。 “兮儿可真是我的福星。”和阳长公主笑着道。 “是长公主福泽深厚,长兮可不敢居功。” 和阳长公主笑意不减,拉着她的手道:“那也是你给我带来的福气。” 知道江长兮今日会过来长公主府的寒未辞大步行进,正好听见这话,也不见外,笑呵呵地凑上前来:“分明是我选媳妇的眼光好,怎么也不见姨母夸夸我?” 他落坐在江长兮身边的位子,俯身靠近她,鼻尖传来淡淡的桂花香,就跟那日江长兮送给他的桂花糕一样清香诱人。 “姨母果然喜欢江长兮多过喜欢我。”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可抬眼看他,他却眉眼弯弯,不复疏离冷漠,完全让人同情不起来。 江长兮被他那句媳妇给逗红了脸,想起那日马车里他那声温柔缱绻的娘子,脸上红晕更甚了。 寒未辞喜欢她平日清浅平淡的模样,喜欢她行医时认真稳重的模样,也喜欢她依赖在他身边娇柔信任的模样,但最喜欢的,是她这般娇羞可爱的模样的。 软软的,甜甜的,让他喜爱得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才好。 和阳长公主最是了解寒未辞不过了,她何曾见过寒未辞这般喜爱深情的模样。 她看看江长兮,再看看寒未辞,脸上的笑不由得深了去,朝一旁同样掩嘴而笑的闺娘打了个眼色,两人瞧瞧退了出去。 闺娘慢了长公主半步,虚扶着她,出了画堂:“王爷是真心喜欢江姑娘的。也不枉长公主为了王爷同太后闹翻。” 中秋宫宴之后,长公主几次进宫请安,柳太后都闭门不见,不是闹翻了是什么。 和阳长公主幽幽叹了口气,走走停停,在廊下看院中的娇花绿叶,“说句私心话,我也不全是为了阿辞。更是为阿卿的前程,为我自己出口气。” “长公主……”闺娘脸上写满了内疚,她不该提这茬的。 和阳长公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介意:“都过去多少年了,我也看开了。如今只要阿卿能好,我便都好了。” 说起相凉卿,和阳长公主又有些忧心:“阿卿的婚事迟迟未定,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小公爷不是同长公主您商议过了,待他相看好了姑娘就去求皇上赐婚吗?” “你确定他不是在敷衍我?”和阳长公主真不太敢相信这话,心里另外打起了主意:“平瑞郡王府的二姑娘下个月出阁,添妆那日定然有很多人到场。”且添妆多是女眷们的事,夫人们来凑热闹沾喜气,自家姑娘有适龄的也会拉出来见见,算是变相的相看了。 和阳长公主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她可不能一味地指望自家儿子,必要的时候还得她这个当娘的当马。 看着和阳长公主信誓旦旦的脸,闺娘心里憋着话,不免为小公爷默哀了几秒。 长公主是一心扑在相凉卿的婚事上了,一时倒忘了被留在画堂里的江长兮二人。 无人来打扰,寒未辞乐于与江长兮耳鬓厮磨。 只可惜两人还没说两句话,他的未来王妃就两耳不闻身边语,一心只想改药方了。 不过他的王妃真好看,娇娇俏俏的,认真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沉静的,淡然依旧,多添娴雅,让人越看忍不住越着迷。 “王爷近来可忙?”就在寒未辞盯着江长兮的脸神游之际,江长兮已经改好了药方。 寒未辞离她很近,因为一直盯着她的侧脸看的缘故,江长兮只要稍微一偏头,就能将他所有的神态尽收入眼。 明明分别没几日,江长兮再见他,总觉得他比上次见要清减些,眼下有很淡很淡的青色。 他掩饰得很好,可江长兮还是从他的神色举动中看出几分疲累来。 寒未辞没有想到江长兮这么敏锐,他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啊。 不过既然被看穿了,那他也没有强撑的必要不是。 寒未辞倏尔一笑,他本就靠江长兮极近,长臂一揽,就将江长兮揽进怀里,脑袋支在她的肩膀上,桂花香更加清晰了几分。 “嗯,最近有些忙。” 江长兮安静地任他抱着,手绕到他的后背,轻轻地回抱他。 感觉到她的动作,寒未辞哑然而笑:“不问问我在忙什么吗?” 江长兮从善如流:“在忙什么?” “忙着想你。” 低低沉沉,暗哑温存。 江长兮悄悄红了耳。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只要你,你也只要我 http://.biquxs.info/

“王爷如今说起花言巧语,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瞧瞧这油嘴滑舌的,哪里还有传言中那冷漠张狂的阴戾劲啊,怕是朵石头花都能让他哄开了。 事实上,哪怕寒未辞冷着脸,一身令人敬而远之的狂躁戾气,也依旧是很得姑娘喜欢的。 比如她,比如四公主,比如曾经的孟晓露。 这样一想,江长兮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觊觎她男人的人还真多。 可心里又是高兴的。 喜欢寒未辞的人再多,寒未辞喜欢的人也只有她而已。 “什么叫花言巧语,这叫甜言蜜语!”寒未辞反驳道。 他是喜欢江长兮的,那是一点掩饰都没有的,亲昵地将人抱在怀里碰碰蹭蹭,整个心软得都快化掉了,哪里舍得板着脸扮冷漠。 脸颊蹭蹭她的脸,细嫩的肌肤滑溜溜的,触感极好,寒未辞舒服地眯起了眼。 江长兮可没他舒服,貌似嫌弃地一偏头,脸颊离他远了点。 “不高兴了?”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江长兮的情绪变化,寒未辞抬手一刮她的鼻子,宠溺又温柔:“甜言蜜语,花言巧语,我也只对你一人说。” 江长兮鼓起一侧的腮帮子,歪头看他,轻扬的柳眉带了几分笑意:“我可还没说什么呢,王爷就这么表忠诚了?万一我不做此想法怎么办?” “不做此想法?”寒未辞眸色渐深,身子向她倾斜,逼近她,话里话外都是威胁:“兮兮的意思是,愿意同其他女人分享本王了?” 江长兮冷不丁一抖,也不知是被寒未辞这句‘兮兮’给恶心到的,还是被他话里的寒意冷到的。 对上寒未辞写满‘你要是敢说愿意你就死定了’的黑眸,江长兮呼吸一窒。 并不是害怕,而是她看到了寒未辞眼里的认真,很认真很认真的那种认真,坚定不移的,不容反驳的,近乎疯狂的认真。 江长兮张了张口,却迟迟发不出声音来,耳膜鼓动的是心跳怦怦乱撞发出的闷响。 她不敢猜寒未辞是什么意思,又忍不住想猜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她心中所猜测的那个意思。可是,可能吗? 江长兮的眼睛会说话,至少在寒未辞的眼里是这样的。他看见了她的雀跃、激动,也看到了她的惶恐、不安,她开始慌乱,下意识地挪开视线,拒绝与他对视。 可寒未辞这样的人这样的脾性,怎么可能让她逃避让她退缩,他都不惧,她怕什么。 “兮兮,回答我,你是如何想的?”掰正她的脑袋,寒未辞执意与她四目相视。 江长兮又是一抖,脑袋下意识一偏。 可寒未辞不让她躲,手上没有如何用力,也能让她躲无可躲,强硬的,霸道的,“兮兮,看着我,回答我,告诉我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江长兮迟迟不语,寒未辞心里暗恨,咬牙说着赌气的话:“难道你真的愿意同别的女人分享本王?!”如果她敢点头,她敢点头他就…… 他就怎么样?他还能怎么样!只能恨得咬牙切齿,死也不放手! 那江长兮呢?她真的愿意吗? 这怎么可能!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与其他的女人分享丈夫。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 这四个字江长兮说得那般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重重地落在寒未辞的心上,给了他心安的感觉。 是的,心安。 寒未辞不得不承认,就在江长兮沉默以对的迟迟不语中,他是不安的,是害怕的。怕她点头,怕她说愿意,怕她对他的喜欢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深。 幸好,幸好她说不愿意。 可不愿意刚刚落地,江长兮话音一转,闷闷沉沉,郁郁不乐:“可平民百姓家的男子尚有三妻四妾,何况你是王爷,天潢贵胄,宗室子弟。便是你愿意只有我一个女人,太后、皇上……” “管他们做什么。”寒未辞几乎是扑过去将江长兮牢牢地抱在怀里的,手臂收得紧紧的,几乎勒疼了她。 可他不打算松手了,一辈子都不打算松手了。 “江长兮,我只要你,你也只能要我,知不知道。” 寒未辞一直记得阿娘的话,女子若爱男子深切,别说三妻四妾,就是男子偷一点腥都忍不了。若丈夫三妻四妾,妻子也可另择良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所以他那个父亲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阿娘便休了父亲另外给他寻了后爹,若不是后来阿娘战死沙场,依阿娘敢说敢做的性子,他如今怕要有好几个便宜后爹了。 这样想着,寒未辞觉得自己也挺机智的,果断杜绝了这种自己作死给自己儿子添后爹的傻缺操作,心里松了口气,又强硬地要江长兮应了他。 江长兮实际上有点懵,这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又成她的事了? “王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就我们两个,好好地过日子,好不好?”寒未辞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没有别人,就一个你,一个我,一间房,一个家,好不好?” 家啊。 家吗? 因为这个字,江长兮心里颤了颤,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泪意往眼眶涌去,牵连得她脑袋胀胀的。 她感觉到一直飘忽着不踏实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一样,踏实得她实在控制不住眼泪了。 她有家了呀。 可以护她爱她疼她,可以免她伤免她累免她苦,可以让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干嘛就干嘛的家啊。 她和寒未辞两个人的家。 “好。” 轻轻的一个字,重重地落在两人的心上。 寒未辞,请你免我忧、免我伤、免我颠沛流离一生不安,请你做我余生的港湾。 寒未辞,请你让我爱、让我惜、让我伴你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我想陪你到白发苍苍、地老天荒。 …… 马车骨碌碌地将江长兮送回了随安侯府,下值归家的江长远停驻在门口,微挑起浓眉看某人的车马远去。 “哥哥。”江长兮走上前去,看了眼江长远一身未换的官服,乖巧地问好:“哥哥刚下值?” “嗯。”江长远知道江长兮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去长公主府把脉的,便没有问她去了哪,反而遥遥看了眼已经看不见影的车马,扯开嘴角道:“王爷送你回来的?” 不必点明,江长远能当着妹妹的面提到的王爷也只有寒未辞了。 “嗯,王爷刚好去给长公主请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算是解释了。 “他倒是清闲。”江长远这话也不知是道明事实还是讽刺,反正听在江长兮耳里挺不对味的。 “嗯?” 对上妹妹疑惑的眼,江长远并没有给她解惑的打算,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事,哥儿们的差事罢了。进去吧。” 江长远都这么说了,江长兮也没有再多问,随他一起进了侯府大门,此事便没有再提。 转眼就到了与安早瑜约好去宝玉斋的日子。 老夫人向来是乐于江长兮多结善缘的。从前是想她能多几个可以互相帮扶的好友,如今是她也即将出嫁,妇人们之间的一些交际应酬她也得懂得。 何况那是安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安早年也是少有的跟寒未辞交好的人。 因此即使江吴氏有意无意拦着,老夫人大手一挥,还是给江长兮放了行。 这次是安国公府的马车来接的人,三个姑娘凑在一块有说有笑的,没多久就到了宝玉斋。 宝玉斋的伙计早就候着了,一看见安国公府的马车就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将人引到楼上雅间去,可见安国公府早就安排妥当了。 秦陌一进门就去推窗,秋天的风清爽,天高云白,极目远眺,还可以看见远处连成一片的重峦叠嶂。 风好,天好,山好,秦陌的心情也好。 “这可是宝玉斋最好的雅间,费了不少功夫吧?”秦陌赞叹一句后,问安早瑜。 有伙计敲门进来,奉上茶水点心,又悄悄退了出去。 安早瑜都给添了茶,朝江长兮挤眉弄眼道:“我是提早订了雅间的,可能进来这间,咱们都是托了长兮妹妹的福。” 别说秦陌,江长兮自己都吃了一惊,送到嘴边的茶都忘了喝:“我?” “是啊。”安早瑜道:“你家那位给安排的。” 秦陌秒懂,下意识地看了安早瑜一眼。 只见她神色如常,不见任何神伤不悦,心里松快不少:“哦……” 她这声‘哦’拉得千回百转,意味深长,长得江长兮脸红了又红,“安姐姐……我和王爷还没大婚呢。” “迟早的事,你害羞什么。”秦陌打趣她。 安早瑜也跟着打趣道:“这样就害羞了?王爷可放话了,只要是妹妹中意的,多看两眼的,让店家都包起来算他账上呢。” “哇,王爷好大手笔。”秦陌捏着喉咙说着名为羡慕实则打趣的话,调笑一般撞了一下江长兮的肩,“这恩爱秀的,满是铜臭味。不过我喜欢,哈哈。” 秦陌大笑两声,被安早瑜嫌弃:“庸俗。” “我就俗,我喜欢钱,怎滴。” “不咋滴,就是听说某人最近吓走了不少媒婆而已。”安早瑜诚心发问:“请问秦姑娘你是怎么办到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宝玉斋里的殷褚识 http://.biquxs.info/

安早瑜不是八卦的人,连她都好奇的事,想来其中必有猫腻。 于是江长兮也顺着她好奇地看向秦陌,如星的眸里跳跃着点点八卦。 秦陌抓狂,“长兮妹妹,你变了。” “废话少说。”安早瑜逼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江长兮眨眨眼,对秦陌表示爱莫能助:“我也挺好奇的。貌似最近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呢。” “……”秦陌趴在桌上装死。 见秦陌将脸都埋进双臂间了,江长兮和安早瑜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八卦的亮光:有故事! 就在安早瑜想要伙同江长兮进行逼供时,雅间的房门被敲响,是宝玉斋的掌柜来了。 安早瑜道了一声‘进来吧’,是庆荣给开的门。 宝玉斋的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一身灰色布衫,衣襟的位置绣着宝玉斋独特的图纹。他的身后跟着四个伙计,每个伙计的手上都捧着垫着红绸布的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件件精致华丽的首饰。 “问三位姑娘安好。小人是这宝玉斋的掌柜,姓林。”林掌柜介绍完自己,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让人将东西捧到三位姑娘面前:“这些都是宝玉斋新出的精品,耳坠项链手环珠钗应有尽有,姑娘们瞧瞧,若有喜欢的可让人给姑娘包起来。” 安早瑜放下茶盏,站起身走上前去看,大概扫了一眼,就近挑了一件比较中意的:“这都是宝玉斋里最新款最好看的了?” 掌柜的见安早瑜问,赶紧道:“是。三位姑娘都是宝玉斋最尊贵的贵客,宝玉斋自然得拿出最好的来给三位姑娘挑,才符合姑娘的美貌和气质不是。” 秦陌一手置于桌上,一手撑着下巴,为抬起眉眼瞧那林掌柜的,好笑道:“林掌柜真是能说会道。你这么会哄姑娘开心,你家夫人知道吗?” 秦陌这话林掌柜可不敢接,连忙讨饶道:“姑娘可别那我寻开心了。” 一众人都笑开了去,安早瑜招呼还坐着的两人去看首饰:“你们瞧这个,如何?” “我瞧这玉簪不错。”秦陌拿起一支雕白玉桔花簪,那上面的桔子花小巧却精致,每一瓣花上都有独特的脉络,更显栩栩如生,“长兮妹妹呢?” “这个怎么样?” 安早瑜和秦陌齐齐朝她看去,只见她手上拿着一只手钏,金丝镂空,顺势而上,开成并蒂莲花图案。 安早瑜惊喜道:“并蒂花开。” “好意头。”秦陌拍手叫好,“还是长兮妹妹眼光好。”一瞧见这并蒂花开,秦陌都觉得她的吉祥如意不咋滴了。 “吉祥如意,秦姐姐的也差不到哪里去啊。” “是不错,寓意都好。”安早瑜拿自己的给她们看:“我这个是早生贵子。” “噗!”秦陌喷笑,觉得比起早生贵子,自己还是选吉祥如意的好。 嗯,果然是自己比较厚道。秦陌自我满足地想。 选定了各自的添妆礼,安早瑜让人将东西包起来外,又让林掌柜送些宝玉斋里供客人们定做首饰的图册来。 安早瑜今日来宝玉斋,除了选送她嫂嫂的添妆礼,还有另外一件事的。 “下下个月,在我祖母生辰之前,是安夫人的生辰礼。”秦陌这么跟江长兮解释道。 “母亲原本有一对很喜欢的玉钗,不久前不慎遗失了,她心疼了好久。宝玉斋历史悠久,成年累月有比别家首饰铺更多更全的首饰花样,我便想来找找看有没有一样的,没有看看类似的也行。就当是送母亲的生辰礼了。” “宝玉斋的首饰可不便宜。定做的更是天价,你有这么多零花?”买了添妆礼的玉簪,又买了她自己中意的耳坠,秦陌已是囊中羞涩。 “我又不是你,整日不是买这个好吃就是买那个好玩的,我有攒钱的好吗。”安早瑜道:“更何况哥哥也说给母亲做首饰的钱他出一半,就算是我们兄妹俩一起送母亲的生辰礼了。” “什么嘛,钱留那么多有什么用,还是不要被花掉。”秦陌撇撇嘴,教育她道:“我这叫及时行乐。” 安早瑜对她的教育只有:“呵呵。” 就在安早瑜查图案花样,秦陌和江长兮闲聊之时,之前她们选好的首饰都被装好送了过来。 江长兮和秦陌坐在一块,见秦陌收了三件,不由好奇道:“除了簪子和耳坠,秦姐姐还买了什么?” “咦,你还有买啊?”安早瑜也好奇了:“你这个月做了什么好事?零花多了这么多?” 宝玉斋的首饰不说是临都城里最有名的,但一定是最好的,也是最贵的。像她们这样的人家家里每月给的零花,不挑最贵的买,买个一两件还是有能力的,但也没有多少富余了。 而秦陌,除了每月必买的吃的玩的,富余的零花本就没有多少,竟然还一口气买了三件首饰,安早瑜不得不震惊了。 秦陌对安早瑜的好奇很不满,噘嘴道:“什么嘛,我就不能攒钱吗?” “拉倒吧。”安早瑜一脸不屑:“这话你问问长兮妹妹,问问她信不信。” 还真别说,就秦陌那月月花光零花一点不剩的作风,想要攒钱确实不怎么让人信服啊。 于是江长兮无辜地看看安早瑜,又无辜地看看秦陌,最后无辜地摇了摇头。 秦陌:“……” “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因为有人投喂而省下了糕点钱什么的,反正秦陌是说不出口的。 另外两人也就开开玩笑,好奇一下,见秦陌就是不说,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宝玉斋的图册是真的多,就安早瑜一个人翻还不知道要翻到什么时候,江长兮问了她那玉钗大致的形状和花样后,也跟着一起找起来。 这些都是林掌柜听安早瑜的描述后挑选过的了,三人找了大半个下午才找到差不多的。 安早瑜找来笔墨,按着样子又做了些修改,这才交给宝玉斋的伙计,让他们按着样子做,并付了定金。 出了雅间,顺着楼梯走到大堂,三人正商量着要不要换个地方喝茶聊天,迎面就过来两个男子,为首的那人率先出声,喊住了她们。 “秦姑娘,安姑娘。” 出于礼仪,安早瑜带头打了声招呼:“殷王爷。” 殷褚识在大鸿为质多年,临都城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人大多认识他。只不过从前大家唤他世子,如今南疆新王继位,殷褚识获封亲王,大家也都顺势改了口罢。 殷褚识相貌堂堂,放在男人堆里也算出彩的,尤其一双桃花眸含情脉脉,笑起来柔情似水,流光溢彩,估计得有不少姑娘迷倒在他这双桃花眸下。 此时他就眨着他那双桃花眸,与安早瑜说着好巧之类的客套话,目光流转,落在了落后安早瑜一步,半个身子正好被安早瑜挡住的江长兮身上。 殷褚识似乎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江长兮,稍稍诧异了一下,复又笑着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随安侯府的温淑郡主吧。” 也不知是不是江长兮的错觉,总觉得男子在看她时眼神那一瞬的变化绝不止诧异那么简单。 虽然殷褚识那一瞬间的变化让江长兮觉得很奇怪,但她还是礼节性地回以一礼,算是应了殷褚识那句招呼。 除此之外,再无一言一行,甚至连多一眼都没有分给殷褚识。分明是平淡疏离的,偏她的举止又那般落落大方,稀松平常,让人生不出半点被怠慢的恼怒来。 殷褚识挑眉,桃花眸里多是兴味。 这样明晃晃的打量让江长兮有些不喜,眉间染上几分厌烦,江长兮侧过身去。 有意思。 对江长兮毫不掩饰的不喜,殷褚识不但不生气,反而更为起意,有心引她开口说话,却被秦陌机警地一挡,拦去了江长兮大半的身影。 殷褚识不得不将视线挪回,挑高眉看向秦陌,眼神里透露出询问来:秦姑娘这是何意? 秦陌撇嘴,老实不客气地道:“既然招呼打过了,请恕我姐妹三人另有要事,不能陪殷王爷寒暄了,告辞。”笑话,不拦着你还等着你打长兮妹妹的歪主意吗? 安早瑜和秦陌何其默契,都不必秦陌打眼色的,也不再逗留,“殷王爷,就此别过。” 两人有意无意地拦着殷褚识的视线,立志不让江长兮受到一点打扰地朝宝玉斋门口走去。 这时门外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人,若不是江长兮眼疾手快拉了秦陌一把,那人差点就要撞到秦陌身上了。 “你这人,走路不能当心点吗?”秦陌神色微恼。 那人一副小厮的打扮,见自己险些冲撞了贵人,一脸诚惶诚恐地道歉,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就差给秦陌跪下了。 秦陌就是一个吃软不硬的脾气,这小厮但凡有点嚣张气焰,秦陌铁定不依不饶。可见他态度如此之好,秦陌倒不好责怪了,摆摆手说没事,就放他走了。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小厮本以为自己要吃好大一通排头了,结果秦陌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有些大喜过望,连连道谢,还险些被门槛绊倒,憨憨地摸摸后脑勺往宝玉斋里走。 就在他与江长兮插肩而过的瞬间,江长兮闻到了丝丝香甜味,很淡很淡,飘散在空气中很快就消失了。但江长兮很肯定,那不是她的错觉。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回头,盯着那小厮的背影,看他直直走向殷褚识,恭敬地行了一礼,摆明了两人是主仆关系。 而殷褚识早就料到江长兮会回头一般,也适时朝她看来,桃花眸灼灼,嘴角笑意多是挑衅之色。 挑衅? 江长兮不明白,就算算上中秋宫宴那次,她今日也不过第二次见殷褚识,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冲她挑什么衅? 直到秦陌发觉江长兮没跟上,回头唤了她一声,江长兮才惊醒般回神,几步跑向秦陌,一把扣住她的脉门。 “长兮妹妹?”秦陌惊讶于江长兮的举动,安早瑜也好奇地投来一眼。 江长兮却惊怒于秦陌脉象的异常,那香味果然有问题! “怎么了吗?”安早瑜发觉江长兮的脸色不对,似有所感地往宝玉斋里看了一眼,却发现殷褚识不见了。 走了吗?安早瑜暗暗皱眉,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江长兮也发觉殷褚识的不见了,心里骂了句混蛋,拉着秦陌上马车:“稍后再跟姐姐解释,安姐姐,我们去天水堂。” 马车是安国公府的,车夫也是安国公府的人,自然听候安早瑜的调遣。 “去天水堂。”见江长兮拉着秦陌脸色不太好,安早瑜也不敢耽搁,没再多问,就让车夫往天水堂赶。 车帘一落下,马车稳稳地朝天水堂去,江长兮从袖中翻出银针,几针扎在秦陌手上几处穴道上,那一节皓腕上立时黑了一圈。 秦陌的皮肤白,两相对应之下,这一圈黑看起来更加骇人了。 秦陌自己都吓了一跳,更遑安早瑜了。 “这是怎么了?”安早瑜紧张地看江长兮手速极快地给秦陌行针,那黑色始终凝聚不散,她不敢打扰,更不敢去碰秦陌,一双水灵的眼睛里盛满惊惶无措。 反倒是秦陌,虽然乍一见之下也吓了个够呛,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还煞有其事地反过来安慰安早瑜:“别怕别怕,有长兮妹妹在呢,不会有事的。” 安慰完还要嘴欠一句:“真是看不出来安早瑜,你这么怕我死啊,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安早瑜哪里听得秦陌这般轻佻又得意的话,立时火冒三丈,“谁会爱上你啊臭不要脸,我是怕你死了连累我和长兮妹妹。”她们几乎一整日都待在一起,吃一样的糕点喝一样的茶,怎么她和长兮妹妹都没事,就秦陌有事? 见安早瑜眸中的担忧都被突如其来的怒火烧得一干二净,神色似恼微嗔,比方才可要鲜活多了,秦陌咧嘴一笑,没心没肺:“这才是我认识的安早瑜嘛!”对她表露担忧啊关心啊这一系列表情的安早瑜看着就让人胆寒。 安早瑜气得不想跟她说话,转头向江长兮。 江长兮正好收针,那一圈的黑色已经被她逼到了五指上,汇聚在指尖那一节,黑得更加可怖。 “安姐姐,杯子。” 安早瑜听言,也不知道按了哪处,就见马车内壁上弹出来一个暗格,安早瑜摸出来一个杯子递给江长兮。 江长兮接过杯子,银针扎破秦陌的指头:“秦姐姐忍着点,会有些疼。” 秦陌不是没有被针扎过。就她那手女红,每次刺绣都会被扎十几二十下的,就没哪次是这么疼的,钻心刮骨一般的疼。 秦陌愣是一句都不吭,疼出了满身的汗。 可再疼也只有那么一下,忍过之后便再无感觉。 秦陌动了动手,很是惊奇。 “别动!”安早瑜虽然不知道方才那一下有多疼,但见秦陌一瞬间发白的脸和这满头的汗就能知道,吓得脸色苍白,心怦怦地跳,一刻不得安宁。 秦陌身子向后一倒,歪在安早瑜的怀里笑嘻嘻的:“不是吧安早瑜,你的胆子这么小啊,脸色比我还白。” 秦陌说着,抬手就要去刮安早瑜的脸,被江长兮猛地抓住,“别动!” 又是一句‘别动’,被双重管制的秦陌撇撇嘴:“长兮妹妹,你这样不好,不好。” 江长兮正在给秦陌的手指缠丝帕,听言很无奈:“是我不好,秦姐姐你别动了。” “理她作甚。”见江长兮已经给秦陌包扎好手指了,安早瑜将还赖在她身上的人一推,挪到江长兮身边坐去了:“惯得她,德性!” “欸!”背后没了倚靠,秦陌身子一歪,差点栽倒:“我现在算病人吧,你就不能温柔点。” 秦陌还在叫嚣,安早瑜已经懒得再给她一个眼神了,视线转移至江长兮接起来的那杯子黑血,神色警惕:“是什么毒吗?” 秦陌也不闹了,与安早瑜一起看向江长兮。 “若我没猜错,应该是黑蛊粉。”话是这么说,但看秦陌中毒的病状和那挥散于空气中的香甜味,江长兮心里已经十分笃定这就是黑蛊粉了。 而一听到蛊这个字眼,安早瑜和秦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南疆:“是殷褚识?” 安早瑜还是猜测,秦陌已经咬牙切齿上了:“丫丫的,这殷褚识犯哪门子的病,我一没招他二没惹他的,他朝我下什么蛊?!” 为什么下蛊这事先放一边,安早瑜更关心的是:“这蛊算是解了吗?”又一想如果这么轻易就能解了去,江长兮也不会提议嘱咐去趟天水堂了,不由得大惊失色:“长兮妹妹,秦陌不会有事吧?” “怕什么!”秦陌跟没事人一样镇定,透露出来的是对江长兮绝对的信任:“有长兮妹妹在,她还会让我死了不成。” 安早瑜瞪她一眼:“什么死不死的,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不会有事的,安姐姐放心。”见两人又要开火,江长兮赶忙出声劝架。 就在这时,马车也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道:“姑娘,天水堂到了。” 安早瑜一听,哪里还顾得跟秦陌吵,率先下了马车,再跟丫鬟搀扶秦陌下来。 秦陌很不乐意安早瑜搀,就跟她是个残废似的。但见她抿紧了唇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秦陌难得妥协了一回。 一行六人进了天水堂,方掌柜眼尖先迎了出来,江长兮没工夫与他们客套了,问了句师父在哪儿?得了回答后带着人往后院去。 辛泽得了药童通报,放下手上的活等着她们了,一见人进来就迎了上去:“怎么了这是?” 秦陌被扶到一边的靠椅上坐下,虽然她觉得自己一点不适都没有,但见众人面色严肃,她也不好嬉皮笑脸的,只能略带忐忑地听吩咐坐下。 “是黑蛊粉。”江长兮告诉辛泽。 辛泽脸色微变,道了句‘得罪’,一手扣住秦陌的脉门,见她脉象平稳,症状减轻,顿时松了口气:“逼过毒了?” 辛泽这话问的是江长兮。 江长兮点点头,手上还拿着被逼出来的毒血。 “你们坐,喝茶自己倒。”辛泽可不是会客气的人,丢下一句话就带江长兮去了药房配药,显得风风火火。 “怎么回事啊这。”药房里,辛泽一边配药一边问:“临都城里哪里来的黑蛊粉?” 江长兮也没有隐瞒,“是殷褚识下的手。”江长兮将她们在宝玉斋遇到殷褚识的事跟辛泽说了。 一听到殷褚识的大名,辛泽对于黑蛊粉的来源就没了怀疑。南疆皇室嘛,区区黑蛊粉算什么。 不过他很好奇:“殷褚识做什么对秦丫头下手?”虽然最后辛泽还是没有收下秦陌这么个徒弟,但他对秦陌的印象还挺好,一直都是秦丫头秦丫头地叫着。 纠正过几次被辛泽无视,而秦陌本人也觉得无所谓的情况下,江长兮已经懒得去理会辛泽这样的称呼是不是不妥了。她道:“我想,殷褚识是冲我来的。” 江长兮始终都忘不了殷褚识那一眼的挑衅,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没有半点掩饰地摊开在她面前,不怕她知道,就怕她不知道的明目张胆。 “殷褚识在试探我。”江长兮说出自己的猜测。 辛泽何等聪明,立时就想到:“难道是因为白骨疫?” “不确定。”江长兮摇摇头,她敢猜测殷褚识是在试探她针对她,但她不敢揣测源头是否是白骨疫,因为一旦是,那么引起白骨疫的罪魁祸首昭然若揭。 “这事需得跟王爷说一声。”不管殷褚识出于何缘故试探江长兮,他是南疆王爷的身份总跑不了,而江长兮如今也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医女了,于公于私,告知寒未辞一声是很有必要的:“别忘了,王爷身上的牵机蛊也是出自南疆。” 说起牵机蛊,寒未辞如今的状况也是江长兮的一个心病:“师父,除了红丹草,真的无药可解血瘾了吗?” 看得出江长兮在担心,辛泽拍拍她的脑袋,表示:“听说你最近待嫁,在忙着绣喜服,连天水堂都不顾上了。为师这才累死累活地给你鞍前马后。可今日一瞧,感情你这忙碌就是在忙着瞎操心啊?” “才不是瞎操心。”江长兮嘀咕道,心里不安:“我是怕再生事端。” “嗯?怎么说?”辛泽不理解:“红丹草不是找着了?” 江长兮摇摇头:“红丹草和庆松一起不见了。直到现在,天水堂的大家都没能联系上他。”庆松消失太久了,且好的坏的消息都没有,这让江长兮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祸水东引,有点意思 http://.biquxs.info/

“要说庆松这小子,长得也挺人模狗样的。”辛泽一手摩挲着下巴,摆着一张认真脸说着最不认真的话:“你说他不会是被哪家美娇娘看上了,拖回府里当上门女婿了吧?” “师父!”江长兮无奈,带着微恼道:“我跟您说正经的呢!” 被乖乖徒儿嫌弃不正经的辛泽伤心了:“为师很正经的。” “……”懒得理会经常性抽风的辛泽,江长兮抢过他配好的药,头也不回地出了药房。 果然跟师父是说不了三句正经事的。 盯着秦陌将解药喝了,江长兮松了口气,将剩下的药包好交给秦陌的丫鬟:“三碗水煎成一碗,晚膳后和明天早膳后服用便可。” 秦陌站一边去松快松快胳膊腿,发现除了指尖那点针眼隐隐作痛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但见除她外所有人都挺严肃的,觉得他们有点大惊小怪了:“这南疆的黑蛊粉是不是有点名不其实啊?” “……”安早瑜都快被吓死了,却见秦陌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得她差点心梗:“没毒死你心里不舒坦是不是!长兮妹妹,你这里有没有鹤顶红,灌她一瓶给她尝尝味道。” 江长兮哪里敢应话啊,不管有没有,鹤顶红都不是这么用的好伐! 秦陌一听也是一跳三步远,一脸虚伪的害怕:“你这女的怎么这么狠,还鹤顶红呢,果然最毒妇人心!” “呸,我要是毒妇,第一个毒死你。”安早瑜气得火冒三丈,给自己猛灌了一杯凉茶才平稳下心绪。她不跟一差点挂掉的病号计较。 辛泽也在一边搭腔,提醒秦陌道:“别小看了南疆的蛊毒,只要下蛊人心够狠,随便什么蛊毒都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不知是辛泽是存了心要吓唬人,还是本来秦陌就心有余悸只剩嘴硬,总之辛泽话一出,她就觉得浑身嗖凉嗖凉的。 辛泽话一落,安早瑜脸色就不好了,阴沉阴沉的,与她平日温婉娇柔的模样相差万里:“不管是不是殷褚识下的毒,突然下毒又是何缘故,这黑蛊粉来源南疆必然假不了。” “阿陌,我们走。”安早瑜冷哼,气势汹汹连秦陌都不敢上前捋虎须:“去,去哪?” “告状!”安早瑜拉过秦陌就往外走:“区区邻国使臣就敢在我大鸿国都下毒谋害我国一品大员亲眷,这公道不论,传扬出去,我大鸿还如何在诸国中立足。” 若今日不是长兮妹妹就在身边,就秦陌这中了毒还一脸无知的样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只怕都毒发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只能吃了哑巴亏。 可如今被他们捉了个先行,拿到了把柄,那这哑巴亏她们就绝不认! “长兮妹妹,你先行回府,这事就交给我和秦陌就好。”不是安早瑜排挤江长兮,而是江长兮此时尚在待嫁,不宜太过张扬,能不露面还是别露面的好。 江长兮明白安早瑜的考量,也乖觉:“好,你和秦姐姐要小心。”江长兮拿出她收起来的从秦陌那里取来的毒血,一半被她做了解药,如今只剩一半了:“若南疆使团要求证据,可以把这个给他们。” 江长兮解释说:“黑蛊虫研磨成粉后,若不使用,其毒性只能保存三个时辰,所以他们给秦姐姐下的黑蛊粉定然是今日研磨所成。而碰过黑蛊虫的人手上定会沾染黑蛊虫的毒液,手指变黑,就算有所遮掩,遇此血也将原形毕露。” “这可是铁证啊。”秦陌朝江长兮竖起大拇指:“果然还是长兮妹妹有法子。” 辛泽教她们俩道:“若对方还敢狡辩,你们就奏请皇上,让他们请太医府太医验证,再不然就请温大夫进宫去,你们那位皇上可是很信任温大夫的,绝容不得南疆那伙人狡辩。” 事关南疆,安早瑜几人毫不怀疑此事告上去,一定会惊动皇帝。 秦陌从来不怕事大,就怕事不大:“一定要叫他们脱层皮下来。” 若放在平时,安早瑜肯定要教训秦陌,让她安分守己点,可今日嘛,她就舍命陪疯娘子好了。 接过江长兮手里的瓶子,安早瑜带着秦陌就出了天水堂。 她们前脚一走,江长兮就让庆荣去巡卫营:“王爷若在最好,若不见王爷,秦二公子、安世子也行,将此事告知他们,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是。”庆荣应了并没有走,有些犹豫道:“可是我走了,留姑娘一人……”若出事了怎么办? “放心,我会留在这里等你回来再回府。”江长兮也知道庆荣的担忧,安抚她道。 同时,江长兮也让天水堂里的药童帮忙捎了消息去安国公府和秦国公府。这种时候,没有比两家长辈出面给予压力更好的了。 接了江长兮吩咐的人一走,辛泽捧着茶歪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可言:“南疆这回可是踢到铁板了。” 安国公府、秦国公府并立开国四公之列,乃大鸿肱骨之臣,对皇帝更是忠心耿耿,其地位一点也不输于执掌护国令的护国公府。 不管出于何缘故,南疆一上来就得罪了这两公府,若不折损些什么,大鸿这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想来安早瑜就是笃定了一点,才敢明目张胆地带着秦陌闹上门去。 “安国公府那丫头,脑筋可比秦丫头好使多了。”这借题发挥的本事,更是深得她老爹的真传啊。 听见南疆二字,江长兮脑中一道白光闪过,有一瞬间的清明。 明澈如星的眸里一闪而过的深邃,黑沉沉地看向门口,“所以他是想借刀杀人。” “哈?”辛泽被江长兮阴森森的语气激得一抖,感觉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江长兮也是刚想明白的。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沉重的心情,语气中的不虞难掩:“宝玉斋来往的人多是高门显贵,那里可不是个下毒的好地方。” 一个不慎,殃及太广,届时就算把整个南疆拉上都不够赔的。殷褚识不是傻子,这一招若损人不利已,他不会在此时用。 但若能借大鸿的手除去南疆使团中对他不利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祸水东引,有点意思哈。”辛泽颇感兴趣地道:“看来南疆国内近期也不会太平了。” 殷褚识做了那么多年的南疆世子,在大鸿为质,忍辱负重多年。可南疆王一死,新王登基,储君成亲王,有点血性抱负的男人都忍不了。 辛泽能理解。 “看来离殷褚识回国的日子不远了。”辛泽说。 江长兮赞同辛泽这话。 一个失去王储之位的质子留在大鸿,他的牵制作用并不大,让他回国与新王龙虎相争,大鸿所得必定利大于弊。 “南疆新王必定深知此理,那么在使团中安插的杀手定然不在少数,殷褚识若能死在大鸿国内,南疆或许还能借此发动两国战争呢。” “这算盘打得可真好。”辛泽称赞道:“不过现在看来,这殷褚识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不,新王的杀手们还没下手呢,殷褚识的拔草行动就开始了。 “这么说来,殷褚识此举并不是想试探你了?”辛泽没有忘记江长兮最初的猜测。那也是他最担忧的。 原本以为可以松口气了,谁知江长兮摇了摇头,道:“不,借刀杀人只是其一,殷褚识只怕还是起了试探我的心思。” “虽然王爷他们一直都没有查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但我总觉得,白骨疫一事,跟殷褚识脱不了干系。” “那你可得小心了。”辛泽沉吟片刻道:“单从今日这一事,便可见这殷褚识城府颇深,心计不浅。” “南疆最让人忌惮的就是蛊毒。可我偏不怕蛊。这小心也就要少三分了。”话虽这么说着,但辛泽的话她还是放在了心上。 倒是辛泽,一听江长兮说她不怕蛊,就难免想起了她身上的血蛊,不由惊起。 难道殷褚识是冲乖乖徒弟身上的血蛊来的?! 哪怕只是猜测,这也足够辛泽惊出一身冷汗了。 但江长兮在前,辛泽不敢太表现出来,只能拼命按捺下惊恐情绪,想着等江长兮回府了,他得去王府一趟。 就在辛泽这般想着时,秦国公府和安国公府已经得了消息,正巧秦国公和安国公两人凑一块喝茶谈事。 该说不愧是一家子,秦陌风风火火,秦国公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听说女儿中了毒,立即怒发冲冠,喊家丁,找护卫,若不是安国公拦着,都要操家伙直接冲到南疆使团面前拼命了。 安早瑜行事稳妥,身为父亲的安国公也不遑多让,一面拦着秦国公一面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在得知两家女儿都平安无事后松了口气。又得知自家女儿掌握了南疆下毒的证据,要去为秦陌讨公道时,安国公虽有不赞同,但也觉得女儿此举无错。 此事说小了不过是秦安两家女儿吃了南疆的亏,是私怨。可往大了说,那就是南疆胆敢在天子脚下下毒行凶,是不将大鸿放在眼里。 他们这些做臣子若一味忍让,表现得太过怯弱,怕是皇上要第一个不答应了。 “既然如此,我们即刻进宫面见皇上,别叫两个姑娘吃了亏。” 事关女儿,秦国公自然无二话,让人备了马车,径直赶往皇宫。 第一百二十五章 化被动为主动 http://.biquxs.info/

此事的后续发展,江长兮是从寒未辞那里得知的。 彼时已是黄昏,天色灰暗,灿烂了一日的太阳沉下西山,只余一丝橘红烟纱布置在天际。 寒未辞从皇宫里出来,径直去了天水堂,要接江长兮回家。 “你们几个都是胆大的。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敢去触南疆使团的霉头。”更让寒未辞没有想到的是,安早瑜看起来挺文静娴雅的一姑娘,发起狠来也是这样的疯狂。 江长兮点点头,也觉得今日这事她们办得冲动了些。尤其想到可能为殷褚识做了嫁衣,就让她心里有些发堵:“这次是被算计得彻底了。” “那倒未必。”寒未辞揉揉她的脑袋,对上她疑惑的眼时,缓缓一笑,道:“南疆新王在使团中安插杀手,一是想除去殷褚识,二是想利用殷褚识之死栽赃大鸿,借机挑起战事。殷褚识若想平安回国,大鸿难免要从中相助一二,这是被动。” “可今日殷褚识借我们的手除去南疆新王安插在使团中的杀手,一来为维护南疆君臣表面和睦,殷褚识不会主动说出这些杀手的身份,他们的罪名也就是谋害大鸿官员子女,蓄意挑起两国争端。二来皇上给的处罚也是将其遣送回国罢了。” “我出宫时,皇上留下了秦安两位国公,并请了镇南将军等人入宫商议。不出意外,押送那些杀手回南疆的正是殷褚识。” “呃……”江长兮一脸错愕地看向寒未辞,殷褚识送那些杀手回国?确定她没有听错? 寒未辞总觉得能从江长兮脸上看到除了清冷平常以外的表情特别好玩。就如此时,她的脸上交错着错愕和茫然,似乎是在怀疑自个是否幻听,眼睛一眨一眨,直楞楞地盯着他看,有些呆呆的。 寒未辞勾唇一笑,清浅温润,有如春风,一拂化去眉间眸底的寒霜冷漠,露出那最是温和最是柔软,只开放给江长兮的氤氲深情。 江长兮呆呆地看着他的眼、他的眉、他的笑,在练就这一身铁血钢骨之前的寒未辞,在冷漠张狂终成盔甲之前的寒未辞,其实也该是个风光霁月、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吧。 疼痛席卷心脏,江长兮垂下眼睑,借着埋首入他怀里的契机掩饰掉这突如其来,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心疼。 “怎么了?”原本想捏捏她的脸而抬起的爪子因为她的投怀送抱没能落到实处,寒未辞片刻诧异后,双手回抱住她,眯起眼睛享受这须臾的温存:“兮兮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也不知是‘兮兮’二字还是‘撒娇’二字引起的反应,江长兮被冷得在寒未辞怀里抖了抖,声音沉没在他胸前的衣料里,溢出来的只言片语闷闷的:“才没有。”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但通过寒未辞胸膛振动的弧度江长兮也知道,这货肯定憋着坏笑话她呢。 江长兮又窘又恼,心疼什么的更是一扫而光。 为了不让自己窘死,江长兮只好努力搜索话题:“刚刚说到哪儿了?” “……”话一出口,江长兮自己都沉默了半晌。这是什么鬼话题! 自己的姑娘,怎么样都得让着的。 寒未辞深谙此理,于是忍着笑,明知江长兮看不到还是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接话:“皇上有意让殷褚识送那些杀手回南疆。” “就这么简单?”都说伴君如伴虎,江长兮才不相信会这么简单。 “当然不。”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这些杀手本就是得了南疆新王的死命令来的,若让殷褚识活着回去,不只他们,他们的家人也只有死路一条。与其等死,不如拼一把。” “你说此去南疆山高路远、人劳马累的,会不会就因为疏于防备看管不力而让人有机可趁呢?”寒未辞一点都不否认,他的算盘打得也挺不错的。 “让他们狗咬狗。”江长兮低声总结。 “嗯,通俗易懂。”寒未辞点评她的总结,“南疆使团如今有个蓄意挑起战乱的罪名在前,此后他们是死是活,都是南疆内部的争端,一概与大鸿无关。这是化被动为主动。” 殷褚识利用江长兮三人算计了南疆新王一把,掌握了与新王博弈中的主动权。而大鸿也借着殷褚识的算计反过来算计了南疆一把,掌握了两国逐鹿间的主动权。 江长兮长长出了口气,甘拜下风道:“一群狐狸。” 寒未辞对江长兮这一语评价的回应只有两声爽朗的大笑。 将江长兮送回了侯府,寒未辞就走了,看他离开的方向,不出意外应该是进宫去了。 也对,商议放他国质子回国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少得了寒未辞这样的驻边大将。 所以他这是特意出宫来接她回府的? 一想至此,江长兮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唇角微扬,笑意轻柔温顺,又难掩矜持羞涩, 那是连天边余晖都不及的温情缱绻。 江长兮回府后,接到了安早瑜遣人送来的信。信上只提及她和秦陌平安无事,叫她安心这样的话,又说听闻寒未辞去接她了,想来寒未辞会告诉她个大概,她便不重复了,等改日她与秦陌登门拜访时,再同她说其他的细枝末节。 江长兮只要安早瑜和秦陌就成了,当下松了口气,便没有再理会这事。 因此她并不知道,当天夜里,南襄王府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寒未辞刚要脱衣沐浴就接到通禀,不由得有些惊讶。但听闻客人是有要事相商,想了想那人的身份,寒未辞也不敢怠慢了:“将人请去书房,本王即刻就到。” 寒未辞极快地换了身常服,去了书房。 书房里,辛泽坐在客座上,下人刚奉上茶水,寒未辞就来了。 “深夜打扰,失礼了。”辛泽站起来,拱手道。 寒未辞稍微侧身,避开辛泽的礼:“先生是兮兮的师父,也就是本王的师父,再深的夜来访,都不算打扰。” 寒未辞手一抬,请辛泽坐下说。 辛泽坐下,打量着主位上那个一身冷漠寒霜的男人,他的眉眼自透着一股张扬狂傲,也就只有提及江长兮时有那么一瞬让人无法忽视的深情蜜意。 辛泽微微一笑,似感叹,似试探,“王爷待我那徒弟倒是不同。” 寒未辞仿佛没有听出他的试探一般,剑眉一挑,理所当然:“她是本王的王妃,自然不同。” “只是不知道这不同,在王爷这里,有多大分量。”辛泽依旧在试探。 “先生有话直说吧。”寒未辞不耐烦辛泽这般七拐八弯的试探,直接道:“江长兮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若连自己的王妃都护不住,谈何统领三军,保家卫国。” “王爷爽快!辛泽也不拐弯抹角了。”辛泽似乎松了口气,也不再试探了:“王爷应该知道长兮体内养着一只血蛊。” “自然。”当初江长兮就是靠着这只血蛊牵制住他体内的牵机蛊,救了他的性命。也是这只血蛊,将他和江长兮绑在了一起,成全了他。 但寒未辞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蛊毒这种东西他懂得并不多,但就他所中的牵机蛊看来,蛊毒之害损身害命,绝非好物。江长兮体内的血蛊怕也是隐忧之物。 只是寒未辞也想不明白,江长兮医术超群,身边之人如辛泽、如温大夫也是医中圣手,她怎么就中了血蛊呢? “长兮的血蛊,是我的师妹,也就是长兮的母亲亲手种下的。”似乎是看出了寒未辞的疑惑,辛泽解释道,语气里透着深深的无奈,让寒未辞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为何?”寒未辞问。 “为了救她的命。”辛泽答。 “长兮自出生起便身中奇毒,我与师妹想尽办法不得解,不得已兵行险招,给她喂了血蛊,以期以毒攻毒,以蛊续命。” 辛泽不过只言片语就将江长兮当初经历的九死一生道尽,寒未辞听得比自己闯过刀山火海还心惊胆战,一阵后怕:“你们做到了。”还好做到了,还好江长兮还活着。 “是,我们做到了。可血蛊却长居长兮体内,成了她活着的一部分。这是我今日来找你的原因。” 辛泽一脸严肃,寒未辞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血蛊是名副其实的蛊中之王,因为拥有它的人可以不惧任何蛊毒。也因此,南疆一直都有一个传统,南疆新王登基,必须服下血蛊,以御万蛊。” “可据我所知,长兮那只血蛊是南疆仅有的最后一只血蛊,从那之后到如今的十多年间,南疆都未能再研制出新的血蛊。没有血蛊的南疆王坐不稳王位,这是有先例在前的。” “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这样的记载。”寒未辞有个模糊的印象:“百年前南疆王室式微,百姓多信奉巫神,以大巫师掌政二十年,当时的南疆王几乎是傀儡般的存在。” “不错。”显然对于南疆的历史,辛泽比寒未辞更加清楚:“那位南疆王就是遗失了血蛊,失了血蛊的庇护,中了尸蛊,命垂一线,无力掌政,才由大巫师代行其责。” “后来是南疆的一支氏族依照古方耗费数年才重新研制出了血蛊,南疆王室这才重掌大权。”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人觊觎他的江长兮 http://.biquxs.info/

“原来如此。”寒未辞借由辛泽的阐述厘清了这段历史的始末,“若本王没有猜错,那个氏族便是后来被赐国姓的谢氏一族,对吧?” “所差无几。”辛泽也是在历州得知还有谢子鹰这一号人物时才起意调查的,着实费了他一番功夫。 “殷褚识虽是前王储,又有大巫师扶持,但他离开南疆毕竟年久,不及新王根基深厚。他若想一举夺位,血蛊就是关键所在。” 寒未辞眸色微沉,肉眼可见的戾气爬上他的眉眼,萦绕不去:“他知道兮兮身上有血蛊了?” “那倒未必。只是今日殷褚识有什么举动你也知晓,这难保不是他的试探。” “哼,他敢。”寒未辞冷哼,眸色渐沉。 辛泽摇摇头,道:“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也不能时时刻刻保护在长兮身边,总有疏漏的时候。总之,殷褚识留在临都一日,长兮就多一分危险。” “那就让他滚出临都城。”寒未辞已经起了撵人的心思:“先生且先回去,此事本王自有主意。” 见寒未辞答应下来,辛泽松了一口气,又开始不正经了:“那长兮的心就拜托王爷了。” “嗯?”这么快的风格转换,寒未辞一时没反应过来。 辛泽笑笑道:“血蛊养在长兮体内少说也有十七年了,早就钻进她的心脏,与她共生。殷褚识若要从她那里取走血蛊,非得将心挖走不可。” 这么血淋淋的事也难为辛泽能这么轻松欢快地说出来了。 “……”寒未辞沉默了一瞬,不知道该说辛泽有颗好强大的内心还是有根无比大的神经了。 他张了张口,本要说些什么,脑中却有白光闪过,一瞬清明:“挖心?” 辛泽听寒未辞喊来锦风吩咐什么‘挖心’什么‘女尸’之类的,又见他一双黑眸明亮闪烁,顿时面色古怪地扯扯嘴角。 呃,乖徒儿的未来夫婿还有这癖好?! “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先……” 告辞二字还没出口,就被寒未辞截了胡:“先生且慢,有一事怕是要先生相助。” “……”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慢一步。 “此事若能查明,或许我们能知道殷褚识更多的底牌。” “……好。”将推辞的话都咽了回去,忽略那一瞬间的停顿的话,辛泽答应得也挺爽快的。 南襄王府的书房灯火通明,无数的消息在夜色中传递出去,又迎着夜色传了回来。无数的宗卷画像从寒未辞的面前转到辛泽的面前,窗外星光闪烁到鱼肚泛白,书案上流了一滩的蜡泪。 南襄王府里有人一夜未眠,倚芳阁里江长兮一夜无梦,清晨的风相携凉意钻进半开的窗里,床边的纱帐轻轻荡开一叠一叠的褶皱。 江长兮在这清爽晨风的呼唤中醒来,隔着床头的纱帐看推门进来的人,人影朦朦胧胧的,只能依靠衣裳的花色分辨进来的是谁。 “姑娘,该起了。”是秀檀。 “嗯。”刚刚醒来,脑子还有些懵懵的,江长兮听话地坐起来,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就听见秀檀嘀嘀咕咕地,好像在埋怨什么。 “庆荣什么?”还在跟瞌睡做战斗的江长兮连听觉都是迟钝的,只勉强捕捉到了两个字:“你说庆荣怎么了?” “庆荣?”秀檀正在叠被子,心里念着炉上煨着的汤,嘴里无意识地念念叨叨的,一时没反应过来江长兮在说什么。 “你刚刚说庆荣怎么了?”江长兮又问了一遍。 秀檀这才反应过来,冲江长兮抱怨道:“庆荣一大早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害得她要包揽倚芳阁大大小小所有的事,都快忙死了。 “嗯?”江长兮趴在梳妆台上,脑筋慢悠悠的转着,一时没厘清秀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姑娘,你昨晚是不是又晚睡了?”话是这么问,但秀檀一见江长兮这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就知道她猜对了,嘴里忍不住又念叨上了:“姑娘,看书也要适可而止,仔细眼睛熬坏了。” “我没看书。”江长兮小声分辩道:“我刺绣来着。” 秀檀气结,这有区别吗?有吗?有吗? 真是的,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难道她就是天生操心命? 等江长兮用过了早膳,正好醒完神坐在窗边刺绣时,庆荣才从外面回来。 秀檀坐在离江长兮不远处的小凳子上绣帕子,一见庆荣,就撇嘴冷哼。 江长兮听见了,忍不住笑:“好了,庆荣回来了,就让她在这里伺候吧。准你一天假,去玩吧。” “姑娘当我跟庆荣似的,就知道玩儿。”嘴上这么说着,秀檀已经麻利地收拾好东西,抱着绣篮就往外跑,生怕江长兮反悔似的。 江长兮见此摇了摇头,笑道:“孩子似的。” 庆荣站在江长兮身后,没有搭话。 依着原先就描好的图纹下针,绣针穿着金丝绣线上下翻飞,每一针都落得恰到好处。 江长兮一边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一边抽出空来同庆荣说话:“怎么,一大早就出去,是想告诉我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庆荣抿唇,心中尚有颇多疑问,不知该怎么跟江长兮说而已。 “嗯?”江长兮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了庆荣一眼,眸色清澈明亮:“付星舟的事?” “是。”江长兮有问,庆荣有答:“付公子昨日去了城外山头,就是发现地腐蛊那处。” 这倒是挺意外的,“他去哪里做什么?” “不知道,我们的人只跟到那处山头,就将人跟丢了。他原本是想在山下等付公子出来的,结果在半夜的时候,王爷身边的锦风也去了那里。” “锦风?” “姑娘,付公子是在查地腐蛊吗?”地腐蛊一案至今有疑团未解,庆荣的第一个想法是付公子在帮王爷破案,可再一想又不得不笑自己太天真了。 撇开两方都有牵扯的姑娘不谈,付公子和王爷那可是战场上的死对头,见面不斗个你死我活就很不错了,帮忙破案什么的不叫天方夜谭,那叫异想天开。 “大概吧。”江长兮坐回绣架前,看了眼只绣了一半的瑞兽,突然没有了继续的心情。 此时,下了朝的相凉卿直接拐走了寒未辞,坐在只有两个人的马车里:“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寒未辞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少装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剜心女尸案的卷宗一直被相凉卿压在刑部,寒未辞都将手伸到他的地盘上来了,他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是有了什么新的线索吗?” 按理说剜心女尸案的凶手也就是那个采花贼已经伏法,此案也算告破了。可一来相凉卿还没得及接触到犯人就被寒未辞一剑穿心了,二来采花贼刚死地腐蛊一案就接踵而来,无论是地腐蛊出现的时机还是地点都太过敏感巧合了,相凉卿总觉得此案疑窦重重。 譬如,采花贼采花之后为何还要剜心呢?剜心之后那心呢?总不能生吃了吧?生吃人心,想想就恶心! 还有,相凉卿从江长兮那处得知,采花贼袭击她时还有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人相助。这个人是已经死了的,但这一点都不妨碍相凉卿思考这人的身份和目的,甚至是他的身后是否还另有幕后指使。 这些问题一个一个在相凉卿心里萦绕不去,不解决这些问题,相凉卿就坚持此案不结。 这都快成他一个心病了。 可就在他以为这心病无解的时候,让他知道了寒未辞动了此案卷宗。寒未辞动了卷宗啊,这是不是代表着寒未辞有了新的线索? 这个想法一处,相凉卿怎么可能不激动嘛!他能忍过早朝就很不错了。 “你快说呀!”相凉卿淡定不了。 寒未辞看了相凉卿一眼,从他动刑部卷宗开始就没想过要瞒着相凉卿,不过有些话他要先说明:“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第二人。” 相凉卿一怔,不太明白寒未辞的用意:“连秦二阿年都不能说?” 寒未辞默了一瞬,“能不说就不说。” “……”连秦世萧和安早年都要瞒着,相凉卿不能理解:“为什么?” “只是猜测。”没有一击必胜的真凭实据前,寒未辞不希望打草惊蛇:“没有证据。” 寒未辞从不打没把握的战,相凉卿了解他,也表示理解:“行吧,我不说就是了。” “剜心案最开始的目标,可能是江长兮。” “……什么!”相凉卿一开始还在很认真地附和寒未辞点头,一听到江长兮的名字明显愣了一下,再一看寒未辞淡定到平静无波的脸时忍不住爆炸:“为什么会是江长兮?为什么你还能这么淡定啊?那是江长兮啊,江长兮!” “我的娘欸!是江长兮啊!”不管是真是假,哪怕最后是假的,现在也够相凉卿一阵阵后怕了:“差一点点啊,就让他们得逞了。” 是啊,就差一点点,江长兮就成他人刀下亡魂了。 寒未辞眸色暗沉,戾气翻滚。 有人敢觊觎他的江长兮,找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昨晚是小公爷的手笔吧 http://.biquxs.info/

“他们为什么要杀江长兮?什么怨什么仇啊,还要剜心这么恨。”相凉卿与其说是在问寒未辞,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过滤一遍寒未辞方才的话,相凉卿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捕捉到了疑点:“剜心案最开始的目标如果是江长兮,他们为什么还要对其他女子下手?欲盖弥彰,不让人知道他们的真实目标?” 这猜测一说出口,寒未辞还未表态,相凉卿就自己先把它否决了:“不对,事情闹这么大,欲盖弥彰效果没达到,就先打草惊蛇了。”看最后江长兮还活蹦乱跳,而采花贼死到不能再死的结果就知道了。 他们为什么不先对江长兮下手呢?而是在闹得满城风雨后费尽心思将江长兮引到城外去。 “他们不知道他们要的东西具体在谁的身上,为保万无一失,就将有可能的人都杀了。”这是寒未辞和辛泽查了一晚上的卷宗得到的线索。 “他们要的东西?”那些姑娘有遗失什么东西吗?总不能是清白吧? 不对,还有一样东西:“江长兮的心脏有什么特别的吗?”才让那些人如此疯狂的不惜广撒渔网,大肆杀戮。 “她的心里,养着一只血蛊。”寒未辞看向相凉卿,黑色的眸深沉如海,幽深得让人胆寒的同时,又能感觉到一股被极力压制的压力:“一只足以颠覆整个南疆统治的血蛊。” 相凉卿并不知道血蛊对于南疆王室的重要性,听着觉得有些震惊的同时也觉得懵逼。南疆虽被称为万蛊之国,但以一只蛊虫就能颠覆一个王朝未免太夸张了吧。 但随后寒未辞的解释才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震惊,什么叫颠覆三观。 相凉卿扯扯嘴角,这世界真他娘的疯狂过头了! 还有那什么南疆,你们玩蛊的还怕自家国王被蛊害死吗一定要人家百蛊不侵?你就不能允许人家是个杏林圣手,中了蛊也能自救吗? 不行了槽点太多吐不过来了。 不过当着寒未辞的面,有些槽点他还是不吐不快的,还带着玩笑意味地吐槽道:“血蛊现在在长兮妹妹身上,她岂不是可以做南疆的王了?要不我们撺掇她去南疆夺王位吧,哈哈。” 寒未辞一眼瞪过去,那意思很明显:你想太多。 好吧,确实是他想多了。相凉卿大笑两声僵在一边,有些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那些姑娘跟长兮妹妹有什么关系吗?”这是相凉卿想不通的一点。按当时江长兮的反应来看,她跟那些受害的姑娘应是互不相识的。且她那时刚回临都不久,想要跟那些久养深闺中的姑娘们有牵扯也难吧。 “因为江长兮的母亲。”这是从辛泽那里听来的消息,寒未辞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相凉卿:“或者应该说,因为她的外祖父,梁简生。” “梁简生?”这个名字相凉卿听说过:“听宫里的老人说,梁简生是前朝有名的杏林圣手,德艺双馨,弟子众多,颇得先帝器重。后来好像是南疆蛊人猖獗,梁简生受当年镇守南境的先随安侯所邀,前去研制克制蛊人之法了。” “此法后来大有所成,南境战事因此大捷,可就在那之后不久,梁简生和先随安侯先后战死,梁简生当年安置在南境的妻女也不知所踪。”寒未辞接下相凉卿的话补充道。 “不知所踪也只是个幌子吧。”相凉卿道:“梁氏后来嫁给江元益当了继室,生了江长兮。这么说来,梁简生的死应该有所蹊跷,才会暗中将妻女送回了临都。” “血蛊。”寒未辞点明那点蹊跷。 “梁简生拿了南疆的血蛊?”相凉卿暗暗喊了句‘卧槽’,这就很刺激了。 要知道这血蛊对于南疆王室而言就是传国玉玺啊,梁简生一个弱不经风的大夫,竟然闷不吭声就拿走了敌国的传国玉玺!他都没有做过这么拉风的事情好吧! “这梁简生也是牛人一个啊!”相凉卿一拍大腿,激动地不能自己。他要是早生三十年,绝对要跟这哥们拜把子。 “所以他死了。”相比起相凉卿的激动,寒未辞说这句话就显得相当冷淡了,冷淡到甚至有点冷血。 相凉卿一噎,所有激动的澎湃的心情被寒未辞的冷淡兜头一浇,凉了个彻底。 幽幽叹息一声,相凉卿有点明白前因后果了:“那就是梁简生知道血蛊对南疆王室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便将血蛊交给了女儿,并安排她们北上回临都寻找庇护。后来江长兮出生,梁氏便将血蛊喂给了江长兮。可又跟那些姑娘有什么关系啊?” “梁氏继承了梁简生的衣钵,成了天水堂的大夫。那些姑娘都曾生死一线,得梁氏救过。” 相凉卿这下全明白了,殷褚识应该是调查过的,知道她们之间的关联,以为梁氏是拿血蛊救了她们其中一人,这才策划了剜心案。 “按你的说法,长兮妹妹如今的处境确实挺危险的。不过殷褚识既然有试探的举动,那就证明他还不确定血蛊就在长兮妹妹身上才对。”果然当务之急是要将南疆使团赶回南疆去。 “这事就交给我吧。”南疆新王安插进使团的杀手们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蹲着呢,他想做点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相凉卿办事寒未辞放心,见他一口应承下来,寒未辞也没有反对,“你想玩拿去也无妨。若有反抗,直接杀了。” 这么凶残不计后果的话,也就寒未辞敢说了。 相凉卿‘啧’了一声表达心情,也不知是喜是忧:“寒未辞,你完了,你彻底掉进江长兮的坑里去了。” 寒未辞瞥他一眼,凉凉的让人背脊发寒:“那是温柔乡。” 相凉卿抖了个激灵,分明是冷的,也不免被寒未辞话里透露的温柔恶心到了,啧啧称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趁着相凉卿摇头晃脑之际,寒未辞呵笑一声,一脚将人踹下了马车。 “回府。”无视了马车外相凉卿的叫骂,寒未辞捏捏眉心,一脸冷淡。 是夜,无星无月,风吹不动云,黑暗笼罩住临都城,更夫敲响四更天,咚——咚!咚!咚!的声音幽幽回响在空寂的大街小巷。 “天干物燥,小——”高昂的提示还没喊完,一道黑影凌空罩来,更夫满脸震惊视线抬高,那道黑影唰的一下从他头上掠过,急速顺着笔直的大街往远处逃窜。 是的,逃窜! 更夫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震惊,就见黑影拐出来的巷道里涌出一大批带刀的官兵,呼啦啦地朝他冲来,直追黑影而去。 那呼啸而过的狰狞寒意,那毫不掩饰的恐怖杀气,逼得更夫抖着腿呆怔在原地,腿软得迈不开步了。 随安侯府,倚芳阁,尚未安歇的江长兮站在长廊下,府外风声四起,纷纷扰扰。 付星舟,没有来。 次日,南疆叛臣逃离刑部天牢的消息不胫而走,虽叛臣已捉拿归狱,但捉拿到叛臣的地点就在南疆使团落榻的别院外。 这地点如此敏感,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些叛臣是孤注一掷,定要取殷褚识性命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原本对放殷褚识回南疆尚有思量的大臣在早朝时纷纷进言,言道南疆新王既有心与大鸿交好,大鸿不如就卖他们这个人情,已彰显大国风范。 其实背地里大家想的都是,殷褚识现在就是快要变馊的窝窝啊,要馊也不能馊家里啊,还是赶紧送走吧! 毕竟这窝窝要是馊在临都城里,南境好不容易维持了十多年的安宁就要毁了。 大鸿群臣一心,一律附议,皇帝也只好顺应民意,准了南疆之请,命南疆使团择日离京。 至于再次让罪犯逃脱而令临都百姓陷入恐慌的刑部上下承受了来自帝王的怒火,刑部天牢有牵扯的一位侍郎、一位司务、两位郎中被当场革职,当夜轮值的守卫杖责五十、罚俸半年。 一时刑部上下人心惶惶,朝野内外对此事也是避之不及。 唯有一人,神清气爽。 秦世萧与安早年一前一后出了议政殿,两人脚步故意放慢,等文武众臣走得差不多了,才见神清气爽的相凉卿慢悠悠地走过来。 两人靠边等相凉卿走近了,一左一右拦在他两边。 “小公爷今儿的心情不错。”秦世萧行在相凉卿的左边,温润调侃。 “拔了刑部好几个钉子,剩下的不是心腹就是不足为患的,自然心情不错。”走在右边的安早年清清冷冷,说话却一针见血:“昨晚是小公爷的手笔吧。” 没有停顿的疑问,也不必相凉卿的回答,安早年自有成算。 相凉卿挑眉,左右看了二人一眼,“都知道了还来堵我。”哼哼两声,相凉卿今日心情好,不跟他们俩计较:“走,到阿辞府上找酒喝去。” 他可是帮了阿辞大忙的,不趁现在去王府搬他的好酒喝,还要等到何时去。 秦世萧和安早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惊讶和深思。 南襄王府的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小公爷自然也知道。今日上赶着去讨酒喝,还一副笃定王爷一定会给的样子。 难不成这事是王爷的主意? 第一百二十八章 倚芳阁外好大一出热闹 http://.biquxs.info/

一连数日,江长兮让人捎给付星舟的书信没有半句回音,让人在玄朗使团落榻的使馆外等候,也没有半点音讯。 秋意渐浓,起风时更添凉气,江长兮临窗而坐,却觉得心烦意燥,下针离预定的位置偏了些,一拆就断送了半天的努力。 越拆线团越乱,江长兮泄气地丢下绣线,重重吐了口气。 “姑娘这是怎么了?”见江长兮闹起了小性子,秀檀还是很惊奇的,凑过去帮着解已经团成一团乱麻的线团,一边问。 庆荣识趣地端了茶来,温凉温凉的菊花茶正好败火:“姑娘还是喝点茶吧。” 庆荣一边递茶过来,一边使劲给秀檀递眼色,意思是让她别多问。 秀檀是一肚子的好奇,想说有什么不能问的,姑娘若心情不好不该由她们来开解吗? 抱着这个想头的秀檀抬头一看江长兮,见她神色郁郁,脸色漆黑漆黑的,到嘴边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在庆荣挤眉弄眼的笑意下发誓能屈能伸。 “庆荣,让人去查查寻安侯最近的行踪,我要最具体的。”散了屋里伺候的人,江长兮单独留下庆荣吩咐道。 庆荣知道江长兮在为付星舟的事烦心,又一听这次让打探的是寻安侯的行踪,心下有些了然:“姑娘是担心付公子在找寻安侯的麻烦?” “若只是我的担心,我还能安心些。”她就怕付星舟已经开始动手了。 “姑娘也不要太担心了,付公子行事自有他的章法,就算对上寻安侯也吃不了亏。”庆荣安慰道。 江长兮闭了闭眼,有些疲惫:“你不知道,仇恨可以让人极端地成长,也可以极端的疯狂。付星舟对寻安侯的恨,是后者。” 那是不死不休、玉石俱焚的偏执。 庆荣很快就将消息传了回来,薄薄的几张纸就写全了寻安侯近一个月的行踪,包括什么时辰起床用膳喝茶睡觉都有,这是详细到鸡毛蒜皮里去了。 庆荣看着那一条条的吃饭睡觉看得眼晕,忍不住吐槽道:“这寻安侯就没有什么大事做了吗?” “寻安侯自断臂后就请离了原来的职位,如今赋闲值在家,朝中就算有大事也找不到他头上去。”何况寻安侯本是武将,断了右臂之后再无法戍边守关,已经算是废人一个了。 说起寻安侯断臂一事,庆荣想起某人的手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算起来付公子也是个狠人,真不明白姑娘为何总担心付公子遇上寻安侯会吃亏。分明每次都是付公子占便宜啊。 江长兮没有理会庆荣的疑惑,仔细看起那几张纸上寻安侯的‘日常’来,多数是吃吃喝喝,走走逛逛,甚至逛都逛不出寻安侯府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姑娘会不会想岔了?我们去查寻安侯的人也说近日没有瞧见付公子去找寻安侯的晦气,倒是四皇子对玄朗使团热情得很,隔三差五的地就邀他们出游,付公子偶尔也在的。”就是碍于人多,付公子的身份注定要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她们的人不好靠前去替姑娘传话罢了。 这事说起来也是他们没用了,不能替姑娘分忧。 “让人多盯着点玄朗那边吧,寻安侯那边也多注意点,见到付星舟无论如何都给我拦下,就说是我的意思。” 付星舟没有表明身份时都动不得寻安侯,如今表明了身份,身后有了玄朗支撑不再是单枪匹马,可就是如此他更不能动寻安侯了。 玄朗的大将军在大鸿的国都杀了大鸿的侯爷,这不是摊在明面上的挑衅吗! 偏生这么明显的道理付星舟明白,但也敌不过他明知故犯不管不顾。 江长兮觉得有些胸闷气短。 完全是被付星舟给气的。 庆荣走出倚芳阁,远远地瞧见水榭回廊转过来几个人,为首的便是江吴氏身边的褚婆子。 那褚婆子人老眼却尖,一眼认出了庆荣,怕她转头就走了,扯着嗓子高声道:“哎哟,庆荣妹子,这是哪儿去啊?姑娘可在?” 褚婆子的大嗓门一出声,倚芳阁内外谁没听见呀,关键她就是要让人都听见知道。 褚婆子一张老脸都快笑成一朵金盏菊了,挨得近了跟庆荣夸口:“我们夫人啊就是疼姑娘,得了什么好物就往姑娘这里送。可谁叫姑娘是咱们侯府唯一的姑娘呢,夫人啊不疼姑娘疼谁。” 庆荣从来就不是能言善辩的,她是武力担当,一言不合就能丢人出门那种。 她被褚婆子给拦了去路,也没急着走,而是凝着眉眼板着脸使劲瞅褚婆子,好像褚婆子下一句话还不合她胃口就将人有多远丢多远。 仿佛是看出了庆荣的心思,褚婆子也不跟她多废话了,扯开嗓子越过庆荣想往倚芳阁里走:“姑娘,姑娘在吗?褚婆子奉夫人的吩咐,来给姑娘送东西了!” “庆荣,你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她在倚芳阁门口乱吠啊,吵了姑娘午睡怎么好。”秀檀一双手还没甩干净水,就被褚婆子的大嗓门喊过来了。 “哎哟,你这丫头,手绢揣怀里是干什么的,甩得婆子我满身的水。邋里邋遢的,也没个规矩。”褚婆子似模似样地拍了拍被水滴溅出深痕的袖子,明着骂秀檀没规矩。 可骂秀檀没规矩不就是骂江长兮教不好下人吗,庆荣眉毛一竖,就要动手。 却见秀檀已经先好声好气地给褚婆子道歉了,“真是对不住了褚妈妈,我们倚芳阁的规矩就是不能奢靡浪费,手绢这种体面货我等粗人哪里好糟蹋啊。瞧您,脸上还有水没擦干净呢,我帮您擦擦。” 秀檀说着,拉起袖子不顾褚婆子的挣扎往她脸上蹭去,一蹭,脸上就热辣辣的:“不用,我说不用,哎呦,什么东西呀。” 褚婆子身上辣得难受了,下意识地反手一推想将秀檀推开,谁知道秀檀脚下一歪,整个人就摔了出去,额头磕了一下,红了一片。 就算知道秀檀是故意的,见她真磕到了,庆荣也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人。 秀檀歪在庆荣怀里,一副虚弱的委屈样:“我好心好意为你擦水,你推我作甚?我知道你对我不满,可打狗也要看主人。你不看我家姑娘的面子,是不是也对我家姑娘心生不满。” 这动静不算大,可先前褚婆子的大嗓门招来太多注意了,现在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有跟秀檀关系好的,也看不管褚婆子作威作福,帮腔道:“就是啊,褚婆子,再不满你也不能冲着人家脸撒气啊,这要是破了相,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就是,就是……” 庆荣在一旁虽然没搭腔,但那眼里酝酿的凶狠让褚婆子狠狠抖了抖,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惧怕庆荣的。 避开庆荣的锋芒,褚婆子对上其他的侍女还是挺直了腰杆趾高气扬的:“你们这些小贱蹄子胡说八道什么,褚婆子我分明是替夫人给姑娘送东西来的,几时说我对姑娘不满了!” “这种话你敢说吗?”秀檀可不怕褚婆子,半点不气弱:“只怕只敢暗地里做些什么手脚来坑害姑娘。” 秀檀说着瞥向那几个随褚婆子来的侍女,她们手上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成衣,瞧那鲜艳的花色,不用想也知道是给姑娘的。 她眼珠子一转,张口就道:“你该不会就在夫人送的东西里放点那些下作害人的东西吧!” “你,你胡说八道!”褚婆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太招人疑了,立即转回头指着秀檀骂:“小蹄子你敢诬陷我!” “若是没有,你怕什么?”秀檀借着庆荣的手站起来,一手捂着额角的红肿,与褚婆子对峙道。 “我何时怕了。”褚婆子梗着脖子,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由得有些心虚。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整了整衣襟,搬出了江吴氏:“我今日是奉夫人的命,来给姑娘送平瑞郡王府二姑娘花妆那日穿的衣裳的。姑娘要试穿,要修改,这可没几日了,若是耽搁了让姑娘让侯府在众人面前丢了丑,你们担待得起吗?!” “说得好听,谁知道那衣裳上有没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到时候我家姑娘穿了害了病谁负责啊,你吗?”秀檀冷嗤,“只怕把你卖了都不够赔的!” “污蔑,你这是在污蔑我,你,你敢,”褚婆子气疯了,怒壮怂人胆,扑上去就要抓花秀檀的脸:“小蹄子,你怎敢!” “啊,打人啦,杀人啦!” 褚婆子扑得猛,庆荣的速度也快,秀檀借势摔倒在地,张口就大声呼救。而被庆荣一脚踹翻的褚婆子连张口大喊的机会都没有,围在她身后的侍女们更是被她砸了个正着,手里的东西都跟着摔了一地。 一时间,动手的人冷漠如霜,摔成一团的人鬼哭狼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指指点点,倚芳阁外好大一出热闹。 “这是在做什么?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还想再闹一出不成? http://.biquxs.info/

算得上轻柔的一声低喝,没有多少的威胁力,却让人莫名觉得胆怯,围观的人纷纷低下头去,自动让开一条道,将最中心处的闹剧摊开在来人面前。 “这是动手了?”江长兮冷眼一扫褚婆子,转了一圈扫向秀檀庆荣,脸色不愉道:“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值得你们闹成这样?惊动了老夫人夫人,少不得一顿板子伺候!” 江长兮待下人一向宽和,她又是个冷清绵软的性子,很少发脾气红脸子的。被她这么一呵斥,从来没有受过这委屈的秀檀就红了眼,抹着眼珠子抽抽噎噎道:“奴婢知错了,就算褚妈妈要来打奴婢,奴婢也该站直了给褚妈妈打的。” 秀檀这态度可太求全了,她自己忍得下去,旁边的人可看不下去,纷纷跟江长兮求情道:“姑娘莫怪罪,分明是褚婆子先动的手,要抓花秀檀的脸,庆荣只是救人罢了。” “一张脸皮对姑娘家有多重要啊,褚婆子对秀檀可是下了狠心的,庆荣还只是将她踹开罢了。” …… 众人都瞧着江长兮好说话,畏惧还是有的,但说的人多了,便也跟着七嘴八舌帮秀檀辩解,一圈人说下来没几句是帮褚婆子说的,褚婆子气得眼都红了,若不是庆荣这一脚踹得重还没缓过来,褚婆子一定扑上去撕烂这些小贱蹄子的嘴。 “姑娘,姑娘,这是天大的冤枉啊。”褚婆子捂着小腹忙不迭为自己辩解:“老奴是为夫人给姑娘送衣裳来的,可秀檀这个小贱蹄子上来就甩老奴一身水,还诬陷老奴在衣裳里下不干净的东西害姑娘。老奴清清白白啊,怎受得了这种污蔑!” “便是如此,你也不该起了毁人容貌这种心思啊。”江长兮抚起秀檀的刘海,没有了遮拦的红肿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破皮渗出来的血沾了江长兮一手指。 江长兮眸色微暗,看向褚婆子的眼里更多的是失望和悲痛:“褚妈妈,你是府里的老人了,跟在夫人身边也是见过世面的,自当稳重宽厚一些。秀檀年纪轻,自然不及你沉稳,有什么说错了做错了,你先放一放等我来打来骂不行吗,非要下这样的狠手?” “姑娘怎可红口白牙,张口就攀诬老奴!”见江长兮三言两句就给自己定了罪,全然不管秀檀在这场争斗中起了什么作用,褚婆子只觉一口气直冲脑门,直接将她气懵了:“你们,你们……秀檀是姑娘身边的一等丫鬟,将来还会是姑娘的陪嫁,姑娘自然向着她。老奴要见夫人,请夫人给老奴一个公道!” 江长兮和庆荣一左一右将秀檀扶起来,视线越过一脸狰狞不忿的褚婆子看向后面的来人,盈盈而笑:“褚妈妈说得对,秀檀是我的丫鬟,你是夫人的女使,我和夫人都不好替你们分辩此事的是非。不如就让置身事外的人来定夺好了。” 一听江长兮将江吴氏都排除在外了,这整个侯府里还有谁能定夺此事是非,答案昭然若揭。 褚婆子张口想说这不公平,身后锦毓姑姑已经给江长兮问安了:“姑娘这里可是难得的热闹,福康堂那边都听了个真切。” 江长兮听言苦笑:“劳累姑姑走一趟了。” “可不敢称劳累,要姑娘好,别叫哪些刁奴欺负了姑娘才是老奴的职责。”锦毓姑姑晏晏而笑的一张脸在转向褚婆子时立即就变了,严肃威迫,让人不敢反驳她一句话。 “侯府的规矩都叫你们吃进肚子里去了?姑娘的院子前也是能吵闹呢?知道你们这叫什么吗?聚众闹事!这要放外面,是要被巡卫营抓进大牢的!” “锦……” “还愣着做什么?都挺闲?需要再给你们找些别的事做吗?”不等褚婆子将话说完,锦毓一高声,围观众人立即做鸟兽散。 锦毓朝褚婆子瞥去冷冷一眼,见她畏缩地低下头去再不敢声张了,这才朝江长兮慈和温柔道:“正巧夫人过来福康堂给老夫人请安,不如姑娘也一并去坐坐吧。” 知道老夫人是要管这事了,江长兮早有意料,也不惊讶,点头应了:“麻烦姑姑带路了。” 锦毓道了声客气,扫了褚婆子一眼。 褚婆子一个激灵,立即明白了锦毓的意思,赶紧爬起来让人捡了地上的衣裳,心有惴惴地跟了上去。 福康堂中,江吴氏坐在老夫人下首喝茶。廊外传来声响,她也没有抬头,待到一口茶饮尽,江长兮已经到跟前来了。 “长兮见过祖母,母亲。” 江吴氏这才朝她看去一眼,唇角勾起,温柔一笑,端得一副高门显贵夫人的端庄温淑模样。 从江长兮进来,老夫人的眼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了,问了几句家常话,就让她坐到一边去,有侍女奉茶上来。 褚婆子刚跪下,脑袋重重一磕,就开始哭诉:“老夫人、夫人明鉴,老奴不过按夫人的吩咐往倚芳阁送件衣裳,绝无旁的歹念。是这秀檀平白污蔑,毁老奴一身清白。” 老夫人端起的茶一口都没喝,又重重地放下,神色有些不愉。 锦毓极有眼力见,见此呵斥褚婆子道:“老夫人还没有问话呢,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侯府可没这规矩。” 老夫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锦毓的意思,是认了锦毓呵斥褚婆子没有规矩的话了。 江吴氏眸色沉沉,褚婆子是她院里的得力人,说褚婆子没有规矩,就跟说她没有规矩一样。 心里将褚婆子骂了一通,江吴氏面上讪讪:“是儿媳没有管教好院里的下人,让母亲劳心了。” 锦毓听言低头不语。 江吴氏直说让老夫人劳心,其实也有暗指锦毓同为下人,老夫人都不曾开口,锦毓就没有责骂褚婆子的资格。 老夫人这才瞥了江吴氏一眼,手上的佛珠缓缓转动:“听说还有人受伤了?都伤哪儿了?” 见老夫人问,秀檀可没打算隐瞒,先褚婆子将刘海掀了起来,露出额上红肿流血的伤口。 老夫人也不知是被真吓到了还是如此,皱着眉一脸可惜怜悯:“好好的姑娘,这可破了相。” 眼见着老夫人对秀檀起了怜悯之心,褚婆子知道不好,连忙也解开衣裳给老夫人看:“老夫人,老奴也受了伤,庆荣姑娘一脚踹来,老奴现在还疼得吃紧。” “放肆!”老夫人沉下脸怒喝一声,老主母日久的积威让褚婆子不让直面其锋芒,赶紧又跪了回去,脑门点地,战战兢兢。 “虽说只有主母姑娘在,可当众解衣像话吗?传出去侯府都成什么地方了!”老夫人朝江吴氏冷冷道:“你即是当家主母,你院里的人就该比别处院里的人要更知道规矩,否则如何做好表率,如何管教好下人。” 江吴氏低头,恭敬听训:“是,儿媳定然好好整顿府里的规矩。” “褚婆子没规矩,秀檀原是从我院里拨给兮儿的,如今也失了规矩了,都当罚。” 一听要受罚,褚婆子脸色立白。 秀檀面色不变,安静地等待老夫人发落。 “姑娘院前恶言相向,还大打出手,失了体统规矩,也乱了府里的风气,不如各罚月例三月,贬为二等女使。母亲以为如何?” 老夫人抱着茶,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既都有错,那便一同受罚,也是合情合理。你二人可服?” 褚婆子就算有怨气,再看见江吴氏不太好的脸色时,也不敢再辩解什么了,唯唯诺诺地道了不敢。 “那便退下吧。给秀檀拿些好药回去,好好的姑娘家,破了皮相那真是造大孽了。”老夫人这话是对锦毓说的。 锦毓应了是,秀檀在下边磕头谢过老夫人,垂手低头退了出去。 老夫人这才想起另一岔,“说是你给兮儿备了新衣裳?” 知道老夫人是在问她的话,江吴氏低眸回道:“是。平瑞郡王府的二姑娘过几日花妆。儿媳想着兮儿好歹也是未来的南襄王妃,她的体面不光是我们侯府的体面,还是南襄王府的体面,便主意给她送些新衣裳首饰的。” “当然了,就我们兮儿的姿色,不必新衣裳首饰的装扮,在姑娘堆里也是出彩的。”怕老夫人和江长兮误会她的意思,江吴氏又多解释了句:“只是没想到,竟会闹出这事来,儿媳惭愧。” “心是好的,但也要计较后果。”老夫人神色淡淡,一旁的江长兮默不作声,全凭老夫人做主的样子。 锦毓已经回来了,回来时还捧回了江吴氏送给江长兮的那身衣裳。 因争执被扫落在地重新捡回来的衣裳已经沾上了灰尘,褚婆子等人要么一心想讨公道,要么担心受罚,谁也没心思再将这衣裳打理一下,如今这衣裳正乱糟糟地一团趴在托盘上呢。 “都是下边的人不懂事,兮儿可别见怪。”江吴氏有些尴尬地让身边的女使去接锦毓手上的衣裳,说道:“这衣裳都脏了,待明日母亲再给你送身更好的来。” 江长兮未搭话,老夫人先道:“一件衣裳就闹成这样,再来一件,还想再闹一出不成?” 第一百三十章 我想要同他好好地过日子 http://.biquxs.info/

江吴氏脸色一白,笑容都僵了:“可平瑞郡王府的花妆……” “兮儿是没有件像样的衣裳了吗?定要穿你现在送的?还是不穿就不行?”老夫人冷眉一横,不大高兴地道。 江吴氏不敢与老夫人争执,连忙道:“儿媳断然无此意。”她颇为为难地看了江长兮一眼,怎奈江长兮只顾低头喝茶,看都不看她一眼。 江吴氏眸光闪了闪,心里有点疙瘩。只是老夫人在旁,她不敢表露出来,很快就掩饰了下去:“只是母亲方才也听见了褚婆子和秀檀的争执。儿媳敢保证这衣裳绝对是干净的,可儿媳今日若是不送这衣裳了,怕外面不知情的人恶意揣测,说儿媳是心虚了真有意害兮儿云云,以此来破坏儿媳与兮儿的母女情分。” “俗话说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既问心无愧,又何惧外人之言。”老夫人不买账,道:“再说,兮儿又岂是能让外人随意挑拨的人,你想多了。” 江长兮这会知道搭话了,配合着老夫人道:“是,兮儿知母亲对兮儿就如待哥哥弟弟一般,只有爱护哪来的加害。外人说再多的恶意,也不过是挑拨离间,兮儿不当真,母亲也不必放在心上记挂。” “兮儿这话说得在理,都不是值得记挂的事,你还耿耿于怀,那就是自寻烦恼。”老夫人看似在劝江吴氏,可江吴氏看出来了,老夫人这是在威胁她呢:“何况你不送衣裳会被揣测心虚,再送难道就不会被人揣测再次动手脚吗?若让有心人寻了机,当真往衣裳里放了什么东西害了兮儿,那才真真是遭了他人的挑拨陷害。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早早地将可趁之机杜绝了。” 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劝江吴氏放弃这个念头:“兮儿不日就将嫁入南襄王府。这是兮儿的婚事,可在外人眼里何尝不是咱们侯府满门的荣耀。临都城里多少豪门显贵明里暗里瞧着盯着惦记着,就想着怎么夺走这份荣耀,怎么让侯府成为他们的垫脚石。越是这种时候,侯府众人更该拧成一股绳,共抗外敌才是。” 江吴氏绞着手中的帕子,老夫人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嘴上恭敬地应着:“是,儿媳全听母亲的。” “嗯。”老夫人也懒得去理会江吴氏是真心还是假意。真心是最好,若是假意,她也有得是法子治她:“若没旁的事,便回吧。平瑞郡王府那边要送的礼,兮儿大婚的筹备也够你忙的了。远哥儿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是。” “远哥儿也不小了,从前是他心不定,总想着可以缓两年。如今他奔了前程,又肯上进,我瞧着是稳重了些。”到底是侯府世子,还是长子,老夫人就是心有不喜,也要为侯府考虑的:“妹妹的婚事都定了,他一个做哥哥又怎好一直拖着?待兮儿的婚事忙过了,你也该张罗张罗远哥儿的婚事了。” 别说老夫人惦念着,江吴氏早就有这个意思了,她出门赴宴时也留意过各府的姑娘,也有甚合心意的。 只可气的是每次跟江长远提起,他不是插科打诨就是借机遁走,完全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 儿女婚事,随安侯也是上心的,听了江吴氏的枕边风也曾跟江长远细说过两回,可回回被江长远那不着调的气得要拿家法,江吴氏便再也不敢让随安侯过问了。 随安侯没办法,她也没有辙,这才放任江长远到今日,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江吴氏怎能不急。 可如今老夫人发话了,江长远也的确到了岁数,她再提此事江长远还能拒绝吗? 这是江吴氏第一次高兴地应下老夫人的话,她喜笑颜开地:“儿媳是想着,远儿是世子,是将来要挑起侯府门楣的人,他的媳妇便是将来的主母,既要品行佳,也要有点能力的,得好好挑。” “嗯。”江吴氏这话说得挺得老夫人的心:“你有考量就好。你自己的儿子,你们夫妻自去上心吧,有什么拿不定的,再来同我商量不迟。” 老夫人这是他打算插手江长远的婚事了?江吴氏更是高兴了,若是全按老夫人的意思来,将来挑个只听老夫人话的儿媳妇,那她在这家中怕是更没位置了。 江吴氏应是,却也另有事要跟老夫人商量:“儿媳的想法是,兮儿大婚已近年关了,远儿说亲怎么也得排到年后。远儿喜欢又合适的媳妇也不好定,这一来一去时间难免长了。儿媳想着,要不要先给远儿安排通房给屋里?” 老夫人抬眼瞧了她一瞬,对此兴趣不大的样子:“远儿若愿意,安排便安排吧。只一样,不许多生事端。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兴宠妾灭妻那一套。通房可以有,但不许在正房夫人入门前抬妾,更不许妾室先有子嗣,免得将来乱了嫡庶传承。” 只要江长远能乖乖地了结了他的婚事,老夫人说什么江吴氏都答应。 她正喜出望外呢,得了老夫人的准许,松了口气般离开了福康堂。 江长兮起身相送,心里却想着江长远的婚事,想着未来的嫂嫂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有心关注,但也知道江长远的婚事不是她能过问的,便保持了缄默。 待江吴氏出了福康堂的大门,江长兮才来到老夫人身边:“兮儿又劳累祖母担心了。” “你如今还能用到祖母,祖母高兴。”老夫人将她揽在怀里,跟小时候一样:“等兮儿嫁了,有王爷护着你了,怕是有事也想不到祖母了。” “不会的。兮儿会时时惦记着祖母的。”江长兮靠在老夫人怀里撒娇:“没事也想着祖母。” “这么乖?” “兮儿最乖了。” 老夫人被她这娇憨的模样逗笑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大笑道:“好,好,我们兮儿最乖了,祖母奖励我们乖乖的兮儿糖果吃好不好?” 锦毓在一旁配合地递上了果盒,里面摆满了果脯和甜甜的糖块,都是江长兮爱吃的。 “尽着姑娘吃呢。” “锦毓姑姑,连你也笑话我。”江长兮娇声娇气地撒着娇,一说完连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动手挑了颗好看的丢进嘴里。 甜津津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好吃得江长兮微眯起眼睛,因咬着糖果而含糊不清:“还是祖母这里的糖更甜。” “你呀。”老夫人伸手一刮她的鼻子:“小心牙齿哦。” 江长兮咬着糖笑颜如花。 见祖孙和乐,锦毓也不想打扰,捧了从褚婆子那要来的衣裳正要退出去,被江长兮瞧了个正着。 “锦毓姑姑,先等等。”江长兮出声喊住锦毓,对老夫人道:“祖母,这衣裳就交给孙女处理吧。” 老夫人没有意见,锦毓便将衣裳给了一旁的庆荣。 老夫人这时才想起来问:“怎么突然想起让秀檀闹这么一出,你不是一直都顺着她,不想跟她起冲突的吗?” “倒也没什么,只是想着平瑞郡王府办的是喜事,总不好因着咱们自家人的冲突搅了人家的好意头。” 江长兮说的话,老夫人总不会去怀疑,“别人家的喜事你都这般上心,到你自己的喜事了,也得多长点心眼。” 老夫人叹了口气,知道江长兮重情,也最容易心软,都说到这了,难免又要劝几句:“祖母知道你不爱听这些,等出了这侯府,有王爷护着你,他们也再伤不到你了。可越到这个时候,就越要小心谨慎,防备恶犬反扑。” “祖母放心,兮儿心里有数。”江长兮这话不全是叫老夫人安心,也是顺着她自己的心意说的:“我喜欢王爷,我想要同他好好地过日子。甭管是家里的还是外面的魑魅魍魉,兮儿都不会给他们机会,破坏我和王爷的好日子。” 也不知是不是真被她这话给安抚住了,老夫人没再追着她说这个事。知道她还有事要处理,老夫人也不多留她了,让她自己斟酌着办。 江长兮带着庆荣回了倚芳阁,秀檀早她们之前就回来了,上了药正在房里休息。 江长兮没有急着去处理那衣裳,一回倚芳阁就去了秀檀屋里。 “姑娘回来啦。”秀檀正坐在窗边绣帕子,将江长兮来,连忙起身:“奴婢屋里简陋,怎是姑娘踏足之地,姑娘……” “让我看看你的伤。”江长兮没管秀檀说什么,抬手去掀她特意梳下来挡住伤口的刘海。 秀檀赶紧往后一步,避开江长兮的手:“姑娘,秀檀如此模样,实在有碍观瞻,姑娘还是别瞧了。” 她故作轻松地笑笑:“锦毓姑姑让府医给奴婢看过了,也上过药了,不会有事的。” “我说让我看看。”江长兮才不管谁给她看过了,有没有上过药。秀檀是因她而伤的,还伤在脸上,她不亲自看看怎么放得下心:“怎么,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要我去请老夫人过来你才肯给我看啊?” 庆荣站在门口,似乎只要江长兮一句话,她就能冲出去请老夫人一样。 江长兮难得黑了脸,秀檀不敢不从,只好上前一步,任江长兮给她看额头的伤。 第一百三十一章 姑爷来催妆啦 http://.biquxs.info/

能担任随安侯府的府医又岂是泛泛之辈,处理秀檀额上这点小伤完全绰绰有余。 江长兮也不是担心府医处理不好,只是想亲眼看看,心里能有个底。 见真的只是小磕伤,就是样子瞧起来严重些而已,江长兮才松了口气,“你怎么敢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不疼吗?” 拿过府医留下的药看了眼,没有什么异常的,江长兮才敢给秀檀用:“你就不怕这伤口大了,到时候留下疤来?”就算是在额头上,留了疤总是个疙瘩:“姑娘家,对自己的脸还是要爱惜的。” “奴婢怕误了姑娘的事。”秀檀推脱着不想江长兮动手,但若论执拗,她是执拗不过江长兮的,只好作罢,乖乖地坐着任江长兮动作:“再说不还有姑娘在。姑娘可是神医在世,白骨疫都治得了,何况奴婢额上这小小的伤。” 秀檀这满是信任又得意的小模样可真机灵,江长兮都被她逗笑了:“是是是,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留疤的。这药你先用着,晚点给你拿些玉肤膏来搭配着用,等脱了痂,保证没有什么疤。到时候我们秀檀又是美美的了。” “哎呀,姑娘笑话我。”捂着被江长兮小捏了一把的脸,秀檀悄悄羞赧,耳根都红了。 从秀檀房里出来,四下无人了,庆荣才问江长兮,江吴氏送来的衣裳要怎么处理。 且不说这衣裳脏了,是过了老夫人那的不必穿,就凭它是江吴氏送的,要江长兮心无芥蒂地穿也是不可能的。 “送到书房来吧。”江长兮瞥了那衣裳一眼,淡淡地道。 倚芳阁也是有书房的,用与一面墙差不多大小的书架隔开成里外两间。 外书房是普通的书房样式,书案座椅,笔墨纸砚,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书案左侧便是书架,上面摆满了江长兮搜集来的医书药典,大部分书籍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也有小部分东倒西歪,摆放得乱七八糟。 书架后拉着厚厚的帷幕,不绕过去掀开帷幕是看不见里面的情况的。 那里就是内书房。 倚芳阁的书房寻常都是庆荣和秀檀轮流打扫的,其他人都不被允许靠近这里。 庆荣捧着那身衣裳,跟在江长兮身后,走进了内书房。 一进内书房,面对的就是三面镶嵌在墙里的暗黑色抽屉,精致挺直的翠竹纹从墙根挺拔而上,几乎贯穿三面抽屉墙,郁郁葱葱,栩栩如生。 除了这些数量庞大的抽屉,内书房里就只有几张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桌子,和几乎绕桌子一圈的药罐。 “开始吧。”江长兮卷了卷袖子,将桌上的瓶瓶罐罐往一边一推,陶瓷瓶罐相碰的哗啦脆响经此不绝。 她一指空出来的桌面,示意庆荣将衣裳放在那里,然后随手抽了一张纸,写了几行药名给庆荣。 庆荣习以为常地接过,走到抽屉墙前开始找江长兮要的药。 这一弄,就忙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还是秀檀在书房外提醒两人时间。 因为内书房光线不足,从一进来就点了蜡烛照明,江长兮和庆荣两人还真不知道外头天色已晚。 待江长兮写下最后一个字,屈指弹了弹纸张,纸上的墨干得差不多了。 江长兮将纸对折起来,递给庆荣,“让人传给师父。” 庆荣点点头,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先去吃饭吧。”江长兮笑了笑:“饿了吧。” 不说还好,江长兮一提,庆荣确实感觉到肚子空空,有些饿了。 她跟在江长兮后出了内书房,打算等吃完饭传完消息,再回来打扫内书房。 夜寂寂深沉,倚芳阁的灯还亮着。 庆荣连夜从辛泽那拿回来的消息:“姑娘。” “师父怎么说?”江长兮正在整理绣线。都是寒未辞差人新送来的,她要整理成她管用的样式。 庆荣听她问,打开信纸一看,似乎顿了顿,轻眉微蹙:“好像是招蜂引。” 江长兮一脸漠然,好像并不意外:“嗯。” 对于江长兮的不意外,庆荣若有所思:“姑娘,她是准备动手了吗?”就算不知道招蜂引具体是什么东西,但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江吴氏给姑娘的衣裳里下这种东西,不是要姑娘的性命,就是要姑娘在众人面前出丑。 庆荣面无表情,眸里酝酿着愤怒。 敢动姑娘,先得过她这关! “也行吧。”江长兮手上理着绣线,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脑子里却在疯狂地搜索记忆。 招蜂引,好像也是南疆的手段吧。 庆荣没从江长兮的话里听出什么来,皱着眉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长兮突然出声道:“庆松还没有消息吗?” “嗯。”提起庆松,庆荣的皱皱得更深了,心里盛满了担忧。但她不敢跟江长兮说。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压抑了几分,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江长兮突然有些烦躁,抬手揉了揉眉心。 庆松…… 付星舟…… 江吴氏…… 呼,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日子很快就到了十月初七,平瑞郡王府二姑娘花妆那日。 花妆是新娘子晒嫁妆,亲朋好友添妆,新郎家催妆的日子,大部分都是女眷们的事。是以这日,前去郡王府的只有江吴氏和江长兮。 母女两人一人一马车也算来访客人中罕见的。 可临都城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谁都知道江长兮不是江吴氏亲生的,也知道江吴氏二嫁随安侯之事。 今日她二人分车而来,众人既意外,也不意外。 都知道江长兮得皇帝赐婚南襄王,听说还是南襄王自己求来的赐婚,人人都在揣测南襄王待江长兮之心。 南襄王可不好惹,自然也无人愿意招惹上江长兮。加上今日又是花妆的喜宴,新郎家还是安国公府,谁也不愿意触谁的霉头,一时众人寒暄的寒暄,说吉祥话的说吉祥话,但也其乐融融。 郡王府大姑娘掌家,大姑娘是个爽朗大气之人,举手投足间自有豪门显贵的气质与优雅,无论是面对的是公爵夫人还是郡主小姐,都能言笑晏晏,迎刃有余。 凡有新来的宾客都要一一引见到众人面前,这位是谁谁谁家的夫人,那位是谁谁谁家的夫人…… “江夫人,这位就是温淑郡主吧,时常听阿瑜说起你。” 平瑞郡王府与安国公府私交甚好,莫说两家长辈如何,小辈们几乎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大姑娘虽忙于料理家事,也没忘记与二妹未来的婆家多亲近走动,自然而然就从安早瑜那里听多了江长兮的名字。 “平姐姐好。”平乃平瑞郡王府祖上之姓。“叫我长兮就好了。” “好,我也不跟妹妹客套,夫人和妹妹吃着茶水点心先歇会儿。”这边招呼完江长兮母女,平大姑娘又迎来了一位客人,忙得如同陀螺一般转个不停。 稍晚有夫人提出要去看二姑娘的嫁妆,平大姑娘也无二话,笑着带着众人在妹妹的院子里去。 平瑞郡王府四处张灯结彩,红绸如霞,喜气洋洋,一群人说说笑笑,相熟的不相熟的都能凑在一块亲亲热热地说话,也是让江长兮叹为观止。 很快就到了二姑娘的院子。 院子不算大,却也是假山亭台,处处精致。qian而众人第一眼瞧见的,却是那几乎堆满了院子的红木大箱,箱盖被掀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好的衣裳头面,珠宝首饰。既有郡王府给二姑娘的嫁妆,也有国公府送来的聘礼。 这一排一排的箱子,这一箱一箱的嫁妆聘礼,简直让人叹为观止的同时忍不住羡慕嫉妒。 有人忍不住感叹道:“二姑娘真真是好福气,这嫁妆丰厚的,细数临都城里,也没有几家姑娘能够比得上的了。” 平大姑娘在一旁笑,嘴上说着客套的谦虚的话,引众人往屋里二姑娘那里去。 二姑娘这里原也是热闹,早来的与她交好的姑娘们大多留在这里陪她说话,秦陌也在其中。 这会平大姑娘另引了人来,挤挤挨挨在一屋里更显热闹了。加上是大喜的日子,夫人们姑娘们总爱说些逗趣的话,既显示自家与郡王府国公府的亲近,也热络了气氛不至于尴尬。 江长兮一进来秦陌就瞧见她了,低声同二姑娘说了句,她就绕了过来。 “你可算来了。”秦陌礼貌地向江吴氏问好,借机拉走了江长兮。 “安早瑜今日没来。”按照习俗,新郎家那边的亲眷是要来催妆的,只因安早瑜与二姑娘交好,这才备了添妆礼罢了。 江长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都没有瞧见平大姑娘的侍女进来了,也没有注意到平大姑娘是什么时候走的,屋里热热闹闹的人头攒动,少了谁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因此江长兮也不知道,平大姑娘走后不久,江吴氏也离开了这处,并在拐去垂花门那处时,遇见了靖安侯府的老夫人。 “姑爷来催妆啦!”夫人姑娘们正热热闹闹地打着二姑娘的趣呢,外头平大姑娘喊来的侍女脆生生地报喜。 第一百三十二章 改口改得飞快 http://.biquxs.info/

前头吹吹打打,一派喜庆的乐曲飘飘扬扬传来,是新郎来催妆了。 秦陌早就坐不住了,趁着二姑娘这边人多,拉了江长兮出去看热闹。 两人混在人群中,踮起脚尖往外瞧。 正正是安早年骑了高头大马来,一身大红的喜袍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另有全福太太和相伴前来催妆的几个少年,其中就有相凉卿和秦世萧。 “……我瞧见哥哥了。”秦陌自然知道秦世萧会去给安早年帮忙,可她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秦世萧。 江长兮注意到了她说话前的那点停顿,好奇地歪了歪头,瞧了她一眼。 “……”秦陌默,不是很淡定的挪开了视线。 只一眼,她挑高了眉一脸揶揄的坏笑,“长兮妹妹,你家那位耶!” 秦陌开口就是“你家那位”,江长兮一怔,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寒未辞。 她偏头看去,果然催妆队伍里,跟在相凉卿和秦世萧身后,走得不慢但也不快的,神色慵懒又礼节充分的那位,不正是寒未辞嘛。 寒未辞似乎也感觉到了江长兮的视线,懒洋洋地一抬眸,视线不偏不倚,正好于人群中瞧见了独属于他的那道风景。 他略微挑眉,嘴角挑开一抹漫不经心的的,却勾人至极的笑来。 两人四目相对,周围喧嚣喜庆的一切好像在刹那间远去,空寂无声的空间里独有彼此。 他们有好一阵没见了吧。 寒未辞忙。 江长兮轻易不能出门。 他们被分隔在各自的空间里,短时间内交汇不到一处去。 没关系。寒未辞暂时忍了。以后,江长兮只会是他的,长长久久那种。 他张了张口,无声的思念溢出唇角:想我没? 江长兮脸上一哂。她到底是矜持的,脸皮也不及寒未辞那般厚,如此露骨的思念,大庭广众之下,要她如何说得出口。 视线开始漂移,江长兮都不敢直视寒未辞。 寒未辞见她不回答,眼角眉梢染上了几分不乐意。好歹他还顾及着今日是安早年的好日子,这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但他也没想就这么放过江长兮,挑眉以眼神示意,不回答我的话,我可不能保证待会会做出些什么来。 江长兮:“……” 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偏偏江长兮这人心软,最看不得别人因她受苦。 况且,这人是寒未辞啊。 再无理的要求,也能让她无限包容的寒未辞。 脸颊微红,江长兮唇齿张合:想你了。 寒未辞这才满意了:乖!我也想你。 全程目睹二人秀恩爱的秦陌:“……”哥,这里有人虐狗! 催妆的流程还在继续,多数人的注意力还在新郎官身上,寒未辞与江长兮也不过隔着人群远远一眼相错,除了秦陌,还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前来接待新郎官的自然不能是平大姑娘,而是二姑娘的幼弟,今年刚满十三的平瑞郡王府世子。 别看这世子年纪小,待人接物却颇为谦和稳重,有股少年老成之气势,哪怕是面对安早年等征战过沙场的喋血之人都不曾退却半分。 新郎官要去叩拜未来岳父岳母的牌位,有人簇拥着催妆队伍去了,也有人落在后头,远远地只图看个热闹。 人太多了,秦陌不敢拉着江长兮去挤,便远远地跟着,“真是热闹。将来长兮妹妹嫁了,也有这么热闹的一天。” 算来距离十二月十二,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再过一段时日,侯府对江长兮的约束会更多,就连别家喜宴怕都出不来了,只能待在倚芳阁里安心待嫁。 说到这个话题,江长兮虽有些羞赧不好意思,但被秦陌调笑久了,脸皮确实能练得厚一些:“秦姐姐不必羡慕,将来姐姐也有这么一遭的。”所以你也不必调笑我太过,以后我也是会调笑回来的。 江长兮笑眯眯的,满脸和熙。 秦陌却不知为何,只觉得背后一冷。 长兮妹妹刚刚那话的意思……只是表面意思对吧!对吧? 跟着催妆队伍看了一圈的热闹,前堂花厅内,院子中,各摆有酒席,催妆队伍不过坐下吃了几口菜喝几口酒,讨个吉祥意,便要告辞离去了。 待催妆队伍一走,平瑞郡王府这才正式开始宴客。 前边上男眷席位,自然有世子招待。后边是女眷席位,平大姑娘游走于各席之间,谁也没冷落,谁也没烦扰,正可谓左右逢源,八面玲珑。 秦陌见此“啧啧”两声,凑在江长兮身边低语:“平大姐姐真真好气魄。” “嗯。”江长兮抿了一口茶。 她们这一桌多是各府的姑娘,没有长辈们在,说话逗趣也自在一些,见秦陌跟江长兮说悄悄话,也好奇地凑过来问她们在说什么。 左右不是什么坏话,秦陌就把话又说了一遍,引来席间众人的赞同。 还有爱闹热闹的,憋着坏笑朝路过的平大姑娘喊:“平姐姐,秦陌说仰慕平姐姐气魄,要跟平姐姐比酒量呢!” 平大姑娘虽是女子,可她的酒量却比寻常男子要好一些,千杯不醉算不上,但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敢比的。 平大姑娘被吸引过来了:“是秦家阿陌呀,可是好胆量。” 秦陌咬牙切齿地瞪了那姑娘一眼,苦着脸向平大姑娘求饶:“哪儿敢啊,是敬酒,敬酒,她听岔了。” 秦陌可是很清楚自己的酒量的,跟平大姑娘万万比不了。就算比得了,这场合她也不敢比啊!没瞧见她阿娘隔老远就拿眼刀子刮她了吗。 秦陌贼机灵地给自己找了台阶下。拼酒肯定不行的,敬一杯酒还是可以的。 平大姑娘也是豪爽之人,知道这只是姑娘们之间的一个玩笑话,也就不当真了,顺着秦陌的意喝了这杯酒。 秦陌敬了酒,这一桌的姑娘们也不能干坐着了。能喝酒的不能喝酒的,纷纷起来敬了一杯。 平大姑娘来者不拒,一个一个喝了过去。有些姑娘一杯酒脸上就沾了醉意,平大姑娘一圈下来,脸还不带红的。 果然是好酒量啊。 以秦陌为起点,一圈敬下来,正好在江长兮这里结束。 “平姐姐,小妹敬你一杯。”大家都敬了,江长兮自然不好不敬。 “哈哈,好!姐姐我先干为敬,妹妹随意就好。”姑娘家会喝酒的很少,酒量好的更好,是以这一圈酒喝下来,平大姑娘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说虽是这么说着,为表示尊重,江长兮还是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平大姑娘作为东道主,也不能只顾着这一桌的客人,与江长兮碰杯之后,平大姑娘就去了另一桌寒暄敬酒。 江长兮吃完碗中的菜,周围人吃得已经差不多了,正有一句没一句地嗑叨着闲话,多数是这几日做了什么,过几日要做什么之类的。 江长兮静静听了会,低声与秦陌道:“秦姐姐,我出去会。” “如厕吗?”一般这种时候离席,除了如厕秦陌不做他想。 果然江长兮点了点头。 “我陪你去。”秦陌因与安早瑜交好,这平瑞郡王府也来过几次,对这边的环境还算熟悉。而江长兮今日算是第一次来,秦陌担心她迷路。 江长兮看了眼秦陌身边那几个姑娘,她们方才凑在一起拉秦陌说悄悄话,这会正说在兴头上呢。 江长兮拒绝了她:“没事的,有庆荣陪着我,我寻个侍女问问路就好了。” 姑娘们正催着秦陌呢,秦陌确实不好走开,又听有庆荣陪着她,只好妥协:“那你早去早回。” 秦陌又召来郡王府的侍女,让她带江长兮去。 有了侍女领路,江长兮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既然找到了地方,江长兮记得回去的路,便没让那侍女继续跟着,摆摆手让她先走了。 待江长兮解决完出来,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席面那处传来的声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热闹到江长兮有些头脑发昏。 好不容易来到个比较清净的地方,江长兮就没急着回去,绕过长廊,打算慢慢的走。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刚绕过长廊没走两步,身边就传来声音喊住了她。 “江姑娘。”这声音不陌生,江长兮还记得,是殷褚识。 出于礼貌,江长兮还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朝殷褚识福了一礼:“殷王爷。” 大鸿臣民都很识时务,殷褚识被南疆新王封亲王的消息一经证实,人人改口唤他王爷,改口改得飞快。 廊上的殷褚识眸底神色一闪而过,江长兮未及看清,已无任何异样。 他还是那副儒雅谦和的模样,举手投足既是尊贵,又有雍容之气。 “江姑娘倒是一点也不介意。” 没头没脑的一句,江长兮脸上有疑惑,不明白殷褚识是何意。 殷褚识能看出江长兮的疑惑是真的疑惑,他轻笑出声,眸底神色意味不明:“江姑娘如今贵为郡主,身份自与往日不同。可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殷褚识注意很久了,无论是当面还是背后,提及江长兮的人要不是称她一声江姑娘,要么就是直呼其名的江长兮,温淑郡主这四个字,提起之人少之又少。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http://.biquxs.info/

夜色疏朗,月冷星稀。 十月的晚风疏冷,不见轻缓。 江长兮理了理衣袖,神色淡淡:“称呼而已。”该是她的还是她的,别人抢不走,也抹灭不了。 殷褚识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然,至少不该这么淡定到一点波动都没有。 他表情变化了一瞬,倏忽一笑,“江姑娘可真从容。” 江长兮看不出殷褚识这一笑背后的意味,亦没有感觉到什么敌意,也便没有放在心上,“郡王府景色颇好,殷王爷慢慢欣赏,我便先告辞了。” “怕是欣赏不了了。”殷褚识颇为遗憾地说道,盯着江长兮的背影,一吐为快:“明日本王将随使团回国。” 殷褚识回国的事并不是秘密,江长兮也早从寒未辞那里得知具体日期。 虽然不知殷褚识为何特意来找她说这一句,但江长兮并没有因他的话而停下离开的脚步。 而殷褚识也没有拦着,似乎与江长兮的这次见面真的只是凑巧的偶然。 就在殷褚识拐过长廊回了前边宴席后,假山后的人这才转了出来,看着江长兮离开的方向微微眯眼。 夜色朦胧中,隐约可见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其中一人年岁同江吴氏差不多,衣裳华贵,云鬓金钗,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她搀扶着身边的那位老人,眸光闪烁着算计:“姑奶奶,方才那位便是随安侯府家的温淑郡主。” “随安侯府?那个南蛮子的女儿?”被称为姑奶奶的老人亦是一身华裳宝钗,奢靡雍容。提及随安侯府时一副不屑讥诮的表情,似乎很看不上随安侯府。 她身边的妇人道:“倒不是江吴氏的女儿,好像是随安侯前头那个继室的孩子,归到江老夫人名下养着,去年岁末才回的临都。” “听说很不得主君的宠。”临都城里没有秘密,随安侯府也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江长兮回临都后与随安侯的几次冲突,多多少少还是有流传出来的,想瞒也瞒不住。 老人听言,脸上的嘲讽更甚,映着凛凛月色,显得有些冷:“一个不得宠的继女,都能让她爬到南襄王的床上去,南蛮子就是南蛮子,当真一点用处都没有。” 一个郡主之位罢了,临都城里还少了公主郡主不成,最多也只是给随安侯府的荣耀再增砖添瓦而已。说到底只是一个女子,困于深闺,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可南襄王妃不一样,那是两府联姻,两姓之好。南襄王又身居高位,随安侯也不是善茬,这两府联合可不单单只是两府之事,背后牵扯还会更多。 更重要的是,江长兮成了南襄王妃,柳家在此之前所有的部署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婚事是皇上钦定的,连太后娘娘都没有办法,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妇人——柳夫人满心忧愁,悄悄拭泪:“二姐儿为此好一阵伤心呢。” “放心吧,该是二姐儿的,始终都是二姐儿的,跑不掉。” “姑奶奶的意思是……” “南襄王妃必须姓柳。”只有这样才能保柳氏荣华不衰,保陆家门楣不倒:“你放心,有这丫头哭的时候。也该叫一些人知道,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她们该不配肖想更多的。” 柳夫人立时破涕为笑:“姑奶奶,此言当真?” “放心,太后娘娘都默认的……” 夜色朦胧,正是魑魅魍魉出没的时节。 郡王府这场花妆宴结束得不算太晚,新娘子要准备明日的大礼,宾客们也要趁今晚休养生息,以战明日更大的宴会。 秦陌是同她母亲来的,有国公夫人看着,她不敢太放肆,只能依依不舍地拉着江长兮的手说明天见这样的话。 江长兮满口应着,等她先上了马车离去,这才同庆荣坐上侯府的马车回府。 车帘落下的空隙,殷褚识朝她这里投来一眼,轻缓雅润的笑恰到好处,仿佛看到了一出好戏。 一出好戏? 车帘完全落下,将外面的景色全部阻拦,密不透风。 江长兮眉头轻拧,不太明白殷褚识看到了什么好戏。 翌日,十月初八,是安早年与平二姑娘大喜的正日。 江长远今日休沐,代替随安侯陪母亲和妹妹上门贺喜。 知道寒未辞相凉卿几人定会陪安早年在席间敬酒,就是不敬酒,同在一处席面上坐着,几人也定会碰面。 江长兮有些头疼,兄妹临分开前不得不多加嘱咐:“今日安世子大喜,不看僧面看佛面,哥哥莫要再同王爷起冲突了。” 江长远瘪嘴,一脸的不服气:“妹妹,你别说得好像每次都是我挑事一样行不行?” 江长兮:“……”难道不是吗? 大概是江长兮的表情太明显了吧,江长远竟然看出来了,气得差点跳脚:“当然不是!” 江长兮一脸不信:“也不知道跟王爷抢马的谁。” 江长远噎住:“……” 江长兮笑:“也不知道向王爷炫耀汗血宝马的是谁。” 江长远默:“……” 江长兮再笑:“也不知道……” “好了,你别说!”沉默不下去了,江长远哀怨地看一眼妹妹:“妹妹,你变了。”一口一个王爷,一口一个王爷的,你再也不是心里眼里只有哥哥的单纯小妹妹了! 江长兮:“……”她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只是个单纯小妹妹的好嘛!! 江长兮好无奈,正巧回廊那处有人认出了江长远,正高声朝他打招呼。 他们瞧见了江长远,自然也能瞧见江长兮,也不好过来,只好更加催促江长远。 江长远一脸郁郁,不想回答。 江长兮侧身避开了那边的目光,瞧见江长远这表情,也忍不住笑:“好了,哥哥快些去吧。我给你的醒酒丸记得含一颗,酒也不要饮过多。”自家哥哥的酒品如何,领教过的江长兮可是记忆犹新:“别砸了人家的喜宴啊。” 面对妹妹掩藏跟没掩藏一样的心有余悸,自认酒品在一众兄弟里算好的江长远:“……” “告辞!”尾音落下,咬牙切齿得厉害。 江长兮没忍住笑,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在江长远的身后,他大步迈开的脚一顿,在身后的笑声放肆起来时逃也似的跑了。 顺着笑声寻来的秦陌便江长远离开的方向张望:“什么喜事啊,笑得这么开心?” “秦姐姐,安姐姐。” 与秦陌同来的,正是安早瑜。 “自然有喜事,今日不是安世子的大喜之日嘛。” 这个时辰,安早年已经出发去迎新娘了,要等到敬酒之时才能跟他贺喜,江长兮便先对安早瑜道喜了:“安姐姐,恭喜恭喜。昨日我可瞧了,二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性子温柔和顺,定是个好嫂嫂。” “嫂嫂性子确实好,她与我大哥相识多年,都没见他们红过脸呢。”哥哥成亲,安早瑜也喜得红光满面,乐融融的。说起大哥大嫂来,也颇有羡慕之色。 “那也是安大哥性子好,又喜爱嫂嫂,又懂得疼人。”秦陌也很羡慕,只是不知想起谁来,脸色的羡慕转为愤懑:“不像某些人,再好的脾气也能被他气爆炸!” “某些人?” “他?” 江长兮和安早瑜面面相觑,看见彼此的眼里都闪烁着相同的意思:有情况哦! 两人也很有默契的,确认过眼神,一左一右不给秦陌逃跑的机会,安早瑜虽做不来用胳膊夹住她脖子这样粗鲁的动作,但姐俩好的手挽手还是可以的。 “陌儿,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这个‘某些人’啊!” 一声陌儿千回百转,秦陌抖了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你这样说话我会怕…… “或者秦姐姐,你要不解释一下这个‘他’是何方神圣?”江长兮挽住她另一只胳膊,笑容灿烂,如花似阳。 “……”秦陌一脸悲愤地看着江长兮:“长兮妹妹,你变了!”你变得好八卦! 江长兮:“……” 有吗有吗有吗?! 她不是一直很八卦吗?! “别磨磨蹭蹭的,快说!”安早瑜好奇心简直要爆棚。 尤其听秦陌的意思,对对方似乎还有点意思的样子。 饶是安早瑜这样端庄文雅的人,也控制不住八卦之魂啊。 “拿来跟我大哥对比啊,该不会……” “不会!不是!没有!”也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秦陌的神经,秦陌突然炸起,一连三否认,却掩饰不了那瞬间的怦然心动和被识破的慌乱。 “这……”安早瑜也被秦陌过激的反应吓到了,她其实只是随口胡诌而已,没想到…… 安早瑜看了眼江长兮,江长兮也有点懵地回望她一眼,同时觉得心惊惊,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心惊归心惊,江长兮很快回过神来:“呃,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 这里离垂花门那处太近了,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安早瑜的反应也不慢,扯了扯嘴角道:“去我那吧。”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前面,她那处院子安静,正好可以说话。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巡卫营包围了寻安侯府 http://.biquxs.info/

安国公府,安早瑜的院子。 有侍女端了茶来,安早瑜摆摆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待人一走,她连茶也顾不上喝,八卦地凑到秦陌身边,一脸‘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表情。 别说她了,就连一旁安安静静喝茶的江长兮都竖起了耳朵,朝她瞥来关注的一眼。 秦陌:“……” “不是,你们……”秦陌很无语,被安早瑜逼得往椅子里缩了缩,后背紧贴着椅背,退无可退:“好八卦啊!” “你往常的话,套用一句就是,我们愿意听你的八卦,感到荣幸吧小妞。”安早瑜说得老实不客气,最后一个小妞更是直接模仿的秦陌的语气。 别说,安早瑜与秦陌混迹多年,还真模仿到了她的一点精髓。 “咳咳!”江长兮捧着茶杯抿一口,猝不及防被呛到了,紧抿着唇想笑不敢笑。 秦陌也是一脸的囧,嘴角抽搐地看了眼安早瑜,认命地闭了闭眼,没再挣扎:“就,有这么一个人吧。” 见秦陌松了口,江长兮、安早瑜不约而同眼睛一亮,目光炯炯地瞧着秦陌。 秦陌被她们两个的眼神吓到了,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你们……”别跟见到肉一样的饿狼一样好不好…… “谁呀,运气这么不好,被你给盯上了?”关键是能拿来跟她大哥比,细数整个临都城都没有几人吧。 安早瑜虽然有了猜测,但既然秦陌肯说,她也就不急着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就怕不是,引起太多的尴尬。 本想着依照秦陌的性子,安早瑜这么说她肯定要咋咋呼呼地跟她吵了,结果没有。 不但没有,出乎意料的,秦陌难得支支吾吾,难为情起来。 江长兮喝茶的动作微顿,看向秦陌的眼神诧异,瞥一眼安早瑜,她也是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安早瑜万万没想到,秦陌会是这个反应:“你不是吧,真看上了?” 秦陌是什么性子安早瑜再清楚不过了,直率天真,冲动莽撞,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怕得罪人。这样的人突然扭捏起来,那视觉效果可想而知。 安早瑜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表情复杂。 江长兮表情也挺复杂的,她大抵能感觉到,她和安早瑜的猜测怕是一致的,秦陌喜欢的那个人…… “你以为我想嘛。”秦陌也挺郁闷的。分明最开始死缠烂打的人是他,但最后泥足深陷的好像就她一个? 江长兮和安早瑜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这真的是…… “秦姐姐,你知道你喜欢的这人是什么身份吗?” 秦陌捧着茶,一口闷:“知道啊,相凉卿嘛。” 江长兮:“……” 安早瑜:“……” 果然,猜对了啊。 能与安早年相提并论的,细数临都,也就只有寒未辞、相凉卿和秦世萧了。 排除亲哥哥秦世萧,寒未辞已与江长兮定亲,所谓朋友夫不可喜,这点姐妹道德秦陌还是有的。 那就只剩下相凉卿了啊。 可这相凉卿…… “你们都什么表情啊。”坦白心意之后,面对好友,秦陌本来就厚脸皮,如今更是淡定了。 拧眉看着她俩,秦陌不满:“我有这么差吗?配不上他相凉卿?!”敢点头我咬死你们哦! 面对这么凶狠的秦陌,安早瑜扯扯嘴角,还是将到嘴边的抬杠咽了下去。 她端起手边的茶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开口道:“秦国公府虽不及护国公府势大,但若论门当户对,连你都不配,满临都城的姑娘都找不到相配的了。” 这话也不假,秦国公府自开国以来就与护国公府并列四公之一,历经百年,长盛不衰,临都城里少有人家比得上。 至于皇家公主…… 护国公府已经有一个嫡长子尚了公主让出爵位了,就算相凉卿同意,国公府也不会让他们再一个嫡长子尚了公主。 如此一来,与秦国公府联姻,护国公府自然不会拒绝,反而很乐见其成才对。毕竟两府联姻,也有强强联手之意。 可就是太强了。 安早瑜头疼地捏捏眉心。 秦陌似乎对此一无所知,还在跟江长兮抱怨相凉卿怎么怎么滴,安早瑜更是头疼不已,朝江长兮抛去一个眼神。 看到安早瑜的眼神,稍微一想,江长兮也能理顺这其中的弯弯绕,她微不可见地朝安早瑜摇了摇头,此事只能暂时按下不提。 秦陌就是个脸皮厚的,将这一层纸捅破了,她就没有什么好扭捏的了,提起相凉卿就有怨气,跟江长兮不停地吐槽,比如将她丢在宝惠塔漆黑的塔顶啊,比如点蜡烛烧了她的河灯啊,比如送她点心差点磕掉她的牙啊,比如给她掏鸟蛋却捅了马蜂窝啊,等等等等,满满的都是槽点。 可吐槽归吐槽,她提起相凉卿时那明亮的双眼,欢喜雀跃的神色,江长兮和安早瑜都不是瞎子。 安早瑜头疼的同时,也默默咽回了嘴边的规劝。 都已经陷进去了,劝还没有什么用。 安早瑜抬头望屋顶,想着要不要通知两家长辈。 她刚想起个头,外头就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喇叭唢呐,铜锣阵阵。 不用侍女进来通报,安早瑜也知道是迎亲队伍到了。 “来了来了。”秦陌一心想看热闹,跑得比谁都快。 更主要的是,刚跟两个好姐妹坦白了自己的心意,她脸皮再厚,其实也是羞赧胆怯的。 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响彻耳边犹如擂鼓。 安早瑜没有急着去追秦陌,而是跟江长兮在后边慢慢走,她有些忧心:”长兮妹妹……” 知道安早瑜在担忧什么,江长兮摇摇头,眉眼也染上一丝忧虑:”也不知道小公爷对秦姐姐是什么心思?” 本想说要不要告诉长辈们的话一噎,安早瑜心梗。 是啊,她们还不知道相凉卿是个什么心思呢,就这样贸贸然去找长辈说事,万一只是秦陌的一头热,那让秦陌以后怎么见人? 安早瑜纠结了。 “其实我倒觉得,小公爷对秦姐姐未必没有那个心思。”仔细想来,相凉卿对秦陌的那些撩拨,也是有迹可循的。就是不知道这真心有几分了。 “没那么简单。”安早瑜摇摇头,“护国公位居四公之首,本就水深。先前嫡长子与和阳长公主联姻,更是恩怨颇多。更何况和阳长公主是柳太后亲女,柳太后身后的柳家……总之复杂得很,未来护国公夫人这个位置,可不比你这个南襄王妃好做。” 更有甚者,还要更难。 尤其是在两边长辈都有心给相凉卿屋里塞人的情况下,不属于这两家的新妇进门,怕是有得排头吃。 柳太后想将柳家三姑娘许配给相凉卿的事满临都显贵没有不知道的。可如今听安早瑜的语气,似乎相家那边也有人选。 江长兮眼眯了眯,没有再多说。 三人寻声到了前边,宾客们罗列两边,热闹得不行。 整个临都就没有再热闹的地了。 秦陌带着安早瑜和江长兮挤到前面,新人正在行礼,司仪亢奋高昂的声音很容易调动气氛,夫妻对拜后,有人嚷着喊着要闹洞房,秦陌也想去凑一脚,被安早瑜死死压住不让动。 “安早瑜,别这么小气嘛!” 秦陌在跟安早瑜叫嚣,江长兮笑笑,给旁边要过去的人让出了道,无意识地扫了周围一眼,大多数矜持的姑娘们都留了下来,长辈们都围在安国公夫妇身边道喜,稀稀落落几个青年把酒言欢,大部分人还是去闹洞房了。 江长兮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寒未辞也去闹洞房了? “长兮妹妹,在看什么呢?”安早瑜死活不让秦陌去坏她哥哥的春宵一刻,拖着秦陌喊江长兮:“快开席了,我们去那边吧。” 安早瑜指的是女眷的席面,与男客是分开的,但所隔不远。 江长兮点点头,与安早瑜一起安抚闹洞房不成的秦陌。 三人找了位子坐下。 同桌的姑娘大多是认识的,毕竟圈子就这么点大。 秦陌是外向的性子,就算不认识的没说两句话都能熟络得跟相识好几年一样,有好几个略腼腆点的姑娘频频朝她瞥去羡慕的目光。 知道江长兮和安早瑜的身份也不简单,一个未来的南襄王妃,一个安国公府的姑娘,谁也不敢轻视了,说话没有了争锋相对,没有尖酸刻薄,谈天说地也算和谐一片。 “姑娘。”今日随江长兮来赴宴的,仍旧是庆荣。她早前也不知去哪了,如今突然冒出来,见她在喝酒,小声劝了一句。 江长兮没什么酒量,但她从在这种场合贪杯,不过小抿一口,没想到庆荣反应这么大。 江长兮回头看了她一眼,庆荣面无表情的,还是那么冷酷的样子。 江长兮瞬间明白,庆荣是有话要跟她说。 身旁有姑娘在跟她说话,江长兮礼貌地回应着,看秦陌在另一边迎刃有余,而安早瑜作为新郎官的妹妹,自然也不能放着客人不管。 江长兮见此放下酒杯,低声与安早瑜说了一声。 江长兮不是第一次来安国公府了,安早瑜也不担心她,只让她早去早回。 江长兮应了一声,便离席了。 寻了僻静的地方,庆荣瞧左右无人,这才低声与江长兮说话:“巡卫营包围了寻安侯府。”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为何如此恨我呢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诧异了一下,眸光微顿:“怎么?” 庆荣摇了摇头,声音低低的,“巡卫营密不透风,我们的人进不去,打探不出来什么有用的。只知道是王爷身边的锦风带的队。” “锦风?”江长兮想起来,方才在喜堂上,没有看见寒未辞。她以为寒未辞被相凉卿几人撺掇着去闹洞房了。 “可有看见王爷?” 庆荣想了想,“没听说,应该是没有。” 若寒未辞有在,天水堂的人回禀不会提到锦风,应该直接提王爷才是。 江长兮点头,表示知道了:“今日安国公府大喜,酒席上我不能离开太久。你帮我留意一下男客那边,看看王爷和玄朗使团的动向。” 寻安侯权柄上交,不复往昔,可开国六侯之一的爵位还在,若不是通敌叛国的大罪,便是寒未辞也轻易动不得他的。 可偏偏寒未辞就是动手了,那就是拿捏住了可以扳倒寻安侯的证据。 如此时机,付星舟肯定会去落井下石。 可这种浑水,大鸿臣民都不好掺和,付星舟一个玄朗的大将军,掺和其中更是不妙。 最重要的是,她怕付星舟控制不住自己,再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 今日安国公府大办喜事,宾客众多,龙蛇混杂之间,庆荣要想摸清男客席那边的情况并不难。 此时新郎正被众人簇拥着挨个敬酒,人影来回间,她一眼便能瞧见坐在次席位上饮酒的寒未辞。 寒未辞身份高,年纪却小,不爱与主席上那些老家伙凑一块,便挪到了次席去,偏次席处坐着个江长远。 这两人可是有私怨的,虽然寒未辞又狂又傲,不将江长远放在心上计较,但从前两人碰面,一场交锋总是免不了的。 今日看在江长兮的面子上,寒未辞还算乖觉,没有挑事,对江长远三句带两句的阴阳怪气视若无睹。 江长远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不得劲。 陪安早年敬了一圈酒回来的相凉卿有些微醺,摇着酒杯看两人对面而坐,中间隔着个大圆桌。 这是同坐席上最远的距离了。 相凉卿无趣地‘啧’一声:“你俩至于嘛,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脸再臭以后还是要往来的,何必呢?” 相凉卿手上的酒壶空了,他站起来去换了壶酒回来,扯过江长远。 江长远被他扯得身子一歪,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干嘛你?” “请你喝酒。”相凉卿满了两杯,一人一杯推到他二人面前:“来来来,一杯泯恩仇。一杯不够,那就再来两杯?” 相凉卿歪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别介,都是一家人,你俩打起来为难的还是长兮妹妹。看见那没,有人盯梢呢!” 相凉卿往后一指,将两人的视线引向隐在廊下的庆荣。 也许是三人的视线太过逼人了,正在人群里寻找付星舟的庆荣一骇,没敢再继续待下去。 相凉卿还好心情地同她挥了挥手。 寒未辞盯着庆荣离去的背影好半晌,眉心微蹙,眸色莫名。 他低眸看向相凉卿推到他手边的酒杯,倏尔一笑,又轻又缓。 寒未辞抬手拿起酒杯,杯中酒很满,酒香清冽,映着周围通明灯火。 一饮而尽后,酒杯倒扣,一滴不剩。 寒未辞看向江长远,眉眼间尽是张扬桀骜,没有半分收敛。 那个神色,那副模样,好似挑衅一般:敢不敢? 江长远:“……” “妈的,谁不敢谁是孙子!”江长远端起酒杯一口闷。 也不知是被寒未辞刺激还是被烈酒刺激了,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热气汹涌,顿觉豪气冲天:“满上,老子不信喝不过你!”完全将江长兮特意叮嘱的不要贪杯抛诸脑后了。 被夺了酒壶的相凉卿呆呆地看向寒未辞:“……”你故意的吧。 寒未辞连回他一个眼神都懒,酒满上,跟江长远一杯一杯的碰。 男客席碰杯碰得热火朝天,女眷席这边耶要收敛矜持许多,就连席间摆上的酒多是不醉人的果酒,夫人姑娘们小酌怡情,谈天说地。 没有人注意到庆荣去了哪,也没有人注意到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付公子不在席上,没找到人。”庆荣附在江长兮耳边低声说:“王爷,在跟世子喝酒。” 江长兮对付星舟的行踪已经不抱希望了,就没多大反应。她没想到的是寒未辞竟然在跟江长远喝酒…… 夹菜的手一顿,江长兮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没事吧?” “没打架,不像有事。”主要是江长远打不过寒未辞,庆荣觉得他没那么傻。 没打架就是没事吗?江长兮有点不能理解这逻辑。 算了,只要不当众打起来毁了人家的喜宴,就当做是没事吧。 江长兮揉了揉额角,安慰自己。 见江长兮神色有些古怪,一直留心她这边的安早瑜借着说话的空档还过来问了她一句。 两人正说着话,众人簇拥着安早年过来敬酒了,人影来往,觥筹交错,好一番热闹。 江长兮也饮了两杯果酒,酒意上头,两颊微红,廊下烛火,映在她脸上朦朦胧胧,三分微醺。 待到安国公府这边的酒宴散场,时辰也不早了,一弦月高悬在夜空,缕缕轻云如纱。 “那就这么说定了,改日请你们来我府上做客,可不能推辞了。”夫人们领着各家的姑娘们,欢欢喜喜地往外走。 柳氏夫人在席上提到了太后赐给她们家的珍品绿菊,听说是洛阳那边培养出来的稀罕品种,借势邀了在场的夫人们同去赏花,看样子是要开一场赏菊宴了。 今日毕竟是安国公府做东,柳氏夫人这么大肆宣扬着邀请同席上的客人,颇有喧宾夺主的架势,自然有人不喜,便不去应她。 也有人心痒那珍品绿菊的,也有人想沾柳家权势的,倒是忙不迭的答应了。 路过江长兮几人时,柳氏夫人停顿了下,笑眯眯地同她们打招呼,特意跟江长兮道:“这是江姑娘吧,真真是个水灵又标致的好姑娘。过两日我府上有赏菊宴,姑娘赏个脸来。府里的姐姐妹妹们可成天成日念叨着姑娘呢。” 江长兮没有应。 安早瑜漠然地看着她,也没有说话。 秦陌撇撇嘴,在秦国公夫人的眼神下按捺住性子,撇开头没搭理。 柳氏夫人没管她们什么神色,自顾自说道:“说来我们府上同江姑娘也是有点亲戚关系的。我们府上的姑奶奶正是靖安侯府的老夫人,是南襄王爷的亲祖母。等姑娘同王爷成了亲,姑娘一声舅表叔母我也是当得起的。” “哪来的脸面。”秦陌躲在安早瑜身边小声腹诽,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钻进安早瑜的耳朵里。 别说江长兮这会还没跟南襄王成亲呢,就算成亲了,人家南襄王早就跟靖安侯府脱离关系了,没瞧人家连陆老夫人的脸都不给嘛,还指望南襄王给你们柳家脸面。 呵呵! 闭嘴!安早瑜瞥了秦陌一眼,虽然她心里的想法跟秦陌差不多,但这不是能放在明面上议论的。 秦陌撇嘴,不理。 一提起寒未辞,江长兮满脸羞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柳氏夫人,看起来娇柔又绵软,“夫人盛情相邀,长兮不敢推辞。只婚期日近,长兮要在府中待嫁,不好时常走动。” “傻孩子,推辞什么。”江吴氏从人群里走出来,略带嗔怪地看了江长兮一眼,替她回应柳氏夫人道:“夫人放心,就这一两日,也是没关系的。毕竟是长辈相请,做晚辈的哪敢不去。” 见江吴氏如此上道,柳氏夫人自然高兴,赶紧定下来。 她也怕江长兮真的咬死不去,到时她还能硬逼着人家去不成? 她不能逼,也不敢逼,如今当众定下是最好的。 两人三言两句,就将这事给定下了。 在场众人谁不认识江吴氏,作为嫡母,有她出面替江长兮应下这事,江长兮还能反驳不成? 自然不能。 江长兮眼微眯,盯着江吴氏看。 她的神色依旧淡淡的,眸色却很深很深,里头有暗流涌动。 江吴氏只看了她一眼,就立马撇开了。 柳氏夫人也不管她们母女的事,抬手扶了扶发上的金钗,同一众夫人施施然离去。 “母亲,故意的吗?”明知道南襄王与陆家不和,陆家的亲戚他更没耐心相处,还要替她应了柳家的局。 更何况,柳太后和柳家对寒未辞虎视眈眈,那柳二姑娘…… “兮儿说什么呢?”江吴氏走到马车旁,笑得和蔼可亲,温柔慈爱:“就是因为王爷与陆家不睦,作为未来王妃,王爷的贤内助,兮儿更应该替王爷打理维系好这些亲戚关系,修复他们之间的裂纹。” “家和万事兴,哪里有一家人当一辈子的仇人的。”江吴氏苦口婆心地劝江长兮,一脸‘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江长兮低眸,眸底神色变化莫测。 “是啊,哪里有一家人当一辈子的仇人的。” 她的声音低低的,冷静淡漠,却不及嘴角那个弧度冷三分:“可是母亲,你为何如此恨我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http://.biquxs.info/

这不是江长兮第一次挑明白了同江吴氏说,以前江吴氏跟她插科打诨,今日江长兮也没有打算得到她的正面回应。 心里堵着难受,江长兮深呼吸一下,这口气依旧不顺。 她没有看江吴氏沉静莫测的脸,母女俩沉默在一旁,安家人正忙着送客。 一行人在路过这对母女时也会因这边太过压抑沉默的气氛而停顿一下,就是不太敢上前来打招呼说话。 打破沉默的是江长远。 他的酒量不及寒未辞,酒品也不咋地,正被安国公府的小厮半搀半扶地架出来,三人歪歪扭扭地险些跟其他宾客撞成一团。 “怎么喝这么多酒?”见儿子醉得连道都走不直了,江吴氏收起沉重的心情,眉头微拧,关怀道。 江长远醉得一塌糊涂,回答不了江吴氏什么,只醉醺醺的叫嚣着要跟寒未辞再战三百回合。 本就不平静的国公府门口顿时更加热闹了,安总管喊来好几个家丁都阻止不了江长远抱着门口的柱子撒酒疯。 相凉卿叹为观止,“服了。”就这酒品,还敢跟寒未辞拼酒,就不怕明天成为临都城又一笑谈哦。 寒未辞瞥了一眼,他似乎在嫌江长远吵,眉头蹙着,有三分不耐,勉强还能忍受。 他走到江长兮身边,见她低头安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淡淡的,漠然又疏离。 “怎么了?”他蹙眉,三分不耐尽数化去,隐隐有些担忧。 听见寒未辞的声音,江长兮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 抬头对上他的眼,深邃漆黑,映着烛光和她的影子,灼灼明亮。 江长兮心头一暖,嘴角化开笑意,温婉柔和重现,掩盖了所有的淡漠清冷。 她摇摇头,声音又低又轻,却一字不差地落入他的耳中:“没什么。要回府吗?” “有些事情。”寒未辞没有解释是什么事,江长兮也没有多大兴趣似的,没有问。 寒未辞身后,相凉卿喊了他的侍卫去帮忙把江长远塞进侯府的马车里,闹哄哄的动静小了一些。 寒未辞轻笑,不见桀骜,淡淡温和,“先回去吧,不早了。” 确实不早了。 江长兮点头,想要说什么。正巧相凉卿看过来,江长兮一看见他就想起秦陌的心思,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相凉卿:“……” 目送随安侯府的马车远去,相凉卿还是没有想明白,挠挠头过来不耻下问:“长兮妹妹方才是什么眼神?”他最近好像没做什么吧? 寒未辞连一眼都懒得分给他,秦世萧护送秦国公夫人和秦陌回去了,安国公府宾客散尽,还站在大门口的只剩他和相凉卿。 寒未辞今日没带侍卫,安国公府的小厮也有眼力见,手脚麻利地去牵来这位爷的马。 寒未辞抓过马缰,身手利落地翻身上马,也不甩相凉卿,径直御马离去。 相凉卿知道他要去干嘛,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的跟上去。 他二人一走,安国公府才彻底安静下来。 可此时,寻安侯府,却是一派压抑罩顶。 巡卫营于夜幕降临时闯入寻安侯府。 侯府大堂外有一片空地,那是寻安侯日常练功的校场,此时被巡卫营的人占领,人手一把火把,通天的火光将此地照得明亮。 寻安侯立于大堂外面的台阶上,只高了巡卫营众人三步。 一身寻常便装,掩盖不了满身喋血气息,如鹰一般锐利的眼扫过巡卫营众人,看似平平淡淡,巡卫营中却有不少人受不住他这样的眼神,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锦风暗暗蹙眉,心里也惊叹寻安侯的气势逼人。 到底是驰骋疆场,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大鸿六侯中的第一人,哪怕是如今颇得皇上重用的随安侯与之相比都要逊色三分。若不是,若不是…… 锦风偷偷瞥了寻安侯一样,瞧见他的右手垂下,掩藏在明灭的火光中,被宽大的衣袖遮挡看不清全貌。 但锦风知道,那只右手断了一截。 就在去年岁末,寻安侯遭人暗算,利刃淬了剧毒贯穿寻安侯的右小臂。 寻安侯的狠是出了名的。 他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为保性命,毫不犹豫地自断右臂,连眼都不眨一下。 甚至在废了右手之后,还自己向皇帝请辞,归还兵权,以退为进,为他在朝堂及军中都赢得了好名声,更在皇帝那里全了情面。 如今寻安侯虽没了兵权,看似不及从前,但锦风曾听小公爷说过,这样的寻安侯更不易对付了。 不动也罢,若动,那必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锦风正想着,被他派出去搜查寻安侯府的侍卫都回来了,为首那人捧了几本账本回来。 锦风看了寻安侯一眼,发现他神色自若,与方才并没有一丝变化。 锦风眼眸微眯,心里有了异样,但到底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拿过那人捧来的账本看了几眼。 “以良民进行人口买卖,逼良为昌,这可是重罪,侯爷应该清楚吧。” 台阶上的寻安侯有恃无恐,一张脸半隐在黑暗里,笑得阴鸷:“什么人口买卖,锦侍卫可要看仔细些。不过是府上庄子上的丫鬟不懂规矩罢了。本侯自断手之后脾气就不大好,忍不了她们的没规矩,就让人打发卖出去而已,这也有罪?” “是侯爷府上的丫鬟还是普通百姓,锦风自然会查清。侯爷是否有罪,也有皇上裁定。不过小人今日奉命行事,还请侯爷不要让小人等为难。”锦风手一抬,巡卫营众人就要逼上。 寻安侯府自养着护院,个个都是行伍出身,比之巡卫营也分毫不差。 见巡卫营就要动手,寻安侯的护院也不甘示弱地拔刀相向。 两方对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踏踏的马蹄声越过细长而空宽的巷道传来,另有人马逼近这方。 与此同时,有人回禀锦风,在寻安侯书房中找到了一个密道,只密道被堵,机关复杂,无法破解。 夜色深深,暗流涌动。 倚芳阁,尚灯火通明。 江长兮房中,只有她和庆荣在。 庆荣关了门,挑亮烛光,捧到江长兮在用的书案上:“王爷去了寻安侯府,小公爷去了城外。” “原因呢?”江长兮在左手边的那叠书里找什么东西,头也不抬地问。 知道她问的是巡卫营包围寻安侯府的原因,庆荣压低了声音:“我们只查到一点,好像是寻安侯涉嫌倒卖人口。” 江长兮手上一顿,眉头紧锁:“倒卖人口?” 她喃喃念着,想起这些年一直让人注意的事:“付星舟一直在查的那事?” “估计是。”庆荣自小跟在江长兮身边,江长兮认识付星舟的时候,庆荣也认识了,知道付星舟跟寻安侯的一些恩怨,也知道付星舟第一次从玄朗回来时,曾单枪匹马闯入过寻安侯的一处贩卖人口用的暗庄,救过不少人,却也打草惊了蛇。 自那次之后,寻安侯行事更为狡猾,狡兔三窟更不为过,天水堂查了很久,再没能找到一点线索,付星舟这才转而跟寻安侯直面碰撞。 付星舟在大鸿势单力薄,就算有天水堂暗中相助,也不足以扳倒寻安侯,与之交锋十次有七八次落于下风。 如今旧事重提,不管付星舟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有寒未辞相助,应当事半功倍才是。 江长兮不怕寒未辞拿不住寻安侯的错处,她只怕付星舟偏执到底,不死不休。 “让人盯紧寻安侯府,有任何异常,及时来报。”江长兮找到了之前被自己随手夹在书中的纸张,她没急着看,忧心忡忡的:“付星舟还是没有消息吗?” 庆荣默了一下,脸上爬上愧疚。 不用庆荣说,江长兮已经有了答案了。 江长兮叹了口气,隐隐头疼。 江长兮相信寒未辞既然出手了,肯定有把握将寻安侯拿下,待三司会审,定下罪名。 可以付星舟的性子,肯定更愿意寻安侯死在他的手上。 就算寻安侯罪名已定,死期将近,江长兮也毫不怀疑付星舟会为了杀寻安侯做出闯天牢这种事。 更甚至,在寻安侯下狱之前先下手为强,杀了寻安侯。 这寻安侯这件事上,付星舟,他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让人留意一下寻安侯府周围。” 巡卫营这么大的动静,对上寻安侯势在必得,付星舟若是铁了心要杀他,趁寒未辞一心二用寻找那倒卖窝点时下手,最适合不过了。 庆荣听懂了,出门去传消息。 江长兮坐在书案前,就着明亮的烛火查看手中的情报。 若庆荣此时在这里,也能认出来,这情报正是前段时间江长兮让人查的,寻安侯近一个月的动向。 江长兮这次看得比上次还要仔细,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漏了,而答案就在这份情报中。 “姑娘。”庆荣传了消息出去,又带回来寻安侯府的消息:“王爷他们在寻安侯的书房找到了一处密道,但那密道外有一处机关他们解不开,王爷让锦风去请城东厢园的人了。” 厢园,听说是一个擅长各类机关暗器的江湖门派,近些年与彭扬马场走得很近,因此跟官府有过一些合作。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蒸馒头争口气 http://.biquxs.info/

这些事情多是秦陌告诉江长兮的,她们家跟彭娘子挺好的,这方面的小道消息就多知道些。 可惜江长兮此时的关注点并不在厢园,而是在书房。 “书房里的密道?”江长兮怔怔地看着桌上的情报,笔尖沾了墨水,在寻安侯每日的行踪上都能圈出书房二字。 寻安侯去书房很频繁,除了睡觉,有时一整日都待在书房里。 而晚上睡觉,一个月他能有二十天是在柳香阁过夜的。柳香阁住着他最宠爱的一位香姨娘。 江长兮紧盯着这两处地方,心里有些怪异。 书房,柳香阁。 白天跟夜里。 寻安侯的日常还真规律。 眼微眯起,江长兮想到了什么,就是不太确定。 “关于寻安侯的资料,都有存档吗?”江长兮问庆荣。 “有的,在天水堂。” 虽然江长兮一直都很嫌弃付星舟对寻安侯偏执太过,可该帮的江长兮也从来不吝啬,因此天水堂对寻安侯的调查是比较全面的,他的资料更是一直锁在天水堂。 去天水堂取资料还要来回太麻烦了,江长兮便跟庆荣一同去天水堂。 临近子时,随安侯府早落了锁,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庆荣带着江长兮来去自如。 天水堂来接人的马车停在隔壁街上,两人很快就到了天水堂。 要找到寻安侯的资料并不难,江长兮一目十行,将两份情报放在一起对比,眸色深了几分。 庆荣见江长兮神色不对,有些担忧:“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奇怪。”江长兮放下情报,烛火摇曳,徐徐的影子落在纸上,遮住了一半字迹。 “有人去查过柳香阁吗?”江长兮问。 寻安侯府那边一直有消息传来。江长兮大概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寻安侯书房那间密室的。 但关于柳香阁,天水堂的探子连提都没提,江长兮就觉得很奇怪。 庆荣也很奇怪江长兮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柳香阁。 她知道那是寻安侯最宠爱的一个小妾的住处,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既然江长兮问了,庆荣自然有问必答,“巡卫营确实有搜查过,不过柳香阁没什么可疑之处,除了香姨娘和她的侍女外,再没有了。” 江长兮顿了一下,有些惊讶,“香姨娘院里只有一个伺候的下人?” 庆荣倒不觉得有什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一个还是两个人伺候,区别都不大。 江长兮返回书桌旁,拿起情报一对,脸色微微变了:“确实不对。” 江长兮将情报递给庆荣,示意她看:“你看上个月二十三那日的情报,寻安侯夜入柳香阁,老妪摔碎翠玉盏。” “再看月初那日,寻安侯午时回书房,后面也有一句香姨娘命老妪备药膳。柳香阁除了侍女春儿,应该还有一老妪才是。” “寻安侯夜入柳香阁,大多是一更天时候,老妪还在柳香阁,就说明柳香阁内应该有她夜宿之地才是,巡卫营的人不可能出这么大的疏漏。”庆荣也是聪明之人,被江长兮一点便疏通了其中关窍:“除非,那老妪的夜宿之地不在明面,而在暗处。” 江长兮也是这样猜测的:“柳香阁下,怕有另一个密道,也说不定。” “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江长兮也不能十分肯定。 她踱步到窗边,夜色深沉,乌云胧月。 江长兮眺望着寻安侯府的方向,若有所思。 “让人去查探一番就知道了。” 只是要在巡卫营的眼皮子底下不被人发觉的探入柳香阁不容易,关键是此刻守在寻安侯府里的,除了寻安侯还有寒未辞,天水堂的探子怕够呛。 庆荣跃跃欲试,自告奋勇道:“姑娘,要不让我去吧,庆荣保证小心谨慎,给姑娘探一个结果回来。” “倒不必太紧张。”江长兮笑她。毕竟巡卫营是寒未辞手底下的,若真的暴露了行踪,也有寒未辞给她兜着。 明白过来江长兮的意思,庆荣撇撇嘴,面上没有什么,心里老大不高兴。 她才不要南襄王兜着呢。做人做事,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的。 天水堂里有的是人,勉强算安全,庆荣也能放心去探柳香阁的虚实。 她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江长兮都没来得及阻止,庆荣就人影全无了。 江长兮扶额,好生无奈。 子时已过,天水堂里大部分人都睡了,四处黑漆漆的,唯有她这里和病人区亮着灯火。 江长兮站在廊下,秋天的夜里露水重,她站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冷。 病人区住着两个人留夜的病人,一个是摔伤了腿,暂时不好动弹,另一个是伤寒,高烧也一日没退,整夜在咳嗽。 江长兮过去看了,屋里除了病人的家属,就只有一个药童在。 药童靠在椅子上,一手搭在小腹处,一手搭在把手上,撑着脑袋,眼睛眯着。 他是困极了,却强撑着意识不敢睡,脑袋一点一个激灵,没一会又昏昏欲睡,一点一个激灵。 江长兮瞧着好玩,又泛起心疼,脚步轻轻走过去。 药童又一个激灵,朦胧的视线里闯进一抹海棠花色的裙摆,绣着花枝的褶子折出好看的弧度,药童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又一个激灵。 这会是彻底惊醒了。 “姑、姑娘!”药童有些无措地站起来,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虽然江长兮笑得柔和可亲,药童心里却只有:完了完了,被姑娘发现他偷懒,姑娘会不会将他赶出去啊?!呜呜呜,不要啊,他再也不贪睡了…… 觉察到了他的紧张和害怕,江长兮和缓地笑笑,没有任何责备之色,“别紧张。” 江长兮刚开口安抚了他一句,病人的家属已经注意到她了:“这位姑娘是?” 药童连忙道:“这是江姑娘,是我们天水堂的东家。” “原来是东家啊。”病人家属整了整衣裳,有些腼腆,“东家好。东家可真漂亮,医术高明,年轻有为,还是个善心人。” “夫人谬赞了。”病人家属逮着好听的字眼就往江长兮身上套,江长兮都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我就在堂里挂个名,真正医术高明的是叶大夫辛大夫他们。” 人家属却道:“那也是东家领导有方。若不是东家善心,时不时赠医施药的,像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家哪里看得起病,不过是能挨一日是一日罢了。” “我也是人微言轻,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能够帮到你们,是我和天水堂众位大夫的福气。” 江长兮与家属说着话,见药童勉强撑着精神,眼下却是一片青黑,江长兮好笑又心疼:“去那边睡一会吧,我在这里,不怕。” 病人房里都摆有竹榻,是留给病人家属或是守夜的药童睡觉用的。 可江长兮在这里,叶大夫也叮嘱过要留意病人的,药童哪里敢睡。 江长兮温声安抚他:“去吧,我还等人,暂时不会走。你趁现在睡会,后半夜才有精神撑着。” “若你精神不佳,后半夜要是有个紧急情况什么的,你也没精神张罗。”江长兮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走之前,会喊你的。” 病人家属见药童也不过十三四岁,跟她家里的小子差不多大,却如此懂事自持得让人心疼,也附和着江长兮劝他去睡会,还开玩笑说等他睡够来替她守着,她也好去睡会偷懒。 病人家属真的只是一句玩笑话,谁知他却当真了,“好的婶子。” 要睡之前他还不忘提醒:“一定要叫醒我啊。” 他太过认真了,江长兮都不好意思笑了,“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江长兮觉得他有些面熟,又眼生得厉害,应该是上次从慈善堂刚招来的。 药童听言,咧开嘴笑,很郑重地跟江长兮介绍了一下自己:“徐生,我叫徐生。” “徐生。”江长兮默默念一句,笑道:“好,我记住了,徐生。” 她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 徐生。两个字,字正腔圆,娇柔温和。 徐生从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 可今天,他却觉得这两个字是如此的美妙。 徐生拥着棉被,从入了慈善堂后,这是他第一次好眠。 夜色深沉,却非静谧无声。 徐生是被巨大的雷声惊醒的,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屋中的人事物。 他一个激灵醒来,不慎滚下竹榻,摔了个四脚朝天。 正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屋外有嘈杂的人声和慌乱的脚步声。 病人家属紧张又害怕,频频往外张望,却不敢踏出去一步。 “怎么了?”徐生忍着浑身骨头叫嚣,往屋里一张望,不见江长兮身影。 徐生脸色一白,“姑娘呢?” 病人家属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外面:“好多人,血。” 病人家属说得含糊不清,徐生却觉得天边那记惊雷是在他头顶炸响的,炸得他脑袋嗡嗡,连思考都做不了,就冲了出去。 真是人间地狱。 就是家人全遭匪乱而亡,徐生也没有见过这么血腥悲惨的场景。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看到那些不断被抬进来的血人,有的胳膊没了,有的腿没了,还有的一张脸被炸得血肉模糊,哎哎叫唤了两声就断了气。 徐生觉得有些腿软,瘫倒在地上,忍不住背过身去,呕出来一滩酸水。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比凌迟轻松多少 http://.biquxs.info/

那声惊雷炸醒了许多人,留宿天水堂的辛泽和叶大夫原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一看到这满院的伤员也被吓醒了,连询问都忘了,火急火燎的开始救人。 这些都是江长兮粗略处理过的,伤势勉强能撑才让人从寻安侯府抬过来的。 她走得太匆忙了,手边没有太多的药,只有送到天水堂才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辛泽勉强了解了来龙去脉,知道是寻安侯府发生火药爆炸,伤了不少人。 辛泽赶紧让徐生去通知大夫们回来,让叶大夫撑着天水堂的大局,自己张罗药童们背上所有能用的药去侯府支援江长兮。 什么是人间地狱? 寻安侯府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随处可见的断臂残肢,随处可听的悲鸣哀嚎,随处可闻硝烟滚滚。 深埋在地底的火药一层一层爆炸,偶尔还有余波传来,轰隆又是一阵地震山摇。 书房那处已经是一片火海翻腾了。 “徒儿?徒儿!”辛泽匆匆赶来,恰巧又是一处轰鸣闷响,不大,炸飞的瓦片四溅,伤了不少人。 巡卫营的人在组织救火救人,书房那处被围了起来,不给靠近。 不断的有人被抬出来,不断的有人又冲了进去。 夜戚戚,风声哀恸。 “娘的,这徐南岸就是个疯子。”听完锦风的转述,知道是柳香阁的地下窝点暴露之后,寻安侯徐南岸为自己能够逃脱,竟然不顾一切引爆了书房下的炸药,辛泽抹了一把脸,在心里将徐南岸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还好你家王爷机警,否则整个巡卫营都得给他那群手下陪葬。” 那些一心忠诚于徐南岸的部下大部分被炸药波及,死伤惨重,仅存的小部分短时间内也没有了行动能力。 这炸药威力算是大的,不过徐南岸给自己留了逃命的时间,被寒未辞看穿后,也相当于给了巡卫营逃命的时间,巡卫营才不至于全军覆没。 可被波及的巡卫营死伤依旧严重,江长兮、辛泽医术太高,此时也有些分身乏术。 幸好寒未辞在去追捕徐南岸之前就做好了安排,除了天水堂外,世安堂等药堂的大夫也先后赶来,加入救援之中。 没过多时,得到消息的安早年也带着部下赶来,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这才堪堪控制住了局面。 “安世子,辛苦了。”分明是新婚之夜,还要为这样的意外操劳。 “责职所在,不敢承姑娘一句辛苦。”安早年没想到江长兮会在这里,连她脸上衣服上都沾满了灰烬和血污,一贯清冷的脸上闪过敬佩之色:“是姑娘辛苦了。” 安早年冲江长兮一拱手,“这里交给我便可。那些伤员请姑娘尽力救治,有什么短了缺了,让人通知我即可。” “世子放心,长兮定全力以赴。”江长兮回他一礼,便要离去:“世子,若有王爷的消息,请务必告知于我。” 徐南岸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等地步,寒未辞去追他了,必定要与他正面对上的。 江长兮担心他。 安早年明白她的心情,点了点头,郑重地应了一声:“好。” 安早年是安早瑜的兄长,江长兮对他还是信任的。得了他的话,也不再多耽搁,与辛泽等人送那些简单处理过的伤员到附近的药堂救治。 只有到了药堂,才有最充足的药材,最完善的设备,最干净的环境,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伤员们的安全。 幸好寻安侯府的府邸足够大,这里是临都城名副其实的富人区,同样大的地方,却不及贫民巷那般人口密集。 侯府的左邻右舍虽有波及,伤亡却还在可控的范围内。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一场忙碌,直到天朗朗明亮,才渐渐接近尾声,好多人都累趴下了。 江长兮施针施到手都麻了,她站了一夜,走一步就觉得脚钻心的疼,又疼又麻。 “还不趁着现在眯一会,杵门口干嘛。”辛泽也是忙了一夜,不过他是男人,体力本来就比江长兮好,前半夜又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自然比一夜又惊又累的江长兮好一点。 本来都处理好病人了,以为江长兮去睡了辛泽一看她正靠在大门口站着,又是恼火又是心疼地骂了一句。 “师父,您能不能小点声?”一宿未睡,江长兮脑袋嗡嗡的疼,被辛泽这大嗓门一炸,更难受了。 “就该你头疼!”嘴上这样骂着,辛泽还是放缓了声音,劝她:“去睡会吧,王爷回来了我亲自去喊你好不好?” 江长兮想说她睡不着,但一见辛泽皱起的眉,泛着疲惫和担忧,江长兮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我先去睡一会,剩下的事就麻烦师父看着了。” “去吧去吧。”辛泽不在意的挥挥手,让她快点滚去睡觉。 江长兮没有回侯府,就歇在天水堂。 她刚走,江长远就匆匆来了。 他昨日正好在宫中值夜,寻安侯府的炸药被引暴,宫中戒备加严,他一时脱不开身。 此时出来,还是趁着换班回家看看的,等会还要赶回宫里。 “先生,我妹妹呢?”江长远赶得急,大汗淋漓的:“安早年说昨夜我妹妹也参与侯府那边的救援了,她人呢?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她忙了一夜,我刚赶她去睡会,你别把人给我吵醒了。” 江长远一脚迈进天水堂就往后院冲,辛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拦下,让他动静小点:“我这里乱着呢,你就别添乱了。” 听说江长兮去睡了,江长远这才消停,可他不放心,再三询问了辛泽,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还有些将信将疑的,看得辛泽想打人。 他好歹也是江长兮的师父啊,作为兄长的你能不能给他一点信任啊! “大清早的,还没吃吧?门口包子铺将就吃点?”见江长远是真的着急他妹妹,辛泽这才不跟他计较。 看了眼天色,辰时没到,早得很。天水堂外面那条大街上也只有零星行人。 包子铺倒是早早开了。 江长远没仔细看天水堂的情形,可匆匆一眼,也足够触目惊心了。 “不用。”江长远灌了两杯冷水,缓过一口气:“不吃了。徐南岸还未落网,宫里也紧张,我还要赶回去。” “兮儿若是醒了,跟她说一声。不要担心家里,祖母已经替她圆过来了。”江长远抹了把脸,振作精神,与辛泽告别,匆匆又往宫里赶。 辛泽目送江长远离去。 他站在天水堂门口,看街上空寥寥的。 行人稀少,大多会停下来,朝向寻安侯府的方向指指点点。 徐南岸的尸体是在西山被发现的。 发现的地点再往山腰有三里的距离,就是西山书院的后门。 现场一片狼藉,都是打斗的痕迹,鲜血断肢随处都是,十足的血腥残暴。 徐南岸被分尸了。 根据仵作验尸,证明徐南岸是在生前被活活分尸而亡的,从手脚趾开始,分筋断骨,一寸一寸削、砍、剁,甚至连肚子都在活着的时候被切开,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这样的死法,怕不比凌迟轻松多少。 不少办差的衙役都看吐了,巡卫营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吐再吐,最后腿都是软的。 寒未辞命人将这一处都围起来,除了官差任何人不能靠近,包括西山书院的学生。 “真是太惨了。”相凉卿掀开染血的白布看了一眼,他这样的心理素质都去吐了一回,跟始终面不改色的寒未辞吐槽一句:“不是人。” 也不知道是在吐槽寒未辞,还是吐槽那个将徐南岸折磨成这样的人。 不过相凉卿是一点都不同情徐南岸,甚至觉得他死得这么惨真是太好了。 真是不怕他死,就怕他死得轻松。 他死得太轻松都对不起那些被他炸死的人。 “有抓到人吗?”相凉卿问的是杀徐南岸的人。 虽然杀了徐南岸也算是大功一件,但这样的手段太过残忍,对方怕什么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就是变态杀人魔。 这样的人让他游离在外,也是挺危险的。 寒未辞摇头,从得到消息赶来,迅速包围整个西山进行搜索到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 他眸色深沉,映出西山书院的影子来。 “书院安排人去了吗?” “放心吧,有人在排查。”相凉卿知道寒未辞是担心杀徐南岸的人潜藏在书院里。 不过现场离一西山书院太近了,有不少人听见徐南岸的惨叫声。 书院虽出于学生的安全考虑,在出事之时就派人去保护学生了,但有些学生还是吓得不轻。 尤其住在西山书院的学生大部分不足十四岁,都还是孩子。 “安排太医上来给孩子们看看。排查之后,通知他们的家人来接人。” 这种情况下,西山书院也不敢再留着孩子们了,还是早早送他们回府的安全。 “行吧。”相凉卿提着心,按按额头:“安早年传来消息,说在寻安侯府地下找到些东西,他瞧着有异,让人去请长兮妹妹了。” 寒未辞微怔,有些什么异样是需要请到江长兮的? “蛊毒?”除此之外,寒未辞不做他想。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是不是少了一罐 http://.biquxs.info/

看相凉卿的神情,寒未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双好看的眼微微眯起,眸底氤氲着浓重的黑。 他没有转身就走,相凉卿觉得很意外:“你不回去?” 那可是江长兮,寒未辞不一向紧张她紧张得命? 寒未辞斜睨他一眼,很认真地随口道:“她不是菟丝花。”她是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也能有一片广阔天地的飞鸟。 而他要做的,是成为可供她栖息的大树,只在必要的时候给予她保护就好。 更何况,“蛊毒这玩意有谁比她更了解?本王去了也是添乱。” 相凉卿:这理由我服。 “让人将这里收拾了,看着膈应。”寒未辞冲他摆摆手,往书院那边走去:“殷褚识什么情况?” “快到晋州了吧。”昨天夜里得了消息,之后就一直在忙徐南岸的事,也分不开心神:“放心,有人盯着。” 避开地上斑驳的血迹,寒未辞眸色渐深,不忘叮嘱他一句。 相凉卿知道殷褚识的存在对江长兮有威胁,寒未辞在意他的动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底下的人都不敢怠慢,每日一小报两日一大报的,也没见这位爷这么特意提起过。 相凉卿也是极聪慧之人,想起寻安侯府发现的蛊毒,立即有了猜测:“徐南岸跟殷褚识有接触?” 寒未辞沉默地往前走,张扬的眉眼微拧,戾气深三分:“我要知道徐南岸养的是什么蛊。” “殷褚识那边密切关注,每两个时辰报一次。” “巡卫营回防临都,加强城门口排查,任何可疑人物全部扣押。” “临都所有医馆接受排查,就诊病人全部记录在案……” 一连数道命令下达,寒未辞一脚迈进西山书院。 落叶飘零,秋风萧瑟。 与此同时,寻安侯府。 过了一夜,寻安侯府一片断壁残垣不改,血迹灰烬随处可见,在天光大明下更让人心惊肉跳。 火药味混杂着血腥肉焦的味道弥漫,呼吸吞吐间的气味刺鼻难闻。 安早年安排人清理这一处,将焦尸残骸搬到另一边安置。 他带着江长兮绕过书房,去往柳香阁。 江长兮也是看到那个被爆炸的气浪轰得只剩下半块的牌匾才知道这处就是柳香阁的。 安早年说,因为柳香阁距离书房较近,受到爆炸的波及,整个柳香阁都成了危楼。 所以他让人将柳香阁推倒了。 可以想象那场景的江长兮:“……” 密道的入口就在主屋旁边的偏房里,听说这里原来住着的是香姨娘的侍女春儿。 密道口外木柜下,藏得十分隐匿。 若不是这次爆炸将这房子炸成了危楼。安早年又命人将楼都推了挪走,只怕找到这密道还得费点功夫。 密道里除了巡卫营的人就是安早年的人。 原先被困在这里的姑娘们已经被救出去了,安置在另外的地方。 入口的楼梯又窄又陡,只能容一人通过。 安早年走在前面,手上举着火折子,但照明有限,只能不停出声让江长兮小心脚下。 江长兮走得小心翼翼,这楼梯太陡了,几乎成了直线,一个不甚就会踩空。 好不容易踩到了结实的地面,江长兮松了口气。 密道前半段的空间也没有宽阔到那里去。 江长兮身形娇小,通过得还算容易。 安早年就有些吃亏了,一身锦衣蹭了不少墙土。 走了几步,周围的空间才渐渐大了,连安早年都能直起身子,还留有富余的样子。 空间变大,视线也开始开阔起来。虽然地下的空气流通依旧不佳,江长兮还是小小松了口气。 这时她才发现,密道的墙上嵌有油灯,应该是挖密道的人留下的。 油灯明亮,安早年的火折子已经没有作用了。 他一口气吹掉,塞回怀里,声音清冷清冷的,跟他的人一样:“快到了。” 果然没多久就看见了一个洞口,洞口粗糙,就像是直接在墙上通了个洞一般的简单粗暴。 过了洞口,眼前豁然开朗。 江长兮定睛一看,还没站稳,就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三个精心打造而成的囚笼,每一个都比一间卧房还要大,装点着轻纱珠帘,绒花绿叶,地上还铺着柔软的毯子,看起来精致舒适。 而与这三个囚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面的墙上挂着的各种各样的刑具,鞭子、刺刀、银针、夹板、老虎凳…… 只有江长兮叫不上名字的,就没有这里没有的,就连安早年都沉着脸色,说刑部牢狱里的刑具都不及这里齐全。 江长兮仔细看了,每一件刑具上都沾着斑斑血迹,有些甚至被磨秃,用断了。 就连那从墙上垂下来的铁链都被血浸透生锈,甚至有一节铁链上还卡着一根手指骨。 江长兮脸色苍白,身子晃了晃,不敢想象那些被囚困在这里的人都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难怪,难怪付星舟那么恨徐南岸。 她以为那年初遇,她看到的付星舟身上的伤就是全部了…… 安早年以为她是被眼前这些东西吓到了,抬手虚扶她一下,侧身挡在她面前:“郡主,先去那边看看。” “好。”江长兮还记得下来密道的主要目的,强迫自己拉回心神,不再留意那面犹如炼狱的墙,随安早年朝另一个小房间去。 是真的很小的一个房间,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站着,三面墙角都摆满了大小不一的黑白罐子。 那些罐子都被封存得很好,上面贴着纸条,写着江长兮看不懂的文字。 “不像是南疆那边的文字。”安早年虽然也认不得几个南疆文字,但这几个字晦涩难懂,明显跟南疆那边通用的文字不太一样。 江长兮也看不太懂,“等回去让我师父看看。” 辛泽对南疆的了解比她深很多,还特意去学过南疆话。 安早年没有意见,看她小心翼翼地检查那些罐子,询问这些罐子是怎么被发现的,什么人发现的之类的问题。 安早年都一一答了。 江长兮听得仔细,也留意到有一个罐子有明显被打开过的痕迹,痕迹很新。 她一边让安早年退到外面去,动手掀开那个罐子。 与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江长兮皱了一个眉头,没有避开,借着外面的火光勉强看清了那罐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虫分布在心脏四周,在来回蠕动着细长的身体。 心脏正中心,有明显区别于白色小虫的虫子,肥胖的身体大概有小指般粗,浑身暗沉沉的红色跟那颗散发着腥臭味的心脏差不多,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更让江长兮觉得惊骇的是,那只暗红色的虫子竟然在啃咬一条白色的小虫,白色的小虫在它的牙口下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半成蛊! 江长兮心里一片惊骇,若不是这一年她见多了蛊虫,怕是会将这罐子直接给丢出去。 还好她很快镇定下来了,手里也稳稳地捧着那个罐子。 看着那满地的黑白罐子,江长兮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安早年一直在小房间外等着江长兮,可好半天了也没见她出声。 安早年怕不好,正要走过去问,就见江长兮惨白了脸出来,面上是强装的镇定。 安早年心道不好:“很棘手吗?” “有点麻烦。”江长兮捂着心口,深呼吸两回才压下惊吓:“全是半成蛊和未成形的白蛊。” 安早年不知道半成蛊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白蛊,历州城的白骨疫起源就是这白蛊。 安早年大惊,一向清冷淡定的脸上闪过愠色:“徐南岸!”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历州城的白骨疫竟然是徐南岸的手笔! 大惊之时,安早年还是有疑惑徐南岸为何会有这些蛊的,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需要我做什么?” 赶紧将这些半成蛊、白蛊处理掉,才是当务之急。 江长兮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严肃认真地道:“准备笔墨,我写方子。你帮我把方子送到我师父那。” “数量太多了,我需要师父帮忙。”面对这么多的蛊毒,江长兮也不敢托大,将自己需要的东西一一跟安早年说了,又写了方子给他。 “安世子,还请你将碰过这些罐子的人集中起来,我需要一一确认。” 确认什么,安早年心知肚明。 “好。”他神色肃然的,“郡主,临都……” “我会尽力的。”江长兮知道他要说什么,郑重道:“我不会让临都变成第二个历州城的。” 安早年松了口气。他甚至没有多想,就相信了江长兮的承诺。 临都城,不会有事的。 拿着江长兮写的方子,安早年出去找人给辛泽传信。 将江长兮吩咐的事一一办妥后,他又折回了密道里。 江长兮蹲在小房间里,眉头紧蹙,脸色不再惨白,却黑沉沉得可怕。 安早年心里一个咯噔,突生不安。 “怎么了?” “你瞧瞧这里。”江长兮语气轻轻的,慎重无比跟他确认:“是不是少了一罐?” 江长兮指的是蛊罐下压着的积尘,常年不曾挪动的罐子一拿起来,就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 而江长兮指的那处,积尘正好空了一圈。 真的少了一罐! 第一百四十章 长大了就不要太依赖你姐 http://.biquxs.info/

安早年大惊失色,都不敢想少了一罐的后果。 他急得原地转了两圈,脑子转得飞快:“兹事体大,瞒不得,我得进宫面圣,请调人手。” 不说巡卫营有大半人手被调去了城外,就是全都要,临都城一旦全面戒严,三个巡卫营都不够用。 不过好歹也是在历州经历过的人了,安早年又向来沉稳,一时急乱过后,很快就镇定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请调令、设戒备,让人往城外传了消息,又给江长兮拨了好几个人帮忙。 江长兮清点了一遍密室里的黑白蛊罐,安早年给她拨的人都是他的亲兵,一身强悍杀伐之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让他们守着密室入口,江长兮很放心。 她上到地面,安早年已经让人去通知了秦世萧。 秦世萧去安置那些从密室里救出来的姑娘了,没有同寒未辞二人去城外,接到安早年的消息也很快就赶了回来。 江长兮正站在寻安侯府原来大堂前的校场上,与刚刚赶来的辛泽说着话。 秦世萧没看见安早年,问过之后才知道他已经进宫去了。 “先去密室吧。”辛泽的脸色不太好,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沉了不少。 江长兮和秦世萧都没有意见。 江长兮走在前面引路,到那密室入口时才迟疑了一下:“二哥,你就不要下去了。” 秦世萧沉默了,低头看江长兮。 她挺认真的,语气虽轻柔,但一张小脸板着,不容置疑的神态。 秦世萧微微皱眉,很坚持的,“不行,王爷不在,我得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江长兮也不跟他争,直接摆事实讲道理:“二哥,这下面的是蛊毒,不是罪犯,你不懂蛊二不懂毒,跟下去了也于事无补。” 感觉被嫌弃了的秦世萧:“……” “噗嗤!”被秦世萧的表情乐到的辛泽很不客气地在他心上补一刀:“这种事我跟我这乖徒弟挺擅长的,你就不要下来添乱了。” 被师徒俩同嫌弃的秦世萧:“……” 最后下去密室的,只有江长兮和辛泽。 别说秦世萧了,师徒俩连天水堂和世安堂的大夫都没带下去。 秦世萧站在入口处,看着黑漆漆的入口一脸凝重,最后还是忍着没下去‘添乱’,让人火速传消息去了城外。 城外,通向西山书院的大路都被得了消息赶来的各府马车堵死了,不进不退拖了半个时辰,每个人都心急如焚。 这人一急起来还容易出事,不是这家的马车插了那家的队,就是那家的马车走太慢挡了这家的路,焦躁的心情火上浇油,一点就着。 随安侯府得到消息算早的了,可紧赶慢赶来,也能赶多前面去,正好卡在半途,前头遥遥无望,后面也看不见尾,不时有人争执的声音响起。 江吴氏头疼得厉害,眼皮子老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没消息吗?”江吴氏一手按着额角,压下心头的焦躁问。 声音传到外面,正四处张望的褚婆子听见了,赶紧来回:“回夫人,今日书院戒严,言哥儿离开书院回家怕有好些手续要走,应该快到了。” 这动静闹得挺大的,京兆尹府的衙役将整座山头都给包围了,就他们停留的这个地方还能看见巡查的人。 江吴氏有些坐不住了,掀开帘子往外瞧。 整条大路上除了偶尔动一下的马车,只有各家的婆子小厮在走动,还没有谁家接了孩子出来。 江吴氏心里的不安更甚,喊来褚婆子:“你到前边去打探打探,有谁家的哥儿接出来没有。见到人也行。” 褚婆子因为之前办事不利,被老夫人罚了月例降了职,还受了江吴氏好一段日子的冷落,遭了些罪。 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表现,就等着能重新得到江吴氏信任重用呢,自然应得又快又利落,挪着微胖的身子往前边的马车探去。 江吴氏又坐了回去,无意识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坐立不安。 小半个时辰过去,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嘈杂的声浪一波一波地往后面传,江吴氏正要竖耳去听真切些,就听得褚婆子匆匆忙忙的声音。 她跑得腿都软了,气喘吁吁的,“夫人,大不好了。京兆府封锁了整个西山书院,哥儿们、夫子们,谁都不给进出了。” “什么?”江吴氏再坐不住了,猛地掀开车帘,声音急切:“怎么回事?不是他们通知我们来接人的吗?”这出尔反尔是什么情况,这么多人,不怕起哄出事吗? 褚婆子还没回答,前头质疑的声浪越来越大,有些府上来的是说得上话的爷们,拽着衙役大声询问原因。 京兆府的衙役官阶不高,又大多是平民出身,平日接触的人和案子多是寻常百姓那一挂的,应付起这些高门显贵的公子大人们还没王府的小厮得心应手呢,被揪着领子大声斥问也不敢还手,很快就被撂倒在地。 听见这边的动静,附近的衙役都跑过来支援,两方人缠斗在一块,场面更加混乱了。 西山书院内,面对一摊麻烦正烦躁不已的寒未辞听见这么大的动静,浑身戾气更重了几分。 他眸色深沉,氤氲着极浓的黑暗。 满脸寒霜,冰冷邪煞。 院子里聚着挺多人的,就他身周一米内无人敢靠近。 一个个低垂着脑袋,连往他那里瞄一眼都不敢。 相凉卿安排好事情,和书院院长一起过来。 外面的动静他不是没听见,他也想放人走。 可现在情况有变,别说那些孩子了,就是他们这些两脚踏进书院的人,短时间内都离不开这里了。 “这点场面都控制不好,养你们吃闲饭的吗?”相凉卿的脸色也不好,说话更不客气,上位者的威势压得这些人脑袋垂得更低了。 相凉卿捏了捏眉心,过去跟寒未辞打商量:“王爷,借你的玉牌用用。” 寒未辞瞥了他一眼,扯下腰间的玉牌丢给锦风。 锦风接令,朝寒未辞和相凉卿各施了一礼,带走了现场一半的人。 外面动静很快就会平息了。 相凉卿很清楚,整个临都城怕没有人敢触这位爷的霉头。 “得让长兮妹妹过来一趟了。”相凉卿叹了一口气,老实说道:“书院就那两个大夫,治头疼脑热的病症还行,蛊毒也是没辙。” 寒未辞满脸寒霜,挺吓人的:“没用!” 西山书院的院长挺刚正不阿的,听寒未辞怪罪,忍不住替他的下属辩解:“他们没……” 刚说了三个字,就被相凉卿一把捂住了嘴拖走。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他杠什么哦,怕不是读书读傻了! 寒未辞虽不愿江长兮涉险,但事有轻重缓急,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拎得清的。 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急送到寻安侯府,寒未辞负手在身后,抬眸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廊下。 或许是寒未辞身上的寒气太渗人了,男孩有些怕他,踌躇着不敢上前来。 男孩长得挺好看的,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眉眼间有三分肖像江长兮。 正是江长言。 看着江长言,寒未辞周身的气势缓了几分,朝他眉头一挑,语气还算好的:“什么事?” “我……”江长言神色犹豫,呐呐不言。 寒未辞眉头微拧,语气又冷了一分,“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说,做什么扭扭捏捏的姿态。” 念及江长言是她的弟弟,寒未辞还是不忍太过苛责的,朝他一招手:“过来。” 挨了一句教训,江长言不敢再犹豫了,只是速度也不太快。 待江长言在他身前不远处站定,小萝卜头也就比他腰高那么一点点,他居高临下的,那气势更是逼人。 不过还是很耐心地再问了一遍:“有事?” “嗯。”江长言犹豫着要不要说,但一想到寒未辞方才的训斥,他又急忙问道:“姐姐要来吗?” 他刚刚听见夫子们在讨论了,说要去请姐姐上山来。 其实他没弄明白书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就是见夫子和大人们都挺紧张的,整个书院都弥漫着不太好的气氛。 江长言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 “她晚点来。”寒未辞知道江长兮跟这个弟弟关系还不错,提起耐心同他说话:“找她有事?” 江长言拿不定寒未辞对他姐姐的态度,但阿哥有教育过他,想娶姐姐的人都要防着。 江长言想,那还是不说了吧。 “我有点怕。”江长言摇了摇头,“姐姐来了我们就可以回家吗?” “不知道。”寒未辞很诚实地回答,抬头揉了揉他的脑袋:“男子汉生来就该保家卫国,支撑门楣。多少人指望你,多少百姓依赖你,如何能怕?便是真的怕,也要给我咽回去。知道吗?” 寒未辞问得沉,江长言本来就杵他,更不敢反驳了,呐呐称是。 结果寒未辞不满他说话有气无力的,斜斜瞥来一眼。 江长言立即背脊挺直,大声地:“知道了!” “你今年几岁了?”寒未辞心情勉强。 “八岁。”寒未辞问,江长言不敢不答。 “八岁,大孩子了。”寒未辞微微眯眼,拍拍他的头,说得很正经:“长大了就不要太依赖你姐姐了,会给她造成困扰的。你要学会独自成长。” 江长言:“……” 无意间听到某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相凉卿:“……”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完完全全的捧杀 http://.biquxs.info/

锦风亲自到寻安侯府接的江长兮。 他先见到的秦世萧,秦世萧说她还在地下密室里。 地下密室的蛊毒还没有处理完,见周围没有人,江长兮抽空问了一句付星舟。 辛泽是知道付星舟的,很多事江长兮都没有瞒他。 “付星舟也在临都?”这事儿辛泽还真不知道:“没瞧见他来天水堂。出事了?” 付星舟什么脾性辛泽也知道一点,说好听点是特立独行,说难听了就是偏执鬼畜。 辛泽说过,付星舟这性子要一直这么下去,不是毁灭别人,就是毁灭自己。 他的话江长兮一直记着,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想过矫正,只是一直徒劳无功。 有些执念一旦生成,非不死不休不可解。 “一直没消息。”寻安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徐南岸成了通缉犯满城抓捕,也不见付星舟有什么消息,这才是江长兮最揪心的。 就怕他死在哪个旮旯角落里了,没人知道。 她也有向安早年旁敲侧击过,可安早年嘴严,轻易问不出来什么。 安早年不肯说,她也不能一直追问。 万一付星舟没事呢? 她多嘴一问,反而置他于险地了。 爆炸伤人案和地下的藏蛊已经让她身心俱疲了,还要时刻挂心付星舟…… 江长兮忙碌得头疼。 辛泽在临都的根基还不如江长兮深厚呢,打探消息这方面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就事论事地安慰她两句。 他更多的心神还是放在这些蛊毒上。 秦世萧带锦风下来时,两人刚刚止住了付星舟这个话题。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挺严肃的,秦世萧也不敢不慎重。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第一次看清密室里的情形,看见那些骇人听闻的刑具,秦世萧和锦风齐齐默了一瞬,觉得徐南岸被分尸碎骨实在是罪有应得。 江长兮和辛泽都在小房间里,两个人的心神又都在那些黑白罐子上,直到秦世萧出声,两个人冷不丁吓了一跳。 “秦二哥?不是让你不要下来?”见是秦世萧,江长兮还未松口气,心又提了提。尤其是看见落后他一步的锦风,眉头皱得更紧了。 “郡主。”对江长兮,锦风一向很恭敬,拱手见礼道:“徐南岸在西山书院投了蛊毒,西山书院所有夫子学生被困,情况紧急,王爷特命属下来请姑娘上山。” “西山书院?”江长兮对这个地方不陌生,她记得弟弟江长言也在西山书院读书。 她还记得西山书院是大鸿最有名的书院之一,临都凡有条件的人家都想将孩子往那里送。 据江长远不完全统计,整个临都有三分之一的孩子是在那里上学的。 西山书院若是出是,临都城三分之一的天得塌。 眼下这密室里的蛊毒着急,西山书院亦是刻不容缓。 江长兮沉着脸,看了眼辛泽,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去吧。”辛泽知道她想做什么,也不阻止,“若没猜错,应该就是被带走的那罐蛊毒。白骨疫的可能很大。” 历州白骨疫还历历在目,治病的方子还在,太医府那边也有的是经验,辛泽说得还算轻松。 其实他们最怕的,是西山书院上的蛊不是白骨疫,那才是真正的凶险。 这里有辛泽,江长兮自然是放心的,留秦世萧守在寻安侯府,江长兮和锦风赶往西山书院。 一路上,江长兮都在询问书院中的情况,得知徐南岸已死,还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死去,江长兮脸色一瞬间的苍白。 锦风以为她被吓到了,不敢再提,主动说起了书院里其他的情况。 得知暂时没有人出现发热咳嗽这类不好的症状,江长兮脸色缓了缓,一张脸还是凝重的。 江长兮在西山下见到了临都各府前来接孩子的人。 他们虽然从大路上撤了下来,但还是没有什么人离去,都聚在山下一片较为宽敞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一片。 江长兮扫了一眼。 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凝重惨白的,各式各样的马车拥挤在角落里,相熟的人都凑在一块,没什么心思聊天,也不愿意离去。 那些代表主人家来接人的婆子小厮更不敢擅自离开了,遣了一个小厮回府通报,其余人伸长了脖子等在山下。 讨论声被压得低低的,嗡嗡的响,更让人心烦气躁。 江吴氏在马车里坐不住,便下了马车,跟另外几个亲自来接孩子的夫人凑在一块。 也没什么话,就是觉得人多点,彼此能有个慰藉。 褚婆子觉得这是在江吴氏面前刷存在感的时候,一直跟在江吴氏周围,一面听周围人说话,一面眼珠子滴溜溜地四处打量。 江长兮和锦风骑马赶来,正好被褚婆子瞧了个正着。 “夫人,是大姑娘。”褚婆子自诩是江吴氏身边第一得力人,自然知道江吴氏不喜欢江长兮。虽然不至于事事针对,但也想她栽个大跟头。 尤其是在江长兮的婚事上,江吴氏似乎很不满南襄王府的这门亲事。 褚婆子觉得她立功的机会来了,出声提醒江吴氏的同时也抬高了音量,大半场的人都听见了。 “姑娘的医术好着呢,历州的白骨疫她都能治好,这世间就没咱姑娘治不好的病!” 中秋宫宴那日,江长兮因在历州城救疫有功,获封温淑郡主不说,还得皇上赐婚南襄王,临都城里有多少人眼红嫉妒,就有多少人听说过江长兮的大名。 今日西山书院无故被封,在场人家哪个不是有权有势的,用点手段花点钱多少能打听出里面的情况,隐约知道是跟历州白骨疫差不多的危险,众人心里慌得难受。 如今听褚婆子喊出了江长兮的身份,又说出那样肯定的话,个个喜形于色,嘴上说的心里想的都是:“是侯府的郡主,她本事大着呢,定能助王爷解了眼下危难。” “我也听说她的医术很好,民间有说她是华佗在世的,不用担心了,不用担心了。” “万一治不好呢……” “怎么可能治不好。皇上都给她封郡主了,若治不好,那不是名不其实。” “就是就是,治不好她也担不起这郡主名号,更没有资格嫁给南襄王爷了。” 窃窃议论四起,汇成的声浪可不低。 锦风习武之人,五感颇好,将她们的话听了个真切,暗暗蹙眉。 心想这是谁带起的流言蜚语,完完全全的捧杀好嘛! 偷偷瞄一眼江长兮,见她跟没听见似的,神色平淡地往山上走,锦风松了口气。 心里却暗暗将那几个起哄得最厉害的人记下来,准备等会让人去查查是哪家的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他家未来王妃下绊子,怕是忘记了王爷是个狠起来连亲祖母都能押下天牢的人。 在心里默默为这些人点蜡,锦风跟在江长兮身后上山,身后传来褚婆子的大嗓门:“夫人,您看大姑娘,怎么还不理人啊?” “兮儿着急上去治病呢,别打扰她……” 锦风回头瞥了一眼,前面江长兮在催,他就没多瞧,赶紧跟上去。 听见江长兮来了,寒未辞亲自出来接人。 “你来啦。”寒未辞站在她面前,见她衣裳穿得单薄,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山上冷,你先穿着。” 锦风跟在后面进门,暗暗责怪自己不够细心。 “江长言很好,不用担心。”帮她系好带子,寒未辞又道。 知道江长兮还是挺在意这个弟弟的,寒未辞关心她的身体之余,率先安抚了她的担忧。 江长兮也不拒绝寒未辞的好意,拢了拢披风,语气松下来:“那就好。其他孩子们怎么样了?” “暂时没什么情况。”两人走在前面,寒未辞配合着她的脚步,声音和缓,不见森寒:“发现蛊毒的地方靠近后门。书院后门出了点事,从昨晚到现在没人靠近那边,应该没人碰过那蛊。” 知道寒未辞说的出事是指徐南岸被杀一事,江长兮点点头,不敢多问。 “先去后门还是先去看孩子们?”寒未辞问。 “先去后门吧。”只有先摸清蛊毒的情况,才能对症下药。 “好。”寒未辞跟她一起去。 寒未辞的脾气是真的不好,常年身居高位的若浸染出的威势也不是谁都能顶得住的,书院里的这些人都怵他,远远他过来,有意无意地避开。 同时也对走在他身边,分明娇小柔弱,面对寒未辞却能波澜不惊的江长兮感到好奇,频频回头。 江长兮全当没看见,寒未辞纵使不喜欢,也没有多说,只周身的气息更冷了几分,吓得那些人纷纷四散。 江长兮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严肃,都这个时候了,看见那些因怵寒未辞而做鸟兽散的人还是忍不住笑。 她歪头看他一眼,深眸有情,抿唇有意,明明挺好看一人,怎么就那么多人害怕呢? 这样的心思一闪而过,很快就到了书院后门。 就在后门角落的墙根里,江长兮看见了那个被摔碎的黑色罐子,跟寻安侯府地下密室里一模一样的罐子。 江长兮上前查看一番。 罐子被丢的地方偏僻,衙役刚开始没有注意,后来发现时书院里的大夫做了一些措施,但已经迟了。 “是白骨疫。”江长兮眸色沉沉,也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不幸。 第一百四十二章 庆荣姐姐带着一个人 http://.biquxs.info/

心中早就有了猜测,加上有江长兮在,寒未辞并没有多担心,询问了一番江长兮需要的东西,又拨了人手给她。 注意到锦风神色有异,看起来是有事要与他说。 寒未辞将事安排得差不多了,才示意锦风边上说话。 “王爷。”锦风留意了江长兮一眼,见她全部心神都放在蛊毒上,似乎没有受到山下那些言论的影响。 该说这未来王妃心大呢还是没心眼呢…… 锦风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可还是老老实实将山下的情况跟寒未辞说了一通,顺便将下属整理好的名单递给寒未辞。 没有意外的,寒未辞在名单上看到了江吴氏的名字。 薄唇轻抿出弧度,似笑非笑:“都很闲?” 锦风缩了缩脖子,觉得背后发凉。 寒未辞将那份名单折起来。 他的手很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折纸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流露出随意来,却让人看一眼就舍不得将视线移开。 两指夹着名单递给锦风,寒未辞神色很散漫的,恣意不羁中透着凉薄的寒冷,那双好看的眼里碎满了冰渣子。 “既然那么闲,这次西山书院的人手调配,就让他们家的人来吧。还有太医府和各大药堂的联动,也交给他们负责。” 锦风看都不敢看寒未辞,喏喏地应了一声是,在心里为这些人默哀一秒钟。 安排好事情,寒未辞走回去找江长兮。 西山书院只有两个常驻大夫,书院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都是这两位大夫给治的。 他们很少下山,也听说过历州城的那场白骨疫,听说过江长兮这个名字,就是跟眼前的这位娇俏好看的姑娘对不上号。 这一行还是很吃经验的,江长兮太年轻了,两位大夫都不太敢往那方面想。 反正两人听说是来给这小姑娘打下手的,都挺不高兴的。 只是碍于寒未辞的气场太强,他们扛不住,只好将一肚子不高兴憋着。 还好两位大夫职业素养挺好,心里再有微词,也没在治病救人这上头动歪心思,江长兮跟他俩还算合作愉快。 寒未辞瞥了那两位大夫一眼。 他的眼睛贼毒,好似能看穿所有东西一样,两位大夫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怎么样?”寒未辞低声问,亲和温润,不见疏离。 “跟历州白骨疫差不多。”得出这个结论,江长兮松了口气,额上有因太过专注小心而冒出的冷汗。 寒未辞拿出手帕给她擦汗,动作小心轻柔,就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那就好。”事实上有江长兮在,他就没担心过这事解决不了。 “我会传信给师父,让他安排人和药上来。”西山书院少说几百号人,就她和两个大夫,一一排查有够呛。 其实江长兮更属意辛泽亲自来,不过一想到寻安侯府的地下密室,她又只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 西山书院固然重要,地下密室那么多蛊毒也不容忽视。 临都城里可住着比这西山书院多好几十倍的人啊。 “不必麻烦师父了,会有人来的。”寒未辞淡淡的,肯定道:“也会有人送药来的。” 江长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好像什么都对。 不过她现在一心都是白骨疫的事,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再想其他。 听说江长兮上山了,相凉卿丢下手边乱七八糟的事,赶过来看她。 得知是白骨疫,相凉卿脸色不太好,拉着寒未辞商讨:“竟然是白骨疫!历州的白骨疫不会也是徐南岸那混球干的吧?” 相凉卿有这种推论也不是无的放矢。连江长兮都说了形成白骨疫的方式千变万化,一个环节的不同都会影响最终结果。 一模一样的白骨疫,是很难在两个毫不相关的人手中诞生的。 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徐南岸是历州白骨疫的罪魁祸首。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按徐南岸的履历,跟南疆王室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他怎么会南疆王室不传秘法,懂得这白骨疫的制造。 相凉卿将他的疑惑写在脸上,寒未辞看了一眼,语气平淡,“殷褚识。” 按江长兮的说法,寻安侯府地下密室的黑白蛊不是一日之功,徐南岸能在那么早之前接触到的南疆王室的人,只有殷褚识一个。 不必寒未辞再多说,相凉卿也能自行脑补出来大概,有些恼恨地锤手,“不该让殷褚识走得这么容易的。” 寒未辞靠在门边,视线不离江长兮,“没有证据。” 猜测再多,没有直接的证据,留下殷褚识也没有多大作用。 南疆新王倒是希望他们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殷褚识杀了,南疆好借机发兵。 只是这样令仇者快的事,寒未辞没兴趣做。 “你给姨母带消息没有?”寒未辞突然想起和阳长公主来,问相凉卿。 相凉卿身子一僵,脸色微微古怪。 寒未辞看一眼就知道答案了。 没有! 他‘啧’了一声,“去,给姨母捎消息报平安。” “……”相凉卿不想自寻死路:“你为啥不去?!” 寒未辞看向门外,锦风带了消息来,在不远处向他行礼。 有需要屏退周围的大事。 寒未辞语气清远,起伏不大:“有事。” 说得他很闲似的。 相凉卿一脸郁闷,又不敢不去。 他阿娘向来偏心寒未辞,还是偏心偏到天边那种。 寒未辞没捎平安信一句‘太忙忘了’就能混过去,他不一样,今天他要不给阿娘捎平安信,等这事过了,挨揍的肯定是他! 相凉卿一步一叹气,挺想跟他阿娘来个滴血认亲的。 到底谁是她亲儿子哦! 江长兮一转头就不见寒未辞了,也没有急着找他,找个人带路就去看孩子们了。 西山书院独占西山这一个山头,地方宽敞,房间众多,便是封闭了后门那一片的小院,孩子们也不愁没有住的地方。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原来两个人住的房间,现在住了六个人罢了。 西山书院学生众多,年龄六岁到十七八岁不等,她着重去看了那些年纪较小的。 尤其听说徐南岸死在西山书院后门,死相恐怖,凄惨的叫声更是响了半夜,很多人都收到了惊吓。 江长兮看诊时,也留意了一下孩子们的精神状态,有些吓得狠的,现在脸还苍白着,有些发烧。 江长兮给开了药,嘱咐照顾他们的人多看顾些,不要让他们落了单,夜里也要多注意动静。 在孩子堆里转了好久,趁着休息的时候喘口气,江长兮朝江长言招招手,带他到院子里说话。 书院地势高,温度比山下低些,但空气绝对清新好闻,带着丝丝花香。 “昨晚吓到了吧?”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左右僻静,姐弟俩正好说话。 江长兮示意江长言手来,她的手搭在他的脉上,指尖微凉。 江长言乖乖地坐在她身边,脚微微离地,他晃了两晃:“阿哥说男子汉就要胆大包天。” 江长兮脑子一时半会没转过来,表情难言。 胆大包天是真的用的? 不过想一想这的确是哥哥江长远会说的话。 江长兮有点头疼,暗骂江长远误人子弟:“男孩子胆子要大些这没错,但胆大包天就不是这样用的。” 江长言歪头,不懂:“为什么?胆大包天不是说胆子很大的意思吗?” “是有这个意思。”江长兮头疼,道:“倒是胆大包天的胆子大不是什么好事。像什么人闯了天大的祸事,才会用到胆大包天……” “就像阿哥跟叫什么皇子的人打架,就是胆大包天,对不对?”江长言觉得自己说得对极了,高兴地揭江长远的短:“以前阿爹罚阿哥跪祠堂,就是这么说阿哥的。” 无意摸黑哥哥大人的江长兮捂脸:“……” “算是对的吧。”江长兮不厚道地笑,摸摸江长言的脑袋,“我们阿言真聪明。” 得了夸奖的江长言既高兴又害羞,小脸粉嘟嘟的,让人很有掐一把的冲动。 不过江长言很快就想起来他找江长兮是有正事的。 他左右看了眼周围,确定无人了,才示意江长兮低头,凑到她耳边悄悄说:“阿姐,我昨晚看见庆荣姐姐了。” “庆荣?” 昨夜庆荣自告奋勇去打探柳香阁的虚实,之后寻安侯府发生爆炸,江长兮忙着伤员,没瞧见庆荣也不稀奇,只以为她去帮寒未辞追徐南岸了。 江长兮现在才想起来不对。若庆荣真的去帮寒未辞了,没道理她来西山书院这么久了都没看见庆荣。 江长兮意识到,庆荣可能不是帮寒未辞去了,而是帮付星舟去了。 她一点也不怀疑徐南岸是付星舟杀的。 “除了庆荣姐姐,你还有看见其他人吗?” 江长言仔细回想了一下。 当时天黑,外面的叫声恐怖,他憋了好久没憋住,在跑去茅房的时候看见踩着房顶一跃而过的人。 庆荣是江长兮身边的红人,又没做什么掩饰,他当然能一眼就认出来。 可庆荣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 “庆荣姐姐好像带着一个人,有血!”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的就是我的 http://.biquxs.info/

庆荣还能带着谁,只能是付星舟。 徐南岸是付星舟杀的,付星舟受了伤。 江长兮低敛着眉眼,平静而安宁,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阿言有没有看清楚,他们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当时天黑,又是那种情况下,他还能记得庆荣是姐姐的人,不能随便喊人来已经很不错了,真没注意人是往哪个方向跑的。 “不过庆荣姐姐是从这边跳到这边的。”江长言比划着,从他的左手边划到右手边,“然后就不见了。” 江长兮知道寒未辞让人搜过山,没没发现庆荣二人的踪迹,想来他们已经离开西山范围了。 只是临都已经戒严,他们回临都的可能性也不大。 江长兮想着,抬手摸摸江长言的脑袋,温声细语的:“阿姐知道了,谢谢阿言告诉我这些。” 江长言还小,不太懂庆荣突然出现在西山,跟徐南岸的死还有西山这一系列事情的关系。 他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很天真很可爱,“那阿言有帮到阿姐吗?” 江长兮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灿烂一笑,“有。阿言帮了阿姐好大的忙呢。等回了家,阿姐就做阿言最爱吃的点心给阿言好不好啊?” “真的吗?有牛乳糕吗?有玉蓉糕吗?”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而暴露了目的,江长言有些不好意思,扯着江长兮的袖子撒娇:“阿言可不是为了点心才帮阿姐的。” “是是是,阿言是一心一意只为阿姐的。是阿姐为了感谢阿言,自己要做牛乳糕、玉蓉糕给阿言吃的。”江长兮忍不住伸手捏捏弟弟的脸,软软的,手感超好。 江长言听言,更高兴了,晃着双腿去够伸出花坛的绿叶,听江长兮问他最近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听夫子的话这类的问题。 江长言一一答完,眼珠子一转,好奇又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阿姐,书院里是不是藏了吃人的大恶魔。” “吃人的大恶魔?”江长兮听不太懂,“为什么这么问?” “是阿奇他们说的,说后山那个人就是被吃人的大恶魔给杀死的。”江长言小小声的:“还说那么多人上山来,还不给我们出去,就是因为大恶魔就藏在我们中间。” “阿姐,你知道大恶魔是谁吗?抢姐姐的哥哥说,只要姐姐来了,就能捉住大恶魔了。姐姐最棒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简单,什么都简简单单的,喜欢是,崇拜也是。 江长兮就有点尴尬了,尤其是听见‘抢姐姐的哥哥’这种形容。有些庆幸她没喝水,不然一准呛死。 江长兮按住江长言过分兴奋的兴头,有些无奈:“抢姐姐的哥哥,你上哪来学的形容?” 江长兮有问,江长言就老老实实地答,没有一点心理负担:“阿哥说的啊。” “……”江长兮扶额,既无奈又好笑,额角一抽一抽的疼。 她家哥哥到底在暗地里给寒未辞使了多少绊子哟。 “阿言不可以不礼貌,要叫王爷。”指尖一点江长言的脑门,江长兮决定帮寒未辞挽回一点形象:“王爷也不是来抢姐姐的,他是来娶姐姐的。王爷是个好人。” “你看,书院现在有吃人的大恶魔,书院里多少大人小孩怕啊。他就不怕。他不但不怕,还要来帮阿言和大家呢。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江长言不太懂,疑惑地歪着脑袋看姐姐。 他发现姐姐在提到那个哥哥的时候,说话会变得很轻很柔,甜滋滋的,像过年庙会时阿哥给他买的棉花糖。 他想起来了,那个冷冰冰看起来很凶很凶的哥哥,说起姐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态。那么冰冷的一个人,在提起姐姐的时候,会像火一样温暖。 “阿姐,你的眼里有星星。”江长言笑眯眯的,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王爷哥哥的眼里也有星星。” 江长兮微怔,反应过来,莞尔一笑,指尖轻柔地抚过江长言的眼睛:“阿言的眼里也有星星,亮亮的,好漂亮。” 受到姐姐的夸奖,江长言很高兴,也不高兴,一本正经地拒绝:“阿姐,男孩子不能用漂亮。” 江长兮被他逗笑了,伸出魔爪揉乱他的头发。 姐弟俩玩闹了一会,江长兮才送他回去。 回去前,江长兮特意嘱咐过江长言:“阿言,昨晚你见过庆荣姐姐的事,不要对别人讲,知道吗?” 江长言懵懵懂懂的,他知道姐姐特意嘱咐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他乖乖点头,也有疑问:“那,要是王爷哥哥问呢,也不能说吗?” 王爷问? 江长兮沉默了一下。 她不清楚在徐南岸这件事里,付星舟做了多少手脚,也不知道寒未辞知道徐南岸多少秘密,有没有查到付星舟和徐南岸之间的关联,更甚至他有没有怀疑过杀死徐南岸的人就是付星舟。 但,关于她的事,她并不想瞒着寒未辞。 “若是他问了,你可以告诉他,没有关系。”江长兮牵起江长言的手,送他回他的住所。 在临时议事厅,江长兮见到了辛泽安排上山的人,竟然有好几个熟面孔。 “温淑郡主。” “郡主安好。” …… 上山来的大夫多是去过历州经历过白骨疫的,其中还有太医府的太医。 江长兮认识他们,他们自然也认识江长兮,知道江长兮的本事,对她很是服气敬佩,态度好得让西山书院的两位大夫有些错愕怀疑,甚至是不明所以。 但此时被困在西山书院的人最重要,也没有人去给那两位大夫答疑解惑。 出于对江长兮的信任,也自认在蛊毒这方面不及江长兮,太医们纷纷表示听江长兮号令,以她马首是瞻。 江长兮推辞一番,众人坚持,她也就却之不恭了。 带众人看过辛泽送来的药材,安排大夫们将剩下那些未来得及看诊的人一一看过之后,江长兮与众人商量药方。 投在西山书院的白蛊被发现得早,除了几个被吓出病来的孩子外,还没有人出现高热等症状,但也不能以此判断无人感染白骨疫。 江长兮便主意先熬制可预防白骨疫的汤药让他们服用,在隔离观察三日,若无高烧等症状,再放人下山不迟。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了,没有人提出反对。 治病这方面的事寒未辞他们都不懂,只说都听江长兮的,让她放开手去做就好。 拟好药方,趁着熬药的功夫,江长兮去找寒未辞,见相凉卿领了人往外走。 “地下密室的蛊毒控制得差不多了,师父让你不用担心,专心书院的事。”寒未辞就站在廊下,抬眸的第一眼就瞧见了她,缓步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江长兮被他牵了个正着,四周都没人,她也懒得挣扎了,顺着他往屋里走。 走着走着总算发现不对劲了,脚下停顿:“那是我师父。”怎么就成他师父了,叫着还挺顺口的样子。 江长兮想起来了,早上她刚来书院那会,他也跟着说了声师父来着。她当时还觉得怪…… 寒未辞也跟着她停下来,听见她的控诉,勾唇一笑,和暖如阳,低柔温情:“你的不就是我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江长兮被他笑得脸上一红,有些害羞,有些别扭,“你不是一直喊他先生的吗?” “先生哪里有师父亲切不是。”寒未辞不管,他就要这样叫。 拉着江长兮继续往屋里去,寒未辞振振有词:“你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喊他师父是尊重他。我喊都喊了,也收不回来了。你就是觉得亏了,那下次见到我姨母,你再叫声姨母补回来就是了。” 寒未辞很大方的,闹得跟江长兮很小气一样。 江长兮哭笑不得,手里用了点力捏捏他的手,“我们还没成亲呢,多不合适。” “就快了。”寒未辞反握住她的手,牢牢的牵住。 “……现在才十月初。”他们的婚期在十二月啊。 寒未辞气定神闲,接话:“我不介意挪到这个月的。” 论厚脸皮,江长兮肯定是厚不过寒未辞的,给他看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小公爷这是要去哪?”相凉卿带了人,好像是下山去了。 江长兮也只是随口问问,就是不想让寒未辞再提婚期的事而已。 谁知道她刚问出口,寒未辞就沉默了。 拉她到位置上坐下,寒未辞给她倒了杯温水,等她接过喝了一口暖暖身子,才缓缓道:“殷褚识失踪了。” 江长兮手一顿,茶杯中的水晃了晃:“就他一人?” “当然不止。”寒未辞从绕去书桌那处,将暗探传来的消息拿给江长兮看:“大巫师,还有殷褚识的几个心腹一起失踪了。” 江长兮看东西一向快,一目十行,很快就将情报看完,默了默,道:“是新王动的手吗?” 殷褚识回国,第一个受到威胁的,正是南疆新王。 原本新王还打算利用殷褚识来挑起两国战争,可被寒未辞一个将计就计,新王的计划泡汤不说,大鸿还巴不得殷褚识尽快回国去,新王就此慌了,继而提前对殷褚识下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那人早就盯上姑娘了 http://.biquxs.info/

“不是他。”寒未辞很笃定的说。 南疆新王确实有动手的想法,只不过新王派出去的杀手还在边境就被他的人拦下了。 过不了边境,这些杀手再厉害,也只能等着殷褚识到南疆境内再动手。 江长兮点点头,甚至没问为什么就信了寒未辞。 那是全心全意的信任,没有半点犹豫的。 寒未辞看着她,温尔一笑。 “那,是殷褚识自导自演的吗?”江长兮手里捏着那份情报,又看了一遍,发现被刺客杀害的多是心存有异的使臣,至于那些被放跑了的新王安排的杀手,江长兮不觉得他们还能活着。 至于为什么要放跑他们,怕是为了让整个刺杀看起来更像是南疆新王所为吧。 江长兮兀自思考着,也在等着寒未辞的回答。 可他又久久不语,江长兮有些疑惑地抬头,却见他紧紧地盯着她瞧,脸上笑意溢满温柔。 江长兮被他的视线逼得羞赧,娇俏的脸上红晕未退,再添一笔,显得更是水润娇俏了。 拿起情报挡住脸,那样迫人的视线好歹被拦住了些,江长兮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这样瞧着我作甚?” “瞧你好看。”寒未辞抬手,动作轻柔,没有她太多反抗的机会,拿掉她手中的情报,温柔恣意的笑容看起来愈发勾人心魄。 江长兮多淡定的人啊,也被他勾的一晃神。 寒未辞得逞一笑,抓住她的手腕往他的方向一拉,江长兮整个人轻飘飘的,就这样飘进了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揽住。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鼻尖传来淡淡的清香,似女儿馨香,更似清淡药香。 只不过一个抱抱,他便十分满足了,喃喃喟叹一声,似有似无。 江长兮还在游神,但他们挨得太近了。 寒未辞说话时喷洒出来的热气就萦绕在她的耳边,他说了什么,江长兮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还要两个月啊!”又是不满,又是期待的语气。 知道他在说什么,江长兮一下子回过神来,两只手撑在他胸前推搡,耳朵红红的,“你真是……” 就江长兮那点力气,哪里推得动寒未辞,不过是寒未辞顺着她,稍稍远离了些罢。 可她人还在寒未辞怀里啊,寒未辞只要想,她就逃不掉。 “真是什么?嗯?”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寒未辞声音低低的,磁性诱惑。 江长兮脸上一哂,厚脸皮不过他,乖乖地举白旗投降,“我……药都快煎好了,我、我得先回去了。” 怕真将人惹急了,寒未辞也见好就收。 “去吧,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寒未辞刚伸手过去要拉她,就被江长兮避开了,跟着受惊的兔子似的跳开:“不必了。”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也因为寒未辞那毫不掩饰的揶揄笑意,江长兮脸‘轰’的一下爆红,后退两步重申:“真、真的不用,我先走了。” 江长兮落荒而逃,寒未辞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声爽朗大气,惊得江长兮跑得更快了。 与江长兮擦肩而过的锦风一脸懵逼,尤其是里面那位爷笑得开怀,完全就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 锦风扯了扯嘴角,对江长兮报以三分同情。 片刻后,他收起表情,面无表情地进屋去,拱手向寒未辞:“王爷,人找到了。” 这边,江长兮步履匆匆跑回药房,一路山风迎面,清凉宜人,她又站在风口吹了一刻钟,才稍稍降下了点脸上的热度。 脸上的热度降下来了,脑子也跟着清醒几分,江长兮才想起她去找寒未辞是想说付星舟的事来着,结果被寒未辞一闹,全部忘光了。 江长兮又颓又丧,已经没有勇气再回去一趟了。 算了。她安慰自己,也许是时机未到。 回药房之前,江长兮给辛泽传了消息,让天水堂的人多留意一下玄朗使团的动向,找一找庆荣的消息。 她暂时离不开西山书院,庆荣若能将付星舟带回临都,第一时间肯定是回天水堂,但天水堂收纳太多在寻安侯府爆炸案中受伤的病人了,她若觉得冒险,带付星舟回玄朗使团暂住之地也不是不可能。 “姑娘,药都熬制得差不多了。” 江长兮才走近药房,就闻到了浓重的苦药味。 闻味而知成色,江长兮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书院里所有人都要喝,一人一碗,谁也不许落下。”所有人,包括在场的大夫和寒未辞等人。 这是预防的药,以防万一用的。 那些已经发烧的孩子,江长兮另有安排。 此时,喷洒的药水也已经熬制出来了,自有人将药水分配下去,在书院各处喷洒消毒。 江长兮怕他们会有遗漏,也跟过去看看。 这一看,还在忙碌的人里瞧见了好几个熟悉的人影。 “江管家?”江长兮有些疑惑,喊住了离她不远的人。 那人背对着她,江长兮开始只觉得这背影眼熟,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没成想对方转过身来,当真是她认识的。 江管家,随安侯府的大总管,是追随随安侯多年的老人,平日在府中,便是江吴氏见到都要礼让三分的。 “江管家怎么在这?来接阿言的吗?”这是江长兮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可能了。总不能是专门上山来做苦力的吧。 毕竟是随安侯府的大总管,侯府里还有多少事等着他操持呢,专门来做苦力这种事想也不可能啊。 江管家是知道江长兮在西山书院的,临都城里都传遍了,多少人等着她大显神通,再战白骨疫,因此见到她江管家一点也不意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大姑娘。” “是王爷说西山书院人手短缺,要从各府调配人手上山的。”江管家让开道路,给江长兮看各家忙碌的人,如实相告:“侯府也遵从王爷的调令,来了不少人。” 而且来的还都是各府里管事级别以上的人,南襄王更是传令,怕这些人不听指挥,乱了西山的规矩坏他大局,每家还要各出一个能说得上话的老爷公子来。 而侯府这边,随安侯一早就接了宫中的调令,在助安早年戒备临都城,江长远今日当值,离不开皇宫,于是作为大总管的江管家便来了。 虽然他也有接到江吴氏的吩咐,多照看照看江长言就是了。 江长兮听江管家说完,更是糊涂了。 安早年不是进宫去请调令了吗?京兆府大半的人也都在此地,巡卫营也有一半的人手在各处巡逻,还有大夫太医一堆人,怎么就人手不够了? 江长兮不明所以。 但寒未辞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江长兮也不多过问,只同江管家等人多嘱咐两句要注意的,又让人多熬了汤药命他们也服一碗,便同其他大夫去看那些发烧的孩子了。 寒未辞似乎出去了,锦风也不见人。 似乎主事的人都不在。 江长兮端了点吃食过来,没找到人,正打算原路返回,刚过游廊,耳边传来破风之声,她下意识抬头朝声音响起之处看去,犀利羽箭朝她飞射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江长兮还未反应,就感觉到一股推力,拽着她往一旁地上扑去,羽箭擦过那人的手臂,江长兮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手中的东西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周围还有巡卫营的人,一听响动就呼啦啦地往这边涌来,有人大喊一声朝越过屋顶的黑衣人追去,有人认出了江长兮,异常惊恐地询问她是否有事。 那人知道江长兮的身份,一双手伸出去扶她又觉得不妥,不扶她又不是,一时两难。 比他更先做出反应的是推开江长兮的人,他的手臂被羽箭划伤了,渗出的血染红了大半衣袖,他仿佛不知道疼,只关心江长兮是否有事。 江长兮心有余悸,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救了她的人,刚抬头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一张熟悉的脸同时映入眼帘:“庆松?” “是,是我。”庆松见江长兮受到了莫大惊吓,还没有缓过来的样子,一边责怪自己来迟了,一边询问江长兮到底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江长兮就是吓到了,尤其是看到庆松袖子上的血,只是擦伤不应该流这么多血的,“你先管管你自己,流这么多血,得赶紧包扎一下。” 庆松见江长兮真的没事,这才瞧了一眼手臂,毫不在意地道:“没事,就是伤口裂开了而已。” 伤口裂开还而已?! 江长兮无法理解庆松的思维,推他去药房找药换上。 锦风正好听说了江长兮遇刺的事赶来,一问江长兮才知道寒未辞有事出去了,命锦风留下来保护她。 而她去了厨房又转去寒未辞那找他,正巧就跟锦风错过了,让人钻了空子。 锦风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又不敢朝她抱怨什么,只能苦着一张脸对庆松千恩万谢,加派人手更加严密地保护江长兮。 “那人早就盯上姑娘了。”否则不会钻空子钻得这么巧。 江长兮正拿剪子剪开庆松的衣袖,看到他手臂上被血浸透了的绷带,眉头皱得紧紧的,哪里有空去理会他说了什么。 一百四十五章 你是背着姑娘做了什么亏心事 http://.biquxs.info/

纱布一层一层解开,露出底下狰狞纵横的刀伤,有的伤口还是新的,有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却因为他方才救她的动作过大重新裂开,鲜血淋漓。 江长兮医术奇佳,只消一眼,就知道这伤口有多深。 向来很稳的手抖了抖,江长兮深吸一口气,丢了手中染血的纱布,拧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洗伤口。 庆松看着她沉沉的脸色,识相的不再开口。 江长兮清理伤口的动作分明很轻,庆松却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疼,疼得他冷汗都出来,愣是一哼都不敢哼,生生忍着。 庆松这隐忍的样,看在江长兮眼里也很是不忍。 毕竟是跟着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庆荣庆松二人对江长兮而言,还是与旁人不同。 手上的动作更轻了,庆松好受了些,感觉周遭的空气都不及方才逼人了,稍稍松了口气。 江长兮动作麻利,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行云流水,干净漂亮。 让锦风取了件干净衣裳给庆松,江长兮净了手收拾完回来,庆松已经换好了衣裳,垂手立于一旁。 江长兮一坐下,庆松上前一步,‘噗通’跪在江长兮身前,垂首认错:“庆松违逆姑娘之意,擅带红丹草私逃,请姑娘责罚。” “罚自然要罚你的。”江长兮端起手边的茶,新沏的,手触碰杯壁传来灼热的温度,她又放了回去,掀开杯盖,白烟缥缈,茶香四溢:“不罚你不足以服众。” 天水堂虽然不是什么大势力,却也人多事杂,牵扯多人生死,若没有规矩束缚,走不长远事小,吃了人命官司就不是一句责罚能了的了。 江长兮当惯了甩手掌柜,天水堂的产业一大半都是庆松在打理的,他比江长兮更懂这个道理,没有任何辩解和反驳的,甘心垂首:“庆松甘心领罚!” “等天水堂忙过了这一波,你自己去小黑屋面壁思过吧。”杯盖划过水面,拂去茶沫,青绿的茶色清澈喜人,江长兮待茶水的热度降下一些了,才又端起来浅饮一口。 抬手虚指一旁的椅子,等庆松谢过坐下后,江长兮才想起来般问道:“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就算没有全部看到,江长兮从他举手抬足时的晦涩微滞中也能大概猜到他受了多重的伤。 庆松是她手底下武功最好的人,连庆荣都逊色他三分的,能将他伤成这样,不是对方武功高出他太多,那就肯定是以多欺少了。 “一时大意了。”庆松羞愧道:“遭了埋伏,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摸清,瞧那武功路数,也不像是中原的。倒是被王爷认出来了,说是谢子鹰手下的人。” “王爷?寒未辞?” 庆松默了一下,姑娘你这重点是不是有点偏? “是南襄王爷。”庆松也没有隐瞒,将他从出了历州城就遭人埋伏,后被寒未辞的人救起送来西山书院的事说了一通。 至于这一路被堵截,被追杀,几乎是死里逃生的事,庆松绝口不提。 可他不提,不代表江长兮猜不到。 她眸色深了一层,黑沉沉的,危险与愠怒并存。 “他们是为了红丹草。”为的是不想她活。 早就知道谢子鹰跟南疆王室有关,算起来他还是殷褚识的表兄弟,江长兮更加笃定谢子鹰追杀庆松的原因。 看来她的存在,与殷褚识而言真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不拔不快了。 只是她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就是她呢?就因为她会解蛊毒? 可是这天下,会解蛊毒的人就算不多,也不只她一个吧? 或许是还有别的缘故,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 江长兮默了一瞬,眸中深沉散开一点,微带愧疚地对庆松道:“是我连累了你。” 庆松颇不赞同她这个说法:“为姑娘排忧解难,才是庆松应尽职责。” 庆松什么都好,就是这茬时总是一本正经,半点玩笑也开不得的。 江长兮便没再提这事,反而好奇起寒未辞为何会救了他这事来。庆松失踪的事她一直没跟寒未辞提过。 庆松也不清楚,他还是在被南襄王的人救了之后才知道他家姑娘跟南襄王定亲了的事,他还在想是不是姑娘请南襄王帮忙的。如今看姑娘这反应,也不像啊。 江长兮后来还想问锦风,锦风也是一脸迷惑表示不知,江长兮就只能等寒未辞回来再问了。 时间一晃而过三日,西山书院再无人发高热咳嗽,确认没有感染白骨疫后,得到允许的学生夫子便可以先行下山了。 至于那些因惊吓而起高热的孩子,隔天就退了热,经过两天的修养也都痊愈了,只是江长兮不放心,还留他们在书院再观察两天。 这一次,寒未辞没有再让人上山来接人,临都城内戒备依旧森严,如今出入都不太方便,他便让巡卫营将那些十岁以下的孩童挨个送回家去,其余人跟着大部队自行归家。 众人虽有异议,但对上寒未辞那张冷傲轻狂的阎王脸,愣是没一个人敢吱声。 这边事了,寒未辞说要带江长兮去见个人。 江长兮问他要去见谁,他也不说。 江长兮便没再多问,带上执意要跟随她的庆松,随寒未辞一同下了山。 带着江长兮,寒未辞便没有骑马,而是让锦风赶来一辆马车出行。 寒未辞报给锦风一个地名,江长兮听着耳生,大概知道那是位于临都郊外的一处别庄,就是没想到那竟然是寒未辞名下的产业。 锦风自然认得路,一路行去马车赶得又快又稳,江长兮都没有感觉到颠簸,马车就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王爷,郡主,别庄到了。”锦风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车帘被掀起,寒未辞拍了拍她的手,先出了马车,站在车下朝她伸来手。 他的手干燥宽厚,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分外好看。 江长兮冲他微微一笑,伸手搭上他的手,借着他手上的力轻松跃下马车。 这是江长兮第一次来他名下的别庄,往日她连南襄王府都鲜少去,反倒是长公主府去得频繁。 “怎么……”本想问问他为何突然带她来别庄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别庄外迎接的人身后,拐出来一个江长兮很熟悉的人。 青裳绿李,红绳束发,正是庆荣。 一见庆荣,江长兮脚下一滞,脑中一片空白,只呆呆地偏头向寒未辞,久久回不过神来。 被寒未辞接到这别庄安置,庆荣本就有些踌躇,如今再见江长兮这副模样,她刚要出口的话都忘了,缩了缩脖子躲在一边。 要不是瞥见庆松,她发誓绝对要当透明人到底。 “庆松?!你,你回来啦!”哪怕是惊讶,庆荣都不敢大声,一脸要哭不敢哭的。 庆松刚回来,许多事情还没理清楚呢,不太明白姑娘为何这反应,但他一看庆荣的表情就知道她在心虚。 庆松往庆荣那边靠了靠,声音自以为的低:“你是背着姑娘做了什么亏心事?” 庆荣看一眼姑娘,想哭:“王爷他……” 这表情活像戏本里被那啥了的良家妇女!! 庆松背脊一僵,脖子转动咔咔咔的,“你你你不会……” 庆荣多了解庆松啊,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若不是姑娘王爷在前,她一准一巴掌拍醒他:“乱想什么呢!我是说王爷他知道付公子的事了!”思想能不能正经点啊喂! 庆松悻悻地摸摸鼻子,明明就是她表情太有戏了,怎么怪他思想不正经呢。 庆松庆荣说话的声音不低,江长兮听了个清清楚楚,本来还只是猜测的,如今被庆荣一股脑说了出来,江长兮想装死都装不了了,脸上一哂,颇有心虚之意:“那什么,我可以解释。” “嗯,不急。”寒未辞一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怀里揽了揽,语气挺温和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江长兮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有个人的时间怕没有我们多。”寒未辞语气依旧温和,又平又直地陈述着某个事实。 他们身后的锦风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为寒未辞口中的某人默哀了一下下。 江长兮:“……”完全不敢话。 庆荣也像刚想起来还有某个人般:“姑娘,付公子……” 庆荣脸色不太对,付星舟的情况怕比她想的还要不好。 人命关天,江长兮也顾不上跟寒未辞解释了,让庆荣带路先去看付星舟。 寒未辞慢悠悠的跟在后面,挥手散了别庄本来就不多的下人。 人还是锦风这边的手下先找到的,他自然知道被安置在这别庄里的人是谁。他原也想过王爷对那人上心的原因,可如今看来,好像大半原因还是因为未来王妃? 锦风有些迟疑,郡主跟那位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啊。 “王爷,郡主她……” 寒未辞神色平淡地扫了他一眼。 锦风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等寒未辞进了屋,锦风很自觉地守在门外,耳朵都不敢竖起来听里面的动静。 江长兮做好了付星舟重伤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伤得这么重。 不说手上,腿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但小腹那道长长的口子,都可以见到肠子了,没有愈合的伤口再次崩开,满屋子血腥苦药味。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没想到付星舟还挺热心肠 http://.biquxs.info/

屋子里的伤药一律都是齐全的,江长兮仅看一眼,就知道这些都是上好的伤药。 她紧抿着唇,眼睑微敛,看不清眸中神色。 付星舟伤得重,伤口又长又深,江长兮怕上药时太疼他挣扎,索性一针将他扎得昏死过去。 加上江长兮也能猜到他这一身大半是他自己作的,既心惊又气恼,下手就没轻,一针扎下去,付星舟就不省人事了,任由江长兮怎么折腾他都没醒。 庆荣在一旁给她递药递纱布什么的,看得是心惊肉跳,真不知道该说姑娘太狠好还是该同情同情付公子了。 待收拾妥当,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庆松打来干净的水给她净手,江长兮走到桌边,桌上已经备好了笔墨纸砚,就连墨都是研磨开的。 “……”江长兮看着寒未辞沉默半晌,面对寒未辞让开的位置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反倒是寒未辞比谁都镇定,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帮她摆好笔,“不是要开方子?” “……嗯。”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妙。 这种手足无措,跟难为情时的手足无措有些不同,江长兮都不敢正面直视寒未辞,总有些心虚。 “写吧。”寒未辞很好脾气地点了点桌子,示意她坐:“别庄虽偏远,但该有的药材药房里都有。” 江长兮怔愣一下,心虚还未散去,该惊讶的照样惊讶,尤其寒未辞这自信的样子。 她还什么都没写呢,他就这么自信?一个偏远别庄,主人家一年到头都不见得会来一趟,药房会被那么齐全? 不过一想到她给付星舟用的那一箱子上好伤药,江长兮又默默将问题咽了回去,依言坐到寒未辞指给她的位置上,执笔蘸墨,一封方子,落笔即成。 方子交给庆荣,她在这别庄呆了些时日,对别庄的布局勉强算熟。 锦风跟庆荣一道走了,庆松就留下来照顾付星舟,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出声打扰书桌旁相顾无言的两位主子。 江长兮默默收拾桌上的笔墨,寒未辞也不打扰她,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支在书桌上撑着脑袋瞧她。 一眨不眨的,眼神温和迷惑地瞧着她。 江长兮沉默,再沉默,脑袋一低再低,都快要埋进墨水里了,寒未辞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 “不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盯着她了! 江长兮率先挨不住了,抬头,抿紧唇,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嗯,什么?”寒未辞就跟不知道发生什么一样,明明眼睛里都是笑意,却还能摆出正儿八经的疑惑表情来。 “……”江长兮认输,有气无力地,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我肚子饿了……” “……”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江长兮想一巴掌呼死自己。 寒未辞也没想她脱口而出的是这么一句,怔了一瞬后,眉眼微弯,也没有笑话她的意思:“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寒未辞抬手拿掉她手中的笔墨,宣纸归到一边,桌面立即整整齐齐的,他拉江长兮绕过书桌,往门口去。 庆松低着头,听见走远了的人低低说话的声音。 “喝个鱼汤吧,都是现捞的河鱼,熬鱼汤鲜。” “要不要尝尝地三鲜,让人现在去摘,肯定比城里的味道足……” “我记得你爱吃小酥肉……” 江长兮被寒未辞牵着走,听他簌簌念着菜名,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 江长兮更沉默了,反手拉住寒未辞,偏了偏头:“我们谈谈吧。” “嗯。”寒未辞没啥大反应,点了点头算同意了,“我们去书房谈?” 就算只是别庄,还是备有书房的。 江长兮没意见。 寒未辞喊来别庄管事,让他记了几道菜名下去准备,期间再次问了江长兮还有没有想吃的。 江长兮现在哪里有心思想吃的,摇了摇头说没有。 寒未辞点头,带江长兮去了书房。 书房不是很大,不过一张书案,几把椅子,一面书架,简单素雅。 可能是经常有人打扫的缘故,书房里也很干净。 推开半扇窗,可以看见后面的小院子,墙根围了一圈盆栽,开着江长兮不认识的玫红色小花。 风景雅致,窗几明亮,让人看一眼心情就很好,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寒未辞都身后抱住她,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了。 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重量,江长兮就感觉一颗心都被压实了下来一般,踏踏实实的,特别安心。 她嗔:“你很重耶!” 说是这么说着,她也没拿手去推他,任由他这么抱着搁着。 她依偎进他的怀里,彼此依靠着。 “我跟付星舟认识有六年了吧。”江长兮手搁在窗橼上,慢慢开始回忆:“就我离开侯府去春城那一天认识的。他一身的伤,逃避追杀躲在了我的马车上,跟我一同去的春城。” 那时的付星舟伤得很重,长期的折磨让他整个人都脱了形,掐着她脖子的手明明瘦得跟鸡爪子似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带着孤掷一注的狠。 也就是那股狠里透着的阴暗悲凉,让江长兮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也许是她得到了祖母的眷顾,得以重见阳光的缘故吧,江长兮对他起了恻隐之心,将人带回了春城,藏在她的倚芳阁里大半年。 她和付星舟的缘就是这么结下的。 江长兮也是到后来才知道付星舟的具体遭遇,庆松怕付星舟对她不利,更是擅自查了付星舟的来历,结果查到了寻安侯府徐南岸的头上。 再后来,付星舟主动告诉江长兮他与徐南岸的恩怨,以及徐南岸对他做下的龌蹉事,他决心复仇。 不过在复仇之前,付星舟将他母亲的骨灰带回了玄朗。等再次有他的消息,付星舟已经成了玄朗的大将军了。 “我原本有打算跟你说的,只是没找到机会。”江长兮干巴巴地解释道。 寒未辞一直都很平静的,直到她说完了,也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埋首在她的颈窝处,蹭了蹭,感觉像在撒娇。 “原来你们这么早就认识了。”声音闷闷的,有点酸。 怎么就他认识江长兮这么晚呢,没有早点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没有早点将她护在怀里,让她一个人去春城,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 虽然寒未辞的关注点有些歪,但不妨碍江长兮体会他的心情。 她缓缓而笑,温柔和气,温婉娴静,向后靠了靠,将自己依托给他。 “没关系,反正陪我走完余生的,只有你。”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只有他们,未来生活是属于彼此的。 无关相识早晚,无关岁月长短。 往后余生,我只是你的。 “说完了我的,来说说你的吧。”江长兮站累了,推寒未辞到一旁的软榻坐下,捧起茶,语气温柔。 “……”寒未辞脸上一僵。 江长兮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你跟付星舟做了什么约定吗?” 既然寒未辞不知从何说起,江长兮就帮他起个头。 原来早被看穿了。 寒未辞心里有些怪异,看着江长兮那张娴静的脸,这种被看穿的感觉竟然还挺不错。 他轻咳一声,低声解释道:“合作而已。” 江长兮静静地看了寒未辞一眼。 寒未辞:“……” “还记得地腐蛊那具骸骨吗?”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别说地腐蛊了,就是历州白骨疫都历历在目,想忘都难。 话都说到这了,寒未辞也不隐瞒,“玄朗使团此次来访大鸿,就是为了那具骸骨。” 那具骸骨还跟玄朗有关?这是江长兮始料未及的。不过她隐隐也有些印象,譬如骸骨的随身之物,其中有个香包,上面的绣纹确实有几分像玄朗那边的图样。 她当时以为是巧合没多想,现在看来,那人生前也许就是玄朗人,而且在玄朗的身份或许还不低。 “这人跟玄朗皇室有关?”除此之外,江长兮也想不到什么原因,能让玄朗派出使团来试探了。 连付星舟都给派出来了,玄朗皇室对这具骸骨也挺重视的。 寒未辞偏头,见她一杯茶见底,很自然地起身拿过茶壶,又给她续了一杯,这才坐下道:“六年前,玄朗大皇子秘密潜入大鸿,之后便杳无音信,无迹可寻。” 玄朗大皇子在大鸿失踪后,玄朗曾借口多次来访大鸿,可惜一直没有结果,大鸿与玄朗的关系也越来越差,甚至到最后兵戎相见的地步。 只是玄朗大皇子是在秘密潜入大鸿后失踪的,没有通关文书,两军交战理由荒诞,故而少有人知。 “相凉卿曾让人带骸骨的遗物前去玄朗暗访,被玄朗皇宫一位外出采购的老宫女认出是大皇子之物,付星舟也确认过,那具骸骨是大皇子的可能十有七八。” 就算硬说不是,那骸骨也必定是大皇子亲近之人,才能拿到大皇子的随身之物。 而大皇子多年不回故国,还活着的可能非常小。 江长兮喝了口茶,勉强能将事情理清个大概了,她感叹道:“没想到付星舟也是个热心肠,竟会管这事。” 从一开始玄朗使团的文书上就没有付星舟的名字,她还以为付星舟是单纯为徐南岸来谁知道还有这由头在。 寒未辞瞧了她一眼,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声音有点凉:“你要知道大皇子为谁来的大鸿,就不会这么说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王爷与他不同 http://.biquxs.info/

“嗯?”江长兮也不是愚钝之人,寒未辞一提,她就明白了个大概:“玄朗大皇子是来找付星舟的?”付星舟跟玄朗皇室还有关系。 这是能算得上是陈年旧事了吧。 寒未辞放下茶杯,语气幽幽,“十多年前正值玄朗皇权交替之际,玄朗帝回京夺权,留下一干姬妾在边境王府中。其中有一名姬妾初怀有孕,却在边境大乱时被马贼掳走,多番打听之下才知那姬妾被马贼卖到了大鸿来。” 寒未辞见江长兮有些转不过来的模样,也不催她,静静地给她满上茶。 茶水七分满,茶汤清澈,茶香四溢。 江长兮端起来喝了一口,“买走那姬妾的人就是徐南岸?”那那姬妾就是付星舟的娘?” 寒未辞点头,放下茶壶,坐回到江长兮身边去:“是。玄朗帝当时已经登基称帝,不能随便离开玄朗,便派大皇子潜入大鸿打探。怕是大皇子一路打探来,知道了徐南岸一些秘密,才被杀人灭口的。” 说到底大皇子是为找付星舟的母亲才来的大鸿,继而遭遇的不测。付星舟这个虽阴暗偏执,复仇心重,但也重情义,不愿欠着大皇子,这才尾随玄朗使团而来大鸿,想要查清真相。 或许付星舟这么拼命想要杀死徐南岸,也不单单是想报杀母之仇和往日欺凌之恨。 “大皇子是哪一年来的大鸿?” 知道江长兮想问什么,寒未辞默了一瞬道:“六年前吧。” 六年前…… 江长兮闭了闭眼。 她是在六年前遇见付星舟的,那一日他刚从那个魔窟逃出来,就被她带去了春城。 也许那一日,大皇子正巧就在临都城。 说不定在某个时刻,他们还曾擦肩而过。 若他的母亲没有死,若他们能够相见…… 没由来地觉得心情沉重,江长兮一口喝完茶,有些恍然的,突然就明白了付星舟这么多年的坚持。 说到底,大皇子是为他们母子死的。 …… 晚膳江长兮没什么胃口,但寒未辞在一旁盯着,她还是吃了半碗米饭,喝了半碗鱼汤。 寒未辞当时勉强满意,饭后还是让厨房备了几道她爱吃的点心。 江长兮去看付星舟,他还没醒,起了烧没退。 江长兮重新开了方子让庆松去煎来给他服下,又拧了冷水帕子搁他额头上,每隔半个时辰过来瞧一眼,快到亥时时烧才退了些。 江长兮这才松了口气。 夜很深了,寒未辞在书房处理好事务,过来催江长兮回房睡觉。 “还在担心?”寒未辞揽过她,“你的医术本就是极好的,不至于连他这半条命都拉不回。” 说着,寒未辞还有些吃味地嘀咕道:“你这样整日地守着他替他担心,待他可比待我好多了。” 这语气也是有够酸的,江长兮一时觉得好笑:“一个病人,值得王爷吃味?” “若是寻常病人自然不至于。但他是付星舟。”寒未辞知道江长兮就算嘴上一直嫌弃付星舟麻烦爱闯祸,但待他始终是不一样的。 江长兮同他慢慢走回落榻的院子,月光冷清,翻过墙头落在院子里,拉长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 江长兮没有停顿地接话,很坦然的:“很长一段时间,付星舟是除了庆荣庆荣外,我唯一的朋友。” 哪怕一人在大鸿,一人在玄朗,中间相隔万水千山,五六年内相处最长的也不过最初那半年,但对待付星舟这个朋友,江长兮是认真的。 “而王爷,是我认定一生要相携共度余生的人。王爷与他不同,他也不能与王爷比。” 她的神色认真,眼角眉梢皆是温柔似水,清冷月辉都及不上她这一刻的泠泠艳色。 寒未辞本没想什么,说着吃味的话也不过是想逗一逗她,可如今,如今…… 他长臂一伸,将人紧紧地揽进怀里,轻柔的,充满虔诚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低声微哑:“我知道……” …… 第二日,江长兮早早起了。 庆松昨晚守了付星舟一夜,正在门外等着汇报。 江长兮简单梳洗了一下,推门出去,就连寒未辞负手在院中,低声跟庆松说着什么。 秋末的早晨,露水还未蒸发,阳光都带着几分凉意,金灿熙暖,落在他墨色的长袍上,灼灼耀眼。 听见身后的声响,寒未辞回转身来,朝她伸出手:“起了?” 庆松微微拱手,听江长兮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今天不是要去西山书院?”江长兮将手递给寒未辞,任他牵着。 付星舟还未醒,她不放心,可西山书院的事不算完,还有几个孩子留下察看,她也不放心,只能两头奔波了。 “还是早去早回吧。” “不急。”寒未辞牵她到饭厅:“先用早膳。” 饭厅里早有人候着了,寒未辞和江长兮一坐定,就有人将早膳摆上桌。 最简单的白粥,还有几碟开胃小菜。 清淡简单,正是江长兮最喜欢的口味。 “师父来信,说地下密室的蛊毒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想来看看付星舟。”寒未辞喝一口粥,他这里就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江长兮一口粥咽下,才反应过来寒未辞说的是辛泽。 关于寒未辞对辛泽的称呼问题,江长兮不是没有反对过,但寒未辞总能找到反驳的理由,江长兮最后也不想挣扎了,面无表情的:“哦!” “师父今天就到。”寒未辞喝完一碗粥,没有再续。 他早膳一向用得少,“我们去完书院,直接回临都。”停顿了一下,在江长兮说话前再次开口:“祖母很担心你。” 想想从寻安侯府爆炸案后,她就没有回过随安侯府,虽然也有递平安信回去,但祖母素来疼她,没见到她人,肯定不会安心的。 江长兮没了话,乖乖应了。 去西山书院前,江长兮去看了付星舟,他还昏迷不醒着,不过烧已经退了,醒来也是早晚的事。 对于付星舟,她是有些担心的。不过想着辛泽会过来,她的担心又少了几分。 留下庆松在这里——他自己也有伤,还是不要跟着她到处跑了,江长兮带走了庆荣。 锦风赶的车向来是又快又稳的,按来时的路赶回西山书院,他们上山时的时辰还早,山林中隐隐能看见来回巡逻的人。 江长兮没注意打量,跟在寒未辞身后上了山,第一个撞见的就是江管家。 “王爷,大姑娘……” 寒未辞对他颇为冷淡的,瞥了一眼,走开了。 江长兮:“……” “江管家,你们还没下山吗?” 一得到批准,书院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院长、几个孩子和寒未辞手下的人,这偌大的西山书院只剩下寥寥几人,看起来空落落的。 江管家也想下山啊,可也得他们下得去啊。 江管家苦着一张脸,“巡卫营的掌事大人说,书院这边的事还没完结呢,人手还没调配过来,让我们多留几日,帮忙收个尾。” 他们虽然有心反驳,可对方是南襄王的得力手下,他们人微言轻,可不敢跟对方硬碰硬,就只得留下来再挨两日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江长兮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我知道了”,倒也没让江管家看出来她什么神色。 江管家是打不定江长兮的心思,也不敢多说别的,更别说撺掇江长兮去给他们说好话了,回完话只得悻悻地回去干活。 江长兮也没去找寒未辞,而是去看了那几个被留在书院里的孩子。 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不大不小,也读了几年的圣贤书,都是明事理的,虽然也为被单独留下害怕,可还是乖乖地配合大夫们看病吃药。 江长兮给看了脉,又看了大夫们记录的这些孩子昨日到今日的一些情况,心里有了数。 “再留两日看看,若没有其他病症出现,就可以让他们下山回家了。”江长兮将本子还给其中一位大夫。 大夫接过,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姑娘不知道,昨日夜里还有个孩子说想家人,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江长兮笑笑,“就快了。” “虽说蛊毒都处理了,但这两日还是不能松懈。书院内外要勤洒药水,房间内要注意通风,晚上就一定要关好门窗,山上夜里更凉……” 寒未辞处理完事务过来,江长兮又在跟大夫们商量方子的问题了。 除了治疗白骨疫的方子,还有其他病症的方子也会被拿出来提一提。有经验的老大夫甚至提起自己改良的一些古方子。 学无止境,江长兮也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不少。 见寒未辞来,众人都有些怵他,一时有些静。 寒未辞也不介意,朝江长兮招招手,眉眼有恣意狂傲,但看向江长兮眼神里只有说不尽的深情厚意。 “要回去了吗?”江长兮小步过来,牵住他的手抓紧,小意温柔。 “该回去了。”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江长兮便跟各位大夫告别,与寒未辞相携离去,留下一众懵逼的大夫们。 直到人走远了,才有大夫回神:“那是南襄王爷吧?” 关键是他看江姑娘的眼神,跟平日看他们的冷肃漠然差异太大,大夫们不敢认。 老大夫点点头,捋顺他那把花白的山羊胡:“江姑娘德才兼备,温婉贤淑,也难怪南襄王爷这样的杀神都能化作绕指柔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这茶会怕是鸿门宴 http://.biquxs.info/

寒未辞送她回去。 一路到随安侯府,随处可见巡卫营的身影。 城门处亦有检查点,过往车辆行人都要接受检查,南襄王府的马车入城时都没有例外。 秦世萧正好巡逻到了城门处,一眼认出先行于马车的寒未辞江长兮二人。 这两人一个英武隽长,冷若寒霜,一个面容如玉,清冷温柔,就是放在人群中都让人很难忽视啊。 “王爷,长兮妹妹。”秦世萧翻身下马,动作干脆,英姿飒爽,“见你们平安,我就安心了。这是要回府去?” “秦二哥。”江长兮先行了个平辈礼,“多日不曾回府,想先回去见见祖母。” “这是应当的。”秦世萧温润一笑,道:“阿陌最近也时常念叨到你呢,就是怕你忙,不好轻易请你到家里做客。” “秦姐姐相邀,再忙我也是要去的。”江长兮笑,颇为怀念的,“秦姐姐院里的果子茶别具一格,可是别处都没有的。” 江长兮提到的果子茶是一种南边来的新品,具体的做法秦世萧不太清楚,只偶尔见秦陌央着小姑姑帮忙捣鼓过几次,味道又酸又甜的。 “待过两日柳大人府里的茶会上,长兮妹妹再将这话说给她听,她定会喜得找不着北。” “茶会啊,我倒记得柳大人家原是要办赏菊宴的。”秦世萧这么一说,江长兮就想起来了,当时柳氏夫人还当着众人的面请她去的,她没能推掉。 原本以为出了这么多事,这赏菊宴就算不取消短时间内也不会被提出来了,没想到…… 江长兮有些一言难尽。 “是茶会。”秦世萧笑着,笑如春风:“柳家请了不少世家夫人去,说要为那些受爆炸案影响的百姓和书院学子们募捐祈福,不光我家,几大公府侯府都被邀请了,长公主殿下都收到了帖子。” 听见和阳长公主的名,寒未辞终于有了点反应,却是冷嗤:“好大的面子。” “到底是太后娘娘的娘家。”秦世萧呵呵笑道。不然就凭柳大人一个没有真才实学的二品官,有哪几家会买他家面子。 听说她家也有柳家茶会的帖子,江长兮一点意外也没有,就是柳家将茶会办得这么大,就算名目再好,都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王爷是要陪长兮妹妹一同去侯府吧?那我便不打扰了。”看见他们身后缓缓赶来的马车,秦世萧拱手一礼,退到一旁让出路来。 寒未辞先扶江长兮上马车,他自己倒没急着上去,走到一旁同秦世萧说话:“相凉卿回来没?” “还没有。”秦世萧摇了摇头,回话道:“说是查到了谢子鹰的行踪,可奇怪的是,殷褚识好像未曾与谢子鹰同行。” “南境那边我让人去打过招呼了,一有殷褚识的消息回立即来报。” 寒未辞去过南境,南境的驻边大将还是他一手提携的。何况殷褚识回国,对南疆局势定有影响,边境也会受到波及。于公于私,寒未辞提出协助的要求,南境那边的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是,我会让人多注意那边的消息的。” 寒未辞点头,又与他商量了几句安排,便坐上马车同江长兮回去了。 今日不是沐休日,随安侯和江长远都不在家,江吴氏在账房查看账目,江长言则在书房自己温书。 江长兮回来没弄多大阵仗,直接去了福康堂给老夫人请安,寒未辞随她同去。 又是好几日没见,老夫人一瞧江长兮就说她瘦了,肯定吃了不少苦这样的话,江长兮听言颇是哭笑不得。 “祖母,王爷还在呢。”江长兮被老夫人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拉寒未辞出来当挡箭牌,还不忘回头抿紧唇瞧着他偷笑。 寒未辞一脸纵容地看她,拱手向老夫人规规矩矩地见礼。 老夫人忙叫他坐,让人上茶上点心:“王爷一路劳累,辛苦了。书院那边一切都还好吧?孩子们都没事了吧?” 寒未辞一一回了老夫人的问话,简单恭谦,没有半点敷衍。 听说一切安好,事情差不多都摆平了,老夫人念了句“阿尼陀佛,佛祖保佑”,庆幸道:“人平安就好。没有什么比人平安更重要的了。” “老夫人说得是。”寒未辞在一旁附和着,接话接得还挺顺溜。 江长兮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依旧是那个寒眉星眸的冷酷王爷,周身都弥漫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可她瞧着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尤其是与她祖母说话的时候,眉眼的张扬狂傲都被压抑住了,语气平缓恭谦,是个极好说话又懂礼貌的小辈。 跟在城门口讽刺柳家‘面子大’的那个冷傲王爷一点都不像。 江长兮淡定喝茶,心里默默吐槽:两面派! 寒未辞不好在侯府呆太久,江吴氏也不值得他去见,同老夫人说了会话,他便以要去看望长公主为由告辞了。 老夫人自然不会多阻拦,让江长兮一路送他出去。 将人送到门口,要分别之际,寒未辞拉住她的手,“柳家茶会要我同你去?” 寒未辞不说,江长兮又要将这事忘了。 她偏了偏头,想了一下道:“你有时间?” 寒未辞沉默地想了想,发现不一定。 江长兮笑笑,没啥强求的,“那日去的人多,别说秦姐姐安姐姐都在,长公主也会去的,不用担心。” 寒未辞想想也是,便点头嘱咐多几句:“我倒是看看,若无大事,我定去。若我不能去,你便替我陪在姨母身边,不要单独应别人的邀,推拒不了的拉姨母做挡箭牌也行,拉秦家安家那两个姑娘陪你也行。” 江长兮好笑道:“王爷,您这是在拉仇恨啊。”拿长公主当挡箭牌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口,不怕挨打吗? 寒未辞不说话,一脸的‘我是为了你好’的表情。 “是是是,我一定紧跟长公主不落单,不独行可以了吧?”江长兮无奈应他,“王爷不是还要去看长公主?快些去吧,莫要让长公主等急了。” 江长兮半推着他往前走:“小公爷如今不在临都,王爷更应该多陪陪长公主才是。” “行吧。”寒未辞顺着她的力往前走了两步,示意她快回府了,“外头风大。” “我看着王爷上马车。”抬手别了一下头发,江长兮轻笑温柔。 侯府门口,锦风赶着马车停下,就等寒未辞过去了。 “回吧。”寒未辞上了马车,抬手朝她一挥,让她快快进府去。 江长兮也没跟他多犟,转身回了府里。 锦风一挥马鞭,马车骨碌碌跑远了。 江长兮去给江吴氏请了安。 江吴氏拉她坐下说话,面上和善慈爱,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其他的话江吴氏也没有多说,主要就讲后日的柳家茶会,“柳夫人既特意提了你,就不好不去了。” 见江长兮没有要应话的意思,江吴氏又道:“你若是怕老夫人那里说不通,晚些时候我亲自去同母亲说。毕竟是柳太后和柳贵妃的娘家,就是和阳长公主都要几分薄面的。” 老夫人只一味拒绝,怕宫里那两位的面子上也过不去,说不定还会找侯府的麻烦。 江吴氏这么明显的暗示,江长兮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从江吴氏那里接过柳夫人指名要给她的请帖,十分乖顺听话的:“柳夫人盛情邀请,长兮可不敢再推脱的。” 江长兮这么乖,江吴氏也欣慰高兴,“好,母亲就知道,我们兮儿是听话的好孩子。” “母亲若无其他的事儿,长兮就先回去了。”江长兮手里捏着那封请帖,向江吴氏告辞。 目的已经达到了,江吴氏也没想多留她,让褚婆子送她出院子。 一出东苑,江长兮勉面上的笑渐渐缓下来。 庆荣跟在她身后,低头皱着眉,“姑娘,这茶会怕是鸿门宴啊。” 她家姑娘跟柳家可没有什么好交情,柳家那二姑娘还想嫁给南襄王来着,总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母亲都将太后和贵妃搬出来了,柳家还特意单独给我下了道帖子,就是要逼我不得不去这茶会。”江长兮翻着手里的帖子,仅存的笑意略显凉薄,“便是鸿门宴,我也得去一趟。” 因着她与寒未辞的婚事,柳家多有记恨她,她不觉得躲过了这次茶会就没有下次茶会了,既然早晚都要面对的,她就没有必要一开始就躲着,让人觉得她是软柿子好拿捏了。 江长兮那些帖子去找了老夫人,同她说了这回事。 老夫人虽然担心,但也支持她去。等将来她嫁进王府,面对的怕会是更大的风浪,老夫人深觉无法一辈子护在她身边。而让雏鹰学会飞翔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它自己去面对风雨。 “去了茶会,见过主人家后,别忘了去拜见长公主,她是王爷的姨母,与旁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老夫人嘱咐她,语重心长:“柳家与靖安侯府也是姻亲,茶会那日定然也会请那边的人来。王爷同那边不睦,已到不可调解的地步,你也没必要去做那烂好人。夫妻同心,你只紧着王爷,做做表面功夫就好。” “若对方欺到你头上来,也不用一个劲的忍气吞声。随安侯府或许不及王府势大,但也不是别人想欺负就能欺负了去的。” “知道了祖母。”江长兮想着,祖母对她的嘱咐倒是与王爷说的差不多。 就怕人人都这样想,觉得和阳长公主就是她在茶会上最大的倚仗,反而不让她多靠近长公主,那就有得磨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给大姑娘寻了这么好的姻缘 http://.biquxs.info/

翌日,江长兮接到辛泽传来消息,付星舟已经醒了。 付星舟一醒,江长兮就知道他没事了,心里一松。 想到还有玄朗使团那边,江长兮让人给寒未辞也捎去了消息,就没再管这事。 今日得闲,她还是跟之前一样,临窗摆上绣架,继续赶她绣了一半的喜服。 屋里秀檀在准备明日柳家茶会江长兮要穿的衣服戴的首饰。 自从上次的衣裳事件后,不管是出席茶会还是酒宴,江吴氏已经不管她的衣裳穿搭了,她就都交给了秀檀张罗。 秀檀在各方面可比庆荣要有天赋多了,江长兮也放心交给她做。 庆荣插不上手,就成了端茶递水的那个。 “姑娘,二公子来了。”庆荣端来点心,刚摆上桌,就瞧见屁颠屁颠朝这边跑来的江长言。 庆荣话音刚落,江长言声已至:“阿姐,阿姐……” 江长言扒在门上,往窗边张望:“阿姐,你回来啦!” “阿言过来。”江长兮朝门口的方向一偏头,抬手招呼他来。 江长言果然迈开小短腿,又屁颠屁颠跑到她跟前两步远站定,皱着包子脸委委屈屈,“阿姐,回来都不来看阿言,阿姐不疼阿言了。” 江长兮哪里看得了他委屈啊,绣花针往布料上一扎,空出双手来将小人儿抱在怀里,低低轻柔的,“哪儿会不疼阿言,阿姐最最最疼阿言了。瞧,知道阿言要过来,姐姐特意备了阿言最爱吃的玉蓉糕呢。” 江长兮背着江长言朝庆荣招手,庆荣会意,赶紧配合她将玉蓉糕端上来,听江长兮脸不红心不跳地跟江长言掰扯:“看,还是热的呢,刚出炉的玉蓉糕哦,阿姐特意为阿言备的。” “玉蓉糕!”一看见点心,江长言两只眼睛都在冒星星了,哪里还顾得上委屈不委屈的,眼睛都不离玉蓉糕的,“都是给我的吗?” “呃,”江长兮默了默,道:“可以给阿言吃两块。” “可是阿言都想要……”委屈巴巴。 闭了闭眼,江长兮妥协:“三块?” “阿姐……” “……” 庆荣双手捧着玉蓉糕沉默。 里屋还在叠衣服的秀檀扯了扯嘴角,闭紧嘴巴继续收拾。 一番讨价还价后,成功攻略半碟点心的江长言抱着点心啃。 江长兮坐在绣架前,绣花针摆弄了半天都没动一下。 她在慎重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纵容阿言了? 小孩子吃太多甜食,会蛀牙的。 …… 日薄黄昏。 东苑。 快到摆晚膳的时候了,江长言还没有过来。 随安侯早些时辰就派人回来说晚膳要在外用,江长远今日值晚班,要到明日才回府。晚膳只有江吴氏和江长言一起用。 重新得到江吴氏重用的褚婆子从外进来,江吴氏瞧她那样就知道有事,索性将屋里的侍女打发出去找江长言。 人都走了,褚婆子才到江吴氏身边,压低了声音,“夫人,陈家那边回信了,说陈六爷那边,妥了。” “哦?”事情很顺利,江吴氏倒是意外了一下:“陈老太太的话?” “陈老太太身边的侍女亲自来回的话,那侍女老奴见过,错不了。”褚婆子很肯定地说。 “这倒是稀奇了。”江吴氏一口茶喝完,褚婆子又殷勤地给她倒上,“我可听闻那陈六爷对亡妻很是情深,陈老太太先前也不是没想过给他续弦,是陈六爷自个不愿,今日倒是愿了?” “倒不是陈六爷愿了。”褚婆子放下茶壶,又垂手站到一边去,回:“是陈老太太跟陈六爷说什么柳家茶会,各家募捐,积攒善德,让陈六爷跟着去,好给去了的夫人孩子积阴德,陈六爷才肯了的。” ”这样啊。”江吴氏听言,对陈六爷更是满意了:“这陈六爷真是个难得的痴情男子。兮儿嫁过去,定能夫妻和睦,恩爱百年。” “都是夫人好心,才给大姑娘寻了这么好的姻缘。”褚婆子赶紧附和着夸这姻缘有多好多好,哄得江吴氏高高兴兴的。 外面侍女寻着江长言进来,他手里捏着从倚芳阁带过来的纸包,里面装着玉蓉糕。 “言儿,要用晚膳了,就不要吃这些零嘴了,晚膳该用不下了。”江吴氏给褚婆子递了个眼神,褚婆子立即上前来拿过江长言手里的纸包。 “言哥儿,将东西给老奴吧。”褚婆子不敢在江长言面前表露出嫌弃,将纸包丢给侍女,让她拿去丢了。 真是的,什么东西都敢往她们言哥儿这里丢,倚芳阁那位可是擅长用药的,万一言哥儿不防备吃了怎么好。 不行,回头得将言哥儿身边的侍女长随都提点提点,倚芳阁的东西怎么配入言哥儿的嘴。 有江长言在,江吴氏和褚婆子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简单吃完晚膳,江长言陪江吴氏说了会话,就要回书房温书了。 出了东苑,江长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眼睛里闪烁着疑惑的神色。 他本来想问母亲的,但见母亲和褚婆子都闭口不提方才的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了,只好带着满肚子疑问回了书房。 江吴氏以江长言还要温书为由,没有带他一起去柳家的茶会。江长兮也没有多问,随江吴氏一辆马车去了柳家。 柳家热闹,人来车往的,总能看见一两个相熟的人,按秦陌说的,怕是临都城大半的勋贵都被柳家请来了。 秦陌不贪这份热闹,瞧见江长兮就将她拉到了角落里,安早瑜随后就到。 “这才几日没见,你又瘦了。”秦陌又羡慕又担忧地看着她:“西山书院没事了吧?” “秦姐姐安心,都安置妥当了。”江长兮在她身边落座。 “那……”秦陌略有些踌躇的,手里绞着丝帕,一副想问又不好意思的样子,看得安早瑜都替她急。 江长兮偏头看她,温婉柔和的笑,温声细语的:“秦姐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就是……”秦陌看了看安早瑜,目光希冀中带着几分羞涩。 安早瑜感觉到她的视线,撇开脑袋,安静喝水。 “……”秦陌撅着嘴,转头又对上江长兮盛满盈盈笑意的脸,垮下肩膀捂脸,“你们两个故意的!”明明就知道她要问什么,还一个个都装做不知道,成心戏弄她! 安早瑜最先憋不住了,茶都不敢喝,就怕喷出来。 她瞥了秦陌一眼,好笑之后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伸手拧了她一把,嗤道:“瞧你那点子出息。还不知道人家什么心意呢,你就这么一头扎进去了。” “都喜欢上了,还要出息做什么。”秦陌反驳道,一副‘你不懂’的样子,“喜欢一个人,就是喜他所喜,忧他所忧的,这跟他喜不喜欢我没有关系。” “你觉悟倒挺高。”安早瑜斜她一眼,幽幽地道。 秦陌被她的语气说得一冷,心有揣揣地回想了一遍方才的话,好像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吧?! 江长兮坐在一旁看着她们你来我往,等秦陌认认真真问起了相凉卿的去向,江长兮才回她:“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另有差事,早几日前就下山了。” 见秦陌有些担忧,她又宽慰道:“王爷和小公爷一直都有联系的,王爷那边没动,想来是没什么大事的。” 秦陌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也不好当着江长兮和安早瑜的面再多提。毕竟是外男,这里又不是家中,被有心人听去总是不好的。 秦陌想着,还是等回家了再去探探二哥的口风吧。 心里打起了这样的主意,秦陌按捺住她那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起身陪江长兮去找和阳长公主。 以前没觉得,如今她对相凉卿起了心思,再见到和阳长公主倒不敢太放肆了,几位长辈凑在一起说话时,还忍不住要打趣起秦陌乖巧了的话,被秦国公夫人不留情面地拆台了。 秦陌默默咬手帕:母亲大人,人艰不拆好伐! 柳家的姑娘多,适龄的除了二姑娘三姑娘大多嫁了,另有两个才十一二岁,梳着同样的发髻,穿着同样颜色的衣裳进来,一一给长辈们见了礼,再一眼就瞧见了江长兮。 那位粉裳绣桃花的柳姑娘上下打量了江长兮一般,目光还算礼貌的,脸上挂着三分恰到好处的笑,“这位就是江姐姐吧?久仰姐姐大名了。” 柳姑娘盈盈一礼,江长兮缓缓起身,也回了她一礼,面上笑着,不温不火的,“不敢当。” “江姑娘妙手回春,医术高超,怎好太谦虚。”柳夫人也跟着打趣道:“也要叫这些平日里就知道打打闹闹的姑娘们晓得,姑娘这样的本事才叫真本事,全临都没一个及得上的。” “夫人赞誉,长兮实在不好虚担。不过是姑娘们各有所长罢了。”江长兮十分谦虚,不承柳夫人这样拉仇恨式的夸赞,“长兮也就医术过得去,要论琴棋书画,拿出来不过是丢人现眼的水平。” 在场原有不少姑娘本来因为柳夫人那些话而面带不喜的,此时听了江长兮谦恭话,不管她真心不真心的,面上总算好看了些。 柳姑娘也没想一两句话就能将江长兮带进坑里,也不着急争辩,而是道:“姐姐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我与姐姐一见如故,想请姐姐去后面花厅里同姐姐妹妹们吃茶,姐姐同我一起去吧?” 第一百五十章 长兮妹妹学坏了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还没有说话,柳夫人就已经替她说了,“都是花儿一样的姐妹,就该凑一块儿说话才有趣。” “夫人说得没错,都是花儿一样的姐妹,没道理柳姑娘只请长兮妹妹一人去喝茶说话的。”柳夫人话才落,一边正往嘴里塞半块糕点的秦陌就先插了嘴,口齿清晰的,“还是柳姑娘只喜欢长兮妹妹,不喜欢我们这些姐姐?” 秦陌狠是真的狠,一句话就将在场的姑娘们都拖下了水。 顿时姑娘们看向柳姑娘的目光都不好了。 包括柳夫人那边表面假装淡定喝茶的夫人们,心里指不定怎么不舒服呢。 都是临都城里数得上号的人家,柳氏当家虽是朝中二品大员,可刨去宫里的太后贵妃,这样的家世在她们眼里真算不上什么,她们还没不喜欢往哪家都能塞个女儿的柳家呢,柳家又哪里够资格不喜欢他们。 柳家真是飘了。 感觉到众人隐隐不善的目光,柳姑娘眸中闪烁了一下,怯怯懦懦地,似乎有些怕秦陌地笑笑:“秦家姐姐说哪里的话,絮儿也是喜欢秦姐姐的……” “那便是不喜欢我了?”安早瑜没有秦陌那么嗜甜食,尝了一口桌上的点心,太甜腻了,就塞给秦陌吃了,“柳姑娘也没有邀请我呢,真伤心。” 嘴上说伤心,实际平淡的脸上比谁都冷情。 江长兮默默地看了一眼,秦陌已经将安早瑜咬过一口的点心递到她嘴边。 江长兮下意识咬了一口,甜腻腻的味道就像吃了一整罐的糖。 江长兮默默地,借着秦陌的手将剩下半块点心凑到她嘴边:“……好吃。” 在秦陌的印象里,安早瑜的话是不能信的,长兮妹妹的话是绝对能信的,她说好吃味道肯定不差。 于是秦陌咬了一口,于是她面无表情了,茫然无助地看向喝茶压惊的江长兮。 长兮妹妹你学坏了…… 柳姑娘还在跟安早瑜纠结喜不喜欢的问题,姑娘们也跟柳姑娘较上劲一般,秦陌问完安早瑜问,安早瑜问完谢家姑娘问……没完没了了还!! 和阳长公主掩嘴轻轻笑,见柳夫人正要去打断姑娘们的‘友好交流’,她稀罕道:“姑娘们可真活泼。夫人说得对,都是花儿一样的姐妹,凑在一块儿说话鲜活有趣,本宫瞧着都觉得身子利索了很多。” 柳夫人:……她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 不关和阳长公主夸了,紧随她后,各家的夫人们也你夸夸我家姑娘,我赞赞你家姑娘的开启了互捧模式,只说来说去,就没有提及柳家姑娘的。 感觉弄巧成拙了的柳夫人:“……” 这下好了,不只江长兮走不了,柳家的两位姑娘也没得走了,被拉着这人说两句,那人说两句,昏头乱向的忘了自己初来的目的。 秦陌灌了两杯茶才压下口中的甜腻味,内心惊恐地想她要有两个,不,一个时辰不想碰点心了,尤其是那碟甜得发腻的,被她推到最远的角落去。 江长兮和安早瑜一人喝茶一人嗑瓜子地看好戏,见秦陌的举动,安早瑜笑得有点贼,“嗑瓜子吧。” 被坑了的秦陌很记仇,“哼!” 江长兮从安早瑜手上分了几颗啃,“这瓜子炒得不错,下了八角、桂皮、香叶……还有一味是什么?” 江长兮疑惑脸,将瓜子递给秦陌,“安姐姐肯定吃不出来,秦姐姐你尝尝?” 秦陌一脸傲娇地不想接,但明显飘来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内心。 安早瑜下意识要嗤一声的,江长兮先开了口:“姐姐尝尝吧,得了配方我好回去让秀檀炒,秀檀炒的好吃了,我让她给姐姐送一罐去。” “真的?”秦陌眼睛亮亮的,只一瞬间,又快速掩盖了去,恢复傲娇表情:“尝尝就尝尝。不过我只是好奇这瓜子里的配方,才不是稀罕你那罐瓜子呢。” 江长兮被快秦陌那一脸傲娇萌死了,连连应是,这大大满足了秦陌的虚荣心。 安早瑜在一旁:“呵!” 两人差点没打起来。 和阳长公主在跟别家夫人说话,也一直注意着这边,见三个小姐妹旁若无人地说话逗趣,也觉得好玩极了。 “闺娘。”和阳长公主低声在闺娘耳边说了什么,闺娘应了是,莲步轻挪,走到江长兮三人那边,将和阳长公主的话一传达。 三个姑娘立即朝和阳长公主看来,面上有惊讶有好奇,但都很快就平静了,与同桌的姑娘们说了一句,三人就朝和阳长公主这边来了。 和阳长公主的本意很简单,她本就得了小外甥的请求,要在今日茶会上给江长兮当靠山,不让她被柳家人欺负了去的。 那她就得把这姑娘看牢了,就栓在身边,看谁还敢来招人。 “长公主。”三位姑娘到了跟前,整齐标准的一礼,姑娘娉婷娇柔,温婉大方,和阳长公主看着是极喜欢的。 尤其秦陌和安早瑜还是江长兮的好友,方才那明明白白的护短样,更是喜到长公主的心窝里,连忙让人在她身边添了椅子,递了茶水来。 “要吃点心吗?”和阳长公主十分殷切的,一人给了一块点心让她们尝尝,“都是本宫府里的厨子做的,清甜爽口,别家可吃不到。” 和阳长公主身患心疾,常年调养,要忌口的有很多。因此寻常的宴会她都是能推就推的,不能推的,吃的喝的大多也是从公主府里自行带来。 谁都知道和阳长公主得皇帝敬重,又是寒未辞和相凉卿护在手心里的,这位若在谁家出了事那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因此也不敢有微词。 江长兮是吃过长公主府的点心的,尝了一口,果然还是原来的味道原来的配方。 “长公主府中的厨子手艺比起美味斋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江长兮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妍好的玉容染上娇俏明媚的笑,好看得和阳长公主收不回自己的手,轻轻捏了她一下。 “还是我们兮儿的嘴甜。”说着,长公主又一脸希冀地看向安早瑜和秦陌,一双美目流转期盼,目光如炬,看得脸皮稍薄一些的安早瑜有些扛不住。 安早瑜实话实说,“清甜不腻,入口即化,还有隐隐芬芳,确实是难得美味。” 秦陌就更是直接了,“长公主殿下,我可以再吃一块吗?就一块……” 江长兮借喝茶掩饰笑意,安早瑜无语,暗自嘀咕:“……吃货!” 只有和阳长公主爽朗一笑,对秦陌如此买账表达最大的欢喜,“有什么不可以。你要喜欢,都给你吃。” 秦陌此刻是真的满足了,哪里还有最开始见长公主的踌躇胆怯,笑容大大的,喜气洋洋,“谢长公主。” 她们这里其乐融融地吃点心聊天,好不容易摆脱了姑娘们‘友好问候’的柳姑娘却不敢再上前来跟江长兮套话拉人了。 柳夫人也是满脸愁色,绞尽脑汁想法子支开那些围在江长兮的人。 就在她苦恼之际,外头来了侍女,通报说护国公府的老夫人到了。 护国公府的老夫人,不就是和阳长公主的婆母相郑氏? 谁不知道相郑氏与和阳长公主婆媳不和,早些年还差点闹出人命,以致于从相凉卿出生后,和阳长公主再不曾踏入护国公府半步。 但每次大小宴会,只要这婆媳俩同时出席的,哪家不是闹得鸡飞狗跳,不欢而散,也就和阳长公主身体不好甚少出门,不然各家宴会可有得头疼。 可今日,柳夫人听说相郑氏也来了,确实喜气洋洋的,还亲自出门迎接去了。 柳夫人当然不是真心去迎接相郑氏的。就凭和阳长公主是柳太后的亲闺女,柳家就不可能对相郑氏太客气,只是今日不同,柳夫人说什么也要将和阳长公主从江长兮身边调开。 于是她出门接了人,又十分客气委婉地透露了和阳长公主在内厅,想请相郑氏到画堂去坐会。 一听说和阳长公主就在内厅,柳夫人的意识还是让她主动避开和阳长公主,相郑氏当场就怒了,梨花木的拐杖猛戳地面,直嚷嚷着她才是长辈,要避也是她和阳长公主避,执意闯入内厅。 柳夫人装模作样地劝了两句,也没怎么拦,人就到了内厅了。 相郑氏扫了内厅一眼,直接锁定和阳长公主那一桌,拐杖重重一剁,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故意的,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有些人啊,顶着最尊贵的名头,摆着最大的谱,却连孝敬长辈都不懂,还要婆母对她退避三舍。” 内厅里的众家夫人面面相觑,或尴尬或不尴尬地同相郑氏打了招呼,让了位置给她。 相郑氏谁的账也不买,拄着拐杖还在那里冷嘲热讽, 有人隐隐变了脸色,更多人是吃多了亏不想再掺和这些事,一个两个找借口退了出去,顺便带走了自家的姑娘。 江吴氏也有样学样,寻了借口来找江长兮。 江长兮还没过门呢,过的也不是她家的门,和阳长公主不想她掺和护国公府的肮脏事,免得惹一身腥臭。 和阳长公主极优雅的,接过闺娘手中的帕子擦擦嘴,温和慈爱看着跟前这三位姑娘。 都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姣好美艳,鲜活亮丽,真是让人羡慕。 她冲她们微微一笑,“我记得柳府花园有母后新赏的绿菊花开正艳,你们小姐妹都没见过吧,不如结伴去瞧瞧新鲜。” 第一百五十一章 热闹没看成,自己成了热闹 http://.biquxs.info/

和阳长公主这么明显的开口,江长兮三人自然不好多留,跟着人群都出了内厅。 绕过长廊,跨过垂花门,三人都默默无声的,身边的夫人姑娘们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的另找地方说话去了。 “那老夫人瞧着真不是好相处的。”待周围没什么人了,秦陌吐了吐舌头,悻悻说道:“长公主在她手上不会吃亏吧?” 安早瑜看了她一眼,回忆了一下和阳长公主那副淡定自得,而相老夫人怒目相对的样子,很肯定地道,“不会。” 江长兮也同意,“长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轻易不会吃亏的。” 三人寻了个有树荫的角落待着,正好也避开了热闹的人群,都懒得去应付别人了。 秦陌站在最外面,两个小姐妹都坐着,只有她靠在树干上撅起嘴对她们的猜测表示不满。 那相老夫人明明那么凶,和阳长公主多和气啊,请她们喝茶吃点心,说话都柔声细语的,相老夫人一张嘴就能将她的声音盖过去。要吵架,长公主肯定吵不过相老夫人。 要不要回去帮帮长公主?她吵架可厉害了! 秦陌正想着,从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长廊外的走道,有个碧绿色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摸了过去。 她杏眼微眯,身子微微往前倾,探头探脑地招呼姐妹们,“那边有个人,鬼鬼祟祟的。” 江长兮和安早瑜都背对着长廊,听言十分诧异,齐齐转身往秦陌说的方向看出,并无一人。 “你……” 安早瑜要恼的话还没说,秦陌已经脚步轻悄地追了上去,安早瑜拦住她。 “这是柳家,不可胡来。” 秦陌企图说服她,“可那人行为鬼祟,分明不轨,我们这样放任不好。” 江长兮往秦陌说的那个方向走了走,下人来往还是有的,却不见多少客人来,更别说是秦陌说的那个鬼祟的人影了。 “秦姐姐,你方才可有瞧清那个人的样子?”虽然江长兮和安早瑜都没有看见秦陌看到的那个人,但她们都相信秦陌不会凭空捏造的,那么就一定有这个人。 会是谁呢?来柳家做什么?小偷吗? 那人走得太快,又背对着她走,秦陌只来得及看清那点碧绿的衣角,没看清对方的样子。 于是她跟诚实地摇了摇头。 江长兮和安早瑜面面相觑:“……” “不会是柳家的下人吧。”柳家的侍女多是碧绿衣裳打扮,安早瑜的这种猜测也不是不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下人,但肯定有鬼。”秦陌坚决地肯定道。 江长兮其实挺想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的。 不过想也知道秦陌的回答肯定跟‘直觉’这种答案离不开关系,江长兮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有没有鬼,去看看就知道了。”江长兮听见了说话声,寻声而去,可以看见长廊后头一片茂密的小林,潺潺的流水声伴着姑娘们的莺莺笑语传来。 “那边应该是柳府的花园。” “那我们去瞧瞧。”秦陌已经等不了了,急匆匆地就冲了出去,安早瑜也不好在别人家里大喊大叫,一时没拦住。 她气得心肝疼,“又关她什么事,这么风风火火地上赶着去,还有金元宝抢不成。” 江长兮也是早就习惯了秦陌这火急火燎爱凑热闹的性子,她拉着安早瑜去追秦陌,边走边笑道:“秦姐姐就图个热闹。” 安早瑜哪能不知道,秦陌爱热闹,临都城最不缺的就是热闹,可也不是什么热闹都好凑的。 她就怕秦陌心里没底线,把控不好这个度,最后热闹没看成,自己反成了热闹。 安早瑜觉得自己摊上秦陌这么个小姐妹,也是挺‘命好’的。 秦陌可不管安早瑜怎么想,她最先到的花园,眼珠子转了一圈,碧绿色衣裳的丫鬟看到不少,身材又细又瘦的也有,散在林子各处,和着那开得娇艳的花儿,真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怎么样,有熟悉的不?”安早瑜其实没指望秦陌能找出人来的,她自己扫了一圈人,在隔着半个水塘的水榭上瞧见了她找的人。 “我嫂嫂今日也来了,她与哥哥大婚后,长兮妹妹还没见过她吧?我带你过去?” 江长兮知道安早瑜是想给她介绍更多的小姐妹,也不推辞,只是有点担心秦陌,她还在一个劲地往林子里瞅,似乎是想看清藏在林子里没一个碧绿衣裳的侍女。 安早瑜瞥了她一眼,知道是喊不动人了,也就不喊她了:“别理她,我们走。” 安早瑜喊不动,江长兮就更喊不动了,只好跟她打了声招呼,“秦姐姐,我和安姐姐去找水榭那儿安世子妃,你等会过来吧?” 秦陌给她的回答是极为敷衍的挥挥手。 安早瑜有点气:“……”拉着江长兮走了。 水榭背靠着林子,周围林荫茂密,秋风送爽,是个挺不错的歇脚说话的地方。 水榭里也不只安世子妃一人,她的姐姐平大姑娘也在,只是安世子妃先看到她们,抬手朝她们这边远远地打招呼。 平大姑娘这时也转过身来,瞧见是安早瑜和江长兮,面上带笑地走前几步迎了出来。 秋风拂过树梢,传来沙沙簌簌的声响。 鬓角的碎发被风撩到眼前来,江长兮微微眯了眼,耳边传来安早瑜的惊呼声,还有落水的‘扑通’声响。 “快来人啊!” “救命啊!” “快抓住她,别让跑了!” “扑通!” “扑通!” 惊叫,呐喊,下水救人的声音络绎不绝,附近逛园子的夫人姑娘们都被惊呼声吸引了过来,柳府的小厮家丁先后赶来,听见有人落水,毫不犹豫地就往水里跳,可平大姑娘已经先他们一步被把人捞上来了。 都是姑娘家,秋天的衣裳再厚也厚不到哪里去,落水了沾湿了全贴在身边了,还好伺候的侍女们眼疾手快,将手中的披风给两位主子罩上。 可这一层薄薄的披风也很快被身上的水打湿了,起不了多大的遮挡作用。 平大姑娘没心思介意,她更担心她的妹妹,气都没喘顺就急急问道:“郡主,我妹妹怎么样了?” 平大姑娘护妹心切,水性又好,几乎在安世子妃落水的一瞬间就跳下去救人了,世子妃只是呛了两口水,并没什么大碍。 江长兮跟平大姑娘说明了情况,将披风往世子妃身上又拢了拢,“姑娘和世子妃还是先去换衣裳吧,免得着凉了。” 听到动静赶来的柳夫人也担忧地附和,“对对对,去备衣裳,大姑娘和世子妃还是去客房将衣裳换了要紧。” 一众人又赶紧地将两人都送到了客房去。 安早瑜不放心安世子妃,正好柳家下人来报说捉到了推安世子妃下水的贼人,安早瑜气得牙痒痒,想要跟着去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安姐姐去吧。”江长兮也听见柳家下人的回禀了,听说还是秦陌帮忙捉住的,她也有点不放心秦陌,可安世子妃明显受了惊,她也不放心就这么走开,“我留下来看看世子妃,等她醒了我就去找你们。” 安早瑜有意无意地看了柳夫人一眼,正好平大姑娘已经换好衣服过来了,有平大姑娘在,江长兮的安全还是可以保障的。 “我就去看看,逮了秦陌就回来。你跟着平大姐姐,不要乱走。” 知道安早瑜是为她好,江长兮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快去吧。” 送走了柳夫人等人,江长兮给安世子妃和平大姑娘都看了脉,两人都有点受惊,又遭了冷水,江长兮怕这会看着没事,回头吹了风要着凉,便让人去请柳家的厨房熬两碗姜汤来。 听说前面已经抓住了推她妹妹的,平大姑娘在线暴躁,若不是她妹妹还没醒,又碍于江长兮在这儿,平大姑娘当真会操起大刀就冲出去。 平大姑娘按捺着心里的蠢蠢欲动,还没全压下呢,柳夫人又派了人来说推安世子妃下水的是个疯婆子,这会被扣押了还不消停,不仅在内厅发疯,还冲撞了和阳长公主,将秦陌给伤着了。 “什么?”江长兮当下就坐不住了,“长公主如何?秦姑娘如何?”长公主可是有心疾的,秦陌倒是皮糙肉厚,可若伤得不重,也报不到她这里来。 平大姑娘也急,她知道江长兮医术好,也顾不得思虑柳家怎么就混进来一个疯婆子,让她赶紧的过去看和阳长公主和秦陌。 “我在这里守着妹妹就好,长公主可闪失不得。”和阳长公主若是出事,别说皇帝那关了,就是相凉卿和寒未辞那里就不好过。 怕是今日在柳府里的人都会收到牵累。 江长兮比平大姑娘更心系那两人,等不及她将话说完,已经先出了房门,由小厮领着往前边去。 柳家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片混乱,江长远刚下了值回到侯府,一无所知。 他照惯例先去了东苑请安,扑了空才知道母亲同妹妹去柳府茶会了。 江长远没有多想,转道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路过荷塘小桥时看见弟弟江长言正坐在桥上,半个身子探出去玩水。 第一百五十二章 长兮妹妹就这么想我 http://.biquxs.info/

江长远想也没想,伸手提溜起弟弟的衣领,不费吹灰之力,“干嘛呢?想不开啊?” “阿哥?”江长言就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扑腾着小短手小短腿,“才没有,阿哥放我下来!” 江长远也没心思将这小豆丁怎么滴,将他拎到平地丢下,开玩笑道:“阿娘不是去柳家茶会了吗?那么热闹没带你去?小豆丁你失宠了啊。” “才没有失宠,阿娘阿姐最疼阿言了。”鼓起小胖脸,江长言双手叉腰,对哥哥的言论表示反抗。 江长远双手环胸,就是要跟他杠,“哦,没失宠啊,那阿娘在哪?阿姐在哪?她们不要你了傻子。” “才没有。就没有!”江长言气鼓鼓的,葡萄一样的黑眼珠咕噜噜地一转,瞬间就想好了狡辩的说辞,“是阿言自己要留下来的,才不是阿娘不带阿言去呢。” “是吗?”江长远对他的说辞略有些兴趣,蹲下来与小豆丁勉强保持一个高度,揉揉他的脑袋好笑道:“那是什么强大的理由能让阿言丢下阿娘阿姐留下来啊?茶会啊,可是有好多好吃的啊,阿言不是一向最喜欢吃好吃的吗?” “因为,因为……”不想被哥哥笑话的江长言可谓是绞尽脑汁:“因为阿言有问题想问阿哥。”说完还自我肯定地重重点了点头,“对,就是这样的。” 这萌萌哒的小样,搭配上他那肉乎乎的小脸,确实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伸出魔爪去。 江长远是个想什么就做什么的行动派,魔爪毫不犹豫地捏上弟弟的小脸,在他喊痛时又撸了一把他的头发,这柔软的手感让他瞬间被治愈了,“阿言这么看得起阿哥啊。说吧,有什么疑难杂症,哥哥都给你解决了。” 江长言一脸嫌弃地避开江长远的手,心想你的功课还没有我的好呢,能解决什么疑难杂症啊还不如等阿姐回来。 为了让哥哥知难而退,江长言想了个十分高深的问题,“阿娘和褚妈妈说,陈六爷是个痴情男子,姐姐嫁过去,肯定能和他恩爱百年的。” “什么陈六爷?什么叫姐姐嫁过去?”一涉及母亲和妹妹,江长远就没有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了,神色严肃地抓住弟弟的肩膀,着急地询问,“阿娘还很褚婆子说了什么?你说啊?!”难道,难道是母亲要对妹妹下手? 母亲对妹妹是什么心思江长远很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江长言话里透露的意思才让他更加心惊恼火。 如果母亲真的对妹妹下了手,如果妹妹真的在母亲的迫害下出了事…… 江长远一点都不敢想。 “我、我也不知道陈六爷是谁啊,是王爷哥哥吗?姐姐不是要嫁给王爷哥哥吗?”江长言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浑身一缩,说话也磕磕绊绊的,“阿娘没有说什么了,只说了、说了去茶会,阿哥……” 江长远没有再理会江长言,放开他就跑了。 江长言那小短腿哪里追得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拐过垂花门,人就不见了。 江长言一脸懊恼地咬指甲。 是不是,他说错话了? 江长言出了侯府,翻身上马就往柳府赶去。 一路秋风清凉,直吹脑门,在靠近柳家大宅时,他混沌的脑子勉强清醒一点,急急勒住缰绳。 他不能就这么闯进柳府去,万一母亲还没对妹妹下手,他这么火急火燎的肯定惹人生疑,到时候就算母亲什么都没做,也会受到谴责。 退一步讲,他也不知道母亲要做什么,现在进柳府去也只能待在男宾席,见不到母亲和妹妹,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经过一番思量,江长远还是放弃了从大门进去的打算,而是到了柳家附近后,牵着马进了旁边一条僻静的小巷,找到柳家的那面墙,毫无心理负担的翻了进去。 江长远从小就混,打架逃学,浑水摸鱼,样样在行,就连功夫都勉强算得上好手,想要翻进柳家外墙实在不在话下。 只是柳家今日的守卫防备似乎有点弱,他轻而易举就摸到了后院那边,一路上别说客人了,柳府的侍女小厮都没遇见几个。 江长远心里疑惑,想到有可能是母亲已经对妹妹做了什么,脸色就一片苍白。 如果是那样,人会不会都在前院? 江长远浑浑噩噩地想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间前面房间有两个人出来,一副探头探脑的鬼祟样,一看就知道有鬼。 江长远悄悄跟上去,凑近了还能听见她们压低了声音说话,江长远认出其中一人的声音,是褚婆子。 褚婆子说,“你且在这守着,大姑娘很快就来了,知道怎么将她引进去吧?” 另一个声音江长远听着耳生,是不认识的,“知道知道,秦姑娘受伤重,正在里头等姑娘呢。” 褚婆子听起来好像很满意,“办好你们的差事,夫人们是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两人又说了些什么,江长远已经没有再听了。 他心思转得快,一想就知道褚婆子他们玩的是什么烂把戏,可这么烂的把戏竟然还玩到他妹妹头上来了。 江长远的拳头握得咔咔响,再努力也平息不下心头的怒气,想出去逮住那两个婆子揍一顿。 可他不能,他怕出去两人揍了,会把这事闹大,到时候他母亲怎么办,妹妹的名声怕也不会好。 江长远咬咬牙,返回去褚婆子二人方才呆的房间,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将主意打到他妹妹头上来! 江长远行事还是有顾虑的,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内,还没站定,就闻到了一股古怪的甜香味。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突然朝他罩来,江长远被吓了一跳,抬脚就是一踹。 那个黑影扑得又凶又猛,骨头倒是软,被他一踹整个人就翻了出去,撞到后面的桌子上碰倒了不少东西,噼里啪啦好一通响。 那人也摔疼了,没晕过去,抱着脑袋嗯嗯哼哼。 江长远被他吓得心脏多快了几下,再扫一眼屋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江长远就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想染指他妹妹的人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陈六爷。 不管是不是,先揍一顿再说! 江长远上前一步,脑袋传来眩晕,他有些懵,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屋里的甜香不对! 江长远在心里骂了句粗口,转身就跑,外面再次传来声响,是低低细细的女人声,略带丝丝着急,“长兮妹妹,你在这里吗?” “长兮妹妹……”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还能保持清醒的江长远认出了那个声音,他推开门一看,与刚猫到房门口的安早瑜对了个正常。 “你……” “你怎么……” 两人皆是一脸的惊讶,同时开口询问,同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尖叫,隐隐还有刀剑之声。 “是庆荣!”安早瑜脸色一白。 江长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待,尤其是被打飞那人哼声越重,安早瑜都听见了。 “什么人?”安早瑜偏头,想越过江长远望屋里看,却被江长远一个错步挡了个严严实实,“不好的人,你别污了眼睛,我们先离开这里。” “可是……” “别可是了,跟我走。”江长远感觉眩晕越重,身体都隐隐有了热度,他猜到了屋里的甜香味是什么了,脸色本该惨白,此时却热出了一点红色。 他想离安早瑜远点,可又不能丢安早瑜在这里,听前面的动静,似乎有往这边引的意思,江长远咬咬牙,拉起安早瑜就往他摸来的方向跑去。 就在江长远和安早瑜离开的同时,一道黑影快速闪进那个房间,一脚将房门踹上的同时将肩上扛着人抛到床上去,又一手抓起那个被江长远踹倒的男人,心里默念“非里勿视,非里勿视”,将两人的衣服一撕一扯,丢在床上就不管了。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纷纷扰扰,叽叽喳喳都是女人或担忧或怜悯或悲愤的说话声。 那人极机智地从屋后的侧窗走,直接翻过了围墙,消失无踪了。 可屋里的人消失不了,尤其是那个趴在女人身上的男人,他被江长远踹了一脚,那一脚那叫一个痛啊,心肝脾肺都快被踹爆了。 可再痛,也抵挡不住这满屋的招蜂引,他正浑身热得难受呢,身边就像躺着一块冰,冰冰凉凉的趁手得很,他循着本能凑了上去。 屋里很快就传来一阵阵声响,热火朝天的,屋外的人都听了个正着,一个个不是面上火辣就是尴尬不已,尤其是那些姑娘家,多多少少也是懂些人事的,都羞红了一张脸,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大家怎么都不进去?是秦姐姐不好了吗?”江长兮捂着‘受伤’的肩膀姗姗来迟,一脸‘虚弱’地靠在寒未辞的怀里打量众人,见她们迟迟不答,更加着急了,“怎么了呀,是不是秦姐姐不好了?” “这……”众夫人姑娘们面面相觑,这要她们怎么说啊。 说秦姑娘就在里面,还在干那种难以启齿之事?这要她们怎么说得出口? 江长兮的脸色更难看了,“秦姐姐……”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才多久没见啊,长兮妹妹就这么想我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是你自己贪心不足 http://.biquxs.info/

“秦姐姐。”江长兮寻声看去,就见秦陌从拐角处转出来,清丽的眉眼有疲惫之色,襟前手臂上都有血迹,看起来有点狼狈。 江长兮吓了一跳,赶紧让寒未辞扶她过去,“秦姐姐,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秦陌无意吓江长兮,赶紧安抚她,“没事没事,就是刮了道口子,看起来严重而已。” 秦陌翻过手来,给江长兮看手臂上的伤,确实只是道小口子,浅浅的一道。 江长兮拧着眉,也没全放下心来,“姐姐别不当回事,小伤也要好好打理上药的,才不会留下疤来。” “我知道,我知道。”秦陌没什么诚意的应着,见她脸色不好,身上的衣裳也溅到了血印子,猜想她是受伤了。 柳眉蹙起,表情紧绷,比她自己受伤了都要心疼,“妹妹,你是受伤了?我方才听见庆荣的喊声了。” 庆荣就站在角落里,默默撇嘴。 “我没事的秦姐姐,幸好王爷及时赶到,抓住了逞凶之人。” 秦陌这才顺着江长兮的视线发现了站在她身后的寒未辞,“……见过王爷。” 寒未辞一手揽着江长兮的腰,一脸冷淡地冲她点点头。 寒未辞分明没有说什么,秦陌却莫名觉得背后一凉。 这时,围在屋外的夫人们也从秦陌的突然出现中回过神来,一个个的脸色那叫一个色彩斑斓,落在秦陌身上的视线有奇怪,有诧异,有不解……看得秦陌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她抖了一抖,嘴角免不了抽搐一下,“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吓得她舌头都捋不直了。 此时小屋内那令人羞恼的声音还在继续,提醒着外面的人里面是怎样的热火朝天,激情澎湃。 听见这声音,柳夫人就知道她们的计划是很成功的,可计划中的女主角却安然无恙地倚在寒未辞怀里。 那屋里的人是…… 柳夫人脸色苍白,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余来看热闹的夫人们脸色也不太好看,尴尬不安,幸灾乐祸什么都有,尤其是不解写满了一张张保养极好的脸。 不是说秦陌受了伤,在小屋里面等着江长兮吗?她怎么好好地站在这里?她在这里,里面的又是谁? 众人的脸色又精彩了。 江长兮则给秦陌解释,“柳家的小厮说你受了伤,被安置在这里了,让我来给你看伤。谁知道来的路上遇到刺客,幸好王爷救了我。大家担心刺客埋伏在附近,又对你不利,就一起来了。” “胡说八道,我就一直与我阿娘在一起,什么时候来这小屋了。”秦陌拧着眉,让人去找她阿娘来作证。 秦陌说得笃定,又有人证,不像说假的样子。 而且小屋内的声音一直未停,秦陌又在眼前……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有着同样的疑问。 小屋里正在藩云覆雨的是谁? 秦陌的脸色分外不好。她不是傻子,从众人的三言两语中就能捋顺事情的大概。 有人借她的名头引长兮妹妹到这处小屋来,是想要做什么?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秦陌能想到的,寒未辞也能想到,他脸色阴沉沉得可怕,揽着江长兮的手臂紧了几分。 “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想要害本王的王妃!锦风,砸门!” 锦风领命上前去,围在小屋外的夫人姑娘们都惊恐地让开道去,谁也不敢来着。 这边,秦国公夫人还没找来,柳家的侍女但是急匆匆找来了,神色慌张的在柳夫人耳边低低说了什么,柳夫人脸色瞬间难看,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惊恐地朝锦风大喊:“不能砸!” 锦风哪里会听她,直接一脚就朝门踹去。 木门在他的脚下薄如纸糊,分崩离析。 小屋内的声音没有了门户的阻拦,更加透彻清晰地朝往外传来,正巧里头情绪高涨,一声高过一声的清晰可闻。 有人低声腹诽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悄悄偷偷地朝柳夫人看来,指指点点的,跟刀子一样。 柳夫人一个踉跄,连站都险些站不稳,跌跌撞撞地朝小屋内跑去。 见柳夫人进去了,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夫人也跟着进去了,一看清里面的人就是一声惊呼,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道:“哎呀,竟是柳二姑娘!这这这,这简直,伤风败俗,成何体统啊!” 柳二姑娘?!柳家二姑娘? 小屋外众人那叫一个惊讶,震惊,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感觉天雷滚滚。 有人还不敢相信,亲自跑进屋去一睹为快,结果心里千思万绪,被眼前凌乱的场面震得只说得出一句话,“天爷哟,造孽啊!” 秦陌握了个大草,心想这些人有毒吧,一个喊得比一个大声,哭得比柳夫人还惨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柳二姑娘的亲娘呢。 江长兮也是诧异,脑袋空空的一时转不过弯来。 她知道这小屋里有诈,因此在过来的路上演了一出刺客的戏码,想要拖延时间并引众人过来这里看看小屋里藏的男人,以揭露柳夫人等人的阴谋。一开始她是没想到这屋里还有女人,现在她是没想到那个女人还是柳二姑娘…… 江长兮知道,若不是她有所防备,在这小屋里的女人该是她的。她不入这个陷阱,小屋里应该没有女人才对,更加不可能是柳二姑娘呀。 难道…… 江长兮偏了偏头,看向身边这个一脸沉怒,对小屋内一片混乱毫不在意的男人,心里有了猜测。 “王爷,你……” “我做的。”寒未辞一点都没有掩饰,咬牙切齿的,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妄想伤害你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阴测测的话,狠厉阴桀,让人听之胆寒。 江长兮心里却是暖暖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她暗暗叹一声,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我知道,有王爷在,我很安心。” 寒未辞的回答是拍拍她的头。 现在两人身后一步距离的秦陌:……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柳府一片混乱,柳家茶会自然办不下去了,可来参加茶会的人一个都没能离开柳府。 因为寒未辞下令封锁了整个柳府。 “和阳长公主在你府受惊犯病,安世子妃被推下水,温淑郡主险遭刺杀,秦姑娘名声受累,你柳家难道不需要给个交代吗?”寒未辞端坐于高位上,神色泰然,声音平平,可偏让人觉得压力罩顶,匍匐在地上险些喘不过气来。 得了消息的安早年、秦世萧早早赶来,一个去安抚妻子,一个去找妹妹。 接了这一大堆烂摊子的寒未辞微微眯眼,有些不爽,却还是先将事情起因什么都查清楚了,无涉及的人也没多扣押,警告了一通便放人走了。 待安早年确认世子妃安全无恙了,他同平大姑娘一起过来的。 “王爷。”安早年和平大姑娘先给寒未辞见了礼。 寒未辞端坐在位子上,神色却带着慵懒不耐,指了一旁的位置让他们坐,同时下巴一抬,示意大堂中间跪着的一人,“就是她推的世子妃落水,你们自己料理了吧。” 平大姑娘最护短,尤其对下面的两个妹妹弟弟疼爱有加,平时连说一句重话都不舍得,今日竟然有人胆敢害她妹妹,平大姑娘哪里忍得了,刚坐下就猛地站起来,走到寒未辞说的那人面前,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往后拽,露出一张干瘦的熟悉的脸。 “是你?!”平大姑娘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胸腔里囤积的怒火此时在压抑不住,咬牙切齿地吼,“孟晓露,你神经病啊,我妹妹何处得罪你了,你要对她下此毒手!” 她妹妹根本不会游泳,今日若无人在妹妹身边,她都不敢想妹妹最后会如何。 一想到此,平大姑娘就气得浑身发抖,在孟晓露阴狠一笑,大喊“还不是因为你”时一巴掌甩了出去。 孟晓露被打偏了脑袋,嘴角渗出血来,疯魔一般大喊大叫,“你在恨我吗?我也恨你啊!都是你,是你蛊惑了五皇子,撺掇得皇上将我送去了慈云庵,你个贱人,狐狸精,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荣华富贵,我就毁了你的妹妹,我要你生不如死!” “那你冲我来啊!”平大姑娘一脚踹在她身上,抓着她的领子被安早年制止。 安早年始终都是冷清平静的,看向孟晓露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般冷漠,“皇上赐你恩典,让五皇子纳你为侧妃,是你自己贪心不足,落得个慈云庵清修的下场,与人何尤。” “若你能安安分分地在慈云庵清修,常伴青灯古佛,皇上出于怜悯,也定会善待孟侯府,这与你当初算计得来侧妃之位的目的也算不谋而合。只可惜,孟侯府还是毁在了你的一念之差。” “你什么意思?”孟晓露一手撑着地板,愤怒的表情还未散去,面目有些狰狞,“皇上真会善待孟侯府?” “会不会,如今都不会了。”安早年调查过孟晓露,知道她很在意孟侯府,如今字字句句,自然都是怎么戳着她心窝子就怎么来的,“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不,不是的,你撒谎,你骗我,敏儿说过的,四公主会为我求情,会替我保住孟侯府的,只要孟侯府在,我还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好,你解释吧 http://.biquxs.info/

“四公主?”一直没说话的寒未辞呵笑一声,“你是觉得她能保得了你一时呢,还是保得了你一世呢?” 孟晓露有些害怕寒未辞,蜷缩着身子往后退了退。 寒未辞在笑,笑得冷酷又残忍,“不,她什么时候都保不了你。” 孟晓露浑身发抖,她想反驳,可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寒未辞没心情再跟她废话,抬手一挥,锦风命人将她拖了下去。 平大姑娘没有阻止,她知道,不管是孟晓露还是孟侯府,都完了。 至于柳家的人,见寒未辞如此雷厉风行处置了孟晓露,一个个胆战心惊地缩在一边,恨不能缩小了变没了才好。 “王爷,柳二姑娘和陈家六爷醒了,长公主请王爷过去。”来通报的是闺娘,她冲寒未辞行礼道,“郡主和几家的夫人都在等王爷过去。” “嗯。”寒未辞这才懒洋洋地起身,挑眉看向安早年。 平大姑娘牵挂妹妹,且小屋一事与她牵扯不大,她不好凑上前去,便在安早年开口前道,“妹妹那儿有我陪着,你且先别担心,协助王爷料理好小屋的事要紧。今日幸得郡主相救,妹妹才平安无事,知恩图报,郡主的事,你也当尽心尽力,别叫郡主受了委屈。” 大姨姐的吩咐,安早年自当遵命。 寒未辞也不管他俩说啥,当先随闺娘往后面的花厅走,柳家人一涌跟着他去。 花厅里,和阳长公主、江长兮、秦陌并江吴氏、柳夫人陈老夫人等人都到齐了,去了药性已经清醒过来的陈六爷一脸颓靡茫然地跪在厅中,陈老夫人一面骂他不够自持不够理性,一面与一旁伤心垂泪的柳夫人道歉,好话说尽。 江长兮面上平静地听陈老夫人和柳夫人你来我往,身旁的江吴氏也跟着时不时地叹气。 秦陌气都要气死了,若不是秦国公夫人和秦世萧压着,她肯定会暴走的。 寒未辞也大概听闺娘说了一些,心中冷笑,面上更是冷酷霜凝,让人望而却步。 “王爷。”见寒未辞进来,除了和阳长公主外,花厅内众人起身齐齐一礼。 寒未辞神色冷淡,一派慵懒地往和阳长公主手边的位子一坐,右手边正好是江长兮。 他面对柳、陈两家夫人,神色倨傲冷漠,“说说吧,玩得什么把戏?” 既然想演戏,那他就你们足够的时间演。 寒未辞这话问得太赤果果了,这不是明摆着说他们在施展苦肉计骗人吗? 陈老夫人扯扯嘴角,心里将寒未辞暗骂了一通,却不得不按照她和柳家商量好的说辞来。 “王爷可误会了,哪里来的把戏不把戏,就是我这不争气的儿子与未婚妻子多日不见,甘柴烈火,一时把持不住,让大家伙看了笑话罢了。” “商量了这么久就商量出这么个馊主意,你们的脑子看起来真是个笑话。”寒未辞一手隔在把手上,撑着脑袋,那模样要说多懒就有多懒。 可他眉眼冷冽,寒眸威慑,陈老夫人才与他对上一眼,只觉喉咙一紧,连呼吸都差点忘了,“你……”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我儿及不上江姑娘得王爷心意,可也不是能任王爷随意诋毁的。”柳夫人捂着眼睛呜呜哭诉,“我儿与陈六公子婚约早定,虽行为不妥,有辱门风,但也轮不到王爷来指指点点。” “夫人,不可妄言!”柳大人气得脑门冒汗,心里也十分恼火女儿的不知检点,但寒未辞在此,还是先打发了这魔头要紧,“王爷恕罪,小女出事,拙荆心急如焚,才会胡言乱语的。” “胡言乱语?我看是打得好算盘吧。”秦陌再坐不住了,冷哼着出声。 柳大人惧怕寒未辞,皆因他手段残忍,性格暴虐无常,轻易招惹不得,可秦陌一个黄毛丫头,就是秦国公府的姑娘,柳大人倚仗着柳太后,可不惧她,当下冷声怼回去,“秦姑娘,说话可要讲证据!” “证据?我就是证据!”秦陌就看不惯这群人欺负了长兮妹妹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柳府下人诓骗长兮妹妹到那处脏地方去,不就是以我为理由吗。可我那时同我母亲在一起,不在那处脏地方。柳大人,你府里的下人撒了谎,为何?诓她去看你家女儿和陈六爷的好事吗?” “你,你血口喷人!”柳夫人涨红了脸,抢在柳大人之前开口。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将你家的下人押上来问问不就知道了!”秦陌看向寒未辞。 寒未辞给江长兮递了杯水,听言抬眸看了眼锦风,锦风立马转身出了花厅。 又听秦陌冷嘲热讽,“还说你家女儿跟陈六爷是情投意合,两厢情愿呢,可屋子里却燃着极烈的招蜂引,是招蜂引吧长兮妹妹。” 秦陌向江长兮求证,是为了更有说服力。毕竟江长兮的医术在这儿摆着呢。 可她刚问,江长兮刚抬头看她,还没回话,江吴氏已经抢先说道,“兮儿,说话要有分寸。秦姑娘,你也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要你在这里装好人。”秦陌对江吴氏挺无感的,但碍于她是江长兮的继母,她一直以来对江吴氏也算恭敬有礼吧,可今日却连面子都懒得给了,拉下脸来就怼:“被诓骗被陷害险些着了坏人道的可是你女儿,怎么不见你为她抱个不平,多问一句?如今倒巴巴的管起别人家女儿的闲事来了。” 秦国公夫人见江吴氏脸色不太好,非常头疼地将秦陌扯回来,微怒道,“你少说两句吧。” “阿陌,王爷自有分寸的。”秦世萧看了眼正在低声说话的江长兮和寒未辞,两人甚至连眼神都不曾给柳、陈、江三位夫人。 秦世萧就知道,今日之事,怕早在这两人的掌控之中了。 秦世萧又看了眼还在做戏的柳、陈两位夫人,莫名感到同情。 锦风很快就抓了人来,那小厮也是个没骨气的,刀一架到脖子上,立马就怂了,锦风问什么他就招什么。 不过显然他不是很得主人的信任,只知道是柳夫人身边的沈婆子让他去找的江长兮,至于那小屋里都有什么人,他是一概不知的。 小厮被抓进花厅,柳夫人就大概知道事情败露了,还好她做了另一手准备,直接将沈婆子推了出来,沈婆子忠心柳夫人,竟一力承担将罪责都承担了下来。 沈婆子一认罪,柳大人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立即机警,让人将沈婆子拖下去杖毙。 “大人饶命,夫人救我,老奴再也不敢了。”柳家的下人赶紧上来拖人,沈婆子脸色惨白,哭着喊着求饶。 寒未辞都懒得看沈婆子一眼,对柳夫人‘痛心疾首’的神情表示,“演戏嘛,就该演得足一点,别被本王拿住了把柄,那就不好玩了。” “王爷、什么意思,臣妇听不明白。” “老夫人也听不明白吗?”冷冷的视线扫过柳夫人,落在陈老夫人身上,寒未辞邪邪一笑,又看向江吴氏,“侯夫人呢,明不明白?” 江吴氏脸上一僵,笑得极不自然,“王爷说什么呢?” 寒未辞了然,“哦,看来陈老夫人和侯夫人也一样,都不明白。那本王就让你们明白一次。” 江长兮下意识地看向江吴氏,抿紧了唇,手放在寒未辞的手背上。 寒未辞偏头看她,抽出手来,轻轻拍了拍,看向锦风,“将人都带上来。” 锦风领命,双手一拍,立即有人押了两人进来。 这两人一进来,一个爬向江吴氏,一个爬向柳夫人,拼命地磕头求救,“夫人救命,奴婢不想死啊。” “王爷饶命,姑娘救救我,这都是夫人让奴婢做的,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就姑娘救命。” 若江长远在,定能认出这两人,便是小屋外密谋的褚婆子和另一个婆子。 这两个婆子显然是被寒未辞的某些手段给吓怕了,一进来就磕头就饶,将今日之事抖了个干干净净。 包括陈老夫人怕陈六爷不喜欢江长兮,特意在小屋里点了招蜂引,也包括在内堂捉住孟晓露时故意撞开捉住孟晓露的小厮,让孟晓露冲撞和阳长公主,以此为借口引来江长兮,至于秦陌受伤,本来就是个意外。 至于为何会有人刺杀江长兮,连褚婆子都不知道。 “如此说来,孟晓露也是你们大开方便之门放进来的。”就算柳府戒备再如何松懈,单凭孟晓露,的确不可能偷到柳府侍女的服饰,再悄无声息地潜到府里来,直到推了安世子妃才被发现。 “真是打得好算盘啊,侯夫人,你说呢?”握紧江长兮的手,寒未辞看着江吴氏冷冷笑。 江吴氏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看着江长兮低头垂眸,神色落寞冷淡。 她张了张口,“兮儿,你听母亲解释!” “好,你解释吧。”江长兮抬眸,定定地看向江吴氏,清澈如水的眸里星光黯淡,蒙上一层浅浅的雾,将她所有的心绪都掩藏得完好,让江吴氏一时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http://.biquxs.info/

江吴氏只觉得心底发凉,张口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此事与我无关。” “定是当日母亲罚她,我不曾替她求情,她便记恨上我了,才设下今日之局……” “不是的,分明是夫人嫉妒姑娘能嫁进王府,更恨姑娘的生身母亲,才想要毁了姑……”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扇来,褚婆子没能躲开,被江吴氏扇了个正着。 江吴氏指着她大骂“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要江长兮不要听信“谗言”,江长兮敛着眸,嘴角的笑既嘲讽又苦涩。 手上的力量又紧了紧,江长兮抬眸,对上寒未辞那双担忧的眼,深深浅浅全是她的样子,江长兮眼睛胀胀的,好想埋首进他怀里大哭一场。 可她现在不能。 江长兮抬头,略显倔强。 她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眼泪逼回去,余光扫到平大姑娘的侍女悄悄进来,在安早年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安早年脸色大变。 江长兮顿时有不好的感觉,脸色也跟着一变。 寒未辞一直注意着江长兮,她脸色稍微有点不对,寒未辞立马就看出来了,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见安早年强自镇定的样子,蹙眉,“怎么了?” 安早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可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摇摇头,“无大事。是内子,突感不适,我不放心。” “过去看看吧。”寒未辞也不强留人,“这里不用你。” 安早年谢过寒未辞,转身要走。 江长兮喊住他,“我也去看看世子妃。”安早年的神色不对,江长兮不放心。 另一方面,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江吴氏。 从来柳家开始,从知道江吴氏要做的手脚开始,江长兮就知道她与江吴氏再难回到过去了,哪怕是表面的和睦都维持不了了。 她以为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当她面对时,她才知道,有什么准备啊,不过是自欺欺人。 寒未辞知道她难受,也不为难她,让庆荣锦风跟她一起去,挥挥手就放行了。 没有江长兮在,没了顾虑的寒未辞扫了厅中众人一眼,露出一个阴桀邪戾的笑,一口白牙让人感到森森寒意,“现在,该算算总账了。” 花厅中柳夫人、江吴氏等人只觉得寒凉刺骨,两眼昏花,而安世子妃这边,平大姑娘拽着帕子,在门口来来回回张望,一脸着急无措之相。 安早年急步而来,江长兮紧随其后,看到平大姑娘如此作态,心里咯噔一下,只当安世子妃是大不好了。 可她心里也觉得奇怪,安世子妃落水施救及时,虽受了惊,但无大碍,怎么就突然发了急病? 平大姑娘没想到江长兮也跟了来,看见她时怔了怔,还是安早年安抚她:“无妨。” 平大姑娘也知道江长兮与安早瑜交好,看在安早瑜的面子上,也不怕她往外说什么,示意他们里面说话。 屋里,安国公夫人、安世子妃都在。 安国公夫人急得连坐都坐不稳了,安世子妃虚靠在榻上,低声与婆母说着什么。 听见门外的动静,两人齐齐朝这边看来,一见安早年,安国公夫人就跟看见主心骨一般,身子颤了颤,慌张的脆弱泄露了几分,“年儿,可有瑜儿的消息了?” 安早年急步迎上来,扶住母亲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忘宽慰她,“母亲放心,儿子已命人去寻了,很快就有消息了。” 那就是还没有消息?安国公夫人脸色一白,几欲晕倒,“我的瑜儿,这柳府乱得很,她会不会……” 安国公夫人不敢乱做猜想,可又止不住去想,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心越慌,伏在安早年的手臂上垂泪欲泣。 世子妃和平大姑娘连忙安慰她,劝她放宽心,“瑜儿对柳府不熟,怕是在哪里迷了道,这才寻不着人的,母亲快先别急。” “瑜儿聪明着呢,知道如何趋吉避害、规避风险,她定安然在哪处等着我们去找她,夫人万不能自乱阵脚。” 江长兮原还只是疑惑,可如今听他们三言两语地说,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安早瑜就在这柳府中不见了,寻不到人了! 想着江吴氏等人一重又一重的计谋,江长兮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疏漏,可若安早瑜真因为今日之事出了差池,她万死难辞其咎。 “柳府所有地方都有派人去找过吗?” 听见江长兮问,平大姑娘是除了安早年外最镇定的,也是她最先发觉安早瑜不见了的,“有让人大概瞧过。可柳府今日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就怕后面陈六爷和柳二姑娘的事压不下去了,对方狗急跳墙拉瑜儿垫背。” 尤其是柳家,出了这种事,柳二姑娘的名声就毁了,她如今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被她知道安早瑜在这时不见了,到时反咬一口说安早瑜也被人怎么怎么样了,安早瑜的名声也得跟着臭。 江长兮明白他们的顾虑,可人也不能不找,也不知道安早瑜现在在何处,晚一刻找到人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猜测是最折磨人的。尤其是后果是他们承担不起的时候。 “最后见到安姐姐的人是谁?”江长兮想了想,道,“我最后一次见安姐姐时,她说要去找秦姐姐。” “我也是在那时见过瑜儿,之后见没见过了。”世子妃和平大姑娘都是这么表示的。 平大姑娘看向安国公夫人,“那时正好捉到了孟晓露,瑜儿才过去内厅的,夫人,那之后你还有见过瑜儿吗?” 安国公夫人一脸茫然,“瑜儿那时没有来内厅啊。” 安国公夫人又仔细想了想,很肯定地说道,“相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了之后,我只见瑜儿同郡主、陌姐儿一道走了,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这……”江长兮、平大姑娘四人面面相觑,难道安早瑜是在去找秦陌的路上不见的? 江长兮急忙喊来庆荣,让她去花厅那边将秦陌请来,“就说我有事找秦姑娘,别提安姑娘的事。” 庆荣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点头应是,转身就走。 “锦风,我有话问你。”方才听平大姑娘提起柳二姑娘,引起了江长兮心里一直有的疑惑,“柳二姑娘为何会在小屋里?” 柳二姑娘知不知道柳夫人和江吴氏、陈老夫人的这一番计谋江长兮不清楚,可柳夫人既然做了这样的计划,自然不会去坑害自己的女儿。若无人做了手脚,柳二姑娘肯定不会出现在小屋里。 果然锦风神色尴尬,本想找个借口糊弄一下的,可江长兮定定地看着他,明眸澄澈无暇,好像一眼就能看透所有。 锦风突然哑了声,说不出诓骗她的话来,“是王爷的暗卫将人丢进去的。” 寒未辞的暗卫? 江长兮挑了挑眉,顿时就清明了。 她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柳二姑娘也不像是那么糊涂的人,原来是寒未辞做的手脚。 江长兮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锦风有些担心,他知道江长兮心好,为人和善,怕她觉得王爷行事过于狠辣,心生嫌隙,故而有些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她,欲言又止。 锦风不是善于掩饰的人,江长兮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浅浅笑道:“怕我与你家王爷置气?” 被说中的心事,锦风一僵,心里纠结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替他家王爷辩解道:“王爷是太生气了。他爱护郡主同心肝一般,却有人明里暗里地来害郡主,王爷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嗯。”江长兮神色淡淡的,并不太将锦风的担忧当回事,反而宽慰他,“不要想太多,我跟王爷好着呢。” 锦风甚至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嫌弃的味道。 锦风:“……”郡主她这是在嫌弃他想太多瞎操心吗? 听说江长兮找,秦陌很快就过来了,她听说安早瑜不见了,也难掩焦急之色,至于安早瑜之后有没有找过她,秦陌没印象。 “我是在花园树林那边跟阿瑜和长兮妹妹分开的,之后就再没见过她了。” “这么说来,我们才是最后一次见瑜儿的?”平大姑娘有些不平静,安国公夫人更着急了,“那瑜儿能去哪儿?她,她不会是遇见刺客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 江长兮暗想。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些刺客是她请寒未辞帮忙安排的,不过是为了拖延她去小屋,顺便引来众人的筏子而已,他们是不可能伤害安早瑜的。 但是当时因为孟晓露冲撞和阳长公主,又伤了秦陌,柳府一片混乱中,他们有没有瞧见安早瑜也很难说。 不过那些都是寒未辞的人,要问话还得去找寒未辞才行。 留下世子妃和平大姑娘陪着安国公夫人,安早年带人悄悄去探柳府了,江长兮和秦陌返回了花厅,去找寒未辞帮忙。 寒未辞一听江长兮找,花厅里的事也懒得搭理了,丢给和阳长公主料理,就跟她出了花厅,找来那几个装扮成刺客的手下。 其中一人说:“当时确实有见到安姑娘,独自一人往花园那边去了,至于去了哪,属下就不不得而知了。” 花园那边? 江长兮突然惶恐。 因为柳夫人设计的那处小屋,就在去花园那边的方向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给我摁住了往死里打 http://.biquxs.info/

“别担心。”寒未辞揽了揽她的肩,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 可要江长兮干坐着等消息,她也做不到。 于是几人去了那间小屋,里外搜寻一遍,并没有发现安早瑜的踪影。 线索到这里,似乎已经断了。 秦陌急得团团转,想说安早瑜会不会被人带出了柳府,才怎么也找不到的。 如果那样,就更遭了。他们一面顾虑安早瑜的名声不敢大张旗鼓,一面是人海茫茫,人如沧海一粟,哪里是那么容易找的。 话虽如此说,寒未辞还是将他手底下的暗卫都派了出去,先在临都范围内查找安早瑜的下落。 安早年的人差不多将柳府都翻过来了,正在考虑要不要往城外找时,世子妃派人来寻,说是找到安早瑜了。 江长兮和秦陌都松了口气,急忙跟着安早年去找世子妃,世子妃已被平大姑娘扶上了马车,正要回国公府去。 是平大姑娘告诉的他们,“夫人和世子妃都受了惊吓,瑜儿陪着他们呢,世子还是快快送她们回府吧。” 平大姑娘给江长兮使眼色,江长兮很快反应过来,跟着劝,“是啊,世子。世子妃落了水又受了惊,有些起烧呢。还是快些回府去,熬了药吃下去,闷一夜被子才好得快。” 这两位姑娘是在帮国公府圆这次匆匆忙的离去,安早年自然领情,“是,安某代母亲、内子和妹妹谢过郡主、姐姐。” 他又对寒未辞拱手道:“王爷……” 像是知道安早年要说什么,寒未辞略显不耐地摆摆手,“这里还用不着你。” 安早年又道了句告辞,利索地翻身上马,送安国公夫人等人回府。 没有见到安早瑜,江长兮和秦陌虽还是担心,但此时也不好再多问了,纷纷按捺下担忧。 安国公府的马车一走,平大姑娘也不打算多留了,临走前只问了句寒未辞对孟晓露的处置。 “看心情。”寒未辞懒洋洋的,很是敷衍。 平大姑娘也没生气,点了点头道,“那我只能求上天保佑,孟晓露死前,王爷能天天心情不好了。” “噗!”江长兮和秦陌都没忍住笑。 寒未辞瞥了平大姑娘一眼,面无表情的:“……” 看完平大姑娘,寒未辞又看向江长兮,伸手小小力地捏捏她的耳朵,软软的,语气又温柔又无奈,“很好笑?” 江长兮马上摆正态度,抿紧唇角,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我有点难。” “嗯?” “若王爷每天都心情不好的话,我大概率要每天哄你开心啊。”想一想就跟苦恼啊。 寒未辞笑,哄骗的口吻,“没事,本王很好哄的。” “……当真?”她怎么就不敢相信呢。 一旁看着两人你哄我我哄你的秦陌和平大姑娘:“……”感觉自己很多余怎么破?! 送走了平大姑娘,寒未辞江长兮秦陌三人也没打算立即回花厅,不过这事交给和阳长公主处置,寒未辞能猜到大概的结果。 要想借此机会将柳家赶尽杀绝那是不可能的,多半就是身为主谋的柳夫人、陈老夫人和江吴氏收到责罚,不牵连三家其他人,至于柳二姑娘,自然是对外称她与陈六爷早已定亲,再选个日子将人嫁过去了事。 事实上,寒未辞猜得一点都没错。 严肃地警告了一番柳府一干人等,和阳长公主让寒未辞派人押送陈老夫人和江吴氏回府。 看江吴氏苍白着脸色被人扶上马车,纤瘦的背影摇摇欲坠,更添几分娇弱作态,和阳长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拉着江长兮的手轻叹一声,柔和又内疚,“兮儿,真真是委屈你了。”谁都好,江吴氏、柳氏、陈老夫人,都是冲着这孩子来的,她非但不能替她讨回公道,还要顾全几家和母后的颜面…… 想一想,和阳长公主都觉得愧对江长兮。 “长公主,兮儿不委屈。”江长兮是知道长公主的顾虑的。别说长公主,她又何尝没有顾虑呢,那到底是她喊了八年的母亲。 就算不为她自己,可江长远和江长言呢? 有那两兄弟在,她真的能对江吴氏下杀手吗? 答案是什么,江长兮很清楚。 不能。 “兮儿啊……”和阳长公主怜惜地看向她,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 江长兮却是认真的,眉眼温和轻柔,没有半点勉强,“长公主,兮儿真的不委屈。王爷他,将兮儿保护得很好。” 抬眸远看,那个人站在台阶下,长身玉立,清秀隽长,是她眼中最美好的样子,结成她心底最柔软的一角。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目光,正凝眉交代事宜的他一个回眸,深邃如海的眸里只装了她清瘦纤细的身影。 寒未辞一滞,转瞬轻笑,眉眼间所凝结的所有寒霜顷刻消融。 他低声跟属下交代了两句,那两个人恭敬应是,便退走了。 寒未辞不再理会旁人,抬步朝她们走来,无比自然地牵过江长兮的手,对和阳长公主道,“姨母,我们送你回府。” 和阳长公主看看寒未辞,再看看江长兮,一人清冷雅润,一人娇羞明媚,怎么看怎么登对。 和阳长公主总算散了一些郁气,哪里会说不好的,只偷偷叮嘱他在江吴氏这事上不要太强硬,别让江长兮难做。 寒未辞刚开始沉默着没答应,和阳长公主与他对峙了许久,久到江长兮频频往他们这边看了,寒未辞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听他应了,甭管情愿不情愿,和阳长公主都知道此事到此为止了,不免松了口气。 等将和阳长公主送回公主府,寒未辞再送江长兮回了随安侯府,押上江吴氏去了福康堂。 听闻了江吴氏等人想对江长兮做的事,老夫人怒火攻心,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拉着江长兮问了许久,确定她真的无事,才怒气冲冲地让人请家法。 “祖母,您先别激动,消消气。”老夫人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江长兮真怕她一口气没上来就晕死过去,一面顺着她心口,一面劝她,又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寒未辞一眼,被老夫人瞧了个正着。 寒未辞虽是江长兮未来的夫婿,可到底没行过大礼,家里这种污遭事不足为外人道,老夫人只好顺着江长兮给的台阶下来。 “滚,让她滚去祠堂跪着!”老夫人怒狠狠地拍桌,声嘶力竭,让人忍不住胆颤。 江吴氏一句辩解也没有,被锦毓带人拖走了。 “王爷放心,今日之事,我定会给兮儿做主,断不会委屈了她。”老夫人念着江长兮,自然不愿她在未来夫婿面前落了下乘,也得让他看看,江长兮身后也是有人撑着的。 寒未辞也是有分寸的人,知道大礼未行,他插手不了侯府的事,但他的态度也要摆着,“老夫人疼爱兮儿,本王自然不会怀疑。但素闻随安侯与侯夫人夫妻恩爱,更甚爱子女之心。” “当然,人心总是偏的,五指也有长短之分,随安侯更看重夫人,胜过兮儿,本王无权多说。但兮儿是要做本王王妃的。今日之辱,随安侯府的姑娘可以忍下,我王府的王妃却不能忍!” 寒未辞起身,拱手做礼,“本王并无冒犯老夫人之心,只请老夫人将本王之意转告侯爷。若侯爷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别怪本王与侯夫人对簿公堂了。” 威胁的话在寒未辞说来一套一套的,这话老夫人听着也觉得不好听,可她清楚寒未辞是为了江长兮,心里再有不舒服,也都忍下了。 送走了寒未辞,老夫人拉着江长兮的手感叹,“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王府大院的水深比之侯府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前我还挺不满意这桩婚事的,如今我倒是放心许多。” 江长兮知道,老夫人是因寒未辞那番可以说是威胁的话生出的感慨。她就跟在老夫人身边,默默的没有说话。 每个人都不想将这事闹大,柳家、陈家那边默不作声,随安侯也是下了值回到府上,被老夫人喊去福康堂一通训斥才知此事的。 随安侯大惊之下,不忘为江吴氏辩解两句,被老夫人一拐杖打在腿上,险些就跪下了。 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薄薄的门窗挡不住老夫人的怒喝声,“温婉贤淑?胆小绵和?柔弱不能自理?你睁大了你的眼睛给我好好瞧瞧,看清楚这蛇蝎心肠吧!” “伙同外人给你的亲闺女下套,诬陷一个姑娘私通,这是要坏家族的名声,要让家族所有的姑娘去死啊!这是温婉?这是胆小?这是柔弱不能自理?”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拐杖戳地,咚咚直响,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往后退了两步,有些站不稳了,“你去,休了那个毒妇!” “母亲!”一直任老夫人打骂一声不吭的随安侯在听见老夫人这句话时,腿一软,扑通跪下,“儿子做不到!” “你做不到?”老夫人目眦欲裂,气极反笑,“好,你做不到,我帮你做!来人,请家法,给我将那毒妇摁住了往死里打!”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能跟姐姐睡 http://.biquxs.info/

“谁敢去!”随安侯就跪在地上,依旧不改一身威势,侯府中人人敬畏他,谁敢去触他的霉头。 老夫人见门外没有一丝动静,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你,你……好啊,好,侯爷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母亲。”随安侯重重叩首,是愧疚也是歉意,“柳府之事确实是阿慧鬼迷心窍做了错事,这是她的不是。可长兮那丫头不是没事吗,既然没事,让阿慧去给她道个歉,我再让阿慧去祠堂给祖宗请几日安,何至于要闹到休妻打死人的地步啊。” “长兮那丫头?没事?道个歉?何至于?”老夫人越问越大声,最后更是不敢置信的,一双浑浊的眼里映着儿子那熟悉的模样,眼神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那是你的女儿,亲生女儿啊。她在吴慧那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在你看来还没有吴慧哭一声严重吗?” 随安侯被老夫人一通怒骂,也十分尴尬,可他不相信阿慧那样娇弱可怜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她一定是受人蒙蔽的。 随安侯越想越肯定,慢慢镇定下来,安抚老夫人说:“儿子知道长兮那……兮儿她受了大委屈,可是母亲您想想,今日这事不光彩啊。兮儿可是要嫁进南襄王府的,那王府是什么地方?南襄王又是什么人?宗室子弟,天潢贵胄。” “兮儿嫁进王府本来就是高嫁,外面多少人在说兮儿高攀了南襄王。若今日之事传扬出去,自然对阿慧不好,可阿慧是兮儿的嫡母,兮儿的名声也得跟着臭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老夫人老眼一眯,气怒难挡。 随安侯赶紧表明,“儿子岂敢威胁母亲,儿子是不想此事闹大。” “阿慧她毕竟是儿子的原配,是二嫁进侯府的,今日不管是儿子休妻还是她突然暴毙,必定会有人深究根源,到时追查到底,知道了今日之事,家族的名声才是真的毁了!” 老夫人不得不承认随安侯说得很有道理,可见随安侯不管说多大的道理都是为了一个江吴氏而全然不顾江长兮,老夫人就觉得气闷,“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只想你的阿慧!” “你以为这事是道个歉罚几天祠堂就能算了的吗?我告诉你,今日在柳府的除了和阳长公主还有南襄王,你未来的好女婿亲自登门,指明了要你给他一个交代,是给他一个交代!” “南襄王?”这事随安侯还真不知道。以前他倒是没多想,如今看来南襄王倒是对他那个女儿挺上心的。 随安侯暗暗蹙眉,思量着,“这事毕竟牵扯到柳家,和阳长公主那边……” “左不过是几个没有血缘的亲戚,看在和阳长公主的面子上才有的几次走动,你觉得南襄王会在意?”老夫人冷嘲热讽地挑破随安侯的妄想,冷嗤道:“你可别忘了他是怎么待靖安侯府的。” 一想起寒未辞待靖安侯府的态度,随安侯哑然,这才觉得这事确实不好办,“或者让兮儿去……” “现在一口一个兮儿叫得好听,你这老子当得还真是厚脸皮!”老夫人啐了一句,骂得他打消念头,“不想让你的宝贝阿慧死在南襄王的手中,这个口你最好不要去向兮儿开。” “那母亲想要如何?打她一顿?骂她一顿?” “就一顿打骂,我肯,人南襄王不肯!”老夫人也不想为难随安侯,说出她想了很久的主意:“既然你舍不得她死,又不忍休妻,那为娘再给你两个选择。” “先说好,我只给你这两个选择,你若都不选,那便将人拖出去打死。” 随安侯犹豫一会,“请母亲指点。” 老夫人端起茶杯,喝了口凉茶败火,才慢悠悠地道:“其一,打她一百大棍,丢入祠堂反省三天,不得给吃喝,生死由天定论。” 随安侯大惊失色,“阿慧身子弱,一百棍都承不住,还要丢祠堂禁食三日,这是要她的命啊。儿子不同意!” “那就选其二,将她送回春城老家闭门思过,至死不能回临都城。”老夫人冷冷地瞥了随安侯一眼,“至于你,在你老娘我死之前不得辞去官职,否则,春城那边自有人替她收尸!” “这怎么能……”不说春城与临都之距,就是京官不得擅自离京这一条,只要江吴氏去春城,他二人今生再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了,这让随安侯怎么能忍受。 “要她死,还是要她活,你自己做决定。”老夫人板着脸,不干涉随安侯的选择,但也摆明了态度,只给他这两个选择。 随安侯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要江吴氏活着,还要她好好地活在他的身边。 随安侯稳了稳心神,想从别的方面劝劝母亲,“母亲,阿言还小,他需要母亲照顾……” “那就让他跟吴氏一起去春城。”老夫人应付起随安侯也是张口就来的,“春城那边也有好的学院,改明让锦毓去联系一番,万不会在学业上亏了那孩子。” “……阿言可以跟着去春城,阿远不行。他是侯府世子,如今在禁军当差,正是前程大好的时候。”随安侯又拿江长远说事,“前几日阿慧才同儿子说,要给阿远相看人家了,亲娘却走了,这要有人问起,谁家姑娘还敢许给阿远。” “就是为了远哥儿好,才要将吴氏给送走。”老夫人冷哼,说:“你以为临都城里真能瞒住什么事?今日之事真能完完全全地瞒下来?我告诉你,痴心妄想!” 老夫人不相信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就是为了远哥儿兄弟俩,吴氏你也得处置了。否则让外头的人知道她犯了那么大的错,却一点惩罚都没有,别人会怎么想?” “别人会说你家教不严,赏罚不明,这侯府一堆的烂账坏账,谁家的姑娘嫁进来都得吃苦受罪。这才是真的败坏家风,全家都毁了!” “可母亲,这会不会罚得太重了……”随安侯依旧想袒护江吴氏。 “重?若非你一味地纵容袒护,江吴氏胆大包天了敢闹出这事来?我告诉你,我这不是在罚她,我是在罚你!” “人,要么你送走,要么就打死,再不然就休妻。”老夫人嫌弃地看他一眼,“我已经给足你选择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滚!” 将随安侯赶出福康堂,老夫人喊来锦毓,让她加派人去祠堂那边守着,不许随安侯将人带走。 锦毓应声去了,福康堂才算平静下来。 侯府另一边,江长远的院子里,江长言偷偷摸来了,找了一圈才在书房找到江长远。 江长远正靠在窗边的软塌上,窗外的芭蕉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他手抵在唇边,闷声咳嗽,引起胸腔震痛。 “阿哥。”“咯吱”一声,书房门被打开,江长言探进来半个脑袋,躲在门后偷偷往里面瞧。 江长远捂着胸口的手放下,坐正了面对门口,招弟弟过来,语气难得轻柔,“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江长言吧嗒吧嗒跑到哥哥身前,小嘴撅着,眼睛耷拉出恹恹神色,“阿哥,阿娘怎么了?为什么祖母要罚阿娘跪祠堂?” 江长远顿了顿,抬手的动作牵扯到胸口的上,微微滞了一下。 江长远忍着疼,摸了摸弟弟的头,“阿娘,做错事了,所以祖母才罚阿娘跪祠堂的。阿言别怕。” “嗯。”江长言点点头。 说了不怕,可他也没有因此打起精神来,爬到软塌上坐下,就坐在江长远身边的位置上,“阿哥,阿娘是不是又欺负阿姐了?” “又?”江长远偏头看向弟弟,八九岁的孩子也长大了,这一坐下都有他肩膀这么高了,“阿言都知道啊。” “嗯。”江长言恹恹地应着,不高兴,“阿哥,阿娘为什么不喜欢阿姐?” 为什么呢?江长远也怔了一下,将从小到大的事想了一下,脑袋却是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想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不知道呢。”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呢,徒添烦恼罢了。“阿言喜欢阿姐吗?” “喜欢的。”江长言垂下眸,闷闷的,“阿言也喜欢阿娘。”可阿娘不喜欢阿姐,阿爹也不喜欢。 “那就够了。”江长远稳了稳呼吸,压下喉间的血腥味,“阿言只要知道,你喜欢阿娘阿姐,阿娘阿姐也都喜欢你,那就够了。” “那,那阿哥呢?” 江长远扯开笑,“阿哥也喜欢阿言,安心了吗?” “嗯。”江长言低埋着脑袋,点了点头,有些别扭地扭了扭身子,“那,那阿言今晚可以跟哥哥睡吗?” “……”江长远有些无语,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江长远失笑,戳一戳他的脑袋,戳得他往旁边一歪,跟不倒翁似的,语气倒挺严肃的,“阿言可是大孩子了,又不是胆小鬼,不能跟哥哥睡。” 江长言还想开口,江长远立马将他堵死:“也不能跟姐姐睡。男女授受不亲。” “……”江长言撇嘴,扭过头去不想理哥哥。 “多大的人了,还闹小脾气。”江长远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勉强稳住,就伸手去拉他,“走,我送你回去。” “不要……”江长言拒绝一个人睡,抬手甩开哥哥的手。 哥哥却轻飘飘的,被他扬手一碰,人就摔倒在地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哥哥快死了 http://.biquxs.info/

月上中天,倚芳阁中。 庆荣挑亮了烛火,置于桌前。江长兮在绣最后一副瑞兽云纹。 她今晚绣得格外慢,两个多时辰了,一只瑞兽脚都没绣成型。 可她不停下,庆荣也不敢打扰,就连听说东苑那位被关进了祠堂后暗暗兴奋的秀檀都不敢出声来打扰她。 “姑娘,厨房做了夜宵送来,要用些吗?”见夜色渐深,江长兮还没有停下绣活的意思,秀檀有些急了,捧着夜宵拼命给庆荣打眼色,想让她劝劝江长兮。 庆荣是想江长兮在柳府没进多少吃食,晚膳也不见用几口,就跟着劝两句,“老夫人吩咐送来的,一碗白粥和几味小菜,是姑娘爱吃的口味,姑娘用些吧,好叫老夫人安心。” 听说是老夫人的吩咐,江长兮就知道祖母肯定派人来问了,不欲让祖母担心,江长兮哪怕没有胃口,也要强撑着吃几口。 江长兮放下绣针,低眸看她费了一晚上才绣了那么丁点的样子,心口堵得慌,“端上来吧。” 见江长兮肯吃东西了,秀檀和庆荣相视一笑,快手快脚地将东西都摆好了。 江长兮无意折腾人,见天色也不早了,倚芳阁一众人还陪她熬着,有些不忍,喝粥的速度都较往常快了些。 一碗粥快要见底,外头传来云翠的惊呼声,还有吧嗒吧嗒急促的脚步声。 庆荣心生警惕,正要出门去看个究竟,江长言当先一步闯了进来,一看见江长兮就“哇”的一声大哭,直直往她身上扑,“阿姐,呜呜呜,你快救救阿哥,阿哥要死了,呜呜呜……” 江长兮原以为江长言是知道了江吴氏的事害怕,伸手去接他,想安慰他两句的,谁成想江长言扑进她怀里说江长远快死了,江长兮吓得一个激灵,什么郁气心结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将江长言带出怀里,江长兮抓着他两边肩膀,惊慌急促地斥他:“阿言,不可胡说八道!”她哥哥好好的在宫里当差,怎么会出事了,还要死了?! “没有,阿言没有胡说八道。阿姐,救救阿哥,救救阿哥。”江长言哭得稀里哗啦的,还不忘目的地去拉江长兮的手,将她往外拽。 江长言哭得太凶了,那慌张惶恐的神态不像作假,江长兮不敢想,也不敢多耽搁,张手将江长言抱起来,就往门外跑。 她心里也是慌张的,江长言哭得太真太慌了,也影响了她的判断,刚走两步就绊到门槛,若不是庆荣接着,她和江长言都得摔出去。 “姑娘,我来抱二公子。”庆荣将江长言从江长兮的怀里抢了出来,江长兮顺势将人给了她,再等不了一刻地往江长远的院子跑。 夜深深,随安侯府四处挂着灯笼,将府里主要的几条路都照得如白天一般明亮,江长兮在前面跑,抱着江长言的庆荣在后面追。 再后面,秀檀想了想,嘱咐云翠看好倚芳阁,抱起江长兮常用的那个药箱,也跟着追了出去。 江长远曾混账过好几年,身边跟随的人也多是好玩会闹没什么上进心的,他进禁军以后,主动找随安侯撤了那些小厮,只留了一个得力的在身边伺候。 后来江吴氏也提出过好几次往他院里安排些人,都被江长远拒绝了。 如今江长远的院子,怕是侯府里人最少最安静的地方了。 今夜也是如此,静悄悄的,只有书房亮着灯。 守在书房门口的江长远的小厮见到江长兮,就跟见到救命的菩萨似的欢喜,赶紧迎上来,紧张地低声道:“姑娘可算来了,快些瞧瞧世子吧,都吐了两回血了。” 听说江长远吐血了,江长兮脚步一滞,复又更快地朝书房跑去,一边跑一边冷冷地斥骂:“都吐血了,为何不找大夫?” 若是请了大夫,这院子哪还能有这等安静。 小厮还跟她身后,被她骂得一个萧瑟,又胆怯又委屈地说,“世子不让小的张扬。” “他不让你张扬你就不会悄悄请了人来?难道要世子吐血吐死了你才敢声张吗?”江长兮甩袖而走,怕自己再压制不住脾气。 小厮也不敢吭声,走前几步,赶在江长兮之前推开了门。 江长远躺在靠窗的软塌上,屋里点着檀香,闻不到多少血腥味。 可江长兮是学医的,见过最多的不是病人就是伤员,哪里闻不出来这血腥味,顿时脸色大变,疾步朝他走去。 江长远原躺着闭目养神的,听见推门的声音就睁开眼睛了,见她怒气冲冲的也不怵,还咧开嘴爽朗笑着,张扬爽利,“大老远就听见妹妹的声音了。你也别骂他,是我吩咐他这么做的。” “我不仅要骂他,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要罚他打他呢!”江长兮张口大骂,冷嘲热讽的,“现在知道替他开脱,早干嘛去了。江长远,你是主子,他是奴才,主子出了事就是奴才办事不利,今日若是父亲母……换了人在这里,他的脑袋早就掉了。” “我知道,就是知道,才不敢让他们知道的。”江长远胳膊肘撑在床上,吃力地抬高身子,伸长了手要来牵江长兮的手,话里带着几分软,“好妹妹,就是知你心好,才敢让你知道的,你莫罚他,让我心里内疚,咳咳……” 江长兮避开他的手,赌气的不给他牵,可听他咳嗽,那声音听起来就不对,她就又心软了,靠上前扶他躺下,“快别说话了,手伸来我瞧瞧。” 江长远依言躺下,手心朝上,将脉门露出给她。 一搭上江长远的脉,江长兮就被那紊乱虚浮的脉象给吓到了,“你……” 江长兮心中惊骇,喊来秀檀将她的针包取来,忙活了半天才将他体内汹涌的伤势压制住。 又马不停蹄地磨墨铺纸写药方,让庆荣回去倚芳阁抓药熬药,折腾了大半宿,江长远的呼吸才渐渐有力了些,胸口也没那么疼了。 他张口想跟江长兮多说两句话,但江长兮脸色极不好,不想搭理他。江长远只好讪讪地闭嘴,最后才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江长言人小,夜都这么深了,他本该在熟睡中的。可母亲刚刚被关进祠堂里,他不知道母亲做错了什么,才更加提心吊胆,心有惶惶。又亲眼看兄长伤重病倒,姐姐的脸色也不太好,一惊再惊,吓得都不敢合眼睡觉。 江长兮就抱他在怀里哄着,他才紧紧揪着姐姐的衣襟睡过去。睡得也不是特别安稳,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着,随便一个声响都能惊醒。 这可愁坏了秀檀,总不能让姑娘抱着小公子一晚上吧。 “姑娘。”秀檀这一声跟含在喉咙里出不来似的,带着郁闷和不喜,指了指门口,“不回倚芳阁吗?” 江长兮想了想,“什么时辰了?” 江长远受不得风,门窗都关着,江长兮看不见天色。 秀檀出去了一趟回来,“寅时末了。” 那便是快破晓了,天都要亮了。 “先不回去了。”江长兮压低了声音,让秀檀靠前来一点,“让人盯着些侯爷出门的时辰,让人避开他去给世子请个假。” 秀檀看了软塌上闭目沉睡的江长远一眼,暗中撇了撇嘴,乖巧地应话:“是,姑娘。” 又过了一个时辰,正是辰时,江长远幽幽醒来,察觉到身边有人,侧头一看,才晓得是江长言。 他正缩在他身边睡着,小小的一团,格外乖巧可爱。 江长远抬头想拍他脑袋,又怕惊醒了他,只隔着空气做了做样子,心却温暖如冬日的阳光,嘴角勾起舒心的笑来。 “吱呀”。 房门被推开,江长兮端了一碗青菜粥来,旁边一只碗倒满黑乎乎的药,滚滚热气升腾起难言的苦涩味道,江长远觉得他还能再晕一次。 可能是那药味实在太销魂了,江长言鼻子灵敏着呢,一熏就醒了。 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哥哥醒了没有,一眼见他醒了,不敢相信地揉揉眼再看,哥哥还是醒的。 江长言惊呼一声,扑向哥哥。 “嘶……” “阿言别……” 江长远没有防备,被江长言扑了个正着,江长兮也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将江长言拉开,给哥哥查看伤势。 还好江长远是运功强行逼出招蜂引而反噬的内伤,被这么一扑疼是有的,对伤势影响倒是不大。 江长兮松了口气,指尖在江长言的额前一弹,“阿言,哥哥生病了,你可不许没轻没重的,知道吗?” 江长言听江长远那一声痛呼就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像昨晚那样子晕倒了,心里怕怕的,自觉做错了事的耷拉着脑袋,“对不起……” 江长远捂着胸口,笑骂一句,“臭小子,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好了,阿言去前面洗漱用早膳吧,姐姐有话跟哥哥说。” 江长言撇撇嘴,有些不情愿。 江长远大概能猜到江长兮想问什么,拍拍江长言的脑袋,“要听姐姐的话。” 江长言没法,只好一脸委屈地走了。 书房的门被一并带上,屋里只剩下江长兮兄妹俩,江长兮微抬下巴,朝旁边的粥碗示意了一下。 江长远能感觉到妹妹此时不怎么愉快的心情,乖乖听话地端起青菜粥就吃。 直到一碗粥见底,江长兮又看了药碗一眼,江长远:“……” 心里是十分抗拒的,行动上却很乖巧,江长远捏着鼻子将药灌进肚子里,令人作呕的苦涩滋味真是…… 没给江长远消化的时间,江长兮开门见山,“哥哥昨日去过柳府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和安姐姐有没有…… http://.biquxs.info/

本来没什么好隐瞒的,但还没想好怎么跟妹妹解释呢,她就先问了,江长远怔了一下,选择坦白从宽:“你怎么知道的?” 江长远爽快承认了,江长兮也选择如实相告,“哥哥中的是招蜂引。昨日在柳府,她们,用的也是招蜂引。” 对于江长兮含糊而过的“她们”,江长远神色略带几分淡漠的,呼吸乱了一下,“对不起。” “这不是哥哥的错,哥哥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江吴氏是江吴氏,江长远是江长远,江长兮分得很清楚。 “哥哥怎么知道她们要在柳府对我下手的?”江长兮纯属好奇。 江长远就不这么认为了。虽然母债子偿,天经地义,可他不想让江长兮误会他一开始就知道母亲的计划,急忙解释道:“阿言偶然听见母亲和褚婆子提起陈家六爷,过来问我,我才做此猜想,跑去柳府想阻止的。谁想还没找到你,就先着了道。” 提起这事,江长远也挺郁闷的,感觉说出来还有点影响他在妹妹心里威武英勇的形象,因此说其实也是别别扭扭的不坦率。 江长兮谢他好意,看他这别扭的样子也不免好笑,最后板着小脸,严肃地问他:“那哥哥,你去柳府可还有遇见什么人?” 江长远一僵,“你问这个干吗?” 江长兮原本是想炸他一炸的,可谁知她的计划还没实施呢,江长远先不打自招了,“……你遇见谁了?”想到安早瑜的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在自家马车上……不对,看当时世子妃和平大姑娘的反应,怕安早瑜也不在马车上,而是先行回了国公府吧。 她家哥哥去了柳府,中了招蜂引,安早瑜就正好失踪了…… 这两件事好像没有什么关联,可江长兮又忍不住想,越想还越觉得真,“哥哥你不会……” “没有!”江长远猛地惊起,胸腔震荡,传来剧烈的疼痛,他蜷缩着腰身,就差趴下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激动什么!”将人强按下,江长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自觉反应过激的江长远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妹妹……” “别叫我。”江长兮有点头疼,跟哥哥大眼瞪小眼一会,实在受不住心里的煎熬了,才将心里憋着的想法说了出来:“所以你遇见了安姐姐?” “是……” “是在你中招蜂引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 “……”江长兮捂脸,真觉得,天塌了也不过如此了,“你有没有……你们……” “没有,真的,我什么都没做,妹妹,你信我!”江长远拽着江长兮的衣袖,认真严肃的,就差指天发誓了。 江长兮勉强松了口气,“……你这样也什么都做不了啊。”若真靠那事解决了招蜂引,也不至于伤成这样,这点数江长兮还是有的。 从妹妹话里听出嫌弃的江长远:“……”有些心里话突然不敢说了怎么办? 江长远挠心挠肺,躺都躺不好了。 在江长兮再三警告要静养不能下床后,坐立不安的江长远再次坦白从宽:“妹妹,你觉得哥哥怎么样?” “如果你能乖乖睡觉的话,你还是我的好哥哥。”江长兮手里亮着针,脸上的笑假得很。 江长远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跟个球似的,在妹妹的假笑里“噗”的一声瘪了下去,“……” 午后,打发江长言去跟江长远午睡,江长兮回到倚芳阁继续她的绣活,顺便打发庆荣去打听安早瑜的事。 庆荣刚出去没有久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姑娘,秦姑娘派人送来的。” “秦姐姐?”江长兮一怔,放下绣针接过来一看,是她爱吃的几样点心,往日小姐妹之间也会互相送些精巧的吃食,没什么好特别的。 只是昨日才在柳府出了那样的事,江吴氏还牵扯其中,随安侯府昨夜定然有大动静,正是阖府不安的时候,秦陌是心思剔透之人,不会在这时贸然打扰。 如此,是为了安早瑜之事? “秦姐姐可有稍话来?” 庆荣回道:“秦姑娘只说安姑娘平安,让姑娘安心处理府中之事,不必为此分心费神。” 江长兮点点头,将食盒放置一旁,“知道了。” 庆荣没有立即退出去,江长兮偏头看她,微微疑惑:“怎么?” 庆荣抿唇道:“辛先生那边来消息了,说付公子已经回了玄朗住所,他的伤好了些,不影响行动,请姑娘放心。” 江长兮点了点头,面上无碍,心里却想,从付星舟重伤醒来到今日,也不过两三日的光景,便是师父再如何妙手回春,付星舟的伤势想要短时间内大好也是不可能的。 可依付星舟的身份,如今在大鸿的地盘上,纵然有寒未辞替他兜着,他也不能长时间离开玄朗使团,否则定会惹人生疑。 回去了也好,有了掣肘,还有人时刻盯着他,他还能安静些时日养伤。 “付星舟在西山受伤是你先发现的,你觉得他如今的状况跟以前比,如何啊?” 庆荣认识付星舟也有好些年了,她日日跟在江长兮身边,跟付星舟打的交道也多,如今听江长兮突然问,竟然也摸到了点边角,踌躇道:“姑娘这样问,是怕付公子做傻事吗?” 江长兮嗤笑一声,似嘲讽也似无奈,“这么些年,他做的傻事也不少。只是从前,他做再多的傻事,只要徐南岸不死,我也就不怕他把自己给玩死了。可是如今,徐南岸死了……” 她与付星舟相识六年,就见他疯魔了六年。这六年他苦苦挣扎着,咬牙也要活着,就为了杀徐南岸报过去十多年囚禁折磨之仇,报杀母之仇。 一朝大仇得报,她即为付星舟松了口气,觉得他终于可以像个人一样活着了,可也高高悬起了心,怕他再无牵挂,就真的不牵挂了。 江长兮盯着绣样发散思维地想,要不要找时间同付星舟好好谈谈? 庆荣也沉默着,在付星舟的事上,她什么话都不好说,只能闭嘴不语了。 “对了,师父是不是也回城了?”既然付星舟已经回来了,辛泽待在寒未辞的别庄里也没有其他事了。 “是。西山书院那边有太医府的人接手,辛先生就回天水堂了,今天刚到的。”庆荣想了一下,道:“姑娘,温大夫说辛先生从寻安侯府的地下密室里带走了一对黑白蛊,庆松也带了红丹草回来了,他们是不是要开始给姑娘炼药了?” 江长兮都快忙糊涂了,竟然忘了红丹草的事。 她有些混乱地揉揉额头,“让府里备马车,我们去天水堂。” 庆荣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疑惑地“啊”了一声。 江长兮没有解释,只让她快去。 庆荣赶紧去了。 听闻江长兮又要出府,秀檀都有点阴影了,“姑娘又要出门呀?” “去趟天水堂。”江长兮让秀檀给她找件常服换上,“去看看前些日子受爆炸波及的病人,很快就回来的。” “姑娘可要说话算话。”说起去天水堂,秀檀也是心慌慌。 江长兮对上她委屈担忧的脸,捏了捏她的下巴,好笑道,“好。秀檀的胆子怎么越发小了。” 秀檀是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了,担忧嫌弃都有:“还不是姑娘给吓的,奴婢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鸟儿还行,总比老鼠胆子大些。”江长兮笑道。 被笑话了的秀檀:“……”她并不觉得。 马车赶赴天水堂,半路上江长兮让车夫停了会,就停在与天水堂相临的一条街上,拐角的位置正对着这条街最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江长兮和庆荣坐在马车里,车帘都没有掀起,外头的叫卖声也好,百姓三两走在街头上的说话声也好,一字不差地穿过车帘传入她们的耳朵里。 停了大概一炷香,江长兮才让车夫继续赶路。 马车走得平稳,江长兮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一点颠簸都没感觉到。 “都听到了?” 坐在她对面的庆荣点点头,“这些人可真敢传,明明是下作龌龊之事,也能被传成金玉良缘、天作之合,他们是当昨日在场的夫人姑娘们都不存在吗?” “大概是料定了有宫里那两位,没人敢提在明面上吧。”江长兮头向后仰,后脑勺抵着车壁,想了一会道,“方才是说陈家已经张罗了跟柳家下聘了是吧?” “是,大概是连夜凑成的聘礼单子,好像有些上不得台面,满临都的人在说呢。”庆荣原来不愿意搭理这些尔虞我诈、流言蜚语的,但谁让这新晋的茶余饭后的主角招惹了她们姑娘呢。 庆荣甚至还在暗戳戳地想,要不要再往里掺和一脚。 江长兮不关心什么聘礼单子,她关心的是陈六爷和柳二姑娘的婚事,“这么说来,陈家和柳家的这杯喜酒很快就能喝到了。” 掰着手指头算一算,离她的婚期还有一个多月。 她轻叹一声,忍不住咕哝,“怎么人家说成婚就成婚了。” 大概能明白江长兮意思的庆荣表示:“……” 第一百六十章 她跟南疆王室有没有关系 http://.biquxs.info/

马车行至天水堂,方掌柜早得了消息,正在大堂处等她。 天水堂里依稀两三人,病人只有一个,江长兮扫了一眼,便被方掌柜引去后院了。 “辛先生和温大夫都在药房,嘱咐姑娘到了,就带姑娘去那寻他们。”方掌柜将辛泽的话转达。 江长兮点点头,带庆荣跟着方掌柜往药房走去。 药房外面摆着一排六个小炉,支起药罐正突突地熬着药,药味弥漫,苦涩难闻。江长兮路过时无意瞧了一眼,眉头暗蹙。 除了那两个守在炉边看火候的药童,药房外只有徐生守着。 徐生一见江长兮,十分恭敬地唤了一声,“姑娘。”然后再逐一跟方掌柜、庆荣打招呼,“辛先生说,若是姑娘来了,请姑娘直接进去。” 这么说着,徐生转身敲了敲门,先提醒了里面的人一声,才推开门道,“先生,姑娘来了。” 江长兮冲徐生颔首,先让方掌柜出去忙他的,这才走进去。 庆荣没跟进去,而是停在门外,跟徐生一左一右守着门口。 药房内,江长兮直接走过外屋,穿过中屋,来到最里间,辛泽和温大夫守着长条的桌子,一个在那头埋首书中,一个在这头研究药方。 两人都听见了声音朝她看来,温大夫放下手中的书,辛泽招招手,示意她过去,“你瞧瞧这个方子,可行?” 江长兮接过,没看,清澈的眼眸里散着星光,莹莹灼灼地看着辛泽。 辛泽被看得有点心里发毛,萧瑟了一下,“怎、怎么了?” “我想跟您商量件事。”辛泽问了,江长兮就说了,没有迟疑,还相当郑重,让歪坐在椅子上的辛泽不由得挺直了腰杆,“什么事?” 见江长兮如此郑重其事,温大夫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说不定还是什么密辛。温大夫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听,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出去避一避闲。 江长兮看了温大夫一眼,温声和缓地道,“没关系的温大夫,不是什么大事。” “你说……”听说不是什么大事,辛泽整个人显而易见地松了下去,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江长兮以真诚平缓的语气道:“我想要一叶红丹草。” “噗!”辛泽猝不及防,一口茶直接喷出,水雾弥漫,落在桌子上的书本纸张上,微微湿印。 温大夫有点庆幸自己没在喝茶,同时对江长兮的请求也感到十分愕然,一双老眼瞪得大大的。 辛泽放在茶杯,因为情绪激动没控制好力道,茶杯磕在桌上,发出‘铛’的一声。 他又是无语又是震惊地看向江长兮,嘴角抽搐,“你要一叶红丹草?这还不是什么大事?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是大事?非得天塌了才是大事吗?” “天塌了自有高个的人顶着,我还没师父高呢,自然师父要比我操心的。”江长兮笑笑,那平淡无惊澜的样子似乎是真觉得要一叶红丹草没什么大不了的,生生把辛泽气笑了。 “少跟我耍嘴皮子的。你先跟我说,你要红丹草做什么?”肯定不是给她自己做解药。辛泽心里有数,红丹草寻来本来就是给她做解药的,如果是一样的目的用途,江长兮根本不需要跟他另外提。她既另外提了,肯定另有他用。 江长兮知道她不说清楚,辛泽肯定不会将红丹草给她的,也就不瞒他了,“我想给王爷做血瘾的解药。” 辛泽一听,不能理解地拧眉道,“只要你的血蛊解了,你的血就是血瘾的解药,何必多此一举。” “您确定有了红丹草,血蛊就一定能解吗?” “红丹草是天下蛊毒的克星,血蛊也要惧它三分,否则百年前的南疆王室为何要将百亩红丹草付之一炬,更甚至暗中摧毁所有草种,以致红丹草几欲灭绝。”辛泽压着心里的火气,劝江长兮道:“兮儿,你听话,师父一定给你配出最好的解药来,彻底解了你的血蛊,你就可以拿你的血去救南襄王了。” 江长兮看着辛泽,平静地问:“如果配不出来呢?” “……不会配不出来的。” “师父你犹豫了。”江长兮毫不留情地指出辛泽的迟疑。 辛泽默,手紧握成拳,青筋乍现。 面对这样的辛泽,江长兮的态度也强硬不起来,她只好软声软气地,以祈求的口吻与他商量,“我知道我这血蛊是自幼便有的,阿娘从那时起便在研究解血蛊的方子,不只阿娘在研究,你也研究。我看过你们写的方子了,里面有好几味药不能确定,需要一样一样地试。运气好也许一次就成了,运气不好,也许要试到最后。” “可红丹草一花三叶,能入要的只有它的叶子,也是说只有三次试药的机会。三次的机会,哪怕不是最完美的解药,我都能解了血蛊,可那样的话,我的血就不能解血瘾了。师父,我不能自己解了血蛊,却要寒未辞一生受血瘾的折磨,那样的话,我这一生都不得安宁的。” 辛泽紧了紧拳,隐忍道:“你可知道试药失败的后果?也许是大病一场,也许是筋脉逆行,也许是留下一生的隐疾,这些你都不在乎吗?” “总不会比不服药好多了吧,至少我还有命活着。”江长兮笑笑,很坦然。 辛泽做不到像她这么坦然,痛苦道,“多一次试药的机会就多一分的希望!你若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娘交代?我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下的师父师娘?” “不需要你去交代什么,我做的选择,后果我自己担着。”江长兮忍着泪意,祈求道,“师父,帮帮我。寒未辞是我未来的夫婿,是我将来的依靠,只有他好好的,我下半辈子才能够好好的对不对?你就帮帮我吧。” 辛泽咬牙,“你就不怕你有个万一,寒未辞嫌弃你抛弃你吗?” 江长兮破涕而笑,明媚娇艳,“他不会的。” 辛泽真想啐她一脸,可看见她的笑,对寒未辞那般掏心掏肺的信任,火气被压灭了不少,“听你的意思,血瘾你有法子完全解了?” “有,但需要师父帮我。”江长兮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辛泽。 辛泽接过来仔细看了,复又抬头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咬死江长兮样子,“我就说,明明是你先见到的庆松,你既有心拿红丹草给寒未辞配解药,怎么不先悄悄拿走一叶,反而现在才跟我提,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辛泽摔了药方,被气得狠,坐都坐不住了,起来走了两圈,气呼呼地戳江长兮的脑袋,“那臭小子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为他?” 江长兮就笑一笑,没有多解释,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就今天晚上吧。” “今天晚上什么啊今天晚上。”辛泽冷哼,“太急了,药都被没配呢。” “离晚上还有大半日呢,就这么几味药,有温大夫帮你,很快就能配好的。”江长兮摆摆手,表现出对辛泽十成十的信任。 辛泽:“……呵呵。” 辛泽虽然不满江长兮这么随意的安排,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喊来庆松交代晚上去倚芳阁取血的时间。 本来江长兮过来一是为了寒未辞血瘾的事,二是同辛泽商议血蛊解药的药方问题。可辛泽被江长兮这么一气,如今很不待见她,交代完庆松就挥挥手让她滚了。 辛泽态度难得坚决,江长兮理亏在先,只好摸摸鼻子滚了。 庆松跟她一起滚的,在门外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长兮瞧了他一眼,示意他去书房。 庆松跟了过去,又守在了书房外。 江长兮坐下,让庆松也坐。 庆松摇摇头,严肃道:“姑娘之前让我查……那位的事,有些眉目了。”庆松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将对江吴氏的称呼定在了“那位”上。 江长兮知道他在说谁,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庆松便继续道:“随安侯刚继任爵位不久就被下放到了岭南,他就是在岭南遇见的那位。天水堂能查到那位最早的消息,那是在那个时间。她之前的经历都被人抹去了,一干二净,再无可查。” 江长兮有些惊讶地看向庆松,柳眉轻蹙,“查无可查?” “是。”庆松点头。 江长兮沉默了,很早以前就消沉下去的疑惑再度升腾而起。江吴氏到底是什么人?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去吗?为何要特意抹去遇见随安侯之前的那段曾经呢? 她的出身,她的父母亲人,她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和接触过的人事物,这些刻意抹去的人生轨迹,是不是会影响到她如今的生活?或者说,她的过去,也许不为随安侯府所容? 江长兮想到了父亲对她近乎痴狂的爱意,想到了她阿娘的死,想到了她的血蛊,想到了招蜂引,她想到了很多,她还有很多的猜想和假设,其中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测一直在她脑中盘桓不去。 江长兮艰涩地,抬眸紧紧盯着庆松,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她跟南疆王室,有没有关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国公府在给安姑娘相看人家 http://.biquxs.info/

庆松滞了一下,面上震惊。 江长兮缓过神来,揉了揉额角,苦笑道,“是我魔障了。”江吴氏怎么可能跟南疆王室有关呢。不说岭南与南疆相隔千山,江吴氏若真与南疆王室有关,当年又怎么会…… 可招蜂引又怎么解释呢? 江长兮有些乱了,手搁在桌上,半个身子的重量倚靠着,神色疲累,有些颓靡。 庆松瞧了有些不忍,劝她:“她几次三番对姑娘下手,姑娘顾念母女情谊不愿反击,已经算是对她最大的回报了。这次是她自己算计了不该算计的,老夫人要罚她回春城,一辈子不许回临都来,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庆松说完,心中尚有顾虑,又道:“只是以那位的心计,怕不会甘心离开临都的。姑娘这些日子还是要当心。” “她现在被关在祠堂,暂时兴不起什么风浪。”江长兮淡淡地道。 庆松不以为然。江吴氏心机深着呢,也就姑娘顾念母女兄妹之情,只守不攻,才会屡屡处于被动。江吴氏的存在于姑娘而言,始终都是祸患。 庆松眉眼低垂着,眸中一闪而过的暗光没让江长兮发觉。 交代好庆松晚上去倚芳阁取血的时间,江长兮带上庆荣回了侯府。 本来是要过去福康堂请安的,必经的小路上遇见了福康堂的女使,悄悄告诉她陈府来人了,老夫人猜到她回过去请安,让她避一避。 江长兮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往福康堂的方面瞧了一眼,神色淡淡的,带着些冷漠,“都有谁来了?来多久了?” 这女使是在锦毓姑姑手下当差的,时常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也认识不少高门府邸里的贵妇人,如今听江长兮问,勉强答得上来,“来的是陈二爷、二爷夫人和陈三爷、三爷夫人,两位爷在会客厅,侯爷不在,世子招待着。两位夫人在福康堂陪老夫人喝茶。来了半个多时辰了。” 江长兮想着陈家六子,陈老太太亲生的只有三子,除了陈六爷,倒是儿子儿媳都来全了。 听说昨日事发后,陈老太太刚回府里,陈老太爷大发雷霆,将人关进了佛堂,不日就要送回平州了。 平州不比春城,路途遥远,陈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打击受不得颠簸,这么一路回平州去,命得去了半条。 而陈老太太嫡出的三个儿子全到了临都来,平州只剩下庶出的兄弟和老太爷的妾室们,所谓天高皇帝远,陈老太太又是惹了大祸回去的,平州的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亏待老太太呢,加上老太太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剩下的半条命迟早得蹉跎没了。 也难怪陈二爷陈三爷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侯府惹人嫌。 不过还好,陈家人也是要脸皮的,没拉上陈三夫人的母亲秦老夫人当说客。就这些小辈,以她祖母的本事还不是轻易打发了。 江长兮不担心祖母,只在听说是江长远在接待陈二爷陈三爷时,柳眉微微拧了下。 哥哥可还受着伤呢。 “我知道了,你回去伺候祖母吧。晚些时候我再来给祖母请安。”江长兮由庆荣扶着,往倚芳阁走去。 秀檀也听说了陈家人来府里的消息,一直在倚芳阁外候着,见江长兮回来,神色平淡得很,顿时松了口气,“姑娘可算回来了。” 江长兮解下披风,对秀檀道:“你去世子院里瞧瞧,看看世子的药煎好了没,若是煎好了送去会客厅。哥哥病得重,得按时喝药才能好。” “好勒,奴婢这就去。”秀檀知道江长兮这是在使坏呢,笑眯了眼睛,语带欢快的,跟着雀儿似的飞跑出了倚芳阁。 庆荣将江长兮的披风挂起来,又给她倒了杯热茶,好让她喝了驱寒,“陈老太爷心也够狠,说把人送回平州就把人送回平州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哪怕只有一点点回旋的余地,只怕陈二爷陈三爷也不至于求到他们侯府来。 庆荣叹了一声,若是随安侯也能有这样的果断就好了,与平州比起来,春城简直就是个安乐窝,老夫人罚江吴氏去那儿,随安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送走一个老太太,既给了随安侯府交代,还不得罪南襄王府,陈老太爷活得很明白。”说到底还是陈老太爷看重颜面,也没那么爱重老太太。 庆荣撇撇嘴,心说随安侯就没陈老太爷活得明白。 江长远是和秀檀前后脚到倚芳阁的,陪陈二爷陈三爷纠缠了这许久,他的胸口又有些隐隐发疼了,不过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算他们脸皮还没厚到底,知道阿爹当值短时间内回不来,我又病了,没好意思再纠缠下去,灰溜溜地走了。”江长远刚喝了药,口中正苦着,瞧见了桌上的果脯,没客气地拿了一个咬。 “陈家人算不得坏。”可惜有个拎不清的老太太,“当初在平州,虽说是卖秦老夫人的面子,但也颇得他们一家照顾。就算不体谅,面上也得过得去。” 江长远哼了一声,显然不买账,“我们家又不跟他们家做亲戚,面子上过不过得去不妨碍。再说了,就冲他们家老太太做的这件恶心人的事,我们还给面子那叫情分,不给面子是分属应当。你也别心太软了。” 劝完她,江长远面色沉沉的,心里也沉甸甸的,怪难受的,“妹妹,我知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虚的。是阿娘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是她对不住你在先,祖母要送她回春城是应该的,你不要有什么为难。” 江长兮听他提起江吴氏,抿紧唇,没有说话。 江长远觉得她不想提起江吴氏才是对的,幽幽叹了口气,道:“阿爹那边我会去说的。西山书院暂时不能去了,我会在春城给阿言再找处学堂,免得落下课业。” 江长兮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心又酸又涩,嘴里微微发苦,“哥哥……” 江长远抬手制止了她将要出口的话,郑重地同她说,“妹妹,不要心软。你越是心软,越是退让,她越是变本加厉。我不想阿娘跟你弄到最后只能你死我活的收场。” 江长兮低垂着眸,手里转着茶杯,淡绿色的茶水因为她的动作荡出一圈圈小小的波纹来,茶面泛着淡淡的光泽。 这个话题不管是对她来说还是对江长远来说,都带着无法言说的复杂和沉重。 于江长远而言,母亲和妹妹同样重要,手心手背都是肉。 而江长兮,曾经真的是将江吴氏当成母亲一样敬重爱戴过的。她也承认,这么多年来对江吴氏也恨过怨过,可到底,还是贪念她给予的那么一点点温暖。 明知道那点点温暖里只有一分的真,她也曾真心祈愿过感激过。甚至为了哥哥的真心相待,等再面对那九分的虚假时,也能笑着对自己说没关系。 如今,是终于走到尽头了吗? 感觉到头顶传来的重量,江长兮缓慢地抬起头,眼眶红红的。 看着她那双红红的眼,江长远按在她头上的手又轻轻拍了拍,“别想太多。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哥哥。”江长兮浅浅一笑,眼角还泛着泪光,“有你这样的好哥哥,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江长远听言,又将她的脑袋往下按了按,笑得开怀,“这个话我喜欢。”总归比寒未辞那个拐走他妹妹的臭小子强了许多。 被江长远这么一笑,周围低迷沉重的气息散了些,兄妹俩抛开江吴氏,说起了别的话题,气氛总算宽松了些,守在门口的庆荣和秀檀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江长远毕竟有伤在身,本来为应付陈二爷陈三爷就费了不少精神,在倚芳阁没陪江长兮多久,就被江长兮赶回去自己院子了。 江长远受伤的事暂时是瞒住了,他也没有想外传的意思,顺了江长兮的意思称得了风寒,又向宫里请了两日假。 江长兮陪老夫人用晚膳时,老夫人还问了一句,江长兮才知道江长远请假的事,帮他圆了过去。 老夫人对江长兮自然是深信不疑的,点点头后便没再说什么。 等到江长兮走了,老夫人洗漱后,里屋只剩锦毓时,才稍稍提了句,“远哥儿也不小了。” 锦毓替老夫人松了发髻,拿起梳子的手顿了顿,笑着道,“可不是,再有一个月,姑娘都要出阁了。若非东苑那位……世子也该说亲了……” “就是东苑那位不在了,兮儿出阁,远哥儿的亲事才更该早些定下来。”老夫人由锦毓扶到床边坐下,屋里只燃着一盏烛火,角落里都是昏暗的,“侯府中馈不能无人打理。” 否则今日她就是将江吴氏送走了,明儿她儿子也能以侯府中馈无人掌管为由将人再接回来。 锦毓觉得也是这个理,“世子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世子妃门楣可不能低了,品行能力都要过得去才行。”这还真不是随便就能决定的。 “那就先看着。兮儿大婚后紧挨着新年,好几场宫宴府宴可看的,等过完年也差不多能定下了。” “老夫人且宽心吧。世子有爵位在身,如今又肯上进了,还有未来姑爷那层关系在,这临都城里的凡有适龄姑娘的人家也会掂量掂量的。”说到这,锦毓倒是想起了一事,“奴婢听说,国公府也在给安姑娘相看人家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远哥儿还是差了一截 http://.biquxs.info/

老夫人惊讶了一下,问:“可是瑜姐儿?” 锦毓笑道:“自然,安国公府可就这一个姑娘。” 老夫人默了默,惊讶收了一些,可还存着一些疑惑:“先前也不见风声,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吧。”锦毓想了想道:“大抵是姑娘年岁到了,又快到了年关,各家宴请走动的多,国公府有这个意思,才走了些风声出来。安姑娘可是比咱家姑娘还大一些的。” 锦毓这解释也能通,老夫人算是信了,就没多想:“安家的家风是好,瑜姐儿我瞧着,在一众姑娘里面也是难得出挑的,门楣也高。就是门楣太高了,配皇子王爷也是配得上的,远哥儿……还是差了一截。” 福康堂终是息了烛火,静谧无声。 倚芳阁中,江长兮只留了庆荣守夜,也是四处静悄悄的。门窗紧合的室内,浓重的檀香都盖不住血腥味。 江长兮倚在床上,任庆松熟练有序地给她止血包扎,她静静地看着,昏暗的灯火下,脸色苍白一片,没有半点血色。 庆荣端来温热的药,就守在床边要喂给她。 江长兮摇了摇头,完好的右手从她手中接过药碗,仰头直接喝了。 将药碗还给庆荣时,江长兮看着她同样惨白的小脸轻笑,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虚弱,听得庆荣庆松二人直皱眉,“怎么瞧着,你比我还虚呢?吓着了?” “姑娘你别说话了,快躺下休息吧。”看着江长兮那副虚弱孱弱的样子,再看看那满满的两瓶血,庆荣手都是抖的。 庆松收拾好东西回到她床前,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眸色黑沉沉的,“姑娘失血过多,血气两亏不是小事,这两日一定要好好卧床休养,辛先生开的药也要按时吃。辛先生说了,姑娘若不听话,他就在给王爷练的药里下毒!” 江长兮:“……” 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江长兮苦笑。师父他老人家到底多怕她不喝药不休息呀,她又不是不要自己的命了。 “知道了。”江长兮无奈道:“身子是我的,命也是我的,我爱惜得很,暂时不想给阎王。” 好笑地说完这段,江长兮开始催促庆松:“你快些回天水堂吧,让师父抓紧时间将药给练出来,好给王爷送去。” 庆松手里攥着那两个血瓶,心里郁郁的,这些都是姑娘的血啊,姑娘得将养多久才能养回来。 他想驳斥江长兮两句,但见她虚弱疲累还强撑着着急的样子,所有的话又都艰难地咽了回去,“是。姑娘好好休息。” 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庆荣两句,庆松才攥着血瓶子翻出屋子,越过倚芳阁的围墙,悄无声息地躲开侯府守卫,离开了。 江长兮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呆呆地看着庆松离开的方向,恨不得能跟着庆松一起去天水堂,亲手炼制出治疗血瘾的解药来。 “姑娘,别担心了,有辛先生在呢,他定能炼制出来解药的。”庆荣一看就能猜到江长兮在忧虑什么,想她刚抽了两瓶血正是虚弱的时候,这样多忧多思只怕会更拖累身体,缓声安慰她道:“姑娘就是不相信温大夫,也该相信辛先生的。若是让辛先生知道你不信他,辛先生怕真会在王爷的药里下毒。” “他敢。”江长兮正是虚弱乏力的时候,一句话说得轻飘虚浮,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庆荣勉强笑着,“别人我是不知道,但辛先生一定敢。” 江长兮一噎,也觉得如此,一时有些无语地笑了。 “姑娘喝了药就快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想也不迟。”见江长兮撑得艰难,额上虚汗就没停过,庆荣心疼了,过来扶她躺下。 这次取血,江长兮是狠了心的,锋利的匕首没有留情的划破了手腕,伤口刺痛不说,她现在整只左手都是虚软无力的,也就不推脱庆荣的搀扶,借着她的里躺下。 这一躺下,那股强撑的劲卸去了,疲惫虚弱虚脱蜂拥而至,她再撑不住地昏昏沉沉了。 昏过去前,江长兮还不忘嘱咐庆荣,“檀香燃着,将窗打开,把味散出去。” 庆荣看江长兮这副虚弱的样子,也不敢开里屋的窗,只好出去将中屋的菱花窗打开半扇,又往香炉里添了一回香,灭了两盏灯,才回到里屋来。 江长兮已经睡下了,呼吸较寻常虚浮浅薄,庆荣守在她床边直皱眉,都不敢离去。 夜色正浓,风骤起,沉沉乌云遮月,聚了大半天空。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才开始落下零星雪花片儿。 一夜冬来,瑞雪初降,飘飘扬扬下了半夜还不见停。 倚芳阁主屋里飘出苦药味来,老夫人就坐在江长兮床边,老眉深皱,一脸忧心,“怎么说病就病了?” 江长兮喝完了药,锦毓姑姑端来了果脯,她挑了一块酸杏干吃,安抚老夫人道:“大概是昨夜没盖好被子,才着凉了。一大早的惊扰了祖母,是兮儿不好。” “还说呢,若不是我让锦毓来给你送果子吃,瞧见了你这病恹恹的样子,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啊?”祖母埋怨地嗔了她一眼,面色徒然严肃,颇具威慑,“昨夜里谁守的夜,这般不经心!” 庆荣正要站出来认罚,江长兮立马递过去一个眼色,抬手盖住老夫人的手,软软地撒娇,“祖母,是我自己贪新鲜,新得了一味檀香点来玩,谁知味道太浓了,就开了中屋的窗。哪里想半夜里起了风下雪,这才病了的。祖母若要骂要罚,孙女只能受着了。” 她都病成这样了,老夫人哪里还舍得罚她,当下心疼又气恼的,“就你爱胡闹,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你呀,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就要做那王府主母的人了,还这样贪玩贪新鲜。” “都是孙女的错。”江长兮低着头,嘴微微嘟着,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老夫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重重点了下她的脑袋,以示惩戒,“既是你的错,等你病好了,就给我抄几遍女戒女则,看你以后还敢胡闹。” “啊……”听到要抄女戒女则,江长兮整个人颓了下去,更加没精气神了,“祖母,咱们换个惩罚好不好?要不您罚我抄家规吧?佛经也行啊。” “不行。”老夫人故意板着脸,教训她,“就是要你记住教训,看下次你还敢不敢这么胡闹了。” 知道老夫人是不可能改主意了,江长兮瘪着嘴,整个人蔫蔫的,“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看着她这样,就觉得好笑,又陪她说了两句,见她精神实在不好,也不敢多留,离去前喊来秀檀和庆荣,严厉告诫了她们两句,这才回福康堂去。 福康堂里,告了病假在家的江长远正等着老夫人。 从庆荣那里知道这事时,江长兮睡了一觉刚起来,迷迷糊糊的,脑袋还有些懵,“哥哥在福康堂待了多久?” “一个多时辰呢。”就是觉得奇怪,庆荣才跟江长兮提的。 当然,也不是说江长远去福康堂奇怪。老夫人毕竟是这侯府的老夫人,是她的祖母,也是江长远的祖母,纵使祖孙离心,向来不亲厚,身为侯府世子,江长远该尽的孝道,诸如晨昏定省这些,他一向做得很好。 奇怪就奇怪在,江长远竟然在随安侯等人都不在的情况下,在福康堂待了一个多时辰。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不是江长兮太敏感了,而是这个时机太敏感了。 江长兮想起了昨日江长远跟她说过的话。 他说他会劝随安侯送江吴氏去春城的。 可在江吴氏的事情上,随安侯是会听劝的人吗?很显然不是的。既然不是,随安侯就不可能会如江长远多想的那般送走江吴氏,那江长远势必会再做什么。 江长兮心里有猜测,但不确定,“去打探一下,哥哥同祖母说了什么?” 庆荣刚应了声“是”,还没走出房门呢,云翠就急匆匆回来了,差点跟庆荣撞了个满怀。 庆荣扶住了她,冷着眉目道:“做什么急急躁躁的,小心冲撞了姑娘。”尤其是姑娘现在身上有伤,正是需要小心谨慎的时候。 云翠也知道错了,低垂着头后退一步,跑红了脸,“庆荣姐姐恕罪。可、可府里出大事了。” 庆荣挑眉,对云翠说的大事保持观望态度,“说说看。” “是世子,世子打发人收拾了东西,要将夫人和二公子送到春城去。”云翠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事告诉江长兮,故而不敢大声说话,“事出突然,东苑那边都乱起来了。” 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事的庆荣也诧异了好一阵,又听云翠只提到世子没提侯爷,顿觉不好,“侯爷知道这事吗?” 这云翠哪里知道啊,连连摇头。 庆荣觉得随安侯知道的可能性比较小。她想到了江长远去找老夫人的事,莫不是老夫人和世子联手干的?就是为了在随安侯回府之前将江吴氏送走,来个先斩后奏? 庆荣不敢将这事瞒着,但也要打听清楚了才能回江长兮,走之前嘱咐了云翠先不要乱说。 等庆荣打听一圈回来,送走江吴氏的马车已经出城了,而且还是随安侯正好去卫山巡军营的时候,庆荣都替江长远捏了把汗,江长兮更不用说了,当时就呆了。 “你确定她当时是昏着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可以不留,我不可以 http://.biquxs.info/

庆荣不敢有隐瞒,将打听来的据实已告,“世子从福康堂出来,就命人去东苑给那位收拾行李了,还带了吃食去祠堂看那位。祠堂外守着的婆子都亲眼看见了,那位是晕着被世子抱上马车的。” 江长兮倚在床头,低垂着眼眉,愁色微染。 庆荣虽然挺开心江长远雷厉风行将人送走的,江吴氏只要一离开侯府,就没人会时刻盯着她家姑娘了,姑娘才能真正的安心待嫁。 但江长远这般手段送走江吴氏,背地里行事固然可行,可随安侯早晚是要回来的呀,若是知晓了此事,怪罪江长远不要紧,万一将火气撒在姑娘身上怎么办? 这般一想,庆荣又觉得江长远行事忒莽撞了。 “姑娘,侯爷去卫山了,大概需要两日才回,但难保他不会提前得知了消息赶回来,我们需不需要做点什么?” 江长兮也被江长远这么一招打得措手不及。她有料到江长远会动点什么手脚,但没想到他竟然瞒着随安侯给江吴氏下迷药直接将人送走了。这完全是不顾忌后果的做法。 等随安侯回来,估计得疯。 江长兮按了按额角,心思百转千回,一个个想法考量从她脑中闪过,可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随安侯雷霆震怒,她和江长远免不了一通打骂痛斥。 没有受伤的右手捏着被角,指腹擦过锦被上的繁花纹路,江长兮抿紧唇,突然很想看看,随安侯究竟怎么个震怒法。 他会为江吴氏做到什么地步呢? “让人往外散播她回春城老家为祖母为家宅求福的消息,赶着瑞雪上路,顺便带在西山受了惊吓的阿言回老家,养个三年五载再回京来。”江长兮瞥了眼窗外,下了半夜又半日的雪终于停了,院中几株常青的树木被罩上了薄薄的一层雪,常青色若隐若现。 “另外让人在卫山回京和去春城的必经路上设哨,父亲一有动静,立即来报。” “是。”庆荣见江长兮说完,没有什么事要吩咐的了,立即转身下去安排人手了。 秀檀煎好药回来,正好瞧见庆荣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端着药进屋来,“姑娘,该喝药了。” 江长兮接过药来,汤药入口,江长兮觉得这药可真是苦。 秀檀倒了水来,江长兮喝了漱口,勉强将苦涩味压下去了。 刚松口气,就见秀檀眉头微拧,郁郁神色,看起来不太爽快。 江长兮知道秀檀不及庆荣沉稳,却很喜欢她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比如像现在,小嘴巴撅得老高,时不时拿眼睛偷瞄她,摆明了是不服气,有话要跟她说。 江长兮睡了一天了,哪怕现在浑身虚浮无力,骨子里透出来的疲乏,她也不想再躺下了,便叫秀檀给她拿个软一点的枕头垫在腰后,找了舒服点的姿势靠着,“怎么了?这嘴巴撅得,都可以挂瓶子了,又是谁招惹了你呀?” 秀檀默默看着江长兮,没有说话。 江长兮呵笑,眉眼弯弯的,柔弱温和,温柔温婉,“总不能是我吧?我病了一日,有乖乖睡觉,有乖乖吃饭喝药,就连窗都只开了半扇,上了不到半柱香的雪就关上了,很听话啊。” 秀檀撇嘴,很不想理她的样子。但江长兮这般柔声柔语地说话,她也无法装作没听见,最后只能越发委屈不服地撅高了嘴,“姑娘还知道自己病了呢,病人就该好好睡觉吃药养好身子,不管外头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的。” 管也就算了,还让庆荣传江吴氏是为老夫人求福才回的春城老家。秀檀在心里呵呵,江吴氏哪里有那么好心,她不诅咒老夫人就很好了。 江长兮顿时了悟,知道秀檀实在埋怨她插手江吴氏的事了。 她轻轻一笑,道:“她走得太突然,还是哥哥将人送走的,总要有个好点的名头,才能给彼此给侯府留点颜面。” 秀檀不以为意,愤愤地道:“她对姑娘做出那样的事,还屡次挑拨姑娘和侯爷的关系,也没有想过要给姑娘和侯府留颜面啊。” “她是她,我是我。她可以不留,我不可以。”人总归是走了,江长兮从前不想跟她计较,如今更不想跟她计较了。“更何况,先传出她是为祖母求福才回春城的言论总比等人恶意揣测泼脏水的强,人心不古,这世上最不差的就是将黑说成白的人了。” 秀檀还不是不服气,咕哝道:“让她白得了好名声。”可她明明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啊,侯爷看不明白,现在连世人都看不明白了。 江长兮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让秀檀寻了话本子来,她翻看了好打发时间。 没看几页,庆荣就回来了,同时带回了江长兮要的消息。 她面色有些难看,忍耐着向江长兮回禀,“姑娘,侯爷离了卫山,往春城去了。” 江长兮心里一惊,翻书的手都忘了动作,满脸不敢置信,“你说,他回春城了?这么快?” 庆荣看着姑娘,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可也无法做出什么有效的安慰,只能作罢,“也不算快了。东苑那位自进了祠堂,侯爷就派了人在暗中保护着。这次宫里让侯爷去军营巡视,侯爷离开前又指了两个人去祠堂。也是世子机灵,找了老夫人帮忙,才能避开侯爷的人将江吴氏送走的。” 江长兮自然知道随安侯手底下养着什么人,除了侯府明面上的护卫,背地里还养着暗卫——但凡底蕴深厚些的高门贵府里,哪一家哪一户没养着一两支暗卫处理府中的隐私事。 江长兮不意外暗卫的事,她意外的是随安侯竟然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是离开卫山赶往春城。 京官不得擅自离京是铁律,随安侯又是奉命前往卫山巡视,无诏擅自离开卫山那是大罪,随安侯竟然想都不想…… 手指无意识地收拢,成拳紧紧握住,江长兮无知无觉的,就连用力过度,左腕的伤口崩开,鲜血淋漓再次染红纱布她都没有察觉。 还是庆荣闻见了血腥味,才惊觉她做了什么。 “姑娘,快放手,快放手啊。”庆荣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喊秀檀,一边去赶紧去掰江长兮的手,不断喊她放松不要用力。 秀檀被庆荣的惊叫吓得一个趔趄,进屋一看,差点没晕过去,赶紧去搬来药箱止血,慌乱之下还打翻了好几瓶珍贵的好药。 两人一阵兵荒马乱,还是江长兮自己缓过来了,神色平静地给自己上药包扎,又让秀檀去给干净的衣裳来换,又让庆荣把染血的锦被扒了换掉。 秀檀和庆荣不敢耽搁,手脚麻利地将江长兮吩咐的找衣服换被子,等两人忙活完,江长兮倚在软塌上,正沉沉睡着。 秀檀和庆荣对视一眼,秀檀透露出担忧,无声地问她要怎么办。 庆荣摇了摇头,做了个出去的手势,又轻手轻脚地给江长兮盖好被子,才出了房门。 房外,秀檀拉着庆荣守在门口,脸色不好地问,“侯爷真的回春城了?” 庆荣点点头,脸色也不太好看。 秀檀咬牙,冷哼道:“侯爷真是魔障了,为了一个女人就什么都不顾了。擅离职守是多大的罪名啊,说不定连世子和侯府都要受影响,真是疯魔了。” “少说两句。”庆荣屏息听了听,没听见屋里有什么动静,松了口气,“主君也是你能编排的,别叫人听见了,姑娘又得怪罪。” 秀檀哼了一声,也知道方才的话已是越矩了,但她就是不吐不快。不过得了庆荣一句呵斥,她也不敢再说了,闭嘴安静地同庆荣守门。 安静了没一会,秀檀实在忍不住担忧,问:“世子和老夫人知道这事吗?” “应该是知道的。”庆荣想着既然江长远敢做,老夫人敢帮,还让他们顺利成事了,说明两人手下有不输于随安侯手下暗卫的势力。随安侯能这么快知道江吴氏被送走的消息,世子和老夫人没道理不知道随安侯追去春城的事。 听说江长远和老夫人都知道了,秀檀又安心了些,她觉得老夫人一定会派人去阻止随安侯的。随安侯爱惜江吴氏,但也敬重老夫人,不知道他会向着那边。 秀檀低声问了庆荣。 庆荣摇摇头,“很难说。但随安侯到不了春城,江吴氏去春城这事板上钉钉了。” 秀檀怔了一下,不太明白,“怎么回事?” 庆荣看了她一眼,抿唇道:“你以为侯爷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去卫山。” 秀檀一听,就知道另有隐情,顿时起了兴趣,“难道不是皇上派侯爷去的?” “自然是皇上派侯爷去的。”庆荣笑笑,笑得有点冷,“可朝中能去卫山巡视的不只有侯爷,偏偏皇上就让侯爷去了,知道为什么吗?” 这是朝堂大事,秀檀哪里能知道,遂摇了摇头。 庆荣轻呵一声,有点幸灾乐祸的,“是王爷向皇上举荐的侯爷,安世子、秦二公子联合好几个武将附议,这差事才会落到侯爷头上。” “世子便是利用王爷将侯爷引去卫山不在临都城里的空档,找老夫人帮忙将东苑那位给送走了。他们能不受拦截那么快出城,王爷在背后也出了不少力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王爷出手,定然不差 http://.biquxs.info/

秀檀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牵扯,很是惊讶了一下,“原来如此啊。那就是说,王爷定会让人去将侯爷截回来了。”王爷有多看重姑娘,她们这些贴身伺候姑娘的人都知道,江吴氏都对姑娘做出那样的事来,只送她会春城闭门思过已经是极轻的惩罚了,也就侯爷至今看不清,非得再搞幺蛾子。 秀檀算是放心了,松了口气,“王爷出手,定然不差。” 庆荣点头,她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她并不担心随安侯那边,反倒是姑娘这里…… 庆荣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忧心忡忡。 正是申时三刻,江长远得到寒未辞传来随安侯已被他扣在卫山,并没能赶去春城的消息,也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一时心情复杂。 他安排好府中的一应事宜,听说江长兮病了,过来倚芳阁探望。 只见倚芳阁大门紧闭,院中静静,庆荣和秀檀寸步不离地守在主屋门口,见他来了,方才起身一礼。 江长远摆摆手,往二人身后的房门看了一眼,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屋里也是静悄悄的,看不出来什么。 江长远压低了声音问:“姑娘在睡着?” 庆荣对江长远并不如秀檀对他的那般排斥,加上兄妹两人关系一向好,庆荣态度算得上平和地颔首,道:“姑娘喝了药,点了安神香,刚睡下一会。” 江长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庆荣迟疑地问他,“世子找姑娘有什么事吗?需要喊醒姑娘吗?” “不用了,让她睡吧。”江长远摆摆手,心里挂念的是父亲为了母亲可以舍弃所有追去春城,这样的消息若是让妹妹知晓了,也不知道她要有多伤心。 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妹妹,几番纠结下,觉得还是算了,“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妹妹病了,过来看看罢了。我还要去祖母那儿。你们尽心照顾妹妹吧,别让她再惊了风。” 庆荣原本猜想江长远是有什么要事才特意过来倚芳阁的,左不过江吴氏去春城的事。江长远突然又不见姑娘了,庆荣诧异的同时也没再多想。 毕竟这事姑娘知道得也差不多了,世子说再多,也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的详尽罢了。 出了倚芳阁,江长远正要往福康堂去,就见府里的小厮匆匆过来,“世子,季家二公子来了。” 江长远一怔,紧随其后的是无比的惊喜,“他在何处?” 小厮忙回:“管家领着季二公子去了池阳水榭。” 江长远听言,立即转道往池阳水榭走去。 初冬降雪,风声冷冽,池阳池的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被正午的阳光照了快两个时辰,只余零星冰渣了。 季云林正站在池边,卷起长袖弯腰捞那些大点的冰渣,棱角各异的冰渣在阳光下鳞光闪闪。 江长远从栈桥上过来,待走近了瞧清楚他在做什么,好一阵无语,“多大的人了,还捞冰玩?幼稚!” “也不知道去年是谁带头领着人去静阳湖捞冰块打冰雕玩的。”季云林笑笑,甩了手中的冰渣,水淋淋的指尖被冻得发红,冰凉彻骨。 江长远嗤笑,跟听不出季云林话里的揶揄似的,自得道:“小爷捞的那是大冰块,是冰雕,你捞的这个,是渣渣。”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积雪不厚,湖面结冰亦不过纸薄,自然不能与去年相提并论。”季云林低头看向那盈盈水面,冰渣落湖,碎得太彻底了,不过片刻便消融无踪,半点痕迹也无了。 季云林轻轻叹了一声,颇有些多愁善感之意。 江长远从桥上跳下,少年锦衣轻袍,俊逸清秀,端得意气风流。 他落在季云林身边,季云林刚扭头朝他看来,脑袋上就挨了他一记,耳边传来他不屑的嗤笑声,“我说季二,不过去了趟洛阳回来,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 眼珠子咕噜一转,想起季云林这次去洛阳的目的,江长远脸上升起坏坏的笑,不失揶揄地道:“难道是沈家终于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不肯将姑娘嫁给你了?” 想起此去洛阳,父母与沈家夫妇谈论的婚嫁事宜,想起沈家姑娘,季云林浑身跟烧着了似的发烫,撇开视线不敢直视江长远不怀好意的笑:“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江长远稀罕地看他脸红脖子红的,忍不住要逗他:“不会真吹了吧?” “你才吹了呢。”季云林斥他,推了他一把,“少诅咒我跟你讲,我和沈姑娘好着呢。” 江长远本来就有伤,身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一个不设防被他推了个踉跄,双手挥舞着险些掉进池阳池里。 季云林也被他吓到了,反手将他从掉落的边缘拉了回来,蹙眉不解地看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推一下就能倒?” 江长远揉着胸口离岸边远了点,没好气地瞪他:“一个十次打架九次输给小爷的人还敢说小爷弱,谁给你的胆子。” 季云林一噎,微微羞赧:“那是我大意了。” 江长远特无所谓地,“嗯,十次里就九次大意了而已。” 季云林:“……”这天没法聊了! 江长远走近池阳水榭,喊人上茶备点心,朝季云林一招手,指了旁边的位置给他坐,施施然道:“你还没说呢,去洛阳一路顺利吧?跟沈家的婚事也谈妥了吧?” 季云林从善如流,在他指的位置坐下:“年后父亲再带我上沈家下聘,婚期也商议得差不多了,大概会定在明年五月。” 江长远喝茶的手一顿,说不出来是羡慕还是感慨,哑然一笑,道:“你小子动作够快啊,连婚期都定下来了。那你还一脸苦大仇深的干什么?对这婚事不满意?” 江长远问是这么问,但他觉得不应该。季云林跟沈家姑娘那是自小定的娃娃亲,季沈两家交往甚密,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从来就没有听说季云林对这桩自小定下的婚事有什么不满的,反而还一直乐见其成的样子。 如今就要心想事成了,季云林还摆着这么一张要哭不哭的脸,江长远手有点痒痒。 季云林叹了一声,喝茶都没什么心情了:“这桩婚事虽是两家父母定下的,但我与沈家姑娘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能与她早日大婚我自然欢喜。可你知道,我大哥……大哥出事后就跟四公主退了婚,快一年了,他的腿伤毫无起色,婚事更是……” “你是觉得云森大哥还未成婚,你就先成了婚,怕会令他触景生情,吃心不舒坦?”想起季云森,江长远都不得不感叹一声命运作人。 季云林确实有这个顾虑,他也怕做弟弟的比长兄更早成婚,那些家中有待嫁女的人家会以为他大哥此生再治不好腿伤了,更不愿意将女儿说与大哥了。 季云林将这个担忧与江长远说了,江长远确实也迟疑了一下,但见季云林神色沉郁,想必是为这事苦恼了许久,哪里还有要当新郎官了的喜色,不忍心再打击他,宽慰道:“哪来那么多歪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成亲早,那是你的缘法早到了。云森大哥成亲晚,那是他的缘法晚了而已。等缘分到了,该是云森大哥的怎么也跑不掉。” 季云林紧抿着唇,还是看不开。 江长远拍拍他的肩膀,继续开解道:“你不会是要成亲了,心里太紧张了才胡思乱想的吧?虽说长幼有序,哥哥姐姐早于弟弟妹妹成婚那是理所应当的,但凡事总有意外。你瞧瞧我们家,我妹妹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我连未婚妻的影子都没有呢,我都还没急呢。” 季云林扯扯嘴角,想说这怎么能一样。先不说江长远是侯府世子,如今又长进了在禁军里当差,可谓前途不可限量,就说他身体完好、无灾无病,这已经是一大优势了。而他大哥却…… 季云林眸色暗了暗,心里恨死了纵马行凶的陆慎行,可陆慎行早死了,他再恨也无法追到地府去将人再暴揍一顿。 江长远看他这神色,眉间也不由得染上了愁色,“云森大哥的腿伤当真一点起色也无?” 季云林摇了摇头,“天水堂的温大夫一直都有助大哥悉心保养,隔三差五上门针灸一回,每逢刮风阴雨之时不至于太难熬。但病灶难除,想要好起来太难了。” 其实季云林今日来,除了找江长远说说心中苦闷外,还想求见一番江长兮的,他至今没有忘记温大夫当初说过的话。 可是从出了四公主的事后,大哥便不让他们来请江姑娘了,就怕旧事重演,又给江姑娘带去什么麻烦。尤其是江姑娘与南襄王爷好事将近,这时若再兴起什么流言蜚语,怕是江姑娘在王府的日子也要不好过了。 思虑再三,季云林还是将求见的想法咽回了肚子里。 不想江长远跟着他一起担心,平白染了愁色,季云林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江姑娘都要大婚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好意思单着?” 江长远郁闷了:“……”说好了不说不开心的事呢?! 季云林嘿嘿笑:“又到年关节下了,各府邸走动的多,我听我阿娘说,有好几家姑娘在相看人家呢,尤其是安国公府的姑娘,那叫一个炙手可热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她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结果 http://.biquxs.info/

江长远一怔,“安国公府的姑娘?是,瑜姑娘吗?” 季云林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点头道:“那是自然。安国公府就这么一位姑娘。” 就是因为安国公府只有这么一位姑娘,世子又已经成亲,临都各大府邸有想跟安国公府结亲的,可不得跟着蜜蜂似的围着安国公府的姑娘转吗。 “说起来,秦国公府的秦二公子先前与你妹妹的婚事没谈成,如今安国公府又松口了安姑娘的亲事,两家交好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说秦二公子有没有可能近水楼台?” 江长远手上微抖,洒了点茶水出来,他怔怔地看着洒在桌上的茶水,有些反应不及:“近水楼台?” 季云林终于发现了江长远的不对劲,好奇地靠近他:“你怎么了?这反应是什么意思?” 江长远抿唇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季云林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后退了一步:“不是,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江长远深呼吸一口气,语气幽幽的凉:“你说谁近水楼台?” 季云林滞了一瞬,眨眨眼,“秦、秦二公子,秦世萧啊……” 秦世萧…… 秦国公府的秦世萧…… 曾经跟他妹妹说亲过,差点就成了他妹夫的秦世萧…… 江长远知道这个人,对他的不单单只有家世和曾经跟江长兮的那点牵扯。他还知道秦世萧虽是国公府二公子,没有承袭爵位的可能,但他是正正经经经过科考入仕的。 三年前,边境战乱,秦世萧更是当了寒未辞大军的先锋将,为平定边境立下汗马功劳,是朝中少有的走科举之路却有军功在身的能臣。人人都说他前途不可限量,将来成就未必会输于承袭的秦世子。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若能成为安姑娘的夫婿,他应该替安姑娘高兴才是。 想通了这一点,江长远一口饮尽茶水,心里堵得发苦,还好伸手来拽季云林,“季云林,我们喝酒去!” “啊?啊!” 被拽走的季云林推脱不能,只能顺着江长远的意去找酒喝。 两人出府不久,庆松就来了。 天光大白,他也没走明处,直接翻墙进的倚芳阁。 守在主屋门口的秀檀吓了一跳,刚要大喊,就被庆荣拦住了:“别喊,是庆松。” “庆松?”跟在江长兮身边多年,秀檀便是跟天水堂那边的人不是太熟,有些主要的人物,她还是认识的。比如庆松。 庆松就站在秀檀的面前,温和有礼的,“秀檀姑娘,正是我。” “是庆松啊。”秀檀松了口气,冲他笑笑道:“可有段日子没见你了。” “是。”庆松点点头,棱模两可地道:“出了趟远门刚回来。姑娘呢?” “在里头睡着呢。”庆荣答话,知道庆松过来可能是为了王爷的药,这正是姑娘一直挂心的事,她不敢耽搁:“你等等,我去瞧瞧姑娘醒了没有。” “好。”庆松同样知道这件事对江长兮的重要性,没有阻止。 庆荣先在门口敲了敲,刚敲一下,就听见里头传来细微的声响。 庆荣推门进去,在外屋回禀:“姑娘,庆松来了,要见吗?” 江长兮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头顶纱帐绣着雍容牡丹,花开簇簇,热闹娇艳。 她闭了闭眼,似乎在极力压制什么情绪,又有什么被放了出来。 大约过了半盏茶,她才哑着声音,抬手拂开纱帐,“让他进来。” 庆荣转身出去,传达了江长兮的意思。 秀檀在庆荣出来时,就已经进了屋,给江长兮取来外衣穿上。 江长兮倚在床头,养了一天又睡了一觉,江长兮看起来精神多了,只是面容虽依旧发白没有多少颜色,让人看着心惊而已。 庆松先是打量了一番江长兮的气色,见她虽恢复缓慢,但好歹没有恶化,心下一松,拱了拱手道:“姑娘,庆松奉辛先生之命,来给姑娘送解药。” 辛泽的医术如何江长兮心中有数,否则也不会取了血之后放心地任他施为。 可放心是放心,当真正得到准确的消息,真正将解药拿到手时,江长兮依旧忍不住心情激荡,捧着解药的双手颤抖。 终于,寒未辞的血瘾有解了。 哪怕一直以来,江长兮一直在给寒未辞供血,做他的解药,但她很清楚,以她的血做药不过是饮鸩止渴,等将来某一天,她再供不上血时,寒未辞受到的反噬定然比血瘾发作更加痛苦可怖,轻则筋脉尽废,重则死亡。 她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结果。 血瘾是她亲手给寒未辞种下的,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替寒未辞解了这血瘾,她要他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将解药收好,稳了稳心情,江长兮招来庆松:“我师父呢?”血瘾的解药也不是那么容易炼制的,辛泽却能在一天一夜之内炼制成丹,必定耗费了不少心血。 庆松也没有隐瞒,道:“辛先生和温大夫拿到药引后,连夜为姑娘炼制解药,在药房里带了一天一夜,才练成了这一小瓶药。先生将药给我后,就去睡觉了。” 江长兮点点头,“师父和温大夫肯定累坏了,让他们睡吧。让天水堂的厨娘给他们多做些补汤药膳,天水堂若无大事,就别去叨扰他们了。” 庆松应了是,又与江长兮说了几句天水堂的其他事宜,见她神色疲倦,这才退走了。 “姑娘再睡会吧,晚点用晚膳时,奴婢再来叫姑娘。”秀檀关了窗户,给江长兮掖被角时碰到她的手冰凉,又去灌了壶热水,给江长兮抱着睡。 江长兮失血过多,就算盖着厚厚的被子也暖不了手脚,秀檀塞来的暖袋正好中和一番,她便没有推拒,抱在怀里躺下睡了。 也不知道是暖袋的缘故还是得了解药放下了心头大事,江长兮这一觉睡得比之前踏实了许多。疲累和虚弱席卷而来,她昏昏沉沉睡了许久,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里点着明亮的烛火。 外头好像在下雪,簌簌的声响伴着风,乎乎地空响,寂寥空旷得很。 秀檀和庆荣就守在中屋,江长兮有点儿声响她们都能听得见,第一时间掀开纱帷进来,“姑娘,你醒了?” 江长兮睡得浑身暖洋洋的,倚在床头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惺忪慵懒,她拥着被子打哈欠,星眸水光点点,“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戌时末了。”秀檀挂起纱帐,回。 江长兮打哈欠的手一顿,微微诧异,“戌时末了?早先怎么没叫我?” “姑娘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奴婢哪敢喊你啊。”具体发生什么事儿秀檀也不清楚,但从庆松下午来了那趟后,姑娘神色摆明轻松了许多。不像之前,姑娘哪怕睡着,眉间都有化不开的愁色,看得人揪心。 江长兮也觉得她这一觉睡得又好又满足,坐起来时也不眼晕头花了,精神都好了许多。 病好了,心情也跟着好,连胃口都变好了。江长兮摸了摸肚子,看向秀檀:“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大厨房送来的,奴婢一直热着呢。”听见江长兮说饿了,秀檀赶紧出去喊庆荣摆膳。 江长兮这两天没吃多少东西,如今病好了几分,牵肠挂肚的事儿也放下了,肚子里空空,是真的感觉到饿了。 秀檀和庆荣两个人摆膳,碍于江长兮现在是病人,摆上来的两菜一汤都是比较清淡的口味。 江长兮也不介意,拿起筷子吃了个半饱。 秀檀又给她添了碗汤,汤有些烫,江长兮小口小口抿着,隐约听见外头传来吵闹声,掩盖在风雪下,着实不明显。 但江长兮确定她听见了,又喝了一口汤,“庆荣,去看看怎么回事。” 庆荣出去了。 江长兮一边喝汤,一边看着外面的风雪想,这个时辰,应该不会是父亲回来了吧。若是父亲回来了,应该也不止这么点动静。祖母的福康堂也无人敢去吵闹。莫不是哥哥? 江长兮这般想着,庆荣已经打探了消息回来了。 因为就在前边,庆荣就没有打伞去,一来一回,头上身上沾了点雪。 她拍了拍头顶的雪,就站在门口回话:“姑娘,是世子回来了。” 果然是哥哥啊。 江长兮喝完汤,将碗放下:“哥哥今天不是请假了吗?他出去了?” “是。季二公子从洛阳回来了,来府里找世子说话,两人出去喝了酒。”庆荣想到世子院里乱哄哄的场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听说江长远喝了酒,江长兮突然就明白前面在闹什么了,她站起来往外看,眉微微蹙起,“哥哥喝醉了?” 庆荣点头,“是喝得有点多。” 江长远的酒品江长兮是深有体会的,免不得要好笑一下,同时想起他身上的上,隐隐担忧,“季二公子来找哥哥何事?怎么突然就出去喝酒了?” “季二公子是来找世子叙话的,说的大多是他与沈家姑娘的婚事,提了两句小季大人……”庆荣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之后又说了安姑娘要议亲之事,没有旁的了。” 江长兮也是一惊:“可是我安姐姐?” 庆荣点头:“是。” 江长兮心里升起不好的想法来,“安姐姐要议亲了?之前怎么没听说。是什么传出这样的话来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哥哥你这戏好假 http://.biquxs.info/

庆荣有特意问过,这个问题还回答得上来:“好像就是这两天的事,听说昨个儿平湘郡主家办诗会,安国公夫人便带了安姑娘去。” “平湘郡主?”这个平湘郡主江长兮听说过,她家办的茶会诗会她也曾去过。说是茶会诗会,实际上就是把那些世家贵族的公子和姑娘们找个由头拉一块儿相看。 从前对平湘郡主家的这些什么会,安早瑜一向都是不排斥也不亲近的,如今倒是肯乖乖跟安国公夫人去了。 若是没有柳家那件事,江长兮或许还不会多想,可偏偏就出了柳家那事了,安早瑜还不见了,在小范围内闹了个人仰马翻,当时安国公夫人、安世子、世子妃都是知道的,他们自家人肯定是瞒不住的。 安国公府若是怕这件事日后被捅出去,而急急忙忙给安早瑜寻夫家定亲事就是必然的。 江长兮也知道这是避免夜长梦多最好的办法,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安早瑜有喜欢的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能寻到个如意郎君吗?若是寻不到,安国公府可会逼她? 江长兮看着屋外院里的沉沉夜色,支着额头愁眉不展。 她知道她这是瞎操心了。安国公府就安早瑜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捧着疼着,就算被逼无奈要将女儿尽快嫁出去,也定会挑选一个最好的夫婿给女儿。 可江长兮总觉得,若没有柳府那事,安早瑜还不必如此急急忙忙地相看人家,哪怕找了个再好的,不是她心里喜欢的,嫁过去也跟赶鸭子上架一般。 而柳府那事,江吴氏有责任,江长远有责任,她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前面的动静隐隐约约,一直就没消停过。江长兮挂念安早瑜,也挂念江长远的伤势,有些坐立不安。 “秀檀,吩咐做点醒酒汤,等会跟我一起送去给哥哥。”江长兮揉揉眉心,吩咐道。 秀檀就在外间守着,听言赶紧下去准备了。 听说江长兮要去看江长远,庆荣知道拦不住,索性也不拦了,找来她的披风给她披上,又往手炉添了点炭火,递给她:“世子要紧,姑娘的身子也要紧。你可别忘了你身上还没好利索呢。” 江长兮接过手炉,温度正好,捧在手心里,那暖意顺着手心游走全身,身子顿时暖烘烘的。 江长兮笑:“知道了。我去给哥哥送完醒酒汤就回来。可不能让他一直这么闹下去,吵醒祖母可就不好了。” 就算知道这只是借口,庆荣也拦不住她,只好撑了伞,提起灯笼跟她一起去了。 雪天路滑,三人走得小心翼翼的,比平时多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走到江长远的院子。 江长远的院子里只留下了一个小厮跟着,江长远喝醉了酒,酒品还不好,小厮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主子,故而没人出来迎江长兮。 江长兮顺着声音找去,才知道江长远并不在主屋中,而是跑去了屋后的凉亭处,此时正抱着凉亭柱子,空手遥指乌云,对着雪花吟唱“举杯邀明月”…… 江长兮只觉得额角突突的疼,她微提裙摆走上前去,跟哄孩子似的:“好哥哥,喝酒怎么能不喊妹妹,快下来,妹妹这里有好酒喝。” 听到江长兮是来请他喝好酒的,而非小厮那般哭着求着拦着他喝酒,江长远醉眼迷蒙的,跟找到了伴一般呵呵傻笑,从凉亭扶手上跳了下来:“好酒,我要喝酒。” 江长兮真是被他吓了一跳,好在江长远功夫不错,又有小厮接着,这才没摔了个大马趴。 江长远迈着醉步冲上前来,那浓烈的酒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了,如今凑近了,更是浓烈呛人,江长兮都被呛得眼晕,一手扶住还在嚷嚷要喝酒的江长远,一手朝端着醒酒汤的秀檀招招手。 “好酒来了,好酒,哥哥张嘴,来品一品这好酒。”接过醒酒汤,江长兮冲庆荣和秀檀打了眼色,小厮也后知后觉地跟着两人,在江长兮抬手往江长远嘴里灌醒酒汤时,三人齐力将江长远压倒控制住。 一碗醒酒汤下肚,强灌的滋味并不好受,江长远趴在地上要吐吐不出来,苦着脸跟妹妹控诉:“妹妹你这酒是假的啊,一点都不好喝。” 庆荣和秀檀和小厮:“……” “……”江长兮苦笑不得,摆摆手让三人都退出凉亭,复又跟小厮提了句:“这凉亭四处通风,冷得很,正好给哥哥醒醒酒。但冷风不宜吹多,你去将哥哥的披风拿来,等会给他披上。” 小厮赶紧去了。 庆荣和秀檀退了出去,凉亭里只剩下江长兮和江长远兄妹俩。 “哥哥不听话,伤还没好呢,就喝这么多酒。”江长兮往他身上嗅了嗅,酒味浓郁得她都嫌弃了,退到一边坐着去。 江长远被灌了醒酒汤,又被冷风一吹,可算清醒了点,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冰冷的地上,萧萧瑟瑟:“所以妹妹就骗我,灌我喝醒酒汤。” 想起方才灌醒酒汤的行径,江长兮也忍不住笑,随即又故作生气地板正小脸,“灌你喝醒酒汤都是好的,再有下次,我灌你喝黄连水!” 黄连水?! 光想象就要吐尽胆水了,江长远一脸青色,还有心情勉强说笑:“那我还要谢谢妹妹今天手下留情了。” 江长兮撇头哼,颇为傲娇:“那是。”说完,她就先绷不住笑了。 江长远也没忍住,闭上眼睛笑,越笑越大声,越笑身子抖得越厉害。 江长兮看着看着,不由得觉得心酸。 她走去拉起哥哥的手,“起来吧,别躺地上了,地上冷。” 江长远任她拉,随她的动作起来,走到边上的位子坐下,头枕在靠背上,整个人歪着。 “妹妹,阿言走了。”眼睛直楞楞地盯着棚顶,江长远幽幽地说。 凉亭外,江长远的小厮取了衣服回来,江长兮去接,“嗯。” “妹妹,阿娘也走了。”江长远没有收回视线,语气淡淡的。 江长兮将披风盖在他身上,手上顿了一下:“……嗯。” “以后,没有人会伤害你了。”抬手搭在额前,投下的阴影遮盖了他大半的情绪。 江长兮坐在他身边,小小的一只:“嗯……哥哥,会后悔吗?” “不后悔。”江长远闭上眼睛,世界一片黑暗。他依旧坚持的坚定的回答她,“我不后悔。” “妹妹,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母亲伤害了你。 “也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为了我和阿言,忍受了那么多不公平。 “以后没有了她,你一定会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幸福美满的。” 鼻尖酸酸的,眼眶热热的,可心却是满的。 江长兮想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手一抹,全是泪。 她仰头向后一靠,学着江长远的样子歪坐着,“嗯,我会的。” 耳边传来江长远低低的轻叹,他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 兄妹俩两人静静地歪着,冷风夹着雪花飘进凉亭里,寒风萧瑟,有点冷了。 江长兮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一颗混乱的心也在这冷风瑟瑟中慢慢冷静下来。她睁开眼睛,偏头去看江长远:“哥哥今日去喝酒,是为了母亲和阿言回春城的事?” 江长远猛地睁开眼睛,呆呆地看了棚顶好一会,觉得自己足够平静了,才敢开口:“不是……” “嗯?” “……云林要成亲了,我为他高兴,就多喝了两杯。” “哦。”江长兮似乎信了,回的话平平淡淡,没有起疑。 江长远稍稍松了口气。 “最近喜事可真多啊。”江长兮感慨,掰着手指头数:“上个月安世子大婚,下个月我和王爷大婚,依你言,季二公子大婚之期也不远了。安姐姐也在相看人家了,速度快的话,过年前也许可以定下来,年后就能大婚了……” “年后大婚?”江长远腾地坐正,直直地看向江长兮,一派震惊不敢置信。 江长兮微微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大了嘴巴:“哥哥你……” “我没有!”江长远大声反驳。 “……”江长兮一脸信你了的鬼,“哥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不打自招了。 江长远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些,脸上都是尴尬窘迫。他勉强镇定住,右手握拳抵唇,清咳了两声:“我……你难道不是想说我也想自个找媳妇吗?” “是吗?”江长兮逼近他,直直瞅着他看。 江长远嘴角抽搐,勉强保持镇定:“不……不是吗?” “当然不是。”江长兮一脸狐疑,最后还是坐了回去,眼角扫到江长远松了口气的表情。 “不是吗?那你想跟我说什么?”江长远好像很好奇的问。然而就在江长兮想回答他时,他立即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很困倦地眯着眼睛,睡眼朦胧:“好困啊妹妹,我先回去睡了,你也快快回去把,还生病着呢。” 江长兮面无表情地吐槽:“哥哥你这戏好假!” 江长远恼羞成怒:“……” 惹恼了哥哥大人的下场,就是被连人带碗地赶回了倚芳阁。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怎么感觉姑娘在交代身后事 http://.biquxs.info/

倚芳阁里早点起了火炉,正烧到好时候,江长兮推门进来,就感觉到一股暖气,冲散了身周的寒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真暖。”秀檀搓了搓手,待手热了,立即上前来给江长兮解了披风,“姑娘缓缓再进里屋吧,一下子太暖冲撞了,更容易头疼。” “姑娘喝口热水暖暖。”庆荣倒了杯热水来,热气腾腾的,氤氲着红枣姜丝的味道。 江长兮尝了了一口,甜甜的微辣:“红枣姜糖啊?” “是,驱寒补血的,最适合姑娘现在喝了。”庆荣见她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忍不住催促她:“秀檀特意熬得,熬了许久呢,姑娘可别浪费了她一番心意。” 正在里屋挂衣裳的秀檀听见了,隐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是啊姑娘,厨房尽挑了上好的红枣红糖,奴婢熬了一个多时辰呢。您要是剩下了,奴婢要伤心死了。” 江长兮看着手里剩下的大半杯的红枣姜糖水,油然而生的负疚感,半忍半笑道:“那我还真得都喝完了,不然都对不住秀檀盯了一个多时辰的炉火。” “是呢是呢。”秀檀忙不迭地劝她快喝。 江长兮只好捏着鼻子,尽数喝了,浓浓的姜味在口中化开,她用了大力气才勉强压下吐舌头的冲动,姜辣落入胃中,化成了满腹的暖意。 想起前不久她才灌了江长远一大碗的醒酒汤,现在就轮到她喝一直不喜的姜汤了,果真是报应不爽…… “姑娘慢慢喝,奴婢煮了许多呢。”秀檀收拾好东西出来,看着江长兮手中的空杯子,笑吟吟的。 江长兮手抖了抖,差点就要一杯子砸她脸上了。 庆荣在一旁捂嘴笑,怕江长兮真的控制不住一杯子砸过去,赶紧催秀檀去备水。 门开了又关,一丝冷风带进几片雪花,室内温暖,雪花还没落地就消融了,地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江长兮静静坐了会,听屋外的风声冷冽,呼呼作响,听着怪瘆人的。明明雪也没有多大。 没坐多久,秀檀就备了水回来,几个粗使婆子将水提到里屋屏风后,很快又齐齐退了出去。 “姑娘,水备好了。”秀檀取了江长兮的换洗衣裳出来。 “嗯。”江长兮缓慢地起身,走进里屋,转到屏风后,秀檀抱着衣裳跟了进去。 江长兮解衣带的手顿了顿,涂着好看丹蔻的指甲细细地扣外衣上的绣花,“秀檀,倚芳阁是不是没炭了?” 正在将衣裳一件一件挂架子上的秀檀想了想,回:“没有啊,这个月刚领的炭呢。” “是吗,我感觉屋里还是不够暖和,你去看看是不是炭要没了,加点。”江长兮褪下外衣,叠好放到一边。 秀檀感受了一下,好像是比方才不暖和了一些,想着可能炭真的烧没了吧,姑娘病还没好全呢,可不能冷着。 “姑娘先洗,奴婢去去就回。” “雪天路滑,你慢些走不要紧,庆荣进来伺候吧。” 屏风外的庆荣听见江长兮的召唤进来。秀檀原本还说就在一个院子里,雪天怕什么。但见庆荣已经进来了,她就没多说,行礼退出去找炭了。 等秀檀走了,江长兮才开始褪中衣,庆荣眼力见极好,赶紧上前来给江长兮将受伤的手腕包好。 江长兮用的药极好,是辛泽特意调配的,能更快的止血助结痂,可再好的药,也不能让她的伤立时就好了,那伤口看起来依旧血腥狰狞。 庆荣倒吸一口凉气,比自己受伤了还疼,“为了王爷,姑娘可真什么都舍得。” 江长兮任她帮自己将伤口包好,才跨进浴桶,抬高手将自己埋进温热的浴汤里,暖流沉浸四肢百骸,江长兮舒服得忍不住喟叹一声。 “他是我自己挑的夫婿,是我未来的依靠,我不对他舍得,又该对谁舍得。”水流过肩头,江长兮将帕子递给庆荣,小脸沾上水珠,在烛火下莹莹发亮,柔情似水:“他待我好,我也要待他好,这日子才能和和美美的。总是付出,没有回报,便是对对方没有渴求,心也会累的。” 庆荣捏着帕子擦过江长兮的后背,莹白的肌肤在烛火下,更胜玉色。 庆荣听着江长兮的话,总觉得不说几句逗趣的话,心里就揪得紧,“姑娘,你这还没嫁人呢,怎么说起夫妻相处之道来,条条是道的。也不怕传扬了出去,那可要羞死人了。” 江长兮无所谓地笑,撩起水泼她:“这里就你我,我也只说给你听。若来日传了出去,也是你传的。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到时我若羞死了,定要你来陪我的。” “才不会呢。”庆荣避开江长兮泼来的水,盈盈笑着说。也不知道是在说她不会将话传出去,还是在说江长兮不会让她陪她羞死。 这天冷,水冷得也快,江长兮就泡了一会,也没叫人再添水就出来了,擦干了水正在穿衣服。 庆荣是习武之人,耳朵灵着,外头风雪再大也能听见秀檀往回跑的声音。她动手替江长兮扣上中衣的盘扣,系好衣带,“姑娘是不打算让秀檀知道你的伤?” 江长兮看了眼左手,右手拿过外衣披上,“秀檀知道了,离祖母知道就不远了。” 秀檀毕竟是从老夫人那里过来的侍女,便是她无心透露江长兮这边的情况给老夫人知晓,将来老夫人有心问,秀檀也不敢不说。 更何况江长兮与老夫人祖孙和睦得很,很多事情江长兮也不会瞒着老夫人,秀檀向老夫人透露起她的事就更没遮拦了。 庆荣知道江长兮是不想老夫人担心,“可是秀檀毕竟是姑娘的贴身侍女,日日跟在姑娘身边伺候饮食起居的,瞒着一日两日还好,时间久了,秀檀也会起疑的。”到底姑娘的贴身事儿多是秀檀在打点的,避开她久了,就算秀檀是个不聪明的,也该察觉不对了。 “没事儿。师父给的伤药很好,没几日伤口就愈合了,便是有些痕迹被发现了那也是不小心弄到的小伤了。” 走回里屋,江长兮往外瞧。秀檀正抱了一篮子炭回来。她染了一身风雪,正在外间的炉边取暖,以免将风雪带到里屋来。 外间的炉上火不大,架着一个瓷罐,罐子里咕噜咕噜地滚着红枣姜糖水,江长兮亲手倒了杯给她。 “喝了暖暖身子,就回房去睡吧,今晚庆荣守夜。” 庆荣知道江长兮是有话跟她说了,对秀檀道,“去睡吧,算我还你上次替我守夜的情。” 庆荣和秀檀一向是轮着守夜的,偶尔也有你替我我替你的情况出现,次数多了,秀檀也不记得庆荣说的上次到底是哪次了。 不过庆荣愿意替她守夜,她也不会推辞就是了。 待到四处寂静,主屋里只剩下江长兮和庆荣时,江长兮才从枕头下摸出庆松白天送来的药。 江长兮当着庆荣的面将药倒出来一粒,鲜血般红艳的丸子只有小指头那么大,除了淡淡的药香味,便再闻不到什么。 “这,便是加了红丹草的解药?”庆荣左看右看,小小的一粒丸子,跟江长兮往日给南襄王压抑血瘾的血丸没有什么区别呀,辛先生不会看错药方了吧?还是庆松拿错了? “这是解药,是我让师父将药做成这样的。只有这样,才能以假乱真,王爷才会服下解药。”江长兮心里清楚,在辛泽没有练出血蛊的解药之前,寒未辞一定不会先服下血瘾的解药的。他一直都没有说,但江长兮明白他的心意。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江长兮低眸,眸里流光微闪。 可她怎么舍得。 江长兮将药倒回瓶子里,将一整个瓶子递给庆荣,“像往常一样,将这瓶药送去给王爷。王爷就不会怀疑了。” “姑娘。”庆荣低头看看手中的药,突然有些不安,“我怎么感觉姑娘像在交代……身后事?”不然怎么连王爷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江长兮一记爆栗就敲在庆荣的头上,佯怒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可还没活够呢。师父有几分本事,我心里自有数,血蛊的解药便是不完美,他也一定能练出来。” “那姑娘怎么坚持要瞒着王爷,骗王爷先服解药呢?”就不能等辛先生将血蛊的解药练出来了,再让王爷将解药吃了吗?或者明明白白告诉王爷也行啊,好过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 更重要的是这药可是用红丹草炼的,不小心谨慎也就算了,还要跟平时一样随随便便差使个人送出去,万一要丢了怎么办? “血蛊的解药服用后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没有最好了,万一有呢?到时我也好挟恩让王爷一定要娶我啊。”江长兮说得煞有其事。 庆荣:“……”虽然我感觉你在骗我但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去吧。”江长兮知道庆荣一向是用天水堂的特殊渠道给寒未辞送药的,就是为了避免被人拦截了血丸,发现她血液里的秘密。也是这样,她才放心让庆荣将真正的解药就这么送出去,而不是亲手交给寒未辞了。 江长兮盖上被子:“悄悄的给秦姐姐捎个口信,请她明日来府里喝茶。”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有所求,所求不如意 http://.biquxs.info/

第二日,接到江长兮口信的秦陌早早来了随安侯府。她是自个儿来的,没带安早瑜。 一进到倚芳阁,秦陌就不客气的在江长兮对面坐下,自顾自灌了一杯茶,嫌弃道:“长兮妹妹,再过一个月你可就要出阁了,今日怕是我最后一次来你这倚芳阁了,你就算不好茶好水的款待,也不该一杯冷水打发我呀。” 江长兮喝水的手一顿,笑了笑道,“是我疏忽了,忘了如今天寒地冻,茶水冷得快。”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对身边的秀檀道:“去跟庆荣说,让她将小茶炉搬到这边来。你顺便去大厨房看看,让他们做几道秦姐姐爱吃的点心送来。云翠去找人来扫雪,你也嘱咐她一声,我这边有客人,别叫他们过来惊扰了。” “是,奴婢知道了。”秀檀抱起被秦陌嫌弃的茶水出了屋。 秦陌等看不见秀檀人了,四处打量了一眼,忍不住道:“你这倚芳阁也太空了。” 江长兮知道她是在嫌弃伺候的丫鬟的少。她笑道,“人少也好,清净些。” “那你的陪嫁呢?就那三个?”也不怪秦陌惊讶,寻常高门贵族家的姑娘哪个不是三四个婆子几个大丫鬟的。 就好比安早瑜院子里的,一个奶嬷嬷,两个教养嬷嬷,一个老夫人身边拨过去的嬷嬷,还有四个大丫鬟好几个扫洒丫鬟呢。 她还以为她屋里的丫鬟婆子算少了,结果江长兮这里比她还干净。 “我身边亲近的也就庆荣和秀檀了。她们两个都是自小陪我长大的,知根知底,我用着放心。其他陪嫁的丫鬟婆子有祖母挑选了,锦毓姑姑帮我管教着呢,过两日就拨过来了。”若不是规矩摆在那里,江长兮是真不想要这么多人往她的倚芳阁里跑的。 “人总有小心思,人一多,小心思就多了。小心思一多,纷争就起了,你来我往,争来斗去,麻烦也就多了。” 江长兮没精打采地抱怨着,恹恹不乐,秦陌瞧着好玩,抬手捏捏她的脸,笑道:“原来你还怕麻烦啊?” “能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谁愿意整日里担惊受怕惶惶终日啊。”江长兮躲开她做怪的,嗔道。 “说得也是。”秦陌手支着下巴,心里也有郁郁的,“人为什么要有烦恼呢?” 江长兮想了想,道,“大概是,心有所求,所求不如意吧。” 心有所求,所求不如意? 默默念着这句话,脑中却闪过那个人的影子,秦陌郁郁地叹了口气,好像是这样的。 “长兮妹妹,我好羡慕你啊。”秦陌趴在桌子上,换她没精打采了,“能够嫁给自己心爱的人,那个人也如此的珍视你。两情相悦,两心相许,大概就是你与王爷这样吧。” 江长兮想起秦陌的心事,因为太过敏感的家世,比起寒未辞于她,相凉卿于秦陌而言更加遥不可及吧。 想到这里,江长兮也沉默了一下。因为相凉卿的心意不明,她反而不好劝秦陌是争取还是放弃了。 在她看来,若两厢情愿,便是千难万阻两个人也要在一起的。可若一厢情愿,她也不愿意秦陌就这么弥足深陷下去。 这件事还不好说,江长兮只好先按捺下不提,打定主意要找寒未辞探探口风。现在她着急的是安早瑜相看人家的事儿。 “秦姐姐,听说这几日安夫人一直在给安姐姐走动,安姐姐也是要议亲了吗?” 想起今日来侯府的正经事,秦陌一扫颓态,坐直了身子,也是一脸的忧愁,“我也在为这事儿苦恼呢。听说安夫人相中了康嘉郡王府的二公子,等过几日安老夫人摆寿宴,正好过府相看。” “康嘉郡王府?”她若没记错的话,不就是…… 见江长兮好像想起来了的样子,秦陌点点头肯定她的想法,“就是钟敏儿的二哥。” “你说安夫人相中谁不好,偏偏就相中了钟敏儿的二哥。”秦陌显然对这个人不看好,愤愤道:“钟敏儿跟我们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又跟四公主交好。我听说孟晓露就是四公主放进柳府的,明显的不安好心。康嘉郡王一家又怎么会好好待安早瑜,安夫人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江长兮对康嘉郡王一家的印象就停留在钟敏儿身上了,郡王妃也只是远远的瞧过一眼罢了,提起时也没有秦陌那么愤懑,“应该不至于吧,这只是我们女儿家的小打小闹啊。”若那二公子或是郡王府当真因为这点打闹就刁难到安早瑜身上,那这亲不结也罢。 只是安夫人作为安早瑜的母亲,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便是事急从权,也不至于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吧。 “那可未必。”秦陌冷哼,“康嘉郡王妃是出了名的疼儿子宠女儿,钟敏儿就是被她给宠坏了的,想再疼坏一个儿子有什么难的。” 慈母多败儿,江长兮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她没见过那位二公子,一时不好评判,“秦姐姐,你见过那位二公子吗?” “小时候见过吧。”郡王府门第高,国公府也不遑多让,家世相当的人家不管是父母还是孩子走动肯定多些。秦陌不像江长兮在春城待了五年,她可是真真正正的在临都城里长大的贵族小姐,见过的富家子弟就更多了,除了玩得好的那几个,哪里记得那些只见过一两面的。 见江长兮疑惑,秦陌只好解释道:“听说这位二公子颇像已故的老郡王,很得老郡王妃的喜爱。老郡王妃回老家安养时将二公子一并带走了。三年前老郡王妃过世,二公子在老家给老郡王妃守孝,今年刚好满了孝期。又逢年关,二公子的年岁也满了,郡王妃就将儿子叫回来看姑娘了。” 江长兮守在倚芳阁里待嫁,消息倒是不及秦陌灵通了。秦陌还跟她八卦道:“听说那位二公子长得挺不错,仪表堂堂,才华也有,康嘉郡王还在户部给他谋了个差事。” 江长兮眸光闪了闪,不知道想到什么,最后也没多说,只问,“安姐姐是什么心思,姐姐可有问过?” “我要是能问到就好了。”秦陌苦兮兮的,“我去了两次国公府,都没见到她。世子妃说她着了凉不能见风,屡次将我拦了。长兮妹妹,你说安早瑜不会被软禁了吧?还是安夫人要逼嫁啊?” 江长兮心里也没有底,可看秦陌这六神无主的样子,她也不好说得太过,免得危言耸听了,“安姐姐到底是安夫人的女儿,便是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也不至于软禁逼嫁的。也许是柳府的事,安夫人太过担心安姐姐了。” 毕竟那日安夫人有多着急害怕她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秦陌也想说服自己信了江长兮的话,可她心里总打鼓,惶惶不安的。 “长兮妹妹,我真想我们三人以后都能找到自己的心有所属。我想安早瑜能像你一样,就好了。”想起安早瑜也是喜欢过寒未辞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放下了。万一放不下呢? 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才知道想放下那个人有多难。就是知道,秦陌才更难过了。 但她不敢跟江长兮说。好姐妹曾经喜欢,也许现在还在喜欢着她未来的夫婿,怕是江长兮再豁达,将来想起来心里也会有疙瘩吧。 一想到江长兮有可能会是她们三人中唯一获得幸福的人了,秦陌就不忍心去破坏她的幸福。 “安老夫人的寿辰你是不是不能出席了?”不忍再想,秦陌只好转移话题。 “嗯。”算一算,安老夫人的寿辰同她的婚期挺接近的,她已不好再出府走动了,“祖母与安老夫人交好,那日她应当会去。秦老夫人也回去吧?”也许秦陌能借那个时候见到安早瑜也说不定。 秦陌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当然。我祖母的寿辰跟安老夫人的寿辰相差也不过一个月左右,上次我祖母寿辰安老夫人去了,我祖母没道理不去还礼的。” “嗯。”江长兮想着,要不要将这事儿告诉哥哥,让哥哥那日陪祖母一道去国公府。 可她摸不准江长远对安早瑜的心思,也不知道安早瑜对江长远有没有那个意思,万一弄巧成拙…… 送走了秦陌,江长兮心里更加迷糊了,心里哀叹一声,果然人心是最难把握的。 庆荣进来收拾小茶炉,茶水还有八分满,没喝掉多少。 “庆荣,你先别忙,去找庆松,让他帮我查个人。”江长兮喊住庆荣,同她说了个人名,又道,“还有,问一下那位和阿言到哪儿了?照他们的脚程,应该快到春城了才是。” 庆荣果然放下小茶炉,先出去了。 庆荣还没回来,秀檀就先兴冲冲跑进来,对着江长兮抿唇笑,显而易见的欢欣喜悦。 江长兮被她笑得一头雾水,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这样的开心?” 秀檀乐道,“姑娘猜。” 江长兮好脾气地随她闹,“让我猜猜,是锦毓姑姑给你涨月钱了?” “才不是呢。”秀檀憋不住了,自己先透了底,“是姑爷来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婚要如期举行 http://.biquxs.info/

姑爷?江长兮一怔,反应过来秀檀说的是寒未辞。 “王爷回临都了?”江长兮记得寒未辞是跟随安侯一同去的卫山巡视,才能在随安侯下山去春城时第一时间拦截住随安侯。如今是办完差事回来了?“侯爷可一起回来了?” “没听说侯爷一起回来了,该是只有姑爷的。”秀檀笑嘻嘻地回答道。 她一口一个姑爷叫得倒是欢快,江长兮脸上一红,羞恼道:“我和他还未大婚呢,叫什么姑爷,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了。” 从秀檀的角度看去,女子容色妍好,面上熏红,娇羞中平添了几分瑰丽姿态,小意温柔,连同为女子的她瞧了都觉得春心荡漾。 “是是是,不敢叫姑爷了,等下个月姑娘和王爷大婚了,奴婢再去跟王爷讨改口的赏。”她状似掩饰一般止了笑,可就是掩饰了,才让江长兮瞧了更是躁得慌。 江长兮含羞地瞪了她一眼,赶她边儿去,“王爷在何处坐着?” 江长兮想随安侯既然没有一同回府,府中能招待寒未辞的也就只有江长远和老夫人了,想必不是在会客厅便在福康堂。 果然,秀檀回道:“在老夫人的福康堂呢,世子也在。姑娘可要去瞧瞧?” 江长兮知道未婚夫妻在大婚前是不宜见面的,如今她与寒未辞的婚期也近了,按理说该避讳才是。可她想着安早瑜,想到招蜂引,再想想从回了临都后就被她抛在脑后的西山书院,还是觉得应该同寒未辞通通气的。 她吩咐秀檀道:“你去福康堂外等着,待王爷同祖母哥哥说完话,请他过来倚芳阁一趟。” 秀檀点点头,就去了。 江长兮想着寒未辞与她还未大婚,到底算外男,便是有江长远陪坐,也定待不了多久,便往炉子里又添了点炭,洗了茶盏换了新茶。 刚沏上新茶,倚芳阁外就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听着还不止一人。 江长兮听声,偏头朝倚芳阁外看去,就见一前一后行来两人,一人清隽不掩桀骜,一人俊逸不失少年意气,正是寒未辞和江长远。 江长远一向是不喜寒未辞的,从寒未辞为了一匹马追他到春城,捆他进繁花似锦,到回临都后汗血宝马和玉雪龙马之争,再到她赐婚寒未辞,江长远一直没在寒未辞这里占到便宜。 大抵是这个原因,江长远从原本的不喜欢到如今愈发的看寒未辞不顺眼,偶尔在宫里宫外碰见了,也一直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起来不像以后要做亲家的,倒像是仇家。 今日见他二人这样平和的走在一块,公子清净如水,温和如风,倒是让江长兮好一阵意外。 见江长兮怔愣地看着他二人靠近没有言语,寒未辞停在她面前,手环住她的腰,清隽张扬的眉眼化开和缓温润的笑意,温声道:“怎么,才几日不见,不认得我了?” 江长远在一旁哼,不以为然。若他妹妹真能不认得寒未辞就好了。偏偏他妹妹记性好得很,别说不认得了,怕是恨不得天天脑子里都装着他吧。 江长兮面上微红,轻轻推了他一下,瞥了眼江长远,示意寒未辞收敛点。 寒未辞并不觉得他的举止有何过矩之处,我行我素地揽江长兮坐下,完全视江长远于无物。 江长兮知道他俩互相不对付,头疼之余也觉得好笑,喊江长远坐下,“哥哥喝茶。” 江长远在寒未辞江长兮对面落座,接过茶喝了一口,正好缓缓寒冷之气,“还是妹妹这里的茶好喝。” 江长兮也倒了杯给寒未辞,听言笑道:“是哥哥不耐烦煮茶吧。” “煮茶哪里有煮酒趣味多。”江长远举着茶杯摇头晃脑,看得江长兮一阵无语。 “哥哥你少喝些酒吧。”明明酒量酒品都不怎么样,还老喝酒。江长兮不知道说了江长远几回,也没见他听进去,江长兮也懒得再多说了,柔声问寒未辞,“去祖母那里了?说了什么?” “说了我们的大婚要如期举行,让我回府尽快与姨母商定好大定之事。”提起这事,寒未辞眉眼都是笑,张扬明朗如春日和煦,“还问我你的凤冠霞帔一应可备好了,我如今领了差事在外,可还能腾出手来打点大婚事宜。” 江长兮以为寒未辞就是过去给老夫人请安的,不成想他们还说了这许多事,几乎件件不离大婚的。 她面上红晕不退,娇娇怯怯的羞涩模样,当真如将开未开的娇花儿一样,寒未辞心底柔软,握住她的手揉着不想放开了。 江长兮低眸看他的手,宽厚又大,与她的手放在一块儿,大小立见分明。 她翻过手反握,却要两只手才能抓牢,娇柔的指腹在他覆满薄茧的掌心划过,他似乎颤了颤,引来江长兮低低的一声笑。 寒未辞见她心里欢喜,他心里也就欢喜了,任她牢牢抓着,任她指尖在他掌中一圈一圈地比划,深幽的眼底映着她娇柔妍好的样子。 坐在一旁被无视了个彻底的江长远无比郁闷,暗暗想他到底是跟来干嘛的,手中的茶顿时都不香了。 他甚至坏心眼地想要做出点什么声响来,抬眸却见江长兮明眸浅笑,欢喜不自胜,突然又不忍打扰了。 他只好静静地陪坐着,往肚子里不知滋味地灌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直到一壶茶水见了底,江长远再灌不下了,才哀怨地撑头道:“我是作何为难自己啊。” 江长兮惊醒,对上他揶揄好笑的神情,赶紧松开寒未辞的手,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哥哥……” 寒未辞可不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的,嫌弃地看向江长远,“你怎么还没走?” 江长远一噎,瞪大了眼睛,“你都没有走凭什么要我走啊,要走也是你走。” “这是本王未婚妻的院子,本王未婚妻都没有赶本王,本王更不可能走了。”寒未辞冷笑道。 “好啦,你们俩过来倚芳阁,就是为了在我这里吵一架的?”江长兮赶紧制止两人的争执,就怕慢一步,两人又要吵个没完没了了。 寒未辞才懒得跟江长远计较,抱着江长兮不撒手,江长远直呼辣眼睛,可到底没再跟寒未辞吵,正经地跟她说事,“陈六爷和柳二姑娘后日大婚。” “这么快?”江长兮知道柳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柳二姑娘的清闺被毁,未免夜长梦多,也为堵人口舌,两人能尽快大婚还是要尽快办的,只是没想到这才几天,就真的要大婚了。 江长远冷哼,“陈柳两家出了这么大的丑闻,没当日就将柳二姑娘抬进门,那还是顾虑了两家面子的。听闻等回门礼后,陈六爷和柳二姑娘也要被送回平州了。”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说与你听,让你出口郁气罢了。”陈柳两家这是害人终害己,不值得同情。 江长兮撇撇嘴,她对陈柳两家有什么下场并不感兴趣,她如今担忧的是安早瑜受了柳府事件的牵连,如今被迫议亲。若是没有办法解救,让安早瑜下半辈子不能幸福安乐,才是最大的不安。 只是她和秦陌都能力有限,在安老夫人寿宴之前见不着安早瑜,不能明了她的心事帮不上忙,也是颇为郁结。 至于江长远这里……江长兮也是摸不准他对安早瑜的心思,有心撮合二人,也怕弄巧成拙,不敢出言试探,也是头疼得很。 “再有一事,是安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与你大婚之期相近。祖母的意思是那日你便不必跟着去了,我那日不当值,陪祖母去拜寿便好了。”江长远说。 这个结果也与江长兮所想的相差无几,她点点头没有反对。再一想寒未辞与安早年交好,他家祖母过寿,也不知道寒未辞会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王爷,安老夫人的寿宴,你去吗?” 寒未辞见江长兮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猜想她是在打什么主意,“你我大婚,阿卿定要赶回来的,若赶得及,这个热闹他肯定是要凑的。” 相凉卿若是去,可不管他是不是在筹备大婚忙得脚不沾地,铁定会拉着他一起去热闹的。 江长兮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只是当着江长远的面,她也没说康嘉郡王二公子的事,而是对江长远道:“我也给安老夫人备了份寿礼,略表心意,哥哥到时帮我送去吧。” 江长兮开口,江长远没有不应的,点头道好。 三人又说了会话,江长远还要入宫当值,见寒未辞还不想走,他也不能拿着扫把赶人家,只好眼神警告了寒未辞一番,郁郁地自己先走了。 江长远刚走不久,庆荣便回来了。 她显然没有料到寒未辞会在这里,看了他一眼,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回话。 江长兮没有避讳寒未辞的意思,直接招她进来,“查到了?” 寒未辞见江长兮没有避着他的意思,也就没有躲开,浅淡清冷的视线扫过庆荣,很快又收了回来。 庆荣莫名的感觉怵,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屋来,递给江长兮一张信笺:“时间太短,只查到钟二公子在临都的一事情,康嘉郡王的老家许州,要查那边的隐秘事儿,要废两日功夫。” 第一百七十章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打开情报来看,寥寥数语,不算详尽,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寒未辞本不欲多插手她的事,但见她眉头紧蹙,似有忧烦,又想起康嘉郡王府与皇后四公主一派走得极近,也就起了两分心思。 “怎么?需要帮忙吗?” 江长兮偏头看他,想的是寒未辞身份高,又是男子,自小出门走动会走比之秦陌这个闺中女儿到底方便了许多,秦陌不识钟二公子,寒未辞未必不识,便简略与他说了这事。 寒未辞知道江长兮同安早瑜交好,此事起先也下了心思要查,后来是安早年求到他这里,说不愿意查了。 毕竟是别人家妹妹的事,寒未辞除了与安早年的交情外,与安国公府也是非亲非故,安早年都说不查了,他也不好再多事,才搁置了下来,如今听江长兮道出背后竟然牵扯了江长远,他一时意想不到,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柳府之事,说到底起因还在江吴氏与江长兮身上,江长远既是儿子又是哥哥的,无意得知此事,有意前去阻拦,也情有可原。就是人不太得力,没帮上忙不说,还把自己和安早瑜给坑了,寒未辞也是一言难尽。 他默了默,让江长兮安心,“那是安早年的妹妹,他未必不心疼,不派人去查探一番。” 江长兮看向寒未辞,倒不是十分诧异,“安世子已经派人去查了?可有查出什么?” “派人去了,查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你若不放心,我再让人去一趟许州就是。”寒未辞道:“庆松带了红丹草回来,师父是不是要开始给你炼药了?” 江长兮观察了寒未辞一瞬,见他神色平常,微微关怀,并不知道血丸被解药替换一事,心下一松,“嗯,寻安侯府的蛊毒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师父也可腾出手来炼药了。” “红丹草贵重,更是天水堂近二十年心血,在解药炼成之前,天水堂的人能不动就不要动了,让他们守着师父吧。”提起江长兮体内的血蛊,寒未辞也是提心吊胆的。 有寒未辞相助自然是好,江长兮知道他的手段比她高杆得多,也就不推辞了。 “虽然不知安姐姐心意如何,也望这钟二公子是个能够托付的。” 寒未辞手下的暗探颇有本事,短短数日就飞鸽传书回了钟二公子在许州的种种事迹,无不详尽的,连被康嘉郡王府废大功夫掩埋的陈年旧事都挖了出来。更别说三年前老郡王妃发丧两月后,老郡王妃身边凡是年轻貌美些的侍女尽数发卖,就是为了掩盖钟二公子在老郡王妃发丧期间与老郡王妃院中侍女私通之事。 在看到那侍女后来被发现怀有一个多月身孕,以此要挟钟二公子被失手推倒母子俱亡时,江长兮怒不可遏的同时更是为安早瑜如今的处境感到担忧。 “此事安世子可否知道?”寒未辞派来传消息的人还等在院中,江长兮直接问他。 那人低着眉眼,拱了拱手,恭谦不卑,“回郡主,王爷得了消息,让属下前来报给郡主,另派人传去了安世子那。” 那就是知道了。江长兮松了口气。 传信的人见江长兮再没有话,躬身一礼,身形一闪,人已消失无踪。 江长兮静静地站在廊下,冬日难得晴朗,阳光明媚之下,连风都带了和煦温暖之意,江长兮却觉得冷峭,抖了一抖。 “姑娘,起风了,还是进屋里去吧。”秀檀不忍江长兮受冷,过来劝人。 江长兮捏着那封信,不曾理会。 秀檀劝不动,只好进屋去拿了江长兮的披风出来给她披上。 身上渐渐回暖,江长兮回头看了秀檀一眼,抿了抿唇,“去看看,哥哥可是下值回来了。若是回来了,请他过来倚芳阁一趟。”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坦诚布公地谈一谈,才有可能拨云见雾。 秀檀去了,回来时步履匆匆,没带来江长远,反而带来了和阳长公主身边的侍女。 那侍女来得急,神色焦急,额上冒汗,连歇口气的功夫都不敢,“奴婢见过郡主,长公主犯病,闺娘姑姑束手无策,请郡主救命。” 江长兮吓了一跳,知道连闺娘都束手无策,长公主这病犯得可是狠了,顾不得仔细盘问,让庆荣背了药箱跟她走,又让秀檀去支会老夫人一声。 长公主府的马车就在门口候着,江长兮上了马车,即刻就往长公主府赶去。 江长兮不是第一次来长公主府了,算不得熟门熟路,却也知道安置和阳长公主的水榭画堂在哪儿。 闺娘就守在和阳长公主身边,寸步不敢离开,直到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方才急急迎了出去。见果然是江长兮,面皮一松,心里还是惶恐急切的,“郡主,您可来了。” 江长兮搭上闺娘伸来扶她的手,一步跨进画堂,脚下不停往里去,“长公主如何?好端端的怎么犯病这么厉害?” “奴婢也不太清楚。今早长公主出门了一趟,方才回来就说感觉胸闷气短的不舒服,药还没服呢,病就彻底犯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进画堂内室,和阳长公主躺在内室的软榻上,面色青紫,呼吸急促,浑身冷汗直冒,一身衣裙湿了大半。 和阳长公主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瞳孔涣散,随时可能晕过去。 江长兮从带来的药箱中翻出一个瓷瓶,倒出药来让闺娘帮忙给她服下,庆荣取出银针点了蜡烛捧到近前来,方便江长兮给长公主施针。 一时间,除了江长兮偶尔吩咐,画堂内众人皆屏息不敢语,沉沉压抑的气息从画堂向整座公主府蔓延。 相凉卿尚未回京,长公主府的管事第一时间将长公主犯病的消息报到了寒未辞那里,寒未辞急马赶回,还未进府,就见一人纵马急来,堪堪停在公主府前。 寒未辞一怔。 那人看见寒未辞亦是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翻身下马,急步上前。 寒未辞多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率先进了府门。 公主府的管家得了闺娘的吩咐来门口迎寒未辞,刚恭敬地唤了声王爷,不防看见寒未辞身后跟来的人,满脸惊讶,连忙又见了一礼:“您……” 那人摆摆手,边跟着寒未辞往里走边问,“长公主如何了?” 管家连忙跟上,擦着额上的汗回道:“郡主正在里面给长公主诊治……”具体如何了,他也不敢说啊。 听见“郡主”二字,那人脚下一顿,寒未辞恍若未闻,他便没再多提,沉默地跟上。 三人很快就到了画堂外,闺娘拿着江长兮开的药方出来,她走得急,差点就跟寒未辞撞上。 “王爷,驸……驸马?”闺娘看见寒未辞,面上一喜,又猝不及防看见他身后那人,又是一惊,与管家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 相应庭想着他有多久没来长公主府了,才让管家和闺娘见到他都是这般惊讶惊悚的表情,仿佛他就不应该到这里来一样。 一时不免有些郁郁。 可又想长公主还在里面生死未知,他这点郁郁又很快被焦急担忧掩埋。 “长公主如何了?”话这么问着,相应庭已经先一步迈进了画堂,闺娘说再多,也没有他亲眼见长公主安好来的让他安心。 “兮儿开的药?”寒未辞扫了闺娘手中的药方一眼。 闺娘这才从见到相应庭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想起此时的要紧事:“是,我正要去给长公主抓药。” “去吧。”寒未辞让管家跟着闺娘去,抬步也进了画堂。 闺娘不敢再耽搁,急急走了。 寒未辞进了画堂,见外室无人,刚要转去内室,就见江长兮满身疲惫惊累的出来了,他两步迎了上去,“如何?” 江长兮摇摇头,寒未辞脸色一白。 江长兮轻叹一声,拍拍他的手安抚道:“你别急,长公主的情况不太妙,但好歹暂时稳下来了,等闺娘煎了药给长公主服下,再具体看看情况。” 寒未辞闭了闭眼睛,气息隐隐不稳,拳头紧握,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 江长兮不忍见他如此,可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静默的陪他找了会儿。 里屋没有什么声响,江长兮抬头看了看寒未辞,他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江长兮便拉着他在外室的榻上坐下。 “方才那位,就是驸马吧?”方才那人闯进去时,江长兮也吓了一跳,不过看他那般年岁,又唤长公主“和阳”,应该是驸马不假了。 都说和阳长公主与驸马夫妻不睦,不过是碍于皇上赐婚未曾和离,但多年来也是分府而住,各过各的。 江长兮倒不是听信传言,但看驸马方才那副着急担忧的样子也不像是作假。 看来传言当真不可信得很。 提及驸马,寒未辞有一瞬的沉默,外室的空气似乎都凝了一下下,转瞬又没了。 江长兮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感觉错了。 “他是姨父。”默了一瞬,寒未辞还是道,语气平缓平淡得好像方才那一瞬的冷凝真的是江长兮的错觉。 寒未辞挪了一下身子,突然就搂住江长兮在怀里,下巴搁在江长兮肩上,声音压抑沉闷,带着郁气,“兮兮,往后我们好好的。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又见地腐蛊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顺势倚进他的怀里,踏实温暖,“好。”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里屋有低低的说话声,簌簌叨叨的听不真切。 过了半个时辰,闺娘将熬好的药送来,寒未辞才将江长兮放开,两人跟着闺娘一起进去。 和阳长公主躺在床上,相应庭守在床边,手紧紧握着长公主的手,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他才停了话,转头朝他们看来。 不过短短时间,相应庭就跟煎熬了许久一般,整个人有说不出来的疲倦颓败。 江长兮心脏跳了跳,转眸看向长公主,却见长公主勉强撑着几分清醒,一只手反握着相应庭的手,神色娇柔疲惫,比江长兮预料的要好一些。 闺娘赶紧过去,相应庭扶起长公主,将一碗药喂了下去。 这碗药里有安神的作用,长公主服下没有多久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江长兮搭了把脉,神色一松。 几人见她如此,也跟着松了口气,相应庭不放心地问,“和阳她如何了?” 江长兮收回手,为长公主盖好被子,“暂时稳定了。可长公主这次犯病蹊跷,又来势汹汹,还是要再观察几天的。” 相应庭一颗心因为江长兮的话七上八下的,又怕惊醒了长公主,沉沉的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闺娘,到底怎么回事?” 闺娘也是一脸焦急不解,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长公主出门了一趟,回来就这样了。” “你竟然没有跟长公主一起出门?”相应庭大怒,正要质问,被寒未辞拦了下来。 “姨父,你冷静点。”寒未辞示意闺娘先出去,冷声对相应庭道:“闺娘陪伴在姨母身边的日子并不你短,她甚至比你对姨母更有感情,若早知道姨母会犯病,她决计不会离开姨母身边的。” 相应庭脸色一白,面上痛苦愧疚齐涌。 寒未辞看着相应庭这般光景,心中怅然的同时也无法给予同情,他撇开头,不欲多看相应庭一眼,“你陪陪姨母吧,这件事我会去查的。” 说完,寒未辞不再理会相应庭的反应,带着江长兮出了里屋。 闺娘站在门外,垂头低眉,浑身上下泛着低沉愧疚的气息。寒未辞和江长兮刚出来,闺娘双膝一曲,寒未辞连忙扶住她。 “都是奴婢不好,不曾照顾好长公主。” “闺娘姑姑,快别说这样的话,这事跟你没关系的。”江长兮扶过闺娘,拉她到一旁的榻上坐下,宽慰道,“驸马爷就是太着急长公主了,他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他也没有责怪你的资格。”寒未辞冷哼,“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你对姨母更真心了,他也不过如此。” 闺娘哪还敢再难过,连忙制止寒未辞道,“王爷快别这么说,驸马爷怎么说也是长公主的丈夫。他对长公主自然是真心的。” “他若真对姨母真心,也不会让姨母空守公主府多年,让姨母对他满心愧疚了。”寒未辞话里话外全是讽刺,没有半点掩饰,根本不怕里屋的人听见。 提及长公主多年空守,得而不能爱,不敢爱,闺娘也是满心叹惋。 她拭了拭泪,平复了下心绪,又是往日进退有度,镇定有序的模样。“王爷,小公爷可有消息说要回来?” 寒未辞知道闺娘这是想通知相凉卿,又担心会耽误他的差事,才有此一问。 他点点头,“你让人给他传个消息吧,他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闺娘立时心安了,仿佛找回了主心骨,“是,奴婢这就去。”长公主府有特殊的传信方式,能更快地传递到相凉卿手中。 江长兮想起相凉卿是去追查殷褚识失踪一事了,如今他回来了,是不是殷褚识一事已经有了结果? 江长兮想问,还没问出口,长公主府的管家就将秀檀领了进来。 “姑娘……” “和阳!” 秀檀看见江长兮一喜,刚开口唤了一句,里屋突然爆出相应庭的大叫,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寒未辞更是反应极快地往里屋跑去。 江长兮落后他一步,刚迈进里屋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 只见方才还好好的,只是服了药睡过去的长公主突然浑身泛起青色,那青色又很快地沉了下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紫,由青紫到深紫不过一个呼吸之间的事。 这种情况江长兮太熟悉了,这简直跟中了地腐蛊的病症一模一样。 “别碰她!”江长兮上前去拉相应庭,让寒未辞带他出去,“秀檀留下帮我,你们都出去。庆荣,立即去天水堂找我师父过来,快!” “庆荣留下帮你,锦风去!”寒未辞强制拉走不愿出去的相应庭,留下庆荣帮江长兮。他知道比起秀檀,庆荣在江长兮身边更得用。 江长兮对寒未辞的安排自然没有意见,让秀檀关了里屋的门,不准任何人进来。 “姑娘,这是地腐蛊吗?”庆荣见过天水堂那些中了地腐蛊的病人,与长公主此时的情况虽有不同,但大致上是一样的。 江长兮面色冷沉镇定,抽出银针在火上烤,看着和阳长公主的眸里一片青黑幽深。 庆荣知道,她猜对了。 可是地腐蛊不是已经被毁了吗?难道还有漏网之鱼?它又是怎么到长公主身上的? 里屋的人沉默压抑,外屋的人亦是暗沉沉的死寂,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寒未辞将锦风派出去后,沉声又喊来了他的隐卫,“去查,长公主今早出府到犯病期间都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接触过什么一律查来!” 相应庭没有看见人,只觉得有一阵阴风从身边扫过,似乎有什么人来了又走了。 等待总是漫长的,生死未知的等待更是煎熬,相应庭已经没有心思去震惊寒未辞的隐卫武功如何高超了,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急得手心冒汗。 寒未辞也急,长公主的样子明显就是不对,能让江长兮都变了脸色的病症定然十分棘手,他急得心里发慌,也知道这种时候他什么都帮不上忙,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有他不慌,这偌大的公主府才能不慌。 “秀檀,你这么急来找你家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寒未辞没有忘记方才秀檀见到江长兮时那喜色掩盖下的急切。 秀檀得了江长兮的命令守在里屋的门口,如今听到寒未辞的问话,也顾不上合不合规矩了,寸步不敢挪开,“回王爷,是世子他……” 想起江长远做了什么,秀檀急急出口的话猛地一顿,看了相应庭一眼,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嗯?”寒未辞见秀檀说了一半又不说了,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相应庭一眼,看得相应庭脚步一顿,有点懵,跟他有关?他不记得他认识随安侯府的世子啊? 寒未辞自然知道相应庭不认识江长远,但他脑子聪明,从秀檀欲言又止的一半话再结合今早收到的许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他就大概知道江长远做了什么了。 “你家世子打架了?”寒未辞隐晦地问。 秀檀没有听出来寒未辞话里藏着什么,但江长远确实是打架了,还不止一架。 “世子伤得有些重,还不让府医看伤,老夫人没办法,让奴婢来问候长公主病情,顺便请姑娘回去一趟。” 寒未辞一怔,回忆了一番江长远的武力值,虽然不够看,但也不至于打个钟二就受重伤吧?难道不是钟二打的?“谁伤的你家世子?” 秀檀看了相应庭一眼。这毕竟关系到姑娘家的名声,她们姑爷也就算了,这位……不太好听吧。 看出了秀檀的顾虑,寒未辞知道这个时候也无法让相应庭离开,只好道:“他是和阳长公主驸马,口风极紧,你尽管说。” 原来这小丫头支支吾吾一直看他就是担心他口风不紧大嘴巴吗?相应庭憋了一口气,气闷得很。 和阳长公主驸马?就是姑爷的姨父咯? 秀檀猜到相应庭的身份不凡,但也没有想到他就和阳驸马爷。既然是和阳驸马爷,那就是一家人了。 心里这样想着,秀檀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依旧语焉不详道:“是安世子,据说世子没还手。” 安早年打了江长远?江长远还没还手任揍?相应庭听了一耳朵,有些云里雾里。 寒未辞却是秒懂。 怕是江长远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钟二品行不佳,脑子一抽上门打人去了。安早年呢是得了他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江长远捷足先登,疑惑江长远行径多嘴问了,得知了就是这家伙害了他妹妹,一气之下将人给揍了。江长远觉得对不起安早瑜,故而躺平挨揍。 若不是实在没有心情,寒未辞真想朝天翻个白眼,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这江长远究竟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就在寒未辞吐槽之时,锦风将辛泽给请了过来,寒未辞站起身去迎,辛泽还未走近就朝他摆了摆手,直接进了里屋。 辛泽刚进去,长公主府大门口又传来一阵喧哗,寒未辞拧眉刚要问,管家就跑了进来通报,“王爷,随安侯来找温淑郡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只有兮儿能救他 http://.biquxs.info/

随安侯?寒未辞挑眉,面上带了几分疑惑,“可有说郡主在给长公主救命,不方便见?” 管家连忙道:“说了,可侯爷说他找郡主也是救命的事。” 管家擦了擦汗,今日长公主府不太平,他也跟着忙上忙下,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此时回话都有些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王爷随安侯看起来挺急的。可又想着长公主的病还不知道稳不稳呢,说句不好听的,谁的命也没有长公主的命要紧啊。 再一看寒未辞依旧稳坐,神色淡淡的连疑惑都散去了,不像是想要去过问的样子,再犹豫的事也变得不犹豫了,默默后退一步,想着王爷要是再没话,他就出去知会随安侯一声,让他赶紧去别处找大夫去。 “随安侯都能求到你媳妇头上来了,怕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就随安侯府里的那点子事,临都城高门大院里的人精谁还不知道了,是以刚听到随安侯上门来找江长兮时,相应庭也是惊讶了好一会儿。 若放在以往,相应庭不见得会帮随安侯开这个口。但此时此刻,和阳长公主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他在外面担惊受怕,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可能是这种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管家说随安侯找江长兮也是为了救命,他突然就升起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 “你还是去看看吧,毕竟是你未来的岳父,这么将他晾在府外,不太好。”这里是长公主府,随安侯不敢擅闯。便是想闯,他也闯不进来。 听见未来岳父几个字,寒未辞平静的脸上有了一点变化,拧眉沉思,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出去会会随安侯。 相应庭又劝道:“便是父女真有仇,打断骨头连着筋,在外头人眼里他还是郡主的父亲,他来寻郡主,郡主不好闭门不见。实在不见,也该使个主人家出去解释清楚,别平白传出去,反而累了郡主的名声。” 相应庭顿了顿,说:“郡主现在在里面救长公主,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可别等她出来,临城里又都是对她不好的谣言满天飞。你就当是为了郡主走一趟吧。” 相应庭苦口婆心,还要再劝,寒未辞先站起来走出去了,相应庭只好将话又咽了回去,瞥向管家,“还愣着,快跟上去。劝着点王爷,别吵。” 管家应了一声,赶紧追上去,心里却是苦哈哈的,王爷若是要跟谁吵,他就是有是个胆子也不敢劝啊。 寒未辞步子大,不多时就到了大门处,随安侯正神色沉郁焦急地在朱红大门外走来走去。 随安侯初初看见寒未辞,怔了一下,“王爷?”随安侯偏头往寒未辞身后看了看,除了先前见到的管家,再没人了,“敢问王爷,兮儿呢?” “侯爷倒真敢问。”寒未辞负手站在门里,眉眼轻扬,桀骜不驯。 “我……”随安侯一噎,脸色隐隐不好看。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跟寒未辞争执无用,忍了一口气,咬牙道,“府里出了大事,在等着兮儿救命,还请王爷行个方便,让兮儿跟我回去。” “哦?真是巧了,公主府里也出了大事。长公主犯病,性命垂危,兮儿正在给长公主救治。人命关天,我等不敢打扰。”随安侯摆出救命大事,寒未辞这里也是性命攸关。大家彼此彼此,那自然先来后到了。 随安侯脸色一变,更加难看了,“可否请问王爷,兮儿可有说何时能出来?家里实在等不及了!” “长公主犯的是急病,兮儿也是措手不及,何时出来难说。”寒未辞很是忧心地叹了一声,摇摇头道,“侯爷也不必担心我诓你,姨母待我恩重如山,我是决计不会拿她的性命当借口的。” 本来就有这个质疑念头的随安侯被寒未辞堵了个张口无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急得他满头大汗。 寒未辞似乎心有不忍,难得好脾气地劝了他一句:“侯爷,这满临都城也不止兮儿一个大夫,比她医术高深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侯爷有功夫在这里着急,不如赶快去找别的大夫吧。” “侯爷若是信不过外面的大夫,管家,领了府里的令牌去太医府请曹太医张太医去侯府一趟。” “没用的王爷,别的太医都不管用,只有兮儿能救他。”随安侯一脸颓色,他哪里没找其他的大夫,是别的大夫根本没用! 随安侯拒绝得太快了,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笃定了太医无用,也太相信江长兮的医术了。不是寒未辞觉得江长兮没有这个医术,而是随安侯太相信了。 随安侯有多喜欢江吴氏就有多不喜江长兮,不喜她这个人,不喜她的医术,当初为了她不听训斥执意给长公主治病,随安侯疯了一样迁怒已故的江梁氏。这样的随安侯,怎么可能会相信江长兮的医术相信到毫不犹豫的地步? 寒未辞心里起了疑,深邃的眸子里升起沉沉的黑,探究一般盯着随安侯看了好一会儿。 那视线沉沉冷冷的,像是要刺进随安侯的眼睛里将他整个人都看透一般,无形的压力将他笼罩。 饶是随安侯定力再好,都忍不住瞥开视线去,以此避开他的锋芒。 寒未辞冷冷哼了一声,“侯爷,你对你的女儿究竟了解多少呢?对她的医术又了解多少呢?只有她能救这样的话,恐怕捧杀比真心更多吧。” “不,王爷,我说的都是真的。”随安侯急急辩解,他大概有些慌了,连寒未辞的试探都没听出来,脱口而出,“真的只有她能救,只有她能解白骨疫!” “你说什么?”寒未辞一惊,微微眯眼,“你再说一遍?” “王……王爷,”管家腿一软,差点趴下,扶着门往外面看了几眼,见没人注意到随安侯说了什么,勉强松了口气,“侯爷,这等东西可不能乱说呀,您们还是快进府吧。”白骨疫是什么?这种骇人听闻的东西怎么能在大庭广众说呢,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恐慌的啊! 寒未辞沉沉看了随安侯一眼,随安侯紧紧抿着唇,似乎也在后怕,满目的担忧不似作假。 寒未辞心里一沉,转身向府里走。 他虽一句话都没有说,但管家在长公主府当差多年,这位爷的心思还是能揣测两分的,知道他没让拦着随安侯,就是让随安侯进去的意思,连忙对随安侯道:“侯爷,您快进来吧,有事府里说。” 随安侯也知白骨疫影响重大,他也着急救人,便厚着脸皮跟了进去。 寒未辞走在前面,管家在后面引随安侯跟着去了画堂。 画堂外间,相应庭勉强镇定了几分,终于肯坐下来了,可他即便是坐着,也如坐针毡,惴惴不安。里间一点反应都没有,江长兮、辛泽、庆荣都不曾传消息出来,时间拖得越长,越是折磨人。 寒未辞沉默得进来,相应庭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后面进来的随安侯身上,出于礼节,相应庭起身相迎:“侯爷。” 随安侯见到相应庭,稍微怔了一下,立即拱手回礼,“驸马。” “侯爷坐吧,郡主在给内子治病,怕还要等一会。”相应庭找来侍女看茶。 随安侯此时才算真的相信寒未辞没有诓他的话,想松口气,又不敢松,一时心情复杂。 寒未辞看了眼里屋,房门紧闭,纹丝不动,侧耳听来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他看了眼秀檀,面露询问。 秀檀摇了摇头。 寒未辞眼微眯,神色莫测。 秀檀低头,不敢言语。 画堂外室沉寂压抑,每个人心上都蒙上了一层沉沉灰霾,苦苦煎熬着等待宣判。 不知过了多久,寒未辞突然看向随安侯,“你方才说白骨疫,谁得了白骨疫?” 相应庭端茶的手一抖,猛地抬头看向随安侯。 随安侯颓色不退,仿佛老了十几岁,“是小儿阿言。” 里间的门传开声响,惊动了外间等待的所有人,众人齐齐回头看去,江长兮僵在门口,一脸不敢置信地迎向随安侯的视线,“你刚才说什么?” “兮兮。”寒未辞快步走到江长兮面前,辛泽也从里间出来了,显然也听到了随安侯说的那句话,也是一脸惊疑不定。 相应庭和闺娘围了上来,着急询问和阳长公主的情况,辛泽从身后拍了拍江长兮的肩,两人给相应庭让了路,“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长公主身体太弱,原来的药方药性太强,恐长公主受不住。要如何用药,我还要与小徒商量一下。” “好,好,多谢先生,多谢郡主。”相应庭一喜,朝二人拱手道谢,先进去看长公主了。 寒未辞知道长公主没事了,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担忧地看着江长兮与随安侯僵持,“兮兮,我现在就派人去接他回来,你先冷静一下。” “是真的吗?白骨疫?”江长兮逼近随安侯。 随安侯闭了闭眼,“我也不希望是真的。” 江长兮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寒未辞伸手扶住她,“兮兮,别怕,我们去接他回来。” “不可以,若真是白骨疫,他就决不能回临都城来。”江长兮断然拒绝。 第一百七十三章 缘尽于此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闭了闭眼,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可再一开口,声音里还是带了点微颤,“阿言现在在哪儿?” 随安侯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单看历州的惨状和西山书院引起的轩然大波就知道白骨疫有多可怕,他也想接江长言回来,但他不能。 心里有些不高兴江长兮的果断,随安侯还是暗暗压下了,“我让人将他们安置在春城郊外的庄子里了。放心,阿言中途起了高烧延误了入城的时间,他们还没进过春城。” 随安侯还能有分寸,江长兮勉强宽慰了些,看向寒未辞。 她还什么都没说,寒未辞就已经明白了,“我会派人去春城郊外封锁庄子的。除了江长言,还有谁出现了明显的病症?” 随安侯来之前就打探清楚了,“除了阿言再没有了。随身伺候他的婆子丫鬟也都先分隔起来了,内子跟阿言在一个屋子里。她没事。” 寒未辞点头,让锦风下去安排人先赶去春城,“封锁所有消息,不准泄露一句。找个理由限制进出春城的人流,严格排查可疑人物。” 锦风领命,转身出了大厅。 寒未辞又喊来管家,让他派人去秦国公府找秦世萧,让他过府来一趟。 做完这些,寒未辞静静看向江长兮,她和辛泽在跟随安侯了解江长言的情况。 了解的越多,江长兮脸色越难看。辛泽也是阴沉沉的仿佛能滴出墨来。 他们在商量谁去春城。 随安侯执意要江长兮亲自去,辛泽虽然厌恶随安侯与江吴氏至极,但见他一直坚持,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心里越发觉得古怪,“白骨疫是可怕,可我们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天水堂那么多大夫,太医府那么多太医,救治过白骨疫的不止兮儿一个,你为何执意要兮儿去,又憋着什么阴谋?” 寒未辞也觉得随安侯这个举动太诡异了些,冷下脸来,“能治白骨疫的不止兮儿一人,你却口口声声说只有兮儿能救,为何?江长言有什么特殊吗,还是他得的根本就不是白骨疫?” “阿言确实是中了白骨疫。”随安侯辩解,看向江长兮,“我断断不会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江长兮点点头,在这点上随安侯的话确实可以相信。 见江长兮点头,寒未辞默了一下。 江长言得的确实是白骨疫,那就是江长言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导致只有江长兮可以救这一个可能了。 寒未辞看向江长兮,眼带询问。 江长兮也有些不明白随安侯这话是何意,可不管她怎么问,随安侯坚持一问三不知,只让她快些去春城就江长言。 总觉得古怪,江长兮本可以不去,但那个人是江长言,是她的弟弟,她又不能真的不管不顾,任他自生自灭。 “我去春城。” “我陪你去!” “不行!” 江长兮一开口,寒未辞和辛泽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尤其是辛泽,他看着随安侯反对道:“兮儿去春城可以,你必须得说清楚为什么一定要她去。要不然你就另请高明吧!” “我是她的父亲,让她去春城救人,还能要了她的命吗?” “你还知道你是她爹啊!”辛泽冷笑,“这么多年你但凡有点当爹的样子,她都不会今天这个样子!” 随安侯一噎,“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她的父亲,我不会害她的。” “那你倒是说清楚啊。江长言得了白骨疫这种事都能说,还有什么隐秘是不能说的?他是有什么隐疾还是有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你不说清楚兮儿怎么救?”辛泽瞪向江长兮,“你也别犯傻,忘了师父怎么教你的了?再想治病救人也不能盲目而为,你得先摸清楚病人的具体情况才能对症下药,否则就是在害人,明白吗?” 江长兮知道辛泽是为了她好,可江长言是什么身体情况她一向清楚,白骨疫的药方…… 脑中白光一闪,江长兮身子晃了一下,抬头看向随安侯,满脸不敢置信。 寒未辞和辛泽都被江长兮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安侯则是有些心虚,眸光闪烁,不敢直视她。 随安侯的反应让江长兮心底一沉,“阿言他是不是对类蝎草不耐。” 这下连辛泽都震住了,脸色大变。 寒未辞不懂什么叫对类蝎草不耐,但他看懂了辛泽的反应,眉头拧紧。 辛泽看着随安侯冷笑,他都替江长兮感到心寒,“你竟然想要红丹草,你竟然是为了红丹草!你还敢口口声声说是她的父亲不会害她,你知道红丹草对她意味着什么吗!” “师父!”江长兮冷冷喝断辛泽的话,无比平静的,“王爷,能让我们单独聊聊吗?” “兮儿!”辛泽出言反对。 江长兮没有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随安侯,平静得再激不起半点波澜。 寒未辞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他知道红丹草对江长兮有多重要,也知道江长兮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想阻止,但他知道,他阻止不了。 因为向她讨要红丹草的是她的父亲,因为需要红丹草的是她的弟弟,因为她是一个女儿,一个姐姐,更是一个医者。 “去隔壁吧,那里安静。”幽幽叹了一声,寒未辞拉着江长兮的手,送她到隔壁。 随安侯低着头,神色莫名地跟在他们身后,进了隔壁。 房间里,只有江长兮和随安侯两个人。两人坐在对立的两边,皆是沉默。 一室空寂。 还是江长兮先开了口,“是谁告诉我有红丹草的。” 随安侯看向她,张了嘴,还没说江长兮就已经猜到答案了,“是江吴氏,对吧。” 随安侯语气不好,“她是你母亲。” “母亲。”江长兮呵笑一声,“我的好母亲,她告诉你我有红丹草,红丹草能救阿言,那她有没有告诉你,红丹草对我意味着什么?” 随安侯皱眉,“阿言是你弟弟,红丹草再珍贵,难道及得上你弟弟的命?” “这就她告诉你的吗?”江长兮摇摇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让我猜猜,她怎么跟你说的。红丹草一株难求,珍贵无比,定能救阿言性命,怕兮儿轻易不肯拿出来的。” 随安侯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被江长兮看见了,她笑了笑,“看来被我说中了。” 随安侯掩下尴尬,尽量平和地与江长兮说话,“你先将红丹草拿出来……” “如果我说,我也在等着红丹草救命呢?”江长兮打断随安侯的话,目光凄冷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渴望了半生的男人,这个给了她生命却不曾给过她一丝丝温暖的男人。 她在等,等他哪怕一丝怜惜,哪怕一点犹豫,哪怕只有一点点。 可是没有,江长兮清楚地看见他闪过一丝的惊讶,然后就是紧蹙起的眉,带着沉怒的责怪,“你若不想将红丹草给你弟弟,直说就是,何必扯这样的大谎!” “扯谎?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江长兮撇开头,突然觉得可笑,沮丧,悲伤,痛苦,最后一点点的化作失望。 她抬头看向屋顶,眼眶里有什么满得快要溢出来了,她忍着酸涩的疼,生生逼了回去。 看着这样的她,随安侯有那一瞬间,心口猛地的一疼,让他升起了一丝丝的愧疚来。 可更快的,脑中想起的是尚在生死中挣扎的小儿子几乎要烧红了的脸,还有一脸伤心悲戚恨不得代替儿子受苦的妻子,使得随安侯不得不忽视这微不足道的愧疚,硬起心肠来。 “我知道你的医术比寻常的大夫要好很多。辛泽更是梁老的得意门生,不管你得了什么大病,他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你看起来这般健康无碍,还能再等等。可阿言呢,他现在是生死一线啊。白骨疫,再不救治,你就没有弟弟了。” “只要你救救你弟弟,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包括阿远,他和安国公府那姑娘,我也不追究他们做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江长兮猛地看向随安侯,脸色大变,“你在威胁我?” 随安侯撇开头,似乎有些难堪,“兮儿,算我这个当父亲的求你了。” “父亲。”江长兮笑了,无比讽刺的,喃喃念着这两个字,陷入久久的沉默中。 不知谁轻轻一声叹息,勾起江长兮心底最深的寒意。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门板,阳光透过门上的纱格照进来,落在地上斑驳一片。寒未辞就站在门口,他的影子也被带了进来,拉得长长的。 江长兮伸手,咫尺之距。 她又笑了,心底的寒冷被驱散了。 她捂起眼睛,静默了好久好久,久到随安侯又开始坐立不安,觉得江长兮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时,她幽幽地开口了。 “我可以将红丹草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随安侯精神一震:“你说。” “第一,安姐姐的事全部忘掉。若将来哥哥想娶,安姐姐也愿意嫁,你们不可阻扰。” 随安侯立即点头,“好。” “第二,阿言病好后,你主动辞官,跟她回春城。你我父女缘尽于此,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还不如兄长上 http://.biquxs.info/

房间门被轻轻推开,惊动了门口站着的寒未辞。 他偏头,江长兮先一步走了出来,也朝他偏头看来,微微一笑,带着疲倦和心累。 寒未辞上前一步,满脸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江长兮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借着他的温暖驱散心底的寒,稍稍心安。 随安侯在江长兮之后出来。比起江长兮,他的神色是轻松的,虽然还有淡淡的忧心和愁绪,但整个人的色彩是明媚的。 寒未辞多看他一眼,对江长兮的心疼就多一分。 他紧紧的,紧紧的将江长兮收揽在怀里,似乎是想将她的脑袋埋起来,再不要见到随安侯才好。 寒未辞面色冷冷的,声音也如寒冰刺骨,“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希望你也能做到你承诺的。” 寒未辞就站在门外,里面说话的人也没有刻意小声,随安侯知道寒未辞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知道了他答应江长兮的两个条件。如今寒未辞刻意提醒的一句,不是威胁,更胜威胁。 随安侯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了一下。他要走了,赶去春城。看了眼相拥的两人,有些犹豫。 江长兮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犹疑的视线,她往寒未辞的怀里钻了钻,心气不顺,没搭理。 寒未辞哼了一声,压下所有的不满,“兮儿答应了会救人,就不会出尔反尔。两日后必到春城。” 随安侯知道两日到春城已经是快马加鞭近乎不眠不休赶去的极限了,点点头,先告辞了。 寒未辞看了不远处的管家一眼,管家会意,送随安侯出去。 此间静静,只剩寒未辞和江长兮二人。 江长兮紧紧地抱着寒未辞没有动。寒未辞回以更紧的一抱,勒得江长兮骨头生疼。但她没有吭声,反而收紧了手臂,闭上眼睛享受这生疼,仿佛只有疼了,她才能心安,才能踏实。 寒未辞任她抱着,任她求心安,任她求踏实,任她静静的不想言语,她不说,他全当不知道。 可江长兮想让他知道。 “如果我死了……” “那我陪你一起死。”寒未辞语气平淡的,轻飘飘几乎没有起伏的截断她的话,却犹如重锤一般砸在她的心上,心弦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江长兮身体一僵,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寒未辞,你不需要这样的。” “反正你死了,血瘾没了解药,与其日日受着噬心之痛,虫咬之苦,还不如与你黄泉相伴。” 江长兮知道寒未辞是为了让她心里好受才说这样的话的,可是听了这样的话她心里更难受了,还有更多的是庆幸。 幸好,幸好她坚持用一叶红丹草先练了解药给他,幸好她偷偷隐瞒了,让他在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服下了解药,幸好。 寒未辞不知道江长兮在想什么,他也不需要知道了。低头在她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等从春城回来,我们大婚。” 江长兮一颤。 寒未辞抱紧她,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坚定霸道地道,“就算要死,我也要你先成为我的妻子,冠上我的名字。” 江长兮蓦然笑了,笑中带泪,“好。”哪怕只有一天,她也是想的。想成为他的妻子,想成为他的专属,想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边。 辛泽远远地看着他们,很敏锐的猜到了江长兮做下的决定。他心里有怨有恨,有气有恼,也有无奈也有怜惜。他抬头望天,澄净云白,晴空万里,心头所有的情绪齐涌,又慢慢归于平静。 辛泽转身入了画堂,进去看长公主的情况。 寒未辞派去查长公主犯病原因的人回来了,江长兮让他去处理,自己去找了辛泽。 师徒两人商量了一个时辰,才敲定了长公主的药方,闺娘进来拿药方呢,面上有明显的不快,眼眶都是红的。 江长兮看了她身后一眼,不见寒未辞。她猜想,应该是害长公主的人查出来了,而且这个人怕还不简单。 她没有急着出去找寒未辞,而是等闺娘拿了药方走了之后,默默地看着辛泽,一副任打任罚的模样。明明挺乖巧的,却让辛泽气得牙痒痒。 辛泽气不过,真的抬手给了她重重的一下,江长兮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师父……” “不要叫我师父,我叫你师父!”辛泽没好气的甩袖,“尽给我出难题!” “师父,师父教弟子,本来就是答疑解惑来的,对不对?徒弟有疑,需要师父,离不开师父,这才能显示出师父的不可或缺嘛。”江长兮拽住辛泽的衣袖,语气绵软地撒娇,“师父,您会帮我的对不对?” “不对!”辛泽狠了狠心,想从她手里将袖子夺回来。可用了用力,江长兮拽得死紧,唇也抿得紧紧的,眸里闪着微弱的光,又倔又强。 看着这样的她,辛泽突然又没了脾气,“我真是欠了你的!” 江长兮立即开心起来,嘴角噙着弧度小小的笑,捏着他衣袖的一角,手一下下地用力,“谢谢师父。” “谢我做什么,你自己甘愿就行了。”想他们苦追半生,最后还是一场空,辛泽心里亦是心酸不已,“你这丫头还真是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这么艰难才得到的红丹草说给就给了。寒未辞、长公主也就罢了,仇人之子都给,你是不是缺心眼?” “师父,那是我弟弟。”江长兮很无奈,提醒道,“就算他不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的。这是师父教我的,医者父母心,众生平等。” 辛泽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后悔了。” 江长兮惊呼一声,微微生恼:“师父!” 辛泽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叹了一声,“好好准备一下,我回天水堂取药。” 江长兮轻轻应了一声,送辛泽出门。 寒未辞就站在廊下,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脸上神色明明灭灭。 江长兮走过去,主动靠近他怀里,汲取他身上的温度,“陪我去趟侯府?” “好。”寒未辞牵起她的手,让人备马车。 路上,寒未辞跟她说了江长远被安早年揍了一顿,现在负伤在家,不肯就医的事。 江长兮听说是安早年打了他,神色淡淡的,没太大意外。可一听说他不肯就医,脸色立时就黑了,呼吸都重了一分,显然是气得不清。 寒未辞默默地为江长远同情了一把,然后挺欢快的跟江长兮一起去看好戏了。 回了随安侯府,江长兮打探了一番,果然随安侯没有回府来。江长兮也不理他了,直接去了江长远的院子。 江长远的身边依旧只有一个书童伺候着,听见声响迎了出来,见是江长兮,高兴得差点没跪下,“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快些来看看我们公子吧。” 江长兮哼了一声,气挺大的,但还是随他一起进了主屋。 江长远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呢,身上一阵一阵传来的疼痛让他的五感都下降了不少,外头传来的声响只让他感到烦躁,一时间还真没听出来江长兮的声音,直到江长兮走近他床前,往他这边打量了一眼,声音嘲讽惋惜,“没变成猪头,看来安世子还是手下留情了。” 江长远猛地睁眼,“妹、妹、妹妹!你怎么来了?” 书童苦哈哈的,“姑娘别看世子脸上伤少,衣服下可是一片一片的青紫淤伤啊,安世子没少下狠手。” 书童的话江长兮当没听见,冲江长远冷哼一声,“来看看安世子怎么没将你打死。” “离死也差不远了。”江长远有气无力的,动都不敢动一下,就怕牵动身上的伤。他发誓,安早年是真的想将他往死里揍。 江长兮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冷声道:“你该。” “确实该。”寒未辞就站在江长兮身后,笑吟吟的幸灾乐祸,“阿年就这么一个妹妹,被你给欺负了,不打你打谁。” 江长远也不敢喊冤,对寒未辞依旧没好气,闭了闭眼道,“是我对不起她。” “这件事情上,确实是安姐姐吃了亏,但也不全是哥哥的错。至少在中招蜂引时,哥哥也是尽力在护她周全的,还因此受了重伤呢。”江长兮知道这事的是非对错是说不清的,但还是想安慰江长远两句,希望他能看开些,“安姐姐是聪敏通透之人,是非对错她自有论断。” 寒未辞见江长远还是一副颓然自责的样子,不想江长兮还要为了他忧心,干脆道:“你要实在觉得有亏,不如请示了祖母,带你上门向安姑娘提亲去。” 江长远抬了抬眼。 江长兮眼皮一跳,看向寒未辞,不太赞同,“这不太好吧?”安早瑜能当她大嫂她自然也欢喜,可婚姻乃人生大事,两人结合彼此喜欢才是正经要求。她不确定江长远是否喜欢安早瑜,也不知安早瑜是何想法。 “有什么不好的。”寒未辞说,“左右现在安国公府在给安早瑜说亲,看那架势,指不定要在过年前将她的婚事定下来,匆匆忙忙间能找几个好儿郎,就怕再来一个钟二。与其如此,还不如兄长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能得她倾心,是我命好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有些无语,还带这样的? 她看了眼江长远,就见江长远低头作沉思状,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寒未辞的建议。 江长兮更无语了,揉揉额角道,“哥哥若想去安国公府求亲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哥哥为什么要去呢?因为你喜欢安姐姐,还是可怜同情她,亦或者是因为柳府之事觉得愧对她?” 江长远低头静静想着,江长兮和寒未辞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陪他静静坐着。 半晌后,江长远才像缓过神来一般,无奈地对妹妹道:“妹妹,我与安姑娘见面不多,说喜欢怕还谈不上。” 意料之中的答案,江长兮并不意外。她刚要开口,江长远又道:“可我是真心想娶她的。” “……”江长兮哑然,看着哥哥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而是寒未辞喷笑,挨了兄妹两人一记瞪视后,才轻咳一声,正经了点,“既然是真心的,那还犹豫什么。安姑娘大家闺秀,机敏聪慧,又是国公府门楣,多少人趋之若鹜,迎难而上。可我瞧着正经的真心却没有几颗。你有这一颗真心,已经很难得了。” 江长兮抿抿唇,觉着寒未辞这话不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哥哥,你是决定好了?” “总归要试试的。”江长远说,“她对我也未必有多少喜欢。可她也不见得就有喜欢的人。她若有,必会拒绝我的求亲。若没有,正巧了,我也没有,我们两个搭伙过日子,后面还有长长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慢慢培养,慢慢磨,只要能过下去,总有一日,我和她也能如你和……这般恩爱。” 江长兮不想吐槽江长远那刻意的停顿,也不知道该不该为他的觉悟鼓掌,无语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寒未辞倒是挺支持他的,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既然你有了决定,那就去做吧。”就是希望江长远的身体能扛揍一些,毕竟安早年的拳头不是吃素的。寒未辞甚至想,要不要让江长兮给江长远配点什么强身健体的药,不然真怕他扛不到大婚之夜。 江长兮到底还是强制性地给江长远看了伤,碍于他此时的身体情况,她也没敢跟江长远提江长言的事,只是说天水堂分堂出了点事情,她要离开临都城一段时间。 江长远原还在疑惑,但听寒未辞也是如此说法,江长远勉强信了。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祖母就托付给哥哥了。”江长兮郑重道。 “知道了知道了。”江长远摆摆手。 如今江长远跟老夫人的关系好了许多,偶尔也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吃顿饭喝杯茶了。尤其是现在,江长远还要劳烦老夫人给他说亲事呢,态度更是谦和恭敬,江长兮也不担心他们闹翻。 “哥哥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养伤,按时吃药……” “知道了,妹妹,你好婆妈啊。”江长远受不了的道。 被嫌弃了的江长兮哼,也不知道她是为了谁。 江长兮给江长远留下一堆药,叮嘱书童看着他按时吃药,就带着寒未辞去见了老夫人,江长远决定向安早瑜求亲的事江长兮没有提,只说了她要离开临都一段时间的事,老夫人就像习以为常一般没有多问,尤其这次还有寒未辞陪她一起去,老夫人更是放心。 江长兮挺无语的,出了福康堂,去往倚芳阁的一路一直在跟寒未辞碎碎念,“每次我出远门祖母总要念叨很久的,什么多带几件衣服啊,银两要带够啊,荒郊野外不要一个人去啊之类的,要多不放心就有多不放心,今日倒是不说了。” 寒未辞笑吟吟地看着她,骄矜道,“因为有我。” “祖母倒是放心你。”江长兮哼了一句,有些吃味。 寒未辞好笑,抬手抱住她,“那也是因为你。你信任我,祖母才放心我的。” 江长兮想那可不见得,眼睛瞥见了走廊小路各处走动的婆子小厮,一个个瞧见了他们都赶紧低下头去。 江长兮红了红脸,抬手去推寒未辞,“快松开,有人看着呢。” “他们不敢看的。”寒未辞抱着她不放。 江长兮推不开他的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面上羞红,容色娇俏,让寒未辞忍不住低头偷了口香。 江长兮惊讶地‘啊’了一声,面上的热度迅速蔓延全身。她捂着尤其红热的一边脸,一把推开寒未辞,“你,你怎么……不理你了。” 寒未辞见她真的羞恼了,见好就收,借势松开了她。她逃也似的跑开了,寒未辞也不急着去追,心情分外舒爽地追随她的脚步往倚芳阁去。 跑进倚芳阁,江长兮觉得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冷风拂面都散不去的热度,她手扇了扇,作用并不大。 寒未辞慢慢踱步而来,她回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在寒未辞看来,是极娇嗔酥软的,看得他心猿意马,眸色渐渐变沉变暗,幽幽深深,江长兮心上一跳,再不敢看他,“你,你要不先坐会?” 寒未辞见她害羞成这个样子,也知是自己闹过了,她脸皮子薄,再闹下去她真要不理人了,难受的还是他。 寒未辞只好点点头,被迫移开目光,往院中的一处小亭子走去。心里既不甘又庆幸,幸好再过一个月,他们就要大婚了。 江长兮看着寒未辞略带不甘的背影,觉得好笑。面上依旧热热,她碰了碰,心情还不错地进了主屋。 秀檀和庆荣早江长兮一步回来,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江长兮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两人收拾起来也驾轻就熟,很快就将东西收拾好了。 江长兮看了一眼,没有什么遗漏的。 “这次还是庆荣跟我去吧。秀檀留下来照顾家里。”江长兮说。 江长兮发话,两人都没有意见。庆荣毕竟会功夫,跟去外面万一有点什么情况,还能照应一二。 又交代了秀檀几件事情,江长兮又折出了屋,去找寒未辞。 刚出房门,江长兮往寒未辞在的小亭子扫了一眼,只一眼就定住了。 只见那小亭子里除了寒未辞,还有一人,十五六岁,少年轻狂,眼角眉梢都书写着狠厉阴戾。 是付星舟。 江长兮想着她有多久没见付星舟了,好像很久了,他似乎比以前高了一些。又好像没有多久,他的神态姿势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付星舟是面对着江长兮坐的,江长兮一出来,他正好能瞧见他。 他的视线稍微一偏移,寒未辞就觉察到了,转回头来看她,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江长兮缓步走下台阶,朝他们慢悠悠地走过去。 付星舟双手抱胸,靠在凉亭柱子上,打量了她许久,跟不认识她一般,“听说你要去送死?” 江长兮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到寒未辞身边坐下,“不会说话就当个哑巴。” 付星舟一噎,“难道我说错了不成?”他语气很冲的,“自个缺心眼还不给人说了?” 江长兮一听就明白付星舟是知道了随安侯替江长言来求药的事了,她幽幽叹了口气,“就算是寻常的病人,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何苦他是我亲弟弟。” 付星舟冷哼,明显不接受江长兮这个解释,“若只是个寻常病人,你会那么快就拿出红丹草来?他们不过是在拿那点微薄的血缘瓜葛要挟你罢了。这么多年了还没看透,一点长进都没有。” 江长兮默了一瞬,闭了闭眼,有些心累地道:“再微薄的血缘瓜葛也是血缘瓜葛,舍不掉就是舍不掉,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他呢?”付星舟下巴微抬,示意地点了点寒未辞的方向,“他身中血瘾,要你的血才能活命,你死了他也得死,你就舍得他了?” 江长兮身子一颤。 寒未辞伸手与她十指相扣,握紧,“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挺好的。” 江长兮回握他的手,面上平静了,心里却颤得更厉害了。 付星舟看着寒未辞冷笑,“觉悟挺高啊。” 寒未辞回以一笑,“还行。” 付星舟冷哼,看向不说话的江长兮,恶狠狠地道:“你说,我现在就去春城先杀了那个小子如何?” 江长兮一惊,猛地抬头瞪他,低吼,“付星舟!” 付星舟掏了掏耳朵,“你要是能这么凶地对那两人,如今哪里还有这么的事。” 江长兮撇开头,“这都是命。” “的确是命。”他看着寒未辞幸灾乐祸,“遇上她,是你命不好。” “能得她倾心,是我命好。”寒未辞淡淡的反驳,一点也不将付星舟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 付星舟见他油盐不进,也是服气的,“玄朗使团三日后启程回玄朗,看来你是不能来送行了。当然了,你死的那天我会来给你奔丧的。” 付星舟看着寒未辞,面带兴奋,似乎对于他的死亡迫不及待,“你死的那一日,我玄朗铁骑定千里为你奔丧!” 寒未辞抬头看他,眼微微眯起,带着丝丝危险,迎上付星舟满是挑衅的眼神,两人无声对峙。 寒未辞突然呵笑一声,“就怕玄朗铁蹄不够硬,踏不过我大鸿边境。” “那就试试看。”付星舟挑眉,起身出了凉亭,头也不回,“本将军拭目以待!”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是王妃的亲生母亲 http://.biquxs.info/

付星舟丢下狠话,甩甩衣袖走了。 江长兮盯着他的背影直皱眉,寒未辞揽了她在怀里,没有因为付星舟的话而有恼怒郁郁等等情绪,反而失笑,“嘴真毒。” 明明是为她着想的话,却偏要又怒又骂地说出来,临了末了,还要牵扯寒未辞又是牵扯大鸿江山的,一样一样往她身上套,就怕失了红丹草哪一天无牵无挂地死了。这不是嘴毒是什么。 江长兮撇撇嘴,深以为然。同时也松了口气,“徐南岸死了,他大仇得报,我还真怕他太过执拗至此没了活下去的动力,如今他还有毒舌的本事,还能想着他是玄朗的大将军,将来要带领玄朗铁骑踏过大鸿江山的,我倒是放心了许多。” 寒未辞无语,“他想马踏大鸿江山,你还挺高兴?” “也不是高兴。”江长兮可没忘记她还是大鸿子民,说笑着握紧寒未辞的手,“左右我是知道,只要有你在,有大鸿边境数以万计的兵马在,就没有让别国夺了这大鸿江山的可能,就可以了。至于旁人的雄心伟略,凌云壮志,就与我无关了。” “你倒是信任我。”寒未辞抱紧江长兮不放手。 江长兮向后靠进他怀里,脑袋蹭了蹭:“不好吗?” “好。当然好。”寒未辞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温柔缱绻,“为夫定不负娘子所望,好好守护这大鸿江山。” 江长兮脸上一红,“还没大婚呢,就叫娘子,你就不能矜持点?” “你矜持就够了,我个大男人不需要这玩意儿。”寒未辞浑不在意。 江长兮有些无语,想与他争论,又怕他再说出什么惹人脸红的话来,只好作罢。 庆荣秀檀二人自然瞧见了付星舟,两人避开没出来打扰,直到付星舟走了,庆荣才出来回禀,说东西都准备好了。 此去春城时间紧俏,寒未辞和江长兮也不再多耽搁,出了门上了马车,往天水堂去了一趟,从辛泽手中接过最后的红丹草。 辛泽有些不舍得松手,江长兮叹息一声,“师父。” 辛泽哼了一句,不情不愿地将红丹草给了她,嘴里不满地嘀咕道,“真是便宜那两个了。” 江长兮知道辛泽是护着她,否则以他对医术的痴迷和对蛊毒的憎恶,只怕恨不得立马飞到江长言身边解了他的白骨疫才好,哪里还会在这里跟她婆婆妈妈的。 江长兮一时心酸又无奈,夺了红丹草攥在手里:“谢谢师父!” 虽然不甘愿,但辛泽也没有再去抢回来,满眼忧愁地看着她跳上马车,探出半个头来叮嘱道:“师父,我不在临都这段时间,长公主就劳烦你多看顾了。” “知道了,且去吧。”辛泽不耐地摆了摆手,“既然拿了药去了,就好好的救。旁的事也不需要你多操心。” 江长兮撇撇嘴,不再说什么,脑袋缩回了马车里。 寒未辞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朝辛泽拱了拱手道,“姨母就拜托师父了。” “臭小子,还没大婚呢就一口一个师父跟着叫了。”辛泽有些嫌弃,也摆手赶他道:“去吧,早去早回,别误了你们大婚的好日子。” 寒未辞乐了,也不在意辛泽嫌弃他,笑道,“多谢师父。” 道完别,寒未辞跳上马车,掀开车帘弯腰进去。 江长兮靠着车壁,明显是听见了他和辛泽的谈话,脸上微红,却是喜色。 寒未辞坐到她身边,江长兮就主动靠了过去。两人无话。 马车一路出了城门。 秦世萧得了寒未辞的消息,没在城门口等着,而是去了十里外的送君亭。 远远地瞧见了他们的马车前来,打马迎了上去。 锦风在外面提醒道:“王爷,是秦二公子。” 马车里的寒未辞低低“嗯”了声,并没有动作。 江长兮推了推他,他睁眼看了她一瞬,还是没动。 江长兮见他就是不动,也懒得理他了,伸手要去掀车帘,被寒未辞抬手握住。 江长兮抬眼看他,腮帮子微鼓,跟只松鼠似的。 寒未辞好笑,揉了揉她的头,“乖。” 江长兮往后躲了一躲,避开他的手。跟摸小动物似的。 寒未辞依旧好笑。 马蹄声由远及近,直到近前时,寒未辞才掀起车帘,不过一晃,车帘又盖了下来,江长兮都没看清秦世萧的样子。 江长兮突然就明白了寒未辞的意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又是在吃那坛子陈年老醋。 秦世萧见车帘一晃,寒未辞果断跳下马车,一眼也不给他看江长兮时也是一怔,随后又觉好笑,他拱了拱手,“王爷,秦某十里相送,你这样不太好吧?” 寒未辞瞥了秦世萧一眼,“本王找你来是有事商议的,哪里是让你来送人的。兮兮就要与我大婚了,不宜见外男。” 秦世萧忍笑,“按礼按风俗言,王爷与郡主大婚之期将近,王爷也不宜在此时见郡主吧。” 寒未辞却哼道:“本王未必是那守礼之人。” 这等话非是什么好话,由寒未辞说来却是理所当然一般,一点半丝的不妥都没有,看得秦世萧一阵好笑,倒也不纠葛见不见江长兮的问题了。 他翻身下了马,随寒未辞走到一旁去,望天地辽阔,临都城巍峨耸立。 “兮兮的弟弟江长言得了白骨疫。”寒未辞负手在后,远眺临都城慢吞吞地道。 “什么?”秦世萧一惊,不得不怀疑,“是殷褚识?他没回南疆?” “那倒未必。不过谢子鹰还留在大鸿,西山一事,包括江长言,怕都是他的手笔。”寒未辞道,“阿卿今晚就能回到临都城,关于谢子鹰的事,他会与你细说。你们帮我办件事。” 寒未辞和秦世萧没有说多久的话,他三言两语交代了后面的安排,很快就回到了马车。 秦世萧没有再送,站在十里送君亭看他们的马车远处,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他才骑马返回临都城。 当晚,果然如寒未辞所言,相凉卿连夜入城,直奔长公主府。 秦世萧得到消息,换了衣服冒着夜色摸去了长公主府。 而此时,寒未辞和江长兮前往春城的马车不停,连夜赶路,在天明时分赶着城门大开之际入城,此时离春城还有四城之距,要在两日内赶到,今晚又要连夜赶路了。 寒未辞带江长兮下车用了早膳,又买了些包子干粮,没多做停留,继续赶路。 当夜凌晨,舟车劳顿的一行人终于赶到春城。随安侯得到消息派人在城门处等候,寒未辞一行马车不停,又转向随安侯等人在的庄子去。 那庄子就在春城郊外,从城门口过去不足五里,穿过一片山林就到了。 庄子不算大,里外两排房舍,灰瓦白墙,树木环绕,分外简单幽静。 此时该是深夜,人人深眠的时候,庄子内外却是灯火通明,明亮如白昼。庄子门口等着几个人,当前那人正是随安侯。 锦风赶着马车来到近前,车帘掀起,寒未辞率先钻出马车,跳了下来,转身又去接江长兮。 随安侯上前一步,“王爷,兮儿……” 寒未辞看了随安侯一眼,没有说话。 江长兮抿了抿唇,没与他多僵持,轻轻叹了口气道,“阿言呢?” 随安侯看了她一眼,看她面上沉静,浸染些霜寒之色。在长公主府那日的谈话之后,江长兮面对他时好像都是这样一副神色了。 随安侯张了张口,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道,“在后面的屋子里。” 随安侯走在前面引路,边走跟她说江长言的情况,“前两日一直高热不退,请了春城天水堂的一位老大夫来看了,想尽办法退了半夜的烧,早上又起来了。伺候阿言的婆子丫鬟们倒是没起烧的症状,都安置在后面隔离起来了……” 绕过前面那排房舍,走过右边的小路,就到了后院。 后院亦是灯火通明,各处都能借着烛火看清楚明白,其中有三间房门紧闭,门口各有一人守着。 随安侯走到中间那间,江长兮微提裙摆,跟了上去,寒未辞见状,紧随其后。 许是听见外面的动静了,随安侯还没靠近门口,里面的人就先打开了房门,看见江长兮立即泪眼婆娑,扑了过来,“兮儿,你快来瞧瞧你弟弟,你快救救他吧。” 江长兮没有动,寒未辞先动了,拉过江长兮揽进怀里,维护之意明显,“侯夫人还是矜持些的好,便是一时忘情,本王的王妃也不是你能扑的。毕竟你也不是本王王妃的亲生母亲。” 寒未辞这话一点情面也没有给江吴氏留,江吴氏霎时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僵在那里,满目尴尬。 “阿慧,先让兮儿进去看看阿言吧。”随安侯拉过江吴氏,给他们让开路了。 江吴氏抿紧唇,看了眼江长兮,她并没有言语什么,就连寒未辞对她一番冷嘲热讽,她也没有往她多看一眼。 江吴氏心凉了一凉,脸色苍白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寒未辞拉着江长兮进了屋。 因是郊外的庄子,主人家平日也少来,屋内的装饰雅致简单,并不华贵。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听我解释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扫了一眼,径直走到床前。 江长言躺在床上,虽是大病,但因高热,整张小脸被逼得通红通红的,极难受的皱着眉,昏睡中也不得安稳。 江长兮坐在床沿,探了探他的体温,又给他号了脉,的确是白骨疫不假。 天水堂的大夫得知江长兮回来,一直等在近侧,江长兮给江长言号完了脉,侧眸朝他看来。不必江长兮问,他先将这几日江长言有哪些症状变化、都吃了什么药、有什么人接触了他等等情况都一一与她说了。 江长兮点点头,心里有了底,“之前传来治疗白骨疫的药方没用?” 大夫看了江吴氏一眼,说:“先前的药方是以类蝎草为引。我给二公子试过,二公子确实对类蝎草不耐,那药方怕是不能用。” 江长兮闻言,顺着大夫的目光看了江吴氏一眼。 江吴氏顶着众人的目光抿紧唇,并无一言。 江长兮很快移开了视线,让人备笔墨来,很快重新写了一张药方,与老药方相差无几,只替换了几味比较关键的用药。 江长兮将药方递给随安侯,同时让庆荣将一个匣子一并交给他,“药引只有一味,机会也只有一次。”想要救江长言,这碗药不容有失。 随安侯明白江长兮的意思,接过药方和匣子重重点头,“我亲自去抓药煎药。” 江长兮点点头,另外让大夫帮忙,她得先让江长言退烧。再这么烧下去,好好的人也得烧坏了。 随安侯这碗药煎得久,大约一个时辰后才端来,药已温热,刚好入口。江长兮立即让人给江长言服下。 江长言服了药,加上江长兮使尽了手段,可算是在半个时辰后退了烧,江长言被折腾得满头大汗,好歹是无大碍了。 此时,天已经有了几分亮色,江长兮走出房门,眉宇间带了疲累。 寒未辞心疼的看着她,“先去睡会?” 江长兮摇了摇头,看了眼左右两边的房舍,“我去看看伺候阿言的婆子和丫鬟,看看情况再说。你也赶了这许久的路,先去休息吧。” 寒未辞握了握她的手,“我陪你,晚点再休息也无妨。” 江长兮见寒未辞一脸坚定,不容更改的模样,也不再多说,两人和大夫一起去看了婆子丫鬟。 诚如随安侯所说,婆子丫鬟并无太过明显的症状,应该没有感染白骨疫,为防万一,江长兮还是留她们观察两日。 待忙完出来,江长言退了烧,睡得安稳了些,寒未辞说什么也要带江长兮去休息。江长兮也的确是累了,没再多说什么。 随安侯早让人收拾了房间给两人,命庄子的主事带两人过去。 寒未辞特意在江长兮的房里多待了会,检查一切无虞后才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内安寝。 江长兮散了一头青丝,伸手关了半开的窗。庆荣在给她收拾床铺,“姑爷待姑娘真是好。”就这一路,对姑娘的照顾就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以前她还觉得未来姑爷太过张扬轻狂,如今只觉得他细心周到,跟姑娘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江长兮的脸皮算是被寒未辞练出来了,虽然还是免不了脸红,更多的却是好笑,“你和秀檀啊,真是越来越不规矩了。明明还没大婚,一口一个姑爷的。这要传出去,你家姑娘我啊,早晚被人笑话死。” 庆荣不以为然,“谁敢笑话姑娘呀,姑爷保管收拾他。” “还没完了是不是。”江长兮躺上床,拥着被子嗔她一眼,“这屋里也没有软榻什么的,你今晚就先与我将就一晚上吧。”说着,她往床里面挪了挪。 这也不是第一次跟江长兮同塌而眠了,若是在临都,庆荣还会拒绝,可如今在春城郊外庄子上,又是随安侯和江吴氏的地盘,庆荣心有防备,想就近保护江长兮,也就没有拒绝,脱了外衣,吹熄灯火,也跟着一起睡了。 隔壁,寒未辞房里。 锦风关关门进屋,寒未辞坐在床上看相凉卿传来的信笺,锦风拱手道:“王爷,郡主已经歇下了。” 寒未辞“嗯”了一声,将看完的信笺放在烛火下烧成灰烬,抬手一扬,灰烬散去,什么都没留下,“睡吧。” 寒未辞房里也随之熄了灯。 一夜无话。 江长兮到底没那么信任随安侯二人,睡下没几个时辰就醒了,惊动了同样没睡沉的庆荣。 庆荣赶紧起来,往外看了一眼,已是辰时三刻,庄子里的人大多起来了,各自来回走动张罗各自的差事,庄子里一下子热络多了。只是江长言还病着,这热络也就比昨夜里高涨那么一点点罢了,仔细瞧每个人脸上也没有多少笑意。 庆荣去打了水回来,江长兮已经穿戴整齐了,正坐在梳妆镜前挽发。 她会挽的样式不多,且挽得不怎么好看,就随意取了根簪子松松挽着,再拿了两根珠钗固定,简单就好了。 庆荣拧了帕子给江长兮净脸,“我刚打水回来,遇见锦风了。姑爷也起了,锦风捎来姑爷的话,问姑娘早膳要在哪里吃?” 江长兮闻言,抬手敲了庆荣脑袋一下,嗔怪地瞪她一眼,“跟我开玩笑这么喊着就算了,出了这个门可不能了。这里可不是倚芳阁。” 庆荣忍着笑,眼睛都是弯的,“那是不是回了倚芳阁,就可以一直这么叫了?” 江长兮知道庆荣是在闹她玩笑,面上羞赧,本不想答应,又想起她和寒未辞还有不足一月就要大婚了,等这次会倚芳阁,她们可不得一直这么叫吗,一时也不好反驳了。 庆荣看江长兮娇羞的脸,红扑扑的跟上了胭脂一般,又娇俏又明媚,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心里也高兴,忍不住掩嘴笑。也没忘了锦风托她问的话,又再提了一句。 江长兮正要回答,眼角余光瞥见门外朝这屋里来的人,笑了笑,“哪还用我回,人都来了。” “但凡能捧到姑娘跟前的,姑爷都舍不得姑娘多累一步呢。”庆荣捂嘴笑。 江长兮瞪了庆荣一眼,觉得她最近真是越来越撒欢了,哪里还有以前的高冷样。 两人说话时,寒未辞已经提着食盒,施施然进屋来了。 “起得很早吗?”江长兮迎了上去,“都带了什么好吃的?” “你爱吃。”寒未辞笑笑,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虾饺、马蹄糕、瘦肉粥一类,都是江长兮爱吃的。 没什么比一觉醒来,见到满桌美食更让人幸福的了,江长兮笑眯了眼,夹了个虾饺喂进嘴里,虾肉鲜香肉滑,口感一流,绝对出自大厨之手。 江长兮看了看味美摆盘也美的各色早点,又看了眼寒未辞提来的食盒,拉他一起坐下,“这是繁花似锦里的厨娘做的吧?” 寒未辞舀粥的手一顿,挑眉看她,“吃过?” 江长兮夹了只虾饺到他碗里,接过他递来的瘦肉粥,“算是吧。” 寒未辞盯着她,目光清明淡定,江长兮莫名觉得胆寒。 她咽了咽口水,忍着他过于强势的目光,艰难道:“你听我解释。” “嗯,听着呢。”寒未辞筷子都没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江长兮不由得挺得了背脊,心里思索着措辞,“就是以前住春城的时候,听说繁花似锦的早点做得极好,是外面多少酒家茶楼都比不上的。你知道的,我就好这口,禁受不住,就让人去给我带了一两回。” 寒未辞眯了眯眼,“就这样?” 江长兮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好吧,不止一两回。” 寒未辞只盯着江长兮看,不说信,也不说不信,江长兮硬着头皮扛下来了,愣是不再开口了。 寒未辞见此,不再多问,拿起筷子开始用早膳。 江长兮暗暗松了口气,差点让人将底都给翻了出来。 两人用过早膳,江长兮去看了江长言,大夫昨夜守了半夜,才要去休息,见江长兮来了,就跟她说了两句江长言的情况。 江长兮一一听了,表示知道了,大夫才去休息了。 随安侯昨夜不放心,也几乎守了江长言一夜,快辰时时才眯了会,江长兮两人进来,他就醒了。 “王爷。”随安侯给寒未辞见礼,“可用过早膳了?” 寒未辞“嗯”了一声,江长兮扫了眼屋内,不见江吴氏,不由得问了句,“她呢?” 知道江长兮在说谁,随安侯道:“你来之前,她已经守了阿言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了,昨晚阿言一好转,我就让她去休息了。就在西厢房,可要唤她来?” 江长兮摇了摇头,“不用了,让她休息吧。”江长兮看向随安侯,这几日他大抵也没睡好,眼下还有青黑,整个人看起来也是疲惫极了,不过强撑着。 江长兮拧了拧眉,心生不忍,“你也去休息吧,我来守着他。” 不算关心的话,语气却是难得的柔,随安侯愣了一下,回头看了江长言一眼,“还是……” “解了白骨疫,他就没事了,不过身子太虚,还需要几日的将养罢了。你在这里守着,他也没法立即活蹦乱跳的,只会拖垮你自己而已。”江长兮不再看随安侯,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明日我和王爷就回临都,日后还有你忙的时候,能休息就趁着现在去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http://.biquxs.info/

随安侯看了眼寒未辞。 寒未辞并不理他,也拉了把椅子坐下。 随安侯见此,也不再坚持了,嘱咐主事照看好二人,便去休息了。 江长兮上前给江长言把脉,见他的确好转,并没有其他症状再出现,才明显松了口气。 寒未辞拉住她的手,“待他醒了,我们便启程?” 江长兮任他拉着手,闻言转头看来,“不等明日了?” 寒未辞摇头,揽她在怀里,声音低沉温柔,“待着不开心,不待也罢。这处庄子也没有怎么好。” 江长兮一愣,在他怀里仰头。他也正好低头朝她看来,眸色清亮,直直照进她的心里,一下子就驱散了她罩在心上的阴霾。 江长兮弯唇浅笑,往他的怀里蹭了蹭,“我没有不开心。” “嗯。”寒未辞任她蹭着,手收紧了些:“是我不开心了。” 江长兮撇撇嘴,觉得他这话回得实在敷衍。心里却是隐隐高兴的,依偎进他怀里舒了口气,“那便回吧。” 得到江长兮的话,寒未辞立即让锦风去准备,看样子是真的不想在这庄子里多待了,只待江长言一醒,叫江长兮安了心就走。 江长兮拿他全然无法,也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便没有出言阻止。 没过多久,江长言从昏睡中迷糊醒来,感觉到身边的人,无意识地唤了一声:“阿姐?” 江长兮听见动静,从寒未辞的怀里出来,靠近前去,“阿言,是我。” “阿姐。”刚从久睡高烧中醒来,江长言一开口就带着浓重的沙哑鼻腔,透着隐隐的喜悦和委屈害怕,寒未辞起身去倒了水来。 “先别说话,阿姐在呢。”江长兮轻轻拍了拍他,柔声安抚他,“先喝口水。” 江长兮扶起江长言,让他半靠在她身上,寒未辞端水过来,江长兮接过。 不算满的一杯温水,江长言两口就喝完了,寒未辞又去倒了一杯来。 两杯水下肚,江长言缓解了几分干哑不适,抿了抿唇,又低低唤了一声,“姐夫……” 寒未辞神色稍暖,应了一声,语气却严厉,“身子骨太弱,才这般不经折腾,一个长途就惹得大病一场,累你姐姐担心。” “对不起。”江长言病还没好全,本来人就蔫蔫的,听了寒未辞的话,就更蔫了,耷拉着脑袋,心有愧疚,“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病了,明明白天还好好的,入了夜就觉得头重脚轻。阿娘说我病了,找了药给我吃,也没见好。” 江长兮抬手摸摸他的头,柔柔软软的,她却没由来的心一凉,“是母亲,拿药给你吃的?” “嗯。”江长言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撅着嘴苦兮兮地道:“那药好苦好苦的,阿娘说要全部喝掉病才会好,阿娘骗人。“ 江长兮默了一下,神色温柔地弯了弯唇,话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母亲说得没错,药就是要都喝掉病才会好。所以以后就算阿姐不在,阿言也要乖乖把药都喝完,直到把病治好,知道不知道?” “阿姐就要走了吗?”江长言敏感地觉察到江长兮话里的意思,哭丧着一张脸,“哥哥让我跟阿娘去春城。阿姐,阿娘以后是不是不回临都了?阿言以后是不是见不到阿姐了?” “阿姐是要走了。阿言生病了,阿爹阿娘都来照顾你了,祖母一个人在家里阿姐不放心,所以阿姐要尽快赶回去,不然祖母会担心的。阿言也不想祖母担心,吃不好,睡不好是不是?”江长兮摸摸他的头,柔声跟他讲道理,“阿娘许久没回临都了,她会在临都待很长一段时间。等阿言病养好了,想姐姐了,就让哥哥来接你,咱们想回临都就回临都,好不好?” 江长言很想说不好,但他隐约也知道,就算他说了也拦不住姐姐,只好将话都咽了回去,看向寒未辞,“姐夫也要走吗?” “当然。”寒未辞理所当然地点头,“你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们都走了,就没人陪我玩了。”江长言一脸不舍。 寒未辞闻言,毫不客气地敲了他一下,斥道:“就想着玩,没出息!” 江长言抱着脑袋哀嚎,江长兮吓了一跳,赶忙给他看脑袋,被寒未辞拉住了。 “你做什么?”江长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给江长言揉揉脑袋,“下手没轻没重的。” 寒未辞没好气地瞥江长言,不留情面地揭短,“他装的!” 江长言赶紧反驳,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才没有!姐姐,我疼!”话落,就要往江长兮的怀里钻。 寒未辞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往后一带,将他扔回锦被里,一脸冷笑,“你纸糊的吗,敲一下就疼?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她是我阿姐。”江长言被扔了个后仰,又立即挣扎着坐回来,气呼呼的冲寒未辞大叫。 寒未辞哼了一声,抱住江长兮,霸道又挑衅的,“她是我媳妇!” 江长言气鼓鼓的,“姐姐,坏姐夫欺负我!” “你今年多大了,还告状!”寒未辞瞪他。 夹在中间的江长兮忍不住扶额,好笑地看了寒未辞一眼。她没有说话,但那双布满好笑又无奈的星眸里写满了:跟个小孩抬杠吵架,你今年又多大了王爷? 寒未辞撇开头,他什么都没看见。 江长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庄子上主事的人见江长言醒了,让人去煮了点清粥小菜来。 江长言刚大病醒来,笑闹了一阵,人不那么蔫了,胃口却没好多少,一碗粥喝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江长兮劝了一番,他才多吃了几口。 江长兮见他实在吃不下了,也没有再勉强。 这时,伺候的婆子又端了药来,江长言立即苦了脸,如临大敌。 江长兮见状好笑,从婆子手里接过药,药已温,刚好入口,“阿言,方才阿姐说什么,要乖乖吃药。” “阿姐……”江长言扭扭身子,一脸求饶。 “不行。”江长兮一脸的没得商量,“阿姐喂你还是自己喝?” 江长言还没作答,江长兮手里的药碗就被寒未辞接了过去,递给江长言,“凌迟还是斩立决,你自己决定。” 江长兮:“……”喝个药而已,至于吗? 江长言也被寒未辞的残暴吓了一跳,脸色微微发白,“我……我选斩立决。” 寒未辞一脸欣慰地将药碗递过去。 江长兮一脸无力:“……” 江长言喝完药,听说他醒了的随安侯和江吴氏急匆匆就来了。见他果然醒了,神智清醒地唤了阿爹阿娘,江吴氏抱着他一顿痛哭。 随安侯提了几日的心才算真的安稳下来,拍了拍江吴氏的肩膀,安抚她:“阿言没事了就好了,再哭就要哭坏身子了。” “阿娘……”江长言偎进江吴氏的怀里,被她的哭声引得也带了微微的哭腔。 江长兮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劫后余生的一家三口之间连条缝都没有留给旁人,自成一片天地。她说不出来是羡慕还是嫉妒,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寒未辞从身后揽住她的肩,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沉沉的有些重量,却给她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漂浮不定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江长兮抬头看他,他正低着眸,眸里映着她的样子,只有她的样子。 江长兮心里暖了暖。 没有父亲,没能与他做过哪怕一回父慈子孝的父女那又能怎么样。从前她没有得到过,如今既与他说开了,又有什么好稀罕眷念的。 江长兮到底从那一家三口身上挪开了视线,手挽上寒未辞的胳膊,对着他温柔浅笑。 寒未辞立即明白她的心思,带着她出门去,“进城去吗?” 江长兮抬头看他,眸里有微微的疑惑。 寒未辞笑,抬手刮过她挺俏的鼻子,“去繁花似锦,吃你爱吃的,如何?” 江长兮笑了,知道寒未辞是怕她不开心想哄她高兴,不然繁花似锦那种地方,他才不会松口让她去呢。 江长兮摇了摇头,说,“算了吧,我们回家吧。” “现在?” “嗯,就现在。”江长兮皱了皱鼻子,“我想祖母了。” 江长兮都这么说了,寒未辞哪里会不应,喊了锦风庆荣来,一打点好就返程了。 两人说走就走,等随安侯反应过来时,他们的马车都已经驶出三里地了。主事的问他需要追吗? 随安侯摇了摇头,“罢了。” 江吴氏从屋里出来,她应该是听见了随安侯跟主事的谈话的,“兮儿和王爷呢?” 随安侯摆摆手让主事下去,走上前来拉过江吴氏的手,“阿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阿远长大了,阿言也无大碍,我们都老了,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江吴氏闻言,立即红了眼眶,“侯爷……” 随安侯摇了摇头,告诉她,“我已向皇上递上请辞的奏折,如今该到皇上手里了。” 江吴氏浑身一颤,脸色发白,似乎不敢置信,“侯爷!是她逼你的?是不是她?” “也不全是她的原因。阿慧,你我都被过去、被世俗困了二十多年了,我放下了,你也放下吧。以后我们就在这春城里,养养花,看看风景,也过过悠闲自在的生活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他们是来杀我的 http://.biquxs.info/

马车一路驶离庄子,沿着宽敞的官道疾驰。马车稳稳,感觉不到半点颠簸。 直到远远的瞧不见春城的城楼,寒未辞放下帘幕,拥江长兮在怀,有些可惜地道,“真不进城去瞧瞧?” 江长兮抬头看他,不太明白他的可惜从何而来。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她挑眉浅笑,眸光隐隐危险,“王爷这么想进春城?莫不是在春城里藏了什么老相好吧?” 寒未辞低低而笑,深邃而清明的眸底微敛滟华,温温柔柔的,在她一侧脸上印下一吻,一触即离,“我只有一个相好,此时此刻,就在我的怀里。” 江长兮躲了一下没躲开,脸上微红,伸手拍了他一下,失笑道,“没个正形。” 寒未辞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手还环在她的腰上不舍得松开,“你是我的妻子,在你面前还需要怎么正经啊。我还怕我太正经了,你放不开呢。” 他靠得极近,说话喷出的热气在她耳边萦绕,江长兮受不住,耳朵都被热红了,忍不住咬咬牙提醒道,“现在还不是呢。” 寒未辞哼了一声,侧头要去吻她,“很快就是了。” 江长兮偏头要躲,可她就在寒未辞怀里,怎么都躲不过,被他偷了好几回香。 江长兮轻轻锤他,“锦风和庆荣还在外边呢。” 寒未辞轻轻一啄她的耳朵,感觉她的耳朵红得更厉害了,好像只要轻轻一掐就能掐出血来。他低声笑着,从胸腔里震荡而出,沉沉愉悦,声音带着暗哑,“不怕,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当聋子。” 那还不是听到了。江长兮忍不住给他一个白眼,抬手一巴掌盖住他的脸,将他推远了点,有些微喘,“不行!” 寒未辞眉眼弯弯,端得清俊风流,滟华风姿,江长兮不由得一怔,稍微晃了一下神,就觉得掌心传来一阵温热,她一惊,赶紧缩回了手,寒未辞趁机逼近她。 江长兮快要气死了,“你……” 马车里传来的声响极细微,可锦风和庆荣都是习武之人,耳目清明,又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幕,怎么可能会听不见。但诚如寒未辞所说,他们都懂得在必要的时候装聋子哑巴。 锦风赶着车,庆荣面无表情地撇开头,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来。两人都当自己不存在。只有一抹暗影悄无声息,落在了马车上,隔着帘幕给寒未辞行礼。 帘幕后的寒未辞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而清润,“何事?” 羞恼地推来他整理仪容的江长兮瞪了他一眼,听他一本正经的语调又突然觉得好笑。嘴角刚上扬,就见他投来调戏的一眼,江长兮敛了笑意,无声地怪他不正经。 外面的人回禀说是相凉卿传来的书信,江长兮只见寒未辞手轻轻一抬,帘幕掀起又落下,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封信。 江长兮可以感觉到在寒未辞接过信的瞬间,帘幕外的暗影又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江长兮不懂武功,却也知道此人的武功定然很高。 思忖间,寒未辞已经当着她的面将信拆开了。 寒未辞没有避着她,江长兮也没有刻意避开,信上的内容一览无遗。 来信的内容分为两部分,其一是说给和阳长公主下地腐蛊的小人找到了,他带人杀上门去,已经将人丢去了刑部天牢;其二是说江长远请动江老夫人上安国公府求亲,被安早年轰了出去,江长远不愿放弃,每日一上门,安早年总算还顾虑着江长兮的面子,问寒未辞他可不可以下重手,不将人打死,就让他躺一个半个月的。 江长兮见和阳长公主的事提到了护国公府,知道这是公主府和国公府的家事,她不便多问,便将注意都放在了她哥哥的事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哥哥还真请祖母去安国公府求亲了,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求娶安早瑜了。 可安早年二话不说就将人给轰了出去,是不同意吧。也不知是他的意思还是安早瑜的意思。 说实话,不考虑其他因素,她还是挺希望安早瑜能当她嫂子的,见安早年将她哥哥轰出了门,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失望。 “小公爷就没说安姐姐是什么态度?”江长兮将信从头扫到尾,确实没提安早瑜的态度,大篇幅都是在调侃江长远挺抗揍,听他的意思貌似还有凑一脚,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 江长兮扶额,觉得哥哥还任重道远得很。 “没说。”寒未辞将信团在手中一握,整张信化为粉碎,扬散在车外消失无踪。 江长兮幽幽叹了口气,失望又多了一重,“你说我哥哥跟安姐姐能成吗?” 寒未辞幽幽看了她一眼,他怎么知道。 江长兮努努嘴,心想也是。一个是她哥哥,一个是她手帕交,她都不知道两人能否玉成,寒未辞又怎么知道。 江长兮再叹一声,身子往寒未辞那边又挪了挪,抬起他的手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你跟安世子不是好兄弟吗?你说他对我哥哥的印象是不是差到极点了?” 寒未辞挑眉看她,不明其意。 江长兮跟他分析道,“我是看出来了,在安姐姐的婚事上,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安世子显然才是哥哥最大的阻碍啊。若是能打动安世子,化阻碍为助力……” 寒未辞想也没想:“不可能。”安早年不打死江长远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打动他,天方夜谭差不多了。 被泼了一盆冷水,江长兮苦瓜脸,“那哥哥岂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寒未辞见她一脸伤心忧愁,心有不忍,想了想道,“也不一定……” “什么什么?你有主意?”江长兮眼睛一亮。 寒未辞有些好笑,都不忍心打击她了,“不是什么主意。先别皱眉。江长远是向安早瑜求亲,安早年的意见顶多就是给点阻碍荆棘罢了。只要安早瑜点头,作为哥哥他也不会再为难江长远的。所以江长远想娶安早瑜,也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的。” 江长兮:“……”说了跟没说一样。 寒未辞无奈地笑看她一眼,正要说话,突然抬头眯眼,伸手揽江长兮入怀。 江长兮感觉到他气息微凝,沉沉压抑,正想问他怎么了,突然听见马车外传来破空声响,有冷箭凌厉射来,未近马车就被拦腰斩断。 铺天盖地的杀意漫来,江长兮吓了一跳,透过剑风扫起的帘幕一角看见从官道两边涌出数十黑衣人,人人长剑大刀寒光泠泠,蜂拥朝马车杀来。 寒未辞的隐卫适时而现,分成两拨,一拨围守在马车四周,一拨迎上去击杀黑衣人。 黑衣人出手就是杀招,招招见血,狠辣不留余地。寒未辞的隐卫亦果断狠绝,出招必杀。两方人马杀到一块,焦灼之下难舍难分。 江长兮拧眉看着外面血腥杀伐一片的战场,寒未辞也不阻止,陪她一起看。 江长兮突然转过头来看他,见他神色淡淡,没有半点惊讶意外,心里有隐隐的猜测,“你是不是早知道有人埋伏?” 寒未辞揽着她的腰,眸色清冷,眉眼淡漠,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嗯。” 江长兮抿了抿唇,“他们是来杀我的?” 寒未辞低眸看她,眸光微闪,“是。” 江长兮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紧紧绷着,突然绽开一抹悲凉来,“为了血蛊吧。” 寒未辞揽着她腰的手紧了紧,心里闪过一丝疼痛。他低下头颅,额头抵着她的脑袋,蹭了蹭,“兮兮,你还有我。” 江长兮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男人清冷凉薄的气息盖过了弥漫的血腥,她是早有意料,虽感悲凉凄冷,却也能坦然接受,“我知道,你会一直在的。” 江长兮在他怀里蹭了蹭,“阿辞,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寒未辞抬手放下车帘,盖住了外面的厮杀冷厉,还她一片清明干净。“继续赶路。” 寒未辞淡淡吩咐,锦风应了一声,扬起马鞭继续赶路。 马车刚走出一里远,头顶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寒未辞和江长兮皆是一怔,锦风还未出声,寒未辞已经抱着江长兮滚出了马车外。 与此同时,从官道两边山顶滚下来的巨石将马车夹在中间,轰的一声巨响,马车犹如纸扎的一般被两块巨石碾压成渣,巨石相撞,轰鸣一声地震山摇。 这一下还不算完,寒未辞抱着江长兮奔跑在前,滚滚落石碾压而来,羽箭呼啸,一个呼吸间就到了眼前,寒未辞轻功极好,抱着她依旧能自如躲闪。 锦风庆荣腰间长剑出鞘,替寒未辞格挡羽箭的同时还要躲避落石,却不见分毫的狼狈。 埋伏在山顶的黑衣人见落石和羽箭都拿不下寒未辞,为首一人抬手一挥,立时有人追随他弃了落石和羽箭飞身下山,朝他们杀来。 两方交手,刀光剑影的厮杀分毫不逊于方才的那场暗杀。 江长兮在寒未辞怀里抬头,就见方才阻击了暗杀的隐卫已经赶到,再次分成两拨,一拨冲上山绞杀击落落石的黑衣人,一拨团团护住寒未辞,出招更是又快又准又狠,端的训练有素,杀伐果断。 江长兮就知道,不管这两场暗杀有什么联系,都达不到他们的目的了。 第一百八十章 欺君大罪 http://.biquxs.info/

寒未辞的隐卫的确强势,哪怕面对黑衣人越发凶狠毒辣的攻击时依旧能做到以一当十,加上彼此配合默契,杀招之下隐藏更绝杀的招式,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将冲上山的黑衣人全数绞杀。 山上的黑衣人见势不妙,正欲退走,寒未辞哪里会给他们机会,抬手一挥,隐卫飞身而起,追了上去。 锦风和庆荣依旧护卫在寒未辞和江长兮身侧,没有追上去。锦风看了眼被巨石砸得稀巴烂的马车,暗暗庆幸王爷反应够快,才没有遭了贼人的道。 “王爷,马车被毁了,距离下个城镇还有两个时辰的距离。”这么远的距离,肯定不能走着去的。 寒未辞看了远方一眼,眸色沉沉,“牵马来。”他在吩咐隐卫。 留下保护的隐卫领命,隐身下去了。不多时,就牵了四匹马来。 “有没有吓到?能骑马吗?”寒未辞牵着江长兮来到马前。他知道江长兮的马术极好,一日骑马跑上上百里不在话下,就是怕她被方才的刺杀吓到了。 江长兮承认她是有点被吓到了,尤其是眼见那落石滚滚而下,几次险些就要砸到寒未辞的时候。可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如今更是危险解除,再多惊吓也就不算什么呢。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没吓到,我能骑,放心吧。” 话落,她便抓紧马缰,踩上脚蹬,身手利落地上马,以证明她所言非虚。 寒未辞见状,也不强求骑马带她,在她之后亦翻身上马,“到下座城镇休息一晚,让当地府衙的人过来查查怎么回事。” 锦风应了声是,和庆荣一人一骑护卫二人左右,快马朝下座城镇赶去。 这是一座名为桑阳的县城,距离发生刺杀的山谷不过两个时辰,快马也就一个时辰左右,四人到时,已是戌时一刻。 寒未辞带人直接去了县守府,桑阳县守听闻了消息早早候在府门口等着,待人一到,又恭恭敬敬地将人迎进府去。 “王爷,郡主,二位想必还没用晚膳吧,下官已命人在翠华轩备好了席面,正好为二位接风洗尘。” 寒未辞看了江长兮一眼,江长兮想了一瞬,摇了摇头。 寒未辞想了想,道:“本王和郡主的下榻处了备了?” 县守忙道:“回王爷,一早就备好了。下官这就带王爷郡主过去?” “去吧。”寒未辞又道,“本王和郡主都不喜人多,不必另外安排人伺候了。晚膳无需排场,备几个合口的小菜即可。” 县守连忙应是,打发手下的人赶紧去办,他自己领着寒未辞和江长兮到安置的院落。 寒未辞和江长兮的房间被安排在同一个院子里。 “这是王爷的房间,郡主的房间在隔壁。下官是想郡主刚遇刺杀,心中难免担惊害怕,有王爷保护在侧肯定更加安心,便自作主张如此安排了。”县守擦擦额上的汗解释道,“下官听说王爷和郡主不日就要大婚,想来住一个院子不会太介意。” 江长兮确实不怎么介意,但毕竟是姑娘家,面皮再厚也不是厚在这事上面的,脸上微红,又不好反驳。毕竟人家县守也是为了她好。 比起江长兮,寒未辞脸皮更厚些,他就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不错。” 得到了寒未辞的一句肯定,县守甭提有多高兴了,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那王爷郡主先歇息,晚膳很快就到。山谷刺杀一事下官也让人去查了,一有消息下官会立即来报给王爷。” “嗯。”寒未辞摆摆手,示意县守可以走了。 县守如得释令,躬身后退,顷刻就消失在院中。 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得有点像落荒而逃,看得江长兮有些无语,看了寒未辞一眼,“你是做了什么?他这样怕你?” “官大一级压死人,本王就是不做什么他也怕我的。”寒未辞揽过江长兮的肩,推她去她房间,“先看看你的房间如何。” 官大一级压死人,果然是很好很强大的理由。江长兮想着,隐隐有些好笑,顺着寒未辞的意走向她的房间。 虽说只是借宿一晚的地方,但显然县守还是上了心打点的,处处妥帖干净,没有半点敷衍。 寒未辞很满意,“等会晚饭来了,吃了再歇息。” 江长兮点点头,两人坐一块儿又说了会话。 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门外传来庆荣的声音,“王爷,姑娘,饭菜都准备好了,现在要用吗?” “嗯,进来吧。”寒未辞说道,拉江长兮到桌前坐下。 庆荣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三个县守府里的婢女,三人手中各端着一个托盘。 三人进屋来,将饭菜一一摆好,带头的婢女福了福身,道,“王爷,郡主,您们请用晚膳。厨房也已烧好了热水,若是需要,随时喊奴婢们即可。” 寒未辞没有答话。江长兮点了点头,“好。” 三个婢女见二人没有其他吩咐了,立即福身退了出去。 一顿饭吃完,寒未辞让庆荣去喊人准备热水来,“你先沐浴,稍后便歇息吧。不要多思多想,凡事都有我在。” 江长兮微微一怔,抬眸看向他。他神色认真,浅浅而笑间带着包容温暖。 江长兮心里暖暖的,那一瞬间,真的觉得这世间再没有什么难事了。“我知道。” 不多时,就有人提着热水过来了。 寒未辞出了江长兮的房间,回了隔壁他的房间。 房间门一关上,烛火点亮,他挑眉看向躺在软榻上的人,他似乎睡熟过去了,寒未辞进来后做的一切动静都没有吵醒他。 寒未辞几步走过去,抬脚踢了踢他,“你倒是挺悠闲自在。” 榻上的人似有似无哼了一声,眼睛依旧闭着,没话。 寒未辞也不介意,掀起袍子一角,在软榻对面的圆凳上坐下,“瞧你这丧样,没抓到谢子鹰吧。” “呸,要不是谢子鹰使诈,小爷能抓不到他!”榻上的人猛地坐起,正是相凉卿。他恶狠狠地冲寒未辞道,“别再让小爷遇见他,否则一定要拿了他小命祭奠小爷这些时日来的辛苦!” “那就是没抓到了。”寒未辞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着。 相凉卿一噎,闭眼不再挣扎地向后一躺,破罐子破摔道,“没抓到。” “他对这周围的地形地势倒是挺熟悉的。”相凉卿有几分本事寒未辞知道,能在相凉卿和他的隐卫两方夹击下逃走,谢子鹰有本事是真的,对周边环境的熟悉也是不假。 “殷褚识已经回国了,南疆新王的人没拦住他,两王相斗,各有说法,南疆国内听说乱得很。”相凉卿抬起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屋顶眯眼道,“一个是新王,一个是有大祭司支持的昔日王储,取胜的关键怕就是长兮妹妹身上的血蛊了。” 相凉卿偏头,看向寒未辞,“谢子鹰被我刺伤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动作了。但他不会放弃的。长兮妹妹的血蛊一日不除,就多一分危险,你打算怎么办?” “除了保护好她,还能怎么办?”寒未辞放下茶杯,看向相凉卿的眸光沉沉,他抿唇道,“她已经没有红丹草了。” “什么?”相凉卿惊起,“什么情况?” “若我没猜错,除了救江长言那一叶红丹草,还有一叶给了姨母。”寒未辞平静的道。 相凉卿都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平静,反正他做不到,心里不仅有震惊震撼还有无比复杂的说不出来的情绪。江长言也就罢了,那毕竟是她的亲弟弟,可他阿娘呢,一个大夫救死扶伤,难道真的能无私到不顾自己的性命? 相凉卿看着寒未辞,满心复杂,不知凡几。“那现在要怎么办?没有红丹草要怎么解血蛊?不解血蛊她会不会……” “死”这个字就像一根刺,哽在相凉卿的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应该还有别的办法的。”寒未辞摸了摸怀里的瓷瓶,神色莫名,“等回了临都,我在去找找辛先生。” 相凉卿张了张嘴,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闭了嘴。 两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语了好半晌,直到隔壁房间熄了灯,再没了声响。 相凉卿透过纱窗看了隔壁一眼,对寒未辞道,“那个江吴氏你打算怎么处置?随安侯向皇舅舅请旨,让江长远娶妻后承袭爵位,这事你知道吧?” “这是皇上该考虑的事,我知道也无用。”寒未辞淡淡道,“至于江吴氏,或许她会是你找到谢子鹰的突破口。” “嗯?”相凉卿一惊,眼睛亮亮的,转瞬又深邃下去,“你是说江吴氏跟谢子鹰有关系?那她跟南疆……她是南疆人?”他还以为今日先后两场刺杀是巧合,竟然不是?” 相凉卿倒吸一口凉气,“随安侯知道吗?江吴氏是南疆人,那江长远和江长言岂不是也是半个南疆人了?他们知道吗?”天,若他们都知道,那随安侯还娶南疆人为妻,要将大鸿的爵位传给有南疆血脉的儿子,这是欺君大罪了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洪水猛兽 http://.biquxs.info/

寒未辞看了相凉卿一眼,那沉重的一眼,含义不言而喻。 相凉卿惊骇得一时哑言,脸色几番变化,久久不能平静,最后也只挤出几个字来,“不是吧……” 寒未辞神色不变,算是给了相凉卿最有力的肯定。 相凉卿咂咂嘴,还是一副难以置信样,指了指隔壁,“竟然是真的。那,长兮妹妹知道不知道这事?” 寒未辞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隔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没有告诉她。” 相凉卿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了,寒未辞就接下去道:“我想她应该是知道的。” 相凉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忍了忍,没忍下去,猛力咳嗽了两声,又怕隔壁的江长兮听见了,赶紧抬手捂住嘴巴,闷声闷气地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怎么知道?” 寒未辞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挺难说清的,“天水堂。” “哦,看来长兮妹妹这个天水堂也有些名头啊。”相凉卿恍然,随即炸毛,“你那是什么眼神啊,那是你娘子又不是我娘子,天水堂背地里搞什么的我了解了又没钱拿!” 寒未辞觉得此话颇有道理,甚得他心,缓缓一笑道,“你说得不错。” 话落,寒未辞起身走向里屋,再无他话。 相凉卿被寒未辞那一笑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啧了一声,仰头又躺了回去,脑子里想着江长远兄弟的身世,怎么才能更好地利用江吴氏抓到谢子鹰。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寒未辞醒来时,软榻上已经没了相凉卿的身影,他平淡地收回视线,穿衣洗漱好后就出了门。 锦风守在门口,将他出来,立即跟上,低声道,“小公爷天未亮就走了,急着回去看长公主。” 寒未辞脚下一顿,“姨母如何了?” “王爷放心,辛先生得了郡主关照,每日都去长公主府给长公主看诊,长公主已日渐好转。” 寒未辞点点头,抬步进了江长兮的房间。 江长兮也刚起来,换好了衣裳坐在梳妆台前挽发,寒未辞来到她身后,扫了一眼桌上的玉簪,挑个支白玉桃花簪给她别上。 江长兮左右照了照,粲然一笑,“真好看。” 寒未辞点头,“是好看。” 江长兮眉眼弯弯的,“我是说簪子好看。” “嗯。”寒未辞也是眉眼微弯,“你更好看。” 江长兮没忍住红了脸,小声咕哝,“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 寒未辞没听清,“嗯?” 江长兮笑得更开了,害羞道,“夸你嘴甜呢。” 寒未辞也不追问她这话是真是假,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温声说:“你才甜。”一个笑容就让他甜到了心坎里。 江长兮抬手握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她的手很小,很有力,攥住他的手指紧紧的,晃了晃,“我们今日赶路吗?” “不怕吗?”昨日才遇刺杀,若谢子鹰没被相凉卿重伤的话,今日指不定会卷土重来。 “不怕,有你保护我呢。”江长兮肯定地道。 她毫不犹豫的肯定取悦了寒未辞,“你说得对,我会保护你的。”永远不会忘记。“锦风。” “王爷。”锦风在门外应声。 “安排一下,用过早膳后,立即出发。”寒未辞吩咐道。 “是。”锦风即可下去了。 庆荣在寒未辞过来时就去厨房拿早膳了,回来正好听见寒未辞对锦风的吩咐。她摆好早膳,就进里屋去收拾东西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不过一点细软一卷,包袱一提就可以走了。 桑阳县守听了下人的回禀,知道寒未辞和江长兮要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连粥都顾不上喝完就跑来送行了。 不是他不乐意南襄王和郡主住他府里,而是他这县守府庙小,不敢供这两尊大佛。这不,从接了这两尊大佛入府后,他这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昨晚更是一夜没睡好,就怕刺客跑来他这县守府里玩刺杀,到时别说官位不保了,就怕小命也玩完。还是赶紧把这两尊佛请走吧。 “王爷,郡主,听下边的人说,二位这是要启程回京了?”县守一边希望他们尽快走,又藏着掖着怕被看出心思惹怒寒未辞,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怎么,县守大人是还有什么要招待本王?桑阳县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还是县守大人舍不得本王和郡主?要不再住两日?”寒未辞一挑眉,县守就心惊胆战的,生怕他说了什么惹起了寒未辞的兴趣,他真的再多住两日。可不说是,他难道还敢赶王爷走不成? 桑阳县守一时为难极了,一会“是”一会“不是的,急得脸红。 江长兮看这位桑阳县守真是挺好玩的,看他面对寒未辞,明明很怕,又要装作不害怕,明明想寒未辞尽快走,又要装作极力挽留的样,真是怂得精明,精明得发怂。 她忍不住好笑,难得好心地出声替他解围道:“县守大人不必客气,王爷是在与你开玩笑呢。” 江长兮笑着说:“长公主身体不适,王爷挺着急的,得尽快赶回临都。我与王爷婚期也近了,这桑阳县的风光只能日后再来欣赏了。” 江长兮话落,县守立即顺着台阶下来,讨喜地道:“是是是,自然是长公主身体要紧,王爷仁孝,下官不敢阻拦。那下官先在此恭贺王爷郡主新婚大喜,早生贵子。” 江长兮对上寒未辞温暖柔和的眼,温婉轻笑,“长兮谢县守大人吉言。” 桑阳县守哪里敢承江长兮的谢,连忙道:“不敢不敢。” 桑阳县守命人备了辆新的马车给他们,又亲自将寒未辞和江长兮送上了马车,眼见着马车缓缓离开了城门口,渐渐的瞧不见了影子,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差点没虚脱,“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不说桑阳县守如何松了一口气,坐上马车的江长兮一想起桑阳县守那副送瘟神大爷一般的神态,就忍不住好笑,一路上都没停过。 寒未辞无奈地扶着她,看着她好笑而觉得好笑,“就那么好笑?” 江长兮点了点头,笑道:“我就是在想,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桑阳县守怕你怕成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寒未辞经常去他们家上房揭瓦呢。 “我在昨日之前,都没见过这桑阳县守。”寒未辞实话实说。 “是吗?”江长兮看着他,眼神探究,就是没说信还是不信。 寒未辞有些无奈,伸手抱她在怀里,低头在她脑袋上蹭了蹭,女儿香带着淡淡的药香,温馨好闻。 “他怕的也不是我,应该是我们,又或者说,是怕山谷那群刺客。”寒未辞说,“若我们没有遇到山谷的那些刺客,碍于身份,桑阳县守也会敬我怕我,但不会怕到巴不得我们赶紧走的地步。毕竟刺客一天没有抓到,就有极大的可能卷土重来。若我们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受了伤,他有什么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现在的我们在桑阳县守眼里不亚于洪水猛兽了。”江长兮感叹一声,没想到她也有被人如此惧怕的一天。 寒未辞看她装模作样一感叹,不觉得做作,反而觉得可爱到不行,让他爱到不能自拔。 低头偷了一个香,将她的惊呼都堵在口中,寒未辞满足的笑了笑。 临都那边早传来长公主平安无事的消息,离大婚也有些时日,回程就不那么急了,该吃饭的时候会停下来吃饭,入夜了也不急着赶路找了家客栈投宿,这样走走停停,等他们回到临都,已是七日后的事情了。 从山谷刺杀后,这一路平安顺利,再无任何波折,江长兮本来就没有多少担心,后面更是放开了胆子随寒未辞一路赏风景看山水玩了回来。 刚入临都城,寒未辞本来是让锦风先送江长兮回随安侯府的,可江长兮挂心长公主的病情,又让锦风转道去了长公主府。 秦陌也在长公主府,听说她和寒未辞不在临都的这些日子,秦陌三天两头往长公主府跑。和阳长公主病情渐好,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多,有秦陌这样活泼朝气的小姑娘陪在身边说话,她也觉得欢喜。多日相处下来,对于秦陌她是越瞧越喜欢。 相凉卿陪在一旁,忍不住跟闺娘酸道:”我发现我在阿娘这里的地位越来越低了。”好歹他是亲儿子吧,比寒未辞比不过,比江长兮比不过,如今比秦陌都比不过了。 闺娘也觉得秦陌性子活泼没有架子,确实讨喜。可自家小公爷也不能不哄着呀,“依我看呀,长公主最疼的人还是小公爷的。毕竟是亲儿子。” 费劲吧啦从外地赶回来没得老娘几眼好的亲儿子相凉卿呵呵,才怪! 闺娘知道相凉卿正憋屈着,哄两句哄不好,也就不费劲了,站在一旁不说话。 相凉卿撑着下巴,专注地听秦陌给长公主讲茶楼里听来的话本故事,讲临都姑娘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将她祖母娘亲又让她学规矩学女工了,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相凉卿就在想,怎么会有个姑娘这么能说呢,他还不嫌她烦,就乐意这么听着,真是见鬼了。 外面管家进来回禀,“长公主,小公爷,王爷和郡主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为了大舅兄的幸福 http://.biquxs.info/

“长兮妹妹回了?”秦陌惊喜地站起身,回头对长公主道:“长公主,我出去迎迎他们。” 和阳长公主也知道秦陌跟江长兮感情好,点点头笑道,“去吧。阿卿一起去。” 相凉卿面上带着不情愿,嘀咕道,“他们又不是不会自己走进来,也不是什么外人。”嘴上这么说着,他见秦陌已经跑出去了,还是快步跟上。 长公主瞧着,忍不住跟闺娘,“瞧我是养了个什么,就会口是心非了。” 闺娘也笑道,“小公爷就是嘴硬心软,长公主不是最清楚的吗?”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长公主嘴上嫌弃,面上却是乐呵呵。 闺娘就知道,在长公主的心里,谁也及不上小公爷的。 这边秦陌也没迎出去多远就遇见了迎面走来的江长兮和寒未辞,她笑着迎了上去,“长兮妹妹。南襄王爷。” “秦姐姐,来看长公主吗?”江长兮是知道秦陌心思的,在长公主府看见她,既意外,也不意外。她牵过秦陌的手,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果然瞧了相凉卿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看见寒未辞就挑眉,半开玩笑道:“舍得回来了?我当你们想玩逃婚呢。” 寒未辞瞥了他一眼,“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相凉卿呵了一声,转向江长兮拱手,道:“舟车劳顿,还要长兮妹妹过府来看母亲,我代母亲谢过妹妹了。” 江长兮侧身避开他的礼,笑道:“小公爷客气了。你和阿辞还有事情谈吧,我们就不打扰了。秦姐姐,我们去看长公主吧。” 秦陌自然应好。 寒未辞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温声嘱咐她道,“要回府时让人来书房支会我一声,我送你回去,正好去看看祖母。”寒未辞口中的祖母,自然是江老夫人。 江长兮点点头,“好。” 互道了辞,江长兮和秦陌一同去看望长公主,相凉卿在两人走后,一脸揶揄的笑看着寒未辞,“祖母啊,还没成婚就已经改口了?速度够快啊你。还怕媳妇跑了不成?” 寒未辞斜了他一眼,抬步往书房走去,“某些连媳妇都没有的人是不会理解本王心情的。” “……”相凉卿表示不受这份嘲弄,拔腿追去,“寒未辞你大爷,有媳妇了不起是不是,信不信爷分分钟找个媳妇给你看!” “不信!” …… 秦陌本来还想跟江长兮说安早瑜的,但考虑到这是长公主府,还没走两步就到长公主的院子了,她只好改了话题,问她好端端的去春城做什么。 江长兮想着秦陌正义感一向爆棚,尤其是对身边亲近的人更好,就见不得他们受一点委屈,若是让她知道了红丹草和白骨疫的事,肯定会大怒的,到时候闹大了不好。 江长兮淡淡一笑,还是决定不告诉她这事了,“我这不是要大婚了吗,祖母让王爷陪我会春城老家,拜祭拜祭祖宗,上柱香,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也算感谢他们冥冥中对我的庇护。” 秦陌虽然还有疑惑,但江长兮这个说法也说得过去,眼见长公主的院子到了,她也不便再追问,跟江长兮手挽手走了进去。 要有长公主院里的人进去通禀了,两人直接走了进去。长公主靠坐在软榻上,见两人进来,亲密无间的样子,眼睛笑得眯起,“瞧瞧这俩姑娘,感情这般的好,跟亲姐妹似的。” “两位姑娘都是又好看又懂事的,这秉性相似的人啊有共同语言,感情自然就好很多。”闺娘在一旁道。 “说得也是。”长公主点点头。 这时,江长兮和秦陌已经走到前面来了,两人动作整齐地朝长公主福了福身,江长兮道:“长公主安好。” “好好好,得亏了兮儿和辛先生妙手,我呀才能捡回一条命来。”长公主拉江长兮在近前坐下。 秦陌径直去了相凉卿坐过的位置坐下,皱了皱鼻子不满道,“长公主,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长兮妹妹和辛先生的好本事固然重要,但是没有他们,您也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长公主被秦陌逗乐了,笑了两声,指着她道,“哎哟,小姑娘真是会说话,这嘴甜得哟,都甜我心里去了。” 长公主拉着江长兮给她讲她在府中养病这些日子,秦陌每天过来陪她说话给她讲故事解闷,脸上的笑跟朵花似的,“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对了,听阿卿说你和阿辞去春城了?可是有要事?”长公主问道。 江长兮见长公主问,就知道相应庭等人都没有将春城白骨疫的事说出去,真是瞒得密不透风。她也无意说出去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便给了个秦陌一样的解释。 长公主果然没有怀疑,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她也没多问,“这是应该的。就该阿辞陪你去。这一路迢迢,定是累了吧?” “也不算累。王爷一路安排得好好的,停停歇歇也不急着赶路,没怎么累。”江长兮没听长公主问山谷刺杀的事,想着这事应该没有白骨疫瞒得好,长公主没有得到风声,应该是被相凉卿拦下了。 长公主点点头,夸了寒未辞两句,又拉着江长兮和秦陌聊天,说到江长兮和寒未辞婚期将近,又看看秦陌,自然想起了如今正在说亲的安早瑜。 她笑着道,“说起来,秦姑娘和兮儿,还有安国公府的安姑娘玩得极好吧?这兮儿的婚事就快落定了,听说安姑娘亲事也有眉目了,秦姑娘可有打算了?” 秦陌一听长公主问,就想起了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男子,脸上突然发红,不好意思道,“这……我这样的调皮,家里正头疼我不好管教呢,怕是没有人家看得上我。” “谁说的,我看你就很好啊,性子活泼,人也机灵,比那些有模有样实则最刻板不过的大家闺秀好多了。想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跟你一样的不拘后院,率直果敢。”想当年啊……长公主面上泛起丝丝怀念来。她瞧瞧江长兮,又瞧瞧秦陌,摆了摆手,“老了老了……” “长公主哪里老了,分明是成熟了,更迷人了。”江长兮看了秦陌一眼,回过头来对长公主道,“长公主,您瞧她脸可红可红了,莫不是想起了某位小郎君?” 秦陌一听,脑海中某位小郎君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脸上腾的更红了。 这次长公主可注意到了,眼睛亮了亮,跟发现新大陆似的高兴,“莫不是被兮儿说中了?秦姑娘心里已经有了心仪的小郎君?” 秦陌面上一哂,小弧度侧了侧身,躲开两人揶揄的视线,脸上热得厉害,“没有……” “那就是有了。”长公主很过来人的下判断,笑眯眯地追问,“是哪位小郎君如此幸运啊,竟然得了秦姑娘的眼。” “没有小郎君……”秦陌低声咕哝,瞪了一眼江长兮,“都是长兮妹妹胡说的。” “是是是,是我胡说的,就逗姐姐玩呢。”江长兮笑着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长公主也配合道,“对,她胡说呢,你看我替你打她。”说着,长公主还真抬手拍了江长兮一下,都没舍得用力。 秦陌一噎,看一眼就知道她洗不干净了。 从长公主房里出来,秦陌走在前头,任江长兮在后面如何追都不肯慢下脚步,明显气狠了。 “秦姐姐,我错了,你别生气。”江长兮紧追慢赶,冲上去一把攥住秦陌的衣袖,才使她停了下来。这时的江长兮已经气喘吁吁了。 “秦……姐姐,我真的错了,你……你……别……生气了。” “话都说不完整了,你还是歇着吧。”秦陌嗔怒地瞪她一眼,以手做扇给她扇风,撅着嘴道,“我知道你是想给我机会试探试探长公主的意思,可,可这种事情,我,我实在说不出口。浪费你一番心意了。” “可我看长公主还是挺喜欢你的。我就没见长公主这么夸过哪家姑娘。”长公主府大门前,江长兮喘平了呼吸,拉秦陌到一旁去边等寒未辞,边压低了声音跟她说话。 秦陌同样小小声的,“你啊。” “我……”江长兮无语,“我不一样。”她是寒未辞的王妃,长公主疼爱寒未辞,爱屋及乌,自然也对她疼爱有加,怎么能跟秦陌比。 “我就是不太敢,我还没问过相凉卿呢。万一他不喜欢我呢,我就在长公主那里露了底,多丢人啊……”秦陌说着说着就消了音。 江长兮顿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往大门看去,果然是相凉卿和寒未辞走了出来。 江长兮迎上去,拽了拽寒未辞的衣袖,“我跟秦姐姐一辆马车,有些事情。” 寒未辞看了秦陌一眼,微微蹙眉,有些不满,“这才刚回来,你就抛弃我了?” 江长兮有些好笑,扯着他的衣袖晃啊晃,“哪里舍得呀,就说说哥哥和安姐姐的事。秦姐姐昨儿见到安姐姐了,安姐姐现在可不好见,我去秦姐姐那儿探探口风。好不好,好不好。” 寒未辞被她晃得没办法,只好心软,“行吧,为了大舅兄的幸福,我也豁出去了。” 江长兮好笑地摇摇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无法不爱 http://.biquxs.info/

秦陌挨着江长兮坐,等马车慢悠悠走起来了,她才拉着江长兮小声说话,“你哥哥向安早瑜求亲的事儿你知道不?” 江长兮点点头,之前有听到一点风声,“听说哥哥被安世子打出来了。” “打出来这话虽然夸张,却也差不离了。我听哥哥讲,安世子跟他吐槽过好多次了,说你哥哥……”秦陌看了江长兮一眼,清明的眸里笑意不浅,“安世子说你哥哥跟只打不死的蟑螂似。” 江长兮一噎,有些无语地看着秦陌。 秦陌忍不住“噗嗤”一声,抱着她笑道,“你哥哥真是太厉害了,安世子那样的人,很少见他真的抓狂。” 江长兮也憋不住了,无奈地看了秦陌一眼,很不想承认地道,“耍无赖这种事啊,哥哥确实在行。” “我倒是觉得你哥哥这样也不错,虽然有点讨厌吧,但他这样锲而不舍地求娶阿瑜,也不阻挠她相看别家公子,完全的就是我就想娶你,你若有更好人家尽管去嫁,没有就考虑考虑我的意思。你都不知道,现在京里有多少姑娘羡慕她呢。” “羡慕谁啊?我哥哥还是安姐姐?”江长兮失笑道。 “当然是安早瑜啦。能等这样的郎君喜欢,难道不值得羡慕吗?”秦陌斜了她一眼。 江长兮无语,“哥哥只会这一招死缠烂打耍无赖了,并不值得提倡。我都怕他这样下去把安姐姐吓跑了,我这嫂子也得告吹。”要不是被吓到了,安早瑜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没个声啊。 江长兮意识到这话题有些歪了,赶紧说回正事来,“你不是说昨日见到安姐姐了吗?她现在如何了?可说接下来的打算?” 秦陌撇了撇嘴:“她还能如何啊,就是被困在家中,这里去不得那里看不得的受约束呗。约束使得人憔悴,她瘦了不少,不过精神头挺好的。她还跟我说起你哥哥来了。” 江长兮听到安早瑜人憔悴了时,忍不住皱眉。但一听到她提到了江长远,眼睛霎时一亮,“真的?她说哥哥什么了?有没有提她对哥哥现在是个什么意思?” “就说你哥傻,说你哥也挺好这样的话,昨天你哥也去了安家,安世子正巧在家,她听说后着急忙慌托人带话给安世子,让他别太为难你哥。”秦陌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点了点下巴,冲江长兮笑得神秘兮兮,“我觉得她对你哥也不是无意的。就是一直不松口,感觉是有什么顾虑。” 江长兮听言,大概能猜出安早瑜的顾虑是什么。到底还是柳府之事惹的祸。 秦陌听江长兮叹气,就猜到她肯定知道内幕了,“好啊,你果然知道点什么。你们两个也太过分了吧,竟然瞒着我有秘密。” “是有一点小秘密,但不是什么要紧的。”江长兮按下秦陌有些蠢蠢欲动的手指,笑着道,“不过是关安姐姐,得安姐姐来告知秦姐姐才好。” “这么严重,还要她亲口说?”秦陌鼓起腮帮子,狐疑地看着她,不会在诓她吧? “真的,没有骗姐姐。”江长兮笑着保证道,就差指天发誓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安姐姐的。” 秦陌双手抱胸前,哼道:“安早瑜我肯定会去问。你最好说的是真话,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哼哼!” 江长兮连忙再保证一番。秦陌这才放过了她。 “现在看来,安姐姐是有心结了。”江长兮幽幽叹了一声。 “你和安早瑜的小秘密就是这个心结吧。”秦陌撅着嘴道。 江长兮干干一笑,秦陌虽不满,但也知道江长兮不说,肯定是为了维护安早瑜某些不能说的事,她也就暂时不跟她计较了,道:“那打这个心结的是你哥哥?” “也许吧。”江长兮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得让安姐姐跟哥哥见上一面。” “确实没有什么比当面锣对面鼓地讲明白更好了。可是安家现在看安早瑜严得跟什么似的。”就连她去看安早瑜都是提前好几天打的报备,这种情况下让安早瑜见江长远,难如登天吧,“还有安世子,你哥哥做了啥,我看他真的看你哥哥超不爽。” 江长兮一脸苦笑,就安早年对江长远的态度这事上,她也确实无奈。 “这个一言难尽。”江长兮拉着秦陌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需要姐姐出大力气了。” 秦陌正苦于无计可施呢,“说来听听。” “我大婚那日,姐姐将安姐姐带来侯府,给我送嫁,倒是找个机会,让他们见上一面,如何?” “确实挺有难度的。”秦陌苦兮兮的,“那是你家耶,安世子盯你哥哥紧得跟什么似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怎么可能送羊入虎口,让安早瑜去你家给你哥白送机会。” “所以才说此事艰难,需要姐姐鼎力相助。”江长兮出主意道,“我大婚那日,安世子肯定要陪王爷迎亲的,他没时间盯着安姐姐。或许可以给安姐姐递个消息,若她自己愿意出来见哥哥,求一求国公夫人呢。” “这话倒不错。”秦陌想起昨日见到安国公夫人,她倒是对江长远颇为满意。毕竟江长远这样死缠烂打的要娶她女儿,勉强算得上诚心实意了。又有江老夫人做媒,江吴氏又被送去了春城,安早瑜一过门就能当家做主不必受气,想想谁不心动。 而且,听她父亲和哥哥说,随安侯向皇上请辞了,江长远一婚就承袭,妥妥的侯爵夫人可做,除了那几家位高权重的,谁家不心动。 心里一个合算,秦陌觉得此事可行,“安世子那边,我觉得还是不能瞒着。” 江长兮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秦陌的意思。安早年看她哥哥已经很不爽了,若是事后让他知道妹妹又偷偷跟她哥哥见面,估计会不顾及交情直接砍了江长远的。 自家哥哥自家疼。尤其柳府之事她家哥哥也是受害者,她还是不忍心打击太过的。“要不我去找王爷说项?” “你可以问问。”他们男人家的交情,秦陌表示她不懂。 好吧,江长兮也不懂,也不知道突然跟寒未辞提这事,会不会让他为难。 秦陌与江长兮说了一路,在侯府门前将人放下后就走了,称改日再过来拜会老夫人。 江长兮也不强求,牵着在门口等她的寒未辞进了府。 侯府现在只有老夫人和江长远在住了,但也不见丝毫的冷清,尤其是已经布置到前堂来的红绸喜灯,喜气升腾,红云满天映彩,红红火火的,一看就让人心头火热,喜气洋洋的。 看到这一幕,江长兮才真正感觉到,她和寒未辞的大婚之日近了。 寒未辞侧头看她,鲜活明亮的侧脸光彩照人,他心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踏踏实实跟落到实处一样,让人心安。 他攥着江长兮的手,捏了捏,感受着她的存在。这不是幻觉,亦不是在梦里。 感觉到他的动作,她偏过头来看他,洋溢喜悦的眸里带了点疑惑,“怎么了?” 寒未辞摇了摇头,牵着她往福康堂去。走到半路,有些话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能送你出嫁的只有祖母和兄长了,会遗憾吗?” “如今叫兄长,你是越叫越顺口了。”江长兮嗔了他一眼,提及随安侯,她再无悲无伤,像是彻底放弃了一样,“会遗憾吗?其实从来没有期待过。”毕竟她不是父亲期待的女儿,若非她嫁的这个男人是南襄王,有权有势得帝王青睐,或许他连送嫁的念头都不会有。所以啊,从来不敢去期待。 寒未辞蹙眉,看着这样故作轻松的她,心里泛起疼痛来。 “现在这样就挺好。”江长兮眉眼含笑,抬手抚过他微拧的眉心,“你要为我高兴,阿辞。我终于要嫁给你了,嫁给我心爱的男人。你会爱我护我宠我,会一辈子与我相依靠。而在我出嫁这天,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祖母和哥哥为我送嫁。家人,爱人,我都有。感动、欢喜、不舍、紧张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空隙装遗憾啊。” 寒未辞抓住她的手,眸底的疼痛还来不及展开,就已被她抚平了去,他轻轻叹息一声,将她拉入怀里抱着,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紧紧地抱着。 这个人啊,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她可以这样倔强,可以这样坚韧,挺过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后绝望到将对那个人最后一点的期待亲手抛弃。可抛弃了期待的她,没有因为父亲的不公,继母的恶意而变得冷漠绝情,而是更加的柔软温情了。就像一颗小太阳一样。温暖着他,救赎着他。让他不能不爱,无法不爱。 “兮兮,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江长兮缓缓地伸出手,红着脸回抱他,眼底是掩饰不掉的温柔似水。 虽然很享受这一刻的温馨甜蜜,但毕竟是在侯府主要的长路上,江长兮就算将头埋进寒未辞的怀里,也无法忽视那些落在她身上或善意或好奇或揶揄的视线。就算要出嫁了,她日后还是要回娘家的,她可不想每回娘家一次就让人这么看一次,再厚的脸皮也受不了啊。 江长兮红着脸推开寒未辞,拉着他蒙头往福康堂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他才不会欺负我 http://.biquxs.info/

老夫人对江长兮突然去春城的原因没有深究只与寒未辞商量了几句大定礼的事,待商量得差不多了,便摆摆手让他们先下去休息了。 江长兮见此,只好拉着寒未辞出了福康堂。 喊人打听了,她才知道江长远还在宫中值班,没那么快能回府。江长兮知道寒未辞离开多日,府中肯定还有公务等他,不好多留,只好遗憾作罢。不过斟酌过后,她还是将跟秦陌商量过的法子跟寒未辞说了。 寒未辞沉吟片刻,方才道:“你若觉得此法可行,让那二人见上一面也无妨。不过此事最好让早年知道。” 寒未辞与安早年相交多年,对他最是熟悉不过了,“他脾气虽好,但为人正直,最有原则不过。柳府之事虽知错不在兄长,但他妹妹有如今困境,他也脱不了干系,他本就有偏见在先。若再瞒他行事,怕会弄巧成拙。” 江长兮纠结了一会,还是道,“我和秦姐姐也有此顾虑,这不来找你帮忙说项。”她偷偷瞄了寒未辞一眼,见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难色。 江长兮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你说项,安世子也能松下口。总是要见一面,将事情都说开的。解开了心结,便是两人不在一起,日后男婚女嫁,也不至于一直牵挂于心,生了怨怼。” 稍句话的事,寒未辞倒不觉得有多为难,就是安早年那人有时也固执得很,不一定听他的,“我会找他说说的。就是你别抱太大希望。” 有希望就好了,就算最后安早年拒绝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我知道。” 拍了拍江长兮头,将她送回倚芳阁后,寒未辞先回了南襄王府,再让人去打听了安早年的去向。 江长兮回了倚芳阁,庆荣先她一步回来了。她不在这几日,倚芳阁有秀檀照料着,屋中整洁,窗明几净,与她走时别无一二。 赶了一日的路,又往长公主府折腾了一番,江长兮有些累了,打发庆荣去休息,吩咐秀檀暂时闭门谢客后,江长兮拉过被子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她醒来时室内昏暗,只有窗前台上燃着一盏灯,橙黄朦胧。 秀檀听见声响,掀开帷幕一看,果然江长兮已经醒了,正拥着被子低头呆坐,懵懵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秀檀走过去,掀起纱帐固定好,“姑娘醒了?可是饿了?厨房备了晚膳,在小炉上热着呢。” “嗯。”江长兮坐了会醒神。睡了这么久,减轻了几分下午的疲惫,也不觉得饿,“哥哥可下值了?” “半个时辰前下值了回府了,来了倚芳阁一趟,听说姑娘正睡着,便回去了。”秀檀扶江长兮起来,给她拧了帕子擦脸,“世子让奴婢给姑娘捎话,说姑娘跟姑爷商量的事他知道了,今日见了安世子一切顺利,姑娘今晚就不要折腾往他那边去了,让姑娘好好休息。” 确实有打算去找江长远的江长兮手上一顿,“哥哥去见过安世子了?” 秀檀点点头,肯定道:“世子是这么说的。” 江长兮想起类似安早年见江长远一次就要揍他一顿的传言,手下意识攥紧了帕子,“你可瞧仔细了,哥哥身上可有伤?” 秀檀被江长兮问得一怔,但见她神色紧张,是确实担心,便仔细回想了一番,“世子神色无异,健步如飞,不像受伤的样子。” 那就是没跟安世子起冲突了,看来江长远说跟安早年见面顺利的事不是在哄她的。江长兮放下心来,“传膳吧。” 秀檀听言,应了声是,马上下去传膳了。 江长兮擦完脸,拢了拢发,批了外衣走到外间,用过了晚膳后无事,喊来热水沐完浴,只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困意再度来袭,她顺从地躺下睡了。 一夜无梦到天明。 江长兮梳洗打扮后,去福康堂给老夫人平安。 老夫人正等着她来呢,“后日便是你的大定礼,宴请的名单也早已发出去了,新姑爷的喜服听说你已经绣好了?” “去春城前绣好了,已经着人给王爷送去了。”江长兮坐在老夫人身边,难掩羞红地道。 老夫人又一一问了些安排和细致之处,有些江长兮知道的,她答了,有些江长远安排的。他补上,没出什么差错。老夫人神色顿松,放心道,“那就好,那就好。” “远哥儿给安家的瑜姐儿也单独下了帖子邀她来,可是你的主意?”老夫人看了江长远一眼,问江长兮道。 江长兮闻言,抬眸看向江长远,正巧他也朝她看来,神采奕奕,飞扬恣意,没有半点在安国公府接连碰壁的颓废样。 江长兮挑了挑眉,“哥哥挺高兴的。” 江长远闻言,赶紧起身朝她拱了拱手,笑道:“还要多谢妹妹成全。” 江长兮掩嘴笑,“我可不敢居功。让安姐姐来的是安世子,说服安世子的是王爷,哥哥该好好谢谢他们二人才对。且我们也只是给哥哥造了机会罢了,能不能成事,就要看哥哥自己了。” 江长远自信满满地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妹妹放心,我定然努力把你嫂嫂娶回来。” 听着这样信誓旦旦的话,老夫人勉强板住脸,嗔了江长远一眼,“你们啊,人家姑娘可还没答应呢。” 她虽赞同他们的打算,也觉得两个人说开了会好很多,可男女私会还是大忌,老夫人总要提醒两兄妹一番,“虽说大婚那日,主要的热闹还是在王府那边。但咱们府里也有席面要摆的。人来人往,人多眼杂,你与瑜姐儿见面还是要稳妥些,万不可落了人眼实。”若两人能说开成事还好,若不能成事,传扬出去,对安早瑜的名声也不好。 江长兮点点头,对老夫人道,“祖母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她解释说,“我与秦安两位姐姐交好的事全临都的高门显贵都知道,我既请了秦姐姐来送嫁,安姐姐也没有不来的道理,这事就圆得过去。哥哥和安姐姐见面之时,秦姐姐安世子也会相陪左右,有人看见了也传不出什么去。” 老夫人左右一合计,是这个道理,勉强也就接受了这样的安排,“罢了罢了,你们小年轻有自己的想法,就照你们说的去做吧。”老夫人近来待江长远也是越来越和颜悦色了,温和慈祥地道:“我这把老骨头就等喝完你妹妹的喜酒,来年喝你的喜酒,也就圆满了。” 江长远朝老夫人恭敬地拱手,朝江长兮瞥去揶揄的一眼,“祖母还没吃到妹妹孩子的满月酒呢,待吃了满月酒,再圆满不迟啊。” 老夫人恍然,也看着江长兮笑道:“你说得不错,不错。” 江长兮闹了个大红脸,扯着老夫人的袖子羞赧,久久不能平复。 转眼就到了大定礼这日。 随安侯府一大早就是一片忙乱的景象。 寒未辞也是下了大功夫的,那一抬抬聘礼从南襄王府出来,长长的队伍绕了两条最热闹的主街一圈,一路抬进了侯府,堆到了倚芳阁的院子里。那满目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头面首饰,整齐罗列在院中,谁人进来一瞧,都要震惊羡慕得说不出话来。 加上现在的侯府几乎是江长远当家做主了,虽然匆忙,但他也没忘记拿了江吴氏留下的嫁妆单子一一核对了,再从公中、私中划了些器物添进去。 江长兮看了一眼,小半个侯府的家底都进去了。她微微皱眉,觉得不妥,“哥哥和阿言还要娶媳妇呢,哥哥不为自己留,也要为阿言留啊。” “放心吧,哥哥还能让自己和阿言娶不上媳妇啊。”江长远放下单子,道,“我可打听了王府那边的聘礼单子,说是十里红妆绝不过分,你的嫁妆总不能输给他的。” 连这个都要攀比,江长兮有些无语,她还以为哥哥跟寒未辞已经握手言和了呢,“南襄王府如今就他一人,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分家产,情况跟咱们府里也是不同的。” “不管,为了这单子我两天没合眼了,没力气改了。”江长远兀自敲定了单子,递给管家去办了。 可到了大定礼晒妆这日,江长兮看着院中跟王府聘礼放在一处明显相当的嫁妆,顿时觉得头疼,看来那日她看到的单子并不全,江长远后面肯定又添了不少。 “快要闪瞎了我的眼。”秦陌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回来,啧啧道,“不止王爷下了血本,江长远也是舍得了,光这院中摆着的,就够人眼红羡慕的了。” “姐姐也觉得太过张扬了?”江长兮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 “是张扬了些,也没什么不好的。让人瞧瞧南襄王有多看重你,叫别人日后不敢欺负了你去。”秦陌收回目光,笑嘻嘻地道:“嫁妆丰厚也有丰厚的好处,能让王爷也知道知道,我们长兮妹妹背后也是有人的,他将来也不敢欺负了你去。” 江长兮冲她羞怯一笑,“他才不会欺负我。” “是是是,你家王爷最好最爱你了。哎哟,我的牙,真是要酸倒了。”秦陌捂着腮帮子哼哼唧唧道。她伸手入怀,摸出来个盒子丢到江长兮怀里,“给你的添妆礼。”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定情信物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对的龙凤紫金牡丹并蒂钗,其中凤钗的钗尾坠着紫金流苏,流苏状似凤尾,富丽华贵,价值不菲。 江长惊了一下,只觉得这对龙凤钗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这钗也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收。”说完,将盒子盖上,就要还给秦陌。 秦陌不接,又推了回去,嗔了她一眼道:“哪里有送出去的添妆礼再收回来的道理,你也不怕不吉利。龙凤钗怎么了,敌得过你我姐妹情深。何况这礼也不全是我送的,还有二哥,还有我们秦国公府。” “你也别怕戴上这龙凤钗越矩,这钗本来就是皇上赐的,也非真龙真凤,而是蟠龙青鸾,你家那位是世袭王爷,你以后就是王妃了,蟠龙青鸾不逾制,也刚刚好。”秦陌见江长兮一直不肯收下,佯装恼怒地哼道,“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哪里来的那么婆婆妈妈。” 江长兮无法,只好收下了,同时感叹道:“今日姐姐给了我这么大的添妆礼,日后姐姐成婚了,回过去的添妆礼就够我头疼许久了。” 秦陌一听乐了,哪里还有方才的恼怒样,“那你可得好好想想了,若是不合心意,我可是不收的。” 江长兮看着她那口是心非的傲娇样,忍住笑出声,“是是是,定然找个最合姐姐心意的礼。” 两人正说笑着,前头就传来热闹的声音,两人齐齐转头看去,正是今日上门添妆的女眷都陆续过来了。 众人刚一踏进门口,就瞧见院中堆放开来的各色首饰绫罗,名画珍玩,箱笼锦匣,几乎看花了众人的眼。 “我也算是见识过的人了,可多少家成婚,包括我自己的在内,也没瞧见这么大阵仗的。”安世子妃因丈夫和小姑子的缘故,较其他人跟江长兮亲近些,说话也就没那么拘谨,“不说王爷的聘礼,就这嫁妆,也是少见的丰厚呢。” 江长兮一一给夫人们问过好,才被姑娘们簇拥到另一边谈话。听安世子妃这般说,她低头娇笑道:“哥哥待我极好。” “亲妹子,不待你好待谁好去。”安世子妃拍拍她的手,带着些宽慰的意思。她闺中时也听过一些随安侯的风流韵事,对江长兮在这侯府中的尴尬处境。 可如今随安侯辞官带着江吴氏去了春城,侯府中全是江长远在当家做主。江长远能不受父母影响,如此费心替江长兮筹备婚事,替她做脸,在为兄上,江长远无疑是个好的。这样的好兄长,未必成不了好丈夫。 或许,他和小姑的婚事,也不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安世子妃走神了一下,也没有忘记她今日来的主要目的。 安世子妃从贴身婢女手中接过锦盒,抚着上面的漆金刻纹道:“这是小姑托我带来的添妆,贺郡主和王爷新婚大喜,夫妻和顺。” 江长兮早知道今日安早瑜不能来了,也没有多大的失望之色,接过锦盒给秀檀拿着,“谢过世子妃,也谢谢安姐姐。” 其他女眷自然也是备了礼来的,江长兮让秀檀收下,一一福了福身谢过,陪着说几句客套玩笑话。 倚芳阁里热热闹闹的一片,直到前边传来姑爷来催妆的消息,众人更是哄笑一团,打趣揶揄地闹着江长兮。 江长兮被闹得面上通红,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秦陌最是活泼不过的性子,平时有这种事她都是闹得最凶的那个,可今日被闹的是江长兮,她反而护起犊子了,帮着江长兮搭腔应付那些八卦的夫人们。 前头吹锣打鼓地闹了许久,待到老夫人安排的全福夫人捧来姑爷送来的凤冠霞帔一类,前头的热闹才稍稍散了些,又有安世子妃和秦陌招呼倚芳阁里的夫人姑娘们去前边水榭的席面喝酒吃菜,又是一阵热闹盈天。 待到酒席散去了,江长远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饶是十二月的天,身上的里衣也湿了一半。 他挥了挥手留下管家和下人收拾残局,拎起衣领闻了闻,酒味汗臭连他自己都受不了,只好先叫人备水沐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才往倚芳阁去。 倚芳阁里,送走了秦陌的江长兮也沐浴过换了衣裳了,此时正坐在屋中见老夫人安排给她的陪嫁嬷嬷和丫鬟。 众人见江长远进来,纷纷行了一礼。 “哥哥。”江长兮摆摆手,众人识趣,先行退了出去。 江长远看了一眼院中的聘礼嫁妆,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妹妹坐,同时赶来庆荣,吩咐她去院中取样东西来。 不一会儿,庆荣就取回了江长远说的东西。 江长远将它推到江长兮面前,“这是王爷交代的,随聘礼一同送来的,说是给妹妹的定情信物,妹妹明日出嫁,一并佩戴。” 江长兮面上一红,想着寒未辞特意交代,也不知是何物。可要她当着哥哥的面打开,又有些抹不开面子,锦盒拿在手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长远岂会不知妹妹的心思,还算善解人意地道,“等无人的时候你再看也不急,又不会跑了。” 江长兮听言,自然顺坡下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 江长远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么娇娇柔柔的妹妹,想他第一次见她时,她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只,躲在她亲生母亲的身后偷看他。转眼间,她都这么大了,要嫁人了。 江长远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嫁去王府后要好好的,想家了就回来看看。祖母有我照料,你也不必太挂心。” “哥哥……”江长兮眼睛红了红,忍着泪道:“明日你要跟安姐姐好好说,见了安世子也别犯冲,我还等着喊嫂子呢。” 江长远有些好笑,抬手弹她额头一下,“这还没把自己嫁出去呢,就想操心我的婚事了。你也想太多了。” 兄妹俩又说了好一会的话,直到管家有要事找来,江长远才出了倚芳阁。 此时天已经黑了,庆荣进来点上烛火,看见江长兮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锦盒静静发呆。 窗外,月上枝头,风微微寒凉,吹散天边的沉云,露出点点星子来。 “明日定是个好天气。”庆荣扶着窗,看见秀檀招人搬了热水来,她忙走到柜子那边,给江长兮找要换的衣裳。 江长兮看了眼窗外,薄云轻纱,星光点点,说是晴空万里也不为过了。希望明日真是个好天气。 她淡淡一笑,起身走到屏风后,褪了衣裳沐浴。 沐完浴出来,她将锦盒拿在手里,踌躇了半晌,还是将锦盒打开了。 锦盒里静静躺着一枚坠子,坠子形似玉佩,通体雪白,外围雕刻镂空花纹,细看之下竟是缠枝海棠。而坠子中间则雕出一颗星星的形状来。星星棱角分明,打磨平滑,摸着并不割手,反而触手生温。 江长兮将坠子握在手中,小小的坠子还没有她的掌心大呢,可缠枝海棠栩栩如生,星星熠熠生辉。可见这小小的一个坠子藏了多了用心,就是…… “这坠子真好看,就是络子打得丑了些。”庆荣收拾好东西,走过来一瞧,一眼就瞧见了她手里的坠子。 听庆荣说络子丑,江长兮“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可不是丑嘛,也不知是谁打的,歪歪扭扭不是少了针就是缺了脚,根本看不来是什么样式的络子。 可江长兮拿在手里,就是爱不释手。 庆荣在疑惑,“姑娘哪里来的坠子。”再一看,看见了梳妆台上被打开的盒子,庆荣掩嘴笑了,了然道:“原来是姑爷给姑娘的定情信物。这络子不会是姑爷亲手编的吧?” 可不是他亲手编的。若不然,这缺针少脚的络子哪里会挂在这坠子上。真是个笨男人,连最简单的络子都打不好。 江长兮坐在梳妆台前,紧攥着玉坠子的手贴近心口。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乱了几拍。玉坠子为什么是星星形状的呢?难道有什么深意?或者对寒未辞而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江长兮拍了拍热热的脸,不能再想了,快睡快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第二日,果然是个万里晴空的好日子,冬日和煦,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送嫁的秦陌和安早瑜早早被接来了倚芳阁,江长兮更是三更天就起来了,全福夫人为她梳了头挽了发,戴上凤冠,穿上喜服。 秦陌、安早瑜等人眼前一亮,“早知长兮妹妹貌美,如今这凤冠霞帔一衬,更是美艳绝伦。” 安早瑜点点头,也道:“长兮妹妹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了。” 江长兮看着镜中的自己,闻言好笑,“那是安姐姐、秦姐姐还未穿上这一身嫁衣,安姐姐才会说这话吧。”她转身看向安早瑜,拉住她的手,“安姐姐……” 安早瑜明白她要说什么,手轻拍了拍她,扫了眼屋中的人,“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江长兮也知这事不能明目张胆提出来,连安姐姐懂了,也不再多说。 前头,迎亲的锣鼓声渐渐近了,锦毓姑姑从外面进来,“迎亲的队伍快到了,姑娘可好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婚之喜 http://.biquxs.info/

“好了好了。”秀檀连忙应了一声,扶着江长兮起身。还有陪嫁的丫鬟在后面给江长兮提裙摆,几人簇拥着新娘子出去。 两方人刚一照面,锦毓姑姑眼中闪过惊艳。只见江长兮一身霞帔似火,容色倾城,一颦一笑,艳丽不可方物。 “哎哟,我们姑娘可真真的好看。”锦毓姑姑上前来,抖开手中的红盖头,呈上去,“这是老夫人早就备好给姑娘的,姑娘快快盖上,新郎官已经到门口了。” 锦毓姑姑话落,江长远已经从院外转了进来,一见到江长兮,亦是一怔,眸中闪过惊艳,他笑道:“妹妹真好看。” 江长兮脸上一红,唤了声“哥哥”,微微弯腰让锦毓姑姑给她将盖头披上。 江长远走上前来,冲秦陌几人拱手一礼,看见安早瑜时微微顿了一下。 秦陌笑得揶揄,轻轻撞了安早瑜一下,得来她一记嗔怒的瞪视,秦陌笑得更欢了。 江长远冲二人微微一笑,走到江长兮面前,“妹妹,我背你。” 红盖头下的江长兮看不见江长远的神色,但他这极轻柔极温和的话还是引得她眼眶一热,声音里带了点哽咽,“嗯。” 乖乖地趴扶在江长远的背上,他也是习武之人,虽然看起来清瘦了些,但步子极稳当,走得不快却一点儿也不颠簸,“妹妹,以后要幸福快乐呀。” 江长兮点点头,红盖头上的穗子随着她的动作一颠一颠的,分外喜感,“哥哥也要幸福。” 江长远“嗯”了一声,拐上去往大门的廊桥。 闹喜道贺声越来越响,江长兮能感觉到江长远背着她越来越靠近大门,随后一道灼热的视线紧随而来,她心头颤了颤,已经猜到这道视线来自于谁。 江长远也不想耽误吉时,都到这个地步了,将妹妹交给寒未辞他也很放心。 从大舅兄手中接过新娘,在司仪的一声高贺中,寒未辞将江长兮送上花轿,这才走到马前翻身而上,喜庆的喇叭唢呐一路鸣唱,簇拥着新郎的骏马、新娘的花轿绕着临都城最繁华的几条大街走了一圈又一圈,那一抬抬的嫁妆从东城排到西城,从北城排到南城,真真的十里红妆。 迎亲队伍里,相凉卿听着这一路道贺声、恭喜声,再看看一身喜服的寒未辞,这火红的颜色将人都烧暖了许多,眉眼俊逸,飞扬雅致,真真是个俊俏公子。 他有些称羡道:“连阿辞都成婚了,真是没想到。还以为他这破脾气,得孤独终老呢。” 骑马走在他身边的秦世萧忍不住好笑:“王爷大喜的日子,小公爷这话可不能让他听见了。” “怕什么,今晚他还要靠老子挡酒呢,他还敢打我不成。”相凉卿有恃无恐,哼哼两声又道,“阿辞都成婚了,秦二,你什么时候有个消息啊?” 秦世萧抬眸看前方,淡淡一笑,“你都还没影呢,急我作甚?” “谁说我还没影的。”相凉卿冲他挤眉弄眼,笑得嚣张。 秦世萧没想到他这个反应,怔忡一下,恍然道,“小公爷难道……” 相凉卿得意一笑,点点头,承认了秦世萧的猜测。 秦世萧莞尔一笑,很为相凉卿高兴,想着能入相凉卿的眼,也该是个极好的姑娘,“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如此福气,得小公爷青睐。” 走在最前头的寒未辞听完,头也不回地慢悠悠地来了句,“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 相凉卿得意的笑意一僵。 秦世萧疑惑顿时,“咦”了一声,“是我认识的?”他认识的姑娘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啊,基本都是京城高门显贵家玩得好的几位公子的姐姐妹妹们,算上知道名字的,说过一两句话的,没有几十也有十几吧,但是他答案不会是他想知道的,是他不喜欢的姑娘?还是不愿相凉卿与之相好的姑娘?有这样的姑娘吗? 秦世萧问号多多,脑子有点打结啊。 紧张地盯着秦世萧看了好一会,见他纠结来纠结去似乎没抓住关键,相凉卿不免松了一口气,转头就对寒未辞的后脑勺怒目而视。别以为今日你成婚老子就不敢揍你啊,把我未来媳妇给吓跑了老子跟你没完! 就是不回头的寒未辞感觉到了相凉卿抱怨的怒火,他心情舒朗地缓缓一笑,忽然很想将那个叫他魂牵梦萦的人儿拥入怀中。 前面就到南襄王府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人群沸腾,锣鼓喧天。 江长兮感觉到队伍停了下来,接着是花轿稳稳落下,她知道,这是到南襄王府了。 她突然有些有些紧张,攥着袖子怕攥出褶皱来,只能攥着自己的手听心脏怦怦乱跳,听外头传来的一声声锣鼓吹打,司仪喝彩,人声响动。 忽然,轿中一亮,寒未辞挑开轿帘,朝她伸出手来。 江长兮看不见他的样子,却看得见他的手,也认识他的手,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掌心宽厚且温暖安全,是她这一生心之所向。 江长兮掩盖在盖头下的唇无声扬起,寒未辞却能感觉到她轻盈的喜悦,伸手去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俱是轻轻一颤。 寒未辞忽然打开帘幕,整个人钻进花轿中,在江长兮低低的惊呼声中,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将她拦腰抱出了花轿,抬步向王府走去。 司仪一怔,张口要呼不合规矩,被相凉卿和秦世萧齐齐捂住嘴巴,相凉卿善意提醒道:“南襄王大喜的日子,不宜有任何不适的声音,你懂得?” 秦世萧亦是温润一笑,拍拍司仪的肩膀,温声道:“我想王爷这个时候更爱听的是吉祥话。” 司仪在两位爷‘和善’的目光下,一身冷汗连连,忙不迭的点头,这才得到解脱,赶紧追上寒未辞的步伐,闭眼不见新郎抱着新娘跨火盆跨马鞍等等一切必走流程,什么红红火火平平安安的吉利话不带重叠地往外蹦,回头看见相凉卿和秦世萧朝他肯定地竖起大拇指,司仪才如释重负一般,与众人簇拥着新人到了喜堂。 喜堂里,红绸喜字,喜气洋洋。 满堂宾客观礼,看见寒未辞抱着江长兮进来了,众人也是一怔。 寒未辞不看他们,将江长兮放下,立即有喜娘将红绸拿过来,寒未辞和江长兮一人一端拿着。 寒未辞看向上首主位,那里只摆放着一张椅子,椅子上端端正正放了一尊牌位。 那是他的母亲,南襄公主。 在他母亲旁边的位置上,他命人另放了一把椅子,端坐着和阳长公主,他姨母。 这两个人,一个是生他的亲娘,一个是护他养他长大的姨母,她们都是他这辈子最敬最爱的人。 他可以没有父亲,可以没有祖父母,可以没有兄弟姐妹,但不可以没有她们。没有她们,就没有寒未辞。 今日,他成婚了,她们都该受他和妻子的这一拜。 他如此她们所愿的安然长大了,也会像她们期望的那样,继续安然幸福地活下去,与江长兮长长久久。 “行礼!一叩首,拜天地!” 礼乐起,在司仪的高贺声中,寒未辞和江长兮跪下叩首。 “二叩首,拜高堂!” 寒未辞和江长兮向南襄公主的牌位和和阳长公主恭敬叩首。 “三叩首,夫妻对拜!” 寒未辞和江长兮转身,对着彼此,郑重而缓慢地拜下。 “礼成!送入洞房!”司仪激昂的喝彩声掩盖在周围欢呼道贺声中,寒未辞揽着江长兮被众人簇拥着往寒未辞的北苑走去。 江长兮看不见路,被寒未辞揽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陌生的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一切,她却一点也不慌,一点也不乱,反而因为他而心安无比。 两人被热热闹闹地拥进了新房,喜娘唱着长长久久、多子多福的吉利话,请新郎掀盖头,请新人饮交杯酒……一众繁琐的礼节走下来,屋里的喜娘、全福夫人、丫鬟们才簇拥而出,屋里才显得安静了些。 寒未辞低头紧紧盯着她,素净的小脸不像上了妆的样子,脸上的红晕烧到了耳朵后,娇俏羞怯,妍丽得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江长兮却被他灼人的视线看得有些发慌,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长得好看。”寒未辞动了动手指,声音略微紧绷道。 江长兮垂下头,掩不住她越发红热的脸颊,“你……” “说的是真话。”寒未辞在她身边坐下,捧起她的脸转向他这边,低头轻轻印下一吻,“怎么看都看不够的好看。” 江长兮呼吸一滞,没有推拒。 寒未辞辗转加深这一吻,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江长兮觉得有些晕,手攥着他的衣服,呼吸不知该放缓还是该急促,心怦怦跳得比下花轿时还要快了许多。 好似过了许久,又好似只有一会儿,寒未辞终于舍得松开了她,张口正欲说话,院子里就传来相凉卿等人的喊声。 “我说寒未辞,你就送个新娘怎么还不出来啊,你不会忘了前面还有满堂的宾客在等着你吧?” 秦世萧这回也不拉他了,跟着揶揄道:“大概是温香暖玉,乐不思蜀了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着了你的魔 http://.biquxs.info/

“秦二,你这可错了,王爷的蜀可在新房里呢。” “就是就是……” “就是个鬼啦!寒未辞你出来敬酒,被指望老子全给你抗下!”相凉卿在外叫嚣,“你再不出来老子进去拖人了,见了你美貌的新娘可别怪我哟……” 众人都在哈哈笑说相凉卿不要脸,相凉卿似乎喝了酒,酒壮怂人胆,一个劲的起哄要寒未辞出来,外面的人都快拦不住了。 江长兮看一眼歪在她身上一动不动的寒未辞,不由觉得好笑。她伸手推了推他,“再不去,他真要闯进来了。” 寒未辞埋首在她颈间,哼了哼,“他敢!” 字句吞吐间,温热的气息喷洒,江长兮有些怕痒地缩了缩脖子,心怦怦跳得厉害,“他不敢,但我怕。” 江长兮又推了推他,低声温语,“我今日只是你的新娘子,才不要叫别的男人看了我去。” 寒未辞闻言,身子一颤,终于舍得从她脖间抬起头,捧着她的脸哄道:“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江长兮脸上发热,撇开眼不肯再说。 寒未辞挪了挪身子,正对上她的眼,继续哄,“乖,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江长兮咬唇,不好意思再说。 寒未辞紧紧地盯着,吻了吻她的眼睛,还是哄着,“再说一遍,嗯?” 江长兮被他吻得一颤,他再要落下一吻,江长兮挨不住,只好紧张地抬眸看他,红着脸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的新娘子。”寒未辞痴迷地喃喃念了一遍,心头颤颤,根本不受他控制。寒未辞突然松开她,捂着额头道:“真是,着了你的魔。” 江长兮一怔,“所以呢?” “所以呢……”寒未辞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十分认命,“我甘之如饴。” 江长兮抿唇笑,又羞又怯。 羞怯间,相凉卿几人在院外的叫嚣更盛了,都开始讨论起寒未辞是不是忍不住先洞房花烛了,江长兮一听,整个人都红了,忍不住推他,“你……你快去吧……”再不去,还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惹人羞的话来。 寒未辞无奈地看着快红成虾的江长兮,也不由觉得好笑。她还戴着凤冠,无法拍她的头,寒未辞只好忍下,“还是这么容易害羞,这可怎么好?” 江长兮涨红了脸,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你……快去吧。” 寒未辞知道不好再逗她,怕晚时候回来遭罪的是他自己。只好顺应她的意思离开,“庆荣、秀檀都在外面,若是觉得无聊了,让她们进来陪你。” 江长兮点点头,她又不是孩子。 寒未辞笑笑,他自然知道她不是孩子。只是怕这样的日子里,她会紧张害怕。 寒未辞走了出去,相凉卿几人看见他出来了,又是一阵口哨哄笑,一群人喜气洋洋的,更惹得江长兮红了脸。 没一会儿,外面的笑闹声渐渐远远了,江长兮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肯定红得不能看了。 庆荣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唤了声姑娘。 江长兮捂了捂脸,短时间内温度是不可能降下来了,她只好放弃,清了清嗓子,平稳了一下呼吸才开口,“进来吧。” 庆荣闻言推门,她一个人进来的,走到近前来,“姑娘,王爷走之前吩咐了膳食和热水,都已经备好了,姑娘要用吗?” 江长兮没有答话,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庆荣见此,笑道:“离天黑还有时辰呢,姑娘今日还未进食,不如先吃点东西吧?” 一日未进食,江长兮确实有些饿了,摸了摸肚子道,“行吧。”她刚要站起来,就绊了一个趔趄,头上凤冠的流苏因她这一绊噼里啪啦地一阵脆响。 江长兮这才想起自己还顶着一个巨重巨华丽的凤冠,她说脑袋怎么这么沉呢。 江长兮赶紧招庆荣帮忙,“先帮我把这凤冠摘了吧,再让人提热水进来,我先把这身衣服换了,再用膳。” 庆荣也看出江长兮不好受,点点头,出去如实支会了秀檀一声,再折回来帮江长兮卸了凤冠。 凤冠一摘,江长兮才感觉到轻松,真是太不容易了。她照了照镜子,发现两边额角都压出青紫印子来了。 秀檀让人将热水提到屏风后,过来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江长兮额上的印子,忍不住惊呼,“姑娘,都压出印子来了。”她赶紧去翻嫁妆箱子,将江长兮药箱子给翻出来。 庆荣看着那两道印子,也是唏嘘不已,“成婚虽是大喜事,就是没一件容易的。” “每一对男女从互相倾慕,到终成眷属,本来就没有多么容易,但经历过了,纵有心酸悲痛,想来也多是甜蜜的。”江长兮按了按涨疼的额角,心里欢喜甜蜜得很。 秀檀一看江长兮这样就知道她有多欢喜了,抱着药箱子走近前来,一边打开找药,一边笑着揶揄,“世间男女千千万,唯有我们姑娘和姑爷最甜蜜不过了。” 江长兮被她笑得脸红,伸手就去挠她痒痒,“笑话呢,嗯?” 秀檀被逮个正着,躲了几下,赶紧求饶,“好姑娘,快饶了奴婢吧,奴婢还要给姑娘上药呢。” 江长兮这才肯放过她,“看你还敢笑话我。” 庆荣在一旁捂嘴笑道:“姑娘嫁了人,反倒越来越孩子气了。” 江长兮闻言,也忍不住失笑, 喜服繁复,江长兮一个人脱不下来,只好让庆荣和秀檀帮忙。水温正好,江长兮泡了一下取寒,去了一点疲惫就出来了。 庆荣从带过来的嫁妆箱子里翻出来一套轻便保暖的衣裙给江长兮换上,饭菜已经摆好上桌了。 江长兮接过秀檀递来的筷子,慢吞吞地吃着饭,吃了个半饱就放下筷子了。秀檀领人进来收拾了碗筷。 庆荣抱来医书话本子一类的书籍三四本,都是从侯府带过来的,正好给江长兮解闷。 江长兮翻了翻,兴趣缺缺地抬头看向窗外,隐隐还能听见前堂觥筹交错的热闹声响。 庆荣看了眼江长兮拿在手上的书,是她平时最爱看的,今日倒是兴趣寥寥了,她抿唇笑道:“姑娘在想王爷吧。我看小公爷他们今日热情得很,不到天黑,怕不会放王爷回来呢。” 江长兮想想也是,且看相凉卿那群人今日的态度,别说挡酒了,怕还会拼命地给寒未辞灌酒了。毕竟能这样灌他酒的机会太少了。 江长兮微微皱了下眉,“去吩咐厨房,给王爷熬一碗醒酒汤。就按师父给的方子熬,那个我看管用些。”前段时间江长远因安早瑜的事心有郁结,时常酗酒,她就跟辛泽讨了这么个方子,收拾东西的时候一并带过来了。 庆荣应声去了。 江长兮想起江长远,更没有心思看书了,满脑子都是不知道他跟安早瑜谈得如何了,事情是否顺利,她还能不能有嫂子了。 这一想,又觉得自己委实心急了些,八字没一撇呢,就想着要嫂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如今她大婚了的缘故,就恨不得身边的人都赶紧大婚,也如她一般幸福才好。 就这样坐在窗前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隐隐黑了下来,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吵嚷嚷声,江长兮侧头看去,是相凉卿等人簇拥着寒未辞回来了。 寒未辞似乎喝醉了,被几人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进了院子,相凉卿几人还在吵着要闹洞房。 寒未辞扶着相凉卿的肩膀,似乎跟他说了什么,相凉卿脸色一变,大骂寒未辞奸诈,如烫手山芋一般将他丢给锦风,回头卷起袖子主动去拦其他要闹洞房的人。 江长兮看到这里,眉梢轻挑,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好笑。 相凉卿好容易才将人都哄了,院子里又静了下来,锦风扶着寒未辞进屋,江长兮迎上去帮忙将人扶进里屋床上。 江长兮看他喝得泛红的脸,眼神都带了几分迷离了,心疼地抚了抚他的脸,“怎么喝这么多?” 寒未辞脸正热着呢,江长兮的手微微凉,解热,他蹭了蹭,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哼,“唔……” 看来是真醉了。都醉成这样了,还能威胁相凉卿帮他挡人。江长兮好笑地摇摇头,让庆荣将醒酒汤端来,又让人备热水。 她凑过去扶寒未辞,“先起来喝醒酒汤,再去沐浴更衣,完了再睡好不好?” 江长兮轻哄他,“这样睡才舒服,嗯?” 寒未辞抬起双手攀上她的脖子,将她往身上一拉,江长兮跌进他的怀里,惊呼一声。 寒未辞睁开眼睛看他,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映着她的样子,清明无比,哪里有醉的样子。 “你怎么……” 寒未辞揽她在怀里,感受着她的存在,突然觉得心安了许多,“若不如此,你家夫君我还在前堂任人灌酒呢。” 听见夫君二字,江长兮脸上又是一共,伸手推他起来,“喝了那么多酒,没醉也臭死了,去后面把衣服换了。” 庆荣将醒酒汤端了进来,江长兮拉他起来喝了,又赶他到屏风后,才折回来打开柜子,给他找要换的衣裳。 第一百八十八章 如今我有你 http://.biquxs.info/

将衣服找出来,江长兮在屏风外站了好了一会,听里面的水声阵阵,脸上发烧。 她闭了闭眼,终于在水声停歇的时候鼓足了勇气走进去。 一进去,就对上寒未辞盈满笑意的眼。 她惊颤了一下,险些将手里的衣服都丢了出去,“衣……衣服我放这里了。” 江长兮故作淡定地将衣服挂在架子上,在寒未辞浸满揶揄笑意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寒未辞看着她连蹦带跳地逃走了,失笑地摇了摇头,他家娘子真是,太害羞了。 跑回房间的江长兮碰了碰脸,忽然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大婚了,是夫妻了,她还这样……反应未免太大了些。 江长兮扶额,坐在床边失声而笑。江长兮,你在怕什么呢,那是你的夫君,是要同你相携走过未来的人,你怕他做什么。不怕不怕…… 做完心理建设,江长兮做了两回深呼吸,屏风后传来脚步声,江长兮呼吸一滞,一颗心怦怦又开始乱跳。 还真是,没完没了…… 江长兮都有些受不了自己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江长兮一颗心也随之越跳越快,寒未辞在她身边坐下,她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江长兮一颤,脸上更热了,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啊。”寒未辞好笑地道,抬手捏了捏她发红的耳朵,“火都烧到这儿了。” 他话一落,江长兮的脸嘭的一下烧得更厉害了,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 寒未辞有些无奈,“你怎么这么害羞呀?” 江长兮也很无奈,还觉得很好笑,“我就是,就是有些点紧张。还,害怕……” “怕什么?”寒未辞凑近她,一张俊脸完完全全的映在她眼里,温和浅笑,喜上眉梢,“怕我?怕你?还是怕这场婚约缔结?” 江长兮看着他,抿唇不语。 “兮兮,我们大婚了。”寒未辞紧紧盯她的眼睛。就去她的眼里只有他一样,他的眼里也只有她,“从今以后,我有你,你也有我,我们都不再是孤独的人了。所以别怕。” “寒未辞……阿辞……”江长兮张手向前,投入他的怀抱里,心因为他那句别怕颤栗,也因为那句别怕安定,“我从小没了娘,有爹像没爹,幸得祖母庇护,却也是半生孤苦。我不会爱人,第一次做人妻子,不擅长人际来往,我还有很多很多不懂不会。” “真巧,我也是从小没娘,父亲那一家人早断了来往,我有个很好很好的姨母,我也是半生飘零,也是第一次为人丈夫,我还脾气不好,得罪了挺多人。但我爱你。”寒未辞紧紧的抱住她,恨不得将她融进身体里,“兮兮,人生来就不是全才,人人都有不会不懂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还有余生呢。余生若长,我们就一起慢慢地学,学你想学的,爱你所爱的。若余生很短,我们能学多少是多少。只要能与你在一起,能多活一天,都是幸福的。” 江长兮在他怀里闭了闭眼,眼泪溢出眼眶。 寒未辞感觉到她的泪意,紧紧拥着她,心疼地拍拍她的后背,“乖,别哭了。” 江长兮眼睫颤了颤,金豆子掉得更多了些。 寒未辞无奈地叹息一声,“兮兮,再哭我可要吻你了……” 江长兮吓得眼泪一滞。 寒未辞感觉到了,将她拉出怀里,忍不住好笑,“这么怕我吻你?” 江长兮撇开脸,没说话。 寒未辞伏身,一吻印在她的眼睛上,江长兮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感觉着他的问问渐渐往下。 红烛春宵,一刻千金。 待到天微明,红帐内的骤雨方歇。 昨夜累到极致,第二日江长兮还是早早醒了,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瞅着透进屋里来的那缕阳光发懵。 感觉腰间一紧,江长兮怔了一下,就被某人拖进怀里揉了揉,“醒了? 听着这低哑熟悉的声音,江长兮才稍稍回过神。 她好像,大婚了。就在昨日。 昨日…… 红云再次爬上脸颊,江长兮缩了缩肩膀,被身后那人抱得更紧了些,“嗯?再睡会?” “什么时辰了?”江长兮打了哈欠,眼睛微眯着朝外看。 “还不到辰时。”寒未辞翻过她的身子,面对面地将她收进怀里,睡意浓浓的,“再睡会儿。” “可是……”今天是大婚的次日,按规矩要给长辈敬茶的。虽然王府里除了他们,也没有什么长辈了,可也要开祠堂祭拜先人的。 “睡吧。”寒未辞拍拍她的后背,也醒了几分神,“若是不想睡了,我们也可以做点别的,反正日头长……” “睡。”江长兮哪里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被子底下的手就没安生,她不敢不睡。 不过也好,从半夜到如今,她也没睡多久,再睡一个时辰,应该不会晚,“一个时辰后记得喊我。” 江长兮迷迷糊糊的,困意再度爬到脸上。 她好像听见寒未辞咕哝了一句什么,颇有点惋惜的意思。她没听清,就沉沉睡过去了。 寒未辞抱着她,眼睛里清明一片,哪里有困倦之意。可看她眼下浓浓青影,寒未辞也不忍再做些什么来惊醒她。只能闭上眼睛,陪她一起睡了。 早早醒来的庆荣听见了屋里的说话声,正要来敲门询问,就被同样早起的秀檀给拉走了。 “不用伺候姑娘吗?”庆荣被秀檀拉得一懵。 “姑娘和姑爷还没醒呢,伺候什么?”秀檀竖起耳朵听了半晌,确实没有什么动静。 “姑娘昨日不是说了,在王府不能喊姑爷,要喊王爷。”庆荣提醒她。 秀檀也提醒庆荣道:“那就喊王爷。姑娘也不能喊姑娘了,要喊王妃。” 庆荣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可我方才真的听到王爷王妃说话的声音了。” “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灵啊。”秀檀扶额,脸有些红的考虑要不要跟王妃商量下让庆荣住到北苑外去了。“反正王爷王妃都没叫,就不用我伺候了。”秀檀看了眼天色,想了想,“要不我们先去准备早膳?” 反正也没事情做,庆荣点了点头,跟秀檀走了。 江长兮这一回笼觉,又睡了两个时辰才起。 她坐在梳妆台前,神色有些郁郁地梳着一头青丝,埋怨道,“不是说过一个时辰喊我的吗?”这都睡到日上三竿了,下面的人指不定怎么笑话呢。 寒未辞扶额,莫可奈何,“我也睡过头了。” 江长兮嗔了他一眼,小声嘟囔,“才怪。”她看见了,他分明早醒了,还绕着她的头发玩。 可晚都晚了,她也不可能真的为了这事生他的气,只能独自郁郁了会,就泄了气。 庆荣和秀檀在外间摆早膳,两人见状对视一眼,又默默错开眼去,继续干活。 梳洗好后,江长兮换上了一身水红的长裙,又给寒未辞挑了件暗红的长袍。还在新婚内,新人该穿得喜庆一些的。 寒未辞接过长袍穿上,拉过她的手,走到外间用早膳。 江长兮看了眼窗外,都快正午了,吃早膳…… “先吃点垫垫肚子。”寒未辞拉她坐下,“等会去祠堂给先祖上香,再回来用午膳。” 江长兮点点头,依了他。 用过早膳后,寒未辞带江长兮出了房门。 今日的天气极好,与昨日不遑多让,天晴云高,阳光和煦,冬日里难得温暖。 江长兮带来的庆荣秀檀嬷嬷等人,与北苑原来就有的锦风小厮几人,等在院中给二人贺喜请安。 寒未辞大手一挥,“赏!” 众人赶紧喜气洋洋地躬身谢过,将二人迎出了北苑。 从北苑出来,去到王府后面的祠堂,一路上都有管事小厮给二人请安让路,江长兮留意了一下,竟没瞧见几个女的。 “王府里没有侍女吗?”拐进小路,周围没什么人了,江长兮低声问。其实别说女的了,连管事小厮好像也没有几个。难道今日一出北苑,就觉得冷冷清清的。 “有。”寒未辞低声回她,给她解释道,“都是从前伺候阿娘的侍女,有的到了年纪放出去嫁人了,也有许给府里的小厮管事的,不过不多。” 江长兮顿了顿,“然后呢?没再添人进府?” 寒未辞想了想道,“应该有添过吧。” 江长兮顿时无语,“王爷,这不是你的王府吗?”有没有往里再添人都不知道,不会家底被搬空了都没知没觉吧? 寒未辞看着江长兮无奈好笑的表情,也挺无奈的,“我随外祖父和阿娘历练,在军营的时日居多,且那时有阿娘掌府中中馈,不必我管。后来承袭,我去边境驻守,好几年没在临都,就将府中大小事都交给管家了,请姨母一并照看。后来调任回来,也多往公主府跑,王府中的人事确实知之不祥。” 江长兮听他淡淡说来,尤其提到南襄老王爷和南襄公主,心里涌上难受,牵着寒未辞的手紧了几分。 感觉到她的心疼,寒未辞揉了揉她的脑袋,笑意舒缓,没多少痛色,“如今我有你了,外祖父和阿娘在天之灵一定会为我高兴。” 第一百八十九章 画眉梳妆 http://.biquxs.info/

“嗯。你如今有我了。”江长兮拉下他的手,温声后嗔怪道:“你近来总爱揉我的头,好容易梳好的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乱了再梳就是。”寒未辞轻笑,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江长兮斥他,“说得简单。你帮我梳吗?” “唔……虽然我不曾做过这种事儿,但为了王妃,我可以学。”寒未辞想了想,认真地道,“要不祭拜完先祖,回了北苑我就跟你学?” “你堂堂王爷,费劲吧啦学这个做什么?日日给我梳妆吗?”江长兮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也不怕人笑话。” “我给自己的王妃画眉梳妆,是闺房情趣,谁敢笑话,谁有资格笑话。”寒未辞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江长兮温声哄着,“乖,先进祠堂吧。” 眼见到了祠堂门口,江长兮还有话也不好再说了。 看守祠堂的人一见二人,先给行了礼,“见过王爷、王妃,恭贺王爷、王妃大喜。” 寒未辞点了点头,同样赏了喜钱。 看守的人大喜谢过,打开祠堂的门,恭敬退到一边。 寒未辞先祠堂门口静静站了一会,江长兮陪他静静站着。 过了一会儿,寒未辞牵着江长兮的手,带她进了祠堂。 南襄王府的祠堂修建得庄严肃穆,阳光透不进来,显得四处暗沉阴冷。祠堂里供奉着南襄王府历代先祖,南襄公主与靖安侯和离后,作为南襄王府的女儿战死沙场,她的牌位也被破例供奉在祠堂里。 行至近前,寒未辞亲自点燃三炷香,递给江长兮。 江长兮接过,等寒未辞再点了三炷香,两人一齐跪下。朝南襄公主的牌位扣下三个头,“阿娘,孩儿大婚了。这是您儿媳妇儿,她叫江长兮。”寒未辞说完,江长兮看了他一眼,才郑重地跟着他喊了一声“阿娘。”说完,两人才站起身来将香插在香炉中。 “走吧。”寒未辞拉过江长兮的手,转身带她出了祠堂。 祠堂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沉闷响。两人在祠堂外站了一会儿,暖阳落在身上金灿灿的,驱走了一些寒意。 寒未辞拉江长兮回北苑,“今日我们做什么?还是学梳妆吧。” 江长兮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见他还没忘记这茬,有些哭笑不得,“别,我可有事。” “什么?”寒未辞在脑中搜罗了一圈,也没想起来江长兮还有什么事比他学梳妆更重要的。 “你不会忘了明日还要回门吧?”江长兮瞪他一眼,一副“你要真敢忘了,我饶不了你”的模样。 寒未辞自然不敢忘,还牢牢记着呢,“自然记得的。一应事都安排好了,礼数绝对差不了。” “当真?”江长兮有点怀疑地瞅他。 “真的真的。稍后让人给你单子瞧。”寒未辞好笑地抬手敲一敲她的脑袋,“真是操心的命!你这么爱操心,等回门之后,就从姨母那儿将王府的中馈挪回来吧。姨母身子不好,还替我掌了这么多年中馈,真是辛苦她了。” “别敲,回头敲傻了。”江长兮拂开他的手,不是揉脑袋就是敲的,哪学来的坏毛病。“知道长公主身子不好,你还忍心劳累她那么多年。” “所以你快快从姨母手上再挪回来吧,这样她有空闲忙碌忙碌阿卿的婚事。”寒未辞领着江长兮回了北苑,“他可跟我叨叨好几遍了,耳朵都快被叨茧子来了。” “小公爷的婚事?”江长兮想起秦陌,心里一突,“小公爷有喜欢的人了?” 这回换寒未辞讶异了,“你不知道?” 她该知道吗?江长兮歪头看他,眼睛一亮,难道是…… 寒未辞看她如此表情,心中已然明了。他点点头,给了江长兮一颗定心丸,“是秦二家的秦陌。” 虽然已有猜测,但如今得到确定,江长兮才真正大喜,“原来是郎有情,妾有意。可我看秦姐姐的样子,并不知道小公爷他……” “他还没点破吧。姨母那里也还未通气。”寒未辞带她进屋,将她按在梳妆台前坐下,“理他那么多做什么,自己的媳妇儿就要自己娶,若没能力娶回来,将来也守不住。” 话说着,寒未辞不等江长兮反应,指尖轻轻一挑她的珠钗,满头青丝顷刻落下,余下珠钗步摇尽入他手。 “诶,你……”江长兮一惊,还没出口阻止就已成定局,“你做什么呀。”她好不容易挽起的发。这妇人的发髻可难梳了,抬得她手都酸了,寒未辞不过一挑,轻轻松松就给她挑了,如何不气闷。 “学梳妆啊。”寒未辞不觉有错,十分自然地拿起梳子,“我给你梳。” “你又不会。”江长兮要去夺,被寒未辞躲过了,“不过我可以学啊。没人生出来了就会梳妆吧。” 寒未辞摆正江长兮的身子,“乖乖坐好吧。你看我弄,弄不好了再指点我就是。” “就知道折腾我。”江长兮咕哝了一句,却还是言不由衷地乖乖坐好了。 她这一声咕哝并不大声,但也逃不过寒未辞的耳朵。他低低一笑,附在她耳边暗哑了声音,“我可以更折腾你的。” 江长兮一听,立即想到昨晚,脸腾的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寒未辞看她害羞的样子,忍不住盈满笑意,“看来兮兮同我一个想法,甚好。” 江长兮恼羞成怒,抓起桌上的帕子朝他丢去。 寒未辞伸手一接,帕子还没打到他呢,就被他收进了怀里,“兮兮相赠信物,自当日日携带。” 江长兮一怔,更加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又听他提起信物,想起他给的星星坠子,虽然络子打得当真难看,也能瞧出他费心准备的。 她红着脸,向他讨要帕子,“帕子而已,哪里当得信物。改日我送你更好的。” “我觉得这方帕子就很好,不必别的。”寒未辞摇摇头,不给她,“你快坐好,别扭来扭去的,仔细扯到你头发。” 寒未辞按住她的肩膀,明明没感觉用多大的力气,她却怎么也挣不脱,只好放弃。心里却在暗暗打算,要回寒未辞什么信物的好。 寒未辞见她没了反对的声音,拿起梳子划过她一缕青丝,动作轻轻柔柔的。 江长兮任他动作轻缓,抬头看菱花镜中他长身玉立,俊逸尊贵,一双弯弓挽剑建功立业的手如待极品珍宝一般小心翼翼,轻缓温柔,她一颗心也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柔了软了,最后化成水,满眼温情缱绻藏都藏不住。 寒未辞是真的不会挽发,尤其女子发髻复杂多变,本就不易学。他又不是好女色之人,多年军营摸爬,接触过的女人少之又少,他也不是那种会盯着人家发髻样式的人。 等他依照记忆挽起一个发髻,歪歪扭扭的实在没法看,江长兮一动,珠钗噼里啪啦往下跳,根本不成型。 寒未辞有点怀疑地看着满地珠钗,一脸的不解不可能。 江长兮噗嗤一声笑了,“如今可知了,梳妆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 “那又如何。”寒未辞不服气地重新来过,“本王排兵布阵都学得,一个挽发还学不会了。” 江长兮见他当真打定了主意跟挽发这活杠上了,好笑的同时也软了心肠,再他重梳的过程中时不时提点一下。总归坐着任他折腾的是自己,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寒未辞也是极聪明的人,初时摸不着门路,后来经江长兮提点,他又擅长举一反三,一个时辰后,当真让他梳出来一个勉强能看的,江长兮摇头晃脑也不掉的发髻来。 “王爷真厉害。”秀檀在一旁忍不住惊叹。若不是她一开始就站在这里看着,肯定不相信王爷这么快就学会了给王妃梳发髻。 江长兮左右照了照镜子,稳倒是挺稳的,就是样子……江长兮有点嫌弃,“你不会是想我顶着这样的头出去见人吧?” “有什么不可以吗?”寒未辞左右看了看,他的兮兮还是兮兮啊,梳着妇人的发髻更好看妩媚了几分。 “当然不可以。”江长兮扶额,微恼道,“我这样……怎么出去见人啊。”她才刚嫁进王府,正是要立威信的时候,顶着这样歪来倒去的头发出去,笑都要让人笑话死了。 寒未辞拧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确实是有点歪?“那就不出去给人看呗。本王挽的发,自然只能本王看。”才不是他梳得不好看。 江长兮无语,好笑地顺着他的话,“是,是,只给王爷看。” 知道江长兮在哄自己,寒未辞听完反而乐了,抬手钗了他好不容易梳好的发,在江长兮的惊呼声中笑道,“折腾了这么久你也累了,歇一会儿吧。” “歇一会儿就歇一会吧,你干嘛又把它拆了。”拆了还得重梳,不是更折腾。 “又不出门,不必挽发了。”寒未辞伏身凑近她,冲她轻轻吹气,“你便是不挽发,也是极美的。” “怎么能不挽发。被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江长兮瞪他一眼,让秀檀过来帮忙。 寒未辞朝秀檀瞥去一眼,秀檀抿唇偷笑,赶紧退了出去。 寒未辞一把夺了江长兮手里的梳子丢掉,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抱起,“若你还有力气折腾,不如我们来折腾点别的吧。” “寒未辞,你……” 江长兮所有的惊呼都掩在了他的低头一吻里,红罗帐中,渐渐春意潮动,骤雨急来,许久未歇。 第一百九十章 三日回门 http://.biquxs.info/

第二日,江长兮昏昏醒来,屋外日光鼎盛,冬阳渐暖,依稀有人声低语。 江长兮迷迷糊糊地伸手,没摸到人,被褥已经冰凉,寒未辞应该起了有些时候了。 她抱着被子坐起来,身子微微一僵,腰间传来的酸麻感让她脸上发红。 寒未辞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她娇羞欲愤的模样,眼眸渐深,“很难受吗?” 寒未辞走进来,在江长兮躲闪羞怯的目光中靠近她,温暖宽厚的大手覆上她的纤腰,轻轻按捏着,手指碰到她的敏感处时,江长兮忍不住一缩,“你别……” “怕痒?”寒未辞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手指绕过去一点,江长兮缩得更厉害了。 “诶,你干嘛。”江长兮躲开他的手,他不依不饶又追上来,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腰间,引她一阵颤栗。 “寒未辞!”怎么躲都躲不过,江长兮终于恼了,双手紧紧抱住他的手,气呼呼地瞪他,脸颊微红,“不许再闹。再闹……” “再闹如何?”寒未辞逗她。 “再闹……再闹就不理你了。”话落,江长兮自己都怔了一下,脸上更红了几分。这话听着,怎么像小孩子闹别扭似的。都怪寒未辞太幼稚了。江长兮气鼓鼓地想。 寒未辞却笑得更开心了,也知道不能闹她太过,见好就收,“这个我还是挺怕的,不闹你就是了。” 江长兮哼了一声,侧过身去不想理他。 寒未辞难得见她这副娇嗔的模样,心里柔软一片,欢喜得不得了,“别气了,大不了晚上我让你闹回来。” “谁要闹你啊。”江长兮没好气地推开他的脑袋,开始赶人,“你出去,我要换衣裳了。” “那就换呗。”寒未辞亲了亲她的耳朵,“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 江长兮只觉得脸烧得慌,被他亲过的耳朵都火辣辣的烧。她羞恼地将他大力推开,拽过纱帐将整个人挡住,红着脸对他怒目相瞪,“你……你快出去,真不理你了。” “我就是想帮帮忙……”寒未辞无辜地道。 “不用你。”江长兮坚持赶他,“快出去……” 寒未辞见她羞得恨不得埋在床上不起来了,想着今日还要回门,不敢再惹她了,极好说话地道:“好好好,我出去就是了。衣裳都给你放这儿了。需要帮你喊人吗?” 江长兮不理他。 寒未辞失笑,想伸手揉她的脑袋,可惜隔着纱帐,只好作罢,转身出去了。 江长兮自然有看到床头的衣裳。她等寒未辞出去了,关了门,这才起来换衣服。 将衣服一件件抖开穿上,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庆荣的声音响起,“王妃,是我和秀檀。” “嗯。”江长兮扣上最后一颗纽扣,“进来吧。” 庆荣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盆,盆里有干净的温水。 江长兮就着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坐在梳妆台前,秀檀给她梳妆。 江长兮看着镜子里的秀檀,双手极灵巧地梳过她的发,没见她有特殊的手法,三两下就挽了个好看的发髻出来。跟昨日寒未辞忙活了大半天还不成样子比起来,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江长兮状了悟地感叹一声,“果然人各有所长,强求不得。” 秀檀也想起了昨日寒未辞拿江长兮越挽发,让她僵着脖子枯坐一个多时辰的事,忍不住笑道:“王妃快别为难王爷了。本来人就没有相同的,何况王爷是主子,身份尊贵,所学也与奴婢等不同。若王爷样样都会了,还要奴婢做什么呀。” “分明是他自己要学的,如今倒成我的不是了。”江长兮摇摇头,不与秀檀争辩。 江长兮刚梳洗好,寒未辞就从屋外进来了,锦衣玉带,风光霁月,端得公子如玉,看得江长兮晃了一下神。 “快来用早膳吧。”寒未辞眸里泛起笑意,朝她招招手。“今日回门是大事,可不能误了时辰。” 江长兮抬头看了眼外面,确实不早了,忍不住扶额,“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急什么。便是过了午时再回去,祖母和大舅兄也不会说什么的。”寒未辞走过来拉她坐下,缓缓道。 “刚才也不知道谁在催。”江长兮白了他一眼,乖乖地陪他坐下吃饭。 用过早膳,有人来收拾了碗筷,江长兮收拾了一下,让庆荣和秀檀陪她回门。 “都准备妥当了吗?”江长兮问的是回门需要准备的回门礼和一应用品。 庆荣和秀檀点点头,王妃放心吧,都是按照王妃吩咐安排的。早上王爷还嘱咐了一遍,不会出差错的。” 江长兮听言点点头。 寒未辞在她身边笑道,“真是越来越有管家的样子了。看来和姨母那边交接时,定然会很顺利的。” 江长兮扭头瞪他一眼。 寒未辞噤了声,牵起她的手往外面走。 江长兮任他拉着,两人一起出了府,乘坐马车,身后跟着一辆辆载着回门礼的马车前往随安侯府。 随安侯府在寒未辞和江长兮出门前就得到了消息,江长远早早在门口候着了。马车一到近前,刚停稳,他几步上前来,“妹妹。” 车帘从里面被掀起,江长兮从马车里出来,明眸善睐,浅笑嫣然,“哥哥。” 江长远见她安好,脸上笑靥比起尚在闺中时更加明媚清阔几分,想来这两日定然过得舒心欢喜,对这桩婚事也是喜爱欢喜的,江长远松了口气,抬手要去接她。 还没接到人呢,寒未辞先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跳下马车的同时伸手一揽江长兮,在两人尚怔愣之时,就将江长兮一并带下了马车。 江长远郁啐,一口心血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寒未辞,你就不能注意点影响!” “本王抱自己的王妃需要注意什么影响?有何影响?”寒未辞瞥了他一眼,施施然地道。 江长远气得半死,江长兮赶紧安抚住他,同时暗中掐了寒未辞一下,让他安生些,“哥哥怎么出来了,在府中等着就好了。” “自然要来看看你好不好的。”江长远冲寒未辞哼了一声,转脸挂满笑意,对江长兮说,“祖母在福康堂等你呢,快进府吧。”就是不招呼寒未辞。 这两人都成姻亲了,还是这么不对卯,江长兮好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江长远在前面领路,一行人进了侯府,一路往福康堂去。 江长兮见到江长远,就想问问他跟安早瑜的事,但想着祖母还在福康堂等着,不好叫她老人家等得太久了,只好先作罢。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福康堂。老夫人正在正堂等着。 进了正堂,寒未辞和江长兮先给老夫人见了礼。 老夫人点点头,眼角有泪光盈盈,颇为欣慰地道:“见你们夫妻恩爱,婚后幸福,足以宽慰了。” 老夫人拉着江长兮几番打量,见她容光焕发,娇羞明媚,又见寒未辞一双眼睛时时刻刻地盯着她转,其中深情一眼可见,老夫人总算放下心来,招呼他们都坐下说话。 锦毓奉了茶水点心上来,老夫人问了两人几句府中情况,听闻江长兮明日要进宫去给太后皇上皇后敬茶,点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说完,老夫人又嘱咐了一番江长兮,进宫后要守规矩些,回话要恭敬,先前她因为柳家姐妹和季云森的事与太后、皇后不睦,今次进宫不必刻意讨好,但也要知道分寸等等。 江长兮还未应话,寒未辞就道:“祖母放心,明日我会时刻陪在兮兮身边的,不会叫她受了委屈。” 老夫人想着有寒未辞在,确实放心了几分,“有王爷在自然是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论太后、皇后如何作态,身为小辈,你们态度也要稍和缓些,免得叫人拿了不敬尊长的把柄。” “祖母放心吧,兮儿记得呢。”只要太后等人不来招惹她,她也愿意好声好气地与人相处的。就怕她愿意和解,有人却巴不得这结越结越深才好。 侯府内如今就老夫人和江长远这么两个主子,如今都在福康堂中,外面也没有什么客人需要招待的,江长远就干脆陪寒未辞和江长兮在福康堂待着了,期间出去吩咐了一番事务,又折了回来,听江长兮同老夫人说话,老夫人听得笑逐颜开。 他忍不住感叹,老夫人果然是最宠江长兮的,也唯有江长兮在她身边时,老夫人才会笑得如此开心。 那边祖孙俩说着话,江长远也不好冷落了寒未辞,寻了个话题与他攀谈。 寒未辞还算给面子,面色和缓地听他说。两人不对卯的事多了,也没什么好谈的,渐渐就将话题引到了朝堂的事情上。江长远身在禁军,朝中的风向也能敏锐地感知。 “六皇子坠马的事儿你可知道了?”江长远压低了声音说话,又保证寒未辞能听见。“听说是四皇子做的?” 寒未辞看了他一眼,“你听谁说的。” “满宫里都在悄悄传,听说柳贤妃一直在宫里骂四皇子,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江长远皱了皱鼻子,不解道:“就是四皇子一直不见争辩,皇上也没处罚。”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给点面子行不行 http://.biquxs.info/

“四皇子和三皇子争锋相对多年,柳贤妃每每揪住四皇子一点错处就恨不得闹得天下皆知的。如今四皇子陷害六皇子坠马的流言屡禁不止,可为何柳贤妃反而只敢在自己的宫里暗骂四皇子,而不敢一状告到皇上哪里去?”寒未辞端起茶,撇去茶沫,抿了一口,“而四皇子任由针对他的流言四起,却不见辩驳,皇上曾过问了一句,之后便没了后续,你当是为何?” “难道……”江长远蹙眉,想了一会道,“皇上有意偏袒四皇子?” 寒未辞看了他一眼,无语了一会,“谋害皇子是大罪。况四皇子与六皇子虽无兄弟之情,却有兄弟之名,他害六皇子就是残害手足。自古皇室寡亲情不错,但皇上还在位,底下的皇子就如此明目张胆地残杀手足,皇上再偏袒四皇子,也会寒了心。四皇子不会做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就算四皇子真的有这想法,头个要对付的应该是三皇子,六皇子有限的价值还不值得他动手。 结合寒未辞的话一考量,江长远霎时脑中清明,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他点了点头道:“如此轻易就能被他人瞧出手脚,可谓破绽百出。四皇子再急着除掉六皇子,也不会下这么拙劣的一步棋。可若不是四皇子,难道是柳贤妃和六皇子自导自演?” 江长远说完,又觉得不太可能。据说六皇子腿骨都摔断了,若后续保养不当,很可能就瘸了。三皇子是儿子,六皇子也是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柳贤妃一向溺爱六皇子。 “五天前,南境来了密报,说在玄朗和大宛交界的平湖山口发现了玄朗的骑兵。”寒未辞语气平淡无起伏。 江长远一惊,“玄朗和大宛要开战了?”大宛的小皇帝登基才几年,怕是龙椅还没坐稳吧,此时与玄朗开战,绝对弊大于利。小皇帝这么想不开?“不对啊,玄朗与大宛保持联姻多年,据说玄朗皇帝还是大宛小皇帝的亲舅舅,凭着这层关系,小皇帝才能踩着一众兄弟顺利登基的,如今是闹掰了?” “玄朗若有心大宛,当年大宛内乱就不会出手援助了。玄朗留着大宛,是想合两国之力威慑西北游牧部落,更以此加大与大鸿相抗的砝码。如今我大鸿依旧国力昌盛,游牧部落的威胁也不曾解决,玄朗和大宛百年内怕是没有开战的契机了。” 江长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有些烦躁道:“那玄朗这是想干嘛?总不是要对大鸿用兵吧。”江长远不过随口一说,说完却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玄朗和大宛交界的平湖山口距离大鸿南境的燕归城不足百里之距,燕归城守将却只有三万之数,若玄朗联合大宛攻城,周边关卡援助不及,燕归城怕有破城之危。 相比起江长远闻战色变,寒未辞却淡定得很,“玄朗要开战的对象未必是大鸿。” “有情况?”行军打仗这种事情,江长远知道一百个他也及不上寒未辞的,故而见他如此淡定,心也稳了稳,“不是对大鸿也是对大宛,难不成……是对南疆?”江长远想起先前听到的传言,脸色又是一番变幻,“前些日子我隐隐听闻,玄朗失踪的大皇子五六年前横死大鸿,尸骨被拿去当做地腐蛊的养料,在去年末引起临都一阵子大乱,这事是真的?” 寒未辞抬眸看了眼江长远,见他脸色变幻不定,神色莫名难测,他微微眯了眯眼,点了下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何况玄朗大皇子失踪多年,死讯一经证实,玄朗皇帝不过悲痛几日,玄朗朝野也不见得真的伤心。倒是他的死因给了玄朗一个很好的借口。” 江长远垂下头,眉心郁色微沉。他完全不怀疑寒未辞的说法,看来玄朗是真的要对南疆出兵了。南疆如今新王和殷褚识内斗正乱,若有敌袭,也不知会化干戈为玉帛,还是借此东风彻底压垮对方。无论是何种情况,三国在平湖山交战,大鸿都难保不会卷入其中。 江长远想着南襄王是大鸿抵御外敌最强有力的一把杀器,南襄老王爷和南襄公主先后过世后,寒未辞承袭王位至今南征北战不下百场战役,若真开战,皇上是否会派他前往南境镇守。若寒未辞去了南境,那妹妹…… 江长远看了眼正与老夫人说话的江长兮,抿了抿唇道:“这事跟六皇子坠马有关系?” 寒未辞点了点头,道:“皇上有意让四皇子带兵前往燕归城。” 江长远心思一转,立即想明白其中关窍,“四皇子带兵支援燕归城,就等于手中有了兵权,也算皇子中的头一份了。虽远离临都,但兵权在握,还是威胁。若四皇子有本事在南境立下军功,其他皇子更难出其左右。三皇子是慌了。” “不错。”寒未辞道:“四皇子虽远离临都,朝中许多事情插手不如三皇子方便了,但三皇子也不是一手遮天,无人制衡。而四皇子这一去,假以时日,南疆势力收归麾下不在话下。”所以三皇子慌了,或者说是柳贤妃慌了,慌乱之下,做了个蠢决定。 “皇上尚在壮年,身体又一向康健,暂无立储的想法,未来几年,三皇子和四皇子还有得斗。”江长远想想就头疼。原本他身在禁军,朝堂的许多事干系不到他。可现在他承袭在即,那日听安早年透露,皇上对他似乎另有调用…… “皇子夺嫡,兄弟相斗,历朝历代几时平息过。多少人牵扯其中,就有多少人置身事外。南襄王府立府至今,只效命于皇帝,你我两府既是姻亲,受我影响保持中立也不无不可。”寒未辞这是给江长远指明了前路。 江长远也不笨,被寒未辞一点就通。他点点头道:“当年我和六皇子一个小小冲突,父亲中立多年。如今我承袭父亲爵位,自然也要继承父亲风骨,向南襄王府看齐。” 寒未辞笑了笑,轻缓平淡地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见他们似乎聊完了事,注意他们许久的江长兮这时笑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聊了这么半天?” 江长远正要开口,寒未辞便先朝江长兮温和浅笑,道:“在说大舅兄何时去看好日子,好向安国公府下聘去。” 江长兮听信,眼睛一亮,看向江长远一脸殷切,“哥哥,你和安姐姐说成了?” 江长远俊脸微红,瞪了寒未辞一眼,“你又知道了?” “如此喜事,不能不知。”寒未辞放下茶杯,淡淡道。 江长远哼了一声,对上江长兮殷切期盼的眼神,虽然不好意思,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她应了我,安世子也没反对。” “呀,那可真是大喜事了。如今咱家算是双喜临门了。”江长兮笑眯了眼睛,拉着老夫人的手问道:“祖母,您给哥哥挑日子了吗?何时向安国公府下聘去?” “此事宜早不宜迟。”寒未辞道。 江长远想起方才他们两个说的南境将起战事一事,也不知到时会是何等情况,未免夜长梦多,他和安早瑜的婚事确实早定早好。 “祖母……”江长远也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被他们三人看得一怔,颇为无语了一下,好笑道:“我原是想着兮儿刚刚大婚,如今又是年关下,各府人情往来,正是诸事繁多之时,下聘之事可以先缓缓,如今看来是缓不得了?”想一想,老夫人又了然,“国公府的瑜姐儿确实是万里挑一的一个,多少有儿郎的人家都盯着呢,确实早定早安心。” 江长远松了口气,起身朝老夫人恭敬一礼:“谢祖母。” “你这婚事定下,承袭之事也要提上日程了。”老夫人说来也有些感慨,“你们都长大了,侯府后继有人,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歇歇了。” “中午就在福康堂用午膳吧。午膳后你带王爷和你妹妹去府里各处走走,商量商量聘礼之事,尽早拟了单子来,再看看需要添置什么。” 江长远、寒未辞、江长兮三人应是,锦毓出去传膳了。 不多时,午膳摆上桌,三人陪着老夫人用过午膳后,才告辞出了福康堂。 沿着小路往花园去,入了水榭中,江长兮一路含笑,看着江长远揶揄有趣。 江长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抵唇清咳了一声,眼神示意了一下,“你再这样看我,不怕某人醋了吗?” 江长兮挽上寒未辞的胳膊,亲昵有爱地巧笑嫣然,潋滟绝伦,“你都是要定亲的人了,有妇之夫了,又不是香饽饽,谁爱吃你的醋。对不对?”江长兮晃了晃寒未辞的胳膊,尽是撒娇,似乎还带了几分讨好。 寒未辞原来还有些郁郁,如今见她这样娇柔温婉,心情瞬间飞扬,唇角勾起,顺着她的话对江长远嫌弃道:“对。” 被这一幕闪到眼睛的江长远郁郁了,“喂喂喂,我有这么一无是处吗?给点面子行不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必近我身 http://.biquxs.info/

“不好。”江长兮笑着摇了摇头,肯定地告诉他答案。 江长远有点丧,一脸郁闷地瞪江长兮,可瞪着瞪着,他自己忍不住先笑了,找了位置坐下,“果然是女生外向。这才嫁出去几天啊,就不帮着哥哥说话了。” 江长兮脸上一红,不太满意地哼了一声,“还敢说我不帮着哥哥。看来哥哥是极不待见我的。阿辞,我们这就回了吧。” 寒未辞挑眉看向江长远,忽然笑了,“好。” 话落,他带着江长兮起身,当真一副就要打道回府的样子。 “还真走啊你们。”江长远一看,急忙站起来,拦住两人,“得,我的错行了吧。我这张嘴哟,瞎说什么大实话,惹恼妹妹了,哥哥在这里给你赔罪。”江长远郑重其事地拱手一礼。 江长兮忙拉寒未辞避开,羞恼地跺脚,“哥哥!你真是……”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再不说了。”江长远拉他们两个重新坐下,半开玩笑地道:“我可还指望着你俩给我出出主意呢。” 江长远喊让外面伺候的人去找库房管事那公中库房的册子来来,又喊他的书童去他的书房里将他私库的册子拿过来。 三人在水榭里坐了一会,库房管事和书童很快就抱着册子过来了,另有人备了笔墨纸砚。 江长远和寒未辞各拿了一本册子在看,江长兮铺平纸张,一边磨墨,一边侧过头去看寒未辞在翻的那本册子。 那是侯府公中的库房册子,老夫人掌家那会,江长兮跟在老夫人身边学习,也曾点过库房里的藏物,对里面有什么东西适合写进聘礼单子的,倒是如数家珍。 寒未辞也是有过经验的人了,一眼扫过,就知道什么可以拿出去,什么要捂着不能见人。两人合作,很快就整理出了一份单子来。 再看江长远那边,他自己的私库里有什么东西,说实在的他自己还真没谱,可这也不妨碍他挑拣着写满了一页纸。 等江长兮凑过去看时,也为她哥这笔丰厚的私房震惊了一把,“还真看不出来啊,哥哥你也是个小富户啊。”偏偏这都什么东海珍珠啊,南海珊瑚啊,白玉菩提摆件啊,可都写着珍品啊。能写上珍品这个前缀的,这珍珠至少有鹌鹑蛋那么大吧,这珊瑚至少有半人高吧,这白玉摆件至少是上等玉料配上能工巧匠雕刻吧…… “再富也富不过你家这位啊。”江长远不以为然地朝寒未辞瞥了一眼,语气酸溜溜的,“我这攒了十几年的藏货,全都拿出来的都不及他那一整套的祖母绿宝石头面、十二套的前朝古瓷,更别提那一整箱的奇珍异宝了。” 寒未辞放下笔,神色平淡,语气平缓,“我南征北战多年,偶有收藏些战利品都比你这一私库的宝贝强,更何况举我王府多年珍藏,就是整个临都城里的高门显贵都没几家比得上,你更不必为此懊恼。” 江长远:“……”明明心里知道寒未辞是在安慰他,可他更加心塞了是怎么回事? 江长远心塞得险些吐血,咬牙切齿地,“那还真是多谢王爷宽慰了。” 寒未辞点点头,淡淡地勾唇道:“不必客气。” 江长远重重地吐出两口浊气,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气不气,你还有事相求呢,怎么能现在翻脸闹僵呢。 江长远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低头将单子填满了,再跟寒未辞江长兮商讨了一番,初步定下后,让书童送去福康堂给老夫人过目。 江长远简单收拾了下桌面,抬头看江长兮附在寒未辞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两人低低而笑,女子温暖柔和,男子清朗俊逸,低笑温语间,场面一度和煦缱绻,瞧着真让人心生羡慕向往。 日后他和安早瑜,大概也会如他们二人一般吧。或许不如他们恩爱,但能做到夫妻举案齐眉,互敬互爱,未来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江长远浅浅而笑,让人将桌面的纸张笔墨都撤了,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等人都退了出去,江长远拿起茶壶给寒未辞各江长兮各倒了杯茶,“我有事想问妹妹,正好你们两个都在,王爷也听听,免得事后再提,给你们两个造成麻烦。” 江长兮看江长远有些郑重的神色,端起茶杯的手一顿,“哥哥这样说,这杯茶我都不敢喝了。” 寒未辞闻声看向江长远,也没有喝茶。 江长远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也不想让妹妹作难,只想妹妹帮忙搭个线,找一找辛先生。” 江长兮有些疑惑,“我师父?哥哥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了?”若非疑难杂症,临都城这么多大夫,应该不必指名了找辛泽吧。就算有什么疑难杂症,就江长远那破性子,也不是会跳过她直接找辛泽的啊?除非得了病的那个人,是她不好治的。 会是谁呢?江长兮想了想,脑海里闪出一个人影来。 季云森! 江长远虽狐朋狗友多,但江长兮知道的他玩得特别好的就只有季云林了,想到季云林,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的兄长,那个遭遇横祸断了双腿的小季大人。 “哥哥是为了小季大人吧。”说起来在四公主与季云森解除婚约后,为了避嫌,她也没有再去过季府了,更别提行血续筋一事了。 江长远偷偷看了寒未辞一眼,见他挑眉看来,分明极淡的一眼,他却生生看出了几分寒意。 抖了一下激灵,江长远还是点了点头,“是季云林那小子无意听温大夫提起,说辛先生也会你说的那什么行什么续的治疗手法,他想去天水堂请辛先生,但是辛先生不见。就想着问问你这边,能不能请辛先生见他一面。” 原来是这样。江长兮了解了一番后,沉默了一会道:“小季大人的情况我也有听温大夫提过,听说从换了新药后,腿伤已经有所好转了,阴雨换季时发作得也没有以前厉害了。但行血续筋之术非同小可,能不能实施,还要再具体看看小季大人的恢复情况。师父那边……” 江长兮想了想,看向寒未辞,“过两日我们去天水堂看看?” 寒未辞没有多犹豫,他颔首道:“听你的。” 见他神色无异,似乎并不把季云森放在心上,江长远松了口气。本来嘛,他妹妹跟云森大哥也没有什么,清白得跟小葱拌豆腐似的,都是四公主胡闹,外面的人瞎传,寒未辞怎么可能被这些流言蜚语糊弄呢。是他想多了。 “有你们俩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江长远拍了拍胸脯,是真放心了。 三人又坐了一会,时辰渐渐不早了,寒未辞和江长兮才告辞离去。 两人回了南襄王府。 刚下马车,就瞧见了门口宣旨的太监总管。 他一见寒未辞二人,立即走过来见礼,“给王爷、王妃道喜了。” “陆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旨意?”陆公公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能让他出宫办的差,大多是皇上的旨意。 果然陆公公笑呵呵地打了个揖,道:“回王爷的话,是皇上让老奴来给王爷、王妃传话,请王爷、王妃明日入宫。” 寒未辞本来也打算明日带江长兮入宫请安的,媳妇他都娶进门了,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因此没什么意外地点了点头,难得好说话地应了,“行,本王知道了。” 寒未辞带着江长兮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了陆公公一句,“皇上就只传了本王和王妃进宫吗?” 陆公公一听就明白寒未辞的意思,笑着回道:“皇上是只让老奴来给王爷传了话。但老奴出宫的时候碰见了小公爷,小公爷说明日长公主也会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寒未辞点了点头,带着江长兮进府去了。 管事立时迎了出来,乐呵呵地对陆公公客气道:“陆公公好容易出宫一趟,若是没有着急的差事,不如进府去喝杯水酒?”说完,他又往陆公公的手里塞了个鼓鼓的荷包,“这是王爷王妃请陆公公喝的喜酒。” “谢过王爷王妃。”陆公公也不客气地收了,摆了摆手道:“宫里皇上还等着杂家伺候呢,哪里能不急呢。这水酒就不喝了。” 管事连忙道:“是,是,陆公公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怎么能少得了公公呢。那老奴就不多留公公了,公公慢走。” 管事送走了陆公公,才命人关了王府大门。 这边,寒未辞拉着江长兮回了北苑。 除了庆荣和秀檀这两个贴身伺候江长兮的,主屋外也就留了锦风守着。 江长兮伸手给寒未辞褪了外袍,叠好放在一边,“我发现你身边伺候的人是真的少。”除了锦风,也不见他身边有个小厮长随的,连锦风都不能算是小厮吧。“你的日常起居都是自己张罗的?” “那就要看是什么了。”寒未辞拧开扣子,换了一身松快居家的衣裳出来,“若是穿衣吃饭洗漱什么的,我也不是没手没脚,自己做得来。至于做饭打扫一类的,自有厨娘小厮处理,不必近我身,也就没有就在北苑的必要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入宫请安 http://.biquxs.info/

“军营里大多是糙老爷们,私下里为人处世以粗狂爽阔为多,凑在一块儿说话嗓门那是一个比一个大,等回了府里,自然希望有个安静点的环境歇息。”寒未辞走过去抱了抱她,“你若喜欢热闹,或是缺了人手,就从府里各苑调些得力的过来。府里没有称心的,就吩咐管事去喊牙婆来,尽着你挑满意的。” 江长兮摇了摇头,“近身伺候的人还是要贴心稳妥信得过的,我有庆荣和秀檀就足够了。”性子使然,她也不是多喜欢热闹的人,还是安安静静的舒心些。 “你若不要贴身伺候的小厮也不打紧,左右我进了你家的门,以后你的饮食起居,我亲自打理便是。定不会委屈了王爷。”江长兮笑吟吟地道。 寒未辞低眸看她,眼睛透彻清亮,盈满笑意餍足,“这可是你说的。” “自然是我说的。”江长兮替他理平了袖子上的褶皱,想起明日要进宫请安的事,心里难免有些惴惴,“我是不是该备些礼物?” 寒未辞被她问得一怔,“备什么礼物?” “明日进宫请安啊,是不是要备礼?”江长兮不太了解皇家宗室礼的规矩,但在富贵人家里,寻常新婚夫妻头次见弟妹小辈,是要给见面礼的。也就是俗称的改口礼。 江长兮推开寒未辞,张口要喊秀檀进来,就被寒未辞拉了回去,“阿娘是皇上御妹,算是舅舅,也就是长辈。我们进宫给长辈请安,该是他们给你改口礼的。不用备了。” 江长兮边听边想,是这个道理吗?“皇上是至尊天子,皇后是一国之母,自然不稀罕我这点东西。可去皇后宫里请安,会碰见四公主吧。其他公主皇子若是碰见了,都不用备礼吗?” “都是公主皇子了,自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他们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把玩过。何况这礼若备大了,平白让人眼红王府私藏,这备小了吧,说不定还得落人埋怨一句小气。何苦多费这些心思不讨好。”寒未辞见江长兮伸手要去提茶壶,他长手先伸,给她倒了一杯。 江长兮接过,茶烟氤氲,杯壁温热,捧着正好暖手,她就不急着喝了,睨他一眼,“说这么多,还不是一个懒字。” “我这是为你好,不舍得叫你劳累了。你不感动感动,还反过来诬陷我懒,真没良心。”寒未辞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吹散茶烟,低声嘟囔了一句。 江长兮是紧挨着寒未辞坐的,他嘟囔得再小声也没有避开她的意思,她自然听了个清楚,顿时觉得好笑,“是是是,是我误会了王爷的好意,我给王爷赔不是了。” 寒未辞哼了一声,不太想接受,“这么没诚意。” 江长兮好笑,眉眼弯弯,“那王爷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王妃便由我如何吗?”寒未辞挑眉,盈着满眼笑意,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意思分外明显。 江长兮一下子就红了脸,想也没想,手里的杯子就朝他丢了出去,趁他手忙脚乱接杯子的空挡,赶紧起身往外间快步走,“今晚我亲自下厨,算给王爷赔不是吧。” 江长兮跨出了房门,一转人就不见了。寒未辞手里捏着那只茶杯,杯中茶水七分满,一点也没有洒出来。 直到杯中的茶水渐渐凉了,寒未辞才回过头来,头微微低垂,澄净青绿的茶水里映出他微微的影子,他轻轻一笑,舒缓温柔。 算了,暂且放过她吧。 这个暂且当真只是暂且,这日夜,寒未辞缠着她耳鬓厮磨,愣是折腾了半夜才歇下。 第二日,若不是记挂着入宫请安的事,江长兮真想倒头睡到日上三竿。 寒未辞还在怂恿她再睡会,“赶在午时前入宫就行了,皇上皇后不会怪罪的。” 江长兮推他,有点生气地道:“哪有人请安赶着午时去的。这是请安吗?蹭午饭的吧。” “请安不就是蹭饭用的借口吗?蹭早饭还是蹭午饭有什么关系。”寒未辞靠在床头,不以为然地道。 “敢情以往你入宫请安,是为了蹭饭吃的?”江长兮无语地看他一眼,不得不慎重思考,到底是王府少了他饭吃还是长公主府少了他饭吃,可怜见的。 寒未辞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好笑好气地抬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谁人敢少了我吃食啊。不过是以前入宫请安的次数少,留膳多是侄子不是臣子,聊表孝心罢了。今日入宫请安,只是以侄子侄媳妇身份,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有我在呢。” 江长兮紧攥着袖子的手松了松,点了点头,“好。” 江长兮起来梳洗,顺便将寒未辞也拉了起来。 今日的天是灰蓝色的,不如前两日晴好,只有天际的一朵云边有点金亮亮的光。 今日的太阳躲着不愿见人呢。 管家早早赶来北苑,现在门口往屋里一望,看见江长兮正坐着梳妆,寒未辞站在一旁低眸浅笑地看着她,两个人之间萦绕一种说不出来的和馨温暖,见了叫人心安羡慕。 管家怔了一怔才回神,在外面恭声道:“王爷,宫里来了马车,说来接王爷、王妃入宫用早膳。” 江长兮听言望了望窗外,微讶,这么早? 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寒未辞,寒未辞也低头看着她,勾唇笑问:“好了?” 江长兮拿起手边的星星玉坠别在腰间,点了点头。 寒未辞看了那玉坠一眼,笑意更深了两分,牵过她的手往外走,对管家问道,“都打点好了?” 管家恭敬回话,“回王爷,都打点好了。” “那就走吧。”寒未辞冲管家摆摆手,牵着江长兮出了门。 到了王府门口,果然见外面停着一辆低奢不失贵气的马车,车外等着几名宫人打扮的人,一见二人出来,立即弯腰行礼,“见过王爷、王妃。” 寒未辞扫了那辆马车一眼,刚摆手叫他们起来,就见锦风赶着王府里的马车过来了。 “长公主今日也要进宫,她府里的马车坏了车轱辘,你们正好顺路过去载长公主进宫。”寒未辞特意嘱咐了一句,“记得,要将长公主平安送进宫,若出了何差错,本王可要拿你们是问。” “是,奴才们定然好好护送长公主殿下。”来接寒未辞二人进宫的宫人摸了摸额上的汗,小心低声道:“可王爷,奴才们是奉命来接王爷、王妃的。若是接不到王爷、王妃,怕是不好交差。” “本王和王妃有手有脚有马车,何需你们来接。若皇上、娘娘问起,本王自有话回答,你们只管去接长公主便可。”寒未辞甩袖,眉心微紧,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宫人们不敢招惹寒未辞,只好连连道是,目送寒未辞和江长兮上了王府马车后,这才赶紧往长公主府赶去。 可到了长公主府一问,又得知长公主一早就由小公爷陪着进宫去了。几名宫人扑了空,又没办好差,虽有寒未辞保证,却还是苦了脸,又急急赶回宫里。 这边,寒未辞和江长兮坐着王府的马车向皇宫缓缓驶去。 江长兮掀开窗帘往皇宫马车离开的方向瞧了一眼,眸里有疑惑,“那马车有问题?” 寒未辞笑着看她,“何以见得?” “我这不是在问你吗?”江长兮瘪瘪嘴,对他将问题踢回来的举动有些不满,“若不是有问题,你做什么要把这马车赶去长公主那里。” “姨母家的马车坏了车轱辘,我这是替姨母考虑呢。”寒未辞将锅甩得干干净净。 江长兮一脸不信,“长公主身体不好,受不得颠簸,受不得冷风,受不得炭气,所以长公主乘坐的马车都镶有暖玉这类取暖之物,避免生碳火。这样的马车放眼整个大鸿都是独一份的,宫里的马车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宫里来的马车要生碳火取暖,长公主是不会坐的。他们去了长公主府也是白去。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我家媳妇好聪明。”寒未辞在她唇边奖励一吻,被江长兮没好气地拍开。他也不恼,重新坐正了,一只手还是揽着江长兮的腰:“寻常时候,宫里若有传话让你入宫,没有重要的名头,你想推就推了,她们也说不出什么错处来。但今日是你我大婚后头次进宫请安,推是推不掉的,难得的机会,宫里那些看我不顺眼的还是与你有怨的,自然都想在今日暗戳戳的找回场子。所以万事小心总没有错。” “嗯。”江长兮收回视线,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到了宫门口,有人已经在等了,看打扮,怎么也得是主位宫里最得力管事嬷嬷。 那老嬷嬷见礼道:“老奴见过王爷、王妃。太后娘娘在寿安宫摆了早膳,皇后娘娘已经移步去了寿安宫里,请王爷、王妃往寿安宫走。” “哦,原来今日不在皇后娘娘宫里用早膳,要在太后娘娘宫里用啊。”寒未辞眯了眯眼睛,笑意不达眼底,“行吧,哪里不是用早膳。前面带路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找个活泼开朗的媳妇 http://.biquxs.info/

两人走进寿安宫,首先看见正在同太后说话的皇上,他的左手边坐着皇后,皇后下首坐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生得极俊朗,剑眉星目,舒阔贵气,眉宇间依稀有几分肖似皇上,想来是皇上的几位皇子之一。 而在太后右手边,依次坐着和阳长公主和相凉卿,相凉卿显然对他们的话题不怎么感兴趣,正百无聊赖地摆弄桌上的茶盏,一听寒未辞和江长兮进来的声音,眼睛都亮了几分。 太后和皇上几人也适时停了谈话,朝他们看来。就见男子俊逸挺拔,女子温婉柔美,两人相携缓缓而来,恰如上等墨宝徐徐展开,令人忍不住惊艳称羡,赞一句才子佳人。 皇上看一眼寒未辞,再看一眼江长兮,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寒未辞宁愿落个抗旨不尊的罪名也要舍四公主娶江长兮了。 有些人,端看他们走在一起,就有种安心舒怡到让人掺和不进去的感觉,这种感觉既美好也让人挫败。 “阿辞跟阿辞媳妇来了。”皇上和善地看着他二人道。 寒未辞和江长兮走到近前,先给几位长辈见了礼,皇上摆了摆手,命人给他二人看座。 “阿辞媳妇还没见过老四吧。”皇上指了指皇后身边坐着的男子,对江长兮温和道,“这是朕的四皇子,他年长阿辞三岁,你跟着阿辞唤四哥便好。” 四皇子在皇上指向他时便将视线挪来,就见站在寒未辞身边温婉而笑的江长兮简单雅素,亭亭玉立,朝他微微曲膝见了个半礼,“四哥。” 四皇子微讶,也随之站起来,朝她拱手还了半礼,“弟妹。”他直起身,同时也朝寒未辞拱了拱手问候,“阿辞表弟。” 寒未辞瞥了四皇子一眼,随意拱了拱手,拉江长兮在相凉卿旁边的位置坐下,半个身子歪着,有些懒洋洋的,“四皇子今日可是得闲,也是冲太后宫里的早膳来的?” 四皇子一点也不介意寒未辞的不冷不热,温声而笑,“太后宫里的早膳自然是最鲜美好吃,我自出宫建府后,便少能吃到了。不过今日除了进宫向太后请安外,也是来向太后请辞。” “哦?”寒未辞颇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四皇子还未回答,上首的皇帝先开口了,“朕想着膝下几位皇子皆是久居京中,养尊处优,我大鸿国土辽阔,他们都不曾出去走走,亦不知百姓疾苦,便想让四皇子代朕去南境巡视。今日启程。” 寒未辞眉眼疏淡,对皇帝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皇上招来人,吩咐道:“阿辞跟阿辞媳妇先敬茶吧,敬完茶,四儿、阿辞、阿卿都随朕来御书房议事。” 太后宫里伺候的人也警醒,皇上一句话发下,赶紧的备了茶来。 寒未辞听完,整个人更懒了,赖在椅子上不想动,“皇上,您可饶了臣吧。臣为了敬这一杯茶,早早就被拽了起来,连一口汤都没喝着,您好歹赏口早饭吃啊。” 皇上被气笑了,指着他骂道:“都是娶了媳妇的人了,还这副无赖德性,也不怕被人瞧了笑话。” “五脏庙空空,脑子转不过弯无法议事,臣也没有办法啊。”寒未辞摊了摊手,很无辜的样子。 相凉卿在一旁笑话他道:“皇上舅舅快打他,他在跟您讨价还价呢。” 皇上听完瞥了相凉卿一眼,“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瞧瞧您们兄弟几个,如今就剩你没个着落了。皇姐若是得空,也给他将事情抓紧吧。” 和阳长公主心里也记挂着这事呢,尤其是柳太后还念着柳家的三姑娘,护国公府郑老夫人那边也有打算,时不时递话来公主府,闹得她头疼,更恨不得赶紧将相凉卿的婚事定下来。 可当着柳太后的面,她也不好说太满,只好笑着道:“满大鸿的好姑娘呢,皇上还怕他寻不着媳妇不成。皇上放心,他心里自有数的。” “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当舅舅的太着急了?”皇上听言好笑,转向相凉卿问:“阿卿可有喜欢的姑娘了?” 殿中太后皇后等人皆是一愣,皇上这么问,是想给相凉卿指婚不成? 可一想也对,之前寒未辞选妃时,原也要给相凉卿定下的,后来因寒未辞先后拒了太后皇后的指婚,定了江长兮引起轩然大波而不得不搁置了,如今旧事重提,时机也正正好。 太后几人几乎屏息,个个打量着相凉卿等他的答案,就连江长兮都朝他撇去一眼,心里想着他会如何回答,会不会说出秦陌来。若是说了,皇上又会不会同意他和秦陌的婚事。 相凉卿扫了殿内众人一圈,态度随意又散漫,仿佛一点都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朝皇上笑嘻嘻地道:“皇上舅舅,您可别看阿辞成了亲,跟他的王妃夫妻和睦,琴瑟和鸣,虽令人羡慕吧,但在我看来却束缚得很。暂时还不想找一个跟我娘一样会管着我的媳妇。” “你个臭小子,媳妇跟娘能一样吗?”和阳长公主听了来气,没省力地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相凉卿不敢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疼得他直皱眉。 “皇姐骂得不错,你就是个臭小子,就知道说浑话。”皇上瞧了也是好笑,给他出主意道:“你若不喜欢厉害媳妇,就找个小意温柔的。” “小意温柔那都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必然是样样精通的。可皇上舅舅,您知道我打小不喜舞文弄墨,只爱刀枪剑戟,我还是喜欢性子开朗活泼的,会跟我赛马比剑,会跟我斗嘴打骂的,这样过日子才有滋有味嘛。” 皇上扯了扯嘴角,看向和阳长公主,“他想娶这样的媳妇你也随着他?” 和阳长公主似乎也跟无语,瞪了相凉卿一眼,无奈道:“娶媳妇的人是他,要跟媳妇过日子的也是他,他能喜欢,能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不要如我一般,我就心满意足了。” 提起和阳长公主的婚姻,想起与和阳长公主分府而居十多年的驸马,皇上总觉得愧对,多了几分理解,在对待相凉卿的婚事上,也就宽容了许多,否则也不会有意无意地给相凉卿递筏子,主意让他自己挑媳妇。 寿安宫中突然沉闷了一下。 相凉卿抿了抿唇,忽然头疼地扶额道:“皇上舅舅,您不是急着喝阿辞的茶吗?不是还急着去御书房议事吗?我这事多不值得一提啊,还是先办正事吧。”相凉卿说着,给寒未辞递了个眼色。 寒未辞笑笑,与江长兮一同起身上前来,“阿卿的婚事也要紧,但要紧不过国事。皇上,先喝了臣和兮儿的茶,移步御书房吧。四皇子要去南境,也要赶早出发的。” 相凉卿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 知道相凉卿和寒未辞这一搭一唱的是在转移话题,皇上也不想一直提着这事惹和阳长公主伤心,便顺着二人的话招手,“先敬茶吧。” 在场众人,有资格喝寒未辞和江长兮敬的这杯茶的无非就是太后、皇上、皇后和和阳长公主四人,寒未辞和江长兮依次敬茶,有皇上在,太后、皇后都没有如何刁难,面带和善慈爱地喝了茶,道了句好孩子,又分别给了礼,就让他们起来了。 皇上在皇后之前喝了茶,也分别给了礼。寒未辞收到的是一个荷包,宫廷御秀坊做的统一样式的荷包,没什么特别的。而江长兮收到的是一个紫檀匣子,她没有打开看里面的东西,但单看一个匣子就比寒未辞的荷包要上档次许多。 寒未辞也没有打开荷包看里面装了什么,随便往袖子里一塞,咕哝道:“皇上也忒差别待遇了。” “混小子,别以为朕听不见你在嘀咕些什么。从小到大朕赏给你的好东西还少吗?如今你有了媳妇,有好东西自然要紧着你媳妇了。” 寒未辞突然笑了,受教地拱手道:“皇上教训的是,有好东西自然要先给媳妇的。反正媳妇的就是我的,没差别。” 皇上听言斥他:“没出息!” 寒未辞无所谓,“跟媳妇共享好东西,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皇上一脸被寒未辞的没脸没皮打败的样子。 江长兮也觉得好笑,抬手拧了他一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也不害臊。 却不料寒未辞吃痛地“嘶”了一声,声音不大也不小,“媳妇,你掐我做什么,我说得可都是实话。” 众人听见动静,齐刷刷地将目光看来,江长兮羞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和阳长公主在一旁捂着嘴笑他没脸没皮,给江长兮解围,“行了,快快敬茶吧,我也没用早膳呢,可饿坏了。” 寒未辞又赶紧带江长兮向皇后和和阳长公主敬了茶,又各收了礼,敬茶才算完。 因为寒未辞赖着一定要在寿安宫里用早膳,皇上拿他没办法,只好一众人都留下,用过早膳后才摆驾回了御书房。四皇子、寒未辞、相凉卿三人自然跟皇上一块儿走了。 江长兮的目光追随着寒未辞的身影出了寿安宫,直到看不见他的人了,这才不舍的收了回来,正巧碰上和阳长公主揶揄好笑的目光。 第一百九十五章 长辈赐,不可辞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和阳长公主拉着她的手笑,“哎哟,瞧这俩孩子感情好的,我心里是真高兴。” “王妃可是南襄王亲自向皇上求来的,定然是掏心掏肺的喜欢。如今两个孩子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皇姐可放下一百二十个心了。”皇后坐在一旁笑意温暖,挑不出错处地跟着说了两句,半点也没有因四公主而迁怒寒未辞夫妻的意思。 不管皇后说的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和阳长公主听了总是欢喜的,招了江长兮在她身边坐着,满眼喜欢。 太后面色和蔼地问了江长兮几句日常琐事,关照了一下王府奴仆管理,还说若有刁奴欺主,让江长兮与她说,不必客气云云,端是个慈祥宽仁的老太太。 江长兮笑意缓缓,含糊回了两句,并没有给实际的回答,太后眸色深了一分。 “说起来,南襄王府中馈还在和阳手里吧。”太后忽然提了一句。 和阳长公主笑了笑,温雅端庄,语气轻缓带了几分似真似假的抱怨,“是呢。阿辞那小子,朝事要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迎刃有余,就这内务没多少耐心,一股脑都丢给我了。” 和阳长公主拍了拍江长兮的手,松了口气般:“如今可好了,兮儿过了门,王府有了主母,这活呀,我就要丢回给你,让你劳累去了。也好叫阿辞多心疼心疼你。” 江长兮垂下头,抿唇羞涩地笑着。 和阳长公主心里高兴着呢,见她如此,更是喜欢,直接拍定,“就这么说定了,等出了宫,我就叫人将王府的一应钥匙账册都搬回王府去给你,你且先熟悉熟悉。” 和阳长公主这么雷厉风行也是惊到江长兮了,她还没应声,同样诧异的太后就先嗔道:“瞧瞧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多少年了还没改。南襄王刚大婚,王妃怕是府里的人头都没摸熟呢,你就丢一堆钥匙账册过去,还让不让人家小夫妻新婚燕尔了。” “人头不熟正好呢。”和阳长公主看着太后说,“对着王府里的钥匙账册一起认了各屋里的婆子管事,也省了多次折腾。何况王府里如今就阿辞和兮儿,夫妻俩自己当家做主,府里人口也简单,上手还是很快的。左右这中馈是早晚都要交给兮儿的,兮儿早接两日,我啊还能早歇两日呢。” 江长兮在和阳长公主的盈盈笑意下缓缓点头,顺着她的话温声道:“是。王爷也甚是挂念长公主的身体,时常忧心会因王府诸事劳累了长公主,嘱咐我要勤快些,早日替长公主分担呢。” “这个好,这个好。”和阳长公主宽慰道:“可算这小子有良心,我啊没白疼他。今日我就随你去王府,先给你看着简单的。” 太后闻言,深深地看了和阳长公主一眼,见她是执意要在今日将王府中馈交出去了,有些事正好趁此时办了。 “如此也正好省了你的心,你以后也能在府中好好将养身体了,瞧你如今瘦的。”自个的女儿自个疼,抛开母女二人之间的那点隔阂,太后就和阳长公主这么一个女儿,心里还是疼得紧的,忍不住心疼地叨叨两句。 和阳长公主听了心里淌过暖流,泛起的感动还未表现,太后就转了言语,对江长兮慈爱道:“好孩子,学着掌家虽是件辛劳事,但你们姨母疼你,你也疼疼她,尽快熟手了接过去,她这辛劳的命才能彻底歇下来。” “哀家知道你医术超绝,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医者仁心,王爷疼你,必不会束缚了你在王府里埋没了一身本事。可医馆掌家两头抓,劳心劳力,怕你累了身子骨。哀家思前想后,还是给你找几个贴心能干的帮手。” 太后拍了拍手,不给江长兮拒绝的机会,直接将人喊进殿来。 江长兮沉默地看着进来的四人,其中有两位老嬷嬷,厉眉深目,瞧着就是精明能干的模样。另两位则是十七八岁的宫女,都是年轻貌美,雅淑端仪的。 和阳长公主瞧见这四人,目光尤其落在那两名颇有姿色的宫女身上,描画得宜的眉微敛,不高兴流露于表面。 她担忧地看了看江长兮,见她低垂着眉目,清清淡淡的透着温婉柔和,没有不满,没有不快,乖乖巧巧的反而更叫人瞧了心里难受。 和阳长公主更不高兴了,“母后,不是女儿要与小辈吃醋,实在是您太偏心了。” 太后一直留意着江长兮的神色,见她除了在那四人进来时稍微打量了一下后便没有其他的动作,也没有出声反对,太后就当她是默认了。太后正在心里满意着江长兮的识趣,就听和阳长公主来了这么一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何意?” “兮儿是初入王府,不熟悉王府庶务,可她也不是第一次学掌家呀。随安侯府的老夫人是如何的女中豪杰呀,当年老侯爷镇守南境,征战沙场,就是老夫人在京中替老侯爷撑着侯府,料理侯府庶务。兮儿在老夫人膝下教养多年,她掌家的本事是老夫人手把手教的,如何能差了?接管王府庶务也不过是熟悉熟悉王府里的人头和名下产业罢了。就这么点事儿,母后还给她找了这么四个帮手。” 和阳长公主唉唉叹着,可怜自个同人不同命,“想当初您女儿我刚出宫住进公主府那会,公主府一应庶务可都是女儿我现学现卖的,那时也不见您给我好好挑几个人来帮帮手。” 太后被和阳长公主好一通埋怨,她又气又笑地斥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计较这些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当初你出嫁,哀家是陪嫁了多少个管家好手给你,是你自个不爱用的,如今倒是埋怨起哀家来了。” “不是不爱用,实在是帮手太多了,自个就懈怠了。这一懈怠,对府中的庶务掌握不详尽了,就容易出现欺上瞒下,藏污纳垢的情况。”和阳长公主笑着说,“庶务这种事情啊,还是要自己做到心中有数才行。所以要我说啊,府里帮手的人也不需要太多,一两个人尽心的就够了。 太后瞥向和阳长公主,很容易看出她那满脸笑意里潜藏的意思。太后今日所送的人,她们不收。 太后眯了眯眼,自家女儿已经不是第一次胳膊肘往外拐了,母女不同心的挫败感让她心里升起丝丝恼意。太后警告地看了一眼和阳长公主,跟江长兮说话时还是很和气的,“既然如此,王妃就从她们中挑两个中意的带回去吧。” 明知道和阳长公主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太后还是顺水推舟说了。只要能往南襄王府里塞人,两个也是突破。今日她能送进去两个人,明日她就能再送进去两个,甚至是柳家的姑娘。 四皇子想去南疆就去南疆吧,他去了南疆,三皇子才能更好地收拢京中的势力。首当其冲的就是手握兵权能与将来收拢南疆的四皇子相抗衡的南襄王寒未辞。 太后心里盘算得很好,更是笃定了江长兮无法拒绝。说是让她挑人,实际上也是她这个当太后的赏赐。便是南襄王在此,也没有推拒太后赏赐的道理。 和阳长公主见太后态度坚决地要江长兮挑人,塞人进府的举动势在必行,她有些微恼太后的固执己见,也有些替江长兮担忧。 是选老嬷嬷还是选宫女呢?太后敢让她挑,就都不是太好的选择。年老的太精明,年轻的太勾人,入了王府必成太后的眼线,且因为人是太后赏的,轻易打不得骂不得,否则就是藐视太后皇室。这不是烫手山芋是什么?! 皇后坐在一旁喝茶,坐姿端庄,沉稳大气,好整以暇地看好戏。坐山观虎斗,她是十分乐意的。 江长兮听完太后的话,这才认认真真地抬头打量了那四人一番,清淡平静的视线一个一个扫过去,分明极柔婉温雅的人,看人的目光却平静到让人生冷。 这四人都十分沉稳有定力,看来真是太后精心挑选出来的,被江长兮有意无意地施压下还是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淡定麻木,更加让江长兮确定了不能让她们入王府的想法。 她才成婚没两日,还想过过平静日子呢。 江长兮在和阳长公主担忧的目光和皇后看好戏的眼神中站起身来,朝太后盈盈一礼,温尔浅笑,“长兮谢过太后娘娘厚爱。只是太后娘娘厚爱,长兮怕是只能辜负了。” “哦?”太后挑了挑眉看她,声音突然变沉,“王妃可是嫌弃哀家的赏赐?” “太后赏赐的自然是极好的,长兮怎会嫌弃。只是,只是太后赏的是人,长兮实在不好收。”江长兮有些为难地道。 “是吗?”太后声音冷冽,要江长兮一个解释。 江长兮咬咬唇,似乎有些不好开口。 “长辈赐,不可辞。若没有正当的理由,不论哀家赏出去的是人还是物,都绝没有收回的道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长兮听长公主的 http://.biquxs.info/

“长辈赐,不可辞,这是应该的道理。”江长兮盈盈而立,温婉浅笑,不卑不怯,“可太后娘娘也知道,我家王爷脾气不好,性张狂易怒,不喜人多,更不爱生人近身。便是我的陪嫁婆子都不曾得王爷允许进入北苑。” 江长兮瞥了眼太后招进来的那四人,面露为难,“太后娘娘赏下来的人都是有能力有才干的,管家好手不必说,就是身份也不是府里寻常的婆子丫鬟可以比的。若长兮挑了她们去,自然要安排进北苑的,可王爷不许,不能入北苑又委实埋没了她们,长兮实在,于心不忍,只好谢过太后娘娘好意,这赏长兮不能收。” “是吗?”太后眸光微冷,紧盯着江长兮,“便是哀家赏的人,也入不得你南襄王府的北苑?” “入不入得,不是长兮说了能算的。”江长兮垂下头,仿佛没有看见太后眼底深重的火气。 太后冷哼一声,“你是王府主母,掌王府内宅庶务,你的话怎么就说了不算了?” “长兮能有今日,也是皇上恩赐,王爷厚爱,不敢自视过高。况从古至今,夫为妻纲,王爷才是一家之主,长兮自然要听王爷的。”江长兮温声细语地,一一将太后的话都驳了回去,还将所有的责任都往寒未辞的身上推。 太后敢为难江长兮,也不过将她当成了软柿子好拿捏,现在所有问题都绕到了寒未辞身上,寒未辞可是硬骨头,太后又存了心要拉拢他,自然不好招惹太过,只能目光深沉地盯紧了江长兮,将所有火气都压了下去,和善温语,“这孩子真是懂事,也难怪南襄王如此疼你。” 太后软了语气自找台阶下,和阳长公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自然也不会在这时与她抬杠,她赶忙顺着太后的话夸道:“兮儿这孩子就是这么讨人喜欢,不然怎么说阿辞的眼光好呢。”和阳长公主趁此机会摆了摆手,让殿中候着的四人都退下。 那四人犹疑地抬头看了眼太后,不敢动。 太后看向和阳长公主眯了眯眼,没什么表情地挥手,“都下去吧。” 那四人一退下,和阳长公主也带着江长兮起身了,“女儿也深觉让兮儿早一日掌家的好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让女儿带兮儿回去吧。” “现在?”塞人入府不成,太后还另有计策,她可不想这么快就放江长兮出宫去,“皇上才带着王爷哥三个往御书房去,如今怕是还没商量好事呢,你们也不急着走,等他们将事都商量妥了,再一起回去不迟。” “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日理万机,一谈起国事就没完没了的,且今日四皇子就要启程去南疆了,阿辞阿卿还不得送一程,指不定一会儿就让人来传话不必等他们了。”知母莫若女,和阳长公主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后的心思,要走的态度坚决,“等会儿我叫人去御书房那边等着,给捎个话就是了,不会叫他们错过,来母后这里要人的。” 太后见一计落空,又起一计,“既如此,哀家也不好多留你们了。王妃是同王爷一辆马车来的吧,如今王妃与王爷分开回去,不如哀家叫人送王妃去长公主府吧。” 江长兮突然想起早上从宫里到王府来接人的马车,同时想起寒未辞的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正要出声婉拒,太后就跟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王妃方才拒了哀家的赏尚情有可原,如今哀家只是想送王妃一程,王妃也要拒绝吗?”太后语气虽然平淡,但任谁都能听出她话里的不悦,似乎在斥责江长兮不识抬举。 江长兮顿了顿,刚要说话,和阳长公主已先笑开,笑声盈盈,爽朗大气,“兮儿同我一车而走就可,不必劳烦母后的香车了。” 和阳长公主也不看太后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拉着江长兮的手笑颜如花,“哎呀,我是越瞧兮儿越喜欢,恨不得将她带在身边日日相处才好呢。” 皇后见太后脸色难看,心里就愉悦了,连脸上都带了温暖的笑意,端庄不露齿,温厚不落德,“皇姐这想法可不好。王爷和王妃正当新婚燕尔,让你一时半刻还成,给你日日带在身边,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啊,我要趁着那小子不在,赶紧将人带走了才好,能带一时是一时。”和阳长公主与皇后一搭一唱的,根本不给太后再多说的机会,赶紧告辞离开了。 皇后见和阳长公主和江长兮走了,她与太后婆媳不睦由来已久,如今维持表面和谐已是艰难,她也没必要留下来看太后的臭脸,也跟着告辞了。 太后留不下江长兮,对皇后的去留自然也不在意,应了一声就让人送皇后出去。 太后一手撑着发涨的额头,忍着怒火没将手边的茶盏打掉,招来身边伺候的宫人问,“贵妃呢?” 那宫人曲膝一礼,垂头回话,“回太后娘娘,六皇子脚伤又严重了,招了曹太医去看,贵妃娘娘去了御书房请旨,要出宫去看六皇子。” 大鸿的皇子皆是十五出宫立府,六皇子早过十五,只因柳贵妃偏爱,又得太后允许才留在宫中多住了里面。如今六皇子婚期有定,自然搬出宫去住了,柳贵妃要出宫去照看受伤的儿子,自然要去寻皇上下旨。 太后听言心头一跳,“六皇子的脚伤不是说没大碍吗?怎么又重了?都是怎么伺候的!” “太后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也不知……”那宫人吓得赶紧跪下,匍匐在地,惊慌地连连磕头。 太后心烦得很,甩袖让她滚,“还不快去皇子府打探,让曹太医看好了六皇子进宫来回话。哀家倒要问问,太医府的人都是怎么办的差!” 宫人连连应是,连滚带爬跑出了寿安宫。 太后因六皇子的脚伤发了一通火,早已离开的江长兮、和阳长公主和皇后自然不知。 皇后赶着江长兮二人的脚后跟出了寿安宫,喊住二人道:“王妃还不曾如果本宫宫里呢,皇姐不如带王妃一同去坐坐?” 和阳长公主听言,嗔她一眼道,“当你是晓得我心情的,如今也来同我抢兮儿了。不去!” “知道王妃如今才是皇姐的心头宝,可不敢跟皇姐抢的。就是想请王妃去坐坐罢了。”皇后拉过江长兮的手叹了一声,“也是想替我那四儿向王妃陪个罪。先头是四儿胡闹了,与王妃有些误会,王妃别与她小孩子计较。” 江长兮不知道皇后说的是四公主与季云森解除婚约时她无辜躺枪的事,还是包含了四公主撺掇钟敏儿寻她麻烦,还有柳府孟晓露之事。 江长兮自认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无论是与季云森婚约一事还是钟敏儿寻衅一事,她都没有受到实际的伤害,反倒是四公主自己不好过,她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柳府一事不同。 江长兮不知道柳府一事四公主参与了多少,是只撺掇了孟晓露还是包括江吴氏等人的算计都插了一脚,她只知道,因为这件事,因为孟晓露的推波助澜,牵连了她哥哥和安早瑜。事情过了这么久,计较肯定是不能了,但她心里还是存了疙瘩。 “皇后娘娘言重了,长兮跟四公主并没有什么误会。”有的是铁一样的事实。 皇后没有听出江长兮的话外意,也不会认为江长兮是真的放下芥蒂了,至少她提了,江长兮没有给她难堪,还算知进退。皇后满意了,笑得更慈祥温厚,“好孩子,真懂事。若是四儿能有你一半懂事,本宫也就知足了。好了,本宫也不耽搁你们了,皇姐快带着你的心头宝走吧。下次再来本宫宫里坐坐。” 得了话,和阳长公主给皇后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在皇后好笑的目光中领着江长兮走了。 皇后回头看了寿安宫一眼,想起了什么,突然笑意深了两分,却叫人瞧见了生寒。 和阳长公主打发人去御书房等着,告知寒未辞一声,就带着江长兮坐上长公主府的马车,从宫门口离开了。 “四皇子离京去南境,算是避开了与三皇子的正面交锋。他是个有本事的,又得了皇上允许,南境的兵权多半要落在他手上了。”马车缓缓而动,驶入临都最繁华的大街,和阳长公主一边听着外面的喧嚣声,一边低声同江长兮道:“三皇子肯定也猜到了这个结果。要制衡四皇子可能得到的南境兵权,就要多可能的收拢京中的势力为他所用,南襄王府就是其中之重。” 江长兮静静听她说着,没有说话。 和阳长公主看她一眼,继续道:“今日进宫是礼数,日后能不进宫就不要进宫了。实在不能推的,你就让阿辞陪你一起去,再不行让人来公主府,我陪你进宫。以免他们又想什么法子给你下套塞人。” “是,长兮听长公主的。”江长兮乖巧地应了一声。 和阳长公主听言不喜,嗔怪一眼,道:“还叫我长公主呢?” 江长兮微微一笑,轻声唤,“姨母。” 第一百九十七章 打傻了更找不到媳妇 http://.biquxs.info/

回了长公主府,和阳长公主拉着江长兮去了水榭画堂,又让闺娘将之前整理出来的南襄王府的一应账册钥匙都搬过来。 闺娘手脚甚快,半盏茶功夫不到,就将账册等物都搬了来。 和阳长公主将几把钥匙拿给江长兮,比着小山高的账册同她说,“这些都是南襄王府的产业,遍及衣食住行,房屋田庄,一应都在这里了。有些是南襄王府历代累积的家业,有些是阿辞外祖母的嫁妆,有些是阿辞母亲出嫁时,宫里赏下来的。南襄王府就只阿辞一个血脉,就全归了他名下。东西有些多,也有些杂,你慢慢来,咱们也不急。” 江长兮也是接触过侯府庶务的,随安侯府几代功勋,也曾势弱过,但经近两代随安侯备受皇恩,功勋满身,侯府的家业也是蒸蒸日上,可今日和南襄王府一比,确实还有差距。 心里虽有些波动,江长兮还是压了下去,缓缓点头,“有劳姨母给我讲解了。” 和阳长公主不太满意地看着江长兮,嗔怪道:“你这孩子,都说了多少次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必这么客气。” 和阳长公主抽了一本账册出来,打开放在江长兮面前,“这是城南一处米粮铺子的账本,像米粮、绸缎庄、酒楼、茶肆的账,都是每半月一小对,每三月一大对,大对时各分号的掌柜都会进府来对账。有些过于远的,像岭南那一带的,是每半年回来一次。” 江长兮接过账册翻看着,安静地听和阳长公主说,“我的身体一向不好,不曾出过临都城。等你接手了,可以的话最好是去临近的分号走走瞧瞧,让他们都认认主。实在去不了的,找个厉害的贴心的人去,给个下马威威慑一番。你的脾气好,可性子不能软。尤其当家的主母,要镇住下面的人,就得恩威并济。” 和阳长公主这是在教她收拢人心呢。江长兮听得出来,几乎是句句为她的,她自然也不能不给和阳长公主面子。温顺乖巧地笑了笑,应道:“姨母放心,兮儿知道怎么做。何况不成,我还有王爷呢。实在不行,我就找王爷借一两个人,专挑那种长得凶的,打架狠的,往那儿一站,就没人敢惹的。” 江长兮说的这话既认真又俏皮,甭管是真是假,都把和阳长公主逗得一乐,颇赞同道:“这是个好主意,就让阿辞去给你挑几个。姨母跟你讲,这有些人啊,就是爱欺生,贪点首尾什么的。遇见这种人啊,你就不要对他们客气。” “嗯。”江长兮颔首,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江长兮经老夫人教导,手里边又攥着天水堂,本身也是会看账本掌家的,如今又有和阳长公主在身边指点,看起账来更是得心应手,没半日就摸清了大半的情况,更是一连指出两处错账模糊之处,看得和阳长公主连连点头,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如今我是明白了,学堂里的那些夫子老师们为什么那么喜欢聪明的学生了。”和阳长公主呷了口茶,满足道:“实在是学生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实在叫人有成就感。” 江长兮被她夸得脸红,合拢账册放在一边,“是姨母教得好。” “我教得好,也要你聪明肯学才行啊。”和阳长公主拍拍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原想着没几个月你是没法全盘接过去的,如今看来,也许不出十天半月,你就能独挡一面了。” “但愿如此。”江长兮笑着道:“如此也可以真正为姨母分担些了。” “乖孩子。”和阳长公主碰碰她的脸,柔柔软软的,真想上手捏一捏啊,“你也别心思太重,不差你这一两天的学。不过年关将近,府里各处都要打点了,各府走动,亲戚年礼,这些都要费心思去安排的。还有各地分号上来的年账也要对齐了,分红年礼这些都要赶在除夕前发出去。”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事情可真是堆得如山高了。每年都要来这么一会,和阳长公主掐着手指头一算就头疼得很。 “看来这段日子还是有的忙的,时间太赶了。”说着说着和阳长公主又忍不住埋怨起寒未辞来,“你说说这混小子,挑什么时候成亲不好,就要在年关下,跟这么多事情堆在一起,感情忙死的不是他。” “姨母不气。王爷就一爷们,不曾管过这些庶务,哪里晓得姨母的辛劳。等他回来了,姨母再好好说他一顿就是了。”江长兮想了想,给她出主意道:“要不姨母罚他今晚不许吃晚饭。” “不许吃晚饭啊,饿坏了他怕心疼的是你。”和阳长公主笑着,瞪了她一眼,抿着唇道:“我倒是有个好法子,可叫他好好吃一顿罚。” 江长兮洗耳恭听状,“什么法子?” 和阳长公主笑,微弯的眼里都是戏谑,“就罚他今晚睡书房。” 江长兮原还有些糊涂,可一对上和阳长公主的笑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姨母……您又笑话我。” “好好好,不笑不笑。”话是这么说着,可和阳长公主脸上的笑意就没减分毫,还越笑越灿烂了,江长兮脸上的火热直接烧到了耳朵上,别过脸去,干脆又扯了一本账册看。 和阳长公主见状,笑得更欢了。 闺娘在一旁看着,默默撇开脸,觉得王妃真是太可怜了。 寒未辞和相凉卿出城送走了四皇子,又各自回府衙应卯,忙了好半天才得了空闲。 寒未辞比相凉卿好些,他还在新婚,没人敢在他要回府时追着他干活,申时一过就被他跑了。 相凉卿就没这么好彩了,一进府衙开始不是被这人找就是被那人追着处理公事的,等他歇口气,天色微暗,寒未辞早没影了。 相凉卿暗骂了句狗兄弟,随手端起案上的茶了一口。茶水已经凉透了,茶香散尽,口中只余微微涩味。他皱了皱眉,没再喝,招来人问:“安世子呢,半天没见他?” “回小公爷,安世子家中有事,请了假回去了。”被相凉卿喊住的人停下,躬身行了一礼回道。 “家中有事?何事啊?”相凉卿挑眉问。 那人摇了摇头,“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是安国公府里的小厮找来,说是国公夫人找。好像把国公爷也请回去了。” “把国公爷也请回去了?”相凉卿疑惑地拧眉,手指摩挲着下巴,“难不成有大事?”会有什么大事,能让国公夫人如临大敌成这样,将安国公和安早年都给请回去了。 相凉卿本就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又事关安早年,他不免多想了想。可思来想去,安国公府近来可能有的大事,应该是安早瑜的婚事吧,可不是闹得人尽皆知吗? 难道是有人上门向安早瑜提亲了? 相凉卿一边猜测着,一边摆了摆手,让那人先退下了。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转身出了府衙。在府衙门前想了想,最终还是打消了去安国公府看热闹的打算,一路回了长公主府。 一踏进公主府,迎面就撞见随安侯府来给江长兮报信的人,说是江长远去安国公府下聘,虽然遭了刁难,但好歹有惊无险,安国公府应了。 相凉卿目瞪口呆,“可以啊江长远,他竟然成了安早年的妹夫。啧啧,世事难料啊。” 回应他的是和阳长公主没好气的一巴掌,“连江世子的婚事都定下了,你的媳妇还没影呢,好意思说人家。” 相凉卿捂着头,疼得龇牙咧嘴,“阿娘这是我的脑袋不是石头,您一天给几巴掌的,迟早给我打傻咯。” “打傻了更好,我还省心呢。”和阳长公主哼道。 相凉卿切,“打傻了您更加找不到儿媳妇了。” 和阳长公主气得够呛,“现在没傻也不见给我找一个啊。” “谁说没有的。”相凉卿不服气地道。 和阳长公主听言眼睛一亮,“谁啊?哪家的姑娘?长得好不好看?人品端不端正?” “娘,您别一听见儿媳妇这词就跟饿狼见到食物一样行吗?两眼都发绿光了。”相凉卿恶寒地抖了抖,真怀疑自己单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因为身边姑娘都被他阿娘吓走了的缘故。 “你若是给力一点,早点给我将媳妇儿带回来,我至于如此吗?”和阳长公主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道:”还是江世子有本事啊。人家安姑娘多好的姑娘啊,她要说亲那会,临都多少世家公子趋之若鹜,可见江世子也是眼光独到之人。跟我们阿辞一模一样。” 一旁的江长兮听言,都有点不好意思。 寒未辞侧头来看她,笑吟吟的眸里盛满柔情,“姨母说得对。” 相凉卿听言,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正好被和阳长公主看见了,和阳长公主不客气的抬手对着他的脑袋又是一巴掌,“你个臭小子,既然有喜欢的姑娘了就快点给我定下来,磨磨蹭蹭的小心被别人给叼了去。” “时候不早了,阿辞和兮儿就留下来用晚膳吧。”教训要相凉卿,和阳长公主又对寒未辞二人温声说道,一点都没有面对相凉卿时的暴躁样,“明日我到王府去,让临都附近分号的掌柜都回来,让你见见认认人。” 这话是跟江长兮说的。江长兮乖巧地点了点头,应下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早有预谋 http://.biquxs.info/

和阳长公主说让江长兮认人,第二天一早果然就招了临都附近城池分号的掌柜去了南襄王府。 江长兮早有准备,更别说王府里原有的管家是个得脸的,老夫人给她挑的陪嫁嬷嬷是个有手段的,秀檀不算沉稳做事也是说一不二的,更别说庆荣帮着庆松打理天水堂多年,一张冷酷的小脸拿出去也是镇得住人的,叫那些原还抱着点小心思的掌柜们都赶紧将算盘收好,老老实实地跟着江长兮算账。 可这不算还不知道,这账一算起来,越算越掌柜们越心惊,偷偷看一眼江长兮,那轻缓平稳的架势别提多有成算了,一双清泠泠眼睛就那么看着你,冷不防的就顺着她的话将东西都抖搂了出来,半点私都没得藏。 这么多的产业,一天半天的肯定对不完的,江长兮也不急。本来今天主要还是让她认人的。好在她行医多年,别的本事没有,根据骨骼肌肉记住几张脸还是可以的。一圈下来,也不见她叫错谁的名字,记忆好得又让这些掌柜的吃了一惊。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江长兮留了人用午膳,外面有人来传话,说寒未辞回府了。 江长兮一怔,众位掌柜也没立即反应过来,还是和阳长公主抿唇笑着说:“瞧这孩子黏人的,真是半刻都离不得你,真是将人护在了心尖尖上。” 和阳长公主这话是故意说给众位掌柜听的,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寒未辞对江长兮的看重,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对待江长兮的分寸。 说到底寒未辞才是南襄王府真正的当家人,他的态度才是底下人的风向标。和阳长公主明白这个道理,寒未辞也深谙此道,这才放下府衙诸事,赶在用午膳的时候回来给江长兮撑场面,也让这群已经被江长兮敲打得差不多的掌柜们知道他是如何看重他的王妃的。 江长兮迎上前去,“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不是说边境有异,兵部急议吗? “怕你忙忘了,回来陪你用膳。”寒未辞褪下披风,丢给门边伺候的人,牵过她的手走进去,给和阳长公主行了一礼。 和阳长公主笑他,“你这小子,怕我亏待了你媳妇不成,还巴巴儿赶回来盯着她用膳。” 一众掌柜见寒未辞进来,忙站起来,齐齐给他拱手行礼。 寒未辞摆了摆手,拉江长兮在和阳长公主旁边坐下,“姨母自然不会饿着兮兮,是兮兮太不听话,不爱按时吃饭。” 江长兮听言,暗地里咬牙掐了他一下,也不知道是谁夜夜累她,害得她总睡迟了早午膳一同用的,还敢说她的不是,哼。 寒未辞疼得咧了咧嘴,见她一脸娇蛮羞恼,嘴角忍不住上扬,荡开一个好看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明媚温和得很,一点也没有往日那股张扬戾气,看得一众掌柜又惊又呆。 宠溺安抚似地拍了拍江长兮的脑袋,寒未辞低低而笑,心情很好地开口,“既然王妃留了,众位掌柜便留下一起用个午膳吧。”转头又对江长兮温声细语道:“这账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对完全的,倒也不着急,别累着了自己。” 江长兮点点头,“知道。” 寒未辞“嗯”了一声,摆摆手让人摆膳。 来的掌柜多是男人,席面便摆在前堂处,正好寒未辞在,就由他作陪了,一众掌柜更是受宠若惊,不用寒未辞怎么开口,就一个个应承下帮辅江长兮之责。 江长兮和和阳长公主都没去前堂凑这个热闹,让人另外在画堂摆了一桌,娘俩围在一起用了午膳。 她们吃完的时候,前面还没散。江长兮扬了扬眉,让秀檀去盯着,不让寒未辞多吃酒。 和阳长公主听完她吩咐的话,拍了她一下,“你哟,可真是劳碌操心的命。” 江长兮想了想,她现在一天到晚不是王府庶务就是寒未辞的,事事关心,面面俱到,可不正是劳碌命。不由得也笑了,有些无奈,“王爷下午还要上值呢,喝多了酒不好。” “这倒是,该提醒提醒。”和阳长公主如是道。 等前堂的席面散了,江长兮刚扶寒未辞坐下,就有兵部的人来请寒未辞。 寒未辞也没喝几杯酒,精神算好的,临走时不放心,多交代了江长兮两句。 江长兮推他出门,“有拿不定的事,我便叫庆荣去找你回来。你就放心吧,我不是那等爱逞强的。” 寒未辞看着她一脸一言难尽,“但愿吧。” 江长兮当时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好笑地送他出了门,这才赶来秀檀问那些掌柜的情况。 “王妃放心,都按王妃的吩咐,将人送安排去客苑歇下来了。”秀檀来回话,说,“长公主就安排在北苑,也已经歇下了。王妃要不要也去午睡会?” “不了。”江长兮摇摇头,“将昨日我没看完的那几本账册都拿来。” “王妃不歇一歇,下午怎么有精神应付那些老滑头呢。”秀檀皱了皱眉,带着几分担忧道。 “什么老滑头,仔细叫人听见了传出去不好。”江长兮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我得先把这账都捋顺了,再安排各府年礼,天水堂的事务也慢不得,还有先前答应哥哥的小季大人的腿伤……” 说起江长远,就想到他跟安早瑜好事已定,她心情立时飞扬起来,“安姐姐家里催得紧,为防夜长梦多,哥哥的婚事怕就在年后几个月了,估计不会超过五月,算起来也没多久了。还有他承袭的一应准备,靠他一人肯定忙不过来的。祖母年事已高,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了,指不定要我多帮衬呢。” 这样算一算,她简直要忙翻天了。 秀檀听着江长兮一圈念下来都觉得头大,“再忙王妃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王妃如今跟王爷大婚了,管家掌家是要紧,但……”秀檀微微红了脸,低声跟江长兮说道:“但王妃早日为王爷生个小王爷,才是最要紧的。” 江长兮“腾”的一下就脸红如烧了,她满脸惊讶地瞪着秀檀,左右瞧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秀檀。谁教你说这样的话的,也不知道害臊。” 秀檀也脸红得很,她毕竟云英未嫁,说起这种事情也是懵懵懂懂的,“锦毓姑姑说的呀。王妃回门那日,锦毓姑姑拉着奴婢说了好一会儿呢,让奴婢多看着王妃,不能让王妃累着饿着,要劝王妃多休息多进食,养好身子,才好给王爷生个……” 江长兮跟身上装了弹簧似的蹦起来捂住她的嘴,脸红得黄昏的云霞一样,“快住口吧,这等话你也好意思说。”她心惊肉跳地咕哝了一句,“锦毓姑姑怎么能跟你说这些。” “可是……可是奴婢觉得锦毓姑姑说得很有道理呀。”秀檀不敢扒开江长兮的手,说话嗡声嗡气的。 “锦……锦毓姑姑是长辈,说这话自然没错。可你一个为出嫁的大姑娘,不能说这样的话。”江长兮忽悠秀檀道,“今日在我面前说就算了,可不能跟其他人说了。” 秀檀又不是真的傻,哪里会不知道这样的话是不能跟别人说的,乖乖地应了话,下去搬账册来了。 江长兮无意将对账一事拖太久,王府庶务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全盘接手的,她与和阳长公主商量过后,花了三天时间将最主要最复杂的项目对清楚后,就让掌柜们先回去了,算下的一些零散的项目,打算等后面慢慢处理了。 掌柜们走后的第二日,秦陌带着秦国公府的年礼上门来了。 这两日江长兮也有看过这些年王府的人情往来,因着南襄王府和秦国公府的地位,也因着寒未辞和秦世萧的关系,两府走得极近,年节走动也多,国公府送来的年礼自然也丰厚。今年因为江长兮嫁进王府的缘故,秦陌向秦国公夫人请缨,主动揽下了送年礼的活。 秦国公夫人自然不可能让秦陌一人去送,便抓了正好休沐的秦世萧陪她一起去。 秦世萧也没意见,只是这样一来,同样与他交好的相凉卿家里和安早年家里,他势必也得跑一趟了。 “就知道给我找麻烦。”秦世萧无奈地戳了戳秦陌的脑袋。 秦陌也不恼,反而眼睛亮亮的,“怕什么呀,我也陪你跑不就成了。” 秦世萧拧眉,斥她,“那像什么样子。” “怎么不像样子了。”秦陌不服气地道:“我与长兮妹妹交好,才来王府送的年礼,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冷落了安早瑜。既然王府和安国公府的年礼都是我陪你去送的,长公主府我若不陪你去,传出去别人还指不定说我不喜长公主府,疏远长公主府怎么怎么的,平白坏了我的名声对吧?” 秦世萧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可他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偏头蹙眉看她,“说,你是不是早有预谋了?” “预谋?我有什么预谋啊。”秦陌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心思,理直气壮道:“难道不是你先提出的要去长公主府和安国公府送年礼的吗?不是你早有预谋,还扯我头上来了。” “……”秦世萧表示他无言以对。 第一百九十九章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http://.biquxs.info/

寒未辞手里拿着一本书,站在大堂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秦世萧兄妹吵嘴,听他们提起相凉卿和长公主府时,他挑眉多看了秦陌一眼。 还没等秦陌觉察,他就已经收回了视线。 “王爷。”秦世萧最先看到寒未辞,看过来时正好扫到寒未辞收回的余光,他有些狐疑,跟着看了秦陌一眼。 秦陌依旧无所察,也跟着秦世萧向寒未辞行了半礼,“王爷。” 寒未辞冲二人点了点头,态度说不上冷淡,也不见疏离,“兮兮在后院,让管家带你去吧。”寒未辞扫了管家一眼。 管家立即会意,朝秦陌做了个请的手势,“秦姑娘请随老奴来。” 在别人家里,秦陌还是有点乖巧样子的,询问一般看了哥哥一眼。 秦世萧觉得好笑,碍于秦陌的面子,没敢笑出声,颔首道:“去吧。” 秦陌欢欢喜喜地随管家转去了后院。 寒未辞朝秦世萧示意了一眼,转身出了大堂。 秦世萧心领神会,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寒未辞在前院的书房。这是寒未辞在府中办公的地方,书架上多是兵法军策,书案上摆着的也都是公文一类。这处书房明里暗里守卫无数,戒备森严,没有人能打扰偷听到他们说话。 秦世萧最后进门,随手将门合上,挑了个位置坐下,“你方才看阿陌做什么?” 方才寒未辞的那一眼,到底被秦世萧留意到了。 寒未辞坐定,拿了本公文打开,“你没看出来?” 秦世萧一脸“你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无语道:“我若是知道,还需要问你?” “不知道就算了。”寒未辞没有跟他谈八卦的心情。自家妹子的心事自己没察觉到,那就不能怪他没提醒了。 寒未辞完全不心虚的将手上的公文丢给了秦世萧,“看看。” 秦世萧抬手接住公文看一眼,才发现这不是一本普通的公文,而是一本披着公文外皮的密报。 看完密报的内容,秦世萧心惊了惊,抬头看向寒未辞左手边几乎堆成山的公文。方才寒未辞就是从那堆公文里拿出的密报吧?就这么简单伪装就混进来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秦世萧忍不住唏嘘,就不怕有人突然翻这堆公文吗?能到寒未辞这里的公文,就算是兵部的加急文件,也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吧。 “富贵险中求。”寒未辞头也不抬。 秦世萧卡了一下,这句话是这么用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秦世萧缓了一下,看着手中的密报,面上沉重,“玄朗这是要做什么?联合三国陈兵南疆,就为了一个大皇子?” “死了七八年的人,若还有这样的影响力,的确是死了更让人安心。”寒未辞看公文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内容,有时看完就下笔给了批复,有时笔下顿了一瞬方才落笔。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除了一两件需要报呈皇上过目的被单独放到一边,寒未辞左手边的小山有一半被挪到了右手边的位置上。 七八年前啊。秦世萧想了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在做什么呢?好像刚出了尚书房,被他家老爹丢去军营历练吧。那个时候的自己也不过是个困顿于府邸和临都内的公子哥,对朝堂之事,国家之事还没有那么多的认知,玄朗大皇子这样的人也仅仅存在于父辈们的口口相传中。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位大皇子消失了。 秦世萧揉揉额角,将密报丢回给寒未辞,“皇上会同意吗?” 密报在寒未辞面前摊开,寒未辞抬眸扫了一眼其中一段文字,眸色渐沉,笃定道:“不同意也得同意。” 秦世萧知道寒未辞为何如此笃定,叹了口气道:“地腐蛊,白骨疫,若说从前只是猜测,大鸿没有过于绝对的证据出兵南疆,现在玄朗已经将证据都摆在眼前了,大鸿若再不出兵,就不是仁义,而是怯懦了。” 没错,方才那封密函正是玄朗向大鸿递交的请战书,字字句句痛陈了南疆的险恶用心,罪恶昭彰,另附有南疆勾结寻安侯徐南岸暗害玄朗大皇子,诱使大鸿和玄朗两国生出嫌隙,更散布地腐蛊、白骨疫等蛊毒残害大鸿百姓的罪证,若大鸿不出兵,恐怕难安百姓之心。 但是同时,玄朗的用意也是昭然若揭,无非就是利用大鸿与南疆的兵战,就算不能坐收渔翁之利,也不能让大鸿白白做了壁上观就是。 “四皇子去南疆,也是为了这事?”就为了四皇子突然去南疆巡视一事,这几日早朝上没少有争议。可这人都走出去好几百里,秦世萧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吵吵的。 “不只四皇子。”寒未辞收起密报,与一旁等着呈给皇上的公文放在一起,“还有我。” “你也要去南疆?”秦世萧吓了一跳,这一点征兆都没有,“那长……王妃呢?” 寒未辞看了他一眼。挺平常的一眼,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秦世萧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了点什么。当然,不是针对他的。 “兮兮会跟我一起走。”寒未辞道:“她要随我去北境祭拜外祖父和母亲。” 秦世萧默了一下。南襄王府世代镇守边境,南征北战多年,是大鸿江山的倚仗,也是抵御外敌的一把利刃。 这几百年来,除了少数几位寿终正寝的老王爷,南襄王府的子孙都是战死在哪片沙场,就在哪里埋骨永存,死后继续守护那片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土地。 而寒未辞的外祖老南襄王和母亲南襄公主,先后战死在北境,父女俩也便埋骨那处,王陵里有的,只是二人的衣冠冢罢了。 心里这般感慨着,但秦世萧却清楚,寒未辞带江长兮去北境祭拜两位长辈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他真正要去的是南境。 秦世萧提了一口气,想说怎么能带江长兮去南境呢,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去那种战火连天的地方,寒未辞一打起仗来就凶,哪里顾及得到江长兮。 这个想法还没说出口呢,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头脑瞬间清明,“王妃医术极好,南疆蛊毒没有难得倒她的,带她一起去也能克制,倒是多了几分胜算。”秦世萧是这么想的。 可惜寒未辞并没有打算真的带江长兮去南疆,不过此时他也没有表露出来,点了点头,道:“护送的队伍会在初二那日离京,而我们会在除夕夜宴后直接走,借此错开某些人的视线。随四皇子去南境的队伍里有我的人,我离京去南境,就不带太多的人了。” 秦世萧明白了他的计划,点头道:“我会帮你做好掩护的。”他顿了顿又道:“大鸿若是向南疆宣战,皇上会派谁增援南境?” 秦世萧想了想,寒未辞既然是打着带江长兮去北境的由头秘密出京的,皇上自然不可能再在明面上派他带兵增援。 可这战一旦开打,三国联军,大鸿势必要派个能镇压住玄朗大宛主帅的人坐镇南境。尤其玄朗派出去的主帅还是付星舟,那个十二岁便一战成名,十四岁三战封神的少年将军。 四皇子虽然是四皇子,身份尊贵,在军中的威势却大大不如,纵然他有手段收服南境守军,但在短时间内,他要想跟付星舟军中威名,怕是不可能的。何况四皇子的野心不在军中,而在朝堂。 而大鸿国中,刨去寒未辞,要想军中威名与付星舟并驾齐驱,且还镇得住四皇子的,也就只有相凉卿了。 秦世萧轻轻吐出一口气,自己做出了回答,“皇上会派小公爷去南境?”区区一个南疆,就派出去了寒未辞和相凉卿这两位大将去,杀鸡用牛刀? “皇上应该会派相凉卿和安早年同去。”与其说是猜测,不如说是肯定,寒未辞批复完所有公文,将它们往旁边一推,起身绕过书案走出来。他的动作缓缓,语速同样缓缓。 “这么说,留在临都的就剩下我了?”秦世萧指了指自己,总算明白寒未辞为何让他打掩护了,原来是只有他能留下打掩护了。“看来今年这个年过得不会很舒坦了。”秦世萧默默吐槽了一声。 “留下来的不只有你,还有三皇子。”寒未辞平淡地提醒了一句。 秦世萧打了个激,微微眯眼,看向寒未辞,“你是说,三皇子会有所行动?” “我都不在了,哪里会知道。”寒未辞笑了一声,拍了拍秦世萧的肩膀,“他会有什么行动,就得靠你自己去挖了。” 秦世萧的脸色顿时如吞了只苍蝇一般难看,后知后觉道:“我这算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寒未辞摊了摊手,“谁知道呢。”被安排得明白的人,又几个人是真的明白的,他还真的不知道。 寒未辞推开书房的门,让人来将书案上的公文搬走。至于那几本需要呈给皇上的公文,已经被他收进了袖中。 公文刚被送走,寒未辞和秦世萧还没说两句话,管家就过来了,“王爷,王妃问秦二公子可要留下用午膳,好让厨房先准备。” 寒未辞看了眼天气,也不用询问秦世萧,摆手道:“去回王妃,留。” 第二百章 他去南境也好 http://.biquxs.info/

秦世萧兄妹在南襄王府用过午饭就走了,寒未辞陪江长兮午睡,等她呼吸渐渐平稳轻缓,确定她睡着了之后,又轻手轻脚起来,嘱咐庆荣和秀檀伺候着,他带着那几本公文进了宫。 江长兮这一觉睡得挺沉,寒未辞起来并没有惊动她,等她从睡梦中醒来,身边的位置早凉了。 大抵是刚睡醒的缘故,江长兮耷拉着眼皮,睡眼惺忪,连带视线所及的事物都带着一层朦胧的感觉。她歪在床头坐了好一会,视线才渐渐凝实清晰起来。 视线清晰后,江长兮偏了偏头,侧面墙的窗没有关严实,渐渐收起的阳光已经落不到这处来了,院子被光影分割两半,泾渭分明。 庆荣耳目通明,根据她呼吸的变化就能察觉到她何时醒来,大概是觉得她需要醒一醒神吧,隔了一会她才出声,“王妃醒了?” “嗯。”江长兮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庆荣在门外,看不见她点头的,她这才出声应了一句,就听见庆荣推门进来的声音。 江长兮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庆荣一边回答,一边伸手去扶她起来。 江长兮摆了摆手,没让她扶,“给我倒杯水来。”许是刚睡醒的缘故,江长兮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慵懒和沙哑。 庆荣松开她的手,出去倒了水进来。 水有些微微的温,比刚好入口的温度要凉一些,也足够刺激江长兮现在还不太清醒的脑子了。 她抬手想揉眼睛,刚抬起就被庆荣阻止了,“王妃,不能用手揉眼睛的。” “好。”江长兮乖顺地放下手,秀气地打了个哈欠,起身活动活动,人精神了,脑子也开始活络起来,“王爷呢?”这个时候不见人,不是在书房就是出去了。 “王爷进宫了。”庆荣道:“王爷进宫前说今日宫中议事怕会晚,让王妃先用晚膳,不必等他了。” 江长兮抬手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看她,“王爷什么时辰进宫的?” “王妃睡下后没多久,大概是末时初。”庆荣想了想道。 末时初,到现在也有两个时辰了,后面还不知道会议到什么时候。听庆荣转述的意思,寒未辞应该一开始就知道今晚会晚归了,所以宫中议事的内容,他早就知道了。 什么事能议这么久? “出什么事了吗?”江长兮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庆荣对江长兮一向知无不言的,“玄朗联合大宛向南疆出兵,同时向大鸿递呈了南疆散布地腐蛊、白骨疫的证据。此事本来秘密的,但近两日,渐渐有风声走漏,历州盘城那些受过灾的百姓义愤填膺,甚至有人准备上万民书请朝廷出兵南疆。” “这样啊。”江长兮最近不是在忙大婚就是在忙王府庶务,这事还是今天第一次听说。“这样说来,南疆现在是四面楚歌,自顾不暇了。” “是。”庆荣点点头,“听说南疆新王和殷褚识已经握手言和,共御外敌了。”停顿了一下,庆荣道:“按照如今情势,大鸿肯定要对南疆出兵。南境虽有镇守当地多年的老将军,但未必能压住在玄朗带兵的付公子。未免玄朗独占鳌头,更防玄朗反嗜,朝廷定会派出能威慑付公子的人前去南境坐镇……” 大鸿目前能威慑住付星舟的还有什么人,不必庆荣说得太明白,江长兮心里也清楚。 是寒未辞。 江长兮遥遥望向窗外,冬日的阳光本就不炙热,如今近了黄昏,仅有的那一点热烈也被它毫不吝啬地赠予了云朵,风徐徐吹来,天边的火烧云都温暖不了它。 “他去南境也好。”江长兮沉默了许久,久到太阳彻底西沉,久到秀檀摸进来点了烛火,久到庆荣以为她不会出声了,她才慢吞吞地说。 庆荣脑子有些卡顿了,转不过弯的“啊”了一声,冷酷的脸上浮现出纠结的表情,“可王爷跟王妃才大婚……”这就要分隔两地,奔赴战场了吗? “他去南境,我自然也要陪着去南境的。”江长兮理所当然地道:“南疆善用蛊,一个绝好的蛊人,仅凭蛊毒就能吞没千军万马,别管三国联军还是几国联军了,多少它都能吞下。而南疆大巫师,听说就是这方面的高手。” “这也是为什么,玄朗拉了大宛做帮手不够,还要拉大鸿下水分羹的原因。”江长兮喊住秀檀,让她准备笔墨,“我不敢说对蛊毒十分了解,但对于解蛊还是有点小成的,跟着王爷一起去南境,多少也能帮上点忙。” “王妃可不能这么想,就算王爷真被派去了南境,他也一定不会让你随军的。”庆荣低声道:“而且你忘了吗,辛先生说过,年后要为你拔蛊的。王妃不是一直忧心不能避开王爷耳目吗?若王爷去了南境,拔蛊一事自然就能瞒下了。”这一想,庆荣突然觉得寒未辞就算去了南境,好像也不全是坏事了。 “不急。宫里不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吗。”没有了红丹草,拔蛊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江长兮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对这个话题也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庆荣看出来她没多大兴致了,也十分识趣的闭了嘴,不再提拔蛊的事。 秀檀很快准备了笔墨来,同时抱了一打账册。这些都是天水堂的账册,庆松已经看过了,该注意或者有异的地方他都标了出来,江长兮只需要看这些标出来的内容就好了。 这可比王府的账册要从头看到尾,还要自己查漏补缺来得简单多了,刚过一盏茶功夫,江长兮便翻完了两本,正要拿起第三本,秀檀领了王府管家在外面请示,“王妃,侯府老夫人派了福康堂的婆子来了。” 江长兮翻账册的手一顿,着实惊了一下。她放下账册起身走了出去,没有半点迟缓的,带了几分诧异着急,“可是祖母有什么事?” 还没走出屋子,江长兮就看见了跟在王府管家后头来的婆子,确实是老夫人身边的,时常在锦毓姑姑身边帮手。 婆子听见江长兮问,不等她猜测,赶紧回话,“老夫人让奴婢来给王妃报喜。咱们世子今日同安国公府的瑜姑娘交换了生辰贴,两家亲事定下了,择日再行小定礼。” 江长兮一惊后又是一喜,“真的?” 婆子道:“奴婢可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确实是真的。老夫人让奴婢来跟王妃说一声,好叫王妃也一起高兴高兴。” 确实该高兴的。江长远和安早瑜的婚事能彻底定下,她才算安了心。 此时在北苑的众人都跟着江长兮一起听了这桩喜事,听说是随安侯府世子同安国公府的姑娘真的定了亲,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心里吃惊面上却一定要欢喜的,还要恭恭敬敬地同江长兮道喜。 江长兮笑着应了下来,让秀檀去她的嫁妆箱子里翻些鼻烟壶耳坠子之类的小玩意儿打赏,又让婆子捎了话回去给老夫人,众人谢了赏,各自下去干活了,北苑才又静了下来。 江长兮返回屋子,笑吟吟地同庆荣道:“想不到哥哥的速度这样快,生辰贴都换了。”又想起南境的战事,若寒未辞要去增援南境,相凉卿安早年等人也不知谁同他前去。若是安早年去了,这战打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安早瑜的婚期。 江长兮一时思虑颇多。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带兵增援南境的竟然不是寒未辞,而是相凉卿。且不止相凉卿,安早年作为先锋将军,江长远作为副将也一并被打包派去南境了。 寒未辞回来同江长兮这么一说,江长兮只觉得眼前一蒙,耳朵里嗡嗡鸣响,简直比听见寒未辞上战场还叫她吃惊。 “怎……怎么突然叫哥哥……” “随安侯府已军功立府,他身为世子,早晚承袭爵位,从军领兵,这次去南境,也算是皇上给他的一次考验,同时也是历练。”寒未辞如是说道。他知道江长兮担心,解释的同时也安慰她,“放心吧,这次去的还有阿卿和阿年,阿卿就不必说了,大舅兄刚跟阿年妹妹定了亲,怎么样阿年也不会叫大舅兄出事的。” 寒未辞轻轻拍了拍江长兮的肩,一下一下的,轻轻的安抚过她听此消息后就慌乱狂跳的心脏。 借着这一下一下的安抚,江长兮勉强叫自己平静下来,她闭了闭眼,道:“我知道,我就是……有点怕。” 江长兮说:“哥哥从没上过战场,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哥哥还要上战场,有些关心则乱了。” “让小公爷去南境也是好的,他同付星舟也是对过阵的人,自有办法坐镇一方。可为什么不是你去呢?”南襄王府在军中的威望可比护国公府要强盛得多,怎么看寒未辞都是去南境的第一人选吧? “因为我要陪你去北境祭拜外祖父和母亲啊。”寒未辞理所当然地道。 “……陪我去北境?”虽说去祭拜老南襄王和南襄公主是应该的,可一去北境这么远,还是南境战事将起之时,怎么想怎么给她一种怪异之感。 第两百零一章 搬去长公主府 http://.biquxs.info/

“或者,你陪我去北境?”寒未辞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江长兮:“……”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什么时候启程?”江长兮知道寒未辞分得清轻重缓急,他突然说要去北境,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只是他不说,江长兮也没多问。 寒未辞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揽过她的腰,老实道:“除夕当夜。” 江长兮诧异了一下,“这么急?”她还以为会留在临都过完初一的。 “连夜出城,避人耳目。对外说的启程时间是过完初三。”主要就是为了混淆视听。为此,他还要安排一番,做出他们是初三出城的假象。 江长兮不太明白寒未辞如此做的用意,但大概也能猜到这件事不简单。可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要跟寒未辞在一起的。 她拧眉想了想,有些苦恼,“这样说来,今年就不能陪祖母过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远离老夫人身边过年呢。“哥哥也要去南境了,我再一走,侯府里不是只剩下祖母了?” “请祖母搬去公主府吧。”寒未辞不假思索地道,显然早就想好了对策,“相凉卿要去南境,我也要去北境,姨母今年也是一个人过年,请老夫人过去,两人也有伴。”最重要的是公主府戒备森严,比随安侯府要安全很多。 ……他都把一切安排好了,她还能说什么。 江长兮同寒未辞商议一番,第二日就去了侯府。一是恭喜江长远同安早瑜定亲,二是为江长远去南境,三是询问老夫人搬去公主府过年一事。 说起跟安早瑜定亲的事,江长远至今想来都有些恍惚,同时心里满满当当的特充实,面对江长兮真挚的道喜时总下意识地抓自己的头发,笑得很是傻气。 江长兮觉得好笑,同老夫人揶揄道:“祖母您快瞧哥哥,都乐傻了。”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特别满意这门亲事的,江长兮难免松了口气,很多话都没有必要再提了。 至于江长远要去南境一事,不知是经过一夜的沉淀还是老夫人跟江长远都有着与江长兮不同的看法,两人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男儿骁勇,志在保家卫国,远儿既是我随安侯府的儿子,驰骋疆场,浴血杀敌,也是分所应当。且此次出去,跟着小公爷、安世子,他也不见得有什么危险,最主要的还是历练。”老夫人捧着茶,浅浅呷了一口,沉稳平淡地道:“远儿此去,要多看多学,早日能独当一面,承担侯府门楣。也对得起皇上对你的器重,和安国公府对你的看重。” 江长远立即起身,对老夫人恭敬一礼,“孙儿谨遵祖母教诲。” 同时,他也对江长兮宽慰道:“妹妹放心吧,南境虽战乱,但你哥哥我也不是吃素的。凭我的功夫,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江长兮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但刀剑无眼的道理她懂,功夫再好的人,也有双拳难敌四手的时候。可她也不能拦着江长远去南境参战。还是老夫人说得对,江长远需要历练需要成长,他需要独当一面,承担随安侯府门楣,如此一来她更没有理由拦着江长远了。 可该担忧的还是要担忧的。江长兮暗暗想着,等会回王府时要去趟天水堂,好好给江长远准备些应急的药物才行。 “我听说王爷年后要带妹妹去北境祭拜先南襄王和南襄公主?”江长远看向江长兮,沉吟了一句:“去北境的话,短时间内是不会回临都了吧?”江长远可没有忘记南襄王镇守边境的职责,如今南境战事一触即发,北境更要安稳,以免有人浑水摸鱼,大举进犯,使大鸿腹背受敌。 “初三那日启程。”江长兮记得寒未辞说过的,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真正启程的时间,只好将假的日期报给了江长远。 江长远显然早有耳闻,没有多少意外地看向老夫人,有些为难道:“这样一来,就剩祖母一人在临都了。”南境这一战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北境又偏远,来回不易,将年迈的老夫人一人丢在临都,江长远还是有些担忧。 难道要叫父亲母亲回来?江长远知道江长兮为何执意要父亲母亲远离临都,这时候让他们回来确实不妥。 那叫祖母回春城?祖母疼爱妹妹过甚,对父亲多年不满,与母亲多年积怨,想来也不会同意回春城去面对他们的。 江长远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一个好办法。 “我同王爷商量过了。祖母,要不您搬去公主府吧。”江长兮向老夫人提议道:“和阳长公主今年独自过年,您搬过去了正好两人作伴。因为长公主身体的缘故,公主府一向守卫森严,这次王爷和小公爷都要离京,更加派了好几队守卫,固若金汤也不过如是了。您搬过去,安全也有保障,我和哥哥在边境也能更放心些。” 江长远一听,大喜,“这主意不错。你们同长公主商量过了吗?长公主可同意?”江长远也就是这么一问。他知道江长兮都说出来了,肯定是已经取得长公主的同意了。 果然江长兮点点头道:“昨日就让人去问过长公主了,有人作伴,长公主也很是欢喜。”她看向老夫人,也是征求老夫人的意见,“祖母,您觉得呢?” 江长远也看向老夫人,他自然是希望老夫人能搬去长公主府的,但也要老夫人同意才行。兄妹俩目光炯炯地看着老夫人,眼里的希冀都是那么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老夫人原来还有些顾虑,觉得这样的安排很不妥当。毕竟侯府跟长公主府并没有多少关系,仅有的一点牵扯也不过是因为长公主待寒未辞视若己出,寒未辞也对长公主格外敬重罢了。而她是江长兮隔了一辈的祖母,就这么住去长公主府,难保会被人传什么打秋风之类的难听话,甚至还会牵扯到江长兮身上。 老夫人是见不得江长兮受委屈的,更见不得江长兮为了她受委屈。 可她一看这对兄妹俩几乎如出一辙的表情,有哀求、不安和渴望的希冀,让她一下子就心软了,拒绝的话哽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老夫人揉了揉额角,最后也没有拒绝,同样也没有答应,“先让我想想吧。” 江长兮和哥哥对视一眼,她秀眉微蹙,想问哥哥怎么办? 江长远适时冲她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道:让祖母想想,先不急。 可江长远不日就要启程了,离除夕也没有几日了,不把祖母安排好,她哪里能安心离开。 江长兮虽然忧急,可她也算是了解老夫人,见她当真没有立即做决定的打算,知道多说无益,也只好听江长远的话暂时不提了。 老夫人有些累了,挥挥手让兄妹俩自己出去玩,她在锦毓的搀扶下走进里屋午睡去了。 江长兮跟江长远一前一后出了福康堂,绕去了离倚芳阁不远的水榭说话。 江长兮发愁地哎了一声,“祖母不愿意去公主府,哥哥可有什么好办法?” 江长远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你都没有办法,我就更没有办法了。”说到底老夫人最疼的还是他妹妹,“祖母固执得很,她不想去的地方谁劝都没用。你别忘了,父亲可是写了五年的书信,都没能将祖母从春城请回临都来。” “我再想想办法。”江长兮苦恼地道。反正就是不能让老人家自己待在侯府就是了。她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就好像他们这一走,整个临都就会不安全了一般。 江长兮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她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 只是她不敢跟谁说,也就昨日稍微跟寒未辞提了两句,结果得来他更深的沉默。那一刻,江长兮这种不安的感觉更深刻了几分。 所以她一定要请老夫人去公主府。那是连寒未辞都说安全的地方。 直到离开侯府,江长兮也没有想出什么实际有用的办法。她想着等今晚再同寒未辞商量一下吧,就告辞离开了。 回王府前,她绕去了天水堂。 这还是她大婚后第一次来天水堂。上到掌柜,下到药童,见到她首先就是一张喜气洋洋的笑脸同她道喜。那喜气洋溢的,江长兮都怀疑若是此时天水堂里没有病人在,他们都要敲锣打鼓放鞭炮来庆贺了。 江长兮摇了摇头,挨个应声谢过后,绕去了天水堂后院。 如今年关节下,天水堂也有诸多事务要安排打理,往年这个时候庆松都要在外奔波直到除夕才能勉强赶得及年夜饭的,没想到今年他虽同样诸事缠身,可就是没有离开临都,偶尔抽空还能给辛泽打打下手。 江长兮过来的时候,辛泽正翘着二郎腿在抓药煎药递水端茶各种使唤庆松。 江长兮都有些不乐意了,走过去踹了辛泽躺着的躺椅一脚,“有你这么使唤人的吗?庆松可是我天水堂的当家。” 第二百零二章 有点像在交代后事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没用多少力气,辛泽躺着纹丝不动,就是翘着的二郎腿歪了一下。 “臭丫头,都嫁人了还这么不端庄,你家王爷知道吗?”辛泽正了正姿势,嫌弃地瞪了江长兮一眼。 徐生搬来椅子与辛泽的躺椅并排,江长兮道谢后坐下,无比自然地道:“我家王爷就爱我这不端庄的样子。” 辛泽抖了一下,侧头看向江长兮,一脸的一言难尽,“你可真……” 可真什么,后面的话都消失在了辛泽抖擞的寒毛竖起里,江长兮一看就知道辛泽想表达什么。 她哼了一声,向庆松招招手,让他别忙活了,“各分堂的账目都比对清楚了?药房库存都清点了?大夫伙计们的年礼都安排出去了?” 江长兮上来就是三连问,这是从来没有的,庆松难免怔了一下下,才反应过来回道:“回姑娘,各分堂的账目都比对得差不多了,岭南那边的账目需要年后去当地一趟。药房库存有各分堂的掌柜带人清点,数目册子已经送来了。大部分年礼都发出去了。” “差不多,大部分,那就是还有没做完的。那你倒是挺清闲的,都给人打起杂来了。”江长兮不满地瞥了悠哉悠哉的辛泽一眼。 辛泽顿时不满了,坐起来对江长兮瞪眼,凶神恶煞的,“臭丫头,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如此辛劳的三天三夜没合眼。这么心疼你的手下,你怎么心疼心疼为师给你当牛做马啊,小没良心的。” 辛泽骂完,仰头一倒又躺下了。这次还翻了个身,背对着江长兮,明摆着不想理她。 江长兮噎了一下,“这怎么一样。” “是不一样。你都不在乎我这个做师父的,怎么可能一样。”辛泽小小声地嘀咕着,生气又委屈。 江长兮嘴角微微抽搐,看着辛泽那缩在一起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您是我的师父,这个身份摆在这儿,多少人看您都不敢将您看低了去。可庆松不一样。他是天水堂的当家,就要有当家的样子,给您端茶倒水的,说好听点是孝敬您这个长辈,可在那些外地来的掌柜眼里,多少失了威信。毕竟您也不是他的亲长辈。” 辛泽当然知道庆松在江长兮这里的身份特殊,那是朋友,是家人一样的存在。可追溯到庆松的父辈,却是江长兮外祖家的家生子,是家奴。 天水堂是梁家祖上的产业,如今传到了江长兮的手上。虽然江长兮做甩手掌柜做习惯了,有很多人或许更认可庆松,但实际上,主要掌权的掌柜只认江长兮这个东家。 为了能让这些掌柜的更认可庆松,也为了庆松能更顺利的收拢人心,实际上江长兮已经做出了许多退让了,包括放权,包括做黑脸,包括给庆松最大的自由。 可惜庆松这小子也是个死脑筋,他都几乎是攥着整个天水堂的命脉了,有了任免掌柜的权力,却从来不见他做什么排除异己的事,任由那几个反对他反对得最活跃的掌柜蹦跶着,也是让江长兮很头疼。 辛泽哼哼了两声,倒打一耙,“还不是这个小子太蠢。” 江长兮揉揉额角,看着庆松无奈道:“你也不用太顾虑我。以前我就不太爱管这些事,现在我嫁人了,要接管王府庶务,更抽不出心神来打理天水堂了。以后过来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天水堂还要靠你。” 庆松依旧温和地笑着,整个人温润谦和如玉,没有多少攻击性,“我知道。” 江长兮看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一时气闷,忍不住怼道:“还真看不出来。”或许为了天水堂,她该有点动作才行了。 又说了会天水堂近来的情况,江长兮跟辛泽和庆松说了她要跟寒未辞去北境的事,庆松问她何时启程,一路有什么安排之类的,江长兮一一回了。 庆松得了答案,就没有再多说。辛泽则从一开始的微微诧异到最后的平静,直到江长兮和庆松说完,他才问了一句,“决定好了?” 江长兮没有犹豫地回答,“嗯。” 辛泽哼了一声,没有劝阻的话。 江长兮虽然疑惑辛泽的态度,但也松了口气。“哥哥要去南境,我来拿些药给他。”江长兮从怀里拿出早就写好的药方子递给辛泽。 辛泽扫了一眼,除了几样比较少用的,其他的都有现货。 他没多说什么,起身进了药房。这次他没有喊庆松了,而是叫了徐生进去帮忙。 庆松站在一边,目送辛泽离开,眉目温和地对江长兮道:“我倒是挺喜欢给辛先生打下手的。”做惯了运筹帷幄,统筹全局的当家人,偶尔做做小厮跑腿,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听命行事,简简单单也挺好的。 “想跑腿?想做体力活?想做简单的小人物?想得美!”江长兮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嗤道:“你是入了天水堂这个大坑了,就别想爬出去了。” 庆松无奈苦笑,“被你这么一说,天水堂可真是个大负担。” “那也只能辛劳你担着了。”江长兮忽然柔下语气,清澈明亮的眸里闪过歉意,“我不介意你再寻一两个帮手助你。没必要自己硬抗着。” 老实说,江长兮对天水堂的执念也没有那么深,一直撑着不舍弃,多半也只是因为这是梁家的祖业,让她阿娘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地方,另外就是感激它为她寻红丹草多年的辛劳。 至于经营它,将它发扬光大什么的,江长兮还真没怎么想过。她学医十多年,心仪的还是心无旁骛的治病救人,这也是她从接手天水堂起就当甩手掌柜的原因。 如今她的身子……虽然不在意,但天水堂也不能在她手里散了,她总要为天水堂考虑考虑以后的出路的。 庆松看着江长兮,温润的神色渐渐褪去,心里升起一抹古怪。他怎么觉得姑娘这话,有点像在交代后事? 庆松脸色微变,想起了江长兮身上仍旧未去的血蛊,除夕近在眼前了,过了这个生辰,姑娘就十八了。 江长兮低头静静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间没能发现庆松微变的脸色。 没过多久,辛泽打包了江长兮要的瓶瓶罐罐出来,提了整整一个包裹,“都在这里了。” 江长兮接过来扒拉了一会,有些怀疑辛泽是在逗她,“就这么点?”最多的一样药也就两瓶。 辛泽听言气得脸红,呸了她一句,“你以为这些药好炼啊,难得的那几样我连样都没留全给你还想怎样?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给我……” “要要要,谁说不要了。”江长兮赶紧收回来,让秀檀抱好了,讨好地恭维道:“师父最好了,徒儿谢过师父。” 辛泽不领情,“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觉得为师好了。” 江长兮笑嘻嘻地混过去了,趁着辛泽没反悔,带着秀檀先跑了。 她让人将药送去侯府给江长远,然后才带着秀檀回了王府。 寒未辞已经回来了。除了商议南疆战事那日,他就算去府衙应卯,每日也很早就回府了。为此相凉卿还追过来两回,就专门为了吐槽他翘班的。 “回来了。”寒未辞放下手里的书,朝她招了招手,“怎么这么晚?” 江长兮看了眼天色,其实还早。但她还是据实以告,“去了趟天水堂,给哥哥拿了些药防身。” “他们明日启程。”寒未辞告知她今日商议出来的结果。 江长兮知道相凉卿带领的援军需要尽快赶往南境,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明日就走?” “嗯。”寒未辞揽她坐下,说:“早一日出发,也好早一日到南境,早一日安稳人心。” 江长兮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听说付星舟已经到玄朗了,而四皇子还在路上。就算四皇子到了,以他在军中的威信,也远远不及付星舟的。未免军心不稳,出现乱局,相凉卿确实越早到南境越好。 江长兮吐出一口气,心里还是沉沉的,有些担忧,“我跟哥哥劝了祖母许久,祖母还是不肯搬到公主府去。”江长兮这是找寒未辞的援助来了。 寒未辞抱着她想了会,“祖母不想搬去公主府,也是不想你受委屈。” “我知道。可受点委屈算什么呢,什么都没有祖母的安危重要。”嘴长在别人身上,江长兮自认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管住别人的嘴。既然管不住,那就不必去在意了。 “我倒是有个办法。”寒未辞温声道,“我们可以请姨母去侯府,以作伴为名,邀请祖母去公主府做客。姨母相邀,祖母总不好一个劲拒绝吧。” “祖母是敏锐精明之人,她知道利害得失,也知道她搬去公主府暂住对你和大舅兄才是最有利的。不过是担心有人利用这件事坏你名声吧了。”寒未辞分析道:“有姨母前去相邀的情面做筏子,祖母不想驳了姨母的面子才住去公主府的,外头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你再多劝两句,也许祖母就愿意了。” 江长兮原是担心太麻烦长公主了,可一想祖母都要搬去公主府住了,更麻烦长公主的事还在后面呢,也就不再纠结这点麻烦了。 “我现在就去公主府找姨母说。” 第二百零三章 王爷会伺候人吗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说走就走,寒未辞拦都拦不住,也是很雷厉风行了。 最后寒未辞还是陪江长兮一同去了长公主府,正好他去找相凉卿说点事。 到了公主府,寒未辞拜见了和阳长公主就去找相凉卿了,和阳长公主挥挥手没理他,拉着江长兮到后边去说话了。 因为相凉卿去南境的事安排得急,和阳长公主正命人给他收拾行李呢。好在相凉卿以前也经常往战场跑,公主府里的管事都收拾惯了,也不至于太慌乱。 江长兮跟和阳长公主提了老夫人的事,显然和阳长公主是知道这事的,一听挺高兴地道:“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现在就同你去侯府?” “这会子太晚了,也不好劳烦姨母走动,明日再去不迟。”江长兮看了眼天色,都过了用晚膳的时辰了,确实不早了。 和阳长公主想想也是,说不定老夫人都睡下了,是不好去打扰。她便顺着江长兮的话道:“那就明天再去吧。我们早些去,请了老夫人来我这府里住,好叫江世子也安心安心。” “等老夫人搬过来了,你也常来府里坐坐,好多陪陪老夫人。”和阳长公主换了个姿势坐着,笑眯眯地同江长兮说,“也好叫我这公主府也热闹热闹。不然今年阿卿不在,我这府里真不知道多冷清。”也许是年岁渐大了吧,和阳长公主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受不住寂寞了。 她微微眯了眯眼,盯着江长兮的视线慢慢从她脸上挪到肚子上,忽然笑得隐晦,“阿辞娘就生了他一个,我身子不好,也膝下也只有阿卿一个孩子,两个府里都是冷冷清清的。阿卿的媳妇儿还没影呢,我如今是不指望了。我就等着你肚子里的好消息了。” 和阳长公主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江长兮哪里还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小腹,脸上微微羞赧,心里闪过酸涩。 以她如今的身体,怕来不及给寒未辞留个孩子了。只想一想,就觉得好遗憾。她也想要一个软软萌萌的小孩,或许眉眼像她,或许模样像他的孩子。 真的,真的,好遗憾。 江长兮咬了咬唇,连羞赧都忘了装,脸色渐渐苍白,把一直注意着她的和阳长公主吓了一跳,“兮儿?兮儿?你怎么了?” 听见和阳长公主急切的声音,江长兮才回过神来。她不敢在和阳长公主面前表露什么,怕她看穿了之后担心。于是赶紧收敛心神,缓了口气,挂上笑容道:“姨母,我没事。不过是最近忙着管家之事,睡眠有些不足罢了。走神了,请姨母不要怪罪。”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话。”和阳长公主打量着江长兮的神色,见她缓过来了,面色虽依旧苍白,但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异样,就暂时信了她的话。 只是看她清瘦了些的脸,还是难免心疼,“你这孩子,管家之事再急,也不能不注意休息,忙坏了身子。亏你还是个大夫呢,劳逸结合不懂吗?” 江长兮笑容温雅,打起精神乖顺地点点头:“我懂。” “你懂,但你没做到。”和阳长公主很不给面子的拆穿她,“不行,我得跟阿辞说说,叫他多看着点你。” 和阳长公主很忧心。她自个儿身子不好,以致生养困难,吃了许多苦。她可不想下面的孩子们吃她吃过的苦,受与她同样的罪。 “过几日你们就要去北境了,这一路迢迢,风餐雨宿的,你若身子骨不行,可怎么坚持到北境去。”和阳长公主不许江长兮推说,喊人去找寒未辞来了。她一定要亲自交代寒未辞才能放心。 正好寒未辞和相凉卿谈完了事,听说和阳长公主找,兄弟二人就一块儿过来了。于是和阳长公主交代寒未辞的那些话,相凉卿也听了个十成十。 就没这待遇的相凉卿忍不住“啧”了一句,有些吃味道:“您还记得您亲儿子我明日就要去南境杀敌了吗?怎么也没听见您嘱咐嘱咐我呀。” 和阳长公主拍了他一下,一脸的不待见他,“你什么给我将媳妇儿找回来了,我一日照着三餐嘱咐你。” 一日三餐的嘱咐也不是谁都消受得起的。相凉卿一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拼命搓了搓胳膊,坐离和阳长公主远了些,敬谢不敏道:“阿娘,你这是逼着我不找媳妇儿啊。” 和阳长公主哼一声,也是挺傲娇了。 说好了明日去随安侯府的时间,寒未辞便带着江长兮回去了。 两人回到北苑时已经不早了,北苑四角挂着大红灯笼,给黑暗的角落蒙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朦朦胧胧的,莫名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秀檀过来问两人可要抬热水来沐浴。 “抬进来吧。”寒未辞转身走进里屋,看见江长兮坐在床头,身子斜靠在一边,脑袋歪着,支在床柱上一副困极了的样子,晕晕欲睡。 寒未辞走近前去,撩开衣摆,蹲在她面前,保持着与她相同的高度,默默地端详着她的小脸。 是瘦了,脸都尖了,身子也清减了些。她最近的精神也不太好,比以前嗜睡了,夜里闹她也闹不醒。 想到这里,寒未辞破天荒反省了下自己,难道真是他闹得太过,累着她了? 可娇妻温软在怀,又是新婚燕尔时,要他坐怀不乱,他可没那么好的定力。 还是王府庶务给累得?那些庶务有多磨人寒未辞也是知道的,不然他当初也不会以出征为借口当了甩手掌柜。 寒未辞越想越内疚,就是不知道是闹她太过的内疚多些,还是王府庶务累她的内疚多些。 秀檀很快就让人抬了热水来,搬到屏风安排好,除了秀檀外的一众人也不敢在主屋里多待,几乎是一瞬间鱼贯而出。 秀檀绕到寒未辞跟前来,见江长兮意识模糊到要睡过去了,碍于寒未辞在这里,她也不敢喊醒江长兮,只好对寒未辞道:“王爷不如先去沐浴?待会奴婢再伺候王妃沐浴。”虽然看上去,江长兮更愿意现在扑倒就睡。 寒未辞没有接受秀檀的提议,而是凑上前去将江长兮拦腰抱起。 他的动作很轻很轻了,江长兮还是被吓得一抖,睡眼朦胧地看他。许是认出他来了,她又一下子安下心去,脑袋埋进他的怀里蹭了蹭,乖巧得想只慵懒的猫儿。 寒未辞低低笑了一下心里的内疚担忧也被冲散了些,只当她是真的太累了。 “去给王妃找身干净的衣裳来。”寒未辞对秀檀吩咐道。这边已经抱着江长兮转到了屏风后。 秀檀应声去柜子那里拿江长兮的寝衣出来,屏风后渐渐传来清晰的水声,悠长延绵,温柔备至。 秀檀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飘起了红云,拿着寝衣走近屏风,但她没有绕过去,“王爷,王妃的寝衣……” “给本王吧。”屏风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是特别好看的一只手。 可惜秀檀此时无心观赏,也不敢观赏,急忙将江长兮的寝衣挂在寒未辞的手上后,跟有老虎撵她似的忙道:“奴婢在外面守着,王爷王妃若有吩咐,喊一声就行。” 说完,不等寒未辞回答,秀檀已经一蹦三跳地逃出了主屋,又细心地给两人将房门给关上了。 庆荣今日被留下熟悉王府里的布防,刚刚才回来。她一踏进北苑就看见秀檀跟只受了惊的兔子般蹦了出来,显得更不稳重了。 庆荣心下诧异,走了过来,“你怎么了?”习武之人都有一双好耳朵,站在门口她也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细细水声,想着可能是江长兮。不免更疑惑了,“你怎么不在里面伺候王妃?” 庆荣嘴上问着,脚步已经迈开向门口走去了,秀檀赶紧拦在她面前,脸颊依旧红红的,“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现在进去的。” “可我现在确实要进去啊。”就是不是伺候王妃,她也要汇报今日所得的。 秀檀见庆荣没明白自己的暗示,不由头疼她时好时坏的智商。本着都是伺候王妃的,大家都是好姐妹的心理,她一把抱住庆荣的胳膊将她往远离门口的方向拖了拖,低声附耳道:“王爷在里头呢。”秀檀挑了挑眉毛,喜闻乐见地道:“有王爷在伺候王妃,你我就不要进去添乱了。” 庆荣一脸震惊,“王爷?” 秀檀忙不迭点头,“就是王爷。” 庆荣转震惊为疑惑,皱眉问道:“王爷会伺候人吗?”别叫王妃反过来伺候他啊。 秀檀一噎,瞪着她心里疯狂吐槽。谁要跟你讨论王爷会不会伺候人啊,你重点是不是搞错了,是王爷和王妃在共浴啊混蛋! 庆荣最后还是被秀檀拖走了,屋里的水声停顿了一下,突然哗啦一声大响,又有窸窸窣窣像是穿衣服的声音传来。 没一会儿,寒未辞抱着有些清醒了的江长兮从屏风后出来,轻柔温情的将她放在床上,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嘱咐她先睡,这才又转回了屏风后,就着已经温凉的水沐浴。 等他再出来,江长兮已经躺平在床上,呼吸平稳绵长,已经睡着了。 第二百零四章 都是一家人 http://.biquxs.info/

若是换了平时,寒未辞肯定是一阵好笑,可今天不知为何,他看着江长兮沉沉疲惫的睡颜,心上一揪一揪的难受。 “兮兮。”动作轻轻地描过她的眉眼,寒未辞轻手轻脚躺在了她身边,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江长兮依旧酣睡着,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惊醒。 怀着隐隐的担忧,寒未辞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等他醒来,天刚蒙蒙亮起。 秀檀庆荣等人还没起来,北苑内外静悄悄的,偶有风声拂过树梢,一叶飘落,稀疏静默。 寒未辞悄悄起来,换了衣裳,走到中屋画堂的书案前坐下,那里摆着几本尚未处理的公文。 里屋静静,中屋也只有悄悄的沙沙声响。 等太阳升起,阳光越过北苑的墙头落在院中时,庆荣先起了,一手抱着脸盆出来打水。锦风守在主屋前,朝她颔首问好。 庆荣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转到锦风这边来,低声问:“王爷王妃可起了?” 锦风同样压低了声音回她,“王爷起了一会了,王妃还没起。” 庆荣点点头,打了水回到她和秀檀的屋中。 没多久,两个姑娘都打点妥当了出来,秀檀去厨房那边了,庆荣径直到了主屋前,低声问寒未辞是否需要人伺候梳洗。 寒未辞正好处理完一本公文,听见庆荣的话,特意进去看了一眼,江长兮还在睡。 寒未辞只好又反了出来,开了门,“将洗漱的东西都搬来,本王在隔壁梳洗就好。王妃还在歇息,别吵着她了。” 不用寒未辞提醒,庆荣知道该怎么做,立即下去准备了。 江长兮心里还存着江长远今日启程的事,就是再困,此时也挣扎着起来了,一边由秀檀给她挽发一边埋怨已经梳洗打理好很久的寒未辞,“你那么早起,怎么不叫我呢,差点儿错过时辰了。” 寒未辞立在她身侧,嘴角含笑地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怎么看都看不够,“还早,不急。” 就是时辰还够,她才能有真的生气。但态度还是要摆一下的。江长兮看着寒未辞,严肃的跟他讲道理,“南疆这一战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哥哥这一走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我总要去送他的,纵然心里的牵挂不会少一分,但心里至少好受些。” “不止是今日这件事,日后可能还会有很多很多很重要的事,错过了就会遗憾终身或者记挂许久的事,若再有我睡不醒,或者我忘记了的时候,你要喊醒我,提醒我,不许由着我来,为了我好也不行。” 秀檀替江长兮挽好了发,见两位主子说话,很识趣的没有再留下来打扰,而是垂手低眉,悄悄退了出去。 江长兮侧身挨着寒未辞,双手缠着他的胳膊,语气轻柔中带了点撒娇的味道,“你是我的丈夫,不止要疼我爱我的,你还要监督我,鞭策我,帮助我成为更好的我。” “作为你的妻子,我也希望我能给你安稳,给你信赖,让你将你的后背放心地交给我。所以寒未辞,不要束缚我,也不要将我摒除在外,我们夫妻齐心,要携手同行才是。” 寒未辞低头,垂眸便可对上她那双清澈明亮,仿佛散了一眸星光的眼睛,心里某处悸动不已,连带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柔软了,温和润玉了。 他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额头抵上她的额,两人四目相对,太过靠近的距离让他们能更清晰地看见彼此眼中的自己。是那么真实,那么温柔。 “这可是你说的。”寒未辞抵着她的额头,紧盯着她的眸,一字一顿,重重地咬着每一个字吐出来,就像要将这些字通通都咬进她的心里一样。“夫妻齐心,携手同行。江长兮,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后悔也没用了。”因为我把它当真了,不允许你退了。 江长兮给他的回答,是重重的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不松手。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直到有人来说和阳长公主已经送相凉卿去城门了,江长远也即将离府,两个人才分开,让人端早膳来。 用过早膳,江长兮和寒未辞也出门了,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直奔南城门。 今日来送相凉卿等人的怕是不少,但多数人还是选择到城外十里的送君亭等着。相凉卿知道寒未辞不爱去凑这个热闹,便同安早年、江长远三人三骑,等在城门口了。 果然,南襄王府的马车慢悠悠地来了。那速度慢得一点送行的概念都没有,见了就叫人气恼。 相凉卿就是那个憋不住火的,好容易等马车靠近了,张口就开炮,“我说你家马车是属乌龟的吗?走得这般慢。还要我们几个远行的等你。你到底是来送行的还是来添堵的。” “我家马车是不是属乌龟的我不知道。但我的确是来送你们的。”马车里传来寒未辞慢悠悠的说话声,不在意的道:“不过既然小公爷不待见我夫妻二人,我们夫妻也就不给小公爷添堵了。锦风,回府……” “慢着!”锦风刚抬手,相凉卿就一声大喝,阻止了他,“我不待见你可我待见长兮妹妹啊,人都来了,你让她出来见见。” “那可不行。本王的王妃可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寒未辞话刚说完,马车帘幕就被掀起了一角,露出江长兮清丽妍好的小脸来,带着一点哭笑不得,“你们真是够了,这点小事都能吵起来。” 江长兮回头拍了身边的人一眼,示意他出去,“来送行的人就不要装深沉了,快出来。” 被江长兮一喊,一直坐着不动的寒未辞靠过来,抬手替过她的手将帘幕掀得更开了,清冷的眸在看见马车外的几人时染上了一点暖色,“一路平安。” “这还用你说。”相凉卿挑高眉,一点都不领情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又明显高了几分,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安早年温和地道了谢,江长远哼了一声,驱马上前来找江长兮说话。 江长兮一边同江长远说话,一边朝城门一角看去。那里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挂着长公主府的铭牌,一辆挂着安国公府的铭牌,马车旁还有一人一马,正是秦世萧。 看见他们也来送行,江长兮一点都不稀奇,甚至左顾右盼找起了秦国公府的马车来。 江长远见她走神,不免奇怪,“妹妹在找什么?” 江长兮才发觉寻找的动作太明显了些,她敛了敛心神,温婉而笑,“没什么。和阳长公主会帮我们劝祖母,祖母怎么样也要卖和阳长公主一个面子的,她肯定会同意搬去公主府的,哥哥不必担心,安心去南境就是了。” 听说有和阳长公主帮忙,江长远确实放心了不少,“我知道了。妹妹你要多保重,北境一路迢迢,要保护好自己。” “哥哥也保重。”想起兄妹二人即将去的地方分属南北,相隔甚远,不像临都和春城之间可以随意来去,兄妹二人这一分别,真的是早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江长兮有些惆怅苦愁。 还是江长远比她看得开,拍拍妹妹的头安慰了两句,向她保证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平安回来后,才驱马向已经要出发去与大部队汇合的相凉卿和安早年追去。 三人三骑顺着官道快马而行,踏起烟尘滚滚,很快就由芝麻点的身影化成再瞧不见的虚无。 江长兮抿抿唇,倚在寒未辞的怀里,整个人有些恹恹的。 和阳长公主的马车靠近时,看见的就是江长兮这副样子,她眨了眨眼问,“兮儿这是怎么?是不是太早起了困了?” 的确,江长兮耷拉着眼皮,恹恹欲睡的模样,比起伤心难过来,更像是睡眠不足又困倦了。 江长兮被和阳长公主的话惊醒了,她看着长公主拼命地眨眨眼,强打的精神看起来也挺像回事的,“没有,我只是有些担心哥哥和祖母。” “有什么好担心的。男儿自强,保家卫国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江世子身为侯府世子,迟早是要走这一遭的。”和阳长公主温声道,俨然就是过来人的姿态,“一直听皇上夸赞江世子武艺不错,脑子也灵活。且这次去的还有我家那个混小子和安世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倒是老夫人那儿,我们还是快些去侯府吧,公主府里给老夫人的院子早就收拾好了。”和阳长公主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江长兮只好放下思绪,顺着和阳长公主的意往随安侯府去。 安早瑜和秦世萧与他们同行一段路,到分岔路时才分开,一个回了安国公府,一个去了府衙。 寒未辞将江长兮和和阳长公主送到侯府后,也去了府衙。在离京去北境前,他还有些事情要先安排好。 有和阳长公主在,寒未辞并不担心老夫人会拒绝。事实上也是如此。毕竟和阳长公主都亲自上门来请了,老夫人再推三阻四的,就是她不识好歹了。 老夫人惭愧道:“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如此劳烦长公主。” “老夫人这是什么话,兮儿可是我的侄媳妇,咱们啊都是一家人。” 第二百零五章 有什么好害羞的 http://.biquxs.info/

和阳长公主将老夫人安排在离主院不远的宣章院里,方便照应。 宣章院如和阳长公主所说,早就命人收拾出来了,锦被纱帐,桌椅书案,都是按老夫人的喜好摆的,就连窗帐都换成了遮光的罗幔纱。 和阳长公主知道老夫人礼佛多年,更是让人将西暖阁收拾出来,搭了个小佛堂,供奉着从宝惠塔请回来的开过光的小佛像,可以说极尽周到周全了。 老夫人没想到和阳长公主这么费心,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受宠若惊地对和阳长公主道:“搬来公主府已经很打扰了,怎敢劳长公主这般费心,老身实在是惶恐。” “老夫人不必在意,不过我的一点心意罢了。”看完佛堂,和阳长公主引老夫人回正屋说话,“老夫人是兮儿的祖母,算起来还长了我一辈呢。孝敬长辈可是我们做晚辈的应该做的。” 老夫人年长是真,可和阳长公主是皇上的姐妹,是皇族宗室,老夫人可不敢在她面前充大,道:“长公主是君,老身充其量也就是臣,君臣有别,怎敢担长公主一句长辈。长公主真是折煞老身了。” “老夫人说话太客气了。”和阳长公主叹了口气,无奈地与老夫人道:“这段时日老夫人可是要与我朝夕相处的,总是这么客气,老夫人不别扭,我可要压抑死了。” “老夫人就当我是家里普通的小辈就好了,相处自然些,日子也好过些。”老夫人搬进公主府,带来伺候的人不多,除了锦毓就只有一个婆子两个丫鬟,近身伺候老夫人是够了,可宣章院还是需要有扫洒这类打杂的人的,和阳长公主就给老夫人安排了几个,此时正好喊了来认认人。 和阳长公主这么说着,老夫人不好反驳,也不答应。和阳长公主也不强求,反正她对老夫人亲近就是了。 反倒是江长兮陪同了一路,竟然也没有能插上嘴的地方,只能任由和阳长公主带她们看了一圈安排后,就被和阳长公主赶回了南襄王府。 “我知道你又要安排王府庶务又要收拾去北境的行李,事儿多又忙,就不用陪着了,快些回王府去吧。”和阳长公主拍拍江长兮的脸,好不心疼道:“瞧你都瘦了。快些回去安排好,早点休息吧。” 老夫人一早就看出江长兮强打的精神了,早先赶她不走,如今她都安定下来了,自然附和和阳长公主的话再次赶她,“你且去吧。不必担心我。若实在担心,不如我陪你去王府住?” 老夫人自然不是当真的,江长兮却怕老夫人当真。她好不容易才让老夫人搬来公主府,怎么能让她说走就走呢。何况王府过几天就没人了呀。 “好,好,我就知道祖母和姨母都不待见我,我这就走了便是。”这当然是负气的话,江长兮半开玩笑道。 饶是如此,和阳长公主和老夫人也不多留她,摆摆手让人送她出府。 江长兮明明要气的,憋了好一会儿却只有无奈的笑,摇了摇头不再逗留,带着庆荣秀檀一道回了南襄王府。 寒未辞去了府衙还没回来,他走前也没有留话要不要回府用午膳,江长兮瞧着时辰不早了,想了想,还是让秀檀去吩咐厨房备了寒未辞的份。 她先回北苑换了身轻便些的居家常服,这才挪步去隔壁的小书房看账。天水堂的账册她都对完了,剩下的都是王府一些比较零散的产业账目和各府送来的年礼。 “王妃,锦风回来了。”小书房外,庆荣的声音突然响起。 锦风早上跟着寒未辞去了府衙,现在回来传话,想来是寒未辞不回来用午膳了。 江长兮头也没抬,“进来说话。” 小书房的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锦风向前走了几步,隔着一段距离向江长兮拱手,道:“属下见过王妃。” “嗯。”江长兮放下笔,抬头看他,语气温和,“可是王爷有话让你带回?” “是。王爷年后就要离京,任上有诸多事要安排,抽不出身回来。王爷请王妃先用午膳,不必等他了。”锦风回道:“王爷在府衙用午膳。晚膳大抵也是不回来吃的,王妃不必等王爷。” 看来是真的很忙,连晚膳都回不来了。 江长兮暗忖,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先回王爷那儿吧,免得王爷要用你的时候寻不到人。” 锦风见江长兮真的没话给寒未辞,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小书房外,庆荣还在,见锦风出来,拉他到一旁说话,“你吃饭了吗?”庆荣看了看时辰,正当午时,看锦风跑得这么急,吃了饭的几率不大。 果然,锦风老实地摇了摇头,“还没呢,我回府衙吃。” “午饭都做好了,现有的,也不差这点子吃饭的功夫吧。”庆荣想拉他去隔壁小屋里吃饭。 锦风摇了摇头,拒绝道:“还是不了,王爷那里忙着呢,肯定还有事要我做的。” 庆荣想着也是,王爷都忙得没空回府陪王妃用午膳了。她也不强求,说了句“你等会”,跑进小屋去包了几块点心出来,“你还是带点东西吧。这会回去府衙,小心错过了用饭的时辰。” 锦风想说他是王爷的贴身侍卫,待遇还没那么差的。但见庆荣一脸认真,他也不忍再拒绝她的好意,就都收下了。 将包着的点心揣进怀里,锦风谢过庆荣,速度极快地跑出北苑,赶回府衙去了。 锦风走了,庆荣站在廊下看了一会,才转身去敲小书房的门,“王妃,可要传膳?” 江长兮正在写年礼的单子,听言瞧了眼天色,还算早,“先不了,我不饿。”这话也不是说假的,江长兮确实没觉得饿,没什么胃口。 庆荣听了,微微蹙眉,但也没多劝,回了一声就转去了厨房,让做些清淡爽口点的小菜,等江长兮饿了的时候好多用些。 江长兮这年礼单子一写,就到了申时才罢笔。 守在小书房在的庆荣和秀檀,一个脸色微微发青,一个一脸幽怨,可把推开门走出来的江长兮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脸色这么难看?谁欺负你们了?” 江长兮一脸的“谁欺负你们了我给你们欺负回去”的模样,秀檀庆荣却没笑的心情。 秀檀撅了噘嘴,小声嘀咕道,“还有谁敢欺负奴婢呀,不就是王妃吗?” 庆荣在一旁配合的点点头。 江长兮一怔,努力地想了想,没发觉自己哪里欺负她们呀,“我有吗?” “有。”秀檀很肯定地说,像是埋怨,更像是心疼,“王妃不好好吃饭,怎么劝也不听,若是饿坏了身子,王爷也好,老夫人也好,都饶不了奴婢们的,更有甚者还会将奴婢们打发了卖出去。王妃说,您这不是欺负奴婢们是什么呀。” 这逻辑真是……让她无法反驳啊…… 江长兮默了一下,无奈又好笑的,“好吧,那还真是我欺负了你们。那可怎么办啊,我总不能欺负自己给你们出气吧?” 江长兮开着玩笑,逗着秀檀。 秀檀听完果然跳脚了,有些无语又有些生气地道:“谁要王妃给奴婢出气了,奴婢只要王妃好好吃饭,不要再搞废寝忘食这种事了。”王妃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哪里挨得住废寝忘食的糟蹋。 江长兮也没有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的癖好,不过是想尽快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好安心同寒未辞去北境罢了。如今最紧要的就是各府走动和年礼的安排了,现在都弄好了,她自然也没有再拼下去的必要,顺势就应了秀檀,“好,我好好吃饭,都听秀檀的。” 江长兮将年礼单子都给庆荣,“拿去给库房那边,让她们按照单子上写的给各府回年礼。”停顿一下,江长兮又道:“你亲自去,清点了单子,再让管家派人送去各府。明日午时前要全部送出去。” 庆荣接了单,就去了。 秀檀见江长兮安排完,赶紧让人将炉上热着的午膳都端来,见江长兮吃了才松了口气。 王妃吃得也太少了。”就喝了一碗粥…… “够了。”江长兮真的没什么胃口,一碗粥已经是极限了,“都申时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准备晚膳了,现在吃太多,晚膳该吃不下了。” “王妃知道就好。”秀檀鼓着腮帮子道:“王妃就该按时吃饭,这样对肠胃好,身体才会好。只有将身体养好了,王妃才能跟王爷生一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小王爷。” 秀檀语出惊人,江长兮都被她吓到了,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了她好几声,“秀檀!”青天白日的,这等话也是能随意出口的? 江长兮瞧了眼屋外,发现没人走动,才松了口气,回过头来瞪了秀檀一眼,脸上微红,“真是的,你一个大姑娘家,说这种话也不害羞。” “有什么好害羞的。”秀檀怕被江长兮骂,只敢小小声的反驳,“男女成婚后,生小孩本来就是必须的嘛。” 秀檀说得太小声了,江长兮没听出来她在嘀咕什么,便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秀檀自然不敢说,视线扫过屋外,正好少见王府的管家来了,便道:“奴婢是说,管家来了。” 第二百零六章 哥哥太过分了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顺着秀檀的视线看去,果然是王府管家来了。 管家进了北苑,走到江长兮跟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老奴给王妃问安。” “管家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江长兮走了出去,站在廊下跟管家说话,“我让庆荣拿去账房的年礼单子可瞧了?可有问题?” 提起年礼单子,管家笑呵呵地道:“长公主一直同老奴夸王妃聪慧能干,如今瞧了那年礼单子,老奴实在自愧弗如。没有比这份年礼单子更合适的了。”往年的年礼,除了送去秦国公府安国公府的是由和阳长公主亲自过目的,其余府邸的年礼都是由管家拟定安排送去各府邸的,没有人比管家更了解南襄王府与其他府里的往来了。 今日他瞧了庆荣送来的江长兮刚拟好的年礼单子,只一眼就能看出江长兮在管家这事儿上的功底。真不愧是他们王爷自己选中的王妃。 “没出差错就好了。”江长兮俨然松了口气般,笑问道:“管家不为年礼单子,又因何而来?” “是天水堂的药童,给王妃送来的药方子,请王妃拿主意的。”管家说着,将手里的一叠东西都呈了上去。管家早听闻自家王妃是个有本事的人,尤其在医这一术上,听说是连太医府里的太医都及不上的,不免有些好奇。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秀檀几步上前,接过管家手里的药方,转呈给江长兮。 江长兮接过来翻了一翻,眸光凝了凝,转瞬即逝。她微笑着看着管家,语气温和轻柔,不见异样,“是一些高热疑难的方子,是师父辛泽给我布下的功课,也不是什么多要紧的。” 江长兮将药方对折几下,塞进袖子里,“那药童呢?” 管家听完江长兮的解释才恍然,他就说那药童分明说着要王妃拿主意的话,怎么转头就走了呢,原来是王妃师父给布的功课啊。 管家回道:“那药童将方子给了老奴,就跑了。应该是回天水堂了。” 江长兮原本还想问是哪个药童送来的,可是又一想,管家怕是不认得天水堂的药童谁是谁,只好作罢,“那便不用管了。管家还有旁的事吗?” 管家听出了江长兮赶人的画外音,他也不敢在北苑多留,打了个揖便告退了。 管家一走,江长兮便返回了屋中,期间别有深意地看了秀檀一眼。 秀檀不愧是从小在江长兮身边长大的,立即会意,“王妃可是乏了?您还没午睡呢。” 江长兮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着点困倦,“我账册还没看完呢。” “等王妃睡醒了再看不迟。”秀檀劝她,“王妃这样困,也是看不进去的,还不如去睡会儿呢。” “说得也是。”江长兮揉揉眼睛,顺着秀檀的话走进了里屋。“这光太照人了,将纱帐落下来吧。” 秀檀果然跟在江长兮后面关了门,落下纱帐,多少挡住了外面的光,但也不至于屋内昏暗。 江长兮坐在床上,翻出管家带来的药方子,一张一张按顺序铺平了在床上排排站。 秀檀蹲在床边,看江长兮一张一张排过去。药方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这样排开来,秀檀看得眼花缭乱的。 “姑娘,这药方是有问题吗?”秀檀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问。 江长兮聚精会神地端详着药方,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目光炯炯,神色严肃,就好像面前的这些不是药方子,而是会吃人的老虎。 “药方没有问题。”江长兮沉默了一瞬,才想起要回复秀檀的问题。 秀檀有些不明白,“没有问题,王妃还看这么仔细?” “就是因为没问题,才要看得更加仔细。”江长兮看完最后一张,倒吸一口冷气。目光偏移,再次从头看起,“你可知道这药方是治什么的?” “不是高热疑难吗?”秀檀知道江长兮方才的话至少有一半是在哄管家的,没想到连高热疑难都是假的吗? “知道行血续筋吗?”江长兮看着秀檀笑了笑,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秀檀知道,“听说是一种治疗手脚伤疾,行筋续脉的法子,通过针灸刺激筋脉,强行推动血气运转……” 江长兮笑得温文尔雅,“庆荣告诉你的?”除了庆荣,江长兮也不做第二人想了。 秀檀吐了吐舌头,算是默认了。 江长兮也没有说她什么,指着排序好的药方子告诉秀檀,“你看药方的每行首字,再对角而读,便是行血续筋最后的针法步骤。” “我自少小同阿娘学医,后与师父学针灸之法,出师所学便是这行血续筋。”江长兮叫秀檀取了笔墨来,将上面的针法步骤誊抄下来,又将其默读几遍,直到一字不差记下来后,直接将所有药方焚烧掉,“只是那个时候,师父一直不肯将这最后的针法步骤教给我。” “这又是为何?”秀檀将纸张焚烧产生的灰烬都收拾干净,听言有些诧异,“针法不学完整,王妃便无法拿去救人的吧?既无法救人,为何还要教给王妃?” “因为行血续筋之术乃针灸之术里最凶险也最通用的手法,学会了这行血续筋之术,寻常需要针灸的病症,只要将此法稍做改变便能化解。”江长兮解释说,“其实不学这最后的针法步骤,以我掌握的行血续筋之术,要想为人针灸治疗腿伤还是有把握的,只是不及这最后针法来得稳妥。” “我想,这也是师父一直藏着掖着不想教我的原因。让我心有忌惮,不乱用此法。”行血续筋之术太过危险了,便是学会了这最后针法步骤,要为季云森治疗腿伤,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更何况她现在……怕是无法替季云森行针了。 “秀檀,我困了。”江长兮拂去衣服上沾到的灰烬,又净了手,秀檀过来给她拆了头上的发髻。 “王妃睡吧,奴婢就在外面守着。”秀檀为她掖好被角,仔细检查了窗户,才退了出去。 屋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江长兮埋在被子里仰躺着,瞪大了眼睛看着纱帐顶,双眸清明澄净,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突然琢磨不透,师父将行血续筋之术的针法送来给她的用意何在。是答应了替季云森行针还是没答应?亦或者是让她去行针?可师父明明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突然好烦…… 江长兮翻了个身,被子蒙过脑袋,也不知道辗转反侧了多久,才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江长兮是被压醒的,猛然的重压将她从睡梦中惊醒,精神一凛,还没有怎么反应,压着她的人就先“啊呜”一声拽着她哭唧唧了。 “呜呜呜……长兮妹妹……” 江长兮被她哭得一个激灵,本来还迷糊着,这会儿完全清醒了,想翻身发现翻不过来,正要提醒还压在她身上的人起来,就听屋外传来某人压抑的低吼,“秦陌,你给我出来!” 这声音……是秦世萧? 江长兮艰难地翻过身,掰开秦陌的手,挣扎着坐起来,“你做了什么?”能将一向温文尔雅的秦世萧气成这个样子,不得不说秦陌真的好本事啊。 “什么叫我做了什么?你怎么不说哥哥做了什么。”秦陌刚离开江长兮一会,又扑了上去,紧紧地抱着她,不甘心道:“明明是哥哥欺负我,是哥哥欺负我啊长兮妹妹,你要相信我!” “好的,我相信你。”才怪! 江长兮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吐槽,见秦陌一脸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竟然瞧出了几分好笑。可她不敢笑出来,只好趁着下床的动作掩饰,“秦姐姐,你先放开我,我给你倒杯水去。” “不要,我不渴,你不许去开门,不许让哥哥进来,我不想看见他。”秦陌死死地抱着江长兮,不给她动。 屋外的秦世萧还在喊秦陌出去。他听见江长兮的声音了,敢肯定秦陌已经将人闹醒了,便喊话让江长兮把秦陌带出来。 秦世萧的身后,王府管家额上冷汗连连,“秦二公子,秦姑娘这……这……” 里面始终没有动静传出来,秦世萧心里门儿清,不用点强硬手段秦陌是不会主动出来的。可这里是南襄王府,是北苑,里面只有江长兮和秦陌在,他不能硬闯。 秦世萧平稳了下呼吸,喊来庆荣,“去府衙将你家王爷喊回来。” 庆荣看了眼里屋,有些犹豫。 “去吧,我妹妹还能将你家王妃吃了不成。”秦世萧催她。他一个外男,不好在寒未辞不在时还在南襄王府多呆。 庆荣当然也明白,但她还是很想吐槽秦世萧,秦姑娘吃不了王妃你还这么火急火燎的。 庆荣一走,秦世萧也不好在北苑多留,跟着管家去了前堂,前提是管家跟他保证,在寒未辞回来之前不许让秦陌跑出北苑去。 管家见秦世萧肯走了,自然什么都答应,当着秦世萧的面前喊来一众侍卫,就专门守着北苑门口。 秦世萧和管家的话自然一字不差地传进了秦陌的耳朵里,她气得直跳脚,“哥哥太过分了!” 第二百零七章 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http://.biquxs.info/

终于在秦陌的“魔爪”下逃脱的江长兮趁机爬下床,整理睡乱了的头发和衣裳,“你又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了?让他这样如临大敌?” 江长兮拨开门帘往外看了一眼,王府守卫将北苑前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用去看,也能猜到偏门是什么光景。可不是如临大敌么。 “长兮妹妹,你究竟是哪边的,怎么可以帮着哥哥说话。”秦陌撅着嘴,不满道:“你不应该跟着我一起唾弃哥哥的吗?” “我总得知道缘由吧。”不是江长兮不帮秦陌,而是她现在前不知因后不知果的,想帮也无能为力啊。 秦陌哼了一声,往边上的美人榻一靠,坐姿立马歪了,“我想出城,被他给逮回来了。” 这个他自然是秦世萧。 秦陌这话一出,江长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不会是想偷偷跟小公爷他们去南境吧?” 秦陌看了江长兮一眼,没否认。 江长兮瞪大了眼睛看她,也是够吃惊的,“你,天呐,你胆子也太大了吧。那是南境,不是出城郊游。” “不是南境我还不想去呢。”秦陌小声嘟囔着。她原本打算得好好的,结果棋差一招,还是没躲过她二哥的眼线给逮了回来。这下打草惊蛇了,要还想出城,简直难如登天。 一想到这儿,秦陌就有些怏怏的。 “秦姐姐,你这个想法不好,可不能有。”江长兮见她有些颓靡有些丧,可一说到南境,眼神还是坚定的,就猜想她可能还没有放弃,不由苦口婆心劝道:“南境乃沙场杀伐之地,当地不比临都繁华安定,如今大鸿玄朗起兵南疆,南境更是烽火连天,危机四伏,你一个姑娘家,又没出过远门,去了那儿哪里有个好的。” “谁说我没有出过远门。”秦陌不满江长兮的话,想也不想就张口反驳道:“去年我们还一起去了平州呢,后来我还去了历州,怎么就没出过远门了。” “平州历州加起来也没有南境远啊。”江长兮默了一下,很想问秦陌是不是会意错了重点,“再说情况也不一样啊。当日去平州,多少奴婢婆子伺候,国公府多少侍卫护送,光车马就能排成长长的一队,更别说是随行的人了。” “我又不缺胳膊断腿,没人伺候我也能活啊,顶多就是糙点嘛。我也没妄想凭我自己能走到南境啊,我这不是想尾随你哥哥他们出城嘛,我偷偷混进军队里,保护我的人不就有了吗。” 秦陌的算盘打得这样响,江长兮一时竟无言以对,“秦姐姐,你还真是……” “我知道不能这么算,可我忍不住嘛。”秦陌揪着衣角纠结了一会,才往旁边挪了挪,让江长兮坐她身边来。 江长兮也不反对,走过去坐下。 秦陌趴在她身上,附在她耳边悄悄说,“昨个儿相凉卿来找我了……”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总觉得秦陌说这话时表情有些古怪,“他找你了,不会是翻墙进了你院子的这种找吧?” “……你怎么知道?”秦陌瞪大了眼睛,一脸的诧异。 还不是你先心虚了。江长兮笑笑,最后还是选择将这话咽回肚子里,反问她道:“小公爷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冒这么大的危险偷偷尾随?”想到了什么,江长兮惊骇状,“他不会是……” 感觉到江长兮误会了,秦陌赶紧反驳,“没有,没有!他不知道我的打算。他,他让我等他回来。” 秦陌突然扭捏起来,脸上微红,几分羞赧之色,眼睛都不敢与江长兮相对了,“他说等他从南境回来,就上我家提亲。” 原来是这样啊,她还以为相凉卿让秦陌跟她私奔呢。 其实私奔什么的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想法,相凉卿也不是做事不计后果的人,且他身份不同寻常,临都城里还有他太多的牵挂,私奔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这不是大好事吗?你对小公爷有心,小公爷对你也有意,还给出了承诺……虽然没什么凭证吧,可小公爷那样的人,说是君子也不为过。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既承诺了,他日小公爷凯旋,便是姐姐大喜之日了,姐姐作何还要节外生枝,跟去南境冒险呢?” “谁要他的承诺啊,万一他死在战场上了呢,那我怎么办。”秦陌赖在江长兮身上,低声咕哝着:“长兮妹妹,你说南境那么危险,他就这么去了,什么时候会回来呢?这一打,是打半年?一年?还是两年三年呢?” “半年也好,两年三年也好,我都可以等的,反正他喜欢我,除了他,我也找不到其他喜欢的人了,等就等着呗。可他一走,我又后悔了。”秦陌眸色黯了黯,眼睑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抿紧的唇泄露了她的惶恐不安。“我开始后悔,开始害怕,不该让他这么走的。可怎么能不让他走呢,他是护国公府的小公爷,守护大鸿江山是他应尽之职,我拦不住他。” “然后我就在想,我拦不住他,就不拦了吧,我陪他一起去就好了。这样,他打了胜战回来我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他有危险的时候我也能陪着,还不怕他在外面给我乱惹桃花,这不是挺好的嘛,想想就心动,是不是?” “所以你连夜准备,想趁着秦二哥为小公爷送行之时偷偷出府,再等他去府衙的空隙趁机出城?” “可惜还是被哥哥看透了,他在城门口逮我,还追了我这一路,就等着将我抓回去关在府里呢。”秦陌抱住江长兮,哭唧唧的,“长兮妹妹,你一定要救我啊,我不要回去。” “不回去你能去哪儿呢?反正南境你是去不了了。”江长兮摆事实,“秦二哥的手腕你肯定比我清楚了,秦姐姐,你觉得在秦二哥知道你的打算的时候,你能逃出他手心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又不是猴子。”秦陌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气呼呼的背过身去,“连你也不帮我。” 江长兮轻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无从下手呀。秦二哥是你的亲哥哥,哥哥管妹妹,就是王爷也没有办法的。”一语戳破秦陌跑来王府的原因,秦陌气得跟只青蛙似的,腮帮子鼓鼓的。 “话说回来,秦姐姐,秦二哥这是,知道你和小公爷的事了?”江长兮方才就觉得不对劲了,尤其是秦陌方才那句秦世萧等在城门口逮她的话,听着就好像秦世萧早有意料啊。 “应该是知道了。”反正秦陌也不怕秦世萧,知道就知道了呗,就算亲哥哥管天管地,也管不了她喜欢谁。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秦陌疑惑脸。 “就是二哥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喜欢小公爷,小公爷也喜欢你的?”江长兮细致地提问。 “昨天晚上吧。”她也是昨天晚上才得到相凉卿准确的承诺的。这样想一想,她是不是有点亏了? “昨天晚上?”该说这么巧还是说相凉卿的运气这么好,第一天跟喜欢的姑娘透露心事,就被姑娘的哥哥逮了个正着?“秦姐姐,你说秦二哥去城门口拦你的事,会不会是小公爷授意的?”毕竟时间凑得太巧了。而且如果被秦世萧撞见相凉卿夜闯妹妹闺院,就算是兄弟也免不得要打一架吧,可秦陌对此只字不提,且毫无防备,才会被逮个正着的。 “他授意……” “就是他告诉我的。”秦陌话还没有说完,屋外就传来了秦世萧的声音,江长兮和秦陌双双往外看去,就见寒未辞双手负后,缓步而来,身后跟着秦世萧,勉强按捺住自己的脾气,才没有冲上来将秦陌拖走。 “回来了?”江长兮迎上寒未辞,寒未辞长臂一伸,将江长兮揽进怀里,看了眼秦陌,转头对秦世萧道:“你们兄妹有话好好说,本王跟兮儿就不打扰了。” 寒未辞揽着江长兮出了门,将屋里的空间留给了兄妹二人。 这下好了,秦世萧就站在门口,唯一可以逃走的路线被堵,秦陌暗骂寒未辞跟秦世萧蛇鼠一窝,“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是他告诉你的?你不要往相凉卿身上乱泼脏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打消去南境的念头。” 兄妹俩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江长兮被寒未辞揽着出了北苑,回头担忧的一眼被寒未辞收入眼底,“相凉卿一早看穿了秦陌的打算,今日秦世萧去给他送行,他走时提醒了他一句,才让秦世萧逮住了人。” 这算是解释了吧。江长兮怔了一下,挺诧异的:“这么说来,小公爷也是不赞同秦姐姐去南境的?” “到底是姑娘家,远去南疆危险不说,也多有不便。”寒未辞能理解相凉卿的想法,“况且秦陌同他无名无分,今日若跟他去了南境,流言蜚语肯定是少不了的。他更担心的是,万一他出了什么事,他与秦陌的约定无人知晓,秦陌若是反悔了,还可以有别的选择。不至于因为一个承诺,就牵绊了她的一生。”可若不将这个人定下来再走,想来他也不会甘心吧。 第二百零八章 全世界都知道 http://.biquxs.info/

江长兮不免一阵唏嘘,“原先我还担心是秦姐姐剃头担子一头热,如今看来,小公爷花在秦姐姐身上的心思也不少。” 寒未辞听完江长兮的评价,嗤之以鼻道:“你别小瞧了相凉卿的心思。他毕竟是护国公府的儿子,周旋在皇室与护国公府之间,没点本事不见得能活着长大。如今他拿这样的本事谋求一个女人,何愁不手到擒来。” 寒未辞说:“秦陌啊,被秦国公一家人保护得太好了,论起心计,十个她都比不过一个相凉卿。” “嗯?”江长兮敏感地从寒未辞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我怎么听着这事有古怪呢?” 寒未辞低头来看她,眸里带着别有深意的笑,明显的告诉她,就是你想的那样。 “所以小公爷早在秦姐姐喜欢他之前就对秦姐姐上了心,然后诱使秦姐姐对他也……”诱使什么的,其实江长兮更想用处心积虑。 “嗯,听说送了大半年的糕点,还时不时的带人偷溜出去玩,每次办差回来捎些小玩意儿什么的。你还真别说,他在收拢人心这块挺有心得的。” 话虽这么说,可江长兮听着,怎么心里就是一阵古怪,“小公爷对秦姐姐是认真的?” “相凉卿是会玩,可你看他什么时候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过?”何况相凉卿的会玩,也就是相对于他们几个好友罢了。“秦国公府也不可能教出一个傻姑娘来。相凉卿所为,秦陌未必不知情。”相凉卿能拐人拐得这么顺利,可见他与秦陌之间,也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江长兮还有些担心,但寒未辞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至少相凉卿这人还是能相信的,她也只好暂时放下不提。 “我留了世萧用晚膳,你若没有其他的事,多留秦陌陪陪你也好。”寒未辞替她理理鬓角,低声温和地道:“有世萧拦着,秦陌是去不成南境的。可北境我们还是要去的。” 江长兮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不过寒未辞既然留了秦世萧用晚膳,厨房那边自然也得交代一声,江长兮喊来秀檀,让她下去办了。 周围的人一走空,江长兮便将辛泽送来行血续筋之术针法的事跟寒未辞说了,寒未辞微微挑眉,神色看出不来多大的变化,“师父是想你去给季云森治腿伤?” “我也猜不透师父的用意。”江长兮摇了摇头。 “你的想法呢?”寒未辞更在意的果然还是江长兮自己的想法。 “不瞒你说,能有施展行血续筋之术的机会,与任何医者来说都是难得的令人无比心动的机会,我自然也是心有向往的。”江长兮跃跃欲试,可她也按捺得住。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体了,就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怕是坚持不到最后的。而临时更换施针人,对病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行血续筋事关性命,我经验不足,怕也是有心无力。如今师父正在临都城,由他为小季大人行针才是上上之策。” “那就让师父去。”寒未辞虽不愿江长兮再去接触季云森等人,但他还是尊重江长兮的意愿的,若江长兮想去,他不会拦着,可如今江长兮不想去了,他更乐见其成,一点意思性的劝阻都没有,直接将给季云森治病这事推给了辛泽。 “师父他……”江长兮摇了摇头,“师父对行血续筋一术挺忌讳的,怕是不会出手。” “这就是季家人该烦恼的事了。”有腿伤需要大夫的人可是季云森,如何请到大夫这样艰难的命题也该他们季家人去烦恼。 “我安排人打点行李了,过后让管家拿来给你看,有什么需要的跟管家提就好。”寒未辞说,“以前我出征去边境,行装什么的都是他打点的,大致的安排他都清楚。” 江长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坐在一块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微风徐徐而来,带来偏北一角的梅花香。 江长兮撑着下巴往那边看了一眼,红梅如霞,暗香浮动,“这种时候,有壶酒就好了。” “嗯?”寒未辞想起了什么,好笑地看着她,“你确定要酒?” 江长兮看着他,眨了眨眼,也想起自己那算不上多好的酒量,似乎比江长远也好不到哪去的样子。 小脸染上一抹尴尬的红,江长兮轻咳一声,别开脸道:“我是说这梅花开得真好看。对,这梅花开得真好,我们去摘点泡梅花茶吧。” 花茶什么的,寒未辞并没有多喜爱,但既然他的王妃这么说了,话题转移得再拙劣他也得接着,“嗯,去摘梅花吧。” 寒未辞拉着江长兮往梅花林那处走,路上喊人拿了小篮子来,他一手挎着小篮子,一手牵着江长兮,一点也不在意路过的下人们看他的眼神有多惊悚。 江长兮注意到了这些人的眼神,歪头看了寒未辞一眼,公子眉眼如画,行走如诗,哪怕挎着和跟他身份很不相宜的小篮子,也不见破坏这种如诗似画的俊美之感。 “看什么?”抬手挡开头顶的花枝,有花瓣抖落,落在她的头上,点点梅红,更衬得她容颜娇俏清丽。 他伸手过来,拿掉了落在她发间的花瓣,嫣红的颜色绽开在他指尖,让江长兮一时错不开眼睛。 她伸手覆上,寒未辞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相连,江长兮笑了笑,轻快地与他道:“看好看的。” 寒未辞被她牵着走,小篮子扫过草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看的是指我吗?” 揶揄兴味的问话很是轻易地惹红了她的脸,江长兮目视前方,抿了抿唇,忍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是呀是呀,你最好看了。” “嗯。”寒未辞不仅不恼,还颇为肯定地道:“本王准你一直看着。” 这人真是…… 江长兮忍不住扶额,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按不下去,心脏在胸腔里怦怦跳动着,那么有力,那么让人无法忽视。 漫步在梅花林间,衣袖轻拂过都能沾上淡淡的梅花香,嫣红娇俏的花儿嬉戏在枝头,紧挨着簇拥着成一片红霞似火。 江长兮将看中的梅花一朵一朵摘下,她的动作轻且柔,每摘一朵都保证花瓣完好,花形完整。 她摘花向来不重快,反而更享受摘花时那种怡然自得的岁月静好,凡尘纷扰暂且抛到脑后,只安享这片刻的安宁就好。 寒未辞的耐性是一惯不好的,但他愿意陪着江长兮就这样慢慢走,慢慢穿梭在林间,为她挑开压到头的花枝,在她踮起脚尖摘稍高的梅花时替她压下枝头。 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走一辈子也是心甘情愿。 清风徐来,梅花雨轻盈而落,寒未辞手里的小篮子已经铺了半篮子的梅花,江长兮看了一下,想说是不是够了,远远的就听见秦陌在林子外喊人。 “长兮妹妹。”梅林隐绰间,秦陌甩开秦世萧,兔子一样小步跑跳过来,秦世萧在后面喊她,她听也不听,跑到江长兮身边,挽过她的手,“你们在摘梅花呀,我来帮你。” 话还没完,秦陌已经将江长兮拉走了。 江长兮无奈地跟上她,回头发现花篮还在寒未辞手上,“篮子,篮子……” 寒未辞上前两步,递给她,“慢慢走,别摔了。” 寒未辞刚说完,秦陌就被地上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好在江长兮拉住了她,这才没摔倒。 “那么急做什么,这花也跑不了。”秦世萧追了上来,轻斥道。 秦陌表示现在不想跟她二哥说话,哼了一声拉走江长兮,甩给他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 秦世萧轻叹一声,对寒未辞无奈一笑,“小丫头是恨上我了。” 寒未辞慢慢收回视线,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相凉卿会对她好的。” “其实想一想,若是那个人是相凉卿的话,也不是那么难接受。”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又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他们几人知根又知底的,还是比外面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靠谱很多的。 “他是什么时候勾搭上我妹妹的?”秦世萧想想就觉得胃疼。分明是在一处府衙办事,几乎是朝夕相处的人,相凉卿喜欢他妹妹的事他竟然等到今天才知道。若不是相凉卿怕秦陌追他去南境,怕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突然想起偶尔提起各自的婚姻大事时,寒未辞看他隐晦的眼神和寒未辞大婚那日他附在相凉卿耳边说的话,秦世萧忽然醍醐灌顶般,猛地看向寒未辞,“寒未辞,你是不是早知道相凉卿对我妹妹有那个心思了?” 得,这会连王爷都不叫了,看来这事对他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寒未辞笑笑,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秦世萧体会不了,追着他问,“你说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阿年是不是也知道了?”这种全世界都知道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那叫一个酸爽! 看出了秦世萧的心思,寒未辞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头,“放心,你不是他瞒着的第一人,我姨母还不知道呢。” 秦世萧气呼呼地拍开他的手,去你的安慰! 第二百零九章 祖母手把手教我的 http://.biquxs.info/

日子如流水般飞逝,转眼就到了除夕这日。 江长兮近来嗜睡得很,寒未辞对她又一向纵容,不准下面的人去吵她,她常常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去。 可今日是除夕,凡在临都城任职的官员都要带家眷出席今日的宫宴,寒未辞深受皇上器重,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他呢,若是去得晚了,怕是要引起一番议论的。 江长兮可不愿寒未辞成为众矢之的,在除夕前夜就对他耳提面命一番,一定一定要早早的喊醒她,若是让她睡晚了误了进宫的时辰,她准跟他没完。 具体怎么没完江长兮没说,但寒未辞门儿倍清。无非就是睡书房……当然不是寒未辞睡书房,而是江长兮自己去睡书房。 然而寒未辞表示,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媳妇儿怎么舍得她睡书房。让她独守空房更舍不得了,所以媳妇儿的话还是要乖乖听地。 乖乖听话的寒未辞第二日果然在规定的时间内喊醒了江长兮。 过分嗜睡的江长兮哪怕是很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意识已经很清醒了,身体还处在混沌状态,眼皮沉重得根本掀不开,身子也软绵绵的,歪在寒未辞的身上任他抱着捏捏脸,揉揉手什么的为所欲为。 寒未辞好笑地看着她迷糊的样子,眼睛根本就没睁开过,“你还是再睡会吧。”虽然平时里没有什么过分的表现,但是兮儿近来越来越嗜睡了,嗜睡得有些不正常。 伸手摸摸她写满睡意的脸,江长兮没能看见他的黑眸里盈满的心疼。 “唔……不行……”睡意满满的呢喃埋进他的手掌里,江长兮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娇软绵糯得如贪睡的猫儿般,“要进宫呢……” “就半个时辰。”寒未辞摸摸她的脑袋,未束珠钗的青丝及腰长,柔顺乌亮,一夜睡醒也不见一点杂乱枯糙,手感极好。 寒未辞突然迷恋上了这样的手感,手指绕了几绕青丝,黑与白对比鲜明,又相得益彰,“除夕宴上那么多人,迟一些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不行……”江长兮摇了摇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一双明亮乌黑的眸盈着水光微微,透着摄人心魄的清澈澄净。而这片清澈澄净里,映着他的模样。 寒未辞心里微动,手覆上她的脸。 江长兮眯着眼睛将脸凑过去蹭了蹭,“别的人或许不受注意,可你不一样。”往年还有相凉卿在一边吸引一部分的注意,今年只剩下他了,朝上那些人的目光还不得集中在他一人身上,所以更不能马虎了。 “起吧,我醒了。”江长兮揉了揉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别揉,再揉没了。”寒未辞轻声嗔道,拿掉她的手,喊人端水进来给她洗漱。他则拿起一旁搭配好的衣裳抖开,拨开她的寝衣,给她换衣服。 两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江长兮到底脸皮薄,经不住他这遭,缩了缩身子躲开他的手,他的指尖划过她的温热,江长兮难免颤了一下,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微颤,“我自己来就好。” “乖,别乱动。”寒未辞制止了她的躲闪,手臂伸到她的背后,半圈着她,她根本无处可躲,只能任由他为她褪去寝衣,一件一件套上新衣裳。 从江长兮的角度看去,正好看见他越抿越紧的唇角,棱角分明的下颔绷得紧紧的,不难看出他在忍耐着什么。 江长兮抿着唇看他,心怦怦乱跳着,却在看到他这般光景时又慢慢平静了下来,嘴角抿着笑意轻扬,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指尖轻轻挠过他的下颔,江长兮在他的瞪视下笑弯了眉眼,“王爷,这衣裳你可穿了盏茶时辰了。” 被她挠过的地方痒痒的,寒未辞喉结动了动,眉梢微挑,眼眸微眯,带着点危险气息靠近她,额头抵上她的额头,“王妃若是觉得时辰还早,本王不介意做点什么来打发时光。” “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收拾尽早入宫吧。”江长兮一个激灵,立马推开寒未辞。开玩笑,要真让他做了什么,她今天就别想入宫了。 见江长兮秒怂,寒未辞不无遗憾地瞧了她一眼,目光火热,嘴角勾起的笑意揶揄,挑逗得江长兮脸上一热,连忙撇开视线去,就听得寒未辞一声轻笑清爽明朗,如清风,如皓月,撩得人心动,忍不住拿眼睛去偷偷瞧他。 捕捉到江长兮偷偷瞄来的视线,寒未辞笑得更欢了。意识到这点,江长兮不免有些懊恼,坐在床边不理人了。 秀檀打了温水进来,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心里不免疑惑,偏头看了看笑得清朗又宠溺的王爷,再看看一脸羞涩懊恼的王妃,怎么看怎么郎情妾意,恩爱无双。 一瞬间,欣慰欢愉盖过了疑惑,秀檀在外冲二人曲膝行了一礼,这才端水进去。 寒未辞等秀檀放好水,大手一挥不用她伺候了,他自己动手拧了帕子来,弯腰来给江长兮擦脸。 “让……我自己来。”江长兮原本是想说让秀檀来的,结果秀檀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江长兮只好改了口,伸手来接寒未辞手里的帕子。 寒未辞躲开她的手,不让她碰,“别动,我来。” 江长兮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去了。 擦脸洗漱这种事情可以让寒未辞来,挽发梳妆可不行,江长兮可不想顶着一脑袋灾难出门。今日可是她大婚后第一次以寒未辞妻子的身份出席宫宴,满朝文武大臣及其家眷都看着呢,她可不能丢了寒未辞的脸。 所以在寒未辞跃跃欲试提议给她挽发时,江长兮坚定的拒绝了。 寒未辞有些可惜,但看着江长兮严肃着一张小脸,明眸善睐,睡意全无,显然已经清醒过来了,最初的目的达到了,寒未辞也只好可惜地放弃了。 要说秀檀挽发梳妆的手艺真是没几个人比得过的,至少就江长兮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就没一个比得上。 江长兮左右照了照镜子,镜中的女人云鬓高梳成妇人髻,乌发中点缀几支玉钗珠坠,不会太富贵累赘,也不会显得太寒酸掉份儿,是正正好的姿色。 “还是秀檀的手艺深得我心。”江长兮由衷得夸了一句,果然看见寒未辞不爽地挑了挑眉。 江长兮冲他粲然一笑,其中意味寒未辞一看就知。 还敢嫌弃他?寒未辞没好气地轻敲了敲她的脑门,“小没良心。” 极轻极轻的一下,寒未辞手下用了多大的劲他自己是最清楚的,偏偏江长兮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无赖架势,抱着脑门呼痛,看得他一时哭笑不得,还得好声好气哄一哄。 被他哄着哄着,江长兮到底没忍住笑了,轻轻拍了他一下,“你这样可把我宠坏了。” 得,如今这世道,是宠自己的媳妇儿也要遭埋汰了。 拍了拍她的脑袋,寒未辞拉起已经收拾妥当的江长兮出了里屋,来到外间。 就见外间的桌上摆着一碗清汤长寿面,盖着两个荷包蛋,几叶青菜,清汤寡水的,与每年祖母给她做的长寿面一模一样。 “今日是我的生辰呢。”江长兮走到桌前坐下,捧过那碗长寿面到跟前来。 她的生辰就在除夕这日,源远流长的传统节日,阖家团圆的大日子,在一天过生辰的人,怕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吧。 江长兮习惯性的喝了口面汤,还是熟悉的味道,又有些不同。也不是味道上的不同,就是感觉。 “这面不是祖母做的吧?”挑起一根面条,江长兮很确定地说道。她吃了十几年祖母做的长寿面,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尝尝看,好吃吗?”寒未辞只盯着她挑起的面。 江长兮歪头看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低头吃面。 面条劲道不足,汤水寡淡,荷包蛋也有点焦了,青菜估计是这碗长寿面里卖相口感唯一俱佳的了。可江长兮却觉得,这碗长寿面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长寿面。 不是恭维的话,也不是那份感动带给她的错觉,而是这碗寡淡的劲道不足的长寿面,就是祖母牌长寿面最真实的写照。 她的祖母啊,娘家显贵,夫家侯爵,一生荣华富贵,养尊处优,哪里真的需要她洗手作羹汤啊。这样一碗卖相不好除了她没人会说好吃的长寿面,却是祖母每年在她生辰这日必做的。 对于江长兮而言,她的生辰不必大办,不必铺张,更不必人人知晓,但这样一碗长寿面是不可或缺。 她还以为,今年不在祖母身边过生辰,就吃不到这样的长寿面了。 “你去跟祖母学的?”真是糟糕啊,把祖母的烂手艺学了个十成十。她该说寒未辞的学习能力强呢还是学习能力强呢? 寒未辞倒是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他始终觉得爱一个人就要坦荡荡,为她做的一切也要摊开在彼此面前,让对方彻底的明白他的心意,才不枉费他费心努力一场。 “喜欢吗?”寒未辞见江长兮连面带汤吃了个精光,嘴角有笑意深深,“祖母手把手教我的。” 第二百一十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http://.biquxs.info/

已经吃出来了。看着寒未辞殷勤期盼夸奖的脸,江长兮满肚子吐槽只能憋着了,“祖母很用心的在教你。”默了默,江长兮补充一句,“你也很用心在学。” 寒未辞做饭的天赋如何暂且不提,就冲他能将这碗长寿面做成与祖母的手艺别无二致,就很值得夸赞了。 寒未辞也不追究江长兮这两句话的深意,全当是江长兮对他的夸奖了。 吃过长寿面,北苑里伺候的人分别进来给寿星见了礼,时辰已经不早了。 马车早早就备好了,锦风依旧充当着车夫的角色,同行的还有秀檀和庆荣。 这是寒未辞提议的,“宫宴开始前,男女眷都是分开候席的,加上南境战事吃紧,我还得去御书房,怕是不能与你时时在一起。你身边多跟着人,我才安心。” 江长兮也知皇宫于她而言犹如龙潭虎穴,她还不想卷入什么麻烦中,小心谨慎些也好,“你放心,一进宫我就去找姨母,有姨母罩着我,不会让人来寻我麻烦的。” 和阳长公主的确是个很好的挡箭牌。寒未辞半点羞愧也没有的想,点点头夸江长兮聪明,“姨母一定很高兴你如此信任她。” 旁听了两人所有对话的锦风三人默默撇开头,他们什么都没听见。 锦风赶的马车一向又快又稳,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宫门口。 马车刚刚停稳,寒未辞还未动作,马车外就传来了锦风的声音:“王爷,是三皇子和三皇子妃。” 大鸿祖制,皇子一年满十七,不管大婚与否都要出宫立府。是以今日除夕宫宴,三皇子也同众宗室大臣一般从宫外的府邸进宫。只是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还能在宫门口遇见三皇子,不可谓不巧了。 “车内可是南襄王弟和弟妹?”三皇子温文尔雅的声线从外传进来。 寒未辞微微蹙眉,以他的脾气,说实在的并不想搭理。可如今他旁边还坐着江长兮呢。若是应了声,三皇子必定要与他同行一路,肯定还会顺势让三皇子妃带江长兮去皇后那儿请安。 寒未辞虽觉得三皇子妃不足为惧,但涉及江长兮,他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寒未辞在想要不要随便将人打发了,江长兮先碰了碰他的手,在他侧头看来时对他宽慰一笑,无声问道:“不下去吗?” 江长兮如此问,态度已经算是明显了。她是想下去的。 三皇子妃而已。她连太后都不惧,还会怕了三皇子妃吗? 再者,三皇子毕竟是皇子身份,皇上如今尚在壮年,立储之事暂且不急。可只要寒未辞在朝一日,就不得不直面立储这个问题。 关于立储,朝中呼声最高的便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不管选谁,将来总有一人要登基称帝,会是寒未辞将来要效忠之人。既然躲不掉,那君臣之间可以没有情谊,但至少不要互生怨怼。 寒未辞身为臣子,若无反心,那么能退还是退一步吧。 寒未辞一眼就看出了江长兮的想法,其实他很想提醒江长兮,皇上并不是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位皇子的。但仔细一想,比起这两位皇子,某位皇子到底不显山不露水久了,会被忽略也实属正常。 左右江长兮是为了他好,在大事告成之前,他偶尔的退让也没什么。 当然,他的态度也不会好到让三皇子觉得有可乘之机。 掀开帘幕一角,寒未辞露出半张脸,眼神冷淡地瞥了三皇子一眼,至于他身后的三皇子妃,自然是连一眼都吝啬的,“原来是三皇子。” “以往每回宫宴三皇子都是早早入宫候在皇上身边的,今日倒是不及从前勤快了,晚了这许多。”寒未辞佯装无意地看了眼天色,略带着点嘲讽的味道,“看来四皇子不在临都,三皇子懈怠了不少啊。” 寒未辞这夹枪带棒的一席话暗藏着什么,在场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无非就是讽刺三皇子从前殷勤讨好地伺候皇上是为了同四皇子争权夺利,如今四皇子去了南境远离权力中心了,三皇子连去皇上面上刷存在感都懒了,果然人心不古啊云云。 江长兮听完扯了扯嘴角,看向寒未辞的眼神里都是无奈。说好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呢?你这是退一步吗?确定不是在拉仇恨? 反正不管寒未辞是不是在拉仇恨,听完他这一席话,三皇子的脸色就不好看了,青中泛黑,显然气得不清。也难为他还能维持着面上的温文,和气地解释道:“今早出门时出了些状况,耽搁了些时辰,这才晚了。倒叫王弟笑话了。” “是吗?”寒未辞不以为意地抿平唇角,在江长兮无声的催促下跳下马车,抬手扶住她伸来的手。 江长兮扶着寒未辞的手缓步下了马车,她还来不及扫三皇子夫妻二人一眼,就被寒未辞揽进了怀里,视线都被他遮挡了大半。 寒未辞冷漠着神色,连虚为委蛇的笑都不想摆,赶在三皇子的寒暄前开口,“本王还要送王妃去皇后宫里请安,三皇子想必要先陪三皇子妃去太后娘娘宫里吧。本王就不打扰了。” 这是很明显的不想与之同行的说辞,稍微识点趣的人都知道顺坡下驴,不去自讨没趣的,谁想三皇子是打定了主意今日要与寒未辞同行,带着三皇子妃缓步跟上他们。 “太后娘娘年纪大了,容易劳累,又不喜喧闹,我等也不好前去多打扰。我们还是同王弟弟妹一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三皇子道:“听说父皇已经替四妹妹择好了良婿,打算在今日宫宴上赐婚呢。王弟觉得哪位公子能如此幸运,得父皇青睐呢?” 寒未辞牵着江长兮往前走,应一声的打算也没有,十足的冷漠。 三皇子也不在意,充分发挥了自说自话的本事,“可惜四弟去了南境,如此大喜之事不能同乐,也是一件憾事。” “四弟一向疼爱四妹妹,四妹妹能得如意郎君,便是今日不能同乐,他日消息传到南境,四弟也会替四妹妹高兴的。”三皇子妃见不得三皇子受冷落,在三皇子话落后,寒未辞依旧不搭腔时忍不住插了一嘴,探究的目光瞥向江长兮,她可没有忘记进宫前三皇子交代她的事情。 “南襄弟妹还不知道吧,四弟自小教养在皇后娘娘膝下,最疼爱皇后娘娘的四公主了。”三皇子妃特意咬重“最疼爱”这三个字,就差直白地说四皇子与四公主关系最好了,你与四公主之间有不可调解的龃龉,就等于得罪了四皇子,寒未辞夹在你们中间是不会有前程的。 至于跟谁有前程,自然也不必三皇子妃明说的。 对此,江长兮表示,“做哥哥的都是疼爱妹妹的吧。我也有这样疼我的哥哥呢。”想到江长远,江长兮脸上的笑意真实了几分,温婉柔顺,“四公主也不止四皇子这么一个哥哥,想来三皇子对四公主的疼爱也不少吧。” 如此说来,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危险程度不遑多让呢。 三皇子妃语塞,一时接不上话。她总不能说三皇子跟皇后所出的四公主关系并没有那么好,甚至连表面的和睦都没有多少。这虽然是事实,但也不是能够摆在明面上掰开了说清楚的。 于是三皇子妃只能顺着江长兮的话说下去,“是……是啊。” 三皇子妃偷偷瞧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表面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熟悉他的三皇子妃知道,三皇子已经不快了。 三皇子妃低眸敛神,快速地收拾好情绪,笑了笑没有再出言挑拨。 而这时,他们已来到皇后宫外。 今日过来皇后这里请安的自然不止寒未辞四人,宫里的各位妃嫔公主们,各府的夫人小姐们,都陆续过来皇后这里请安。 有些人请完安寒暄两句就去了御花园,有些人还留在皇后宫里陪着说话,留下来的多数是身份较高的,诸如和阳长公主、秦国公夫人、安国公夫人等人。 总之,像除夕这样的宫宴开始前,皇后宫里总不会冷清了的。 听见宫人来报,说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南襄王爷和南襄王妃过来请安时,饶是皇后也怔愣了一下。 寒未辞一向避后宫如蛇蝎,除了去南襄公主的旧居,就连陪着和阳长公主进宫请安的次数都少,更别说在除夕这样的日子里,皇宫里来来去去多的是人,他哪次不是躲在御书房里借口跟皇上商量国事的。平日里请都请不来的人,今日倒是主动上门请安来了。而且还是跟三皇子夫妻一同来的。 难道,三皇子已经对寒未辞下手了,而寒未辞也已经…… 这可真是大不妙啊,四皇子还在南境,临都城里的势力划分他怕也是鞭长莫及了。 心里几番猜想不过瞬息之间,皇后抬眸看向前方相携而来的一双璧人,脸上摆出端庄稳重的笑颜,“今个儿可是好日子,都快免礼吧。”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不成,阿辞竟然不嫌本宫这儿人多太热闹了,舍得从皇上那儿分点神给本宫了?” 第二百十一章 你是不是也有了 http://.biquxs.info/

和阳长公主在一旁听见了,毫不留情地打击皇后道:“皇后可别想了,他哪儿是舍得分神给你呀,分明是全身心都挂在媳妇儿上了,如今怕是皇上那儿才叫分神过去的。” 寒未辞装作没听见和阳长公主话里的揶揄和挤兑,恭敬又谦和道:“还是姨母懂我。” 寒未辞如此作答,倒是让江长兮有些不好意思,在众人或好意调笑或意味不明的目光下红了脸,羞涩娇俏几分,却没有多少躲闪,眸色依旧清亮,举止也是得体大方的,让众位身份高贵目光独到也很是挑剔的夫人都挑不出一点错开,倒见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可悠着点吧,真当我在夸你呢?”和阳长公主没好气地瞪了寒未辞一眼,转脸又和蔼可亲地朝江长兮招招手,“兮儿快来姨母身边坐,咱们不理这个厚脸皮。”话落,和阳长公主又开始赶寒未辞了,“你也别怵杵这儿了,快去皇上那儿请安吧。” 寒未辞见和阳长公主说没两句话就要赶他走,要多不待见他就有多不待见他,寒未辞对此也是无可奈何,苦笑着说道:“姨母,我这刚来。” “知道了知道了。”和阳长公主一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的样子,对一旁的闺娘示意道:“给王爷端杯茶。” 闺娘抿着笑,手脚麻利地端茶给寒未辞。 寒未辞看了眼闺娘手里的茶,又看了眼满脸写着喝了茶就快走的和阳长公主,也是很服气的。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姨母有了兮儿,就丢了侄儿了。”似模似样的感叹了一声,寒未辞接过闺娘手里的茶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 和阳长公主拉着江长兮的手得意洋洋,以十分嫌弃的口吻对寒未辞道:“兮儿可是乖孩子,哪像你啊,小混蛋一个,整天就知道作天作地的气我,我自然要多疼兮儿些的。” “姨母疼兮儿,就是疼侄儿了。”寒未辞喝了茶,笑着的眉眼散了些凌厉,整个人显得更为光彩贵气了,“有姨母护着,便是侄儿也不敢欺负了兮儿去。” “那是自然。”和阳长公主接话接得顺口得很,皇后却微微眯了眼,不着痕迹地瞪向寒未辞,心中一念微动。 寒未辞是在警告谁? 在场的不止皇后一人有这样的心思,但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心思剔透,八面玲珑之人,在看看寒未辞,又看看和阳长公主,视线又分别扫过皇后和三皇子后,心里顿时如明镜一般,看穿了寒未辞和和阳长公主一搭一唱背后的深意。 更有家中主君或儿子在朝中一直保持中立的几位夫人不约而同在心中默默警惕。都说南境战乱不安,可这临都皇城里,也不会很太平啊。 在和阳长公主的催赶下,寒未辞喝了茶就向皇后请辞了,打的还是要去御书房给皇上请安的光明正大的理由,皇后有心想留人都不能,只能放他离去。 至于跟着寒未辞过来的三皇子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寒未辞一走,他虽还保留着表面上的客套和寒暄,但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要离去的腹稿。 皇后与三皇子的母妃柳贵妃自年轻起就不对付,她的亲生儿子荣王还在世时同三皇子关系也是如履薄冰,现在的养子四皇子更是同他针尖对麦芒般斗得你死我活,皇后对三皇子的态度自然也不比对寒未辞的热枕,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敷衍。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暂时压下那些蠢蠢欲动的争执,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罢了,等哪一天维持不下去了,这大鸿的天也要变上一变了。只是现在,包括江长兮在内的众人倒是挺乐意看皇后和三皇子你来我往的客套的。 全当看戏了。 紧挨着和阳长公主坐着的江长兮打起精神,抱着如此乐观的心态想。 在她的另一边,坐在母亲身边的安早瑜有些日子没见江长兮了,见她一坐下就有些犯困,眉头微蹙,暗想她昨夜是不是看账册要晚睡了,还是昨夜没睡好? 那边皇后一句“今儿除夕,你们也该在太后和柳贵妃膝下尽孝”,就将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打发了。 等三皇子夫妻一走,和阳长公主也坐累了,对皇后感慨道:“走就了累腰酸背痛,坐久了还是腰酸背痛,这老胳膊老腿的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皇后与夫人们且先聊着,我呀去御花园走走,舒展舒展腿脚去。” “长公主不过比本宫年长两岁罢了,你老了,本宫不也老了?”皇后开玩笑道,也跟着起身。她这一起身,众位夫人也没有再坐着的道理,纷纷跟着起身。 皇后便招呼众位夫人,“久坐不利身,不如众位夫人也随本宫去御花园走走?这年节下的,隆冬还未完全过去,御花园里最好看的还是梅园那一处的风景。” “年长两岁也是长了,总归是我比皇后先老。”皇后也要去御花园,和阳长公主没有拦着的道理,也就随她去了。 皇后凤鸾起轿,邀和阳长公主同行,和阳长公主瞧见了安国公夫人身边的安早瑜,笑着拒绝了,“兮儿向来与瑜姐儿交好,如今手帕交成了姑嫂,关系更近一步了,想来也有好些话要讲。皇后就请先行吧,让孩子们好好聚聚,我呀也同安夫人嗑叨嗑叨,好助一助江世子和愉姐儿的婚事筹备。” 被提出来当借口的安早瑜适时做出了脸红害羞的样子,倒叫一众夫人们的谈话又活跃了起来,有人苦恼,有人欢喜,有人看戏,儿女亲事永远是这些夫人交流感情最好的话题,连皇后都几次被她们抛在了脑后。 皇后见状,点点头也不多说,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去御花园。 和阳长公主和安夫人一行落在了最后。认真说起来,也就是和阳长公主、安国公夫人、秦国公夫人三人在前面慢慢走,安早瑜拉着江长兮在后面跟着,低声说着小姐妹间的悄悄话。 “你瞧你,几日不见,怎么又清减了?”安早瑜蹙着眉打量了一番江长兮,不悦道:“南襄王爷是不是不给你饭吃啊,让你这样一天天清减下去。” “哪里有。王爷是恨不得一天三顿再加饭后甜点和宵夜的频率给我塞东西吃呢。”江长兮替寒未辞小小申辩了一下,隐瞒了血蛊的事实,“大概是身体没调理好吧,最近一直没什么胃口,见什么都吃不下。”胃口不好什么的倒不是借口,最近连她最喜欢的几样点心都引不起她的兴趣了。 安早瑜听着江长兮这话就有些耳熟,加之她一脸疲倦,就像没睡饱一样,心神一凌,“长兮妹妹,你最近是不是都胃口不好,还特别嗜睡,特别容易烦躁,情绪反复之类的?” 安早瑜一连串说了好几个症状,瞎猫碰上死耗子般还全对了,江长兮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莫不是安早瑜看出什么来了?这不可能啊,安早瑜又不懂医术。 江长兮想不明白安早瑜为何会如此清楚她进来的状况,抱着试探的心理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道:“都有一些吧。安姐姐怎么知道这么多?难不成你也……” “不是我,是我嫂子。”安早瑜脸色略微古怪的打量了江长兮一眼,隐隐带着一点不确定和,激动? 江长兮有些糊涂了,“世子妃生病了吗?” “也不是生病。”安早瑜看了前面的安国公夫人三人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我嫂子怀孕了,这几天刚查出来的。我还打算过几日请你去我家给嫂子看看呢。” 安早瑜有些不放心,忧郁道:“哥哥不在家,爹爹也说临都有些不太平,孩子月份还小,受不住折腾,所以我们家就将事瞒下来了。” 难道真的大的事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呢。江长兮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孙,是安早年之后要承袭安国公府门楣的孩子,金尊玉贵自然是免不了的。而此时安早年又不在京中,万一有人打起了什么意思,那是防不胜防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月份还小,能瞒就瞒。 可这么瞒着,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因为要瞒着,太医肯定是不能请了,府外的大夫相请也要慎之又慎,思来想去,我也就信任你了。”安早瑜说。 江长兮明白她的顾虑,除了大夫,安胎药一类的东西也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准备好,一个一个信得过的大夫实在太重要了。 “初三那日我就要同王爷去北境了,想帮忙看护世子妃也看护不了几日了。”江长兮没有告诉安早瑜,其实她今夜就要同寒未辞悄悄启程了。 安早瑜也在忧心这方面,她总不能自私地要求江长兮留下吧。 “安姐姐放心,就算我不在临都了,天水堂的人还在的,回头我给师父写封信,师父会看着安排的。”天水堂的大夫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安国公府,一次两次还行,去的次数太频繁也会惹人怀疑,还得想个对策才行。 安早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心里记挂着嫂子的同时也没忘方才的猜想,时不时拿眼睛去瞄江长兮肚子。 犹豫了好一会儿,安早瑜才小声问她,“长兮妹妹,你是不是也有了?” 第二百十二章 谁家小两口在打架 http://.biquxs.info/

也有了?有什么?江长兮在怔了一会之后,才缓过神来,想明白了安早瑜的意思。 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小腹处,神色不经意间沉郁几分,不过瞬息而变,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婉柔和。 她冲安早瑜淡淡的笑,脸颊上有羞赧的红晕,语气带着点可惜,“我倒是想呢,可惜真没有。” “可是……”你这吃不下还嗜睡的毛病跟她嫂子真的好像啊。 知道安早瑜要说什么的江长兮安抚地道:“我就是累着了,晚上没睡好,才会如此的,安姐姐且放心。”江长兮还是选择将血蛊的事瞒下,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安早瑜到底对这医药上的事不及江长兮了解得深,心里虽然有疑问,但江长兮信誓旦旦,一派正义凛然,完全不像撒谎藏着事儿的样子,安早瑜只能暂时压下疑虑。 江长兮也是极懂眼色的人,见安早瑜有些动摇了,顺势再提起秦陌以便转移注意力。 果然提起秦陌,安早瑜的思路也跟着江长兮一偏,歪楼了,“听说在家里闹了几天呢,非要离京去。也不知道秦二公子用了什么法子,总之是劝下来了。我今日还见了她呢,她也没再提离京的事了。” 秦陌要追相凉卿去南境的事儿传出去到底不好听,秦国公府也瞒得紧,没多少风声传出来,其中曲直江长兮和安早瑜自然也无从得知,不过听说秦陌不闹了,江长兮倒是松了口气。 她同安早瑜道:“那日秦二哥在城门口截她,她躲来了王府,秦二哥当时就跟她谈过了。当时看着不太情愿的样子,但我想着她既妥协了,就不会再提这事,谁知转头在回秦国公府的半道上,让她寻了空隙又跑了。” 这事安早瑜也听说了,还是秦陌自己抖出来的,当做她二哥一项恶行添油加醋说给她听的。 安早瑜认识秦陌多年,自然知道如此将秦陌的话取其精华,去其糟糠,大概也能了解个一二。如今听江长兮补充了她尚模糊的地方,忍不住笑道:“可最后还不是叫人给逮了回来。”安早瑜瞧了眼左右,压低了声音问江长兮,“听说是小公爷事先安排的人。” 江长兮眯着眼睛笑,“听王爷说是小公爷的暗卫。” 寒未辞都如此说了,那铁定错不了。安早瑜有些惊讶,不止因为相凉卿将暗卫留下来给了秦陌,更因为相凉卿竟然如此了解秦陌,将她的一系列反应都摸得透透的。 这么想着,安早瑜突然觉得相凉卿挺可怕的,抖了一抖身上因为这个想法而泛起的鸡皮疙瘩,安早瑜又忍不住心里的幸灾乐祸,“让她混闹,如今可好了,秦二公子能治她不算,又来了个小公爷。看她以后还能横不。”想想将来秦陌被相凉卿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小样儿,安早瑜就觉得欢愉,全身心都飘然了。 旁听的江长兮却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无奈地提醒她道:“安姐姐怕是忘了,小公爷可是个比秦姐姐还横的人。”那可是自少年起就跟寒未辞一同在临都城里作天作地无人敢惹的人物。都说寒未辞睚眦必报,与他同流合污的相凉卿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当初怎么可能会跟着寒未辞一同杀到春城去,就为了她哥哥抢了寒未辞的一匹马。 突然想起相凉卿曾经的“战绩”,安早瑜“呃”了一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啧,这两人强强联手,我怎么觉得以后的日子暗无天日?” “也会热闹非凡。”顺着和阳长公主三位长辈的脚步进了御花园,江长兮接下安早瑜的话道。 梅园的梅花开得红红火火,树下的美人们也是个个花枝招展,繁花锦簇,好不热闹惹眼。 皇后的凤鸾早一步到了。因是除夕,皇后也不忍因她到来搅了众女的好兴致,便免了她们上前问礼,只带着几位夫人去了观景台。 和阳长公主和两位国公夫人自然也要去观景台的,也免得有她们这些长辈在,小辈们都拘谨了玩不开。 过去观景台之前,和阳长公主回过头问:“兮儿可是要随我上去?”寒未辞将人交托给她,她自然要将人全须全尾的再还回去的。 江长兮看了眼除了皇后就是夫人长辈们的观景台也很头疼,就她一个小辈上去,其实也挺惹眼的。 就在江长兮没想好怎么回答时,旁边窜出来一个声音,欢快地替她婉拒了,“长兮妹妹还没仔细赏过这皇宫里的梅花呢,自然要先看看梅花的。” 从火红的林间窜出来的人跑近前来,带来馥郁的梅花香,秦陌一个箭步挽上江长兮胳膊,如此说道。 秦国公夫人一见是她,脸色立即板正,“陌儿,不可对长公主无礼。”这孩子,都瞧上人家小公爷了,还不知道在和阳长公主的面前多卖卖好学学乖争取点儿印象分,怕不是缺心眼? 秦陌正因为南境的事跟秦国公夫人闹脾气呢,愣是没明白她娘的良苦用心,撇开了头去。 “哟,瞧陌姐儿这不服气样儿,可是跟母亲闹别扭了?”和阳长公主倒是挺喜欢秦陌这性子的。不喜礼法不服管教,跟个刺头儿似的,脾性却是难得的率直可爱。 “今个儿除夕呢,多好的日子呀,夫人可别训她了。”和阳长公主替秦陌开脱道:“我倒是挺喜欢陌姐儿这脾性的,是个通透率真的好孩子。” 得了和阳长公主的夸奖,秦陌心里跟喝了蜜似的甜。虽然她也知道她和相凉卿的事儿还没个准,和阳长公主也不知道她和相凉卿如今的关系变化,但这不妨碍秦陌因为和阳长公主的一句话而浑身冒起幸福快乐的泡泡。 直到被江长兮和安早瑜联手拖走了,怕是秦陌还要沉浸在和阳长公主说喜欢她的世界里。 “真是没救了。”安早瑜丢开秦陌的手,照例来了句嘲讽。 秦陌早就习以为常了,安早瑜的嘲讽她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当一阵风就过去了。 秦陌心情好不跟安早瑜斗嘴,安早瑜倒是有点不习惯了,讶异地上下看了她一眼,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语气道:“果然爱情是强大的,女疯子也能变大家闺秀啊。秦陌,你可悠着点装,别把自己逼得跟孟晓露似的。” 提起孟晓露,江长兮和秦陌就忍不住想起柳府那事,两人心里俱是咯噔一下,猛地看向安早瑜。 比起江长兮和秦陌心里的惊涛骇浪,安早瑜却很平静的,真的看开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怪难看的。” 江长兮见此,松了口气。 秦陌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没缓过来,“你就不能说点人话?!” “我婚事都定下来了,就等着新郎官从南境回来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安早瑜没好气地同秦陌大眼瞪小眼,没几秒就先憋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我的脾气你们还不知道吗?我既然答应了江长远的求亲,就是彻底放下了。过去困不住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何况平大姐姐收拾了孟晓露,替嫂子报了仇,实际上也替我报了仇,如今她疯疯癫癫的,又被逐出了家族逐出了临都,死了比活着还难过。还有那几位参与其中的,被软禁被夺权,哪个也没好过,我也算出了这口恶气了。再惦念着,就真的是跟自己过不去了。”虽然她曾经也为此时钻过牛角尖,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安早瑜如此豁达开朗,是江长兮若钦佩羡慕的,她亲亲热热的挽着安早瑜的胳膊,笑靥如花,“是的呢,等哥哥凯旋而归,安姐姐就是我嫂嫂了。” 虽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江长兮这声嫂嫂,安早瑜还是笑着受了,看得秦陌一阵唏嘘,“你们真好,都有着落了,就算下我孤孤单单,孤家寡人……” “这话你好意思说?”安早瑜推了秦陌一下,让她边儿去,“说得跟真的一样。以为我们不知道某某人啊。” 秦陌被安早瑜推了一下,本就没有防备的她脚步一错,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几乎没有什么摇晃就被她极快地稳住了。 秦陌心里充斥着对相凉卿的不放心,明明知道他不会有事的,还是忍不住牵肠挂肚,每天将这样的话重复告诉自己好几遍。 果然有心爱的人就是不一样了。秦陌幽幽地在心里叹了一声。虽然无奈,但她又心甘情愿地将那人记挂在心上。 秦陌抓了抓脑袋,正想问问姐妹们有没有这种感觉,就听到身后林子较深处传来挺响的一声“啪”的耳光声。 秦陌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半边脸,跟那一巴掌是落在她身上似的抽了口气,才牙疼的嘟囔道:“哪家的小两口吵架了吗?打架这么狠?” 不止秦陌好奇,其实江长兮和安早瑜也好奇的。毕竟这里是御花园,是皇宫。这梅林也不大,众多的参宴者在这附近来来回回,若不是有深仇大恨,谁愿意在这时候跟别人起冲突啊,谁都要点脸面不是。 第二百十三章 可能是为了秦二哥 http://.biquxs.info/

不过比起秦陌,江长兮和安早瑜好奇心也没有那么旺盛,甭管里面的人是否如秦陌所说的是小两口打架,她们都不好在这个时候闯进去惹人尴尬的。 江长兮和安早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心思。 于是在秦陌好奇心起,准备悄悄摸上去一探究竟时,江长兮和安早瑜一左一右用一只手缠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双双捂上她的嘴,避免她骤然之下惊叫出声,打扰到里面的人就不好了。 “唔,唔唔唔唔……”你们干嘛! “别闹。”安早瑜瞪了她一眼,“谁知道里面是什么要命的热闹。” 江长兮表情赞同,“秦姐姐,我们还是去那边赏花吧。”御花园的梅花也挺稀罕的,又当时节,开得不比王府里的差,到处走走赏赏,正好可以打发时间了。 秦陌被勾起的好奇还没有得到满足呢,哪里舍得走,又“唔唔唔”地挣扎了两句,三人扭成一团差点没摔倒,动作不可谓不大。 偏偏林子往深里去的声响更大,女子怒不可遏的咆哮穿过林间缝隙传来,带着江长兮等人都十分熟悉的声音。 “赵子傅,你竟然敢打我?连你也敢打我!我要告诉父皇母后,狠狠地罚你!” 江长兮三人面面相觑,心里是无比的震惊。因为这声音的主人她们都不算陌生,正是被禁足了有段时间的皇后嫡出的四公主。而更叫她们吃惊的是,那个疑似打了四公主的赵子傅好像就是五皇子?! 五皇子赵子傅,其母位分低微,早早殇亡,母族不显,朝中无人,连带着他在皇室中的地位也十分的尴尬,也怎么得皇上喜爱。若不是六皇子选了皇子妃要大婚,怕是五皇子现在还是个小透明。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打了四公主?确定不是天方夜谭吗? “五皇子这么猛吗?”趁着江长兮和安早瑜怔愣的片刻,秦陌扒拉下她们俩的手,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兴致盎然,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看好戏。 还好江长兮两人反应及时,又将她给拖了回来。 “这种热闹是你能凑的吗?”安早瑜冷下脸教训道。 “我们还是快走吧,招来人就不好了。”其实就四公主这大喊大叫的架势,招来人是肯定的,但她们也最好不要撞上,免得惹一身腥。 江长兮和安早瑜意见达成一致,死拖硬拽着想看热闹的秦陌赶紧溜。 就在她们埋头钻进另一条小道遁走时,四公主和五皇子的争执总算是惊动了林子里其他来赏花的人,发现是四公主,有宫人急急忙忙去禀告了皇后。 江长兮三人爬上假山凉亭往下看时,听说爱女受了委屈的皇后果然坐不住寻过来了,和阳长公主和几位在皇后身边作陪的夫人们自然也跟了过去。 因为占据了高处,这高处又正好能将梅林一览无遗,三人或者站着或者坐着,全是一副看戏的神态看着下面的动静。 虽然隔得远了听不见具体的声音,可这一点也不妨碍秦陌看戏的兴致,她侧头看了与这梅林几步相隔的东御花园一眼,“这动静真不小,也就四公主敢这么闹腾了。长兮妹妹,我瞧见你家王爷了。” 江长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瞧见落后秦世萧一步往梅林那边赶去的寒未辞。他脚步缓缓,悠哉悠哉的游园观光一般,“赶”这个字跟他似乎有点不搭。 同样情况还出现在秦世萧身上,只不过比起寒未辞流露于表面毫不掩饰的漠不关心,秦世萧显然处理得更温和些,但熟悉他的人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的冷淡疏离。 “秦二公子也要去凑热闹?”寒未辞也就算了,他也算是宗室子弟,秦世萧又是什么情况? 秦陌脸色顿时就不好了,有些一言难尽地瞪了安早瑜一眼,“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秦陌的反应挺叫人奇怪的,安早瑜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她是否该知道为什么,想了一圈无果后,她又将迷茫的视线投向江长兮。 江长兮比她还迷茫,也是想不透秦陌的反应,“这事跟秦二哥有关?”江长兮指的是五皇子四公主兄妹打架这事。 秦陌一口否决,“怎么可能。”因为她二哥而导致五皇子四公主兄妹反目什么的,这是话本子里的故事!嗯?她好像想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秦陌甩了甩头,甩掉脑子里忽然升起的那抹怪异,脸色依旧不好地抱怨道:“果然都是有了家室的人,整天就关注你们那一亩三分地了。你们都不知道皇上要在今日除夕宫宴上为四公主指婚的事吗?” 江长兮恍然,想起在去向皇后请安的路上三皇子妃透露的消息。她倒是没怀疑过三皇子妃这个消息的真伪,只是没想到秦陌会突然提出来。等等…… 江长兮想到了一种可能,安早瑜也不笨,自然也从秦陌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你说皇上要将四公主指给二公子?” “皇上已经找我爹透露过口风了,我爹和二哥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若是皇上真存了心,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想到以后她得喊四公主嫂子,秦陌就觉得暗无天日。 “真没想到会是二公子。”安早瑜这话一点也不假。秦世萧虽是国公府的二公子,上面还有个大公子,国公府的爵位基本没他什么事了。可架不住人家才华横溢还肯努力呀,又有国公府的门楣摆在那里,前程不可限量。 相对的,有一个外调但手握兵权的秦世子,还有跟在寒未辞身边历练,也是上过战场领过兵,如今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二公子,秦国公府百年内必定只盛不衰。 这对秦国公府是好事,对皇上而言就未必。 盛极必衰的道理想来秦国公也明白,所以秦世子的世子妃出身并不显贵,清流世家的女儿维持了国公府的脸面,更多的是坚定了秦国公府中立的立场,这也让皇上安心了不少。 同样的,秦世萧的婚事在不久的将来也该如法炮制寻个家世中等的姑娘成亲,诚如曾经的江长兮——随安侯府虽是开国六侯府之一,但一来随安侯忠心皇上,二来侯府日渐没落,世子江长远当初又是那样的德行,两府结合也没什么值得人关注的。 可四公主不一样啊。四公主是皇后嫡女,四皇子是皇后养子,这就注定了四公主是四皇子阵营的人,秦世萧一旦娶了四公主,那不是将秦国公府往四皇子那边推吗?还是这只是皇上对秦国公府的一个试探? 江长兮和安早瑜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冒出来一个想法。 难道皇上已经要开始立储了吗? 那他中意的人选是四皇子? 也不怪两人这么想,实在是太凑巧了。正好四皇子去了南境收拢兵权,又让秦世萧娶四公主,亲手将秦国公府这个助力推给四皇子。好像一时间所有的有利因素都归拢到了四皇子那里,让人想不做这个猜想都难。 她们都会这么想,那三皇子呢?太后柳贵妃呢?满朝文武呢? 江长兮只觉得喉咙发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安早瑜也没有了言语,低头看着下面似乎胶着了的场面,眼尖地看见了被五皇子护在身后的平大姑娘。 她腾的站起来,“是平姐姐。” “平姑娘也在?”本来说到赐婚一事有些恹恹的秦陌突然来了精神,趴在栏杆上朝那边伸长了脖子张望,果然在花枝空隙间瞄到了那个熟悉的倩影。 “真是平姑娘。”江长兮也瞧见了。她出声时,正好四公主突然情绪又激动了一把,挣来皇后的怀抱越过五皇子推了平大姑娘一把。虽然五皇子立即反应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只来得及抓住四公主手的五皇子见平大姑娘摔倒了,自然甩开四公主去扶平大姑娘。本来场面就已经很混乱了,这一甩更好,四公主被他甩了出去摔了个狗啃泥,现场更是乱成一团。 “这戏还真是……”江长兮、安早瑜、秦陌三个吃瓜群众震惊到吃手。 “平姐姐的演技实在是,一言难尽……”艰难地憋出这句话,熟悉平大姑娘的安早瑜脸色尴尬地吐槽。 “四公主倒是真摔,五皇子下手真狠。”看见四公主受苦受难,秦陌很没有同情心地幸灾乐祸,同时也很有疑问,“好端端的,五皇子去招惹四公主做什么?他不是小透明吗?” 演戏的虽然是平大姑娘,可平大姑娘可是五皇子的未婚妻,她在演戏,五皇子未必就不是。而演戏,就说明眼前的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是平大姑娘,她主动去招惹四公主,跟五皇子主动去招惹的已经没有区别了。更何况五皇子还这么配合。 “可能是,为了秦二哥?”江长兮看了一眼慢悠悠的终于赶来的寒未辞和秦世萧,两人的出现阻止了四公主扑向五皇子进行报复的举动,委屈的四公主扑进皇后怀里大哭,看那架势,应该是在喊皇后为她做主什么的。 第二百十四章 糖吃多了小心牙齿 http://.biquxs.info/

啊,全是为了她二哥什么的,为什么听着这么惊悚呢?秦陌的脸色有点白。 江长兮和安早瑜也有不同程度的脸色变化,显然同样被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震惊到了。 “看来不能善了了。”江长兮已经看见皇上身边的陆公公闻风而来了。 “你们猜皇上会如何处置五皇子呢?”别问为什么只有五皇子受处置,因为四公主会有什么下场,她们三个都门儿清。 所以,秦世萧已经站队五皇子了吗? 江长兮眯了眯眼,温和无起伏的视线落在那个身处漩涡中依旧清俊桀骜,对皇后四公主一行抱以看戏心态的寒未辞。 那他呢?是否也有了想法? 寒未辞好像是感应到了江长兮的注视,突然抬头,极有针对性地朝假山凉亭这边看来,目光准确锁定江长兮,莞尔一笑,冷傲尽消。 一直注意着事态发展的安早瑜和秦陌自然不会错过寒未辞的反应,见此情形虽有些见怪不怪了,可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秦陌更是觉得牙好酸,“真是的,每天吃那么多糖,不怕坏牙齿吗?” 什么眼中只有你,什么一身孤傲只对你笑,什么小别胜新婚的,简直不要太腻歪好吗?! 刚定了婚还没来得及温存未婚夫就上了战场什么的安早瑜见此场景也表示,秀恩爱的人是真的很狗。 江长兮定定地看他,隔着梅林假山两相对望,她没有遗漏寒未辞眼底的深情温存,对他回以娇羞一笑。“我口齿好,不怕。倒是秦姐姐,可得好好保重牙齿,别吃太多酸的,别小公爷从南境回来了,你吃不了太甜的。” 秦陌那话在影射什么她很清楚,现在被江长兮四两拨千斤般顶了回来,还开启了揶揄调笑功能,秦陌被呛了个正着,“长兮妹妹,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凉亭上的三人躲过了梅林的那场争执,悄悄从凉亭上下来的时候,和阳长公主正命人寻她们去前头宫殿呢。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提梅林一事,乖乖的同自家长辈们离开御花园。 到了设宴的宫殿,左瞧右看没有见到寒未辞和秦世萧,江长兮也能猜到这两人去哪了。 南襄王府的席面就摆在和阳长公主的右手边,而南襄王府的右手边正好是安国公府。如此安排,大概也是因为随安侯府如今与安国公府的姻亲关系,偏巧今年随安侯府无人参宴,只好将南襄王府和安国公府安排在一块了。 趁着宴席还没有开始,席面在对面离得比较远的秦陌在请示了母亲后摸了过来,坐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左右打探了一眼,拉着两人偷偷摸摸低声说话,“方才我爹的长随来回话了,说我爹也被请去御书房了。” “五皇子不比四公主得宠,身份也是尴尬,皇上那儿的天平大抵会倾斜些。”安早瑜很平静地说完这句话,江长兮和秦陌听在耳朵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表示。人心总是偏的,十指也有长短,何况皇上待四公主和五皇子的态度从来不同,这两人起了冲突,皇上会偏向谁根本不用猜。 “不过五皇子和四公主到底是兄妹,这冲突不大不小的,没有影响前朝社稷,皇上要怎么处罚五皇子都是家事,既是家事,找我爹过去做什么?”其实秦陌一直惦念着的还是皇上想为她二哥和四公主牵红线一事。她不喜欢四公主,一想到四公主要成为她的嫂子就瘆得慌。 “或许是因为安国公府?”这话虽带着疑问,但江长兮目光肯定,早有猜测。 安早瑜知她所想,因为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有可能。” 反倒是秦陌听得稀里糊涂的,“等会,怎么有跟安国公府扯上关系了?”安早瑜家也没人能娶四公主了吧?难道安世子…… 作为秦陌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安早瑜敢保证秦陌一转眼珠子她就知道这货在脑补些什么。她当即脸色一黑,若不是顾及着场合,她一定一巴掌呼她脑袋上。“瞎想什么呢,哥哥跟嫂子自幼定亲,恩爱情深,怎么可能看上别的女人。你不许瞎想,更不许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传扬出去,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你太大声了。”秦陌见安早瑜发了火,认怂地缩了缩脖子,躲江长兮那边去了,“那你说怎么回事嘛。” 安早瑜没好气地瞪她,不想跟她说话。 江长兮拍了拍秦陌的手,递了块梅花糕给她,“秦姐姐你忘了,世子妃和平大姑娘可是亲姐妹。” “嗯?”秦陌将梅花糕往嘴里送,只含糊地发了个单音。 江长兮挑了个橘子在手里仔细的剥皮,边低声道:“平家姐弟情深义重,护犊子都是出了名的。否则也不会有平小公子一日不承袭,平大姑娘一日不嫁的事了。平二姑娘嫁进了安国公府,平大姑娘又成了五皇子妃,其实从一开始,这三府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皇上处置五皇子是家事,可处置之后呢?五皇子同四公主必将互生异心,因为两位平姑娘,安国公府同皇后一派的四皇子肯定也要疏远的。” “好有道理的样子。”秦陌不客气地拿过江长兮剥好皮的橘子,分成三份,一人一份,“但这跟我爹和哥哥有什么关系?” “你哥哥同我哥哥是多少年的生死兄弟,向来同仇敌忾的,何况还有长兮妹妹家里那位在,你觉得会没有关系吗?”安早瑜对秦陌的厚脸皮早有见识,只瞥了一眼她递来的橘子,毫无压力地拿过来吃了。 提到寒未辞,江长兮也只是抬头看了安早瑜一眼。虽然没说话,但她也默认了安早瑜的说法。 皇上若执意将四公主赐婚给秦世萧,为表国公府忠心,秦世萧必定不能拒绝。可现在不一样了,五皇子出事,平大姑娘受到牵累,安世子妃安能罢休。而南境战事吃紧,安早年还在前线出生入死,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自然会对五皇子从轻发落。可这样一来,四公主必定不肯,怎么也得大闹一场。 四公主素来娇蛮,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背后的人尽皆知是一回事,在皇上要赐婚的当口当着被赐婚的对象的面这样对自家兄长不依不饶甚至想将人置于死地的丑态毕露又是另外一回事。想必皇上也挺头疼挺没面子的吧。 何况秦世萧确实是个优秀的臣子,皇上惜才之余,看着这样的四公主怕也会怀疑自己赐婚的决定吧。若是此时寒未辞再给两句刺激什么的,秦世萧借此表明心意,还真有拒绝的可能。 他们这位皇上还不到昏聩的年纪,在秦世萧表明心意,而四公主丑态毕露的当下,自然也狠不下心来强求。 事实也确实如江长兮所想的发展了。 宫宴开始前,寒未辞就亲自给她带来了消息。 五皇子被皇上禁足皇子府了,甚至暂停了他在朝中的一切职务,手中有的权柄也都移到了三皇子手中。 对这个意外收获,三皇子一派自然高兴。可皇后脸色不怎么好了。不止丢了秦世萧这么个乘龙快婿不说,还因此事跟安国公府结了半个仇,简直得不偿失。 看来四公主的婚事又得从长计议了。 一想到女儿诸多波折的婚事,皇后又是头疼又是心疼的,一整个宫宴都不怎么在状态。 与皇后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意气风发的柳贵妃了。只要皇后能吃瘪,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 同时朝里也有不少的大臣在下面暗自嘀咕,五皇子被禁足,四皇子不在京,三皇子俨然已经成了皇子中的第一人了。皇上这是,要选储君了吗? 朝堂后宫的暗潮汹涌自然影响不到江长兮的,她正在挑去橘瓣上的白色纹路,待挑干净了,才递给寒未辞。 寒未辞没有接,反而低下头来,微张着嘴靠近她。 江长兮只愣了一下,面上浮起宠溺温柔的笑,乖顺的将那瓣橘子塞进他的嘴里,笑眯眯地问:“甜吗?” 寒未辞咬下橘子,想也不想地点头,“甜。你喂的更甜。” “……我饱了。”秦陌一脸木然地放下手里的点心,猛地起身跑回秦国公府的席面跟她母亲作伴去了。 安早瑜看了眼桌上只动了一两块的点心碟,还没开宴呢就饱了什么的…… 安早瑜默默地挪了挪位子,在安国公府疑惑的目光下,离南襄王府的席面远了些。 受边境战事影响,除夕宫宴并没有大办,比起往年载歌载舞觥筹交错的热闹,今年没有舞乐什么的,显得比往年要冷清很多。 最后皇上也只是例行讲了几句话,众臣同皇上拜年后,就开席了。 大概是寒未辞和和阳长公主将江长兮保护得太好了,此次进宫也没有人找江长兮麻烦,虽然她也不怕就是了。 “我们去姨母那儿吃年夜饭?”宫宴散后,寒未辞跟江长兮手拉着手走在宫道上,脚步缓缓,如闲庭信步般。 第二百十五章 一路平安 http://.biquxs.info/

想起相凉卿还在南境,和阳长公主一个人吃年夜饭难免寂寞,还有她有些日子不见的祖母…… 明白寒未辞为她着想的心意,纵然知道不妥,江长兮也没有推辞,“好。” 听说寒未辞要带着江长兮就在公主府吃年夜饭,和阳长公主是掩饰不住的高兴,跟太后简单嗑唠两句就提前出宫了。 柳太后的脸色不太好看,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正要发火,柳贵妃就带着三皇子三皇子妃过来了。 一想到五皇子和四公主不过一场小小的争执,就让三皇子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听说四公主跟秦世萧的婚事也告吹了,太后的脸色总算好了些,“枉皇后聪明一世,教导的荣王人中之龙,四皇子也是不遑多让,偏偏唯一的女儿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一把好牌都能打个稀巴烂。”对于能与三皇子斗个不相上下的四皇子,太后还是给了很高的评价的。可惜生母低微,又投靠了皇后膝下,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真是可惜了。 柳贵妃对那个屡屡与她儿子作对的四皇子可没有那么好的印象,她是巴不得四皇子死在南境不要回来,看皇后还有什么可依靠的。 不过在柳太后面前,她也只能忍下这怨毒的心思,“姑姑说得对,四公主那个蠢货不足为惧。今日她帮了我儿一个大忙,明日来姑姑宫里拜年时,姑姑可要帮着封一个大大的红包感谢一番才好。”封个大红包什么的,是感谢,更多的是嘲讽吧。 柳太后没有理会她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家子气举动,而是望向三皇子,面上欣慰和蔼,“五皇子虽没出息,却有一门好亲事。托这门好亲事的福,五皇子近两年手里捏着的东西都是举足轻重的,如今都挪到了你手里,便要好好利用,也不枉费皇后糊涂一把,亲手将这利剑送到你的手中。” “是,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三皇子闻言应道,心里打的是跟柳太后差不多的心思。只是在想如何利用五皇子手底下这些人时,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寒未辞。 想起那个他多次刻意拉拢,却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男子,从没有如此碰过壁的三皇子也是一阵郁结。 柳太后不仅比柳贵妃年长,眼神更是犀利,三皇子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他瞒过了柳贵妃,没能瞒过柳太后,“可是有什么不顺利的地方?” 三皇子听言叹了一声,暗道不愧是皇祖母,没有多少犹豫就将寒未辞的冷淡态度与柳太后说了。 提起寒未辞柳太后也是一阵气结,她就不曾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东西!“哀家听皇上提起过,说寒未辞近来的脾气倒是收敛不少,行为处事也比从前稳妥,让他驻守北境,无疑为上上之选。” 其实在皇上派出相凉卿增援南境而不是寒未辞后,三皇子就有此揣度了。如今听柳太后如此说,他更能肯定皇上的用意了,“如此说来,寒未辞这一次去北境,没有三年五载是回不来了。”此一去北境,路途遥远,所经关卡众多,来回都得一朝一夕之功,一旦离开,临都城里再出点什么事,便是寒未辞也是鞭长莫及了。且边关守将,一向都是没有诏令不得回京的。 “便是他回来了你也不必多虑。”柳太后对寒未辞有些忌惮,但不比对四皇子的多,“有你和阳姑姑在,你还担心他会偏向旁人去?”南襄王府不涉党争,效忠皇帝,那也是以前了,跟皇室某一势力牵扯过深起,党争,寒未辞就别想置身事外。 “盯紧着点南境吧。”柳太后最后嘱咐道:“四皇子既选择去了南境,就没有必要再回临都来了。” 柳太后此言正合三皇子心意,眸中闪过一丝狠绝冷意,三皇子低头应是。 和阳长公主自然不知道她离去后太后宫里还有这样的一番交谈,她欢喜地出了宫,让人径直赶车回府了。 寒未辞二人比她早到公主府,正在江老夫人那儿吃茶聊天呢。 公主府是个难得的清净之处,加上和阳长公主刻意维护,江老夫人住进来这些日子被照顾得可谓是无微不至了,老夫人没事就养养花礼礼佛,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人也精神了不少,今日见到江长兮,更是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老夫人这几日闲来无事,就在院子里种了一些花,都是从别处挪来的时节花,经过几日的精心伺弄,原本因为挪换花盆而有些萎靡不振的花儿也精神了不少,有些枝丫上还包了一两个小小的花骨朵儿。 老夫人拉江长兮去看她的花,寒未辞笑笑,跟在祖孙两人身后慢慢走走停停,等老夫人跟江长兮讲完一盆花的来历和养殖的一些细节走向下一盆花后,他就停在这盆花前前,仔细打量一番,再抬脚跟上前面的祖孙俩。 锦毓跟在寒未辞身后,见他如此,也只是抿唇笑笑,那笑里慈爱和蔼,也有真心实意的高兴。 和阳长公主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她怔了一下,很快又被他们之间那种和谐安宁的氛围感染了,心里一片宁静,“我说去哪儿,原来是躲老夫人这儿赏花来了。跑得这么快,后面是有野兽追着你们吗?” 和阳长公主走了过去向老夫人问了好,再一半嗔怪,一半玩笑地冲寒未辞和江长兮说道。这话自然是指他二人先行一步将她丢在宫里的事。 江长兮对比有些抱歉,寒未辞却不以为然,“姨母不是还要去向太后请安嘛,母女团聚,我和兮儿自然不能当那没眼色的人,去打扰了太后和姨母的雅兴。” “这是在怪我打扰了老夫人和你们的雅兴吗?臭小子,真是白养你了。”和阳长公主佯装怒气冲冲地瞪寒未辞,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 明知道寒未辞在逗和阳长公主玩呢,和阳长公主也不是真的生气,可寒未辞挨打,江长兮还是有点点心疼的,立马挽上和阳长公主的胳膊做和事佬,“姨母可别被王爷的别扭话骗过去了。王爷可想跟姨母多呆一刻呢,这不还没出宫,就跟兮儿提议来姨母这里用年夜饭,要陪姨母守岁呢。” “真的?”和阳长公主故作惊喜,满眼调侃地看向寒未辞,见他面色清冷地撇开头,嘴角抿成线,仔细看确实能看出一股傲娇别扭劲,和阳长公主掩着唇粲然一笑,“果然呢,还是兮儿了解阿辞,也最心疼阿辞。”和阳长公主自然也没有错过江长兮方才那心疼的眼神,一句话就将两人都调侃了。 寒未辞脸皮厚,不觉得有什么,听完还朝她撇开含笑揶揄的一眼,看得江长兮都脸红到耳根去了。 江长兮低眸羞涩,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耳朵,怎么被调戏的都是她啊。 这般想着,江长兮不免有些忿忿地瞪了寒未辞一眼,想警告他不许笑了。可搭配上这满脸红晕,她这一瞪视实在没威力得很,反而有些软萌可爱,看得寒未辞心神荡漾,笑得更是宠溺欢喜,就好像在看一只炸毛的小猫一般无奈。 这反应,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江长兮也彻底没法了,只好硬着头皮任他们笑去了。 每年除夕,中午是宫宴,晚上便是家宴,连宫里也不例外。只是宫里的家宴会比大臣百姓家的要盛大丰富些,譬如参宴的不止皇上皇后皇子公主们,还有皇上的一干兄弟姐妹也会入宫,往年只要在临都,寒未辞也会受邀入宫,吃一顿年夜饭。 但那是往年,今年到底是不同了。寒未辞已经成家,南襄王府不再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了,虽然皇上还是照例传了口谕让他入宫吃年夜饭,可寒未辞以要陪伴和阳长公主为由,推拒了。 和阳长公主更是简单粗暴,直接跟来请她入宫的管事太监说了句不去,就将人打发走了。 管事太监一连吃了两次闭门羹,皇上特意交代的两位主子都没有请到,一时也是战战兢兢地回宫复命去了。 皇上听言管事太监的回禀,沉默了一会,倒是没有发火,摆摆手就让他退下去了。 管事太监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赶紧退了下去。 只对于寒未辞而言只是个小插曲,和阳长公主更没有放在心上,让厨房准备了一番,与老夫人、寒未辞、江长兮一同还算热闹地吃了年夜饭。 老夫人年岁大了,不比年轻人精神,坐着说了一会话,就有些疲倦了,让锦毓陪她回去歇息了。 和阳长公主身体也不太好,虽然是该高兴的日子,可折腾了一日她也累了,便没坚持要守岁。 “你们两个也快些回府去吧。年夜饭可以在我这儿吃,守岁还是要回自己府里去的。”和阳长公主出声赶人,同时让闺娘捧了个锦盒出来,“今日是兮儿生辰吧,这是我给兮儿备的生辰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许推辞。” 和阳长公主都这么说了,江长兮到嘴边的推辞之言只好又咽了回去,“兮儿谢过姨母。” “回去吧。”和阳长公主送他们出门,“一路平安。” 江长兮忍不住回头看了和阳长公主一眼,她由闺娘扶着,站在门口,目光颇幽远地送目送他们远去。 她怎么觉得,和阳长公主这句一路平安,并不是针对他们回王府这一路的? 第二百十六章 很快就会回来的 http://.biquxs.info/

“姨母她是不是知道……”坐上马车后,江长兮忍不住问了寒未辞。 “嗯。”寒未辞没有隐瞒地点点头,“姨母并非寻常女子,有些事瞒不住她。” 可不是嘛,能以一介女流之身,扶持当年并无大机遇的皇上登基,更为稳固帝位,避免更大的内乱,不惜下嫁护国公府,心甘情愿牺牲一生的婚姻。这样的和阳长公主怎么可能是寻常女子,更不同于那些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公主们,她是不让须眉的巾帼,更是女子中的豪杰。 江长兮敬佩这样的和阳长公主,可是细细一想,在敬佩之余,她对和阳长公主是否还存在着某种怜悯。这一点点的怜悯之心或许是和阳长公主不需要的。可若不是长公主身份的束缚,身为女子,她是否会在某一时刻失落于这样的结果。 哪个女子不想夫妻恩爱百年,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 或许真是她狭隘了吧。江长兮想,她就没有这样的胸襟和胆量,可以为天下江山,黎明百姓,做到这等地步。 见江长兮沉默,侧向车窗外的半边脸因为照不到烛光而隐在黑暗里,车内烛火摇晃,明明灭灭,江长兮神情隐晦。 寒未辞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所感,宽厚而温暖的大掌覆上她的手背,是最沉稳最心安的存在。 “姨母常说,她与母亲同为皇室公主,受天下百姓奉养,一生荣华富贵,尊贵无双。若说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是母亲对大鸿百姓的回报,那么以一生幸福为赌,赢来大鸿这二十多年的社稷安稳,就是她给大鸿百姓的回报。这是她同母亲心甘情愿的结果。我也好,阿卿也罢,都无需为此感到愤懑不平,反而要为她们感到高兴才是。” “江山不变化,朝堂多更迭,那么多朝那么多代,最不缺的就是为了一己私欲一味求存求富贵而平庸无为失去天家傲骨的公主,最后淹没于历史洪流中,无史可查。可她和母亲不同,虽不算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后世之人翻阅评说之时,哪个敢说大鸿的和阳长公主仅仅是红颜枯骨,哪个又敢说大鸿北境十几年的安稳没有南襄长公主的功劳。能做到这些,她们都不算白活,也没有埋没愧对天下百姓。” 寒未辞伸手,从身后将江长兮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梅香。这几日江长兮总爱往王府的那处梅林跑,身上都沾上了梅花香。“姨母失去了很多,但她尽到她改尽的职责了,如今身边又有相凉卿,有我,有你,将来还会有相凉卿的妻子,相凉卿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身边总归是热热闹闹的。所以你也不必为姨母难过。” “可是今晚我们就要走了。”江长兮有些脸红地撇开头,有意地跳过孩子这个话题。 就寒未辞此时的这个姿势,又怎么会错过她染了红晕的耳朵,不过不拆穿而已,“没关系,很快就会回来的。” 江长兮以为寒未辞是说南境的战事很快就能摆平,他们就不需要在北境待太久了,很快就会回来的,便没有多想。 一路再无话,平安地回到了南襄王府。 大鸿一直都有除夕守岁的传统,寒未辞向来不管这种事,自有管家一力安排,江长兮也省了很多心。 回到王府,寒未辞径自拉着江长兮回了北苑。 进了主屋,房门一关上,江长兮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屋中有人。 寒未辞自然也能感觉到,只是他无动于衷,江长兮就知道屋里的应该是他的人。 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当房中烛火亮起,照亮站在角落里的两人时,江长兮还是吃了一惊。 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这两个人,简直跟她和寒未辞长得一模一样,“他们……” “我身边的隐卫,擅长易容之术,我们离京这几日,他们会在临都借你我身份行掩人耳目之实。”寒未辞瞥了那两人一眼,语气平淡道。 接到寒未辞的眼神示意,那两人立即拱手向江长兮行礼,恭敬道:“属下隐一(隐二)见过王爷王妃。” 江长兮了然,冲二人点了点头,算是应答,“那我们要如何离开?”江长兮说话间,多看了那隐一隐二一样,不仅为二人精湛的易容术称奇。就算面对面站在一起让人分辨,只怕也很难辨出真假吧? “我们从密道走。”寒未辞早就安排好了,“庆荣秀檀会暂时跟在隐一隐二身边,这期间,我会安排其他人跟着你。” 江长兮自然知道庆荣秀檀不能跟着她一起走,毕竟不是谁都有隐一隐二这样好的易容术的,何况若他们所有人都是假的,露马脚的可能也会大很多。这种情况之前也同庆荣秀檀提前说过了。庆荣秀檀虽有反对,但为了江长兮的安全,也只能先答应下来了。 江长兮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寒未辞说的密道入口竟然在他们的床榻底下,机关埋在床头暗格里,也是够隐秘的。 因为要赶去南境,寒未辞带着江长兮轻装出行,什么东西都没收拾,就顺着密道连夜离开了王府。 密道的出口在与南襄王府相隔两条街道的一处暗巷深处里,不算大的一进院子,只有一对老夫妻守着。 出城的马车早就备好了,趁着烟火刚起,吸引了全城百姓的目光,载着二人的马车顺着人流出了临都城。 一切如寒未辞预想的那般顺利,江长兮都有些不可思议。 寒未辞就冲她得意的笑,捏捏她的鼻子道:“别忘了,临都布防多数出自我手。” 是了,江长兮怎么会忘记,临都四城门都还有寒未辞的人手安插,许他们安全出城并抹去痕迹简直不要太容易。 “王府还有密道?”江长兮以为她已经对王府有很深的了解了,没想到她窥见的只是冰山一角。 “北苑原来是母亲的闺院,她少年时贪玩不爱上课,外祖父就罚她在房中禁足。后来母亲就偷偷挖了这个密道。外祖父狠不下心苛责母亲,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去了。”寒未辞好笑的说道,“后来母亲出嫁,北苑空了下来,外祖父也没有将密道封掉。”没过几年,母亲和离后又搬回了北苑,用到密道的时候不及从前了,母亲也没有封掉,就留到了现在。 感觉到寒未辞突然落寞悲伤的心情,江长兮往他身边靠了靠,抱着他的胳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寒未辞低眸看她,温和缓缓的笑,抬手揉乱了她的刘海,“都过去了。”其实和离于母亲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次重生。他的母亲也许爱那个男人,但比起相夫教子,处处受制于人,她更爱自由,以及那一身不折不屈的傲骨。 “寒未辞,你还有我。”我也不知道我还能陪伴你多久,但只要活着一日,你就还有我。 “我知道。”江长兮,既然抓住了你,我就会将你永远地留在身边,你别想逃开。 一日忙碌,当他们躲开临都眼线成功出城后,江长兮一直紧绷的神经就松懈了下来,这一松懈,她就有些撑不住要犯困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寒未辞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将她的脑袋按到肩膀上,“睡吧。” “嗯?”江长兮迷迷糊糊应着,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反正她意思意思的应了一声后,脑袋磕在寒未辞的肩膀上,彻底睡了过去。 江长兮近来嗜睡,一睡就是昏天地暗的,等她自然醒来,绝对的日上三竿。 所以寒未辞也不怕惊醒她,抬手摸上她的脸,清减了一圈的小脸还不及他的巴掌大,眼下有淡淡的青影,透着似有似无的疲累。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你这个傻子。 睡过去的江长兮没有注意到,这辆行走在黑夜中的马车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般一路疾驰往南境赶去,而是在绕了一个大圈后,又慢悠悠的混入观赏完烟火游完湖的车流人马返回了临都,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消失在了临都某条平凡黑暗的小巷深处。 大年初一,正是走亲访友,拜年请福之日,整个临都城都笼罩在浓重的过年氛围里。 而哪怕是大年初一,天水堂也是不关门的。只是守堂的大夫比平时少了,药童也只留了一两个打下手。 就住在天水堂里的辛泽自然也在,所以季府来人请大夫出诊时,辛泽碰了正着,好奇问了句,“可是季府的季云森公子?” 季府的小厮急得额上冒汗,见辛泽问,赶紧答道:“是是是,是我家大公子,这几日断断续续下了些小雪,天变得不是特别厉害,大公子以为没事就没有跟夫人说,谁知今日腿伤突然发作,人都疼晕过去了,请先生快去救命吧。” 天水堂今日留堂的叶大夫擅长风热杂症,像季云森这般严重的腿伤也无能为力,辛泽想着季云森这名字耳熟,可不就是江长兮受人所托在前段时日关照过的,又因着医者仁心之慈念,没有犹豫就随小厮赶去了季府。 第二百十七章 王妃于我有恩 http://.biquxs.info/

今日大年初一,本该是这家来拜年,那家去访亲,一派喜乐融融才是,可季府却是一扫喜乐安泰,从上到下的惨淡光景。 因为来的是辛泽,据说是江长兮的师父,是以这次出来迎接的不再是季云林,而是御史大夫季大人。 辛泽对此没有大意见,摆摆手便随他们去了季云森院子里。 季云森刚醒来,腿上的旧疾发作令他痛不欲生,额上冷汗直冒,他愣是一声不吭,倒是让辛泽有三分钦佩。 “大人夫人还请移步屋外,待我为小季大人施针止痛,开个方子服下,再看看后续情况。”辛泽的规矩一开始就跟他们说明了,施针时不留旁人打扰,季夫人虽有不愿,但心系大儿子的她也只能妥协,“只求先生能为我儿减轻苦痛,妇人感激不尽。” “自当尽力,夫人放心。”辛泽客气地回了句,留下药童背来的药箱,取出里面的针包。 江长兮的施针之法举世一绝,辛泽这个当师父的自然也不会太差劲,密密麻麻的几针下去,季云森果然好受了不少,整个人从极痛的边缘挣扎了回来,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多谢先生施以援手。” “小季大人客气了。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辛泽手法极准极快地收回银针,不怎么在意地道:“倒是小季大人这腿伤,反反复复,久积成重疾,加之小季大人心有郁结,病灶难疏,再长此以往下去,必危及性命。” “我知道。”刚刚从病痛中缓过神来,季云森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浑身虚乏,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虚浮无力,“原来我还想着拼上这一条命,也要求得南襄王妃援手一招行血续筋,没想却害得王妃无辜受我牵连,以致名声受损。如此,我也便没有脸再去求王妃援助了。” “也是为了这点愧疚,你答应助他玩这一招瞒天过海?”辛泽话是对季云森说的,视线却偏过他的肩头,落在床头一侧半开的密道暗门上。 暗门处,一身清竹色长衫的男人挺拔而立,清冷淡漠的眉眼是掩不住的桀骜张狂,与那通身的寒霜冷意形成鲜明的对比,分明是极矛盾的两种极端,却在那个男人的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 辛泽一看见他,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寒未辞仿佛没有看见辛泽的冷脸以对,就站在暗门处冲他拱手,十分尊重敬重地见礼,“师父。” “师什么父啊,你算我哪门子的徒弟啊。”辛泽语气更不好了,张口就是一个炮仗丢过去,“妇唱夫随也不是用在这上面的。” 寒未辞不与辛泽争辩,反正该叫师父的时候他还是会叫师父的。 辛泽被他无动于衷的态度气得直跳脚。 季云森强撑着精神做和事佬,也是怕辛泽气得忘了控制音量,惊动了还在屋外等着的父亲母亲,“辛先生,咳咳,王爷,王妃还没醒吧,辛先生不先去看看王妃吗?” 果然提到江长兮,正在考虑他究竟有多少几率可以打得过寒未辞的辛泽立即按甲休兵,“她嗜睡的症状如何了?” “这两日比前几天要多睡一个多时辰。”寒未辞一直都有留心江长兮的状况,辛泽一问他就能答上来。 辛泽眉头紧锁,已经顾不上去跟寒未辞生气了,对季云森道:“小季大人先歇息吧,药方我稍后就写出来让人煎来。只是这里还需要小季大人多支撑一会儿。” 季云森知道辛泽是要去看江长兮了。他愿意帮着寒未辞瞒天过海,多数是原因也是为了江长兮,自然也不会拦着辛泽,“辛先生放心,在您回来之前,不会再有人踏进这间屋子的。”猜到了辛泽的顾虑,季云森承诺道。 辛泽也知道季云森这人心思缜密,手段独到,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坐到如今地位。本来就对季云森没有多担心的辛泽摆摆手,随寒未辞一同进去季云森房里的暗室。 “真是没想到,小季大人瞧着挺光明磊落一人,也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挖出这样的密道来。”辛泽举着从寒未辞哪里顺来的夜明珠,举过头顶照明。 “季云森朝廷重臣,是难得的文治之才,皇上有意将他按在内阁大臣的位置上培养,自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就是因为太有能了,难免会有心术不正的肖小之辈惦念,挖一个暗道自保也无可厚非。”别说季云森这里了,临都各府邸里,谁家隐蔽之处没藏着一两条密道啊。就是他南襄王府,除了北苑里被江长兮知道了的密道,还有多处埋在暗处,多不胜数。 “你当真做好决定了?”走在寒未辞后面的辛泽突然道。 寒未辞没有因为他这么无厘头的一句话而露出疑惑的神情来,也没有因此停下往前走的脚步。 “师父都来到这里了,还要问我吗?”难为寒未辞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我早就决定好了。若生不能同时,死能同时也是不错的。” “可你要清楚,服下血丹,不管是你体内的牵机蛊还是血瘾都能迎刃而解。对你本身是不会有任何伤害的。以后你就能如同正常人一般肆意而活了。”辛泽拧眉说道。这话说着也不知是在劝还是别的意思。 寒未辞听完嗤笑一声,在夜明珠的光辉下泛着盈盈莹光的侧脸俊逸清冷,“身怀牵机蛊的时候,我活得不比谁肆意张狂?就是临都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公子江长远都不能与我比肩,我还能再肆意如何?真要将天都拆了不成。” 通过最窄的地方,寒未辞拐过完,暗道里的阴影一会儿高大,一会儿蜷缩在两人脚下,“只要我与她血脉相融,血瘾自然迎刃而解。至于牵机蛊,从前它要不了我的命压不住我的天性,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本事。” 暗道终于走到了尽头,寒未辞脚不知道踢了哪一处一下,暗道中突然发出沉闷的声响,一道石门打开,露出暗道最深处的一个密室来。 密室只有一个房间大小,布置着一张石床,一张石案,一张石桌和几把石凳,便再无他物了。 被磨砺得光滑的墙壁上被凿出了几处凹痕,是正好放夜明珠的地方,辛泽将手中的夜明珠放了上去。 “我只要她就好了。”寒未辞走向石床,江长兮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轻缓绵长,睡得正熟。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都是这样熟睡的状态,寒未辞有时看着她,真怕她就这么一觉睡过去,再也喊不醒了。 “红丹草被练成了血丹,要再提炼出来,定有一部分药力的消耗,这样就会造成药力不足而血蛊无法完全接除,留下难以预测的后遗症。”辛泽也看到了熟睡中的江长兮,明知道她不会被吵醒,还是不由自主地放低了音量,“你与她同服解药,等于生机共享,原本可以活三十年五十年的,现在也许只剩下五年十年的命了,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还有五年十年的相伴相守呢,足够了。”寒未辞依旧不改想法,坐到江长兮的床边,抬起手轻柔地抚过她乌黑的鬓角,“师父,请动手吧。” 寒未辞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辛泽。如果江长兮此时醒着,她一定能认出来,这个小瓶子里装的就是血瘾的解药。 这血瘾的解药是从辛泽手里出去的,他再熟悉不过。何况之前这血丹曾被寒未辞退回来过,寒未辞同样请求他将血丹再次提炼,那时的辛泽没有答应。 可现在,诚如寒未辞所言,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辛泽接过小瓶子,重重地叹息一声,心里有惋惜的,却是真的觉得欣慰,“兮儿能遇到你,真是她的福气。” “您错了,能遇见她,才是我的福气。”没有人知道,他曾陷于怎样的黑暗挣扎中,而救赎他,是江长兮。 “那是自然。”辛泽颇为骄傲地道,顺手给江长兮把了下脉,“她的身体已经很弱了。我想她近期应该有在服用汤药,才勉强撑着的。” 辛泽叹了一声,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辛泽拿出针包,聚精会神地给江长兮扎了几针,“我先回去提取解药,你先稳着兮儿,入夜我会回来。” 寒未辞也不问他要怎么回来,反正实在不行,还有季云森呢。“好。” 辛泽拿了小瓶子,又返回了季云森的房间。季云森没有听辛泽的话躺下休息,而是在等辛泽回来。 见此,辛泽“啧”了一声,“真是个不听话的病人。” 遭了埋怨的季云森也不生气,只问:“王妃如何了?” “小季大人倒是挺关心我那徒弟的?”辛泽坐在桌前,洋洋洒洒没一会儿就写了一张方子,问言挑眉看了季云森一眼,他眸色深深,眼神犀利,似乎是想看透季云森的想法。 季云森不躲不闪,坦然地对上辛泽的眼睛,“王妃于我有恩,我却有愧于她,所以想做些事情弥补而已。” 第二百十八章 吉人自有天相 http://.biquxs.info/

“原来如此啊。”辛泽也没说他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嘴角噙着笑,吹干纸上的墨迹,手指弹了弹,对季云森道:“我这就让人下去抓药,你这个病人就乖乖听话,快些躺下休息吧。别我那徒弟还没出事,你就先撑不住了。”说完,辛泽也不管季云森是什么反应,拿着药方出了门。 季大人季夫人和季云林都在外面等着,见辛泽推门出来,心急如焚的季夫人先扑了上去,“辛大夫,我儿云森如何了?” “拙荆担忧小儿心切,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先生莫怪。”季大人也赶紧迎上前来,拉回季夫人退后半步,先向辛泽告罪一番,再忧心询问,“敢问先生,小儿究竟……” “小季大人是因近来天气变化频繁,引起的旧疾发作,加之保暖不到,有些着了风寒,这才严重了些。”辛泽说道,将手中的药方递给季大人,“请大人找人按方子抓药,煎了给小季大人服用,每日饭后服用,可祛风散寒。我再另外给小季大人开些药熬成药水,每日浸浴,希望能缓解腿伤。” “那就多谢先生了。”季大人由心地道谢,“这等时节还要劳烦先生走这一趟,实在劳烦了。” “季大人不必客气。”辛泽着急回去给江长兮提炼红丹草,没什么心情跟季大人客套,“既然小季大人已无碍,我天水堂里还有事情,就告辞了。” 原本还想多留辛泽一会的季大人听言,也不好再开口留人了,“如此就不多留先生了。云林,送一送先生。” 季云林在一旁应道:“是,父亲。” 辛泽见此也不推辞了,随季云林将他送到门口。 送走了辛泽,季云林又回到了季云森的房里。 因为是过年,众朝臣都有三日的春假,但像季大人做到如今的职位上,实际上也没有真正休沐的时候,他进去看过季云森,安抚了季夫人两句,就到前院书房去忙了。 季夫人也有亲戚往来的宴请节礼要烦劳,比季大人多逗留了会,也离开了。 剩下的季云林也很好打发,所以寒未辞从密室里出来时,季云森屋里只有他一人。 “王爷。”季云森靠坐在床上给寒未辞行礼,脸色苍白虚弱,“下官身体不便,失礼了。” “从前也没见你对我多客气,如今倒是生分了。”寒未辞一掀衣袍,在季云森对面的位置落坐,“身体如何?师父怎么说?” “还是那样。”比起刚开始那会,如今的季云森已沉淀许多,虽对以行血续筋之术治愈腿伤还有执念,但他已看来许多,如今提起,也能更坦然地面对了,“我这副残躯,已无法替皇上再分忧许多,只盼今次能助王爷完成大事,以尽臣子本分。” “你的臣子本分也不是一次就能尽完的,你且放心吧,日后有你为皇上分忧的时候。”寒未辞与他交代了晚上辛泽会过来的时辰,让他派人接应后,起身就要回密室了,“你休息吧。” 顺着暗道走回密室,江长兮再能睡此时也醒了。她醒来时寒未辞刚好回来,一见到他,心里刚升起的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和不安就都消失了。 “阿辞。”见到他,江长兮松了口气,起身朝他走了两步,“你去哪儿了?这是哪里?”直觉告诉她,寒未辞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怎么起来了?”寒未辞快走两步接住她,看见她赤着脚,眉头微拧,拦腰抱起她,往石床走去,“起来了也不知道穿鞋,不知道这地上有多凉吗?” “我醒来没见你,心里着急嘛。”坐回床上,江长兮将脚缩到裙下藏起来,不好意思地朝他吐了吐舌头,“你还没回答我呢,这里是哪里呀,你刚才去哪了?” “亏你还是大夫呢,都不知道保重自己,怎么有底气去劝病人们好自保重呢?”寒未辞捏捏她的鼻子,责怪了两句,才给她解释道:“我们在临都城里。” “咦?”江长兮愣了一下,“我们这是回来了?” “嗯。”寒未辞点点头,给她倒来水,“我还有秘密任务,暂时不能离开。” 江长兮接过水,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这么说来,不管是除夕离京还是初三离京,全都是幌子?” “不错。”寒未辞让她先喝水,说道:“三皇子盯我盯得很紧,我们昨夜的行踪虽然隐蔽,但不能排除他已经察觉的可能。这三日,隐一隐二假扮你我,要进宫请安,要各家拜年,多处走动,难免会有疏忽让人看出马脚引人怀疑的时候,有心人再一查,除夕连夜离京的事不一定瞒得住。” 江长兮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他的考量。也知道他会说秘密任务而不是直接告诉她他想做什么,那应该是关乎朝堂的大事,也就没有多问。只喝了水,打着哈欠问他他们现在大概的位置。 “季府。”寒未辞简言意骇。 江长兮思路迟钝了一下,“季府?御史台季大人府里?” “不错。”寒未辞一点也没有看出她的迟疑,点头确定道:“我们现在就在季云森房间里的密室里。” 季云森…… 季云森此人于江长兮而言,其实也就是个寻常又不寻常的病人而已。而她在季云森身上的屡屡迟疑,大概也是因为他的那点不寻常——这是她生平所遇重伤员中的一个,是为数不多可以实施行血续筋之术她却不得不放弃的病人。 “季云森没受伤前深受皇上信任,同我有过几次合作。”寒未辞简单地同她解释了两句,“这间密室外的暗道除了季府,还连接季云森几年前买的一处小院,我们就是从那里进来的。现在也无事,我们出去走走?”寒未辞伸手给她,“老钱应该做好早膳了,你该饿了。” 被寒未辞这么一说,江长兮确实有些饿了。她摸了摸已经饿扁的肚皮,伸手握住他的手,借力起来。这回她可记得穿上鞋子了。 寒未辞很满意她的记得,所以在陪她用过早膳后,又带她在这处位于僻静小巷的院子里转了两圈,待满足她的好奇心后,才到临时收拾出来的书房里处理公务。 寒未辞有公务处理,江长兮没有,便跑出去看老钱夫妻忙活。 老钱夫妻是季云森几年前救下的,两位老人家晚年不幸丧子,被恶霸欺占田地家产,是季云森偶然路过施以援手,才救了两位老人的性命,同时还为两位老人夺回了被欺占的田地家产。 “也就是一亩薄田,两间草房子。”钱婆子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恶霸在我们那儿很有来头,听说背后还有当官的撑腰,可公子不惧,费了大力气愣是帮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将东西都夺了回来。” 说起季云森,钱婆子不仅有感激,还有崇拜之情,“只是我们都老了,儿子也没了,干不了多少活,公子也担心那恶霸的同伙事后又返回来为难,老头子和我商量后,决定卖了田地和房子,跟随公子到这临都城来做点扫洒伺候人的活计。公子就将我们安排在了这里。” 钱婆子正坐在院子里择菜,江长兮就搬了小凳子来,边听她讲边帮忙择菜。 说完季云森,钱婆子又说这院子周围的街坊邻居,说巷子外面的热闹街景,江长兮听着,在心里默默比对记忆里的临都城的地图,大致能猜出这处小院所在的地方。 “书房的那位爷,是夫人的丈夫?”钱婆子见江长兮梳着妇人的发髻,又见她同寒未辞举止亲密,才有此猜测。 “是啊,他是我的相公。”江长兮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没有任何扭捏不好意思。她也不清楚寒未辞或者季云森如何跟这对老夫妻解释她和寒未辞的身份的,便不好多透露别的,幸好钱婆子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夫人今年有十七了?”钱婆子打量了江长兮一眼,猜测道。 “我今年十八了。”虽然她十七岁的生辰刚过一天,但按大鸿的计岁方式,她的确是十八了。 “姑娘还这般年轻呢。”想江长兮十八就成亲了,里面那位爷瞧着也就二十左右,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可她家公子比这两人都大,却还是孤家寡人,钱婆子忍不住叹气,“我家公子也是命苦,遭遇如此横祸不说,与他定亲的那姑娘就不是什么……” 也许是顾虑到四公主的身份,怕给季云森招惹来麻烦,钱婆子的话也是点到即止,敢怒不敢言。 江长兮只好宽慰她,“钱婆婆也不必太过忧心,小季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他会好的。” 钱婆子不知季云森具体伤得如何,却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好的,听完江长兮的话也只能努力笑笑,道:“那就借夫人吉言了。” 晚点的时候,有疑似身份为隐卫的人来找寒未辞,江长兮正好在书房里翻书,这人进来时江长兮没来得及回避。 来人看了江长兮一眼,江长兮翻书的手停下,想着要不要回避一下。还没想出结果来,寒未辞头也不抬地道:“说。” 第二百十九章 再多陪我几年,好不好 http://.biquxs.info/

“隐一隐二借王爷王妃身份入宫请安,暂无人发现二人身份。安世子率领的先锋军已先到南境,已与玄朗、大宛先锋军汇合。南疆王爷殷褚识奉命率领三十万大军抵达边境,在原秦关前与玄朗付星舟大军交锋,未败先退。”那名隐卫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密函呈递给寒未辞,并未避开江长兮。 江长兮懒洋洋地倚在靠背椅上翻着书,对隐卫的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都没有放在心上,看样子是对外面的事全然不顾了。 寒未辞翻看着到手的密函,隐卫的汇报还在继续,老钱夫妻也许对他们的身份也有猜想,没事的时候并不会跑来书房这边,书房四周有些静,静到风过树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江长兮看书看着看着就有些犯困,身子歪躺着,全将隐卫的汇报声当成了催眠曲了,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寒未辞表面上看是在认真听着汇报和看密函,实则江长兮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错过,一见她熟睡了过去,立即抬手让隐卫停了,“本王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隐卫顺着寒未辞的视线看去,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拱手应是,转身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寒未辞来到江长兮身边,抬手抚过她的眉梢,一身寒霜化作柔情似水,只盼与她朝朝暮暮便好。 “我们都会没事的。”哪怕相守只有十年,或者更短的五年,我也要留你在身边。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江长兮感觉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她浮沉于千奇百怪的梦境之中,她见到了好多人,有已经离开她很多年的母亲和外祖母,也有一直不曾与她分离的祖母,还有哥哥江长远,弟弟阿言,甚至父亲江元益以及江吴氏,都先后以她熟悉的不熟悉的神态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犹如局外人一般,看着他们举家合乐,言笑晏晏,如走马观灯来了又去。 最后的最后,月升中天,树影繁茂,清冷的月辉下,有人立于光与暗的影中,看不清面貌,认不出是谁,朝她伸手看来的那一眼却温柔得她想落泪,“兮儿,过来我这里。” 有一个名字,哽在喉咙处就是念不出来,可江长兮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快点过去,别叫他等急了。 理智还未回笼,江长兮的身体已经先动了。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奔跑过去,几乎是扑进那个人的怀里的,就在两人身体相贴的那瞬间,莹光点点飞散,带着她一起,消失在了一片黑暗里。 江长兮睡了许久,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醒时分,梦中的一切却又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等她彻底从朦胧睡意中清醒过来时,那梦已模糊得不成样子。她好似做梦了,又好像没有。 抬手搭在额上,江长兮只觉得脑子像被抽干了一般一片空白,明明感觉好累好累,可身体却告诉她,她现在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就连心脏的跳动,都比之前有力了不少。 江长兮抬手覆上心口,感受着手下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鼻尖有细微的血腥味传来,她侧头看向那个疲累到趴在桌子上都能睡着的男人,她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心里好似缺了一块,空荡荡的。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眼睛酸酸的,落地的脚步沉重得她几乎迈不开。 所以,这就是你不得离开的重要任务吗?到底还是我拖累了你吗? 蹲在他的身前,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的盯着他,江长兮忍着涌到喉咙口的哽咽,憋得眼睛都是红的。 “别哭。”寒未辞终于忍不下去了,抬手拭过她的眼角,微微的水汽让他手一抖,幽幽叹息了一声,“你的眼泪太烫了,我接不住。” “寒未辞,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救不了你。 “是我说对不起才是,如此自私的强留你。”寒未辞吻了吻她的发,又轻又柔的,“兮儿,再陪我几年好不好,几年就好。我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哪怕能多活二十、三十、五十年,那对于我来说,都是不是恩赐,而是惩罚。看在我这么爱你的份上,不要这么对我,好吗?” “寒未辞,我要怎么办才好……”这样的你,让我怎么舍得下,放得下。江长兮闭了闭眼睛,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办,除了扑进他的怀里,给他最肯定的回答,她已别无他法了。 “那就好好爱我吧。”不知道怎么办,那就好好爱我吧。 辛泽说的不可预测的后遗症在后期慢慢显现出来,江长兮第三次在日头当空陷入黑暗时,江长兮就知道这后遗症究竟是什么了。 “看来,我不能随你去南境了。”江长兮无奈地叹了一声,带着点玩笑的意思说道。 “南境也没有什么好的,没什么好风景。”寒未辞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抚了抚她的发,轻声说道:“若你想,等此战平定回来,我便带你游山玩水,看遍天下美景去,可好?” “这是你答应我的,可不能食言哦。”江长兮伸出小指来,“我们拉钩。” 寒未辞笑她孩子气,边笑边伸出手来勾住她的小指,“我们拉钩,谁骗人谁是小狗。” 江长兮其实不太清楚寒未辞在筹谋什么,他与相凉卿费心费力玩这一出暗度陈仓又是为了什么,她也没有着意去弄明白,大概是因为不管如何,她都帮不上寒未辞多少忙的缘故。 寒未辞这一走,同时将辛泽也带走了。辛泽对南境蛊毒颇有研究,有他前去相助寒未辞,江长兮可安心不少。 就在寒未辞走后的第五日,老钱的小院里迎来了一个江长兮意想不到的客人。 季云林。 “见过王妃。”季云林似乎赶得有些急,气息微喘,行礼也很是匆忙。 江长兮的眼睛已经渐渐不好了,不过没有像前几日那样突然眼前一片黑暗的情况发生,视物还是可以的,自然也就看见了季云林的匆忙。 “季二公子。”江长兮有段时日没见季云林了。她与季云林本身没有多大的交情,不过因为她哥哥江长远,以前还在侯府时,倒是多见了他几回。 印象里的季云林似乎还停留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因为江长远和寒未辞的一点小冲突,季云林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江长兮还记得他被摔进水池里惊扰了她时的惊慌和腼腆,如今时过境迁,当年那个会害羞的腼腆少年也成了一个举止有度,谈吐大方的谦谦君子。 “王妃在此真是太好了。”季云林是从暗道里出来的,也就是从季云森的房间里潜到此处的。 想起季云森的腿伤,再看季云林这般着急的模样,江长兮第一个想法就是季云森又是哪里不好了,“二公子,可是小季大人……” “不是大哥。”季云林脸色依旧不好,而且还更难看了,“总之请王妃快些跟我来吧。”季云林小心地往屋外看了一眼,不免看出他眸底深深的警惕和戒备,“有什么话,我们边走边说。” 江长兮虽有疑心,但见季云林不愿多说,她也善解人意的没有多问,随季云林入了暗道,返回了季云森的房间。 这一路回去,季云林只沉声告诉江长兮一个消息,“皇上出事了。” 这个消息犹如炸弹一般轰的一声在江长兮的耳边鸣响,她一脸的震惊地看着季云林,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伪装和虚情假意。 可是没有。哪怕是在视线昏暗的暗道里,江长兮也没能从他的脸上眼里看出一点点的欺瞒。 他说的都是真的?! “到底怎么回事?”江长兮满嘴艰涩,她有预感,临都就要乱了。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知道皇上无缘无故陷入了昏迷中,太医正也束手无策。皇宫里封锁了消息,是王爷安插在宫里的暗线通知了大哥,我们才知道的。不过知道的人不多,除了你我,就只有大哥了。” 季云林解释说,“听说四公主无故发疯,伤了太后,四公主被掌罚禁足,就连皇后都被责令回宫思过了。现在宫里几乎是太后做主。所以我们有理由推测,皇上昏迷一事与三皇子有关。” 江长兮在听说是寒未辞的暗桩将皇宫里的消息传出来时,实际上已经松了半口气,剩下的半口气吊着,也没那么担忧了,脑子也转了起来,“你们来找我,是想我进宫给皇上看诊?” “是。除了王妃,下官也想不出来第二个人选了。太医府的太医难保不会被收买,不可全信。”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她懂。“可是我要怎么进宫去?”既然整个皇宫都在柳太后的掌控中,她想要进宫,只怕是难吧。 “这个王妃不用担心,王爷早就安排好了。”来到暗道的尽头,季云林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出口处的一根红绳三下,没过多久,江长兮就听到了一阵咔咔的声响,眼前的黑暗被驱散,露出外面的一点光亮来。 第二百二十章 国不可一日无君 http://.biquxs.info/

季云森等在暗道外,见到江长兮有随季云林一同来,松了一口气,“王妃。” “季大人。”江长兮走出暗道,回了一礼。 “王妃请随云林走吧,王爷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对皇上下手。”季云森说得隐晦,但大概的意思江长兮还是能猜到的。让她惊讶的反倒是寒未辞提前安排好了这一切。 “王爷,是当真去南境了?”离开之前,江长兮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按王爷给的消息,王爷的确是去南境了。”至于这消息是真的还是另一个迷雾弹,他也不知道了。 江长兮了解了,道了声谢,随季云林去了隔壁换了身衣服,上了停在季府后门的一辆马车。 兜兜转转几条街道,江长兮透过车帘缝隙朝外看去。这明显不是去皇宫的路。 江长兮心里疑惑,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季云林。 季云林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点了点头道:“皇上昏迷不醒,皇宫都掌控在太后手中,王妃若直接进宫,必会引起多方注意。所以王爷的安排是,请王妃从隐卫暗道进宫。” “这隐卫暗道,可以直接到皇上的寝宫?”隐卫暗道,应该是皇室挺重要的一条密道吧。寒未辞会知道这条密道的所在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么重要的地方,寒未辞竟然告诉了季云林? 说起这事,季云林有些讪讪,面露腼腆的少年依稀有她记忆中的模样,“都是托大哥和长远的福。”季云林其实很清楚寒未辞对他如此信任的原因,尤其是江长远,怎么说都是寒未辞的大舅哥来的。 “倒是大哥,我都不知道他同王爷的交情还不错。”当他知道大哥季云森的房间里竟然偷偷挖了暗道,还将已经启程去北境的南襄王夫妻藏在暗道里暗度陈仓时,他都惊呆了好吗。 江长兮也不知道。不过她一向不管寒未辞在官场上的交情往来。她相信寒未辞在南襄王这个位置做了那么久,自有自己的一套处事之道,她没有必要不懂装懂的对其指指点点。 寒未辞行事一向稳妥,他敢让季云林送江长兮进宫,自然是做好了所有的安排,以便江长兮能平安地通过暗道。 隐卫暗道虽不如江长兮所想的直通皇上寝宫,也差不了多少了。这里季云林也是第一次来,但寒未辞都打过招呼了,暗道里自有人在接应,将他们引到了皇上寝宫下的暗道里。 “见过王妃,季二公子。”就在暗道的尽头,守着一个小太监,他认出了江长兮和季云林,见礼道:“奴才是陆公公手下办差的小李子。陆公公让奴才来告诉王妃一声,太后和贵妃娘娘来看皇上了,未免暴露身份,还请王妃在此稍候片刻。” “太后和柳贵妃来了?”季云林往头顶的方向看去,一脸凝重,“三皇子可有跟来?” “回季二公子,三皇子不曾跟太后柳贵妃一同过来。自从皇上陷入昏迷后,三皇子往皇上这儿跑的次数就勤快了许多,每日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小李子回答。 就在小李子为江长兮季云林细说宫里的一些变化时,暗道外,皇上的寝宫里,看着一直在昏迷中的皇上,柳太后脸色肃然,带着几分焦急地问看诊的太医正,“还瞧不出来什么?这都多少日了?皇上依旧昏迷不醒,你们却连个因果都查不来。朝廷每年花费那么多俸禄,就养出你们这群废物?!” “臣等无能,还请太后娘娘恕罪。”太医正跪伏在地,请罪道。 “哀家不想听你们这些有的没有的废话。哀家就要你们给个准话,你们可有法子能救醒皇上?或另有举荐,谁能救醒皇上?”柳太后瘫坐在贵妃椅上,一手撑着额,十分头疼的样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前朝还有诸多国事等皇上处理,南境战事刚起,也等着皇上主持大局。你们若有法子能救醒皇上,哀家必定重重有赏!” 柳贵妃守在皇上床前,瞧着是在伺候皇上,实则耳朵竖起,听着柳太后同太医正的对话,心里在暗暗得意。 皇上中的可不是一般的毒,就这些凡夫俗子哪里能轻易解了去。只要皇上的毒不解,一直昏迷不醒,他们的大事早晚可成。 只要她的儿子一登基,她就是生母皇太后,皇后那个老女人,没了儿子,没了权利,没了皇上撑腰,我看你还能怎么嚣张。 心里暗暗高兴,柳贵妃心思早就飞远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太医正在柳太后一声怒喝后,颤颤巍巍说了一个名字,江长兮。 至于暗道中的江长兮,听不到她们这边的动静,根本无从得知,因为太医正的这一提及,柳太后一伙人又加快了不少动作,导致皇上昏迷一事被一些大臣知晓,当天就追到了皇宫里来询问。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柳太后在听完太医正的话后,脸色在众人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变了一变,有些为难地蹙眉,“可南襄王妃初三那日便随南襄王去北境了,如今再去追,怕是来不及了吧?” “此一去一回确实耗费时日,可皇上的病情不能在耽搁了,还请太后娘娘三思。”现在江长兮是让他活命并免于责罚的唯一机会,不敢抬头去看太后脸色的太医正劝柳太后道。 柳太后一张脸犹如调色盘一般一会青一会红的变化着,若眼神能成刀子,这太医正肯定被她扎死很多次了。” 最后柳太后也不得不下令,命人沿着北境一路寻找江长兮的下落,浑然不知她要防备的人此时就在寝宫下的暗道里。 如今皇上昏迷不醒,皇后也被禁足,后宫的一切事宜都是由柳太后和柳贵妃在处理的,两人都没有在皇上寝宫里多待,就连太医正也被喊走了。 等闲杂人等都退出了殿外,只剩陆公公一人守着时,陆公公悄悄打开了暗道的机关。 “王妃,您可来了。”陆公公给江长兮见礼,压低了声音同她说到。 皇上的寝宫深又宽敞,窗外的阳光不足以将殿中的一切照亮,可殿里还点着烛火,此暗道里还是亮堂了不少的。 江长兮这几日一直都在暗道里来回转,早就习惯了这种光暗变化,只是近来她的眼睛渐渐不好了,对光暗的变化格外敏感,眼睛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季云林一直留意着江长兮——毕竟是江长远的妹妹,还是南襄王的王妃,季云林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不免有些紧张,“你怎么了?”皇上可还等着你救着姑奶奶,你可不能有事啊。 “没事,就是被光晃了下眼睛。”江长兮使劲闭了闭眼,直到了那种黑暗突然袭来的恐惧感消失了一些,她才摆摆手说道。 晃眼?季云林看了眼光线并不算强的殿内,扯了扯嘴角,觉得江长兮就是在敷衍他,但他不敢说出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皇上。 “陆公公,请到外殿去守着,注意着点外面的动静。”季云林跟上江长兮,准备给她打下手,同时不忘跟陆公公说道。 陆公公知道轻重,自然不会因为季云林的话不喜,也不会不信任江长兮,点点头,便跑去外殿守着了。 江长兮先给皇上诊脉,再观他气色,青白中带着点红,这一点红就如同一个火球,正在皇上体内悄无声息地燃烧着他的生命。 “这是……”江长兮脸色十分不好,心里已经有了猜想的她毫不犹豫地取出怀里的针包,拔出银针几针朝他的几处大穴扎去,季云林都来不及阻止。 季云林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守在外殿的陆公公,心虚地对江长兮道:“王妃,可不能随便就对皇上动针啊,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啊。”幸好陆公公在外面没有看见,不然今日这耳朵可有罪受了。 江长兮不理他的大惊小怪。在大夫的眼里,只有病人和不是病人。 几针扎下去,一直昏迷不醒的皇上突然动了一下,吐出一口黑血来,被江长兮拿手帕给捂住了,看得季云林恨不得当场晕过去的好。 江长兮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表示。但季云林却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羞愧,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姑娘家镇定,真是太不应该了。 江长兮的确很镇定,镇定地给皇上施针,镇定地看皇上吐了一口血,镇定地拿手帕收拾了皇上的那口血后,又是利落的几针扎了下去。 好不容易完事了,皇上的呼吸安稳了一些,江长兮从怀里摸出药瓶,倒了两颗药给季云林,“将药化在水里,先喂皇上喝下去。” 江长兮擦了擦额上的汗,走向陆公公,“陆公公,你有办法拿到药吗?我需要给皇上熬些辅助解毒的汤药。” 听江长兮这意思,就是皇上有救了?陆公公眼睛一亮,没有也得有了,“王妃需要什么药尽管说,老奴虽然不济,但为王妃寻来需要的药草还是能办到的。” 得了陆公公的保证,江长兮松了口气,“如此就有劳陆公公了,等我写了药方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何人有异 http://.biquxs.info/

陆公公在一旁磨墨,宣纸铺在书案上,江长兮执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陆公公,“还请公公小心,速去速回。” 陆公公接过药方,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怀里,“不敢耽搁,请王妃放心。” 陆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在这宫里也是有些根基的,自然也有几个心腹,小李子是一个,帮他取药的药库房的那个小太监也是一个。 江长兮惊讶于他的速度如此之快,同时也忍不住松了口气,看来皇宫内的局势不如她想象的严峻,皇上若能从昏迷中醒来,也许一切还可挽回。 江长兮突然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 她仔细检查了陆公公带回的药,每一样药材都亲自过目了,以防有人用相近的药材冒充或者暗中下毒,延误病人病情。 确认药材无误后,江长兮又将药交给陆公公,“公公,这药没有问题。”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陆公公也松了口气,“那老奴让人将药煎来。” 江长兮对皇宫里的一切都不熟,自然是听陆公公的安排,她只要负责治病就好了,“有劳公公了。” 陆公公手底下的人做事也是利索,一个时辰,一碗浓浓的汤药就被端了来,江长兮看过无毒后,就让陆公公喂皇上喝了下去。 “王妃,皇上什么时候会醒?”虽然皇上得的不是什么不能治的剧毒,但皇上一直不醒,陆公公也是成日的胆战心惊。 “服药后两个时辰,应该会醒了。”江长兮又为皇上把了一回脉,保守地道。 陆公公也不太懂这些,但听江长兮如此说,也能勉强安心,“这几日要委屈王妃藏身暗道中了。王妃请放心,老奴等定会保护好王妃的。” “陆公公这话,我是信的。”江长兮笑了笑,看向季云林,“我已安全到宫里了,二公子不必陪我留在宫里,还是尽早出宫吧,免得小季大人担心。”皇宫现在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她好歹是对外称跟寒未辞去了北境的,暂时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而季云林不一样,他若消失的时间过长,定会引起三皇子等人的注意的。 如今临都城里是什么形势,算是半只脚入朝的季云林比江长兮更清楚些,“王妃平安入宫,皇上也暂时无虞,云林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这就先告辞了。” 小李子送季云林从暗道离开,江长兮没有跟着一起返回暗道,陆公公带她到耳房稍作休息。 “陆公公,能否请教个问题?”江长兮喊住正要离开的陆公公。 “不敢,不敢,王妃有何问题,直接问就是了。”陆公公格外的敬重江长兮,就差就有问必答几个大字写在脑门上了。 见此,江长兮也就直言不讳了,“皇上昏迷前,可吃了什么?碰了什么?可有与什么人接触?” 陆公公猜想江长兮是在找皇上昏迷的原因。这些问题先前太后和太医正也都问过,只是当时他们都不知道皇上为何过昏迷不醒,因此毫无头绪。可现在不同了,江长兮能救皇上,必然知道皇上所中何毒,也许能找到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抱着这样的想法,陆公公将皇上那日见过的人一一细数了出来,“皇上勤政爱民,烦忧于国事,一日十二个时辰,有五六个时辰是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会见大臣的,其余的时间还要早朝,要去太后宫中请安等等,就连休息的时间都少。” 陆公公说,“要说皇上那天见过的人啊,还真不少,三皇子,秦、安两位国公爷,靖安侯爷,钟世子……吃的东西倒少,除了早中晚膳,也就多喝了些茶水,碰的东西就都是奏折。”陆公公将那日回禀太后的话又尽数说了一遍,甚至比对太后说的还要再详细一下。 陆公公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她,“王妃,可是这里面有不妥的地方?” “是。”江长兮没想对陆公公隐瞒,陆公公每日伺候皇上,是对皇上每日行程最熟悉的人,若想知道皇上何时被人下的毒,问陆公公是最清楚的。“陆公公,你好好回忆一下,皇上见的这些人里,或者吃的东西碰的东西里,有没有什么特别可疑的?” 这个问题陆公公早就仔细想过了,当时也没有想起什么来。现在江长兮再问了一遍,陆公公还是又仔细想了一下,一件事一件事的过,一个人一个人的想,最后陆公公也只有满脸愧疚地对她道:“回王妃,真没有。” 这回,连江长兮都有些迟疑了,难道是她想茬了? “王妃,皇上究竟是中了什么毒?可于龙体有害?”陆公公至今对皇上所中之毒存疑,一想就心里打鼓。连太医正都查不出来的毒,怕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皇上不止是中毒了。”江长兮面上沉静,说出口的话听在陆公公耳里犹如惊雷。 “您……您说什么?”陆公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有听错,皇上中毒的同时,还中了一种以毒为引的虫蛊。” “虫蛊?”对于蛊之一字,陆公公并不陌生。先不说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地腐蛊、白骨疫,就是那擅长虫蛊之术的南疆王爷殷褚识还在临都里住了好几年呢,那也是陆公公最接近虫蛊的时候,“可是,殷王爷不是回南疆去了吗……”这会南疆还在跟大鸿、玄朗三国打仗呢,如今还有手能伸到大鸿皇宫里来? 江长兮摇摇头,道:“不一定是殷褚识,就算是,他也不必亲到现场。”何况,殷褚识还有个亲信谢子鹰,至今潜伏在大鸿国内,不知踪迹。 突然就想到了西山书院的那场刺杀,当时锦风的推测是说带头人是谢子鹰。这么说来,谢子鹰极有可能就在临都城里?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江长兮想着,就是不知道皇上昏迷一事与他有多少牵扯。 “陆公公,你再仔细想想,皇上见过的那些人里,有没有谁跟平时是不太一样的?譬如衣着、所配饰物等有没有平时不是其喜好那日却偏偏穿了的?说话举止或有刻意亲近疏远的?” “这……”说句拜高踩低的话,陆公公作为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总管太监,每日迎来送往不知多少举足轻重的皇子大臣后妃,他也不可能将每个来往的人的喜好偏好都记得一清二楚的。江长兮突然这么问,他一时还真有些答不上来。 不过江长兮的问题也挺有针对性的,陆公公往她划定的那几个范围去想,还真给他想出了些异常来,“那日三皇子没有戴他的那枚紫玺龙纹玉佩,那是皇上在三皇子大婚之日赐的,因为雕刻着龙纹,尊贵异常,三皇子一向随身不离的。可那日三皇子没有戴,反而佩戴了另一枚通体黑色的玉佩,花纹也瞧着古怪。老奴愚钝,看不出来那玉佩上的花纹是什么。” “对了,三皇子那日还给皇上奉了杯茶。这是一向的惯例。三皇子每次来向皇上请安,总要亲自为皇上奉上一盏茶的。”因为太过寻常了,陆公公反而没有太过在意,“除了三皇子,那日靖安侯爷也来了。因为……的事,靖安侯爷这些年不受皇上待见,若无要紧事,是极少进宫来的,那日却因为王爷的事,进宫来求皇上。” 陆公公那可疑的停顿不用想也知道,是碍于寒未辞,也是碍于靖安侯和南襄公主那段并不美满的婚姻。 这是长辈们的爱恨情仇,江长兮不好评价什么,只当没听见,不与陆公公多细论,但靖安侯因为寒未辞的事进宫来求了皇上? 江长兮心思一凛,眼睛眯了眯,“靖安侯来求皇上什么?” 陆公公既然特意提出来了自然不会再瞒着江长兮,稍微一想,就和盘托出了,“王妃也知道,靖安侯后院虽妻妾成群,但正儿八经的嫡子只有王爷和罪人陆慎行。庶出的子女资质平庸,不堪大用,罪人陆慎行身故,靖安侯府百年家业后继无人,靖安侯便想让王爷认祖归宗,以承靖安侯府门楣。” 陆公公看了江长兮一眼,犹犹豫豫地道:“听说初一那日,靖安侯府的老夫人曾亲自登门王府,要见王爷王妃的,被王爷命人赶了出去。”其实他还想说,听说那日王妃也挺凶悍的,在那位老夫人恼羞成怒对王爷破口大骂时,王妃命人端了一盆狗血泼了出去…… 初一那日……正巧是江长兮从季云森的密室里醒来,陪寒未辞躲在老钱夫妻那里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江长兮想起了那日突然出现的暗卫,说了不少外面的事,就是没有提到这件事。看来是被刻意隐瞒下了。 不用想也知道为何要隐瞒。 这个寒未辞,真将她当做是不曾见过风雨的娇花嫩草了。 “皇上是如何的态度?”江长兮只问皇上对此事的看法。她是知道寒未辞肯定是不愿意回去的。可若是皇上下旨,就算是寒未辞,也不能轻易违抗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诸位大人是信不过本宫吗? http://.biquxs.info/

“皇上的意思是,王爷已经成年,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皇上可以替靖安侯做和事佬,却不能强迫王爷回靖安侯府。”陆公公如实以告,没有半分隐瞒,“何况王爷已是昭告天下百姓,在南襄王府列祖列宗牌位前祭过天地的南襄王,执掌王府在北境的三十万人马,若是王爷回了靖安侯府,南襄王府才是真正的后继无人,北境军无主,会动摇大鸿根基的。” 这话可是严重了,就算是出自帝王之口,传扬出去,也会叫人对寒未辞心生忌惮隐晦之心。尤其是当今皇上尚在壮年,储君未定时,还可以说是皇上看重寒未辞,有爱才惜才之心。可一旦皇上人到暮年,储君为帝,这样的话就成了诛未来君王心之言,君臣之间难保不会心生芥蒂。 皇上他,对寒未辞抱着的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江长兮心里有些不舒服,为帝王之心难测,也为寒未辞的为臣之路。 “是这样啊。”心里再不舒服,江长兮面对陆公公,面上也是平静无波的,似乎并不受陆公公一番转述的影响,“陆公公看靖安侯爷时,可觉得他有异?”倒不是江长兮要怀疑靖安侯,她只是就事论事的例行一问罢了。毕竟是陆公公在三皇子之后又单独拎出来提到的人。江长兮相信陆公公不是无的放矢之人,特意提出来,必有原因。 果然陆公公脸色微变,也是佩服江长兮在听了这样的一番话后还能面不改色,注意到他刻意的小心思。“要说靖安侯爷有异,也不是。只是侯爷去御书房的时候遇见了所有耳闻的贵妃娘娘……王妃知道,侯爷的继室夫人陆柳氏,是贵妃娘娘的嫡亲妹妹,那已故的罪人陆慎行,还是贵妃娘娘的亲外甥呢。” 江长兮当然知道陆慎行的母亲是柳氏出身。不止她,还有如今靖安侯的母亲陆老夫人,也是柳氏出身,姑侄同嫁一门,这在各世家大族的联姻体制中并不稀罕。 只是江长兮有时想来,也是挺佩服这些柳家姑娘的,一个个为了柳氏一门的富贵荣华,牺牲了一代又一代,太后与柳贵妃姑侄是这样,陆老夫人姑侄也是这样。 想想,也是真可悲可叹。 “嗯,我知道。”江长兮点点头,示意陆公公继续说。 陆公公便继续说了,“听伺候的宫人讲,贵妃娘娘是听说靖安侯爷想请皇上做主,要将王爷迎回靖安侯府,这才前去拦人的。” “当年南襄长公主与靖安侯爷和离,说是婆媳难处,夫妻不睦,实则这陆柳氏在中间也起了不少作用,南襄老王爷那时候还健在,又是个火爆脾气,与靖安侯府和柳府起了不少冲突,三家的关系从此就僵住了。” 陆公公想起当年种种,也是忍不住叹息一声。他话语中对南襄长公主也有偏袒之意流露,或许是在江长兮这个南襄长公主的儿媳妇面前,陆公公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直说道:“许是父母不睦,环境使然,王爷十分早慧,又因陆老夫人不喜南襄长公主,恨屋及乌,连王爷也一并苛责难以相与,让王爷自小与她不亲。后来靖安侯爷喝酒误事,惹出了些风流韵事,又逢长公主受惊难产,小郡主刚出生就断了气,王爷就彻底的恨上陆柳两家了。长公主同侯爷和离后,王爷随母姓,老王爷再请旨让王爷承袭爵位,一来二去,南襄王府同陆柳两家就彻底断了关系。” “这么些年了,老王爷和长公主先后去了,王爷镇守于北境与他们少有往来,后来回了临都,也有皇上和和阳长公主耳提面命着,各方势力牵扯着,王爷才一直未动陆柳两家,但这不代表着三家就此和解了。柳贵妃拦着不让侯爷接王爷回靖安侯府,是怕王爷与陆家和解了,合寒陆两家之力对付柳家。” 就算寒未辞随了母姓,也抹不去他曾经姓陆,骨子里还流着陆家血脉的事实。万一寒未辞顾念着这一点血脉亲缘原谅了陆家呢?陆家因此逃过了寒未辞的报复,可柳家呢?柳家跟寒未辞仅有的那一点点关系也被不曾善待过南襄长公主的陆夫人给亲手葬送了。更何况寒未辞那刚出生就咽了气的妹妹因柳家而死…… 事已至此,面对手握重兵的寒未辞,柳家人不得不慌,抱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柳贵妃拦住了靖安侯的去路。 只是柳贵妃也没有想到,柳家都松口让靖安侯立庶出之子为世子了,甚至承诺将庶子纳入陆柳氏的名下,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如此大的让步,靖安侯竟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说什么庶子眼界狭隘,不成大器,撑不起侯府门楣,说什么寒未辞是他元妻之子,是名正言顺的侯府继承人。呸,糊弄她不知道靖安侯欺软怕硬,怕了寒未辞手握重兵,随时能倾覆靖安侯府吗? “公公跟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我什么?”只是柳贵妃不算私下的见了靖安侯一面而已,并不能成为靖安侯对皇上下虫蛊之毒的指证。 陆公公看了江长兮一眼,对她的明知故问也很无力,但也无法拿她如何,只能继续道:“不管前因如此,柳家可一直都是视王爷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王爷是朝中重臣,又有皇上护着,太后贵妃及柳家一干人等都越不过皇上去对付王爷。可若有一天,三皇子成了那至尊之人,身为三皇子母族的柳氏一族必定水涨船高,他们要对付王爷,可就容易多了。” “公公说得对。”江长兮完全没有办法反驳,这毕竟是事实不是,“所以公公,是四皇子的人?”真不能怪江长兮有这样的猜测,毕竟如今储君之位呼声最高的,除了三皇子,就是远在南境的四皇子了。这二人也是相斗多年,争锋相对中不知牵扯绞杀了多少人。将来一旦有一人登领帝位,另一人的下场将不言而喻。 “将来老奴会是谁的人,老奴也不知道。但只要皇上在一日,老奴便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陆公公没有因为江长兮的话而表现出惊惶之色,镇定以对她杀人不见血的猜测。 江长兮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至于陆公公的话她信了几分,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陆公公对皇上的忠心,本王妃知道了。也请公公放心,南襄王府忠君之心日月可鉴,当务之急是救治皇上,解皇上疑难。至于下毒之人是谁,我也自当实事求是,不会因为私怨而冤枉了任何人,也不会因为私情而包庇任何人。” 陆公公终于露出赞赏和满意的神色,对江长兮行礼道:“王爷忠君之心,自然不容置喙。王妃大仁大义,也是女子翘楚。” “陆公公的好话,本王妃就受着了。”江长兮表示好话谁都爱听,她也不例外。“和阳长公主近日可有进宫?”和阳长公主毕竟是柳太后亲女,她若要进宫,拦了她会让人起疑,不拦她以和阳长公主的聪慧,定会发现其中蹊跷,是以江长兮还是挺担心和阳长公主的。 “没有。”陆公公也算是比较了解和阳长公主的人了,“如今春暖,杨柳抽枝,正是柳絮纷飞,百花盛开之际,和阳长公主虽然喜花,却最怕柳絮,因此一到春天,就鲜少出门。只有偶尔耐不住了,才会出城赏花。” 这就好。江长兮暗自松了口气,表示自己没有别的问题了。 陆公公见此,说了一句‘请王妃好好休息’后,又回了正殿去守着皇上了。 江长兮靠在软榻上,手撑在额前,闭目养神,脑中却在想着陆公公方才的那一席话,究竟有何深意。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到外面传来大动静,江长兮才被惊醒,禁不住扶额感叹,就算解了血蛊,她这一觉睡过去就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毛病怕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暗暗警醒自己以后一定要注意,江长兮从软塌上起来,贴近窗边,尽量掩饰身形地往外看去。 透过小小的窗缝,视线范围严重受限,江长兮能看见的只有皇上寝宫正殿中小小的一角,这一角正好落在皇上的龙榻边,她扫了一眼,龙榻边竟然空无一人。 江长兮疑惑,旁人也就算了,陆公公哪儿去了? 外面的喧闹还有,江长兮不敢贸然出去,只屏息安静分辨外面的喧哗声响。 可能隔得太远了,江长兮能听见的只有模糊还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有一些是她不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恼怒的质问。 “贵妃娘娘为何不让臣等见皇上?”一个大臣道。 “父皇有恙,太医说需静养,不便让人打扰。”柳贵妃拦在寝宫外,直接拒接道。 “皇上有恙,臣更该探望。”另一位大臣道。 “人多繁杂,打扰皇上静养,诸位大人怕是担待不起。”柳贵妃冷哼,就是不给过去。 “臣也不是非要见皇上不可。只南境战事吃紧,皇上几日不曾临朝听政,朝中大臣惶恐不安,不利稳定朝局。臣只想听皇上一言,好安众臣之心。” “说到底,诸位大人是信不过本宫?”柳贵妃盯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顶撞她的老大臣,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因为寒未辞 http://.biquxs.info/

“若贵妃娘娘执意如此觉得,老臣也别无他法。” “你……”老大臣软硬不吃,柳贵妃一时也是气极了,却奈何他不得,“诸位大人在此喧嚣,已经打扰了皇上的清静。来人,将诸位大人请出去。” “贵妃娘娘执意不肯让臣等面见皇上,莫不是心虚了?”站在老大臣身后一步距离的以为稍微年轻些的大臣冷厉出声,颇有指摘柳贵妃之意。 柳贵妃脸色微变,心头微颤,架子勉强端住,“胡说八道,本宫有何可心虚的!” “既然娘娘不心虚,为何不肯让下官面见皇上?”那位大臣面色依旧冷冷的,说话也毫不客气,“下官等位卑,娘娘拦着下官不敢多言。可徐大人乃三朝元老,其父老徐大人更曾是皇上帝师,徐大人也算是皇上半个同门师兄,他前去探望病中的皇上合情合理,便是贵妃娘娘都没有拦着不让见的道理……” 听到这里,江长兮大概也明白了外面的人是来做什么的了。看来皇上久久未醒,太后和三皇子有通天的本事,如今也是纸包不住火了。 不知道和阳长公主是否听说了这方面的消息,希望她不会一着急就贸然进宫来一探究竟,一旦和阳长公主被扣留宫中,不只留在公主府的祖母会有危险,等三皇子控制京城之后,可能还会用长公主来牵制寒未辞和相凉卿也说不定。 江长兮兀自想着,眼睛滴溜溜地顺着窗缝直转,扫过龙榻时猛地一怔,清亮的眸对上一双冷厉深沉的眸,黑沉犹如沉溺的海,惊涛骇浪挟带跗骨的尖刺,让她猛地一惊,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心脏砰砰跳着,强忍着要跪地的后怕,“皇上……” 他醒了?那外面的话,他都听见了? 这是许久之后,等江长兮好容易缓过神来,才想起来的。而这时,因为柳太后闻风而至,以威势逼退了步步紧逼的众位大臣告终。 江长兮躲在耳房中,看柳太后和柳贵妃一前一后进来,看了眼仍在‘昏迷’中的皇上,压低声音呵斥柳贵妃不该同那些大臣们多做纠缠。 柳贵妃也委屈,“那群老不死的大臣迂腐不化,就会拿后宫不得干政等语搪塞侄女,还总是拿皇后同侄女处处比较,侄女气不过,才多争执了两句。”柳贵妃说,“而且皇上昏迷不醒,也的确见不了他们,侄女哪里敢放他们进来。” “姑姑,徐大人他们已经在怀疑了,还起了召回四皇子的心思,我皇儿在前朝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了,您可得想想办法。”按柳贵妃的意思,自然是不能让四皇子回京来的。那至尊之位只能是她的三皇子的,她绝不会再让皇后踩在她的头上耀武扬威。 柳太后微眯着眼睛,静静地打量着沉于昏迷之中的皇帝,心中几番心思轮转,久久没有回应柳贵妃的话。 柳贵妃因她的沉默而愈发感到不安,她本就不及姑姑沉得住气,有些急躁地问,“姑姑,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柳太后没好气地哼了她一声,语带叱责,“瞧瞧你这样子,多少年了还不如三皇子来的沉稳些,难怪皇后都被禁足了,那些大臣们口口声声念着的还是她。”让那么多人惦念着,不是皇后这个敌人太强大了,而是柳贵妃这个队友太愚蠢了。 “皇后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仗着出身好些,与皇上是落难夫妻的情分罢了。有皇上的敬重又如何,还不是保不住她的儿子,只能看着别人的儿子眼馋。”柳贵妃知道怎么才能戳痛皇后,便日日将皇后的这个痛处挂在嘴边,时不时的戳一戳,早已经成了习惯,如今皇后不在眼前,她随口也能说出来,可见平时私底下,这样的话她也没有少说。 江长兮深觉柳太后所说言过其实,皇后或许不是个值得所有人信服的好皇后,但与柳贵妃一比较,确实好太多了。果然人都是对比出来的。 “你够了。”柳太后已经不想再听这些混账话了,命柳贵妃退下,“此事哀家和三皇子自有安排,你只管待在寝宫中,不要添乱就好了。”柳太后揉揉额头,对柳贵妃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甚至觉得当初皇帝执意不肯废皇后改立柳贵妃为皇后是正确的选择,便是自己的亲侄女柳太后也无法违心地说柳贵妃能母仪天下,将这皇后的宝座坐得比皇后更稳。 柳贵妃心有不甘,但她只是区区一个贵妃,在皇后未废的前提下,她对儿子大业的帮助是微乎其微的,她和儿子都必须依仗柳太后的力量。此时便是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强压下,忍着。 柳贵妃走后,柳太后又喊来陆公公,询问了几句皇上这两天的情况,太医的药可管用云云。 陆公公掩去江长兮的事,其余的半真半假同柳太后说了,柳太后面上不疑有他,临走时照例嘱咐陆公公好生伺候皇上,有任何情况定要通知她。 陆公公乖觉地应是,送柳太后出了皇帝寝宫。 寝宫外,柳太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这恢弘庄严的帝寝宫,眸色深深回转流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鸾轿,“去探探,三皇子如今在何处,哀家有事传他。” 寝宫内,确定柳太后已经离去,江长兮深深吸了口气,动作轻缓地推开耳房的门走了出来,陆公公给她见礼,她微一点头,朝龙榻的方向跪下行礼,“臣妇江长兮见过皇上。” 陆公公惊讶地看着江长兮,原有些不解的目光在看见皇帝冷厉而清醒的黑眸时变了,难掩激动地靠上前去,“皇上,您醒了?王妃真是好医术啊,皇上果然醒了。”陆公公激动得就差喜极而泣了。 江长兮低着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并未应陆公公的话。 陆公公不愧是贴身伺候皇帝的老油条,立即嗅到了寝宫中有些压抑沉重的气氛,默默收敛了激动的心情,低垂着头立在一旁不敢再言语。那一双浑浊的老眼却不安生的一会瞄瞄江长兮,一会儿瞅瞅皇帝——只是他并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去瞅皇帝。 “这么说,是你救了朕?想要朕如何赏你?”皇上侧头看着江长兮,黑眸中的冷厉收了些,不再那么迫人了,江长兮却还是觉得头皮发麻,“臣妇只是替王爷略尽臣子之责,不敢居功,更不敢领赏。” “阿辞是阿辞,你是你。阿辞的功劳朕自会记在心中,你的功劳朕也不会忘记。”皇上不容拒绝地道:“还是你觉得朕是个赏罚不分的帝王?” “臣妇不敢。”江长兮咬了咬唇,头又低了些,“臣妇谢皇上赏。” “朕还没说要赏什么呢,你就先谢了?” “皇上赏赐,臣妇不敢不谢。” 皇上冷笑,声音蓦的一沉,毫不作伪的杀意腾腾,“若朕赐你死呢?” 陆公公心上一惊,腿脚一软,险些就跪了下去。他下意识地看向江长兮,却见她跪伏在地,脊背却挺得笔直,没有因皇上的话而露出半点惊惶之色,反而越发镇定了一般。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江长兮抿抿唇,没有迟疑地回答。 “你倒是坦然得很。”皇上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死吗?” “怕。”江长兮直起身来,嘴上说着怕,目光却清亮无惧,反问,“可皇上会赐臣妇死吗?” 对上这样一双清澈温和的眸,好似所有的任性和不公都能被包容和抚平,如此沉静温婉还有胆识的女子,皇上想,也许他明白了寒未辞为何非要她不可,甚至为了她,连性命都不顾了。 有些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软喜欢。 “不会。”皇上平静地说,杀意瞬间消弭,“起来说话吧。给王妃看座。” 沉压在陆公公心上的沉重散去,他才得长喘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看向一脸平静好似没受点影响的江长兮,这次是由心的敬佩。 “谢谢。”对为她搬来圆凳的陆公公道了声谢,江长兮也没有跟皇上客气地坐下了。 陆公公道了声不敢,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垂手站好。 “是阿辞安排你进宫来的?”皇上刚醒,精神却是很好,都能关心起江长兮为何会在这里了。 “是。”江长兮如实回答,“他去了南境。” “这孩子向来有主张,朕是管不住他了。”提起他最疼爱的那几个孩子,帝王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否则他不会任由寒未辞将救命的药分一半给江长兮,哪怕这个姑娘是他的妻子。“南境有他在,朕也放心。如今该不放心的,是临都城,是皇宫。” 皇上看向一脸置身事外,全不关心的江长兮,恐吓道:“你现在在朕这里,身处旋涡中心,一个不小心可是会粉身碎骨的。” “有皇上在,自会保臣妇无虞。”江长兮摆明了有恃无恐。 “哦?”皇上为江长兮的肯定存疑,“你如何敢确定?” “因为寒未辞。”江长兮向来不吝啬于向任何人展示她对寒未辞的信任,哪怕面对对她心存不喜的帝王,“他把我送到这里,是因为您的身边,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百二十四章 玉碎瓦毁 http://.biquxs.info/

“错了,朕的身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他最信任的左右手寒未辞和相凉卿如今都在远离临都的南境领兵,没有皇命不可返京。而皇宫里留下的,只有独掌大权的太后和野心勃勃的三皇子。 江长兮的信任毫不动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这是自欺欺人。”皇上毫不留情地讽刺。 “皇上这是不信任寒未辞,还是不信任自己?”江长兮反口讽刺回去。 陆公公吓得脸色发白,“王妃,请慎言。” 皇上抬手,让陆公公闭嘴。他面色不变,不见恼意,“你倒是真敢,如此跟朕说话,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皇上自然会杀臣妇。不过那是从前,至少现在皇上不会。”江长兮淡淡地道。 皇上哼了一声,没有否认。 见皇上没有怪罪江长兮的意思,陆公公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发觉背后冷汗津津,真是觉得这一会的功夫,就让他真实的感觉到了什么叫跌宕起伏。他突然觉得这位王妃娘娘太有胆色也不是什么好事了,这样的对话再来几遍,他就算有再好的心脏也受不住啊。 可惜他还得伺候在皇上身边,不能避开,只能暗暗祈祷王妃不要如南襄王爷那般多刺,三句话里不顶撞皇上两句就浑身不舒坦。 江长兮又给皇上诊了一回脉,皇上恢复得比她想象的快,这勉强算是好事吧。 江长兮想了想,还是在原来的药方上改了几味药,交给陆公公去抓药。 知道皇上肯定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江长兮没有掺和的意愿,改完药方后就自觉退回了耳房,翻了几页陆公公给她找来的藏书看。 耳房外隐隐有说话声传来,是陆公公在回皇上的问话。 他们完全就没有要避开江长兮的意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江长兮不刻意也能听个大概。 江长兮放下书,耳房开启的天缝透出一缕蔚蓝的天光。分明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江长兮却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可无论外面的风云如何变幻,这供江长兮藏身的小小耳房里,一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风平浪静。直到三皇子的亲卫队包围了帝寝宫。 江长兮从陆公公的手中接过药——这是她一直在服用的祛除体内血蛊余毒的汤药。江长兮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淡定,接过药一口闷下,苦涩的味道从味蕾直冲大脑,让她短暂地动作迟缓了一下,才将空碗还给陆公公。 陆公公每次看江长兮喝药,总觉得不可思议,“王妃不觉得苦吗?” “苦啊。”江长兮从陆公公端来的小碟子里捡了颗蜜饯丢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冲淡了苦涩的药味。 一点都没看出来。陆公公在心里默默吐槽。 江长兮对他笑道:“我是大夫啊,若是表现出怕喝药,会吓坏小朋友的。”所以要以身作则,做好榜样啊。 陆公公就算久居深宫,对江长兮的医术也是颇有耳闻的,“王妃是个好大夫。” “我也希望我能做个好大夫。”江长兮笑了笑,笑靥温和柔软。可怎样才算是好呢,大概每个人心里都有不一样的界定吧。 江长兮在帝寝宫的耳房一住就是半个月,临都城的天一变再变,本该是温暖的春天因为这波云诡谲的朝局而泛起刺骨的寒意。 三皇子逼宫那日,江长兮被连拉带拽塞进了暗道里,皇帝态度坚决地保护她,帝寝宫里的血腥杀意愣是没让她沾上一星半点。 “真的没问题吗?”江长兮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就被陆公公和小李子联手塞了进来,快速的一点反应的机会都不给她。 “王妃放心吧,皇上龙体如何您最清楚了,莫说这会是装病,便不是,三皇子也不敢对皇上如何的。”小李子一个劲的劝江长兮快顺着密道离开,“倒是您,若让三皇子发现您,可是不得了。” 不对,事情不对。江长兮感到隐隐的不安。从三皇子假传圣旨监国后,这半个月来,三皇子每日都会过来帝寝宫试探一番,多危险的局面皇上都能一一化解,也没有让她借暗道遁走的时候。可今日…… “李公公,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江长兮现在能问的人,只有小李子了。她真的是被保护得太好了,竟然直到现在才察觉不对…… 小李子有些为难,陆公公特意叮嘱过不能告诉王妃的,“王妃多心了,哪有什么事啊……” “看来李公公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江长兮抿了抿唇,转身朝来的路走回去,“既然李公公不知道,我只好亲自回去一探究竟了。” “王妃,王妃……”小李子哪里敢让江长兮回去,那根本就是在送死啊,“王妃您不能回去,他们在到处抓您啊。” 小李子一着急,就将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了。他一脸的懊悔,在心里觉得对不起陆公公的嘱托,但见江长兮因为诧异而停下了脚步,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破罐子破摔道:“三皇子勾结南疆暗使,伙同靖安侯府向皇上下蛊,条件就是南疆助三皇子登临帝位,三皇子助南疆得到王妃。” 虽然小李子也不知道南疆要得到王妃做什么,但不用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陆公公说南疆人是想要王妃的命! 莫不是王妃能解白骨疫,几次三番坏了南疆的好事,才招来这杀人之祸? 不过怎么样,他小李子都要保护王妃平安出了这皇宫。 “王妃快些走吧,三皇子逼宫,南疆暗使在皇宫到处搜查王妃踪迹,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处暗道的。” 竟然是为了她? 江长兮也是惊呆了,她和南疆还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细究起来还是有的。不说她的外祖父梁老半生心血倾于蛊毒之解,阴差阳错得到了南疆奉为至宝的血蛊,就说她的母亲为救她的性命,将这血蛊养于她的体内,为她续命,这仇这怨可是结大了。 这样算来,小李子口中的南疆暗使的身份江长兮也是心知肚明了。 不是没有猜想过,只是没有想到殷褚识对血蛊如此看重,南疆如今腹背受敌,他自己的处境也不好过,还舍得让谢子鹰留在临都视机而动,就为了她手中的血蛊。 可是怎么办呢?虽然没有全解,可她已经服下了红丹草,换来这眼疾的同时,这存活于世的最后一只血蛊也彻底消弭于她的骨血中了呀。 这怕是殷褚识也没有想到的吧。 “三皇子与南疆暗使来势汹汹,皇上真的不要紧吗?” “王妃放心吧,小公爷已在回来的路上了,勤王救驾不过早晚,皇上安全得很。”小李子就差告诉她‘您的命可没有皇上金贵,三皇子也就敢动动您的命了’,“王妃,您快走吧。” 江长兮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的命不能跟皇帝的比。若说皇帝的命是金疙瘩,那她的命就是草芥。在三皇子眼里,她的命也就只有在跟南疆做交易时,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利用价值。 思及此,江长兮也不再犹豫,跟着小李子在暗道里东拐西拐的。小李子走得急,她紧追慢追的,勉强跟着。 突然寒光一闪,暗道中传来刀剑相交的器鸣声,凌厉的剑风削下江长兮的一缕青丝,砸在身后的土墙上,尘土簌簌落下,扑了江长兮一头一脸。 “王妃快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李子吃了一惊,等他看清楚紧追在他们身后缠斗的两方人中有皇帝身边的隐卫,大概也能猜出另一方人马不是三皇子的人就是南疆暗使的人,立马回过神来推着江长兮往暗道出口跑去。 江长兮也是懂得惜命之人,皇帝如此周全的保护也不是叫她来犹豫不决的,当机立断随小李子跑走,将身后的缠斗远远甩掉。 暗道的出口在季云林带她进宫的小院里,江长兮和小李子一出密道就看见一片杂乱狼藉的景象,小院外有声响传来,两人不敢出声,也不敢回暗道里,只能猫在柴房的一角等外面的人搜查无果后离去,方才摸了出来。 江长兮的脸色隐隐有些难看,这是小李子从未见过的。也许是看惯了江长兮温和柔婉的样子,见她突然变脸,小李子竟然觉得有些可怕,“王……王妃……” “我们去承天门。”迈出柴房门槛,江长兮头也不回。 小李子大惊,上前去拦,“王妃,您不能去啊。他们就是想用那些人逼小公爷交出护国令,这是陷阱啊。” “你没听他们说吗?他们抓了秦陌,是秦陌啊!”一想到方才那些人说的,江长兮就觉得骨子里都泛起了寒意。 三皇子抓了秦陌,要以秦陌威逼相凉卿交出护国令,奉他为新帝…… 三皇子是疯了吗,他怎么会想到拿秦陌来威胁相凉卿的?是抓不到和阳长公主死马当活马医了,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江长兮都不敢去细究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她只是怕,在相凉卿面对这样的两难之境时,以秦陌那样刚烈果决的性子,会选择玉碎瓦毁。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等你回来(大结局) http://.biquxs.info/

一想到秦陌和相凉卿可能会遭遇的绝境,江长兮如何还能等着,独善其身。 她执意要潜去承天门,小李子有心拦她,却被她一句‘你若敢拦我,我就将你药晕了了事’给劝退。他还要保护王妃呢,可不能被药晕了。 小李子在心里暗下决定,咬咬牙道:“奴才随王妃一同去承天门。” “我已经平安出宫了,李公公不必跟着我的。”江长兮知道此去危险,她并不想让小李子随她去冒这个险,劝道:“李公公自行寻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风平浪静地再出来便是。” “奴才一无文采二不会武功,自认帮不上王妃什么,可还是请王妃准许奴才跟随王妃一同去承天门,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话是这么说着,可小李子已经坚定了要与她同去承天门的心,让江长兮无从拒绝,只能答应。 承天门距离他们所在的小院不远,只隔了两条街道。江长兮和小李子偷偷摸出小院,搜查的人马刚过,整条巷子门户紧闭,空无一人。 两人顺着墙根摸出了小巷,“王妃,承天门这边走。”小李子在前面带路。 “你认得去承天门的路?”江长兮跟着小李子走,往日临都城最繁华的街道如今仅剩寥寥百姓,行走匆忙间跌跌撞撞,神色慌张。 一身盔甲的兵将明目张胆地穿街过巷,驱赶街上仅剩不多的百姓,无人注意到刻意掩藏的江长兮和小李子。 回头朝城门的方向望去,火光烧得满天通红,黑雾笼罩了半座临都城,兵器相交声,喊杀声,络绎不绝地传来,震耳欲聋。 不知从何处传来‘城破了’的喊声,伴随着轰然的一声巨响,马蹄声纷踏而来,喊杀声响彻天际,狼烟滚滚四起,临都搬上了弑杀的舞台。 “是小公爷攻进城来了,他们肯定往承天门去了。”小李子也听见了这震天的喊杀声,畏惧地往后躲了躲,“王妃我们……” “去承天门……”江长兮话音刚落,眼角余光扫过一抹寒光,铿锵的利器毫不留情地朝她刺来,小李子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一柄长剑隔开了朝她刺来的兵刃,有一人将她和危险隔开。 “庆松……”见到庆松,江长兮一点也不意外,反倒是谢子鹰,一直对她穷追不舍,可谓是执著非常了。“谢公子,我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你吧,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谢子鹰武功极高,一面与庆松相斗,还能迎刃有余地分神同她讲话,“谢某也不是非要置王妃于死地。只要王妃将血蛊交出来,一切都好说。” “这么说来,南疆同三皇子也不是多坚定的盟友啊。”江长兮语带讽刺,对谢子鹰这个人,也对南疆和三皇子之间可笑的联盟。 “俗话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谢子鹰一点也不在意江长兮的讽刺。反正他就是这样利益在上的人,三皇子那个蠢材,哪里够格当他们南疆的盟友。 “只怕要让谢公子失望了。”江长兮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看庆松与谢子鹰缠斗。虽然谢子鹰无法轻易的从庆松的手上脱身,可仅凭庆松,似乎并不能将谢子鹰拿下。 就在江长兮思考该如何替庆松搬救兵时,她敏锐地听见了一箭破空之声,她疑惑地扫过远处钟楼一角,那个熟悉的人一身玄衣立于顶端,手中拉弓射箭的姿势还没有收回,羽箭就已经刺破皮肉,正中谢子鹰拿剑的右手。 谢子鹰手中的兵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庆松趁此机会压上前去,两人又是一番刀光剑影的厮杀。 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了,很快就迎来了周围巡察的护卫,钟楼上的人见状丢了长弓,飞身而下,带起江长兮就闪进了最近的那条巷子,剩下的就交给庆松去处理吧。 “秦二哥。”待耳边的风声停下,脚踏实地之际,江长兮才有机会同钟楼下来的人说话。 这一身玄衣的男子,正是秦世萧。 “你怎么在这里,秦姐姐被三皇子挟持了,她在承天门,你快去救她啊。”江长兮一脸的焦急,她觉得秦二哥肯定是为了救她才没有立即赶去救秦陌的,不禁暗暗恼恨起自己的无用来。 “长兮妹妹别担心,阿陌不会有事的。”秦世萧将江长兮送到一处院落里,那里有人守着,秦世萧将江长兮交给他们,“这里是王爷安插的一处暗桩点,你待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不要再乱跑了。” “你要去救秦姐姐吗?”江长兮想去追秦世萧,被人拦了下来。 “是,我会救她的。”秦世萧肯定地说道,“所以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很快阿陌就能回来了。”秦世萧不放心地再次嘱咐她,就怕她胡来。王爷远在南境,鞭长莫及,他一定要保护好她的。 “秦二哥……” “长兮妹妹……”听见声音跑出来的安早瑜喊住了想追秦世萧出去的江长兮,将她拉了回来,“你就放心吧,有小公爷在,还有我哥哥和秦二哥,两个三皇子都不够看,秦陌一定不会有事的。” “安世子也回来了?”那现在的南境,不是只有寒未辞一个人撑着吗?“我哥哥呢?”想起江长远,江长兮问道。 “听哥哥说,他主动留在南境帮王爷了。”安早瑜也只匆匆见了安早年一面,还是因为她与江长远的婚事,安早年怕她担心才提了一句的。只是临都如今局面紧张,安早年偷偷潜回城来安置好嫂子和她,就又走了,她有很多事都没来得及问。 江长远会选择留在南境,这在江长兮的意外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她心中担忧的同时,也不由得涌上一股暖流。她知道,哥哥会选择留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一定是因为她。 “安姐姐,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江长兮一直被接来送去的,被保护得太好了,有很多的事情都稀里糊涂的。哪怕是在帝寝宫的那段时间里,皇上和他的几个亲信隐卫神神秘秘的,她也不好去窥探太多,知道的并不多。 安早瑜拉江长兮进屋,难掩担忧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太后把控皇宫,三皇子带兵逼宫,满朝皆惊。可不到半日的功夫,小公爷便兵临城下,整个临都都乱了起来,安国公府闯进了好多陌生的士兵,哥哥将我和嫂子阿娘带进密道送来了这里暂避,其他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我听到有人来寻我嫂子,好像是平大姐姐派来给她送平安的。”安早瑜跟江长兮咬耳朵,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像是说平大姐姐悄悄进宫去了,跟五皇子一起。” “五皇子?”江长兮想起除夕那日,五皇子帮秦世萧解了皇上欲赐婚四公主之围,“安姐姐,难不成五皇子他对那个……”位置也有心思? 江长兮没明说的话,安早瑜也懂,她一脸的晦暗莫测,“你家王爷同我哥哥、秦二哥、小公爷都是出了名的要好,秦二哥若与五皇子有那种关系,你觉得其他人呢?”安早瑜没有发表五皇子是否对那个位置有想法的意见,因为那根本就不用猜想。没有哪一个皇子,对那个位置没有野心的。哪怕只有一点点,那也是野心。 江长兮从来就没有怀疑寒未辞对皇室的忠心。南襄王府只忠于皇帝,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空白的口号,而是历代南襄王以铁血浇灌的誓言,并还在一代一代地往下传承着。 江长兮相信,继承了这样骨血的寒未辞,除非新君即位,否则他这一生只能也只会效忠一人,那便是当今皇上。 而与寒未辞交好到就差穿同一条裤子的秦世萧效忠了五皇子,若说寒未辞没有这个偏向,江长兮也是不信的。 所以,五皇子其实才是皇上选择中的…… 可是为什么呢?五皇子并无大才,出身亦是平平,比之三皇子、四皇子皆不出彩。 江长兮突然就想到了一个词,韬光养晦。 好一个五皇子,好一个赵子傅,好一个帝王之心。江长兮只觉得背脊发凉。连屋中升起的暖炉都不能够温暖她阵阵发寒的心。 这处院落不亏是合寒未辞几人之力保护起来的,无论这一日夜临都城中如何混乱,皇宫如何血流成河,都没有影响到被保护在院落里的人。 江长兮坐在院中看天上的日升日落,月起月隐,当天空泛起鱼肚白时,胜利的钟鼓之声响彻整个临都。 这一场宫乱,就这么结束了。 大鸿天元二十九年春,帝之三子犯上作乱,逼宫造反。帝五子赵子傅率众勤王救驾,斩杀一众乱臣贼子于宣武殿前,活捉三皇子及其生母柳贵妃。 同年三月,柳贵妃自戕于寝宫中,三皇子饮鸩而亡,柳太后大受打击,自此缠绵病榻,于冬天薨逝。 同年九月,帝昭告天下,赐封五皇子赵子傅为太子,自太子加冠服礼后挪居东宫。同九月,四皇子于南境秘密起兵谋反,被南襄王寒未辞察觉后以雷霆手段打压,四皇子兵败,被押解回京看守。 时间一晃三年过,这是大鸿天元三十二年夏,大鸿、玄朗、大宛三国联军大破南疆百蛊阵,直逼南疆国都城下,南疆新王殉国,南疆王爷殷褚识为保南疆百姓向三国递上降书,自此成为三国附庸。 “看来我们是走不了了。”从三年前开始,江长兮的视力是越来越差了,如今只能勉强视物,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将南疆的降书看完,“都这个时候了,这个殷褚识还一点都不安分。”说什么成为三国附庸,却以国力衰弱为由向三国纳贡不一,这不是故意挑事吗。看来短时间内,这南境是别想太平了。 “不怕,如今有你在我身边,我将所向披靡。”寒未辞丢了她手中南疆递来的降书,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浑然不将殷褚识的不安好心放在心上。 “可我还等着你陪我解甲归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呢。”江长兮撇撇嘴,很不满殷褚识的搞事情。 “那就撂挑子不争了。玄朗和大宛要怎样就怎样好不好?”寒未辞没底线地哄着。 “不好。”江长兮没好气地推开他,“这是多少将士拼死拼活夺来的,就算对方是付星舟,这好处也是半点不能让的。”江长兮将寒未辞丢在地上的降书捡起来,塞回他的手里,将他推出营帐外,“快些去吧,好好谈判,不许敷衍。” “王妃有命,莫敢不从。”寒未辞十分正经地行了个军礼后,又拍拍她的头,“快进去吧,外面有风。等我回来。” “我等你回来。” 站在主营帐前,江长兮一脸温柔地目送寒未辞远去。 虽然很遗憾不能跟你一起解甲归田,去过闲云野鹤的逍遥生活,但一生还有很长,未来依旧有无限的可能,不是吗? 寒未辞,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