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辞欢》 云雁(一) http://.biquxs.info/

北辰星微,山河乱世。 前朝宣氏式微,大将军傅斐弑主篡权;宁远侯谢嘉起兵勤王诛杀乱党,与叛贼傅斐殊死相战三年,除逆贼卫河山。因王族宣氏一脉嗣绝,且宁远侯嫡妻为昭真女帝皇妹,故诸臣拥立宁远侯谢嘉为新君,一统河山,君临天下。 昔日巩卫宣氏王族的永安军投于新君,而传说中唯永安令主之名是从的永安暗卫却销声匿迹再无踪影。 二十年后,新君帝位稳固,而永安暗卫的故事早已成为传说。 熙熙攘攘的王都热闹非凡,达官贵人王侯将相,皆衣云锦缎袍,出入车马仆从相随。在城外百十余里,正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城中而来,为首之人便是天子宠臣宰相夏惇。 正此时林中惊箭迎面飞来,夏惇警惕虽偏身躲过暗箭,却见一人从天而降举剑朝他刺来;夏府仆从皆在防范着四面八方,待夏惇察觉时那剑尖已抵至他头顶,正是无比凶险。 只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刺客的剑却突然裂开碎成片片废铁。 路边的竹梢上站着一个美艳明媚的红衣女子,她盈盈而笑,青葱般的玉指上缠着细小的琴弦,正是方才将刺客的剑裂碎之物。 刺客与夏府仆从打斗起来,红衣女子轻笑着对夏惇说:“夏相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此时不该恋战,毕竟你们所有人加不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多谢姑娘指点。”夏惇朝红衣女子拱拱手,带着三五个仆从飞驰而去,待刺客解决了余下的仆从后,夏惇早已是不知所踪了。刺客欲追去,却发现双手都被琴弦缠上了,挣脱不得,而那红衣女子便是站在他身后嫣然一笑:“不知阁下是何人,竟与夏相有如此深仇大恨。” 他咬牙切齿:“夏惇卖主求荣,实乃无耻小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这些夏惇的走狗!” 红衣女子轻笑:“永安暗卫,宣锦欢。” “永安暗卫?”他听到红衣女子自报身份后大惊失色,“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永安暗卫竟也庇佑夏惇此人。若你当真为永安暗卫,只是污了永安暗卫的名。” “阁下有所不知,锦欢只是听命行事。义母东司主派锦欢潜入王都,寻找少主下落;若阁下此时行刺夏惇,恐怕要让王都又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对我们的计划不利。若锦欢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是西司主的人。”宣锦欢望着他淡淡道。 无奈被猜出了身份,他便回首点头:“在下颜淇,字景明,师从西司主宋淆。” 宣锦欢这才收了琴弦:“原来是宋师叔的弟子,失敬了。” 昔日永安暗卫分为四司,曾也相互协助一同共事。但自二十年前主上遇害,宣氏也被谢氏取而代之,永安令后继无人,便自动封印于永安地宫;永安暗卫群龙无主,四位司主因意见不一产生分歧,最后各奔东西,各自主事,只剩下东司主和南司主楚宁留于永安。 宣锦欢的义母东司主,永安暗卫只知她姓宣,是宣氏一族的后人,此外无人知她真实身份,更无人见过其真容。 颜淇想起刚才宣锦欢说她来王都的缘由,觉得奇怪:“你说,东司主派你来王都寻找少主?那少主又是何人?”永安暗卫尊宣氏一族为主,这十几年来却从不知还有一位少主的存在。 “主上曾诞下一公主,二十多年前在乱战中失踪。前段时间义母察觉永安地宫有异,入地宫探看,发觉永安令有觉醒之势;义母猜测应是少主仍在世,并已与永安令完成契约。义母以星盘窥测,少主身处王都;故义母派锦欢来到王都,找到少主带她回永安地宫,开启封印,成为永安令主。”宣锦欢解释道。 因为颜淇同为永安暗卫,宣锦欢才会告诉他这些事情。 不过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颜淇表情僵硬了许久,才艰难的说道:“这可无异于大海捞针啊!你们东司主就只告诉你,少主人在王都,别的都没告知于你?”就按照这样寻人,如果还能找得到那个人,那简直就是奇迹了。 “其余的事情,义母也并不知晓。但锦欢相信先主在天有灵,定会护佑少主归来。”宣锦欢心中有主意,但不便对颜淇多说,只道,“方才阻止颜师兄对夏惇动手,还有一个缘由;锦欢在王都暗中调查,少主的下落兴许正与那夏惇有关。夏惇昔日本为永安军大将,却卖主求荣做下不耻之事,诚然该死;但是想要杀他的人不少,何必脏了我们的手。其中因果,不知颜师兄觉得对否?” 颜淇想了想便点头:“锦欢师妹所言在理。只是,那夏惇现在可是皇帝的心腹,位居宰相高位;就算想杀他的人数不胜数,可真正敢动手的人却未必有。” 宣锦欢胸有成竹的轻笑道:“那是从前,却不是往后。王都的天要变了,有的人未必能安居高位。”她心情似是不错,把玩着缠绕在指间的琴弦,心中想到了很多事情。 刚才她还落了一根琴弦在夏惇手中,不过那是她刻意为之。 她的琴名唤“云雁”,琴弦细小软韧,与她很是相宜;宣锦欢自小修习琴乐,正是以此杀人于无形,琴音更是夺命音。 相信如果夏惇细查,很是轻易就能查出那根琴弦出自于云雁琴。 在她来王都前夕,宣司主特意叮嘱过她,在王都切记留意一个人,若可以应再襄助他一二。那人是当朝天子的二皇子谢岚,其生母为天子嫡妻宣氏;元后宣氏即为前朝仪兴公主,只可惜她在十五年前生育二皇女元华公主时难产身亡,只留下一对年幼的儿女,很是可怜。 对于这位皇后的亡故,当时倒有不少流言,说的无外乎是过河拆桥鸟尽弓藏之事;当年今上能那么顺利的登基为帝,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他的嫡妻是宣氏公主,结果尘埃落定之后没多久宣后便薨逝了,其中有多少猫腻恐怕也就只有皇帝知道了。 二皇子谢岚已被赐婚,准皇子妃便是夏惇之女夏昕。 云雁(二) http://.biquxs.info/

王都有一奇楼,名曰“云雁阁”,座落于热闹市集,做的是天南海北生意。 旁人所知的云雁阁是一个江湖人云集之地,也是一个民间驿递;只要有足够的银钱和一个地点人名,云雁阁便能把信或物件送到目的地。 云雁,本就是传信之使。 但云雁阁其实也是永安暗卫在王都的一个落脚点,在宣锦欢进京后便是由她打理。 在宣锦欢与颜景明相见后的第三天,云雁阁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拿着云雁琴弦提出要见云雁阁的主人。 彼时宣锦欢正在阁楼上临窗抚琴,听闻下属的禀报,便知她等待的人来了。 一会儿便见下属带着一蓝衣公子进来,他看起来尚是年少,但举手投足间自有贵气;宣锦欢知他身份,即示意他坐下,执盏斟了一杯茶递到谢岚面前,浅浅笑道:“不知贵客驾临,小女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岚不请自来,叨扰姑娘了。”谢岚温和道。 “二殿下亲临,可令寒门蓬荜生辉。”宣锦欢依然笑着。 谢岚便取出那根琴弦摆在宣锦欢面前,说:“我今日前来,主要是感谢姑娘的大恩;三天前夏相在城外林中遇刺,幸得姑娘相救,方能脱险。”谢岚是夏惇的准女婿,这是王都之内无人不知的事实;现在谢岚代夏相来致谢,就表明了谢岚是对他未来岳丈一家很是重视,甚至有几分拉拢之意。 宣锦欢并不跟谢岚绕弯子,就直接说:“不瞒二殿下所说,小女救夏相实是有所图的。” “姑娘直爽,愿闻其详。”谢岚没想到宣锦欢会这样说,愣了下后就道。 “小女宣锦欢,自永安而来。锦欢虽为女儿身,但也想有一番作为;恰故人传语,锦欢唯愿襄助二殿下以成大事。”宣锦欢面色不改的望着谢岚说。 只是这话已让谢岚神色大变,兴许是怀疑起这个女子有可能是她的父皇又或哪位皇子派来的,细细思量了一番,突然想起:“姑娘姓宣?从永安而来?”他毕竟是宣后之子,虽然宣后早亡,但他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宣锦欢明言:“锦欢本为孤女,被义母收养,从义母之姓。义母宣氏,为永安暗卫东司主。”她敢把宣司主的身份透露与谢岚,其实也是宣司主的意思;为防谢岚不信,宣锦欢取出她随身携带的永安暗卫令牌给谢岚看。 “永安暗卫?”谢岚惊异,“我还以为,永安暗卫只是一个传说。” 宣锦欢轻笑,到如今这世间又有谁人不是将永安暗卫当作一个前朝的传说呢。 话已至此,谢岚哪还不明:“所以,宣姑娘也是永安暗卫?是永安暗卫让姑娘来襄助我的?”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宣锦欢都是以点头回之,他又疑惑,“本王从未与永安暗卫有过往来,缘何就能让姑娘不远千里而来襄助本王?” 宣锦欢也并不知为何义母如何安排,只能揣测道:“二殿下的母亲先皇后,亦是前朝仪兴公主。” “本王的母后早已在十五年前薨逝了。”想起母亲,谢岚眸色黯淡了几分。 宣锦欢只是温婉的望着谢岚,不说话。 谢岚许久才摇摇头道:“永安暗卫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并无意大位,便只能辜负宣姑娘的美意了。” 对于宣锦欢来说,这是她听过最大的笑话,谢岚竟然说他无意大位。 宣锦欢从永安来到王都,也是听说过朝堂之上的风风雨雨;皇子们逐渐长大,帝位之争如火如荼。 这场储位之争,最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就是二皇子谢岚;他是宣后所出的嫡子,即使他无心帝位也要被其他皇子后妃视作除之而后快的肉中刺拦路石,而且朝中的宣氏旧臣也会迫使着他不得不卷入这场斗争中。 宣锦欢便笑笑:“有一句话,锦欢却不知是否当问。坐以待毙和拼死一搏,不知二殿下愿意选哪一个?拼死一搏还能有一线生机,但若坐以待毙便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宣姑娘实在是太看得起谢某了。”谢岚苦笑,语气也不免有几分自哀自怨,“我母后早亡,父皇更是不待见我。我空有一个嫡皇子之名罢了,又拿什么来争?” 对于谢岚的处境,宣锦欢也是曾有耳闻,原来都是真的;谢岚的情形确实很是棘手,但她毕竟也答应了义母,万万没有见难而退的道理。 何况,诚如颜淇师兄所言,她来到王都寻找少主无异于大海捞针,如果可以的话就必须要得到高位者的帮助;相对而言谢岚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相互交换条件的筹码。 宣锦欢敛去眼中的算计,然后抬头微笑望着谢岚说道:“所以若二殿下相信锦欢,锦欢愿为二殿下出谋划策。” “宣姑娘又如何让本王相信你?”谢岚亦是直视着宣锦欢明亮的眼眸问。 “不是让二殿下相信锦欢,而是相信永安暗卫。”宣锦欢不急不缓的说,“锦欢不才,只要二殿下给锦欢半个月的时间,锦欢可送给殿下一份大礼,还望殿下笑纳。” 听她说得如此确信,谢岚将信将疑:“那半月之后本王再来,静候姑娘佳音。” 宣锦欢点点头:“锦欢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两人商定之后,宣锦欢就唤了下属来客客气气的把谢岚送出去;她临窗而立望着下面人来人往,东司主派来协助她成事的主事伊谣才过来询问:“锦欢姑娘,二殿下可信否?” “若二殿下如此轻信于我们,才令我觉得不安。”宣锦欢一边说着一边捻起伊谣先前交给她的东西,是一封函书,函书上主人家的名字正是当朝大将军朱奂钐,“伊姐姐,若我没记错,这位朱大将军从前似乎也是永安军的将领。” 伊谣垂首应说:“朱将军是前永安军中唯一还与永安暗卫保持联系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难怪了。 永安暗卫已是二十年未涉足王都,如今她一来这位朱将军就遣人送来这函书,应当是义母早已向他透露过消息了。 云雁(三) http://.biquxs.info/

宣锦欢正和伊谣在楼上谈着当朝大将军朱奂钐的事情,突然她看到大街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细心多看了几眼,那的确是二皇子谢岚。 刚刚谢岚从云雁阁出来,从这里经过亦是正常,只是那个与谢岚说话的女子又是何人。 那女子衣着不俗,身边又有两侍女相随,应是名门贵女;见她举止温雅,面若桃花,倒真是个妙人儿。 谢岚与那女子攀谈许久,言笑晏晏,似是早已相识,不过并未有逾矩行为。 只是谢岚告辞而去后,那女子立刻褪去刚才的温婉模样露出很是不屑厌恶的神色。 “这王都的姑娘可真是妙,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宣锦欢嘲讽道。 “方才那姑娘,好似就是夏府的姑娘夏昕。”伊谣出言说。 夏昕?那不就是谢岚未过门的妻子,未来的二皇子妃吗? 如果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但偏偏那是已与谢岚许下婚约的女子,就让她不得不多注意一下了。 宣锦欢回头与伊谣吩咐道:“伊谣姐,你让人去查查这个夏姑娘。” “是。”伊谣应下。 云雁阁的人做事很快,到下午伊谣就带着消息回来了:“锦欢姑娘,这就是夏昕的全部信息。如姑娘所料,这个夏姑娘的确很是有趣。” 宣锦欢翻开看了看,就觉得自己也是活久见了。 谢岚和夏昕的婚约是宣皇后和夏夫人在十几年前就定下的,那个时候谢岚和夏昕都还年幼。但是后来宣皇后和夏夫人相继离世,她们为儿女定下的一纸婚约也就只剩下一纸婚约了。 如今朝堂形势大变,夏惇就并不愿意让唯一的女儿嫁给谢岚;而夏昕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是凤命,只想嫁给未来的天子,对早已失宠的二皇子当然也很是看不起。现在夏氏父女就想要退掉与谢岚的婚约,另做打算。 很可惜谢岚并不知道那夏氏父女的谋算,还把夏惇当作未来的岳父,对那夏昕也是当作未来的妻子一般。 “锦欢姑娘,我们要不要把这夏家父女的事情透露给二皇子?”伊谣问宣锦欢的意见。 宣锦欢想了想就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已有打算。”她现在若贸然告诉谢岚,他不但不会相信恐怕还要以为她故意挑拨离间他与夏家的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夏氏父女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她把情报折好,重新递给伊谣。 伊谣想起了什么又问她:“锦欢姑娘,伊谣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司主虽是嘱咐姑娘襄助二皇子,但我们来到王都的首要任务是寻找少主。如今姑娘已成功和二皇子见了面,但是少主······人海茫茫,我们又该如何寻找,总不能把整个王都双十年华的女子都带到永安,逐一排查吧?”而且说不定他们少主早已在王都嫁为人妇,生儿育女了。 宣锦欢听着伊谣的话,觉得着实好笑:“自然不能这样。南司主楚宁师叔那边也已经派了人来王都暗查;二十年前傅贼逼宫,先主诞下少主后就交托给皇妹仪嘉长公主和御前女官夏若芙带出皇宫,此次楚宁师叔派来暗查的人正是当年夏女官的女儿。少主在乱军中被人劫走,仪嘉长公主也在战祸中失踪;过了这么多年,就算当年还有什么线索如今也荡然无存了。不过离开永安前义母交给我一块玉石,义母在里面封印了她的一滴血,若遇见血脉相近之人玉石则会有感应;义母亦是宣氏女,有此玉石相随,若在路上遇见少主,便可知晓了。” 本来她听义母这样说,还是将信将疑的,只不过方才试了一下,发觉的确如此。 方才与谢岚相谈时,她就能感受到藏在她衣下的那枚玉石发烫。 谢岚的母亲宣皇后乃女帝之妹,论血脉应当是相近的,故而这枚玉石也是当真管用。 只是如此,宣锦欢又不由想起,那她义母宣司主在前朝又是什么身份,想来最不济也应当是亲近的旁系血脉。 何况就算有这块玉石在,想要找到少主也真的得要靠缘分了。 宣锦欢轻轻抚摸着那枚乳白泛红的玉石,若有所思。 “那,锦欢姑娘,我们还要不要去朱将军府上?”伊谣又想起今天早上还没谈完的有关于大将军朱奂钐的事情,遂问道。 “不必了,朱将军那边,已经有人去商谈了。”宣锦欢摇摇头。 伊谣惊异,永安暗卫在王都这边的人都是由她调派的,但是她却并未听说宣锦欢有从云雁阁派人出去和朱奂钐会面。 她正欲问,就听见宣锦欢又道:“楚宁师叔派来的人,比我们合适。” 伊谣想起方才宣锦欢说南司主派来的人是前朝夏女官的女儿,但是她却并未听说过夏若芙还有女儿,觉得稀奇:“却不知那夏女官的姑娘是何许人物?那朱奂钐将军昔日可也是叱诧风云的人物。” “夏女官的女儿从小是在陵阳朱家抚养,托的便是朱奂钐将军侄女的身份,名唤朱菀青。去载年初,朱奂钐将军便将菀青姑娘接到王都来了,后来送到了宫中当了公主的教习女官。”宣锦欢轻声说道,显然对于朱奂钐这边的情形很是清楚,“王都是个是非之地,四处耳目众多,做事难免要慎之又慎。我们若与朱将军相见,以朱将军的身份,难免要打草惊蛇;而如今菀青姑娘休沐时便居于朱将军府上,她与将军接触自然比我们方便。” 她真正要见的人不是朱奂钐,而应该是朱菀青。 突然听见下面大街传来欢呼声与呐喊声,望去便见班师回朝的军队整齐划一的入城,两边百姓皆欢呼雀跃,很是壮观浩瀚。 而为首领军的将军,是一甚为年轻的将军,看上去不过二十,骑着高头大马佩长剑举弯弓,英姿飒爽威武非凡。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朱奂钐的长子朱既明。 宣锦欢似笑非笑的与伊谣道:“不过这朱将军亦是教子有方,看这小朱将军也是年少有为,想来日后定成大器。” 伊谣明白宣锦欢的意思,亦笑着说:“朱将军一向是个明白人,姑娘不必担心。” 云雁(四) http://.biquxs.info/

成纪二十年,大将军朱奂钐之子朱既明击败胡戎进犯,封为奉天将军,赐婚皇长女光华公主谢则希。 谢岚已经在宫外建府,从前朝正准备出宫回府,就听闻了长姐被赐婚的消息。 光华公主生母为燕夫人,但自幼在太后膝下长大;而自幼丧母的谢岚亦是被太后养在身边,故而姐弟感情亲厚。 谢岚特地去后宫拜会,正在梳妆打扮的谢则希听闻弟弟来了,才从内室迎出来:“云辞,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谢岚拱手行礼,笑道:“听闻长姐大喜,臣弟故来祝贺。” “你既是来祝贺的,却是空手而来,本公主可不信。”谢则希轻笑一声;宫人呈上茶水,谢岚正要伸手去拿,却被谢则希拦住了,“本公主的茶可不是白给你喝的。” 谢岚连忙道:“长姐若要什么,只要云辞有的,定呈于长姐面前。” 谢则希掩唇:“如此勉强之言,倒似本公主逼迫于你。我只疑惑,都言那小朱将军少年英才,你可见过?” 谢岚看见谢则希双颊微红,便轻笑着说:“长姐尽可放心。” “待日后出阁,不必拘于这宫中,倒也不错。”谢则希想了想便点点头,又叮嘱谢岚道,“况且你也在宫外,若有什么委屈,便过去与我说说;我们姐弟也有个伴。” 谢岚听了便笑,长姐这话听着有趣,但他也是欢喜。 他如今长大了,不能随便进出后宫,与长姐相见的日子也甚少;如今长姐得良婿,他这个做弟弟的也是为长姐欢喜。只是朱家是将门之家,朱既明又是大将军朱奂钐之子,大将军在朝中亦是位高权重;想来无论哪位皇子与朱家走得太近都要遭到猜忌的,何况皇长子谢浚才是光华公主的亲兄弟。 谢岚正同谢则希说了一会儿话,燕夫人身边的冯掌言就过来了,请示谢则希关于大婚事宜。说是请示,其实不过是燕夫人安排好了一切然后让冯掌言来与谢则希说一声罢了;毕竟谢则希有她的生母为她安排着,且自从宣皇后薨逝后执掌后宫大权的便是燕夫人,哪怕谢则希与燕夫人并不甚亲近,但燕夫人也不会亏待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听闻冯掌言过来,谢岚便借口告辞。 “云辞,你且慢,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谢则希忙拦过谢岚,急急问,“你可见过那夏家姑娘?就是夏相的女儿,你未来的王妃。” “有过几面之缘,夏家姑娘,很好。”谢岚想起夏昕,不由浮起一丝笑意。 谢则希却欲言又止,然后才勉强的笑笑:“既然你觉得好,那就好。” 虽然谢则希这样说,但谢岚还是看得出来长姐似乎还想说什么,就道:“长姐不妨直言,可是,和夏姑娘有关?” 谢则希垂首,点点头:“也算是吧。我虽身处深宫,但也有听说过一些传言。那夏相,似乎对这门婚事颇有不愿,看着或许是想成为未来的国丈。” 其实这样的话,谢岚必然也是听过的,只是如今这话是从长姐口中所出的,又不一样。 他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流言之话,岂能当真?况且,夏相是夏相,夏姑娘是夏姑娘,这毕竟是不一样的。” “我只是担心你要受委屈了。”谢则希感慨,“不过若你真喜欢那夏姑娘,我这个做长姐的也只能是祝愿你们了。想来过不了多久,父皇便会下明旨为你们赐婚;希望这个夏姑娘真的是个好姑娘。” 谢岚便谢过了长姐。 这时冯掌言进来,见谢岚在此有些惊异,便谨然行礼:“奴拜见二殿下,拜见光华公主。” “长姐,我便先回去了。”谢岚向谢则希辞礼,然后退出殿中。 冯掌言待谢岚离开后才向谢则希进言:“公主殿下,您与二殿下虽为姐弟,但毕竟男女大防,私下相见还是少些为好。” 这话虽是出自于冯掌言之口,但谢则希知道这是她母妃的意思;她母妃可最见不得她和二弟来往密切,觉得她的心都要偏到二弟身上去了。 不过谢则希也不愿直接违逆燕夫人的话,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只道:“本公主明白该怎么做。” 见此冯掌言也不好多说,就先拿出单子呈上:“按着规矩,礼部为公主大婚准备仪仗。除却规矩上的礼乐金银,还有夫人为公主准备的嫁妆,以及后宫娘娘的添妆。夫人就只有公主一个女儿,一向都是疼公主的。”最后这句话是冯掌言思索了一下又加上的。 谢则希略看了一眼单子,就递回给冯掌言:“劳母妃为本公主费心了;冯掌言稍候,待本公主换了衣服就过去向母妃拜谢。” 看见谢则希进了内室,冯掌言心里有些叹息。光华公主与燕夫人虽为母女,却比其他皇子公主与夫人都还要疏远,这也让她们这些做奴仆的揪心;本来燕夫人还为光华公主得了良婿而欢喜,觉得以后朱将军定会作为大皇子的助力,只是现在看来却未必能让夫人如愿。 光华公主和朱既明将军的大婚定在二月二花朝节,也正是万芳朝盛的好日子。 作为皇帝的长女,朱既明将军又是功臣名将,他们的大婚自是极尽隆重。 如今四处皆在为公主大婚做着准备,王都喜气洋洋一片。 关于这位公主的事,云雁阁已经把一切情况都放在宣锦欢案前。 看过之后宣锦欢就觉得这位公主很是有趣。 当今圣上有四子三女,分别由四位嫔妃所生。燕夫人生皇长子谢浚和皇长女光华公主谢则希,宣皇后生皇次子谢岚和皇次女元华公主谢则容,宁姬生皇三子谢烨,楚夫人生皇四子谢璇和皇三女昭华公主谢信芳。 宣锦欢理清了这些皇子公主的身份地位,就觉得谢岚的对手都挺不一般。 燕夫人是最受皇帝宠信的妃嫔,而楚夫人却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还有那宁姬也是出身世族的。相比起来,谢岚也就只是嫡子而已,而且还是一个受皇帝忌惮的嫡子。 而那份资料中明确写到,燕夫人所出的皇长女光华公主与谢岚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最为深厚,比同为宣皇后所出的元华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雁(五) http://.biquxs.info/

当今圣上的宠妃楚夫人,是一个很具传奇色彩的女子。 据说楚夫人倾国倾城,令圣上一见倾心,入宫即封以仅次于皇后的夫人之位。但是楚夫人深居深宫,宫宴之上皆以轻纱掩面,从未以真面目示人。 楚夫人出身于徽州楚氏旁系,二十年前是宣后亲自到徽州将其带到王都,也是徽州楚氏送给新皇的礼物。 徽州楚氏,宣锦欢对于这个家族很是熟悉,南司主楚宁师叔便是徽州楚氏的嫡系女儿。 而且徽州楚氏与前朝宣氏一族为世代姻亲,先主的母后景穆皇后楚氏即为徽州楚氏女。 “表面上皇帝一直在培育皇长子谢浚,似乎有意将他推上太子之位,实际上是将谢浚当成箭靶子;背地里皇帝真正在意的是年仅十四岁的皇四子谢璇。”伊谣告诉宣锦欢。 宣锦欢觉得这故事挺稀奇的,问:“只不知这四皇子有何出众之处?” 伊谣嗤笑:“他是楚夫人所出的唯一皇子,这个理由就足够了。皇帝其实最喜欢的儿女还并不是四皇子,而是三皇女昭华公主,他不止一次说若昭华公主为男儿身,必有储君;不过我揣摩着,若那皇帝真的那么喜爱昭华公主,便是立她为储君亦是无妨。” 依宣锦欢看来,伊谣这样想也没有错,只不过皇帝可不是这样想的。 卷入储位之争,若成功即君临天下,若失败则万劫不复;但这只是对于普通皇子而言的,可是作为皇帝嫡子,就算毫无登临大统之意,待新皇登基后也必是要被人处处针对的活靶子。 总之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对谢岚都是很不利。 不够眼下的事情,她答应会在半月后送给谢岚一份礼物,明天便是约定之日,谢岚应该会再来云雁阁;而她谋划的事情,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今夜是元宵灯会,王都必然热闹非凡,但是热闹的地方却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 宣锦欢抚弄着琴,琴弦纤细,音如空谷传响,很是愉人;一曲终毕,她进屋里换了大红色的衣裙,准备今晚元宵佳节去见一个人,也顺便看一下这天子脚下的热闹。 她问伊谣要不要一同去,伊谣想了想就摇头:“姑娘,我还是不去了。” 宣锦欢点点头,也没再勉强。 元宵佳节,王都的姑娘都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结伴去赏灯游玩;二八年华的少女们大多喜欢鲜艳的衣裙,只是这大红色却真没有多少人敢穿。虽说人靠衣装,但衣服也是挑人的,如此明艳的颜色,稍不留意就显得如花似玉的姑娘好似老气横秋的妇人。 宣锦欢一身红裙,却显得娇艳明媚,灿若繁花。 夜幕降临时,王都一片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在灯会逛了一会儿,宣锦欢就进了天然居,这是王都最有名的食肆。二楼屏风后端坐着一女子,衣着清雅,如芙蓉般清澈出尘。 “朱姑娘。”宣锦欢走到女子对面坐下,含笑轻声唤道。 “宣姑娘?”朱菀青看见宣锦欢时愣了一下,随即莞尔。 宣锦欢取出一封信放到朱菀青面前,旋即说:“锦欢初到王都,对于王都的许多事情尚未熟悉,还望朱姑娘照看一二。” 朱菀青飞快的收好了信,唇角的笑意恰到好处:“宣姑娘这说的哪里话,本是同门师姐妹,何必如此客气。” 宣锦欢也便顺着她的话接言:“既是师姐如此说,锦欢也就不客气了。” 朱菀清想了想又问起:“师妹从永安而来,可有见过我的母亲?”她自小在朱家长大,与母亲聚少离多,而自从来到王都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母亲见过面了;如今见到一个从永安而来的人,不免忧心。 “师姐放心,夏姨一切安好。”宣锦欢轻声道。 其实永安暗卫的人都知道朱菀青是夏若芙的女儿,但却无人知晓其生父为何人;夏若芙在前朝时为女帝最宠信的御前尚仪女官,自小入宫,少与外男接触,只不知为何竟会怀孕生下一个女儿。 只是宣锦欢从前在永安时却曾无意中听到义母说起,好似朱菀青的身世和王都某位高官有关。 因怕隔墙有耳,宣锦欢和朱菀青并不敢多说什么,只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讲,然后再约下月初一去鸿福寺上香,另议诸事。 临走之前,朱菀青也交给宣锦欢一封信,信中的内容想必便是宣锦欢想要知道的事了。 “锦欢便谢过师姐了。”宣锦欢接过了那封,便回头笑道。 别过朱菀青,宣锦欢依然百般无聊的去逛着灯会;其实本来她是不甚喜欢这样的热闹,不过是因为一会儿她安排的好戏尚未上演,才不得不在灯会上流连。 突然她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专注于小摊上的有趣玩意,挑挑拣拣。 “二殿下。”宣锦欢虽不知本该在宫宴上的谢岚为何出现在这里,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上前轻声唤道。 谢岚似乎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来者是宣锦欢才逐渐缓了神:“宣姑娘。” 宣锦欢看见谢岚所挑选的荷包珠钗一类皆为女子所用之物,便知道谢岚这是要送给谁的,看破也不说破;倒是谢岚看了半天依然纠结,正好宣锦欢撞上来了,就干脆问她:“宣姑娘,不知以你们姑娘看来,这两枚荷包,觉得哪一只更为绝妙?” “宫中的荷包金丝银线,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比这街边摊贩的更为精巧别致,如何这普通荷包就让二殿下更为上心了?”宣锦欢故意道。 谢岚竟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意,低头看着那两枚荷包不应答。 宣锦欢知道谢岚必然是要送给那夏姑娘的,便说:“二殿下对夏姑娘还真是情真意切。” 谢岚笑笑:“上次夏昕姑娘曾赠与我一荷包,是她亲手所绣的;我也想送些东西给她,所以想亲自挑选好的,也希望她能够喜欢。”他拿给那据说是夏昕亲手所绣的荷包给宣锦欢看,这行为反而有些像是炫耀的意思。 本来宣锦欢还觉得夏昕竟然会送东西给谢岚,真是奇怪的事,看着她上次的神情应是狠厌烦谢岚才对;只是现在看到这荷包她才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这荷包她见过一模一样的,就在南街的织华阁,就连上面的小字都相同;莫不是这夏昕一边哄着谢岚一边背地里与其他皇子接触,只是她这又把谢岚当成什么了。 云雁(六) http://.biquxs.info/

宣锦欢邀请谢岚留下来看一场热闹,谢岚听了饶有兴趣,就应下了。 两人站在河边的望台,看着河中荡漾的花灯,照亮了清波微漾的水面。 “我听说兵部尚书向瑞的夫人,是镇国公的妹妹。”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宣锦欢轻笑一身就偏过头望了一眼谢岚,说道,“向家和燕家这姻亲关系,应当是挺牢固的。”她所提到的镇国公,正是太后的亲侄儿、燕夫人的长兄,镇国公燕桓;燕夫人虽然并非燕氏嫡女,但毕竟有燕氏血脉,如今燕氏也是皇长子谢浚的得力助手。 谢岚不明宣锦欢为何突然提起他,便点点头:“向大人与其夫人燕氏夫妻感情很好,镇国公对向大人也是多有扶持。如今向瑞唯一的儿子向斌已与镇国公的幼女许下婚约,两家应要结为秦晋之好。” 听闻燕向两家这样的关系,宣锦欢明了。如此看来,拿向家开刀确实是最好不过了。 琼花树下落英缤纷,清风拂面,带来一阵沁香。 河对面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遥遥只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是如何情形。 宣锦欢心知肚明。王都从来都是藏不住事的,更何况还是在元宵灯会人多嘴杂之地;想来不到半刻钟,这故事就会漫天飞舞,到时候就算那位向大人想要遮掩也是藏不住了。 “不知宣姑娘准备的,是一台怎样的好戏?”谢岚似笑非笑的问宣锦欢。 “殿下莫要心急,再等等,不就知道了吗?”宣锦欢眸中染上几分笑意。 河岸上很快就有一群府丁匆匆赶来驱散了围观诸人,应是向府的人;他们这边才看到竟是一群披麻戴孝之人围在一起,不知是在做什么。 谢岚觉得奇怪:“他们,那是做什么?” 宣锦欢悠悠说道:“上个月,向瑞之子向斌途经路州河县,醉酒调戏了一良家妇人,那妇人的丈夫为救妻竟被向斌打死了。向夫人疼爱儿子,派人给了那人家一百两银子,想要以此了事;如今那人家上京来告御状了,要为死者讨回公道。” 本来这事听来已经不算是什么事了,京中有些高官子弟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寻常老百姓哪敢跟官府大人作对,更何况还有银子,也就无人敢出声了。 “他们竟然真敢进京来告御状?”谢岚很是吃惊。 “从路州到王都这一路上,那向夫人爱子心切,可是派了不少人去暗中拦截围堵刺杀。其实当时那死者家人拿了向夫人给的银两,本已是打算就此结束的;不过恰好这件事情让我属下的人知道了,还查到了一些东西,正好可以利用此事来对付向瑞。这一路上是云雁阁的人暗中护送他们上京的。”宣锦欢轻声说道。 谢岚想了想,就皱起眉摇头:“就凭这样,其实对向瑞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实际性的影响。” 宣锦欢胸有成竹:“死者的名字叫向斓。” 在兵部尚书向瑞尚未发迹之前,在老家已是娶妻生子,儿子的名字就是叫向斓。后来因为兵祸,向瑞被拉去当了兵,后来得了镇国公的赏识,出人头地;只是他再回到老家寻他妻儿时,村子已经变成一座空村了。向瑞以为家中妻儿早已在乱世中亡故了,于是娶了镇国公的妹妹为妻。 据说向瑞对他先时的妻儿也一直未曾忘记,府中依然供奉牌位,先妻依然是嫡妻之位。 而那被向斌打死的人向斓,就是向瑞先时的儿子。 这事不管结果怎么样,放在王都也算得上是一出好戏了。 向瑞是镇国公的人,那自然也是拥护皇长子谢浚的;而宫中府中那些投靠了楚夫人和四皇子的人见到向尚书遭遇如此之事,指不定如何欢喜,再由皇帝的宠臣在皇帝耳边添油加醋的说上几句,有些事情就算没有也能变成事实了。 况且,有的时候就算向尚书不以为意,但也抵不过京中的流言蜚语。 于是很快便有人把向尚书的事编成了说书,讲的是向瑞为攀龙附凤不惜抛妻弃,如今还纵子行凶杀人灭口的故事;虽然真相并不是这样,但普通老百姓又不知道,自然也就轻易相信了这说书之言。 总之是现在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上至朝野下到乡野都让人谈论得津津乐道。 死者向斌的母亲妻子抬着死者的尸首在大理寺前击鼓鸣冤,大理寺前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议论纷纷,都说这兵部尚书向瑞可真不是东西。 最后的结果是向斌被抓了,爱子心切的向夫人进宫向她得宠的姐姐燕夫人求助,谁知燕夫人直接称病不见向夫人,让人送向夫人回去;镇国公虽然有心干涉,但毕竟不好太明目张胆,但向夫人这几日就呆在燕家整日哭哭啼啼的也让他很是烦闷。 而向瑞在朝中以旧疾复发为名辞官,请求告老还乡种田务农。 向瑞辞官后,原兵部侍郎则成为新任兵部尚书;这位宋大人和楚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算是四皇子谢璇的人。 大皇子以及燕家的人见此形势,就不免疑心此事是楚家的人在背后搞的鬼。按照发生这件事情谁是最大受益者来判定,好像还真就像是楚家的人干的;不然的话,那向瑞发妻为何十几年来都未曾上京来寻亲,直到儿子被人打死了才突然想起了原来现在的兵部尚书就是自己多年未见的丈夫,然后抬着儿子的尸首躲过向夫人的重重围堵上京来告御状。 经此一事,燕氏和楚氏定成对敌,以前还能努力维系着的那一点面子情分,如今也荡然无存了。 楚家人倒还不觉得冤,这种天掉馅饼砸中自己的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好事;而且那向斓的确是向瑞的儿子,他是的确是被向斌打死的,向瑞辞官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如果不是向家教子无方也不至于出了这样的事情,说到底也就是他们自己作的孽罢了。 等到闹得轰轰烈烈的向瑞一事结束后,也已经是正月下旬了。 鸿福(一) http://.biquxs.info/

鸿鹄高飞,喜鹊报喜。 宣锦欢觉得心情还算不错,弹奏着高山流水之调,听见谢岚进来的脚步声时才拨了滑调。 “宣姑娘的琴艺果然也是一绝。”谢岚赞叹道。 “二殿下谬论了,锦欢这不过雕虫小技而已。”宣锦欢嫣然笑道,见谢岚在对面坐下后就给他斟茶,“向瑞尚书一事,不知二殿下可还满意。向瑞是镇国公的殷勤,也算是大皇子的左膀右臂;如今向瑞出事,无异于断其一臂。” 谢岚认同,但又不解:“只是向尚书辞官后,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是楚家亲戚。” 宣锦欢轻笑:“兵部尚书辞官,兵部侍郎顶替,这也是很寻常的事。更何况,宋大人是楚家亲戚这件事情,不也是尽人皆知吗!只怕陛下还是很满意向尚书的请辞,免得皇长子一家独大了;顺便再为他心仪的四皇子培养势力,为将来做准备。”想了想他又问谢岚,“我若没记错的话,据说大皇子和四皇子自小感情很好。” 谢岚点点头:“毓明出生后,因为楚夫人身体不好,只让乳母看顾着,大皇兄便时照看毓明。毓明的武功还是大皇兄教的,确实一直感情很好。” 关于谢浚和谢璇的事情,宣锦欢是从朱菀青的信中讲述知道的。 谢浚因是长子,入朝后多受群臣拥护,确有争储之心;而谢璇却从小只想做上阵杀敌的大将军,开疆拓土巩卫国都,并无为帝之愿,完全就是被他的父皇母妃还有母族楚氏赶鸭子上架的。所以尽管到了现在储位之争的时候,谢浚和谢璇兄弟感情依然很好。 果然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而且谢家怪事也特别多。 但是从古至今为了皇位而反目成仇的兄弟数不胜数,毕竟兄弟情这种东西可不靠谱。 如果有一天谢浚的势力都被楚家的人取代了,他们还能如此兄弟情深,那才稀奇。 不管怎么说,先让谢浚和谢璇起内讧,到时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皇兄身边有一高人,只知人称海一先生,很是厉害。”谢岚想起此事,觉得应该告诉宣锦欢。 只是听到海一先生这个称号时,宣锦欢微微愣了愣。 云雁阁在探知诸皇子情况时,根本就没有提到有海一先生的存在。 而且海一先生这个名号,她隐约记得在永安的一本札记中见到过;札记中说海一先生是一个武艺高强足智多谋之人,在三十年前前朝的永定之乱时横空出世,救驾有功,在叛乱平定后又悄然离去,女帝曾多次派人寻找其踪迹,皆无所得。 只是不知道这个海一先生和札记中所记载的海一先生是否为同一个人,若是同一人,那为何这位隐世了三十年的高人却突然出世襄助谢浚。 宣锦欢思索了一下,然后问谢岚:“二殿下可曾见过这海一先生?” 谢岚皱了下眉就摇头:“未曾。大皇兄把那高人藏得很是严实,只是有一次无意中在燕夫人的长乐宫外听到大皇兄和他信任的属下相谈,就提到了此人。宣姑娘,这可有何不妥?” “也许和前朝的一些事情有关。”宣锦欢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有些勉强的笑道,“若真是海一先生,那便是真的大事;我必得写信回永安向义母求询一二。也谢二殿下告知于锦欢。” 看见宣锦欢如此神色,谢岚便已经猜到那海一先生的身份不那么简单。 与谢岚说话时宣锦欢无意中看到伊谣站在帘子外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神色欲言又止,然后默然退出去。宣锦欢站起来,一直被她小心藏在衣服里的玉石就在此时突然掉出来,正好落在谢岚勉强。 那块玉石应是感受到谢岚来自于母亲的宣氏血脉,通体变红发烫。 这在谢岚看来就觉得很是稀奇,伸手想要去触碰那玉石:“宣姑娘,这是何物?” “这是天元玉。在天元玉中封入精血,当血脉相近之人靠近就会变红发烫。”宣锦欢解释道。 谢岚这才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玉石,很好奇:“血脉相近之人?我,和你?”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宣锦欢,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宣锦欢苦笑着摇头:“殿下误会了。这玉石中封印的是我义母的精血;我义母姓宣,与令堂该是同宗。” “那,这玉石有什么用?”谢岚还是疑惑,只是猜测问,“难道你们在寻找宣氏之人?” “也算是。我来到王都还有一个缘故,便是寻找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是失踪多年的宣氏姑娘。”宣锦欢说一半留一半,对于玉石她自然要解释清楚,只不过少主的存在和身份也是万万不能与谢岚说的。 “那便还与宣姑娘。”谢岚似乎并未怀疑,只是对那玉石实在感兴趣,多看了几眼。 宣锦欢接过微微发烫的玉石,飞快的藏入衣袖里,便翻过这个话题轻笑着说:“二殿下放心了,之前你提到的海一先生,我们云雁阁一定会暗中查询,并以万全之策应对。若二殿下对向尚书之事满意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锦欢来做,锦欢定会竭尽全力襄助殿下。” 谢岚神色有些呆滞,然后叹一口气,反问宣锦欢:“之前我与你说,我并不愿为君,其实是一半真心一半假意的。我的父皇,只少在我眼中他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听说为君者都是薄情寡恩的,我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也变成像我父皇这样的人。但是我不甘心啊!我依然记得去母后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要让我为她争一口气,这样才能保护好刚出生的妹妹。” 没想到谢岚是这样想的,倒让宣锦欢愣了下,然后才道:“殿下你与你的父皇,自然是不一样的。” 谢岚和宣锦欢又谈论了一会儿现在朝中的形势以及接下来的行动,算是达成了一些共识,然后谢岚便告辞离去。 宣锦欢重新取出那枚已经逐渐冰凉的玉石,心中总觉得很是不安。 倒不是因为谢岚或者他们的计划有什么问题,只是感觉从踏进王都的那一刻始就如同走进了一场目标渺茫的角逐和厮杀。 她这几天借着机会就在王都到处晃,可惜这块玉石依然毫无动静。 鸿福(二) http://.biquxs.info/

伊谣拿着一封信进来,说是永安东司主寄来给宣锦欢的。 义母在信中询问宣锦欢在王都的进程如何,可否需要再从永安派人过去帮她。另外还告诉她,少主的颈脖右侧有一个红色的胎记,状似月牙;还有便是在鸿福寺的主持慧渊大师手中有先主的画像,少主应会与先主容貌有几分相似。 看完信之后,宣锦欢将信放进火盆中看着它被烧成灰烬。 关于那个海一先生的事,宣锦欢在给宣司主的回信中写到了;而且就算那个襄助大皇子谢浚的高人不是海一先生,想来也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 谢岚是说谢浚一直都将那个暗中帮助他的高人藏得严严实实,所以鲜少有人知道谢浚背后有高人相助。但是云雁阁最厉害的就是探听情报的本事,偏偏这一次却是连云雁阁的密探都没有探查到此人的存在,可见这个人是真的很厉害。 王都有一个这么厉害的人在,而且还是敌方势力的人,这种情况对他们似乎有些不利。 最重要的是,宣锦欢还想要向宣司主确认一下,这个海一先生是否真是那么传奇的一个人物。当年永定之乱时,义母至少也已经十多岁了,应该也有一些记忆了。 信寄出去以后,大概也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收到她需要的答复。 “锦欢姑娘,这里还有一件事情,是密探刚刚查到的消息,就和二皇子谢岚有关。”伊谣的神色很凝重,并把密探探知的情报递给宣锦欢看,“密探调查到了十五年前的一桩事情,不料正好和一些宫中秘事相关。仪兴公主,难产而亡,实际上是被人害死的。” 仪兴公主,也就是谢岚的母亲宣后。只是寻常永安暗卫及云雁阁之人提到她,一般也是称她为宣后,而并非以仪兴公主相称。如今伊谣反常的行为,让宣锦欢觉得很奇怪。 “是谁做的?”宣锦欢随口问起,一边翻开情报看,然后顿住了,“是如今的成纪帝?” 本来这事乍一看觉得有些荒谬,但细想又觉得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皇帝想要过河拆桥,自然先要除掉他出自宣氏的皇后;如果这位成纪帝再狠一些,把他和宣后生下的一双儿女,有着宣氏血脉的谢岚和元华公主谢则容也一并除掉,那才能永绝后患了。 想了想宣锦欢便问她:“都是陈年旧事,怎么查得到这么详细的情况?” 伊谣叹息:“是因为一个开医馆的大夫。前几天北城那边的林主管摔断了腿,去医馆接骨,结果无意中留意到那医馆的大夫用的笔是湖岩笔;湖岩笔仅有一批,皆贡入宫中,故而推知那个大夫应该与宫中有关。主管觉得有些可疑,回去稍微查了一下,发现那个大夫的母亲是十五年前为宣后接生的医女,因宣后难产而亡被成纪帝迁怒,满门抄斩了。根据那个大夫所说,其实是他母亲接到了趁宣后娩子毒杀宣后的旨意,生怕会被事后清算,所以早早将孩子送走,这才让他在十五年前免于一死。” 而给那个医女下旨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成纪帝。 其实宣锦欢早就怀疑过十五年前宣后突然难产而亡是皇帝授意所为,如今倒是证实了她的猜想。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对他们的计划实在是大大不利。 既然当年皇帝能令人暗中下手杀了宣后,那必然是万分忌惮;而现在谢岚是宣后之子,皇帝恐怕也很是不喜,即使还有一个其他嫔妃生的子女在都绝不会考虑让谢岚继承皇位。 果然这一条路的确是遍布着荆棘与坎坷,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下场。 万幸的是,皇帝的子嗣并不算多。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谢岚?说了他未必相信,说不定还以为是挑拨他们父子关系;还是等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等拿到更多的证据再与他说,也不迟。 另外就是那名大夫,宣锦欢觉得也应该去见一见他,她还有很多的疑惑想要问清楚。 她正穿上斗篷准备出门,结果就在门口遇到了一个人,颜淇。 “颜师兄?”宣锦欢有些惊奇,颜淇怎么会突然上门来。 颜淇却笑了笑,拱拱手:“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在下宋春和,是来寄信的。” 宋春和?宣锦欢突然明了,这应该便是颜淇在王都用的化名。颜淇的师父宋淆即为姓宋;颜淇字景明,便是应从了“至若春和景明”一句。 听他如此说,宣锦欢便改口道:“那春和兄,里面请。” 颜淇依言跟着宣锦欢进到屋里,坐下后就取出一封信:“这信,是送去给我师父的,他老人家现在在北宁。”说着他又拿出一张写着宋淆的住址的条子放上去。 “师兄怎么也来我们云雁阁寄信了?”宣锦欢似笑非笑问。 “难不成你们云雁阁有钱也不赚?”颜淇故作惊讶的表情。 “话可不是这样说。云雁阁是永安暗卫东司的产业,你们西司的家务事,我们也总不好过问吧。”宣锦欢看似很客气的说,实际上这嘲笑之意已经完全掩藏不住了。 颜淇假装轻咳了一声,神色有些尴尬:“西司的驿人失踪了。” 听闻这话时宣锦欢也变了脸色:“失踪了,是什么意思?你们的人暴露了?” 颜淇沉默了半晌,就说:“现在也不确定,不过我已经安排西司入驻王都的人全部撤离了。不过我暂时还不能离开王都,所以只能托付你们将这封信传回北宁给我师父。” 宣锦欢略一思索,便点头:“师兄放心,我会将你给宋淆师叔的信加急的。”顿了顿又加一句,“师兄你在王都也要小心。”别的话她不会多说,即使西司主在王都的人全部暴露了,至少她不会想不开要拿云雁阁来给他们陪葬。 对于西司那边的行动,她是很不解的。首先以她现在得到的消息都是表明颜淇是一个武功极佳的剑客,但她可从未见过谁家让剑客出来做密探的;真不知道那位宋淆师叔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送走了颜淇,宣锦欢帮他把这封信寄出去,就叮嘱云雁阁的人最近都小心行事,之前的事情暂且都停下来,等过了这段时间再继续行动。 鸿福(三) http://.biquxs.info/

听说最近元华公主病了,谢岚就进宫去探望胞妹。 元华公主谢则容年方十五,还是一团孩子气,很是恬静乖巧;但因为还在病中的缘故,看起来也是瘦瘦小小苍白虚弱的模样。 谢岚看着妹妹如此模样,很是心疼:“则容,你平时也吃多点;看看三妹信芳,她比你年少,都还比你高大。” “二皇兄,都是我不好,总是让你担心。”谢则容嘟起小嘴,似乎有些委屈。 “你好好养着病,一定要乖乖喝药,我给你带来了你最爱吃的玫瑰蜜饯。”谢岚哄着她道。 “那等则容病好了,二皇兄能带一份东街百年小糕家的玫瑰蜜果给则容,好不好?”谢则容委屈兮兮的望着谢岚,好似只要谢岚不答应她就会马上哭出来一样。 谢岚对于他妹妹的这种行为很是无奈,哭笑不得道:“自然可以。若你好好的,我便每天都给你带一份玫瑰蜜果。” 谢则容听了立刻笑逐颜开;虽然她知道谢岚是不可能每天都进宫的,不过只要二皇兄这样与她允诺,她便很是欢喜了。 兄妹俩也是难得见面,便欢喜的多聊了一会儿,结果好好的说着话时谢则容却突然落了泪,让谢岚很是无措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则容,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哭了。你现在好病着呢。” 谢则容胡乱的擦着眼泪:“二皇兄对我太好了,让我觉得很内疚。” 这话让谢岚很懵,不明白究竟什么意思:“什么内疚不内疚的,你可莫不是病糊涂了在说胡话吧!兄长对妹妹好,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二皇兄,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则容的话,二皇兄一定会很幸福的。”谢则容一边呜咽着一边说,“他们都说,则容是可克母的不祥人。如果不是因为则容,母后就不会那么早就薨逝了,二皇兄也就不会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后。” 其实关于说元华公主是克死生母的不祥人,以前谢岚也是听有人在背地里这样议论,只不过那些人都谢岚狠狠训斥了;只不过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谢则容面前说,自然是让谢岚很愤然:“这话是谁这样说的?” 谢则容小声的抽噎着:“他们,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 谢岚无奈叹气,只得先安抚妹妹:“则容,你莫要这样想,这并不是你的错。母后她真的很疼爱你;母后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要我一定要好好的保护你,让你幸福快乐的长大,嫁得一个如意郎君。无论旁人怎么说你,你都莫要理会;在我心里你都是最好的妹妹。” “二皇兄当真不怪啊?”谢则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自然。”谢岚勉强的笑了笑。 从谢则容宫中出来时,谢岚很是忧心忡忡。皇宫向来规矩森严,谁又敢随意在背后乱说公主的闲言;不过是有些人看见元华公主自幼丧母又不得父皇喜爱,下面的宫人自然也不把公主放在眼里。 母后嘱托他要好好照顾妹妹,如今他也确实应该好好谋算一番。 ? 前朝含元宫,宰相夏惇匆匆进宫求见陛下。 成纪帝虽只是不惑之年,但看起来却犹如知天命之岁了,鬓角已见白斑;夏惇身形也有些佝偻,进到殿中就下拜:“臣夏惇拜见陛下。” “夏卿,听说你前段时间在城外遭遇了刺杀;可有恙?”皇帝抬手示意夏惇起来,就问道。 “回禀陛下,臣蒙陛下福泽,幸得无恙;只是臣大胆揣测,那刺杀之人有可能是自永安而来。”夏惇小心的抬头望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就连忙低头继续道,“前几日臣在城外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他所用招式与刺客的招式几近相似。经臣严拷,他吐露出他是永安暗卫西司主属下的驿人。” 皇帝轻轻敲了下御案,冷哼:“永安暗卫西司主?宋淆?” 夏惇冷汗渗渗:“应当,正是此人。” “昔日永安暗卫的四司中,宋淆最是老顽固;朕可真是想不到,是他宋淆先冒出来。”皇帝冷笑一声,又饶有兴趣的问,“那人可还有说了什么?自从二十年前永安暗卫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后,朕还以为他们是准备要藏一辈子呢。” “禀陛下,根据那人的说辞,如今那永安暗卫早已是同根不同心了,西司与北司在二十年前便离开永安在外生根发展。陛下可趁此良机将那永安暗卫一一击破,永绝后患。”夏惇出主意道。 皇帝面无表情的望着夏惊,许久才冷声道:“夏卿该知道,朕,并不想动永安暗卫。朕相信,最多不过三十载,永安暗卫便会彻底再不成气候了。” 夏惇还不死心,试图再劝说皇帝听从他的意见:“陛下仁厚,才对他们如此宽容,但是他们却未必会领陛下的好意。如今宋淆既能让他的徒子徒孙来到王都,其居心已是叵测;而明日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谁人能知!” 皇帝依然是摇头;从前对于其他的事情也许他还会斟酌一二,但唯有对于永安暗卫一事,皇帝的态度无比坚决,毫无回旋的余地。 见如此情形,夏惇只好告退。 从含元宫出来他却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宫装女子带着宫人朝这边过来,女子姣好的容颜皆被覆于脸上的轻纱隐下,便知那是宠冠后宫的楚夫人;因后宫与前朝不得随便接触,夏惇便偏一步退到远处相候,待楚夫人过后才离去。 楚夫人身边的宫人皆候于宫外,仅楚夫人从宫人手中接过食篮进到殿内,从食篮里取出瓷盅呈上到御案上:“陛下,这是我做的雪花羹汤。” 皇帝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回头对楚夫人笑道:“小晴,辛苦你了。” 楚晴便是楚夫人闺中的名字,听见皇帝如此唤她,楚夫人弯弯眉,那双灵动的眸子荡漾着清波:“陛下喜欢,我也觉得欢喜,并不觉得辛苦。” “能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皇帝笑着握住楚晴的手,很是满意。 鸿福(四) http://.biquxs.info/

二月初一,宣锦欢如约来到鸿福寺上香,而朱菀青随后也来到鸿福寺。 两人在佛前叩拜许了愿出来,宣锦欢看见朱菀青的神色比方才进来时还要凝重了,问其何故,朱菀青说:“从小到大,我在佛前许愿,皆是祈求合家平安。只是,我一生从未见过父亲,而母亲远在永安,不知近况如何。” “你既如此在意,可有打算与你父亲相认?”宣锦欢忍不住问。 “对我们来说,彼此都是陌生人罢了,何必相认,自讨没趣。”朱菀青凄楚一笑,摇头。 宣锦欢只感慨她看得明白,朱菀青苦笑:“他有他的儿女,我有我的人生;我们本就是互不相干的人,从始至终,也就仅此而已。” 两人在鸿福寺的大殿外絮叨了一会儿,宣锦欢又讲起前段时间收到的义母信中所提到的事,要去找鸿福寺的住持慧渊大师;问过寺中的小沙弥,他们皆说此时慧渊大师应是在大殿后面的禅房打坐。 宣锦欢和朱菀青向禅房那边过去,路上宣锦欢突然想起来问朱菀青:“我们皆知道少主是先主留下的唯一子嗣,那你知道少主的父亲是谁吗?”虽然她们皆非前朝生人,但也是在永安长大的,却并未听说过先主在位时曾有皇夫,那她们的少主又是哪来的? “嘘。”朱菀青立刻神秘兮兮的捂住宣锦欢的嘴,神色很是紧张,“这种事你也敢问,若被师父师叔他们听到,可要生气的。”顿了顿她又露出古怪的神色,“其实,我也曾问过我师父这样的问题,我师父很是生气,罚我抄了百遍经书。” “楚宁师叔那么和善的人,也会生气?”宣锦欢很惊讶。 “我师叔并不是楚师叔。”看见宣锦欢觉奇,她便解释说,“我虽是南司门下的人,但我是师从北司主的;据说是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让师父看中了,收为弟子。不过是因为我母亲是南司门下的人,故而我的名字也是记在南司门下的。” “北司主?”宣锦欢自然知道北司主的故事,更是稀奇。 北司主纪兴舟,传说中是一位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的美男子,也是前朝第一世家纪氏一族的少宗主。纪兴舟年少成名,十七岁时被赐婚,迎娶仪嘉长公主为妻,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只可惜美景时短,傅贼叛乱,仪嘉长公主在乱军中失踪,纪兴舟遂离开家族来到永安,成为了永安暗卫的北司主。 前朝的许多故事如今都已成为传说了,不过在永安暗卫的札记里讲述的事情却不假。 朱菀青说她的师父其实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虽比不上西司主宋淆是个声名远扬的老顽童,但想来也差不多了。 如此听来,真实的北司主纪兴舟和传说中的纪氏少宗主纪兴舟确实是截然不同。 不过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若纪兴舟依然是当年的纪兴舟,那才奇怪。 前面便是禅房,宣锦欢和朱菀青两人过去,看见两个小和尚从禅房里面出来,宣锦欢便上前向他们打听:“两位师父,不知慧渊大师可在此?” “师父正在打坐,二位施主是来寻师父的?”其中一个小和尚合掌道。 “我们从永安而来,仰慕慧渊大师之名,特来请教。”宣锦欢说。 “好的,那请二位施主稍等。”他们说完便转身进去。 宣锦欢和朱菀青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那两位小和尚就出来了,对她们说道:“师父请二位施主进去。” 朱菀青拉了拉宣锦欢的衣袖低声与她道:“师妹你进去吧。” “好,那师姐在此稍等我片刻。”宣锦欢点点头。 宣锦欢进到禅房里,就看见一个身穿僧衣的老和尚在蒲团上打坐;听到外面有人进来的声音时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宣锦欢:“听说,施主是从永安而来?” 她便规矩道:“是的。我自永安而来,奉义母之名来拜会大师。”说着宣锦欢取出永安暗卫令牌自证身份。 “老僧慧渊,俗家姓顾。”慧渊站起来,走到后堂,从香炉后面的玄机里取出一卷画轴交到宣锦欢手中,“永安的信,贫僧接到了。愿施主安康如意,也代贫僧向令堂问好。” 看着慧渊大师的意思,他应当是和宣司主早已相识;宣锦欢便含笑着应下:“多谢大师,小女会的。” 慧渊大师合掌道了阿弥陀佛,又问起:“人皆谓山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这一晃也是二十年过去了,只不知故人是否安好?贫僧本是出家人,不该多问世事,只是不知不觉就身在红尘了。” 宣锦欢并不确定慧渊大师说的故人所指是不是她的义母宣司主,便沉吟道:“永安那边的人,一切皆好。” “贫僧会为他们诵经祷告的。”慧渊大师点点头,又赠予宣锦欢一本刚刚抄写完的经书。 宣锦欢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何慧渊大师似乎还跟永安暗卫有一些联系往来,现在看来这位慧渊大师的确不是那么纯粹的出家人。就算有人告诉她,慧渊大师根本就是永安暗卫二十多年前安插在鸿福寺的人,宣锦欢也是相信的。 谢过慧渊大师,宣锦欢就带着画像和慧渊大师送给她的经书出来,正好看见朱菀青候在外面一脸好奇的望着她,双眸是她从未见过的亮晶晶模样:“锦欢师妹。” 宣锦欢觉得奇怪,她进去之后难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斟酌着开口:“菀青师姐,你,怎么了?”这样的朱菀青不但怪怪的,而且也不似她所熟知的那个沉稳大气临危不惧的朱菀青。 “我想看一眼先主的画像。”朱菀青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深切的盯着宣锦欢手中的画像,然后神秘兮兮的与宣锦欢说,“你可知道,传说中,先主的容貌是绝世无双的,是摄人心魄的,任何人见到她都会为她所倾倒。” 看见朱菀青这副痴迷的模样,宣锦欢叹气:“菀青师姐,我们如此议论先生,应是不敬。” 鸿福(五) http://.biquxs.info/

两个姑娘正在禅房外说着话,却冷不防一人从天而降落下伸手就要夺过宣锦欢手中的画像;宣锦欢一时未有防备,画便已落入那人之手。 “你是何人?画还与我!”宣锦欢惊异,立刻绞出琴弦向夺画之人扑去。 “这画本非你之物,何谓还你?”那人愤然道。 此时宣锦欢才看清楚了那人,他脸上戴着一个大大的面具,完全看不见他的面容;只是宣锦欢觉得他的面具和她义母日日月月戴在脸上的面具很是相像。 琴弦虽是软绵,但却被宣锦欢当成针一样使用;琴弦绞上了那人的手,瞬间血流如注;朱菀青亦拔剑刺去,与宣锦欢配合默契。那人武功极高,面对宣锦欢奇异的打法又被她们二人夹攻依然是不慌不忙,虽然手腕上血流不止,仍快速挣脱开了宣锦欢的琴弦。 就在这时慧渊大师匆匆从禅房出来,应是听闻了外面的打斗声,见到他们时更是大惊失色,连胜呵斥道:“海一施主,这二位姑娘是从永安来了。” 言落,双方双双住了手。 宣锦欢听慧渊大师称呼那人为海一时,已是大惊失色,神色很是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那戴着面具的人:“你,你,你便是传说中的海一先生?”她前不久在谢岚口中得知了海一先生在王都的消息,如今却就见到了只在永安札记中出现过的海一先生,真是稀奇事。 “未知两位姑娘为永安之人,得罪了。”海一先生收了剑,亦拱手道。 “锦欢误伤先生,还请先生恕罪。”宣锦欢如此说道,心里却更是奇怪;看着这位海一先生好似也与永安有何渊源,不然方才为何一听慧渊大师说她们是从永安而来,他便住了手。 那海一先生虽戴着面具,但宣锦欢仍能感受到面具下那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在打量着她,仿佛能把她内心那丁点想法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确,在如海一先生这样的人面前,她们都终究还是太嫩了。 然而海一先生却回头望向慧渊大师,语气或有质问之意:“慧渊大师,你为何将小瑜的画像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听闻这话时,宣锦欢和朱菀青双双大惊,先主的名讳便是宣瑜二字。 “不过受故人之托罢了。二十三年前兵祸四起,我有负陛下所托,只剩下这一幅画像;便在此出家为僧,以赎罪孽。如今永安暗卫的东司主派人来取,自然该是物归原主。”慧渊大师不为所动的说道。 “呵呵,永安暗卫,却也不过如此罢了!”海一先生回头瞥了宣锦欢和朱菀青一眼,就带着画像扬长而去。 宣锦欢和朱菀青对视了一眼,她们虽然对于海一先生和慧渊大师的对话听得并不懂,但是现在画像被抢走了却是事实;尤其是宣锦欢想起这是义母交托的事情,心里更是自责不已。 慧渊大师见她们二人如此,便让她们进屋坐下,奉上香茶,劝解说:“二位施主无需忧心,若解释清楚,相信她会理解的。东司主一向都不是不讲理的人。” 宣锦欢喝了一口香茶,然后问慧渊大师:“大师与我义母很是熟识?” “那都是俗家的事了。”慧渊大师简单道。 “那,那位海一先生,他又是何人?”宣锦欢又小声的问道。 “我俗家本姓顾,前朝时曾为禁军副统领;海一,他是我俗家叔父顾鉴行的内门弟子。”慧渊大师说。 两个姑娘又是一阵惊讶。 什么禁军副统领什么海一先生她们之前都没听说过,但是顾鉴行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 一代帝师顾鉴行,那是前朝最为风云传奇的人物。传说中顾鉴行文武双绝,著有《文宗》《武行》二书流传于世,受万人膜拜敬仰;彼时顾鉴行虽为帝师,却不问政,大隐隐于朝。 二十年前顾先生离京而去,隐入山林,不知所踪。 世人提起顾鉴行此人,无不极尽赞颂,以彰其德。 二十年过去了,也许很多人都以为这位文武双绝的顾先生早已不在了。 如果海一先生是顾先生的内门弟子,那他一定也是很厉害的。 宣锦欢和朱菀青从慧渊大师的禅房出来时,虽然心情依然很糟糕,但糟糕之余还觉得有些刺激。她们竟然和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顾鉴行先生的关门弟子过了招,而且慧渊大师出家前竟然是前朝的禁军副统领,这些事情想想就觉得很刺激了。 “锦欢师妹,这事你准备怎么与东司主解释?”朱菀青见四下无人,低声问宣锦欢。 “有些麻烦,只能实话实说了。况且,我也没想到那海一先生会突然出现抢走先主的画像,何况他武功高强,你我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宣锦欢闷闷的道。 而且对于海一先生这个人,太神秘了,又和皇长子谢浚有关,让她不得不重视。 她们一边走着一边谈论,突然朱菀青却停下来了,宣锦欢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抬头才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谢岚也在望着她;谢岚身边还站着一个姑娘,但是却并不是夏昕。 “咦,朱司仪!”那个姑娘开口有些疑惑道。 “拜见二殿下,拜见元华公主。”朱菀青连忙拜道。 原来那个女子就是宣皇后留下的女儿元华公主谢则容,宣锦欢便也行礼。 谢岚回头不知跟谢则容说了什么,然后他大步朝这边过来:“宣姑娘。”他虽然没有多问,但那眼神还明显就是在向宣锦欢询问,你们为什么会相识。 朱菀青似乎很害怕谢岚会知道什么,紧张的攥着宣锦欢的衣袖,欲言又止。 很显然,她并不愿意让谢岚知道她也是永安暗卫的身份。 宣锦欢轻松的笑笑,安然说道:“回二殿下,锦欢与朱女官相识投缘,一见如故。”她自然知道谢岚不会相信,又轻声道,“方才海一先生就在鸿福寺中,还请二殿下谨慎小心。” 听到海一先生时,谢岚果然微微皱眉,点点头然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转身走回去谢则容那边。 鸿福(六) http://.biquxs.info/

伊谣发现最近有人在查云雁阁。 因为最近西司那边情况不好,宣锦欢生怕这事会牵连到云雁阁,所以留意了;伊谣说在调查云雁阁的人是安北将军晋齐,还奇怪他一个将军来调查云雁阁这又算是什么事。 “安北将军晋齐,我知道他。”宣锦欢神色稍微平缓,“他是前永安军将军晋宁之子,是二皇子在军中唯一的亲信。想来,是二皇子还信不过我们;那就趁这机会再把一些可以让他们知道的事情让晋齐将军带回去,也省得我开口。” 伊谣惊异:“他是二皇子的人?可是他不是······” 宣锦欢适时打断了她的话:“伊谣姐,这一次,你且相信我。” “还有,东司主的信到了。”伊谣把信给宣锦欢看,首先宣锦欢就看到义母在信中的第一句话,脸色骤变了,再看下来更绝惊异。 伊谣见她如此很是不解:“锦欢姑娘,宣司主可说了什么?” 宣锦欢匆匆看了一遍信,就把信交给了伊谣:“义母说,海一先生就是一个传说,世间本无此人。”如果说世间根本就没有海一先生这个人,那么她在鸿福寺遇到的人是谁?从她手中抢走了先主画像的人又是谁? 永安札记中记述的也就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并不像假的;而王都这边有谢岚、朱菀青和慧渊大师等人或是所听或是所见都知道海一先生的存在,慧渊大师更是说出海一先生是前朝帝师顾鉴行之徒,是有名有姓的人。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伊谣姐,你去查查,关于前朝顾鉴行先生的事。”宣锦欢思索了一番就嘱咐道。 “顾鉴行先生?就是那个传说中,文武双绝的一代帝师顾老先生?”伊谣神色很激动。 宣锦欢很理解世人听到顾鉴行先生的名号时的激动心情,毕竟她当时听慧渊大师提起时也是双眼发光激动异常:“没错,便是那位顾老先生。根据慧渊大师所述,顾老先生是海一先生的师父,我需要关于这一方面的确切信息。” 伊谣点头:“锦欢姑娘,你放心,我定会把顾老先生的一切消息都查出来的。” 有些事情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只不过却实在是不敢确信云雁阁收到的情报就是完全准确的,譬如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查到的海一先生。 明天便是二月二花朝节,也是皇长女光华公主出阁的大喜日子。 按照原地计划,在花朝节的花神祭祀巡游时是有一个计划的,只不过可能谢岚并不会乐意如此,而且到时候也许还会因为光华公主出阁大喜而影响到花神祭祀巡游,只怕赶不上情况变化了。 晚上林主管带了一个人来云雁阁,正是之前宣锦欢想要见的那位医馆大夫。 那位大夫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算来十五年前时他应该也就只有十来岁。 “你便是姜大夫?”宣锦欢打量着姜大夫,就和声问。 “姑娘,我,我······”姜大夫似乎有些胆怯,小心翼翼。 “姜大夫莫怕,我只是想向你请教一些事情。”宣锦欢轻笑着让姜大夫坐下,又给他斟了茶,见姜大夫神色依然忐忑不安,才道,“听说你的母亲是十五年前宫中的万女医。” 姜大夫连忙看了一眼林主管:“我知道的都已说与这位知道了。” 宣锦欢虽然不知道林主管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姜大夫开口对一个外人说出那干系到他身家性命的十几年前的秘事,便转而问:“当年的人,只有你还在世?” 他点头:“应该是了。” 那些陈年旧事早已是无迹可寻了,而证人这种东西从古至今都是最不可靠的,更何况这姜大夫还是昔日万女医之子。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查清楚十五年前宣皇后难产的真相,这样才好定下之后的策略。 “我阿娘生前,曾有一位表姐是宫中的女官,二十年前我阿娘能入宫成为女医亦是因她之故。”姜大夫突然想起来,说道,“那位女官名唤祁杉。” 宣锦欢并不知道宫中那些女官姑姑,但一旁的伊谣听到祁杉这个名字时却是大惊失色,附耳与宣锦欢说:“锦欢姑娘,那位祁杉女官曾是成纪帝身边最受宠信的御前尚仪,不过在十八年前就暴毙身亡了。据说是中毒,但是宫中有传言,说是宣后下的手。” 宣锦欢让林主管带那姜大夫出去了,才很是不解的问伊谣:“那位女官不过是御前尚仪,宣后乃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为何要跟她过不去?还要下毒将她杀害?”总不可能是妒忌吧!历来能成为御前尚仪的女子必然是很有本事的,如此才能时时陪伴在皇帝身边排忧解难;往往与后宫妃嫔相比,御前尚仪才是离皇帝最近的人,以前朝为例便有无数的御前尚仪最终变成了后宫妃嫔。 “宣后,并非如此肤浅之辈。且祁杉出身卑微,又年岁已长,在成纪帝还是宁远侯世子之时便伴随左右;宫中妃嫔向来纷争不小,兴许是嫁祸栽赃也说不定。”伊谣接话道,毕竟那都是一些早已无可查证的陈年往事了。 云雁阁在宫中也有安插了钉子,但因为宫内耳目众多且他们暂时未曾在意内廷之事,所以只让潜伏于宫中的钉子继续潜藏无需动作。若为了一些陈年旧事就让他们在宫中暗藏的人行动,说不准就被发现折损一二,算来都是不值得的。 有些事情也并不急于一时半刻,至于这些实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便实在不值得关注了。 云雁阁是在两年前才落身王都的,但永安暗卫在王都的这些钉子却是根基深厚;或者说自永安暗卫被宣氏王族培植出来以后,就在王都埋下了一张大网,暗藏的钉子会继续培育出新的钉子,只忠诚于永安暗卫。 算来,王都里的人也是已经消停了二十年。 宣锦欢悄无声息的把玩着她衣袖下的天元玉石,在心里默默理清着王都中的风风雨雨,隐隐感觉似乎除了永安暗卫还有另外一群人也在致力于把王都搅得天翻地覆。 花朝(一) http://.biquxs.info/

二月二花朝节,是光华公主与奉天将军朱既明大婚之日。 王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光华公主在含元宫拜别了父皇母妃,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踏上轿辇;皇帝赐光华公主令牌,允许光华公主随意出入宫闱,并嘱咐时常回来探望母妃燕夫人。 除领兵在外与西南边国作战的皇长子谢浚,其余皇子公主宗亲皆于朝凤台出席光华公主出阁之宴。 光华公主的仪驾沿着东街巡游向将军府而去,沿途百姓纷纷观望,无不称赞皇家之气。 宣锦欢和伊谣在朱雀门外的长廊看热闹;虽不见光华公主真容,但宣锦欢听谢岚说过,他的长姐最是端庄温婉。不过光华公主的生母燕夫人便只是寻常之姿,想来公主也并非绝色之容。 “光华公主的陪嫁宫人中,有两人是我们安排在内务局的。”伊谣初接到这个消息时,神色还很是不悦,“光华公主既是嫁入将军府,又是朱将军的儿媳妇,我们不该插手。只是可惜了那些钉子,以后恐怕也没有用处了。” “那也未必。世事无常,以后的事情现在谁也说不准。”宣锦欢目不转睛的盯着光华公主远去的大婚仪仗,若有所思的模样,“伊谣姐,这位光华公主,是成纪帝长女,也是本朝第一位下嫁的公主吧。” 伊谣点头:“光华公主谢则希,是成纪帝还是宁远侯世子时与燕氏所生之女。” 宣锦欢想起来,宫中的那位燕夫人算起来还应是成纪帝的母族表妹,却不知为何那时候就做了自己表兄的妾侍,还抢在当时的宁远侯世子嫡妻仪兴长公主之前诞下一儿一女。 前朝是非多,还处处都透露着不寻常的怪异。 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宣锦欢似若漫不经心的问伊谣:“我们都未生在前朝,不知昔日的仪嘉长公主和仪兴长公主下嫁时,是否也是如此盛况。”她虽是疑问,语气却是淡淡的。 伊谣轻笑了:“天家嫁女,向来是不同寻常人家的。更何况,昔日两位长公主殿下所嫁之人皆是位高权重,自然又是不同的。” “前朝的事情,我们哪能知晓得那么清楚。”宣锦欢叹气。 “锦欢姑娘,你放心,有些事情,也差不多有些痕迹了。”伊谣出言道。 “二殿下的事情我并不怎么担心,只是倒有另外一件事情让我担心。”宣锦欢皱了皱眉,然后回头与伊谣说道,“伊谣姐,你帮我安排一件事。今天是朱大将军大喜之日,本不该叨扰;但是西南那边捷报飞传,皇长子不日便将班师回朝了,我怕我们的计划是赶不上变化了。” 如今皇长子谢浚立下军功,封王进爵是必然,但只怕以燕氏一族的手段,还不止如此。 云雁阁安插在镇国公府的人传出的消息,镇国公将会以先皇后已逝多年,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为由,进言希望皇帝重新册立皇后。但是对于朝中还有另外一部朝臣曾是宣氏旧臣,他们是希望依然保持现在的形势,以保证二皇子谢岚是唯一嫡子。 如果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形势,宣锦欢也很满意,但是现在看来有人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不过她很确定成纪帝所心仪的皇后人选并不是如今已是执掌后宫大权十余年的燕夫人,否则也不会让燕夫人一直以偏妃之位执掌宫印;毕竟燕夫人也是出身大族,更为皇帝生下一儿一女,在宫中也是人所尽称的贤妃,是有资格成为继后的。 世人所知,成纪帝最宠爱的是出身楚氏的楚夫人,但同样出身不俗的楚夫人似乎也并非成纪帝心仪的皇后人选。 既然镇国公想要让燕夫人正位中宫,那么宣锦欢也就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只是这一把火会不会再烧到其他人身上,那就未可知了。 宣锦欢并不是朝堂中人,自然是希望这把火烧得越大才是对他们越有利。 日落黄昏时,一年一度热闹隆重的花神巡游在城外的浔江边举行,花车由层层叠叠的花拥簇着,在花车中坐着妙龄女子,身着素白长裙,戴着面纱,面纱上绣朵朵红梅。 周围之人见之,皆唤万芳娘子。 据说花朝节上花神巡游中的万芳娘子是在花神庙中的长大的姑娘;每年花朝节花神庙都会将庙中最美丽的姑娘送来,成为万芳娘子。 听着周围的人谈论,宣锦欢问伊谣:“这花神庙可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庙里的女子又不能成亲生子,她们哪来的这么多风姿绰绰美貌绝伦的姑娘?” 伊谣轻笑一声,说:“不过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女罢了,便被花神庙从小收留养大。” 宣锦欢啧啧称奇,却听见伊谣又说道:“不过听说今年的这位万芳娘子倒是很不一般;见过她的人都说,过往几年的几位万芳娘子虽也称作美貌,但与她相比也要自惭形秽。” 这般听来,如今花车上的那位姑娘还真是不俗。 “从前曾听闻,宠冠后宫的楚夫人可称绝世之姿,不知与这位万芳娘子相比,如何?”宣锦欢似笑非笑,就好似在看一场好戏。 “楚夫人便是倾倒众生,却也只有成纪帝得以欣赏;这位万芳娘子,自可堪称无双之貌。便是美人,却也是各有千秋的。”伊谣只低声论起。 宣锦欢抬头望着那万芳娘子,虽不见真容,但那双眸子却是清扬婉转明媚动人。 只是这么一个妙人儿,却是花神庙的姑娘,也实在是可惜了。 她们正谈论着,花车就被簇拥着朝这边过来,正见那万芳娘子站起来,展开双手,竟是漫天芳菲从天而降,簌簌飞落,芬芳沁馨。 这是花神巡游中最出彩的一幕,引得无数人欢呼。 宣锦欢伸手接住了一瓣落花,轻轻嗅了嗅,欣悦一笑;只是下一刻她的笑容尽数僵在脸上,指尖得落花亦随风飘落,四碎零散了。 在那一瞬刻,她感觉到衣下的玉石突然滚烫了,隔着衣料依然灼灼发热 花朝(二) http://.biquxs.info/

宣锦欢握紧了掌心的玉石,一步步朝花车走过去。 伊谣不明宣锦欢无故失态之由,连忙拉住她的手腕:“锦欢姑娘。” “那是,那是少主······”宣锦欢颤着声,将掌心的玉石塞给伊谣,伊谣大惊失色:“这,这真的是少主?锦欢姑娘,就算是,我们回去再商量对策;现在人多嘴杂,怕是会招惹来是非。” 伊谣一语惊醒梦中人,宣锦欢才回过神来,定在原地,有几分失神之态。 看着花车缓慢的走远了,掌心的玉石微微泛凉,刚才的温热好似只是错觉。 宣锦欢攥紧了玉石,因心中万分激动,肩膀微微颤抖着。 她终于没有辜负义母的期望,她终于找到了少主;待义母收到消息,她一定也很是欢喜。 只是······ 只是她心里却没来由的有一丝忧心。 万一那个万芳娘子并不是少主呢?如若这样,岂不是让义母白白欢喜了一场。 刚才,她的确是太激动了,如果不是伊谣及时拦下她真的会走过去的。 更何况,那玉石虽然只有在靠近到与义母血脉相近之人会发热,但毕竟与义母血脉相近之人又并不止少主,之前遇见谢岚时玉石也发热了。 虽然宣氏族人现今已是稀少,但却并不是就没有了。 如此静下心来想,宣锦欢才觉得平心静气了些许。 现在就要好好查清楚那位万芳娘子的身份,以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少主;义母说过少主的颈脖上有月牙胎记,这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但是她也不可能为了验明正身就扑上去扒开万芳娘子的衣服查看到底怎么回事。 花神巡游还没有结束,宣锦欢和伊谣就匆匆回了云雁阁。 她们连夜见了几位主管,严令以最快的速度查出关于万芳娘子的所有消息;至于万芳娘子身上是否有月牙胎记,也等得到确切消息之后再想办法确定。宣锦欢武功高强,若她悄无声息的潜入万芳娘子的居所,趁她沐浴更衣之时偷窥一眼,应该也可以。 而至于之前宣锦欢说要尽快找机会与大将军朱奂钐相见的计划,自然也被搁置一旁了。 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还是和少主有关的事,其他事都得靠后;毕竟宣锦欢来到王都的首要任务就是寻找少主。 那天晚上宣锦欢睡不着觉,就在佛堂呆了整整一个晚上,祈求着神佛赐予她所希望的结果。伊谣也陪着她一起,因为这个结果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跪在蒲团上默念了无数遍佛经,伊谣终于忍不住问宣锦欢:“锦欢姑娘,对于那个花神庙其实我也有一些了解。花神庙并不是在王都,但是宣司主的确是说少主身在王都啊。” “我心里没底,但我进京之后,除了见到二皇子,这块玉石再也没有反应了。我这心里也实在是焦急了,茫茫人海犹如大海捞针啊。那位万芳娘子,总之我们还是要仔细的查清楚。如果她真的是少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宣锦欢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她不是少主,那也不过是继续从前的寻觅罢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丝希望。” 在玉石发热的那一刻,宣锦欢的内心是无与伦比的欢喜激动,只是现在静静细想,其实很多细节都是经不起推敲的,最重要的就是那块玉石。 玉石虽然发热了,但却只是能让她感觉到,而并非如上次在谢岚面前那灼灼生痛的滚烫。 如果万芳娘子就是她们的少主,这自然是她们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可是现在宣锦欢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们断断续续的谈论着这件事情,但是夜半三更突如其来的一个巨响将她们的思绪打断了。 宣锦欢推开门出去,就看见一个黑衣人倒在门前,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是谁?”伊谣惊疑。 “咦。”宣锦欢蹲下摘下黑衣人的面巾,神色骤变,“颜师兄?”重伤之人正是颜淇。 虽然不明白颜淇为何会半夜重伤出现在此,但她们也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就先将重伤昏迷的颜淇搬进屋里;不过因为颜淇之事实在蹊跷,不敢随便寻大夫救治,只让云雁阁中懂医术的一个总管过来。 颜淇身上有一处伤,应是利剑所刺,只差一点就穿心而过了。 宣锦欢不知道颜淇到底去做了什么,不然以颜淇的武功怎会受如此重伤。 处理伤口的时候颜淇醒过来一次,似乎念叨了什么;当时宣锦欢站在旁边,只听清楚他唤的好似是“朱姑娘”。无论是王都或者北宁,姓朱的姑娘并不少,宣锦欢不确定颜淇唤的是什么人。 她安排好让颜淇在云雁阁养伤,就和伊谣一同回去。 伊谣问她:“那位便是西司主的大弟子颜淇?” 宣锦欢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没错。颜淇师兄似是奉宋淆师叔之命进京,只是不知是什么任务。不过之前西司因驿人被捕一事不得不提前撤出王都,只剩下颜淇师兄留在王都。” “西司掺和进来的事,宣司主知道吗?”伊谣有些忧心的问。 “我已经在信中与义母说过了,义母,只说西司的事情就由着他们自己解决。”宣锦欢语气淡淡的说;虽然如今东司和西司已不如故时的关系,但毕竟都是永安暗卫,能帮忙的还是愿意相助一二。 对于颜淇今晚的事情,等他醒了以后宣锦欢也不会多问,义母说过多问只会难堪。 不过这样的形势应该很快也就能结束了;只要他们找到了少主,解开永安令的封印,永安暗卫必定能恢复往昔之景。 曾经她的一切希望,似乎也就近在眼前了。 伊谣却觉得很不安心,说不清究竟是因为万芳娘子还是突然出现的颜淇,只是感觉在这场博弈中还有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而他们也许都是被别人玩得团团转的棋子。 在王都笼罩着一团迷雾,只是没有人知道在这团迷雾后面的真相是什么。 有或者,根本就没有真相。 花朝(三) http://.biquxs.info/

云雁阁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一早关于万芳娘子的情报就已经整齐的放在案上。 万芳娘子名叫宁禾,因为她是花神庙的人二十二年前在宁河边捡到的弃婴。宁禾自小天生丽质,在花神庙中便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但是因为前几年花朝节时她都碰巧病了,故才没有成为万芳娘子。 虽然信息不多,但对于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来说,这些信息也足够了。 二十二年前,也正是少主失踪的那一年。 宣锦欢很迫切的想要见到宁禾,她的颈脖上应该有月牙胎记吧?只要等到最后验明正身,就可以写信将这个消息告知于宣司主了。 她们都无比虔诚的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因为花神巡游,宁禾声名远扬,世人都说她是貌比仙子的绝代佳人。 这种传闻越传越广,更似有人刻意为之。 宣锦欢和伊谣议论起时,就觉得很是奇怪。王都向来是美女云集之地,怎么这些人见到宁禾姑娘后就好像百八辈子没有见过美女一样;更何况花神巡游上宁禾姑娘根本未曾以真实面目示人,他们所传言的一切皆是人云亦云罢了。 而在宫中听闻风声的朱菀青在下午匆匆出宫来到云雁阁,见到宣锦欢开口就问:“我听说你们找到少主的下落了?” “还不确定,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宣锦欢心情还算不错,与她说道。 “那可真是大喜事,从前我还担心着至少也要十年八年呢。”朱菀青也是欣喜不已,“所以少主到底是谁?我来王都时间也不短了,说不准我也曾经与少主见过呢。” 宣锦欢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花朝节上花神巡游的万芳娘子,宁禾姑娘。” 朱菀青惊得目瞪口呆:“万芳娘子?我听说她很美,你见过?” 宣锦欢愣了愣,苦笑摇头:“我没见过,也不过是听说而已。” 但是也正因为宁禾姑娘声名远扬,甚至传到了宫闱之中;朱菀青告诉宣锦欢,今天一早楚夫人就向皇帝请旨欲与万芳娘子相见一面,想看看那人口相传的究竟是何等美人。 “楚夫人?”不知为何宣锦欢就觉得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我记得她可是宠冠后宫的第一人。莫不是她想要与宁禾姑娘相比谁更为美丽?”听说宫中的女人最是见不得比她们貌美的女子,因为怕皇帝见异思迁她们就失宠了。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且我平素都是在文渊馆做事,寻常都鲜少见到后宫的娘娘们。”朱菀青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两人说了一会儿关于宁禾姑娘的事,朱菀青突然转了话题问起:“锦欢师妹,你最近,可有见过西司的颜师兄?” 宣锦欢心里沉思,略有不明朱菀青为什么突然问起颜淇的事,毕竟现在颜淇就在云雁阁中:“怎么突然想到他了?他怎么了?” “他,昨天晚上进宫寻我了,说是宫里传出的一些情报有不尽不实之嫌,恐怕是出了叛徒。”朱菀青神色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说着,“但是他出宫的时候好像暴露了。” 原来是这里!难怪昨天晚上颜淇会受那么重的伤出现在云雁阁。 那么颜淇唤的那个朱姑娘,应该也就是朱菀青了。 宣锦欢就带朱菀青去到颜淇养伤的房间,告诉她现在情况的前因后果;朱菀青很是自责,跟着进去探望,就看见颜淇已经醒了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颜淇师兄。”她很是激动,若非颜淇有伤在身恐怕她就要扑过去了。 宣锦欢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默然不语。 “多谢锦欢师妹救命之恩。”颜淇朝宣锦欢拱了拱手感激道。 “颜师兄不必多礼;你有伤在身,好好休息。”宣锦欢看了眼朱菀青,觉得他们也许有话要说,就很自觉的道,“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朱菀青偏过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望了一眼宣锦欢,然后飞快的低下头。 以宣锦欢阅人无数的经验看来,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不过说到底这与她无关,颜淇和朱菀青有什么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 早上的情报上写得很清楚,宁禾姑娘现住在南边的驿馆;不过按照朱菀青的说法,今天一早宁禾姑娘就被楚夫人召进宫中了,按照规矩黄昏之前人也应该回来了。 对于少主的这件事情,宣锦欢很焦急,接下来她就要去驿馆找个机会验明正身。 这种事情择日不如撞日,又没有说一定要查到一个黄道吉日才能行动,宣锦欢就决定干脆今天晚上行动。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无论做什么坏事,都只适合在晚上进行。 宣锦欢穿上夜行衣,在铜镜前整理着衣服,伊谣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锦欢姑娘,真的不需要我与你一同去吗?” “又不是去打架斗殴的,人太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伊谣姐你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宣锦欢对自己还是信心十足的,又把一根细小的琴弦缠绕在左手腕上,用衣袖遮盖好,也就不露痕迹了。 伊谣看得心惊胆战,总感觉她好像要把自己的手腕都绞出血印了:“姑娘,你这样,琴弦会不会伤到自己啊?看着真是挺骇人的。” 宣锦欢不以为意的笑笑,摇头:“我虽自小修习琴乐,但我义母传授给我的武功是暗杀术,其中最厉害的就是控制琴弦杀人夺命。小时候刚开始练习的时候也总是弄得满手都是伤,现在学会了也就习惯了。”她卷起衣袖露出手腕,条条琴弦缠紧了白暂的手腕,勒出道道痕迹,“有所得就必得有所弃,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的。” 伊谣盯着她手腕上的琴弦呆滞了一会儿,就露出一丝怯意:“锦欢姑娘,那你善自珍重。” 宣锦欢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从永安到王都几乎每一个人看见她习惯性缠在手腕上的琴弦都是这种惊异稀奇的表情,她早就习惯了。 花朝(四) http://.biquxs.info/

黄昏日下,天际浮起层层黄晕,夜幕将至。 宣锦欢在驿馆对面的酒肆上观摩情况,想着等到完全入夜再进去。 突然她看到一辆马车从南街尽头的拐角处出现,缓缓朝这边驶过来;那是花神庙的马车,也许现在宁禾姑娘就在马车里,但她并不能确定。 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车缓慢的朝这边越来越近,最后在驿馆门前停下了。 撩开车帘子,是一个妙曼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女子脸上蒙着轻纱,正是宁禾。 宣锦欢慢慢站起来准备有所行动,却看见宁禾姑娘正向驿馆走过去时突然倒在地上,驿馆里有几个人匆匆跑出来,周围路过的人都围上来看是什么情况。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宣锦欢不敢多想象,也连忙从酒肆跑过去围上去,才看到宁禾脖子上满是鲜血。 在宁禾身旁有一块沾满鲜血的飞镖,镖柄上刻着梅花印。 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玩暗杀?而这飞镖上的梅花印,宣锦欢觉得有些眼熟,好似曾经在哪里见过,但是她想不起来了。 驿馆的人确定宁禾已经没了气息,就让官府的仵作把尸首抬走了。 宁禾毕竟是花神庙的人,如今却在王都遭遇不测,驿馆也需要给花神庙一个交代。 宣锦欢只感觉浑身冰凉僵硬,如果宁禾就是他们的少主,现在她却眼睁睁的看着少主被人暗杀了。她丝毫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到底是谁做的?宁禾只是一个初次来到王都的姑娘,她的存在能让谁如此不悦,非要置她于死地。 她甚至没有勇气上前,哪怕是趁乱假称是大夫以靠近宁禾查看她的胎记。 看着宁禾的尸首被仵作抬走了,宣锦欢面色惨白的看着地上那一摊刺眼的血迹,直到驿馆里面的人出来驱逐才离开。 回到云雁阁时,伊谣还奇怪她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但见她的脸色实在糟糕,就出言试探着问:“锦欢姑娘,这是怎么了?你见到宁禾姑娘了吗?” “见到了!”宣锦欢点点头,才望向伊谣很认真的说,“宁禾姑娘死了?” “什么?谁死了?”伊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 “宁禾姑娘死了。就在驿馆前,被人暗杀了。”宣锦欢又说了一遍。 “这,怎么可能?你不是在与我玩笑吧?”伊谣完全不能相信,就跟宣锦欢不能相信宁禾就这样莫名其妙死了同样的想法。 宣锦欢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如此情形她心里已是乱如麻。 因为官府仵作里面有云雁阁安插的人,晚上宣锦欢和伊谣一同去了官府,跟着早已候在外面的人进去。宁禾的尸首被盖了一张白布,仵作说花神庙的人已经来过了,宫里的娘娘也知道了这件事,说是下令定要严查。 “宁禾姑娘,真的是被割断了咽喉而身亡的?” “确实如此。” 宣锦欢呆呆望着被白布盖住的人,慢慢走上前小心的掀开白布的一角;早已没有了呼吸的宁禾依然美丽,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安静得好似只是睡着了。 这样的一个姑娘,到底是谁想要杀她? 宁禾的脖子凝着大量血痕,宣锦欢伸手过去查看,然后呆住了。她的侧脖很是洁净,连一颗痣都没有,更别说是月牙胎记了。 宣锦欢才回头望向伊谣,摇摇头:“她不是少主。” 这个结果算是让她们松了一口气,只是也不免为这个可怜的姑娘而叹息;人们都说红颜薄命,而宁禾她可不正是那可怜的薄命红颜。 宁禾自小无父无母,只在花神庙中长大;凭着那天元玉,也许她是宣氏女,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只不过世人向来冷漠,而如今她们只会觉得庆幸。 宣锦欢便转身走到伊谣面前与她说:“回去吧,去寻找少主。” 伊谣点点头,长长舒出一口气:“幸而不是。” 她们二人从官府回去时,不约而同的都没有说话;王都总是充斥着危险和意外,就像那花一般美好的姑娘转瞬就凋零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在南街的人会是谁,谁也不知道那在黑暗中潜伏的人会将谁当作下一个猎物。 伊谣突然问宣锦欢:“你说,会不会是宫里的女人妒忌宁禾姑娘的容颜,才对她狠下杀手?毕竟人人都在传说着她颜可倾城,谁知道会不会让天子对她起了兴趣,召进宫中封嫔封妃。” “也许吧,但是答案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宣锦欢语气淡淡道。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宁禾,甚至想过有没有可能已经有人察觉到她们怀疑宁禾就是少主,于是先下手为强将宁禾杀害。她不知道究竟是哪种可能性,但是这一切的事情无一不是在提醒着她们必须要小心。 正是因为为此担惊受怕过,所以明白早做准备才是万全之策。 之前宣锦欢让人去查的关于前朝帝师顾鉴行的消息,现在情报也已经出来了。 顾鉴行先生终身未曾娶妻生子,年轻时曾在永安的承瀚书院教学,可称是桃李满天下。但在他奉旨进京之前,只收过两位内门弟子,就是当今的成纪帝和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叛贼傅斐的嫡长子傅旻。 但是海一先生此人,却当真无人知晓,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查无此人。 这个人就像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来到王都。甚至于别人所述说的关于他的事情,都是假的。 可是世间又为什么会出现一个这样的人呢?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的令人想不明白。 只是在提起海一先生时,却有一件事情让宣锦欢突然之间想起来了。 那枚飞镖上面的梅花印,很多年前她曾经在那本记录了海一先生的札记中见到过。 昔日顾鉴行先生为帝师,以天下名剑寒影传于先主;名剑寒影,以千载玄冰锻之,其绝技名曰“梅影千面”,犹如千瓣梅花落下,所到之处皆为剑气所至。 但是就在前几天她再次看到了梅花印的出现,是在一个人的剑上。 花朝(五) http://.biquxs.info/

宣锦欢去到鸿福寺,就直接去见慧渊大师。 慧渊大师念着阿弥陀佛,不知道这个姑娘隔两天就往鸿福寺来做什么:“女施主,不知此来所为何事?” “慧渊大师,你可知道海一先生身在何处?”宣锦欢直接问。 “老衲是出家人,不知红尘事。”慧渊大师合掌道。 宣锦欢目瞪口呆,上一次慧渊大师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追问:“慧渊大师,那要如何你才能告知我海一先生的踪迹?” 慧渊大师依然固执的摇摇头:“出家人不打狂言,老衲确实是不知。” 宣锦欢看不出来慧渊大师究竟是真不知抑或是装糊涂,只不过慧渊大师在俗家时既是顾鉴行先生的侄子,那么他知道的事情也必然不少;只不过看慧渊大师的意思,他恐怕也是什么都不愿意说的。 而且她已经仔细调查过了,慧渊大师的确是昔日禁军副统领顾卓奕无疑。 “慧渊大师,我很好奇怪,这个世界上当真有海一先生这个人吗?或者说,海一先生他到底是谁?”宣锦欢不死心,追问道。 “施主,你还年轻。”慧渊大师却似是而非的说。 宣锦欢不明白慧渊大师的意思,这与她是否年轻有什么关系吗?她本还想多问,就听见身后有人推门进来,声音冷峻:“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何必费尽心思唬她!” 她回头,就看见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站在门口:“海一先生。”她下意识望了眼海一先生腰间佩的剑,剑柄上确实有梅花印,与暗杀了宁禾的那枚飞镖一模一样。 “小姑娘,你寻我何事?”海一先生开口。 “是你杀了花神庙的宁禾姑娘?”宣锦欢脱口而出问。 没想到海一先生却冷笑了一声,也不否认:“没错,我本不欲杀她,但她非要卷入王都的斗争中,甘愿成为楚氏手中的棋子,那便怪不得我了。” 宁禾甘愿成为楚氏的棋子?这又是从何说起?不过宁禾也确实进宫见了楚夫人。 “宁禾姑娘她不是花神庙的人吗?”宣锦欢不明。 “她为了能够留在王都,跟楚氏交换了条件。她会魅惑镇国公之子燕樊,并暗中为楚氏传递消息。”海一先生冷声冷语,显然已很是厌恶宁禾了,“与其让她未来把王都的水搅得一塌糊涂,不如就先让她死了。” 宣锦欢嘴角微微抽搐,她总感觉海一先生这话好像在隐喻着什么:“海一先生可真不愧是大皇子的好谋士,就连这都已经谋划好了。” 海一先生嗤笑:“锦欢姑娘,我这么做可不是因为大皇子,而是因为你们永安暗卫。宁禾,她可是前朝安定王的孙女;不然你以为她为何心心念念着要留在王都?因为她早已知道她的身世了。若她真的留在王都,找的恐怕也不止是燕家的麻烦了。” 宁禾是安定王的孙女?宣锦欢感觉自己的表情应该都有些扭曲的。 三十多年前的安定之乱,其实就是宣氏王族败落的开始。宣氏王族在那场叛乱中死伤殆尽,平叛以后剩下的王族宗室甚至不足十人;而安定王虽然全家被诛,但据说却有一个年幼的庶子隐姓埋名在外。若按照海一先生的说法,宁禾就是那个庶子的女儿。 “那你为何愿意把这些告诉我?海一先生,你到底是谁?”宣锦欢盯着他问。 “因为你是和我一样的人。锦欢姑娘,你想要搅浑王都这潭水,正好我也正有此意,可见我们其实是同道中人。”海一先生笑得很是阴森,让宣锦欢想起刚才他说到宁禾想要趟这淌混水就被他除掉了,说不准他下一个想要除掉的人就该是她了:“海一先生,我做的事情和你不一样。”宣锦欢以表面的严肃来掩饰心里的心虚,像海一先生这样精明而且看起来好像什么都知道的人,她可不敢与他正面对上。 海一先生却摇摇头:“小姑娘,那么云雁阁的事情,没什么是瞒得过我的。代我向你义母问好,她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宣锦欢咬了咬下唇,才说:“义母说她不认识你。” “所以慧渊大师才说你太年轻了,什么都不知道。”海一先生似乎有些不屑的嗤笑,又伸手抚着配在腰间的剑,说道,“你把话带给你义母,待他日在棋场相逢,也还能做对手。” “海一先生说的是。”宣锦欢这才不情不愿的说,目光却停落在海一先生掌下的剑上,想要辨别出什么。 海一先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就自动解下剑:“此剑名曰雪赋,是我师父传给我的。” 宣锦欢恍若未闻,只是眼珠转了转,似乎带上了些许别样的心思。 只是瞬刻之后,她就换上了笑意:“顾先生的剑,自然是世间少有的好剑。” 海一先生只是清朗的笑了两声,却没有再说话。宣锦欢思量着这一趟也不算是无功而返,就回头向慧渊大师告辞。 “小姑娘,我知道你们云雁阁在帮助二皇子。”海一先生突然语出惊人的道。 “什么?”宣锦欢惊然回头。 “不过这个秘密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毕竟王都还是越乱越好,只怪燕家的人太急,楚家的人太愚了。”海一先生却说。 宣锦欢当真是被海一先生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最近她受到的惊吓确实太多了,许久都未能缓过神来。谢岚和云雁阁的往来并不多,而那位神出鬼没的海一先生却好似什么都知道;而且海一先生毕竟是大皇子谢浚的人,宣锦欢才不会相信他说的话,只不过现在却是不信也没辙了。 不过慧渊大师看见她逃一般走了之后,脸上露出了几分和蔼之意:“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吓她呢!” “谢岚是仪兴公主的儿子,比起谢浚和谢璇自然是不错,但是这也注定了他要走上这条路很艰难。我在永安也待了将近二十年,总不好打了永安暗卫的脸,否则恐怕永安暗卫也容不下我。”海一先生淡淡说道,却实在听不出来他的真实想法。 东郡(一) http://.biquxs.info/

为了掩人耳目,宣锦欢原本和大将军朱奂钐定在三日后于红杉楼见面不得不取消,改为双方书信往来。 伊谣很怀疑宣锦欢是不是在鸿福寺遇到了什么事,总之感觉她从鸿福寺回来就怪怪的。 永安传来的信说,东司主特意又派了一个人来王都帮宣锦欢,大概还有两天就能抵达。 宣锦欢知道义母身边厉害的人很多,心里却实在捉摸不透义母到底会让谁来王都;不过既然是永安来人,云雁阁还是好好准备了一番。 只是那天首先来的人却不是从永安而来的,而是早在等候宣锦欢的谢岚。 难得见到谢岚过来,宣锦欢的笑容却实在有些变扭,只是一如往昔般为谢岚斟了茶,才在他对面坐下:“二殿下驾临,锦欢未及远迎,实在失仪。” 谢岚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算不得什么事。只是,岚有一事不解,特来向宣姑娘请教。” “二殿下请讲,锦欢必定知无不言。”宣锦欢欣然笑道。 “外面有传言说,十五年前我母后难产而亡,实是人祸。”谢岚很认真的望着她说。 “这话,你是挺谁说的?”没想到谢岚竟然说的是这个,宣锦欢脸色变得很难看;这边云雁阁刚刚查出了一点眉目,马上就有人说与谢岚听了,这又算是什么事! 谢岚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府上的人传言的。” 宣锦欢暗暗记下了,准备等谢岚离去后就调查一下。 关于宣后当年被害一时,因为事关重大,宣锦欢原意是并不想这么早就让谢岚知道,并且现在云雁阁所掌握的证据也就只是那个大夫的供词,并不足以说明什么。 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她才开口问谢岚:“若宣后薨逝确实是为人谋算,殿下又该如何?” 谢岚毫不犹豫道:“若母为人所害,子却无动于衷,则愧为人子。自然是为母后报仇。” 宣锦欢在心里叹息,又问:“那若那人位高权重,你根本动不了他呢?” “位高权重?”谢岚微微皱了下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宣姑娘,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你不但知道我母后是被人害死的,还知道害死我母后的人是谁;对不对?”不然的话宣锦欢不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因为一个契机,现在云雁阁确实是在调查着十五年前宣后亡故一事。但是因为时隔多年,我们至今都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所以请你给我们一些时间,但是在此之前殿下不要轻信外面的任何传言。现在这种时候,就算殿下听到了什么,恐怕也难以判别那究竟是真相,还是有人故意说与殿下听的。”宣锦欢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把她的想法有条有理的跟谢岚说明。 谢岚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说法是他能够接受的,就点点头:“多谢宣姑娘。岚便听宣姑娘的;只愿宣姑娘在查明真相后,能尽快告知于岚。” 宣锦欢应下:“二殿下放心,锦欢明白的。” 这算是暂时稳定了谢岚,宣锦欢只越发觉得不安心;过去十五年都没有人提起过这种说法,现在这明摆着就是有人有意为之,而看这情况很有可能是内奸所为。上次朱菀青说宫中出现了叛徒,而现在看来也不止是宫里的钉子出了问题。 说完了宣后的事,谢岚又提起另一件事:“最近东郡十六郡国不太安定,父皇召见了我,让我去东郡十六国平定。” “二殿下已非第一次领兵出战了,相信殿下定会得胜归来的。”宣锦欢便道。 “父皇说,是夏相极力向他举荐让我前去平叛。但是晋宁将军却让我想办法推掉,说恐怕此行不利。”谢岚倒是毫不隐瞒,直接把晋宁跟他说的话都原原本本的说与宣锦欢听,又道,“我一向相信晋宁将军,但既是夏相推荐于我;我实在是不知道。” 宣锦欢却是听明白了这其中意思。 她向来都是知道夏惇对谢岚不怀好意,如若谢岚在东郡发生了什么意外,倒是如了夏惇的愿。 不过现在谢岚既然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就肯定是对夏相产生了怀疑;但是因为夏昕的原因,谢岚对夏相的怀疑也是有限的,因为谁也不会觉得准岳父处心积虑要害未来姑爷,更何况夏昕还是夏惇唯一的女儿。 但是既然皇帝已经指明令谢岚去东郡平叛,现在其实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局面。 至于谢岚会在东郡遇到什么危险,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 向来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身边不怀好意的人。 但是宣锦欢不能劝谢岚不去,若真有人要对谢岚下手,不管是在东郡或是在王都都不会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宣锦欢是知道皇帝有可能是谋害宣后的指使者,如若皇帝忌惮谢岚同样想要寻一个借口贬谪谢岚,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夏相和晋将军都有他们的用意,但以锦欢愚见,恐怕在陛下心中,这次平叛也是非殿下莫属的。只是有一件事,还请殿下允准。”宣锦欢心里飞快的思索着,已是想出了对策。 谢岚连忙道:“宣姑娘为我谋划,只要你说我必答应。” 宣锦欢便让谢岚在此稍候片刻,她出到外面跟伊谣说了一会儿,就带着一个高大威武的男子进来:“二殿下,这是我们云雁阁的主管之一徐乐。希望二殿下能带上徐主管充作亲卫;徐主管武功高强,擅长用毒,若发生什么意外有他在我也能放心一二。” 徐主管朝谢岚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多谢宣姑娘。”谢岚神色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接受了宣锦欢这样的安排,只是忍不住问,“宣姑娘的意思是,可能会有人在东郡那边害我?” 这种事不好说,宣锦欢便笑笑道:“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毕竟世道凶险生死无常。若你有个好歹,我如何向我义母交代。别的事情,待二殿下凯旋归来,锦欢再与二殿下一一说明。” 谢岚听了再谢:“那就多谢宣姑娘了。”说罢又向徐主管道,“有劳徐主管了。” 徐主管面不改色:“二殿下客气了,徐某奉命行事。” 东郡(二) http://.biquxs.info/

永安派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宣司主亲自来了。 宣锦欢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惊异过后才欢喜问:“义母,您怎么亲自来了?” “不放心你们,所以过来看看你们怎么样了。”宣司主的声音依然是冷冰冰的,就与她长年累月戴在脸上的那个面具一样冰凉。 宣锦欢和伊谣只能讪笑。 宣司主在堂前拿来纸笔飞快的写了一行药名,然后递给伊谣:“去药铺按照这个方子买药材回来,制成药丸,今天晚上送到二皇子府上,就说是锦欢送过去的,让他全部服下即可。” “是,属下明白。”伊谣接过方子就匆匆出去了。 “义母,那方子是?”宣锦欢不解义母为何如此安排。 “那是清参丸的方子,我没有从永安带过来。”宣司主淡淡道,又唤宣锦欢与她一同进到屋里,才说,“刚才我见着谢岚一面,他中了毒,你没看出来?” 听义母说谢岚中毒,宣锦欢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他中的什么毒?”她方才根本就没有看出来。 “应当是落骅,出自于北胡之地,你没有见过。”宣司主轻描淡绘,语气亦很是平静,“落骅是一种慢毒,并不会立即致命,就算中毒十年八年恐怕也不会发现;但是待毒发之日,便立即毙命。” “那,还是义母慧明,锦欢确实看不出来。”宣锦欢心里打了一个寒颤,抖着声道。 “那依你看来,这会是谁做的?”宣司主反问宣锦欢。 宣锦欢低头想了想,摇摇头:“还请义母明示。” 宣司主瞥了一眼宣锦欢:“你自己想。以后谢岚的事得靠你,他毕竟是仪兴公主之子,王都这边的人心眼坏,你护着他。” 宣锦欢便明白过来义母的意思了,连应明白。 “听说,那个海一先生知道了云雁阁是谢岚的人?”这件事是宣锦欢在信中告诉过宣司主的,宣司主便问起,“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宣锦欢想了想,就说:“很厉害。他自称是顾鉴行先生的内门弟子,身边佩剑名曰‘雪赋’,据说是顾先生传于他的。鸿福寺的慧渊大师,似乎与他关系很熟悉。二殿下说过,海一先生似乎就是隐藏在大皇子背后的谋士。” 宣司主沉默了一会儿,就哼笑了一声:“曾经我亦跟随顾先生学武功,若他是先生的内门弟子,倒应当是我的师兄了。只不过我却从未听先生提起过他,更何况先生早已不知去向了。” 原来义母也曾随顾先生学武。宣锦欢默默听着,在心里想。 宣司主说她要去与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海一先生,然后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云雁阁。 等伊谣抱着药包回来时,宣司主早已经离开了,伊谣拉过宣锦欢双眼亮晶晶的问她:“宣司主已经离开了吗?” “义母去鸿福寺了。”宣锦欢看了一眼伊谣怀里的药包,就推脱着拉她过去,“我们还是快去熬药。” 药丸熬制好了,就让人送去谢岚府上,还带上宣锦欢的信。 宣锦欢胡思乱想着,或者谢岚觉得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又或者觉得是冒名送来的害人东西。 就这样胡思乱想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徐主管传信回来,说谢岚吃下药丸后吐了黑血,精神好了许多。 宣锦欢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本来还想问什么的,最后归于无言。 宣司主从鸿福寺回来,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叮嘱宣锦欢以后不要随便去招惹海一先生,总之那是个她惹不起的厉害角色。 “但是海一先生是大皇子身边的人啊!”宣锦欢隐含的意思是说,以后终有一天云雁阁还是要和海一先生对上的,若是按照义母如此说法,他们岂不是毫无胜算了。 宣司主轻哼一声:“谢浚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又能有几分真心!说到底他不过就是想把王都闹得天翻地覆,那便由着他也无妨。至于慧渊,他要清修,你也不用去打扰他了。” 话已至此,宣锦欢岂能不明白义母的意思:“义母,锦欢明白该怎么做了。” “本来我是不该来王都的,这次也是因为听说王都这边多事,放心不下才来看看。你虽然还年轻,但毕竟是我教出来的,我便信你。在王都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问几位老主管,他们有不少人都是从前朝就已经潜伏在王都了。”宣司主慢条斯理的把桩桩件件交代清楚,又把从永安带来的札记交给宣锦欢,“这札记里面的玄机奥妙,需得你自己参悟。” 宣锦欢接过札记,泛黄的纸页确实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感觉,便谢过宣司主。 “今夜我会进一趟宫。海一告诉我一些事情,和先主有关,我必须要去确定一下。”宣司主说得很是简便,就如同是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的感觉。 “可是,义母,皇宫如此重地,上次颜淇师兄闯宫都差点儿性命不保。”宣锦欢知道她阻止不了义母的想法,但还是忍不住劝道。 “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就算死在宫中也无怨无悔。”宣司主只道。 “那锦欢今晚便静候义母平安归来。”宣锦欢便说。 夜幕降临后,宣司主便动身了;宣锦欢就一直坐在云雁阁二楼的窗前,点着一盏油灯等待。 她不知道义母什么时候会回来,甚至于不知道义母是否会回来。 直到深夜,门响了,宣锦欢匆匆跑去开门就看见宣司主站在门外:“义母,你还好吧?” “进去再说吧。”宣司主进了门,宣锦欢也连忙小心的合上门。 清脆的一声响,宣司主把一柄剑放在案上:“与我的预料所差无几,寒影剑果然藏在宫中。” 听闻这个消息时,宣锦欢惊然回首:“怎么可能?” 世人都知道,二十年前傅贼弑主叛变,并夺走了可称天下至宝的寒影剑;之后傅贼兵败被诛,而寒影剑却是在战乱中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可是现在寒影剑却出现在宫中。 宣司主轻轻抚上寒影剑鞘,闭上眼睛:“寒影,我会带回永安。锦欢,待你寻找少主,这柄剑应是属于少主的。” 东郡(三) http://.biquxs.info/

成纪二十年春,东郡十六国犯境,皇帝令二皇子谢岚领兵出战。 然出征前夕成纪帝更换副将,留下原副将晋齐而令楚太尉之子楚辞为副将随军。 大军出征之日,祭过天地诸神,祈求大军得胜归来。 云雁阁安插在宫中的人传出来消息,成纪帝在含元宫召见了楚副将,并予他一道密诏,令其在战事大捷后开启。 至于密诏内容是什么,现在除却成纪帝谁也不知道。 宣司主表示已经见怪不怪了:“既是密诏,恐怕就不会是好事。” “难道皇帝还会让楚辞等大捷后暗杀再二皇子?”宣锦欢惊异。 “虽然很让人不可置信,但未必不会,毕竟那个人就是个疯子。”宣司主哼了一声,不悦的说道,“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谢岚若在平定东郡叛乱立下功勋,班师回朝后必有封赏;那个人他可容不下谢岚。” 素来听说天家无亲情,没想到竟真的是如此绝情,做父亲的就算计着想要儿子的命。 若真的仅仅是因为宣后而让皇帝对谢岚忌惮,宣后亡故的时候谢岚只有几岁,其实皇帝大可以有很多方法让谢岚即使为皇后嫡子也永无继位的可能。但是现在看来好似并非那么简单,这其中好像还隐含了什么。 宣锦欢思来想去,才鼓起勇气去问宣司主:“义母,你知道,成纪帝为何如此恨宣后?若说只是因为忌惮,也没必要招招夺命吧?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没有恩情在,二殿下也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啊。”除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宣司主望着宣锦欢许久,缓缓问:“你当真想知道?” 难道果真有隐情?宣锦欢立刻点头。 “其实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丑闻了,当年宣氏王室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宣司主如今提起来,都还隐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宁远侯世子谢嘉,年少有为,师从顾老先生,十二岁就跟随其父宁远侯上阵杀敌,被和当时傅斐之子傅旻合称为傅谢小英杰。谢嘉十五岁那年,景穆帝密诏赐婚,婚书至今还供奉在谢氏祠堂里。又过了五年,仪兴长公主仰慕宁远侯世子之名,在宫宴后引谢嘉到后殿下药,成夫妻之实,然后让宫人引人来寻,正好让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才逼迫谢嘉不得不娶其为妻。当时宁远侯势大,谢嘉对这门亲事更是不情不愿,便逼着仪兴长公主答应在大婚之日同时迎燕家庶女进门当侧室,才算了结。” 听义母讲了这么一段往事,宣锦欢惊得下巴都掉了。 仪兴长公主不是皇室公主吗?为什么她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 看着宣锦欢的表情,宣司主就已经猜出来她在想的是什么了:“这毕竟是丑事,便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莫让第三人知晓。” 宣锦欢连连点头,但还是忍不住追问:“那,义母,当时景穆帝为他赐婚的妻子又是谁?难道就是燕氏?”虽然这样问,但宣锦欢心里就觉得不可能是燕夫人;燕氏是庶女出身,而当时的宁远侯是百年侯爵,似乎当时宁远侯还是景昭帝的托孤大臣之一,宁远侯世子怎么也不可能与一个门第不显的庶女相配。 宣司主却不愿再说了,只道:“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 既然义母这样说,宣锦欢也就收起好奇心不再多问。 对于谢岚出战东郡,如果成纪帝真的从中作梗,当真是防不胜防,只能是见一步走一步。 宣司主倒是把事情想得很完全,联系了东郡那边的人,见机行事;但毕竟王都和东郡隔了十万八千里,到时候真有什么事情也是鞭长莫及。 而且不止他们看出问题,朱奂杉将军也觉得不妥,说皇帝调奉天将军朱既明守在东郡南关,让他们在南关等待皇令。 但是朱既明与光华公主成亲尚未满月,驸马就出征了,这似乎也太急了吧! 成纪帝的这安排,实在让人看不懂。 不过若朱既明在东郡南关,倒可以以防不备。 朱奂杉将军给宣司主一封密信,宣司主看了信之后就让宣锦欢亲自去一趟东郡,带上朱奂杉的信去南关见朱奂杉。同时宣司主还交给宣锦欢一块腰牌,是谢岚府上的腰牌。 “义母,这是?”宣锦欢拿着冰凉的腰牌很是茫然的看着宣司主。 “你换上男子的装扮,自称是谢岚府上的亲兵;到时候你把朱奂杉将军的信给朱既明看,他知道该怎么做的。”宣司主长话短说,显得很着急的样子。 宣锦欢接过义母给她的东西时都还觉得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不过看义母的语气似乎很是急迫,估计是义母从朱将军那里知道了确切的消息。只是掂量着手中的腰牌,心里也无故就有些担忧焦虑了。 换上宣司主匆匆准备的男子衣服,又把青丝束好;宣锦欢就觉得束手束脚的,浑身上下那里都不太对劲。 伊谣开玩笑说:“我从未见过如此清秀的小公子。” 宣锦欢有些不习惯的摸了摸拱起的头发,然后露出几分青涩的笑容:“伊谣姐,你别打趣我了。”只是那一刻有一种错觉,其实做一个男孩子似乎也是不错的。 从云雁阁出来,王都一片警戒,据说有窃贼进宫盗走了皇帝的心爱之物,现在全城搜捕。 那皇榜根本不用看,宣锦欢就知道肯定是义母那天晚上潜入宫中把寒影剑带出来,现在被发现了。 不过皇帝不敢说被窃贼到走的是什么,只说是心爱之物,这恐怕是根本就不敢说出来。 按照义母的说法,承影剑会出现在宫中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而现在成纪帝的反应倒是和义母预料中的相对应了。 皇宫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而这秘密又和义母有什么关系? 现在官兵在全城搜捕寒影剑的下落,义母会不会有危险。 宣锦欢路过皇榜处就各种胡思乱想着,不过因为要在赶在关城门前出城,她也实在来不及想太多了。 黄昏落幕时,她策马离开了王都。 东郡(四) http://.biquxs.info/

东郡十六国动乱初起,北胡遣使入朝,为汗王求娶公主。 成纪帝有三女,长女光华公主谢则希已下嫁于奉天将军朱既明,次女元华公主谢则容年方十五待字闺中,幼女昭华公主谢信芳为宠妃楚夫人所出,是皇帝爱女。 斟酌之下,皇帝决定让元华公主和亲北胡;且元华公主为皇后嫡女,身份尊贵,更显联姻之诚意。 其实朝臣皆知,这种种理由都不过是因为皇帝不舍得让昭华公主远嫁,才决定让元华公主嫁过去。 或许元华公主会觉得父皇很是偏心,但是帝皇的心本来就是偏的。 圣旨尚未下达,元华公主却不见了。 元华公主不愿和亲,于是寻机逃出宫闱,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了。 没有人知道元华公主一个弱女子究竟是如何逃出宫的,而成纪帝知道此事后大怒,觉得宫中禁卫办事不得力;上次寒影剑被窃至今都未能寻回,结果现在公主也不见了。成纪帝下令要在一个月以内找到丢失的寒影剑和元华公主,否则严加惩处。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掌管后宫的燕夫人自然也被皇帝定下治宫不力的罪名。 而元华公主在逃出宫闱后,就直奔东郡,想要去向她的同胞兄长谢岚求助。不然的话恐怕谢岚还没有班师回朝,她和亲的鸾驾就已经离开玉关了。 因为有人在背后暗中相助,元华公主很顺利的就逃出宫闱离开王都。 但是从王都到东郡这一路漫漫,如果没有人相助她却是万万不能顺利到达东郡。 而另一边宣锦欢带着朱大将军的信已经出发两天了,这一路上也不敢与沿途的永安暗卫接应,只补充了水和干粮之后就继续匆匆赶路。 途中也有几伙实在不长眼的强盗看见她一个白脸小公子独自一人而来,觉得她身上也许带着金银细软,想要出手打劫,再不济也能将小公子劫上山寨让她写信回去给家人拿金银珠宝来赎回去。 但是他们出门不幸偏偏遇到的人是宣锦欢,于是被宣锦欢很轻松的解决掉了,然后继续赶路。 赶到南关时已经是第四天傍晚,凄清的夜空只余下几颗冷清的星点缀其中。 因为与东郡十六国交战,边境之地两军备战,稀稀疏疏的市集民居都已是足不出户了。 宣锦欢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卖烧饼的老伯,卖了他十个烧饼,才打听清楚了情况。这一场战争打得毫无悬念,东郡十六国就算集合了兵力也不过是一群松散的乌合之众,很快就溃不成军了;这边战争应该就快要结束了,东郡十六国派了使臣准备要递上求和书信了。 “老伯,那你知道两军交战,我方可有重要将士伤亡?”宣锦欢又问。 老伯就面露难色的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宣锦欢想了想便道:“那谢谢老伯了。” “小公子,你看着不像我们南关这边的人;现在这边战乱,你来这里做什么?”老伯抬头看了眼宣锦欢又问。 “来找人的。”宣锦欢笑了笑,说道。 把一整包热乎乎的烧饼放进包裹里,宣锦欢就去南关大营,拿出谢岚的腰牌与他们说明了来意;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说奉天将军请她进去,于是宣锦欢跟着他进到大营里。 见到朱既明,宣锦欢就把朱奂钐将军的信交给朱既明。 看了信,朱既明说征东大军那边暂时无异,楚副将也暂时没有异况;只不过现在大战尚未告捷,接下来的事情会怎么样发展尚是未可知。 朱既明让宣锦欢先留在南关,征东大军就驻扎在百里外的山脚下,如果有什么情况也能够及时布置安排。 宣锦欢答应了。 这样不寻常的安宁一直持续到这场战争的结束,而朱既明接到了命令,让他带兵转移到行北,两日之后楚辞将军会在行北与他汇合。因为时间紧迫,命令他即可出发。 与此同时宣锦欢接到之前云雁阁安排在谢岚身边的徐主管传来的话,一名亲信兵突然叛变,将包括谢岚楚辞他们所有人困在一处山谷里,求救无果。 从这件事情开始,宣锦欢就明白了因果。 恐怕这次所谓的叛变是假,有人借兵变之名行谋杀之事;就算谢岚能够活着回去,也会落下一个掌军不严之罪,这个罪名因时而变可大可小,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很是不利。 如果不是提前安排了徐主管,这个消息根本不会被传出来;即使到时候传出来,朱既明所管辖的大军也已经撤离南关了,确实是求助无援。而到时候即便谢岚死在这里,楚辞再诛杀叛将稳定大局,这份功劳也就只能是落在楚家人头上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对朱既明的命令是说两日之后楚辞会与他们在行北汇合。 这一切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果然是防不胜防。 军令如山,朱既明同样也不能在南关耽搁,必须即刻启程赶往行北。 宣锦欢与朱既明说明了这件事时,朱既明很是苦恼,稍一思索之后就调出一队兵马让他帐下的蒙将军与宣锦欢一同去救援,等解困后再与大军汇合。 他们连夜赶往谢岚他们受困的山谷,双方已是激战了一宿,死伤无数;楚辞看到竟有援兵出现时脸色瞬间很难看,但一瞬间之后又换上了喜色。 谢岚虽然也受了伤,但性命无碍,徐主管却完全就像是从血中走出来的人一样可怖。 解困后,宣锦欢撕下一截衣襟给谢岚包扎胳膊上血流如注的大伤口,谢岚脸色惨白的看着宣锦欢,动了动嘴唇低声问:“锦欢姑娘,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若不来,你能活着?”宣锦欢低着头给他包扎,一边说道,“我义母知道你遇险,让我过来保你无恙。”顿了顿又叹气,“我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局面,差点儿就辜负我义母的信任了。” “你是说?这次兵变,是王都那边的意思?”谢岚很是不可置信。 “楚辞奉了皇帝的密诏,要对你不利。这次的兵变,恐怕就是一场戏而已,他们的目标只有你一人。”宣锦欢淡淡道。 谢岚看着漫山遍野的尸体,慢慢握紧了拳头,露出愤怒之色。 东郡(五) http://.biquxs.info/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儿子愿意相信他的父亲谋算着想要他的性命,哪怕这样的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 谢岚问宣锦欢,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从小到大,我都努力的想做一个好儿子,从来未敢忤逆父皇。可是,父皇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我?我不明白。”谢岚很崩溃。 “也许,因为你是宣后的儿子吧。”事到如今,宣锦欢实在不忍心欺骗他。 “因为我是我母后的儿子?”谢岚更是不明。 宣后早逝,他并不知道他的父皇母后当年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有人把帝皇不愿提起的往事说与他听。从前宣后的事情,宣锦欢是从义母口中知晓的,但是她也答应过义母不会把那件事情再告诉第三个人。 于是宣锦欢就只说道:“因为宣后姓宣,因为宣后是前朝的仪兴长公主,因为你的父皇能君临天下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你母后。如若不是因为仪兴长公主血脉不纯,她也同样可以成为天下之王,就像昭真女帝一样。你的父皇忌惮你的母后,同样也忌惮有宣氏血脉的二殿下你。” 谢岚的母后宣后虽为景穆帝亲女,但其生母并非来自中原八族的世家贵女,而是身份低微的外族女子女子。当年景穆帝迎娶楚氏女为后,但景穆后只育有一女,即昭真女帝;而仪嘉长公主的生母虽是身份普通的平民女子,但与仪兴长公主相比也算是不错了。 听了宣锦欢的话,谢岚神色悲怆:“原来,原来竟然真的是这样!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二殿下,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母后,你也应该拼一把。若你放弃了,等待你的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宣锦欢很认真的对他说。 谢岚也望着宣锦欢,他笑着,却也是在哭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我母后的死,也与我父皇有关,对吧?或者说,根本就是我父皇做的。” 终于还是听谢岚问出了这句话,宣锦欢叹了一口气:“也许,是的。但是我们都还不确定。两个月前我们就开始在调查这件事情,并且找到了一个人证,是一个大夫,他说十五年前就是他的母亲为宣后接生,并接到陛下的旨意趁机谋杀宣后,之后他的母亲就被灭口了。但是说实话,一个人证有的时候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们云雁阁还在更多的证据。” 谢岚的神色中终于带上了几分痛苦,他轻声喃喃着:“足够了,这就足够了。” 宣锦欢呆愣了一瞬间,就这样他就完全相信了,甚至没有一丝怀疑;又或者说他早就怀疑是这样的答案了,只是等待着她亲口将真相说与他听罢了。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出了两步,宣锦欢连忙追上去;谢岚却突然回头,直勾勾的望向宣锦欢:“锦欢姑娘,永安暗卫如此帮我,只是因为我是我母后的儿子吗?” 宣锦欢愣了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就点头:“二殿下,你忘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了。” “那你们留在王都,只是为了帮我吗?”谢岚又问。 “二殿下也忘了,锦欢曾告诉过二殿下,锦欢在王都还要寻找一个人,这也是义母让锦欢做的。”宣锦欢一板一眼的说道。 谢岚沉默了许久,就点点头:“我记得的。”然后似乎还有些不甘心的问,“但是,锦欢姑娘,这就是你愿意做的事情吗?” 宣锦欢只是无奈笑笑:“义母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报答。” 谢岚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依然沉默了许久,才问:“我,可以见见你的义母吗?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你们永安暗卫的传说,传说中永安暗卫很厉害,无所不能,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 听谢岚突然这样说,宣锦欢只是低头苦笑。 “二殿下,你知道吗,对于永安暗卫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成为永安暗卫。”宣锦欢坐在山野中,看着黑暗的夜,也看着黑夜中的谢岚,“对于现在的很多人来说,永安暗卫确实已经是一个传说了;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我们自己而已。待到二殿下顺利登基之日,我就会离开王都了。” “那如若我一辈子都碌碌无为,你不是就一辈子都只能在我这个无用的人身上花费功夫?”谢岚隐隐有些自暴自弃道。 宣锦欢苦笑:“也许吧,我听我义母的安排。” 谢岚表情有些奇怪:“那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 宣锦欢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 “锦欢姑娘,更多的时候,我都不觉得你像一个姑娘。”谢岚回头望着她,眸光略有些黯淡,又似若探究的意思。 “我也希望我是一个男子,能够出将入相,名垂青史。”宣锦欢感慨道。 “其实女子也能名垂青史的。”谢岚想都没想就说。 宣锦欢不以为意的笑笑,不说话。 他们二人就在距离军营不远处的矮山坡下说着话,宣锦欢依然如故是男子装扮,但谢岚一口一个锦欢姑娘也不觉得变扭。 不过远远看见有人提着灯过来,宣锦欢站起来,看见来者正是徐主管。 “二殿下,宣姑娘。”徐主管看见他们就拱拱手唤道。 谢岚也站起来问宣锦欢:“锦欢姑娘,有一件事情我想得到你的允准。” 突然听到谢岚这样说,宣锦欢连忙道:“二殿下你尽管说就是了。” “我想向你要一个人。”谢岚看了一眼徐主管,然后道,“这位徐乐先生实在是难得的将才,我想让他留在军中。但是他本是你们云雁阁的人,所以希望得到你的同意。” 原来只是这样,宣锦欢不由莞尔:“那还得二殿下问徐主管他是否愿意了。” 徐主管连忙答道:“属下一切听从二殿下和宣姑娘的安排。” 宣锦欢依然笑着,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不知道还在盘算着什么。 东郡(六) http://.biquxs.info/

征东大军正值班师回朝时,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元华公主谢则容,没有人知道她为何能够千里迢迢来到东郡,尽管王都已是一片混乱。 元华公主和亲一事,因为皇帝并未下旨明令,所以东郡这边尚未听到丝毫消息。 直到外面的兵将进来向谢岚禀报,说元华公主来了,要见他;那时候谢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这只是一个玩笑。 等看到谢则容哭哭啼啼的出现在他面前时,谢岚才相信这是真的:“则容,你怎么来这里了?你,谁让你来这里的?” “二皇兄,若我不来,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谢则容很是委屈的道。 谢岚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好好的,怎么就会以后见不到呢?”他看了看谢则容,并不觉得这像是身患重病命不久矣的样子。 谢则容抽噎着说:“北胡派了使者来要求和亲,父皇说,父皇说要把我嫁到北胡去。二皇兄,我不想嫁去北胡,若我嫁过去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突然听闻这样的消息,谢岚惊异不已:“所以,你是自己从王都跑出来的?” 谢则容委屈的点头:“不然的话,我现在可能就已经披上嫁衣了。” 听她说这样的情况,谢岚觉得很是头疼;如果父皇下定决心要与北胡和亲,无论从哪一方面看来元华公主都是唯一的和亲人选,而这次她出逃必然惹得龙颜大怒,除非她就此消失永远不回去王都,不然和亲北胡也是定局。 “则容,你一路从王都来,也累了吧。你先去休息吧,这件事情让我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办?”谢岚很是纠结的叹了一口气,就让人带谢则容去休息。 等谢则容离开后,宣锦欢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谢岚后面:“二殿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谢岚被她吓了一跳,缓过来之后才反问她:“锦欢姑娘,你走路为什么没有脚步声?” 宣锦欢很无辜:“这不是很正常吗?”她武功高强,若走路的声响太重才不正常。 对于这个理由,谢岚只能信服,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母后就只留下我和元华,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送去北胡和亲。但是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早闻陛下对昭华公主的疼爱,若是非要在元华公主和昭华公主之间二选一的话,毫无意外便是元华公主。但若不止两个选择的话,陛下未必会非让元华公主和亲。毕竟,从古至今的和亲公主当中并没有几位是真正的帝女。”宣锦欢意有所指的说道。 北胡的势力并不算强大,没有必要将真公主嫁过去,最多就是择一宗室女封为公主和亲。 只是这是惯例,却并非必然如此。 宣锦欢就怕成纪帝是刻意如此,以此为理由将元华公主打发得远远的,此生再无需相见了。 毕竟按照成纪帝原来的计划,谢岚是应该死在东郡,然后再将元华公主远嫁北胡,如此也就再也无需对着宣后留下的儿女觉得碍眼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宣锦欢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除非谢岚愿意为了妹妹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兵谋反,那还有一丝逆转的可能性;不过这不应该叫谋反,而应该叫送死,宣锦欢也不会让谢岚这样发疯的。 毕竟宣司主只让宣锦欢襄助谢岚顺利继位,却并未说过要保证元华公主谢则容如何。 况且,谢则容是嫁是留也不是他们谁能说了算的,而必须要皇帝做决定。 不过宣锦欢倒是想起了前朝的一件事;前朝便曾有一位公主,因不满皇帝令其和亲而心生怨恨,在和亲后极力挑拨两国关系,最终致使两国交战生灵涂炭。 由此可见,和亲公主这种事情也并不能决定什么。 宣锦欢劝他,还是等回到王都再从长计议,以免夜长梦多;不然等他们在这边把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好了,结果王都的情况已是瞬息万变。 而且在东郡多留一日,说不定成纪帝还会怎么样对付谢岚。 倒是有一次元华公主无意中在军营中遇见了宣锦欢,因为曾经元华公主在鸿福寺见过宣锦欢,不过现在宣锦欢是男儿装扮,故她只是觉得宣锦欢看起来很是面善:“小将军,以前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宣锦欢为防元华公主看出自己是女儿身,就低着头瓮里翁气的说:“属下并未曾见过公主,想是公主认错人了。” 谢则容对着她多打量了几眼,却固执的摇摇头:“不对,我们肯定见过的,说不定是前世见过。小将军你是我二皇兄身边的人吗?你叫什么名字呀?” “属下贱名,不敢污了公主之耳。公主若无别的事情,属下就先行告退了。”宣锦欢不敢多留,更怕这位公主会说出什么神奇的事情,连忙告退。 谢则容还有些不甘心的撅起嘴,然后转身就要去找谢岚。 后来宣锦欢听谢岚说元华公主最近总是来找他问他身边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将军,宣锦欢忍不住嘴角抽搐:“二殿下,其实,元华公主找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我。”迎上谢岚怀疑且不解的眼神,宣锦欢很是无辜的把那天的事情告诉了谢岚,谢岚的表情也越来越扭曲了。 宣锦欢无辜的摊摊手:“我可什么都没做。”然后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更没有故意去引诱元华公主。” 谢岚很是无奈的叹气:“我都不知道则容到底是哪里不正常。” “毕竟我若是男儿身,也是美郎君,这个殿下总得承认吧。”宣锦欢嫣然笑道,“所以即便是公主殿下有意招我为驸马,那也是情理之中的。” 也许是宣锦欢的这种假设实在是太可怕了,谢岚连连摇头:“那我宁愿则容去和亲吧。” 宣锦欢的笑容愣住了,哪有对自己的妹妹这样自暴自弃的。 和亲(一) http://.biquxs.info/

成纪二十年六月,东郡十六国动乱平定。 同年皇帝大封诸皇子,皇长子谢浚为齐王,皇次子谢岚为宋王,皇三子谢烨为吴王,皇四子谢璇为晋王。 这次封王一事,就将皇帝的偏心表现得尤为明显。 而在与东郡十六国交战期间,王都这边却是出了大事。 新科状元方知孝御前告状,所告之人便是吏部侍郎冯华害人性命。 冯华为前吏部尚书之子,是冯尚书继室所出,先夫人亦有一子,即冯华嫡兄冯效。十八年前冯效娶妻方氏,却在与妻三朝回门时连同方氏一家全部被一场天火烧死;而如今的方知孝即为冯方氏的母家侄子,亦是昔日方氏一家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方知孝御前状告冯华为私利杀人害命,十八年前的那场大火并非天火而是人为,并呈上人证物证,皆指向吏部侍郎冯华。 证据确凿之下,冯华被捕入狱,大理寺审问之后上奏天听,成纪帝亲定处斩。 而这位吏部侍郎冯华,与前不久辞官离去的向尚书皆为齐王谢浚的人。 西南的战事渐平,大军很快就会凯旋归来了;不知到时候谢浚回京后发现兵部尚书和吏部侍郎都变成了楚氏的亲信,会是如何反应。 谢岚自然知道方氏翻案一事有云雁阁的手笔,只是不免觉得奇怪,问宣锦欢:“你们知道就知道那么多朝中臣公的秘密,方氏灭门一事距今都已经过去十八年了。” 宣锦欢似笑非笑:“二殿下觉得,能够位高权重的人有几个是清白的,只不过就是那几个特别不幸运的就被揪出来了而已。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以后之还会有更多的。” 回到王都后,元华公主就被禁足在宫中了,大概是怕她会再次出逃。 谢岚为此进宫求见皇帝,皇帝依然是那套说辞,并说谢则容既作为公主享受尊荣富贵,那么她同样也应该在需要她的时候为国效力,这才是她作为公主的责任。 这话说得毫无破绽,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想了想皇帝又慈祥的说,等到元华公主出阁之后,也应该让谢岚和夏昕成亲了;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谢则容不和亲北胡,谢岚也别想和夏昕成亲了。 出宫之时谢岚很是失魂落魄,他自然是不愿意让妹妹去北胡和亲,但他也同样不愿失去和夏昕的婚事。 他一直是将和夏昕的婚事当成自己的救赎;他想着未来能与妻子白头偕老,他们还会有孩子,他会对他的孩子很好,绝不会是像他父皇对他们一样不管不问。在谢岚的梦中,他善解人意温婉贤淑的妻子,就是夏昕。 宣锦欢曾经问过他,如果有朝一日他发现他未来的妻子其实是一个朝三暮四一心只想攀龙附凤的女人,他会怎么做;当时谢岚毫不犹豫就摇头,说夏姑娘不会是这样的人。 宣锦欢知道真相,但看他这样也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了。 虽然长痛不如短痛,但这样对谢岚似乎也太残忍了。 谢岚出宫后,宣锦欢跟他说若不愿元华公主和亲,倒有一办法,只是不知公主是否愿意。 谢岚忙问是什么办法,宣锦欢就说道:“在元华公主出嫁时,行偷龙转凤之事。只要公主愿意,云雁阁在内务局的人会将陪伴公主出嫁的人换成全部未曾面见公主真容的;待公主上了凤辇,送嫁的卫兵都不得窥视公主真容,而谁又知道凤辇上的到底是不是真公主?而真正的元华公主则要放弃身份,不过她依然可以留在王都,也时常能与殿下兄妹相见,以后还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殿下觉得如何?” “可是则容喜欢的人不是穿上男子装扮的你吗?”谢岚反问。 “殿下别打趣我,我是说认真的。”宣锦欢表情严肃道。 谢岚想了想就说会进宫跟谢则容商议,后来听说谢则容答应了。 谢则容会答应也并不奇怪,毕竟比起嫁去那荒远的北胡之地,放弃公主身份但能够留在王都也还是不错的选择;而且若两国开战,和亲公主身份尴尬,恐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光华公主过府与谢岚下棋,棋下到一半时她开口问:“云辞,则容和亲一事,我知你难过。只可惜我这个做长姐的,却什么也做不了。” “长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父皇不是将你赐婚给小朱将军,而是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你会心甘情愿的嫁过去吗?”谢岚在心里思索了许久,最后问道。 “君父之命,谁敢违逆?嫁是一定要嫁的,但是心甘情愿,我自认是做不到。”光华公主很坦诚的说。 “可是······”谢岚欲言又止。 光华公主抬头瞥了他一眼,又道:“就像你和夏姑娘,如果有朝一日你知道了夏姑娘其实是一个朝三暮四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女子,就算你想要退婚,恐怕父皇也未必会同意。” 听着长姐这话,谢岚觉得怪怪的,重点倒不在于退婚而不在于他长姐说的话竟跟锦欢姑娘的说辞一字不差;而光华公主也注意到谢岚的神色有些奇怪,她捻起一颗棋子把玩着才轻声问:“云辞,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有一个姑娘也跟我这样说过。”谢岚心不在焉的道。 光华公主却来了兴致,追问:“姑娘?不知是怎么样的姑娘?我倒是想见见。” 谢岚心头微微一动:“是,一个很厉害的姑娘;等什么时候有机会,让长姐见见。” 光华公主立刻眉开眼笑:“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我可等着。” 谢岚被长姐这突如其来的欢喜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都不明白这有什么可让长姐激动的,不过对上光华公主的目光,他还是含着笑点头:“一定。” 光华公主轻轻将手中的棋子下到棋局中,然后抬头笑意盈盈的望向谢岚:“云辞,你分心了;这一局倒像是我胜之不武了。” “的确是我棋差一招,长姐棋艺高湛。”谢岚轻笑道。 和亲(二) http://.biquxs.info/

谢岚提出说想要见见宣司主,宣锦欢问过宣司主,她想了想就答应了。 对于谢岚来说,他只知道宣司主是宣锦欢的义母,也是宣司主让宣锦欢来王都襄助她的;而且宣司主是那个从前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永安暗卫的东司主,肯定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现在宣司主要见他,反而让谢岚有些焦头烂额:“可是宣司主她在永安,我一时半会却不能离京啊!”他好似才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我义母来了王都。”宣锦欢坦然道;如果不是宣司主在王都,她还真不能放下云雁阁的事孤身一人去到东郡。 “那,宣司主她性子厉害吗?”谢岚又很是揣揣不安的问。 宣锦欢不明白谢岚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想了一下就如实道:“义母对我们挺严厉的,不过二殿下,不会。” 谢岚这才安心了几分,但神色依然有些游离不定。 倒是那天宣司主在佛堂里呆了许久,轻念着佛经,却依然是心神不定心事重重的样子。 直到见到了谢岚,纵使之前宣司主是曾见过谢岚一面的,但是再见却还是呆滞了一下;她依然带着面具,故而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语气却是宣锦欢从前所未曾听过的温和,唤的是谢岚现在的封爵:“宋王殿下。” “宣司主。”谢岚莫名紧张。 宣司主却似中了邪一般,望着谢岚许久,就感叹:“你长得不像你母亲。” 这个谢岚是知道的,其实他是兄弟之中容貌最像他父皇的,但是他听见宣司主的话却欣喜莫名:“宣司主,你见过我母后?” 宣司主沉默了半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语气较方才平添了几分冷硬:“见过,不过是旧日往事。你母亲脾性不好,幸而你是个好的。” 这话一出来,宣锦欢就感觉这情况有点不太对劲,这在别人面前明晃晃的说别人母亲的坏话,若换一个艺高胆大脾气燥的估计就能当场打起来了。而且谢岚的母亲好歹是前朝的长公主,义母也是宣氏女,她就这么不喜仪兴公主,是因为仪兴公主用了下作的手段才得以嫁给当时的宁远侯世子? 谢岚明显很不悦,只是顿了顿宣司主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又欠身道:“老身一时语误,还请宋王殿下见谅。” 谢岚这才稍稍脸色好看了一些:“宣司主客气了。一直以来蒙宣司主照顾,岚感激不尽。” “不过是尽我所能而已,并没什么。”宣司主淡淡的道,又说,“你妹妹的事,锦欢都与我说了。偷龙转凤这招,是不错,但一旦被发现了必祸及于你,你觉得呢?” “就算祸及于我,我也不会后悔。”谢岚说。 “既然宋王殿下已有如此打算,那自是再好不过。”宣司主似乎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带着谢岚一起进了佛堂。 宣锦欢在外面就觉得好像不太妙,或者说是自从义母见到了谢岚之后就好似失了理智一般,不然义母是万万不可能当着谢岚的面说出那样的话。现在的种种都在引导着告诉她其实义母也并不是普通的宣氏女,她对于前朝的秘密知道得太多了。 她站在长廊上心不在焉的望着并不甚美丽的风景,只觉得黑云压城,大雨将至。 伊谣正好朝这边过来,看见宣锦欢时惊讶出声:“锦欢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宣锦欢望了一眼佛堂,就道:“义母和二殿下在里面叙话。” “在佛堂?”伊谣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宣锦欢扶额,笑笑不语。 伊谣看了看外面天色沉沉,干脆拉着宣锦欢一同进了隔壁的厢房,她坐下就开始沏茶;宣锦欢闻到清香,笑问:“伊谣姐,我们明明是用相同的茶和水来泡茶,可是你泡的就是比我的香。” “哪有?不都是一样的吗!”伊谣笑吟吟,她端起一杯茶水递给宣锦欢,“尝尝。” 宣锦欢接过轻抿了一口,笑着点点头。 刚刚喝了两杯茶水,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伊谣探头望向外面,叹息:“今年乞巧恐怕又只能是在大雨中度过了,可惜了这乞巧佳节。” “对于那些小公子小姑娘的确是可惜了,可是你又没有情郎,有什么可惜的?”宣锦欢很是不留情面的戳穿。 “若非得照你这么说,肯定一辈子都找不到情郎了。”伊谣嗤之以鼻。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宣司主和谢岚进来了,宣司主轻声咳嗽了两声,伊谣立刻敛起笑容:“司主,二殿下。”宣锦欢也站起来。 宣司主回头不知和谢岚说了什么,然后吩咐宣锦欢道:“锦欢,你送二殿下回去。” “是。”宣锦欢在门庭下拿了伞,和谢岚一同上了马车。 “锦欢姑娘。”谢岚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宣锦欢觉得奇怪:“二殿下,怎么了?” “后天就是乞巧节,宣司主,让我在洞庭春和你相见,她与你说过吗?”谢岚眨眨眼问。 宣锦欢知道最近义母在策划的事情,是和夏昕有关的事,于是她便点头:“知道。”她还知道那天夏昕也会去洞庭春,这是从夏家传出来的消息,到时候谢岚就知道了。 关于夏昕和谢岚的事,是宣锦欢斟酌之后才决定告诉义母的,宣司主说这种事情最合理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既然不能让夏昕耽误了谢岚,那就先将谢岚对于夏昕的所有美好幻想全部破灭。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夏昕毁了谢岚。”宣司主说。 而按照宣司主的安排,乞巧那晚她不会亲自去洞庭春,只让宣锦欢出面解决,她也该带着寒影剑回永安了。 只是当时宣锦欢听了义母的计划时不免有些担心:“万一到时候夏昕发现了二殿下也在洞庭春,那我们所准备的一切岂不前功尽弃了?”她主要是害怕若到时候谢岚见到夏昕会过去说话,毕竟她也看不准谢岚的性子。 宣司主冷笑:“如果谢岚当真这么蠢,你就可以直接回永安了。” 和亲(三) http://.biquxs.info/

乞巧之夜,果然如伊谣所说的下起了大雨。 宣锦欢提前来到了洞庭春,酒保送来情报说夏昕已经出门朝洞庭春这边过来了。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引着谢岚进来,并关上厢房的门;宣锦欢斟了一杯酒放到谢岚面前:“这是二十年的红雕酒,不知道二殿下是否喜欢。” “多谢锦欢姑娘。”谢岚含笑着点点头。 “今夜雨大,劳烦二殿下来此。”宣锦欢轻笑道,“只是前不久云雁阁刚刚接到一个消息,是和二殿下有关的,才不得不相约你出来。”说话时她瞥了眼窗外,正好看见一个戴着轻纱的女子带着婢女进了洞庭春。 谢岚听说是和自己有关的,惊异:“莫不是我母后······” 宣锦欢摇摇头:“非也,一会儿二殿下就明白了。”希望一会儿谢岚不要激动。 他们两人慢悠悠的小酌,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好戏。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响起,然后是一个娇俏的女子声音问:“小二,之前交代你们的事办好了吗?”这应该就是夏昕身边婢女的声音。 “夏姑娘放心,我们每间厢房中间都隔开的,绝对不会让人听到。”小二说道。 “有劳你们了。”这是夏昕的声音。 店小二说的也没错,洞庭春的厢房之间都是有缝隙隔开的,但唯独这一间是不同的。 宣锦欢看见谢岚的神色微微变了,应是已辨认出来刚才说话的人是夏昕;宣锦欢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谢岚神色晦暗不明,但倒是安静坐着不动声色。 隔壁厢房夏昕主仆二人已经坐下了,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敲门声,应是又有一人进来,夏昕唤了一声燕夫人。 谢岚望着宣锦欢,脸色煞白。 声音断断续续的从隔壁包厢传过来,从二人对话中可以判断是夏昕和镇国公夫人。 夏昕的语气似乎并不太愉悦,甚至带有一丝质问的意思:“夫人,我听说燕夫人看中了梁国公的堂侄女纪若离?”她这提到的燕夫人必然是指皇长子的生母燕夫人,而这纪若离是梁国公纪兴年的堂侄女,也是永安暗卫北司主纪兴舟的内门弟子。 镇国公夫人语气不咸不淡的道:“我也听说夏相进宫跪求陛下解除你与宋王的婚约,但是陛下并没有答应。夏姑娘你不日就将是宋王正妃了,却还惦记着齐王妃的位置,岂不可笑?难不成还要齐王殿下强抢弟媳为妇么?这岂不是要叫齐王殿下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夏昕很是不甘心:“但是燕夫人答应过我的?” “燕夫人答应你的是,如果宋王死在东郡,陛下为了弥补你们夏家必然为你重新赐婚,夫人会向陛下请求让你当大皇子妃;但是如今谢岚活生生的从东郡回来了,这可是你们夏家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的。”镇国公夫人语气不屑。 “夫人你这话说出来了以后可也别反悔,毕竟陛下看中的皇子可不止齐王一人,还有楚夫人所出的晋王殿下。”夏昕隐隐有几分威胁之意。 听着这话宣锦欢只觉得这个夏姑娘也实在是有些愚不可及,她若想嫁给谢浚却还要挟镇国公夫人,这岂不是自断后路吗! 而谢岚听着她们二人的对话已是脸色难看至极,毕竟无论换做谁亲耳听到与自己有婚约的女子一心想要成为自己的嫂子甚至不惜盼着自己去死,没有被气得当场吐血已是奇迹了。 宣锦欢看着谢岚,难为他还能继续听下去,真怕他下一刻就吐血昏倒了。 然后镇国公夫人冷笑的声音传来:“夏姑娘,你可真是太高看你自己了,未来的皇后之位可不是非你不可的。你别以为一个赤脚和尚随便说你是皇后之命讨你喜欢,你就真当自己是未来皇后了。我也劝你早早死了这条心,别打齐王殿下的主意;这王都最不缺的就是世家贵女,这齐王妃之位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你一个从小就与别人有婚约的女子。”顿了顿又道,“夏姑娘还是请自重吧,妾身的身份可不适合与姑娘见面。”然后就是镇国公夫人愤然离去的声响。 原来夏昕如此自傲觉得自己必定要嫁给未来的天子,竟是因为一个赤脚和尚说过她是皇后之命,如此向来就实在是可笑之极了。而听着镇国公夫人的意思,其实上次谢岚在东郡发生的事情,其中也有夏惇的手笔。 只是宣锦欢听着方才镇国公夫人的语气,隐隐是有对夏昕动了杀意。 如果镇国公夫人真的动了除掉夏昕的念头,宣锦欢是特别能够理解的。既然在燕家看来夏昕不配成为齐王妃,但万一那个赤脚和尚的话又是真的,那当然是先下手为强把夏昕杀掉最为一劳永逸;至于能不能顺利杀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过了一会儿,听见夏昕主仆二人也出了隔壁的厢房。 谢岚才好像完全泄了气一样长长呼出一口气,脸色惨白,显然对于刚才所听到的事情很是难以接受,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夏昕并不是这样的人。 “二殿下······”宣锦欢轻唤了一句,谢岚好似很是头疼的闭上眼睛:“这事,我想静静,好好想想。”这事无论换作是谁,一时半会都是无法接受的。 夏家的马车还停在洞庭春下面,坐在窗边可以看到夏昕主仆从洞庭春出来上了马车;谢岚神色黯然的望着她们,最后还是偏向一边不再去看。 也许他现在对于夏昕的情感还很是复杂,一面是他从前一直以为的温柔贤淑的夏姑娘,另一面是现在对他满是算计的夏昕,恐怕他现在根本就分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夏昕。 等到谢岚自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也就能够明白过来了。 确实如宣司主所说,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拖得越久反而越麻烦。 宣锦欢送谢岚回到他府上,一路上她没有说话,谢岚也如同魂灵离体般无精打采;直到分别之时,他才突然回头跟宣锦欢说:“锦欢姑娘,谢谢你。” 和亲(四) http://.biquxs.info/

八月,成纪帝下旨令元华公主和亲北胡。 未几元华公主谢则容在含元宫拜别了皇帝,踏上了出嫁的车辇。 公主的车驾出了王都,一路往北,当夜在北宁的驿馆歇息;第二天一早送亲的车驾继续北上,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昨夜有一辆青布马车从驿馆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谢则容换上了普通人家姑娘的装扮,上了早已在北宁驿馆准备好了的马车。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比之上次私逃出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被人发现和亲的元华公主根本不是她,那么恐怕很多人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在来到北宁的这一路上她都在忐忑不安的纠结着,不过最后她还是决定上了那辆马车。 马车一直往南走,摇摇晃晃走了大半夜,谢则容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了就靠在车上昏昏沉沉的眯着眼睛在半睡半醒间徘徊;在不知道第几次被颠簸醒来之后,她小心的掀开马车帘子往外张望,夜幕中漆黑一片,偶尔传来几声虫鸟猛兽的声响。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很害怕。 这时她才看到赶车人的背影看着像是一个女子,于是小心的问:“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大概天亮前就能回到王都了。谢姑娘,你醒了?”女子依然背对着她说道。 听到女子唤她为谢姑娘,谢则容才想到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元华公主了,于是笑了:“嗯,谢谢你啊。” 女子便嘱咐道:“那姑娘你好好休息。” 谢则容点点头,就乖乖靠在马车上又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含着笑意慈爱的望着她,唤着她的名字;谢则容想,那一定是她的母后。 母后抚摸着她的青丝,很是心疼:“我的容儿,你该配得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子;谢岚他竟然没有好好保护你!” 谢则容连忙摇头:“母后,不是的,二皇兄真的对我很好。” 母后却皱着眉:“我的傻孩子,你知道什么。谢岚他待你,恐怕连那个燕氏生的女儿都不如。否则他怎么会让你失去公主的身份!我的容儿,你被他骗了!” 看着母后的面容逐渐狰狞,谢则容终于从这个噩梦中惊醒。 赶车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担心的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谢则容连忙道:“我没事,只是做噩梦了。”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做这么可怕又奇怪的噩梦。 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却不敢再入眠了。 母后,应该是很责怪她的吧。当年母后拼了命才生下了她,但是她却是如此无用,不得父皇喜爱,现在连公主之位都丢了。 谢则容在心里想着就觉得很是苦涩,觉得对不起母后。 “我们是要回王都吗?”谢则容突然问。 赶车的女子点点头:“二殿下在王都给姑娘准备了住处。” 谢则容却有些变扭:“可是,可是万一王都有人认出我了可怎么办?”虽然她从前身处深宫,但也是有一些达官夫人见过她的,万一一不小心被人认出来现在她还在王都,那岂不是很危险。 赶车的女子解释道:“二殿下不放心你在外面,只有在王都还能兄妹相见,也能照应着。” 谢则容撅撅嘴,不说话。 直到天灰蒙蒙的亮了,正好是开城门的时候,她们便进了城,直奔着谢岚为谢则容置办的宅子那边过去;谢则容小心翼翼地掀起帘子的一角往外面张望,此时路上尚且没有多少行人,四下很是安静。 到了宅院前,谢则容从马车上下来,才看清楚了赶车的女子:“怎么是你?你,你,你······”谢则容一副惊异非常的模样,“你是女子?” 宣锦欢早料到谢则容会是这样的反应,微微一笑道:“之前在东郡,实在是情非得已,欺骗了姑娘,实在抱歉。” 谢则容就差直接哭出来了:“怎么会这样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可是,你不是说你是我二皇兄身边的人吗?我二皇兄,他身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女子!” 宣锦欢略有些哭笑不得,她可真不是故意女扮男装来招惹这位小公主的,只道:“我的确是为二殿下做事的。” 谢则容咬了咬下唇,神色有些黯然。 进到宅院里,宣锦欢给她一帕纱巾,说王都的贵女出门时大多都会以纱覆面。 “谢谢。”谢则容接过纱巾戴上。 本来去北宁将谢则容接回来的这件事情是已经安排了一个下属去做的,但是宣锦欢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又决定亲自去这场北宁,不然指不定这中间会发生什么她意想不到的意外;不过现在还好,算是有惊无险。 至于谢则容一直以为她是男儿身的事情,她倒还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 晚间谢岚鬼鬼祟祟的来看望谢则容,谢则容看到兄长时就忍不住落了泪,但还是抽噎着道:“二皇兄,以后,以后别经常来看我,我没事,只不过若让人看到了,看到了恐怕,不好。”她擦了擦泪又继续说,“我没事的。” 谢岚看见谢则容的确是好好的,这才放心,然后向宣锦欢道谢:“锦欢姑娘,谢谢你。” 宣锦欢见谢岚神色无异,似乎已经对于上次夏昕之事并不放在心上了,才露出一丝笑意道:“二殿下,这本就是锦欢应该做的。” 谢则容悄悄扯了扯谢岚的衣袖:“二皇兄,你之前怎么都不告诉我,她,她是个女子。” 谢岚并未觉有异:“锦欢姑娘本就是女子。” 谢则容感觉自己的确受到了欺骗,就背过身去佯作不理会谢岚。 谢岚有些尴尬,就对宣锦欢拱拱手说:“舍妹无状,还让锦欢姑娘见笑了。” 宣锦欢并不在意的笑笑:“锦欢不敢。” “诚如则容方才所言,我不能时常来这里,则容就拜托锦欢姑娘多多照看了。”谢岚回头看了一眼谢则容,就与宣锦欢说道,宣锦欢应下:“无需二殿下说多,锦欢也会的。” 和亲(五) http://.biquxs.info/

从谢则容的住处出来,谢岚和宣锦欢进到对面的望月楼,商谈的自然也是上次夏昕的事。 看着谢岚的样子,他应该是想开了,也能接受夏昕是个攀龙附凤的女子这个事实。 有时候宣锦欢觉得谢岚也是真的挺惨的,他爹总想着要除掉他,与他有婚约的女子嫌弃他不受皇帝重视还想要成为他的嫂子;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谢岚前世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所以谢岚就感觉宣锦欢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好像带着一丝怜悯的意思:“锦欢姑娘,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宣锦欢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收回眼神含笑问道:“关于夏姑娘的事,二殿下是想要怎么样处理?”言外之意就是问,你是准备想个办法退婚或者如何。 “退婚,那也得父皇同意。夏相最是疼爱他这唯一的女儿,恐怕也不止一次想要为他女儿退婚了;但是父皇不会同意了。”谢岚笑容带着几分嘲讽之意。 诚然,乞巧那天在洞庭春时夏昕也与镇国公夫人说过,夏惇曾进宫请求解除谢岚和夏昕的婚约,但是皇帝并没有应允。甚至于,在此之前谢岚根本不知道夏惇曾经动过此念头。 只是由此事,宣锦欢也不免恶意猜想。 也许皇帝早就知道夏家父女心里的那些坏主意,更是对于夏昕有多么不满意这门婚事很是心知肚明;但正是因此所以他才不肯让他们接触婚约,甚至是带着看热闹的想法想看看谢岚和夏昕成亲后能折腾成什么样子。 宣锦欢越想越觉得可怕,都分不清楚到底是成纪帝当真如此恶毒还是她自己的揣测太恶毒了。 不过依照之前成纪帝做过的那些事情看来,他也的确有可能这样做。 如果成纪帝真的这样是这样想的话,宣锦欢都要怀疑他和宣后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仅仅是算计逼婚之耻又何至于祸及子女,这更像是宣后杀了成纪帝全家一样。 宣锦欢连忙暗暗摇摇头,她这胡思乱想的都是什么呢,怎么可能这么荒唐。 当年老宁远侯是在二十年前傅贼之乱中被傅斐暗杀身亡,而老太后也在六年前薨逝了。 她总觉得在皇帝和宣后之间好像藏着一个大秘密,而就是这个秘密才让皇帝对宣后起了杀意,也连带着对宣后留下的一双儿女深恶痛疾。 只是她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事,而且云雁阁对此也查不到丝毫痕迹。 王都,实在是隐藏着太多的秘密了。 撇开这些事情不想,宣锦欢就问谢岚:“若殿下不解除婚约,难不成还真要与夏氏成亲?”这是她万万不愿意见到的。若夏昕真的成为了宋王妃,以后还不知道会折腾出什么花样;且云雁阁的目的是辅佐谢岚登上帝位,但是她并不觉得以夏昕的品性就配成为未来的皇后。 “如若父皇不同意,其实我什么也做不了,不是吗!”谢岚冷笑。 “诚然,但是如果是由别人提出来,那又不一样了。只要殿下不愿意迎娶夏氏为正妃,那么自然有无数的办法能让这场亲事成不了。”宣锦欢心中已有谋算,“二殿下,锦欢若没记错的话,陛下曾经应允殿下,待元华公主和亲北胡后就让殿下和夏氏成亲。” 谢岚点点头:“父皇的确这样答应过。但是按照规矩也该是大皇兄先成亲再轮到我,最近燕夫人已经在为大皇兄相看着王妃了;我想,应该也就快了。” 这样看来,他们的时间也确实不多了。 但是借刀杀人这种事情,对于宣锦欢来说向来都不算什么事。 于是宣锦欢道:“那请殿下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锦欢来解决吧。”既然夏昕如此想要成为齐王谢浚的女人,那若不满足她都显得没有成人之美了;不过齐王妃若是纪若离的话,对于永安暗卫来说好处是无与伦比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做好事。 等到西南大军班师回朝,到时候谢浚也回来了,王都只会更热闹。 可惜了夏昕想要嫁给谢浚那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否则的话这场戏会更出彩。 只是想到齐王谢浚,宣锦欢倒想到另外一件事情。等到谢浚回京,到时候燕氏和楚氏的斗争必然会再上一层;依照现在的形势看来,尽管谢岚是嫡子,但其实在京中诸臣眼中他和皇三子谢烨一样都是没什么可能继承大位的。 而谢浚身边有一个高深莫测的高人海一先生,虽然义母说过这个海一先生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可也不得不防。 她和谢岚的每一次见面都太光明正大了,这样的好处就在于不那么容易生疑,而且云雁阁的人遍布在王都各个角落,就算想要查也只能在云雁阁这里线索就断了;在旁人看来云雁阁只是一处驿信之地,绝对和传说中的永安暗卫扯不上关系。但是坏处也很明显,如果永安暗卫出了叛徒,云雁阁就会直接暴露。 之前朱菀青已经从宫中传出信来,说宫中的钉子已经全部干净了,而谢岚的府上。 因为谢岚突然怀疑宣后之死一事,宣锦欢才怀疑谢岚府上的人有问题;后来她查出来谣言的源头竟然是从谢岚小时候就看顾她的顾娘,而这个顾娘的确和云雁阁以及永安暗卫没有任何关系,她原先是宣后是心腹。 但正是因为如此宣锦欢才觉得这个顾娘很是不简单,她到底是怎么知道宣后是被人害死的,而且若她一开始就知道的话她又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出来并且故意让谢岚知道。 依照她的看法,那个顾娘很有可能是背后有人指使她这样做,这根本就是一个局。 但是诡异的是,云雁阁的人刚刚开始调查顾娘时,她就离奇的病死了;而在顾娘身上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熟悉顾娘的人都说顾娘是一个无亲无故之人,平日里在王府也鲜少与人往来,而且据说昔日宣后待顾娘有恩,她也一向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宣锦欢就觉得很奇怪了,如果顾娘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人,那又怎么可能乱传谣言。 她知道肯定有什么问题是被无意中忽略掉了,却又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许昭(一) http://.biquxs.info/

西南大军班师回朝之日,成纪帝在城外亲自相迎,以示重视。 齐王谢浚意气风发,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直到见到城郭才下马叩拜君主,三军高呼吾皇万岁。 围观百姓皆议论,言说齐王威武,如今领兵击退敌军,为国立下大功。 宣锦欢和伊谣在云雁阁二楼窗前看着街上的热闹,远远倒是见到了谢浚一面;谢浚和谢岚虽是兄弟,但其实二人的长相并不相似,毕竟只是同爹不同娘的兄弟。谢浚看起来也是英气勃发的模样,或者可以用野心勃勃来形容;在宣锦欢看到谢浚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谢浚必然会是一个很强硬的对手,他看起来就很厉害。 “锦欢姑娘,若我是你,我估计就直接麻利的滚回永安告诉东司主,我确实是无能帮不了二皇子,让她另寻高明。”伊谣别有深意的笑笑。 “如果一个齐王就让我害怕了,那我也枉为永安暗卫了。”宣锦欢微微一笑。 谢浚看起来的确很厉害的样子,但嘴角却总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宣锦欢不是算命的,但按照算命的说法,谢浚完全就是长着一副命犯桃花的模样。 不管谢浚的命中桃花是何许人也,但他的齐王妃是永安暗卫纪若离却总没错了。 至于谢浚身边的那位海一先生,既然他想要让王都大乱,那就顺他之意让王都越乱越好,毕竟只有在浑水中才好摸鱼。 想了想宣锦欢问伊谣:“对了,纪姑娘什么时候上京的?” “过几天就到王都了,是北司那边的人护送她过来的。”伊谣道。 看来北司主对于这件事情很重视,只不过他竟然舍得让纪若离进京,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宣锦欢记得义母曾经说过,在最年轻的一代永安暗卫中,若说最为优秀的暗卫当属北司的纪若离,唯一可惜的就是纪若离不是在永安长大的。因为纪若离够狠,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只有这样的狠人才能成为最优秀的永安暗卫。 现在纪若离进京了,宣锦欢心里倒有些蠢蠢欲动,想要看看这位最狠的永安暗卫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又究竟能有多狠。 不过等到以后纪若离成为齐王妃,那可就有趣得多了。 所以宣锦欢对于这件事情也莫名热情:“如果纪姑娘在王都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多多照顾就是了。” 伊谣看着宣锦欢的笑容,总感觉有几分不怀好意的气息:“可是北司那边的人。” “你说纪师叔为何要将纪姑娘送进王都来趟这一趟浑水呢?”宣锦欢反问她。 “我听说,北司主因为纪姑娘是本族姑娘,待她一向很好。”伊谣这样回味着,也觉得是有些奇怪,“南司主派来了夏前辈的女儿朱菀青,西司主让他最看重的弟子颜淇过来;可是北司主他可一向不问世事的啊。” 宣锦欢轻笑了一声:“北司主他可不是不问世事,而是从前还没有能让他在意的事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北司主掺和进王都的事情,是因为少主。毕竟北司主可是仪嘉长公主的夫婿,按照辈分他还是少主的姨父,自然关心少主的事情。” 现在看来,少主身在王都的消息已经不算是一个秘密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云雁阁的人在王都瞎晃了差不多半年了,都没有半点关于少主的消息,就连义母都惊动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现在四司的人都聚集于王都,所谓人多力量大,若是这样还是找不到人的话,那岂不是显得传说中无所不能的永安暗卫是真的很无能。 来到王都也差不多一年了,宣司主给宣锦欢的那枚玉石只遇见三个人的时候有过反应,就是谢岚和花朝节上昙花一现的宁禾姑娘以及前不久才见过的谢则容。 这种情况让宣锦欢觉得很是不安,她甚至忍不住怀疑义母在永安地宫看到的事情其实都是一场梦,或者她星盘测探时出了问题,少主根本就不在王都。 不过这种怀疑在心里想想就好,她可不敢质疑义母的话,毕竟义母的能力在东司那也是有目共睹的。 听说谢浚回京后拜见了他的父皇成纪帝和母妃燕夫人,就迫不及待地去和他的四皇弟谢璇叙话,据说很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看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时,宣锦欢有些不太能分辨的揉揉太阳穴。 义母说过,在皇家里最不可信的就是亲情,为了那些不可说的目的算计父母谋杀兄弟都是常有的事,反而是那所谓的兄友弟恭才是稀罕怪事;不过皇帝就是喜欢看自己的儿女们一派和谐的样子,所以皇子们便装作兄友弟恭的模样来欺骗皇帝。 对于义母的话,宣锦欢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她也是见过父亲谋害儿子之事的。 不过现在她都不知道是说谢浚真的挺会装的还是感慨他们可真的是兄弟情深。 纪若离进京后就直接被接到了梁国公府上,伊谣借故去了一趟梁国公府,见了纪若离一面,回来与宣锦欢说:“纪姑娘是一个很温婉的女子?” 宣锦欢怀疑自己听错了:“温婉?” “确实如此,我从未见过像纪姑娘这么温柔似水的姑娘,完全不似是在北司主身边长大的姑娘。”伊谣很确定的说。 可是这跟传闻完全不符啊! 不过从另一方面看来,她好像能明白北司主为什么偏偏是将纪若离送来王都;不仅仅因为纪若离作为纪氏族女的身份足以让她成为齐王妃,也许也因为纪若离表面温婉实则狠辣的性格,让她不但能够成为一个好王妃同时也是一个不错的暗卫。 北司主纪兴舟,在传说中他是一个怪物般的人。但是宣锦欢从未见过他,所以也不好作评判;但是至少可以确定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或者应该说四位司主都是很厉害的人。 王都可真是要有一场好戏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这场好戏还能不能收场了。 就算身涉其中,她依然很是期待。 许昭(二) http://.biquxs.info/

谢浚回京次日,燕夫人就召她进宫,成纪帝亦在燕夫人宫中。 拜见了父皇母妃,成纪帝就慈和的与谢浚道:“文渊,朕记得你年岁也不小了。”文渊是谢浚的字,当然只有皇帝和燕夫人能够这样唤他;只是按照常理,当父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般接下来要讲的就是成亲大事了。 于是谢浚连忙拱手道:“父皇,母妃,儿臣还小。” “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当爹了。”成纪帝轻笑一声,却莫名觉得有些苦涩,然后偏过头,“你妹妹则希和则容都成亲了。” 燕夫人也笑意盈盈道:“陛下给你挑的是梁国公的堂侄女,名唤若离,性情模样都是顶好的。” 谢浚却并未见喜色,就跪在地下禀道:“父皇母妃,儿臣,不孝。儿臣不能娶纪姑娘,儿臣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燕夫人变了变脸色:“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成纪帝却并不恼怒,反而笑道:“有喜欢的姑娘了?这倒好,也不用朕和你母妃给你操心了。你喜欢的那姑娘,是谁家的姑娘?朕让你母妃召她进宫,看看文渊喜欢的姑娘,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姑娘。若是个好姑娘,朕就给你们赐婚。” “可是陛下,纪姑娘······”燕夫人还想说什么,但成纪帝明显不以为意:“这夫妻啊,总还得两情相悦才是。文渊既心有所属,若再让他与纪家女成亲,他恐怕也不会欢喜,既委屈了文渊也委屈了纪家姑娘,实在是得不偿失了。如果那姑娘真的品性好,朕也欢喜有个好儿媳;至于纪姑娘,便赐婚给君冉(谢烨)或者毓明(谢璇)也一样。” “听说,宁妹妹和楚妹妹也在为三殿下和四殿下相看着王妃,说不定两位妹妹也早已有了心仪的儿媳妇人选了。”燕夫人似笑非笑着说;纪若离可是她千挑万选才好不容易选中的儿媳妇,凭什么就得便宜了宁姬和楚夫人二人,她可不甘心。 谢浚再次磕头道:“谢父皇,只是,只是······”他有些吞吞吐吐,在心里纠结了许久才道,“只是,她并不是世家贵女,也不是官家姑娘,她,她是西林人,在西南的时候曾经救过我。” 一听说谢浚喜欢的竟然是一个西林民女,燕夫人的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陛下,这怎么能行,若文渊的王妃不是中原八族的姑娘,那岂不是要让人笑话了。” 谢浚连忙辩驳:“母妃,如若阿昭的身份不配做儿臣的王妃,儿臣也愿放弃皇子身份,和阿昭在一起。” “你,你······陛下,你听听他这说的都是什么话!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迷惑得你如此。”燕夫人脸色惨白,都怀疑谢浚是不是中邪了;当母亲的自然不觉得自己的儿子能有什么错,不过就是那个女子魅惑了他才令他说出如此之话而已。 成纪帝却反而流露出几分欣赏之意:“文渊,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错,遇见命中有缘人不管她是八族贵女或是平民女子都会情不自禁。明儿朕就召她进宫来,看看那姑娘。” 燕夫人还想说什么,唇角微微动了下,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发白,就不敢再说了。 谢浚有些惊喜,谢过了父皇母妃然后出宫。 而谢浚拒娶纪家女且另有所爱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宫外。 他喜欢的那个女子名叫许昭,西林人,不知父母为何人,养父母也已经亡故,曾经许过亲事,尚未成亲未婚夫就在战乱中亡故了,所以才致使她二十多岁了都尚未成亲。 这个许昭的身份的确是万万配不上齐王谢浚的,莫说是为正妃,便是侍妾也是勉强。 不过既然许昭对谢浚有救命之恩,谢浚喜欢她也是正常。 但是在民间却是最喜欢这样的故事,最乐意看到的就是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估计很快齐王殿下就能成为民间说书人话本子里的痴情郎,而皇帝和燕夫人自然是棒打鸳鸯之人了。 看热闹的人总是津津乐道,比如云雁阁的人。 海一先生在云雁阁现身了,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来的,就好似突然就悄无声息出现,如同一只幽魅。 “宣锦欢和朱菀青在吗?”他噙着冰冷的笑意,开口就问。 “菀青师姐自然不在。”宣锦欢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屏风后面,轻声说道。 海一先生回头朝那边望过去,就看见宣锦欢走了过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不知海一先生此来所为何事?齐王殿下归来,海一先生,可不该如现在这般悠闲。” 海一先生犀利的目光盯着她望了许久,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许昭,是你们永安暗卫安排的人?”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宣锦欢愣了下,就眯起眼:“先生多虑了。” “不是你们?哪还会有谁?”海一先生语气中似乎还有一些不明,似乎很费解。 宣锦欢只觉得好笑:“齐王殿下喜欢上了一个平民女子,先生却非要认为那女子是我们永安暗卫的人,这不是太可笑了吗?毕竟那位许姑娘也是对齐王殿下有救命之恩的,齐王殿下若对那许姑娘生情也属正常。” 海一先生轻哼一声:“若是别人,我信;可偏偏是许昭,我并不信。” 宣锦欢觉得奇怪:“那位许姑娘,有什么不对的吗?” 海一先生却没有答话,只是沉默了半晌,就转而问:“我听你义母说,你们在找那个女孩子?”宣锦欢发愣了一下就明白了海一先生所指的那个女孩儿就是少主,正要点头,就听见海一先生冷冰冰的说,“你还是回永安去吧,她早就已经死了?” 他说少主死了?宣锦欢神色中带上了几分怒意:“你说什么?” “那个女孩儿,她在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就夭折了,我带着她寻了许多厉害的大夫,她都还是死了。”海一先生语气有些伤感,他很是缓慢的说着。 “你别胡说八道!”看见他说得好似煞有其事,宣锦欢是有些慌了。 “没错,都是假的。”海一先生怆然道。 许昭(三) http://.biquxs.info/

燕夫人奉成纪帝之命在凤仪台召见了许昭,谢浚带着许昭进宫。 一路上许昭都很是不安,谢浚温和的握住她的手:“没事,有我呢。” “文渊。”许昭感觉到他掌心的暖意,才有几分心安。 “阿昭,如若父皇母妃不允准我们在一起,我便离开王都;以后就不会有人再阻止我们在一起了。”谢浚很是温情脉脉的说道。 “文渊,我,我不能耽误了你。”许昭有些拘谨的抿了抿下唇,小声的说。 谢浚轻笑着摇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谢浚自认很清楚自己对许昭的心意,在与许昭相识之后他就认定了许昭就是他今生命中注定的人;所以他觉得他可以为了许昭放弃一切,只为能捍卫这一段难得的爱情。 有的时候,人是真的会突然就发疯了。 进到凤仪台,皇帝和燕夫人端坐其上,谢浚拜道:“儿臣拜见父皇母妃。” 因为先前谢浚教过许昭,故而许昭虽惶恐拘谨但也能有模有样的行礼:“民女许昭拜见陛下,拜见燕夫人。” 许昭虽然衣着素朴,但也未能掩饰其丽质天成;她的神色带着怯意,却并不小家子气,浑然一朵含苞初绽的牡丹,已有倾国倾城之色。 “你便是许昭?抬起头来让陛下看看。”燕夫人语气淡淡的说道。 许昭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垂着眸不敢直视天容。 只是燕夫人却突然掩唇惊呼了一声,又连忙以丝帕遮掩住神色的慌张:“楚妹妹?” 成纪帝死死盯着许昭,面容似乎带着几分怒意:“你,你,你叫许昭?西林人?” 许昭不明皇帝和燕夫人为何见了她的容颜却如此惊讶,便谨然道:“是。” “陛下!”燕夫人回头紧张的望了一眼成纪帝,小心的开口,“陛下,这许氏······” “文渊,你先带许姑娘出宫吧。”成纪帝冷语道。 谢浚不明为何见了许昭后父皇竟如此大的转变,心下疑惑,只能依照帝意先与许昭出宫。 看见他们二人走了,成纪帝似乎很是疲惫不堪的闭上眼睛,对燕夫人挥挥手:“你也先回去吧。” 燕夫人心觉不安,还想多劝一句:“陛下,那许氏和文渊······” “你知道朕为何让他们到凤仪台见驾吗?”成纪帝问燕夫人。 “在前朝时,凤仪台和朝凤台是皇子选妃公主择婿的地方。”燕夫人斟酌着说,见成纪帝脸色不好又道,“妾记得,当年先皇后也是在凤仪台将楚妹妹引荐给陛下。” 成纪帝好似已经沉浸在记忆中,无可自拔了:“我也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在凤仪台上,她对着我笑。”原来已经二十年了。 燕夫人心里无比不情不愿,毕竟绝对没有哪个后妃愿意跟着帝王一起回忆他见到另一个妃子时是怎么样的情形,哪怕当年她的确也在场。 “你先回宫吧,朕想静静。”成纪帝依然只是挥挥手道。 “那,妾告退。”燕夫人才略有些不情不愿的离开。 那个许昭,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他从来不相信巧合,只相信一切的巧合都是人为的。 永安暗卫? 他首先就怀疑是那群丧心病狂且最近隐隐又想要跑出来的人做的,但是立刻又很肯定的明白绝对不是永安暗卫做的。他年轻的时候跟永安暗卫那群老东西关系可不错了,知道那群人虽然老的小的都习惯性丧心病狂,但是有些事情就算有人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也不会做。 永安暗卫会做的,最多就是隔阂一下他,找替身这种事情那简直就是在羞辱他们自己。 可是那个许昭实在是太像了,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都恍惚了。 甚至于他不敢再见到楚夫人,他害怕见到那张脸。 成纪帝去了一趟藏书阁,翻看着百年藏书,无意中翻开一本古籍时里面掉落了一张泛黄的纸笺。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断肠。 要见无因见,了拼终难拼。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注释1) ——致别谢郎怀瑾” 浅浅信笺,已不知是多少年前的物件了。 成纪帝却莫名有些心虚,看了看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的将纸笺宝贝似的藏进怀里。 有些事情确实是太久远了,午夜梦回时还好似是上辈子的事情,想起来总觉得不真实,那好像就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便什么都没有留下。 倒是楚夫人在后宫听到了一些风声,晚上带着自己做的汤羹来到含元宫。 本来按照规矩后妃是不能来这含元宫的,只不过因为楚夫人是宠妃,成纪帝待她向来不比寻常人,故而这诸多的规矩待她却是不一样的。 但是偏偏这一次成纪帝却并没有让楚夫人进来,只说含元宫不合适后妃前来。 楚夫人几乎就下意识的觉得成纪帝对她的态度迥然从前就是因为齐王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据说那个女子美貌如斯,任何人见到都会为她倾倒;最荒谬的是还有传言说那个女子引诱得陛下和齐王父子都为她着迷,燕夫人恨不得要杀了那个女子,还传得绘声绘色。 燕夫人想要除掉许昭是真的,但说成纪帝被许昭的颜色迷住了,却纯属无中生有。 成纪帝后宫中的嫔妃不过燕氏、宁氏和楚氏三人,寻常各过各的,倒是掀不起什么风波;只是这个突如其来的许昭却是让后宫实实在在的热闹了一番。 楚夫人的女儿昭华公主看见母妃伤怀安慰她道:“母妃,你还有女儿和四哥呢。” “信芳,你父皇一直都是最疼你的了。”楚夫人抚摸着昭华公主柔软的长发,轻声说道。 她实在是太明白了,因为谢信芳的出生,所以她再也不用害怕未来有一天会失宠;陛下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女儿,甚至朝堂上传闻说陛下迟迟不立储君,就是因为想要传位给昭华公主。 楚夫人从来都不在意那些流言,因为成纪帝答应过她,未来必然是传位给她所出的儿女。 注释1:出自宋代诗人乐婉的《卜算子·答施》 许昭(四) http://.biquxs.info/

谢岚百般无聊的去云雁阁喝茶,宣锦欢也是百般无聊的陪他喝茶:“殿下,我们这里真的不是茶馆。你要是想喝茶,我陪你去对面的茶馆喝,我出银子。” 谢岚愁眉苦脸:“锦欢姑娘,你觉得我缺那一点银子吗?” 宣锦欢盘算着,虽然皇帝对谢岚很苛刻,但应该不会连银子都克扣,于是摇摇头。 “我就不想呆在宫里也不想呆在府上了。”谢岚万般无奈的皱眉道,“四处都在传说着大皇兄和许姑娘的事,听着我心里不是滋味。” “二殿下也总会遇到命中注定的有缘人的。”宣锦欢看出谢岚的心事,含笑道。 “我真的很羡慕大皇兄。大皇兄在父皇和燕夫人面前说,只要能够和许姑娘在一起,他可以放弃一切。”谢岚低头苦笑着说。 宣锦欢反问谢岚:“如若殿下有朝一日遇到一个倾心的姑娘,会为她如此吗?” 谢岚知道宣锦欢想要得到的答案是什么,但他不愿骗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也是我自幼的心愿。只是,就算我一心将她当作有缘人,只是她不明白我的心意。” 听着谢岚这意味深重的话,宣锦欢在心里默默叹息:“殿下可还是放不下夏姑娘?” “我早就不在意她了。锦欢姑娘,我谢岚从来都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更不是非她不可。”谢岚语气厌恶,显然已是对夏昕此人深恶痛绝;偏偏现在夏昕还顶着他未来王妃的身份,也许哪一天父皇就会赐婚让他们成亲,这才是他最受不了的。 “殿下能放下,锦欢也就放心了。”宣锦欢挤出了几分笑容。 按照她的本意,她是曾恶毒的想要满足夏昕的心愿让她嫁给谢浚,当然不是做嫡妻;但是现在看到谢浚和那个许姑娘的爱情,宣锦欢身为局外人也还是有一些感动的,所以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但是外面流言纷纷,说那个叫许昭的女子必会是引得陛下与齐王父子相争的罪魁祸首,还说得绘声绘色好像亲眼见过一样,连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一清二楚。 宣锦欢之前被海一先生怀疑过许昭是她安排的人,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几分不开心,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怀疑是罪魁祸首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她对许昭和谢浚到底是真心相爱或者她的确是谁安排过来的人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兴趣,但无可置疑的一点就是有人是要借这个机会来对付谢浚,毕竟这可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至于现在已经满天飞的流言,其实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还真有不少人相信。 并且宣锦欢还听到过一种说法。 “听说许姑娘与楚夫人长相相似?”宣锦欢问谢岚。 谢岚很茫然的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其实我从未见过楚夫人的真容,她从来都是以面纱示人;而许姑娘,我更是未曾见过。” 宣锦欢明白,恐怕知道答案的人也并不超过五人。 毕竟,一直以来楚夫人都是谜一般的女子。 而那个许昭姑娘,身上又究竟有着怎么样的秘密? 并且之前燕夫人选定的齐王妃是纪若离,虽尚未下明旨但其实早已是心照不宣了;纪家将纪若离送进京,可不是让她好好嫁给谢浚当齐王妃的,而是让她离间谢浚和他身边人的。纪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燕夫人也绝不会放任谢浚娶许昭为嫡妻;照此发展下去,可就热闹了。 只不过谢岚却不能留在京中看热闹,成纪帝让谢岚和他三弟谢烨去秦地赈灾。 临行前谢岚只留了一封信给宣锦欢告别,让宣锦欢不必为他担忧以至于日渐消瘦,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看了信之后宣锦欢一脸的生无可恋,谁告诉谢岚她日渐消瘦了?她明明是日渐丰满了! 她怎么感觉谢岚现在是日渐不正经了。 自从上次成纪帝在东郡对谢岚出手后,宣锦欢确实总担心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有人来告诉她,谢岚死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有一天晚上她就梦见谢岚浑身是血的倒下了。 这一次赈灾,说不定又有什么阴谋。 宣锦欢能做的就是让人尽量护着谢岚,但是有的时候也是真的生死各安天命;如果阎王爷非得要他三更死,谁也没有办法留他到五更天,这就是命中注定的。而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谢岚还在信中顺便将谢则容暂时托付给宣锦欢,说他不在京中的时候偶尔帮他去看望一下谢则容;宣锦欢自然毫无例外的答应了。 虽然其实宣锦欢的内心里对和谢则容接触是有一点抵抗的。 不过她又觉得其实谢则容很可怜。她听谢岚说过,宣后薨逝后,他就被太后带到身边抚养,太后待他很好;但是谢则容却是从小被乳母带大的,毕竟嫔妃们都有自己的儿女,皇帝对这个女儿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谁又会真正在意这个一出生就没了娘的孩子呢。 她去看望谢则容,谢则容看见是她来也还算开心,就拉着她去摆弄着棋局。 谢则容说她就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平时寂寞,就喜欢自己跟自己下棋。 到现在谢则容倒是能接受谢则容其实是个女子的事实,就说宣锦欢长得好看,跟宫里的娘娘比起来都不逊色。 宣锦欢不知道谢则容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毕竟宫里娘娘们不都是老女人了吗,她们的儿女都比她还要大了。 “其实我二皇兄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惜就是所托非人了。”谢则容突然又开始感慨。 “所托非人?”宣锦欢觉得有些有趣,还从未听说过这个词语还可以用来形容男子的。 谢则容凑过来:“是啊,其实我早就知道那个夏昕根本就不是好东西了,跟二皇兄说他又还不信。宣姐姐,我看你对我二皇兄也挺好的,要不你就当我嫂嫂吧。” 宣锦欢面不改色:“开玩笑?” 谢则容摇头:“认真的。本来如果你是郎君的话,我是想让你当我的夫婿的;可是偏偏你是个姑娘,那我就只能勉为其难让你当我嫂子了。” 宣锦欢笑笑不说话,这算是什么谬论。 许昭(五) http://.biquxs.info/

光华公主进宫拜见燕夫人,燕夫人见到女儿回来挺欢喜的,拉着光华公主问她和驸马相处得如何,又留她在宫中用了午膳。 母女叙了一会儿话,光华公主就问起最近流言满天飞的事情:“母妃,大皇兄带回来的那个许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说,父皇还要纳她为妃了。” “这,则希,你从哪里听来的?”燕夫人闻言大惊失色。 “外面可都是这样说的。”光华公主看着燕夫人的神色,就知道应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只不知被人四处乱传才变成了如今的说法,“母妃,可否让女儿见一见那个许姑娘?” 燕夫人狐惑的望了光华公主一眼,很是不解:“你见她做什么?” 光华公主只笑道:“这些天听着各种传言,只是不知道这个许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总想要见见她。” “不过就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你是大公主,有什么好见的。”燕夫人嗤笑。 “女儿也好奇。”光华公主轻笑道。 “和那楚氏长得有几分相像而已。”燕夫人不以为意的说。 楚夫人?光华公主想了想,对于楚夫人的容颜却记得不甚清楚了,只隐约记得一个很是模糊的影子,那又是谁呢? 光华公主好似终于想起了什么,眸光闪烁出怪异的光芒,然后讪讪的笑道:“原来是这样。那父皇,他又是怎么样的意思?女儿听说,父皇曾经答应过大皇兄,不论那个女子是如何的出身,都允大皇兄迎娶她为齐王妃。” 燕夫人只是冷笑:“一个西林女子,何德何能能成为齐王妃。若文渊的正妃是这样不堪的出身,可不是要让人笑话的吗!更何况那个女子与楚氏容貌长相如此相似,免不了要让陛下对文渊心生隔阂。本宫绝对不能允许那个女人毁了文渊的未来。” 光华公主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母妃的想法她太明白了,对于母妃来说大皇兄都是她的所有希望;真正刺激到燕夫人的并不是许昭长得像谁,而是谢浚对许昭的在乎完全背离了她的计划。 “母妃,你以为父皇真的爱楚夫人吗?”光华公主突然鬼使神差的问。 “则希,你这话什么意思?”燕夫人感觉眼皮子跳得厉害,隐隐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有一个秘密,我在心里藏了许多年,不敢告诉任何人。直到楚夫人出现,再到现在那个许姑娘出现。”光华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声说道,“我突然就想明白了,想明白了这些年来的一切。” 难得听女儿这样神秘兮兮的说话,燕夫人眯起眼:“什么秘密?” 光华公主摇头:“母妃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母妃也不会想知道的。” 燕夫人被光华公主这话堵在心上觉得难受,这个女儿因为小时候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从小到大就不怎么跟她这个生母亲近,最近好不容易亲近了些,说话也是依然如故的堵心。 这到底是什么秘密是她最好不要知道并且也不想知道的。 光华公主出宫之后,燕夫人就唤冯掌言进来与她交代了一些事情。楚氏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暂且不想理会,但是以她现在的身份想要除掉许昭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但是若想要在除掉了许昭之后又丝毫不让谢浚怀疑到她身上,以免伤了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那还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第二天燕夫人娘家的嫂子镇国公夫人进宫过了,燕夫人和镇国公夫人支开了满宫的宫人秘密谋划起来,左右不过也是借刀杀人的把戏,只不过这把刀是夏昕;依照镇国公夫人的话,像夏昕那么蠢的女子,不拿来利用一番都对不起她那么蠢了。 关于燕夫人和镇国公夫人的那些计划以及阴谋,自然而然被当作情报一同被送出宫了。 宣锦欢拿着情报研究了许久,既然燕家的人要对夏昕出手,那也无需她再为夏昕费神了。 等到夏昕的事情解决了,到时候谢岚爱娶谁就娶谁去,那完全是他自己的事了。 燕夫人和镇国公那边的钉子还是要继续潜藏着,不过只要他们的动作对谢岚没有不利,她也不会去管,他们该怎么闹腾就继续怎么闹腾,而且闹腾得越欢快越好。 诸如云雁阁这般看热闹的人就完全把许昭的出现当作一场热闹看来,而谢浚和许昭虽然听着外面的风风雨雨心里也很是没底,但受到影响最多的还是成纪帝。 成纪帝一连半个月都未再踏足后宫了,也不愿见后宫任何妃嫔。 倒是楚夫人虽然同样无法面君,却天天让她的女儿昭华公主去含元宫给皇帝送东西。 成纪帝虽然不进后宫,但对这个女儿却是一如往日的疼爱有加,问她功课做得怎么样了,又教她舞了一会儿剑。 宫人看了只感慨陛下是真的疼爱昭华公主,也就只有昭华公主能得陛下亲自教学。若与昭华公主相比起来,就连众所周知最受陛下看重的晋王殿下谢璇都像是捡来的。 也许是看在昭华公主的面子上,又或者是不愿再让最疼爱的女儿时常往含元宫跑以免累着了,成纪帝就象征性的去楚夫人宫中坐坐。 楚夫人穿上成纪帝最喜欢她穿的大红色宫裙,为成纪帝奉上他最爱喝的茶。 只是不知为何成纪帝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心里不舒服,甚至连同于回忆起这些年来和她的点点滴滴都无端的觉得不痛快。但是他突然又想起楚氏是信芳的亲生母亲,这种感觉甚至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不幸。 以至于成纪帝现在满心纠结。 楚夫人就东拉西扯的问起许昭的事,她自从听到风声起就在心里想出了几百个版本的大戏,但是想要知道点什么还是得从成纪帝身上下手。 自从二十年前楚夫人进宫后她就是风光无限的后宫第一人,无论是先时的宣后或者后来一直执掌后宫的燕夫人对她都是要礼让三分的;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濒临失宠的恐惧,这一路走过来她太顺利了。 成纪帝这才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眼神似乎带着几分玩味:“文渊带回来的姑娘,出身太低了,的确是做不了齐王妃。她的容貌,三分像你,可惜和你们楚家没有什么关系的。” 许昭(六) http://.biquxs.info/

听说谢岚他们在秦地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好在是有惊无险。 宣锦欢在王都等谢岚的消息,每一次接到秦地那边送过来的情报都心惊胆战。 最近云雁阁刚刚把户部尚书给搞换人了,本来还是心情大好的一件事,只是静下来之后就又开始为谢岚那边的事情担心起来。 俗话说只有做贼一世却没有防贼一世的,更何况以现在谢岚四面楚歌的状况,太可怕了! 但是云雁阁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据称她原本是宫中的老姑姑,在前朝时就是仪兴长公主的身边人,后来仪兴长公主变成了宣皇后,她又继续在宫中伺候皇后;直到十五年前宣后薨逝,太后恩典就恩准她出宫了。 宣锦欢不明白她来云雁阁就说故事是什么意思,但听她说到原本是宣后身边的人,才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听着她说完才问:“那姑姑怎么来这里呢?我们云雁阁,是驿信之地。” “我,我听说顾娘,顾娘她前不久病故了,所以,所以想来问问,怎么回事。”她神色有些恍惚,自言自语道。 “我们并不认识什么顾娘啊!”宣锦欢连忙道。 “姑娘别唬我,刚才有一个郎君从你们这里出来,老身认得他,他是永安暗卫的人。”她的目光在宣锦欢身上转了几圈,才慢吞吞的开口,“姑娘也是永安暗卫吧?” 宣锦欢很是奇怪:“姑姑认识永安暗卫?”按理说她只是仪兴公主身边的宫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和永安暗卫扯上关联的。 她点点头,脸上却流露出可怖的神色:“姑娘救救我,只有永安暗卫能救我。顾娘,顾娘她已经死了,下一个一定就轮到我了;当年她要杀我,我差点就死了,现在他们也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她很是紧张,就向宣锦欢跪下磕头,只说有人杀她,要永安暗卫救她。 “姑姑你快起来说话,到底谁要杀你?怎么一回事?”宣锦欢连忙扶她起来焦急的问。 刚才她说顾娘死了,下一个就要轮到她了;那也就是说一如宣锦欢之前猜想到的那样,顾娘的确是被人杀害的。可是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宣锦欢已经意识到很有可能答案就在眼前。 她泪流满面,很是惶恐:“公主,公主待我有恩,我不能背叛公主的。可是我不想死,我还有女儿,我死了我的女儿也活不成了。姑娘,我死不足惜,只求你们让我的女儿不死,我必定衔草结环以报恩情。” 见她说得如此严重,宣锦欢心中着急,便连连答应:“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只是你也得告诉我,到底是何人要杀你,我才好救你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谁,是一个女人,是公主身边的人。”她口齿有些不清,但宣锦欢还能勉强听明白她的意思,“公主让顾娘在二殿下身边照顾他,在太后薨逝后顾娘就遵从公主的吩咐在二殿下的饭菜中下了一种毒药,说,说这样才比较好控制。顾娘与我要好,出宫后我们也经常往来。前段时间顾娘悄悄告诉我说她发现二殿下身上的毒没了,第二天她就死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恐怕也活不成了。” 她这话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宣锦欢一时都没能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宣锦欢觉得她说的公主因为就是她之前说过她在宫中伺候过的仪兴公主,那也就是谢岚的母亲宣后,可是又觉得根本就不对劲,若是宣后她又怎么可能指使自己身边的人在自己死后给自己的儿子下毒。 这里面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确实是难以理解。 宣锦欢便问:“公主是哪位公主?她为什么要对二殿下下毒?” “因为,因为公主她恨当今圣上,她要报复陛下。”她喃喃道。 对于她说的话,宣锦欢是根本就没有办法去相信,因为她讲述的这个故事实在是太荒谬了。在宣锦欢的认知中,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她们对于自己孩儿的爱护更甚于自己;但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一个女人为了要报复自己的丈夫于是就伤害自己的孩子,除非那个女人是个疯子。 与其觉得宣后会为了报复成纪帝而派身边的人对谢岚下毒,她更愿意相信这位老姑姑是不是其实有些不正常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胡话。 她看见宣锦欢看起来好像不太相信的意思,又拉着她的衣袖继续说道:“公主还说,二皇子其实就是不该出生的野种,她亲口说的。顾娘曾经告诉我,她怀疑,她怀疑其实二皇子根本就不是公主的亲生骨肉,当年公主的亲生孩子其实早已经胎死腹中了。” 当年的孩子胎死腹中?谢岚不是宣后的儿子?那他又是从哪里来的? 宣锦欢觉得这也是绝对不可能的,明明每一次她和谢岚见面的时候玉石都很明显有反应,那就证明谢岚身上确实有宣氏的血脉,这一点是没错的。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不是宣后的亲生骨肉呢? 再者如果说谢岚不是宣后的亲生儿子,那么也就是说他也根本就不是成纪帝的亲生骨肉,既然如此那又何来报复之说?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嘛。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原本神色很是恍惚的女人却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抬头目光凶狠的瞪着宣锦欢,宣锦欢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半步,却看见她全身抽搐起来然后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了。 宣锦欢都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连忙唤懂医术的主管进来。 他抬起老姑姑看了看情况,老姑姑就已经没有气息了,只是面色发青可怖;他才抬头和宣锦欢说:“她这是哮喘突然发作,看起来应该有许多年了,只是这一次就突然没了。” 宣锦欢还很是惊骇的望着老姑姑的尸首,刚才还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说话的一个人现在却说没就没了,实在是奇怪;刚才她说顾娘死了下一个就要轮到她了,可是她却是突然哮喘发作而死了,而并非被人谋杀。 可是她真的是哮喘发作而死的吗?这未免太巧了吧! 许昭(七) http://.biquxs.info/

那个老姑姑死后,宣锦欢特别派人去详细的调查了她。 她原本的确是宣后身边的人,但并不是宣后的近身宫人,因为宣后的近身宫人都已经殉葬了;而她被恩准出宫后就嫁给了一言堂的药师,生了一个女儿。 但是附近的人都说那个老姑姑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自从丈夫亡故之后就带着女儿甚少出门,也没见她与谁往来。 她这样的情况倒是与顾娘甚为相似。 那个老姑姑的女儿还是一个小小的姑娘,只是小小年纪挺可怜的,先是没了爹现在又没了娘;小姑娘很是伤痛的扑在她母亲的尸首上痛哭不已,出于同情怜悯宣锦欢还是给了小姑娘足够的银子,后来小姑娘就被一个据说是她姨母的女人带走了。 那个老姑姑说的话虽然颠三倒四很是荒谬,但宣锦欢也并未敢因此就毫不在意。 在寄回永安的信中她本是隐晦的与义母提起了这件事情,但是想了想又把信撕了重新写;本来这么荒谬的事情她就是不相信的,如果贸然告诉义母还惊动了她,实在是没有必要。 而且如果按照老姑姑的说法,若谢岚不是成纪帝与宣后之子,那他又是谁? 很多事情看似解释得通,其实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宣锦欢宁愿一个字都不信,否则就只能没完没了了。 就算谢岚不是成纪帝的亲生儿子,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谢岚身上有宣氏的血脉,这就足够了;从始至终永安暗卫所扶持的就不是成纪帝之子,而是宣氏的血脉。 就在谢岚和谢烨被派去秦地赈灾后不久,谢璇也被成纪帝派去南川视察了,随行的是楚家的人。 估计成纪帝是想让诸皇子在大婚前都出去历练一番,至于会有什么阴谋那还得另说。 唯一觉得稀奇的就是最近朱菀青甚少出宫了,就连颜淇自从上次之后就再也未曾露过面了。 宣锦欢只觉得最近诸事不顺,他们几乎是地毯式寻找之后少主依然是不见踪影,而谢岚这边也是接二连三的问题让她感觉很是应接不暇。 没多久她就在云雁阁见到了纪若离,她是打扮成女使的模样出来,想必是为掩人耳目。 这是宣锦欢第一次见到纪若离,纪若离对着她温婉的笑着,说话亦是柔和娴静:“想必,你便是锦欢师妹吧?” “若离师姐。”宣锦欢淡淡笑着引纪若离入内。 “我刚进京,京中就热闹起来了,我算不算是来对了时候。”纪若离莞尔笑问。 宣锦欢也只是微笑听着,就看见纪若离娶出一枚荷包放在桌面上:“师妹在永安长大,应该听说过魅魂咒吧?” 宣锦欢捻过那荷包看了一眼,荷包上绣着很是奇怪的花,她在古籍上见过,是西林那边才有的话;那么这荷包应该就是许昭的物件,只不知为何落在了纪若离手中。 关于魅魂咒,她当然听说过,不过那同样已是古籍中的东西了。 “昨天晚上有人潜入府中,想要用魅魂咒控制我自尽,还将这个东西放在我身边;我正好将计就计。”纪若离依然笑着,只是说到这里时才有几分落寞,“可惜让那人给逃了。” “这枚荷包应该是许昭的。”宣锦欢告诉她。 “那就对了。锦欢师妹,不如我们再来赌一把吧;想要杀我的人,是不是楚家的人?”纪若离欢快的笑着,好似那个要被杀的人根本不是她一般。 “自然不会是楚家做的,不然如何能与魅魂咒扯上关系?”宣锦欢想到了太多的事情。 如果说最不愿纪若离成为齐王妃的就应当是楚家,壮大了谢浚的妻族势力对谢璇可是毫无好处;如若纪若离无故自尽,身边还有许昭的荷包,那到时候会传出怎么样的传言已经是可想而知的了。 但是楚家却根本不可能对纪若离下手。 楚家的根基不在王都,且更有一个楚宁身为永安暗卫的南司主,这也就注定了楚氏一族的底气是万万不如燕氏的;毕竟不但燕夫人是燕氏女,就连成纪帝的亲生母亲也是出自于燕氏一族。这个时候如果楚氏要害纪若离,一旦事发,那就是与纪氏还有燕氏为敌,还要赔上整个楚家;这样赔本的买卖,楚氏不会做,否则若让楚宁知晓也得气死。 最重要的还有魅魂咒,那早已是传说中的东西了。 纪若离若亡,也许最后真正得利的根本不能是楚家,而是那始终隐藏在背后的人。 或许是三皇子谢烨的母族,那同样是中原八族的宁氏;又或许是······ 有些事情总是细思极恐,令人不寒而栗。 于是宣锦欢努力对纪若离扯出一丝镇定的笑意:“你且放心,我很快就查出这件事的。” 纪若离却摇摇头:“我觉得,你先别轻举妄动。既然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当然应该是由我来奉陪到底了;我来是跟你们支会一声,毕竟下一个倒霉的人是谁,我们谁也不知道。” “好,我们这边会注意的,你也注意着些。”宣锦欢点点头。 “还有那个许昭,你们最好查查她,她可没有那么简单。”纪若离很是别有深意的说。 “我查过许昭了,她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宣锦欢很确信的道。 纪若离却玩味十足的瞥了她一眼:“你确定她没有问题?她可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说不准就是谁家派来搅局的。虽然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证明,但是她也确实将这一盘局搅得一塌糊涂。她出现得刚刚好,不是吗?” 对上纪若离染上笑意的眸子,宣锦欢愣了愣也笑了:“我明白了。” 纪若离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眼睛轻笑着说起:“对了,我大伯父那边,还有一句话让我传给锦欢师妹。若是东司的人无能,实在找不到少主,于情于理我们北司的人也应该过来尽一份力的;很快我大伯父也要来王都了,到时候希望能和东司主见一面。” 宣锦欢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纪师姐什么意思?” 纪若离笑意依然:“没有什么意思。” 谶言(一) http://.biquxs.info/

齐王府上的女使向宫中告密,说许昭施行厌胜之术诅咒陛下和燕夫人。 成纪帝大怒,令人彻查,果然在许昭屋里找到的扎着针的布娃娃;因证据确凿,许昭随即被下令关入大牢。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谢浚知晓了这件事时许昭已经被带走了。 谢浚自然不相信许昭会做这样的事情,她一个从西林来的姑娘,根本不知道王都这里的一切风风雨雨;但是却因为他把她带来了王都,把她置于一个水深火热的位置,也害了她。 他太清楚在王都有多少人想要除掉许昭,因为许昭的存在碍了他们的路,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母妃燕夫人。母妃一直都希望他娶一个身份相当的世家女为王妃,可是偏偏他就爱上了出身低微的许昭。 他本以为他能护着许昭,可是到头来他还是无能为力。 谢浚匆匆进宫求见成纪帝,半途却被燕夫人的人拦截过去了;之子莫若母,燕夫人早已料到谢浚会进宫,但是她不能让谢浚见到成纪帝。 直到谢浚被她的人拦下带过来,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文渊,陪母妃说说话吧!” “母妃,阿昭,是不是你让人做的?”谢浚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开口就问。 “你胡说什么呢?那是她自作孽,与本宫何干!”燕夫人变了变脸色。 谢浚很坚决的摇头:“母妃,我了解阿昭,阿昭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她甚至连厌胜是什么都不知道。母妃,我是真心喜欢阿昭,除了阿昭我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 燕夫人勃然大怒:“许昭许昭,现在除了许昭你眼里还有其他人吗?那个许昭除了一张妖媚的脸还有什么值得你如此迷恋的?你是皇长子,是陛下最重视的皇子,你就是这副模样?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陛下没有因为许昭而迁怒于你,你都应该很庆幸了。” 谢浚望着燕夫人,只是摇头:“母妃,你不明白;自从遇到了阿昭之后,我才觉得我这一生是有意义的。母妃,我不想做你的棋子了,这一次我希望我能够娶我爱的人为妻。” “文渊,你现在还年轻,你根本就不明白;爱情这种东西,是最不值钱的。”燕夫人以着过来人的经验告诉谢浚。 “母妃,若它真的不重要,那为何父皇却为此后悔至今?父皇为什么一直对云辞和则容视若不见?不就是因为母后横刀夺爱毁了父皇的姻缘吗?”谢浚也全然不管不顾了。 这话让燕夫人大骇,神色俱变:“这话你听谁说的?这话若令你父皇听见,你是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否则的话,你看看谢云辞就知道了。”阖宫上下谁还敢提起那些前朝旧事,那些不要命的人也早就已经没命了。 谢浚嘴角微微嗡动了一下,低着头不说话。 燕夫人叹了一口气又道:“况且,你既然知道你父皇从前的事情,你就该知道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若有朝一日你无需再受制于人了,你想和谁在一起,谁都不再会阻挠你。文渊,你是皇长子,你是齐王,你的王妃必得是出身中原八族的女子;如若你迎娶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为正妃,待日后命妇朝拜难不成还让中原八族的夫人向一个西林女子行礼。”也许察觉到自己的话确实会让谢浚难以接受,她又放缓了语气说,“如若你非要和许氏在一起,我拦不住,但是她没有资格成为你的正妃也是永远不变的事实。你可以娶纪氏女为齐王妃,听说那纪氏女很是温良贤淑,想来定会容得下许氏。你要清楚,这是现今唯一的办法。” “可是厌胜一事?”谢浚犹豫道。 “本宫说过,那不是本宫做的。许昭毕竟是你的人,那东西也是在你府上被搜出来的,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牵连到你身上,本宫怎么会害你呢!本宫早就说过,在王都想要她的命的人太多了,你防不胜防。”燕夫人一副我完全是为了你好的慈母模样,“又或许,这次的事情也是你父皇让你长个教训。只要你让你父皇满意了,说不定这次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父皇······可是怎么会?谢浚还觉得云里雾里。 被燕夫人这一顿教诲训斥,谢浚离开燕夫人宫中时还有些浑浑噩噩,只是站在阶梯上长长叹了一口气,依然是朝含元宫过去。 侍卫来向燕夫人禀报,燕夫人听了之后只是神色怆然的摇摇头:“由他去吧,管不了了。” 谢浚来到含元宫求见成纪帝,成纪帝让他进来,看见他就知道谢浚的来意:“文渊,你是为那个叫许昭的女子而来吧?” 谢浚跪下禀情:“父皇,儿臣和许昭姑娘是真心相爱的,求父皇允准我们在一起。” “文渊,你真的愿意为了许昭放弃一切吗?你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成纪帝问他。 “父皇,儿臣,儿臣······”谢浚又想起母妃对他说的话,在心里纠结了许久,才狠下心来说,“儿臣听从父皇的一切安排,只求父皇放过阿昭。” 成纪帝只是淡然的望着谢浚,许久才露出失望的神色:“文渊,有朝一日,你会后悔的。” 什么?谢浚不可置信的抬头望了一眼成纪帝,又连忙低头不敢说话。 “但是,告诉朕,为什么偏偏是许昭呢?无论你喜欢的女子是谁,朕都会成全你,唯独许昭,不行。若你非要迎娶许昭,朕只能让你去齐州了。”成纪帝沉默了半晌之后才缓缓说。 如果去了封地,那也就是代表他再也无缘帝位了。 谢浚却是毫不犹豫就叩谢天恩:“儿臣谢父皇成全。” 成纪帝脸色未变,却较方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既然你决意如此,朕便遂了你的心意。许昭,朕宁愿相信她是个好姑娘,你好好待她;若让朕知晓你在齐州敢苛刻你的妻子,朕不会饶了你的。” 没想到成纪帝突然这样说,谢浚再次拜谢皇恩浩荡。 谶言(二) http://.biquxs.info/

宫中传出消息,成纪帝要给齐王谢浚和许昭赐婚。 启宁宫传来消息,燕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差点晕眩,再三确定之后就去含元宫了。 谢岚刚刚从秦地回来,和谢烨风尘仆仆的进宫拜见了成纪帝陈述在秦地发生的事情后,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往云雁阁过来。 彼时宣锦欢正和刚出宫的朱菀青在相谈着最近宫中发生的事情,听见外面的人说谢岚过来了,连忙让他们先带谢岚到他们之前谈话的内室坐下,仔细叮嘱给谢岚奉上茶水;她和朱菀青这边估计还得说一会儿话,毕竟过一阵子朱菀青得赶着回宫,实在是没有时间。 “锦欢师妹,二殿下,经常来云雁阁?”朱菀青斟酌着现在这种情况,遂问起。 “经常吧。他说不喜欢呆在王府里,就过来了。”宣锦欢并未觉得不妥。 “难道宋王府上有豺狼虎豹?”朱菀青感到很稀奇。 宣锦欢却是想起了最近遇见的几个都和谢岚有关的女人,不免有些心不在焉:“也许还真有。前几天有一个女的,是从前宣后身边恩准出宫嫁人的姑姑,不知道哪里不太正常,跑来云雁阁说二殿下根本不是皇帝和宣后的亲生骨肉,还说宋王府上从小伺候殿下的顾娘是被人谋杀的,随后她哮喘发作死了;你说这事怪不怪?” 朱菀青面色一片惨白:“这,也太信口开河了吧?那她可有说宣后的儿子又去哪了?” “她说宣后怀的是死胎。我就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呢,我很确定二殿下的身世没有问题。”宣锦欢对于这个问题无比确信。 “这种话实在没有相信的价值。”朱菀青嗤笑道。 宣锦欢的确是不信,但后来越想越觉得很多地方其实都不对劲。谢岚中毒的事情是义母来了之后才看出来的,后来解药也是义母给的,全程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超过五个,那么那个老姑姑又是怎么知道谢岚曾经中毒这件事?这就很奇怪了。 这件事情,才是从始至终都完全没有办法解释的事情,她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其实都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说起最近谢浚和许昭的事情,却还真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糟糕。 据说在谢浚和许昭大婚后,他们就要离开王都去齐州,这几乎是间接性贬谪了,算是给纪氏一族的交代。 只是宣锦欢就觉得看不明白这件事情了,成纪帝竟然还真的让许昭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成为齐王妃,这怕是哪里不太正常。而且若谢浚娶了许昭后就要离开王都,以燕夫人的性子她也一定会在这桩婚事礼成之前让其胎死腹中, 人被逼急了往往会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成纪帝这是逼着燕夫人出手啊。 “梁国公知道这消息吗?”宣锦欢想了想就问。 朱菀青轻笑:“毕竟圣旨未下,梁国公自然还未得到消息,只不过我师父已经知道了;对纪师姐,我师父应该另有安排。” 联系到上次见到纪若离时,纪若离提到北司主纪兴舟将会来京,宣锦欢感觉北司那边好像提前知道了一些什么事情。 不过朱菀青的表情很正常,丝毫看不出什么问题。 “对了,菀青师姐,你在宫中,把我们安排在里面的人全部整理出来,我需要知道还有多少人是二十年前前朝留下来的旧人。我在想,关于少主的存在,我们必须要得到更多的信息才行;最近我想回一趟永安,有些问题还得去向夏前辈求证。”宣锦欢心里无故不安,尤其是关乎到少主的事情,总是让她觉得一筹莫展。 “当年我娘是御前女官,知道的事情也是最多的。更何况当年经历战乱,前朝的旧人现在还留在宫中的的确已经很少了。只不过,我娘所知道的事情其实也都是我们所知道得了,除了一些她绝对不会告诉我们的事情,你问了你也没用。”朱菀青垂眸,淡淡道。 宣锦欢有些纠结的想了想,才斟酌着开口问她:“其实我一直在怀疑,我义母的星盘到底准不准;关于少主的事情,我是真的没有任何头绪。菀青师姐,你说,如若少主真的还活着,当年她一个刚出生的小女孩,她最有可能是在哪里呢?” 听着宣锦欢这样一说,朱菀青也如此想来,却不由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说,从前的永安军?” 宣锦欢却噙着笑意望着她:“我可没有这样说,这是师姐你说的。” 且不管这种说法是谁提出来的,但是这个之前她们都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其实很大。 当年的永安军有八大将军和十六副将,八大将军必然是来自于当年的中原八族,而十六副将则是由八大将军提携上来的平民将领;当年这些人当中或是隐退或是离世,只剩下六人尚在朝中,也许就从这些人身上开始查更加容易。 而这六个人现在却可以大致分为三类,已经在储君之争中明确站队的镇国公燕泓、忠义侯宁岳、赵国公楚绍和乐天将军文子庆,还有貌似游离不涉斗争的朱奂钐父子和晋齐父子,以及忠君不二的宰相夏惇。 这样看来又实在看不出来到底谁会做这种事情,而且这毕竟也只是她们的揣测罢了。 只希望她们的猜测没有错,那么这也就可以到此结束了。 但是如果不是的话,估计再这样找下去她们都得要发疯。 从少主的事到谢岚的事,宣锦欢隐隐觉得很不安,她总感觉背后阴森森的,在这王都中好似有一只手在悄无声息的推动着这一切,可是明明云雁阁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既然查不出来,那就是肯定有问题的。 很多事情宣锦欢已经在心里暗暗有了打算,包括少主的事情,还有谢岚身世;如果能够全部在东司的星盘上解决自然是最好,不然的话也至少给她们一个希望也好。 寄回永安的信,如今应该已经回到永安了,她们只需要等待永安那边传来的消息即可。 谶言(三) http://.biquxs.info/

送走了朱菀青,宣锦欢过去见谢岚,看见他时便带着歉意的微笑道:“让二殿下久等了,实在抱歉。” “锦欢姑娘刚才是在与朱女官见面吧?”谢岚突然开口问。 宣锦欢愣了愣,就只是笑笑未答是否。 对于朱菀青的身份,自从上次在鸿福寺相遇,谢岚应该就已经猜到了。不过宣锦欢并没有对谢岚和盘托出的打算,毕竟朱菀青进京的目的只是因为少主,和她毕竟不一样;故而对于朱菀青的身份,实在没有必要让谢岚知道得太清楚。 但是谢岚却主动问出来了:“朱女官应该也是永安暗卫吧?” 宣锦欢在心里叹了口气才道:“关于朱女官的事情,还请殿下莫与旁人说起。” “锦欢姑娘,有一件事情,我不想瞒你。”谢岚或许是考虑了一番,依然有些犹豫的开口,“刚才我无意中听见了你和朱女官的对话?你,介意吗?” 什么?谢岚的话在宣锦欢听来比魔鬼的低喃还要可怕,她怎么可能不介意!她现在都恨不得自咬舌头,所以谢岚到底听到了什么?不过无论听到了什么,刚才她和朱菀青的对话都是根本不适合让谢岚知道了。 谢岚看见宣锦欢笑容完全僵在脸上的表情,想了想又添加了一句:“锦欢姑娘你放心,我也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顿了顿又问,“只是刚才听姑娘说到你们的少主?” 怎么偏偏就让他听到了这个呢!宣锦欢无比心堵,然后就听见谢岚露出有些难受的神色:“我真的不是我母后的亲生儿子?” “这,殿下莫以为真!”宣锦欢压下心底的无奈,说道。 现在好了,少主的事情似乎让谢岚听到了,连她和朱菀青顺带提到的谢岚身世也让他听到了;她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说不定要让谢岚如何胡思乱想呢。 于是宣锦欢只能把前不久发生的老姑姑那件事捡重点告诉谢岚,至于少主的事本来她是根本就不想让谢岚知道的,毕竟那是永安暗卫的秘密。 但是谢岚听了宣锦欢提到的事情,只是沉默了之后就问她:“你能带我去一趟永安吗?你义母,东司主她一定有办法确认我到底是不是我母后的亲生儿子的,对不对?” 宣锦欢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以谢岚的身份若擅自离京同样是大罪,便掏出天元玉递给谢岚看:“这块玉石就是最好的证据。宣氏血脉衰落,而这块玉石却证明了你确实有宣氏一族的血脉,你唯一只有可能是宣后之子。” “这块小小的玉石,真的那么神奇吗?”谢岚接过玉石握在掌心,许久会还给宣锦欢,“没错,你说得对,我怎么能怀疑我不是母后的儿子呢!说到底,还是我太傻了。” 宣锦欢低着头思索了一下,就劝言道:“所以,殿下莫信谣言之语,这世间喜欢胡言乱语胡说八道的人太多了,并非听着像是真的话就一定是真的。也许是有人想要以此恶意中伤,又或许是想要打击殿下,殿下该分辨其中真假善恶。” 谢岚对于这个说法若有所思。 “那你们永安暗卫的少主呢?”谢岚突然又很神奇的重新绕回了这个话题。 “这本是我们永安暗卫的秘密,实在是无可奉告。”宣锦欢只得是这样道。 “对于永安令,我听过一些传说。”谢岚却继续说着,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却又好似在仔细地回忆着什么,“锦欢姑娘,你不问我为什么一回到王都就过来寻你吗?” 宣锦欢本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但是谢岚既然这样问出来就说明确是不同往常:“二殿下请讲。” 谢岚沉默了一会就说:“我在秦地遇见一个女子,她自称从前是我母亲身边的人,她告诉我,永安暗卫是以辅佐我之名行改朝换代之事,并想要争夺这天下之权。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更不知道她为何会知道这些。” 有一个自称是宣后身边的人?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二殿下相信吗?”宣锦欢反问他。 “锦欢姑娘不是刚刚告诉我,莫信谣言之语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我也没有办法相信她说的话。”谢岚神色戚戚,不知是喜是愁,“但是,就算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锦欢姑娘,你说是不是?” 宣锦欢不由苦笑:“二殿下想要知道什么?” 谢岚又沉默了半晌,就似乎有些犹豫的望向宣锦欢:“我愿意相信锦欢姑娘,不知锦欢姑娘可否愿意相信岚。我很感激你们,但是我同样也不想稀里糊涂的就任人摆布。到现在我有太多的不解;从前我不解为何我父皇如此恨我母后,后来我始终稀里糊涂的配合着你们的行动,到现在我甚至连我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了。” 宣锦欢明白谢岚的想法,只是这些事情她做不了主:“殿下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就只有永安暗卫的司主能为殿下解答了。”但是她一说完这话就后悔了,这不还是相当于告诉谢岚要他去永安吗? 谢岚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时外面有人在屏风外唤宣锦欢,低声说是永安来信。 宣锦欢匆匆出去了一趟之后回来,颜色比方才稍微和缓,唇角微微弯起:“二殿下,义母来信,请二殿下永安一叙。王都这边自会安排妥当,二殿下无需忧心。” 这是宣司主在信中说到的事情,两个月后永安暗卫四司将会聚集于永安千岳峰行冬祭,祭拜已逝的前代二十四位永安令主。二十四位永安令主即为前朝宣氏的十八位先帝以及六位庶系出身的令主,在先令主逝世前若尚未完成永安令的传承,永安令即会自动与先令主的嫡系血脉结契;若先令主未能留下血脉,且尚未定下承嗣令主,永安令便会从此封印。 对于永安令,世人众说纷纭;或言这是神石,或言是神仙的恩赐,不过时隔千载这已经成为宣氏一族的传承,它的传说也已是无从知晓了。 宣司主决定要在永安与谢岚见面,便是因为谢岚的身世缘故。 谶言(四) http://.biquxs.info/

冬初,时节生异,雪崩之祸四起,冻害之灾频发。 钦天监上奏,西南有一灾祸之星光芒大作,隐隐有危及主星之象。此言正指许昭,说她是祸国殃民的灾星,留之必成大患。 这种事情只要出自钦天监之口,无论多么荒唐都能让人信服。 闻言朝内外臣公纷纷上奏,请求诛杀灾祸之人,以息天灾。 牵涉到江山社稷之事,必得万分重视;只是自从许昭进京后就是非不断,说她是灾祸之人倒好似也是十分在理。而这一次就连谢浚也保不住她了,也许时至今日谢浚也后悔将许昭带回王都,本想着能与她厮守一生,却没想到害她如此。 许昭被禁军带走了,谢浚也被禁足在王府中,以免他发疯去救出许昭。 谢璇刚回京就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他与谢浚自小感情好,才求得了成纪帝的恩旨允他来探望长兄。只是见到谢浚时他却着实吓了一跳,谢浚很是颓然,与从前他记忆中温润和熙的兄长迥异两人。 谢璇从来都是一个偏私的人,见到兄长变成如此模样,那对人口相传的罪魁祸首也着实没有几分好感,只是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兄长,我回来了。” “毓明?”见到许久不见的弟弟,谢浚才努力扯出一丝很是难看的笑容,伸出手揉了揉谢璇的头,“毓明,什么时候回来的?父皇交予你办的差事,你做得可还好?” 谢璇没想到谢浚一开口就是问这个,就急了:“好不好还不是让父皇说了算。兄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本该前途无量的,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听他提起了许昭,谢浚痛苦的闭上眼睛,就听见谢璇继续说:“兄长,你应该娶了纪姑娘的,她会是一个很好的王妃,她的家族也会帮助你的。而那个西林来的许姑娘,她只会拖累了你的。” 谢浚哀伤的摇摇头,反问谢璇:“毓明,你有过喜欢的姑娘吗?”见谢璇很是茫然的摇了摇头,他才继续道,“你知道吗?在初遇见阿昭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毓明,等到以后有朝一日你遇见喜欢的姑娘,你就会明白了。” 谢璇狠狠咬了咬下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低声道:“我喜欢的人,必然是父皇给我赐婚的王妃。” “毓明,你不明白。”谢浚只是喃喃。 谢璇实在是不忍心看见兄长为了一个女子就此沉沦,心中在暗暗盘算着一些事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那个许昭的确是个祸害,至少在谢璇看来就是这样的。 从齐王府出来后,谢璇向天牢那边过去,许昭就是被关押在此。 只是他在天牢外面远远就看见一个女子鬼鬼祟祟的提着灯进了天牢,那个身形看着竟然有点像是他的母妃楚夫人;谢璇惊异于母妃为何会来此,就悄悄跟上去。 不知女人与看守天牢的狱卒说了什么,狱卒就引着她朝里面进去;谢璇进来时一众人正要行礼,谢璇怕惊扰到前面的人连忙阻止了,就悄无声息的跟过去。 他基本可以确定刚才进去的女人就是他母妃,只是母妃来见许昭做什么? 隐藏在黑暗中,谢璇确定楚夫人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他听说过许昭和他的母妃楚夫人长相相似,但从前也仅限于听说,直到现在亲眼见到;黑暗的天牢里,那个女子就安然若素的跪坐在栅栏后面,楚夫人手中的灯盏发出微弱的亮光映落在她的脸上,她似乎在微微笑着,望着楚夫人。 若非许昭更为年轻,谢璇差点就要误以为狱中的女人就是他母妃了。 “楚夫人,你终于还是来了!”许昭淡然开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好似与楚夫人是多年旧友般。 楚夫人摘下了面纱,神色带上了几分惊慌无措,她望着这个与她面容相似的女子,死死盯着她的脸:“你,到底是谁?本宫从未见过你!” 许昭只是轻轻笑着:“但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楚夫人的大名了。楚晴姑娘,徽州楚家的旁系姑娘,我没说错吧?当年宣后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你从楚家找出来,带到了王都,让你变成了宠冠后宫的楚夫人。我说的也没错吧?你应该很感谢你的姑母,前朝的景穆皇后,否则你也只能一辈子呆在徽州了。” 望着那笑意盈盈的姑娘,楚夫人脸色煞白,犹如看见了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魅一样惊恐:“你,是谁让你来的?是谁让你来王都的?你根本不是许昭!是谁让你来惑乱王都的?” 躲在黑暗中的谢璇听见母妃和许昭的对话也觉得很是奇怪。他听说那许昭只是一个出身西林的寻常民女,这是第一次来到王都,根本不知道王都这边的事情,所以她又怎么会对楚夫人的身世以及进宫之事如此清楚?还有母妃的反应也很是奇怪,好像很害怕许昭一样。 直觉告诉谢璇,这个许昭的确很不一般,说不定她就是谁派来故意要毁掉大皇兄的。 这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无论如何这个许昭都不能留。 “夫人真的想知道我是谁吗?对啊,我到底是谁呢?”许昭站起来,对着楚夫人伸出苍白的手,“不过,我猜夫人是并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的。” 楚夫人惊骇地后退了两步,身子微微发抖。 许昭语气很是轻快,眸中的笑意愈浓:“看来楚夫人是对我很感兴趣。二十三年前我在王都出生,我本应姓宣;这个答案,不知楚夫人可还满意?” “你是,你是那个女孩?”楚夫人神色极度恐惧,然后就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她!陛下说,陛下说她早就已经死了。” “我的父亲从未见过我,我是死是活,他又如何知道?”许昭冷笑道。 “所以你要报复陛下,你要报复所有人,所以你刻意勾引了齐王;你还要做什么?”楚夫人白着脸问。 “我并不想做什么,是你们先来招惹我的。”许昭很无辜的望着楚夫人。 楚夫人手中的灯坠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后,世界就彻底落入黑暗中。 谶言(五) http://.biquxs.info/

从天牢回去后,楚夫人就病了。 谢璇没有让楚夫人知道那天他也在天牢里听见了她和许昭的对话,只是回去之后就觉得心乱如麻。虽然他根本听不懂母妃和许昭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能确定许昭这个女人并不简单,来到王都也是带有某种目的的,而非大皇兄所以为的那么纯粹。 只是许昭说她本是姓宣,所以她是宣氏族人吗?这个也不得而知。 谢璇为他大皇兄感到很不值,从始至终这场所谓的爱情其实也就只有谢浚深陷其中。 他觉得他应该去提醒大皇兄,让他看清楚许昭的真面目;就为了这样的一个女子,根本就不值得大皇兄为了她如此。只是现在大皇兄还为许昭的事情颓然不已,若是贸然告诉他这样的事情,且不说他根本就不会相信,就算是相信了说不准因此被刺激到了怎么办? 谢璇为此纠结不已。 楚夫人病了的消息传来,谢璇进宫探望母妃,看见他妹妹昭华公主为着母妃揪心不已,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做儿子的也实在不孝。 “信芳,母妃怎么样了?”谢璇问昭华公主。 昭华公主双眼朦胧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低声说:“母妃一直断断续续的发热,太医说母妃是受了惊又着了凉,才这样的。方才母妃刚喝了药,现在睡下了。” 谢璇点点头:“母妃这里,辛苦你了。” 昭华公主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就拉着谢璇出到屏风外面才说道:“四皇兄,母妃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母妃怎么就会受惊了呢?” “跟那个许昭有关。”谢璇阴沉着脸说。 “许昭?不就是大皇兄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吗?听说还跟母妃长得很像的,但是我没有见过。”昭华公主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可是现在许昭不是应该被关在天牢里吗?” 谢璇不愿跟昭华公主多说,只道:“这事暂时跟你说不清楚。” 昭华公主点点头,便不再多问了。 兄妹二人坐下又说了一会儿话,里面守着楚夫人的宫人就出来禀报说夫人已经醒了,要见四殿下。谢璇便进去内室,本来昭华公主也想跟着进去的,但那宫人说楚夫人吩咐不让公主进来;昭华公主以为母妃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要与四皇兄单独说,便继续坐在外面喝茶。 “儿臣拜见母妃。”谢璇进到内室就叩拜道。 楚夫人面容苍白憔悴,身下垫着几个绣枕才能勉强靠坐在床上;看见儿子进来,她勉强的笑了笑就对谢璇招招手:“毓明,你过来。” 谢璇心知母妃是有事要与自己吩咐,便矮身过去。 “毓明,你,想个办法一定要杀掉许昭,很着急,越快越好。”楚夫人眸中一丝凶狠之色一闪而过,语气虽然是虚弱不堪,但却是不容拒绝的凌厉。 “儿臣不明,母妃为何如此?那许昭是钦天监所说的灾祸之人,父皇也一定会诛杀她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母妃为何要如此急着杀掉她?”谢璇不解,但也怀疑到应该是和那天母妃与许昭的对话有关。 “母妃是为了你们兄妹,许昭,她必须要死。”楚夫人咬牙切齿。 谢璇屏退了宫人,才问楚夫人:“母妃,那天你去天牢跟许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听谢璇提起她去了天牢的事情,楚夫人脸上露出惊疑之色:“你怎么知道?” 谢璇道:“其实那天儿臣也在天牢里。那个许姑娘,她真的是宣氏族人吗?就算她是宣氏族人,也无需母妃如此忌惮于她吧?” “你知道什么!许昭她是,她是······”楚夫人叹了一口气,那么惊骇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过去的事情,有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个时候恐怕他们兄妹都尚未出生,又为何会与他们有关?谢璇想不明白,但是楚夫人也不肯与他说明。 至于楚夫人让他去杀掉许昭一事;虽然谢璇很不喜欢许昭,但对于一个注定要死的人也没必要再让他去多此一举。 后来成纪帝召见了许昭,没有人知道在含元宫中许昭与成纪帝说了什么,只是据说成纪帝之后勃然大怒,依然令人将许昭押回天牢。 第二天成纪帝令人将毒药带去天牢让许昭服下,未几许昭毒发身亡。 但是另一边成纪帝让人偷天换日将许昭带到了鸿福寺中,让她在此带发修行。 与此同时成纪帝正式下旨为齐王谢浚和梁国公侄女纪若离赐婚,纪若离为齐王正妃。 许昭尚活于世的消息也是成纪帝令人透露给谢浚的,并以此威胁谢浚,如若他不与纪若离成亲那么许昭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谢浚被带到鸿福寺远远看了许昭一眼,确定了那个女子的确是许昭。 他毫无选择,为了许昭能够活着,他只能向父皇母妃妥协。 只是许昭已经被成纪帝偷天换日送出宫的消息传到楚夫人耳中时,却如遭雷劈般惊愕,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糟糕了,她最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母妃,母妃,你怎么了?”昭华公主看见母妃突然脸色发白,忧心的问。 “没事,我没事。”楚夫人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才说道。 如果毓明肯早听她的话也不至于变成现在的局面,陛下突然如此护着许昭,肯定是知道了许昭的身份了。有些事情楚夫人一想起来就觉得害怕,自从许昭出现后她几乎就失宠了,但陛下好歹还顾及到一对儿女的份上还能来看望她;但是如果许昭出现了,如果陛下真的知道了许昭是他的亲生女儿,那她的孩子在陛下眼中可能就一文不值了。 现在一切都完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昭华公主看见母妃突然就神色恍惚的念叨着什么,正要起身去请太医来,就被楚夫人拉住了:“信芳,你替母妃去给你宫外的舅母递个消息,让她进宫来一趟。就说,就说关系到楚家未来的命脉之事,她必须要进宫来。” 昭华公主见母妃神色严厉,连忙应下出去。 看见女儿出去了,楚夫人这才如同完全泄了气一般坐在案后,轻声喃喃:“怎么可能?这根本就是不可能!陛下明明说她早就已经死了,她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宣氏(一) http://.biquxs.info/

许昭安心跪在佛前诵读着经文,不知何时慧渊大师走到了她身后。 颂完经起来时许昭才发现了慧渊大师,连忙合掌道:“大师。” “送你过来的人说,你是十年前在北胡一战中阵亡的尚大将军的遗孤,那贫僧可该唤施主为尚姑娘?”慧渊大师问。 “尚姑娘?”许昭有些惊异。 慧渊大师才道:“来人说,施主是尚大将军的遗孤,一直养在外面,近日才回到京中。施主自请在鸿福寺为将军祈福,实为孝女。” 听着慧渊大师的话,许昭才把前因后果想清楚。 成纪帝怕是因为太无聊了才为她改了一个所谓的尚大将军遗女的身份,她是不是真的尚家女也没有关系,只要成纪帝说她是于是她就只能是。 毕竟旁人都知晓许昭早已经死了。 “大师怕是认错人了,小女许氏,自小在西林长大,并不认识什么尚大将军。”但是偏偏许昭就是不按照成纪帝的设想那般说辞。 “阿弥陀佛。”慧渊大师合掌道了一声,心中却是留了意。 纵使他现在是出家人,但是对于许昭的事情亦是有所耳闻。 只是他初见到许昭的模样,才是真的吓了一跳,这模样实在是太像了。 早就听说许昭容颜酷似于宫中的楚夫人,慧渊大师只是在心中冷漠的呵呵了两声。 当时成纪帝在含元宫召见了许昭,当时许昭故意放低了衣领,如墨秀发被挽起,只露出如玉般洁白的颈脖;淡红色的月牙胎记,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上尤是明显。 直到她被送到鸿福寺,无论是成纪帝或者其他人都未曾与她说过什么,所以她理应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没有人看到,许昭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许昭早就已经死了,而这一盘棋才刚刚开始。 之后的时日许昭依然安安静静的呆在鸿福寺中诵经,倒是宫中时不时有人过来问她的情况,只让她好好在鸿福寺小住,之后的事情陛下会为她安排。 许昭作惶恐状:“许氏本为灾祸之人,实在惭愧;陛下仁慈留民女活命,只是民女深觉不安,更怕招致灾祸,民女恐万死未能赎罪。” “许姑娘莫要这样说。陛下说所谓言论都不过是奸人陷害姑娘,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宫里来人只这样道。 “民女得陛下垂怜,叩谢天恩。”许昭才道。 她耐着心等待,她很清楚应该很快成纪帝就会亲自来见她了,她等着那一天。 宫人正要走时,许昭又有些不安的唤住了他:“大人,民女,民女听说,齐王殿下要成亲了?” 宫人便恭谨答道:“正是,王妃是纪氏的姑娘纪若离。” 许昭作黯然神伤状:“那就愿齐王殿下和王妃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吧。” 对于谢浚和许昭那些事情,王都里的人都多多少少清楚一些,只是面对许昭时却不知是怜悯或是其他。 等到宫人离开了,许昭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颈脖上的月牙胎记,微眯起眼。 她很期待接下来的事情。 虽然许昭被成纪帝藏在鸿福寺的事情尚且是个秘密,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却并不少。 前朝的那些恩怨情仇其实燕夫人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她现在正为谢浚的婚事忙上忙下,根本就没有心情理会许昭是死是活。而楚夫人和她娘家嫂子见了面后,楚家却再也没有动作了;就算楚夫人再如此心急,楚家也依然是没有回音了。 现在徽州楚家的家主是楚夫人的堂兄,王都这边的楚家分支也终归抵不过徽州楚氏根源错杂的势力。 楚夫人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所以她比谁都害怕。 倒是鸿福寺那边迎来了几波来势汹汹的刺杀,但是刺客都有来无回了;刺客不是燕家的人也不是楚家的人,至于到底是谁派来的也无人知晓了。 王都几乎成为几方势力明争暗斗的修罗场,有些人连自己最后死了都还不知道仇敌是谁。 谢岚还饶有兴致的去跟宣锦欢说:“我听到过一些传言,说能够许姑娘其实是我父皇的私生女。” “什么?”当时宣锦欢刚轻抿了一口茶,听到谢岚这句话时差点就忍不住喷出来了,“许昭姑娘不是西林女子吗?怎么会变成陛下的私生女?”而且许昭不是和齐王谢浚相爱吗?如果许昭是成纪帝的私生女,那岂不是······这么荒唐的事情,宣锦欢不敢再往下想,这民间的话本子都不敢这样写。 “所以我也感觉就是瞎说的。可是我听到的说法还很是绘声绘色,说我父皇在含元宫见到了许姑娘后,父女相认,很是令人感慨。”谢岚的表情无与伦比的精彩。 “如若许姑娘是陛下的亲生女,那也该是殿下的亲姊妹了。以后陛下若见到齐王恐怕心里也隔阂,这样对殿下未必不是好事。”宣锦欢淡然道。 最近王都太平静了,也因为前段时间关于许昭的传言太多了,多到她根本不相信现在和许昭有关的任何言论。对于成纪帝为许昭转换身份偷天换日的藏在鸿福寺的事情,也的确是很诡异,根本就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以为此解释的。 况且成纪帝又不是什么风流浪子,私生女满天下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该在他身上发生。 不过现在王都的事情还真是瞬息万变,等到他们一个月之后去永安然后再回来说不准就要发生多么荒唐的事情了。 本来谢岚是不能私自离京的,但是宣司主倒是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一颗从永安寄来的药丸,据说可以瞒过太医的眼“重病不起”;一张同样是从永安寄来的人皮面具,可以让一个“假”的谢岚在宋王府上装病,如此情况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宋王其实已经身在千里之外的永安了。 宣锦欢本来还怕谢岚不配合,但是谢岚竟然还觉得那人皮面具很是有趣,拿起来把玩了许久后就觉得这个方法应该还可行,只要他不是一年半载不回来,就应该不会被察觉。 于是宣锦欢就让谢岚回去准备一下,按照时间算来,大概半个月后他们就得要启程了。 冬祭之时,尚在王都的颜淇和朱菀青也会和他们一同回永安。 宣氏(二) http://.biquxs.info/

齐王谢浚与梁国公侄女纪氏大婚,因时间仓促,这场大婚甚至不如光华公主下嫁风光。 但是这就足够了! 纪氏女顺利成为了齐王正妃,皇帝和燕夫人放心了,纪氏一族也很是满意。 纪若离任由女使为她画上最美丽的妆容,穿上锦凤嫁衣;望着铜镜中颜色娇艳的女子,纪若离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由喜娘扶着她登上轿辇,纪若离听见绵延不绝的喜乐声,脑海里只回荡着来王都前伯父对她的嘱咐。她是最优秀的永安暗卫,所以她被送来了王都成为了齐王妃,担起这个重任。 到了齐王府,喜娘扶着她下了轿辇;纪若离只能看见方寸之内一片红色,就由喜娘扶着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完成了复杂的大婚礼节,然后入了洞房。 戴着繁重的凤冠,纪若离须得很努力才能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等着完全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谢浚揭了盖头,喝了交杯酒;谢浚并不愿意呆在新房里,喝了交杯酒算是完成了任务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新房。 纪若离压下了眸中的那一抹冷意,只低头作羞涩状一动不敢动。 大婚之夜新人未能圆房,如此之事若传出去他们只会沦为笑柄。 对于如此的状况其实也是纪若离早已想到的了,之前谢浚和许昭的事情也是在王都传得人尽皆知,若许昭刚死他就欢天喜地的娶了王妃并与王妃夫妻恩爱,那才可怕呢。 于是纪若离只是把一个刚刚大婚就被夫婿厌弃的女子应有的惶恐与落寞表现出来,如此才不会让人生疑,觉得她这个新王妃可能有问题。 燕夫人特意安排了宫中的姑姑来齐王府,如今谢浚不愿与纪若离圆房也在燕夫人的意料之内;姑姑看见纪若离神色伤怀就劝说她道:“王妃莫急,殿下毕竟还年轻,王妃又刚刚嫁过来;待殿下适应过来了,自会待王妃好的。” “多谢姑姑指教。”纪若离谦谨道。 不过她心里暗暗嘀咕着,谁家夫妻还不是在洞房时初见,可也没听说过哪家新人没有在洞房之夜未能顺利完礼的。不过谢浚贵为皇子,她深知尽管这个说辞很是可笑但表面上依然要信服,齐王妃必须得是一个贤淑端庄能帮助齐王谋成大事的女子。 纪若离脸上未曾表露,心里也只是呵呵了两声;她从北司而来,可不是来助齐王成大事的,而恰恰相反是来阻挠齐王的大事得成。 永安暗卫,向来只是听命行事。 正如同永安暗卫都知道的,北司的纪若离是一个狠心的人,也从来不会怜悯别人。她听过旁人说起谢浚和许昭的爱情是多么的美好,然而她从来都不认同这个说法,她更不是拆散那对苦命鸳鸯的人;若要怪就怪许昭的命不好,谁让她不是出身中原八族的贵女而是一个身份卑微的西林民女,这只能怪他们命运弄人罢了。 纪若离把表面功夫做得足够好,新婚之夜新郎未归,她就顶着凤冠一声不吭的坐着等候,直到红烛燃尽,天也亮了。 女使们进来侍奉纪若离梳妆打扮,按照规矩一会儿新王妃还要与齐王一同进宫拜见陛下与燕夫人,而宫中派来的姑姑也会向燕夫人禀报洞房之夜的情况。 纪若离终于从沉甸甸的凤冠中解脱出来,换上较为轻便的宫裙。 “王妃貌美,殿下一定会喜欢王妃的。”女使嘴甜,一边为纪若离梳妆打扮一边道。 “你见过那位许姑娘吗?”纪若离望着铜镜中浓妆艳抹的女子,神色有些怅然若失的问,“她,是不是很美?殿下,是不是很喜欢她?” “王妃放心。许姑娘出身不显,且现在许姑娘也已经不在了;王妃你才是未来能与殿下相伴终身的人。”女使愣了下,就轻声说道。 是啊,许昭的颜色可是被传言比之宠冠后宫的楚夫人还要更胜一筹的。 纪若离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就不再言语。 等到了进宫的时辰,谢浚才回来了,他依然是面色阴沉,好似丧妻鳏夫一样。 “殿下。”纪若离低眉顺眼的矮身行礼道。 谢浚对于纪若离这个从未见过面但是以后就是他的妻子的女人并没有多大意见,毕竟圣旨赐婚谁也不能抗拒,最多也就是觉得纪若离和他一样是受人摆布的可怜人而已。 但是他依然没有办法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妻子,在他的心中许昭才是他唯一认可的妻。 进宫的路上,在马车上谢浚和纪若离也依然是一语不发,这反而让谢浚觉得这个女子的确是乖巧不烦人,的确如他母妃所言很适合做嫡王妃。 如若谢浚没有先遇到了许昭,他会很满意于这个王妃。 只是他终究还是娶了纪氏女,他也终究还是辜负了许昭。 谢浚整个人都很是纠结,甚至于是陷入了一种很不好的状态,让他觉得很不安。 不过燕夫人看见谢浚和纪若离一同前来,很是欢喜,和成纪帝接受了儿子儿媳的拜见,又嘱咐他们要夫妻恩爱携手与共;成纪帝的脸色却比谢浚还要难看,别整日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事情也是害人害己。 “陛下,这好歹是第一次见到儿媳妇呢。”燕夫人见成纪帝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低声道。 “你与他们夫妻叙话吧,朕回含元宫了。”成纪帝并不欲与燕夫人他们多言,就直接冷着脸走了。 燕夫人只是讪笑着,又很是亲热的拉纪若离说话;只是听了从齐王府回来的姑姑禀报说昨晚齐王并未与王妃圆房,脸色才微微变了变,就若有若无的劝说着谢浚:“你们夫妻可要好好相处,本宫还盼着早日能抱上孙子呢。你们若能诞下一儿半女,那也是陛下的长孙,陛下必然欢喜。”说着又很是有深意的瞥了谢浚一眼,“文渊你觉得呢?” 谢浚依然心不在焉,只是听到母妃突然问他才抬头道:“母妃说的是,儿臣明白。” 其实谢浚根本就没有听到燕夫人说的到底是什么,可想而知这话其实有多敷衍。 宣氏(三) http://.biquxs.info/

夜色幽寂,鸿福寺外竹林,月光清澈,风吹竹影,斑驳萧瑟。 宣锦欢和颜淇在竹林中漫步,未觉已走出很远,只有竹叶依旧青青。 “师兄要与我说什么?”宣锦欢忍不住开口问。 “锦欢师妹,听说你们最近在调查永安军将领的事情?”颜淇问起,宣锦欢就点点头:“没错,只是我和菀青师姐的一些怀疑。景明师兄,不知有何见教?” 颜淇摇摇头:“我们北司已经调查过永安军将领了,并没有关于少主的痕迹。我们并不是不相信宣师叔的话,只是到现在,恐怕师妹也已经有所动摇了吧?” 宣锦欢不说话,毕竟心里的想法都直接被人猜出来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所以我们西司也是希望宣师叔在今年冬祭再测一次星盘,不管怎么说毕竟事关少主,不可马虎了。”颜淇很是正经的说。 “义母也是这个打算。”宣锦欢道。 “到时候我可能会先行一步回永安,菀青师妹那里,若她问起,就说我在永安等她。”颜淇轻描淡写道。 宣锦欢觉得颜淇和朱菀青这二人就是说不出来的怪怪的,从很久之前就这样觉得了。 两人继续走着,鸿福寺后是一处低矮的丘坡,正好可以收缆下面的一众风采;不过大晚上黑乎乎的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有清脆的木鱼声在夜空中回荡不绝。 宣锦欢往下面瞟了几眼,就回头问颜淇:“景明师兄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看一出好戏了。我思量着,锦欢师妹也一定会喜欢这出好戏的。”颜淇轻笑道。 这黑灯瞎火的地方,说有虫蛇猛兽她信,但能有什么好戏?宣锦欢觉得有趣,往坡下多望了几眼,依然什么都没有。 颜淇才说起:“那个名字许昭的女子现在就在鸿福寺中,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宣锦欢点点头:“不过是成纪帝的小把戏,瞒不过云雁阁的眼。” “云雁阁其实是调查过许昭的身世,可是你们什么也查不出来。”颜淇轻笑一声,对于这个发展很是自得,“谢浚会爱上许昭,以及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我师父的掌控之中。” 宣锦欢很是疑惑:“所以许昭她到底是谁?” 颜淇只道:“很快,你就会知道答案的。” 突然她看到一大队禁卫朝鸿福寺而来,不知是何人驾临于此;颜淇就笑了:“你看,好戏开始了。” 成纪帝只着便服来到鸿福寺,慧渊大师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出来:“不知陛下驾临,贫僧未及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大师言中了,朕乃是私自前来,大师就当是寻常香客一般即可。”成纪帝温声言。 “那陛下请。”慧渊大师便引成纪帝入内。 依然站在后坡上的颜淇突然出声问宣锦欢:“锦欢师妹,这一次,你猜慧渊大师会对皇帝出手吗?” 宣锦欢不明所以:“为什么?” “曾经的顾副统领,如今却心甘情愿在这小小寺庙中当一个香火住持,你说他到底图的什么?”颜淇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二十年多年前傅贼叛乱,顾氏一族忠君不二,与叛军相抗到最后一刻,可谓惨烈;顾氏一族成年男女只剩下隐入山林的顾老先生和在此地出家为僧的顾副统领存活于世,顾氏一百五十四人仅余十二人。你说,他恨吗?他想报仇吗?” “傅氏早已覆灭,就算他想报仇又能向谁报仇?”宣锦欢正说着,就突然明白了颜淇的意思,“你是说,二十年年前傅氏叛乱,和,和当今圣上有关?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当年进京勤王的······” 颜淇却摇摇头:“我师父从来不相信那些巧合。我师父查了二十多年,倒是总算查出了一些东西;不瞒你说,其实上次宣师叔进京,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收到了我师父的信。” 宣锦欢明白颜淇的意思,但是她无法相信这个可能性:“但是当年老宁远侯也是在傅贼之乱中被傅贼所害,那又怎么可能他也掺和进来了?” 对于这个问题,颜淇略微无解。 鸿福寺中成纪帝与慧渊大师二人相谈甚欢,成纪帝才问起:“前段时间禁卫曾送来一个姑娘,她在寺中可还好?” “陛下放下,我寺自不敢亏待了女施主。”慧渊大师连忙说道,神色却又有些迟疑,“只是那女施主眉目含愁,似是愁郁凝心之症。” 成纪帝叹气:“说来都是朕之过错,那姑娘,她的身世很是可怜。” 慧渊大师闻此合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就说:“贫僧曾听闻那位女施主是昔日尚大将军的遗孤。贫僧虽是出家人,但也曾听闻尚大将军威名,很是钦佩。” “哎!”成纪帝只是无奈至极的叹了一口气。 “陛下可是有何难事?”慧渊大师见此便问。 “素问慧渊大师高德,只是朕想着,不知像大师这样的人可否也会有烦心之事?”成纪帝喝了一口慧渊大师奉上的香茶,就问。 慧渊大师只是轻笑着:“有欲才有烦,贫僧唯求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便再无烦扰了。” 成纪帝神色有些痴迷:“果真能忘忧吗?我,二十四年前,错饮了一杯茶,错娶了一个人,从此就再也未能脱离苦海了。我曾有一个孩子,我从未见过她,只听说是一个很是漂亮乖巧的女儿;所有人都告诉我说她死了,我也以为她死了,但是后来她又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了,我多么想要告诉她我是她的亲生父亲,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也许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惩罚,惩罚我曾经做过的错事吧。” “陛下,贫僧不懂红尘俗世。”慧渊大师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就恢复如常道。 成纪帝这才好似大梦方醒,就站起来往外面出去:“朕去看看那个女孩子,今晚的事情想来大师也是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慧渊大师连忙合掌道:“阿弥陀佛,出家人素不闻俗事。”然而只可惜他也并非纯粹的出家人。 宣氏(四) http://.biquxs.info/

许昭正在暮灯下抄写着经书,成纪帝进来时正好看见微光下女子的侧脸,柔和娴静。 听见声音,许昭还好似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望过去,见到来者竟是成纪帝时惊愣住了,顿了片刻后才连忙起来行礼,似乎很是害怕:“民,民女许氏拜见陛下。” 成纪帝允了许昭起来,才温声和气的问:“你很怕朕?” “天子威仪,万民仰仗,未敢不敬。”许昭小心翼翼地说道。 “无妨。朕,见你很是亲切,就如自己的女儿一般。”成纪帝难得慈和的笑了笑,许昭却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民女不敢当陛下厚爱。” 成纪帝仔细打量着许昭,自从知道了这个女孩子有可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后,成纪帝看许昭就越看越觉得顺眼:“你从小是在西林长大的?朕听文渊说过你本并不姓许,只是许家的养女,那你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何人吗?” “回禀陛下,民女确实是在西林长大。民女听养父母说,二十多年前中原之地战乱,是一个身染重病的女子带着民女到了西林遇到养父母,临终前将民女托付给许家;养父说那女子只说过民女是她主子的孩子,但民女并不知亲生父母为何人。”许昭对于这个倒是还清楚。 没错,确实是这样!成纪帝在心里默默点点头。 成纪帝在心里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就和颜悦色的说道:“不瞒你说,从朕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很是亲切,就像朕的亲生女儿一样。朕想着,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了,便收你为义女,就如朕的亲生女儿一般;朕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的嫁人。” 没想到成纪帝会突然这样说,许昭神色很是诧异,就苍白着脸低着头不敢说话。 “朕会封你为公主,你觉得如何?”成纪帝又道。 许昭连忙磕头:“陛下厚爱,民女不敢当。民女只求在寺中诵经祈祷,安度余生。” 成纪帝太明白许昭的言外之意了,简而言之就是对谢浚余情未了,若被他认作了义女那就相当于变成了谢浚的义妹,这都算是什么事;一想起谢浚和许昭的事情,成纪帝就感觉作孽,这简直就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却报应在了他的儿女身上。 “文渊,他已经娶了梁国公的侄女纪家姑娘为王妃,他们夫妻很好。”成纪帝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就这样与许昭说;对一个女子讲述她挚爱之人和新婚妻子是如何的恩爱情笃,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是他必须要斩断了许昭对谢浚的一切情谊,这样无论对谁都好。 许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呆滞了半晌后就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殿下与王妃夫妻恩爱,就好了。民女自知身份卑贱,万万配不上齐王殿下;闻说王妃出身高贵,温婉贤良,日后也会是殿下的贤妻良母。” 听着许昭的话,成纪帝觉得心里都很不是滋味;他的女儿应该是尊贵无比的公主,才不是什么身份卑贱的民女。 如若没有和谢浚的这一遭,那么许昭一辈子都不可能来到王都,他也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他的女儿还活着,已经长这么大了。 许昭并不愿意再离开鸿福寺了,她说宁愿就让谢浚永远都以为她死了,唯愿殿下与王妃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她就如愿以偿了。 “你还如此年轻,只是为了谢浚,就自甘青灯古佛一生吗?”成纪帝终于还是忍不住。 “陛下?”她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动怒,只是很是惊讶。 “你的颈脖上有一枚月牙胎记,对吗?”成纪帝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说起。 也许知道真相后许昭会受不住,但在他看来也总比现在这样好。 许昭听后愣了愣,就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脖,很是惊异:“陛下如此知晓?” 成纪帝拉过许昭的双手,一副老父亲看女儿的慈祥表情:“朕有一个女儿,在颈脖上也有一个月牙胎记;她出生在二十三年前的小雪之夜,与你同岁。她出生时正是王都兵乱之际,她也在兵荒马乱中不知所踪了。你知道吗?你和你的母亲长得很像。” “我的母亲?”许昭很是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然后才反应过来更加可怕的事情,“陛下是说,陛下是说,我是你的女儿?” 成纪帝很是痛苦的点点头。 许昭哆嗦着开口:“那齐王殿下呢?” 这才是最可怕的,成纪帝抿了抿唇才说:“文渊是朕的儿子。” 什么?许昭两眼一翻,就直接晕过去了。 待到许昭在合适的时候醒来时,就看见成纪帝还很是关心的坐在床边看着她,然后她就装作想起她晕倒前成纪帝告诉她的事情,便露出尴尬的神色:“陛下。”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吧。”成纪帝叹了一口气,露出几分慈父般的笑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在朕心中你都是最好的女儿。终究这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除了和文渊······” “陛下,许昭明白。”许昭低着头。 她又不是脑子有问题心里想不开,按照皇帝的说法齐王谢浚还是她的亲弟弟······太可怕了! 成纪帝看着许昭许久又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她道:“朕已经安排好了,以后你的身份就是尚大将军的遗女,潼江尚家那边也都安排好了。过几天朕就下旨,收你为义女,封为公主;朕知道义女这个身份确实是委屈你了,但是更多的朕也没有办法了。你且等等,待到时机成熟之时,朕一定会将你的真实身份昭告天下。” 许昭低着头安静的听着成纪帝说完,才小心地问:“陛下,说许昭是您的女儿,那我的母亲又是谁?” “你的母亲······”成纪帝神色凝滞了,好似陷入了尘封的回忆,许久才轻声说,“她是我最爱的人,是唯一和我在谢氏宗祠上叩拜过先祖的妻。” 宣氏(五) http://.biquxs.info/

尚氏有遗女,天子感念尚将军之忠有意收其为义女,这于尚氏而言自是无上荣耀。 天子尚未下诏,故而如此消息也未能为外人所知。 潼江尚氏愿意认下这个姑娘,旁人又怎敢质疑这位尚姑娘的身份。 许昭依然是安安静静的呆在鸿福寺中诵经祈福,那件事情表面看起来好似对她的影响并不大,但细看却发现她神色愈加憔悴枯槁;这一场荒谬绝伦的父女相认,对于许昭来说却并非幸事而只有痛苦。 她和谢浚竟然是姐弟······ 这之前在王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对于这一天的来到,许昭曾经有过无数次设想,所以她的每一个神态表情都恰到好处;所有的惊喜、痛苦与纠结交织着,倒再没有人怀疑到她身上。 “听说皇帝给你安排了个新身份,还要收你为义女?”屋顶上传来声音,许昭也不抬头,就只是笑笑说:“这不也正在你的计划之内吗?至少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藏在屋顶上的人笑了:“等到这事结束了,你就能回去了。” 许昭难得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真好!” 屋顶上的人又说道:“不过最近你可能要有麻烦了,毕竟可有不少人不希望你再出现。” “我知道。不过那些想要害我的人,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至于那些主动入了我的局的人,那可就怪不得我了。”许昭露出危险的微笑。 “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够从这里脱身?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说。 “我会尽快处理好的。”许昭点点头,“还有查一下前几次来刺杀我的人都是谁的人?我觉得燕家和楚家的人应该没那么蠢。” 屋顶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就答道:“已经查过了,的确和燕楚两家没有关系。我们怀疑在王都中还隐藏着另一股势力,他们隐藏得很深;我们怀疑,可能和外邦有关,这里面有一些线索是指向东郡十六国。” 和东郡十六国有关?怎么又牵扯到这上面了。 许昭疑惑:“我记得我们和东郡十六国那边并无恩怨吧?” “也许你现在的这个身份挡了某些人的路。”他说。 “那又如何,我最喜欢看他们想要除掉我也毫无办法的样子,简直是太让人神清气爽了。”许昭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期间,宣锦欢来过一趟鸿福寺,和许昭好似很偶然的见了一面。 怀里的玉石冰凉依旧,毫无动静。 宣锦欢一无所得,匆匆离去。 鸿福寺的住持慧渊大师皱起了眉,若有所思。 许昭太清楚宣锦欢的来意了,只可惜这本就是一个局,那也就注定只能让她无功而返了。 只是前朝的有些秘密,便再也不是秘密了。 这个局其实更是一个死局,非死不能破;算着时间,有些人也该出现了。 听说最近谢浚依然是很消沉,那个纪氏王妃嫁进来却依然是有名无实,皇帝对于谢浚如此模样也很是不满;也许燕家的人会出手,但又或许坐山观虎斗。 许昭唯一没有意料到的就是晋王谢璇,来到鸿福寺的人是谢璇。 谢璇的模样就像一个尚未长开的孩子,脸上还带着一团稚气;许昭想她终于明白谢浚为何就对这个弟弟特别不一样了,也许每个人梦中的弟弟便该是如此模样。 但是谢璇的性子与他看似人畜无害的脸是截然不同的。 “你就是魅惑了我大皇兄的许昭?”他来势汹汹,明显就是来者不善的姿态。 许昭含着笑望着谢璇,只是对于谢璇的这种姿态觉得很奇怪;他这副模样,怎么就那么像那些来抓勾引自己夫君的狐狸精的悍妇?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在她神色复杂错愕的时候,谢璇继续咄咄逼人的问:“你真的爱我大皇兄吗?本来我大皇兄能和王妃好好的,但是因为他遇到了你,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你确定你不是别人派来故意祸害我大皇兄的?” 许昭在心里嘀咕,我还真是别人派来的,不过这些是能告诉你的吗! 故而在谢璇面前,许昭做出了很是懊悔神伤的模样,却是一语不发。 许昭听得出来谢璇对于她绝对是深恶痛绝,觉得她是勾引祸害了谢浚的狐狸精;虽然这也是事实。 听着谢璇的话,许昭觉得谢璇应该是很想让自己消失的,不过可能害怕弄死了她会影响他和谢浚的兄弟情谊这才没有直接下手,而是“委婉”劝她离开王都永远都别再出现了。 许昭沉吟了半晌后才泪流满面,答应了谢璇她会离开王都。 等到谢璇离开了鸿福寺后,许昭才诡异的笑笑。 既是谢璇愿者上钩,那就怪不得她了。 许昭以诵经之名去了一趟慧渊大师处,据说是与慧渊大师谈论了一会儿经书之学。 回去之后,许昭就取出木梳子小心的把青丝挽起,然后换上她最喜欢的一件碧杉罗裙。 终于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她终于再也不用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本来她想要坑的是燕家人,但是现在想来如果没有人换成了谢璇也一样。明明燕家和楚家现在比斗鸡斗得还要狠,偏偏谢浚和谢璇总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恐怕他们两家这心里都要赌得难受了。 既然这样那她就帮燕家一把。 她倒要看看谢浚和谢璇的情谊是否真如传说中那么牢靠,可别一阵风吹过就纸糊似的直接散了架,还白白浪费了她这一番安排。 助她脱身的东西其实她早已经准备好了,等的就是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现在就是谢璇。 准备好了一切之后,许昭留下一封信给谢浚,字字情真意切,情意绵绵。 如果她不是许昭,如果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她也许会真心真意的爱上谢浚;只是谁让这偏偏是一个局,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罢了。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谢浚爱的到底是许昭这个人还是这张美丽却虚假的脸皮。 服下药,许昭安静的躺在床上睡去,等待着一切过后再苏醒的那一刻来临。 宣氏(六) http://.biquxs.info/

许昭死了,服毒自尽。 听到这个消息后谢浚疯了似的去到鸿福寺,也只见到许昭最后一面;慧渊大师还劝慰了谢浚,至于说的什么内容那也只有天知地知了。 而成纪帝无论看谁都觉得像害死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包括他自己。 楚夫人带着昭华公主去含元宫求见陛下,皇帝依然不见后宫之人,只令夫人和公主回宫。 “母妃?”昭华公主拉了拉楚夫人的衣袖,低声唤了一声。 “信芳,我们回去吧。”楚夫人想了想就道。 楚夫人母女回到宫里,昭华公主有些委屈的坐在母妃身边:“母妃,父皇现在连女儿都不愿意见了,这可如何是好?母妃?” 看着女儿与自己眉目相似的面容,楚夫人无奈轻叹:“都是你大皇兄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她不但迷惑了齐王,还迷惑了你父皇。现在她终于死了,却还不消停,依然兴风作浪。信芳啊,都怪母妃没本事,什么都做不了。” 昭华公主不明白楚夫人为何这样说,追问:“母妃,你是说许昭姐姐吗?女儿曾经见过一次她,大皇兄带她去凤仪台,出宫的时候遇到过女儿。女儿觉得许昭姐姐很是亲切,不是坏人啊。” “信芳,你不跟就不知道。陛下,陛下就是因为那个女子,才厌了我们母女。”楚夫人提起许昭的名字都恨得面容扭曲。 “可是许昭姐姐不是大皇兄身边的人吗?”昭华公主更是不解。 “陛下有四位皇子三位公主,你知道为何偏偏就最喜爱你吗?”楚夫人神色怆然,许昭的出现将她这些年来自欺欺人的假象好不留情地撕碎了,她甚至于要将那些她无法接受的事实告诉她的女儿,“陛下和昭真女帝有一个私生女,比齐王和光华公主还要年长,她的颈脖上有一枚月牙胎记,但是那个女孩儿出生后没多久就夭折了。信芳,你知道吗?那个许昭,她也有月牙胎记,你说这可不可笑?” 昭华公主脸色骤白:“月牙胎记?” 楚夫人凄然笑着望着女儿:“我至今还记得你出生时陛下的欢喜,因为你也有那个一模一样的胎记,陛下可一直都觉得你是那个女孩儿的转世呢。” “母妃,为什么?我不要,我只是谢信芳,我不是那个早已经不在了的阿姊。”昭华公主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情,现在却是由她的母妃亲口告诉她。 “到现在我也不盼想着毓明他能做什么了,信芳,母妃唯一能相信的也就只有你了。”楚夫人含泪才与女儿道;作为一个母亲她太清楚谢璇了,况且从小到大就是女儿信芳聪慧明智,丝毫不比谢璇差。 昭华公主点点头,任由母妃握住自己的手:“母妃,信芳不会让你失望的。” 许昭还是被成纪帝追封为公主,虽然依然是义女的身份。 谢浚去送了许昭最后一程,回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齐王妃纪若离全心全意的照顾着齐王,旁人见之皆称其为贤妻良母。 燕夫人亲临齐王府探望,不知究竟与谢浚说了什么,只据说燕夫人走后齐王就吐了血,病情很是危急;但是之后齐王的病就神奇般的好起来了,看起来却再不如从前那般和善。 齐王重病期间光华公主和晋王谢璇都登门探望过,皆被谢浚以重病在身拒见。 直到齐王的谋士海一先生前来,是齐王妃纪若离亲自迎海一先生进来;海一先生见到纪若离时却是多看了她几眼,就问:“听说王妃是纪氏的姑娘。” “是,妾出身徽州。”纪若离温声应道。 进到书房看见大病初愈的谢浚,海一先生只拱手作揖;谢浚正在摆弄着棋局,就示意他在对面坐下:“先生帮我看看,这局可怎么破。” 海一先生如言看着棋局想了想,就抬头望向谢浚:“殿下是有心事?是和许姑娘有关?” “我母妃来告诉秘密,说,阿昭是我的亲姐姐。你说这是不是特别好笑的事情?”谢浚也在笑,好似这当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许姑娘不是西林女子吗?”海一先生觉得很奇怪。 “我母妃说,她是我父皇的私生女。原来我和阿昭的一切根本就是个笑话,这可真是个笑话。”谢浚嗤嗤的笑着,心中却是无比苦涩。 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偏偏就是发生在他身上了,这是前世做的什么孽啊! 海一先生却深思的摇摇头:“殿下不妨再想一想,就能明白这里面其实漏洞百出。毕竟如今许姑娘已经不在了,无论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陛下和娘娘为了殿下也确实是费尽心思,此中奥妙殿下想来也是能想清楚的。” 听海一先生如此之言,谢浚沉了脸色似乎也是思索着这种可能性,就一语不发。 “王妃毕竟是中原八族的女子,毕竟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嫡妻;殿下对许姑娘此情不忘,但说到底王妃也是个可怜人,殿下还是待王妃好一些吧。待有朝一日殿下得承君临天下,就无需再受制于人了。”海一先生别有深意的引导道。 “我明白了,这一次我也算是明白很多事情了。”谢浚的神色这才和缓了一些。 “许姑娘也确实无辜。”海一先生叹息。 谢浚继续低着头摆弄着棋子,听着海一先生说后才道:“文渊不才,日后还有劳先生多多费心了。” 海一先生便拱手:“殿下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鄙人应当做的。” 谢浚不由笑笑:“先生一向神通妙计,以后也不必束手束脚了,就按照原来计划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至于王妃,说到底都不过是身不由己的人而已;纪家一向不理朝政之事,舅舅家做事却是太过凶猛了,对此先生如何看?”一向皇子相争母族和妻族都是最强劲的后援,只是燕家有的时候总是拖他后腿,为此谢浚实在无奈;而空有他妻族之名的纪家,他和纪若离现在这种情况,又凭什么让纪家帮他。 海一先生干笑一声:“殿下该明白,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不可能的。” 宣氏(七) http://.biquxs.info/

夜深人静时,宣锦欢提着一盏油灯悄无声息的穿街过巷,避开巡逻兵朝静谧无人的地方而去。 两盏昏黄的油灯在夜色中发出微弱的亮光,宣锦欢看见街角二人时愣了愣然后才朝他们走过去:“景明师兄,许姑娘。” “锦欢师妹。”颜淇含笑点点头,“我们先行一步去永安了,期待与师妹在永安相见。” 跟在颜淇身边的是一个女子,面容很是寻常,任是谁也想不到她就是传言中美艳无双能引得齐王为其倾心的许昭;她对着宣锦欢微微欠身:“宣姑娘。” 见到许昭,宣锦欢只称叹稀奇:“未曾想许姑娘当真是西司之人。”想当日海一先生还曾来云雁阁质问许昭是否为永安暗卫安插的人,她根本不觉得许昭会和永安暗卫有什么关系。 许昭盈盈笑道:“许昭听命行事而已。” 宣锦欢微微眯起眼,她自然知道许昭是奉西司主宋师叔的命令,只不过这种纯粹坑人的事情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她当时接到鸿福寺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许昭就是他们寻找的少主;当时宣锦欢兴匆匆的赶到鸿福寺,但是结果实在让她失望。 “师妹也早日安排好王都这边的事情吧。”颜淇正说道,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抬头就见一青衣女子站在屋脊上笑吟吟的望着他们,但却莫名觉得瘆人:“颜师兄,这都要走了,怎么就不与我说一声呢?” 月黑风高夜,连朱菀青也来了! 宣锦欢悄然转身离去,反正颜淇和朱菀青的事情与她无关。 后半夜朱菀青来到了云雁阁,向宣锦欢讨茶喝;宣锦欢点了一盏油灯,端过一杯清茶给朱菀青:“我记得今日并非休沐,菀青师姐怎么出宫了?” “颜淇不告而别,我不放心,出来看看。”朱菀青抿了一口茶,才轻描淡写道。 “师姐,在来王都之前与景明师兄见过?”宣锦欢好奇问。 “很多年前,我们有婚约。”朱菀青依然神色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宣锦欢满脸惊异:“看不出来啊!” 朱菀青轻哼了一声:“我还不想让你知道的呢。这所谓的婚约还都是小的时候我娘和颜淇他师父定下的,与我无关也与他无关。” 这可就有趣了!没听说过长辈许下了婚约还能与他们无关的,而且看之前颜淇和朱菀青两人暗戳戳的行为,可不像是说与他们无关的样子。 喝完了一杯茶,朱菀青就告辞离开,宣锦欢想起自己好像刚才还想跟朱菀青说什么,然而现在忘了。 看见朱菀青离开了,宣锦欢默默收拾好了茶碗。 安排好了云雁阁的事情,按照原定时间应该返回永安,但是也是这个时候谢岚却发生了意外;本来按计划是谢岚以金蝉脱壳的方法掩人耳目的离开王都的,结果在离京前夕他却突然病了,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谢岚的病情来势汹汹,宣锦欢佯作大夫的模样去王府看病,都怀疑他是不是把那颗药丸给自己吞下去了。 “觉得哪里难受?”宣锦欢简洁明了的问。 “那里都难受。”谢岚皱着眉道。 “我给你的那颗药丸呢?”宣锦欢觉得不放心,还是问一句。 谢岚就说:“在书架上的白瓷瓶子里。” 宣锦欢就过去取下白瓷瓶子,看清楚之后瞬间变了脸色;白瓷瓶子里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我是放进这里面了。”谢岚也是大惊失色。 宣锦欢把白瓷瓶子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确实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只是不知道药丸是什么时候就被人取走了:“二殿下,还有谁知道你把药丸放在这里的事?” 谢岚摇摇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可就奇怪了!难道还能不翼而飞了! 宣锦欢一直都觉得谢岚府上的很多事情都怪怪的。 根据谢岚的病情以及现在这种情况看来,很有可能就是有人悄无声息的把药丸混入谢岚的饭菜中让他服下了;至于是谁做的,现在还不清楚,但是谢岚府上有别人安插的人却是事实。之前她通过云雁阁清理过宋王府的仆役,但是现在看来应当还有很多漏网之鱼。 最可怕的不是对手很强大,而是忙活了一圈还根本不知道对手到底是谁。 那颗药丸并不同于寻常毒药,它只会令人浑身无力昏昏沉沉持续一个月,一个月后又是生龙活虎,除此之外别无解药。 这样的话谢岚根本没可能与她一起去永安。 又或者说,对方的本意就是以此阻止谢岚去永安,至于意图那就真的很难说了。 最后谢岚把自己的一滴血给宣锦欢,封进玉石里,由宣锦欢带回永安交给宣司主。 “那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宣锦欢点点头答应。 “锦欢姑娘,你会不会突然就不回来了?”谢岚无故有些不安。 “我应该会回来的。”宣锦欢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毕竟她又不确定义母会不会突然改变计划。 谢岚神色有些落寞:“那我等你回来。”顿了顿又添加一句道,“若你不回来,忍心看着我娶夏昕为妻吗?” 宣锦欢嘴角微微抽搐,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又与谢岚聊了一会儿,谢岚又开始昏昏欲睡了,宣锦欢才离开。 对于谢岚的身世,她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不过既然要查那就一次彻查到底吧,省的以后麻烦。 只不过刚才谢岚提起夏昕倒让宣锦欢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现在谢岚病重,按照成纪帝从前做过的事情看来很难说他会不会趁机做点什么恶心人的事情,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防。 对于夏昕,宣锦欢一直都是觉得这个女人疯了。 听说就在不久前燕家还和夏昕私底下做过一个交易,想要利用夏昕还对付许昭的;结果到头来齐王妃还是纪若离,而夏昕依然是准宋王妃。 宣锦欢是觉得夏家父女很有可能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抗拒让夏昕成为谢岚的正妃,为的就是与谢岚减少往来。 玄机(一) http://.biquxs.info/

永安千岳峰冬祭前半个月,宣锦欢和朱菀青离开王都返回永安。 朱菀青亦是以染病出宫修养为名离宫,旁人皆只以为她是在朱大将军府上静心养病,实则她已经离开王都了。 宣锦欢同朱菀青讲了最近宋王府上发生的奇怪事情,并说出了心中的怀疑:“现在京中中所皆知的就是齐王谢浚的母族燕氏和晋王谢璇的母族楚氏之间的明争暗斗,宋王谢岚和吴王谢烨因皇帝不喜,纵使背后有人支持也根本不足以让他们放在眼里。但是我隐隐感觉到京中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搅动着,对我们很是不友好。” “颜师兄跟我说过,前段时间有人在鸿福寺刺杀许昭,不是燕家派来的,初步断定可能和东郡十六国那边有关。”朱菀青面无表情的说道。 “东郡十六国?那不是外邦人吗?”宣锦欢觉得不太对劲,这些事情如果有外邦人牵扯进来那可就不是能够简单了事的了。 “之前永安暗卫一直都没有发现有外邦人进京的痕迹,很有可能这些人其实已经在王都潜伏多年了,只是最近却不知为何就纷纷开始行动了。”朱菀青压低了声音说起。 那这可就稀奇了! 前不久刚刚和东郡十六国在南关那边打了一仗,现在东郡十六国又开始闹腾起来了,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王都积攒着越来越多的疑云,或者说是在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这让宣锦欢觉得很不安,很多的事情好似也越来越失控了。 她们二人做马车出了王都,然后换上快马朝永安赶路;一路上倒无不妥,只是在途经安阳时却遭遇到一场截杀。 来者皆是武功高强的黑衣蒙面人,而所用武功更是奇特,竟是永安暗卫所学的秘诀。 宣锦欢和朱菀青虽全力击退了黑衣蒙面人,但朱菀青的右肩也被他们砍伤了;如此情况她们只能无奈先停下找一个客栈歇脚,宣锦欢为朱菀青清理了伤口包扎好。 但是此地也实在不宜久留,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一批人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截杀她们。 “只是为什么他们会我们的武功?”这个问题却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 要么是永安暗卫里有人想要杀她们,要么是永安暗卫中有叛徒将武功泄露出去了。 但是无论是哪种情况,于她们而言都很不好。 还有一点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要用永安暗卫的武功来刺杀她们?这也太不正常了! 怀着种种不安与猜测,宣锦欢和朱菀青到达永安时正好遇到了从千岳峰下来的颜淇,颜淇看见她们二人时一脸惊讶:“你们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阴沟里翻车了。”朱菀青脸色惨白着说。 上到千岳峰,宣锦欢与宣司主说了在安阳发生的事情,宣司主听了都很难相信:“你们确定是永安暗卫的武功?” 宣锦欢点头:“的确是《万玄机》里面的武功,这种武功义母您也教过我的。” 宣司主沉默了半晌,依然是想不明白:“《万玄机》里面的武功只有我们四位司主和亲传弟子会,根本不可能外传。”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就让宣锦欢稍等片刻,她上藏书阁寻找了好一会儿才下来,“《万玄机》这本秘籍被人动过。” 接过宣司主给她看的《万玄机》,宣锦欢翻了几页,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万玄机》历史悠长,书页是以沉香木熏过的;而这本秘籍并没有沉香木熏过的痕迹,明显是近些年来抄录的。”宣司主冷冷说道。 依义母所言,宣锦欢重新检查了一遍,的确如此。 《万玄机》是永安暗卫的武功,如此却出了这样的纰漏,很严重。 “义母,那现在可怎么办?”宣锦欢很是不安。 “这既是我们东司的失误,自然也应该由我们出面查清楚因由。能进到藏书阁接触到《万玄机》的人并不多,而且抄录的时间和笔迹也能对照出来,想要查出来并不难。”宣司主虽然这样说,但她的声音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若《万玄机》武功外泄,对于永安暗卫的影响将很严重。 但是本来以永安暗卫的手段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除非那盗走《万玄机》的内奸是司主的亲传弟子;但是司主的亲传弟子都是从小就在司主身边长大的,根本就没有成为内奸的机会。 至于这件事情,宣司主让宣锦欢不要与任何人说起。 为着这事,宣司主和南司主楚宁一阵忙碌,也许是想在冬祭之前给出说法。 等到西司主宋淆和北司主纪兴舟抵达永安,四位司主在千岳峰藏书阁呆了很久,最后在那本抄录的《万玄机》中得出结论,这本书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被换了。 三十年前是什么时候!那个时候如今的四位司主甚至都还不是永安暗卫,而三十年前的永安旧人多是早已不在了;似乎一切的线索也就从此中断了,再查下去也根本查不到什么了。 如若不是宣锦欢和朱菀青在安阳被人用永安暗卫的武功截杀,恐怕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觉《万玄机》外泄一事。 三十年前,那正是永定之乱时。 那年景穆帝病重,永定王叛乱,宣氏王族被丧心病狂的永定王杀害无数,永安军与永定叛军展开激战,而永安暗卫则护送着剩余的宣氏王族前往永安;千岳峰下就是永安地宫,藏在重重机关中。 那段时间是千岳峰最混乱的时候,谁都自顾不暇,自然谁都有可能进到藏书阁。 这是一个死局,若查起来到时候却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只不过却不得不查。 “有一个人,他也许能知晓一些事情,只不过他却未必愿意见我们。”宣司主轻轻摩挲着那本抄录的《万玄机》,若有所思道。 “若是师姐亲自前去,他应该不会拒绝。”楚宁知道宣司主说的人是谁,便说。 “老先生喜静,我们还是莫要打扰了。”思索了一下,宣司主还是摇摇头。 玄机(二) http://.biquxs.info/

永安下雪了,四处白茫茫一片。 宣锦欢和朱菀青从千岳峰下回来,斗篷上就积了一层薄雪。冬祭礼还没开始,他们整日呆在千岳峰上都觉得无聊,素日就结伴下山去玩;几位司主只当他们孩子心性,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她们一下山就很不巧的遇见了颜淇,还是看见颜淇进了红袖轩。 自从知道颜淇和朱菀青的一纸婚约后,宣锦欢看待这两人的眼神就很不一样;结果现在让她在朱菀青身边看见颜淇进了某种地方,宣锦欢下意识就拉住朱菀青:“菀青师姐,你别激动!” “有什么好激动的!我和他又不熟。”朱菀青板着脸转身就走了。 宣锦欢只能觉得出门忘记查黄历了,平时朱菀青提起颜淇时还会称一句颜师兄,但若提起他们婚约一事朱菀青也就只会推说和颜淇根本不熟。 反正这两人一向如此奇怪,宣锦欢觉得自己应该习以为常。 等回千岳峰的时候朱菀青顺便买了两瓶酒回去,宣锦欢看得心惊胆战:“菀青师姐,冬祭期间不能喝酒。” 朱菀青白了她一眼:“谁说是我要喝的!这种酒的名字叫一口醉,顾名思义就是喝一口就醉了,给某人喝最合适不过了。” 所以菀青师姐是要用酒去坑颜师兄?果然很符合师姐的性子! 回到千岳峰上,正好颜淇还没有回来,朱菀青悄无声息的潜入颜淇的房间把茶水全部换成了酒水;至于颜淇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喝了,那就要看颜淇的运气如何了。 朱菀青觉得像颜淇这种能跑去红袖轩的人,被坑活该。 所以之后她听说颜淇因为误喝了酒而被西司主罚了,只觉得无比畅快。 “师姐,其实你是真的醋坛子。”宣锦欢略感无奈,“我查过了,红袖轩其实是西司的据点之一,颜师兄是西司主的亲传弟子,他去接头消息不是很正常。” 这真的是一个天大的误会!颜淇真的无比冤枉! 朱菀青表情无比尴尬:“这······” 不过这段插曲在千岳峰上并不算什么;临近冬祭,四位司主也好不容易在永安聚首,自然是商议着日后的大事。 西司主宋淆是永安暗卫中出了名的老顽固,而北司主纪兴舟坐在轮椅上,一副世间诸事与我无关的模样。 宣锦欢偶尔在千岳峰上遇到过一次纪兴舟,只是不知为何见到纪兴舟时就会想起鸿福寺的慧渊大师,她都觉得纪师叔比慧渊大师更像出家和尚。听说纪若离就是在纪兴舟身边长大的,也举得真是稀奇,纪若离可一点都不像是纪兴舟养出的孩子。 “自从师娘走后,师父也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朱菀青也只无奈说到。 “纪师叔对仪嘉长公主还真是情深意重。”宣锦欢便也跟着感慨。 关于纪兴舟和仪嘉长公主的事情,她们都是听别人说起的;仪嘉长公主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了,那个时候宣锦欢和朱菀青都还尚未出生。 前朝的事情,也都是从别人口耳相传中才有所知晓的。 朱菀青低声道:“不过师父他并不太喜欢别人背地里议论他和师娘的事。” 宣锦欢觉得能够理解。 难得回到永安,朱菀青也多些时间与她母亲夏若芙相伴。夏若芙身体不好,常年住在千岳峰下的河洲畔。宣锦欢也曾随朱菀青去拜会夏若芙,这一次她回永安也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向夏前辈请教;只不过看见人家母女其乐融融,总不好那么不懂事的上去煞风景。 直到有一次朱菀青不在,宣锦欢依然如故的来了。 这些年夏若芙一直独居于此,平时很少有人过来;宣锦欢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才提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很多事情其实你义母比我知道得清楚。”夏若芙坐在门前的望着明媚的阳光,微微眯起眼。 “我义母?二十年前她也在王都?”宣锦欢疑惑。 “你现在所见到的四位司主,二十年前都是从王都来到永安的。”夏若芙仿佛沉浸入了记忆中,唇角微微翘起,好似想起了令她欢喜的事情;只是渐渐的她就敛起了笑意,“但是关于少主的事,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宣锦欢便低头作谦逊状:“锦欢听闻前辈从前是先主身边的人,才冒昧一问。” 夏若芙苦笑:“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我脑子不太好使了,很多事情也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那夏前辈可听说过海一先生?”宣锦欢突然转换了话题问起。 “海一先生?”听此夏若芙才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他?” 宣锦欢心知这其中定有蹊跷,便道:“锦欢曾在王都遇见一人,武艺高强,据说是顾老先生的内门弟子,人称海一先生。” 夏若芙深深皱起眉:“你义母知道吗?” 宣锦欢便点头:“义母在王都也见过他。” 夏若芙沉默了半晌,脸色很难看,才说:“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们都别招惹他。” 义母也是这样说的!宣锦欢在心里暗暗想。 “那这位先生可是十分厉害?锦欢与菀青师姐曾与他交手,合力都绝不是他的对手。”宣锦欢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就说道。 “二十年过去了,他也是老了。若放在二十年前,整个中原能与他相抗衡的,也就只有如今含元宫里的那位了。”夏若芙冷笑,“唯一让我没想到的就是他竟然还活着,可真不愧是祸害活千年啊!” 宣锦欢心中惊异,知道海一先生厉害,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 不知想起了什么,夏若芙就扶着石椅站起来,望向千岳峰的方向:“我倒是好奇了,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眼看着这冬祭也快到了,正好你的几位师叔也都在永安,有些事情也是再拖延不得了。” “阿娘。”正在这时朱菀青回来了,看见宣锦欢也在就笑着打招呼:“宣师妹也在啊。” “你们先回千岳峰吧,过几天我也上去跟宣司主说说话。”夏若芙就打发着她们离开。 玄机(三) http://.biquxs.info/

颜淇向西司主宋淆陈说了在王都发现东郡十六国的势力,而这件事情自然也会被宋淆传于另外三位司主所知。 最近发生的事情不少,若联想到一起细细品味,还真不一般。 本来夏若芙一直是半隐居状态,这也是难得上一趟千岳峰。 “怎么突然想起上这儿来了?”宣司主见到夏若芙还挺稀奇的,毕竟她一年到头都不不会上来几次。 “冬祭快到了,千岳峰却是许久未曾这般热闹了。”夏若芙感慨。 “你也不止是来看热闹的吧?”宣司主嗤笑一声,道。 夏若芙苦涩笑道:“算起来,也的确不止如此。只是听说,您在王都遇到了故人。” 宣司主知道夏若芙说的人是海一先生,也就明白了这一次夏若芙过来的原因:“确实,去王都那一趟不但是遇到了故人,还知道了一些从前的事情。寒影剑是我从王都带回来的,从含元宫找到的;恐怕我们都被骗了。” “寒影剑?你是说,真的和他有关?”夏若芙完全不敢相信。 “恐怕这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局。”宣司主冷哼。 “那要不要让在王都那边的人撤回来,如果当年的事情真的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要坐收渔人之利,那么我们现在同样也可有隔岸观火。”夏若芙想了想就问。 宣司主摇摇头:“王都那边,就算便宜了谢岚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夏若芙沉着脸色默然了一会儿,也算认同宣司主的想法:“这样也好。” “你既然来了,就多呆几天吧。西司和北司那边的人都在,也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宣司主没再说什么,只道。 “相见不如不见,还是不要见面吧。代我向纪司主还有宋司主问好。”夏若芙拒绝了。 对于夏若芙来说,很多事情都已彻底成为过去的事了,或者是说她心中有愧但却不知如何去面对,于是就干脆像现在这样半隐居起来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 只不过在夏若芙离开千岳峰的时候遇到了宣锦欢,她才与宣锦欢说道:“你应该已经见过了鸿福寺的慧渊大师,他在王都可还好。” 宣锦欢颔首应道:“前辈放心,大师安好。” “你们可是在王都里襄助二殿下?”夏若芙又问。 “是。”宣锦欢道。 “恐怕很难吧?”夏若芙和颜悦色的问。 宣锦欢不明夏若芙何意,便说:“锦欢不敢有负义母的信任,定当竭力而为。” 夏若芙却轻笑一声,拍拍宣锦欢的手:“等你们寻到少主的那一天,可能就不会这样想了。”看见宣锦欢很是茫然的模样,夏若芙就笑道,“以后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远远看见她们说话的朱菀青过来问宣锦欢,她母亲跟她说了什么;宣锦欢心里略觉得有些不安,只是摇摇头。 对于一些事情,宣锦欢已是隐隐猜到了,但她还不敢确定。 况且最近才发现的《万玄机》调换一事也已经够让几位司主焦头烂额了,现在她能够解决的事情还是莫要去烦扰义母。 而在离开王都前谢岚交给他的那一滴密封在玉石中的血,先前宣锦欢已经交给了宣司主。 等之后宣司主重新测星盘,很多事情也就能够进一步确定了。 雪越下越大,皎洁月光似水,轮椅滚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宣司主才回头看见北司主纪兴舟朝这边过来:“纪司主。”她唤道。 “许久未见师姐了。”纪兴舟语气依然是淡淡的,听不出他的情绪波澜。 “只是师弟常年在北宁,不常相见罢了。”宣司主背对着纪兴舟道。 “我一直都觉得,宣师姐很像我曾经的一位故人。”纪兴舟若有所思的叹气。 宣司主望着皎皎月明出神,许久才道:“你认错人了。” 纪兴舟追问:“我并未说何人,你缘何就断定不是。昔日同在王都,也许,见过。” “也许是直觉吧。”宣司主淡淡道。 “那不说这事了。只是《万玄机》调换一事,虽是时过境迁陈年旧事,但既然现在有人用永安暗卫的武功来袭击小一辈的孩子,那恐怕难保还会有后招。”纪兴舟沉默了一会儿就不再纠结于刚才的话题,又想起了最近让他们焦头烂额的《万玄机》调换一事,就说起。 宣司主思索了半晌,却摇摇头:“既是三十年前做下的事情,便不可能等到今时今日才拿出来。自从二十年前永安暗卫退守千岳峰,外面发生的很多事情也都秉承着不管不问的态度;别人用我们的武功在外面杀人放火,到头来传出来的说法还不是永安暗卫的罪过。” “以我们的名头在外面杀人放火?”纪兴舟脸色愈加难看了,“或者说,这本就是一个局,一个就是为了针对我们以达到某种目的的局。” 宣司主点点头:“正是如此。” 至于会是什么目的,而现在又为什么要故意把这个本该永远沉为秘密的事情浮出水面。 所有的疑惑层层叠叠在一起,他们都意识到这或许又是一个阴谋,只是这秘密背后到底是什么,现在他们都不知道。 纪兴舟想了想又道:“至于之前宋淆家小子说的东郡十六国势力的事,我们北司也会一起调查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二十年,但中原八族还一直对永安军的辉煌过往念念不忘;我已联系过纪家,如果以永安军为许诺,他们会愿意和我们达成一些共识的。” “永安军?”宣司主低声喃喃,然后猛然回头望向纪兴舟,语气很是惊喜,“多谢纪司主明言,我明白了。” 中原八族的兴起,一开始本就是因为永安军。 永安军是最强勇的军队,但其虽听命于天子,却是一直由中原八族子弟任职其中;因为中原八族互相制衡,所以几百年来才能安然无恙。 但如今永安军早已成为过去,只不过因为时日不长才未觉不妥;可若长此以往,终有一天中原八族就与其他家族没有什么不同了,这是他们都不愿意见到的情形。 对于中原八族来说,永安军就是最大的诱惑。 玄机(四) http://.biquxs.info/

冬祭,大雪。 永安暗卫皆穿白袍,在千岳峰永安地宫外行祭拜之礼;四位司主站在前面祭了清酒,袅袅烟雾升起,环绕四周。 诸人念着祝祷之词,焚帛祷告。 宣司主和南司主楚宁进到永安地宫查看永安令的封印,并重新测了星盘。 在外面等候的永安暗卫心里都是忐忑不安,对于那将被证实的结果不知是期盼还是畏惧。 簌簌大雪飞扬,宣锦欢拢了拢外袍,小心的把外袍上的雪抖落;只是看见前面的宋淆师叔和纪兴舟师叔像个冰雕般一动不动的,好似全然感受不到寒冷,雪落在他们身上都堆积在肩上了,真像一个雪人。 “锦欢师妹,上次宣师叔测星盘也是这么久吗?”朱菀青悄悄拉了拉宣锦欢的衣摆,似乎有些等急了的低声问。 “上次义母测星盘的时候我们都还不知道。”宣锦欢摇摇头。 “今年的冬日好像也特别冷。”朱菀青轻声嘀咕。 宣锦欢看着越下越大的雪,在心中暗暗点点头。 过了许久,才看见两位司主从永安地宫出来,宣司主说确定上次的星盘测卜结果无误。 那也就是说,少主的确还在王都,谢岚的身世也没有问题。 冬祭结束后宣司主就唤了宣锦欢过去,把一个小锦匣交给她:“回京之后,你把这个锦匣亲手交给朱奂钐将军,告诉他,永安暗卫答应他们的条件。” 宣锦欢接过锦匣:“义母放心,锦欢明白。” “二皇子那边还让你多多费心了。过段时间西司和北司那边还会再派一些人进到王都,东郡十六国的事情就由他们来处理。”宣司主嘱咐道。 “义母,关于二殿下,锦欢还有一些问题想要向义母请教。”宣锦欢先将锦匣置于一旁,然后规矩道,“锦欢在京一年的时间,也了解到了一些事情。皇帝对于二皇子一向持有偏见,恐怕我们的计划实施起来会很困难。还请义母明示,如若万不得已,可否便宜行事?”宣锦欢仔细思量了一下,就问。 宣司主倒并不太同意:“那是流氓行为,非命悬一线都不可出此下策,否则后患无穷。他既不喜谢岚,那就让其他皇子皇女都永无继位的可能,便只能是二皇子了;而且二皇子出身高贵,绝非其他皇子皇女可比拟的。论起来,让他们窝里斗就最好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听了宣司主的话,宣锦欢想了想正想说明白了,但宣司主却又说:“世事讲究因果报应,曾经有人做了渔翁,总有一天也会变成鹬蚌。谢嘉,这不过是他的报应而已。” “义母,什么报应?”宣锦欢惑然。 她只知道谢嘉是当今天子的名讳,不过对于义母提到的什么报应却是闻所未闻。 宣司主只是冷笑一声,然后就道:“你先安心襄助着二皇子就行了,有些事情你若知道了反而对你们以后的计划不利。” 宣锦欢虽然觉得很奇怪,但听义母既然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多问。 她拿起锦匣正要出去,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宣司主也起来朝外面匆匆走去,宣锦欢就跟在义母身后出去;宣司主刚推开门,就看见两个穿着永安暗卫衣袍的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禀报:“司,司主,颜师兄和朱师姐在千岳峰下遭人围击,颜师兄受伤。” 闻此宣锦欢惊异不已;颜淇师兄和菀青师姐遇人围击,谁敢在千岳峰下围攻永安暗卫? “楚司主和宋司主可否知晓?”宣司主就问。 “冬祭结束后,两位司主也下山去了,现在还未归。”他们连忙说道。 宣司主跟着他们过去看颜淇和朱菀青情况如何,宣锦欢也跟着义母过去。 诚如弟子所言,朱菀青倒并无大碍,只是颜淇得右手差点就被砍断了,医师还在竭力地为他止血包扎。 宣司主进去看了颜淇的情况,就出去询问朱菀青:“到底是什么人做的?竟然能把你们打成这样?” “师叔,又是那群人,是上次我和锦欢师妹在安阳遇见的那群人,他们用的是永安暗卫的剑法。他们武功很是高深莫测,而且人多势众,我,我和颜师兄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朱菀青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哆哆嗦嗦的说道。 宣锦欢也惊骇得变了脸色,那群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还敢追到永安来了。 宣司主握紧了拳,显然也很是愤怒:“你们好好休息,不必多想。” 朱菀青眸子升起一层薄雾,就轻咬了咬下唇就点点头。 “义母,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应对?”宣锦欢揣揣不安的问。 “既然他们都敢追到永安来了,自然是叫他们有来无回。”宣司主不悦的哼了一声,就道,“既然他们用的是永安暗卫的剑法,就算不是在安阳截杀你们的人也必然与那些人有关系。现在我们正为《万玄机》一事一筹莫展,人家就送上门来了,我们若不以此为突破口岂非浪费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宣锦欢明白是这个道理,但只是想不通:“义母,我总感觉这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局,我们贸然行动,会不会反而进了对方的圈套。” 宣司主也略一犹豫,就摇头:“缩手缩脚,反而误事。一直以来永安都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下,就算是局我们也还有一举击破的机会。”否则的话他们现在连敌人到底是谁都还不知道;而且依照朱菀青的说法对方皆是武功高强,如此放任下去说不准还要折损多少永安暗卫。 “对了,你原本是打算后天启程回王都吗?”宣司主突然想起,回首问宣锦欢。 宣锦欢点头:“是的。” 宣司主想了想就道:“你暂时先在永安多留几天吧,等这事过去了再和他们俩走。” 宣锦欢想到对方的确有可能在途中如上次那般再来一次截杀,她孤身一人恐怕根本没有招架的能力,便应下:“好的,义母,锦欢明白了。” 玄机(五) http://.biquxs.info/

永安这边为着此事闹得不可开交,不过在永安暗卫这一番暗查倒的确查出来了一些痕迹,并顺藤摸瓜寻到了那些人的踪迹。 于是在永安城外由南司的人出手阻截,对方的人见势不妙竟纷纷咬舌自尽了。 事情好似就要如此落幕,但这次阻截却得到了一个很有用的信息。 那些人说话时是东郡口音,很有可能是东郡十六国的人。 如此弯弯绕绕,这两个问题最终又合成了一个点;之前颜淇发觉的在王都一带游走的东郡十六国的势力很有可能就是两次截杀永安暗卫之人,而偷天换日调换《万玄机》一事也很有可能便是他们所为。 四位司主齐聚一堂论起此事,都觉得很是无厘头。 “你们谁的人招惹过东郡十六国的人吗?”最后还是宋淆率先开口问。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还不至于这么傻。”楚宁没好气的接话。 宣司主也淡淡道:“大家也都还算是聪明的,不至于做蠢事。” 于是就只剩下纪兴舟依然一副与我无关的冷淡表情坐在一旁。 宋淆斟酌了一下又问:“既然互相都没有招惹过,那为什么东郡十六国的人也截杀我们的人,这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楚宁冷笑:“宋师兄怎么就不认为这是一场买凶杀人呢?” 但是这种可能性首先就被宣司主排除了:“别忘了他们用的是永安暗卫的剑法,这可不明摆着的吗!一场从三十年前就开始了的局,这明明白白针对的就是我们永安暗卫。”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要再追溯回到三十年前,那么这几乎是无解了。 就连四位司主都是二十年前才成为永安暗卫,三十年前的旧人根本已经没有了;而仅仅依靠前辈留下的永安札记,现在其实找不到任何线索。 “若说起东郡十六国,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这次是宣司主出言道。 他们都知道宣司主说的那个人是谁,只是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楚宁皱着眉问宣司主:“师姐,这应该,没什么关系吧?锦欢现在不是在襄助二皇子吗?” 正是因为如此宣司主才觉得很迷,她根本看不明白这到底算是什么事。 不过既然怀疑到了某些事情,楚宁便开口道:“正好菀青在宫中,行事方便;让她暗查一下当年薛嫔的事,看看这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她所提到的薛嫔,就是宣后的生母,景穆帝的嫔妃,本是东郡十六国的贡女。 其实本来薛嫔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了,按理来说这本不该牵扯到她身上的。但是这些年来中原和东郡并未有交好,唯一嫁入王都的也就只有当年的薛嫔;而《万玄机》一事也是在三十年前发生的,很难让人不将两者联想到一起。 宣司主却摇摇头:“宫里就不必了,我会派人潜入东郡探查的。这件事情自始至终我们都是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既然现在已经几乎确定是东郡那边的人搞出来的,也就正好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总能把那些藏着掖着见不得光的东西一并揪出来。” 其他几位司主想了想,也都觉得还可行。 因为这件事情对于永安暗卫的影响太大了,几位司主倒是难得达成一致。 颜淇伤势太重,还留在千岳峰上养伤,而宣锦欢和朱菀青就准备先行一步回王都。 但是在启程前夕宣锦欢收到了伊谣的飞鸽传书,说皇帝要正式下旨给谢岚和夏昕赐婚,婚期就定在开春后。 一开始她的想法就是借刀杀人除掉夏昕,如今看起来燕家的人还在观望,那她就再推波助澜让燕家下定决心。 思索了一番之后,宣锦欢就回信给伊谣,告诉她接下来的计划行动,提前在王都布置好。 等事情发酵到一定地步,那就自然会有人绞尽脑汁地让谢岚和夏昕的婚约成为一张废纸。 安排好了这件事情,宣锦欢还觉得有些不安;她如今远在永安,对于王都那边的事情还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到时候若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也未能及时反应过来。 朱菀青看出她似有心事,就问起:“可是王都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皇帝要给宋王和夏姑娘赐婚。”宣锦欢心情有些烦躁,只简单说道。 “夏姑娘?”朱菀青愣了愣,脸色也变了很是难看,“她不是一心想要当未来皇后吗?如今又岂愿随便就嫁给宋王?” 宣锦欢嘲讽道:“她不愿当宋王妃,我也还不愿她成为宋王妃呢。” 朱菀青唇角微微抖动了一下,才低声说:“夏家父女可也真是不像话。” 对于夏家父女如何,宣锦欢向来是不愿多言的。她倒是知道年轻时候的夏惇是个人精,可惜为了他这个女儿如今却也糊涂了;至于夏昕也只是让人觉得意外,觉得夏相聪明一世却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女儿。 而朱菀青,她一向对于夏家父女都没有什么好感。 这一次进京,明面上是她们二人同行,西司主宋淆却另外让她们和西司进京的人一同进去;只不过西司的人没有光明正大进京的理由,便只能暗中行动。 临行前宣锦欢去向宣司主告辞,宣司主把之前嘱咐过的事情又叮嘱了一遍:“去到王都之后,记得亲手把锦匣交给朱奂钐将军。这一次西司的人进京,过段时间北司也会派人过去,为的也是查明这些东郡十六国势力的事情;你好好呆在王都联络世家,别跟他们瞎搅和。” 宣锦欢明白义母的顾虑,便应下:“义母放心,锦欢晓得。” 宣司主满意的点点头,又语气严肃的说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在王都,又经常和谢岚往来,我思来想去都觉得由你来做比较妥当。” “不知义母所指,是何事?”宣锦欢垂首问。 “和仪兴公主有关。你想办法要到曾经在宫中伺候过仪兴公主的宫人名单,然后马上传信回来给我。”宣司主叮嘱道。 宣锦欢猜想应该就是和最近司主查到的东郡十六国一事有关,沉着应下。 夏昕(一) http://.biquxs.info/

吴王谢烨的生母宁姬是出身宁氏大族,二十年前和楚夫人一同进宫的。但是宁姬无惊艳之颜色,并不得圣宠,自从诞下谢烨之后就安心抚养儿子;但因为宁氏一族势大,皇帝虽对宁姬无宠但素日也是不错。 这一次宁姬却难得向陛下请旨,说想念家中侄女,想要将她兄嫂的女儿宁言月接进宫来。 宁家姑娘宁言月,是个娴静温婉的姑娘;少时也曾在宫中小住,彼时皇帝亲口许婚。 如今眼看着吴王谢烨和宁家姑娘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且他们又有青梅竹马之谊;现宁姬这样提出来,也是有意重提旧日婚约一事。皇帝略一思索后就应允了,并下旨令人接宁言月进宫。 对于此事后宫妃嫔倒没有什么想法,与其让一个望族女子成为吴王妃还不如让谢烨娶了他母族的表妹。 而去丹阳接宁姑娘进京的人,也就被皇帝指派了由谢烨亲自去。 宁姬和谢烨母子皆是欢天喜地,能够迎他喜欢的宁家表妹入宫,谢烨也是欣喜。 因为宁姬母子威胁不到她们的地位,燕夫人和楚夫人乐于卖她个面子,也过问了宁姑娘进宫的事情,一番安排。 燕夫人最近也还算欢喜,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现今齐王谢浚和齐王妃纪若离夫妻关系和睦;这着实令燕夫人松了一口气,心中庆幸幸亏那个魅惑了谢浚的女人早早死了,如今看见儿子儿媳妇能相处融洽,她也宽心不少。 成纪帝却因为许昭的事终究对谢浚不太待见,不过对于纪若离这个新儿媳还算和颜悦色。 因为按照传统的大婚规矩,谢浚与纪若离还不算是夫妻,他们的大婚之礼还有最后一步未成,便是拜宗祠改名谱。燕夫人怕会再出什么篓子,就向皇帝请旨让谢浚和纪若离回宁安宗祠成礼,以期名正言顺。 于是谢浚和纪若离也离京去了宁安,至今未归。 宁言月进京之日,刚好也是宣锦欢和朱菀青回京时。 宣锦欢看着觉得热闹,问朱菀青:“这是谁家姑娘的车驾?可真是热闹。” “应当是宁氏。”朱菀青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其实宁姬和楚夫人的出身几近相同,虽出身大族但并非本家嫡系。而宁氏族人是在丹阳一带,因为天高皇帝远,宁家在那边几乎是土皇帝一般了。 只是宁家在丹阳那边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上京来了。 “那个是三皇子,就是现在的吴王谢烨。”朱菀青突然认出了骑马领先的人,悄声与宣锦欢说道,“这进京的应该是宁氏女眷。” 宣锦欢多看了几眼,不过那马车密不透风的,也什么都没看到。 而朱菀青也是在进宫之后才知道是宁姬的侄女进宫了,众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那位宁言月姑娘应当便是未来的吴王妃。 回京后宣锦欢就去看望了谢岚;本来一月之期已过谢岚是已经没事了,但是偏偏谢岚就是装病装上瘾了,继续一副病得很重的样子,以至于京中都有传言说宋王病重不久于世了。 宣锦欢特别无奈,她带着一些东西去看望谢岚,谢岚才整理好衣冠出来。 “看着二殿下大病未愈,可否要锦欢再给殿下开一剂药?”宣锦欢笑意盈盈。 “让锦欢姑娘担忧了。”谢岚似乎有些尴尬。 宣锦欢很无辜的扯了扯嘴角,把一直揣在怀里的油纸绣袋在谢岚面前晃过:“刚从永安回来,这是永安的荷叶糕;只是不知二殿下可否愿意一品。” 听说是永安的荷叶糕,谢岚喜上眉梢:“锦欢姑娘如何知晓我喜欢永安的荷叶糕?” 宣锦欢作惊讶状:“原来二殿下喜欢荷叶糕啊!锦欢可不知道。” 谢岚神色有些怀念:“你是知道的,我从小是在我皇祖母身边身边长大;我皇祖母身边有一位叶念姑姑,她是永安人,便会做这荷叶糕。只是叶念姑姑早早就病逝了,后来我就再也未曾吃过荷叶糕了。” “叶念姑姑?”初听到谢岚提到叶念姑姑时,宣锦欢诧异了一下。 “你知道叶念姑姑?”谢岚见宣锦欢有些反常,遂问。 “只是我有一位前辈便唤叶念罢了。”宣锦欢故意轻描淡写道。 叶念是上一辈永安暗卫,在二十年前永安暗卫撤离王都的时候她选择继续留在宫中,再之后就彻底潜藏和永安那边失去了联系。 不过叶念本是永安暗卫的事,当然不能让谢岚觉晓。 看起来谢岚对于叶念的记忆很是深刻,以至于见到荷叶糕都会想起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 永安的荷叶糕酥酥软软,清爽香甜,入口不腻,确实很是令人喜欢。 谢岚很是小心的从油纸绣袋里取出一块荷叶糕捧在手中,细细的打量着;宣锦欢佯作漫不经心的问起:“二殿下,那位叶念姑姑,是怎么样的人?” 听她突然这样问起,谢岚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但并未多想,只说:“叶念姑姑很好。” 就只是这样?宣锦欢只得尴尬的笑笑不再说话。 两人都是沉默了一会儿,谢岚才再说道:“父皇,让我明年开春就迎娶夏氏女为王妃。” 宣锦欢巧笑嫣然:“锦欢隐约记得,曾经二殿下很是期盼早日与夏姑娘喜结良缘。” “锦欢姑娘可别打趣我。”谢岚想起往昔的种种,不由苦笑,“岚,从前识人不清。” “只是有一件事,也是关于那位夏姑娘的,想来二殿下应该也已经听说过一些传言。”宣锦欢暗自观察着谢岚,见他神色并无变化,才继续说,“据说曾有高人说,那位夏姑娘是凤命,是未来的皇后。她若是未来皇后,岂不是说谁迎娶她为妻,谁就是未来的天子。” 谢岚露出不屑的神色:“若成为未来天子就要迎娶夏氏女,那我宁愿无缘大位。” 看得出来,现在谢岚对于夏昕真的有些深恶痛绝。 而这个结果的缔造者正是宣锦欢。 既然谢岚都这么决绝,宣锦欢也就略微放心了。 虽然都是毁人姻缘天打雷劈,不过这桩姻缘本就不是好姻缘,应当无妨;宣锦欢在心里偷偷摸摸的想着。 夏昕(二) http://.biquxs.info/

宣锦欢把玉石还给了谢岚,告诉他星盘的结果。 听到准确的结果后谢岚才敢松了一口气;之前他一直都很害怕面对宣锦欢将会告诉他的答案,他可能连他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幸而现在他知道了他的确是谢岚。 “这件事情还请殿下放心。”宣锦欢正说着,又突然想起了临行前义母嘱咐的事情,心头微动,便将本来想说的话咽下转而说,“只是,这事却让锦欢实在后怕。幸而他们并不是四处散播谣言,这才没有酿成祸患。只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们不得不防。” 听了宣锦欢的话,谢岚想了想也勉强认同了这个说法,只是觉得不明:“可是那位姑姑她的确是我母后身边的人。既然如此,她为何要造谣我和我母后?” 此言正中宣锦欢下怀,宣锦欢便道:“宣后已经逝世十五年了,即使曾经她们是宣后身边的人,现在也早已经不知成为谁家的人了。但是却正因为她们曾经是宣后身边的人,若有些话是由她们说出来的才更加让人信服。殿下,这世间人心叵测,总有那一些人躲藏在暗处生出事端;这一次是造谣殿下并非宣后亲子,下一次的说法是什么那可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得还会连累到元华公主。” 如今谢则容就在王都,她的事情也是最让谢岚忧虑的。 “那依锦欢姑娘看,应该怎么办?”谢岚便问。 “若殿下信得过锦欢,这件事情还请殿下不要再过问,无论再有人与殿下说什么,殿下也莫听莫信。因为这事情是起源于宣后身边的旧人,殿下总要避嫌,毕竟人言可畏。”宣锦欢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此等到云雁阁开始暗查宣后身边旧人时,即便是被谢岚察觉了,她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来解释。 谢岚点点头:“那就劳烦锦欢姑娘了。” 在谢岚这里,宣锦欢几乎就没有碰过壁,一切都很是如她所愿地发展。 从心而论,她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谢岚;到现在看来谢岚对她还是挺信任的,这也让宣锦欢心里莫名有些内疚。 其实自宣锦欢从宣司主那里听说了宣后从前的种种事迹之后,她心里是很看不起宣后的,觉得她堂堂长公主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如此自毁名声简直是令人无语,而且她毁人姻缘也无怪被自己的枕边人记恨以致于还牵连了自己的一对儿女。 也许宣后的结局很惨,但却并不值得可怜,毕竟这条路也只是她自己选的。 但是宣锦欢觉得谢岚还是一个很好的人,总不能因为他的母亲是怎么样的人就心存偏见把他也一棍子打死了。 所以宣锦欢也不会在谢岚面前主动说起宣后从前的事情,尽管她现在知道得比谢岚清楚。 谢岚太在意他的亲眷了,对于上位者而言这是致命的缺陷。 只是很多事情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其他的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去见了谢岚后回到云雁阁,伊谣向宣锦欢禀陈了关于夏昕之事的前因后果。 据说燕氏那边的人已经准备出招要搅和了谢岚和夏昕的婚事然后让夏昕当齐王侧妃,而梁国公纪家则明里暗里阻挠这种可能性发生。 “外面都谣传着说夏昕是凤命之女,纪家自然是不可能放任夏昕成为齐王侧妃。”宣锦欢觉得好笑;现在王都的形势可真是越来越逗了,一个夏昕就能引得纠纷不断,以后可就更热闹了,“燕夫人是看不上夏昕,但是燕家的人可都还惦记着夏昕呢。如果那个谶言是真的,那对谢浚而言自然是最有利的,也不至于白白便宜了别人;而就算是假的,对谢浚也没有什么影响,何乐而不为呢。”但是在纪家看来,如若齐王侧妃是未来的皇后,那齐王妃纪若离成什么了,是早亡还是废妃?如此想来,齐王侧妃无论是谁也不能是夏昕。 只是在谢岚和夏昕的婚约一事上,伊谣觉得很奇怪:“宋王和夏姑娘的婚约是昔日宣后和夏夫人许下的,只是夏姑娘的命格后来一直都传得沸沸扬扬,既然陛下不喜宋王,又为何在夏相提出希望解除宋王和夏姑娘的婚约时不顺手推舟呢?” 在他们这些知道前因后果的人看来,的确最正常的发展就应该是让谢岚和夏昕退婚,但是偏偏成纪帝从来就不是正常人。 而那位夏相,他一向是被永安暗卫列为叛徒;且他似乎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故而虽当着谢岚的面不说但背地里对于这个未来女婿是极为不喜的。 但是随着老一辈人逐渐老去,很多秘密也许就将成为永久的秘密了。 “皇帝的真意可不是让二殿下和夏姑娘成亲,这恐怕还有别的事情。”宣锦欢若有所思。 最近夏惇较之前还要安静了,而这种反常是在一次成纪帝与夏惇的密谈之后;成纪帝和夏惇都是老狐狸了,谁知道他们在背后酝酿着什么阴谋。 一想起阴谋,宣锦欢就觉得脑壳疼。 他们永安暗卫就是靠着无处不在的暗卫网得到全面的消息才略取优势,如果就只是玩脑子的话其实他们根本玩不过那群阴险狡诈的老狐狸。 在传说中永安暗卫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她可不能砸了永安暗卫的招牌。 “对了,还有楚家的人,似乎也在暗中探查着燕家的行动。”伊谣想起了,又说。 “燕家有大皇子,楚家有四皇子,他们可不得时时刻刻留意着对方的动作,以免一不留意被对方给害了。”宣锦欢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听说最近谢浚和谢璇都没能得到成纪帝的好脸色,不明内由的人还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宣锦欢只是敬佩宋师叔的手段高明,一出手一个准。 一个许昭,脸是假的,故事的假的,身世是假的;但是她的出现就能让过去二十年盛宠不衰的楚夫人母子骤然失宠,而表面上被成纪帝大力栽培的齐王谢浚也没讨到好。 其实细想起来,这个局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天衣无缝,很多事情都是经不起推敲的;只不过成纪帝不愿意去推敲,那么有的人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夏昕(三) http://.biquxs.info/

云雁阁埋在夏家的钉子传回信报,说夏惇悄悄接了一个族女来到王都。 那个族女应当是夏惇族弟之女,在安阳乡下长大,本来已经定亲了,却在成亲前未婚夫就身染恶疾亡故了;因为都说那族女硬命克夫,夏惇才将她接来王都与夏昕作伴。 听着这姑娘的身世,宣锦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不跟许昭的故事一模一样吗! 而且开春后夏昕就要成亲了,如今也该在府中好好准备着,夏惇竟然还能接一个姑娘来陪夏昕,难不成是陪嫁的?当然如今不兴媵妾之事,更没有让同宗姊妹陪嫁为妾的。 不过当她看到另外一份信报时就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虽然很是荒谬。 据说夏惇是让那个族女进京来代替夏昕出嫁的。 等到谢岚与夏昕大婚之日,是由那个族女代替夏昕与谢岚成亲,成为宋王妃。而之后皇帝怪罪下来,夏惇就会告罪说夏昕在临上喜车时突发重病,但是当时迎亲的喜车已经来到夏家门前了,他来不及进宫告罪请求退婚更不敢耽误了吉时让皇家被人看了热闹,只得含泪让族女代替女儿出阁。 伊谣看了信报之后都惊叹太无耻了:“这夏相,他如此行事,就不怕皇帝真的恼怒降罪于他吗?” “如果这是真的,降罪是一定的,但肯定也只是无关痛痒的小惩小罚罢了。”宣锦欢面色不善,冷声道,“你以为如若没有皇帝的允准,夏相他就敢这样做!” “那皇帝可真是狠。”伊谣感慨。 不过这成纪帝和夏相可真是老奸巨猾的狐狸,差点儿连他们都被瞒过去了。 只是宣锦欢依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或者说这件事情本来就处处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息:“伊谣姐,你觉得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有多大?” 伊谣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愣了愣就说:“这,应该是真的吧。” 这并不一定。现在她们谁都不能确定夏惇会不会这么疯狂,但是她们也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本来宣锦欢还想去看一眼那个夏氏族女,但后来就觉得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夏昕又依次和燕家的人以及楚家的人见了面,至于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云雁阁只是把夏昕和两家都见了面的事情分别透露给两家的人,之后的事情可就看他们要准备怎么做了。 说到底,其实像夏昕这样将攀龙附凤的意图摆在明面上的人,燕夫人和楚夫人都看不上她的,如今也不过是觉得夏昕尚有几分利用价值罢了。 本来也是好好的一个姑娘,却自作孽把自己弄到如今的地步,也怨不得谁。 燕家和楚家的意思应该都是想让夏昕当皇子侧妃,而纪家则是想要夏昕的命。 在宣锦欢回京的第三天,就邀约与朱奂钐将军相见。 朱老将军已年过五旬,依然龙马精神,说话待人也很是和善而不似传说中那般凶神恶煞;因为朱奂钐将军年轻的时候也是赫赫有名的将军,民间话本都说朱大将军是一个面如炭漆目似铜铃满面胡须的凶神恶煞之人。 不过和朱老将军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朱老将军介绍说这是潼江尚家家主的堂弟尚寮,是尚家派过来的。 宣锦欢将锦匣交给朱奂钐,朱老将军打开看了一眼就递给尚寮看,他便点点头问:“宣姑娘,不知东司主可还有什么交代的?” “义母说,关于重建永安军一事,若此次的事情顺利了结了,永安暗卫愿意相助。”宣锦欢想了想就说道。 “那不知宣姑娘可要与其他几位世族的人见面?”尚寮又问。 “多谢尚前辈,不过不用了。义母的意思是,待到合适的时机再相见详谈,也不迟。”宣锦欢婉拒道。 尚寮便笑道:“那劳烦宣姑娘转告给东司主;中原八族所求也只有这些,如今能得到宣司主的允诺,我们便放心了。以后几位皇子之间的储位之争,我们会尽量减少掺和。尚某也静候东司主的好消息。” 听着尚家的人能这样说,宣锦欢就明白至少尚家是已经答应了。 王都这边再怎么闹得天昏地暗,只要中原八族的嫡系答应不插手,那就依然是天下太平。 现在暂时稳定下了中原八族,宣锦欢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朱老将军先送尚寮出了门,然后才回头问宣锦欢:“宣姑娘,东司主何时会再来王都?” “这个,义母并未明言。近来永安那边也并不太平,义母实在是分身乏术。”宣锦欢道。 “可是因为东郡十六国势力出现一事?”朱老将军开口问;见宣锦欢露出惊疑的神色,他便笑了笑解释道,“前些日子北司主写信给我,就有提到这件事情。” 纪师叔?宣锦欢才想起好像听说过在多年前朱老将军和纪师叔本是好友。 只是提起东郡十六国一事,宣锦欢就觉得心里一阵堵塞。按照她们原本的计划是没有将这一群从东郡而来的人考虑进来,结果现在就突兀的出现了这样一群人而且处处针对着永安暗卫,以后肯定还会影响到他们行事;仅是这样想来,就已经很可怕了。 “半年前那一战中,东郡十六国败北,按理说来就算卷土重来也不该这么快。”朱奂钐毕竟是老将,对于这种事情也有一些判断。 “因义母不让掺和,故锦欢并不太清楚此事。”宣锦欢只道。 其实在东郡十六国一事上,宣锦欢所知道的并不算少,而朱奂钐虽然从纪兴舟信中听说了一些事情但毕竟不全面,那属于永安暗卫的密事自然是不得为外人道说的。 朱奂钐正要说什么,外面突然就有人禀报:“将军大喜。” 朱奂钐疑惑:“喜从何来?” 外面的人喜道:“少将军让仆来禀报将军,光华公主有喜了。” 闻此消息,朱奂钐面露喜色;朱既明和光华公主成亲后没多久就奉命回了军中,直到十月份才回到王都,没想到这么快光华公主就有孕了。 “恭喜朱将军。”宣锦欢听此消息也道。 夏昕(四) http://.biquxs.info/

宣锦欢从朱家出来后本是要直接回云雁阁的,只是在途中她无意中瞥见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鬼鬼祟祟的女人左顾右盼的走进了一条小巷,如此做派必然是要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风吹起她的斗篷一角,她穿在里面的衣服是金边女官服饰;只是宫中女官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这恐怕也没什么好事。 心中觉疑,宣锦欢便悄无声息的跟在她后面过去,最后看见她进了一座很是僻静的宅院。 那个女子敲了两下门,就有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出来开门迎她进去。 宣锦欢轻巧的跃上屋脊贴近偷听,就隐约听见是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 “这千两银子,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事成之后还有重金酬谢。”女子说。 “早就听闻楚夫人是宠妃,最得皇帝宠爱,果然是出手阔绰。”男人感慨道。 女子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悦了:“这件事情对我家夫人很重要,如若失败了,你们也别想在王都混下去了。” 男人显然并不以为然,只漫不经心的道:“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而已。” 听了他们没头没尾的对话,宣锦欢能够得到的消息就是那个女官是楚夫人的人,楚夫人用重金收买那个男子去做什么事情,而他们的目标是一个女子。 女子······ 王都里的事向来古怪,而且这两人的语气太像是买凶杀人了。 只不过楚夫人想要杀的人是谁?宣锦欢突然大胆想象起来,会不会是夏昕。 她再想仔细听一下,屋里两人就已经谈完了,男人又送了那个女官出去。 宣锦欢想着,等回去之后就让人去查一下这古怪的事情,看看这葫芦里藏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刚回到云雁阁,就听说有西司的人来了;宣锦欢进去就看到颜淇在很是慢悠悠的喝着茶,很是悠闲的模样。 “颜师兄?”宣锦欢很惊奇,这个时候颜淇不是应该在永安好好养伤的吗?怎么就突然跑到王都来了?宋师叔知道吗! “宣师妹,叨扰了。”颜淇和言道。 “颜师兄的伤可有好些了?”宣锦欢在颜淇对面坐下关心的询问。 颜淇伸手捂了捂受伤的胳膊,就笑言:“师父说只要不大动干戈,就没有大碍。” 宣锦欢听如此便笑着点点头:“如此就好。” 颜淇又道:“我们西司,还有北司,冬祭后会在永安多呆一段时间。” 这话的隐晦意思也很明显,就是二十年前分离至今的永安暗卫也许很快就会回归了。 “两位师叔多年在外,正好趁着今年冬祭在永安,也好。”宣锦欢斟酌了一下就说。 “毕竟都是永安暗卫,都这个时候了也确实没有必要再分得那么清楚。”颜淇说着,神色却逐渐变得严肃,“有一件事,宣师叔应该没有告诉你。四位司主都接到了一封信,信中说了有关于元华公主的事情。” 当听到元华公主时,宣锦欢才变了脸色:“这怎么又牵扯到元华公主了?” 颜淇摇摇头,只道:“对方自称知道和亲去北胡之人并非真正的元华公主,真正的元华公主还在王都。但是除此之外,信中就再没有多余的话了。” 这其实根本就是威胁信吧! 当年的和亲公主并不是真正的元华公主,这个秘密到底是怎么让对方知道的?不过对于宣锦欢来说这就是把柄,如若对方直接把这个秘密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那封信中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话,那也是明晃晃的威胁。 只是知道和亲公主在北宁就被调换了的人并不多,参与了这个计划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有些事情细思极恐,就像从始至终都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做的事情全部都被那双眼睛看在眼里。 不过冷静下来了之后,宣锦欢觉得情况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堪。 如果不是那些人主动进攻,永安暗卫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群人的存在。这种前提下只有两种可能性,或者是对方真的很强大甚至能够在中原比根源深远的永安暗卫还要厉害,或者那群人一开始的目标根本就跟永安暗卫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只不过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那就不得不加倍小心。 “宣师叔是怕你知道这件事情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行动,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但是我师父,他是有些担心会弄巧成拙,所以让我还是跟你说一声。”颜淇解释道。 “那,可否知道信是谁寄来的?是不是还是东郡十六国那伙人?”宣锦欢追问。 “送信的人已经暴毙身亡了,根本追查不到背后的人。”颜淇无奈说。 那这又是一桩无头公案了,只是最近这样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吧! 颜淇提醒她:“总之不管怎么说,你们都得小心点;能把信送到千岳峰上的人,都不会那么简单。” 对于这个说法宣锦欢自然是信服的,只不过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 对方知道了元华公主这个最大的秘密,那就相当于被一把刀悬在她的头顶上。 “或者你们将真正的元华公主送走藏起来,这样即使有一天这个秘密被捅出去了,也根本没有证据了。这种事情就算让皇帝知道了,他也不可能让北胡那边将和亲公主送回来以辨真伪,那么公主的真假性也就无人能知了。”颜淇出主意道。 其实颜淇本来是想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真正的元华公主除掉那么和亲的元华公主即使是假的也只能变成真的了,不过想到现在宣锦欢他们和谢岚做事,而元华公主谢则容又是谢岚的亲妹妹;所以颜淇才没有这样建议,而是提出让他们将谢则容送走。 宣锦欢觉得有道理,不过这种事情她还要先告诉谢岚,谢则容的去留与否都只能是由谢岚来决定。 只是这件事情必须得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否则同样是后患无穷。 夏昕(五) http://.biquxs.info/

谢岚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明白事态严重,这种情况下送谢则容离开王都显然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谢岚又怕谢则容会多想,不免还有些犹豫不决。 倒是谢则容知道后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二皇兄,我也确实想离开王都,去看看外面是怎么样的。而且,如若事情败露了,还会连累了二皇兄。” 其实自从和亲事件后谢岚就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不起谢则容。 宣锦欢不明白谢岚的这种心理负担从何而来;是皇帝下旨让元华公主和亲,他为此也努力过了,怎么在他看来就全然是他自己的错了。 不过宣锦欢也只得劝他:“二殿下与公主兄妹情深,日后总还有再相见的机会。待到日后殿下再无需受制于人了,殿下再接公主回来,谁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谢岚只是叹息:“那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殿下拭目以待。”宣锦欢沉着道。 其实让谢则容离开王都也好,王都现在就是一个修罗场,谁都有可能被卷进来成为牺牲品。谢则容就是谢岚的软肋,他太在意这个妹妹了;一旦这个软肋被别人抓在手里,就相当于被人束手束脚不得动弹了。 经过宣锦欢和谢岚商议,最后决定送谢则容去北宁。 永安和北宁都是完全由永安暗卫管覆的地方,相对而言是安全的。 这一次送谢则容离开的人依然是宣锦欢,在黄昏日下即将关城门的时候出了城。 谢则容撩起车帘的一角跟宣锦欢搭话:“宣姐姐,我记得上一次把我从北宁带到王都的人是你,这一次送我去北宁的人还是你。” 宣锦欢只是笑笑:“我做事比较稳妥,才能让二殿下放心。” 谢则容笑靥嫣然:“应该是也只有宣姐姐才能让二皇兄放心吧。二皇兄唯一相信的就是宣姐姐了,不然若换成旁人还有可能还会把我拐去卖了。” 听她这样说,宣锦欢不由笑问:“可是我是不是什么好人啊!二殿下也是知道的。” “因为宣姐姐好看啊!宣姐姐一看就是好人,二皇兄也很喜欢宣姐姐呢。”谢则容道。 突然就被这样称赞,宣锦欢还怪不好意思的,只是干笑了两声:“蒙殿下厚爱了。” 谢则容又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宣姐姐,我二皇兄和夏昕的婚事到底要怎么办啊?明年开春就是婚期了,难不成我二皇兄真要娶哪个伪善的女人?” 听到谢则容也如此厌恶夏昕,宣锦欢觉得很奇怪:“姑娘你也不喜欢夏昕姑娘?” 谢则容很是不屑的撇撇嘴:“那个夏昕,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了。她明明是与我二皇兄有了婚约,却还故意去勾引我大皇兄,分明就是一个狐狸精;她以前曾经进宫当大皇姐的伴读,我就曾亲眼见过她故意在御花园里想要偶遇我大皇兄。可惜我二皇兄不知道是被那夏昕灌了什么迷魂汤,还觉得我是看错了。幸亏宣姐姐你及时出现,才让我二皇兄迷途知返,看穿了那狐狸精的真面目。” 虽然事实上跟这差不多,但宣锦欢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因为我?” 谢则容双眸亮晶晶的点点头:“只有见到了像宣姐姐这么好看的女子,才能让二皇兄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夏昕;只要二皇兄不喝夏昕的迷魂汤,可不就好了。” 这话让宣锦欢彻底笑不出来了。 明白这个话题不可多谈,宣锦欢便只告诉谢则容道:“姑娘尽管放心,二殿下和夏姑娘的婚事是一定成不了的。” “那就好,不然的话我一想到夏昕会变成我的二嫂嫂,我都能做噩梦了。”谢则容耸耸肩以表示惊悚的道。 “虽然夏姑娘和二殿下的婚事是成不了了,但王都还有其他几位皇子呢。比如齐王侧妃和楚王侧妃,可不也是香饽饽吗!”宣锦欢嘲讽道。 谢则容很是惊异:“夏昕她怕是疯了吧?放着好好的宋王妃看不上,却愿意去做侧妃?” 宣锦欢低低的笑了声:“不受宠皇子的正妃和未来的天子妃,自然是后者更能令人青睐。若嫡妃早逝,而夏昕又能生下一儿半女,也就能顺理成章成为继妃,成为未来的皇后;这也就正好应证了她是凤命之女这一说法,岂不美哉。” 听闻如此,谢则容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就夏昕这样的女子也配母仪天下,那才是最大的笑料。” 或许皇宫中不少人都是这样看待夏昕的,只不过看她不顺眼却就是没有理由干掉她,这可让那些人很是不爽了。 这一次依然是一夜的路程,到了后半夜谢则容实在是累了,才靠在车上眯眼睡了一会儿。 来到北宁时天才灰蒙蒙的亮了,宣锦欢是将她交托给北宁这边的人,安置好了谢则容,让那边的人照看着谢则容。 “宣姐姐,你······”谢则容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许久之后才犹豫的说,“我二皇兄,在王都很孤独,宣姐姐能帮我照顾一下我二皇兄吗?” 宣锦欢觉得谢岚谢则容这对兄妹有些奇怪,从前她是听说谢岚和光华公主谢则希虽非同胞姊弟但因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是不错,而和谢则容关系却是很一般。 不过现在宣锦欢也没有再想那么多,就应下:“放心。” 谢则容这才展开笑容,欢喜中尚带着几分少女的天真:“那就谢谢宣姐姐了。” “姑娘你好好呆在北宁,我安排了他们两人会在这边照顾你。姑娘记得无论谁来找你都不要见,最好不要出门,即便不得已必须要出去也要带上斗笠。”宣锦欢不放心,毕竟北宁不同于王都,而且谢则容是做过孤身一人从王都跑到东郡的事情;对于这个原本不谙世事却实在胆大的小公主她还真怕一不留神再出点什么事情,她可就没法跟谢岚交代了。 谢则容或许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答应的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不会给二皇兄添麻烦的。” 夏昕(六) http://.biquxs.info/

宣锦欢刚从北宁回来,就听到了一个消息。 夏相之女夏昕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刺杀身亡! 宣锦欢问了伊谣,才了解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便觉得很是可怕了。 据说苏尚书之女苏姑娘邀了几位官家姑娘过府赏花,晚间夏昕乘着马车回到夏府,谁知刚下马车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蒙面黑衣人当胸一剑血溅当场。 “那个刺杀夏昕的人,用的是永安暗卫的剑法。”伊谣拉着宣锦欢面无血色的说道。 “永安剑法?”宣锦欢也脸色骤白。 按照她的揣测,夏昕被杀是和楚夫人有关。前几天她刚刚见到楚夫人让女官去找那个怪男人要做什么事情,然后现在夏昕就被杀了,若说没什么联系她都不信了。 只不过为什么又是永安暗卫的剑法? 首先永安暗卫是不会接受做买凶杀人的生意,那么那个蒙面黑衣人就绝对不是永安暗卫;既然不是永安暗卫,而又会用永安暗卫的剑法,那就只有那群人了。 之前几位司主就怀疑过东郡那些人调换了《万玄机》一事可不只是这么简单,现在看来确实是一个阴谋,用着永安暗卫的剑法在外面放火杀人岂非也要扣到永安暗卫的头上。 伊谣从昨天晚上听说了这件事情后就冷静不下来:“锦欢姑娘,现在我们应该要怎么办?万一外面真的以为刺杀了夏昕的人是我们永安暗卫可怎么办?” “永安暗卫退守永安二十载,能认得出来永安剑法的人无外乎是昔日永安军的将军。”只是想起昔日永安军的将军,宣锦欢不由皱了皱眉,“譬如,夏惇。” 这就很好理解了——让夏惇以为是永安暗卫暗杀了他唯一的女儿,这可不得与永安暗卫拼命。 果然是一条毒计! 夏惇是个老狐狸,现在被他挖出来永安暗卫,这事就肯定不能善了了。 但是接下来又应该怎么办?麻烦很棘手,如若不能妥善解决那将是后患无穷。 除非他们能够率先把那个刺客抓到,扔到官府前报案,这样才是洗刷污水。 只不过宣锦欢尚未想到应对的策略,听到了风声的朱菀青就登门问询了:“听说夏昕被刺杀一事是你们云雁阁做的?” “天地良心,我从来都只做借刀杀人的事情。”宣锦欢立刻辩驳。 其实朱菀青会觉得是宣锦欢做的也很正常,毕竟她也知道宣锦欢不喜欢夏昕并且存心要搅黄了谢岚和夏昕的婚事,如今夏昕当街横死也算是遂了宣锦欢的心意。 “是南司安插在夏府的钉子传给我的消息,说刺杀夏昕之人用的是永安暗卫的剑法。”朱菀青垂下眼敛,轻声问起,“所以,也是那群人做的?是他们杀了夏昕?” 根据宣锦欢的猜测,应该就是这样了。 朱菀青咬了咬下唇,脸色青白青白的,很是难看:“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夏昕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可终究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子,为何那些人却非得要她的命不可?虽然我也不喜欢夏昕,可这心里终究是······” 宣锦欢明白朱菀青的感受,就伸手笼住她的手:“菀青师姐,其实,在几天之前我就已经隐约猜到有人要对夏昕下手了。我曾经撞见过楚夫人身边的女官买凶杀人,听着他们的对话,虽未明言是对夏昕下手,但纵观王都也就只有夏昕值得楚夫人这样做的。我本来是想着要查一下的,只不过之后就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耽搁了。” 朱菀青叹了一口气:“说来也是她自作孽了,怨不得谁。只不过我们恐怕是有麻烦了。” 没错,恐怕很快夏惇就要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如若是对付夏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朱菀青很是认真的告诉她。 在对上朱菀青的眼神那一瞬刻,宣锦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而且你并不愿意这样,不是吗?” 朱菀青只是苦笑:“如若这是唯一的办法,我愿意去做。我一出生就是永安暗卫庇护了我,永安暗卫没有因为我的出身而看不起我;为了永安暗卫,我能够心甘情愿的去做任何事情。” “你恨他吗?”宣锦欢想了想,就反问她。 “恨,当然恨。”朱菀青凄凉一笑,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从小我就知道我是个没有爹的孩子,后来我娘告诉我,我爹是个叛徒。我在想为什么我的爹是叛徒,我不想做叛徒的女儿。不过师父告诉我,让我不必为自己的身世而介怀,我的母亲是夏若芙,我是朱菀青,也仅此而已。” 朱菀青的身世一直都是她最大的心结,鲜少会像现在这样旧事重提。 一直以来,宣锦欢唯一知道的就是朱菀青是夏惇的私生女,但是夏惇却好似从来都不知道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而朱菀青则觉得夏惇对不起她的母亲,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世,在来到王都之后也从未想过要与那个犹如陌生人般的父亲相认。 至于夏惇和朱菀青的母亲夏若芙之间的事情,毕竟那都已是二十年前的往事,故时之事如何却皆不得而知。 从前她们都只知道夏惇是永安军中的叛徒,因他曾对傅斐有救命之恩,在傅斐叛乱之际他甚至还是傅斐最信任的左膀右臂;直到后来他却突然投靠了谢嘉,并将傅斐一军,这才又了后来傅斐惨败被诛。 可是如今随着越来越多的秘密也被挖掘出来,更让他们觉得二十年前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其实夏惇一开始也根本不是傅斐身边的人,他能够成为永安军将领那是因为谢嘉的提携。 如果说二十年前傅贼叛乱的背后还有一个推手,那也只有可能是谢嘉;更有可能从始至终夏惇就是谢嘉安排在傅斐身边的棋子,他引导着这一切的事情。 人心叵测,这才是永远都经不起推断的。 只不过真相到底是什么,恐怕他们永远都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了。 夏昕(七) http://.biquxs.info/

认为夏昕被刺杀和云雁阁有关的不止朱菀青,就连谢岚也误以为如此。 他倒并不是知道永安剑法一事,而是这件事情的巧合让他不得不这样想。 见到宣锦欢时,谢岚就露出很愧疚的神色:“锦欢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你,让你要为我做这些事情。” “什么事情?”宣锦欢一脸茫然,根本不懂谢岚在说什么。 “夏昕被刺一事啊。”看见宣锦欢如此茫然,谢岚也开始迷茫了。 其实谢岚得知了夏昕被刺杀身亡一事,还隐隐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尽管他对于夏昕一直以来把他当猴耍之事很是恼怒,但毕竟这都罪不至死;即使曾经他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但以后若想起曾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因他而死,这种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是他不能怪宣锦欢杀死了夏昕,因为他知道宣锦欢若这么做也全然是因为他。 明白了谢岚的意思后,宣锦欢才无奈解释:“我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要去杀她。杀她的人很有可能是东郡十六国潜伏在中原的人,是楚夫人买凶杀人。至于楚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暂时还想不明白,也许是觉得夏昕无论嫁给谁对于晋王都是一个威胁,那就干脆将她除掉吧。” 到如今,夏昕死了,也就证明之前所有关于凤命之女的传言都是假的。 如此想来倒觉得夏昕也挺可怜的,就因为一个假高人的胡言乱语就信以为真,果真是误了一生。 听说了是楚夫人买凶杀人,谢岚愣了许久,也许是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的这个结果,如了楚家人的愿,燕家也高兴了。”宣锦欢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如果夏昕不是被人用永安暗卫的剑法刺杀欲图栽赃嫁祸给永安暗卫,对于这个结果她也绝对很满意。 顿了下她作愁眉状:“但是夏相好似也认为是我们永安暗卫杀死了他的女儿。” 谢岚不解:“为何?” “自然是有人刻意栽赃。恐怕就算楚夫人不出手,同样夏昕姑娘也会横死街头。”如今跟谢岚议起此事,宣锦欢才想起来这一点。 还有一个可能性,这根本就是一个局。 从永安暗卫剑法出现的那一刻始,这就不是简单的买凶杀人栽赃嫁祸了;很有可能夏昕被杀只是这个局的开始,之后将会引发的事情才是他们目的所在。 很多事情若以阴谋的想法看来,都令人细思极恐。 如此更让宣锦欢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隐藏在背后的那只黑手揪出来,否则他们恐将是永无宁日。 其实从在永安遭遇截杀后,永安暗卫就一直在暗中调查着那些人。 虽然他们隐藏得很深,不过也还是让永安暗卫掘地三尺地将他们的一些痕迹挖出来了。 那些人的老巢就是在安阳,大概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藏身于此了;但是这三十年间他们却很是安宁,再未有任何动作。只是唯一奇怪的是,这些人当中似乎有一半并非东郡人,也不是中原人;虽表面看来双方在安阳和睦共处,实际上却是互看不顺眼。 现在永安那边已经是将这一拨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只待一个契机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如今宣锦欢虽不在永安,对于这件事情知之甚少,但也知道若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是何其不易。况且既然那些人三十多年前就已是在安阳扎根,如今恐怕也已是根深蒂固了;若想要在不引起官府注意的情况下把那些人彻底除掉,基本上是没有这个可能。 除此之外,对于那群人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是不清不楚的。 只不过若按照时间看来,三十多年前正好是薛嫔入宫的时候。 在三十多年前中原和东郡曾有一战,而薛嫔便是那场战争之后东郡献上的贡女,却不知为何与景穆帝有了一夜雨露并怀上仪兴长公主。但是薛嫔在诞下仪兴长公主后没多久就亡故了,而仪兴长公主是被无子的北胡和亲公主萧夫人抚养长大。 由宣司主开始,其实永安暗卫是怀疑过东郡那群人可能和薛嫔有关,不过说到底也就是时过境迁了,想要重新挖掘出当年的宫闱秘事又是一番大费周章。 而且如若这一切是在这个前提下成立的,那么之后的事情就根本说不通了。 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们都尚未知晓的秘密。 不过宣司主不让他们继续往薛嫔身上查,他们也就不得不放弃这一条线;想来薛嫔总归是景穆帝的妃嫔,事情关乎到宣氏的颜面,宣司主总要顾及于此。 但是其实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对于薛嫔一事,宣司主还有其他的想法。 之前宣司主在宣锦欢临行前交托给她的事,云雁阁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原先在宣后身边侍奉的人在宣后薨逝后没多久也纷纷病逝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宫人或是被恩典出宫或是成为了如今宋王府中的人,其中便包括了顾娘和老姑姑。 很多事情都是经不起细查的,比如为何在宣后薨逝后曾经侍奉过她的宫人会接连病逝?以及这些人到底真的是病逝还是被病逝的?如此种种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如果说那些宫人是被灭口的,那无论是谁灭了他们的口,其目的无外乎是为了掩饰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这个秘密又会是什么呢?毕竟如今全部都已经死无对证了,这才是最难办的。 宣锦欢整理好了那一份简单的名单然后就飞鸽传书送回永安给宣司主,为了以防万一她同时让驿者在来往送信时也把一份名单带上送回永安。在现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她也不得不要谨慎行事。 只不过等到宣司主收到这一份名单并再派人来暗查此事时,却发现那份名单上的宣后故人也都在短时间内离奇病逝了,正如十五年前宣后薨逝后她身边的人也是如此这般的接连病逝。 事到如今,就已经很明显了。 夏昕(八) http://.biquxs.info/

为着夏昕被刺杀一事,夏惇进宫在成纪帝面前哭丧喊冤,说他的女儿无故惨死很是冤枉,是永安暗卫残忍杀害了夏昕。 “陛下,老臣亲眼所见那个杀害了老臣女儿的贼人用的是永安剑法,求陛下为老臣女儿做主。”夏惇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全然一副失去女儿的可怜父亲模样,“先前永安暗卫便刺杀过老臣,如今还害死了臣的女儿。” 成纪帝神色并无波澜起伏,只是在听他提到永安剑法时才微微蹙起眉:“永安剑法?”顿了顿又问,“夏相可当真看清楚了?” 夏惇立刻信誓旦旦道:“臣愿对天发誓,若有半句不尽不实之言,必遭天打雷劈。” 成纪帝见他如此敢下毒誓,心中也信了几分,只是仍有疑惑:“就算永安暗卫对爱卿颇有怨言,又为何要对夏姑娘下此毒手?” “臣,亦是百思不得其解。老臣之女向来循规蹈矩,却,恐是因老臣之故才遭此毒手。”夏惇自然是极力称赞自己的女儿,只是不知夏昕在天之灵听了是否会觉得羞愧难当。 “夏相,在朕少时你便与朕相识,有些事情旁人不知你却是晓得的。永安剑法只有司主及嫡传弟子能学识,朕,现在对关于永安暗卫的事情是一个字都不愿信。”成纪帝脸色阴沉,在提起永安暗卫时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但是,陛下,永安暗卫是不可能愿意永远蜗居在永安的。上次寒影剑失踪就是最好的证据,他们已经取走了寒影剑,永安暗卫恐怕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夏惇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然后就跪下请罪,“陛下,老臣死罪。二十年前陛下交托给老臣的那件事情,老臣有负圣恩······那个逆贼之子,恐怕还活着。” 他口中的逆贼之子,指的自然是叛贼傅斐之子傅旻。 其实在前朝时谢家和傅家是世交,谢嘉和傅旻同样师从顾老先生,有师兄弟之谊。 只不过如今谢嘉已为高高在上的天下之主,而傅旻则是为天下人唾弃的逆贼之子。 果然在听夏惇提起此人时,成纪帝脸色愈加难看:“当年朕是让你去料理这件事的,如今你竟然告诉朕他竟然还活着?” 夏惇连忙道:“陛下,臣当年是确认过傅旻已死,并将其掩埋了。直到寒影剑失窃,臣心觉不安,才去重新崛起尸首查看,没想到那逆贼之子的尸骨根本就不在坟茔中了。” 本已经入葬了的尸首却不翼而飞,这简直就是荒谬绝伦的事情。 成纪帝不信,他也不敢去相信:“你的意思是说,是死而复生的傅旻窜唆着永安暗卫来偷盗寒影剑?且不说死而复生这种事情是多么的荒谬,便是他傅旻真的死而复生也不敢去见永安暗卫。” “永安暗卫的人不会相信傅旻说的话,所以他们就来王都求证了,比如寒影剑。” 本来夏惇只是来为他女儿伸冤的,却不知为何就又提到了傅家逆贼的事情。 傅旻是唯一知道那个秘密的人,所以他必须要死! 当年诛杀傅旻的命令是由夏惇去执行的,如若傅旻还活着而且把那个秘密传扬出去了,成纪帝也同样不会放过办事不力的夏惇。 但是夏惇其实已经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要祸水东引到永安暗卫身上。 永安暗卫的存在对于新的王朝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这一点对作为前永安军将领的夏惇深知这一点;如今他作为朝廷重臣自然是想要尽快将这个后患连根拔起,不惜一切代价。 而如今夏昕被害也和永安暗卫有关,更是令夏惇对永安暗卫恨之入骨。 他跟了成纪帝这么多年,很清楚成纪帝最忌讳的是什么事情;所以他故意说是他亲眼看见是刺客用永安剑法杀死了夏昕,以将这个事实完完全全坐实。 夏惇的妻子早亡,他对那个女人也并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夏昕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他作为一个父亲也必须要给女儿报仇。 “让朕想想。”成纪帝皱起眉,艰难的道。 “陛下,您确定那位许昭姑娘真的是您与昭真女帝的亲生女儿吗?”夏惇却突然道。 听他无缘无故突然就提到了许昭,成纪帝才抬头死死的盯着夏惇:“阿昭的身份不是你能质疑的!” “陛下,臣失言。”夏惇虽然对那个突然出现又很快亡故的许昭很是怀疑,不过也知道成纪帝对于许昭的重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许昭可能和永安暗卫有关,他更不敢因此触怒了成纪帝。 看见夏惇退下后,成纪帝却仍觉得没来由的烦躁。 本来他都快要忘记永安剑法一事了,然而现在夏惇又再次提醒着他那些旧事。 那该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也是这二十年来一直让他思之则坐立难安的事情。 人所皆知当年老宁远侯谢淮是在傅贼之乱中被害,但实际上老宁远侯被害至今仍是谜团。 二十年前谢嘉与仪兴长公主成亲后就回了宁江,只是还未到半年王都就传来傅贼叛乱的消息。当时老宁远侯身边最忠心的沈叔拼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宁江报信,老宁远侯被暗杀身亡,刺客用的是永安暗卫的剑法;老宁远侯身边的所有人都被刺客杀害了,而沈叔在报了信后也气绝身亡。 谢夫人燕氏听说夫君被永安暗卫所杀,当即就晕过去了。 曾经他以为的确是永安暗卫杀害了老宁远侯,只是又过了几年后他却查出老宁远侯被害时四位司主及其亲传弟子都在外执行任务,根本没有可能千里赴京杀害老宁远侯。 到如今当年的老宁远侯被害早已成为成纪帝心中最大的疑云了。 而现如今同样是被永安剑法杀害的夏昕,才让成纪帝想起了那些往事。 其实一直到六年前老太后离世,她都不愿意相信当年是永安暗卫杀害了老宁远侯;众所周知永安暗卫只听从永安令主行事,更何况还是暗杀朝廷重臣,非永安令主亲谕四位司主都是不敢擅自行动。 自此,这也便成为永远的秘密。 立后(一) http://.biquxs.info/

夏昕被刺杀之事倒是令王都风声鹤唳,寻常百姓不知道那些恩怨,只知道有一个大家姑娘横死街头,于是便由此编出各种故事流传开。 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口耳相传之后也就面目全非了。 而最让人信服的故事却是采花贼垂涎夏姑娘的美色,本欲掳走,未果,便将夏姑娘杀害。 至于夏相听说之后如何的愤怒,热衷于流传谣言的寻常百姓也都不会知晓。 身在王都,宣锦欢也是听说过这些传言的,只是觉得荒谬,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个故事传得满天飞。 但是事情没过几天,又一桩事情发生了。 镇国公府上的五姑娘莫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这位燕五姑娘是镇国公燕桓之弟的庶出女儿,待字闺中;据说本来燕五姑娘是随嫡母还有姊妹一同去表姑母家祝寿,午间被安排在厢房歇息,途中无人进出,但待女使进去唤燕五姑娘时却发现房中已是空无一人了。 本来镇国公府是封锁了消息,却不知为何这个消息还是传扬出去了。 燕五姑娘失踪一事,再和之前夏昕被害后的传言结合起来,更能令人认为是采花贼作祟。 只是这么巧合的事情连在一起发生,显然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而直到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燕五姑娘才被人在一处早已荒废了的寺庙中找到;彼时燕五姑娘却早已神志不清了,只是满面恐惧地念叨着说有鬼。 燕五姑娘失踪一事已是闹得人尽皆知,名节已失,燕家只好将她送到庄子上以避风头。 而燕家也在暗中查着这件事情,想要将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然而最后却是查到了楚家的头上,据说是在那荒废的寺庙中找到了一个穗子,应是楚太尉次子楚言的。 楚言与他的兄长楚辞都是年少有为的儿郎,王都的姑娘都想要成为楚家的少夫人。 而在前不久楚言便已和丹阳宁家的八姑娘定亲,人皆言他们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如果说是楚言设计掳走了燕五姑娘以坏她的名声,说出来恐怕也没有什么人会相信。 只是庄子上却传来消息说燕五姑娘已有身孕,逼问之下燕五姑娘才承认她被楚二公子强暴,腹中之子便是楚二公子的孩子。 于是便由镇国公夫人还有燕五姑娘的嫡母万氏一同登了楚家的门,要求楚家给个说法,否则就只能官府见了。 且不知两家谈了什么,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楚家退了与宁八姑娘的婚事,楚言迎燕五姑娘为妻。 这个结果相当于是承任了的确是楚二公子强掳了燕五姑娘,如此之事在王都又成了一桩笑料,说原本看起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楚二公子竟是如此人物,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而燕家和楚家因为齐王与晋王的储位之争,一向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如今却竟变成了亲家;而那燕五姑娘是以这种方式嫁入楚家的,也就注定了这桩婚事只能是一桩悲剧。 全程围观了这场闹剧的宣锦欢到现在才看出来这场闹剧的玄机,那个真正的幕后推手真可谓是用心险恶。 燕家的五姑娘,楚家的二公子,还有那位楚二公子未过门的妻子宁八姑娘,这桩闹剧算是把宫中三位娘娘的母族都牵扯进来了。 燕楚两家本就水火不容,这桩婚事不但不能让两家冰释前嫌反而是使矛盾更上一层;楚二公子那可是前途无量的后辈,而燕五姑娘却只是庶女出身,若非此事她恐怕连楚家的大门都进不了,更别说是成为楚家二少夫人了。再者是那无辜被牵连的宁八姑娘,本来宁家姑娘嫁给楚家公子便算是两家交好成为姻亲,却被此事搅黄了;两家结亲一向如是,成则是亲家,不成恐怕就是仇家了,如此一遭宁八姑娘虽无半分过错却也再难嫁得这么好的人家了,可不就是要结仇的。 因燕楚两家都事涉皇子,当时燕五姑娘出事后其实云雁阁也在暗中查着,查出来的结果还真是触目惊心。 有人掳走了燕五姑娘扔在荒庙中,然后悄无声息的迷晕了楚二公子带到荒庙;在催情药的作用下楚二公子和燕五姑娘便有了一夜缠绵,然后楚二公子再次被迷晕,等醒来时已是衣衫整齐的躺在自己床上,也便当那是春梦一场罢了。 这一场波折将燕家、宁家和楚家都牵扯进来了,可真正针对的却是谢岚。 只要让他们之后回过味来仔细斟酌,便定然会反应过来;按照受利者即为幕后黑手的传统说法,到时候他们定然会怀疑到谢岚身上。 那群人果然是够狠的! 不过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宣锦欢盘算了一下,那就让他们相互揣测好了;反正这本就是一场非生即死的博弈,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演一出戏,让他们相互怀疑,但是却谁也不会为自己澄清。 那位宁八姑娘才是最无辜受牵连的人,听说她温婉柔淑,才德兼备,她该有美满幸福的姻缘;只是闻说在宁八姑娘被楚家退后之后,她的大伯母宁大夫人就想要将她许配给她母家的侄子,那位公子曾与青梅竹马私奔过,虽然这事被瞒得死死的,但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 只要把这一出戏唱好了,很多事情也就截然不同了。 首先她想的是要解决燕家和楚家的那些弯弯绕绕,至于那位宁八姑娘也就顺手帮个忙。 没有人愿意嫁给一个那样的人,为此宁八姑娘也是日日落泪,却也抵不过长辈的安排。 好在宁八姑娘和那位公子的婚事还只是两家长辈议起,未过三媒六聘的明面,也就一切都好说了。 不管是燕家还是楚家,其实都是想和宁家结为姻亲的。 只要让楚家的人以为在楚言与宁八姑娘退婚后燕家的人有意要求娶宁八姑娘,那事情可就有意思了;而宁大夫人的那位母家侄子,论起来和燕家却还有些姻缘,他的父亲曾是镇国公之父的学生,和镇国公却还有同窗之谊,只不过时过境迁却少有往来了。 到时候楚家的人只会千方百计的阻挠宁八姑娘嫁给那位公子,并且还会觉得楚言和燕五姑娘的事根本就是燕家之人在背后一手策划的。 而且这段时间前朝略微平静,前段时间策划的大戏也应该上演了。 立后(二) http://.biquxs.info/

在楚言与燕五姑娘成亲后没多久,楚夫人与楚家的姑奶奶平江侯夫人楚氏一同再上丹阳拜见宁家夫人;楚夫人是登门致歉的,而平江侯夫人则是为幼子向宁八姑娘提亲。 平江侯府与楚家是姻亲,也是属于晋王谢璇的支持者。 如若宁八姑娘嫁给了平江侯府公子,不仅能够继续保持楚家和宁家的关系,也让那蓄意破坏两家结亲的燕家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一些消息是云雁阁故意透露给楚家的,而在楚家中也有云雁阁的钉子,此事必成。 至于燕家,他们暂且还没来得及怀疑幕后黑手,就被外面热闹的声响惊觉了。 平江侯府去宁家纳吉时,平江侯夫人特意让载着丰盛彩礼的车队从镇国公府前经过,这一路上也引得不少人围观。 这个结果自然令燕家不满,想要再做什么,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宁八姑娘嫁入了平江侯府,倒是与夫君恩爱和谐。只是可惜了楚二公子和燕五姑娘,这对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夫妻最后的结果也是凄惨;成婚未半年楚二公子就抑郁而终了,而燕五姑娘早产一尸两命。 燕五姑娘亡故后燕家的人借机挑事,上门说是楚家刻薄了他们的女儿,才致使燕五姑娘早亡。而楚家其实根本就没想过要留下燕五姑娘腹中之子,尽管那是楚言的遗腹子,但楚家只会认为是这对母子害死了楚言。 当然这些事情也已经是后话了。 前朝向来都不安宁,譬如现在,就为沉寂许久的立后一事再次沸腾起来了。 自从十六年前宣后薨逝后,即一直由皇长子生母燕夫人代行后宫大权;而后宫之主悬缺多年,如今朝臣们请求册立皇后,以正嫡位。 而他们所请立的便是燕夫人。 成纪帝本还以为楚家的人会坐不住了出来跟燕家的人打擂台,结果楚家的人却屹然不动,仿佛就是任其发展的意思。 “燕夫人秉性贤淑,素有贤德之名;自先皇后薨逝后便承掌管协后宫诸事宜,且又抚育了齐王与光华公主,可正中宫。”一位与燕家同气连枝的朝臣率先道。 其余与镇国公交好的朝臣也纷纷表示,燕夫人确实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四位皇子都在列中,只不过神色各异,各怀心事。 谢岚早就知道燕家的人会当朝提出立后之事,所以并未觉得惊异。 而且如若镇国公留心的话,就会发觉楚大人似笑非笑很是怪异,好似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而附议立后的一众臣公,也并非全是寻常与燕家交好之辈,还有几位不知为何也混杂其中。 如此放眼望去,好似朝野上下皆是附议立后一事。 成纪帝从无立后之念,就算举国上下要求册立国母都不会有所动摇;而现如今众人举燕夫人为后,就不免令成纪帝疑心燕氏党羽遍布朝野,进而怀疑齐王谢浚结党营私以谋嫡位,这可让燕家讨不了好。 其实说到底燕家知道的事情比楚家还要多,只不过他们是存着一丝侥幸觉得成纪帝会念着一丝情谊让燕夫人登上皇后之位而已。 不过成纪帝也是从来不讲情谊的人。 燕氏是老太后的母族,如果他们愿意安安分分的话也就得百年荣光;但如果他们还想要成为未来太后的母族,那可就要想想皇帝会不会同意了。 毕竟,从始至终在皇帝眼中齐王谢浚都是他拿出来给谢璇当挡箭牌的。 而谢浚和谢璇从小到大都是兄友弟恭,关系比其他皇子公主都好。直到前不久因为许昭一事,谢浚误以为许昭自缢与谢璇有关,这才待谢璇有些别扭;只可惜谢璇是个缺心眼的孩子,也根本没有看出来兄长对他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 因为朝中臣公除却不予议论的,皆言燕夫人可为后,倒也没有什么激烈的争议。 成纪帝神色明显不悦,只是朝堂之上也无人敢直视天颜,才未有察觉。 待到退朝后,齐王谢浚正见到了梁国公,便过去拜会;梁国公作为齐王妃的娘家人,见到齐王作揖之后就问起:“殿下从宁江回来了?” “是。”谢浚道。 “不知王妃可好?”梁国公摸了摸胡子,问起。 “大人放心,若离很好。”谢浚便道。 如此梁国公才笑着点点头:“若离虽是我侄女,但我也是将她当女儿一样疼爱的。” 谢浚需要纪家相助,他就必然会好好待纪若离;而且他也明白即使当时没有纪若离也还有别的名门淑女,说到底他和许昭未能终成眷属根本与纪若离毫无关系,纪若离也无辜。 他又哪能想到,纪若离根本不是来好好当齐王妃的。 谢浚和梁国公本欲再说说话,这时皇帝身边的内监出来说皇帝召见齐王;谢浚只得匆匆与梁国公辞过便进含元宫。 “儿臣拜见父皇。”谢浚心里有些忐忑,不知皇帝此时召见他所为何事。 “文渊,这次回宁江可还顺利?”皇帝难得和颜悦色的问。 “回父皇,一切顺利。”谢浚回禀道。 他携王妃纪氏回宁江,一为拜宗祠祭先人,二为将纪氏记入玉谱,如此才算是礼成。 成纪帝点点头,才说起朝议上立后一事:“你母妃燕氏出身名门,这些年来执掌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按照前朝的规矩,册立继后则非她莫属。只是······”成纪帝又叹了一口气,“祖宗家法不可违,我们谢家自百年前在宁江立足,便秉承家规遗训。便是今时不同往昔,也不能背祖忘宗。” 突然听成纪帝说得如此眼中,谢浚连忙叩首:“儿臣未知。” “玉谱之上,谢氏子孙唯有原配可成为妻,而继妻之位虽可入宗祠但在玉谱上只能居于妾侍名分;而继妻之子在玉谱之上,也只能记为庶出。”成纪帝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先祖曾言,若违背此祖训,则必遭报应。” 也许中原四海都没有这样的先例,但偏偏这就是谢氏代代相传的祖训。 违背祖训之人必遭报应,虽然他便遭到了报应。 立后(三) http://.biquxs.info/

立后一事依然在朝堂上不断发酵,楚家人依然不动声色,而镇国公也从中嗅出一丝不对劲,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自从夏昕被害后,夏相无论见到谁都是板着脸,相比从前更加冷峻。 本来镇国公还想与他求教一番,如今见他这样也不便登门拜问。 至于现今夏惇还在为他女儿报仇做着如何的努力,这些都不是镇国公在意的。 成纪帝不愿再立后,那么就算他做再多其实也是枉然。 楚大人一直冷眼旁观着,就看这场闹剧得让镇国公如何收场。 原先在齐王谢浚初从西南凯旋归来时,镇国公他们就已经准备着要在朝堂上请立皇后,只不过因为谢浚和许昭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才不得不搁置到现在。 而如今的情况显然对燕家来说也并不利。 成纪帝虽未在朝堂上明言立后一事的态度,但在召见谢浚时是已经隐晦的告诉他不会再立后。成纪帝告诉谢浚的本意就是让谢浚劝阻镇国公,只不过这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立后一事本就轮不上皇子插嘴,而从镇国公开始上言的那一刻始这件事情就已经不受其控制了。 这本就是一个局,可惜却是镇国公主动入局的。 光华公主有孕,进宫看望燕夫人;燕夫人近来有些闷闷不乐,直到看到女儿微微隆起的小腹才露出几分笑意。 “母妃,你要当外祖母了。”光华公主轻笑着说道。 “都这么快。”燕夫人扯了扯唇角笑笑。 一直以来光华公主与燕夫人的关系都不算亲密,一则因为燕夫人更在意唯一的儿子谢浚,再则便是光华公主觉得小的时候燕夫人是为了兄长才将自己推到祖母身边,心生隔阂。 只是因为光华公主也为人父母了,才觉母亲不易,也与燕夫人多亲近了几分。 但她每每入宫都会听见燕夫人提起谢浚,又让光华公主不免有些不快。 其实说来,燕夫人虽是偏心于谢浚,但对这个女儿也是真心疼爱的。 齐王谢浚和光华公主是龙凤胎,当年燕夫人诞下他们兄妹时就伤了身子无法再有孕。而他们兄妹出生时正是天下大乱的局势,燕氏被送回燕家避祸,年幼的兄妹二人就留在谢老夫人照料着;等到天下大定燕氏从燕家回来时,谢老夫人就将孩子送回到燕氏身边,可惜那时候的小则希在回到生母身边后却日夜啼哭不休,因为没有没有办法谢老夫人才继续将小则希接回身边。 虽是亲生女儿,但总归不是自己带大的,在燕夫人看来自然是和从小由自己带大的谢浚不一样。 看着光华公主微微隆起的小腹,燕夫人突然想起谢浚和纪若离也成亲了,若纪若离能早日怀上子嗣,那她也能安心了。 燕夫人又细心的叮嘱了一番,就听光华公主似是有些埋怨的说起:“前儿父皇又让驸马回到军中了,都不知道孩儿出生时他爹爹能不能回来。” “男儿志在四方,建功立业,这是好事。”燕夫人只道。 “虽是如此,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心。”光华公主低声说。 燕夫人不由感慨:“想起当年我怀着你们兄妹的时候,也是整日整夜的担心着。那时还是前朝的光景,陛下还是宁远侯世子,而主母是长公主;我虽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但也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妾侍罢了。那时候我怀上了孩子,长公主看着贤良温和,我却夜夜心惊胆战,生怕连命都保不住了;后来傅贼叛乱,老侯爷在京中遇害,世子进京勤王,宁江风声鹤唳,我真的是怕极了。” 其实光华公主年少时也曾听人讲起过二十多年前的故事,如今年岁渐长却越发觉得有些事情很是怪异。 不过她不敢向母妃询问,怕母妃会生气。 于是想了想之后光华公主就决定翻过这一页问起:“母妃,女儿最近听说朝堂上重议立后一事,但是舅父他们的上奏被驳回了。” “我本就未曾抱有太大的希望;若陛下真有立后之心,先皇后丧期过后就该提起了,何须等到现在。”燕夫人抿了一口清茶,依然觉得嘴里很是苦涩。 “女儿从前却是看不出来,父皇对母后还如此长情。”光华公主说出这句话后,就觉得这句话好像不太对劲;从她有记忆起皇帝对宣后就是淡淡的,是否有情都还两说,更别提是长情二字了。 光华公主隐约记得一些她尚且年幼时的事情,但是又记得不太清楚了,就像是一场梦。 或许那本就是一场梦吧! 燕夫人只是冷笑一声,就眯起眼:“陛下和先皇后,这可还真不好说。”顿了顿她才正色与光华公主道,“不过这毕竟是长辈的事,你是小辈,不便多知。” 其实宣后亡故那年光华公主也尚且年幼,对于宣后的印象仅限于是父皇的嫡妻和云辞的生母。 虽然光华公主心中也有许多疑惑,但既然燕夫人说她不便知道,她也不再多问什么。 “对了,则希,有一句话,母妃还是不得不提醒你。”燕夫人好似突然才想起来了,然后才语重心长的嘱咐她,“母妃知道,你和二皇子从小都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感情好。只是你如今也出阁了,很快就要做母亲了,有些事情你还是要明白。你的驸马小朱将军是朱大将军之子,前途无量;陛下一向不喜二皇子,你是知道的,总而言之就是你别跟他走得太近,陛下不会欢喜的。” 听母妃竟然是说这个,光华公主心中略有不快,但面上不显,只唯唯道:“女儿知道母妃是为了女儿好,女儿记下了。”记下了是一回事,但是阳奉阴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燕夫人倒没想到那么多,如今见光华公主难得应下了,才满意的笑笑:“毕竟文渊才是你的胞兄,不是旁人能比得的。” 光华公主垂着眸子,只是听着燕夫人的话,并不出声说话。 立后(四) http://.biquxs.info/

“这一场闹闹嚷嚷,可真不知道何时才是了结。”朱菀青有些厌闷,从夏昕被害到燕五姑娘的事情,再到现在的立后一事,王都果真是没有丝毫安宁。 宣锦欢把永安那般的信递给朱菀青:“义母对这边的事情还算满意。” 朱菀青接过信快速扫了一眼,才若有所思道:“师叔到真是料事如神。” “不止如此,还有更妙的事情呢。”宣锦欢神秘兮兮的拉过朱菀青与她低声说,“据说在宁江谢氏的玉谱上,宣后可不是皇帝的嫡妻,而是续弦。” 朱菀青被她的话惊得囫囵了:“这,怎么可能?” 宣锦欢无辜的摊摊手:“所以我才说荒谬的事情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其实这事情在之前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不过是最近在宫中的钉子传出来的消息,据说是成纪帝亲口所说。 “这种真假难辨的事情,那应该怎么办?”朱菀青也犯难了,“你告诉宣师叔了吗?” “自然。”宣锦欢点头。 “那要不要也告诉二殿下?”朱菀青又问。 “告诉二殿下做什么?这种事情让他知道也没什么用,反而平添忧虑罢了。”宣锦欢道。 反而前朝的事情宣司主都不让他们小一辈的插手,她只要把事情传回去告诉义母就行了。 而且宣锦欢也怕谢岚会胡思乱想,那还不如就直接不让他知道呢;何况跟别人讨论他父母的闲话,也会让人不喜。 如今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立后一事,初始是宣司主授意宣锦欢做的。 当时镇国公预谋立后一事,宣锦欢就借朱大将军之手将消息和对策传到楚家耳中;到时候诸人皆附议镇国公,以造出一种燕家党羽已是遍布朝野的假象,这离结局也就相差不远了。 而在此事上从始至终都未曾表态的楚家,只会让皇帝认为他们揣测君心。 如今这进退维谷的局势,还真不知道最后破局者会是谁。 谢岚与宣锦欢见面时就有提起此事,宣锦欢是劝他不要轻举妄动;他是先皇后所出的嫡皇子,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过问此事,否则只能是招人闲话。 “父皇若真有立后之意,谁也拦不住;若没有,那便是满朝文武大臣跪在朝堂上相谏,也是无果。”谢岚倒是看得很明白。 “陛下确实没有立后之心,殿下应当放心。”宣锦欢淡淡笑着说道。 谢岚只是低头笑了笑,或许有几分嘲讽一意:“父皇是否立后,与我何关?在父皇心中,我是最微不足道的,从小到大我就很清楚。” 宣锦欢唇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谢岚想起了什么,又说起道:“前段时间燕五姑娘和楚二公子之事,让燕家楚家还有丹阳的宁家都很是不愉快。只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这事是冲着我来的。” 没想到谢岚也能想到这一层,宣锦欢略觉欣慰,谢岚也并非那么不明世事。 “诚然,这个局明面上是毁坏楚宁两家婚约,实际上是想要将殿下拉出来变成靶子。”一想到那背后之人的谋算,宣锦欢就觉得很是不舒坦,差点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便宜了捕雀人。 “既是身在局中,如何好意思再装作局外人。看起来,对方应该很是厉害。”谢岚思索了一番就平然淡语道。 “对方是外邦人,藏身中原已有一段时间;现在还看不出来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或者,就纯粹是想要让中原朝政混乱,然后让他们有可乘之机吧。”宣锦欢还不确定,这是他们的猜测。 这些年来东郡十六国和北胡还有西边的小国都对中原的王朝虎视眈眈,想要做那乱世渔翁的也大有人在。若说那些人此来毫不为利,却在安阳一呆就是几十年,如此谬言说来就连黄口小儿都不会轻信。 从安阳刺杀开始,这一系列的行径看似是针对永安暗卫的;但若细细想来,其实真正的目的应当是为了加剧几位皇子的储位之争,将看似游离于局外的二皇子谢岚和三皇子谢烨都强行拉进来,以打破燕楚两家相持的局势,让这场斗争更为激烈。 这个设想很好,可也就坏在设想太好了。 永安的来信中说,潜藏在安阳那边的永安暗卫已经开始行动了。 本来宣锦欢还觉得若想要无声无息的把那群人一锅端了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事,不过宣司主说这种事情根本就无需脏了永安暗卫的手,只要向官府揭发有东郡细作藏身安阳意图不轨,到时候就算他们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毕竟他们确实是东郡人,也的确是图谋不轨。 在这个前提下,外邦细作的话又怎么会有人相信呢! 宣司主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敢这样动作。 只是当时宣锦欢觉得很是不安,就怕对方会狗急跳墙将元华公主的事情给扯出来;唯一让她觉得放心的就是现如今谢则容身在北宁,是完完全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只要他们没能将谢则容抓在手中,那么无论说什么都不过是胡乱攀咬罢了;而想要在永安暗卫手中将谢则容掳走,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直到这件事情完全落幕了,宣锦欢还觉得很是不真实。 朱菀青安慰她:“这一次之所以能如此顺利,也许是对方根本没有想到师叔他们会直接报官吧。永安暗卫人脉广布,官府里也是有我们的人;细作曝光不过一死,至于他的供词什么的也已经不重要了,篡改了一丁半点也无迹可寻了。” 这个道理其实所有人都懂,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宣司主下手更狠。 据说在官府的人将他们抓捕之前,就已经有人让他们再也说不了话了;但是偏偏表面上看来就不过是误食了毒菇,在他们都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宣司主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可信的还是死人,因为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一些不可说的秘密,就让那些人永远带着这些秘密埋入黄土吧。 曾经宣司主也试图从中得到一些线索,但是当祸害多于价值时,就要毫不犹豫地放弃。 立后(五) http://.biquxs.info/

立后之事在风波中翻卷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最后勉强走向平息。 在宣后的祭日后,成纪帝就称永不立继后,由此立后一说也就不宜再论。 虽然燕夫人依然是后宫第一人,执掌后宫大权,但却明显让皇帝对她心存不满了;而齐王谢浚和梁国公那边也走得越来越近,也许在权衡之后梁国公纪兴年会与他身后的纪家倒向齐王一边,为的未来皇后是纪家女儿。 至少在不知真相的寻常人看来,也就是这样的情形了。 只不知以后晋王谢璇要娶一个怎么样的王妃,才能与纪家相比。 而相比起晋王来,别人更愿意看宋王谢岚的热闹。 从前旁人只知道成纪帝不喜宣后,连带着对宣后所出的一双儿女也是毫不在意。但是现今看来又好似并非如此,也就有人揣测着皇帝不立继后是否是因为宣后,其实皇帝虽表面上不在意宣后实际上却对其旧情不忘,而一直以来皇帝对宋王表现出爱答不理的姿态实则是为了保护宋王。 人的想象力都是无穷无尽的,只要有了这种说法那就当真有人相信。 为此谢岚已是愁眉不展许久了,而一直跟在谢岚的晋宁小将军同样也是担心不已。 这种谣言不管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能够传出这种谣言的人也必然是居心不良。 本来燕家和楚家斗了这么久,两家实力相当,所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是如今莫名其妙又出了这种传言,难保两家不会突发奇想决定先联手把谢岚搞下去再说。 谢岚觉得现在自己是挺危险的,可能一不小心就没命了。 晋宁小将军说要帮他去查流言的源头,但谢岚隐隐约约感觉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和他父皇有关。如果真的和皇帝有关,那查与不查也没有什么区别;况且在与宣锦欢相识后,他就知道其实这世间有些东西是查不到的。 晋宁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查?那难道就让谣言满天飞了?” 谢岚叹气:“难道查了就能不让谣言满天飞吗?” 父皇想要他的命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只不过是鉴于没有合适的理由,所以就只能是用借刀杀人的方法;上次在东郡的时候他就差点死于非命了,这一次似乎也依然如此。 曾经谢岚是的确只想苟安,但是他也深深明白,于他而言苟安与找死毫无区别。 可是就算死他也想要知道原因,他不想始终稀里糊涂的最后还得做个糊涂鬼。 倒是宣锦欢听说了外面的谣言后,只觉得自己打了一辈子雁最后竟然被雁啄了眼;本来立后一事能闹得这么大就是永安暗卫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最后的结果也是如他们所料地进行,可是现在却偏偏让人以此为由大做文章了。 谢岚过来也是为了此事,宣锦欢见他脸色很是难看,似乎几天几夜都未曾合眼了。 “二殿下······” “锦欢姑娘······”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然后宣锦欢就停顿了让谢岚说下去:“锦欢姑娘,你知道,我父皇母后从前的事吗?” 听他突然问到这个,宣锦欢心下愣了愣:“二殿下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谢岚沉默半晌,才说:“当年我母后难产而亡,其实是被我父皇令人故意所为。我甚至不敢多问缘由,只能接受那些似是而非的答案。可是真正的原因真的只是这样吗?锦欢姑娘你知道吗?” 宣锦欢知道一些,但实在不能与谢岚述说,只能推托道:“前朝的事情我确实不太清楚,所知之事也不过是从札记中见到罢了。只是与宣后有关之事,确实不多;且宫中也未有传言,即便是有什么恐怕也无从求证了。”顿了顿又问,“殿下可是怀疑,这次的谣言会是陛下所为?” “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谢岚如此说,也便算是默认了。 “即便是最合理的解释,也不见得就是真相。毕竟世事难料,人心险恶,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宣锦欢斟酌了一下就道。 如此诛心的手段,看似是皇帝的手法,实际上也最容易被人效仿。 成纪帝唯一一次对谢岚出手就是在东郡,之后却没有其他动作了;可见成纪帝是对谢岚起过杀意,但之后不知为何又没有再下手。 如今的流言很明显是借刀杀人之计,如此拙劣的手段,反而不像是成纪帝的手笔。 现在很多的事情都很迷,谁也不知道哪一道是障眼法哪一道是夺命刀。 只不过谣言也是最可怕的,往往三人成虎,最后就根本解释不清楚了。 而遏制谣言的最佳方式,就是从源头处直接把谣言掐灭了。但是想要让成纪帝做什么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想办法。 可是如若谣言与成纪帝无关,那又会是谁传扬出去的? 这次的事情与之前燕五姑娘一事几近相似,难不成是东郡那群人死灰复燃了? 云雁阁仔细去查了这件事,三天之后是伊谣来告诉宣锦欢,神色很是认真严肃:“谣言的源头是出自于宁家之手,看起来吴王应该是牵扯进来了。” “宁家?宁家不是不管吴王的事吗?”宣锦欢觉得奇怪。 宁家在丹阳那边好好的,怎么也想着要卷进王都这趟浑水;宁姬并非宁家嫡系出身,吴王谢烨在诸皇子中也不出众,宁家自然也不会为谢烨费心。且不说这件事情是否是宁家做的,单凭宁家掺和进来了,就已是非同小可。 思索了一下,宣锦欢才想起来:“先前进京的那位宁家姑娘宁言月,可否是嫡系女子?” 伊谣翻了翻札记,点头:“确实如此。宁言月之父是宁家家主胞弟,因母亲早亡,自小就被老夫人带在身边抚养。之前嫁给平江侯府小公子的那位宁八姑娘,就是宁言月姑娘之族姐。” 如今宫中之人皆知,宁言月必然是未来的吴王妃;这样一来,宁家掺和进来也就有缘由了。 看来这场斗争是越来越激烈了,宁家可还真想坐收渔翁之利呢。 夏姬(一) http://.biquxs.info/

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宣锦欢接到消息说朱菀青去了夏家。 但是宣锦欢不明白朱菀青去夏家所为何事,还是伊谣突然想起来:“永安那边有消息传来,说夏前辈病重了。夏前辈似乎有亲笔信给朱姑娘,想来应该就和夏相有关?” “和夏相有关?”宣锦欢狐惑。 “夏相不是夏前辈的义兄吗?”伊谣以为宣锦欢不知,就道。 夏惇是夏若芙的义兄,这在永安暗卫是人所尽知的;但是夏惇是朱菀青的亲生父亲,知者不过十人。 毕竟就连夏惇都不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 只不过夏若芙病重,朱菀青为何要去见夏惇?宣锦欢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匆匆跟伊谣说了声,就迎着夜色朝夏府那边过去。 其实她不应该担心的,夏惇和朱菀青本是父女,难不成他们还能杀了对方?说不定是夏前辈临终前想要再见夏惇一面,朱菀青去告诉他。 宣锦欢胡思乱想着,却觉得眼皮子跳得越来越快,心下愈为不安。 “宣师妹?”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就有人唤她。 “菀青师姐?”宣锦欢转身朝声音那边过去,就看见两个人从黑夜中走出来,“颜师兄?” 怎么颜淇也在这里?和朱菀青一起来夏家的? 看见颜淇扶着朱菀青,应该是朱菀青受伤了;宣锦欢正欲问怎么回事,就听见他们后面传来追赶的声音:“站住!别跑!他们就在前面!” 朱菀青低着头说:“我娘相见夏惇最后一面,我本是想直接去将夏惇绑了来的,也不麻烦。不过夏府的府丁太多了,我打不过······”所以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宣锦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来朱菀青对于夏惇很是怨恨。 现在夏家的人追过来了,宣锦欢就让颜淇带朱菀青先走,她先留下拦下夏家追赶过来的人。 “谢谢你!那你小心些。”颜淇小心的扶着朱菀青,掂量了一下就点点头道。 看见他们二人走了,宣锦欢拔出剑与来者打斗起来;她武功高,对付那些只会只会拳脚功夫的府丁倒是毫不费劲,只是对方人多势众,且在幽静的夜里动静太大很容易就招引来巡夜官兵。 宣锦欢并不恋战,只想要速战速决。 而且这件事情如若闹大了,对云雁阁也很是不利。 不过也幸亏今天是朔日,月色沉沉,对方倒也看不清楚她的脸,就算事后找人也找不到她。 一连打退了十几个府丁后,宣锦欢凑准时机就飞快的往窄巷里逃去,结果很不幸就正好撞见了一个人——谢岚。 宣锦欢都来不及奇怪为何谢岚会大晚上出现在这里;谢岚看了眼后面追来的人,似乎明白过来了一些什么,拉着宣锦欢翻过矮墙避开后面追寻的人,直到听不见喧闹声才停下来。 “二殿下,你如何在这里?”宣锦欢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就问谢岚。 “我还没有问你为何会在这里?而且你怎么还和夏家的人打起来了?”谢岚不答反问。 宣锦欢更是惊奇了:“殿下认识夏家的人?” 谢岚神色变了变,语气也不是那么愉悦:“夏相府丁穿的衣服,我认得。” 见他如此,宣锦欢恐他是想起了夏昕以及从前的一些不愉快记忆,于是便解释道:“我和夏家的人,是和我师姐的一些私事有关。”她做不到短时间内把夏惇、夏若芙还有朱菀青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说与谢岚听,就这样这样解释了。 “夏相是父皇的心腹,他可不好惹。”谢岚也不多问,只是说道。 “我知道。”宣锦欢点点头,“那殿下为何会在这里?这么晚了······” 谢岚似乎有些别扭的低头:“这,我也不知怎么说,只是觉得心绪不宁,想出来透透气。” 对于这个说法,宣锦欢实在不知道怎么评说,只能委婉道:“夜间毕竟不太安全,小贼和刺客也都是在夜里飞檐走壁的,殿下还是少在晚间出来。” 谢岚应下:“我寻常时都不会出来的。” 不过正常人都不会总在晚上出来瞎晃。 “你一个人对那么多人,没有受伤吧?”谢岚又很是忧心的对着宣锦欢左看右看。 “殿下可得相信锦欢的能力,就他们那点人还真伤不到我。”宣锦欢一向自信,笑言道。 谢岚想了想,就苦笑:“我差点忘了,锦欢姑娘的武功一向很是厉害。” 宣锦欢觉得谢岚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便问:“若殿下要学,锦欢可以教殿下。所谓武者才能无所畏惧,按理说是没有人敢随便招惹武者。” 谢岚沉思半晌,却摇摇头:“多谢锦欢姑娘好意,还是算了吧。” 想到谢岚的未来,宣锦欢了然于心,便轻笑:“那就算了吧。” 和谢岚别过,宣锦欢避过街上的巡逻官兵回到云雁阁,伊谣看见她衣裳上沾染了血迹,问起:“锦欢姑娘,你这是去哪了?这么弄成这样?” “没事。”宣锦欢掸去手上沾上的尘灰,就问她,“菀青师姐和颜师兄可有来这里?” 伊谣点头:“在。朱姑娘受了伤,颜公子还在为她疗伤呢。” 刚才看见颜淇扶着朱菀青,朱菀青应该伤得不轻;宣锦欢真不知道朱菀青到底是怎么想的,夏惇好歹是堂堂宰相朝中重臣,若就被她这样轻而易举就能掳走了又岂能活到现在。 而且就算她再不愿意承任,夏相也终究是她的亲生父亲。 还有颜淇为什么也会出现在哪里? 宣锦欢上到二楼,刚绕过屏风进去,仅是瞥了一眼,就羞红了脸立刻转身背过去。 伊谣刚才只告诉她,颜淇在为朱菀青疗伤,但却没有告诉她在疗伤时朱菀青还脱了一边的衣裳裸着一般玉臂;而且最重要的是颜淇就坐在旁边目不斜视地为朱菀青处理伤口,她在这个时候突然闯进去可就尴尬了。 而且颜淇和朱菀青好歹是双方长辈许过婚约的,她一个外人进去算什么。 夏姬(二) http://.biquxs.info/

等到颜淇和朱菀青把他们的事情解决了,宣锦欢才佯作什么都未曾发生一样进去。 显然刚才的事情确实太尴尬了,朱菀青双颊泛红的站起来,颜淇则埋头收拾起刚才散落在一旁的东西;宣锦欢抿着唇走过去,为了缓解尴尬只得率先开口道:“菀青师姐,你的伤怎么样?” “不过是皮外伤而已,没什么大碍。”朱菀青苦笑着说。 “那你准备怎么办?你这伤······你要带着伤回宫吗?”宣锦欢问。 朱菀青低头:“我休沐,可以暂时呆在朱家。只是,我得回永安,我怕见不到我娘最后一面。” “那夏相呢?”宣锦欢追问。 既然是夏前辈提出想要在临终前见夏惇一面,那说不定或许还有什么临终之言要与夏惇说;可是现在朱菀青未能顺利带夏惇回去见夏前辈,岂不是要让夏前辈抱憾而终。 “我想想,我想想。”朱菀青心绪不定的喃喃道。 “对了,你试图挟持夏相,他可有看见你的脸?”宣锦欢突然想起来,毕竟朱菀青是宫中女官,如若被夏惇记住了以后再在宫中遇见那可就麻烦了。 还好朱菀青摇摇头:“我谨慎着呢,当时也有蒙了面纱。” 宣锦欢都能够想象到了,一个蒙面人突然闯进去就要挟持夏相,这可不就是贼人行径。 夏惇应该会报官,或者又会是一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刺客事件;宣锦欢原本以为,最多也就是这样了。 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当真让宣锦欢始料未及,更未想过会闹成这样。 据说第二天一早夏惇就进宫去面君,称昨夜有刺客闯进府中意图行刺于他,刺客武功高强且有接应之人,最后刺客被宋王救走了。 于此夏惇向成纪帝告发宋王谢岚与不明势力往来,指使其刺杀朝廷命官,图谋不轨。 前不久安阳出现大批东郡人潜伏境内,再加上宣后生母本为东郡女,就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闻此事成纪帝大怒,下令将宋王禁足府中,并让大理寺和楚太尉一同调查此事。 朝中臣公闻此消息皆是大惊,或是觉得不可思议或是隔岸观火,心怀鬼胎各自盘算着。 只不过皇帝竟然是让大理寺和楚太尉调查此事,众所周知这两位分别是燕家和楚家的人,到时候就算是假的也能变成真的,查不查似乎也没什么所谓了。 有趣的是,此事之后再无人谣传皇帝对宣后母子情意匪浅了。 宣锦欢听闻后是真的焦头烂额,为什么夏惇会知道那天晚上最后出现的人是谢岚,当时夜深月暗就算夏家府丁怀疑看到的人是宋王但没有确凿证据夏惇也不敢当堂污蔑皇子。 本来这件事情的起源就是永安暗卫,结果却将毫无关系的谢岚扯进来的,这算什么事! 夏惇突然来了这一下,意图已经是很明显的就是为了针对谢岚。 趁着月黑风高夜,宣锦欢飞檐走壁的避过守在宋王府外的守卫进去了,结果就看见谢岚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望着新月发愣,一副悲春伤秋的模样。 “二殿下。”宣锦欢低唤了一声,就过去跪下道,“都是锦欢连累了殿下,才致使殿下招此无妄之灾。” “即使没有今天这一遭,明天还不知是什么明枪暗箭。”谢岚叹了一口气就说。 宣锦欢心中苦涩,不知说什么才好。 谢岚却指了指夜空中的新月问宣锦欢:“锦欢姑娘,你说天下明月都是一个样吗?” 宣锦欢不明谢岚的意思,便点头:“应是如此。” 谢岚就笑了:“待日后锦欢姑娘若离开了王都,再见到这皎皎明月,可别忘了岚。” 宣锦欢愣了愣,就犹豫着问:“可是殿下觉得锦欢才学不精,不配襄助殿下。”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岚生怕宣锦欢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锦欢姑娘,只是我······像我这样完全看不到希望的皇子,恐怕结果也只能是让锦欢姑娘失望了。” “殿下,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殿下也莫要轻言放弃了。”宣锦欢忙劝道。 毕竟都到了这一步,对方成功将他们拖下水,现在退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谢岚却反问她:“你说,当皇帝有什么好的?为什么那么多人就愿意为此争得头破血流?坐拥天下,美人在怀,真的那么好吗?” 被谢岚这样问,宣锦欢反而语愕了。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想了也没什么用。 既然世人都说当皇帝好,那就自然是好的。 “但是我对江山和美人都不喜欢。一开始我只是想要争一口气,为了我母后还有则容;可是我发现其实我并不喜欢这样。天子薄情,我不想终有一日变成像我父皇一样的人。我只想要和我喜欢的姑娘在一起,这就心满意足了。”谢岚万分苦恼的皱起眉,却拉过宣锦欢的手意味深长的问,“锦欢姑娘,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宣锦欢想了想,便劝说:“殿下情深意重,锦欢敬佩。只是,夏姑娘于殿下而言实非良配,且她也已经不在了;锦欢相信殿下定会找到命中注定的良缘。” 听宣锦欢还以为自己对夏昕不能忘怀,谢岚都快要抓狂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的,但是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我是真心想要和她做一世夫妻,但我不知道是否愿意嫁给我,更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突然被谢岚告知他又有了心上人,宣锦欢还是挺欢喜的,至少是让夏昕彻底变成了过去;于是她怀着好奇的想法追问:“不知殿下喜欢的是谁家的姑娘?” “我喜欢的是······”谢岚正欲说出来,却突然停下了很奇怪的望着宣锦欢,然后似乎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露出为难之色,“算了,还是不说了。” 宣锦欢觉得很奇怪,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不好说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是她心中突然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不知为何就冒出来的了,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谢岚喜欢的女子不会是他嫂嫂齐王妃吧? 夏姬(三) http://.biquxs.info/

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是让人意想不到。 朱菀青在准备回永安前夕再次登了夏家的门,这一次是光明正大的求见夏相;夏相听说了她的身份后倒也不敢怠慢,只是也觉得疑惑,他与朱家人并无亲密往来,而这位进宫的朱女官更是未曾相识。 “不知朱女官前来,有何见教?”夏惇斟酌了一下,便问。 朱菀青定定的望着这个是她父亲的男人,听闻夏惇出言才觉失礼,欠身道:“初次见到夏相,失了礼数,还请见谅。” 夏惇猜不透这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虚伪的笑笑:“朱女官说的哪里话。” 随夏惇进了屋里,朱菀青才压下心中的怨恨佯作淡然的与夏惇道:“听闻,夏相遇刺,据说和宋王殿下有关。” “这,楚太尉尚在调查此事,答案如何,想必楚太尉会比我更清楚。”夏惇抚了抚胡子说。 “夏相此言差矣,此事若论起来,天底下可没人再比我清楚了。”朱菀青语气却突然一变,就冷声道,“毕竟刺杀夏相你的人,可正是站在你面前的人。” 她突然自认刺客,却令夏惇心下一惊,才厉声道:“朱女官,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 朱菀青冷笑:“我自然清楚得很。还请夏相见谅,昨夜之事实属无奈之举,惊扰了夏相。” 夏惇听她言语奇怪,再打量她身形,倒的确与那女刺客相似,便信了几分,只是觉得疑惑她既然已经逃走了今天又为何还来自投罗网;而且她说事出无奈,更是奇怪。 “家母病重,欲与夏相相见一面,不知夏相可否应允,以了却家母最后心愿。”朱菀青只说。 “你母亲?”夏惇当即便觉得荒谬,他可从未与朱家的妇人相识。 “我并非朱家亲女,而是寄养在朱家。我应随母姓夏,家母,夏氏若芙。”朱菀青幽幽道。 在听到夏若芙这个名字时,夏惇仅是微愣了一下就面色大变:“你说什么?你说······你是夏若芙之女?”只是在想到了什么之后就不相信的摇头,“这不可能,她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经······她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女儿?”但是他打量着朱菀青,倒觉得她与夏若芙的确有几分相像。 朱菀青知道夏惇必然不会轻信她的身份,只不过她却实在没有能自证身份的东西,仅是赌夏惇对夏若芙是否还有哪怕是一丝情谊。 “你今年几岁了?”夏惇却突然这样问。 “二十三。”朱菀青答道。 “那你的父亲,是何人?”夏惇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应是已经猜到了答案。 于是朱菀青神色无澜的说:“夏相应当知道的。” 夏惇死死盯着朱菀青,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一口气:“你母亲,她现在在哪里?” 永安。 · 朱菀青回到永安时,夏若芙已病得很重了。明明在不久前母女相见还是好好的,却没想到这一别差点就是永别了。 见到女儿回来,夏若芙憔悴的面容才露出几分喜色,拉着女儿的手,她又不安的问:“菀青,你可有见到你爹?” “阿娘,你见到女儿,不欢喜吗?”听母亲一见到自己就是问起父亲,朱菀青心中对父亲的不满更添了几分。 她知道,在过去的二十年间母亲从来不会主动的跟她提起父亲,于是她们母女也就心照不宣的当作没有这个人。在永安暗卫的口中,夏惇是永安军的叛徒;朱菀青以为母亲应该是恨着父亲的,所以宁愿让夏惇以为她在二十三年前就已死在兵荒马乱中了。 但是上一辈人的故事,朱菀青不懂。 直到病重临终时,夏若芙才想要再见夏惇一面。 宣司主答应了夏若芙,如若这次夏惇愿意来永安见她,这期间永安暗卫不会对他做什么。 “阿娘,那个人,他真的值得您这样吗?”朱菀青跪在夏若芙病榻前问。 “他终究是你的亲生父亲。”夏若芙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朱菀青的脑袋,目光柔和了几分,“你的父亲,纵使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平心而论他并没有对不起我们娘俩。不是他不要我们娘俩,是我决定离开他的。他对我很好,他答应我,等我出宫了,就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娶我为妻;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听着母亲讲述着与她父亲的故事,朱菀青就不解了:“那阿娘为何要离开他?” 夏若芙柔和的目光却变成了凌厉,或者说是带着憎恨:“因为他是叛徒!” 作为永安暗卫,朱菀青能够理解母亲的这种疯狂和扭曲,原来她的父母曾经也是相爱的,只不过母亲在父亲与永安暗卫之间选择了永安暗卫;如果有朝一日她也面临这样的抉择,她想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和母亲相同的选择。 “我曾经问过他,若让他在他的主子和我之间做出选择,他会怎么做;但是他连回答我都不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说服对方,那也就只有分道扬镳的结局了。”夏若芙不知想到了什么,愉悦的笑着,笑容中却带着淡淡的哀愁,“菀青,你若要怪你爹,就先怪我这个娘吧。我一直都很自私,在决定离开你爹的时候,我故意怀上了你,也故意没有告诉他。我一直都全心全意的爱着他,可我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这才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见到你时,我就会想起曾经爱的人,那也就心满意足了。” 朱菀青直发愣,她都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夏若芙继续叨叨着说:“菀青,你知道阿娘为什么要将你送去朱家吗?不止是为了让你以朱家女的身份进宫,更因为你不能姓夏;你的爹也姓夏,但是你只能是我的孩子。对于永安暗卫,夏惇是叛徒,你不是叛徒的女儿,你爹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为他隐瞒了太多了秘密了,这些秘密我也只能带着进坟墓。” 朱菀青泪流满面,只是低声呜咽着望着母亲,听着母亲絮絮讲叙便点着头。 夏姬(四) http://.biquxs.info/

夏惇还是来到了永安,来与夏若芙相见。 本来朱菀青还以为他不会来的,毕竟他是朝廷重臣,擅自离开王都可是重罪;但是夏惇还是不远千里而来,这让朱菀青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多了几分好感。 “若芙。”夏惇见到夏若芙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然后才释然而笑了,“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我们终于又再见了。” 夏若芙睁大了眼睛,浑浊的眸子中浮现起清明;她唇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朱菀青觉得母亲应该有什么话要与父亲单独说,于是她自觉退出房中。 她不知道时隔二十年,这一次再见父亲母亲会说什么,她也猜不出来。 倒是颜淇过来了,拿着一块饼递给她:“饿了吧?先吃一点。” 朱菀青谢过后才接过饼啃了一小口,却觉得心情实在是不太好;颜淇见朱菀青神色忧愁,问:“你有心事?” “你知道吗?我的父亲是夏惇。”朱菀青神色黯然道。 “我不介意你的身世。”颜淇接话说。 “但是我在意。”朱菀青有些闷闷不乐。 颜淇不知如何安排她,只能轻轻拍拍她的手。 两人就在屋外断断续续的讲了一会儿话,宣司主就过来了,看见他们二人在屋外瞎晃就很是奇怪:“你们二人在这里转来转去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朱菀青被突然出现的宣司主吓得面色如土,指了指屋里哆哆嗦嗦的说:“夏,夏相来了。” 宣司主明显是愣了一下,倒没有再多的表示,就转身离开。 朱菀青摸不准宣司主的想法,看见宣司主走了之后才问颜淇:“景明师兄,宣师叔这是生气了吗?” “看不出来。”颜淇摇摇头。 不知道屋里夏惇和夏若芙在说着什么,一直到日落西山时夏惇才出来。 之后颜淇的师父北司主宋淆也过来了,宋淆见到夏惇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冷哼了一声就和颜淇一同进去了。 夏若芙对朱菀青嘱托许多,也遗憾她再见不到朱菀青嫁为人妇的那一天。 颜淇跪在夏若芙床前对她磕了头,承诺他以后会好好待朱菀青,不会让朱菀青受委屈。 交代好了事情,在那天晚上夏若芙因病而逝。 也正如夏若芙所说,曾经的所有秘密,最终也只能是由她带着走进坟墓。 后来朱菀青从夏惇口中知道了夏惇和夏若芙的故事,那是一个很多很多年前只属于上一辈人的故事。 三十年前,景穆帝病重,永定王的叛乱使王朝陷入了混乱的局势。 没有人愿意生在兵荒马乱的时代,过着朝不保夕流离失所的日子;只是在乱世中活下来又谈何容易,所有人都只能无可奈何的随着命运随波逐流。 夏若芙是夏惇的义妹,实际上二人青梅竹马相生情愫。只是那年兵乱,夏惇为光宗耀祖便投军从戎,一去便杳无音讯;而夏家父母为乱军所杀,只剩下夏若芙被永安暗卫所救,后来便也成为了永安暗卫。 三年后景穆帝驾崩,皇太女即位,即为昭真女帝。 夏若芙作为永安暗卫进宫,成为御前女官;于永安暗卫而言。能够跟在令主身边自是莫大的荣幸。 而待到再见到夏惇,他已是永安军将领了。 那时候夏若芙满心期待,觉得等到五年之后她离宫后就可以嫁予夏惇为妻;夏惇也答应夏若芙,待她出宫后就与她成亲。 夏惇还不知道夏若芙是永安暗卫的身份,只是知道夏若芙已为御前尚仪;他曾经还想要利用夏若芙这样的身份为他做事,但是夏若芙却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这件事情虽然夏若芙未曾告诉任何人,只是心中却对夏惇多了几分怀疑。 他们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傅贼叛乱前;其实夏若芙本应该是能够察觉出来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傅斐就真的丧心病狂突然起兵了。 毕竟当时大将军傅斐和宁远侯谢淮二人是平定永安之乱的功臣,又是景穆帝留下的托孤大臣,傅谢两家已是盛极顶峰;而傅家却生怕着盛极必衰,毕竟先代那些权臣的结局也都历历在目,大多都不仅不得善终还要连累家族。 傅斐起兵,最终却是便宜了坐山观虎斗的谢家。 而夏若芙算准了时间引诱夏惇与她一夜雨露,怀上了朱菀青;之后夏若芙就写信与夏惇相别,既然不可能相互说服对方,那就只能不再相见便不再相念。 然而这封信却还没有送到夏惇手中,傅家就兵变了;夏惇根本不知道夏若芙写给他的信,后来他去寻找夏若芙,有人告诉夏惇说夏若芙已经在乱军中被杀害了。夏若芙被乱军所杀,夏惇恨傅家同样也恨永安暗卫,觉得如若夏若芙没有成为永安暗卫也就不会像如今这般死于非命;这也是为何之后夏惇便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将永安暗卫彻底除掉。 他从来没有想到夏若芙竟然还活着,并且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他本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 “你娘临终前的意思是不要让你认祖归宗,但是在为父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以后,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夏家找我,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做。”夏惇给朱菀青承诺,也许还是因为心中对她们母女尚有内疚之心,希望能够弥补一二。 听夏惇既然都这样说了,朱菀青倒是毫不含糊:“父亲,到现在您也是很清楚的,那天晚上的那个刺客,确实是女儿鲁莽妄为了,的确和宋王毫无瓜葛。只是无辜牵连了宋王,女儿实在愧疚难当;父亲可否在皇帝面前禀陈真相,还宋王以清白。” 夏惇就疑惑了:“这,你与宋王相识?” 朱菀青自然不会告诉夏惇他们永安暗卫和谢岚的关系,只胡扯道:“女儿实在愧疚难当。” 然而夏惇却早已看清了他们永安暗卫的真正目的:“其实宋王和你们永安暗卫一直有来往,对不对?别的我不敢肯定,但是那晚宋王也的确是出现了。” 朱菀青低着头不说话,她不知道是该说是还是否认。 夏姬(五) http://.biquxs.info/

既然提起了宋王谢岚,这场还算温情的父女谈话也带上了几分不寻常。 因为知道朱菀青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夏惇的态度与从前截然不同,该说的不该说的话也都和朱菀青说了:“若平心而论,宋王谢岚在几位皇子当中已算是出众,且他又有宣氏血脉,你们永安暗卫要扶持他也是情理之中。” 朱菀青趁机往自己身上包揽,以希望夏惇能看在她的情面上做些什么:“王都这边的事情,一直是我和几个师姐妹在处理。” “菀青,你相信吗?即便陛下的所有皇子皇女都薨逝了,陛下也宁可过继一个谢家旁系子也不会将皇位传给宋王。”夏惇叹了一口气说,“所以你们永安暗卫的这些努力其实都是白费了。除非让宋王起兵谋反以夺取皇位,但是即便成功了他也只能在史书上留下篡权夺位的名声。” “为何?宋王可也是皇帝的亲生骨肉。”朱菀青惊异不解。 “因为宋王是宣后之子,而宣后是陛下最恨的人。”夏惇说。 朱菀青不明白这其中的恩怨,夏惇倒是毫不避讳的告诉她:“皇家无亲情,自古以来父子反目兄弟残杀的例子可也不少。” 朱菀青读过史书,自然清楚,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事情偏偏就是让她遇上了。 “你们,还是尽早放弃了扶助宋王的打算吧;不然恐怕到日后,当真有可能要牵连到你们了。”思量到朱菀青如今的身份,为着女儿着想,夏惇还是说道。 “父亲,便当真没有别的办法吗?”朱菀青尚不死心,追问。 “谁让他是宣后所出之子呢!”夏惇摇摇头。 朱菀青心中纠结,如此那可该怎么办呢?东司为了这个计划可是费了很大的心思,结果却很有可能只能是这样的结果,无论是谁恐怕都不会甘心。 思索了一夜之后朱菀青仍觉不安,便先去见了南司主楚宁,将夏惇与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给楚宁听,才问:“司主,如此这般,可该如何是好?” 楚宁眯起眼,诡异的笑了笑:“菀青,不若你猜一猜,如若让你师父知道了,他会如何做?” 朱菀青不解楚司主的意思:“我师父?我师父·,已是多年不管王都那边的事情了,除了这次派了一个·纪姑娘过去王都那边。” “但是若说来,你师父的身份可是最适合过问此事的。”楚宁幽幽道。 相比起来,北司主纪兴舟是仪嘉长公主的驸马,显然很多事情是由他来做是最好的。 后续的事情也是由楚司主告诉了北司主纪兴舟,纪兴舟却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平淡无声的将一封信送去给他的胞弟梁国公纪兴年。 之后朱菀青需要留在永安为亡母守孝,而至于王都那边也是这样的说法,无人怀疑。 而夏惇倒是平平安安的从永安回到了王都。他之前离开王都的借口是说要回安阳祭祖,但在离开王都后却直奔永安,这样的动静根本不可能瞒过皇帝的眼睛。于是夏惇回京后就直接进宫请罪;欺君之罪其实可大可小,这就在于皇帝想要怎么样了。 在皇帝面前,夏惇倒是听老实的:“陛下,臣犯了欺君大罪。臣离京后,并没有回安阳,而是去了永安。” 成纪帝早已知道夏惇去了永安,只是现在听他亲口说来时,依然很是气怒:“你去永安做什么?朕曾经与你说过,永安暗卫的事情你不要管,你这是将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陛下明鉴。”夏惇又磕了一个头,很是真挚的道,“臣忽闻亲眷重病消息,关心则乱,实在未及向陛下禀明,便匆忙过去相见最后一面。臣犯下重罪,还请陛下处置。” 他这话倒是说得很是圆满,凸显出他的无奈还顺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但是成纪帝对夏惇的情况可谓是知根知底,听他这么说反而觉得有趣:“你父母早亡,族中无人,又何来的亲眷?” 夏惇思索了一下,才道:“回陛下,是臣的义妹,夏若芙。”他是思及如今朱菀青还是宫中的女官,这才没有把他和夏若芙更为亲密的关系说出来;不过成纪帝本来就知道夏惇和夏若芙的关系根本不是单纯的义兄妹,所以他说不说也并无多大的影响。 只是在听到夏若芙这个名字时,成纪帝就愣住了:“夏若芙?等等,她不是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回陛下,当年幸得上天怜悯,若芙她并未在乱军中遇害,还一直安安稳稳的在永安。只是,只是,只是突然病重,前几日病逝了。”夏惇声音还有几分颤抖,听起来也的确是那么一回事了。 “夏若芙,她竟然病逝了。”成纪帝似乎很是意外,或者是在听说夏若芙还活着的时候他突然动了几分心思,毕竟夏若芙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说不定这里面就有他想要知道的。 夏惇神色很是低落,就垂着头不欲多言。 这个消息很明显让成纪帝有些困恼,连带着对夏惇的欺君之罪都没那么在意了。 只不过如今夏惇前来请罪,成纪帝也就让他罚俸半年以示惩戒,事实上夏惇为官三十载也根本不缺那半年的俸禄。 既然成纪帝都已是不准备怪罪夏惇了,这也让那些想要以此借题发挥的人彻底闭嘴。 其实对于成纪帝来说,夏惇就是最有用的那枚棋子;从一开始就是谢家的人将夏惇提携上了高位,而夏惇也的确不负众望,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成纪帝让夏惇先回去,此事以后也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了。 只是如今闻说这个与夏若芙有关的消息,成纪帝静下心来细想起,都还觉得甚为不安;既然二十年前的那场兵乱中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死去的御前尚仪夏若芙尚能活下来,那是不是也代表其实还有其他人活下来后藏在永安。 于他而言,那些人都是故人,是甚为危险的故人。 二十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情似乎也应该彻底做个了断了。 北胡(一) http://.biquxs.info/

宋王谢岚涉嫌买通刺客暗杀朝廷重臣一事,最后却是不了了之了。 这个结果很是令众臣公意外,他们都以为在大理寺和楚太尉的审查下有些事情就算没有也能无中生有了;但是谁料楚太尉却突然很反常,不但拿出确切的证明证实当晚宋王谢岚根本没有可能出现在外面,还让苦主夏相改了说辞说那天晚上天色晦暗许是看错了。 皇帝听闻夏相在如此要事上都能看错,恼怒不已,令其罚俸一年。 谢岚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出现这样的转折,但是宣锦欢却一清二楚。 徽州楚氏嫡系那边来人了,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大宗正;这位长老与楚太尉说了什么旁人也是不得而知,但是为了永安军徽州楚氏都会明示暗示楚太尉应该如何做。而夏惇会突然改口纯粹是希望这件事情尽快结束,以免连累到了他的女儿朱菀青,这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在楚太尉和夏相都权衡之后,这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于是成纪帝下令解除了谢岚的禁足;恰逢此时北境告急,成纪帝就干脆让他带兵到北境去;副将依然是晋宁小将军,只不过又令吴王谢烨和镇国公的嫡长子燕樊监军。 谢岚唯一该庆幸的是这次成纪帝没有再让楚辞带一道密诏去杀了他。 吴王谢烨和谢岚算是同病相怜之人,虽然事实上谢烨比谢岚幸运多了;而燕樊是燕家的人,这样可就有些微妙了。 在临行前成纪帝召见了燕樊。 因为有上次东郡入侵时楚辞这个前车之鉴,宣锦欢听闻宫中传出的消息后特意问了可知皇帝召见燕樊所为何事。而很快就得到了结果,皇帝让燕樊此次监军必得好好表现,待到大军凯旋之日便为他赐婚,让他迎娶昭华公主为妻。 宣锦欢听说后还很是不可置信:“昭华公主可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皇帝怎么会让她下嫁给燕家的人?”这个说法听起来就不是那么符合事实了。 “也许皇帝早就有了想法,只是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而已。”伊谣说。 但是她们都知道无论是什么想法,都绝对和宋王谢岚没有关系。 不过既然是跟谢岚没有关系的,那他们做起事来反而没有那么束手束脚了。 “你说,昭华公主她会心甘情愿嫁给燕家的人吗?”宣锦欢突然想起了,就问。 伊谣正色说:“君父之命,谁可违抗?譬如齐王谢浚,想要违抗皇帝的安排与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一起,最后不过是白白赔上了那许姑娘的命而已。” 不过宣锦欢觉得齐王谢浚的例子在这里其实并不太成立,本来谢浚和许昭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永安暗卫西司主设下的一个局,从他们相识到最后许昭“身亡”都在宋司主的算计之中。而且据说初时皇帝是默许齐王与许昭的婚事,是燕夫人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为嫡妃连累前途,才让燕家出手试图除掉许昭,一步步的进了宋司主设下的局。 宣锦欢突然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如果提前让昭华公主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过只要试试就知道了。 昭华公主和齐王谢浚终归还是不一样的,也许结果也就截然不同了。 “如果真让昭华公主下嫁到燕家,之后会发生什么是我们谁都无法意料的。但是正是因为变数太多了,所以如果能阻止的还是尽量阻止。”宣锦欢如是认为。 之前燕五姑娘的事情让燕楚两家一团糟,只不过昭华公主不是燕五姑娘,她是成纪帝和楚夫人的亲生女儿。 在皇帝的子女中,昭华公主无疑是最出众的。 所以朝堂上关于昭华公主的传言也就仅次于齐王谢浚和晋王谢璇了,毕竟在皇子皇女当中只有昭华公主是皇帝亲自教出来的。 其实在之前宣锦欢就曾经怀疑过一件事情。 按照云雁阁探出来的消息,齐王谢浚其实是皇帝拉出来磨砺晋王谢璇的棋子,皇帝认为为君者必得坚忍冷漠;而谢浚与谢璇自小感情好,所以待到他们二人能够为了各自利益相互争斗之时,也就是说明皇帝这个残忍的计划成功了。而现在,似乎是成功了一半。 只不过有没有可能,其实就连晋王谢璇都是皇帝的棋子,他真正心仪的储君是昭华公主。 毕竟从古至今一般都只有储君才会由天子亲自教导,传授帝王之道。 不过这毕竟是空穴来风的传言,没有什么真凭实据,难以辨别真假之说。 故而宣锦欢虽然有过这样的怀疑,但现在昭华公主的威胁显然并没有齐王和晋王大,那也就暂且搁置不论了。 云雁阁在宫里的钉子将皇帝的意思透露给了楚夫人。 楚夫人初时是不愿相信的,暗地里让楚家的人去查实了这个消息,焦虑难安后才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女儿昭华公主。 “母妃,这,你是从何处听来的?”昭华公主根本不信。 “是你舅父查出来的,是真的。”楚夫人神色黯然的低头,叹气,“你父皇说,待到这次大捷,燕樊能立功归来,就让你嫁给燕樊。” “为什么?我不要嫁给燕家的人。”得到确认是真的,昭华公主立刻急了,“就算父皇让我去和亲我都认了,可是我就是不要嫁到燕家去。” 一听她说到和亲二字,楚夫人就变了神色:“什么和亲,母妃怎么可能让你去和亲!你看看你二姐姐,和亲去了北胡,如今北胡入侵,你二姐姐在北胡那边还不知生死如何呢。” 想起到和亲去了北胡的元华公主,昭华公主脸色骤白不敢再说话了。 “信芳,你放心,母妃一定会想到一个办法的,母妃绝对不会让你嫁到燕家去的。”楚夫人紧紧握住昭华公主的手,安慰她道,“若实在不成,母妃便去求你父皇,让你嫁到楚家去。” “劳母妃为女儿费心了。只是,只是这事,若是真的,母妃这办法恐怕并不成。”昭华公主抿了抿唇,露出决绝之色,“女儿有个法子,还请母妃不要过问此事,女儿知道要怎么做了。” 楚夫人抬头看见昭华公主的神色,愣愣的点点头。 北胡(二) http://.biquxs.info/

在大军出征前夕,宁姬向成纪帝请旨;竖日成纪帝为吴王谢烨和丹阳宁氏女宁言月赐婚,待大军凯旋归来时再完成大婚。 而同时齐王妃纪氏有孕;齐王妃腹中之子乃皇帝长孙,皇帝与燕夫人皆是大喜,赏赐无数。 齐王妃有孕,无疑是加强了齐王与梁国公的关系;即便有朝一日齐王妃纪氏不在了,只要她的孩子还在,纪家也还是会帮着齐王。 这样一来,楚家的人会不会从中作祟,谁也说不准。 宣锦欢倒不担心纪若离腹中之子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知北司主打的又是什么主意;纪若离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北司主的算计之中,那么她此次有孕应当也是在北司主的谋算之中。 不知道这次倒霉的又会是谁。 倒是谢岚即将再次出征,宣锦欢心里有些不安。 有的时候她会怀疑这一趟来王都到底有什么用;到头来不但连少主的踪影都没找到,就连辅佐宋王谢岚这件事情都未见丝毫成效。 如若她不能好好完成任务回到永安,说不定义母会觉得她实在无能。 只是王都这边高人太多,俨然就是明争暗斗的修罗场,实在令她做事也要束手束脚。 如今的情况是明明白白被宁家横插了一脚,但似乎燕楚两家都未曾发觉这个隐藏的敌人。 若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宁家便是那意图从中得利的渔翁;至于渔翁背后还有没有布局者,现在暂时还无从得知。 果然皇位是个好东西,所有皇子都义不容辞的要来争抢一番才能表现出为帝皇之子的意义。 王都这趟浑水,就是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地往下跳。 大军出征之日,宣锦欢站在路边围观如此盛事,听见旁边有几位姑娘在讨论说哪位皇子比较俊朗哪位将军比较英勇,这热热闹闹的情形比大军凯旋还要快活。 宣锦欢不是很能理解王都小姑娘们的想法,大军出征有什么好看的?虽然她也来看了,但是她也只是想看看谢岚而已。 只是这次北胡入侵,却有一件事情让她略为苦恼。 就在去载元华公主刚刚和亲北胡,如今两军交战,恐怕元华公主是危在旦夕;虽然真正去和亲了的元华公主不是谢则容,但那个女子也是顶着元华公主的身份,到时候若北胡拿她借题发挥可就糟了。 而且北胡那边的情况他们都不清楚,说不定那位和亲公主是假公主的事情也会因此暴露。 当初根本没想到短暂的和平如此快就结束了,否则当初也不会莽撞的提出真假公主一事。 现在这件事情应当如何收场,这便是一个难题。 宣锦欢倒是曾异想天开觉得可以去北胡将那位和亲公主偷出来,而且连名正言顺的理由都想好了——以此可以避免北胡以元华公主作为要挟的人质。 只不过这个想法有多荒谬也是可想而知的。 宣锦欢在回云雁阁的途中遇到了一个人,夏惇。 原本只是很寻常的街头遇到,本应是擦肩而过,夏惇却突然出声:“那位姑娘。”他记得宣锦欢,但是不知道宣锦欢的名字。 不过他就是这样唤,宣锦欢就干脆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路人继续路过。 “姑娘。”夏惇才快步走过来,“姑娘是否与宫中的朱女官相识?” 宣锦欢很是疑惑的望了他一眼:“不认识。”她虽然知道夏惇说的朱女官指的是朱菀青;不过单论宫中姓朱的女官也并不少,她一个路过的怎么知道夏惇说的朱女官又是哪位? 夏惇似乎有些失望,才说起:“去载王都外姑娘对夏某救命之恩,夏某无以回报;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到府上喝一碗茶。” 其他的缘由暂且不论,且说夏惇是夏昕之父,宣锦欢就对此人确实没什么好感;况且现在夏惇在街头冒出来说起一年前的事情,宣锦欢可不知道他是否别有用心,于是依然佯作道:“大人可莫不是认错人了吧?小女子与大人素不相识,大人所说的救命之恩,更是无从说起啊。” “姑娘莫多想,夏某只是感激姑娘,想拜谢姑娘恩情而已。”夏惇见宣锦欢明显是误会了,连忙道。 “大人可莫缠着小女子,小女子家中尚有要事,得先行一步了。”宣锦欢不欲与夏惇多说。 她脚下生风的快步混入人群中,以躲避开夏惇,直到确定夏惇的确没有寻过来了才放下心;这事果然是遭了,夏惇是知道她是云雁阁的人,如今又来了这一出,兴许就要怀疑起云雁阁和永安暗卫的关系了。 而宋王谢岚······ 现在宣锦欢不确定夏惇到底是怎样的态度,先前他对永安暗卫的恩怨与成见真的会因为一个朱菀青而放下吗? 夏惇作为前永安军将领,他对永安暗卫的很多事情都甚为清楚;如若他是敌人的话,那将会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 因为朱菀青尚在永安为母守丧,宣锦欢对于朱菀青和夏惇后来在永安发生的事情不太清楚。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们不能自乱了阵脚。 之前那个在安阳驻扎生根的东郡密探看起来不也好似很是强大,可是事实上却是不堪一击,只被义母略施小计便连老巢都被人一窝端了。 从表面看来似乎永安暗卫和东郡密探这一场明里暗里的斗争也就到此结束了,三十年前东郡密探在安阳筑的老巢一夜之间被倾覆了。只不过其实很多事情都还很是玄乎;就像之前宣司主派去安阳的人带回来的情报,那群人里面至少有一半既不是东郡人也不是中原人,这一半来路不明的人现在才是最危险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就突然卷土重来了。 所以在除掉了东郡密探后宣司主特意增多了永安暗卫潜伏在安阳那边,就是以防某些东西死灰复燃。 但是宣锦欢是觉得如果那群人真的再来,他们就不会蠢到依然选择在安阳这个地方。 而且虽然东郡密探是除掉了,可还有很多离奇的问题是到现在都还没有解决的;就比如三十年前《万玄机》是如何从永安流到东郡密探手中的,那个可能潜藏在永安暗卫当中却又出卖了永安暗卫的叛徒又到底是谁。 太多的秘密,可惜现在都已经说不清了。 北胡(三) http://.biquxs.info/

一年前成纪帝令元华公主谢则容和亲北胡时,谢则容逃婚了。 一年后成纪帝有意让昭华公主谢信芳下嫁给镇国公之子燕樊,谢信芳同样是逃婚了。 谢信芳和谢则容不一样;这位小公主从小就文武双全,倒不似柔弱温婉的小公主,便是男儿郎在她面前都要逊色几分。 所以这一次昭华公主逃婚也是轰轰烈烈的一场,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失踪了。 昭华公主留下了一封信,是给成纪帝的。 她说她在宫中在闷了,想要去闯荡江湖,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美妙;她让成纪帝也无需去寻她,等她在外面功成名就就会回来了。 信中根本没有提到和燕樊的婚事,就像她其实对这婚事毫不知情一般;但是楚夫人清清楚楚的知道昭华公主这一次失踪的直接原因就是婚约。 她玩玩没想到昭华公主说的自己有解决的办法,竟然就是这样的办法。 看了昭华公主的信之后,成纪帝却并没有楚夫人所以为的恼怒,反而很是欣赏:“几个孩子当中果然只有信芳是最像朕的,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真不知谁才能治得住她。” 楚夫人深知成纪帝的脾性,见成纪帝如此说,她也只能腆着笑道:“信芳儿这样,可不还是从小被陛下惯着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成纪帝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就笑笑。 楚夫人猜不透成纪帝这是什么意思,如今昭华公主失踪了他要不要派人去寻?还是听之任之如此?就算是成纪帝决定任由昭华公主如此,楚夫人也是放心不下的;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在外面,那可得多危险! 就在成纪帝与楚夫人皆以为如今昭华公主已经离开王都不知去向的时候,实际上昭华公主就在宫外光华公主府上与光华公主一同下棋。 对于这个最年幼的妹妹,光华公主一脸无奈:“宫里都快闹翻天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昭华公主摊摊手,可怜巴巴的反问:“长姐不会这么狠心就要把信芳给出卖了吧?” 光华公主简直是哭笑不得:“这可是欺君之罪啊!况且你以为父皇那么好糊弄的?” “那我也没办法啊。”昭华公主说。 不过若说来,谁又能想到此时此刻昭华公主竟会藏身于此呢! 昭华公主在光华公主府上大概待了半个月才离开,她说她要去闯荡江湖就一定是去闯荡江湖,之前不过是为了防止她还没出王都就被禁卫抓回去了而已;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远走高飞了,她再离开王都,相当于是反其道而行之,于她而言应是更安全。 光华公主问她是要去哪里,她笑着摇摇头:“只要不是在王都,哪里都好!” 光华公主神色间略有慕艳之意:“从前我也总想要有朝一日去闯荡江湖,如此却是不成了。”她含着笑轻轻抚摸着小腹,“孩儿也大了,我更想做一个好母亲。” 昭华公主望着她长姐隆起的小腹,也笑了起来:“待我外甥出生,我这个当小姨的一定要回来看看他,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 “长姐便等着你。”光华公主亦笑着应下。 只是这一别,姐妹再见却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光华公主若有所思的抚着小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才露出复杂的神色。 而昭华公主在离开王都之后想了想就朝东边的方向而去,只有混乱的地方才值得她过去。 在大军出征后一个月,东郡再次蠢蠢欲动;奉天将军朱既明和左将军楚辞如今便守在南关,即便是东边和北边同时入侵也能双方抵挡。 只不过没想到上次与东郡一战不过半年,就卷土重来了。 宁家的人分批进京了,由宁言月与他们接头;宁言月很明显并不是旁人所以为的柔弱姑娘,以后她就是吴王谢烨的正妃,丹阳宁家会让宁言月来掌控王都这边的事宜便是最好的证明。 宁言月与宁家是在王都南街的千来客栈相会,云雁阁之人打探到了确切的消息。 宣锦欢有些奇怪:“宁言月可会武功?” 伊谣摇头:“应当不会。但是宁言月每月会有三天出宫到鸿福寺上香,她便是在这个时候去到千来客栈与宁家人会面的。” 这样说来那就奇怪了!如若只是简单的掺和进储位之争,又何至于要这么神秘? 之前丹阳宁家是答应过永安暗卫,他们绝对不会掺和进王都这趟浑水;如今看来就很有可能只是为了打消永安暗卫的疑心,以便有更多的动作。 如若只是为了储位之争,根本就不用宁家如此大费周章。 如果没猜错的话,宁家恐怕还有其他的目的。 “让南街的主管盯好千来客栈,只要一有消息就回来禀报。”宣锦欢想了想就吩咐道,“对了,每一次与宁姑娘会面的人,是从丹阳来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伊谣道:“是宁家本家的主管,一对夫妻。” 这样看来,可的确是没那么简单。 之前燕楚两家在王都斗得凶狠,但两家本家那边其实一直都没有亲自下场,这也就算不得什么事。但如今宁家却非要掺和一脚进来,那就不能怪别家也想来分一杯羹了。 有的事情也就是这么现实,中原八族谁都不想让对方得到更多的好处,但是只要有其中一家试图钻了缝隙那么就会被其他几家一哄而上直接撕咬死。 那就让燕家、楚家和宁家相互撕咬,谁是渔翁还不知道呢! 宣锦欢看了宁家的消息后才斟酌着问伊谣:“如果把宁家的事情透露给燕楚两家,到时候会是两家都试图拉拢宁家还是两家拧成一股先把宁家给挤出局。” 伊谣皱起眉:“他们两家恐怕都不是宁家的对手,还有那位宁言月姑娘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宁家最终的目的也并不是要帮吴王夺位,一个吴王根本就不值得宁家亲自下场。” 若如此那宁家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宣锦欢微微眯起眼,很是沉思。 北胡(四) http://.biquxs.info/

北宁那边传来消息,说谢则容失踪了。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谢则容突然失踪,这显然已经算得上是很糟糕的事情了。 况且之前的这段时间谢则容也是一直就好好的呆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就失踪了;而且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能够在永安暗卫的看护下将谢则容带走?这都很奇怪。 宣锦欢仔细问过北宁那边的消息,他们说是谢则容主动将他们支开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之后他们在屋里找到了一封信,就是谢则容留给宣锦欢的。 本来宣锦欢还不知道谢则容搞的是哪一套,但是看了信之后是真的只想吐血。 在信中,谢则容说她母后的表弟带着信物来寻到她了,告诉她其实她母后并没有死而是因为当年情形迫不得已所以假死出宫了,如今就来接她过去母女团聚;并且那个据说是她表舅的男子还带来了半枚玉佩作为信物,而谢则容身上也确实有另外半枚玉佩。所以谢则容便相信了那个表舅的话,要跟他离开北宁去与她母后团聚;只不过谢则容怕云雁阁的人不会让她离开,故而只能借机将人遣开然后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看了信之后宣锦欢只能感慨自己命大,还好没有被谢则容这话给气死。 她真不知道是应该说这位小公主单纯还是说这位小公主单纯,就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说的话她竟然就信了? 宣锦欢都要怀疑谢则容到底是不是成纪帝的亲生女儿了,毕竟看她的两个姊妹光华公主谢则希和昭华公主谢信芳那可都是老谋深算的女子,就偏偏她与她的两个姊妹丝毫不像。 众所周知她的母亲宣后在她出生时便已然难产身亡了,这一点永安暗卫也是非常确定的;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不是居心叵测就是别有用心,总之不是什么好人,最终目的恐怕就是为了避过永安暗卫将谢则容骗走。 只是为何那人会带着信物?这却是奇怪了。 “宣后的生母薛嫔是东郡人,就算那人真是宣后的表弟,恐怕也是外族之人。”伊谣提醒了宣锦欢。 若这样说来,那就更是一个阴谋了。 知道和亲的元华公主并非谢则容的人只有东郡密探,而这个所谓的宣后表弟也知道,这样说来也就是说东郡密探和宣后可能真的有某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而且现在谢则容失踪了,她可如何与谢岚交代。 先是北胡入侵,再是谢则容失踪;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关联,宣锦欢是绝对不信的。 所以在永安暗卫说有人看到有一个男子带着一个貌似是谢则容的女子朝北边过去了,宣锦欢就决定直接动身亲自北上去寻找谢则容;既然那人是带着谢则容北上了,那就证明了恐怕的确是和北胡有关。 宣锦欢不确定北胡会对谢则容做什么,或者说他们将谢则容带去北胡有什么用。 或者从她开始提出调换公主这个计谋时,就已经是一个错误了。 北境那边已经开战了,待宣锦欢来到北境时已是五日后;所见之地皆是荒草萋萋,十里境内荒无人烟。 宣锦欢知道军营驻扎的位置,她还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军营中去见谢岚;只不过她觉得这个时候不能让谢岚知道这件事情,否则恐怕会扰乱了他的心思。 而谢则容留下的那封信她也一并带来了,想着到时候交给谢岚。 只不过还未待她去寻谢岚,反倒是徐乐先出现在宣锦欢面前,据说是谢岚让他来的。 徐主管现在作为宋王身边云雁阁的人,在谢岚要找宣锦欢的时候问他准知道。 看见徐主管时宣锦欢还一脸的莫名其妙:“徐主管,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宋王身边吗?” “昨晚殿下与吴王外出遛马,见到姑娘了,问属下来北境做什么,还,还想要见见姑娘。”徐主管硬着头皮说。 昨晚谢岚和谢烨遛马的时候见到她了?她怎么就没有见到他们二人呢? 不过既然谢岚说了,那就见吧。 晚上月光正好,宣锦欢在戈壁边缘一棵突兀的树下等候,就听见身后有马蹄声响起:“锦欢姑娘,北境苦寒,你怎么来此了?” “殿下来得,锦欢如何就不能来了。”宣锦欢还在心中踌躇着如何开口,只能先这样道。 “那锦欢姑娘是想念我吗?我也念着你呢。”谢岚突然说。 宣锦欢被他这莫名的话吓了一跳,连忙道:“是,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不得不过来解决。”心中纠结了一番了继续说,“二殿下,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莫要慌乱。” 她还没有说,谢岚就已经各种胡乱猜测了:“难道是王都那边出事了?” “是北宁出事了。”宣锦欢正色道。 “北宁?”谢岚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想起,“是和则容有关?是则容出事了?” “元华公主失踪了。”宣锦欢点点头,将谢则容的信交给谢岚,“这是元华公主留下的信。” 谢岚连忙展开信匆匆看了一遍,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气得都要把信撕掉了:“这丫头,随随便便来个人的话她就信了!真的是要气死我了。她哪有什么表舅,我就没听说过母后还有表兄弟的。” 宣锦欢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骗走元华公主的人很有可能是北胡的人,有人看见那人带着元华公主离开北宁后就直接北上了。”所以恐怕他们先前调换公主的事情也是彻底曝光了。 “那则容会怎么样?”谢岚很是忧心。 “不知道。”宣锦欢心里没数,但是总之是不会有什么好事。 谢岚揪心的皱起眉,仰望着明月发呆;他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谢则容失踪,又是落入北胡人之手,如今这种情形下恐是有性命之危了。 他终究是护不住妹妹!他终究是有负了母后的信任! 谢岚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这样的局面,他不知还能做什么。 “殿下放心,锦欢一定会竭尽全力寻到元华公主,救她出来的。”见谢岚如此难受,宣锦欢连忙说。 “锦欢姑娘,谢谢你!”谢岚叹气道。 尽管他知道希望恐怕很是渺茫了。 北胡(五)求首订 http://.biquxs.info/

宣锦欢答应救出谢则容,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两军交战时,北胡人将谢则容押到阵前:“你们看看。这个女子是你们中原皇帝的女儿,如果你们不退兵的话,她就要死在阵前了。” 谢则容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眸中含泪的望着谢岚。 谢烨看见北胡真的把谢则容拉出来了,他不知道调换公主一事,只骂北胡人实在无耻:“你们为了取胜竟然将一个弱女子带到阵前,真是无耻!” 现在他们其实是进退维谷的状态,如果就让一个女子在阵前成了牺牲品,以后让天下人要怎么看待他们。 “二皇兄,三皇兄,则容给你们添麻烦的。”谢则容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说完就突然猛撞在利刃上,顿时血流如注的倒在地上。 亲眼看见谢则容死在面前,谢岚几乎发疯了,还是谢烨死活拉着他才没让他冲上去。 那一场仗打得很是惨烈,只是一回到营中谢岚就突然直挺挺的倒下了。 宣锦欢是从徐主管口中听说了谢岚的情况;从得知谢则容死在战场上后,她便知道谢岚肯定是接受不了这个消息的。 “宣姑娘,你要不去看看宋王吧,他可能会比较愿意见到你的。”徐主管跟宣锦欢说。 “军营重地,我以什么身份进去。”宣锦欢并不甚在意道。 而且现在谢岚真的不一定愿意见到她,说到底谢则容的死都是与她有直接的关系。 只是想了想宣锦欢还是装扮成男子跟着徐主管过去,徐主管是谢岚身边的人,自然无人怀疑到他带回来的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倒是遇到谢烨的时候被他从头到尾扫视了一眼,徐主管和宣锦欢行了礼,谢烨就依然是面无表情的走了。 徐主管才低声跟宣锦欢说:“自从元华公主被害之后,吴王也就这样了。” 毕竟是亲兄妹,谢烨和谢则容又没有利益纠纷,任谁看见亲妹妹死了估计都是这样的心情。 宣锦欢一语不发的跟着徐主管进到谢岚的营帐,正看见谢岚正襟危坐着看书,跟刚才他们遇到的吴王谢烨一样面无表情。 “宋王殿下。” 听见有人进来,谢岚还有些精神不济的抬头望去,先见到徐主管倒是没什么表情,然后就看到了跟着徐主管进来的宣锦欢,那一刻神色才有些动容:“锦欢姑娘?” 宣锦欢才过去:“二殿下。” 徐主管很自觉的出去,不耽搁他们叙话。 “则容死了。”谢岚望着宣锦欢很久,才突然说道,“我,我真的很内疚,我对不起母后。” 没想到谢岚说的是对不起宣后,宣锦欢微微愣了下。 本来她差点忘记了,现在是再听谢岚提起宣后时才想起;将谢则容从北宁骗走的人和东郡密探有关,而东郡密探又和宣后有关,偏偏谢则容又是宣后的亲生女儿——这下她就是真的看不懂缘由了。 沉下心里的各种疑问,宣锦欢正要说什么,就听见谢岚继续说:“虽然过了十五年,但我还清楚记得,母后临终前告诉我,要我一定要保护好则容,即使有朝一日则容做了天大的错事也要护着她,因为她是我的亲妹妹。可是如今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则容死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母后一定会怪我的,怪我没有保护好则容。” 听着谢岚说的话,宣锦欢却反而更觉得满满的疑惑不解。 放在任何一个母亲身上,自己意识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自己的一对儿女都还尚且年幼,嘱咐让自己年长的孩子照顾年幼的孩子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像宣后这么极端的母亲却是从未见过,什么叫做即使谢则容做了天大的错事谢岚也得护着她?难不成若谢则容弑君杀父谋朝篡位也要谢岚没有底线的去护着她? 不过现在谢则容已经不在了,死者为大,多说什么也无益。 只是宣锦欢实在疑惑,都忍不住觉得那个在云雁阁因哮喘死亡的老姑姑说的话是真的,其实谢岚根本不是宣后之子,不然宣后何至于如此。不过这种怀疑也就是想想好了,事实上这么荒谬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可能。 “殿下,宣后不会怪你的,这些事情也不是你能改变的。”宣锦欢劝慰道。 “但是母后已经托梦给我了,母后说我是一个无能的懦夫,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谢岚很是沮丧的说。 宣锦欢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抚着谢岚的手以示安慰。 谢岚伤怀的低着头,拉过宣锦欢的手:“锦欢姑娘,以后,以后,我······你一定要好好的,好不好?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不明谢岚怎么就突然又提到了自己,宣锦欢就点头:“殿下也是如此。” “锦欢姑娘,我一向都很感谢你。”谢岚又说道,“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一直是将你当成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一直都好好的,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最重要的人?宣锦欢在心里想了想,她对谢岚的话很迷茫的;什么人才能算得上是最重要的人呢? 但是撇开这个不说,宣锦欢只有些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殿下莫要这样想,殿下一定会安康长乐。” 谢岚却只是苦笑了一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怎么样呢。即使哪天横死了,也不过是命中注定罢了。” 看见谢岚如此沮丧,宣锦欢知道是谢则容的死确实对他的影响很大。 宣锦欢从来不信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说法,她唯一相信的就是只有谋算过才有可能得到预想中的圆满结局。 如今只能让谢岚自己好好静静,等他逐渐淡却了失去亲妹的伤痛,很多事情也就能随之想通了。 北境的战争已是将近尾声了,谢则容的死也会传到王都;不管怎么说最终元华公主是被北胡所杀,成纪帝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女儿但也不会轻易放过北胡,事情也就不能善了了。 而关于真假公主的秘密,如今却无论如何都是死无对证了,这种局面至少对谢岚还是安全的。 北胡(六) http://.biquxs.info/

大军凯旋归京,谢则容的尸首也随军一同送回王都。 因为谢则容是被北胡杀害在战场上的,故而她的身后事也是隆重尊荣。齐王谢浚、吴王谢烨和晋王谢璇都来祭拜早亡的妹妹,而光华公主因为临近生育不便行动未能前来。 待到谢则容的丧事结束后,已经又是一年的秋节了。 在这期间,镇国公的亲家吏部尚书蒋大人因纵容家奴当街行凶而被训斥,未几又被御史台弹劾蒋大人收受贿赂徇私舞弊;去载的进士举,有人提前泄密考题,背后指使之人便是吏部蒋尚书。 历代以前进士举都是最重要的举试,考题提前泄密令全朝轰动,此事若当真恐令天下学子惊动。 成纪帝让晋王谢璇主查此案,楚太尉协助晋王查案。 只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差强人意,考题泄密一案也未能攀扯到蒋尚书以及镇国公燕家,蒋尚书最多便是驭下不力之过。 现下燕楚两家形势很是迷离,局外人看不懂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考题泄密一案仓促而终,蒋尚书因被牵连而外调,除此无损伤。 此案对于未被牵连其间之人倒是并无太多的感觉,最多就是觉得燕楚两家相争也许可以围观看一波热闹,两家无论是死是活对于有些人来说都是欢喜的事情。 奉天将军朱既明一直未能回京,恐怕是未能在光华公主临盆前归来。 谢岚去看望长姐,见到光华公主高高隆起的肚子他还有点吓到了;他记得幼时见到母后还有后宫的几位娘娘有孕时的情形,就觉得长姐的肚子特别大。 光华公主被女使扶着小心翼翼地坐在软榻上,又让女侍给谢岚奉茶:“这是今年新上的云雾,你尝尝觉得如何?” 谢岚依言抿了一小口就放下,含笑点点头:“长姐的茶自然是最好的。” “我让女使拿来,你带回去。”光华公主便笑着说, “那云辞可就不与长姐客气了。“谢岚也与光华公主笑道。 光华公主掩唇:“便是你将长姐这儿都搬空了,难道你姐夫还能说什么吗?” 听着长姐这样说,倒让谢岚想起光华公主出阁前他进宫那一次,长姐连杯茶都不肯给他喝:“如此说来,云辞可还得多谢姐夫了。” 想起如今还远在千里之外的朱既明,光华公主下意识地抚了抚肚子:“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恐怕等他回来,孩儿都能唤爹爹了。” 谢岚低头望着光华公主肚子,许久才露出温和的笑意。 “对了,云辞,我倒是想起另一桩事了。”光华公主想到了什么,回头与谢岚道,“在你们出征之前,父皇给君冉和宁家姑娘赐了婚。按着规矩,你的婚事也该是提到日程了。之前你和夏家姑娘的婚约,如今夏姑娘也已经不在了;本来还想与你相看一下的,只是现在我有着身子不方便。不过朱家倒是有一个好姑娘,虽是旁系的孩子,但娴静乖巧长得也漂亮;有时间我安排你与她相见一面,也许你会喜欢她。” 见长姐这意思是要替他找媳妇,谢岚本是下意识就想要拒绝,但想了想就委婉道:“长姐有孕在身,云辞怎好让长姐再操心。况且,恐怕父皇是并不愿意我娶朱家的姑娘。”且不说光华公主已经嫁给了奉天将军朱既明,便是以素有名望的朱奂钐将军和年少有为的朱既明将军父子二人的身份摆在那里,成纪帝也不可能再允谢岚迎娶朱家姑娘为正妃。 光华公主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谢岚此言有理:“那就再看看吧。”只是她细细望着谢岚,却隐约是看出了什么,“云辞,长姐问你个事,你可得实话告诉长姐。” 突然见光华公主这么认真的说,谢岚虽不知长姐要问什么,但还是道:“长姐尽管问,云辞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可有喜欢的姑娘?”光华公主憋了一下才问出来。 “啊?”谢岚完全没有想到光华公主问的是这个,惊异一下就犹豫了。 其实看见谢岚的这种反应,光华公主就明白了,只以为谢岚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能让我们云辞动了心。” 谢岚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长姐,你别问了,你不认识那个姑娘的。” “哦?”光华公主觉得很稀奇。 “她不是官家姑娘,也不是八族之女,但是她就是我此生认定的人。”谢岚低着头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说,他太清楚这是根本没有好结果的,所以除了长姐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光华公主觉得这句话挺熟悉的,好像曾经大皇兄谢浚也对父皇母妃说过,即便许昭既不是官家姑娘也不是八族之女,但他依然认定许昭就是他此生认定的人;而最终谢浚和许昭悲惨的结局,他们也都是知道的。 如今光华公主再次从谢岚嘴中听到了这句话,让她不由为谢岚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那你准备怎么办?”光华公主神色有些低落的问。 “我也不知道。”谢岚似乎拘谨不安的撮着手,低声说,“正是因为我知道不会有结果的,所以我,我也从来想过能有结果,也从未想过告诉她,免得误了人家好姑娘。” 看见谢岚一副听天由命注孤生的自暴自弃模样,光华公主实在不忍心,想了想就问:“不若,让长姐见见那个姑娘吧,也许还能有一些别的办法。让长姐想想,世间没有死局,总有一条路是活路。” 谢岚依然低着头,沉默着不知如何与光华公主解释。 他喜欢的姑娘,却偏偏又不是寻常的姑娘,这又怎么能告诉长姐。 “长姐,我,还是算了吧。”谢岚最终还是摇摇头,心里已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才故作笑颜的说,“我小外甥都快要出生了,听说刚出生的娃娃都是皱巴巴的像红猴子一般。不过长姐和姐夫都长得好看,小外甥也一定很漂亮的。” 作为一个母亲听说起自己的孩子,光华公主柔和的笑着抚着肚子:“也就快了。” 言月(一) http://.biquxs.info/

成纪二十六年冬,光华公主诞下长子朱越泽。 这是皇帝孙辈的第一个孩子,朱小公子的名字也是成纪帝所赐,以示恩泽。 但是在光华公主临盆时却出了一些问题,接生的嬷嬷身携附子试图谋害公主,幸而被发觉才未能得逞。光华公主的接生嬷嬷都是从宫中派出去的,由燕夫人精挑细选,就是生怕会出了篓子,却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得知后成纪帝与燕夫人皆是大怒,严查此事。 那位接生嬷嬷虽然在事情暴露后立即咬舌自尽,但燕夫人还是在这位嬷嬷身上查出了东西。 接生嬷嬷的当家的本是燕家的小管事,后来不知为何就莫名其妙的暴毙了;而嬷嬷有一个儿子,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可惜这个儿子也是早亡命,儿媳妇带着孙子改嫁了,改嫁的人就是楚家庄子上的管事。 虽然好似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不过也算是跟楚家搭上关系了。 燕夫人特意让人去查访过了素日与嬷嬷走得近的人,据说在嬷嬷去做光华公主的接生嬷嬷前还特地去看望了她孙子,换言说就是嬷嬷前不久刚刚跟楚家的人打过交道。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还被燕家举荐去做了光华公主的接生嬷嬷。 其实谁也不明白为何楚家的人要对光华公主动手,毕竟光华公主的存在唯一的意义就是燕家与朱家的联系,但是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谁也不知道楚家会不会突然就发疯了。 证据隐晦的指向楚家,虽然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但是其实只要成纪帝相信就行了。 此事过后成纪帝会如何对待楚家,那都已经不是燕夫人能够预测到的了。 而直到朱越泽小公子出生,朱既明都未能回到王都,这倒是应验了先前光华公主的猜想。 光华公主就安安静静窝在公主府里坐月子看孩子,反正朱小公子有乳母带着,她也就是每日在摇篮边逗着刚出生的孩子就行了。 至于外面是天塌下来还是地陷进去了,光华公主都是一副与她无关的姿态。 倒是她身边的女使还很为公主打抱不平:“公主,那楚家的人都敢将手伸到公主府来害您和小公子了,难道就让他们继续这样得意吗?” “楚家?”光华公主轻声喃喃了一句,就浅笑,“外面的道听途说,听听就好了。” 女使急了:“公主,这可不是道听途说的,是夫人亲自查到的。” 光华公主垂下眸,依然是笑着说:“总之我和小越泽都无恙,何必非要与人家过不去呢。” 作为一个母亲,当得知有人想要害自己的孩子时,她是很愤怒的,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她的怒气。 但是这几日她反倒是想清楚了,在证据指向楚家之时她就完全明白了。 楚家根本没有必要去害她这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公主,而且还偏偏留下一个这么明显的证据去故意落人口实;这件事情和楚家有没有关系她不清楚,但却必然是有人要把她和她的孩子当成一把刀以用去对付楚家了。 她不愿意被人当刀使了,但不代表她会放过那个幕后之人。 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 思及此事,光华公主深深蹙起眉。 迷雾重重中,太多的事情已让她实在难以辨别其中真伪了。 看着摇篮里还只会咿呀叫唤的娃娃,光华公主伸手用帕子小心地擦拭去娃娃嘴角的口水。 她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能把燕楚两家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段时间试图上门看望她的人也不少,不过除了几个兄弟其他人都是直接被她拒之门外了;不管是真心来看望她的还是想要来看看热闹的,再或者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在光华公主看来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宫中赏赐了不少珍奇稀玩,光华公主皱起眉望着娃娃,突然想到如果她一生娃娃就能得到像这样一大堆珍玩,那她应该要多生几个孩子。 齐王谢浚与王妃纪氏一同来看望光华公主,齐王妃也是有孕在身,看着光华公主的孩子露出母性的笑容。 “嫂嫂,平日孩子可还闹腾?”光华公主看见纪若离有意无意的抚着自己的小腹,想到自己也是刚生了孩子,就轻笑着问道。 纪若离温和的笑着:“不过才三个月,连动都不会动呢。” 光华公主掩唇:“我刚怀着小越泽那阵子,可闹腾了呢,一开始几乎什么都吃不下。” 纪若离认真的听着光华公主说,偶尔赞同的点点头。 “则希,如果若离生的是个姑娘,给你家小越泽当媳妇吧。”齐王谢浚似乎是突然心血来潮,看着小外甥是长得挺可爱的,就想要拉上妹妹当亲家。 光华公主回头看了眼纪若离都还完全未曾显怀的肚子,然后就是一脸嫌弃的表情:“大皇兄你别想坑我家娃,若是嫂嫂一直生小子,难不成还让我家小越泽一直不娶媳妇了?” 听着妹妹的话,齐王谢浚和王妃对视了一眼,才会心一笑。 纪若离背过身去,在谢浚和光华公主都看不见的地方她神色有些复杂的敛起笑容,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肚子,然后唇角微微弯起露出有些嘲讽的笑意。 小越泽舞动着粉藕般的胳膊咿呀说着什么,娃娃好似很是兴奋;纪若离想要抱抱小越泽,不过谢浚生怕小孩子会碰着伤到她腹中的孩子,倒引来光华公主稀奇古怪的目光。 光华公主都怀疑她大皇兄是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当初谢浚对许昭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同生共死模样,然后转身就与新娶的王妃成了王都之中人人称赞的和睦夫妻;作为妹妹,光华公主自然是希望兄嫂夫妻和睦,只不过她当初是见过谢浚和许昭的事情,如今这样未免觉得有些隔阂。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光华公主低下眉若有所思的望着摇篮中的娃娃,就只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言月(二) http://.biquxs.info/

云雁阁把一些东西送去给谢岚,是和光华公主有关的。 真相也与光华公主的怀疑所差无几,有人利用了光华公主来算计燕楚两家,而那试图坐收渔翁之利的自然是宁家。 如今这般令燕楚两家相互猜忌,正好让宁家如意了。 对于宁家的行径,隐藏得更深的永安暗卫自然是一清二楚;宁家来势汹汹,想要打破王都的局势却又想隐在背后装作置身事外,那么永安暗卫当然是要直接把他们拖下水。 之所以是将证据交给谢岚,宣锦欢想着依照谢岚和光华公主的关系,可以让他来决定。 果然当晚谢岚就来云雁阁,开门见山的问:“锦欢姑娘,我长姐临产时害她之人真的是宁家?”他想了想就觉得不明白,“我长姐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为了利益,没什么是不可以做的。”宣锦欢说道。 “那,与我三弟吴王可有关?”谢岚追问。 “此事吴王应该是不知道的。只不过宁家如此做,想来应当是为了吴王。”宣锦欢斟酌了一下就说,其实一直以来永安暗卫是怀疑宁家的最终目的并非是为了拥护吴王为帝,不过此事没有必要告诉谢岚;宁家挑拨燕楚两家,撇开其他原因就是因为吴王谢烨。 宁家姑娘即将成为吴王妃,且吴王生母宁姬本就是丹阳宁氏女。 谢岚觉得心里堵得慌,只能不断的喝茶以缓解心慌。 宣锦欢继续说:“宁家的实力很强大,就算燕楚两家拧在一起也未必能够扳倒了宁家;更何况现在燕楚两家斗得厉害,正好让半途掺和进来的宁家趁机捡了便宜。” 看见谢岚已经一连喝了三杯茶水,宣锦欢终于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殿下,殿下。” “啊?”谢岚这才好像终于回过神来,抬头时有些迷茫的望着宣锦欢,“从前宁家一直置身事外,所以镇国公和楚太尉他们才根本没有把三弟放在眼里。但是现在宁家掺和了一脚,很有可能会让三弟后来者居上。” 宣锦欢点点头:“也许确实如此。” 只不过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谁是鹬蚌谁是渔人可还不一定。 “我要怎么做?”谢岚沉默了半晌,问。 宣锦欢快速的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凑过去与谢岚低声说着什么,谢岚垂下眸子,点点头。 总走了谢岚之后,伊谣还有些担心的问宣锦欢:“姑娘,宋王真的会这样做吗?” “无论宋王怎么做,都不影响我们的计划。”宣锦欢面无表情的说。 其实她心里也是并不确定的,不过是希翼着谢岚能够这样做。 等到宁家暴露了,也就看燕楚两家会如何抉择。 于他们而言,自然是不愿有朝一日和宁家正面对上,那就希望燕楚两家先把宁家给扳倒了再说。 宣锦欢曾在南街遇到过吴王谢烨和宁言月。宁言月戴着斗笠因而看不见她的面容,只是一身白裙显得出尘静好;而吴王谢烨就在宁言月身旁与她并肩而行,看着就像寻常恩爱夫妻一般,令人羡慕。 谢烨靠近宁言月似乎轻声说了什么,宁言月就点点头;她站在路边,谢烨就在小摊上低头看着精巧的簪子,时不时回头向宁言月询问。 看见他们时,宣锦欢只是在心里感慨,果然青梅竹马就是与众不同,吴王谢烨与宁姑娘也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虽然都说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爱情,但看见谢烨和宁言月时还是觉得很羡慕;即使也许他们之间也掺杂着某些利益,可也是难得的纯粹了。 只是恐怕谢烨和宁言月的婚事也不会那么顺利了,不愿谢烨迎娶宁家女的可大有人在。 宣锦欢驻足遥遥望了他们二人许久,然后才转身离开。 她不喜欢拆人姻缘,而且还一向喜欢成人之美;可是如果有别的人喜欢毁人姻缘,那可就与她无关了。 而在朱家小公子出生后一段时间,奉天将军朱既明才回到王都。 见到出生后软绵绵的儿子,朱既明自是欢喜不已,光华公主与他说:“小越泽的满月宴,父皇说要在宫中办。” 朱既明想了想,尚未觉得有何不妥。 “我是怕父皇对小越泽隆宠太盛了,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光华公主皱眉道。 “听说小越泽出生的时候出了点事。”朱既明也想起来了,问。 “正是因为此事才让我害怕。王都时时刻刻都处在风口浪尖,一不小心可能就连命都没了。”光华公主叹了一口气说,“以前也就罢了,现在我们有了小越泽,我是真的担心啊。” 朱既明看着妻儿想了想就道:“你愿意跟我去边城吗?虽然不如王都安逸,但至少没有王都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光华公主苦笑:“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恐怕有的人不会放我离开的。” 夫妻俩也是好不容易见面,又说了一会儿话,朱既明就进宫面君了。 光华公主依然坐在摇篮边逗着娃娃,这时就有女使进来将一封信交给光华公主:“公主,这是宋王府送来的。” “宋王府?”光华公主有些疑惑,接过信展开匆匆看了一眼,脸色愈加难看。 思索了一下她就走到桌后研磨了墨然后自己写了一封信折叠好,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信扔进火堆里烧成灰烬。 她心里很纠结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母妃,但又担心会有什么意外;而且云辞在信中也是说得模糊不清,待到她见到云辞时也许应该再问清楚怎么回事。 于是光华公主又另外写了一封信嘱咐女使把信送去齐王府给齐王妃纪若离。 “我还在月子里,不能随意在外面行走,便邀请嫂嫂过府来一叙,有事相商。”光华公主让女使将话带给纪若离。 待到纪若离以着过府来看望光华公主,光华公主摒退了左右侍奉的女使只与齐王妃在屋里详谈了一个下午,又留齐王妃在府上吃了晚饭;在齐王妃离开时,女使看见齐王妃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言月(三) http://.biquxs.info/

朱小公子的满月宴在宫中凤仪台举行,以昭示皇帝恩宠。 而与齐王谢浚携手而来的齐王妃纪氏更是令人慕艳,毕竟齐王妃腹中之子才是成纪帝的长孙;曾经旁人多想看齐王和齐王妃的笑话,如今就有多么失望。 尚未与吴王成亲的宁家姑娘宁言月则乖巧的跟在宁姬身边,娴静知礼。 楚夫人见到宁姬时还很是热情的与她拉话:“宁姑娘这模样可真是好,我看着都很是喜欢呢。吴王能有一个这么好的王妃,那可真是遇之难求的福分。” “夫人谬赞了;臣女不过蒲柳之姿,夫人才是牡丹国色。”宁言月落落大方道。 “宁妹妹,我实在是真的喜欢你们宁家这个小姑娘。如果宁姑娘不是吴王的王妃,我都想要认宁姑娘当我干女儿了。”楚夫人笑道。 宁姬回头看了一眼宁言月,也笑着说:“言月幼时曾长在我身边,我也一直是拿她当女儿一般看待的。” 宁言月就含着笑低着头,听着楚夫人和宁姬絮絮叨叨的谈话。 她们一行人来到凤仪台,就看见燕夫人和光华公主一同出来;无论平时燕夫人和楚夫人如何明争暗斗,但如今是光华公主孩子的满月宴,两人相见时依然佯作和谐笑谈的模样。 但是燕夫人想起最近的事情,却看见楚夫人依然言笑晏晏,心里就忍不住恼火。 “恭喜燕姐姐;如今光华公主生下小公子,待再过几个月齐王妃诞下小王子,燕姐姐又当祖母又当外祖母的,可是有福了。”宁姬无论对待楚夫人或是燕夫人都是笑脸相待,丝毫没有厚此薄彼之意。 燕夫人也笑着与宁姬道:“宁妹妹可不也是喜事将近了。”说着又看了一眼乖巧的跟在宁姬身边的宁言月,燕夫人又说,“待吴王与宁姑娘不日成亲,再给宁妹妹添一个孙子,宁妹妹可不也是当祖母的人了。” 宁姬眉开眼笑:“多谢燕姐姐了。” 楚夫人听见她们相互寒暄着,正准备要进到凤仪台后面,就突然被燕夫人唤住了,燕夫人离奇热情的与楚夫人道:“楚妹妹,不知昭华公主可有消息吗?昭华公主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在外面,那可多危险啊。” 听着母妃的话,光华公主眉头一皱,然后就佯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恢复如常。 “多谢燕姐姐关心。”楚夫人看见燕夫人那看似忧心实则嘲讽的表情,心里堵得难受,也只能僵着脸说,“信芳这孩子从小就活泼好动,兴许在外面玩一圈就回来了。”楚夫人自然担心如今依然是不知所踪的昭华公主,但是在燕夫人面前她也不会表露出丝毫以让燕夫人有嘲讽她的机会。 燕夫人早已洞悉了楚夫人的小心思,反而是觉得心情无比畅快,没有什么是比看见楚夫人吃瘪却不得不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更令她舒心了。 于是燕夫人似若漫不经心的提起:“日后都是要做一家人的,也无需如此见外了。待到昭华公主下嫁给我们燕家,那可不是就是自家人了。” 让昭华公主下嫁到燕家是成纪帝的意思,楚夫人没想到燕夫人竟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就只能装作好似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了:“燕姐姐说什么呢?况且信芳都还未及笄,谈婚论嫁也确实还为时尚早了。” 燕夫人浅笑着欣赏楚夫人几次变化的神色,本来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光华公主拉过去去:“母妃,我们去后殿看看小越泽吧。刚才我好像听见小越泽哭了。” “小越泽那边有乳母在,哪用得着你事事操心的。”燕夫人嘴上虽然是这样说着,但还是与光华公主一同朝后殿过去。 楚夫人敛去眸中的阴霾,依然是欢欢笑笑的同宁姬一起上到凤仪台。 陆续地诸位官夫人也来了,燕夫人与光华公主才带着小越泽出来,而光华公主的婆婆朱夫人也慈爱的望着襁褓中的婴孩。 倒是楚夫人以及楚家的人似乎与这热闹有些格格不入,直到成纪帝驾临才融入其中。 几位皇子倒是真心高兴,毕竟那孩子是长姐的孩子,而光华公主作为姐妹一直以来与几位兄弟都是关心爱护。 吴王谢烨几次和宁言月眉来眼去,这看在宁姬眼里还是挺高兴的。 现在宁姬只觉得儿子和儿媳感情好她也真心欢喜,至于那燕家或者楚家怎么样也与她无关。 而另一边相邻而坐的齐王谢浚和齐王妃纪若离也是好似在旁若无人的低声说着什么;纪若离因为有孕在身不能喝酒故她案上呈放的是果汁,但她双颊比喝了酒还要红晕。 燕夫人正在与她的亲家朱夫人说话,却无意中抬头看见了同样在低声昵语的谢浚和纪若离,她的眼神染上了几分复杂,然后又飞快的移开目光。 前几日镇国公夫人进宫来见了她,说到燕家有一个庶出女儿,家中姊妹排行第九,乖巧听话而且模样在姊妹中是最好的;按照燕家的意思是想要将这个燕九姑娘塞到齐王府中当侧妃,以后如若纪氏身有不测亡故了便可顺理成章的让燕家女成为齐王继妃,以加固齐王和燕家的关系。 燕夫人心里是想委婉的拒绝嫂子的提议,但在见到那个燕九姑娘之后就动了心思;看见燕九姑娘她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个女孩子举手投足间都与她这个姑母很是相像,令燕夫人对这个姑娘深深怜惜。 当年她也是这样被家族塞到了谢家当侧室,而如今燕九姑娘也不过是与曾经的她同样命运。 依照燕九姑娘的身份是只能低嫁的,以后也不过是被燕家拿去笼络某个得力的下属了;这样想着,还不如就干脆将燕九姑娘塞到齐王府当侧妃,以后同样也是风风光光的身份。 燕夫人心思活络着,正好现在纪氏有孕,她请求陛下将燕九姑娘赐给齐王也是名正言顺。 今日的宴席镇国公夫人特意将燕九姑娘带来了,期间几次燕九姑娘都偷偷抬头去看齐王谢浚,然后就红了脸。 言月(四) http://.biquxs.info/

宴席即将结束的时候,有人悄悄给宁言月递了一封信,宁言月看了信之后就借着醉酒之名出去走走,宁姬并未疑心便点头应允。 这一场宴席中途离席的人也还不少,只不过真正让人注意到的却并不多。 谢岚只是发现在百般无聊的喝着酒时就突然发现他旁边的四弟谢璇不见了踪影,再望向楚夫人时就看见楚夫人在与宁姬说话,仿佛并未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于是谢岚也干脆趁乱离开凤仪台,就当作去外面走走散散酒。 刚才他的确喝了不少酒,风吹过就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他就顺着花间小径走,渐渐周围的环境都较为荒芜,只是若有若无的听见高墙后传来女人的责骂声。 这里是什么地方?没想到宫墙大院里竟然还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谢岚有些疑惑,刚朝那边走过去,就迎面有一个穿着粗麻衣的年长宫女抱着木盆低着头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谢岚还未来得及躲避就被她撞上了,木盆里的衣服都掉落在地上了。 年长宫女意识到冲撞了贵人,连忙跪在地方求饶。 此时掌事姑姑闻讯而来,见此也立刻跪下告罪,并不忘斥责那年长宫女:“宋王殿下恕罪,这个奴婢笨手笨脚的冲撞了殿下,婢子立刻将她打法到掖庭狱去。” 听到掖庭狱,年长宫女很是惊慌害怕,却又小心翼翼地抬眸偷偷望了谢岚一眼:“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婢子不是有意的,求殿下饶命。” 谢岚才看清楚了那年长宫女的容貌,就被她的脸吓到了;她的脸很是可怖,似乎是被刻意毁掉了,右侧的脸只剩下坑坑洼洼,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了。 掌事姑姑令人将那年长宫女拖走了,谢岚才问她:“为何宫中会有如此面目丑陋之人?”按照宫规,只有五官端正之人才可被选入宫中。 “回殿下,那丑奴是十九年前被送到浣衣局时就已是这副模样了;听说她是因为见罪于皇后娘娘,才被打发到此地的。”掌事姑姑回答道。 “我母后?”谢岚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才与掌事姑姑道,“她不过是无心之失,让她依然留在这里吧。” 掌事姑姑会意连忙说:“殿下仁心,婢子会狠狠斥责她的。” 刚才谢岚明显感觉到,那个年长宫女看他的眼神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当时谢岚并未多想,之后也未再记得那个被称为丑奴的年长宫女。 等他在外面转了一圈再回到凤仪台,那边的宴席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也没剩下几个人还留在凤仪台前殿;他看见光华公主急急匆匆的抱着小越泽出来,就唤住了他:“云辞,云辞,你先随我出宫,长姐有话与你说。” 谢岚不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长姐,怎么了?” “后面发生了一些事情,总之你别多问,免得污了你的耳。”光华公主的脸色并不好看,然后就强行将谢岚带走了。 一直到离开宫中谢岚都不知道凤仪台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稀里糊涂的跟着长姐出了宫。 分开时光华公主还很是忧心的叮嘱他:“云辞,最近这段时间你最好尽少进宫,免得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人沾染上了,有损你的声名。” “长姐玩笑了吧?宫里哪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人。”谢岚觉得奇怪,光华公主向来待人温和,甚少会这样一开口就直接抨击。 “人心险恶,别低估了。”光华公主轻哼了一声说道。 谢岚始终稀里糊涂,等回到了宋王府后才听说事情已经传遍王都了。 据说在朱小公子的满月宴上,竟然有人发觉晋王谢璇和吴王的准王妃宁言月在后殿幽会,才引来了诸人围观;吴王亲眼目睹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与自己的弟弟幽会,差点被气晕。 晋王谢璇和宁姑娘都没想到竟然会被发现,皆是满脸惊慌。 当时可有京中不少官夫人都看到了,就算皇家觉得羞耻想要隐瞒也是瞒不住的,如今不过一会儿就已是谣言满天飞了。 如今谢岚才明白,光华公主说的不干不净的人就是指宁言月。 人心都是偏斜的,不管曾经光华公主觉得那宁家姑娘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但现在已然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在她作为姐姐的身份看来也就会自然而然地将大部分过错推卸到宁言月身上,甚至是觉得宁言月是和夏昕一样心怀鬼胎的女子。 只不过其实这件事情的疑点甚多,按理来说晋王谢璇与宁言月应当从未见过,且宁言月又与吴王谢烨有青梅竹马之谊感情深厚,那又何来谢璇和宁言月幽会一说。 然而多数人只相信眼见为实,至于背后会有什么原因,局外人根本不会去深究。 谢岚也未见过几次宁言月,只是从宣锦欢处知晓因为宁言月的缘故所以宁家一直在暗中帮助谢烨;依照这个前提看来,宁言月根本不可能突然舍了对她情深意重的谢烨而另投于谢璇,那么很有可能她就是被人暗算的。 最近见过太多的阳谋阴谋了,现在谢岚看什么事情都觉得有可能是阴谋。 但是会是谁设计了宁言月?这件事情也不好说,嫌疑最大的就是燕楚两家,至于到底是燕家做的还是楚家做的也难以辨别了;或许是楚家想要干脆将谢烨和宁家的婚事给截胡过来,又或者是燕家想要借此机会一石二鸟既污了谢璇的名声又破坏了谢烨和宁家的婚事。 似乎这件事情得益最大的或者是燕家或者是楚家,只不过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还不好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谢烨和宁言月的婚事是绝对就此被毁得彻底了。 即便谢烨对宁言月情深不改,即便他相信宁言月是被人设计的,他也不可能再迎娶宁言月为吴王妃,否则谢烨岂不是要沦为整个王都的笑话了。而宁姬很有可能会劝说谢烨放弃宁言月,再想方设法为谢烨再求娶一位宁家女以保持谢烨和宁家的关系,以继续取得宁家的帮助。 至于这件事情最后能如何收场,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言月(五) http://.biquxs.info/

谢璇去含元宫向成纪帝求娶宁言月,成纪帝早已料到如此了。 “所以你与宁氏的确是有了私情?”成纪帝微眯起眼问谢璇。 “父皇明鉴,儿臣在此之前其实从未见过宁家姑娘。”谢璇想起了只觉得自己很是委屈,莫名其妙就摊上了这样奇怪的事情,“是有人冒充信芳之名塞给儿臣一封信,约儿臣到后殿相见,儿臣信以为真才过去相见;只是儿臣一进了后殿就晕倒了,醒来后就是后来的事情了。” 所以那明显就是一场针对他的局。 成纪帝皱起眉,脸色很是难看,好似想起了某些实在不愉快的记忆:“所以是那个宁氏女算计了你?这样的女子你也敢娶为王妃,以后只怕是要后患无穷的。” 谢璇连忙解释道:“宁姑娘她是无辜的,母妃查过了,宁姑娘她也是被人用信引来后殿的。若当真是宁姑娘设计了儿臣,儿臣自是绝对不会如她所愿的;只是她毕竟也是无辜的,若儿臣不娶她的话她恐怕也没有活路了。” 成纪帝盯着谢璇许久,似乎想要看出他这话究竟是假意或真心还是有其他的什么目的。 “你不怕君冉认为是你故意截胡了他和宁家女的婚事吗?”成纪帝反问。 “儿臣······”谢璇有些纠结的想了想,才道,“儿臣对不起三皇兄和宁姑娘,但是儿臣也问心无愧。” “既然如此,朕会为你和宁氏女赐婚。”成纪帝便点点头,又问,“那你觉得会是何人算计了你和那宁氏女?” 既然成纪帝问起,谢璇仔细想了想就老实的说:“儿臣不太确定。也许是燕家的人,也,也有可能是舅父他们。”到现在他都还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成纪帝却被他这话逗乐了:“毓明,朕就教你如何回答。朕是希望你能告诉朕,算计了你们的人只有可能是燕家的人,懂吗?” 谢璇还有些发愣,听到成纪帝这样说就误以为成纪帝是已经查出来真相了,于是道:“父皇英明。” 成纪帝叹了一口气,挥挥手:“你先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谢璇应下。 谢璇从含元宫出来,正遇到齐王谢浚朝这边过来;谢璇就停下来:“大皇兄。” 谢浚走过来:“毓明,从含元宫出来?” “是。”谢璇规规矩矩道。 “你和宁姑娘,怎么回事?”谢浚本来要走的,却突然想起来了回头问一句。 谢璇很是委屈:“大皇兄还不清楚嘛,我跟宁姑娘从前根本不认识。” 谢浚有些奇怪:“我清楚?” 谢璇却像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很是幽怨的瞥了谢浚一眼,就赌气般的不说话。 于是谢浚特别疑惑,总感觉好像今天的谢璇与往日好像不太对劲。 而宁姬那边却大有人仰马翻的乱况,本是铁上钉钉的儿媳妇却突然就要变成别人家得了,这可让宁姬实在是气的不行;她相信宁言月是被人算计了的,毕竟自从宁言月进宫后就一直好好的呆在她身边,根本不可能见过谢璇。 宴上楚夫人还曾经对宁姬称赞过宁言月,现在想起来宁姬只觉得无比讽刺;你看上了我的儿媳妇就要抢过去,亏我一直以来还对你敬重,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宁姬在心里彻底记恨上了楚夫人,也只会觉得这件事情就是楚家指使的。 自从事情发生之后,谢烨就很是颓然,整日闷闷不乐的呆在王府里谁也不见;而宁言月更是有绝食明志的意思,但宁姬可不敢让宁言月在这里出事,否则的话她可还如何向宁言月的父母交代。 然而这件事情从开始了以后也就注定了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结束,至少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希望出现晋王谢璇迎娶宁氏女为王妃的事情。 所以宁言月自杀了,悬梁自尽。 等到被宫人发现的时候,宁言月早已没气了。 但是宁言月却留下了一封遗书,控诉说是晋王冒充宁家人写信设计引她去到凤仪台后殿算计于她,如今她只能自尽以证清白。 宁家姑娘含冤而死,丹阳宁家可就不宁静了,在朝中为官的宁家人纷纷上书,诉说宁家女含冤而死,请求皇帝查明真相以还宁家一个公道。 只不过事情涉及到的又是皇帝最看重的皇子,这就让人很是在意皇帝到底会怎么做了。 与此事全无关系的谢岚还很有看热闹的心态,反正他也很明白了,就算这件事情真的和谢浚或者谢烨有关,大概率也是会拉一个替死鬼出来糊弄宁家,到时候就算宁家吃了哑巴亏也没辙。 至于那个倒霉的替死鬼是谁,谢岚觉得只要不是自己就行了。 宣锦欢听了谢岚讲述了宫中发生的事情,觉得似乎跟她从路人那里听来的说法不太一样;不过宁言月自杀这件事情却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因为在宁言月死了之后他们埋在宫中的钉子悄无声息的检查过她的尸首,发现了一些东西。 所有人都说宁言月是自杀明志,而留下的遗书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事实上宁言月根本不是自杀的,她应该是被人药晕了然后再挂到梁上勒死的。 只不过因为杀害她的人很是仔细,几乎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幸而那个钉子精通于药理且特意用东西证实了,才能断定出这个结果。 可是宁言月死了能对谁最有利?又有谁是要宁言月非死不可的? 其实在那个高墙皇宫中想要宁言月的命的人应该不少,每个人各怀鬼胎,都试图从中得益。 宁言月是被人杀害的,那么那封控诉谢璇的遗书自然也就是伪造的;有人杀害了宁言月并将脏水泼到谢璇身上,这究竟是蓄意而为还是祸水东引也不确定。 而也就像谢岚所说那样,事情涉及到两位皇子,成纪帝为了能给宁家一个交代也必然会找一个替死鬼,以免失了皇家颜面。 至于宁家是否愿意装聋作哑就此罢休,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说到底,这件事情其实谁也不无辜,燕家楚家和宁家都从中插了一脚,而最终这个结局不过是宁家见势不妙于是强行把宁言月 言月(六) http://.biquxs.info/

成纪帝与宁家做了一个交易,应允结为秦晋之好,昭示儿孙。 宁家好像也就接受了这个结果,用一个宁言月换来更多的利益,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不错的。 但是事实上宁家的目的却并不仅于至此。 永安暗卫是在丹阳安插了不少眼线,据说宁家最近偷偷摸摸,还派了本家的几个孩子悄悄外出与其他几个世家联络,大有结党营私之嫌。 因为丹阳那边的永安暗卫是属于南司,故而具体的情况宣锦欢是并不太清楚。 但是永安那边却是发生了一件事情,宣司主寄来王都的信中详细讲述了这件事。 有永安暗卫在北宁抓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北胡人,惊然发现那个北胡人就是之前和东郡密探一起窝在安阳的那群来历不明的人;拷问了那个北胡人之后,永安暗卫就得到了一个惊天消息。 之前藏在安阳的那一窝人,一半是东郡密探一半是北胡密探。 三十多年前曾有两个外族女子嫁入宣氏王族,一个是仪兴公主的生母来自东郡的薛嫔,还有就是仪兴公主的养母北胡的和亲公主萧夫人;但是事实上薛嫔和萧夫人都是身负秘密任务来到王都,她们同时还分别是东郡密探和北胡密探的首领。 然而萧夫人虽为皇后之下的夫人之位,却始终无宠;而薛嫔虽有幸诞下了仪兴公主,却在生下女儿之后就亡故了,仪兴公主是由萧夫人抚育长大。 在永定之乱后,因为有宁远侯谢淮和大将军傅斐二人在,东郡十六国和北胡眼见没有机会,就想要扶持有东郡血脉的仪兴公主登上帝位,如此萧夫人作为仪兴公主的养母就有机会登堂入室把控朝局。 可惜仪兴公主身上的东郡血脉也就注定了她不可能让萧夫人如愿,在萧夫人亡故之后仪兴公主唯一的愿望就是嫁给她一直爱慕的谢嘉,但是可惜谢嘉早就被景穆帝赐婚了。 后来仪兴公主是使了手段才嫁给了谢嘉,最后却稀里糊涂的被自己的枕边人谋杀了。 其实一开始她们就已经怀疑到安阳那一窝人是和宣后有关的,如今这种想法显然已经是被证实了。 这样一圈下来,永安暗卫总有一种被人当刀使了的感觉。 难不成东郡和北胡在中原这边搞了这么多事情,就只是纯粹的让王都乱一场?在短时间内中原已经先后与东郡、北胡几次大战,幸而有惊无险;像东郡北胡这种完全找死的行为,到底是为的什么。 当初将谢则容骗出北宁的人同样也是这群人,这又是缘何? 其实这件事情的说法都很是奇怪,让人不得不疑心。 宣锦欢看了义母的信后就沉思许久,她总感觉很是不对劲,毕竟有些事情是根本对不上的。 就比如《万玄机》调换一事,那北胡人的招供就没有提到此事。 这个被隐藏了三十年的秘密,如今被一点一点的揭开,也将越来越多人牵扯进来了。 宣司主说她已经杀了那个北胡人,并且对于那个北胡人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她让宣锦欢在王都好好辅佐谢岚即可,不要听信谣言,也不要信西司或者北司那边的人说的话。 对于义母的这种态度,宣锦欢更是觉得奇怪;难道义母就真的丝毫认为那个人说的其实也有可能是真的?又或者即使是真的也要把他当成假的? 宣锦欢是没见过宣后的,只是从旁人的讲述中知道宣后应该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子,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但是这可就奇怪了,谢岚和谢则容简直就不像是宣后的亲生儿女,宣锦欢刚认识谢岚的时候就觉得他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而谢则容更是傻乎乎的被人坑骗了还能帮人数钱的小姑娘;姑且她就当作是因为宣后死得早,谢岚和谢则容都不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所以性情和脑子都不似生母。 不知为何宣锦欢还挺庆幸谢岚是这样的,不然的话给一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人做事绝对是很痛苦的。 倒是在宣司主来信后没多久,许久未见出没的海一先生就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云雁阁。 因为永安暗卫都众口一词说这位海一先生是很厉害的人物,故而就算知道他似乎是为齐王谢浚做事的,宣锦欢也丝毫不敢怠慢,就恭恭敬敬的请他入座上茶。 “小姑娘,你们永安暗卫最近的动作好像有点大啊?”海一先生自然是不喝茶的,只是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就放在一边。 “先生可误会我们了,我们可是偃旗息鼓许久了。”宣锦欢怀疑这海一先生是不是准备再把这一次宁家姑娘的事情也扣到他们永安暗卫头上。 海一先生望着她许久,才疑问道:“那会是谁做的?” 宣锦欢很是真诚的说:“总之不过就是那几家人,先生可不是心里有数吗!”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海一先生愣了愣,却矢口否认。 “今时乱况,想来也应是如先生所愿吧。”宣锦欢弯弯眉然后道,“依照现在的局势看来,王都大乱可是指日可待了。虽然不知道先生为何如此抉择,锦欢猜测,先生可是与谢家有深仇大恨吧?”不然何至于此。 “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的。”海一先生不咸不淡的说。 “闻说先生很是厉害,锦欢可不知道这是否是先生的手笔。”宣锦欢轻笑了一声说。 “王都若能大乱,也是如我所愿。只不过我对宁家没有兴趣,谋害宁家女再栽赃嫁祸于晋王更没有任何意义。”海一先生冷哼。 只是停顿了一下后,海一先生再说话时语气中却带上几分哀伤:“我的母亲就是宁氏女。“ 海一先生的母亲是宁氏女?宣锦欢隐约好像记得什么,却又模模糊糊并不甚清晰;丹阳宁家的外甥,顾老先生之徒,这个海一先生还真是不简单。 不过宣锦欢对海一先生说的话最多也只是相信一半的,像海一先生这种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让王都大乱的他只会推动着让王都越乱越好;至于原因,宣司主不让宣锦欢多问,宣锦欢也没有办法。 变故(一) http://.biquxs.info/

谢浚去鸿福寺拜祭许昭,就发生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他从鸿福寺出来时突然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提着篮子的女子朝远处走去,背影与许昭很是相似;他忍不住追上去:“阿昭?” 女子回头,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放在茫茫人海中也没有丝毫出众之处。 “你谁啊?”女子很是疑惑。 “对不起,认错人了。”谢浚愣了愣,才犹豫着道。 在背过身的那一刻,许昭终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提着篮子继续走了。 她没有想到会突然在这里遇见谢浚,也没有想到谢浚竟然就单凭一个背影就认出她了。只是她与谢浚曾经的种种也都已是成为过去了,如今就算再见面也只能是陌路人;谢浚所喜欢的那个许昭早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一个只是恰好也叫许昭的寻常女子罢了。 这样想着,许昭觉得心里稍微好受一些了。 听说齐王与齐王妃夫妻恩爱,她也就放心了。 以后也就是这样了,待她离开王都,就再也不会见到谢浚了。 直到许昭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谢浚还依然久久未能回神;在刚才的那一瞬刻他以为他重新见到了死去的许昭,但是在那个女子回过头时他看到那是一张与许昭截然不同的脸。 而且,一想到母妃告诉他的事情,谢浚心里就觉得慌张。 许昭是他姐姐?这件事情怎么听起来就这么荒谬呢? 不过他也清楚母妃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乱说,总之十有八九是真的。 有些事情是越想越觉得可怕,然后就不敢再继续细想了。 谢浚胡思乱想了许久,才有些颓然地转身回去。 回到齐王府,谢浚依然还是有些心绪不宁,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只以为是因为今日在鸿福寺遇见那个背影酷似于许昭的女子,故而也并未在意。 王妃纪若离并不在府上,谢浚问了女使,才知道刚才燕夫人召纪若离进宫了。 “母妃怎么了?”谢浚觉得有些奇怪;今天并不是他们进宫请安的日子,母妃怎么就突然召王妃进宫了?莫不是母妃病了? “似乎是镇国公夫人带燕九姑娘进宫了,夫人让王妃也去见见她们。”女使道。 镇国公夫人和燕九姑娘?谢浚更觉得奇怪,燕家舅母经常进宫为何这次母妃就让王妃进宫?那个燕九姑娘······ 谢浚这才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令仆使备马,他要即刻进宫。 那个燕九姑娘,他是记得的,是舅父镇国公的幼女;上次在凤仪台上遥遥见过一次,就算谢浚再不懂情愫也看得出来燕九姑娘眸中的炽热,他好像明白了母妃和燕家人的意图。 本来当初娶纪若离为王妃时他就是不情不愿的,但也因此觉得对纪若离心有愧意;因为可能和许昭的关系,谢浚才死心决定以后也就这样了,和王妃好好过日子,如今王妃又有了身孕,在谢浚看来他实在没有心思在这个时候纳妾。 纪若离一早就被燕夫人召进宫,见到镇国公和燕九姑娘时她心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燕家想要将燕九姑娘送到齐王府做侧妃,燕夫人已经答应了。 这一次燕夫人、镇国公夫人还有那个燕九姑娘都在,纪若离便明白是因为何事。 燕夫人神色淡然难道的看了眼纪若离尚未显怀的肚子,然后笑了笑佯作亲切的问道:“若离,最近孩子怎么样了?” “谢母妃关怀,大夫说孩子很好。”纪若离笑意盈盈道。 “那本宫就放心了。你这是头胎,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府上经验老道的老姑姑。”燕夫人道。 纪若离温顺点头:“母妃,儿媳明白。” 镇国公夫人含笑与燕夫人言:“王妃贤良淑德,与殿下可真是佳偶天成。” 纪若离在心里冷笑,你看别人夫妻是佳偶天成然后还赶着上去将自家姑娘塞到中间,这又算是什么意思?不过纪若离表面上还是温婉的笑着:“舅母谬赞了。” “你如今身子不便,素日里也别多走动,孩子要紧。”燕夫人慈和的笑笑,顿了顿又道,“只是文渊身边总得有个伺候的人,不然,看着也不成样子。” 纪若离依然笑着:“母妃,儿媳也是这样想的。听着母妃的意思,是已经有人选了。能有一个妹妹进府来伺候殿下,儿媳也是欢喜的,只不过······”说到这里她却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儿媳想着,母妃或许还得问问殿下的意思。” 燕夫人就招招手让镇国公夫人身旁的燕九姑娘过来,告诉纪若离道:“这是燕家的九姑娘,性情好,也乖巧;你如今怀了孩子,要多歇着,不宜太过操劳,待到燕九进府之后也可以帮你分担一二。” 如今燕夫人这明晃晃的意思就是派一个燕九进府来分她这个王妃的权,或者说就是让燕九来试图跟她分廷抗衡的。 但是纪若离依然是笑着望着燕九姑娘,然后与燕夫人道:“燕家表妹明艳动人,儿媳看着都很是喜欢呢。只是燕家表妹既是舅父之女,怕是委屈了燕家表妹。” 燕九姑娘连忙磕头道:“王妃,燕九能进齐王府已是莫大的恩典,燕九不敢委屈。” 可惜燕九姑娘的话说得太心急了,暴露了她的那些小心思;镇国公夫人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同样燕夫人也是皱眉。 纪若离心里发笑,还以为这个燕九姑娘是个怎么样的厉害角色,没想到竟是个喜形而色的。 “若离你大可放心,从前文渊也是见过燕九的,若燕九做了齐王侧妃,文渊也是欢喜的。”燕夫人尽可能地胡说八道,反正谢浚到底对燕九是什么意思纪若离也不知道,现在她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在燕夫人看来,给谢浚迎侧妃一事,最不需要知道的就是谢浚本人。 曾经谢浚和许昭好似是如何的情深似海,如今他不也同样是与王妃夫妻恩爱;燕夫人太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了,只要能够让燕九姑娘顺利进府,以后谢浚也同样不会亏待了燕九姑娘。 变故(二) http://.biquxs.info/

燕夫人就示意让燕九姑娘倒茶给纪若离喝,只要纪若离喝了燕九姑娘的茶那也就代表她这个嫡妻是接纳了这个侧室的,到时候即使谢浚对这个安排略有不满也只得依然听从。 但是即使知道燕夫人和燕家的所有鬼心思,纪若离也还是微笑着端过茶喝了一口。 燕九姑娘如愿以偿,欢喜不已的再次给纪若离磕头:“臣女谢过王妃。” “母妃,儿媳记得,侧妃之位还需得父皇下旨赐婚。”纪若离突然想起道。 “不过一个小小侧妃,陛下不会不允的。”燕夫人并不以为意的说。 纪若离又望了望燕九姑娘,才很是和善的又跟镇国公夫人说:“舅母放心,以后表妹进了府之后,若离也一定会将表妹当成亲妹妹对待的。”虽然话是说得这么漂亮,但以后如何那可不一定;燕九姑娘若是以齐王侧妃的身份进府,以后若拉拢了齐王的心跟王妃抗衡也是必然的。 但是其实对于这一天纪若离是十分期待的,或者说她才是真正能够掌控局势的人。 纪若离早就知道燕家想要将这个燕九姑娘塞到齐王府了,只不过因为齐王刚刚大婚若此时他们就急于要将女儿送到齐王府当侧妃,怕会被纪家认为燕家是故意与纪家为难,这才一直等待着契机。 而如今纪若离就主动将这个契机送到燕家面前。 从来到王都起,纪若离的任务就是挑拨离间,于她而言这就是使命。 燕家是谢浚最大的后援,如若以后谢浚登基为帝那么作为母族燕家也将会得到至高无上的尊荣,但是燕夫人却确实算错了一步。 如若谢浚迎燕氏女,那么他很有可能就要永远与大位无缘了。 成纪帝的母亲老太后便是燕氏女,谢浚的母亲燕夫人同样是燕氏女,那么成纪帝就不会再让燕氏女有丝毫机会成为谢浚的王妃。 不过纪若离决定要在成纪帝前面把这个想要登堂入室的燕九姑娘给除掉。 “夫人,齐王殿下来了。”这时一个宫女进来禀报,然后就看见谢浚匆匆进来,看了一眼纪若离后才向燕夫人行礼问安。 “文渊,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母妃了?”燕夫人轻笑着问谢浚。 “听说王妃在母妃这儿······”谢浚本是想说什么的,但又怕自己越说越乱,便转而道,“而且听说舅母过来了,儿臣也来看看。” 虽然谢浚全程根本没有提到燕九姑娘,但燕夫人还是自动认为谢浚也有可能是因为燕九姑娘而来,毕竟他又不是没见过镇国公夫人。 纪若离过去唤了谢浚一声殿下,而一旁的燕九姑娘已经是含情脉脉的望谢浚,比上次在凤仪台上还要肆无忌惮。 “殿下,母妃说让燕家表妹做齐王侧妃。”纪若离与谢浚低语道,因为话是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听到,故而纪若离的语气还带着几分幽怨,“燕家表妹明媚俏丽,妾看着都很是喜欢呢。” “这是吃味了?”谢浚觉得有些有趣,没想到一向温婉贤淑的王妃也有如此一面。 纪若离眸中染上笑意,不说话。 谢浚才正色与燕夫人道:“还请母妃明鉴,儿臣不能娶燕九姑娘为侧妃。” 此言一出,燕夫人和镇国公夫人皆是沉下了脸,燕九姑娘更是一副立即要哭出来的表情。 “母妃,儿臣怕耽误了燕家表妹的终身。”谢浚面无表情的说。 “本来这是后院的事,不过迎一个侧妃,母妃和你的王妃为你做主就行了;你专心做好前朝的事情就好了,后院的事情不足以让你分心。”燕夫人和蔼的说,对于自己的决定很是不满儿子的反抗,“你是皇子,按照规矩来说可以有一位王妃和两位侧妃。如今你的王妃已经有孕了,按照规矩也得再选一位侧妃来侍奉你;你表妹燕家九姑娘温婉漂亮,做你的侧妃也正好。” 谢浚只是淡淡道:“如此就听从母妃的安排。只不过儿臣不该过问后院的事情,但儿臣同样也可以选择绝对不碰侧妃;还请母妃斟酌之后再决定。” 燕夫人脸色骤白:“你······” 就在这时纪若离突然好像很是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谢浚连忙过去扶过纪若离:“若离,你怎么了?” “肚子疼······”纪若离已是脸色惨白,捂着小腹低喃道。 谢浚低头望去,才发现纪若离的下裳都被鲜血浸透了。 燕夫人也看到了,她担心她未出生的长孙会有什么差池,也根本不及去在意镇国公夫人和燕九姑娘如何,就匆匆让宫人去找太医过来。 纪若离无助的靠在谢浚怀里,豆大的汗珠凝在额间,显然疼到了极致。 燕夫人让谢浚先把纪若离抱进内室,很快太医就来了,给纪若离把脉后脸色愈加浓重,就排出银针给纪若离施了针。 谢浚很是焦急,连忙问太医:“太医,王妃怎么样了?孩子还好吗?” “殿下,老臣无能,保不住小王子。王妃,似乎是食用了寒性活血之物,这才导致了小产;不过幸好应该是食用的分量不多,否则恐怕还会致使王妃再也无法有孕甚至是性命之危。”老太医抹了一把冷汗才说。 听闻此言燕夫人也是惊呆了,宫中之人为了权势取人性命之事虽常有,但谋害无辜孩子却是要遭天谴的;到底谁会做如此恶毒之事?一想到可能会有如此恶毒之人在宫中,燕夫人就觉得全身寒凉。 谢浚很是惊疑:“这怎么可能?自从有孕后,若离就处处小心,就怕会一不小心损害了孩子。” 老太医想了想就问:“敢问殿下,王妃刚才可食用过什么东西?那东西药性很强,王妃应该是刚刚食用了不久。” 纪若离一早就进宫来到燕夫人这儿了,只喝了燕九姑娘奉上的那杯茶。 老太医检查了杯中还剩下的小半杯茶,很确定的说茶中的确是混入了牛膝草。 听了老太医的话,燕夫人的脸色简直不要太难看。 变故(三) http://.biquxs.info/

纪若离因为喝了燕九姑娘奉上的茶水而小产,再加上如今燕九姑娘即将要进齐王府成为齐王侧妃,这可就让人很是自然而然地认为应当就是燕九姑娘毒害了齐王妃。 无论是纪若离身亡或者再无法有孕,首先就是对燕九姑娘最有利。 不管旁人信不信,总之谢浚是绝对信了的。 对于现在的这种情形燕夫人也很是纠结;纪若离腹中之子是她的长孙,皇帝对这个孩子也很是看重,结果现在这个孩子就莫名其妙的没了,而且这个孩子没了还有可能跟她娘家人有关,这让燕夫人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谢浚是绝对不愿再让燕九姑娘成为齐王妃。 燕夫人不愿让这件事情闹大,总之是不能让这件事情牵扯到燕家身上,否则对她更是无益。 一开始燕夫人还怀疑可能会是镇国公夫人指使做的,反正纪若离的孩子没了那么等燕九姑娘进府后就有可能抢先诞下谢浚的长子;但是镇国公夫人言之凿凿指天誓日的说她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如果真要谋害纪氏腹中之子可以有无数种方式让那个孩子消失得无声无息,而绝对不会用这么明显的方法直接暴露了自己。 “况且燕九不过一个庶女,她进了齐王府后是生是死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我可不会自降身份为她谋算。”镇国公夫人冷哼一声道。 镇国公认为即使是燕九姑娘做的也只是这死丫头自作主张罢了。再说了燕九一直都是听话乖巧,说不准这件事情根本就与燕家没有丝毫关系;只不过这些想法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了,否则岂不是说那孩子偏偏就在燕夫人宫中没了还和燕夫人有关。 “嫂子说这话,本宫可不敢完全相信。”燕夫人面色也并不好,其实主要是镇国公夫人的话刺激到她了。燕九姑娘是庶女,但是燕夫人当年同样也是燕家庶女出身,当年燕家也同样是这样不顾她死活的将她送到了谢家;如果她自己得了出头之日那么燕家才是她的母族,如果她出了什么事那么燕家将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她。 现在的燕九姑娘,与曾经的她何其相似。 燕夫人是有一瞬间的冲动是想要保下燕九姑娘的,只是理智让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做。 最后燕夫人答应燕家会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而燕家会本家处置了燕九姑娘以给齐王和齐王妃一个交代。 至于事情到底是不是燕九姑娘做的,这已经不重要了,这一场局中她注定要被燕家牺牲掉。 但是谢浚是坚定的认为燕家心怀鬼胎害死了他未出生的孩子,更何况此次燕夫人又是要极力压下的态度,终究是让谢浚有了心结。 纪若离醒来以后得知孩子没了很是伤心,谢浚对妻子很是内疚并与她承诺一定会给他们的孩子报仇。 纪若离含着泪很是哀痛,只是低着头默默听着谢浚说话,她什么也没说。 孩子?哪有什么孩子,这只不过是一场骗局罢了,就跟当年的许昭一样就是一场骗局。 她只不过是用了一些药,伪装成怀有身孕的样子,等的只不过就是这一天;燕九姑娘给她奉上的那杯茶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是她趁人不备的时候往杯中混入了牛膝草。 燕九姑娘本就不该卷入这场局,可惜她还是要闯入这盘早已定好的棋中,那就怪不得纪若离直接对她动手了。 至于燕九姑娘的下场,那就只是燕家的事情了,纪若离并不在意。 能够让谢浚对燕家以及燕夫人有了心结,于纪若离而言这就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听说她小产之后,梁国公府的人来看望过纪若离。 向来纪若离都是要把戏演全套的,于是在梁国公夫人面前也是很是虚弱的躺在床上;梁国公夫人是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只是听纪若离身边的女使说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就很是愤怒,觉得燕家这可明显就是不把纪家当一回事。 “伯母,我真的没事没事,都过去了。还烦劳伯母转告伯父,侄女很好,莫让伯父担心了。”纪若离别有深意的道,她相信梁国公是知道这话的用意。 梁国公夫人只是觉得这燕家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回去之后会如何与梁国公说那也同样不得而知了。 成纪帝听说齐王妃小产的消息是很惊异的,还详细问了缘故;不过燕夫人提前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说是一个意外,也安排了一个替罪羊,这件事情好似也就是这样过去了。 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永安暗卫北司主纪兴舟秘密进京。 与纪司主一同进京的是南司的朱菀青,除此之外此次纪司主并未带其他弟子而来。 望着一如记忆中熟悉的王都,纪兴舟微微眯起眼。 “师父,可要告诉梁国公?”朱菀青出言问。 “不必了。”纪兴舟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这一次纪兴舟确实是等不及了,他一直都怀疑宣司主的星盘出了问题,有些事情便只能是由他亲自来到王都解决了。 在纪兴舟看来,没有人是真正完全可信的,每个人都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有所隐瞒。 纪兴舟回头问朱菀青:“最近王都怎么样了?计划可还顺利?” 朱菀青点头:“若离师姐说,一切都如计划中一样进行着,没有出现什么差池。” 纪兴舟便想了想,就伸手转动着轮椅:“去鸿福寺吧,见见慧渊大师。” 慧渊大师······纪兴舟在心里默念了一下,二十年前他和顾副统领是挚友;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变成了一个无用的残疾之人,而顾副统领在鸿福寺做了主持慧渊大师。 即使过了二十多年,纪兴舟都不相信他的妻子仪嘉公主早已经不在了。 如果说还有另外一种答案,此世间会知道答案的那便应是慧渊大师了。 二十年来他还一直留在王都又究竟是为了什么?纪兴舟实在是想不出来缘由。 变故(四) http://.biquxs.info/

慧渊大师的变化很大,至少在纪兴舟见到他时是认不出这位曾经的挚友了。 就像一直以来成纪帝也不知这位鸿福寺的住持大师原来是故人。 “一转眼,又过了这么多年了。”再见故人时,纪兴舟不由感慨。 “你何苦再来王都呢!”慧渊大师叹气。 “自然是为少主而来。”纪兴舟想都没想就答道。 慧渊大师却笑了笑,摇头:“恐怕未必如此吧。纪司主能来王都,能来到这鸿福寺,应该是为了长公主吧?只可惜,我不能告诉你想要的答案了。” 纪兴舟追问:“过去了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准确的告诉我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十四年前我与知宁本是相约在城外十里庄上的宅子会面,但是等我去到宅子上的时候已经没有见到她了;可是这一次我再来到王都前又去了一趟十里庄的宅子上,发现了一封信,就是知宁留下的,而时间却是在两年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鸿福寺中呆了二十多年,寺外之事我却是的确不得而知了。”慧渊大师坚持如此说。 “知宁若曾来过王都,她当真没有来寻过你?”纪兴舟不信。 慧渊大师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才问:“长公主信中说了什么?” 纪兴舟低头,从怀里取信那封陈旧泛黄的信递给慧渊大师看:“那处宅子只有我与知宁知道,这封信也只有可能是知宁留下的。至今我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若知宁还活着,这二十多年她又到底在哪里?” 其实有些事情慧渊大师是知道的,但是无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什么都不能告诉纪兴舟。 想到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纪兴舟想知道的事情也就自然会知道了。 “夏若芙亡故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与知宁相见之时了。”纪兴舟心中戚然。 想了想慧渊大师还是提醒他一件事情:“海一也在王都,你就算见到他也就当作不认识吧。” 听到海一这个名字,纪兴舟还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谁,冷笑:“若真让我在王都遇到了他,我可不会放过他的。” “宣司主说了,当年的事情是还有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隐情,很有可能海一就是这世间知道真相也是唯一有可能说出真相的人了。”慧渊大师解释说。 “他说的话你们也信,那也就活该你们都要被他骗。”纪兴舟对海一先生可没有好感,他从前就与此人来往不多,后来就更不可能觉得这个人是什么好东西了。 慧渊大师苦笑,不说话。 这一次纪兴舟来到王都最大的收获也就是在十里庄拿到了那封仪嘉长公主留下的信,如今他才确信仪嘉长公主的确还活着,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她究竟身在何处。 对于纪兴舟来说这至少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至于少主的消息,慧渊大师却是真的毫不知晓。 任是让永安暗卫在王都明察暗访了两年,少主却依然像是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说到底其实关于少主的事情一向都很迷惑,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永安暗卫折腾了这么久,依照他们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什么消息都没有的。 总之这不是宣司主的星盘出了问题那就是少主出了问题! 少主出了问题······ 这个想法刚刚涌上心头时,纪兴舟就已是觉得怪怪的,好像哪里有问题。 少主若还在世,应该已经是二十四岁了,这个年岁应是早已成亲生子了。 这些年曾发生过很多事情,于永安暗卫而言,如今的王都事实上没有什么人是真正可信的。 二十多年前的永安军旧人或是早已亡故或是隐居不出,余下也未有几人了。 之前慧渊大师是提醒过纪兴舟若在王都遇见了海一先生切勿要去招惹他,本来王都人海茫茫且海一先生平时都不怎么在外面走动,纪兴舟应该不会遇到此人。 但是可能是两人最近不太幸运,于是依然戴着面具的海一先生和纪兴舟在南街街头相遇了。 纪兴舟冷冷的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海一先生显然也认出了纪兴舟,只是看见他坐在轮椅上有些奇怪,但更不解的是纪兴舟为何会出现在王都。 就像上次在鸿福寺见到宣司主,他也同样如此惊异。 “纪先生。”他看见纪兴舟转身要走时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追上去。 一直跟在纪兴舟身边的朱菀青都不知道海一先生到底想要做什么,就听见纪兴舟明显是压着怒气说道:“慧渊让我不要与你为敌,我是答应了他的。不过你若非要不长眼的撞上来,我也同样不会手下留情了。现在我虽然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但看起来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海一先生听着纪兴舟这话虽觉得很不好听,但想到一些事情还是过去与他道:“纪先生,我们可否谈谈?或者说,做一个交易。” 纪兴舟本是无动于衷的,只是听他提到交易时才有些感兴趣。 所谓交易,当然是各取所需,海一先生既想与他做交易那就必须要开出能让他动摇的条件。 “什么交易?”纪兴舟沉默了半晌,才问。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知道你最想要的那个答案是什么。”海一先生隐晦的说。 纪兴舟皱着眉神色复杂的望着海一先生,最后点点头:“好,但是你想要什么?” 海一先生却并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回头环顾着四周,轻笑了一声问:“你看这王都美吗?” “自然。”纪兴舟有些不明所以。 “有一个秘密在我心里藏了二十多年,我不想有朝一日将它带进黄土,便也只能告诉先生你了。”他好似很是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秘密么?事情可越来越有趣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纪兴舟淡淡一笑,然后回头向朱菀青吩咐道:“菀青,你先在附近逛逛,我与他单独谈谈。” 朱菀青虽也好奇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但既然师父发话了,她便依言乖巧的应下:“是,师父。” 变故(五) http://.biquxs.info/

纪兴舟与海一先生一同进了附近的茶馆,两人分别坐下后纪兴舟才问:“你说要与我做一交易,如今又提到秘密,这二者之间有关系?” “先生不想知道这个秘密吗?”海一先生反问。 “不,我只是不想被人利用了。”纪兴舟不给他留半分情面。 海一先生好似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一般呵呵了两声,才说:“鄙人何德何能,先生不必多虑。” 纪兴舟自顾自的到了一杯茶,然后抬头望向海一先生:“好,你继续说,纪某洗耳恭听。” 谁不知道面具下是如何神色,但海一先生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几分嘲讽:“这天下,不该是姓谢的。” 只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纪兴舟的脸色骤变,语气较刚才更为阴冷了:“不该姓谢,难道应该姓傅吗?海一先生,傅旻,我早就说过,不要将我当成傻子。” 傅旻……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海一先生却笑了。 大概已经二十多年了,所有人都以为傅旻死了,可惜他还活着,只不过他再不是傅旻了。 海一先生是他的号,年轻时他曾南下为刺史,于是模仿江南文人起的这个私号。 成纪帝自然是知道海一先生就是他傅旻的字号,只不过齐王谢浚不会让成纪帝知道他的存在,否则私藏谋士的齐王也同样要被成纪帝忌惮了。 正是因此他才敢以海一先生这个名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王都,以这个身份成为齐王的谋士。 就算成纪帝发觉了,也只会认为他是傅家遗党打着他的名字卷土重来,而绝对不会认为是他死而复生。 毕竟这种事情本来就很匪夷所思,谁又能想得到呢? “傅家是逆贼,先生便以为谢家果真那么干净吗?”海一先生冷笑着反问。 既已说到这里,纪兴舟几乎就能断定他的确是知道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到底想说什么?” 海一先生想了想就道:“在我的计划中是我和他同归于尽。我只希望永安暗卫能帮助我,让王都陷入大乱,不要让他的任何一个儿女有登基为帝的可能。” 他从来都是一个比永安暗卫更狠的人。 想到东司的计划,纪兴舟有一丝迟疑:“只可惜你的这个交易于我而言并不对等,不值得我在意。”他不会在损害永安暗卫的前提下答应这个交易。 “你可想好了?以后你反悔了,可莫要追悔莫及。”海一先生语有诱引之意的说。 “从我选择成为永安暗卫那一刻始,就没有后悔二字。”纪兴舟不愿再听他多说,就自己转动着轮椅出去了。 “纪兴舟,如果我告诉你,是和先主有关呢?”海一先生突然说道。 这一次他成功的让纪兴舟停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海一先生点头:“自然。纪先生,这两年来你们一直在寻找昭真女帝的女儿;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确定那个女孩子早已经死了。我很想要救她,但是她在我怀里断了气,是我亲手将她掩埋了。” 他的语气很认真,不似有半分虚假。 “这两年来我冷眼旁观着你们永安暗卫像傻子一样到处寻觅却一无所获,我以为你们能醒悟过来,没想到你们都那么天真。”他道。 “为什么?你要这样告诉我?”纪兴舟第一反应是绝对不相信他说的话,毕竟永安令已与少主契约一事是他们都已经确认的事实,那么少主就不可能在二十多年前已经死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海一先生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说了谎。 海一先生却低下头:“因为那个孩子是我害死的,也许她是能活下来的;可是因为我的一些私心,反而害死了她。” 听着他说的越来越离谱,纪兴舟很怀疑他早已编好了一个故事来说给他听,于是也就想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你说,你杀死了少主?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海一先生沉默了一下,慢慢回忆起那很多年前的事情,整理的思绪才知道从何下口:“那的确已经是二十四年前的事了,我还在江南,听到消息时赶回王都,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但是我在城外遇见了仪嘉长公主,那个小小的女孩子就被她抱在怀里,哭个不停;仪嘉长公主受伤晕倒了,我等到永安暗卫找过来,然后把那个孩子带走了。在私心里我很喜欢那个孩子,但是她因为先天不足很是孱弱,战乱之中我根本找不到大夫,她都没活过三个月就夭折了。” 听他讲的如此真实,纪兴舟差点就信了。 只不过这个故事也只是任由他说,至于真假已是无从分辨了。 相比于海一先生说的话,纪兴舟自然是更相信永安暗卫直接摆出来的事实。 曾经纪兴舟问过永安暗卫,他们都说在傅贼之乱后也没有见过仪嘉长公主,那么海一先生说的是永安暗卫救走了仪嘉长公主的说法也就不成立了。 看见纪兴舟明显不信的样子,海一先生想了想又告诉他:“还有一件事情,我曾经告诉过你们东司的宣司主,她只是半信半疑。其实杀害了昭真女帝的人根本不是我父亲,而只能是谢嘉。从始至终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他棋局中的棋子,你们永安暗卫也不过是被他利用了。”海一先生言之凿凿的说道,“不然你以为传说中早已失踪多年的寒影剑为何会出现在含元宫?不然你以为我为何现在还会活着?” 确实,为什么偏偏他还活着? 纪兴舟有一些疑问,但是在看到海一先生的面具时就不想问了;他可不指望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人能说出什么真话。 不过寒影剑的确是宣司主从王都带回来的,但听他的语气却好像还和他有关系。 其实二十四年前的傅贼之乱,傅旻虽是傅斐之子但他的确是毫不知情。他的父亲傅斐一直防备着他,就怕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会通风报信走漏了消息,所以提前作主将他外放到江南去,准备等到尘埃落定后再让他回来,可惜没想到远在江南的傅旻却听到了风声提前跑回来了。 变故(六) http://.biquxs.info/

朱菀青悠悠晃晃的就晃到了云雁阁,顺便进去找宣锦欢喝茶。 “纪司主和海一先生见面了?”听到朱菀青带来的消息,宣锦欢有些惊讶。 “我可是悄悄告诉你的,我师父好像不想让别人知道。”朱菀青,神秘兮兮的说道,“总之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宣锦欢自然答应,但追问:“不过这海一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好似永安暗卫几位司主都和他很是熟识。”他真的只是顾老先生的内门弟子这么简单吗? 朱菀青觉得好笑:“我看着,倒不像是熟识,而像是有仇。” 宣锦欢想了想,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不过她们二人好不容易见面,也不免说起最近的一些事情。 “我听说我离开王都之后,这边可很是热闹。”朱菀青是笑非笑道。 “这里何时不热闹了?”宣锦欢想到最近的事情,只是苦笑,“燕楚两家斗得越来越凶,现在还加上一个宁家也掺和进来了,恐怕是要越来越有趣了。” 只是在提到宁家时,朱菀青有些黯然:“那位宁言月姑娘,实在是可惜了。没想到宁家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她,真的令我意想不到。” 宣锦欢却摇摇头:“恐怕未必,我甚至都觉得或许从她来到王都的那一刻始,就已经注定是要被宁家牺牲了。”一开始他们真的以为宁家真心想要扶持吴王,但是现在看来宁家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这么简单;有些事情是必须要有牺牲的,所以宁言月就被顺理成章的牺牲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宁言月似乎很可怜了。 但是对于大家族来说,这种事情其实也很正常。 按照现在查出来的事情推测,宁言月和谢璇幽会之事是燕夫人在幕后推波助澜,而最终杀害了宁言月再将其伪装成自杀的人却是受宁家指使所为。 这种解释是合理的,一开始宣锦欢也以为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后来继续往下查,才发现燕夫人也只不过是被宁家利用了而已,毕竟谁也想不到宁家会连自己家姑娘都能面不改色的祸害。 如今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谁知道宁家下一步会怎么做。 朱菀青回去之后也没有告诉纪司主期间她去过云雁阁;而纪司主似乎很是不安的转动着轮椅在想着什么事情,她也不敢打扰了师父。 虽然今天海一先生说的话他并不相信,但还是无可避免的记在心里;其实这些年他有很多疑惑,如果是按照海一先生的说法,其实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王都处处充满了古怪,不合常理之处也许真的是从一开始就出了问题。 傅旻说过这样的话他曾经对宣司主说过,但是很明显她并没有当一回事。 凡事都讲究万一,万一傅旻说的就是真的呢? 这个可能纪兴舟赌不起,永安暗卫也赌不起,否则恐怕他们做了这么多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离开王都后宣锦欢又去了一趟十里庄上的老宅,还试图再找到一些什么;积灰的屋子与他记忆中的一般无二,丝毫看不出来后来仪嘉长公主也来过这里。 纪兴舟伸手摸了摸桌面上的灰尘,放到鼻下嗅了嗅,然后就被呛到了。 “师父?”朱菀青有些不解。 “菀青,你觉得傅,海一这个人怎么样?”纪兴舟突然回头问她。 朱菀青想了许久才说:“应该,和我们不是同路人。” 纪兴舟点点头,却若有所思的说:“其实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好说,以后的事情现在也说不准。”顿了顿他才继续说,“所谓的海一先生,就是傅旻。” 傅旻,是谁? 初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时朱菀青明显愣了一下,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指的是谁,思索了一下之后才想起来:“师父,傅旻,他不就是那个……傅贼之子……” 纪兴舟点头:“就是他。” “可是,可是他不是早已经死了吗?”朱菀青很是惊异,毕竟她从小所知道的事情和现在师父告诉她的完全不一样。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也许是祸害活千年吧,但是偏偏他就是一个活人。”纪兴舟冷声冷气的说。 像朱菀青他们这样的年轻小辈看到的只是事情的表面,但是纪兴舟知道的事情比较多,想到的事情也更多。 前朝的事情纪兴舟见得太多了,受到的影响也太大了。 坐在寂静的房子里许久,最终他选择转动轮椅出去。 但是当推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时,纪兴舟还是愣了愣。 “兄长,许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还会回到王都。”梁国公纪兴年就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这里了?”纪兴舟望着他问。 纪兴年皱眉:“兄长回到王都,怎么不回来看看?” 纪兴舟想了想就摇摇头:“只不过是回来做一些事情,没有必要再去打扰你。朝堂江湖,频繁的搅和在一起也不太好看,容易让人起疑的。” 听他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话,纪兴年还有点不习惯:“这可不是简单的朝堂江湖。” “今时不同往日了。”纪兴舟叹气。 就像如今的永安暗卫也不是二十年前的永安暗卫了。 “那,兄长到府上说说话吧!有一些事情,是关于纪若离的。”纪兴年沉默了一会儿就道。 “纪若离?”想到毕竟是永安暗卫,纪兴舟应了。 最近想与他谈话的人有点多,谈的事情也有点多。 从前纪兴舟还没有成为永安暗卫之前是纪家的少主,对于纪家的事情他绝对是比大部分纪家人都要清楚。 即使他最终没有成为纪家家主而是做了永安暗卫的北司主,他也要顾及到纪家的利益。 而如今已经成为齐王妃的纪若离,对于并不知道纪若离真实身份的其余纪家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梁国公现在急切的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若按照永安暗卫的计划等到齐王谢浚倒了之后可否会因为纪若离的缘故再连累到纪家。 “你尽管放心,若离她会在适合的时候脱身的。”纪兴舟胸有成竹的道。 报复(一) http://.biquxs.info/

近来王都并不太平,至少对于燕家是这样的。 宫中传出的消息,有人向皇帝举报说谢璇与宁言月幽会一事就是被燕夫人所算计的。 皇帝闻言大怒,下令彻查。 因为此事涉及较广,如今又将燕家给牵扯进来了,再继续查下去还不知道要再牵扯到多少人。 原本这件事情便应该了结了,但现在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所以成纪帝虽然令人彻查此事,但并没有让事情传扬出去。 云雁阁得到消息后就查了这件事,几乎可以确定向皇帝举报燕夫人的就是宁家安插在宫中的人。 那些大家族都会在宫中安插自己的人手,只不过能够安插到皇帝身边的却是第一次见到。 宁家是诚心想要把事情闹大,他们太清楚成纪帝的忌讳是什么了。 而这一次,燕夫人无异于是自己往刀子上撞。 只要等到成纪帝查实,到时候就是燕夫人的死期了,至于成纪帝会否看在燕夫人相伴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就以宣后的下场为例,想来都是不太可能的。 其实只要有燕家和齐王在,成纪帝是不可能对燕夫人处置太狠,但是也不可能留着燕夫人。 只不过不管结果如何,楚家都定是最开心的。 自从知道宁家这是准备对燕夫人下手,宣锦欢就开始盘算着如若燕夫人失势对他们能有多少好处? 其实只要燕家在,似乎燕夫人如何也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不过除此之外还查到了另外一件事,将燕夫人恶行捅到成纪帝面前的那个宫人明面上是楚夫人的人,以后燕家的人去查也只能查到她是楚夫人的人。 这一招嫁祸,可真的不错。 宁家一出手,就把燕楚两家玩弄于股掌之上。 但是看他们这种熟练的手段,可不像是初涉到王都的事情;其实从前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他们的身影,只是没有人怀疑到而已。 宁家布下的这盘局很大,足以将所有人囊括在内。 等到宁家将燕楚两家除掉,等到有朝一日宁家更加强大了,他们会做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宣锦欢是让谢岚小心着和宁家有关的人,即使是燕楚两家的人也要保持距离;现在这群人斗起来凶猛异常,恐怕稍微沾染就要变成无辜的池鱼。而且有的时候也真不是不接近就能置身事外的,宁家太强悍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强行把谢岚也拖进这个死局中了。 “所以,毓明和宁姑娘,真的是被燕夫人算计了的?宁姑娘也是被燕夫人害死的?”谢岚虽然之前也曾这样猜想过,但如今听宣锦欢确定了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在燕夫人看来,所有有可能对齐王构成的威胁,她都会不遗余力的一一拔除;她几乎没有碰过钉子,所以这一次就轻敌了。”宣锦欢淡淡说道。 无论是燕夫人、楚夫人或宁姬,她们都不过是一个一心为儿女谋算的母亲而已,更何况帝位之争自古以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既然决定要去为那至高无上的位子争一回就需得有身死的觉悟。想来宁言月她也早已想到会有这一天了,她应该比吴王谢烨还要明白。 宁言月自杀,和之前夏昕被杀反而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但是宁言月和夏昕却又不一样,夏昕被害后能被成纪帝压下来完全是因为夏惇忠于君王不得不从,而宁家却是野心勃勃另有图谋。况且宁言月“自杀”本就在他们的谋算之中,如此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如今宁家的妥协,只不过是为更大的阴谋做准备而已。 王都的事情永远都是没完没了的,应对起来只能是头疼。 天下父母莫不疼爱自己的子女······ 不知为何,想起这句话时宣锦欢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殿下,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你曾经最信任的至亲,却一直算计着你,甚至是想要你的命;你,会相信?”宣锦欢在心中纠结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问道。 最近也是因为宁氏掺和进来的缘故,突然完全颠覆了的局势反而让永安暗卫查出来一些东西,就是和谢岚有关的。 这件事情已经在宣锦欢心中徘徊了许久,却不知该如何与谢岚开口。 谢岚有些失落的低头,然后抬头不在意的笑笑:“父皇对我起了杀意,我早就知道了。我很感谢父皇,竟然在回到王都后就决定放过我了。”最后这句话明显是带着几分嘲讽之意的。 “如果不止是陛下呢?”宣锦欢追问。 “不是我父皇?”谢岚很是不解。 “一个女人,她怨恨自己的夫君,于是便报复自己的儿子;这算不算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呢?”宣锦欢轻声叹气着说。 愣了愣谢岚就明白过来宣锦欢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立即就反驳:“不可能,我母后她一直很爱我父皇的。”至少他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这种说法,虽然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但他母后对父皇却依然是情真意切妾心不改。 宣锦欢从来不怀疑宣后对成纪帝的真心,只不过因爱生恨的女人也不少。 曾经宣锦欢以为宣后就是一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痴心女子,不过现在看来可并非如此。 那个女人其实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她是谢岚的亲生母亲,却一心是想要害死谢岚。 宣后虽然已经死了十多年,却留下了一群对她忠心耿耿的人,这些人完完全全听从宣后的话;而宣后在临死前撒下了一张大网,将所有人都网罗其中,而目的却是针对谢岚的。而且她收罗了昔日薛嫔和萧夫人留下的势力,甚至就连东郡密探中都混杂入了她的人。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成纪帝和谢岚父子相杀,因为这样很有意思,这样就是她对成纪帝的报复。 宣后她早已经疯了!虎毒不食子,只有疯子才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但是却很是出乎意料,宣后对她的女儿元华公主谢则容却是很好,即使是临死前她都为谢则容安排好了一切,以让这个女儿平安长大;只不过可惜谢则容却是早亡的结局。 “为什么?”谢岚很是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他望着宣锦欢问。 “我不知道。”宣锦欢摇摇头。 报复(二) http://.biquxs.info/

“其实,从小我就知道,母后不喜欢我,因为父皇不喜欢我。”谢岚神色有些忧伤的说起。 其实他记忆中的母亲也并非那么美好,这一切只不过是建立在他这些年对兄弟姐妹都有生母疼爱的渴慕上的怀恋而已。 他与宣锦欢讲述起:“你知道为什么我从小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吗?”想了想他又苦涩的笑了笑,“就是因为我母后一直都不喜欢我,母后说我是命中带煞的灾星;据说是因为母后生我时差点就没了命,所以便认定我与她八字想冲,我一出生就被扔给乳娘了,母后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祖母许是可怜我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才将我带到身边去,也算是给当时养在祖母身边的长姐作伴。” 宣锦欢听着谢岚的讲述就觉得奇怪了;宣后因为生谢岚时差点死了所以不喜欢她,但是后来宣后却是真的在生谢则容时难产身亡,却依然对谢则容疼爱得很。这又是为何? 她总感觉不会是如此简单。 宣后,谢岚,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就听着谢岚继续说道:“我以为我听话努力,母后就也会疼我爱我,就像燕夫人疼爱大皇兄那样;但是即使我再努力,也换不回母后的一个眼神。后来母后又有了孩子,我悄悄跑回去看母后,就看见母后抚着肚子笑得很开心,她说她要为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谋得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母后那么欢喜,似乎只有那才是她的孩子。直到后来,母后在生则容时是难产,她拼了命才留下了则容,临终前她终于对我笑了,她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保护则容,因为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的男子就是懦夫。”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谢岚一直以来对谢则容的执着,那不止是兄长对妹妹的爱护,或许还夹杂着谢岚想要对早已亡故的母亲证明什么。 宣锦欢听了这个久远的故事,对谢岚还很是怜悯的。 能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让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记恨至此的,她实在是想不到。 不过宣后早已不在了,这个答案自然也是无解。 本来宣锦欢是不相信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因为之前永安那边抓住了北胡密探问出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宣司主让宣锦欢在王都这边进一步暗查;但是有些事情是根本经不住细查的,从东郡那边入手反而是把之前一直疑惑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 但是有的时候其实知道的事情越多反而越是疑问重重,与她原本所以为的情况完全扭曲。 本来宣锦欢是想继续深入暗查当年宣后的事情,只可惜从前宣后身边的心腹之人大多数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余者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之辈罢了。 其实越是神秘的事情越是说明其中有鬼,谁知道那被她们捂得严严实实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现在这么多的事情都摆在明面上了,其实反而是更茫然。 宣锦欢看不懂宣后她布下这么一大盘棋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谢岚又不是她的仇人,如此费尽心思可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当时查出来这些稀罕事后宣锦欢还曾经在信中问宣司主,这些事情能不能相信。 她深知其实证据也并非全然可信的,人证可以被收买物证可以被伪造,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是假的。不过宣司主说,依照仪兴公主的秉性,她还真像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宣锦欢对义母的话向来深信不疑,毕竟不管怎么说义母知道的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多,她便好好听义母的话就好了。 只是听着谢岚讲的他小时候的事情,宣锦欢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不管怎么说那是人家母子之间的恩怨,她一个外人根本不该就此品头论足。 “如果母后真当我是仇人一般,那我也无话可说。”谢岚很是气馁的道。 反正宣后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就算他想说什么也说不了了。 宣锦欢给他倒了一杯茶,谢岚接过去就仰首一饮而尽了,才继续说道:“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无法选择了。我以为我的一生也就是这样了,直到遇到锦欢姑娘你时;我,其实谁想要庸庸碌碌一辈子呢?谁想要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可不都是不得已而已。” “身入其中,也就没有局外人了。”宣锦欢无意中看到在楼下徘徊的人,突然有人感慨。 “什么?”谢岚有些迷茫,似乎没听清楚宣锦欢说什么。 “是齐王妃身边的人。”宣锦欢望着那个女子若有所思。 那个女子是纪若离身边的女使,一开始就是跟着纪若离从北宁来到王都的。 但是自从纪若离嫁入齐王府后宣锦欢也再未曾见过她,而零零碎碎关于纪若离的消息也是来源于宫中。 看见那个女子在下面左顾右盼鬼鬼祟祟许久,然后才进了云雁阁。 不过她来这里做什么?纪若离是北司的人,她若有什么事情也应该是去寻北司,再不济或者还可以去找梁国公。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伊谣在屏风外面低声说道:“锦欢姑娘,齐王妃身边的兰姑娘来了,说齐王妃让她来见你,有事相告。” “锦欢姑娘,岚便先告辞了。”谢岚见宣锦欢应是要出去与那女子相见,便起身辞过。 “殿下慢走,锦欢不便相送。”宣锦欢亦起来含笑道。 送谢岚出了云雁阁,宣锦欢转身进到后堂,就看见那个刚才在云雁阁外小心探看的女子:“你,是北司的兰姑娘?” 女子连忙点头:“是。司主现在派兰儿在纪姑娘身边做女使,帮助纪姑娘成事。” “那兰姑娘你来找我可是有何事?”宣锦欢便问。 “王妃想与宣姑娘一见。”她道,“三日后王妃会归宁回府,未时三刻在徽宁书阁相见。” 徽宁书阁,宣锦欢知道那是纪家的产业,所以并不意外。 但是纪若离行事如此神秘兮兮,倒让宣锦欢实在疑惑:“不知王妃是有何事?” 兰儿只道:“是关于宣姑娘你的事。” “我?”宣锦欢哑然。 报复(三) http://.biquxs.info/

宣锦欢如约来到徽宁书阁,便有人带她进去。 纪若离正在低头看着书,听到她进来了才抬头笑着道:“宣师妹,来了,坐吧。” 宣锦欢实在不知道纪若离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依言在她对面坐下,然后问起:“纪师姐,不知此次是有何要是?” “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一件事情,却要向师妹确定一二。”纪若离放下手上的书,就问起,“最近陛下好像在查燕家的事,燕夫人也因为陷害晋王和宁姑娘一事证据确凿而至今被软禁宫中。这件事情应该是和永暗卫没有关系吧?” 果然她问的是燕夫人一事,宣锦欢点点头:“是丹阳宁家的手笔。” 听到这个答案后,纪若离反而是愁眉不展:“丹阳宁家,这事可真是不好办啊。”顿了顿就想起,“不过宁言月早已不在了,宁家还要趟这趟混水?” “师姐还看不出来吗?这本就是宁家的诡计。”宣锦欢忍不住道。 “但是燕夫人不能有事,否则对我们整个计划都有很大的影响。”纪若离说,“这么大的罪过,必然会牵连到齐王还有燕家。一直以来燕楚两家相互制衡才能让王都安稳,如若燕家突然出事,情况很不利。” 宣锦欢听着她的话就觉得奇怪了:“我们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维持燕楚两家的平衡?他们两家一直安然无恙,齐王与晋王安然无恙,这可不是我所想要的。” “但是就算把齐王、晋王还有吴王都除掉了,却让宋王捡了这个漏,那可就不划算了。”纪若离眯起眼,幽幽说道,“宋王谢岚不过就是永安暗卫需要扶植的一个傀儡,只有等到齐王和晋王斗得两败俱伤双方势力消耗殆尽时,才能防止了宋王收拢起他们留下的势力的可能性。否则我们永安暗卫如此费尽心思地帮着谢岚,却一不小心让他真正掌控了局势,对我们可没有什么好处。” “这,什么意思?”听着纪若离的话,宣锦欢品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看见宣锦欢迷茫的神色,纪若离也疑惑了:“你不知道?” 宣锦欢与纪若离所想的好似根本不是一回事,至少她是不知道她应该要知道什么:“我是真的听不懂师姐说的什么。” 纪若离盯着她许久,却突然笑了:“我明白了,看来宣师叔是没有告诉你。想来也对,如果让你知道了,你还如何能全心全意的襄助宋王。” 纪若离这种故意勾起好奇却偏偏不把全部事情说出来,就成功让宣锦欢自我怀疑起来。 “纪师姐?到底是什么事情?”宣锦欢实在忍不住就追问她。 “这是几位司主做的决定。”纪若离轻描淡写道,“这事最早是由宣师叔提出来的,其实在四年前我伯父北司主就曾秘密去到永安与另外三位师叔秘议。从始至终谢岚都不过是永安暗卫看中的一个傀儡而已,永安暗卫只是将他当成一个过渡,将来通过他之手进一步收拢了王都这边的势力,待日后扶持少主重殊宣氏荣光。” “这······”宣锦欢听着觉得很虚,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她却从未听说过。 “毕竟我们的任务就是不一样,所以我们得到的消息不一样也属正常。”纪若离轻笑着说。 其实宣锦欢是怀疑纪若离故意跟她说这些是否掺杂了某些不明的用意,实在是纪若离所知道的事情似乎已经多到有些不寻常了。 但是也的确如纪若离所说,听了她说的事情后宣锦欢心情很是复杂,或者说是有一种莫名的愧疚。 所以说曾经谢岚从宣后留下的人那里听来的事情其实都是真的,最后唯一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只有她。 “那如果一直找不到少主呢?”想了想,宣锦欢就问。 “那便实在是我等的无能了。”纪若离神色黯然道。 算来,她们来到王都已有一段时间了,却依然是一无所得,可不正是无能。 宣锦欢收起心里的胡思乱想,问纪若离:“那现在是要想办法保下燕夫人吗?” 纪若离却摇头:“皇帝多疑,若我们出手反而有可能会暴露自己。与其这样,还不如把那个宁姬再彻底利用一遍,顺便将楚夫人拖下水;只有把所有人都再次扯进来了,才能保证最后燕楚两家拉开的差距没那么大,也给宁家往上爬的路添一点阻。” “那便愿师姐一切顺利。”宣锦欢扯了扯唇角笑道。 “你最近在查从前宣后的事?”纪若离突然开口,然后说道,“燕夫人和她的长女光华公主,她们也许知道一些什么。” “光华公主?”宣锦欢觉奇;若说燕夫人知道什么那倒没什么,只是宣后薨逝时光华公主不过八岁,一个稚龄女童她能知道什么。 “我嫁入齐王府之后,也与燕夫人还有光华公主多有接触。燕夫人,倒也罢了;而光华公主好似藏着什么秘密,每一次进宫都会去宣后生前的居住的凤翊宫,很是奇怪。”纪若离说。 光华公主和宣后?那可真是奇怪了。 之前云雁阁也是查过光华公主的,对于她的事情也算是知道得较为清楚。 光华公主与她的生母燕夫人都不甚亲近,更别说是早亡的嫡母。就算是光华公主因与谢岚姐弟感情好,故而也对谢岚的生母敬重,这可能性好像也并不大。 宣锦欢忙追问:“那可知道光华公主去凤翊宫做什么?” 纪若离却摇头:“我特意派人去查过了,每一次光华公主去凤翊宫都只是在宫门前静站一会儿,然后就走了。” 那也是挺奇怪的事情!光华公主身上到底又什么秘密呢? “我们北司对于密探之术并不甚通晓,这事也还需你们东司的人来探查了。”纪若离说。 这下宣锦欢完全明白纪若离的意思了,心中斟酌了一下觉得可行,于是就答应她:“这个自然。只不过我这里对光华公主是未曾过多的了解,恐怕也还需师姐的帮忙才行。”她本无意去查光华公主,不过既然由纪若离提出来了,那么纪若离也理应将她所得到的相关情报坦诚告之。 纪若离笑了笑:“那是自然。” 报复(四) http://.biquxs.info/

最后燕夫人是被成纪帝赐死,然后对外宣称是急病而亡。 毕竟燕夫人并非镇国公亲妹,他们不过都是因为有了同样的利益才愿意相互帮衬着;而如今若放弃了燕夫人就能换得燕家安然无恙,镇国公自然会毫不犹豫就放弃了燕夫人。 成纪帝已经提前将齐王谢浚调出王都让他去外面巡军了,等他回来恐怕也只能换上麻衣了。 但是成纪帝还是去见了燕夫人最后一面,算是将这么多年仅剩的一丝情谊做个了结。 燕夫人换上曾经成纪帝最喜欢看她穿的衣裙,以期成纪帝能顾念多年的情谊不要因为她的罪过而迁怒于她的孩子。 “陛下,算起来,妾已经在你身边二十五年了。”燕夫人开口说道,“妾知道,从始至终妾不过是燕家强行塞给陛下的女子,陛下也从未将妾放在过心上。妾不如宣后出身高贵,也不如楚夫人美貌动人;但是承蒙陛下厚爱,让妾掌握后宫大权多年,妾却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成纪帝微微眯起眼:“朕是还记得的,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单纯的女子。” 燕夫人含泪苦笑:“陛下当真以为大家族里会有单纯的女子吗?宁姬,楚夫人,陛下以为她们就没有做过恶事吗?她们做过的坏事,其实谁也不比谁少。” “朕知道,这宫里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朕,只不过朕装作不知道罢了。别的事情朕都可以不管,但是你不该对宁家女动手;这一次让宁家背上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朕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成纪帝面无表情的说道。 “陛下以为就只是妾便有本事一同设计了晋王和宁言月吗?”燕夫人反问成纪帝。 “还有谁?”成纪帝惊疑。 “妾只知道一直都有一个在引导着妾这么做,但是妾不知道他是谁。”燕夫人低头;到现在她也想明白了,原来她不过是一直被人当傻子一般利用了,否则当时的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 成纪帝神色阴沉,只说:“朕会查下去。” 燕夫人这才展颜而笑:“陛下,妾所做的事情都是妾鬼迷心窍了,文渊他什么都不知道。” 成纪帝沉思了一下才点点头:“你是你,文渊是文渊。” “谢陛下。”燕夫人心中有些释然了。 “你还有什么想和朕说的吗?”成纪帝突然又问。 燕夫人愣了愣,就笑了笑:“陛下,妾死也想死得明白,应该在许昭姑娘自缢时陛下就已经对妾起了杀意,只不过陛下尚未寻得一个正经名头处置了妾。”看见自己提起许昭时成纪帝露出怒色,她便继续说道,“陛下以为是妾逼得许昭姑娘自缢身亡吗?从许昭姑娘被陛下送到鸿福寺始,妾便已经猜到许昭姑娘的身份了,又如何再敢动她?” 听她如此说,成纪帝神情不免有几分怀疑:“当真不是你?” 燕夫人只笑:“陛下,比起妾,恐怕楚妹妹才更为忌惮许昭姑娘吧?” 她这话真真假假几分,倒也并非全然不尽不实。 “楚晴?”成纪帝皱眉。 只要怀疑的种子埋下了,就算许昭的事情和楚夫人无关,最后也总会扯上几分关系。 燕夫人和楚夫人斗了二十多年了,如今就算死了她也同样要把楚夫人拉进这漩涡中。 “陛下可曾真的爱过楚晴?”燕夫人却神色凄凉的问成纪帝。 “从未。”成纪帝垂眸道。 “那妾就放心了。”燕夫人粲然笑言。 她这一生从未后悔过,从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如今落得这样的结果也丝毫怨不得别人。 成纪帝回到含元宫时,就传来燕夫人薨了的消息。 他沉思了半晌,就让人去镇国公府还有齐王府、光华公主府上报丧,并让为燕夫人举丧。 其实所有人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故而对燕夫人的“病逝”并未觉得惊异;齐王谢浚在外面巡军就听到了燕夫人的死讯,才匆匆回到王都奔丧。 燕夫人死了,本来最开心的便应该是楚夫人。 但是事实上楚夫人却并不觉得心情愉悦;这一次燕夫人非死不可的原因,同样也让她不安。 而且听说成纪帝是去见了燕夫人最后一面,她不知道燕夫人会与成纪帝说什么,但无论如何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是很不利的。燕夫人是戴罪而死,可偏偏成纪帝还愿意再去见她一面,也就代表成纪帝确实是对燕夫人有情谊的;只可惜这一次的起因是因为宁家姑娘,否则成纪帝也很有可能就是轻起轻放的结果了。 “你去传话给我嫂子,让她进一趟宫。”楚夫人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宁,就吩咐身边宫女道。 自从昭华公主留信出走之后,至今就再无消息了;而晋王谢璇这个孩子从小就不让她省心,这个时候有些事情她也不好与谢璇说。唯今之计,便只有与楚家嫂子商议了。 但是在燕夫人的丧仪上,楚夫人倒是作出一副姊妹情深的模样,虽然在别人看来不过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 宁姬倒是丝毫不掩饰她的敷衍,不过很装模作样的过来拜祭一下,就回宫去了。 如今在她看来,燕夫人和楚夫人都和那件事情脱不了干系,那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回宫途中她的心腹宫人悄声说道:“看着楚夫人那么伤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燕夫人关系多么好呢。这二十多年来,两位夫人各种的明争暗斗,可真让宫中热闹不已呢。” 宁姬以丝帕掩唇:“不过是兔死狐悲罢了。” 这些年,后宫中统共不过四个人,宣后和燕夫人都去了,也就只剩下当年一同进宫的她和楚夫人了,以后可还不知道怎么样。 燕夫人和楚夫人的确是斗了二十多年,如今燕夫人却莫名其妙就死了,楚夫人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 这么多年来宁姬也是习惯了做不管事的老好人,在燕楚二人之间左右逢源;可是如今她们二人的争斗却影响到了她这个局外人,这可就让她实在无法做这不管不问的聋子哑巴了。 报复(五) http://.biquxs.info/

成纪帝是让燕家的人继续暗中调查宁言月一事;既然燕夫人断言是有人在引导着她,那就让燕家的人去查这件事,否则若交给其他人他都放心不下。 镇国公之子燕樊接下了此事,未几宁家主母进京,与镇国公夫人相见。 宁家主母为其幼子求娶燕家嫡女十二姑娘,以合两家之好。镇国公夫人斟酌之后,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大家族都追求子嗣繁盛,不仅因为多子多孙多福,更因为可以以儿女亲事与大族结亲或拉拢下属,以结成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利益关系。 曾经宁家把自家姑娘嫁给楚家的姻亲,而如今又与燕家结亲,这般行径其实很让人看不懂。 之后燕樊进宫面圣,称燕夫人身边有宫人来自永安;言外之意即指背后诱导燕夫人之人可能是永安暗卫。 因为燕樊生得晚,那个时候永安暗卫早已经在永安避世不出了,故而他对于永安暗卫的了解都是来源于父辈的讲述。 而此次他也是受他的父亲镇国公之命,将此事推给永安暗卫。 按照镇国公的说法,他们是可以以这件事情作为起因借机将永安暗卫彻底除掉,否则只要永安暗卫存在一天他们就不得不受到燕家嫡脉无时无刻的约束,只要永安暗卫不复存在那么也许很多事情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而宁家选择在这个时候与镇国公府结亲,就是为了与镇国公一起对付永安暗卫。 宁家想要做一些事情,但是永安暗卫的存在会阻碍到他们行事。 如今朝堂中是燕楚两家的主场,且宁家从前和楚家有亲,唯独不好的就是永安暗卫南司主楚宁出身徽州楚氏,楚家恐怕未必愿意与他们一同行事;所以宁家只能是弃了楚家而与燕家结亲,重新将燕家拉拢过来。 出于这个目的,所以燕樊奉父命出来向成纪帝复命。 “永安?”成纪帝听他如此说,有些疑惑。 “是。就在宁姑娘自缢后,燕夫人身边的杨掌言就因家中母亲病重而出宫了;臣去查过杨掌言,发现杨掌言并非安阳人士,后来查到她的身份也是假的,其实她来自于永安。”燕樊按照父亲教给他的话回复了成纪帝,并呈上一份供词,“我们已经暗中拿下了杨掌言,这是她的供词;如今杨掌言已经被关押在狱中,陛下可否要亲自审问她?” 成纪帝匆匆看了一遍供词,就皱眉将供词摁在案上;想了想之后他就问:“那个女子若是永安暗卫,你们如何能抓到她?你们若是惊动了永安暗卫,可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陛下,臣死罪。”燕樊连忙叩头请罪,然后道,“臣不敢与永安暗卫正面对上,只在杨掌言独自一人时趁机将她抓走。” “朕去看看。”成纪帝才说。 听到成纪帝如此说,燕樊才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杨掌言的家人已经被镇国公府拿捏住了,在成纪帝面前杨掌言会说的话便在他们算计之中。 而杨掌言的供词就说到永安暗卫图谋不轨意图谋反,还有永安暗卫与北胡也勾结在一起,并且想要左右皇子们的帝位之争。 这份供词所涉及到的东西都是成纪帝所看重的,所以成纪帝应该会对永安暗卫出手。 从前的夏惇和现在的燕家宁家都是想要除掉危险的永安暗卫,虽然目的不尽相同。现在夏惇因为夏若芙母女的缘故一直郁郁寡欢,对朝堂上的事情连带着也不甚热衷,大有世间诸事与我无关的辞退之意;而现在的宁家出手也比夏惇狠,只要能在他们起事前除掉那随时有可能会反扑回来阻碍他们计划的永安暗卫,至于用的是什么手段他们可不在乎。 成纪帝亲自审问了杨掌言,对于一些事情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永安暗卫······ 就如夏相所知道的,其实成纪帝一直对永安暗卫有一种很奇怪的情愫,所以即使他一直都知道永安暗卫有多么危险但依然听之任之。就和前朝的很多人一样,成纪帝曾经和永安暗卫的司主是好友,尤其是南司主楚宁和西司主宋淆二人,那时候他们的交情不错。 但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到如今他也应该为他选中的嗣君做一个了断了。 至于永安暗卫,这个结果就由天来决定吧。 成纪帝沉思之后,就召见了宋王谢岚,令他带领五千人马化整为零潜入永安清剿永安暗卫。 若按照杨掌言的供词,永安暗卫试图左右皇子们的帝位之争,成纪帝左思右想都觉得这可能和谢岚有什么关系。 谢岚突然听成纪帝这样说,明显愣了一下,已心知不好;他只得先领命,心里想着出宫后得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宣锦欢,如今他们应该怎么办? “云辞,你可莫要辜负了朕对你的期许。”成纪帝别有深意的说道。 “儿臣必定竭力而为。”谢岚生怕被成纪帝看出他的心思,连忙叩首领命。 “朕相信你。”如此成纪帝才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谢岚的肩说。 谢岚敛去眼中的复杂,就沉声告退;成纪帝只说此次行动必须要秘密进行,让他尽快启程,越快开始越不容易走漏风声。 出宫后,本来谢岚是想要直接去云雁阁寻宣锦欢说此事的,但只生怕此时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成纪帝的人看在眼里,于是便先回到府上,他写了一封信交给徐乐,让他去一趟云雁阁将这封信交给宣锦欢,切记要防止被人跟踪。 徐乐知晓事情严重,不敢懈怠,就匆忙送信过去。 其实因为谢岚经常过去云雁阁,王都中早已有人来查过云雁阁的;但是无论他们如何暗查也没有办法将云雁阁和永安暗卫联系起来,倒是有人说云雁阁的女掌柜是个美艳无双的年轻姑娘,很有可能是宋王的红颜知己。 宣锦欢的风评彻底被害。 但是当初没有人能查到许昭的真正来历身世,如今也同样不会有人能够神通广大的查到宣锦欢的来历。 思变(一) http://.biquxs.info/

月下无人时,一抹身影悄无声息的掠过,消失在夜色中。 宣锦欢如鬼魅般出现在宋王府,轻轻叩了一下门,谢岚就从书房开门出来,顺势将宣锦欢拉进书房里。 “殿下。”宣锦欢背过门才道。 “锦欢姑娘,你来了!”谢岚已是坐立不安了,看见宣锦欢就迫不及待的问,“现在应该怎么办?父皇让我去永安清剿······” 其实宣锦欢收到谢岚送去的信时也是焦头烂额,她都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什么事。 不过因为谢岚说最近他这边可能有别人的眼睛,所以宣锦欢只好等夜深之后才掩人耳目的过来。 听谢岚说了具体的情形之后,宣锦欢才确定事情的确是不好了,但是她反而是冷静下来:“那,殿下是怎么想的?” 谢岚长叹了一口气:“父皇他怕是察觉出来什么了。” 但是宣锦欢并不觉得成纪帝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否则的话就不可能只是这样。依她所知道,一直以来王都都有不少人对永安暗卫很是忌惮,于是便孜孜不倦地想要搞出一些事情。 不过如今事情找上门来了,也就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必须要回永安向义母请询。 “我连夜赶回永安,殿下便遵从陛下的命令行事;总之走一步算一步便是了。” 其实宣锦欢心里也没底,最近的很多事情都怪怪的,暂时可以猜测可能会是宁家那边的人搞的鬼;至于接下来应当如何应对,在来见谢岚之前她就已经匆匆交代下去事情。 之前的情报是说燕宁两家定下亲事,并秘密商议不可告人之事。 若是他们狼狈为奸,那就只能切断他们的姻亲,让他们结不成亲家。 虽然如今已是于事无补,但对于他们的下招或许有用。 谢岚并不知道宣锦欢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听见宣锦欢这样说就问:“好,那我们接下来如何联系?你也好告诉我该如何做?” “殿下莫急,我若有事会传信给徐主管;但是这一路上殿下必须得要万分小心,就怕这一趟实则为借刀杀人之计。”宣锦欢不安的说道。 成纪帝此次会让谢岚负责,那就只有两个可能性——或者是怀疑谢岚和永安暗卫有某种关系,借以试探;又或者是想要借刀杀人,接永安暗卫之手除掉谢岚。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反正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回到云雁阁后,宣锦欢又写了两封信,叮嘱伊谣在明天一早分别交给大将军朱奂钐和梁国公纪兴年二人。 只要他们能够将消息神不知鬼不觉地传给楚太尉,那就能够将更多的人扯进来了。 既然是要清剿永安暗卫,那不如就再让多一位皇子成行吧! 安排好了这些事情,如今已是卯时二刻了,待到城门开时便要出城赶回永安。 这一路上尚且算是平安无事,在第五天晚上宣锦欢回到永安时,王都这边的行动也开始出发了;只不过最终启程时却还多了一个吴王谢烨,倒是不知道楚太尉如何劝动了成纪帝,让这个本只是针对谢岚的局又加上了一个吴王谢烨。 在临行前光华公主听闻了消息特地带着年幼的儿子去宋王府上相见,看见谢岚穿着整齐,才艰难的笑了笑:“云辞,你可一定要平安归来,等到小越泽抓周礼你可不能不来。” 看着长姐怀里软糯可爱还对着自己笑的小外甥,谢岚伸出手还想要抱抱娃娃,但是又怕自己粗手笨脚的会弄疼了小越泽,于是姿势看起来也就不由有些滑稽可笑了。光华公主不由掩唇轻笑:“看你这个当舅舅的,连个孩子都不会抱。”说着她就抱过小越泽给谢岚看,谢岚这才接过娃娃抱在怀里。 “长姐,我听说你和姐夫还有小越泽要去边关?”谢岚突然抬头问。 “嗯,但是父皇不允。而且母妃丧期未过,还是等之后再说吧。”光华公主神色有些黯然。 谢岚见如此便换了话题道:“长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 光华公主沉默了半晌就继续说:“总之你要小心,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恐怖的事情都是你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云辞,有一个秘密我在心里憋了太久了,曾经我想过要带着这个秘密直到死去,但我确实觉得对你很内疚;等你从永安回来,长姐就告诉你。” 突然听见长姐这么说,谢岚都觉得有些疑惑,因为长姐从来不会跟他说这么奇奇怪怪的话。 怀里的娃娃似乎咿呀的说着什么,还咯咯的笑着;谢岚低头看了看娃娃,然后就点头答应。 光华公主却神色怪异的望着谢岚,却继续说道:“这二十多年来我经常做着一个奇怪的梦,突然那个梦就醒了,好像那就只是一个梦;但是我知道那并不是梦,有些事情都清晰的另外害怕。在你出生之前的很多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但是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弟弟。” “长姐,你说什么呢?”谢岚不明所以。 “没什么。”光华公主连忙摇头,就道,“总之,有什么话也等你回来长姐再与你说。”顿了顿又叮嘱道,“永安暗卫,他们真的很强大,你一定要好好小心。” 怎么长姐也会知道永安暗卫的事情?谢岚越来越觉得怪怪的,感觉就好像每一个人心中都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总让他觉得实在是捉摸不透。 送光华公主母子出去后,谢岚就忍不住对刚才长姐的话一番琢磨。 等他从永安回来,长姐到底会告诉他什么呢?他忍不住一通胡思乱想,心中却又隐隐有些不安,好像这一趟是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是其实自从成纪帝让他去清剿永安暗卫之后,他就开始抱着一种复杂低沉的心情。 如今也就一切等到以后再说吧;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其实现在是谁也不知道,也就只能是先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想来锦欢姑娘应该也已经回到永安了,希望这个死胡同里能够有一条活路。 思变(二) http://.biquxs.info/

宣锦欢快马加鞭回到永安,与宣司主讲述了王都那边发生的事情;宣司主沉默许久,才笑了一声:“那就让他们过来吧。想要清剿永安暗卫,就凭着他们,那是不可能的;三十多年前的永定之乱,永定王就连王都都攻陷了,最终却还是折损于永安。而现在就凭那群乳臭未干的娃娃,也就只能是瞎折腾了。” 听着义母这样说,宣锦欢不免有几分担心:“那二殿下那里······” 宣司主只不以为意的笑道:“他还太年轻了,正好让他受一下挫,磨砺一下,以后才能成大事。你也不用太心疼他,他以后总要独当一面的,太单纯的孩子可不好。” 如今听见义母是这样说,宣锦欢又想起曾经纪若离跟她说过的话,心中微微有些纠结,便不再多说什么。 等到他们潜入永安时徐主管会来到秘密据点与宣锦欢联系,宣锦欢便暂且留在永安等待。 朱菀青见到宣锦欢突然回来还有些奇怪,问她是否是王都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宣锦欢只说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具体情形便不肯与她明说了。 “师妹你这可不仗义!上次我与师父去王都时,我可把事情都与你交代了的。”朱菀青撅嘴。 “师姐且安心等待就是了,很快你就知道了。”宣锦欢故作神秘的说,其实心里已经很是酸楚复杂了。 “难不成还和永安这边有关的?”朱菀青追问。 宣锦欢笑笑不说话。 四位司主商议过后决定在最近这段时间禁止尚在千岳峰上的永安暗卫下山,若不得已必须要下山则要向司主请示后才可成行。 等到王都那边的人来到永安,永安暗卫早已隐匿得无影无踪了。正如宣司主所说的,那群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可连永安暗卫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不言不惭的说要来清剿永安暗卫,都不知道是谁给他们如此勇气。 待接到徐主管传来的消息,宣锦欢让徐主管找个借口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将谢岚引出来,这是宣司主安排她去做一些事情。 只不过现在谢岚身边还多了一个吴王谢烨,谢烨大概率是成纪帝让来监视谢岚的;只不过谢烨自从宁言月死后他就一直是这种颓然不振的状态,根本就不指望他还能够做什么。 谢岚是知道这一趟永安之行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所以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模样;而谢烨更是一副刚死了老婆的愁眉苦脸样,虽然他也的确是刚死了老婆。 但是与两位皇子相对比,其他一同前来的人就稍微有点欢喜过度了。 他们这些年轻人或多或少都曾听说过永安暗卫的传说,如今他们能够来到永安,都会觉得很是激动。如若能够在永安立下奇功,扬名青史也是必然之事了。 只不过这么美好的幻想,却是建立在无知之上的。 初踏入永安,此处确实跟他们想象中的所差无几;永安虽不如王都繁华,却也是热闹非凡。 街边摊贩行走,依然一派祥和之景;至于永安暗卫,他们还真没有见到可疑行踪。 “没想到中原之内竟然还有如此之地,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光景。”就连谢烨都忍不住感慨。 谢岚在心里默默想着,原来这就是永安,也就是锦欢姑娘长大的地方。 过路的人看见这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都觉得很奇怪,悄悄侧目相望,然后低头嘀咕,似乎从未见过外乡人一般。 “你们可知道永安暗卫?”有一个年轻小辈蠢蠢欲动,忍不住拉着一个卖肉包子的老伯问。 “永安,永安什么?唔唔,没听说过。”老伯很努力的回想,最后只摇摇头,又拿起一个刚出炉的肉包子问他,“刚出炉的肉包子,香喷喷的肉包子,要不要来一个肉包子?一文钱一个。” 年轻小辈没能得到什么消息,很是沮丧的转身回去。 其实他们已经在永安城瞎晃了几天,但是同样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现在甚至都恨不得随便在路上拉一个人就要追问一二。 与他一同来的人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袍:“你别招摇,以免打草惊蛇。” 永安城中很是安静,所有人还是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与从前没有丝毫异样。 于是一群兴高采烈而来的人,连永安暗卫长的什么模样都没见到就受了挫。 他们暂且在永安落脚,但对于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实在迷茫了;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永安暗卫到底住在哪里?都长的什么样子?这样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或者是向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老百姓打听,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王都。 谢岚仍然是风雨不动,对于他来说自然是能拖一时是一时,毕竟在这一行人中有些事情是只有他才知道的。 而谢烨对这些也是毫不关心,他是巴不得永远也不要再回到王都。 于是乎他们便只能在永安无从所向,只能等着天掉馅饼砸中他们。 徐主管给谢岚带回来了宣锦欢的消息,谢岚才觉得安心了几分,追问:“锦欢姑娘可还有说了什么?” “宣姑娘只说要与殿下相见一面,到时候宣姑娘应该会再与殿下说。”徐主管说。 “好。”谢岚想了想就点头。 其实宣锦欢是还让徐主管暗中做一些事情,不过主要也是因为与谢岚无关,于是徐主管也就自然而然的隐下来没有告诉谢岚。 只不过在谢岚与宣锦欢见面之前,徐主管要抢在此前去做一件事情。 反正从王都来的那群家伙在永安晃了一段时间,到现在却根本就没有可能找到永安暗卫的踪迹;既然这样之前永安暗卫设下的局便可以开始了,这一场似局非局的局其实比之前的谢浚许昭一事更加真实奇异。 如今许昭也已经从王都回到永安了,许昭说她之后曾经也在王都鸿福寺遇见过谢浚,谢浚好似是认出了她就是许昭,只不过是因为她的脸不同于谢浚记忆中的许昭,才没有暴露。 但是永安有一个姑娘,名叫岳彤;这个岳姑娘她不是永安暗卫,而是一个跟永安暗卫没有任何关系的永安姑娘。 而与许昭不同的是,许昭的一切都是假的,岳姑娘的一切却是真的。 思变(三) http://.biquxs.info/

岳彤只是永安的一个普通姑娘,父亲被人唤作岳大叔,世世代代长在永安,以祖辈开的一间小酒馆作为营生。 谢烨是在永安街头无意中遇到了岳彤,她挎着竹篮子哼着歌谣准备要回到小酒馆,就迎面朝谢烨走过来。 对于岳彤来说,谢烨只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路人。 但是在谢烨听到岳彤哼唱的歌谣时却愣了愣,觉得这歌谣听着很是熟悉,好似从前听谁曾与他哼唱过。 在回头看见岳彤那一刻他更是惊呆了。 岳彤的容颜竟与宁言月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一笑一颦正是宁言月的神韵。 他几乎以为那是宁言月死而复生了,于是谢烨朝岳彤走过去,但是岳彤也只是将他当成陌路人一般擦肩而过了。 她不是宁言月! 谢烨明白过来这个事实,就愣在原地,许久过后才回过神来连忙悄悄在后面跟上了岳彤,看见她走进了小酒馆;谢烨向周围的人打听,才知道刚才走进去的那个年轻姑娘名叫岳彤,是这个酒馆岳大叔的女儿。 从那以后谢烨就像是魔障了一般,有空就过去小酒馆以着买酒为名想尽办法跟那个名叫岳彤的姑娘搭话;岳彤毕竟只是一个豆蔻少女,她寻常所见之人不过都是穿街过巷的糟汉子,从未见过像谢烨这样的人物。 小姑娘心思单纯,被谢烨有意搭话,也渐渐跟谢烨熟络起来了。 谢烨告诉岳彤,他是从王都过来的,也是看过外面世界的人。像岳彤这样的小姑娘也许便是一辈子也不会离开永安,她听着谢烨讲述着外面的美妙,就觉得很是好奇;谢烨就趁机问她道:“那你想不想离开永安,去外面看看?” “我爹不让。”小姑娘神色才有些落寞黯然。 “为何?”谢烨不解。 岳彤低头道:“爹说,外面很多坏人,会拐骗年轻的女孩子。” 谢烨摸了摸鼻子,莫名感觉有些心虚。会拐骗年轻女孩子的坏人,为什么他会想到他自己? 而最近谢烨的怪异之处,就连谢岚都看出来了;谢岚就记得自从宁姑娘身死后谢烨就一直是半死不活的颓废状态,但是最近他就偏偏就正常了不少,而且每一次出去后回来都是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似是去做了多么令他欣喜的事情。 综合如此种种,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哪怕是像谢岚这么无心做事的人,作为兄长知道谢烨如此情况后也不由要多说他一句:“君冉,我们来永安是身负任务的,可不是来找女人的。” 他很确定谢烨肯定是在永安遇见了什么女子,才能让谢烨如此;本来能让谢烨从宁言月的事情走出来也算是一件好事,但偏偏此处是永安,谢岚就不得不怀疑谢烨在这里遇上的事情可能会和永安暗卫有关。 虽然谢岚和永安暗卫之间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关系,但是毕竟谢烨也是他的亲弟弟,如若那当真是一个局他还是不希望谢烨中招的。 “二皇兄,岳姑娘她不是一个寻常的姑娘。”谢烨下意识就说道。 “岳姑娘?”突然从谢烨嘴中听到了这个姑娘的名字,谢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也还是愣了愣,“岳姑娘是谁?” 谢烨说:“岳姑娘就是一个永安的普通姑娘,她,很特别,她······她长得有点像言月。” 在听他说到那个岳姑娘跟宁言月长得有点像时,谢岚就完全明白过来这的确就是永安暗卫给谢烨设下的圈套。 看见谢烨如此,谢岚忍不住道:“一个永安女子,你就敢随便相信?你不怕那女子是永安暗卫安排的?不然怎么会偏偏就有一个女子刚好就与宁姑娘相像?”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两个相像的人也并非没有,之前大皇兄喜欢的那个许昭姑娘不就与楚夫人容貌相似吗?也许这就是我和岳姑娘的缘分。”谢烨坚持如此认为。 既然谢烨坚持如此认为,谢岚也不再多说什么。 而对于谢烨来说,虽然他一开始在茫茫人海中注意到岳彤是因为岳彤哼唱的歌谣和她长得跟宁言月有几分相似的容貌,但跟小姑娘熟悉下来就发现小姑娘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儿,至少跟他从前在王都见过的姑娘都截然不同。 谢烨小心的向岳彤询问她之前唱的那首歌谣是从哪里听来的,岳彤说那是她娘家乡那边的歌谣,她从小就听着她娘哼唱了;岳彤的娘就是丹阳人,自然会唱丹阳的歌谣。 “这么巧,我母,我娘也是丹阳人。”谢烨粲然一笑,就说道。 “那可真是巧!”闻他此言,岳彤双眸也亮晶晶的,但是顿了顿她却又有些伤怀的低头,“但是我娘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谢烨看见小姑娘难过,就连忙安慰着她。 后来岳彤问谢烨为什么会从王都来到永安,谢烨就撒谎说他从小就听说过永安暗卫的故事,所以想要来永安看看永安暗卫究竟是怎么样的。说到如此,他也就趁机向岳彤打听:“你从小在永安长大,应该有见过永安暗卫吧?他们都是长什么样子的?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永安暗卫?”岳彤的神色却有些迷茫,然后就摇摇头,“我小的时候也曾经听说过永安暗卫的传说,但是那不就是一个传说吗?难不成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永安暗卫?” 没想到竟然连岳彤也丝毫不知道,如此谢烨可就苦恼了,甚至都自己怀疑起来来:“难不成永安暗卫真的只是一个传说?”如果他们千里迢迢从王都而来,结果到头来却发现只是因为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传说,他们岂不是就像一群傻子? “可是我是听上一辈的人说,他们是有人真的跟永安暗卫打过交道。”谢烨又道。 “那,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岳彤依然是茫然的摇头,坚持说,“在我们永安,永安暗卫只是一个传说。” 谢烨沉思了一下,心中已经是信了几分。 但是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永安里面的人即使不是永安暗卫,他们却多多少少都跟永安暗卫有过一些联系,他们世代都用性命发誓来保守永安暗卫的秘密。 思变(四) http://.biquxs.info/

岳彤告诉谢烨,在永安的确藏着一个秘密,但是这个秘密和他一直寻找的永安暗卫没有关系。 “我也是小的时候听家里人说的,在永安有一个守护神,那个守护神会永远守护着永安城。如果有坏人要来永安做什么坏事的话,守护神就会将他引到神秘山洞,用山石将他砸死。”岳彤带着几分吓唬的意思与谢烨说道。 谢烨确实有些被她吓到了,愣了下才问:“永安的守护神?”他能够理解,毕竟无论什么地方都会有一些传说,想了想之后又问岳彤,“那有没有人被你们的那个守护神用山石砸死?” 岳彤点头:“有啊。我是听隔壁家王婶说的,大概在二十多年前,有一群坏人来到永安,到处抓人;后来有一天晚上他们就不见了,但是他们带来的东西却都还好好的放在客栈里面。听说是过了十几天之后,突然下了一场大雨,才有人在河中发现了他们的尸首,都是被山石砸死的。王婶说了,他们因为作恶多端,所以他们才会被守护神惩罚了。”但是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又说,“但是这种事情我是从未见过,反正这二十多年来永安都是风平浪静。” 那这么听起来,这个故事倒好像是真的。 谢烨越来越觉得心虚,毕竟他们这一群人来到永安就是没带什么好心的。 所以他们也会被永安守护神砸死吗? “什么是神秘山洞?”谢烨突然想起就问岳彤。 “我不知道。”岳彤摇头。 对于岳彤来说她只会告诉谢烨是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更多的东西也就闭口不谈了。 谢烨会被勾起好奇心,会想要去探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当他什么也查不到的时候,他就会去相信这个荒唐怪异的传说。 岳彤依然是天真无害的笑着,她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有人若有若无地引导着她一步步把这些事情告诉谢烨。 在这个局,他们都是局中人。 谢烨回去就将从岳彤那里听来的话与谢岚说了一遍,谢岚见他如此很奇怪:“所以你害怕了?若不然你就先回王都?” 谢烨立刻拒绝:“这是不可能的。” 本来谢岚就对永安这边的事情较为清楚,所以对于谢烨说的事情也并不在意。 他知道谢烨最近频频去见那个岳彤姑娘,这些事情应当也是从岳彤姑娘处知道的,那也只能是永安暗卫让他知道的。 谢岚去见了宣锦欢,便是在红袖轩;宣锦欢穿着一身黑衣,冠发束起,一副玉面郎君的模样。 “锦欢姑娘。”谢岚在宣锦欢对面坐下,宣锦欢悄无声息的将一份羊皮卷递给谢岚:“这份地图,义母让锦欢带来给殿下的。” 谢岚小心的将羊皮卷藏进袖口里,又问:“那接下来我应该如何做?” 宣锦欢低声与他说着什么,谢岚便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一次与殿下来永安的都是些什么人?”宣锦欢又问。 “是父皇让中原八族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大多数都和中原八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谢岚道。 原来是中原八族的人!成纪帝可真是一个老狐狸。 成纪帝本就知道永安暗卫不会对中原八族的人做什么,所以他让中原八族的人过来。 “那恐怕还要委屈一下殿下了。”宣锦欢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就道。 “我需要做什么?”谢岚下意识就问。 宣锦欢垂眸压低了声音说:“中原八族和永安暗卫有一些交易。这一次的事情不能将中原八族牵扯进来,这羊皮卷上有一个地方特别标出来了,就是之前徐主管同殿下说过的地方。” 谢岚点头:“好。” “锦欢不能与殿下在此多说,锦欢就先告辞了。”宣锦欢微微笑起来,就站起来准备要离开。 毕竟现在永安来了一群对永安暗卫不怀好意的人,而这群人同样是对谢岚虎视眈眈;宣锦欢和谢岚在红袖轩见面,如若被从王都而来的人看见了会很麻烦。 但是就在宣锦欢起来离开时谢岚突然唤住他:“锦欢姑娘!” 宣锦欢不明所以的回头:“二殿下,怎么了?” “锦欢姑娘,你······”谢岚想说什么,却愣了一下就转而道,“那你们,小心。” “谢谢二殿下。”宣锦欢应下。 等过了一会儿谢岚才从红袖轩出来,果然很不巧正好遇见谢烨从酒铺出来,也看见了出来送他的岳彤。 其实谢岚从前只见过一次宁言月,但是在见到岳彤的那一刻他清楚的想起了宁言月的脸。 当真是如谢烨所说,岳彤和宁言月长得很像! 谢烨似乎也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谢岚,两个人都是愣了一下,还是谢岚过去看了眼岳彤才问谢烨:“这就是岳姑娘?” “谢公子,这是?”岳彤有些惊异的向谢烨问。 “这是我二哥。”谢烨尴尬道。 谢烨很是尴尬的和谢岚一起回来客栈,这才突然想起来,然后问谢岚:“二皇兄,你为什么会从红袖轩出来?你去红袖轩做什么?” “我······”谢岚本来是想说什么,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反问他,“你觉得我为什么去红袖轩?” 谢烨嬉皮笑脸:“难不成二皇兄是去红袖轩找姑娘的?我听说红袖轩是永安最大的坊楼,红袖轩的姑娘个个才貌双全。” 谢岚立刻沉下脸:“别胡说!你这才来永安没几天,怎么连红袖轩是永安最大的坊楼都知道。” “岳姑娘家的酒馆就在红袖轩对面,是岳姑娘告诉我的。”谢烨连忙为自己辩解。 “看起来你跟那个岳姑娘,她什么都和你说了。”谢岚有些奇怪。 “我确实喜欢岳姑娘,并不只是因为言月,还有其他原因。”谢烨犹犹豫豫的说,在来永安之前他是从未想过会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二皇兄,在以前我以为我会和言月一生一世,可是后来言月却······现在再遇见了岳姑娘,偏偏她却是一个出身寻常的女子。” 谢岚觉得谢烨的爱比他的还要不值钱。 永安(一) http://.biquxs.info/

谢烨与谢岚说,他也许知道永安暗卫藏身何地。 对此谢岚根本就不相信,如若他能如此轻易寻到永安暗卫,那永安暗卫就不是永安暗卫了。 而谢烨却沉迷其中还分析得头头是道。 他认为永安暗卫定然跟永安人所说的永安守护神有关系,而岳彤曾提过的神秘山洞,他怀疑应当便是在岳水之源的千岳峰。 谢岚并不知道千岳峰便是永安暗卫的老巢,不过他在宣锦欢给他的羊皮卷地图上看到过这个地方。 “那我们先悄悄过去看看?”谢岚问。 “那也好。”谢烨想了想就点点头。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挑了三四个武功高强的侍从就一路低调的去了千岳峰。 千岳峰是永安境内最高峰,站在岳水之畔仰首望着高耸入云的千岳峰,四面绝壁,令人望而生畏;只在东南方向地势稍为平坦,他们几人很是吃力的往上走去,但却只走了一段路就被陡峭悬崖阻拦了去路。 坡上的树也是奇形怪状,而悬崖之上更是被层层藤曼缠绕。 有一个侍从似乎有些害怕了,低声说道:“殿下,此处确实很是古怪,我们可莫要,可莫要冒犯了神仙。” 谢烨也点点头:“此地确实是处处充满了古怪,不似是外面之景。” 但却不知为何,谢岚只觉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似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意念在指引着他。 千岳峰······ 千岳峰! 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好似在梦中曾见过此情此景,也是在梦中听过这个名字。 可是千岳峰,又到底是什么地方? 谢岚环望着四周,好像前世来过此地,又或者今生曾与谁在此相会。 “君冉,你可又听见什么声音?”谢岚越觉不安,回头向谢烨相问。 “声音?”谢烨茫然,摇头,“没有啊!二皇兄,你听见什么了吗?” 他明明是听见有很多声音,从远到近,或是呼唤,或是哭泣,有人在他耳畔低喃诉说,有人在讲述着一个由很久很久以前开始的悠久故事。 但是谢岚只能露出几分勉强的笑意:“没有。”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世界传来天崩地裂的声响,待他们回过神时,便见黑云压城乌天暗低,眼前所见全然被灰白所遮盖住了。 无数山石从千岳峰上翻滚而下,这正是永安传说中的守护神的惩罚。 此时他们才真正害怕了,争先恐后的往山下跑去,以图避过这灾祸降临。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脚下所站之处突然被扯开了巨大的裂缝,犹如恶魔之嘴将他们吞噬进黑暗的无底洞中。 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待到醒来时已是在岳水之畔,浑身湿漉漉的模样,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但幸好命是保住了。 谢烨回到了客栈,陆续地差不多过了半天左右其他人也回到了客栈,除了有两个人伤势比较严重,其他人都并无大碍。 然而此时谢烨才发现,谢岚并没有回来。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谢岚就像就此消失了,无影无踪。 谢烨去永安的官府表明身份说了来意,要求他们出人去寻找。那些人听说是和千岳峰有关就露出惊恐不已的神色,好似那是十八层地狱一般恐怖;但是迫于谢烨的身份,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谢烨再往千岳峰上走一趟。 千岳峰依然是山清水秀之景,全然不见之前的恐怖之色。 “这永安守护神的传说,是真的吗?”一路上谢烨旁击侧敲的问。 “吴王殿下,在永安,是没有人敢随意来千岳峰行走的。传说中千岳峰是神山,是有神明在守护着永安,而冒犯神明的人都会受到神明的惩罚。”随同的人低着头哆哆嗦嗦的答道。 谢烨若有所思:“但是明明提出要来千岳峰的人是我,那最应该受到神明惩罚的人也应该是我吧。” 他们在千岳峰转了许久,却还是连谢岚的影子都没找到。 而此时谢岚却在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中人来人往,但却没有人理会他的存在。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谢岚左右张望,在漫无目的的走着,却不知何去何从。 直到他听见好像有人在唤他:“谢岚?谢云辞?” “你是谁?”谢岚警惕起来,却并没有看到人跟他说话。 “你知道永安暗卫吗?”那人问。 “知道。你是永安暗卫吗?”谢岚心中沉了一下,就问。 “那你知道永安令吗?”说话的人不答,反问他道。 “永安令?”谢岚觉得有些熟悉,但由觉得很模糊,所以点点头后又摇头,“好像是听说过,什么是永安令?” 那人便笑了笑:“得到了永安令便可以让永安暗卫对你俯首帖耳,可以让永安军对你忠心不二,你便可以成为天下之主。你想要成为天下之主吗?” 成为天下之主? 谢岚想了想,就露出惊恐的神色:“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成为天下之主,可是,可是······可是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我也不甘心······我不知道······” 那人却是依然很愉悦的笑着:“谢岚,你命中注定本该是天下之主的。” “为什么?”谢岚不明。 “因为这就是你的命。”那人笑言。 “原来,竟然还真的有命中注定的。”谢岚苦笑,只是觉得他所听到的都太荒唐了。 他从来都不喜欢为君者,但是他却又从来都无可选择的被迫走上了这一天争斗不休的路。 他听见那人好似还说了什么,然而他已经听不见了。 梦中的人尽数消散,他好像也只能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如今才缓缓转醒,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痛不已,睁开眼睛时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他慢慢回想,只记得好像是那一刻世界天崩地裂,他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里,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岚环顾四周,此处确实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静下心来细细听,就好像听见细小的滴答滴答声音,似是雨水落下的声音。 永安(二) http://.biquxs.info/

谢岚摸索着碰到了冰凉的石壁,便扶着石壁环行了一圈,发现这就是一个密闭的石洞,没有出路。 他敲了敲石壁问:“有人吗?有人在吗?”声音在空荡荡的石洞里回荡,这里也就只有他独自一人了。 也许,他会死在这里吧!然后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死在这里。 谢岚倒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只是还有一些遗憾。 “谁?谁在里面?”就在这时石壁的那边传来了微弱的声音,隐约可辨应该是一个女子。 没想到外面竟然还有人,谢岚连忙向她求救:“姑娘,在下只是一个过路之人,不知为何醒来时就在此地。姑娘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在下如何才能出去?” 但是外面又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到模糊的声响:“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奉命进来祭祀,却突然塌陷了,就莫名被掉进了这个地方。” 听着她的话,谢岚基本可以确定这也是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天涯沦落人,莫名其妙就掉进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听见那个姑娘好像还在那边敲着石壁试图摸索到什么,就道:“刚才我已经在这边找过了,这就是一块完完整整的石壁,连一条缝隙都没有。”但是在刚说完这句话时他就已经觉得不对劲,既然如此那他又是怎么进到这地方的? 那边的姑娘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就似乎有些恼怒的问:“你到底是何人?按理来说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进到这里的!到底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没想到被困在这里那姑娘竟然还有心思先在意这个问题,谢岚连忙喊冤:“我真的不能故意闯进这里的,我只是在千岳峰上,突然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地裂开了,我再醒来时就已是在这里了。” 姑娘语气阴阳古怪的追问:“你去千岳峰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千岳峰是不能随便过去吗?” 谢岚沉默了,难道他还能说出来他去千岳峰是做什么的吗? 他们就这样继续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那边的姑娘却问起:“你,是从王都而来的吗?” 犹豫了一下后谢岚才道:“是······姑娘是永安暗卫?”他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你是······二殿下吗?”姑娘似乎听出来了,问。 “锦欢姑娘?”发现了这个事实之后,谢岚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来宣锦欢是奉宣司主之令进到永安地宫定期查看封印,结果突然地动山摇就不知为何掉入了这个无底洞穴,现在还在这石洞中发现了一个同样不知为何就出现在这里的谢岚。 既然现在确认了彼此到底身份,自然在说起话来时也不必遮遮掩掩了,两人便把情况照实说来;宣锦欢说千岳峰的确就是永安暗卫的地盘,只不过她在千岳峰上呆了十几年,却是从未听说过在永安地宫下面还有这样的石洞。 但是以前宣锦欢看过的永安札记中倒是似是而非的记录过,说其实在永安地宫之下还有一处隐秘之地。此隐秘之地实则是一个隐藏的机关术,闯入者若触动机关就会被直接杀死;而能够打开秘境之人,只有永安令令主。 宣锦欢怀疑应当是谢岚他们一不小心触动了那个机关,结果却不知为何将当时身在地宫的她也一并卷入这地方了。 首先少主远在王都,而且至今没有踪影,是肯定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并打开秘境的。 所以他们可能是真的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宣锦欢把这种情况告诉了谢岚,谢岚只是自嘲的笑了笑:“我倒并不觉得死有什么可怕的,只是觉得实在不甘心。我若是死在这里了,定是让父皇很是欢喜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谢岚首先想到的还是这个,却实在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就算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其实很多人临死前都是不甘心的,都还觉得有很多遗憾未及弥补;可惜就算如何不甘也逃不过一死,这都是命。 如今想来其实宣锦欢还觉得对谢岚很是愧疚,是永安暗卫将他强行拉进这漩涡之中,也才有了这样的结局。 谢岚却摇摇头,贴着石壁与另一边的宣锦欢说:“我很感谢你们,我从来都不后悔,真的!” 宣锦欢沉默了,她不知谢岚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此时此刻再去纠结于真假也就没有实在意义了。 “殿下,你可还有什么未竟的心愿?”不知想到了什么,宣锦欢突然问。 “未竟的心愿?”谢岚有些愣住了,思索了许久才道,“自然是有。只是······” 他心中有很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但是如果他不说,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谢岚无比纠结着这个问题,最后才转而问宣锦欢:“锦欢姑娘,那你,你有什么未竟的心愿吗?”想了想又补充说,“比如,还有什么事想要去做?或者想见什么人?” 宣锦欢却很是干净利落的摇头:“没有。”她从小是在永安长大,从成为永安暗卫的那一刻起就有了死的觉悟;所以永安暗卫做事从来都是决绝狠厉,因为他们唯一的信念就是把事做好,而无需有其他的后顾之忧。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谢岚又问起,他心里很是紧张,就怕宣锦欢会说是。 “没有。”宣锦欢依然是摇头,“永安暗卫都是冷漠无情的人,我们不会爱上任何人。”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是违心的;虽然她从小就被教的就是这样,但这些年来见过北司主纪师叔、南司的夏前辈还有颜淇、朱菀青他们若有若无的奇怪关系,只不过是因为她现在还没有遇到那一个可能是她命中注定的人。 谢岚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就问:“若有一个人喜欢你,你会答应做他的妻子吗?” 宣锦欢疑惑:“应该不会吧?像我们这样的暗卫,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呢?” 永安(三) http://.biquxs.info/

谢岚扒着墙跟宣锦欢搭话:“锦欢姑娘,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喜欢你,你愿意当我的妻子吗?” 宣锦欢突然听到他的话时就觉得自己定然是听错了,到谢岚再说了一遍时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也只能当作一个绝境之中的笑话:“殿下可莫要与锦欢玩笑了。”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心实意的。”谢岚连忙辩驳道,“我们相识这么久,不知道在哪一刻我就突然明白了你就是我此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锦欢姑娘,你能相信我吗?” 宣锦欢很像装作她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为什么时至如此还要让她遇见这样的事情? 没有听见宣锦欢再说话,谢岚就继续说道:“从前我从来都不敢丝毫表现出来,因为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但是现在我们可能都要死了,我必须要将我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就算是走上了黄泉路,我们至少还能相互作伴。”沉默了一下就又说,“今生我还觉得很遗憾,但是想对你说的话也都说了,我也就放心了。锦欢姑娘,这样我们来世一定要再相遇相识,好不好?” 仔细的听着谢岚的话,又思索了许久之后,宣锦欢也许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就应了:“好。听说黄泉路很黑,殿下可要等一下锦欢。” “好。”谢岚欣喜若狂,就算是即将要面对死亡了,他也忍不住为此欢喜。 “殿下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宣锦欢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沉寂才再次开口隔着石壁问谢岚。 谢岚依然扒在石壁上以更方便于与宣锦欢说话:“不害怕。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个世界,也并没有什么好挂念的;若说唯一还放不下的人,也就只有我长姐光华公主,只不过她如今夫妻恩爱孩儿乖巧,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可挂心的了。”只是想起他临行前长姐曾对他说的话,心里也还是不免有些遗憾,他终究还是未能知道长姐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事情;唯一觉得庆幸的就是他好好的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了宣锦欢,至少这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宣锦欢默默的听着他说,然后就接话说道:“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到如今我也不愿再骗殿下了。之前殿下曾问锦欢,永安暗卫去到王都所寻之人为谁,但是锦欢也从未敢将实情告诉殿下;因为永安暗卫在王都寻找的人,就是永安暗卫的少主,昭真女帝的女儿。因为永安令已与少主契约,我义母宣司主通过测星盘断知少主身在王都,故而永安暗卫派我们前往王都相寻。之前殿下曾在锦欢这里见过的那枚天元玉,便是我们用来寻找少主的唯一方式。”宣锦欢从怀里取出玉石轻轻摩挲着,玉石微凉,就跟那石壁一样的感觉。 听到宣锦欢是与他说这个,谢岚虽然是有些惊讶,但已是并不在意了,于是便接话问:“那你们找到那个姑娘了吗?” 宣锦欢叹气,摇摇头:“没有。我们在王都找了几年,所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可惜······” “我记得你们永安暗卫是很厉害的,怎么连个人也找不到?”谢岚觉得稀奇。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实在无能吧。”一提起这件事时宣锦欢就不由觉得沮丧,当年她也是雄心勃勃的来到了王都,斗志昂扬的觉得自己定能在王都做出一番成就,结果最后却莫名其妙完全崩掉了,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结局。 “你别难过,你······”谢岚本来还想要说什么的,但一想到现在他们身困于此,恐怕根本就没有以后了,就算如何安慰其实也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下,谢岚又问:“但是我记得,我看过前朝的史书,昭真女帝并无子嗣。” 对于这个问题,宣锦欢并不知道如何跟谢岚说,因为曾经的曾经她也很是疑惑,但是疑惑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没那么疑惑了,因为疑惑也不会给她任何答案。 前朝的很多事情都被四位司主捂得很紧,根本就不会让他们去接触到前朝秘事。 而宣锦欢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自然也就没有就此深究之心。 现在她是觉得他们必然是要死在这里,就算是宣司主他们来了也没有打开石洞的可能性;于是宣锦欢才决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谢岚,毕竟如果让谢岚就稀里糊涂的死了对他来说也很不公平的。 想起宣锦欢刚才提起的永安令,谢岚记得他那个奇怪迷茫的梦,就问:“锦欢姑娘,永安令又究竟是如何之物?我隐约记得好像从前在哪里听说过,但是那到底是什么?” 永安令? “在传说中,永安令是神圣之物;永安令是可以号令永安军和永安暗卫之物,但是在二十多年前因令主未有传承而自动封印于永安地宫。”宣锦欢对于永安令所知的也并不多,这些事情都是来源于永安札记中所记载。 永安暗卫藏身于永安千岳峰二十多年,这才能保全下来;而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因为永安军中出现叛徒导致永安军几乎全军覆没,余下幸存者甚少。 中原八族一直都想要重建永安军,因为那是可以保证他们家族世代荣光的东西。 而永安暗卫便是以重建永安军为利益与中原八族进行交易,双方各取所需,如若成功最后的结果也必然是皆大欢喜的。 只不过以后的事情将会如何,他们也都不会知道了。 趁着现在还活着还能说话,两人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谢岚给宣锦欢讲述起他从小到大的一些事情,他说他也许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人,既然父皇不喜欢他母后也不喜欢他,那他们当年又为何还要将他这个如此不受待见的儿子生下来;宣锦欢就劝勉他:“那等我们来世投胎转世时,一定要先看清楚了,得要把这一世引以为鉴。” 谢岚这才笑了笑:“好。” 永安(四) http://.biquxs.info/

谢岚与宣锦欢二人正说着话,突然谢岚的声音却消没了;宣锦欢觉得有些奇怪,敲了敲石壁向那边询问:“殿下?殿下?” 没有人回应她。 宣锦欢有些慌了,连忙继续拍着石壁呼唤:“二殿下,你还好吗?” 依然是安静得可怕,没有人再与他答话。 谢岚怎么了?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在宣锦欢怀疑到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情后,终于她再听到了谢岚的声音:“锦欢姑娘,我好像,我看到了石壁上好像有一缝光······”之前他明明环绕周围并未有这一发现,但在无意间抬头时就突然看到了。 “有光?”宣锦欢有些惊异,若有光就说明也许是有出路。 谢岚仰首望着那一丝光明,伸出手时,才看到自己身上沾着血迹,应是刚才落入此地时受了伤;只不过因为已经疼到麻木了,反而并未觉得很难受。 光明从缝隙中钻进暗黑的石洞里,从裂缝之处蔓延开无数缝隙,最后石壁轰然倾倒,碎成石屑。 沉浸入黑暗中的人再见到了光明,却觉得这就像是梦一般不真实。 宣锦欢完全呆愣的望着世界重新充满了光明,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锦欢姑娘,你没事吧?”谢岚连忙过去扶起宣锦欢,询问道。 “殿下,锦欢没事。”宣锦欢摇摇头。 谢岚似乎已是很激动,伸出手将宣锦欢搂入怀中:“我真的从未想到,我从未想到我还能够再见到你。我以为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 宣锦欢心中亦是感慨万分,她是真的以为他们要被永远困死在石洞中了。 只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想不明白。 久久的拥抱之后才分开,他们便观望着周围,以寻求出路。 他们似乎是身处一处山峡之间,两端皆是只有狭窄的小径相通,光从上面的一线天处映落。 宣锦欢打量着周围,实在是想不起来这里究竟是何处;原本她还觉得此处像是永安札记中的秘境石洞,不过依照刚才的事情看来应当并非如此。 但是最近的事情还是很奇怪! 他们便沿着小径向一边走去,道路越来越狭窄,最后已是掩天蔽日之境。 前面已是绝境,于是他们便转身又朝另一端过去,同样也是如此之景。 忽然前方的石壁光芒万丈,谢岚和宣锦欢对视了一眼便觉得奇怪。过去时就发现石壁上刻着一个巨大的星盘,星盘下刻着一行字,但因时日已久,已是难以分辨清晰。 谢岚伸手去触摸着石壁以试图看清楚那行字,血染上星盘的那一刻,星盘流转,金光大放。 “永安令之主,愿您庇护苍生!愿苍生永安!” 这正是星盘之下的那一行字。 星盘开启,一枚黑玉令牌自虚无中出现在谢岚面前;令牌上纹痕古朴,端端正正的勒出永安二字。 谢岚伸出手,令牌便落在他的掌中。 这就是永安令! 这就是传说中的永安令! 传说中只有永安令主才能开启永安令的封印,使永安令重归于世。 所以谢岚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宣锦欢是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她也还是难以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欢姑娘,这是何物?”谢岚拿着永安令觉得很疑惑,问宣锦欢。 “这便是永安令。”宣锦欢道。 就在这时合拢的石壁却突然从中崩裂开,他们所见之处由此豁然开朗。 他们首先是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竹下研究着一盘残棋,看见有人过来时才回头望过去。 没想到此处竟然还有人,谢岚与宣锦便过去问道:“前辈,不知此地是何处?” 老者抚了抚胡子:“大概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有人再来到这里了!你们又是何人?” 宣锦欢心知老者应当与永安暗卫有些关系,便拜道:“晚辈永安暗卫东司宣锦欢。” 谢岚也道:“晚辈谢岚。” “谢岚?”老者仔细的望着谢岚的面容,问,“你是谢怀瑾的儿子?”或许是因为谢岚与成纪帝长得太像了,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谢岚的身份。 谢岚愣了愣,就应:“是。” 老者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那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谢岚有点语愕,想了想才说:“我不知道。” “那为何永安令会认你为主?”老者瞥了一眼谢岚手中的永安令,浑浊的眸子闪过复杂的神色,“你的母亲是谁?” “家母宣氏知夏。”谢岚顿了顿就答道。 老者却拿出一块玉石在谢岚面前晃了晃,玉石闪烁起红光。 在他取出玉石时宣锦欢就已看出那是天元玉,如今见他如此便更加确定了。 老者就摇摇头:“不对!” 不对?谢岚不明他的意思,而宣锦欢从谢岚开启永安令封印时就已隐隐有些怀疑。 “小姑娘,你既是永安暗卫,应当知道这是何物。”老者转而问宣锦欢。 “这是天元玉。”宣锦欢老老实实道。 “没错,这是天元玉,但这天元玉中封存的是徽州楚氏的楚衡老爷子的血。”老者说。 徽州楚氏的楚衡老爷子就是如今楚家家主之父,只不过楚衡老爷子早已在十多年前带着夫人顾氏云游四海去了,如今也无人知晓他的去向。 徽州楚氏在中原八族中都算是人丁兴盛的大家族,楚衡老爷子有八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其中便包括了景穆皇后楚氏和楚夫人早亡的先父。而楚衡老爷子的夫人顾氏,则是顾鉴行老先生的族妹。 如今老者以天元玉断定谢岚的血脉,声称天元玉中是楚衡老爷子的血,答案却似明了。 “那不知前辈您是?”宣锦欢想了想才出言问道。 “顾鉴行。”他说道。 顾鉴行?没想到他竟然就是传说中隐世多年的前朝帝师顾鉴行顾老先生!这个名字在宣锦欢听来已觉犹如天降惊雷,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在她面前,令她有一种云里雾里的错觉。 然后顾鉴行指了指谢岚,告诉她:“他就是你们永安暗卫的少主。” 少主(一) http://.biquxs.info/

因永安令封印开启及顾老先生以天元玉为证,足以证实谢岚身世。 谢岚的亲生母亲并非宣后,而是昭真女帝。 虽然永安暗卫都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首先人尽皆知谢岚是宣后之子,再者昭真女帝在二十四年前驾崩而谢岚才二十一岁,年岁也根本对不上。 但是永安令契约谢岚为主是真的,天元玉所显示的血脉也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为了确保万一,顾老先生特意传信给云游在外的楚衡老爷子,楚衡老爷子赶到永安验明正身,最后确定了谢岚的确应是昭真女帝之子。 永安暗卫目瞪口呆;怎么突然之间宋王就变成了他们的少主?而且他们的少主不是一个女子吗? 其实一开始星盘只是显示少主身在王都,却并未说明少主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所以也就难怪永安暗卫在王都苦苦寻觅多时,却依然不知少主所踪,因为他们根本在一开始时就错了。 而谢岚,至今还在云里雾里。 他被永安暗卫围观着,好不容易等到有一个机会他才拉了拉宣锦欢的手悄悄问:“锦欢姑娘,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我不是我母后的儿子?我是真的没听明白。” 其实宣锦欢也是很茫然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也说不清楚。 宣司主提出要与谢岚单独谈谈,两人一先一后进了屋里,宣司主就突然朝谢岚下拜:“属下拜见令主。” “哎,东司主,你,快起来。”谢岚连忙扶她起来,莫名其妙变成了现在这样其实他很慌乱的,“你这样,我,我真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从前他庆幸知道他是他,可是现在他却突然又迷茫起来,他到底是谁? 宣司主拍了拍谢岚的手才说:“永安令既以你为主,你便定然是先主的血脉,是如今的永安令主。” 谢岚不明:“可是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这具体缘由,我们也是并不甚清楚,但是永安暗卫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查明此事。”宣司主说。 “可是我与我父皇长得很像。顾老先生也是这样说的。”谢岚连忙道。 “你确实长得很像他!”宣司主点点头,“其实对于那些恩怨情仇,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想了想,她却背过身摘下了面具,说:“令主该信我说的话。令主该知道,仪兴公主的名讳唤作知夏?” 谢岚点点头,他知道他母后的名字叫宣知夏。 宣司主笑了笑,才道:“而我的名字,叫宣知宁。” “宣······”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谢岚还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你是我的姨母?你是仪嘉长公主?” “是。还请令主为属下保住这个秘密。”宣司主拜谢道。 “可是为什么?姨母为何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身份?”谢岚更是不明。 “因为我很愧疚。”宣司主叹气,无奈的说道,“二十四年前我奉皇姐之命带着她刚出生的女儿离开王都去寻永安暗卫,可惜我却没能保护好她。到如今我依然试图心存侥幸,希翼着她还活着;只是现在,我明白她应该的确已经是不在了。” 谢岚沉默了。 宣司主重新戴上了面具,继续说起:“我知道令主应有许多不解,同样永安暗卫也有很多不解。但是有一个人,也许他会知道更多的东西;如今身在王都的海一先生,他便是傅斐之子傅旻,他声称是藏了一些秘密。” 听着宣司主的话,谢岚感觉自己是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傅斐?他,傅家的人不是早已经死了吗?” “所以才说过去的事情有很多我们都捉摸不透的秘密,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宣司主很确信的说。 “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谁。”谢岚低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我也想知道。”宣司主道。 对于谢岚的身世,如今便又变成了一个谜团。 等宣司主和谢岚从屋里出来,就看见顾老先生和楚衡老爷子夫妻都候在外面。 能让隐居多年的顾老先生和云游在外的楚衡老爷子夫妻都聚于永安千岳峰上,也就只有永安令主出现。 不管怎么说,永安令主出现对于永安暗卫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楚衡老爷子对着谢岚打量了许久,就笑了起来:“这个孩子,一定是。” 谢岚有些拘谨不安的在人群中寻找着宣锦欢的身影,直到看到了宣锦欢也再望着他时,才觉得微微安心。 在永安他不认识任何人,唯一熟识的也仅有宣锦欢。 如今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之前他们二人被困在石洞里都以为再也出不去了,于是便相约为来世夫妻;但如今他们有幸脱困,宣锦欢不会便不再将此事当真吧? 思及如此,谢岚心中也慌张起来了,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宣锦欢说清楚,想要告诉她比起相约于虚无缥缈的来世,他更想你今生与她一生一世。 只是碍于现在永安暗卫都在这里,他才不好与宣锦欢开口。 而宣司主在他旁边示意,谢岚才后知后觉地取出永安令展示出来给所有人看。 以四位司主为首便朝他参拜道:“属下拜见令主。”其他的永安暗卫也纷纷向他行礼下拜。 谢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着一个荒谬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不是母后的孩子,还莫名其妙的被永安暗卫指认为永安令主。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事! 于是谢岚就暗暗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腕——好痛——所以这不是梦! 但是他现在也比做梦还要晕晕乎乎。 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谢岚自己也不清楚。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令主应当累了。”宣司主感觉到刚才谢岚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望着宣锦欢,就说道,“锦欢,你带令主先去歇息,也与令主说说永安暗卫的事情让令主多了解。” “是,锦欢明白。”宣锦欢上前应下。 谢岚望着宣锦欢,似有万语千言,沉浸在相望一眼中。 少主(二) http://.biquxs.info/

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四位司主心平气和的坐下议谈此事。 说是议谈,其实自始至终北司主纪兴舟都是一语不发,只听另外三位司主说着。而老顽固西司主宋淆首先就是说这件事处处都充满了不对劲,毕竟是关乎到永安令主的大事,绝不可如此马虎。 楚宁板着脸说:“我父亲和舅父都确认过了,宋王确是先主的亲生骨肉无疑。”楚宁是楚衡老爷子的嫡长女,她所提到的舅父自然指的是楚夫人的族兄顾老先生。 “那你是告诉我,先主在二十四年前故去后,还能生下一个二十一岁的儿子?”宋淆觉得这简直是他听过最荒谬的事情,最算他未曾成亲生子至少也明白这些事情。 “这个······”楚宁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发现宋淆说的好像也是真的。 还是宣司主悠悠说道:“但是我们谁也不能否认,谢岚的确就是永安令所承认的永安令主,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人。也许我们会错,但是永安令不会错。” 于是他们都再次沉默了。 “除非,二十一年前先主还活着,并生下了宋王。”许久之后终于纪兴舟开口了。 “这,纪师兄,这话可不能乱说吧?”楚宁露出复杂的神色,思量了一下就道。 “没错,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胡言。”宋淆也为楚宁附和。 宣司主望着纪兴舟,毕竟她曾和他做过恩爱夫妻,虽然如今她戴上了这冰冷的面具从此成为了永安暗卫东司主,但对这个曾经的夫君还很是熟悉。 她才出言问:“纪师兄知道了什么?” 纪兴舟愣了下,就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师妹又知道什么?” 宣司主却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你们这打的什么哑谜?”宋淆看着他们二人奇怪的对话,问。 “纪师兄的意思,是去王都看看。”宣司主说。 即便纪兴舟知道了什么,恐怕也是和突然出现在王都的海一先生傅旻有关,等到她再去到王都寻到傅旻问明白缘由,也许串联在一起也就真相大白了。 议谈后,纪兴舟慢吞吞的滚动着轮椅出了门,宣司主也就跟在他后面出去:“纪师兄,我比较疑惑,你见过傅旻了?” “自然。”纪兴舟停下轮椅,淡淡道。 “他说了什么?”宣司主追问。 “没什么,私事而已。”纪兴舟垂着眸子说,他去与傅旻相见只是因为仪嘉长公主,至于他和傅旻私下的交易,纪兴舟自然而然也就隐下来。 宣司主并没有再追问的意思,只是多提醒一句道:“但是不管怎么样,傅旻毕竟是傅斐之子,我们总归还是小心为妙。” 纪兴舟只是嗯了一声,就滚着轮椅朝长廊那边过去。 · 宣锦欢和谢岚一起出了院子,谢岚就迫不及待地拉过宣锦欢的手问:“锦欢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令主······”宣锦欢一开口,就被谢岚再次打断了:“你别叫我令主,我觉得心慌。” “那殿下。”宣锦欢才改口。 “或者你唤我云辞。”谢岚试图想要这样做,但是被宣锦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殿下,这不合规矩。” 谢岚就似乎有些失落:“可是,你答应过与我做一世夫妻。” 宣锦欢语愕了一下就道:“殿下记岔了,锦欢答应的是,来世再相识相知相伴。” 听宣锦欢这样说,谢岚觉得很难受:“那,你不喜欢我吗?我是真心爱你的。” “殿下,真的不是这样的。”宣锦欢连忙辩驳,犹豫的解释道,“殿下是个好人,锦欢自然也是喜欢殿下的。只是也如殿下曾经所说,就算我们相爱,其实也是注定没有未来的;既然早已知道了结局,那又为何还要不死心地去撞上这牢笼枷锁呢?殿下,忘掉这一切,想来应该对我们都好;殿下会娶一位出身高贵的女子为王妃,而锦欢也有自己的命运。” 明白了宣锦欢的顾虑,谢岚连忙道:“你相信我,只要能够与你在一起,我可以放弃一切,我只要你。若如此,你可愿意。” 然而宣锦欢依然摇头:“殿下,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失败的女人是怎么样的吗?就是会给男人拖后腿的女人。殿下应当是抱负远大的人,而绝不能因为锦欢的存在而阻碍了殿下前进的脚步,否则锦欢万死莫能赎罪。” 见宣锦欢如此油盐不进的样子,谢岚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挫败之感。 “可你不是也喜欢我吗?”谢岚尝试说道。 “殿下,但是锦欢首先是永安暗卫。”宣锦欢无奈的说。 谢岚着急了,紧紧抱住了宣锦欢,生怕稍一松手宣锦欢就会从此消失了;宣锦欢愣了一下之后也搂了搂谢岚,轻声说道:“殿下,对不起。” 谢岚肩头动了动,低声与她说道:“锦欢姑娘,其实我从来不是一个理想远大的人,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的一生很苟且,就这样得过且过了二十多年。” 他们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不过也都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有两抹影子隐入暮色中。 看不出来,原来他们二人还有这种关系! 朱菀青回头瞪了一眼颜淇,然后转身飞快的走了;颜淇想了想也跟上了朱菀青离去。 谢岚取出永安令给宣锦欢看,他疑问的问:“我听说,这个东西就是你跟我说过的永安令。但是,它为什么会认我为主呢?” “永安令是圣物,所认之令主必然是先主的嗣子。”宣锦欢说。 “所以我······”谢岚觉得怪怪的。 宣锦欢觉得现在其实什么都不好说,于是在永安这边就连谢岚的身世都变成了一个谜。 如此奇怪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 谢岚很是茫然的叹了一口气,望着月下莹莹生辉的永安令出神,许久之后才说道:“可是,可是所有人都说我与我父皇长相相肖,我怎么可能不是我父皇母后的儿子?” “殿下,你的父亲必然是成纪帝,但你的母亲是谁都就不一定了。”宣锦欢想起刚才她听一位永安暗卫前辈说起的事情,才斟酌着问谢岚,“殿下可否要知道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段故事?” 少主(三) http://.biquxs.info/

在千岳峰藏书阁的密室里有一本史籍,最后一卷便是记述了彼时的故事。 素日里是不允许随意进出藏书阁密室,不过因是宣司主授意,故而宣锦欢方可与谢岚进入密室翻阅里面的卷籍。 史籍是由宣氏前宗正宣明致所写,其中载写了不少史书未录之事。 · 三十年前,景穆帝以皇后楚氏所出长女宣瑜为皇太女,赐婚与宁远侯世子谢嘉。 宁远侯世子谢嘉,字怀瑾,父为宁远侯谢淮,师从顾鉴行老先生;谢家儿郎文武双全才德兼备,与傅家儿郎傅旻皆是声名显赫。 后永定之乱,王都沦陷;景穆帝令皇太女带永安令前往永安,中途遇永定王截杀,幸而宁远侯世子出现相救。 在永定之乱中宣氏族人被丧心病狂的永定王大肆杀戮,余者无几;唯有藏身永安之人在永安暗卫的庇护下得以保全。 永定之乱平定后,景穆帝与景穆皇后相继病重;宁远侯世子谢嘉与皇太女宣瑜秘密成婚,之后帝后驾崩,故而这场大婚需推迟到大丧后再昭告天下。 皇太女宣瑜继位,即为昭真女帝。 之后北胡进犯,谢嘉傅旻二人领兵迎战,历时两年,终于北胡败退沉寂。 大军凯旋归来,在宫宴之后宁远侯世子醉酒调戏皇妹仪兴长公主宣知夏,遭言官弹劾;宁远侯世子不得不迎娶仪兴长公主为妻,成亲后夫妻二人离开王都。 半年后大将军傅斐叛变,宁远侯世子起兵勤王,昭真女帝崩于王都。 而后宁远侯谢嘉与叛臣傅斐相战三年,最终以叛臣傅斐被剿灭告终。 ······ 这就是史籍中记录的一段故事,是他们从前所并不知道的故事。 谢岚翻看着史籍,脸色也并不太好看。想来史籍之上对于宣后并未有善言,让谢岚看着或许也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其实即便是宣司主,她是宣后的亲姐姐,提起这个妹妹时都是不喜之意,或许对于宣后的一些行径确实不耻于提。 放下史籍,谢岚有些尴尬的偏过头,不说话。 前人的事情不该由他们来评说,是非恩怨都已成过往云烟了。 “锦欢姑娘,这是真的吗?”谢岚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头问宣锦欢。 “史籍之上,不扯谎。”宣锦欢低声说。 谢岚失落道:“母后,母后虽然不喜我,但旁人都说母后待宫人也是极好的;何况,何况我知道,母后对则容也是极为疼爱的。” 宣锦欢望着谢岚反问:“那殿下可曾想过为何宣后偏偏就是不喜你?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想不明白,我是我母后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不是我母后的孩子?”谢岚皱起眉,执着的认为。 对于谢岚来说,那个他唤了二十年母后的女人,却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那个人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任是谁都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宣锦欢本还欲说什么,唇角微微动了动,但最终归于无言。 宣司主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书阁后面,直到此时才慢悠悠的走出来:“令主。” “东司主?”回头看见是宣司主时,谢岚愣了一下才出言唤道。 “义母。”宣锦欢亦道。 “令主,属下想与你再谈谈。”宣司主开口说。 宣锦欢立刻识趣的道:“义母,那锦欢先告退了。” 宣司主却摇摇头:“锦欢,你也留下。” 宣锦欢虽隐隐觉得有些不合规矩,但还是顺从道:“是。” 宣司主便执起刚才谢岚放下的史籍翻阅一二,才抬头望向谢岚问起:“令主可已看过这卷史籍了?”她的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其实自从谢岚出现后宣司主就觉得心里莫名很轻松,至少他们一直在寻找的永安令主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东司主,我······”谢岚神色有些犹豫;现在他是知道了宣司主就是她的姨母仪嘉长公主,可宣司主现在还不愿让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如今谢岚不知要如何与宣司主相言。 “这本史籍是宣明致前辈所写。”说着她却奇怪的望了一眼宣锦欢,然后才继续说道,“其实殿下只要向前朝故人稍加打听,便可知其中真伪。” 谢岚却摇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宣司主就取出一柄佩剑呈现在谢岚面前:“令主请看此剑。” “寒影剑?”宣锦欢有些惊异,她在王都时是见过宣司主从宫中将寒影剑盗出来。 谢岚不太明白宣司主这是什么意思,只得接过了寒影剑,缓缓拔出剑;黑暗的藏书阁被剑光亮起,寒光漫过,撼人心魄。 寒影飞光! 宣司主说:“这就是寒影剑。一年前我在含元宫拿到了寒影剑,等待永安令主归来。” 谢岚捧着寒影剑,只感觉这捧在手中的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之后宣司主与宣锦欢单独谈话,宣锦欢有些揣揣不安地向宣司主询问:“义母,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 “你依然是随同令主前往王都。我与南司主商量过了,我们二人也会前往王都完成一些事情,兴许西司和北司那边也有行动。”宣司主道。 “是,锦欢明白怎么做了。”宣锦欢便点头。 “不,你不明白。”宣司主却反驳说,“你觉得,令主怎么样?” 没想到宣司主是问这个,宣锦欢想了想就有些犹豫道:“令主,应会不负义母所望。” 宣司主却干笑了两声:“他喜欢你,对吧?”望见宣锦欢露出惊讶的神色,她才继续说道,“不用担心,我这个当义母的也一向有成人之美之德。你是宣氏的姑娘,又从小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孩子,总比王都那些心怀鬼胎不明不白的女子好。” 听着义母这样说,宣锦欢很是纠结:“可是义母······” “你不喜欢他吗?”宣司主却问。 “喜欢,可是······”宣锦欢依然有些顾虑。 “那就好好听义母的安排,好孩子。”宣司主轻笑。 少主(四) http://.biquxs.info/

谢岚再见到楚衡老爷子时,他并没有认出来。 楚衡老爷子就像一个慈蔼的普通老者,至少与顾老先生相比他更显得和善可亲;他看见谢岚时就笑了笑,之前谢岚也只是见过一次楚衡老爷子,如今听楚衡老爷子表明了身份后谢岚连忙见礼:“久仰楚老爷子之名,晚辈失礼。” “殿下不必如此。老夫不过一介草民,当不得殿下大礼。”楚衡老爷子忙道。 “岚平日便有闻前辈大名,甚是崇仰。”谢岚恭谨言。 楚衡老爷子眯起眼笑:“若论盛名,谁比得上他顾鉴行。就算隐居了二十年,外面和他有关的传说依然是满天飞。” 耳濡目染,谢岚对于顾鉴行也很是崇敬,于是便道:“顾老先生桃李满天下,论起来名声显赫的大人哪一个不曾是顾老先生的门下学生。” 事实也确实如此,如今朝中上至天子下至百官多与顾老曾有师生之谊。 楚衡老爷子就笑了声说:“曾经放眼中原,也都找不出第二个顾老了。不过江山代有才人出,待再过一二十年,我们这些老头子终是要变成书谱上的一个名字,以后还是你们年少小辈好。” “听说楚老爷子是前朝景穆皇后的亲兄长。”谢岚突然想起,小心的向楚衡老爷子询问。 “是,不过她在三十年前就已经不在了。”楚衡叹了一口气才道。 “原是如此。”谢岚若有所思,又想起之前顾老先生用天元玉测定他血脉的事情,如此种种堆叠在一起,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楚衡老爷子又与他说道:“或许殿下是有许多疑惑,但也许这一切在王都都会柳暗花明了。” 听见楚衡老爷子能这样说,谢岚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顾虑也由此轻松了许多:“多谢楚老爷子,晚辈,晚辈明白。” 楚衡老爷子点点头:“我虽多年云游在外,但对于庙堂之事也是多有听说。最近楚家在王都动作很多,我也会再进一趟王都,去取回一样东西。” 故人北望,犹似往昔。 而在谢岚听来,这一次声称要进京的人绝对不少,除了永安暗卫再有如楚衡老爷子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到时候在王都那边也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这二十年来顾老先生一直呆在千岳峰的秘境里?”谢岚觉得还很惊奇,才不可思议地询问。 “他是为了道义,为了景穆帝的嘱托。”楚衡老爷子无奈叹气说道,“他素来是一个极重规矩的人,和宋淆一样都是个执拗到了骨子里的老家伙。” 没想到楚衡老爷子会是这样评说顾老先生,谢岚才不由笑了笑。 也许因为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永安暗卫皆是行色匆匆,为以后的事情做着准备。 宣司主让宣锦欢带着谢岚了解永安暗卫的一切,另外三位司主虽然对谢岚的身世略有怀疑但也并未有多言。 谢岚看着那莫名其妙就落入他手中的永安令,至今心中都很是复杂,如今又是身在千岳峰上未能离开,只得好好跟着宣锦欢。 宣锦欢悄悄与谢岚说,她都觉得现在很是奇妙;两年前她奉宣司主之命去到王都,寻找少主并襄助二皇子,结果到如今她们却滑稽地发现二皇子谢岚竟然就是少主?这真的就是世间最滑稽的事情了。 “我一直都觉得你们永安暗卫真的是太疯狅了。”谢岚努力看着书与她说的。 “殿下,王都那边发现一件事情,云雁阁传回永安的消息。”宣锦欢将云雁阁的信递给谢岚;她望着谢岚,目光却是带着悲悯。 谢岚触及到宣锦欢的目光时,就愣了一下,下意识就问:“难道是我长姐发生什么事了吗?”毕竟他在王都唯独还记牵的人也就是长姐光华公主谢则希。 宣锦欢低眉:“殿下看了就知道了。” 谢岚才展开信仔细阅读,越看脸色越难看,至少之前宣锦欢都从未见过他这么难看的神色。 “这……”他唇角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后才纠结的道,“锦欢姑娘,这……怎么……这样?” 他还没死呢!王都那边就昭告天下给他出丧了。 宣锦欢继续说道:“其实如今吴王还留在永安,他还在找你。不过他写信回王都告诉皇帝这边发生的事情,皇帝便默认为如此了。” 谢岚神色很是失落的低着头,连看书的心思也再没有了。 “殿下!”宣锦欢唤了他一声,谢岚才将信放在桌面上,回头望着宣锦欢很认真的与她说的:“锦欢姑娘,你看,我再也回不去王都了。以后,以后宋王谢岚死了,我,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了。” 看见谢岚如此难受,宣锦欢劝慰他:“殿下不必如此悲观,等回到王都还有办法。” 谢岚叹息,摇头:“我太明白了,既然父皇说我死了,那么就算我还活着也只能是死了,不然若再让我活生生的出现在人世间岂不是让父皇颜面无存。父皇早就盼望着我早早死了,以免碍了他的眼。如今他如愿的让我死了,我又偏偏还活着;如此只要我从此消失在王都,那也就大家都能相安无事了。” 其实宣锦欢是对他们皇宫里面父子兄弟之间的勾心斗角并不那么明白,偏偏如今稍微不甚就走到了现在的结果,恐怕已是无力回天。 宣锦欢沉默了半晌才说:“其实殿下……” 然而谢岚却打断了她的话:“对于我来说,皇子这个身份只是一个无法挣脱的沉重枷锁。如今我是不是已经自由了?宋王已死,我不再是他了。” 听见谢岚这样说,宣锦欢觉得一阵心酸,就黯然的收起信折叠起来,温声说道:“这封信是云雁阁直接送到我这里的,我去禀明了义母,请义母和几位师叔论断。” “锦欢姑娘,之前你义母宣司主跟我说了一些话。”谢岚突然开口,这个开头就让宣锦欢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就听见他继续说道,“宣司主说她不会阻止我们,还会乐观其成。” 明误了谢岚此言的意思后,宣锦欢差点就吓得摔倒;义母怎么突然会对谢岚说起这个?虽然之前义母也同样跟她说过这话。 少主(五) http://.biquxs.info/

谢岚扶了她一把,又继续说道:“你知道宣司主她是谁吗?” 突然被谢岚这样问起,宣锦欢愣了一下就有些懵然:“宣司主,是我义母啊。” “她也是我姨母。”谢岚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谁? 听他这样说,宣锦欢同样也还是懵了瞬间之后才满满回味起来他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殿下的意思是说,义母她是……”她又谨慎的思索了一下才说,“义母她是仪嘉长公主。” 谢岚点点头,又不忘叮嘱她道:“就是在,在你们都认为我是永安令主的那天,宣司主不就与我在屋里单独聊了一会儿。宣司主在我面前摘下了面具,还表明了身份。但是姨母是让我好好保守着这个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可只告诉了你,你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暴露了。” 见谢岚说得如此真切,再联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一些和宣司主有关的事情,宣锦欢已是相信了七八分;况且谢岚又将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了她,于是宣锦欢便认真的点点头应下:“殿下放心,锦欢会将此事深藏心底。” “谢谢你。”谢岚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宣锦欢拿着信去交给宣司主,宣司主匆匆扫看了一眼,就冷哼了一声,将信拍在案上。 宣锦欢谨慎禀道:“义母,这是王都那么刚传来的消息。” “那可就有趣了!”宣司主语气不悦,手指轻轻敲着案上,“这也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宣锦欢不敢接宣司主的话,只小心问:“那二殿下怎么办?” 宣司主只冷冷道:“还有一些事情必须确认,所以这一趟王都也是无可避免的。我再与几位司主商议一下之后的事情,你依然按照之前的安排随令主进京。” 既然宣司主这般定夺,那必然有她的筹谋安排;旁的事情宣锦欢无需多想,便展颜问起:“义母,那这一次二殿下以何身份进京?” “自然是永安令主。”宣司主道。 待到他们进京以后,永安暗卫也会陆续潜入王都待命行事。如今成纪帝这般行事,显然是以这种方式直接将谢岚排斥于帝位之外,就算谢岚活着回到王都也只能是别人眼中的一个死人了。 想了想宣司主又嘱咐宣锦欢:“南司主的意思是让菀青与你们同进京。宫中有菀青相照应,宫外一诸事宜依然是需你多费些心思。” 宣锦欢应下:“义母放心。” 宣司主又道:“等到了王都之后,你再去鸿福寺与慧渊大师相见一面,将事情都告与他知。” “那海一先生……”宣锦欢本意并不是想要如此提起的,却不知为何就鬼使神差的在义母提起慧渊大师时就想起了海一先生。 “他先放一放,等再过一阵子再说。”宣司主反而是对此人好似不太在意,语气淡淡的说道。 永安暗卫各司其职,等待着司主下令。 后来宣锦欢陪谢岚下了千岳峰到永安城,不过他们二人都戴着斗笠身披黑袍,将脸掩藏得严严实实。 宣锦欢压低了声音说:“殿下来到永安,应当也在永安城逛过了。” 谢岚点头:“当时都在寻找永安暗卫。君冉,还在永安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路过红袖轩对面的岳家酒铺,谢岚愣了愣就继续说道,“那个岳彤姑娘,她是你们永安暗卫吧?” 果不其然的听到他提到了岳彤,宣锦欢就摇头:“不,岳姑娘她的确只是一个寻常的永安姑娘。不过毕竟是从小在永安长大的女孩子,她所懂的也是比你们外面来的人多。” 对此谢岚深有体会:“我若没猜错,其实整个永安城的人都是会为永安暗卫作掩护,对吧?” “嗯。”宣锦欢只点点头,就不再多言。 他们进了红袖轩,里面歌舞声平,年轻的姑娘反弹琵琶,美丽的面容带着青涩的笑容。 宣锦欢告诉谢岚,红袖轩是永安暗卫西司在永安的联络据点;颜淇和朱菀青从红袖轩二楼下来,看见谢岚便行礼:“令主。” “这是西司主宋师叔的弟子颜淇颜景明师兄;这是北司主纪师叔门下弟子朱菀青师姐,她也是前朝尚仪女官夏若芙前辈之女。”宣锦欢为谢岚一一介绍道。 “朱菀青?”谢岚听到朱菀青的名字时还是愣了下。 毕竟从前朱菀青是在王都曾见过谢岚,还很不巧的多次被谢岚撞见她和宣锦欢在一起,谢岚应当早已知道她是永安暗卫了;所以朱菀青只能是稍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其实谢岚再见到朱菀青之时就不由想起他还曾经听长姐光华公主提起过这个名字;曾经光华公主告诉谢岚,朱家有一个旁系侄女,容貌端庄漂亮,在宫中做女官,便是朱菀青。 不过这些事情谢岚也就当作春风拂耳,也根本没有如何当真。 宣锦欢是隐约感觉谢岚和朱菀青好像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 他们一行人上到红袖轩二楼,宣锦欢告诉谢岚,颜淇和朱菀青他们二人也是同他们一起上京。其实谢岚对于颜淇灼灼目光还是有些下意识的躲闪;颜淇他是剑客,目光如秃鹰般犀利,稍与他眼神交触就飞快地移开了。 这一次宣锦欢只是带着谢岚过来与他们二人相见,毕竟以后都是在王都做事;唯独永安暗卫西司主宋淆一直对谢岚的身世很敏感,因为据说一直以来宋淆最讨厌的人就是谢嘉,而最近她刚刚得知除成纪帝以外宋师叔其次不喜欢的人是仪兴长公主。 从红袖轩出来时,发生了一些意外。 谢岚正好遇见谢烨朝这边过来,他就有些心虚的呆滞了一下。他和宣锦欢都穿得严严实实,谢烨自然是无法看到他的脸,只不过就在大街上突然看到有两个穿着打扮奇怪的人,还是引起谢烨侧目多看了几眼,然后岳彤就从酒馆里出来跟他说了什么,两人就一同进了小酒馆。 宣锦欢低声道:“吴王与这位岳姑娘,看着已是发展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谢岚沉默着没有说话。 寒影(一) http://.biquxs.info/

七天之后谢岚和宣锦欢一同前往王都,同时从王都而来的人也奉命启程回到王都。 其实几位司主都认为此时上京太过于焦急,希望谢岚能再在千岳峰上多呆一段时间;毕竟他如今已是永安令主,但对于永安暗卫尚且不甚了解,便希望他能担起其职。 不过宣司主提出说等到在王都确定了一系列事情,至于永安令主的职责反而可以置之一旁。 于是永安暗卫在王都那边的事情也就提前准备上了。 谢岚回头望着永安城,心中万千思绪;想起他之所以来到永安就是奉命来剿灭永安暗卫,结果却莫名其妙变成了永安令主,这也还真是讽刺。 “我的葬礼,可隆重盛大?”谢岚突然就问了宣锦欢一句。 明白了谢岚这话的真实意思,宣锦欢只是嗤笑一声:“自然。皇帝既是有意如此,当然是要极尽盛大以昭示天下。” 他们二人这样谈论着,反而好似那并非丧仪而是大婚。 谢岚嘲讽的笑了笑,想了想又问:“那,陛下会不会以此为藉口对付永安暗卫。” “不会。投鼠忌器,如此之后皇帝不会轻易动作。”宣锦欢摇摇头说。 “楚老爷子说他会进京,还有顾老先生也要进京;想来王都也总要不安宁了。他们二人的身份就摆在台面上,足以引起王都那些居心叵测各怀鬼胎之人的瞩目。”谢岚开口道。 楚衡老爷子和顾老先生进京,一个云游在外的楚家前家主一个隐居多年的文武绝学大师,这可确实是大事。 这样的情形之下,王都恐怕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与之相比,其他的事情也就根本无关紧要了。 “但是楚老爷子和顾老先生突然进京,算起来也是不算正常的事情,难道不会让陛下疑心吗?”谢岚略有些不安。 “这是必然的。所以我们尽量与两位前辈进京的时间拉开距离。”宣锦欢闷闷的说道。 王都那边尚且不知是什么情况,只不过在途经徽州时却遇见了楚家的人,南司主楚宁之弟楚晖桓,也就是楚衡老爷子的幼子。 楚晖桓拦住了他们开口就问:“你们是永安暗卫的吗?” 见是楚家的人,宣锦欢才稍为客气了几分:“不知阁下所为何事?” “小姑娘,你是南司的人吗?”楚晖桓犹豫了一下之后就又问。 “我属东司。”宣锦欢道。 “这也没关系。我父亲是不是在永安?他是不是还要进京?”楚晖桓迫不及待地问。 宣锦欢反问:“楚前辈从何得到的消息?街头巷尾的传闻,可不足为据。” 楚晖桓皱眉:“这是我们楚氏的家事,小姑娘莫问这么多。” 看着楚晖桓是想要从永安暗卫处得到楚恒老爷子的消息,不过他与其来拦下永安暗卫还不如直接寻他的姐姐楚宁;若非因有先前原因,都觉得楚晖桓寻她一个不相关的人询问他爹的事情,也太奇怪了。 而且楚晖桓如何知道他们会在此时路经徽州,于是在此等候。 宣锦欢是觉得怪怪的,徽州楚家就不太正常。 好不容易应付了楚晖桓之后,谢岚才问宣锦欢:“这位前辈是徽州楚氏的人?” 宣锦欢颔首:“他是楚衡老爷子幼子,楚司主之弟。” 楚家嫡系一脉都留在徽州,且因南司主楚宁之故也是与永安暗卫尚且还有往来的中原八族之一;不过楚家子嗣众多,恐怕即使是楚氏本家子嗣也未必认得出自家叔伯。 不过在离了徽州之后,倒是再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直到回到王都,宣锦欢和朱菀青才背过谢岚私下聊了一下话。 对于徽州楚氏一事,宣锦欢是觉得可能和南司有关:“我想,楚师叔应该并不希望楚老爷子进京,对吧?”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也就不用再瞒什么了。楚老爷子年事已高,不适合再进京;而且王都一趟浑水,楚老爷子身份特殊,难保会发生什么意外。”朱菀青粲然一笑,承认道,“楚司主才让楚家出手阻拦此事,至少是阻止楚老爷子进京。” 毕竟楚司主是楚衡老爷子的女儿,为人子女如此心思,宣锦欢也能理解。 作为永安暗卫,楚宁清清楚楚,如今王都就是一趟浑水,谁不怕死的闯进来也就必然倒霉。 只是提起如此,倒是让宣锦欢想起了一些事情,问朱菀青:“当年,夏前辈可曾阻扰过你进京之事?” 朱菀青不解宣锦欢为何这样问,便摇头:“自是未曾。我娘,让我好好做事,才能不枉了永安暗卫的身份。” 这句话听着熟悉,宣锦欢确定曾经义母宣司主也与她说过。 “你这一次回京,会愿意再与夏相见一面吗?”宣锦欢又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 “这······”朱菀青愕然瞬刻,就垂眸,“我不知道。毕竟我娘,我娘临终前······”显然夏若芙最后给朱菀青讲述的她和夏惇年少时的故事,已稍微让朱菀青有些动容。 宣锦欢长长舒了一口气:“以后,以后王都这边的形势恐怕对我们只会是更加严峻,其实两位前辈此时进京,实际上就是要将可能落在永安暗卫之上的目光吸引过去。顾老先生进京是与慧渊大师还有海一先生有关,而楚老爷子,则纯粹是为了平衡京中的局势。” 王都之中宁家明显已经将燕楚两家坑得彻彻底底,若再没有一个人能出来改变这样的形势,恐怕燕楚两家就真的要死磕到底,然后白白让宁家做了那个渔翁。 宣司主告诉宣锦欢,等他们回到王都之后就先按兵不动,只需按照她之前的吩咐去与几位故人相见即可,之后的事情都待几位司主进京以后再说。 到了王都之后,朱菀青在云雁阁呆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进了宫。 宣锦欢倒是觉得王都依然如故的无趣,唯一觉得不同的也就是谢岚。 正如宣司主所说,在成纪帝昭告宋王已死的消息后,宋王便已经死了,谢岚只是永安令主。 寒影(二) http://.biquxs.info/

身在王都,因为相识之人众多;谢岚谨慎,生怕若遇见熟识之人会暴露,于是依然整日戴着斗笠不敢丝毫露出真容。 于是云雁阁的人只知道永安暗卫已经寻到了少主,但至于他是谁,这便不可知。 回到王都后只歇息了一天,然后宣锦欢和谢岚就去鸿福寺与慧渊大师相见。 然而很巧的就是在鸿福寺却遇见了海一先生,他同样也是来见慧渊大师。 谢岚有些紧张的纂了纂手,在墙边站住了;宣锦欢也看到了海一先生,不过因为宣司主说他们无需理会海一先生,他的事情都待到几位司主进京后再说。 而谢岚是想到了海一先生的身份,心里隐隐不安。 然而海一先生却似已经看到了这边的人,走过来道:“宣姑娘,你们是来见慧渊大师的?” 宣锦欢下意识就用余光望了一眼谢岚,见他好好地戴着斗笠,才迎面与海一先生道:“先生别来无恙!” “慧渊大师病了,恐怕未能与你们相见了。”海一先生道。 “那看来先生是已与大师见过了。”宣锦欢斟酌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便问。 “宣姑娘很在意?”海一先生不答是否,只问。 谢岚看见宣锦欢跟海一先生这样说着话,心中忐忑;毕竟海一先生也是老狐狸一样的人了,跟老狐狸说话最是费劲。 宣锦欢展颜笑道:“锦欢求见大师乃是有要事相诉,自是在意。” “那就······”海一先生走近了几步,本似要说什么,却突然愣了一下,就望向了旁边裹得严严实实的谢岚,复而问宣锦欢,“宣姑娘,不知这位,也是永安暗卫?” “是。”谢岚沉着声音答道。 “永安······”海一先生稍顿了一下就有些犹豫,“令主?” 此言一出,直令谢岚和宣锦欢都惊愣了。 海一先生只哼了一声:“这无需否认,刚才我已经感觉到了寒影剑的气息。你到底是谁?” 谢岚不说话。他是谁?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先生此言何意?”宣锦欢自是看出海一先生对谢岚语气不善,出言道。 海一先生瞥了一眼谢岚,冷声说:“我的佩剑雪赋,和寒影是一同煅造出来的。我没有将雪赋携带在身,但是刚才我明显感受到和雪赋相似的剑气,那就只能是寒影在你身上。我应该没有说错吧?” 对于寒影和雪赋的关系,他们不清楚,不过在宣锦欢看来,海一先生这话更像是忽悠人的。 只是海一先生话已至此,宣锦欢只能道:“先生所问,锦欢因是奉命行事,只能无可奉告。还请先生恕罪。” 她是不欲与海一先生多言,话落便与谢岚撇开海一先生的视线离开。 她听见谢岚阴森森的说道:“宣司主说过,那些要把脸藏起来的人,都是身份见不得人的人。海一先生就是傅旻,傅旻已经死了,于是他作为一个死人就只能以海一先生的身份活下去。” “不过他所提到的剑气之说,究竟是无中生有还是真有其事呢?”宣锦欢细想,只觉疑惑。 “虽是闻所未闻,但也未必必然是假。”谢岚道。 因为是宣司主特意叮嘱了,故而这一次来鸿福寺前谢岚是特意带上了寒影剑。 宣锦欢回首很仔细地望着谢岚,谢岚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动作,于是伸手撩开斗笠下遮住脸的黑幔:“锦欢姑娘,怎么了?” 看见他露出了脸,宣锦欢才叹息一声:“殿下其实······在王都基本上没有男子会天天戴着斗笠,因为看着像刺客,更易引起旁人注意。”她终于想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王都毕竟不是永安,在这人来人往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总是戴着斗笠的人,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才怪。 谢岚愣愣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于是露出尴尬的神情:“可是,我若不戴这个斗笠,随便遇见一个从前认识我的人,可不就让认出来了。在王都,我不敢冒这个险。” 思索了一番之后,宣锦欢在心里对着谢岚的脸比划了一下:“要不回去之后我给你做一张人皮面具吧?保管即使是最熟识的人,也认不出来。” “人皮面具?”谢岚觉得这个还是挺新奇的,这人皮面具首先听来就觉得应是奇巧之物。 “嗯,人皮面具是用千年冰蚕丝以特殊方式制成,不过是北司最为擅长这个。之前西司派了一个姑娘进京,便是用人皮面具以假乱真,在王都搞出了一些大事情。”宣锦欢讲述道。 谢岚下意识就问:“谁?” 宣锦欢垂眸:“西司的许昭姑娘。” 在听到许昭这个名字时,谢岚眉头一皱,但又不太确定宣锦欢所提到的许昭是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许昭;不过再想到刚才宣锦欢提到的那个许昭姑娘在王都搞出了一些大事情,那几乎也就确定了一切。 “许昭姑娘她是······”谢岚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艰难的在思索着什么,最后只是还有些难以置信的说,“没想到许昭姑娘真的是永安暗卫,当年齐王对她可是情深意切呢。” “男人的情深意切大部分都是建立在美貌的皮囊之上,如果许昭姑娘只是一个容貌平淡无奇的女子,齐王还会对她惊艳不已继而生情吗?”宣锦欢语气略有些嘲讽之意。 就像后来谢浚再在鸿福寺前遇见许昭时,明明他已经认出了许昭的背影但却因为许昭换了一张面孔而否定了自己的直觉,其实不也是轻易的以貌取人。 虽然宣锦欢这话是论说齐王谢浚和许昭的,但谢岚总莫名有一种感觉其实是宣锦欢在隐晦的表达另外一种意思,于是迫不及待地为自己澄清:“我不是这样的人!” 宣锦欢没想到谢岚会突然这样说,扑哧一笑:“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谢岚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似乎一不小心说出了本说不出来的心里话一样,就有些腼腆地摇头道。 寒影(三) http://.biquxs.info/

慧渊大师依然好好地在禅房里打坐,倒并不似海一先生所说那般重病不起。 本来宣锦欢是觉得他们既已来到鸿福寺,恰逢慧渊大师病了,便当作是来探望一二的;但是结果却发现根本就是海一先生在骗他们,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慧渊大师。”见到慧渊大师时,宣锦欢脸上的表情是微微有些僵愣的。 “施主。”慧渊大师尚且合掌道了一声,让小沙弥给他们奉上香茶,才示意问起,“不知这位施主是?”他的目光是望着谢岚的。 宣锦欢与他道:“这是我们刚找回来的永安令主。” 听闻是永安令主,慧渊大师的神色是说不出的怪异;其实宣锦欢是早已想到了慧渊大师会是如此神色,毕竟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都是难以轻易接受的说法。 谢岚这才摘下了斗笠,说道:“晚辈谢岚,久闻大师之名。” “谢,谢······宋王?”慧渊大师再次大惊失色;他在王都是听说宋王亡故了,前不久还被风光大葬了,怎么现在却就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了。 “大师莫惊,晚辈是活人。”谢岚生怕慧渊大师误会他诈尸了,连忙解释道。 慧渊大师是实在被吓得够呛了,尽管听谢岚这样说,也还是有些惊骇,合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惊异过后慧渊大师才想起刚才宣锦欢说起的更重要的事情,问:“虽是如此,但缘何宋王殿下会是永安令主?” 宣锦欢也料想到慧渊大师会这样问起,便解释道:“这是永安令的契约,楚老爷子也在永安与令主测断过亲缘血脉。”顿了顿她继续说,“楚老爷子和顾老先生如今也都在永安,不日他们都将上京。” 提及到顾老先生,慧渊大师神色有些动容,但他似乎也有些明白他们此来的目的了。 “恐怕要让施主失望了,贫僧不过一个出家人,并不知道什么事情。”慧渊大师才道。 见慧渊大师如此,宣锦欢可以认为他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看着慧渊大师的神色应该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个说法。 “既然如此,那锦欢就不打扰大师了。”宣锦欢便道。 “等等,姑娘,不知顾老先生何时上京?”慧渊大师突然又问。 宣锦欢并不确定具体时间,只答:“多则一月少则一旬即可。” 慧渊大师点点头,善道:“多谢。” 看起来,慧渊大师应是还想与顾老先生再相见一面。当年慧渊大师本是百般无奈才在此剃度出家,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事实上他依然未能从红尘中超脱,不过就是一个很像是世外僧的红尘俗人罢了。 对于谢岚的身世,永安暗卫迷糊,然而王都这边的人还更加迷茫。 虽然这一次他们来鸿福寺也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宣司主之前嘱咐的事情也由宣锦欢完完整整的传给慧渊大师所知了,可若慧渊大师根本不相信那他们也没有办法。 出来之后谢岚问宣锦欢:“听说慧渊大师在俗家时是顾老先生的子侄辈?” 宣锦欢垂下眉眼,点头道:“慧渊大师是顾老先生的侄子,顾老先生,亦将其视若亲子。” 在前朝时顾氏一族是仅次于丹阳宁氏的大族,其名望更是在丹阳宁氏之上;但到如今因顾氏人丁稀少且无人在朝,在中原大族中已全无昔日风采。 顾老先生是安安心心的隐归了二十年,但是他是高人,被世人传得玄乎其玄,不可能会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只是一场大战,将顾氏一族生死隔绝。 到现在,无论谁都依然敬称他一声顾老先生,只是曾经一切传说也都在历史中随风飘散了。 宣锦欢唯一的想法就是,在王都也总是诸事不顺。 但是他们刚回到云雁阁,就有人来送信递话;说宣锦欢落了一荷包在鸿福寺,鸿福寺的慧渊大师请姑娘他日前往取回。荷包本是姑娘的贴身之物,若是让他人拾到恐是要生出许多事端,故而虽是微不足道之物但若失落也是要去寻回的。不过宣锦欢从不佩戴荷包之类物件,那也就根本不存在这种说法;宣锦欢闻后了然于心,慧渊大师这是想要避开谢岚再与她谈说,或者说是有什么话是不能让谢岚知道的。 于是宣锦欢谢过递话人,佯作若无其事。 谢岚还捧着寒影发呆,不知在思索困惑着什么;宣锦欢猜想到了几分,便在他对面坐下问:“令主可是在为今日海一先生说的话而困惑?” 谢岚叹了一口气,点头,又对宣锦欢笑了笑:“锦欢姑娘可真是一眼就知我所想。” 宣锦欢苦笑:“也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鸿福寺遇见海一先生。毕竟海一先生是顾老先生的内门弟子,而寒影和雪赋是孪生剑,也属正常。” “海一先生,他是不是······”谢岚很艰难地犹豫着,似乎是想要问什么的,但又在纠结着。 “什么?”宣锦欢不解。 “我在千岳峰上藏书阁那本史籍上看到的,看着,看着总好像傅旻,他是不是爱恋于昭真女帝?”谢岚觉得自己是火眼金睛,能够从一本硬梆梆的史籍中看透上一辈人的爱恨情仇。 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说出这话,宣锦欢略有无奈:“非议先令主之事,乃永安暗卫之禁忌。更何况,昭真女帝有很大的可能是你的亲生母亲。” 一提起这事,谢岚的神色就很是别扭,他根本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对这个说法信服,于是他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母不详的人。 母不详······ 这本来就是无比荒谬的事情,可是偏偏就是发生在他身上了。 谢岚越发觉得不安,只是小心地抚摸着剑刃,试图在剑光中寻找到一丝虚无缥缈的影子。 他什么都不知道,到现在他只是更加迷惑了。 “殿下小心。”宣锦欢就看着他在剑刃上把玩,只觉得心惊胆战。 谢岚这才有些落寞的缩回手,依然不知在奇怪的想着什么事情。 寒影(四) http://.biquxs.info/

谢岚做了一个梦,梦中是漫天飞舞的红梅。 这般美妙绝伦的美景,他只看见红梅林中若隐若现的人影,红梅随剑而舞,犹若四月芳菲。 然而他什么也没看清楚,就从梦中醒来了。 醒来后正好看见放在床边的寒影,夜色中依然散发着寒光。谢岚认真的望着寒影,隐隐记得宣锦欢是曾与他讲述过和寒影有关的故事,其中便与梅花有过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想来那可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他却不自觉而小心地将寒影剑搂入怀中,试图是用自己的温暖驱去剑寒。 他就像是着魔了,对这一柄剑无比着迷。 而这一切,皆是起源于那个红梅飞影的梦。 就连宣锦欢都察觉出来谢岚的不对劲,他的神色很是恍惚,看着就像是在牵恋着什么事情。 直到宣锦欢忍不住问起时,其实谢岚都是根本未曾察觉出来自己有何异样;只是如今仔细回忆起时,他才慢吞吞的道:“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尽可能地给宣锦欢描述着那个光怪陆离的梦,然后越描述越凌乱了。 只是一个梦罢了!本来宣锦欢并未由此多想,倒是伊谣多说了一句:“莫不是令主遇见梦魅了吧?” 谢岚没听说过,觉得很稀奇:“什么是梦魅?” 伊谣神采飞扬的讲述:“梦魅是传说中的一种怪物,会摄走人的魂魄,让人噩梦不止。” 这明显就是远古神话中的故事,宣锦欢并未以为真:“这年头各种传说也不少,还有人说西山有人身兽面食人怪呢;这梦魅可不也和那人身兽面食人怪同样玄乎其玄。” 谢岚也点着头表示赞同宣锦欢说的话。 不过待到伊谣走了之后,宣锦欢就伸手给谢岚把脉,又观了神色,确定他应该并不是被人下蛊了才稍稍放心:“暂时并无大碍,不过,还等义母来到王都后再请她再进一步确定。” “我本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但这样想来好像是怪怪的。”谢岚这才道。 “总之一切还是小心为妙。”宣锦欢低声说。 谢岚小心翼翼地触捧着寒影冰凉透彻的剑鞘;寒影身洁似雪,剑鞘上刻勒着梅影,望之犹如梅香沁人。 宣锦欢也望了几眼寒影,若有所思。 梅影绰绰,余香袅袅。 那一夜,王都城南早春的最后一季梅花开了,红梅在风中飞舞,正与谢岚梦中的情形一般无异。 他的梦正好似王都城南的漫山红梅。 因为谢岚听闻消息说朱既明和光华公主带着幼子朱越泽去城南的庄子上小住,他想要再去远远的望长姐一眼,以默默在心里与长姐相告别;宣锦欢陪着谢岚一起过去,即使到时候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也可以随机应变,而且最近她倒是听说了和光华公主有关的消息。 “光华公主有孕了。”宣锦欢告诉谢岚,“这一次光华公主就是去庄子上养胎的。” 谢岚惊异于长姐在生下小越泽后这么快又再次有孕,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欢喜:“之前长姐和姐夫是本来想要去边境的,不过陛下不允······王都,说来我也不喜欢王都,每个人都时时刻刻在盘算着如何谋算别人。” 宣锦欢只是低头苦笑,一朝国都向来是显贵云集,而皇亲贵胄从来都是为了名利权势争斗不休,这早已经不新鲜了。 他们远远站在楼牌下,看着朱既明和光华公主夫妻二人依偎着很是恩爱,小越泽还被乳娘抱在怀里,挥舞着小胳膊。谢岚看得出了神,久久凝望着那对璧人;然而光华公主却好似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回头朝这边望过来,神色有些希翼或是不敢置信。 “则希,怎么了?”朱既明问。 “没,没什么。”光华公主才摇摇头,收起刚才的怪异神色。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夫妻了,谢岚才想起来隔着楼牌石坊长姐是看不见站在这边的他们。 不知为何他就觉得有些落寞,心里不知还在期盼着什么。 “你可还想与光华公主相见一面?她,若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欢喜的。”宣锦欢试探着问谢岚,毕竟他们姐弟感情很好,想来即使光华公主知道谢岚还活着也并不会再传扬出去。 “还是别了。”谢岚却摇摇头,“这样就挺好的了。长姐,他们都挺好的。反正我现在也就是一个死人了,何必再去吓人。” 听见谢岚这样说,宣锦欢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回去的途中,正巧路过城南红梅林,见到梅香如梦。 谢岚呆呆望着梅花开,许久却不知是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情,落荒而逃。 宣锦欢并不知什么情况,看见美丽的梅林,呆愣了片刻之后想起之前谢岚说过的事,隐约是有些明白缘由。 城南梅林? “我从未去过城南梅林,但是我梦见过它。”谢岚黯然道。 “是那个梦吗?”宣锦欢意有所指问。 “嗯。”谢岚点头,不愿多言。 这便是很奇怪的事情,若说来梦也不该是这样的。 宣锦欢依稀还记得城南梅花很美,但如今仔细想起来甚至隐隐觉得可怕;谢岚有些揣揣不安的伸出手拥抱了宣锦欢,低声喃喃:“就算是在永安秘境中,我都从来没有这么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很慌。” 宣锦欢轻轻抚拍着他的后背:“没事没事,就算是有人作祟,我们也一定会将那妖魔鬼怪揪出来的。” 谢岚仍是心有余骇的闭上眼睛,然后点点头;但是沉吟过后他就感觉刚才好像怪怪的,于是皱皱眉问宣锦欢:“刚才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子了?”刚才宣锦欢抚摸他的手势,就想起大概在很多年前就曾见过谢烨受了委屈然后宁姬就是这样抚摸着他安慰他。 宣锦欢这才干笑了两声。 “你喜欢孩子吗?”谢岚突然心血来潮的就问。 “怎么突然这样问?”宣锦欢总感觉好像被挖了个坑就等着她往下跳,“孩子那么可爱,为什么不喜欢呢?” 谢岚提议:“那以后我们若做了夫妻,就多生几个孩子好不好?” 啊?宣锦欢不可思议地愣了一下,然后双颊泛起诡异的红晕。 寒影(五) http://.biquxs.info/

应慧渊大师之意,宣锦欢再次去鸿福寺相见。 慧渊大师跪在佛前蒲团上诵着经文,小和尚引着宣锦欢进到禅房中;推门声起时,慧渊大师才放下木鱼站起来,宣锦欢合掌道:“慧渊大师。” “施主请上坐。”慧渊大师先让小和尚闭门出去,才开口与宣锦欢道,“此次也是劳烦施主来往跑一趟了。” 宣锦欢含笑:“大师客气了。” 慧渊大师便道:“上次施主与宋王一同前来,说宋王是永安令主。贫僧虽是已在这鸿福寺出家多年,但对于俗家之事还有一些明晓;永安令主一事确实是事关重大,这还需得谨慎辨之。” 她早已知道此次慧渊大师便是为了永安令主之事,心中想好了说辞:“大师放心。自从先主故去后,永安暗卫已是二十多年没有令主;锦欢奉宣司主之命进京寻找少主,如今寻到少主并开启永安令封印,既是永安令契约之主,永安暗卫自是信奉如此。毕竟永安暗卫可能会认错人,但是永安令不会。”这句话也是义母亲口所说的。 “但是,宋王他怎么可能是先主之子?”慧渊大师深深怀疑。 “这个王都,从来都不缺秘密。”宣锦欢叹气,“从前大师是禁卫军副统领,想来是明白这个的。” 慧渊大师听她这样说,稍一思索:“施主的意思,贫僧明白了。”顿了下他就回头望向窗外春景,才继续与宣锦欢说,“不知施主可愿随贫僧去一个地方?” 宣锦欢点点头,便起来跟着慧渊大师出了禅房。 两人一路绕过寺后院落,院下荒草萋萋,慧渊大师在槐树下停下了脚步。在槐树下有一个小坟堆,需要很是努力才能辨认出来;慧渊大师才回头与宣锦欢说道:“在很多年前有一个小姑娘,刚出生就遭逢了乱世,很年幼就夭折了,于是被葬在这里;希望鸿福寺的香火能借她几分福分,早日往生,来生投生在好人家,一生安康。” “她,是谁?”宣锦欢虽已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她是先主的女儿。”慧渊大师低声道。 “大师,什么时候知道的?”宣锦欢沉寂了半晌,就问起。 她简直无法想象如果慧渊大师早就知道昭真女帝的女儿早就已经死了,并且还被埋葬在鸿福寺中。那之前慧渊大师就这样冷眼旁观着他们永安暗卫在王都上蹿下跳,这样想想都觉得太诡异了。 慧渊大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就是前不久,海一告诉我的。他和永安暗卫北司主纪兴舟做了一个交易,纪司主也知道。” 北司主纪兴舟也知道?可是······ 不过宣锦欢更为疑惑:“海一先生,他,是叛贼傅斐之子傅旻?他又为何会知道,先主之女被埋葬在这里?还有他为何还活着?他不是应该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吗?”其实最大的疑惑还是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就是他亲手将小姑娘埋葬在这里的。海一为何还活着,我也并不知道;我只是还记得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是我俗家的叔父将他送到鸿福寺的,之后他就一直留在王都。”慧渊大师说。 慧渊大师俗家的叔父,那不就是顾老先主?而若按照史书中的说法,此时顾老先生应当早已隐居不出了。所以二十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宣锦欢更为疑惑。 再从后院回到禅房,宣锦欢才问慧渊大师:“不知大师此举是想要告诉锦欢什么?” “施主觉得,宋王他当真是先主之子?”慧渊大师开口。 “大师有何见解?”宣锦欢问。 “不敢。”慧渊大师摇摇头,说道,“只是,只是此事确实是很奇怪,实在不敢随意定义。毕竟很多事情都已是时日久远,便是要查实也是难上加难了。” 宣锦欢明白慧渊大师此言非虚,只是很多事情都是不得不为之了。 反正很快几位前辈都要进京了,就算有什么事情也得等到时候说开。 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情宣锦欢想向慧渊大师请教:“不知大师可知城南红梅是否有何渊源?最近令主频频梦见城南红梅,还要一些很是奇异之事。” “城南红梅?”慧渊大师愣了愣,眉心紧蹙,“施主年少,且是不知。城南梅庄,便是昔日承翰书院故地。只是自从顾老先生隐世后,承翰书院也自从荒废了,如今梅庄也无人所居。” “承翰书院?”听到这个地方,宣锦欢若有所思。 说来承翰书院此地便注定是与顾老先生的名字著刻在一起。当年顾老先生进京后在城南梅庄重开承翰书院,又广邀各地名士大家讲学,于是再次名声沸腾;彼时大家族都绞尽脑汁想要将自家公子姑娘送到承翰书院听学,成为顾老先生的名下弟子。 只是昔日种种繁盛,都已是灰飞烟灭,只剩下一座梅庄。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宣锦欢心中莫名有些心绪波动,或许也是心中对于先辈的敬畏。 慧渊大师又继续说道:“三十年前,顾老先生请西山铸剑师冯夫子相助铸成三柄剑。一夜梦梅仙相赐,醒后见一剑上有梅影,玉雪冰洁,削铁如泥,剑气贯日,故而名为寒影;而另两剑亦为上佳之品,则为雪赋与霜亭。” 所以这就是之前海一先生所说的孪生剑的缘由?但是这两种说法却是不尽相同的。 “那霜亭呢?”宣锦欢想了想便问。 “霜亭已毁,便被埋在梅庄下。”慧渊大师只这样说。 其实宣锦欢是下意识就觉得这应该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或者说就像是城南梅庄一样奇异。 但是就像是能看透了她所思所想,慧渊大师出言提醒她:“不过施主莫要再去梅庄,如今那里是剑冢,恐有煞气,会对人不利。” “多谢大师指点,锦欢受教了。”宣锦欢点点头,相谢道。 剑之煞气,乃断剑残气;因世人信奉剑有魂,断剑则煞。 梅庄(一) http://.biquxs.info/

之前一段时间一直称病在家的夏惇来到云雁阁,提出希望与朱菀青再相见一面。他知道朱菀青已回到王都,但因如今朱菀青身处宫中,他作为外臣自是不能与宫中女官相见。 只不过很巧当时谢岚正在后堂,便听见夏惇与伊谣说朱菀青是他的女儿。 这个消息很是令谢岚意外震惊,他这到底是听到的什么事情! 等伊谣好不容易将夏惇打发走了,谢岚才从后堂出来遥遥看了一眼,确定刚才那人的确是夏惇。 从前一直是听人说夏惇与早亡的夏夫人鹣鲽情深,故而在夏夫人亡故后就没有再续弦,倒也被人称叹不已。 结果如今好了,原来夏惇竟还和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还是永安暗卫朱菀青。 谢岚也有一颗滔滔不绝想要八卦的心。 等宣锦欢回来后,谢岚就迫不及待地向她相询:“锦欢姑娘,南司的朱姑娘是不是夏相之女?” 突然被他这样问,宣锦欢很是惊讶:“这······虽然确实如此,但,令主如何知道的?”谁会闲得无聊把这些事情告诉谢岚?宣锦欢实在是想不出来。 “方才夏相来过······”谢岚还没有说完,就被宣锦欢紧张兮兮的打断了:“他没有看到你吧?他怎么会来这里?” 谢岚摇头就说:“他似乎是来这里说想要见朱姑娘的。当时我在后堂,听到了外面他们说的话,不过他断然不可能看见我的。” 原来是为朱菀青而来!宣锦欢心下稍稍有些放心。 伊谣这才进来与宣锦欢说道:“今日夏相来过,说想与朱姑娘见一面。” “他为何突然想与菀青师姐见面?”宣锦欢不明。 伊谣反而是觉得宣锦欢这样问很奇怪:“不管怎么说毕竟夏惇与朱姑娘是父女,这也属正常。” 但是宣锦欢并不认为正常,因为夏惇和朱菀青本来就不是正常的父女。 而且朱菀青不是云雁阁之人,就算夏惇想与朱菀青见面也不该来云雁阁。 只不过现在夏惇和朱菀青到底什么情况她也还不清楚,难说。 待伊谣出去之后,谢岚再向宣锦欢确定:“所以,朱姑娘,她是夏昕姑娘的,姐姐?”突然思索到这一层,谢岚不知为何就觉得心里是有些不太舒服,又莫名其妙想起光华公主曾经给他和朱菀青搭红线,就真的不舒服。 “自然。菀青师姐是夏姑娘同父异母的姐姐。”宣锦欢点头。 对于夏家的事情,谢岚听来了也就纯粹是听了就算了,总之在夏昕被杀之后他也就是彻底跟夏家的人再无关系了。 宣锦欢从鸿福寺回来,其实一路上仔细斟酌了一番,决定还是把梅庄的故事告诉谢岚;倒是在提到昔日承翰书院时,谢岚的神情与初闻此讯的宣锦欢一般无二,然后感慨:“我自小闻说承翰书院大名,那时候书房里的太傅说过他年少时也曾求学于承翰书院;未曾想,未曾想原来承翰书院就在城南梅庄。” 提起如此,宣锦欢依然不由叹息:“这是慧渊大师告于我知的。毕竟,承翰书院,就和顾老先生一样,也早已成为历史。” “顾老先生尚在人世,如何能这样说?”谢岚辩驳,向来他也很是崇敬于顾老先生。 “不,顾老先生,你知道顾老先生为何偏偏就是选择了隐归吗?”望着谢岚,宣锦欢很认真的告诉他,“因为他没有选择了。” “什么意思?”谢岚越听越觉得糊涂了。 “也许是和梅庄有关吧。”宣锦欢揣测道。 其实在从鸿福寺回来的途中,宣锦欢依然按耐不住绕道去了一趟梅庄,虽梅花却已全然凋谢了,只剩下一片颓然,很是荒芜凄凉。 梅庄的煞气很重,恐怕就算找一群高僧道士来作法驱邪也未必有效。 更何况剑煞离奇,虽不会取人性命,但影响气运英年早逝却是真的。 而城南梅庄和谢岚有没有什么关系,宣锦欢并不太确定,不过也不能任之不管。 “我以为这些妖魔鬼怪之事都只是传说。”谢岚听了宣锦欢说的话感慨。 “妖魔鬼怪是没有,但一些害人的脏东西可也不少。”宣锦欢道。 她见过害人性命的邪医,见过邪恶古怪的灵婆,也见过心术不正的蛊师;不过这一些人很多来自于域外,中原之地少见,也便以为稀奇。 据说在南司主楚宁年少时便曾拜一蛊娘为师,再往前也曾有过先代司主与那些人有关关联,故而永安暗卫对如此知之甚多。 只不过城南梅庄和寒影还有谢岚有什么关联,恐怕还需是进一步寻索。 谢岚看出宣锦欢的想法,便问:“你可是要去梅庄?” 宣锦欢点头:“嗯。不过我希望是能和菀青师姐一同前去,毕竟有些东西菀青师姐比我在行。” “我可能与你们一同前去?”谢岚问。 “这,梅庄一行险恶,令主还是在云雁阁等我们的消息为好。”宣锦欢蹙眉,并不太赞同如此,毕竟她们对于梅庄那边什么情况都根本不清楚,“若令主有什么意外,锦欢可万死莫能赎罪。” 谢岚有些失落:“我想,看看故时的承翰书院。而且毕竟现在寒影在我手中,于情于理我也该去的。” 其实在想到寒影时,宣锦欢心中已是有些动摇。况且如今谢岚是永安令主的身份,是永安暗卫所信奉的主上;若谢岚坚持如此,她作为属下只能听命行事竭尽所能地保护令主而不是违逆令主的意令。 但是在她的私心中,她是万万不愿谢岚去涉险的。 左右权衡下,宣锦欢才向谢岚征询道:“不若此事还是听从菀青师姐的意思如何?毕竟菀青师姐她对这些东西比较了解,之后再由令主定夺。”直接将此时推脱给朱菀青,宣锦欢是没有任何心思负担;而且她说的也是实话,他们总要先弄清楚了剑煞的利害相关,然后才能便宜行事,否则如若莽撞行事恐怕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梅庄(二) http://.biquxs.info/

谢岚再次梦见了城南梅庄之景,这个梦较上次更为清晰,浓郁的梅香沁人心脾,犹如置身仙境。 他看见梅林中剑舞生风,便试图走近多看几眼,这个短暂的梦便结束了。 此次依然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似忘记了什么。 寒影依然好好躺在他身边,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朱菀青从宫中传出信来,说最近宫中是多事之秋,她恐是未能出宫行动;不过她也在信中提到,剑煞之气倒并非洪水猛兽,只要以宝玉护住心脉便可凝神静气不受剑之煞气蚀体。 而且话说回来,就算剑煞蚀体,过后最多也不过是大病一场罢了;那些因剑煞而死的人,大多数都是被自己噩梦连连吓死的。 既然如此,那也可以稍稍放心。 最后还是宣锦欢和谢岚一同去了梅庄,谢岚说他能够感受到越靠近梅庄寒影的剑气便愈为激烈,如此看来寒影的的确确是和城南梅庄有关系。 不过宣锦欢还有另外一些见解,觉得也许是因为孪生剑之故。 比如那柄他们之前闻所未闻的霜亭剑,便被埋葬在梅庄之下。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便是在暮间朝梅庄过去;毕竟梅庄此地也不是寻常之处,万一有什么不怀好意之人在这边盯着岂不是直接将他们给暴露了。 宣锦欢留了一个心眼,毕竟王都这种地方人多眼杂,人人心怀鬼胎。 然而一夜风来雪飘,梅庄上的红梅竟是再次怒放了,在夜幕下如然然烈火般,也是如此的诡异。 “那日梅花分明已谢······”宣锦欢暗地嘀咕了一声,倒是并未让谢岚听到。 也如慧渊大师所言,梅庄早已荒芜,便是梅花开得正盛,也未见生机。 一切荒寥寂人,阴风吹过。 他们只能是依靠着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以看清楚,一片花瓣飘落在灯笼里的蜡烛上,就被烧成了灰烬。 宣锦欢闭上眼睛想了想,就低声拉了拉谢岚的衣袖道:“令主,不若,不若我们先出去吧,待到天亮之后再进来。”哪怕再不愿承认,她心里的确是有一丝慌张。 “好。”谢岚自然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下。 其实在踏入梅庄的那一刻他们二人就都被吓到了,这种阴森的地方本来就不应该在晚间过来。 在距离梅庄不远处有一间小茶棚,他们便过去买一杯茶喝并歇歇脚。 卖茶的夫妇殷勤地给他们端上茶,女人笑着问:“你们是从外乡来的?”毕竟这么晚能路经此处的也只有驿差或者赶路进京的外乡人。 “谢谢大娘。”宣锦欢接过茶,嫣然道,“我们是出城办事的。” “哦哦。”女人明白的点点头,有看着他们二人,就笑问,“说实在的,我们老两口在这里卖了几十年的茶,还从未见过像姑娘这么俊俏的女孩子。”因为谢岚有意无意地低头遮着脸,故而女人对他没有论断说辞。 宣锦欢弯弯眼欢喜地笑着:“原来大娘都在这里卖了这么多年茶了,那大娘肯定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女人苦笑:“我们不过就是平头小老百姓,哪能见过什么大世面啊。” 宣锦欢趁机问:“说来也不过就是这几十年间的起起伏伏了。我曾听说这不远处的梅庄就是昔日的承翰书院,那大娘可是见过从前的承翰学子吧?” “姑娘可真的是说笑了,那可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更不是我们这些年能见到的了。”说这话时女人虽然依然是笑着,但神色间却似乎染上了几分惶恐不安,也就更显得如今这笑容就是强硬拉扯出来的。 看见女人端着茶壶走了,宣锦欢垂下眸不知在想着什么;谢岚暗暗给她打着手势,低声说:“那个大娘她······” 宣锦欢这才抬眸说道:“也许知道什么可怕的东西吧。” 待到一会儿女人再端着茶壶过来时,宣锦欢才带着几分歉意与大娘道:“方才我们出城时,看见一大片红梅,开得正是绚烂;这才听路人说起那是梅庄,是从前承翰书院故地。我们从小就听过承翰书院的故事,这才问起一二。” “哎,姑娘还是莫问了,可莫要吓到你们这些年纪轻轻的孩子。”女人这才叹了一口气,似是很为难的皱起眉。 “吓到?”宣锦欢作不解状。 “姑娘可是不知道。这承翰书院,可在二十多年前就没落了;我还听说在二十多年前的时候,没到晚上梅庄里面还经常传到声响,很是吓人,不过现在可就没有了。”女人大惊小怪道。 对于这个,宣锦欢倒是并不太相信的。 毕竟这种人云亦云的事情,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夸大其词的。 像梅庄这样曾经有故事的地方,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而荒废了,于是在别人眼中自然而然也就要被编排成为闹鬼的地方了。 有些事情被编排得多了,似乎也就变成真的了。 宣锦欢望向梅庄的方向,若有所想。 女人鬼鬼祟祟地低声与宣锦欢道:“小姑娘,你现在还年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有多么可怕。听说当年很多承翰学子就是在梅庄上被杀害了,旧日学堂和百里梅林都被那一场冲天大火烧成了灰烬;现在你们所看到的这一片梅林,是那场大火后又重新长出来的,据说还和从前的模样一样,很是诡异。” “大火?”宣锦欢奇怪的眯起眼,之前慧渊大师可从未提起过这个。 “总之是你们千万别靠近那个地方。”女人紧张兮兮地提醒他们。 人家既是好言提醒,宣锦欢便笑着点点头:“多谢大娘,我们会的。” 等到女人走了之后,谢岚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梅庄不是剑冢吗?怎么现在却又是和杀人放火的事情扯上了关系?” 宣锦欢倒并不觉得太过惊异,毕竟在当年是乱世,乱世之中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那我们还再去梅庄吗?”谢岚又问。 “不若令主在此相候,待天亮后锦欢先行去探明虚实,然后再图行动。”宣锦欢想了想便问。 谢岚就摇头:“那还是我们一起去吧。” 梅庄(三) http://.biquxs.info/

在第一抹曦光临世时,谢岚和宣锦欢再次进了梅庄。 旭日东升起,夜色下的恐怖一应俱散,花开正好,颜色明媚;谢岚蹲下捡起一朵零落的花蕊,放到鼻尖下嗅了嗅,仍然带着淡淡的幽馨。 穿过了百里梅林,才走到庄子上。 也正如昨晚那个女人所说的那般,屋舍之间已是大火焚烧过的痕迹,只有正堂门上依然挂着一个积满灰尘的牌匾,上面写着“承翰书院”四字。 屋舍中也是学堂的布局,只是已再无一人。 他们好似听见从岁月历史中传来的朗朗书声,还是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遗落下的恩怨情仇。 只是宣锦欢回头再望向他们一路走来的百里梅林,隐隐是觉得不太对劲。 之前她还没有注意到,但是现在仔细回想一下,这梅林似乎也并不是纯粹的梅林,而是一个大型的阵法。刚才进来的时候她有注意到每隔一段路就矗立着一些石块,这明显与永安千岳峰上的石阵如出一辙。 想了想宣锦欢便朝屋舍作揖行礼:“永安暗卫宣锦欢,若有冒犯,还请见谅。”时时心怀敬畏,总归是没错的。 如此他们才踏上屋舍,小心地推开门进去;虽然四处已是颓败荒芜之景,但所见之处依然隐约可见昔日繁华光景。 又是一载梅花开了! 有一卷竹卷还落在地面上摊开,陈年旧墨;宣锦欢捡起竹卷,仔细阅看,才知这竹卷似是一个儿子留给父亲的信。 但是大部分字迹都已经被干涸的血迹和泼墨遮掩了,唯一可见的前面几行字“致父上,儿怀溱拜别······”宣锦欢快速思索了一下,就勉强将这个留下此信的前辈对号入座,应该就是楚衡老爷子的第四子楚虞楚怀溱。 楚虞正是在二十多年前的傅贼之乱中亡故,时年十五,葬于王都。 但是这封由楚虞写下的竹卷,似乎便一直遗留在此,未能让他的父亲楚衡老爷子所见了。 君臣父子,两厢皆难。 宣锦欢小心翼翼地将这竹卷卷起来,放进袖口里,准备带回去。 “锦欢姑娘,你看这里。”谢岚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东西,唤宣锦欢过去。 宣锦欢看见他站在后面的窗前往外张望,神色却是很惊异;她便过去,站到谢岚身旁时才看到屋舍后面竟然是一大片坟冢,密密麻麻,少说也有几百座。 这里竟也是一片坟地! 而被埋葬在此地的,又会是什么人? 宣锦欢便出了屋舍绕过去到后面,这才看到在坟地之后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面刻着铭文。 “四年甲子,傅贼乱京,为夺永安令,血洗梅庄。承翰书院一百六十位学子与之决一死战,尽数阵亡。 其德才甚嘉,国士之辈;而未假天年,痛惜哀哉! 时四年庚申,顾鉴行立。” 简而言之,这又是一场为了争夺永安令而引起的血案。 而被埋葬这此地的,便是昔日承翰书院的一百六十位学子。 其实宣锦欢是有些好奇,世人讲究落叶归根,而当年能来到承翰书院求学的公子姑娘非富即贵,大多都是出生于名门望族;为何他们死后却未能被送回故土安葬,而是被葬于梅庄此地。 立碑之人是顾老先生,而将他们埋葬于此的人······难道也是顾老先生? 谢岚眼尖,看见石碑前还有一些奇怪的痕迹,凑近仔细查看了便与宣锦欢道:“这里有一些新近祭祀的痕迹,你看,这看起来也应当就是前不久有人曾来祭拜过。”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的。”宣锦欢蹲下察看了痕迹,确定的确如此。 刚才梅林石阵和千岳峰上的阵法一模一样,首先不管那阵法是何时由何人设立的,但只要那阵法在那么不懂阵法的人若强闯进来就会在梅林中迷路根本发现不了藏身里面的承翰书院,甚至于是出发了石阵而被活活砸死;所以那祭拜之人必然是懂得这阵法之人,而这石阵却是只有永安暗卫才能看破。 只不过不管怎么说起,其实他们的来意都只是为了剑冢,其他的事情也与他们无关了。 宣锦欢便回头问谢岚:“令主,进到梅庄这里,你可有感受到寒影有所异动?或者是感觉到剑煞之气?” 愣了愣,谢岚似乎方才如梦初醒地想起此事,就伸手去摸寒影,然后摇摇头:“好像,好像自从进到梅庄后,就丝毫感受不到了。” 这可就真的很奇怪了! 其实宣锦欢也是丝毫感受不到剑煞的存在,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先前他们的判断出问题了还是梅庄有问题。 这个梅庄处处透露着古怪,哪哪都充满了不对劲。 不过既然来到了这里,他们还是先向石碑墓茔拜了几拜,然后才绕回屋舍前面;宣锦欢仔细回想着慧渊大师曾经说过的话,而谢岚却再踏入屋舍中若有所想地朝最前排的教桌走过去。 木教桌已是破破烂烂了,看起来只要稍微一推就能立刻散架。 谢岚伸出手小心地触摸着教桌,然后似乎摸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顿了一下,便稍微用了些力气把木教桌从中裂开,有什么东西从裂缝里掉出来发出响声。 那是一截断剑,剑上已是锈迹斑驳,勉强还可辨认出上面刻着的两个字:霜亭。 这便是慧渊大师曾经提到过的霜亭,它果然是在梅庄里。 尽管这柄剑如今看起来也就是一柄几位寻常的断剑,没有丝毫出众之处。 “锦欢姑娘,这就是霜亭?”谢岚很是不可置信。 他在触摸到断剑的时候一不留意触到剑刃,在手指上割出了一小道伤痕,一滴血滴落到断剑上,颜色和那锈迹也是一般无二。 那倒并不觉得疼,只是莫名其妙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宣锦欢也略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那柄断剑,更多的还是好奇就是这么一柄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剑竟然和寒影还有雪赋是孪生剑,可真的是剑不可貌相。 而且慧渊大师说过,霜亭就是梅庄剑煞之源,可是现在看起来倒并未觉得。 梅庄(四) http://.biquxs.info/

谢岚解下寒影与霜亭放在一起,如此才勉强可以看出来两柄剑是相同的形制。 本来两人正对着一柄断剑研究,无意中宣锦欢抬头却看见在木教桌下面落下了一张纸,好似便是刚才断剑掉落时也随之一同落下的。 宣锦欢便挪身过去,捡起那张纸,纸上却是写着一首诗。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断肠。 要见无因见,了拼终难拼。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这首诗的意思是一目了然,不过为什么这首诗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依照纸上墨迹看来,倒并不该是十几二十年的陈年旧墨,更似是近几年的新墨。 断剑和新词,可真是令人茫然的事情。 这里面到底包含着什么谜团,也许只有前辈之人能够知晓了。 “是,我和这柄剑有什么渊源吗?”谢岚始终不明。 “我想,是因为霜亭和寒影之间的渊源。”宣锦欢猜测道。 人们相信,每一柄剑都有属于它的宿命。因为剑是武者的象征,它将伴随着剑主人的一生荣辱与共,最后或是随着主人一同葬入坟墓,又或是被主人传于传人继续着属于剑的荣誉。 而霜亭却是被主人所遗弃的剑,哪怕也许曾经世间也有过它的传说。 可是霜亭的剑主到底又是谁? 其实宣锦欢的心里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只是她不敢再往下细想了。 “令主,我们先回去吧。梅庄的事情,还是等到义母他们上京后再向他们求教。”宣锦欢不得不压下心底的一切怀疑,这样与谢岚说道。 等到时候顾老先生和楚衡老爷子也会上京,那么一起也就水落石出了。 谢岚点点头,就将东西都放下在原处。 等到两人从梅林出来,感觉迎面微风拂过,很是舒服。 仔细去打听时,外面关乎梅庄的传说太多了,确实是难以辨别真真假假。 而二十多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也许唯一可信的便只有那块石碑了。 谢岚不知在想着什么,神色很是迷茫的仰首望着天,又回过头望了一眼身后一望无际的梅林,最后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宣锦欢有些担忧地向谢岚询问。 “没事。”谢岚捂了捂胸口,摇摇头。 只是在刚才有一瞬间,他感觉似乎突然被什么东西刺痛了。 梅庄!霜亭!寒影!这到底有什么关系?和他,又有什么联系? 谢岚低头望了一眼刚才手上被断剑刺破的伤口,心中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霜亭?”恍恍惚惚的想起来,他好像是曾在何处听到过这个名字。 “锦欢姑娘。”谢岚才唤了宣锦欢,低声问,“这事,是不是和,和陛下有关。”他好像已经猜测出来了。 宣锦欢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应该,是有一些关联,不过我并不太确定。等到顾老先生他们上京来,这些事情才能真正有一个定论。” 谢岚唇角微微蠕动了一下,似乎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心下犹豫了半晌才又问:“我,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姐?” “什么?”宣锦欢被他这样问懵了,愣了一下后才明白过来他所问是什么意思,于是点点头,“是的。你还有一位姐姐,她比光华公主还要年长。”不过她早已经死了。 “她怎么死的?”谢岚却还追问。 “说法很多;据说是因为先天不足,出生后没多久就夭折了。”宣锦欢想了想便道;反正海一先生和慧渊大师都是这样说的,她也只能这样说了。 谢岚便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不再多问什么了。 但是直到回到云雁阁,谢岚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仿佛在很艰难地思索着什么事情。 倒是伊谣看见他们回来了,就上前拉过宣锦欢到一旁悄声问她:“锦欢姑娘,有一件事我一直就很疑惑;你见多识广的,可能为我解惑一二。” “伊谣姐客气了,你问就是了。”宣锦欢道。 伊谣左顾右盼确定无人能听见她们的对话,才神秘兮兮地说:“我在一本说书上看到,讲的是前朝惠和帝和庄安皇后燕氏的故事。”庄安皇后是惠和帝之兄庄安帝的皇后,所以他们是叔嫂关系;只不过看见伊谣这语气和神色,便可知她所道之事没那么简单,“传言说,惠和帝之子昭文太子,便是庄安皇后所出之子。” 突然听她这样相说,宣锦欢惊得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史书上可不是这样说的。” “所以我才问你呀。史书这种东西到底可不可信?反正我现在是根本不敢信了。”伊谣努努嘴。 “这,自然是可信的。”宣锦欢不假思索道。 “那令主呢?他当真是宣后之子?”伊谣反问。 “这······你绕了这么一大圈根本就只是想问这个对吧。”宣锦欢突然明白过来了她的真实意图。 其实若说来,云雁阁的人应当都很是疑惑的。他们从前都见过谢岚,他们也都知道宣锦欢在王都这几年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少主;结果突然有一天宣锦欢说是找到少主了,然后他们一看却发现少主竟然就是外面传言已死的二皇子,于是他们可就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伊谣才有些尴尬的笑笑:“这不也是好奇嘛。” “好奇可不好,容易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宣锦欢叹了一口气,就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尽管永安令主这个身份就是对谢岚身世最好的解释,可是即使是再退一万步说来,这些事情都是根本不合常理的。 为此不但永安暗卫百思不得其解,谢岚也同样是寝食难安;他们都无比渴望于知道真相,渴望着去探求那个也许不为人知的真相。 可是其实这人间世事哪有什么真相,只不过是他们到底想要的答案是什么而已。 在王都这一场迷雾重重中,到底被隐藏起来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或许是有人在下了一盘棋,将所有人都包罗其中。 祁杉(一) http://.biquxs.info/

最近谢岚频繁地梦见梅庄上的事情,听见无辜枉死的亡魂在低喃欢歌。 他甚至看见百里梅林被一场熊熊烈火焚烧得一干二净,烈火将天边的云霞都映成了火的颜色。 有人在他耳边讲着故事,但他永远也听不清楚故事的内容。 待到醒来后,梦里的情景却已遗忘得差不多了。 他神情恍惚地走在南街上,望着人来人往时,曾有一瞬间就忘记了来路。 雪停了,春天来了! 依然还是记忆中的王都,他却再不是从前的那个人。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曾经和宣锦欢的一段对话。 “我的葬礼盛大吗?”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你死了。” “那······真的是太好了!” 谢岚死了,那真的是太好了! 他终是只能自嘲的笑笑。 宣锦欢给谢岚做了一张人皮面具,谢岚便坐在铜镜前任由宣锦欢给他在脸上动手摆弄着;许久之后宣锦欢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让谢岚睁开眼睛从铜镜中探看:“你看,觉得怎么样?” 谢岚很努力地望着铜镜中完全陌生的面孔,很是不可置信:“这,是我?” 宣锦欢点点头:“自然。这样就算是从前再熟悉你的人,也认不出你了。” “当真?”谢岚半信半疑,他就站起来伸手捂住宣锦欢的眼睛,然后再放开,“猜猜我是谁。” 宣锦欢噗嗤一笑:“这张人皮面具可是我做出来的,我这么可能不认得。” 谢岚扯了扯嘴角笑笑,又觉得这种感觉太不真实了,伸手仔仔细细地把脸摸了一遍,还生怕会一不小心将这张脸给扯坏了而显得小心翼翼。 再望向铜镜中陌生的人,谢岚竟还觉得有几分无故的安心。 他跟成纪帝长得太像了,而现在的他终于是不再像别人了。 “你初戴上这人皮面具还会觉得有几分不舒适,等到逐渐适应了就好了。还有最好是每日安寝前要将它摘下来。”宣锦欢嘱咐道。 谢岚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宣锦欢又端详着他,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这张脸的模样。 再顶着这张陌生的脸出去时,谢岚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也再无需像往日那般担惊受怕了;他再次获得了重生,变成了另一个人。 或许是为了证明的确再无人能认出自己,谢岚疯了一般专门顶着这张脸往那些从前曾与他相识的人面前晃,甚至曾经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谢烨面前。 谢烨比宁言月死后的那段日子还要颓然,仿佛与之前在永安与岳彤姑娘相识后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谢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自然而然的,谢烨也不会认出他,于是谢岚彻底放心了。 宣锦欢就冷眼旁观着谢岚这样,她知道谢岚已经在心里压抑了太多的情绪,只有任由他这样把一切发泄出来,才能好好的做一个正常的人。 做一个正常的人!这是多么美好的愿望! 直到谢岚终于乏味了,终于对那张人皮面具上的脸也熟悉了。 他坐在宣锦欢面前,望着她问:“之后我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宣锦欢摇摇头说。 有的时候即使他们什么也不做,蠢笨的猎物就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听说最近宫中出了一些事情,还闹得很是人仰马翻。 自从燕夫人“病逝”后,管理后宫的就是晋王谢璇之母楚夫人;但是偏偏最近成纪帝却不知为何宠幸了宁姬身边的一个宫人,那个宫人还怀上了身孕。宫墙之内已经十几年未曾有皇子皇女出生了,故而尽管那个宫人出身卑微,成纪帝也还是大喜,册封那宫人为小仪。 楚夫人自是看不起那宫女出身的冯小仪,觉得见她一面都是自降身份了;不过为此她却处处针对于宁姬,认为那个冯小仪能承蒙圣宠实则是宁姬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觉得那个年轻貌美的冯小仪就是宁姬故意推出来试图分了她的圣宠。 结果也便是一次很是意外的意外,冯小仪落水,一尸两命。 冯小仪的出现于深宫而言不过就是一个昙花一现的女子,但是她的死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有人指证说冯小仪其实是被人故意推下水的,而幕后指使之人便是楚夫人。 楚夫人在成纪帝面前哭哭啼啼诉说自己的冤屈,请求成纪帝彻查此事。 成纪帝应允了,但是仍先将楚夫人禁足宫中,令宁姬主理六宫事宜。 而这一次宫中大肆清查,却还查出了一些很是隐秘的东西。 当时负责清查浣衣局那边的人是一个已经在宫中潜藏了二十多年的永安暗卫,她在浣衣局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而后对这个人仔细盘查了,竟然发现这个人身份很是可疑。 那个身份可疑的人是浣衣局里的一个老宫女,已经被打发到浣衣局二十年了;因她相貌丑陋,于是浣衣局里的人都唤她作丑奴。 因为浣衣局一般是犯错宫人劳役的地方,故而每一个宫人都会被详细记录了所犯何罪而被打发到此处来。 然而稀奇之处也便是在于此,那个被唤作丑奴的老宫女,她竟然是没有官籍记录的,好像她本就不该是这宫中之人。 清查的人觉得奇怪,怀疑她是从外面逃进宫来的,于是要将她关押了。 但是浣衣局的掌事姑姑却说那丑奴倒并非来历不明之人,她原本应是先皇后宫中的人,二十年前被先皇后的心腹萧女官送到这浣衣局来。因为她容貌丑陋,也无人会与她靠近说话,故至今也无人知晓她的名字,只唤她作丑奴。 于是宫中就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人,二十年都无人发觉。 但是如今无论谁问她话,老宫女都是低着头一语不发,似乎已经变成了哑巴。 “这个女人如此不识好歹,说不定是外邦派来的细作。不如将她抓回去严刑拷问,就能问出来了。”有人这样进言。 “如若是逼着她开口,说不准还要胡乱攀扯到旁人身上。”清查的人面无表情的道了一句,闻此言时包括掌事姑姑在内的一众浣衣局宫女都纷纷后退了一步,就生怕会被丑奴污蔑了自己。 不过既然掌事姑姑说她原本是宣后宫中的人,也才让清查的人多留了一个心眼,觉得如果她从前果真是宣后身边也许还能有些用处,这才没有直接把她关进内牢。 祁杉(二) http://.biquxs.info/

清查的人唤作连姑姑,如今丑奴便被她回去闻讯;因为那日随她去浣衣局清查的人都是她可信的心腹,故而此事并未曾走漏风声。 连姑姑首先问她:“你从前是先皇后宫中的人吗?” 丑奴低着头,死死咬着唇不肯说话。 “你是因为犯了何事而被发放到这浣衣局的?”连姑姑又问。 “姑姑,奴罪该万死,求你允我一死,不要再问了。”丑奴却突然跪下朝连姑姑磕头,开口就是求死。 连姑姑觉得奇怪,也更觉得这个丑奴行为举止很是可疑:“活着多好,你却为什么非要求死呢?更何况在浣衣居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你都好好的活了二十年,为什么又突然想要死呢?如果你真的想要死,随便那天便找一堵墙撞死便好了,何必等到今日。” 丑奴抬头很是怪异的望了连姑姑一眼,然后就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把脑袋朝那堵墙撞过去。 连姑姑完全没有想到她还闹这一出,手疾眼快连忙拖住了她,尽管如此丑奴还是撞得满头是血。 没想到她竟然还真的敢撞墙自杀,这样的人说不定还真的是外邦派来的细作,如今眼见东窗事发了于是就要自杀以守住秘密。 于是连姑姑就出外面唤人来给她包扎好了头上的口子,一会儿就让内牢的人来把她带走;宫中竟然也混入了外邦细作,这可是大事,恐怕又是一阵天翻地覆了。 但是进去给丑奴包扎伤口的女医出来后,就神秘兮兮地拉着连姑姑过去一边悄悄说:“那个丑奴,我看着,倒真的像是一个故人。” “故人?”连姑姑一听她竟然认识丑奴,连忙追问,“你认识她?” 女医小心地看了左右无人才有些不确定的道:“很像,但是我并不太确定。按理说,她应该早已经死了的,我可说不准。” 连姑姑忙问:“谁?” 女医眼珠子转了转,才说:“从前陛下身边的尚仪女官,祁杉。” 听到祁杉这两个字时,连姑姑都觉得她的话太荒谬了:“这么可能?当年祁杉女官可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后来她因病暴毙了之后,陛下还追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以礼下葬了呢。” “所以我才说不确定啊。当年我是刚刚进宫当女医,曾听太医院里的前辈说过,祁杉女官比朝中的大人还要能干,而且医术也很是高超。后来有一次祁杉女官来到太医院配药,曾指点过我;我见到祁杉女官,她右手臂上有一个刀疤,太阳穴上有两颗黑痣。”女医讲述得有鼻子有眼的,听起来就很是真实可信,“刚才我看到,那丑奴的太阳穴上也有两颗黑痣,右手臂也有那道刀疤。” 连姑姑沉思着,就实在是想不明白了:“可是,可是祁杉女官的确是已经死了。况且,再说了,即便她真的活着,那她又怎么会在那暗无天日的浣衣局中呆了二十年?” 问到如此,她们两人都沉默了,因为她们都想不通这个。 思索之后连姑姑心中已是那定了主意,便与女医说:“这次也麻烦你来这里了。那丑奴到底是不是祁杉女官的事,等她醒来我再问个清楚;你平日也忙着,便先回去吧,如果有什么不对的我再去请你过来。”说着连姑姑就塞了一些碎银子给女医。 女医立刻笑逐颜开,也不再纠结于别的事情了,便连连应下。 目送着女医离去之后,连姑姑才露出奇怪的神色。 祁杉······ 先皇后······ 祁杉和先皇后? 这有什么关联吗? 其实在很多年前就有传言说可能当年祁杉女官突然暴毙是和宣后有关,因为宣后妒忌心重,嫉妒成纪帝信任祁杉女官,于是就设计将祁杉女官杀害了。 而对于祁杉女官的来历,其实宫中的说法也是很多。 据说祁杉女官只是一个出身不高的寻常人家女子,到了年岁就被许了夫家,丈夫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还生下过一对孩子;但是祁杉女官的母亲是个医女,于是她也跟着母亲学得一身医术。后来身逢乱世,丈夫死于非命,她一个妇道人家为了活命也不得不背井离乡外出讨生活,却不知为何就遇见了那时候还是宁远侯世子的成纪帝;成纪帝欣赏她的勇气,就将她收留在谢家,后来发觉她虽是女子却比一般男子都要能干,而且还很是有勇有谋,于是就让祁杉在身边跟着做事。 连姑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低贱卑微的丑奴到底是不是祁杉女官? 如果她不是祁杉女官,那这也许就只是一个意外,形形色色的人里总有那么几个人是有些相似特征的。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祁杉女官,那可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竟会被皇帝最为信任的尚仪女官沦为最卑贱的浣衣局女奴。 这种种事情联想到一起,就是真的很不可思议了。 思来想去,连姑姑就让人先进来看住了丑奴,她去见朱菀青,说明情况。 朱菀青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同样很是奇怪,这年头怎么人人都能死而复生了?之前那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傅旻就突然死而复生还变成了海一先生,而现在就是死了二十年前的祁杉女官死而复生变成了浣衣局女奴,这太奇怪了! “连姑姑,你可确定那丑奴就是当年的祁杉女官?”朱菀青沉思了一下,就问。 “那丑奴什么也不肯说,还想要撞墙自杀。不过那身上的特征却是对得上了,有很大概率是同一个人,但还不敢很确定。”连姑姑道。 “当年这位祁杉女官倒也真是个人物,如果真的是她,那也还是不得不防,说不准这其中可有什么阴谋。”朱菀青向来谨慎,这么奇怪的事情可说不准就是别人故意挖给他们的陷阱,如今正等着哪个傻子开开心心地往里面跳,“连姑姑,我随你一同过去。不过我先躲在外面听着,你套她的话。” 连姑姑应下:“好的,女官跟我来。” 祁杉(三) http://.biquxs.info/

丑奴醒来时,就看见连姑姑站在床边似乎是很奇怪的打量着她,她便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却听见连姑姑很是温和地说着:“你的脸,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想,应该是被主子弄的吧?毕竟五官不端正的女子是进不来这宫墙的。” 丑奴就伸出手摸了摸她那狰狞可怖的脸,却开了口:“不,不是,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一不小心弄伤的。” 连姑姑啧啧:“女人最要紧的就是一张脸,就算是在宫中为奴为婢的,也要好好爱惜着这张脸,总不过于吓人才是。” 丑奴又低着头不再言语了。 “先皇后,将你打发到浣衣局中,干着最累的活,你应该很恨她吧?”连姑姑又问起,丑奴便很是不安地纂着衣角不说话,连姑姑便继续轻笑着说道,“不过你莫怕,现在宫中掌管六宫大权的是宁姬,宁姬最是心善的了。不若你与我说说你犯的是何事,想来在浣衣局中二十年了,也是劳累了;兴许与宁姬说说,可怜你,便要放你出宫了。对了,你是何方人士?家中可还有何人?” 丑奴死死抿着唇,不愿说话。 连姑姑这才拍了拍大腿,说道:“你看我,我这都是忘了;你在浣衣局这么多年,未能与家人相见,外面的情形也是不知的。我与你说,我在宫外还有兄弟姐妹,等到以后得了贵人恩准出宫,便能够和家人团聚了。” 丑奴神色疑惑,显然很是不明为何突然之间连姑姑就态度如此大的转变。 连姑姑这才换上了几分强硬的语气:“这一次去查过你的官籍,没有你的;底下的人就疑心你可能是外边派来的细作,要处置了你,然后再严查你的出处,兴许是要牵连九族的。你若好好交代清楚了,你何时进宫,何方人士,姓甚名谁,我便当作是宫里的人办事不仔细,一不小心弄丢了你的官籍。你可得细心想想,是继续什么都不说还是老实交代了。” “姑姑何必非要为难我一个身份低贱的浣衣局女奴。”丑奴低声说了一句。 “低贱的浣衣局女奴?你真的只是一个低贱的浣衣局女奴吗?”就在这时一直在外面听着她们说话的朱菀青突然就推门闯进来了;她是得到了宫中钉子的确切消息,这个丑奴确实不是谁故意设下的陷阱,这才敢直接进来道。 连姑姑便过去向朱菀青道:“她嘴很严,什么都不肯说。” 朱菀青走到丑奴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说出你的秘密,要么便带着你的秘密永远躺进坟墓。不过你要明白,不管你是为谁保守那个秘密,或者是谁用什么东西威胁你,等你死后,那个人也同样会把能牵制住你的那个东西彻底毁掉。你可得想清楚了!”朱菀青唇角微微翘起,轻声道,“祁杉女官!” “不,不,我没有秘密,我,我也不是,我不认识什么祁杉女官?”丑奴突然就很是激动,神情惶恐地辩驳。 其实在看到她的这种反应时,朱菀青就已经确定了答案:“你不用辩解,你的身份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我实在是不明白,你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怎么就沦落到如此地步了?” 丑奴愣愣的望着朱菀青,突然就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浑浊沧桑的眸中流下:“你,是陛下的人吗?” 她这样说,也相当于是变相地承任了她的确是祁杉女官。 朱菀青故意道:“你认为呢?” 丑奴便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就跪在地上叩头,泪流不止:“祁杉,祁杉罪该万死,祁杉辜负了陛下的信任,祁杉罪该万死。” 听着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她还背叛过成纪帝? 朱菀青想了想便问:“你不是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是谁把你弄到浣衣局中?是先皇后?” 祁杉抽噎着,才说:“当年,当年先皇后,先皇后要杀我,幸而先皇后的心腹萧女官因与我是同乡,她把先皇后手中的毒药换成了假死药,才让我活了下来。我自己毁掉了脸,萧女官她便将我藏在浣衣局里。我,我还有两个孩子,他们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你死了之后,陛下赏赐了你家里钱财无数,但是可惜过后没多久你的两个孩子就夭折了。”朱菀青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祁杉,“也许,他们是被人所灭口的,你可相信?” 听说了自己的孩子早已经没了,祁杉的神色已是一片苍然,自责的喃喃:“我的孩子······都是我罪孽深重,才害了他们。”然后就上前拉住朱菀青的衣襟祈求,“求求你,便杀了我吧!就让我去到十八层地狱里,洗刷我的罪孽。” 朱菀青很是不明:“但是,先皇后为何要害你?” 然而问到如此时,祁杉却就立刻没了声音。 朱菀青有些猜测,祁杉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令她即使是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也宁愿死都不愿意说出来。祁杉的两个孩子都已经夭折了,但是她家中还有其他的亲眷;除非她所犯之事是会牵连到族人宗亲的,这才让她根本不敢透露半个字。 想当年祁杉可谓是成纪帝最信任的人,她若是利用着成纪帝的信任做下欺上瞒下胆大包天的事,想来她也是宁愿带着秘密去死也绝不愿吐露出半个字。 想了想朱菀青就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扔给祁杉:“吃下它,你就能如愿以偿了。” 闻此言,祁杉忙不迭就捡起瓶子拧开,就听见朱菀青问她:“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吗?或者有什么话想要带给什么人?” 祁杉这才顿了一下,就望着朱菀青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说,我听说,二殿下,他薨了?”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似乎很是不可置信。 朱菀青心中嘀咕,二殿下如何与她何关,但还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二殿下,他,他还那么年轻······怎么会······”祁杉慌忙摇着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很是令她害怕的事情。 “陛下不喜宣后,自然也不会喜欢二皇子。毕竟,宣后的另一个孩子元华公主,她死的时候才十六岁。”朱菀青冷冷道。 瞬间祁杉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了,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瓶子里的药丸全部吞入腹中。 知道看见祁杉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连姑姑才上前与朱菀青道:“刚才我看着,她应该还知道不少的东西。就这样将她杀了,岂不可惜了。” 朱菀青蹲下捡起那瓶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下,才回头对连姑姑笑了笑说:“放心,就是一点让人昏睡的药而已。先把她送出宫交给云雁阁那边,她知道的东西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 祁杉(四) http://.biquxs.info/

看着朱菀青从宫中悄无声息地运出来的人,宣锦欢实在是无比苦恼。 朱菀青还特意留了话儿。这个看着面容奇丑无比的女人,就是曾经成纪帝最信任的尚仪女官祁杉;她知道的事情可不少,如果能够让她开口吐出秘密,对她们的好处不少。 不过可能是因为朱菀青给祁杉的那个瓶子里的药量太多了,所以导致祁杉被送到云雁阁后还一直是昏迷不醒。 谢岚听说她就是祁杉后,很是觉奇;宣锦欢告诉谢岚:“菀青师姐说,她很有可能知道你的身世。” “什么?”谢岚难以相信。 “菀青师姐说,她服下药前特意问了你,得知你确实已死之后,很是难过。”宣锦欢解释道。 谢岚就无趣地闭了嘴。 其实他记得他是见过这个人的;也是在小越泽的满月宴那天,他借故下了凤仪台去外面随意走走,却就遇见了这个人,掌事姑姑似乎是唤她作丑奴的。 总之那个时候他是万万没想到那个面目骇人的丑奴竟然还有如此来头。 待到祁杉醒来时,便是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只是却不知这里是何地。 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走过来,含着笑与她说话:“祁杉女官,你这可醒来了!” “我,我这,这是活着还是死了?”祁杉伸出手探看了一下,才犹豫着问。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说是吧。”宣锦欢便轻笑着说。 祁杉仔细回想着,记得自己在吃下那药丸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而这里看上去更不像是在宫里,那难道是她已经被送到宫外去了?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便揣揣不安:“姑娘,这里,是何处?” 宣锦欢仍然笑着:“这里是王都,我姓宣。” 只是在听到她的姓氏时,祁杉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姑娘你是,宣氏的族人。” 宣锦欢点头:“是。” 祁杉就微微缩了一下身子,仿佛很是害怕,便低着头一语不发了。 “我的姓氏竟是让你如此害怕吗?”宣锦欢嗤笑问。 “不,不,不敢。”祁杉连忙摇头。 宣锦欢作沉思状:“那,又是为什么呢?我们既非洪水猛兽,不会将你生吞活剥了,何须你如此!” 祁杉瑟瑟发抖着:“小人,小人卑贱,不敢侮了贵人的眼。” 见她如此姿态,宣锦欢是略有些不满的;没想到据说果敢能干的祁杉女官竟是这样畏畏缩缩的一个人,或许是她在那浣衣局里呆久了也就成了如此德性,不过也都说不清了。 谢岚进来时是脱了人皮面具,用他的真实面目来与祁杉见面。 毕竟祁杉之前是见过一次谢岚的,这样她倒是认了出来:“二,二殿下?” “女官认得我?”谢岚问。 “殿下还活着?”祁杉不可置信。 谢岚却并不答,只说道:“岚,实在惭愧。” 祁杉泪流满面,就一个劲的说:“二殿下,二殿下,小人,对不起你!小人对不起你!” 谢岚惊异:“女官何出此言!我,似乎从前并不与女官相识。” 奇怪的是,祁杉却根本不说缘由因果,只是声称自己有罪,惟愿能够以死谢罪。 之后谢岚悄悄问宣锦欢:“你看她会不会是已经脑子不正常了?” 宣锦欢轻哼了一声:“这世间没有脑子不正常的人,只有装作脑子不正常的人。令主可莫要被她骗了!毕竟,据说她可是很厉害的!” 对于有的人来说,软的是没有用的,那就只能来硬的。 毕竟这世上死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连死都死不了。 祁杉这个人,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如今既能将她拿捏在手中,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地从她嘴中多盘问出一些东西,否则岂不白白浪费了如此好机会。 况且算着时间,几位司主应该很快就要进京了,有些事情必须在此之前尽快了结了。 谢岚看出了宣锦欢的意思,却阻止了她:“我想,还是再让我与她谈谈话,也许能问出一些话来。” 见他如此坚持,宣锦欢便点点头:“嗯,如果有事,再唤我进来。” “好。”谢岚长长呼出一口气,应道。 宣锦欢依然是在外面坐着和伊谣说着话,伊谣说那个女人看着就不想是什么好人,怕是也不会做什么好事的。 “虽然以貌取人不可取。”宣锦欢轻飘飘地摇着羽扇,幽幽道,“不过,我和你有同样的想法。” 伊谣又问:“听说她原本是被宣后杀人灭口的?” 宣锦欢冷笑了一声:“会被杀人灭口的,大多数都是与虎谋皮玩火自焚,然后等着被过河拆桥的。不然若是好好的一个人,哪会被灭口了?” 伊谣听了思索了一下,表示赞同:“成纪帝向来不喜欢宣后,而祁杉女官又是成纪帝最为信任的身边人,你说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了一起能做什么?而且成纪帝既是那么信任祁杉,她又为何还要背叛了自己的主子?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所以这才是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一般能够被人所利用的,会分为两种情况;要么是金钱利诱,要么是受人胁迫。当年祁杉是成纪帝的身边人,应该不会轻易就被金钱诱惑了;再者祁杉的两个孩子便是她的软肋,但是那两个孩子平时也都是被祁杉好好地保护在身边的,应该也没有谁能够以此来威胁了她。 这可就实在是奇怪了! “伊谣姐,还是让人仔细去查一下祁杉的事情,我倒是挺想看看这里面到底是谁在搞鬼。”宣锦欢抚弄着衣袖里的玉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是被疏忽了。 “其实之前云雁阁也是有仔细查过祁杉的事情,我去把那卷资料拿来。”伊谣想起来,就匆匆而去,不一会儿在回来时手中已多出了一卷竹卷,“祁杉她是上柳人,父早亡,是由母亲拉扯大的,家中还有两个兄长。十四岁时嫁给隔壁村的男子柳大,男耕女织很是和睦,有两个孩子;但是三年后上柳遭逢战乱,柳大便就此失踪了。不久后祁杉进京,便是之后的事情了。到如今祁杉的母亲、兄长和孩子都也不在了,寡嫂带着孩子改嫁他人了。” 宣锦欢展开那竹卷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却是停在她母亲的身份上:“祁杉的母亲是北胡人?” 伊谣愣了一下,就点头:“是因兵祸逃难过来的。” 祁杉(五) http://.biquxs.info/

当事情似乎再次和北胡扯上了关系,可就让宣锦欢不得不万分注意。 最近的很多事情似乎都有北胡的身影,从永安、安阳到王都,竟是一时未查便让外邦之人犹如在中原落地生根了。 “祁杉的母亲是医女?”宣锦欢想了想便问。 “是医女。”伊谣点头,但又想起了什么就露出疑惑状,“当时其实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那事因以为祁杉已死,又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故而并未在意。祁杉的亲生母亲萧氏,她可能是蛊师。” 在听说到蛊师时,宣锦欢顿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惊然站起来:“你说什么?蛊师?” 伊谣很认真的点头:“应是八九不离十的。” 宣锦欢思索了一下,就追问:“那么祁杉呢?她会不会蛊术?” 问起如此,伊谣就迷茫的摇摇头:“暂时并没有证据能证明祁杉也是蛊师。现在唯一所知道的就是她的医术很好,便是宫中的许多老太医都未必能如她这般厉害。” 一个医术高超的年轻女人,其实也就很可疑了。 宣锦欢皱起眉说:“我曾听说过,蛊师之术向来是代代相传,传女不传男的。如果祁杉女官的母亲真的是蛊师,那么有很大的概率是她也懂得蛊术。只不过蛊术在中原看来就是外邦邪术,就算她会蛊术也未必会显山露水让人察觉到。” 伊谣神色惊慌的道:“从前我只在书上听说过有蛊术的存在,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样,能够取人性命于无形?” 提起蛊术,其实这也是一个能令人头疼的话题。 蛊术也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玄乎其玄,但是若是由心思邪恶的蛊师所用那也是一场灾难。 蛊术和蛊虫向来是不可分割的,而蛊师便是用自己的血饲养蛊虫,如此才能确保了蛊虫能够完完全全为蛊师所用。但是与此相对的就是蛊虫对于蛊师也是有限制的,若饲养的蛊虫过多那么蛊师就会被蛊虫吸干了精血而死;故而蛊师们才不敢滥用蛊术,因为这种东西都是用过一次就少一次了。 “你说,如果祁杉真的是蛊师,皇帝会知道吗?”宣锦欢若有所思的问。 “这么隐蔽的事情,恐怕是不知道的吧。”伊谣猜测道。 宣锦欢却摇摇头:“我看未必。如果皇帝就是看中了祁杉作为蛊师的身份,这才留在身边的呢?不然的话,难道就凭她果敢能干?论起来比她能干的也大有人在。能够得到皇帝青睐信任的,那就必然是有她与众不同之处。” 如果非要说祁杉的一个与众不同的过人之处,兴许便是因为她是蛊师。 蛊师可以去做很多普通人做不了的事情,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想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简单很多了。 只不过如果祁杉真的是蛊师的话,那么她们现在所面对的问题就会复杂很多了。 因为蛊术是几乎无法防备的,这真是麻烦的事情! 她们正讨论着,伊谣就突然想起来:“现在令主在屋里和祁杉在说话?令主会不会有危险?祁杉她会不会给令主下蛊?” “这,应该不会吧?”宣锦欢虽是这样说着,但还是匆忙站起来就朝那边走过去,却在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就小心翼翼地贴在门上窥视里面。 这一次也是她疏忽了,之前根本没有想到祁杉女官竟然会是蛊师。 不过她从门外只能看见里面祁杉和谢岚是相对坐着,祁杉似乎在说着什么,嘴巴一张一合的,而谢岚只是沉默的低着头听着。 看起来好似很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但宣锦欢也不敢就此松懈了,依然猫着身子继续小心地窥视着。 祁杉继续在说着话,也许是因为她是压着声音说话的缘故,所以宣锦欢在外面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伊谣按耐不住地拉着宣锦欢问:“锦欢姑娘,到底怎么样了?” “风平浪静。”宣锦欢比了个口型。 但正是因为太风平浪静了,才让她们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伊谣又问:“那令主在做什么?” 宣锦欢尽量没有一点声响地走到廊下,说道:“令主就坐在祁杉旁边,听着她说话,没有任何动静。” “说什么?”伊谣好奇心起,非要问个究竟。 宣锦欢摇摇头:“没有听到。不过只是这样看起来,他们恐怕还要讲很久呢。” 但是在她这句话刚说完时,那扇门就突然开了。宣锦欢回头,看见谢岚木然的站在门后,神情呆滞,好似已经变成了没有魂魄的傀儡,就只是机械般地朝她走过来;她连忙跑过来扶住了谢岚,焦急地问:“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谢岚恍恍惚惚地摇摇头,才吐出两个字:“没事。” 宣锦欢这才注意到谢岚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眼睛也是红红的,仿佛是在刚才哭过了。 于是她就掏出丝帕擦了擦谢岚眼角还未被风干的泪迹,却突然就被谢岚伸出手搂住了宣锦欢;宣锦欢感受到谢岚的双肩都是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于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告诉我,好不好?” “别离开我,好不好!”谢岚才哑着声音说,“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别离开我······” “好,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宣锦欢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 谢岚这才慢慢地放开了宣锦欢,他的神色很是哀伤戚然,语气中同样是带着无限的苦涩和无奈:“也许我的存在本就是一个错误,我甚至不知道我要怎么办?” 宣锦欢很真挚地望着谢岚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谢岚回头望了一眼,神色又落寞了几分,才说:“祁杉女官说,当年我出生时,是她接生的。” “啊?”这个话题有些奇怪,宣锦欢首先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下后才回味过来了他说的是什么。 “她还告诉我,我的亲生母亲不是宣后,而是昭真女帝。”谢岚说。 禁宫(一) http://.biquxs.info/

若要说起来,那应当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了! 谢岚的身世,或许更应该用曲折离奇来形容。他是成纪帝和昭真女帝之子,但是他的出生却是起源于一场阴谋骗局。 更准确地说,其实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动乱就是傅家和谢家的生死博弈。 二十五年前,傅斐起兵叛变,因永安军中有内奸里应外合而致使永安军几乎全军覆没;宁远侯谢淮身在王都,却突然被人暗杀,据悉刺客所用为永安暗卫的剑法。 消息传到宁江,宁远侯世子谢嘉左思右想之后便硬生生将事实歪曲了,声称老侯爷是被祸国叛贼傅斐派人所害,并以此为名头掀起了勤王的旗号,气势汹汹地杀回王都。 傅斐的人马被打散,最后落荒而逃到了南部还试图重整人马东山再起。 而谢嘉进到宫中用佩剑霜亭杀了昭真女帝,然后把霜亭毁掉埋在梅庄下,并将知晓此事的人全部灭口,然后就嫁祸给傅贼。 但是之后谢嘉却发现昭真女帝还没有死,就悄无声息地把她藏起来。 而逃入南部的傅斐重新纠结了旧臣人马卷土重来,中原局势一片混乱;即使有强大的丹阳宁家相助,也还是声势浩大地混战三年,终于尘埃落定。 也是那一年,谢岚出生。 而这件事情却不知为何让宣后知道了,于是宣后买通了祁杉为她所用。 祁杉是谢嘉最信任的人,本来也是别人难以轻易收买了她的。 但是偏偏宣后却是寻到了一个人,便是祁杉她在战祸中失踪的丈夫柳大,并以此来收服了祁杉。祁杉与柳大夫妻之间也是恩爱和睦,更何况家中还有两个孩子渴望着能再见到父亲;于是在再见到柳大之后,祁杉就毫不犹豫地成为了宣后的人。 那场大战已经临近尾声了,谢嘉离开王都前往南部解决最后的麻烦。 彼时宣后使用了禁药怀上了孩子,但才三四个月时孩子就胎死腹中了。 也许是因为女人的妒忌和报复,宣后指使祁杉给昭真女帝下蛊,然后等谢岚出生后就掩人耳目地把他抱来称作是自己所生地孩子。 之后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宣后寻着各种借口将身边伺候的宫人都除去了,然后让据说与祁杉同乡的萧女官借机杀掉祁杉以绝后患。 可惜宣后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萧女官和祁杉根本不是同乡,而是表姐妹。 萧女官的母亲宋氏是北胡贵族之女,当年是陪北胡和亲公主萧夫人来到中原;而后来萧夫人又放宋氏回了北胡,宋氏嫁给了北胡王族的一个旁系子弟,生下了萧女官,再后来因为种种缘由萧女官依然来到了中原进宫在萧夫人身边教导萧夫人的养女仪兴公主。而祁杉的母亲萧氏,她的真实身份是因战祸流落到中原的北胡贵族之女,正是萧女官的姑母。 因着这一层关系,萧女官虽不敢违抗宣后之令,却依然暗暗保下了祁杉一命。 五年后宣后亡故,萧女官忠心殉主了,祁杉的存在以及谢岚的身世也就彻底被尘封了。 禁宫之中从来都不缺秘密,但如此这般可怕的秘密却还真是少见。 祁杉本意是要带着这个秘密走进坟墓的,然而在再见到谢岚之后,心中却愈发觉得不安,于是就鬼使神差地把这个秘密尽数告诉了谢岚。 谢岚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曾经他所以为的事实却一朝成假。 他曾经努力地想要从中寻求出一个清明的答案,现在他的心里却是下意识地根本不愿意去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宣锦欢知道了前因后果后,心里思绪万千;看见谢岚那么落寞的样子,她想要出言安慰一下,但想了想却不知能说什么。 “我现在只觉得,可能我的出生本来就是一个错误。”谢岚很是沮丧的说。 “你在还害怕什么呢?”宣锦欢握住谢岚的手问。 谢岚只叹了一口气,很是垂头丧气:“我也不知道。突然之间,突然之间就这样了;我的亲生母亲竟然真的不是宣后,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到现在都还让我没有回过神来。” 宣锦欢是有些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在思索了一番后还是选择了默言。 “那,祁杉,令主准备怎么处理她?”宣锦欢便转而问起。 “祁杉,我······等宣司主进京再说吧。”谢岚低着头说。 他们二人就这样闷闷坐在栏上直到天渐暗了,点点星光在夜幕中,斑驳闪烁,尽管有无数言语也无言说起。 许久心里逐渐平静下来了,谢岚才很是郁闷地问:“你说,史籍上写的东西,都是真的吗?” 宣锦欢愣了愣,他这话都让她不知能如何接。 之前伊谣就曾经质疑过史书的可信性,而现在谢岚也再这般怀疑。 其实宣锦欢也是并不全然相信史书说道的,也就素日取来随便看看,若信作为真那也只能是不知世事的傻子了。 “真真假假,又哪是一言半语说得清楚的。”宣锦欢只叹息说。 “所以我要怎么办?”谢岚低语喃喃。 宣锦欢覆过谢岚的手,尽量是轻松着说:“令主莫太忧心了,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在这兜兜转转中。如今是一切明了真相大白了,” “但我,我不知以何面目为人。”谢岚寂然道。 “为何?”宣锦欢回头望着他问。 谢岚全然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我唤了二十多年母后的人,却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且她还是害死我亲生母亲的人。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好像我只是做了一场梦,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好似我从前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假的,甚至就连我的人生也一应都是假的。所以我的自欺欺人,也都不过是个笑话。” 宣锦欢抚着谢岚的后背,怅然无奈。 那夜他们坐在月下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的话,最后却是莫名其妙以抱头痛哭为结局。 禁宫(二) http://.biquxs.info/

宣司主和楚司主一同来的王都,说再过几日时纪司主、宋司主还有两位前辈也要陆续进京来。 如此悄无声息而来,倒是未有谁人闻说。 楚宁只感慨:“上一次来到王都,还好似是上辈子的事情。这稍一眨眼,不经意间便是二十多年了。” 宣司主语气也是淡淡的:“诚然如此,王都也不是昨日的王都了。” 到了云雁阁,宣司主就直接问宣锦欢:“最近王都可又什么异动?” “是。”宣锦欢就将王都发生的事情告诉宣司主;因为宣司主尚且带着面具故而没能看出什么,倒是楚司主已经黑了脸,一副迟早要拆了王都的脸色。 沉吟许久之后,宣司主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楚司主说:“楚师妹,你去看看那个女子吧!我与令主说说话。” 楚司主便点头:“也好,我倒要看看那究竟是如何的女子。” 宣锦欢便引着楚司主过去,楚司主向她问起:“那个女子是叫祁杉的?是蛊师?还和北胡那边有牵扯?” “是。她的确是蛊师,她的母亲似乎本是北胡王族旁系,不知如何流落到了中原,嫁给了她的父亲生下了她。”宣锦欢答道。 “算起来,我也是许多年未曾见过蛊师了,便正好会会她这个蛊师。”楚宁冷笑了一声,很是不屑。 宣锦欢只带楚司主到了屋子外,便不再跟她进去。 至于他们两边说的什么,宣锦欢也一概不愿知道。 宣司主和谢岚是姨甥,楚司主是蛊师之徒也并不比祁杉差,他们要谈话或是打架反正也与她无关。 天色阴阴沉沉,看着仿佛要迎来一场大雨了。 宣锦欢坐在廊下不知在沉思着什么,外面已经下起了细丝微雨,雨色朦胧,如丝如针。 从祁杉将那些事情告诉谢岚的那一刻始,她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曾经谋害令主,不管是受人指使或是被人胁迫,其为死罪。 其实她确实可以选择带着这个秘密去死,这样就再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了。 宣锦欢在胡思乱想着各种奇怪的事情,心里也是五味俱陈。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见门开了之后楚司主从里面面无表情的出来了,宣锦欢偏过目光时就看见祁杉倒在地上,胸口上插着一柄匕首,已经绝气了。 “令主年少不敢对女子动手,那就只能由我来处置了。”楚司主淡淡的说道,好似她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很是随便的事情,“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们不在,你便替令主做这个决断。作为永安暗卫,切不可心慈手软。” “是。”宣锦欢忙应下道。 楚司主这才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你先回你义母那边吧,就说这边的事情都解决了。我出去见一个人。” 宣锦欢亦俯身相答:“是,师叔。” 几位司主在王都都有几位已是几十年未曾相见的“故人”,如今再进京来他们应当是要再会一面的。 宣锦欢便回去向宣司主禀告楚司主已然处决了祁杉的事;谢岚在旁听着似是想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之后却未有再吭声。 “这样也好,省得还要有什么麻烦。”宣司主漠然道,“只是没有想到,知夏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一句话还是带着几分惋惜的,想来毕竟不管怎么说,宣后都是她的亲妹妹。 谢岚却拉了拉宣司主的手,嗫嚅着问:“姨母,我的父亲真的爱我的母亲吗?” 宣司主回头望着谢岚许久,最后却是叹气:“很多年了,我忘了。” 宣锦欢看得出来,其实这恐怕并不是宣司主真心的答案;也许曾经的那个故事太残酷了,她不忍心告诉谢岚,才以此为托辞。 “你们去过梅庄了?”宣司主想了想又问起。 “是。”宣锦欢点点头。 “过几日,再陪我去一趟梅庄吧,祭拜一下那些先辈。”宣司主道。 宣锦欢和谢岚一同出来,两人沿着长廊慢步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宣锦欢也明显能感受到谢岚很是心不在焉,便道:“你可还是为义母刚才的话而困扰?” 谢岚却摇摇头:“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总好似有一根刺卡在心头。” 宣锦欢明白他的意思,叹气:“你很在意吗?” “我,我只是不明白。”谢岚气馁道。 “其实,爱情是最廉价的东西,在权势和利益面前一文不值。”宣锦欢沉思了一下才道。 “我本该是明白的。”谢岚叹气,他问出来也不过是因为心中那一点的不甘罢了。 两人又沉默了一下,谢岚就岔开话题说起:“我,刚才将梅庄的事情与姨母说了。姨母说不是梦魅,应当是永安令上的幻影,是我们多想了。” 宣锦欢点点头:“若是如此自是最好的。” 谢岚亦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再去一趟梅庄,解决一些事情。姨母说,其实这一次顾老先生进京也便是因为梅庄。” 想起当时在梅庄所见之事,宣锦欢便问:“那之前在梅庄祭祀的人又是谁?” 谢岚低眸,摇头:“虽不知是敌是友,但毕竟能进到梅庄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没错。”宣锦欢觉得不太安心,想了想又问起,“从前的承翰书院学子,可还有多少人尚在人世?” “顾老先生桃李满天下,洋洋人海中,人人都曾是承翰书院的学生,谁又知道呢。”谢岚落寞的说道,又走出了一段路他才继续说,“我好似有些明白你那天在梅庄时说的话了。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 听他这样说,宣锦欢心里是微微有些欣意:“你能想明白就好。” 谢岚不由苦笑:“我早不是小孩子了,那些弯弯绕绕见不得人的事情,从前也不是没见过。” 听着外面雨水沙沙落,宣锦欢沉闷的道:“其实我的亲生父亲也曾是承翰书院的学生,但是我从未见过他。我出生在永安,但是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的父亲就离开了永安,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谢岚从未听宣锦欢说起过她的身世,只知道她是宣司主的义女,从小在永安长大;如今听她这样说起,不由有些好奇:“你的父亲,是宣氏族人?” 宣锦欢垂眸:“嗯。之前我们在千岳峰藏百~万#^^小!说里面看到的那本史籍,便是我的祖父写的。我的父亲只是宣氏旁系宗亲,而我的母亲也是永安暗卫,不过他们都在很多年前就不在了。” 禁宫(三) http://.biquxs.info/

直到暮时楚司主才回来,宣司主看见她的脸色比今早还要难看,疑惑:“你去见谁了?能让你如此恼怒?” “我遇见傅旻了。”楚宁淡淡道,似乎只是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便没有后文了。 “你去见他做什么?等顾老先生进京,自会寻他。”宣司主不解。 “我本是去与梁国公相见的,碰巧在路上遇到了。”楚司主的神色倒是无异,且在提起傅家之人时语气也不似从前那般硬邦邦的,“他也是去见梁国公的,既是同路,也就说了两句。” 宣司主觉得奇怪:“梁国公知道他的身份吗?” 半晌后楚司主才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吧。” 之前宣司主是听说北司主纪兴舟好似与傅旻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往来,如今梁国公纪兴年也掺和进来了?这纪家人到底是在玩着什么花样,可就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当年的事情,不管傅家是什么角色,而谢家又是什么角色,总之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这一次来到王都,为着从长计议,也还是小心为妙。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朋友,也有可能同样是敌人。”宣司主意有所指道。 楚司主只是唉声叹气:“我们的计划是周全,可若是令主不配合,一切也都只是空谈。师姐,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不能一条路走到尽头然后就自己把自己给堵死了。” 宣司主沉默了一会儿,才好似突然醒悟过来楚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令主不配合,又是哪来的论断?” “师姐还看不明白吗?令主,谁也不可否认令主的确是个好人,但是他也并不是我们所希望的样子。令主并无野心,这可实与我们计划相悖。”楚宁很是无奈的道;尽管她与谢岚的接触并不多,但也能察觉出来谢岚似是很不愿再与王朝上那些勾心斗角扯上关系,生怕会再次被拖下水后就再无法爬上岸了。 闻此沉吟了半刻,宣司主叹气:“便是如此,那也是我们永安暗卫的命数了。令主之令,亦是不可违抗。师妹看得明白,也不明白。” 楚司主觉得心里苦涩:“便是令主不愿,但有些事情我们也不得不做。既有人敢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如今什么都知道了,我做什么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祁杉说的话,完全可信吗?”宣司主想了想,就出言问。 “自然。”楚司主毫不犹豫道。 “好。”宣司主沉默许久,才只吐出这一个字。 这一场是非恩怨,到如今也着实已经说不清楚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许会按耐不住地想要去找那人问个清楚。 谢嘉,根本就是个男狐狸精,才迷惑了长姐。 宣司主低着头,面具下的脸扭曲到了极致;她本从来不信谢家的这个邪,但是现在她相信了。 最近宣司主也和谢岚私下谈了好几次,对于王都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也多了解了几分;就算是不为着谋夺大位,他们也得将王都搅得天翻地覆才算完事。 宣司主心里打定了注意,大有可以为此放手一搏的想法。 永安暗卫,其实早在永安军解散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衰落的结局。 但是就算是失败了,他们也要为此再争一口气。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却一直还有一个疑惑在她心上,始终想不明白。直到夏若芙病逝,她更是觉得疑点重重。而事到如今,她想她必须要去解开那个谜团了。 如今已是位高权重的宰相夏惇!当年他到底是谁的人? 本来宣司主也只是稍有怀疑,但是若再依照如今祁杉的供词,这也更是佐证是曾经她的猜想。 或许那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天罗地网的局,包括傅家都只不过是这局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什么傅贼之乱,其实全部都是假的! 有些事情,真的是越想越令人觉得心惊。 禁宫之内,白骨累累。 确定了近日来夏惇一直是称病在家,宣司主才决定去与夏惇见一面。 如今夏惇虽是位极人臣,但倒不似那些达官显贵那般亭台楼阁仆役成群妻妾满堂;他府上就是一处极为朴素的宅院,而家中奴仆在夏昕被害后也遣散了,如今就只有夏惇和两个小厮还有一个烧火仆妇住在这里。 显而易见的是,夏昕的死对夏惇的影响真的很大。 他看见宣司主会来倒很是惊异,放下手中的书开口道:“宣司主来我这,可不怕我告诉陛下,说永安暗卫试图勾结朝臣图谋不轨吗?” “如此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很难想象夏相会做。”宣司主平然道。 “宣司主可真抬举夏某人了。”夏惇眯起眼,就靠坐在椅上说,“夏某毕竟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吗?” 宣司主只笑:“那夏相当日又何以敢只身一人来到永安?” 夏惇实在是不想跟宣司主绕弯子了,出言打断:“宣司主来见夏某人,应该不只是要与夏某人拉家常的吧?宣司主不妨有话直说吧,不必这般东扯西扯的。还有,夏某人曾到你们云雁阁说过了,我相见的人不是宣司主你,而是我的女儿菀青。” “夏相这话玩笑了。朱女官是朱大将军的堂侄女,何时变成了夏相你的女儿了?这话毕竟也是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也便无妨;可若是让旁人知晓了,那就免不了要传出一些什么风言风语,到时候夏相你的声名可就不保了。”宣司主似笑非笑的说。 夏惇彻底气馁了:“想问什么,你便问吧。” 宣司主怪笑:“只怕夏相不会说呢。” “这个你尽然放心。毕竟菀青如今也是永安暗卫,便是我说什么做什么也得顾及于她才是。”夏惇淡淡道。 夏惇与永安暗卫本就是相看两不厌,若非是因为女儿菀青,夏惇是绝不愿与永安暗卫再有任何往来。 只不过现在这般情形,也让他不得不重新思量一番。 宣司主才问:“三十年前,你从军之后,因被谢嘉相中而被选入永安军,但不知为何却一直未受重用;后来因为机缘巧合对傅斐有了救命之恩,才被傅斐调到身边做了亲信。我便很好奇,夏相你到底是谢家的人还是傅家的人?” 夏惇显然是没想到宣司主是问的此事,他的神色已然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陛下对臣下的知遇之恩,臣下无以回报。” 听他如此之言,宣司主明了。 禁宫(四) http://.biquxs.info/

再来到梅庄上,梅花已经谢了,放眼望去时看见尽是淡绿的新叶,颜色浅浅的,也有一番别致。 望着全然不同的景致,谢岚皱着眉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宣司主告与他们说:“这梅林原是顾家的产业,三十年前顾老先生进京后就在此开设了承翰书院。承翰书院可谓是顾老先生一生的心血,天下学子莫不以曾求学于承翰书院为荣。一直到后来顾老先生隐归不出,也还有人想要像顾老先生拜师求学的。只是可惜了承翰书院,却是从此荒废了。” “姨母见过承翰书院最繁荣的时代。”谢岚道。 “是。曾经那时候的梅庄很是热闹,才子佳人,往来不绝。”宣司主望着一望无际的梅庄,语气中带着无限惋惜与无奈,“直到后来,那一场战火也把承翰书院彻底毁掉了。于是顾老先生就干脆用石阵将梅庄与外界隔绝起来,于是谁也进不来了。” 宣锦欢和谢岚相对视了一眼,有些想法心照不宣。 跟着宣司主进到了梅庄里,首先朝坟前石碑作揖叩拜了;宣司主回首与他们说:“每年冬春之季,顾老先生都会来一趟王都,便是因着祭祀之故。” 闻说如此,谢岚才放心道:“上次我们来时,看见此处似有祭祀的痕迹,想来是顾老先生进京了。” 然而宣司主却摇摇头:“不。今年恰好那段时间顾老先生病着,不便远行,所以没有进京;永安广德寺有供奉着灵位,故只先在寺中添了灯火。” 既然不是顾老先生,那便的确是另有他人再进到梅庄祭祀。 只不过会是谁呢? “应会是故人。”宣司主说。 在王都这个故地,能被称为故人的人也不少。 之后宣司主从屋舍中取走了霜亭,然后才对他们说起:“这一次顾老先生进京,永安暗卫不便出面,故而是由顾家护送他光明正大而来。到时候有些人不管是真心或是假意,兴许都要在王都凑一凑热闹;你们无论是听说了什么,也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谢岚好好应下。 宣锦欢便问:“义母,毕竟顾老先生名声在外;如今若顾老先生复至王都的消息传扬出去,恐怕又是令许多人闻风而来了。” 宣司主哼笑一声:“人多,那才好呢。天下英杰皆仰慕先生之名,如今闻风而来,这来者势多,有的人就算想耍什么花招也是有心无力了。”而且若这里面再混入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人,也更不易被察觉到。 而且这样大张旗鼓而来,反而还能消少某些人的戒心。 “姨母,此次顾老先生进京,会发生什么事情?”谢岚问。 “永安暗卫暂时没有安排,不过也许有些人会动一些小心思。”宣司主语气不善道。 只不过却不知会是谁这么大胆,还试图要算计到顾老先生头上。 记得很多很多年前顾老先生曾说过的一句话,这世间只有被他算计的人,而无能算计他的人。 然而很可惜的是,即便是从来算无遗策的顾老先生,也又疏漏的时候。 那个人是唯一能将顾老先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 宁江谢家儿郎,可真不亏是顾老先生的得意弟子。 “对了,你说你们上次还在这里捡到了一张什么纸?”宣司主突然想起,问他们。 “是。”宣锦欢引宣司主到木教桌下取出那张已经泛黄的纸张交给她,“义母,便是这个。” 宣司主看了几眼:“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她念出了两句,就疑惑,“谁把这个带到这里的?” 宣锦欢摇摇头:“不知。” “像是他做的事情。”宣司主冷哼了一眼,就随便的将那张纸笺带上。 谢岚有些担心地悄声问宣锦欢:“姨母说的人,是陛下?” 宣锦欢垂眸:“应该是。” 谢岚莫名沮丧,又抿着嘴不说话了。 宣司主似乎有些感触地拍拍谢岚的手,又端详着谢岚的脸,然后就很是笃定地向宣锦欢问:“这人皮面具是你做的吧?” 宣锦欢点点头:“是。” “嗯,做的不错;就是,看起来这脸有点怪怪的。”宣司主想了想就说道,“我可以给你做一张更好的脸。” 谢岚连忙摇头:“姨母,不,不用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听他如此坚持,宣司主也就不再多言。 他们从梅庄出来后,宣司主无意中瞥了一眼谢岚带在身边的寒影,才好似突然想起来她上次来王都时发生的事情:“锦欢,上次因寒影失窃而大肆搜寻之事,后来如何了?” 宣锦欢尚未答话,便先是谢岚惊异道:“之前据说宫中进了贼人,盗走了价值连城的宝物,难道便是姨母去拿走了寒影剑?” “嗯。事实上宫中的禁军也都没什么用,看似密不透风的高墙之内还不是可以任人随意往来的。”宣司主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之意,只淡淡说道。 “姨母武功高强,又有何处是能阻挡得住姨母的。”谢岚却说。 “我曾也是在那高墙之内出生的人,不过是不得已才做了这永安暗卫的东司主罢了。”宣司主叹息了一声,说起。 她回头望向那百里梅林,本已是冷硬如石的心中却漾起了些许涟漪;许久之后才正过神来,走出了梅庄。 很多事情也便是彻底成为了记忆中的光景,再也不可能过去了。 犹记得或许已经是几十年前,纪家少主纪兴舟也便是承翰书院的学生,和无数世家子弟一样端端正正坐在堂下听着顾先生讲课;突然一阵风吹过,她卷在手中的丝帕就随风卷落在纪兴舟的桌子下。 她自是不敢闯入顾先生的课中,只得心急如焚地踮着脚趴在窗外眼巴巴地张望着。 直到下课后纪兴舟才出来:“姑娘,这是你的丝帕吗?” 她身边的宫人呵斥:“这是仪嘉长公主,不得无礼。” 纪兴舟愣了愣这才行礼:“小臣纪兴舟拜见长公主。” “原来你是纪家少主。”那时候她尚且年少,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我叫宣知宁。” 禁宫(五) http://.biquxs.info/

顾老先生进京那天,果然是四面八方人满为患的景观。 人们纷纷道说,顾老先生是当世之人杰,是当之无愧的天下之师。 种种说辞如雪花片般纷飞而来;对于这个一生如传奇故事般精彩的老者,人们向来不吝于赞美之辞。 在有传闻说隐世多年的顾老先生即将重新入世起,就有年轻一辈的孩子对顾老先生各种好奇的猜测;有人说顾老先生是一个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者,也有人说顾老先生是一个武功高强盖世无双的世外高人。 如此众说纷纭,更显得顾老先生很是神秘。 于是顾老先生进京的一路上都是水泄不通,许多人都对顾老先生很是好奇,想要借此机会一睹老先生的风姿。 王都确实已经很久未曾如此热闹了。 因为之前宣司主早已吩咐了,故而云雁阁可没人会去凑这个热闹,最多也便只是在附近的茶馆上看看万人空巷的热闹罢了。 不过要说来,宣锦欢还是有些担心的;依照如顾老先生这般的风云涌动,又是在王都这个混乱不堪的地方,当真不会有人要对老先生动什么坏心思? 至少他们可并不认为宫里那位能是什么好人。 顾老先生进京后,就直接去了顾家在京中在宅院;因顾家少有人留在京中,故而只有几个忠实的老仆还在这里打理着宅院。 这一次顾老先生进京,他们更是万分欢喜。 只是顾老先生刚进了宅院,外面就有数不清的人来送上拜帖想要登门拜访老先生,并以学生自称,很是谦卑;而这其中有什么柳尚书、冯将军、何侍郎、戴御史之类的人,或是朝廷命官或是世家公子,身份都很是不一般。 不过顾老先生丝毫不在乎,便是一概回绝了。 他这一次进京,可不是进京来当先生的。 王都这些不堪入眼的糟心事,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顾家的子孙后辈多已在二十多年前死在王都,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躲过了战祸后便回到故土休养生息,只是如今的顾家也确实是大不如从前了。 但是顾家的兴衰,也不该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虽然在顾老先生进京后就再没有与永安暗卫接触,不过这边的消息也同样是瞒不过永安暗卫的眼睛。若说来最是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有一事,据说镇国公燕桓和齐王谢浚也曾去过顾家希望与顾老先生一见,然而也同样是被一视同仁地拒见了;而永安暗卫则知道,这并不是据说,而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镇国公燕桓同样曾求学于承翰书院,也算是顾老先生的学生,听闻先生进京特来拜访也尚且说得过去;但是齐王谢浚也来凑这个热闹,便实在说不过去了。 燕家和楚家依然在王都斗得天翻地覆,而宫中虽然燕夫人已故楚夫人失宠,却也仍不影响储位之争。 在这个群魔乱舞的王都,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着。 被顾老先生拒见后,齐王谢浚就直接跟着镇国公去了镇国公府。 “先生也就是这样,殿下莫要太放在心上。”镇国公看见谢浚似乎有些不开心的模样,便劝慰他道。 “舅父,我并没有这样想。”谢浚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像顾老先生这样的高人,确实是像传说中那般神奇。” 镇国公不由笑:“老先生毕竟已经隐世不出二十多年了。” 谢浚又道:“那依舅父看来,此次顾老先生进京会是所为何事?” 问起如此,镇国公就皱起眉,摇摇头:“现在暂时还想不出来理由,只是恐怕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谢浚想起来,他和海一先生是有下一步计划的,现在就怕他们千防万算的谋划会被突然进京的顾老先生给影响到了。 “顾家势弱,就算顾老入世也着实改变不了什么。”镇国公沉下脸说,“而且陛下可还很忌惮着他呢。这些年他一直行影无踪,也才让这边放松了警惕之心。” “舅父,我说的不是这个。”谢浚连忙道,“听闻顾老先生有力挽狂澜起死回生之本事,就算顾家已是不如从前,但如果他真的想要做些什么这都是有可能的。舅父,我想的是,如果顾老能为我们所用,岂不更好?” 仔细斟酌了一下,镇国公觉得并不妥:“顾老那可是成精了一样的人,若论玩谋术,恐怕这王都的所有谋士加起来都斗不过一个顾老。” 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并不希望顾老先生这个危险之极的人归京的。 现在这种局势,也让很多人都很迷茫。 谢浚和镇国公正在马车上说着话,突然就感觉一阵强烈的晃动,赶车的小厮连忙禀告道:“齐王殿下,国公爷,车轮突然脱落了。”他们两人小心地从马车上下来,果然是看见右侧马车轮摇摇晃晃的随时要崩裂了。 镇国公蹲下看了看那马车轮,然后回头与谢浚说:“殿下不如先去茶楼喝盏茶,等一会儿这马车修好了再回去。” 谢浚便顺着话点点头:“正好。” 他们舅甥二人朝茶楼那边过去,突然谢浚看见街头有车队向这边驶来,似乎是光华公主的车队。 之前光华公主是一直在城外庄子上养胎,这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殿下,怎么了?”镇国公看见谢浚有些神情恍惚的样子,出言问。 “则希回京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谢浚皱着眉道。 镇国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起:“好像最近朱大将军不太好了。听说陛下前几日还驾临府上探望了朱奂钐,太医说恐怕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突然闻此消息,谢浚惊异:“朱大将军不好了?怎么没有听到消息。” 对此镇国公也是不太明白:“朱家确实是极力瞒着此事,只对外声称朱奂钐是得了风寒。这里面指不定是有什么问题,也说不定。” 谢浚沉着脸,若有所思的望着光华公主的车队朝这边驶来,拐过弯朝朱大将军府上过去。 禁宫(六) http://.biquxs.info/

谢浚和镇国公在茶楼上喝了一盏茶,谈起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说到宫中的楚夫人虽然已经失宠,但看似此事却对楚家根本未能构成什么实际影响;而且依照从前皇帝对楚夫人的宠爱,即便她现在失宠,恐怕复宠也是不久之事,否则难不成还能是那二十多年来都是默默无闻的宁姬后来者居上了? “宁家势大,就算陛下有意要抬举宁姬也是无可厚非的。幸而吴王与那宁家姑娘的亲事未能成,否则可还不知道是如何光景。”镇国公叹气道。 只是在提起宁言月时,谢浚想起了一些实在不那么愉快的事情:“舅父,之前我在宫中听到一些传言,说,宁家姑娘的事情和母妃有关系;而且母妃突然病逝,事实上是因为陷害宁家姑娘的事情被揭穿,而被父皇赐死的。舅父,这些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本来宁言月之事和燕夫人的死都是被成纪帝强行压下来了,却不知为何偏偏就还是令谢浚知道了。 镇国公沉默了一下,就道:“殿下,就算陛下不相信燕夫人,你也应该要相信她的。” 谢浚明白过来镇国公的意思:“所以,母妃真的是被父皇赐死的?既然宁家姑娘的事情与母妃无关,那又是为何?” 镇国公想了想才告诉谢浚:“深宫争斗,哪能问起缘由。” 听他这样说,谢浚也就有些明白了:“是楚家的人?”若说宫中能够诬陷燕夫人的,也便只有楚家的人能做到了。 “是他们。”镇国公毫不犹豫就顺势给甩到楚家头上。 “如果真的是楚家人害死了我母妃,我一定会为母妃报仇的。”谢浚沉下脸,恨恨道。 “殿下必须要忍着,切不可露出丝毫想法。陛下,陛下一向是宠信楚家人的。”镇国公喝了一口茶后,就叹息道,“况且还有晋王。陛下可是将晋王当作下一任帝王来教导,其他人可从来都未能进到陛下的眼中。” 听镇国公提到了谢璇,谢浚不由扶额:“毓明,他能让我怎么办!” 镇国公无奈的望着谢浚,很多话其实他都不方便说,只能是让谢浚自己明悟。 两天后,大将军朱奂钐病逝,天子亲悼。 朱家上下举丧,朝臣皆前往上香拜念;朱奂钐在朝为官三十余年,虽不说满朝为友,但也未曾与人为恶。于是那些侍郎尚书御史也都乐意于来吊唁,反而还能让人觉得他们与同僚为善。 齐王谢浚是和镇国公之子燕樊一同来朱家为朱将军奉香的,也是与谢浚许久未见的光华公主一身素服站在朱既明身旁,还只会咿呀学语的朱越泽也被抱在乳娘怀里。 本来谢浚是还想问光华公主一些事情的,不过如今朱家这样的情形,他也不便与光华公主说话,只好想着等过后再来。 光华公主却一直很是奇怪的望着谢浚和燕樊,直到他们奉香祭奠后离开。 待到朱将军出殡落葬后,朱既明在家居丧;因为光华公主也不便出门,谢浚便直接上门拜访,他作为兄长的来看望自己有孕的妹妹也是名正言顺。 而光华公主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过来,让乳娘将小越泽抱下去。 “则希······”谢浚本想说什么,却犹豫了一下,才道,“之前见朱大将军身体硬朗,没想到竟然突然就······” 光华公主抚了抚发间素簪,低眉:“大皇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浚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听说,母妃逝世前,你还进宫见过母妃?” “嗯。”光华公主点点头,露出悲伤的神色,“母妃走得太突然了。” “舅父告诉我,是楚家的人害死了母妃。”谢浚才告诉光华公主。 听这话后光华公主却只是抬头很奇怪的望了一眼谢浚:“大皇兄,舅父说什么你都信了?” 谢浚叹气:“母妃死得蹊跷,除此之外也没有合理的解释了。” 光华公主摇摇头:“但是我也没有办法相信。大皇兄你别忘了,你和嫂嫂的孩子可也是被燕家的人害死的。” “但这根本就是两回事。”谢浚打断了她。 虽然之前纪若离被燕九姑娘害得“小产”,让谢浚对燕家心里有了一些不满;但紧接其后的是燕夫人突如其来的死讯,让谢浚不得不再次和燕家靠在一起。 光华公主低头,才掩去了眸中的那一丝嘲讽:“我也是做母亲的,一个母亲最在意的可就是自己的孩子。想来嫂嫂现在是恨死燕家了,燕家绝对也知道嫂嫂有多么恨他们;到时候等大皇兄你如愿以偿时,他们也必然是水火不相容的。大皇兄准备要怎么办?” 没想到光华公主直接就是说这个,谢浚神情又几分犹豫,不说话。 “总之,燕家,可并没有大皇兄所以为的那么处处为你谋算。”光华公主低着眉轻声说道。 “则希,燕家毕竟是母妃的母族。”谢浚听着光华公主的语气似乎对燕家很是不满,忍不住说。 光华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就抬头望着谢浚问:“大皇兄,倒是还有一件事情我是想要问问你。前段时间我曾进宫,遇见了君冉和毓明,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事情;燕樊表兄,之前是不是他向父皇诬告说云辞与永安暗卫有私的?” 谢浚脸色骤变:“你听谁胡说八道的?”顿了顿又问,“永安暗卫早已消失了几十年,又怎么会······而且燕家与云辞无冤无仇,燕樊又未曾疯了。” 本来光华公主还欲说什么,隔壁房间却突然传来小越泽的嚎啕哭声。光华公主皱了皱眉,就推开雕窗往外面张望了几眼,哭声便截然而止;光华公主才回过身端起清茶抿了一口,依然觉得嘴中很是苦涩:“大皇兄,就当我是胡言好了。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则希,那你好好在家里养胎,外面那边什么风言风语的,也别胡思乱想。”谢浚叹气,只得说道。 光华公主微低着头,不说话。 承翰(一) http://.biquxs.info/

楚衡老爷子来到王都后,宣锦欢就将她之前在梅庄上捡到楚虞留下的竹卷交给楚衡老爷子;听说此事之后楚衡老爷子是有些颤抖着接过了竹卷,楚夫人顾氏顿时就泪流满面。 也许他们都未曾想到,在楚虞死了二十多年之后,却突然得知当年楚虞还给父亲留下了一言半语。 “这是怀溱留下的信?”顾氏低声喃喃问。 那竹卷的字大部分都已是被血迹沾染了,只能勉强辨认出来一些模糊不清的痕迹;楚衡老爷子久久望着那陈旧破旧的竹卷,然后小心地把竹卷一点点地卷起来再收起来。 楚宁抚着顾氏低声安慰着母亲,又扶过她的父亲楚衡老爷子好好坐下。 楚衡老爷子叹着气说:“当年阿虞死在王都,我还在徽州,之后进京来时连阿虞的尸首都没有见到。” 顾氏只坐在楚衡老爷子身旁抹着泪,伤怀不已。 过后宣司主问宣锦欢,之前怎么没有告诉她还曾在梅庄找到过楚虞的遗物;宣锦欢神情有些迷离:“先前是忘了还有这件事,直到见到楚老爷子时才突然想起来。” “以后若有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先与我说一声。”宣司主就道。 “是,义母,我记下了。”宣锦欢点点头。 宣司主又嘱咐了她一些事情,就想起来:“过几天你们再随我和楚司主去一趟鸿福寺,我亲自去与他说清楚。” 想到慧渊大师和顾老先生的关系,宣锦欢便问:“义母,那慧渊大师应当是知道顾老先生进京的吧?” 宣司主怪异的哼了一声:“这些年来,外面的事情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况且顾老先生进京的时候也是声势浩大,王都之中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知道。顾老虽在明面上说谁也不见,说不定他们却早已在背地里见过面了。” 虽然自从顾老先生进京后就一直被沸沸扬扬的故事传得人尽皆知,还有或许心怀鬼胎的各方人士在虎视眈眈,不过若顾老先生真想要见谁那也根本不会让任何人发觉。 其实在宣司主看来,王都里面也是没有多少人说的话是完全真的,包括慧渊大师和海一先生。 慧渊大师暂且不说,而傅旻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和永安暗卫做一笔交易,然而事实上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像这样明明白白告诉别人他心怀鬼胎的人,恐怕一不留神就要被他给坑骗了。 相比之下,慧渊大师还是有些顾虑的。 去到鸿福寺后,宣司主只让谢岚和宣锦欢先去前殿奉香许愿,她与慧渊大师谈谈。慧渊大师是早已猜到了这一次他们的来意,毕竟之前宣锦欢已经为此来过多次了;他不过是看破不说破,引着宣司主进去。 谢岚和宣锦欢两人便依照宣司主所言去到前殿,就当作是过去转转。 鸿福寺向来是香火不绝,远远就看见络绎不绝的香客。 走在人多的地方,谢岚就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那人皮面具尚且好好地戴在脸上,才觉得安心。 “听说鸿福寺的香火很灵验,许个愿,也许能应验了。”谢岚道。 “那你说,慧渊大师心中会有所求吗?”宣锦欢反问他。 谢岚不假思索:“人生在世必有欲望,就算是出家人也不可能真的就六根清净了。” 宣锦欢赞同的点点头:“所以啊,如若鸿福寺的神佛真的能够有求必应的话,岂不是让慧渊大师所求皆成真了。” 想了想也许觉得宣锦欢的话在理,谢岚笑笑:“就算是求个心安也好。” 宣锦欢便笑着问谢岚:“那你有什么心愿吗?” 谢岚轻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宣锦欢掩唇轻笑,低着眸也不接话。 进到前殿里在佛前端端正正地磕头,谢岚无比诚恳,心里默默许着愿望;起来后他就问宣锦欢:“你许了什么愿望?” “说出来可就不会应验了。”宣锦欢不肯说。 谢岚依然欢喜的笑着:“应该,没关系的吧。” 他们一边说着话从前殿出来,结果正好此时就迎面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朝着这边走过来;谢岚表情变得极快,就有些僵硬的回头望向宣锦欢:“他······” 来者是晋宁,他是对谢岚和云雁阁那些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人。 宣锦欢记得,先前谢岚一直是与晋家父子有往来,晋宁是他的副将。 “他会认得你的,也有可能认出我。”谢岚低声与宣锦欢说道,“他本不该再趟入这趟浑水的。” 宣锦欢明白谢岚的想法,就拉着谢岚又进到前殿里在佛前跪下。 谢岚是不想再与晋宁碰面,如今他们再进到前殿里,也许晋宁不会进来。 待到过了许久后,觉得晋宁也许已经离去了,谢岚和宣锦欢才从前殿出来;谢岚偷偷摸摸的说:“我们这样,怎么感觉好像是要做什么坏事一样。” “你别乱想。”宣锦欢撇了一眼谢岚,低声道。 “宣姑娘。”就在这时本以为已经离开的晋宁却突然冒出来。 “你,你是何人?”宣锦欢首先确实是有被吓到了,回过神后便是纯粹的装作不认识晋宁的样子。 “我······”晋宁欲言又止,他奇怪的望了宣锦欢身旁好好戴着人皮面具的谢岚,是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问题在哪里;于是他只能沉闷的道,“我,似乎是认错人了!实在是对不起姑娘。” 宣锦欢暗暗看了谢岚一眼,就对晋宁淡笑着道:“我们还要赶时间回去。” 晋宁觉得奇异:“原来你们是夫妻?”但是他看着宣锦欢仍是未出阁女子的装扮,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夫妻。 谢岚瓮里瓮气地道:“还未成亲的呢。” 听如此,晋宁才很是愧意道:“那实在是打扰了,是在下认错人了。” 其实宣锦欢是实在看不透晋宁这到底还有什么意思,谢岚只是垂着头不说话,走出许久一段后才闷闷的说:“刚才晋小将军应该是已经认出我了。不过他应该看得懂我的暗示,就当作与我素不相识好了。” 承翰(二) http://.biquxs.info/

那边宣司主和慧渊大师谈了许久,谢岚和宣锦欢过来时,看见宣司主竟然没有戴着那个古怪的面具。这还是宣锦欢初次见到宣司主的真面目,觉得有些新奇,于是偷偷摸摸地用余光偷看着宣司主的脸。 她本来还以为宣司主是因为脸上有什么伤痕见不得人才要一直戴着那个古怪的面具,但如今看来宣司主始终戴着面具就只是为了掩饰真容。 宣司主虽已不再年轻,但容颜也是极好的,少时必然也是妍丽佳人。 宣锦欢曾听说过纪兴舟和仪嘉长公主之间的故事,看着昔日他们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 慧渊大师也在仔细打量着谢岚,只不过因为现在谢岚戴着那被宣司主称为怪怪的人皮面具,所以他虽然知道来者是谢岚但心里还是有些许顾虑。 “你可有想过,有朝一日要还俗?”宣司主问他。 “我做了二十多年的这鸿福寺慧渊师父,都已经差不多忘记从前的事情了。”慧渊大师摇摇头道,但是他再望了一眼谢岚之后却又说,“不过日后无论何时只要少主需要贫僧,贫僧都会竭尽全力为少主做事。” 宣司主不由轻笑:“那便多谢大师了。” 慧渊大师想了想又问:“听说顾老先生进京了?” 宣锦欢点点头:“正是。” 但慧渊大师只问了此事,却没有再由此多说什么。 “我想与少主单独谈谈。”慧渊大师想了想就道。 宣司主轻轻拍了拍谢岚的后背,谢岚便应下。 留下谢岚和慧渊大师在禅房里,宣司主与宣锦欢一前一后地从里面出来;宣司主有些愁眉苦脸的望着云间某一个角落,许久才回头问宣锦欢:“刚才在前殿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宣锦欢惊呆了:“义母你知道······刚才确实在前殿遇见了晋宁小将军。” 宣司主点头:“今天是晋宁母亲的忌日,他母亲的灵位有在鸿福寺中供奉香火。” “所以义母早已料想到令主会遇见晋宁小将军。”宣锦欢诧异。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宣司主淡淡道。 “不过令主的意思,他并不太愿意让晋宁小将军知道他还活着。”宣锦欢有些犹豫的说着。 宣司主似笑非笑:“也都不是要做什么,不过晋家父子的存在至少是对我们的计划有好处的。不然你以为,为何朱老将军会突然薨逝?” 突然听义母从晋家父子提到了已经亡故的老将军朱奂钐,宣锦欢很是惊异:“朱老将军,难道他不是······”难不成朱奂钐突然亡故还是被人所害。 “宁家和燕家都有下手了。后来在朱老将军的殡礼上,他们可不照样上门猫哭耗子假慈悲。”宣司主冷笑。 “义母,那朱家人知道这些事情吗?”宣锦欢想了想便问起。 宣司主点头:“朱老将军病重的时候,朱家人就已经知道是被人在背后动了手脚。说到底燕家也就是被宁家当作棋子一般玩弄而已,就算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了也根本牵扯不到宁家身上,可的确是好计算。” 可是好好的,宁家和燕家为何又突然对朱老将军下手?按理来说他们是并没有什么利益纠纷,朱老将军虽然脾气倔了些但在朝中也是少与人交恶。 “兴许是和顾家有关。朱老将军的长女,便是顾家媳。”宣司主说。 果然如此! 宣锦欢垂眸,若有所思状。 宣司主继续说道:“我知道令主想着什么,我无论是以永安暗卫东司主的身份或是仪嘉长公主的身份,都必须要以令主的意愿为先。但是永安暗卫几百年来从未被人蒙蔽得如此之深,却偏偏被有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永安暗卫终究是心有不甘,必得报此仇恨才愿再归永安。” 宣锦欢虽然未曾历经过当年的事情,不过依照如今几位前辈提起时皆是怒气冲天的样子,她是完全可以想象到的。 “只是顾家,终究还是可惜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宣司主叹气。 “义母,那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可还要改变吗?”宣锦欢便问。 宣司主沉默了半晌,摇头:“那便是北司那边的事情了,与我们东司暂且没有关系。” 其实按照永安暗卫原本的计划,是让他们三家相互撕咬削弱下去的。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宁家实在是太狡黠了,完全是出乎于他们的意料之外;这样他们就不得不用别的办法来借刀杀人,顺便将野心勃勃的宁家也除掉了。 王都,起风了。 望着天边落霞,宣司主微微眯起眼,然后将手中冰冷的面具戴上。 等到谢岚和慧渊大师从禅房里出来,他看见宣司主又戴上了面具后还愣了愣,然后就唤了一声姨母。 “司主安心回去吧;若这边能再有什么消息,我会想办法传到云雁阁。”慧渊大师与宣司主说。 “好,多谢大师。”宣司主合掌言。 慧渊大师想了想又告诉宣司主道:“今日有贵人来寺中上香,想来就快要到了,贫僧得要去相迎了。” 宣司主追问:“不知是哪位贵人,大师可否相告?” 慧渊大师道:“是齐王妃。” 齐王妃纪若离? 慧渊大师继续说:“齐王妃失子,在寺中捐了香火钱点了长生灯,今日来寺中祝祷。” 跟在宣司主身边的宣锦欢都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挺岔了,她是知道当时纪若离根本未曾有孕,所谓的孩子也不过是她用来离间齐王谢浚和燕家的借口。 宣司主只很是惋惜的道:“稚子无辜,真的可怜。”虽然她也同样是什么都知道,不过装模作样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听闻齐王妃失子之后很是伤心,梁国公夫人去齐王府上看望着王妃,都很是心疼,甚至说想要将王妃接回纪家小住一段时间。这事情在王都可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些世族夫人都很是怜悯于她。”慧渊大师道。 这样看来,纪若离如此高调的到处传扬,显而易见就是有目的的。 承翰(三) http://.biquxs.info/

在王都呆了十几天,顾鉴行去了梅庄上。 然而他进到梅林里之后,却好似迷路了一般在林中转了许久,始终是寻不到出路;顾老先生仔细地检查了几处石阵,才确定这阵法确实是被人改动过。 “先生,许久不见。”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顾老先生闻声回头,正看见是成纪帝从梅林中走出来。 成纪帝只穿着一身便衣,含着笑望着他:“先生也已多年未曾回到王都了,学生应当为先生接风洗尘才是。” 顾老先生环顾周围一圈,微微皱了一下眉,才目光定落在成纪帝身上,面色不改:“陛下是九五至尊,缘何也来这偏野之地。况且随意改变石阵之行径,可并非正人君子之为。” “先生此言差矣,我本便非正人君子。”成纪帝不以为意道。 “好,确实不错。”顾老先生怒极而笑。 “先生莫气,不如随我回到宫中吧。毕竟顾府已是多年未曾住人,老宅荒败,实在是委屈先生了。”成纪帝说。 顾老先生阴沉着脸:“不劳陛下费心了,我便只在京中呆几天,兴许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但是如若进了宫中,再想要走恐怕就难了! 成纪帝心情大好:“先生也可别急着走,你这么多年未曾踏足王都,无论怎么说都该是多留一段时间了。听说顾家有一个姑娘,年方十六,与我之四子谢璇正是年岁相当;若相结亲,也是美事一桩了。顾家长辈,就数先生最是德隆望尊;到时候顾老先生若不出面,恐怕大家的面子上也都不太好看了。” 听着这明显带着威胁的意思,顾老先生皱眉。 成纪帝这意思便是说要让顾氏女为晋王妃,然而这于顾家而言却绝非好事。 顾老先生嗤笑一声:“顾家女儿平淡无奇,可担不起晋王妃的身份;陛下实在是厚爱了,顾氏实在是受之有愧。” 成纪帝似笑非笑:“看来先生也是看不上这桩婚事的。” “陛下言重了。”顾老先生冷冷道。 “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事情我们是心知肚明的。你每年都会回一趟王都来梅庄祭祀,这些事情我都一清二楚;但是你到底是要做什么?”成纪帝目光灼灼的盯着顾老先生,仿佛是想从他那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个缘由。 顾老先生反而笑了:“陛下总不会以为,顾某不知道陛下知道吧?这只不过是为了印证我心中的一些怀疑罢了,只是实在很可惜!” 成纪帝露出几分不悦之意,想了想又不由自嘲一笑:“说起来,我们毕竟还有师生之谊,先生又何必非要做得这么绝呢?先生如此耿耿于怀,到最后其实对谁都不好;先生总要顾及一下顾家吧。” “陛下太看得起顾某了,还需得陛下亲自来提醒。”顾老先生微微眯起眼,然后才笑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顾某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先生明白就好。”成纪帝笑着点点头。 那天顾老先生在梅庄遇见了成纪帝后,再回到顾家宅院时他就让人悄悄送消息到云雁阁;他的意思让他们素日莫要再往梅庄上去,否则若遇见成纪帝将前功尽弃。 宣司主看了信后,便已是确定了之前心中的怀疑。 她早该知道那个能随便穿过梅林进到梅庄上的人必然就是成纪帝了。 现在的王都稀奇古怪得很,什么事情都已经不能以正常的想法思量了。 而如今傅旻便是坐在她面前,两个平日里都戴着面具的人也都摘下了面具,就以着真实面目真实身份坦诚相谈。 宣司主始终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谁能想到,昔日傅郎竟是隐姓埋名二十多年,如今沦落至此!毕竟当年傅郎可是王都之内官家姑娘心中的最佳夫婿人选。” 傅旻低着眸沉默了许久,才缓慢地说:“仪嘉公主,在上次我们见面之前我丝毫未曾想到,你竟然就是永安暗卫的东司主。我确实想不明白,你为何先要让所有人以为你已经死了,却又以东司主的身份留在永安暗卫;你便看着你的夫君却变成了师弟,心里恐怕也并不好受吧?” “那你呢?”宣司主冷笑,“这么多年我同样有很疑惑。其实,你喜欢我皇姐,对吧?”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这一次傅旻倒并不反驳,只是不知想起何事,甚为不悦。 “你到底是知道了什么?”宣司主冷眼望着傅旻问。 “我告诉过纪兴舟的,那个女孩儿早已经死了,就被我埋葬在鸿福寺后。”傅旻只说,他的神色无比惋惜,“那个女孩儿很乖巧,只是实在可惜了。” 宣司主摇摇头:“你明白的,我并不是问这个。顾老先生已经都告诉我了,当年正是顾老先生救了你;但是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突然奄奄一息地出现在永安,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傅旻闭上眼睛似乎在思索起记忆中那些早已作故的往事,许久之后才睁开眼睛:“你当真想要去知道?” 宣司主不假思索:“自然。” “好。是谢嘉,他派追杀我,我逃到了鸿福寺,却还是被夏惇追上了,他误以为我死了,便寻个地方随便将我埋了;我自己从坟墓里爬出来了,因为身受重伤甚至连方向都分辨不出来了,不知怎么的就去到了永安,也不知怎么的就遇见了先生。”傅旻淡淡说道。 从坟墓里爬出来?这话听起来就挺可怕的! 宣司主想了想之后还是觉得不明:“他为何要让夏惇追杀你?你本不该再进京的,那个时候你身在江南,之后就应该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再也不出现,这样至少你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只是说完这话时她自己都还觉得有些奇怪了,这些年来她可一直都是很仇视傅家人的,现在却犹如疯了似的这样与傅旻说。 傅旻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就道:“我,潜入宫中,寻到了寒影。” “寒影?”宣司主大惊失色,“你还知道了什么?” 承翰(四) http://.biquxs.info/

傅旻又是沉思着犹豫了许久,就嗫嚅着开口:“我之所以在宫中找到了寒影,是因为我,我还见到昭真女帝······其实在含元宫里还有一个密室,谢嘉,谢嘉就是将她藏在里面。但是我就被发现了,所以谢嘉就让夏惇务必杀掉我,恐怕也还是害怕我会将他的秘密带出去。” 果然如此!傅旻他果然是知道的! 宣司主直勾勾的盯着他:“那后来呢?你告诉了顾老先生?”问题是顾老先生也不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 “但是我醒来后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后来的事情也只是记得模模糊糊。直到五年前是无意中才想起来后来的事情,所以才再次进到京城。”傅旻说。 “这么巧合?”宣司主听着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了。 傅旻很是沮丧的低着头,看起来心情很是不好,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宣司主轻轻敲着面前的瓷茶杯,似乎在心里沉思着什么,许久之后才再次开口问道:“所以你便来到了王都,做了齐王谢浚的谋士,就想要借此把王都搞乱?” 傅旻点头:“没错。至此,我至少是已经成功了一半。” 宣司主略有不解:“为何?” 傅旻这才冷笑一声:“齐王谢浚,他所能仰仗的也不过是他的母族燕氏而已。只要暗中令谢浚与燕氏离心,就相当于断其一臂;然而燕氏与谢浚却是因为燕夫人而紧紧捆绑在一起,所以这就要宁家出来搅和一通了。没有人不想要成为这天下之主,宁家自然也不例外。” “宁家,突然搅和进来,是你做的?”宣司主闻此言已是大惊。 当时丹阳宁家突然搅和进来时已是怪事,如果是有人刻意引导所致那也便可以合理解释了。 于是宣司主便问:“所以你做了什么?” 傅旻面不改色的道:“丹阳宁氏势大,宁家家主也就无可避免地开始心怀鬼胎了;只不过因为这么多年的形势让他只能是有贼心没贼胆,缩在丹阳观望着这边的局势。我便稍微用了一些手段,让宁家家主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他们这才敢大胆行动,往王都这边投石问路。” 而现在也的确是如傅旻所愿,宁家这条大鱼上钩了,变成了能够帮他搅浑水的棋子。 只不过偏偏宁家的插入却并不是在永安暗卫所预料之中的,这样的改变恐怕是要影响到永安暗卫以后的计划。 “然后等到王都的局势被宁家搅浑之后,你们傅家的残余势力再趁机卷土重来?”宣司主微微眯起眼,反问道。 “我并无此意。”傅旻立刻反驳。 “还有,谢岚,是我皇姐的儿子。”宣司主冷不防就突然来了一句。 傅旻的表情是在这一刻突然就僵住了,神色就与宣司主的预料如出一辙,许久之后才嗡动着唇开口:“这怎么可能?你,莫不是认错了吧?谢岚,宋王······”他的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宋王谢岚不是,不是已经,亡故了吗?” 宣司主摇头:“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辞罢了。” 傅旻思索了一下,依然觉得难以置信:“可是,可是这听起来还是太不可思议了。那,宋王,他又在哪里?” “如今宋王谢岚已是永安令主。”宣司主告诉他。 “好,那就好。”傅旻这才松了一口气,仔细回忆起,他就想明白了,“那日我在鸿福寺遇见的人,应该,应该便是他。”那个和宣锦欢走在一起的蒙面人,身上带着寒影,应该就是谢岚。 宣司主奇怪的望着傅旻,似乎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傅旻便问:“那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宣司主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那就是我们永安暗卫的事了,实在不劳烦你操心。” 傅旻不死心还想要再问出一些什么:“那你呢?你,就准备一直以永安暗卫东司主的身份继续下去吗?” “我知道你和纪司主是有一些交易的,不过有些事情你最好还是掂量一下能不能说出去的。”宣司主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说。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这个道理我明白的。”傅旻点点头,只是如今提起一些往事时总不免有几分感慨;倒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一直梗塞在他心中,让他觉得吞吐难安。 宣司主看见他的神色有些奇怪,疑惑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傅旻连忙摇头:“没有了。” 当在傅旻否认了的那一刻,宣司主其实更加重了心中的怀疑。 他不会无缘无故就如此作态。 “有话不妨直说。”宣司主便问。 “其实,有一件事情,同样是在我心里憋了许多年,这些年来为此很是内疚。”傅旻深深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其实,当年仪兴公主在酒中下药陷害谢嘉一事,那药是我给她的。不然她一个深宫里面的小公主,能从哪来的药。” 宣司主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你是说,当年那件事情还有你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之前她是根本没有想带竟然还和傅旻有关,本来就以为完全是宣知夏搞出来的,最多就是用了从前萧夫人留给她的人而已。 傅旻诚恳点头:“我很后悔,我不该那样做的。” 宣司主努力回想着当时的事情,就不明白傅旻这般折腾了一遍到底是为了哪般? “因为不甘,我不甘于就看着谢嘉做了她的皇夫;明明我的真心丝毫不比谢嘉少,谢嘉根本就是个伪君子真小人。”看起来傅旻对谢嘉的恨意丝毫不减,明明他们从前也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却似乎是命中注定的死敌一般相互恨不得对方死。 “皇姐和谢嘉的婚约是我父皇时定下的,如果不是你们从中作梗,那婚约根本不可能作罢。”宣司主很是谴责于他这种无耻行径,但也不忘念叨,“尽管谢嘉也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傅旻神色黯然的低着头,似乎在沉闷地思索着什么。 宣司主也是若有所思的在想着什么,神色染上了几分迷茫。 如今他们都已是年近半百之人了,再谈起故时之事时,心情已是全然不同。 承翰(五) http://.biquxs.info/

直到傅旻离开之后,谢岚才从屏风后面出来。 宣司主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神色迷茫的望着窗外的光景,许久之后才回过头望向谢岚,然后很顺手地戴上了面具才开口说:“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多的事情。”顿了顿又道,“其实,我本是不该让你听到这些事情的。” 谢岚低着头沉默了少许,才说:“多谢姨母,能让我知道。” 宣司主还想说什么的,最后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只是,姨母,他,说的都是真的吗?”谢岚的神色有些踌躇,半晌才问。 “这种事情,他不会混说的。”宣司主语气很确信。 谢岚欲言又止,然后就抿着唇不说话。 宣司主不知想起了何事,就带上了几分戚然:“承翰书院,怎么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呢!曾经的那个诅咒,终究是成了真。” 听宣司主突然这样说起,谢岚不明:“姨母,什么诅咒?”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确实是牵连不到你身上。”宣司主只如此说。 然而谢岚却还是坚持的望着宣司主,他只不愿无论什么事情都稀里糊涂不清不楚的;既提到了承翰书院,就算是与他无关,恐怕也是和他的父母有关。 宣司主沉思了一下,就说:“你若一心想要知道,我也不瞒你。只是你需得答应我,断不可由此而多想了。” 谢岚自然点头应下。 宣司主这才说:“这也便是和三十多年前反叛的永定王有关。当初他起兵之际,身边有一位很厉害的蛊师,精通与下咒和念蛊之术;不过那个时候我也尚且年少,知道的也并不是很多,这些也只是听说的。最后还是顾先生和蛊师苗六娘一起出手才将那蛊师杀死,而苗六娘就是楚司主曾学从的师父。而那蛊师临死前趁顾先生不备对顾先生下了命咒;当时顾先生讲学的承翰书院名动天下,他便诅咒承翰学子皆命运多舛不得善终。后来幸是苗六娘拼着反噬的险为顾先生封下了那诅咒,顾先生才安心。” 只是后来又过了几年,苗六娘就病故;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那已被封印的诅咒会不会因为苗六娘之死而再次被冲破。 但是后来的事实验证了,一场大战,致使曾经承翰书院的学子死伤无数,余者也大多归隐散去,命运多舛。 这样的结局,实在可叹。 只是听到又是和蛊师有关,谢岚都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了:“姨母,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可怕的诅咒吗?若如此,敌军只需有一位蛊师,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攻城掠地一统四方了?” 宣司主摇摇头,语气明显有些苦涩:“那倒还没有这般能力。据说诅咒之行必须是要一个很厉害的蛊师以性命为代价施行,才有成功的可能;而施行的对象越多成功的可能也越低,却无论成功与否蛊师都会丢掉性命。故而蛊咒之术,遍观天下都是没有多少蛊师敢做的。” 更何况现如今的蛊师大多是销声匿迹了,更多人都觉得蛊师的故事已与传说无异了。 “所以这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诅咒?”谢岚想了想就问。 “谁也不能确定,但是我想也许是有关的。”宣司主沉默了一会儿就说,“不过此事莫不可说与任何人知。”顿了顿又补充,“也包括锦欢。” 谢岚应下。 他唯一所见过的蛊师就是祁杉,不过祁杉给他的感觉却并不是那么可怕。但是在别人的述说中,大部分的蛊师都是危险邪恶的,应当敬而远之。 既有宣司主如此吩咐,谢岚也是守口如瓶,并没有说与任何人知。 只是晚间暮时,却突然有一个人跑过来给云雁阁送了一封信,说是给云雁阁的宣姑娘。 来人说这封信是城南胭脂铺的掌柜让他送过来的,其他的却就不知道了。 宣锦欢思来想去,都不记得和城南胭脂铺有过什么往来。 拆开信,那却根本就是一张空白的纸。 宣锦欢翻来覆去,在纸上都找不到一丝痕迹。 “怎么会有人特意让送来一张白纸?”宣司主随便瞥了一眼,若是有意的说道。 “也许,是那胭脂铺掌柜是想要与我见面后再相谈。”宣锦欢翻着纸,若有所思的皱皱眉说。 谢岚拉过宣锦欢:“你可别独自前去。对方如此神秘行事,恐是有诈。” 宣锦欢自信满满的笑笑:“没事的。我武功好,要是有什么不对的,我就走;总之我又不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而且我还留有后手的。”她行事从来都不是冲动随性的,否则的话坐在永安暗卫早就死了几百次。 “那你······”谢岚还拉着宣锦欢的手,试图要眼神交流着什么。 宣司主就拍拍宣锦欢的手:“我想起来了,城南的胭脂铺是朱家的产业。” 朱家?朱大将军的朱家吗? “既若是朱家,那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宣锦欢盘算道。 “这应该是朱家的意思。”宣司主点点头。 只是听他们说是朱家时,谢岚不动声色的沉着脸,似乎在很艰难地想着什么;毕竟朱家是光华公主的夫家,提起朱家时就不免让他想起长姐。 朱既明和光华公主如今也算是夫妻和睦,又有了乖巧的孩子,这段姻缘便算是尚且不错。 现在他知道朱家和永安暗卫的关系,想起自始至终的事情就觉得怪怪的。 只不过那城南胭脂铺既是朱家的产业,而朱家和永安暗卫对于两边的关系也是心照不宣的,又为何要这样偷偷摸摸地以空白信来传递消息。 这样看来就很是想不通了。 但是谢岚并没有当着宣司主的面说出来,而是过后悄悄向宣锦欢相询;宣锦欢神情高深莫测,只说:“现在还不清楚,等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只是就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哪里不太正常。” 谢岚连忙点头:“没错,我也是这样觉得。” 以前朱家与云雁阁往来,因为生怕会被别人察觉到,故而最危险的方法其实也就是最安全的方法;朱家都是派心腹之人假借送信为名来传递消息,唯有这次是不一样的。 映容(一) http://.biquxs.info/

宣锦欢来到城南胭脂铺说明来意后,掌柜的就恭恭敬敬的将她引到后堂,又是唤人上茶招待。 宣锦欢不愿与他们做那些弯弯绕绕的,就开门见山问:“不知是有何事,先生可否直言?” 掌柜的连忙腆着笑道:“姑娘客气了,在下只是粗鄙之人,先生一称可不敢当。是我们主子想要与姑娘相见一面,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你们主子?”宣锦欢想起义母是说过城南胭脂铺是朱家的产业,就不免有些疑惑,“不知你们主子是?” 掌柜的俯首说:“是光华公主殿下,我们主君的夫人。” 光华公主为何会要见她?宣锦欢更觉得怪异了;按理说就算现在光华公主是朱家当家人的夫人了,但因为某些原因她也是不该会知道朱家和永安暗卫暗中的那些事情,那现在又怎么会······ 宣锦欢心里莫名有些忐忑不安,不过既然来到这里了,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她便答应了掌柜的。 况且既然是光华公主如此无征兆地提出要见她,她拒绝了也不成规矩。 但是她就是在心里思来想去都搞不明白光华公主究竟是要闹哪般? 她曾经听谢岚提起过他这个长姐,据说光华公主最是和气,待他最好;只是光华公主却又是最安然不问世事的,相比起怯弱的元华公主和欢脱的昭华公主,显然是光华公主更符合她的身份地位。 光华公主······ 宣锦欢隐约好像能从迷雾中看破什么,却又实在迷离。 掌柜的说,为了不引人耳目,是需要宣锦欢随着他们胭脂铺的人一起进朱家,佯作这只是寻常的拜见。 见他们依然做得如此神秘,宣锦欢更是觉得不解。 光华公主到底是要做什么? 宣锦欢在心里默默想着,就随着他们一同进了朱家。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朱家,不过却是初次进到公主府上;想来成纪帝对光华公主这个女儿也很是重视,故而公主府上很是华贵庄重。 于是宣锦欢就佯作普通民女的模样,从进到公主府时就一直低着头。 公主的女使出来说公主正在歇息,请他们在堂上稍候片刻;不过一会儿光华公主就从内室出来,掌柜的跪下向光华公主行礼,宣锦欢也学着他的模样规规矩矩的行礼。 即使是跪着,她也能感受到光华公主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打量着自己。 “程掌柜,你先出去吧,本公主与宣姑娘说说话。”光华公主嘱咐了程掌柜,就与宣锦欢说道,“宣姑娘,你起来吧。” 宣锦欢连忙道:“谢公主。” 光华公主和善的笑着,问起:“姑娘姓宣,不知如何称呼?” 宣锦欢便说:“民女闺名锦欢。” 光华公主笑着点点头:“锦欢,这个名字好听,也与姑娘一样好看。” 不知光华公主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宣锦欢心里实在是忐忑不安,只得道:“公主谬赞了,民女不过蒲柳之姿。” “不,你很好。”光华公主摇摇头道。 宣锦欢实在揣测不透光华公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低着头不吭声。 光华公主望着宣锦欢许久,温声说道:“宣姑娘,你应当是认识我二弟云辞吧?” 啊?突然听光华公主又提到了谢岚,宣锦欢才有些惊慌,心里盘算着这应该如此应答;确实在之前那段时间谢岚总往云雁阁跑,外面都开始有传言说谢岚有一位红颜知己了。 在心中仔细斟酌之后,宣锦欢才谨慎的应道:“是。” 只不过就算如此,毕竟现在谢岚是已经“死”了,如今光华公主见她又是所为何事? “云辞,他是不是还活着?”光华公主很是缓慢地开口问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宣锦欢试图要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一些什么。 闻言宣锦欢很是惊异,不过不是惊奇这个消息,而是不解光华公主为何会知道。 光华公主继续说:“前些日子,晋宁小将军说曾在鸿福寺遇见过云辞,我本还觉得不可思议呢。但是仔细想来,这应该是真的;云辞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可否能见见他?” 既如今光华公主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似乎便是认准了这个事实。 “公主殿下,我们······”宣锦欢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宋王殿下······” “我都明白的。”光华公主却又说道,“云辞曾跟我说过,他一直喜欢着一个姑娘;如今见到宣姑娘便知道了,我这个弟弟一向都是个死脑筋的。这些年王都发生过很多事情,父皇,也是对云辞······后来听说云辞在永安出事了,连尸首都没有寻到······”光华公主卷着帕子轻轻拭着泪,声音都有些哽咽。 见光华公主如此,宣锦欢心中实在纠结,不知该不该接言。 光华公主说是晋宁小将军告诉她的,而那天他们也确实在鸿福寺遇见了晋宁想,当时谢岚是几乎已经确认晋宁是认出他了。 可是晋宁又为何会告诉了光华公主呢?这真是奇怪。 但是她能看得出来,一直以来谢岚都对光华公主这个长姐很是想念, 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宣锦欢才谨慎说道:“宋王殿下,的确,如今的确是在王都。” 光华公主原本紧皱的眉头骤然松开了,得到了这个答案她便是觉得放心许多了:“那就好,那就好。”自从听晋宁说了此事后,她比一开始闻说谢岚的死讯后的那段时日还要紧张,就生怕这个消息是假的,于是欢喜成了一场空。 看见光华公主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神色是欢喜中夹杂着几分愁意。 宣锦欢想要说什么,但思索了一下之后就依然默言不语。 “你帮我带一封信给云辞吧。”光华公主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宣锦欢,与她说道,“让云辞,别念着我,我很好。等以后,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是。”宣锦欢接过光华公主给谢岚的信,垂首应下道。 映容(二) http://.biquxs.info/

谢岚看了光华公主给他的信,就小心地将信折叠整齐然后收起来。 他们姐弟再见之日遥遥无期,平时念想着长姐时还可以取出这封信看看。 “长姐她最近可还好?”谢岚就问宣锦欢。 “光华公主挺好的,只是看着很是担心你。”宣锦欢道。 谢岚为难的揉揉太阳穴:“长姐现在身怀有孕,哪能多忧。” 宣锦欢安抚他:“光华公主如今是夫妻恩爱幼儿乖巧,现在都好好的,你不用太为公主担心。” 谢岚依然垂头丧气:“现在王都的形势如此混乱,再有就是长姐的身份;到时候如若王都当真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长姐也很危险。” 其实如果王都再生不测,光华公主确实是很危险。 如今燕楚两家水火不容,再加上一个虎视眈眈的宁家,而归根结底就是几位皇子之间的帝位之争。而光华公主虽是皇女,但她毕竟是齐王胞妹,嫁的又是朱家;于是燕家是试图要通过光华公主来拉拢朱家过去为他所用,而楚家同样也有可能会因为光华公主的缘故而防备着朱家。 到时候朱家很有可能就是里外不是人的处境了。 而之前朱奂钐老将军被人所害,便很明显是因此而起。 事情既已变成如此,自然是不可能就此轻易作罢。 显而易见的是朱家的确已经加入这场混战中了,但是却和燕楚两家无关。 朱家旁系有一个姑娘,名叫映容,年方十七,颜色妍丽;这个朱姑娘被送来了王都,为以后的事情做准备。 宫中宁姬正在细心为吴王谢烨挑选王妃的人选,吴王妃务必要是出身名门的姝女,方能配得上吴王。然而现如今最大的问题即是,世族嫡系的嫡女大多数已是在年少时早早便定下了姻缘,且她们更愿意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做当家主母而不是嫁入皇室身不由己;于是宁姬也不得不再往下看,从世族旁系和官家姑娘当中挑选一番。 而朱映容就是朱家精心为这次选妃所准备的人选。 如若朱映容能成为吴王妃,到时候定然又是一番好戏。 其实按照宁姬的本意,依然是希望谢烨的正妃是宁家女子,以加固与母族的关系。只不过因为有之前宁言月的事情在先,丹阳宁家那边的意思并不太明朗;于是宁姬就不得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如若谢烨娶不到宁家姑娘,也总得能求娶到一位名门贵女才是,否则岂不是令她被楚夫人笑话了。 于是朱映容也便进入了宁姬眼中。 在这一次选妃的贵女中,似乎也就朱映容还勉强凑合。 之后宁姬又左右观望了一番,最后也就在心里默默圈定了朱映容;若非因为朱老将军突然逝世了,宁姬便该是见见朱映容的。 然而此次选妃之事,宁姬却是一直未让谢烨知晓。 当时宁言月的事情对谢烨的刺激太大了,而之后永安的岳彤也幸好是宁姬不知道,否则恐怕是要被气得吐血了。 故而宁姬先将此事向成纪帝禀报了,待到繁花开后再在宫中设赏花宴邀请官家女子进宫,名为赏花实为选妃;因为此事在从前也是有理可循的,倒也并非稀奇之事。 彼时参加赏花宴的官家姑娘都会打扮得繁花似锦,就算未能被贵人相中成为王妃,说不定也能让某位官家夫人喜欢成就良缘。 听到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后,宣锦欢向宣司主询问:“义母,这一次我们可否要安排人混入宁姬的赏花宴?” “不用,坐观其变便是了。”宣司主无比淡定地摇摇头。 反正到时候也就是一群姑娘争奇斗艳,背后还有她们的父母家族在筹谋着,无论如何到最后都是一场好戏。 他们犯不上再去趟这趟浑水。 至于朱家的那位映容姑娘;因为这一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选妃,谢烨终究不是谢浚,而朱映容同样也不是纪若离。 这根本无需旁人插手,他们就能够自己打起来了。 首先燕家就肯定会阻止朱家女成为吴王妃,楚夫人为了以后着想也不可能让事情能如宁姬所愿那般顺利。 之后没多久朱菀青休沐出宫,就来云雁阁先与楚司主见了面。 朱菀青向楚司主禀报了近来宫中发生的事情,说她已经将燕夫人“病逝”的“真相”悄无声息的令齐王谢浚知晓。 此事毕竟事关重大,谢浚知道了之后不会轻易相信,那就定然会去向他认为会知道什么并且愿意告诉他真相的燕家舅父询问;按照镇国公那个老匹夫的秉性,他不但会告诉谢浚,而且还要从中夸大其词以图利益。 如今的事情确实是按照他们的设想那般发展,齐王谢浚和镇国公都已经上钩了,就等着他们朝无可避免的那个方向发展。 宣司主称叹朱菀青办事得力;这些年南司已经完全接管了其他三司在宫中的钉子,收罗起来重新组织成一张网,网罗于宫中各个角落。而这些事情都是由朱菀青完成的,宫中由钉子收集起的消息全部都要经过朱菀青才能传出宫。 “菀青也未能在宫中再呆几年了,等年后她就该回永安与颜淇成亲了。”楚司主含着笑说道。 “司主,不如让菀青继续留在王都做事吧。”朱菀青向楚司主恳求道,“况且,景明师兄可也未必愿意这么快······” 楚司主慈和的笑着望着她:“你们的岁数也都已经不小了,也是时候应该成亲了。毕竟你和颜淇的婚事是你们小的时候就定下的,到现在也快十年了,是时候开花结果了。” 提到这些事情,朱菀青不由脸颊微晕,就低下头纂着手,看不清神色。 看见朱菀青如此神态,楚司主不由轻笑;作为过来人,这些孩子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不明白了,颜淇和朱菀青这两个孩子虽然看起来互相不对付没有意思但实际上他们应当是相互喜欢的,不然也不能如此。 等到王都这边的事情了结了,也改要让他们好事终成了。 映容(三) http://.biquxs.info/

宁姬的赏花宴顺利进行,官家姑娘纷纷将自己打扮得娇俏明媚,准备要在万花丛中争相斗艳。 宁姬特意将朱映容唤到跟前,仔细打量着娇俏的小姑娘,再望向那遍眼的女孩子,越发觉得朱映容看着很是顺眼。 朱映容容貌清丽而不妩媚,端庄乖巧,看着应是能辅佐夫君的贤妻良母。 只是宁姬看着朱映容就无故想起了齐王妃纪若离,在她眼中的纪若离就是一个好儿媳,初时她也极是羡慕燕夫人的。而如今的朱映容,容貌端庄,家世尚可,性情温良,很是可心。 想来,君冉应该会喜欢的。 于是宁姬笑了笑,抚着朱映容的手嘘寒问暖,全然一副慈母模样。 旁人看见宁姬如此作态,那还能不明白的,想来宁姬已是相中了那个朱家的女孩子;毕竟像吴王谢烨这样不得圣心的皇子,对于官家姑娘来说也并非最有抉择,如今这样的结果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 赏花宴结束后,宁姬又特意拉着朱映容去到自己的寝宫,给朱映容赏赐了不少珍宝首饰。 之后宁姬又留了朱映容在宫中用了晚膳,才让宫人送她出宫。 而与此同时楚夫人那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得知此次宁姬看中的人似乎是朱家的姑娘,楚夫人思索了一番之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宁姬身边的宫人送着朱映容刚到宫门时,突然就有几个宫人匆匆追来,问是不是朱家姑娘:“奴是楚夫人派来的。夫人听说朱姑娘进宫,特让奴来给朱姑娘送一点小礼物;夫人说,待下次朱姑娘再进宫来,记得要去夫人宫中坐坐。” 朱映容没想到楚夫人身边的人会来,便谨慎地望了一眼宁姬让来送她的宫人;那宫人盈盈笑着道:“既是楚夫人的好意,朱姑娘便收下来吧。”看见朱映容示意身边的宫人收下,宫人便送着朱映容上了马车,然后回过头对楚夫人派来的宫人道,“你们可真是会瞅准了时辰来拦人,连宁姬的人都敢拦了。” “宁姬的人?”那宫人只是哼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朱姑娘还没有成为吴王妃呢,怎么宁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宁姬身边的宫人听着她的话不由皱起眉:“主子的事情,你们也敢嚼舌根。” 楚夫人的宫人很是不屑的瞥了她们一眼,她们作为宠妃身边的人平素也是看不起别的宫人,如今更是根本不屑于与她们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宁姬的宫人回去之后将在宫门发生的事禀告于宁姬,宁姬神色变得很是难看:“我从前一向以礼待她,她竟是如此……”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宁姬越想越气,本来谢烨和宁言月好好的姻缘,却莫名其妙就让谢璇毁掉了;如今她好不容易又看上了朱映容,本以为这次能好好的成好事,结果楚夫人又试图来搅浑了好事。 “娘娘,如若楚夫人,当真是要掺和近来,可怎么办?”宫人担忧的问道。 “这是君冉的婚事,可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呢。”宁姬皱眉,冷声说。 如果就连此事都能让楚夫人来横插一脚,以后她可就真的是变成宫里的笑话了。 楚家可莫要欺人太甚将她逼急了。 宁姬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打算,这一次可是绝对不能再让旁人搅和了。 本来朱映容的出身并不算太显眼,没想到还是让楚夫人注意到了,宁姬觉得她这已经很明显就是故意的。 晋王谢璇也到了应当婚配的年岁,然而身份合适的适龄女子却少之又少,这楚夫人可不就是要仔细筹谋了。 思来想去之后宁姬还是决定先去含元宫求见了成纪帝,此事还是先确定下来再谋求后路。 然而宁姬正准备去含元宫时,却正遇见吴王谢烨匆匆而来。 宁姬没想到今日谢烨会进宫,不过心里也是欢喜;谢烨先向宁姬行礼问安了,宁姬正要让宫人上茶,谢烨就说不必了:“母妃,您,您是不是还在为儿臣王妃的事情操心?” 宁姬摇着羽扇含笑道:“今日赏花宴上,那个朱家的姑娘不错。母妃想着啊,你也会喜欢的。” 谢烨连忙道:“母妃,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现在,还不想娶妻。” 闻此言后宁姬已是脸色骤变:“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娶妻生子乃人之大事,岂能儿戏。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们小孩子随意胡闹。” “母妃,当年言月死的时候你就是让我忍,说宁家一定会为言月讨回公道的。而如今宁家早已经是偃旗息鼓了,可是到底是谁设计了宁言月,那个人至今还是安然无恙。”一想到当年宁言月的事情,谢烨心里一阵酸苦;那时候宁家只是稍微闹了一阵子就没有动静了,之后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而对于那个他闻所未闻的朱家姑娘,谢烨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 宁姬皱起眉:“这又与言月何关?母妃知道你与言月自小相识情深意重,但是现在言月她毕竟已经不在了,她也定然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娶妻生子。” 谢烨艰难地摇摇头:“母妃,我不是大皇兄,我做不到。” 见谢烨为此竟是从所未有的倔强,宁姬便很是生气:“谢烨,这事可轮不到你自己接不接受。本宫已经向陛下请旨了,只待到陛下下旨赐婚后,就算你不想娶朱家姑娘也必须得娶。” 谢烨不知在想着什么的望着宁姬,许久之后才很是颓然的低下头:“母妃,儿臣,儿臣是不想这样的。” “君冉,谁让你的皇子呢!”宁姬看着谢烨叹息道,“你必须要娶一个出身世族的姑娘,就像齐王妃那样的出身。否则的话,那楚氏,他们还不知道要如何嘲笑着你呢。” “母妃,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争什么。”谢烨很艰难地开口说道。 “不争不斗便是死,只有死人是无需争斗的。”宁姬神色哀然,对待谢烨只能是苦苦相劝,“君冉,你想想,如果你是受宠的皇子,又有谁敢动言月?” 谢烨无比沮丧的低下头,摇摇头但没有再说话。 映容(四) http://.biquxs.info/

不知从何处起,王都中有传言,说晋王谢璇与永安暗卫互有勾结。 永安暗卫自觉很无辜,他们与晋王谢璇从未相识,结果还能传出这么荒谬绝伦的传言。丝毫不用怀疑,这根本就是燕家故技重施;况且因为楚家所存在的一些缘故,楚夫人的族姐更是永安暗卫的南司主,倒显得这种传言似乎也很是真实可信。 至于信不信,那便是成纪帝的事了。 总之燕家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之后的事情就算是任其发展。 宣锦欢与谢岚说起,谢岚听来只是低头笑着:“那恐怕是要让燕家失算了。陛下待晋王向来都不一样,便是齐王也是绝对比不上的。” “谣言太荒谬,说出去反而是要让人相信的。”宣锦欢托着腮说。 “这会牵连到我们身上吗?”谢岚想了想就问。 “不会。”宣锦欢很确定地摇头,“有些事情一次就够了。” 有些名头用得多了,可就不管用了。 只不过······他们倒是还可以添一把柴,让这把火烧得更为旺盛。 有时候真怀疑燕家是不是从来都不嫌事大,于是致力于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而镇国公他又到底是不知事还是无所畏惧?这些问题都已是变成了疑惑。 自从外面谣言满天飞后,其实就算成纪帝再相信晋王母子也必然要生疑。 永安暗卫本来就是很微妙的一个存在,似乎在朝中便是谁沾上谁倒霉。 所以下一个倒霉蛋就该是晋王谢璇了,或者是燕家。 燕家的那些小把戏,未必能瞒过成纪帝的眼睛。 倒是谣言由楚家人传到宫中的楚夫人耳中,楚夫人斟酌之后就脱簪素面来到含元宫告罪。 本来此事是与谢璇毫无关系的,成纪帝也清楚;但毕竟是闹出来了,总不能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如今楚夫人能来告罪,成纪帝自然是顺势而下。 成纪帝待他们母子向来都是不同的;这些年来楚夫人恩宠不断,譬如前段时间发生的冯小仪之事也只是让她被冷遇一段时间后就依然恩宠如初。 楚夫人向来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清楚成纪帝所在意的也只有她的脸,但是她毫不在意,只要这能够让她如愿以偿。 只要她到成纪帝面前卖乖一下,就继续是天下太平。 成纪帝也没有追究什么,倒是还赏赐了夜明珠给楚夫人以示恩宠。 此事传到宁姬耳中时,宁姬冷笑:“夜明珠可是好东西呢,陛下对她可真是恩宠有加。” 她甚是怀疑,成纪帝为何偏偏就是对楚夫人钟情至此。其实她一直觉得成纪帝是一个无情的人,之前的燕夫人甚至是他的表妹,成纪帝也是根本未曾将她放在心上;而楚夫人,却不过是一个靠着美丽的脸来魅主的东西而已。 而如今成纪帝却突然赐给楚夫人夜明珠,其实那夜明珠就是楚家送进宫中的东西。 从前或许还能和睦相处,但其实宁姬始终都是看不上像楚夫人这样的人。 现在既是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自然是有她们隔岸观火或者幸灾乐祸的时候。 宁姬已经忍了二十多年,现在她是不愿再继续隐忍了。 听到楚夫人宫中传来的消息后,宁姬去了楚夫人宫中。 据说是宁姬和楚夫人在宫中吵了一架,楚夫人直接将宫中的东西都砸了一遍;因为当时一众宫人都被赶到殿外候着,谁也不知道宁姬与楚夫人到底说了什么东西。 只是当晚就传出消息说宁姬突然重病,连夜召太医进宫。 成纪帝听闻此事特来看望了宁姬,宁姬支撑着病体出来相迎,又是声泪俱下地向成纪帝祈求,说如今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能让谢烨与朱家姑娘成亲。 成纪帝听太医说宁姬这病来势汹汹很是奇怪,太医院还要研究一番才敢开药下方。 听太医还如此说,成纪帝恼怒于太医院竟然如此无能;而对于宁姬的请求也是满口应下,答应等到她病好了之后就为谢烨和朱映容赐婚。 能够得到成纪帝的应允,宁姬才心满意足的放下心来。 次日谢烨进宫拜见宁姬;宁姬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就一心惦记着谢烨和朱映容的婚事,欢喜地跟谢烨说很快陛下就会给他赐婚了。只是提起此事谢烨实在是不太欢喜,他对于和朱映容的婚事本就不甚乐意。 但因为如今宁姬尚在病中,他才只是含糊不清地应下,不敢多说什么。 看见谢烨不再辩驳,宁姬很是欢喜,又是念叨着说那朱家姑娘是如何的温婉动人。 出宫后,谢烨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去了酒肆买酒喝。虽然酒肆里的酒水不如宫中美酒那般香醇,但喝起来却让他莫名觉得安心;他问酒家:“这酒从未喝过,叫什么名字?” “这叫千里红。以前王都是没有这种酒的,是一个从永安来的姑娘前段时间开始往我们这里送酒。”掌柜的乐呵呵的说道。 “永安的姑娘?”谢烨愣了下,才若有所思,“永安的姑娘,怎么就千里迢迢来到王都了?” 掌柜的摇摇头:“这个我们可就不知道了。” 谢烨皱着眉问:“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她住在哪里?” “那姑娘似乎是姓岳,不过别的我们也就不知道了。”掌柜的道。 姓岳?会不会是,岳彤姑娘? 听说是从永安而来的岳姓姑娘,又是买酒的女孩子,首先谢烨想到的就是岳彤。 不过他很快又觉得不太可能;岳彤一个娇弱的小女子如何能从永安来到她从未涉足的王都,其间千山万水何等艰难。 当时离开永安前夕,谢烨去与岳彤道别;那个时候他告诉岳彤,若日后她遇上什么困难就可以来王都找他。其实谢烨是并不希望岳彤来到王都的;一则不希望她当真遇见什么困难只愿她平平安安一生,再则是他们的身份注定难以有好的结果,那么相见不如不见。 谢烨心里复杂,只不过现在的事情也并不是他能够定言了。 在酒肆买了酒,他正往外走时,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女子朝这边走过来。 “岳,岳彤姑娘。”谢烨连忙快步走过去唤道。 岳彤神色有些恍惚,他连唤了两声才令她回过神来;看见谢烨的那一刻她才露出惊喜之色:“谢公子?你,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看见眼前之人的确是他也曾日思夜想的岳彤,谢烨喜言于色:“你,你怎么突然来王都了?” 提起此事,岳彤就有些失落的垂眸:“此事说来话长。” 映容(五) http://.biquxs.info/

因为岳彤的出现,也让谢烨很是纠结。眼见父皇就要为他和朱家女赐婚了,只是如今再见到岳彤时又让他心里有些波澜。当年大皇兄敢带着许昭姑娘直接面君,但是他却做不到如此;最后许昭死了,齐王不得不娶了纪家女为嫡妃,他不愿意自己也只能得到这么惨烈的结局。 岳彤会来到王都,的确是因为被逼无奈。 她的父亲突然得了重病,瘫痪在床;为了给父亲抓药治病她如今已实在是走投无路,而他家里的小酒馆也只能是勉强支撑度日。这时突然有人给她指了一条明路,说让她带着千里红的酒方去到王都寻一个姓顾的老先生,可以卖了那张酒方子换得一笔钱来给她爹抓药治病;于是她跟着一个热心的商队来到了王都,然而却实在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找那位姓顾的老先生。 听岳彤说了这些事,谢烨很是心疼她,就先将岳彤安顿在客栈里,之后就回府取出百两黄金匆匆带过去交给岳彤:“这些钱你带在身边,回去给你爹抓药治病。我会派两个可信的人送你回永安,没事的。” 看见几乎照亮满堂的黄金,岳彤看呆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黄金:“这,谢公子,我,我怎么能拿你这么多钱呢!这,这不可以。” “没事,这些你就拿着吧。”谢烨坚持将金子塞给岳彤,对于他来说其实这些真的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这就是能够救命的东西;他轻轻拍拍岳彤的手,“不过是小小心意而已。” “谢公子,真的很谢谢你;只是我······”岳彤很是纠结地望着那金光闪闪的金子,心中纠结之后才从怀中取出她从永安带来的那张酒方子,“那,谢公子,这是我们家的药方子,给你。我,我知道这张药方子根本不值得这么多金子,待日后岳彤一定会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看见岳彤说得如此真挚,想了想之后谢烨就接过了那酒方子:“好。”他是想着这张酒方子就帮岳彤先保管着,既然这是他们家研制出来的酒方子,想来若非如今情非得已她也不会将这张酒方子卖出去。 岳彤感激万分,忙再次谢过了谢烨。 因为岳彤父亲还等着要喝药治病,谢烨就派人先送岳彤回永安,并让他们暗暗照看一下岳家父女。 王都这边的形势太混乱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岳彤被卷入这趟浑水中。 既如此,那还是让岳彤早早离开王都,总好过以后若发生了什么事情牵连于她。 离开前岳彤再次对谢烨千恩万谢,然后才上了马车。 目送着岳彤离开,谢烨心里是有些不好受的,此后往后便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了。 毕竟是世事难料。 然而谢烨同样想不到的,就是生死难测。 送别了岳彤后,谢烨回到王府,就听管家说宫中来人了;宫中传话让他进宫去再见宁姬最后一面,宁姬不好了。 忽而惊闻如此消息,谢烨很是不敢置信;明明之前母妃就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重将故了? 谢烨匆匆进宫,才最后见了宁姬一面;宁姬神色憔悴,只是紧紧握着谢烨的手,苍白的唇微微蠕动,似乎还想要向谢烨交托什么事情;谢烨靠近到宁姬身旁颤抖着声音问:“母妃,母妃,你要说什么?” 宁姬摇摇头,话也哽咽在喉中,就闭上了眼睛。 候在一旁的宫人纷纷跪下哭泣,谢烨还紧紧握着宁姬的手,泪流满面。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宁姬只是寻常风寒,却没想到她便是因此丧命。 宁姬的丧仪也是极尽哀荣,丧仪过后谢烨向太医询问了,太医才说出来他们看着宁姬恐怕并不似病故而是被人用蛊术所害。 “蛊术?”谢烨很是不可置信,“我母妃久居深宫,如何会被如此邪术所害?” 太医摇摇头:“这个老臣却是不知了。” 他们只是医师不是蛊师,自然是对蛊术之流不甚清楚。而且蛊术向来是捉摸不透的,他们也不敢胡乱猜测。 “此事,你们可曾禀报父皇?”谢烨想了想后就问老太医。 老太医点头:“是,老臣已向陛下禀报。” 原来父皇已经知晓此事了!谢烨心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沉默许久之后才吩咐他道:“不要告诉别人你已经将此事告知于我。”说着他取出一锭金子塞给老太医。 “是,老臣明白。”老太医低着头应下。 谢烨在心里无奈的叹着气,之后他要为生母服丧,他和朱家女的婚事也必然是要推后到遥遥无期了。 以后的事情总归是未知数,谁也说不准会怎么样。 谢烨自认为自己不会是一个好的归宿,若那朱家姑娘当真如母妃所说那般好,反倒了连累了一个好姑娘。 不管怎么说,这桩姻缘都算不上良缘。 齐王谢浚和齐王妃纪氏曾去看望过谢烨,好声劝他莫要过于悲怆,想来宁姬在天之灵也不愿见到他如此。 谢烨谢过了兄嫂,只是心里仍然落寞不已。 “只是你与朱家姑娘的亲事还要再继续推迟了。”谢浚又想起来就劝慰道。 “嗯。”谢烨低着头。 待到齐王妃走开半步后谢烨才悄声问谢浚:“大皇兄,你可曾后悔过迎娶大嫂嫂?” 谢浚不明谢烨为何会突然这样说,就摇头:“为何如此问?” 谢烨犹豫了一下就继续问:“那,从前的许昭姑娘呢?若是在许昭姑娘和嫂嫂之间要选择一个人,大皇兄会选择谁?” “这······”谢浚很是疑惑,“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他下意识是不愿再与别人提起许昭这个名字,他宁愿自欺欺人地将曾经和许昭有关的一切都封藏。 “没什么。”谢烨欲言又止,最终是摇摇头。 最近发生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王都越来越成为一个是非之地,谁也不知道谁会成为下一个被害亡魂,甚至恐怕到死都不可能自己究竟因何而死。 今年之象,恐要是多事之秋。 离书(一) http://.biquxs.info/

朱家传来消息,光华公主因梦魇受惊不幸小产。 其实光华公主突然小产一事很是古怪;本来光华公主已是胎象稳固,且之前她还生育过一个孩子,缘何就会因梦魇受惊而致使小产。 光华公主悄悄告诉朱既明,说她近来好似小腹被针扎一般难受。 公主的陪嫁姑姑听闻此事很是惊慌,说若这样看起来反倒像是巫蛊。 巫蛊此类反倒是人云亦云的东西,不过是民间之人用来诅咒仇家之物;但如果是外邦的蛊术,那便应另当别论了。 “巫蛊?”光华公主吓得脸色惨白。 “公主,此事应当向陛下禀告的。以巫蛊相诅咒,可是谋逆之大罪。”陪嫁姑姑神色惶恐,巫蛊向来是禁忌,从古至今凡是与巫蛊沾染上关系的人都是凄凉结局;而光华公主只是一个已经出阁的皇女,何以能让人诅咒于她。 光华公主心中凄苦,伸手小心地抚摸着小腹,就低着头不愿再说话。 光华公主小产一事虽然不知是否真和巫蛊有关,而朱既明进宫向成纪帝禀报此事;成纪帝闻此事大怒,下令彻查。从古至今,巫蛊之事起,就必然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谢岚听说了光华公主出事的消息很是难过,宣锦欢将云雁阁查到的真相给谢岚看:“光华公主身边的人有问题的,只是不知道那背后的人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光华公主小产并非如朱家所说那么突然,若说来应当在半月前就已经有了先兆。光华公主身边的人暗中给光华公主下药,这种药便是会令人梦魇不断,并下腹疼痛犹如针扎;直到光华公主小产,似乎都还并没有人发现这是被人下药所致。 但是到底会是谁在暗中谋害光华公主,这却暂且无法深究。 其实这样的情形也是似曾相识;曾经在光华公主生育长子朱越泽时也是发生了意外差点一尸两命,而如今光华公主的第二个孩子又是莫名其妙的没了。 当年谋害光华公主母子的是宁家的人,宁家通过燕家之手试图要一石二鸟既离间了朱家和燕家的关系又嫁祸了楚家;这一次很有可能同样是宁家人出手做的,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又是想要就此嫁祸给谁。 在光华公主小产后,据说公主就精神不太好;朱既明也向成纪帝禀报了此事,之后就送光华公主去城南庄子上静养。小越泽已经会认人会说话了,故而他也跟着母亲一起去了庄子上;小越泽有乳娘照料着也不会吵到公主,也希望公主有孩子伴在身边能心情好些。 不过能够暂时离开王都此地,也算是好事。 为着巫蛊一事,王都这边也是闹得沸沸扬扬,这样一出也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巫蛊之说只能是令人人心惶惶不安,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祸及。 据说楚家的仆人偷偷检举楚太尉的夫人由宫中楚夫人授意用巫蛊之术诅咒光华公主,并将刻有光华公主生辰八字的木偶埋在太尉府的西北角。 成纪帝派人去太尉府搜查,果然在西北角挖到了木偶娃娃。 当即楚太尉的夫人柳氏就被抓起来了,直接关进了大牢待审。楚太尉闻此消息当即进宫求见皇帝请求彻查此事,楚夫人亦求皇帝彻查,他们认为应当是有人刻意以巫蛊陷害;毕竟他们楚家与光华公主也是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害他们母子。 其实这事说是无冤无仇也没错,但是在王都宫堂之中无冤无仇也要害人全家的事情却不少,谁又能说得准呢! 只不过若说会是何人害他们,他们又说不清楚。 其实本来楚夫人下意识就觉得有可能是燕家那边的人做的,但是这话若真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更别说能让成纪帝相信了。 在她看来最近的事情的确是太奇怪了,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一回事。 只不过如若真任由这么一顶大帽子扣在他们头上,楚家恐怕也真的要完了。更何况她是坚信此事并非嫂子所为,那就只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楚太尉与楚夫人隔着帘子兄妹相见了一面,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楚夫人才再次去到含元宫求见成纪帝;成纪帝以为楚夫人依然是来为她嫂嫂求情的,本不欲见她,但楚夫人让宫人传话说她并非为她母家嫂子之事,只求见成纪帝一面,如此成纪帝才允了。 楚夫人是请求出宫一趟,说听闻他们族中德高望重的伯父已来到京中,想要去拜见伯父。 她所说的伯父,自然是指楚衡老爷子。 其实楚夫人从小就在王都长大,与这位伯父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听她说如此理由,成纪帝神色不太和悦;毕竟楚夫人是后宫妃嫔,就算是对她族中长辈,也是不得轻易相见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几十年未曾见过的伯父。况且就算有什么必须见面的理由,也应该是楚老爷子进宫来求见夫人,而不是让后妃罔顾宫规反而要亲自出宫去见他。 但是因为楚衡老爷子的一些特殊缘故,成纪帝还是允了楚夫人的请求,让她假以省亲之名出宫,才算是名正言顺。 楚夫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叩谢了成纪帝。 “小晴。”成纪帝突然出声唤了楚夫人的闺名,“信芳,可有消息了?” 听成纪帝提起如今还在外面杳无音讯的女儿,楚夫人愣了愣,就低头。 成纪帝明面上是让楚家派人去竭力寻找昭华公主,他暗中也派人去找;然而到如今也已是差不多一年了,昭华公主却依然是没有一点消息。 没有人知道昭华公主如今到底身在何处,就连最后一次与昭华公主相见的她长姐光华公主都在她离开王都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她一个女子,就算武功高强,独自一人在外面游荡也很是危险的;这如何能让成纪帝放心。只是成纪帝看见楚夫人为着谢璇忙前忙后,好似丝毫未曾将女儿的事情放在心上;这让成纪帝心中很是不满。 看见楚夫人如此,成纪帝终究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她退下。 楚夫人这才俯身道:“那妾告退。” 离书(二) http://.biquxs.info/

吴王谢烨去齐王府与齐王谢浚见过一面,兄弟二人说了许久的话;谢烨说的话还有几分托孤的意思,就絮絮叨叨的说着事情,甚至连他们素日避之不谈的立储之事都毫不避讳地谈起。 谢烨说到,他虽然没什么能耐,但也是有几个可信忠心的人;这些人以后就由谢浚吩咐了,也许在以后什么时候会有用处。 听他这样说,谢浚隐约猜到谢烨的用意,但是并不确定,就装不明白的问:“君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若不交给大皇兄也实在是浪费了。”谢烨神色低落的说。 “那你以后,不留在王都?”谢浚很是疑惑。 “我想去外面走走。”谢烨叹气。 这个想法并非临时起意,这些年在王都发生过各种事情,他所在意的人,宁言月和宁姬,都离奇的亡故了;只怪他实在无能,明明知道她们的死另有隐情,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假借谢浚之手来对付楚家。 至少谢烨是主观地认为是楚家人害死了母妃,否则不至于连父皇都要为此隐瞒。 父皇从来都是无限度地偏袒楚夫人,他早已明了于心。 只是以前他是从未想到过,父皇的偏袒终于有一天是变成了他们母子在天平的另一端。 谢浚皱眉:“你要离开王都?还回来吗?” 谢烨只是笑:“就像三妹妹一样,我怎么知道呢。” 昭华失踪多时杳无音讯,以后会怎么样他自己又如何知道呢。 “那你,还想要做什么吗?”其实从谢烨提出说要把他手中的势力转移给自己时,谢浚就隐隐猜到他这样做是有交换的条件;说什么兄友弟恭,也不过是建立在利益至上而已。 谢烨猛然抬头,目光灼灼的望着外面的某一处,许久之后才慢慢和缓了颜色:“楚氏,害死了我母妃和言月;大皇兄,只有你能帮我了,只有你能和楚氏相抗衡。当你登上皇位之日,就是楚氏败落之日,不是吗?” 没想到他竟是说出这样的话,谢浚正欲再说什么,却听见谢烨不知是哭着还是笑着说:“大皇兄你与毓明自小感情好,倒是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多说了。” “你别这么说。”谢浚神色哀然。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年来谢浚和谢璇的关系确实是不如从前了,这也是如了燕家和楚家所愿。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谢烨却是大笑,端着酒瓶往外走,状如疯子。 谢浚面色沉重的望着谢烨离去的背影,似若沉思。 直到谢烨辞信失踪后,谢浚依然装作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谢烨失踪的消息传到宫外,倒并未让永安暗卫觉得诧异。依照谢烨的性子,从岳彤进京到宁姬亡故,便是一步步让他离开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最后终于是做出这样的抉择。 接下来就的确是只剩下燕楚两家不死不休的斗争了。 只却不知道这一场斗争最后是让谁得了利益。 谢岚听闻此事后只是似若无意地向宣锦欢问起:“你说,离开了王都,君冉会去哪里呢?” “也许是永安吧。”宣锦欢并不在意的说道。 前有一个留书出走的昭华公主已是很让成纪帝费心了,如今吴王谢烨也是如此意气用事,不知道此次成纪帝又会是如何反应。 不过这些也都已是与他们无关了。 “为什么是永安?”谢岚思索了一下就问。 “吴王谢烨自小就是生活在王都,在外面也没有什么熟识的人,且就算有故时熟识的人他也不会在他们面前轻易露面。这样一来,他最有可能就是去永安找寻岳彤姑娘;毕竟他可喜欢岳姑娘呢。”宣锦欢轻声说。 听宣锦欢提起岳彤时,谢岚眉间闪过一丝愁云。 他不知道谢烨最后选择的这条路究竟是怎么样的结局。 谢岚也没有心思再去思索关于谢烨的事情,只是不知道王都的这一场乱局还要如何收场。 宣锦欢却是胸有成竹:“很快,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那你觉得,最后的赢家会是齐王还是晋王?”谢岚问她。 “你觉得呢?”宣锦欢反问。 谢岚就摇摇头:“实在是不好说。皇帝一向都是偏袒于楚氏的。” 宣锦欢便笑着,轻轻摇着羽扇:“以后的事情那可就不是由皇帝能够决定的了。镇国公已经在私底下招募人马了,这意欲何为自然是一目了然;晋王,可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别忘了,丹阳那边还有一个宁氏在虎视眈眈着呢!” 提到宁氏,就实在是让谢岚想不明白:“宁氏到底要做什么?”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自然是为了万人之上的权势和地位了。”宣锦欢很是漫不经心的说。 燕家那边的形势很明显,在王都局势明朗的情况下他们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就生怕被楚家给诓了。 但是只要谢浚走到举兵谋反那一步,这场持续多年的储位之争也才算是柳暗花明了。 既然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那就只能先造就一个契机。 海一先生说起,现如今齐王和镇国公对他的话也是多有听从;毕竟在他们看来从来谋士都是与主子一荣俱荣,自然也就不会想到海一先生心怀鬼胎。 在海一先生有意无意的挑拨下,燕家已然是入了局。 而丹阳宁氏那边,自然也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 宣锦欢突然想起来,问谢岚:“你想不想再与皇帝见一面?” “不用了,毕竟我已经死了。”谢岚面色若霜,很坚决的摇摇头。 “好。”宣锦欢抚上谢岚的手,点点头,又说起,“昭华公主,有消息了。她乔装打扮去了东郡,假以楚昭之名,如今已是民间赫赫有名的侠女了。” 听昭华公主如此,谢岚不由轻笑,感慨:“信芳,她从小在兄弟姐妹中就是最出众的,陛下最疼的就是她了。她能有如此能耐,也并非是稀奇事。” 宣锦欢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谢岚,昭华公主也即将要回到王都了,有备而来。 离书(三) http://.biquxs.info/

朱家那边传来消息,说光华公主病重,想与谢岚相见一面。 谢岚听说此事是很想去与长姐见面的,但是也不免有些顾虑;说不准只他去了城南庄子与长姐相见,然后就根本藏不住了。 宣锦欢看出了谢岚的想法,安抚他让他放心:“你若愿意,尽管过去。不会有问题的。” “那你能与我一同去吗?也许,也许我长姐也会想见你。”谢岚想了想道。 “这不太好吧。”对此宣锦欢是有些犹豫,怎么突然谢岚就要拉上她了。 况且之前宣锦欢也是曾与光华公主见过的。 谢岚似是自言自语的说起:“从小就是长姐待我最好,只是都没有想到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长姐应该会想看看以后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是怎么样的。” 听谢岚既然已是这样说了,宣锦欢只好应下。 其实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光华公主早已看出来了。 和朱家那边确定了情况后,宣锦欢就陪着谢岚过去城南朱家的庄子上。 然而就是在这时却发生了意外。 他们安然无恙的去到了庄子,光华公主面容憔悴的斜坐在榻上,看见他们时才露出几分笑意;再见到长姐时谢岚已然很是激动,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在这时一个朱家的奴仆匆匆忙忙进来禀报:“公主,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如此慌张!”光华公主语气很不悦,虽是有气无力,但也绝对是威力十足的。 “公主,陛下驾临,驾临探望公主。”那人踉踉跄跄的说。 听闻陛下驾临,他们几人皆是大惊失色;光华公主本就惨白的面容更是瞬间连那一丝血色都荡然无存了,就连忙挣扎着起来:“快,快,你们快躲进内室里。” 谢岚和宣锦欢都没有想到成纪帝会突然驾临,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然后躲进了内室里。 这到底叫什么事!都忍不住怀疑成纪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过来的。 他们小心翼翼的躲在内室,正好能够听见外面的人的对话。 成纪帝进来,女使便扶着光华公主下跪拜礼:“女儿拜见父皇。” “则希,你别拜来拜去的,起来坐下说话吧。”成纪帝很是和蔼的道。 “谢父皇。”光华公主便谢道。 光华公主坐在成纪帝下首后,虚弱的笑着说:“都是女儿不好,让父皇担心了。” 成纪帝语气温和,好似一个慈父:“朕让宫中给你送来了十支百年人参,好好补补身子。况且这地方虽然清净,但毕竟不方便;你还是回宫住着吧,宫中的太医也好时时照看着你。” 光华公主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轻声说:“不必这样麻烦了,女儿在这里,也挺好的。” “朕不放心。”成纪帝摇摇头。 “那女儿便遵从父皇的旨意了。”光华公主依然低着头,暗自思索了一番才如此应下。 成纪帝便让女使给光华公主收拾着东西,意思是让公主当即随他进宫。 光华公主始终垂着眸,看不出喜怒哀乐,就像一个只能任人牵线的木偶。 躲在内室里的谢岚和宣锦欢默然听着外面的动静,就看见光华公主的女使进到内室来收拾着东西;女使看了一眼他们,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然后让他们再躲到隐蔽的屏风一侧后面,以免被突然进来的人发现。 宣锦欢紧紧攥着谢岚的手,就怕他会一激动就发出声音了。 总之成纪帝偏偏在这时来到这里,总觉得怪怪的! 宣锦欢的目光望向旁边那扇半撑开的窗门,心中思索着,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其实他们可以借机从这扇窗中逃出去。 虽然就是有些危险。 希望外面的一切能够尽快结束了,否则若说来这时时刻刻都是煎熬。 而谢岚心中则是不甘;这一次是难得的一个机会,他能够再与长姐相见一面,或者说说话,只可惜却就这样被成纪帝突如其来的到来给打断了。 如今听着成纪帝和光华公主的对话,似乎光华公主就要随成纪帝进宫,之后再想要有这样的机会恐怕就难了。 思及如次,谢岚更是万般不愿。 听着外面的声音逐渐都消失了,确定成纪帝与光华公主已经回宫,谢岚和宣锦欢才小心地从内室里出来;庄子上已是只剩下朱家的几个洒扫奴仆,光华公主的确已经离去了。 看出谢岚眸中掩饰不住的失落,宣锦欢安慰他:“只要人生在世,无论多难,以后也总还是有机会再相见的。” “也许吧。”谢岚落寞的低着头,轻声道。 此地不宜久留,从庄子出来后他们就直接回到云雁阁。 云雁阁前堂正有一位衣着不俗的妇人似乎在说着什么,从外面只能看到一个背影;谢岚莫名觉得这个背影似乎有些熟悉,但又实在想不起来了,于是才如常的同宣锦欢一起进去,突然这时那妇人却转过身似乎要离去,正好看见了进来的谢岚。 妇人顿时愣住了,因她脸上戴着面纱,才未让人看到她犹如白日见鬼的可怖表情。 因为今日谢岚是去朱家庄子与光华公主相见,故他未戴上那个人皮面具。 那妇人正是出宫的楚夫人,她以着借口出宫回了楚家,然后改头换面从楚家侧门出来来到了云雁阁。 谢岚根本未曾见过楚夫人真容,如今这样面对面的遇上了谢岚也根本认不出来。 不过楚夫人也掩饰得很好,就微微侧了侧身靠向一旁,佯作若无其事。 直到谢岚和宣锦欢进去了,她才好似不经意的笑着问起:“刚才那位公子可是俊俏。” “那是我们主子。”刚才与楚夫人说话的人就告诉她道。 听他是这样说,楚夫人神色若有所思,面纱下露出诡异的神色。 之后楚夫人悄无声息的回到楚家,跟她的兄长楚太尉说起此事时,楚太尉还很是惊异,怀疑她是不是看错了;楚夫人信誓旦旦,说她绝对不会看错的。 只是此事很是奇怪,楚夫人兄妹合计了一下,觉得或许可以以此做文章。 离书(四) http://.biquxs.info/

回宫后楚夫人就再去含元宫求见成纪帝。 楚夫人也听说今日成纪帝出宫还将光华公主接进宫来,但是如今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才能将嫂嫂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刚进去尚未行礼,楚夫人就听见成纪帝道:“则希现住在入云宫;她身子不好,你莫要去打扰她。” “是,妾明白。”楚夫人沉下眸温声应道。 她自然当成纪帝这样与她说时,就已经是对她同样起了疑心。 成纪帝便点点头,依然低头看着奏折。 楚夫人就跪下很是肃然的叩头说道:“陛下,妾有要紧的事情要向陛下禀报,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屏退左右?”成纪帝愣了愣,示意,侍奉在侧的一众宫人便出去候着。 “有什么事,直说吧!”成纪帝说。 “陛下,妾,在王都遇见了已故的宋王。”楚夫人暗自吸了一口气,才道。 成纪帝微微眯起眼:“你说谁?” 楚夫人垂眸,再说了一遍:“回陛下,妾在王都遇见了宋王谢岚。” 此言出,成纪帝神色已很是难看,含元宫中竟是陷入了一片死寂。楚夫人心中揣揣不安,对于此事,她的确是不知道成纪帝到底是如何态度。 许久,成纪帝才缓缓开口,语气不悦:“朕允你回楚家省亲,你在楚家遇见了宋王?是这个意思吗?” 楚夫人发慌,连忙跪下叩头:“陛下容禀,妾,妾忤逆君意,自知死罪。妾得陛下天恩,得以回去省亲,却擅自离开楚府,实属欺君。” 成纪帝叹气:“你既明白,何必知而故犯。小晴,朕很失望。” 楚夫人只是叩头称自己死罪,不多辩解。 顿了顿之后成纪帝才再问:“你刚才说,在王都遇见了谢岚?可当真?” “妾以性命担保,不敢欺君。”楚夫人连忙道。 成纪帝板着面孔,不知在沉思着什么,之后才再问她:“你是在哪里遇见了他?” “妾,是看见宋王和永安暗卫在一起。”楚夫人说道。 永安暗卫,在宫闱之中可算作是禁忌,这更不该是从她一个后宫妇人口中说出来。 但是事到如今楚夫人也的确是顾不上这么多了。 在成纪帝身边二十余年,她清楚的知道成纪帝最在意的是什么。 果然在提到永安暗卫时,成纪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永安暗卫?你可知道你现在说的是什么?胡乱攀扯,同样是欺君大罪。” 楚夫人在心中暗暗吸了一口气,便将她现如今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说出来:“陛下容禀。妾也是刚刚知道,其实永安暗卫一直盘据在王都,并试图搞出更大的动作;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妾不敢隐瞒,便由此禀报于陛下。” 关于永安暗卫一事,一开始本是她的猜测,但楚太尉与她说起最近这些时日查到的一些事情;顾老先生和楚老爷子相继归京已在王都引起轰动,倒是一次机缘巧合让楚太尉发现顾老先生和楚老爷子都和一处名叫云雁阁的信驿有所往来,而这处信驿中的一个女子从前便是和宋王谢岚来往频繁。 既已是留意到此事,楚太尉便锲而不舍地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就算是永安暗卫做事再小心隐秘,也是被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由此楚太尉才察觉出来传说中的永安暗卫如今就在王都。 只是此事毕竟不同寻常,楚太尉思量了一番后还是觉得此事并不适合在朝堂上公然议奏,于是便是让楚夫人想办法将此事让成纪帝知道。只是没有想到楚夫人出宫后亲自去了一趟云雁阁,就还发现了这个惊天大秘密。 她顾不得成纪帝对此事的真实性是否完全相信,就继续说:“陛下,妾是亲耳听闻,永安暗卫说宋王是他们的主子。” 其实唯有最后这句话,才是真正引起了成纪帝的在意。 “永安暗卫?”成纪帝微微皱起眉,然后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一样只差仰天大笑了,“他竟然还能和永安暗卫勾搭在一起了!” 楚夫人低着头不说话。 许久之后成纪帝终于是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楚夫人这才叩头告退。 直到含元宫中只剩下成纪帝,他才很是无力的闭上眼睛。 永安暗卫!又是永安暗卫!曲曲折折,这一切最终又是回到了这一点上。 他不愿意听到任何和永安暗卫有关的事情,但是偏偏就是有人不把事情引到永安暗卫上面就誓不罢休了。曾经他和永安暗卫来往甚密,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群人,那群人就是一群疯子,根本就不可能将他们当成正常人来论断。 若论说起来,整个王都都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永安暗卫了。 谢岚,除了他的母亲是宣氏女,他根本不可能和永安暗卫有任何关系。 但是成纪帝同样也不觉得将一个在世人眼中早已经死了的宋王往这件事情中攀扯进来对楚家能有什么好处,那若非要这样认为的话这又好像是真的。 成纪帝又觉得想不明白了。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旁人说的话还也许有可能是假的,但是自己亲眼目睹的就肯定是真的了。 思及如此,成纪帝心中起意,是想亲自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既是与永安暗卫有关,那就不是小事了。 然而这一次成纪帝尚未来得及出宫,大牢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出事了。 ——因巫蛊一事后一直被关在狱中的楚太尉的夫人失踪了。 天牢本是重兵把守之地,一个被皇帝亲口下令关在此处的罪人却能够无故失踪,恐怕看守天牢的官吏都免不得一个看守不力的死罪。 而太尉夫人会在此时失踪,首先要被怀疑的就是楚家;毕竟一直楚家就为此事努力为她洗脱罪名,恐怕现在是眼看着确实是没有办法为她洗脱使用巫蛊诅咒公主之罪,于是就干脆用了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将她直接从天牢中劫走。 楚家根本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楚太尉连夜进宫,成纪帝说若他想要证明清白只有将他失踪的妻子寻找,否则的话巫蛊和劫狱两罪并罚也不是楚家能承受得起的。 离书(五) http://.biquxs.info/

齐王妃纪若离进宫在凤仪台上见了楚夫人;无人知晓在凤仪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据说不知为何齐王妃就失足从凤仪台上摔下去,至今还是昏迷不醒。 但不知何时外面就开始流传出谣言,说是楚夫人故意将齐王妃推下去的。 最近楚家事多,那些等着想要看楚家热闹的人可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听闻诸如此类的传言,楚夫人简直是焦头烂额;之前的巫蛊事件都已经让她心焦不已了,结果现在还莫名其妙出了齐王妃这一件事。她自认是与齐王妃无冤无仇的,而且当时在凤仪台上时她连齐王妃的衣裙都没碰到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齐王妃突然就摔下去了。 楚夫人实在有一种有苦难言的感觉。 齐王谢浚及时出现将齐王妃带走了,之后的事情楚夫人就不甚清楚了。 总之对于此事纪家很不满,梁国公直接告病不朝;齐王妃毕竟是出自于中原八族的贵女,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同样也让中原八族不满意。 而齐王妃一直昏迷不醒,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了。 王都北野,清冷的琴声悠悠,素衣女子席地而坐悠然抚琴,仿佛并未觉察身后来人。 “早就有人告诉我,你回到王都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素衣女子依然低头弹着琴,仿佛根本未曾听到这话。 许久之后,她才起身回头,摘下了面具轻笑着:“算来也是许多年了。我生于王都,长于王都,自是该回来看看的。” 听她如此说,成纪帝不动声色的皱眉:“仪嘉。” 宣司主不由冷笑:“我叫宣知宁。” “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成纪帝死死盯着她,才道。 “仪嘉,确实早已经死了;不是吗?”宣司主眯起眼,然后就笑了起来。 成纪帝看着她,就如同看见地狱鬼魅一般可怕:“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还非要趟进这趟浑水中?你不会不知道这些。” 宣司主笑容越发瘆人:“我该知道什么?或者说你觉得时至今日都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成纪帝总觉得她这话其实话里有话:“你这是什么意见?还有,谢岚,他为何会与你们永安暗卫在一起了?”这才是成纪帝最想问的,自从楚夫人说谢岚和永安暗卫在一起后他就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毕竟永安暗卫那一群人是什么东西他可太清楚了。 “谢云辞是如今的永安令主,和永安暗卫同行那自是天经地义之事。”听成纪帝提起谢岚时,宣司主眸中迸射出明显不善的光芒。 然而在听她说到永安令主时,成纪帝却似被拽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宣知宁,你唬谁呢!” 宣司主并不欲与他多言,转身就走。 成纪帝脸色很难看,倒却并未拦住宣司主,只是若有所思状。 永安令主?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成纪帝这才追问。 “我们永安暗卫的私事,就不方便让你知道了。”宣司主只这样道。 对于谢岚的身世,宣司主从来都不打算对成纪帝多解释,甚至于说他们是并不愿意让成纪帝知道的,就谁叫他蠢呢! 当年的很多事情都是让宣司主想起来就觉得不舒服。 只不过宣司主还是留了一点小心思,这口径既已是让谢嘉知晓,他也必然会去查,至于到最后能够查到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至今祁杉已死,几乎便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个一星半点了,到时候恐怕任是他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总不能无中生有胡编乱造。 那就一切随缘吧! 这一次和成纪帝见面,宣司主并未再告诉任何人;回去之后看见谢岚和宣锦欢站在窗下不知谈说着什么,宣司主唇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很快这边的事情就要结束了,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宣司主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谢岚和宣锦欢还在很热切的讨论着最近王都中发生的接二连三的事情,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有人故意要搞楚家,若论起来最有可能的就是燕家。 “前段时间海一先生悄无声息的去了一趟丹阳,宁家那边已经坐不住了。”宣锦欢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现如今吴王谢烨出走,宁家的人也在心急如焚的寻找着他,但不见得会有结果。 按照他们的猜测,宁家原本打定的主意是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待到时机成熟再趁机取而代之。可惜吴王的出走彻底搞砸了他们的这个计划,如若他们确实是找不到谢烨,那么必然就要兵行险招了。 至于结果如何,就得看那位宁家家主到底有多愚笨了。 本来永安暗卫的计划里面并没有宁家这一步,谁让他们非要撞进来了。 但谢岚就觉得想不明白:“那齐王妃的事情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满城风雨都说是楚夫人害了她,但是楚夫人可不是那么蠢的人;就算她真的要谋害齐王妃也根本不会这么正大光明的出手,这样无异于是让纪家与楚家为敌。” 宣锦欢诡异一笑:“纪家是要与楚家为敌了,不这么又怎么能让纪家从这场混战中抽身出来呢?齐王妃是纪氏女,她的存在就是将纪家与齐王还有燕家扯上了关联。只有齐王妃死了,才能完完全全的斩断这其中联系。” 再过不久,齐王府就会传出齐王妃逝世的消息,到时候纪若离就能成功死循脱身离开了。 这个计划就是将如今王都的局势再推进一步,以便大家日后共沉沦。 按照如今的情况看来这个计划已经算是顺利进行了,只要之后不出什么大的篓子就算是计划顺利。 当初谢岚听说连齐王妃纪若离都是永安暗卫,他整个人都惊住了,就好似听到了什么特别不得了的事情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而从纪若离奉命来到王都再到嫁给齐王谢浚成为齐王妃,至今已有两年,如今这一切也终于是要到此结束了。 离书(六) http://.biquxs.info/

晚间宣司主唤宣锦欢过去,让她陪谢岚回一趟永安,看看永安那边可好。 宣锦欢觉得有些古怪:“义母?” “最近王都不甚安宁,还有皇帝那边恐怕也会派人来查,令主最好还是不要留在王都。让令主先回永安避避,你便陪着令主。”宣司主告诉她说。 “是。”宣锦欢听宣司主这样说,就明白了。 “你先准备准备,到时候我再与令主说。”宣司主想了想又说道,“到时候颜淇和朱菀青会与你们一同回去。” 宣锦欢有些不明:“为何颜师兄和菀青师姐也要回永安?” 宣司主淡淡道:“这是南司主和西司主的意思。颜淇和朱菀青自小有婚约,算来到如今他们也的确是该成亲了。有些事情毕竟是事不宜迟,还是早早办了才能安心。” 想来让他们早日完成了婚约也是几位司主的心愿。 之后宣司主再与谢岚说起时,谢岚却并不愿意离开王都;宣司主不由觉奇:“难不成你还想再与皇帝见一面?” 谢岚低头:“我,不知道。” “也罢。”宣司主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先前傅旻与她相见时就已经劝过她;只是一味的让谢岚避开和谢家有关的事情也并非万全之策,就算她是谢岚的姨母但有些事情她也不能全然代替他做决定,也许他并不愿意这样。 诚然,谢岚不愿避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宣司主告诉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成纪帝就会来云雁阁。 其实当日宣司主将谢岚已为永安暗卫之事告诉了成纪帝也并非只因一时气不过,她更想要试探一下对于谢岚的身世成纪帝是否当真一无所知,不过现在看来他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这个结果,宣司主并不太满意。 不过颜淇和朱菀青还是依照他们的原定计划一同离京。 离京前,朱菀青思来想去还是去和她的亲生父亲夏惇相见一面。 夏惇已是病重,看见朱菀青才露出几分欣喜之色;朱菀青虽然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并没有多少情谊,但思及母亲毕竟还是对他有情,此次她才会前来,就在夏惇病榻前恭恭敬敬的叩了一个头。 “许久未曾见你了。”夏惇让她坐在床边,才望着朱菀青问,“你可还好?” 朱菀青面色如常的说:“父亲,我要离开王都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夏惇疑惑,挣扎的支撑着身子起来:“你要去哪里?” 朱菀青道:“阿娘生前曾给我定下一门亲事,是西司的师兄。我要回到永安与他成亲。” 骤然听闻消息说女儿要成亲了,夏惇脸上闪过几分惊异,然后就和蔼道:“你母亲给你定下的亲事,必然是好的。能知道你如今成亲生子,我便很是欢喜了。”顿了顿又说道,“你既成亲,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东西要给你。” “父亲,不用了。”朱菀青垂首拒绝道。 “你且等等,按照规矩这也是必须的。”夏惇摆着手,挣扎着起来去到木架子上取出一个褐木盒子推给朱菀青,“这些东西,虽然不过是一些俗物,也许你看不上,这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一些心意。” 朱菀青微微打开盒子瞥了一眼,里面是各种庄子的地契和一些银票。 “父亲,这些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朱菀青还是摇摇头。 “我是快要不行了,你带在身边也许什么时候好歹也还是有些用处。”夏惇长长叹了一口气,才说道。 看见夏惇确实神色憔悴,朱菀青才收下东西,然后再向夏惇磕了一个头。 从夏家出来时,朱菀青看见平时给夏惇赶车的仆役然后招招手唤他过来,她只从盒子里拿了手镯然后就将盒子交给那个仆役:“你将这个盒子交给大人。” 仆役殷勤的接过:“是,小人明白。” 朱菀青回头望了一眼萧条的宅院,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许久之后才快步离开。 此一去,她便应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对于夏惇此人,朱菀青看不明白;一直以来在永安暗卫前辈们的说法中,他是一个可比之豺狼虎豹的恶人,他是皇帝的走狗,总之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也在王都呆了几年,对于这边的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夏惇确实是对皇帝忠心不二,但是这一切的先决条件都因为夏若芙的再次出现截然而止。 对于父亲母亲年轻时的事情,朱菀青并不甚了解,也不想知道得太多。 在颜淇和朱菀青离开王都后不久,夏惇就向成纪帝上书请求告老还乡,成纪帝思索之后就应允了。 之后夏惇去了一趟永安拜祭夏若芙,但并未再与朱菀青见面就离开了。 颜淇和朱菀青在永安成了亲,就按照楚司主的意思继续留在永安处理着那边的事情,无需再回到王都。 王都这边风起云涌,等待着一个未知的未来。 七夕夜甚是热闹,姑娘们出来游玩,四处皆是笑语欢声。 宣司主也催促着让谢岚和宣锦欢出去走走,说他们年轻孩子应该最是喜欢这样的热闹。 宣锦欢隐约感觉义母这话好似别有深意,只是不知他们是否会在今晚安排什么事情,于是便轻快的应下。 “城东的怡香楼最近选出了一位花魁,听说最是美貌,你们帮我去看看,回去告诉我是否当真那么美艳绝伦。”宣司主意有所指的道。 “是,义母。”宣锦欢自是心领神会。 怡香楼的花魁?这会是有什么关系吗? 宣锦欢满心疑问,就听见谢岚问她:“姨母让我们去这秦楼楚馆做什么?” “看花魁。”宣锦欢特别诚恳道,顿了顿才继续说,“也许那花魁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然义母也不会特地就提起。” 走到街上,宣锦欢就向路边摊子的大叔询问有关于那个怡香楼花魁的事情,只知道在传闻中那花魁名唤年纾,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美人,今晚是年纾姑娘初次在怡香楼前登台献艺,许多人便是冲着这位年纾姑娘的名头过去的。 宣锦欢想了想,也并不觉得这个花魁有什么特别之处。 安定(一) http://.biquxs.info/

怡香楼前已是搭好了高台,五颜六色的彩绸很是鲜艳好看。 那位年纾姑娘尚未登场,外面就已是人满为患,显然都是慕名而来。 “看来这位年纾姑娘可真的是大美人呢!”宣锦欢感慨。 旁边一个男子搭话:“这年纾姑娘啊,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听说啊只要等今晚《九天逐月》之后,燕大人就要将年纾姑娘迎入门做姨娘呢。” 且不说这燕大人是哪位,但那《九天逐月》又是什么? 男子解释说:“《九天逐月》是传说中的舞曲,但只有在三十年前有一位舞伎献舞过,之后就失传了。大伙儿来这啊,一则是想要看看这年纾姑娘究竟是如何绝色,再则就是想要目睹传说中的《九天逐月》有多么美妙。” 果然这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玄乎。 宣锦欢与谢岚对视了一眼,皆是若有所思。 这总觉得好像有哪里很奇怪,但又确实说不出来。 思及如此,他们心里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在一片悦耳妙乐中,一群身着黄色羽裳的美妙女子从天而降,舞姿妙曼,如仙女散花般散开,其中有一个白裙女子尤为瞩目,想来这就是年纾姑娘。 风轻拂,年纾脸上的面纱飘然落下,露出了她绝美的容颜。 人群中一阵啧啧,皆称叹果然是难得一遇的大美人。 “她的脸好假!”宣锦欢微微皱起眉,低声说。 “你是说,她这是戴着人皮面具?”谢岚思索了一下宣锦欢这话的意思。 宣锦欢点点头:“应该没错了。这似乎就是一场戏,只是不知道这场戏到底是演给谁看的。” 谢岚回头望向那高台上的美丽女子,突然觉得阵阵寒冷。 然而就在这时,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人群向高台上飞去,那还在扭动着腰肢飘然起舞的女子瞬间坠落在高台上,没了声息;她的颈脖被飞镖割断了,血溅当场,香消玉殒了。 果然!其实在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隐隐预感到要有事发生了。 围观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惊愣过后不知道是谁率先发出一声恐惧的叫喊,之后就是尖叫声此起彼落,这热闹的场面完全失控了。 谢岚回头,却无意中看见一个男子正站在怡香楼对面的茶馆二楼窗前,漠然的望着对面的一切。 刚才的那枚飞镖,根本就是从对面飞过来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岚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你怎么了?你还好吧?”宣锦欢看见谢岚突然如此,很是担忧,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见了那个人,也愣住了。 成纪帝!他怎么会在这里? 谢岚立刻偏过身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就随着四散而去的人群悄无声息的隐入茫茫人海中。 待走出好一段路,谢岚在大槐树下停住了脚步,宣锦欢才说道:“刚才,是不是皇帝出的手?杀掉了那个年纾姑娘。” “嗯。”谢岚面无血色的点点头。 若是这样,那个花魁又到底是什么来头? 七夕夜却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怡香楼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 遥遥看见那边火光大作,映红了半边黑夜。 回到云雁阁后,他们将这件事情说与宣司主听,宣司主叹气说道:“这个年纾是宁家那边安排的人。” “宁家?”谢岚惊异,“那是不是说,陛下已经知道了宁家那边的动静。” “虽然还不确定,但的确是有可能。”宣司主只说,“宁家那边还将事情捂得死死的,恐怕这其中还有别的玄机。我是想不明白,宁家这样打草惊蛇的先派一个花魁进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宣锦欢想起那花魁身上明显的怪事,向义母说:“义母,当时在怡香楼前时,那个女子脸上戴着人皮面具的。这很奇怪,不知究竟是何缘故。” 听闻竟有此事,宣司主轻轻扣着案:“宁家这般大费周折,又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年纾,定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现如今她已经被皇帝所杀,我们再想插手,恐怕会打草惊蛇。”宣锦欢担忧的道。 “丹阳那边的人很快就有消息了。”宣司主只说。 但到现在确实是谁也想不明白宁家搞这一出到底意欲何为。 直到西司主宋淆从永安回来,他听说了王都这边的事情神色很难看,追问起:“那个女子名叫年纾?她跳的是《九天逐月》?” 按照宋淆说的事情,年纾的存在堪比鬼故事。 在三十多年前也有一个名叫年纾的女子,是当时王都最大楚馆的花魁,美艳无双,名动京城;那年七夕之夜她在高台上起舞《九天逐月》,惊为传奇。 随即年纾被大将军谢桓迎入府中。 七夕次日,永定王起兵;年纾刺杀了大将军谢桓,然后自刎而死。 原来这个女子是永定王安插入京中的刺客,而那位大将军谢恒就是如今的成纪帝的叔父。 这个年纾,和三十年前的那个年纾,是否有什么关联?而如今宁家如此作为又是为何?是效仿当年永定王的行为还是什么缘故?看起来宁家现在应该已经忍不住了,他们是想要行动了。 只是那一夜成纪帝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怡香楼对面,然后又突然杀死了年纾,这便更是令人不解。 宣司主倒是对谢岚的情况有点担心:“那日你也在怡香楼外,皇帝可有看到你?” “姨母放心,我有戴着人皮面具。”谢岚连忙道。 “他早已是千年老妖了,一个人皮面具未必能够骗过他的眼。”宣司主叹息。 “之前姨母不是说过,陛下可能寻到这边来,到时候我们应该是会再见的。”谢岚想了想然后说;他是想着按照姨母的计划反正在不久后的那一日他都将要和成纪帝相见,而即便是如今就让成纪帝确定他已身在王都也应无妨。 只是宣司主坚持摇头:“这不一样。谢嘉,他疑心重,我就怕会出什么篓子了。毕竟事到如今,可什么都不好说了。”说着,她低头望了一眼谢岚带在身边的寒影剑,才继续道,“若他来为难你,你就用寒影剑捅他便是。” 谢岚的神情完全僵住了。 这弑父之罪,他可担不起啊! 安定(二) http://.biquxs.info/

齐王谢浚相约晋王谢璇在城北枫叶林相见。 其实曾几何时,众所周知齐王和晋王是几位皇子中感情最好的;但是随着燕楚两家围绕着两位皇子展开的争斗愈演愈烈,两位皇子如今也已经长大了,这些年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他们也终究是不如从前了。 谢璇如约而至来到枫叶林,谢浚就坐在枫树上。 “大皇兄。”谢璇闷闷的唤了一声,才看见谢浚从天而降:“毓明,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 “既是大皇兄相邀,璇岂有不来之理。”谢璇拱手道。 谢浚微微皱眉,却沉默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大皇兄,其实我,我对帝位并感兴趣,更无意于要与你相争,只是……”谢璇神色犹豫,他本还欲说什么,但话却堵在心里无以言说。 “储位之事,早已非你我二人所能决定了。”谢浚听着其实也觉得是心中并不好受。 只是到如今谢浚与楚家早已是不死不休了;在谢浚的认知中,他的母妃燕夫人是因为楚家的陷害才致使她会被父皇赐死,还有至今仍是昏迷不醒的王妃纪若离也是因被楚夫人所害。或许也还有其他的事情,但与母亲妻子之事相较也是微不足道的。 但是在谢璇面前,这些话他说不出来。 唯独有一件事情,是他一直以来对谢璇的怀疑。 “当年,许昭姑娘突然在鸿福寺自缢身亡,在此之前你是否曾去见过她?”谢浚纠结犹豫了半刻才开口问。 显然没想到时隔良久谢浚却又突然提起此事,谢璇有些不明:“是。” 谢浚脸色并不好看,就冷着脸点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大皇兄,你可是还放不下许姑娘?”谢璇看见谢浚如此,问。 “都已经是过去了的事情。”谢浚低眸,已是不愿再继续谈起此事。 “大皇兄,许昭姑娘,她是父皇的女儿。”谢璇忍不住道,“就算许昭姑娘当年没有死在鸿福寺,你们也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对于许昭的身世,谢浚早已从燕夫人处得知,只不过如今听谢璇再次提起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态。 他才回头望向谢璇:“你怎么知道许昭姑娘的身世?” 谢璇说:“是我母妃告诉我的。”顿了顿又道,“母妃,还说,许昭姑娘的颈脖右侧有一个月牙胎记。” 这次谢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说到底像这种私密的事情都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毕竟当初就连他都根本不知道许昭身上还有月牙胎记这种东西。 “信芳的颈脖上也有月牙胎记。”谢璇又补充了一句。 “你连亲妹妹身上有什么胎记也知道?”谢浚嗤笑一声。 “母妃告诉我的。”谢璇依然这样说。 “你什么都听你母妃的吗?”谢浚语气明显不悦,“记得你从前可还没有对你母妃这般服服帖帖。” 谢璇垂头丧气:“自从信芳出走后,母妃可把我看得死死的,就怕我也会跟信芳一样就离开了王都。” 谢浚皱眉:“那你会离开吗?” 谢璇唇角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就在这时枫林簌簌落下,抬眸时已看见四面八方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来势汹汹。 谢浚与谢璇连忙拔剑相迎,与黑衣人厮打在一起。 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便是谢浚和谢璇加起来才勉强能够与他们一敌。 一开始之时谢璇还似乎有些疑惑的望了谢浚一眼,仿佛有些疑虑。 毕竟这一次是谢浚约他出来相见,就不由让他有些怀疑这些藏在枫叶林上的黑衣人可能会和谢浚有些关系。 不过如今也来不及细想这些了,谢璇只得先拔出剑与黑衣人厮杀。 很明显的那些黑衣人也是特别针对谢璇,艰难的击退了黑衣人,谢璇也被黑衣人刺了两剑,满身都是血。 匆匆回到宫中,太医给谢璇处理了伤,成纪帝就派人召谢浚去含元宫。 一路上谢浚也是揣揣不安,黑衣人之事自是与他无关,但是此时父皇突然召见他,恐怕也是怀疑是他将谢璇约出去然后安排人潜伏在枫叶林中袭击。 只是到底是谁? 谢浚压下心中的不安,进到含元宫就跪拜:“儿臣拜见父皇。” “嗯。”成纪帝微微点点头,就问,“毓明怎么样了?” “太医说,四弟是失血过多,还需好好休息。”谢浚回禀道。 “不过你与毓明去到城北枫叶林做什么?”成纪帝皱眉,不悦的问。 “回父皇,只是,只是许久未曾与四弟一起说说话了。”其实谢浚说这话时心里是没有什么底气的,确实是因为有些话他们不能在宫墙之内说起。 成纪帝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许久,就听见内侍进来禀报道:“陛下,楚夫人求见。” 听到楚夫人时,谢浚垂下眸不说话。 成纪帝这才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是,儿臣告退。”谢浚便告退。 谢浚从含元宫出去时正好遇见了楚夫人,楚夫人眼角红肿,一边用绢帕轻轻擦拭着泪,看见谢浚时就偏过一边。 待到谢浚走后楚夫人才进到含元宫,哭哭啼啼的拜见。 成纪帝本来就觉得心烦,听见楚夫人如此作态更是有些不悦:“小晴。” “陛下,你可一定要彻查此事,不知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刺杀皇子。”楚夫人拭着泪抽噎着说道。 “你放心,朕一定会彻查此事,给你们一个交代。”成纪帝拍拍她说。 “谢,谢陛下。”楚夫人含着泪,顿了顿又道,“只是,只是······” 成纪帝打断了她:“有什么话想说就说,朕为你做主。” 楚夫人这才开口道:“陛下,是,是齐王约毓明去枫树林,妾,总觉得有些不妥。毓明这孩子从小就跟着齐王一同长大,陛下是知道的,他实心眼,从来是对齐王说的话都深信不疑的。妾只是生怕会被奸人从中作梗,利用了齐王殿下还害了毓明。” 这招不动声色就给谢浚上眼药,从前楚夫人可是屡试不爽的。 但成纪帝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就打发她回去,称会查清楚此事。 永定(三) http://.biquxs.info/

齐王妃纪若离病逝的消息传出时,梁国公夫妇刚刚回到王都,听闻消息去到齐王府吊唁;刚刚历经丧妻之痛的齐王谢浚很是颓然,梁国公夫妇看见他如此本来想说的话也确实说不出了。 倒不知谢浚究竟与梁国公夫妇相说什么,王妃出殡后梁国公夫妇再次借着祭祀一事连夜离开了王都。 寒露过后,宣锦欢夜送一人出城。 纪若离骑在马上,身披黑色斗笠,回身向宣锦欢拱手:“此去一别,王都这边就交由你们筹谋了。” “师姐辛苦了;在此一别,师姐一路保重。”宣锦欢含笑道。 纪若离牵动缰绳策马离去,风起绝尘。 宣锦欢尚是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然后也回城。 到如今他们的这个计划已经就此结束了,纪若离成功以假死从齐王府脱身离开王都,梁国公夫妇也已经不在王都,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与纪家无关了。 回去向宣司主复命,宣司主对这样的结果也很是满意:“如今若离离京,宁家和谢浚也都已经有了别的心思,就要看是谁先动手了。以后的事情就有得谢嘉忙活了,他也没那么多空闲再来寻我们的麻烦。” “义母,所以那怡香楼的年纾姑娘是怎么回事?”宣锦欢便问。 “不过是宁家送到王都来示威的而已。只是那个女子倒是可怜,她并非宁家人,不过是宁家在背后推波助澜罢了;年纾在七夕当夜就被杀害,宁家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提起此事宣司主的语气明显很沉闷,宁家这一手实在是太无聊了,就为了在王都无事生非。 “若宁家起事,我们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宣锦欢担忧的问。 宣司主摇头:“我们坐山观虎斗就行了,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我们才更容易坐收渔翁之利。” 对于义母的谋划,宣锦欢向来是深信不疑。 过了一会儿楚司主过来和宣司主说话,鸿福寺的慧渊大师邀他们去鸿福寺一见,其他两位司主也有接到慧渊大师相邀。 “师姐,似乎我父亲和顾先生也有接到慧渊之邀。”楚司主说起。 “也许他另有打算吧。”宣司主只道。 毕竟顾家那边也还有其他的谋划,这些都是尚未可知的。 只不过前段时间顾老先生派人传信过来,问的是丹阳那边的情况;看这般情形应当是顾家业掺和进来了,按照顾老先生的说法是让永安暗卫先等待时机然后再在其间寻找平衡。 楚司主将一封密函交给宣司主:“这是刚从东郡那边传回来的,和昭华公主有关。师姐你看看。” 接过信匆匆扫视一遍,宣司主就将信烧掉了,很是感慨的说起:“令主确实是无意于此,既如此这也不失为一妙计。正好让燕楚两家都吃瘪,到时候王都也必然是要有一番忙乱,我们还可以徐徐图之。只是这位昭华公主,是什么时候和顾家人扯上关系了?” “当初昭华公主离开王都后就遇见了顾家的那个孩子,他们是一起去到东郡的。”楚司主说道。 其实宣司主本也是已经猜到了,如果没有中原八族从中相助昭华公主根本不可能顺顺利利去到东郡,而除开那些各自心怀别样心思的世族,也就只剩下这些年来越来越深居简出的顾氏了。 毕竟在这场博弈中,谁都想要得到那份最丰盛的果实。 这样一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算出奇了。 也正是因为才让楚司主不免对顾家的用意产生怀疑,不过宣司主倒很是不以为意:“如今王都这边也是一片混乱,顾家未必就真的愿意来淌这趟浑水只为了没有多大可能性的事情。兴许也就是一个巧合,反而是我们多想了。” “但愿如此。”楚司主叹息道。 听说自从齐王妃纪氏逝世后,齐王愈加颓然,比之当年许昭死后之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年谢浚确实是对许昭爱得义无反顾,但后来的种种缘由只能让他将这段爱当作是错爱深深埋葬;而纪若离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在谢浚的记忆中王妃是一个贤良温顺的女子,他曾想过就这样与王妃相敬如宾地过一生也是不错的。 母妃不在了,如今王妃也逝世了;不知道谢浚到底是什么心情,难耐的寂寞和无奈加剧了他心中的某些想法。 镇国公之子燕樊过来不知与他说过什么,二人详谈一夜,直到次日早上燕樊才离开齐王府。 又过了几日光华公主也出宫来探望齐王,但谢浚借口说怕会过了晦气给公主为由拒绝相见。 光华公主只能是失望而归。 其实留在宫中的这段时间光华公主也是揣揣不安,隐约觉得王都应该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如今她的幼子朱越泽也与她一同身在宫闱之中,若宫中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也就变成了瓮中之鳖。 从齐王府出来,光华公主悄无声息的让人帮她送一封信回朱家给婆母。 没多久朱家就传来消息说朱夫人得了重病,光华公主向成纪帝请求带小越泽回朱家探望。 朱既明也是许久未曾与妻儿相见,如今自是相见甚欢。 朱夫人的病自然也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放出风声传入宫中。 成纪帝将已经出阁的光华公主扣在宫中,在旁人看来都觉得并不那么正常,甚至是用光华公主母子来威胁朱家。 光华公主在朱家呆了三天就回宫了,不过却将小越泽留在朱家。 看见女儿如此成纪帝还很疑惑:“小朱将军是男子,朱夫人又年岁已高,将小越泽留在朱家终非善事。” “女儿身子不好,小越泽又是活泼,女儿实在是照看不过他。”光华公主只说道。 对此成纪帝倒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光华公主却更是怀疑父皇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谋算是和他们母子有关,由此也更加庆幸还好她提前将小越泽送出宫,为母者唯一的愿望也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安然无恙了。 她自小是在宫闱中长大,如今却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她从未熟识过的那般陌生。 永定(四) http://.biquxs.info/

成纪二十四年冬,丹阳宁氏以朝中奸佞乱政为由起兵。 自古以来起兵谋逆都还要为自己找一个理由,让自己看起来好似是正义凛然;而这样的借口也就只能自欺欺人罢了,朝堂臣公谁不对那些事情了如指掌,而寻常民众对这些却是根本不会探究。 说到底,这边就只怕世族之间的一场争斗。 丹阳宁氏在中原八族中地位斐然,实力都不是别的世族可相比;不过因为丹阳距离王都较远,与这边的联系并不多,才致使宁氏在名号在王都并不似其他世族显眼。 宁氏反叛的消息传到王都后,成纪帝思索之后依然是令齐王谢浚和晋王谢璇前往平叛。 于成纪帝而言,其他将领无论如何也不如自己的皇子可信。 在齐王出征前夕,齐王身边的谋士海一先生得到了一些消息,与齐王相谈许久,次日皆见齐王的神色并不甚好。 谢璇远远看见谢浚时似乎想要过去与他说什么,但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就欲言又止了。谢浚故意避开了谢璇,直接翻身上马。 光华公主站在城上,目光哀愁的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 “公主,起风了。”朱既明朝她走来,说道。 “天凉了,你多保重。”光华公主点点头,低声说。 光华公主披上了厚重的斗篷,望见远处已经飘雪,世界仿佛已经被染成了一片雪白之色。 望见光华公主离去时,朱既明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现在朱既明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一切尽快结束了,能让他们一家团圆。 回宫时光华公主遇见了楚夫人,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有些可怜这个女人,争斗了一世最后却还是逃不过成为别人棋子的结局。 楚夫人瞥见光华公主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怜悯,微微蹙眉,略有不解。 回头时,只看见光华公主扬长而去的背影。 王都依然一片祥和,没有丝毫风起之兆。 永安暗卫的几位司主去到鸿福寺与慧渊大师见了面,傅旻也在;傅旻告诉慧渊大师,等到此事之后他会想办法去再与成纪帝见一面,以后就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宣司主只是冷笑了一声,不多说什么。 对于傅旻的那些小心思,她早已是一目了然了。 “我父亲母亲和舅父他们已经回永安了。”楚司主说道。 “丹阳那边的事情快要结束了,王都这边也快要开始了。”纪司主语气淡淡道。 宣司主回头瞥了他一眼,才说:“顾老先生留下一个锦囊,是给大师的。”说着就将一个锦囊递给慧渊大师。 慧渊大师便点点头:“多谢施主了。” 从鸿福寺出去时,冷不防纪司主突然唤住了宣司主:“知宁?” “什么?”宣司主惊悚的回头。 “海一已经告诉我了。”纪司主轻咳了两声,才低声道,“我寻找了你二十多年,没想到你竟然就在我身边;真是,我不知该如何说。” 宣司主叹了口气:“有些话,我们还是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再说吧。” 永定(五) http://.biquxs.info/

一如上次那般,成纪帝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云雁阁。 正好当时谢岚就在云雁阁,不过因为他戴着人皮面具故而成纪帝并未即可认出他;当看到成纪帝时谢岚就快步进了内室,深深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才去寻宣锦欢告诉她此事。 “这,应先问义母怎么办。”宣锦欢当即道。 只不过几位司主现在却并不在云雁阁,这着实有些为难。 思索了一下宣锦欢再与谢岚说:“那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出去应付一下。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莫要出去。” 谢岚还想要说什么,但对上宣锦欢坚定的眼神就应下:“好,你小心。” 宣锦欢笑笑点头:“你放心,没事的。” 宣锦欢出到外面,就看见成纪帝在向前堂的人问着什么,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先让自己平静下来才走过去开口问道:“这位大人,不知我们能为你做什么吗?” “姑娘·,我······”成纪帝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往她后面张望了一下,神色明显有些失望,“姑娘是这云雁阁的人?” 宣锦欢颔首:“是。” 前堂做事的小姑娘笑意盈盈地接话说道:“大人放心,宣姑娘是我们阁中管事的,她很厉害的。” “原来是宣姑娘。”成纪帝点点头,就问起,“不知姑娘可认识,宣知宁此人?”他是停顿了一下,才说出这个名字。 “这······”宣锦欢佯作努力回忆着,然后做出很茫然的神色摇摇头,“小女子的确未曾听说过。”她隐约记得宣知宁就是义母的名讳,不过不太确定;但这些也不重要了,只要装作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不过成纪帝显然是并不太相信她说的话,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宣锦欢就作出一副有些恼怒的模样偏过身,似乎对于他如此无礼地打量自己的行径很是不满。 许久之后成纪帝才再开口说道:“实在是冒昧姑娘了。” 宣锦欢依然是不悦的沉着脸,闷闷的说:“大人若是要寻人,何不去官府让他们贴上告示去寻找?” “姑娘来王都许多年了吗?”成纪帝却又突然这样问。 “算来是有许多年了。”宣锦欢点头。 “我本是与人相约在此相见,可惜她还未来,只能先在此叨扰一下了。”成纪帝回头望了一眼外面,仿佛真的是在等着谁。 宣锦欢不确定成纪帝是否当真与义母相约要在云雁阁相见,只不过如今义母并不在云雁阁中,成纪帝这绝对是来势汹汹的。不过幸好成纪帝此次是隐藏身份来到这里,这样倒还好。 唯一让她觉得忐忑不安的就是成纪帝的意思是还要在这里等,只怕她是未能顺利将他打发走。可是不知道这一次成纪帝来到这里到底是因为宣司主还是和谢岚有关系,如今宣锦欢也暂且看不出来。 她能够感受到谢岚应该还在后堂往这边张望。 永定(六) http://.biquxs.info/

宣锦欢总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只是小心地用余光往后堂那边瞥,以生怕会有什么意外之事。 她悄悄吩咐人去鸿福寺那边寻宣司主问明接下来该如何做。 不过大约两刻钟后宣司主就回来了,成纪帝看见宣司主时就对她笑了笑,宣司主轻声说:“我不在,为难一个孩子,可确实不好听。”顿了顿就与宣锦欢道,“锦欢,你先回去吧。” “是。”宣锦欢道。 总算是脱离苦海,宣锦欢强忍着心中泛起的一丝喜意回到后堂,看见谢岚正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突然就愣了一下,然后轻笑起来问:“还好义母回来了,不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谢岚往那边张望着,才说:“我也挺担心的,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前面似乎成纪帝和宣司主依然在说着话,他们就在后面坐立不安。 又过了一会儿便见一个仆使过来道:“令主,宣姑娘,方才宣司主正寻你们过去呢,说是见一个人。” 谢岚露出惊疑的神色:“我也要过去?”他突然有些畏怯,不知姨母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义母有什么计划。”宣锦欢看见谢岚如此神色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与他说道,“我知你不想与皇帝相见,不若我去回了义母······”然后就被谢岚打断了:“不管怎么说,迟早还是要相间的,一起过去吧。” 他握起宣锦欢的手,却莫名觉得心里很是不安,手心直冒冷汗。 对于有些事情,宣锦欢心知肚明,只是既然谢岚强撑着要这样,她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只是走到门前时谢岚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向宣锦欢相询:“我,我脸上的这面具,看得出来吗?” 看见他如此谨慎又略带不安的模样,宣锦欢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终是忍不住开口说:“其实也没用的。既然他都能寻到这里,又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就算戴着这人皮面具,也藏不住啊。” “这样,那就算了吧。”谢岚摸了摸那脸,就有些自暴自弃的干脆将那紧密贴在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来。 “别怕,不会有事的。”宣锦欢低声安抚着他。 谢岚点点头,就不再说话。 进到后堂后看见宣司主和成纪帝都在,谢岚有些拘谨的缩了缩身子然后才佯作与成纪帝毫不相识的样子朝他们拱手:“宣司主······”顿了顿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另一位。 “义母。”宣锦欢亦道。 “云辞,锦欢,过来。”宣司主招招手让他们过去。 听到姨母这样唤着他,谢岚突然像个无措的孩子一般望向宣司主,想要再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宣司主语气很是和蔼:“云辞,过来。” 谢岚这才垂眸道:“是。” 他如言到宣司主下首坐下,只是心中依然很不安,不知宣司主突然寻他过来究竟所为何事,况且成纪帝亦在此。从谢岚进来后成纪帝就一直在望着他,似乎也在打量着他,目光有些黯淡。 永安(七) http://.biquxs.info/

最终成纪帝和谢岚也没有说什么,似乎只是这样匆匆相见一面就结束了。 成纪帝离开后谢岚依然神色木然的坐在远处,不知是悲怆或是伤感,或者是麻木。宣锦欢也是望着他,如若一尊雕像,一语不发。 直到叙旧之后宣司主再回来时,才走到他面前问:“云辞,你恨他吗?”尽管那个他,是他的亲生父亲。 “不。”谢岚猛然抬头,摇摇头,“姨母,都是从前的事了,我已经忘了。” 宣司主轻叹了一声道:“其实,他,他说确实是对不起你。” 谢岚低头不说话。 长安时岁,风雨欲来;很快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宁氏祸起,齐王谢浚和晋王谢璇奉成纪帝之令领军平定宁氏叛乱。叛军声势浩大,半月已西进十五城。 约莫齐王、晋王领军到了东城,至六月前方军报传回王都:晋王谢璇在战乱中失踪。 其实晋王谢璇失踪一事很是蹊跷,消息传到王都时还有一封同样是从前方传来的密信送到了楚太尉府上。 楚夫人亦在成纪帝面前诉说,说是齐王算计了晋王,求成纪帝彻查此事;见成纪帝似信非信,楚夫人也顾不得军中之事就将楚太尉得到的情报信呈于成纪帝。 成纪帝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并诏齐王回京问罪。 竖日,齐王谢浚于东城起兵反叛,声称陛下被奸佞迷惑,以清君侧之名回师除奸佞。 短短数日,已是一片乱世之象,四处都是被战乱所困的流民,还有战火硝烟的王朝。 只是这一切却都与云雁阁再无关系,谢岚和宣锦欢决意离开王都,再不理会此中之事。宣司主并未阻止,只道云雁阁的一切的听从令主的安排。 两月后,齐王谢浚已是一路势如破竹打到王都城下,成纪帝令朱既明领兵出城与叛军决战,朱将军不幸被流矢所伤,重伤而亡。 光华公主听闻驸马亡故的噩耗,痛不欲生,在驸马的灵前自刎身亡。 谢岚听闻长姐故去的消息,亦是黯然许久,却不知该是作何姿态。他与光华公主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感情非同一般;如今却知如此消息,骤然闻说已是天人永隔,他已是心乱如麻。 而王都已是陷入一片战火,公主驸马双双亡故,与只及停灵于府上。 期间谢岚曾去过一趟将军府,路过之时看见昔日鼎盛门楣已是高悬白帛,府中传出戚戚之鸣,却连往来吊唁祭祀之人都未能看见。 两日后王都城破,齐王谢浚带兵闯入楚太尉府中,将楚家上下全部诛杀,然后进到宫中抓拿楚夫人。谢浚声称楚夫人迷惑君王,更是谋害了他的生母燕夫人,当着成纪帝的面将楚夫人诛杀;成纪帝被气得一病不起,齐王遂逼迫成纪帝下达传位诏书于他,竖日齐王继位为帝。 齐王顾念与光华公主毕竟是一母同胞,将公主与驸马礼葬。 光华公主出殡之日,谢岚和宣锦欢一同离开了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