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许你春风和暖夏》 第1章 奇怪的室友 夏夏是个小说编辑,最近她的日常都只围绕着一个主角:新兴起的作家路桑。 她的工作流程常规都是:定稿、修改到定色,文稿的校对及审核,后续工作就是阅读读者来信,收集意见建议。 可偏偏,她负责的这个作者,太大牌,太个性,很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风格,从不听取别人意见。 夏夏经过反复踌躇的纠结过后,终于服软地想,只有一个人能治她…… 被现实瓦碎了她那么一点可怜的自尊心后,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发了信息过去: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回应,应该是在忙吧。 对方没有马上回复信息,这给她的心底增添了一丝慰藉。至少,她不会在正沮丧的当下收到来自远洋的嘲笑——虽然她不经常被嘲笑,但那个人说的揶揄人的话都是暗搓搓的,以她的脑袋瓜肯定要反应好长时间才会得知自己被“鱼肉”,所以夏夏遇事很尽量地秉持着自己事自己做的良好原则。 —— 最近,路桑倒是安静不少。 眼下让夏夏比较烦恼的事,是跟她“同居”的室友。 也不算是件烦心事,只是本着礼貌的基本原则,想着应该打个招呼以示友好以避免日后见面不识的尴尬……好歹,至少也算半个亲戚嘛。 主要还是她好奇心作祟,好奇跟她同住一屋檐下的人是个什么个性的人,会不会不好相处,会不会对她这个未曾见过面的室友有所挑剔,她起得早,自己的时间会不会错得不方便而影响对方……心里有无数个小作精在试演着各种情节。 毕竟,这可是古老师极力推荐的房子—— 古老师跟夏夏妈妈一辈是发小,是她们那一代的知识分子,夏夏第一次见古老师时,那时候她很小,都记不清对方的模样,如今她只在妈妈的电话视频通讯中见到过其真容,她还笑容满面亲切地跟夏夏打招呼,夏夏第一眼看到那张另一边视频中的脸,就觉得莫名熟悉亲切,夏夏觉得这很神奇,就像是世界的另一端,有一个自己的亲人,她不常出现,但是一直都在,这让夏夏感到很窝心。 据妈妈说,古老师是跟她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的,后来因为婚嫁,加上职业不同,工作地点的分配也各在他乡,虽然联系不像以前频繁,但从未断过联系,每回姊妹间聊的一通电话能熬到夏夏睡一个大觉起来,这时夏夏便只能对她们的姐妹情深表示瞠目结舌。 古老师并非夏夏直属师教,只是因为她是人民教师,每次听妈妈讲电话,妈妈老爱用话揶揄古老师,而每当这时,夏夏脑海浮现的,是曾经的小学班主任叶老师,古老师的那种亲切,有叶老师的影子。 那时她在外婆乡下老家,家长都不在身边,和蔼的叶老师在夏夏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填补了部分缺失的母爱。久而久之,她也随妈妈从“古阿姨”的称呼,变成了“古老师”。 夏夏莫名敬重这个只在电话出现的长辈,尽管她已经忘了小时候见过的古老师的样子,也没见过她常挂在嘴边的儿子——是了,古老师在跟电话里跟妈妈聊得最多的,就是她那个最得意的儿子。 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专业院校—— 因为出色,各色路人为博他青睐蜂拥而至—— 若是作为生活伙伴,会是非常优秀的男生——虽然,在最后择业的时候,违背了家里的意愿,但现在也算事业有成,也是一个出色的小伙…… 母亲大人对古老师此番捍卫自身声誉的壮举嗤之以鼻,转而直接戳穿老友的心思:“准是又整歪心思了,整天就知道炫耀你家儿子,哦,就不许咱们夏夏心有所属,我们夏夏也是很多人喜欢的好不……我一听就知道你在为自己宝贝儿子征婚,手都伸这么长了……” 那边吃吃地笑,夏夏望着窗外边被妈妈养得极茂盛的绿树红花,一边听着妈妈在电话与人侃侃而谈,感叹着,这两个人,真是除了年纪,啥都没进化。 这样平常的聊天,与友人的交往,比从前的妈妈好太多太多。 夏夏总不自觉望向天空,无声祝愿。 爸爸,您还好么? 妈妈现在过得很好。 我们,很好。 —— 夏夏今天早早回到她的新窝,打开电脑,就看到妈妈发来的视讯。 一接即通,网络信号无比通畅。 不出意料地,她的妈妈,又在和她的革命发小在视频,一边用平板跟古老师视频,还用电脑跟夏夏连接上,夏夏哭笑不得地挤进莫名的三人局。 “夏夏啊下班了吃饭了没啊……” 一不自觉又是一场老话常谈的局面。 躲不过的三姑六婆话题。 这时夏夏的脑海就浮现出那张在得知自己在家被做媒,还一直被做强烈推荐后气恼的脸,指不定他还会说上一句“没有更好的配你了,除了我这样的”之类的话。 沉思至此,夏夏嘴角就逸出止不住的笑意。 “夏夏啊在家里住得还习惯吧要是他敢欺负你就告诉阿姨……” 这回除了儿子的出类拔萃,古老师也一再跟夏夏强调,与她同住的人,阳光帅气,人善心细,吃苦耐劳,能屈能伸云云。 这时,夏夏的头顶就会飞过一行乌鸦。 心中的小九九又开始作祟。 古老师,我的工作可不是人事招聘…… 更不是跟你儿相亲…… 而且,我不缺男票的…… 至于古老师是怎么将她儿子和她的“室友”扯到同一条线上的,夏夏就不再去深究了,她只会在微笑过后在心里嘀咕,古老师,您真是思维跳脱…… 而后,她已是有主的这桩事,已经明地里彰宣过了,为了巩固大人们的印象,她更是一再在母亲大人面前把对方的照片拿给她看,看不清?那就放大两倍,还看不清?那就用电脑放大无数倍,将那张原本帅气堪堪的脸直接怼到屏幕上,总而言之言之又总地,夏夏为了力证自己她真真是个有主的人是煞尽了苦心…… 夏夏再次怏怏地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信息。 以往她发过去的消息是被秒回的,因为她也不常电话叨扰,生怕自己给对方添麻烦了。 今天,就像某个约定被放了鸽子般,夏夏心底涌起些许失落。 难不成国外没信号? 第2章 室友其人 夏夏住进新房子已经有一段时日。 她的“租友”——这个在她没住进来之前,就被告知有个合住的室友,是个颇为神秘的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她也是近来才听妈妈说起,这位“神通广大”的租友,就是房主古老师的宝贝儿子。 原来搞了半天,古老师给她“推销”上的两个极品,是同一个人。 礼貌上促使她觉得,那更应该打声招呼才是。 但那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且说过了,他是位来无影去无踪的朋友,通常要到很晚才回来。 第二早上她又会发现冰箱里多了很多新鲜的食材,还贴上一张冰箱贴,上面写着:多吃些,别浪费。 夏夏瞪着这张纸,有些茫然。 这是故意买这么多回来让她吃的么?还是有意提醒她,要她帮他一起把早餐做了? 要提醒她帮他做早餐这个念头很快又被推翻,因为她是个自觉的懂礼数的女孩,本来她起得就早,每天都会做多一份早餐,并且写好便贴叮嘱对方吃完。 那就是故意买这么多回来的,怕浪费就买少点啊,她再怎么贪吃,也不用一次性就买回来一个星期的量嘛,夏夏欲哭无泪,再说,他又是怎么知道她贪吃的…… 夏夏对一天24小时都见不着室友其人这件事耿耿于怀。 折腾好几回,她硬撑着朦胧睡眼,终于熬到对方回来,人家却又是匆匆回来取了东西又出门,她又是影也没捞着。就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 她通情达理地想,大抵这人是在照顾她的心情吧,知道她认生,于是便为她免去了见到生人要生硬打招呼的尴尬。 如此想来,他还是位讲江湖道义的租友。 但毕竟是寄人篱下,两个人还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得懂礼数,要大方得体嘛,还是要揪个时间见个面的。当然,半夜敲对方的门将他敲醒这种想法不是没有过,她大方得体懂礼数是没错,但她也惜命。 她不了解和蔼的古老师遗传了儿子什么秉性,为了降低自己有可能被丢出去而最终还遇袭从而被抛尸路边的可能,她选择耐住了冲动。 他回来的时候,是正当夏夏睡意朦胧的时候,通常,她都是通过楼下有人走动的声响,有钥匙啷当的声音来判断。而每每这时,纵使她有万般好奇的心思,也抵档不了席卷而来的困意。 于是每每便算了,反正来日方长…… 这天早晨,夏夏依旧7点起床。 跑步,洗漱,看新闻,像往常一样,做好双份早餐,留一份放餐桌上,写好便贴纸,在贴纸的右下角落款一个笑脸,满意地出门。 夏夏是个把时间都习惯塞满的人,通常上班时间是在十点,她会比同事们早到许多,做些准备工作,写稿发稿征稿,将待出版的小说润色,修改……忙碌总不是件坏事。 偶尔小憩一下偷个懒,便翻开微信短信,看着屏幕上从远洋发过来的满当当的照片,她脸上就盈满着笑容。 嗯,唯一让她心情大好的,也就这点乐趣了。 只是,她发出去的信息,也石沉大海了。 电话无人接听,再打就是忙碌。 夏夏心里难得地焦灼起来。 诶,现在看来,他跟她那个室友,也没什么两样。 其实说到夏夏这个未曾谋面的室友,是个什么样的人,跟她的生活搭不上边,影响不到她的生活,并不太在意。 这日,夏夏负责的人气作者又开始“耍大牌”。 秉着“小事不忍乱大谋”的原则,夏夏眉间抽了又抽。 “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虽然夏夏的怒气已经在路上消化得差不多了,但眼下积剩的只有怨气,说的话也不太客气。 路桑委屈地望着这位大不了她几岁的“前辈”,夏夏不是特别扎眼的那种美女,巴掌大的脸蛋,但她五官很精致,属耐看型。一双墨色的眼眸在不说话时像一池深潭,耐人寻味,颇有一丝神秘感。 路桑目不转睛地看着夏夏,又是这种套路。 装无辜,博同情,她就是有底气,每次夏夏都会上当,受她的无理要求奔赴前来。 夏夏顿时泄了气。 得,跟疯子讲道理,就像男人跟女人讲道理一样,有劲使错地儿,力不从心。 “他还没回来,回来就给你要照片。” 那双无辜眼立即迸发出精光,跳过来抱着夏夏亲。 “谢谢亲爱的!你说话算话!” 哼哼唧唧半天,夏夏得偿所愿,路桑也总算顺了她的意,尽最后冲刺码字交稿。 夏夏看着认真的路桑,若有所思。 其实她不犯起浑来,是个对读者粉丝很有责任心的人,只是年纪小,玩心重,才自编自演跟她作妖。 甚至有时候觉得路桑跟她很像。 在大多时候,宁愿一个人舔舐伤口,尽可能给人添麻烦,麻烦只给亲近的人,这或许不是一种选择,而是无可奈何。 其实夏夏只是编辑,按说路桑的言谈也轮不上她指责,公司自有公关制度,有专业的处理团队……无奈当初路桑父母出国时千叮咛万嘱咐,哀求她“管教”好他们这个便宜女儿……这是他们的原话。 她一直没敢跟路桑说,她的父母给她定义为“便宜女儿”,又流露出那副“生她不如生块叉烧”的表情,那表情简直深入人心,夏夏想到这就有些不落忍,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给她安慰。 支支吾吾半天也说出个所以然,多少还给那番话蒙了一层遮羞布,路桑精明地从她模糊不清的表述中,已经猜出七八分她要说的话,夏夏郝然,自己在那支吾半天,人家姑娘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双亲都觉得指望不上她并打算放弃自己,才借口说出国游,还说指不定他们怎么踩死她呢。 仿佛于她而言,这就是家常便饭。 他们的态度……和她的态度…… 夏夏心里汗颜,这一家子果然是一个路子的,说话都语不惊人不罢休。 第3章 室友真身 傍晚时分,夏夏提早下班,到点准时打卡。 一出门就看到那个颀长身影。 夏夏不确定地狠狠揉了把眼睛,看清楚后鼻子立即有了酸意。 他正盯着对面那块广告匾牌出神,她惊喜地叫出声,对方转过头看过来。 夏夏冲上前去,环住他脖子,双眼亮晶晶的。 “你怎么回来了?”她用鼻子嗅了嗅,嗯,是熟悉的味道,“又骗人,前一刻你还发信息说准备回程。” “你属狗的么?”顾程枫眉眼带着笑意,伸手揽着她,防止她摔倒,“行程提前结束。” “我给你发信息了,你没回,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也不给我打电话……” 他手指宠溺地勾勾她的鼻子,眼底满是歉意。 “以后,不会了。”已经忙过了这段时间,剩下的日子,就靠她填满了。 看到真人了,也不用单凭照片解她相思之苦了,而且他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憔悴得像几天不眠不休,她心底的柔软就狠狠涌了上来,她心疼地抚上他的脸,在他耳边呼着气。 “很累吧,我已经搬好家了,我一个人搬的,宋琪的那袋娃娃我已经放在网上置换了……飞机上的东西不好吃吧……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明眸柔情似水,波光流转间又有百般情意,夏夏瞧得两颊飞快染上红晕,他笑了,轻轻用手掌拍拍她的头,转而揉乱她的发,说:“好。”动作很轻,声音很温柔。 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就有了这么一个人。她能牵动他所有的思绪,只要他们在一起,两个人不说话,他也会不自觉眉眼带笑;他在做什么事,哪怕再急再风马牛不相及,最后总能为自己的分心,找到合理的解释;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总能在阳光的普照下,找到那个属于他的支点,仿佛她,永远在那里,而他,永远知道她在哪。 不会有任何无措和失落,那是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一路上,他边开着车,边听她一路顾着兴奋向他追问,他也很有耐心地给她一一作答,大半段路程,她也不觉有他。 叽叽喳喳好一会儿,才问到正题。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程枫继续目视前方。 “一周以前。” 夏夏懒懒地:“哦。” 混沌间又觉得哪儿不对劲。 咦? 想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她的脸上重新染上哀怨。 顾程枫抽空睨她一眼,笑而不语。 夏夏也鼓着脸,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 也懒得搭理她了。 直到下了车,他径直朝着她要去的方向。 夏夏越想越不对劲,她追上前去。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住的方向……喂!你跟踪我——!!” 然后在她伸出爪子扑向他的同时,他掏出了钥匙, 他拿着钥匙,站在大院闸门前,在她住的地方,用这把钥匙,轻易打开了门,她心一凛。 打开门走进去,又轻而易举地输密码进了家门。 夏夏又一凛。 她还云里雾里的。 只听得那人云淡风轻地描述:“我亲爱的夏小姐,我们同居一个星期了。” “胡说,你明明——”反驳的话被尽数卡在了喉咙,她瞪大双眼望着他。 “你就是那个跟我同住的室友?!” 他拍拍她耷拉的脑袋,将被他震撼住的她拖进去。 “我在外地时,阿姨只说你要过来,没说你在这住,我也是回来才知道的。” 他甚至觉得,她能当上编辑,一定是善良的功劳。 她控诉:“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看她笑话。 “提前告诉你了,我可没这种待遇。”他拿出手机翻开,给她看他拍的照片,她瞟了眼他指控她的“罪证”,明白指的是她做早餐这件事。 “胡说!你敢说你是第一次吃。”她瞪他一眼,又不是没给他做过。 “那时候我们没在一处,而且我们还没正式在一起。”他走近她,环着她腰,在她头顶呼着气,“你可知道,要有我这样的耐心可不易。”他又想起那段自己是如何费尽心思去给俩人制造偶遇的往事。 夏夏在脑海中反复过滤,还是不敢相信:“你真的是古老师的儿子?” 他哭笑不得:“如假包换。” 迷糊如她,就如同她对古老师的印象已经逐渐模糊但也绝非有意为之般,在他看来,早已见怪不怪。 记得上学那会儿,他一而再再而三有意为之的找茬,为的只不过想吸引她那么丁点儿的注意力,都被人家好心地原谅了他的过失。 —— 接下来又是忙碌的一周。 上班看稿看得头发昏,给稿子作纠正到手软。 这不,下班还要看某人的脸色。 “你这么放任我不管,不怕我背着你找外人?”他倒是一身怨。 她愣了一圈,反应过来,扑过去挂在他身上,嗔笑:“不会,你不会。” 顾程枫眯起眼睛斜睨她,这么自信? “因为我不会啊。”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笑容无邪烂漫。 我不会,所以你也不会。 “你是你,凭什么我不会?” “我就是知道,因为你是顾程枫啊——”她拉长声音,一旦她耍起无赖来,他是一点儿辙都没有。 嗯,这便是他的笨姑娘。 —— 周末,他信息。 她忙为刚在微博上闯祸出风头的作者挡是非:例会,定案,排档。 一整天收拾烂摊子,身心交瘁。 “路奶奶,路大人——”夏夏皱眉看着那张刚满二十的娃娃脸,已然没了好气:“您有脑子的话,麻烦下回发这些损人不利己的微博,将文字在脑子过一遍再发?” 听出了她骂人的话,路桑也不拉脸,将手上的零食一放,圆眼懒洋洋瞟向她。 “灵感说来就来,怎么挡?” 夏夏气急。 这个过河拆桥的白眼狼,原以为给她向顾程枫要来照片,能收买她半分心思,能少惹点事,至少会安分几日,谁知人家转头将她偶像拍的路照和钱塘美景纳入囊中后,马上翻脸不认账了。 第4章 万恶的情敌 又是折磨人的一天。 这天夏夏加班下楼准备回家,出了门口就看见倚在车子旁的人。 路灯昏黄,旁边的树影摇曳,一些叶子的散影错落在他身上,乍一看,仿若是住在漫画里的傲娇男主,嗯,即便是男主,肯定也是一个不得宠的男主——她这么认定了。 嫉妒使人不理智。 依稀记得,在高中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高,那时站在他身边,她都能到他耳根,就连他偶尔在跟她恶作剧时,她只要跳起来就能轻易将猎物抢到手……嗯,国外的水土,果然肥沃养人么。 她惊喜地跑过去,冲进他怀里。 这一撞,就把他埋在胸腔燃升的愠意撞散了。 他猛然发现,夏夏取悦他,轻而易举。 池野说得没错,他是没救了。从前的他,是不知道自己的世界有多黑的人……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儿,用下巴抵上去,心里念着:无所谓,我知道光在哪。 他将她的手掌从他腰间拉开。 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夏夏背脊一凉,又不敢开口询问,只能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跟在他屁股后面,等着他回头搭理她。 她忽然想起来,上高中,不,就连到了大学,她永远,都只能跟在他身后,常常有一种“我喜欢你与你无关”的悲壮。 历史的长河告诉了人们,最先把爱说出口的人,必定是输家。 没有所谓的共同缔造的爱情价值,从来只有她默默的付出和她广而告之的坚守。 时间长了,她练就了即使被无视能自己说服自己的强大心脏。 前方颀长的身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便继续跟,走一会停一会,又走,继续跟——有一种要走到路的尽头的局势。 她在想要怎么哄他,毕竟他回来这些天,自己的确是冷落他了,好不容易约了见面一起吃饭,扒了两口就又被连环call叫回去,嬉皮笑脸撒娇卖萌这一招肯定是使不上了…… 夏夏苦思冥想了好半天,也没胆上前去触这条老虎须。 直到,她的脸,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坚实的后背。 “好痛……”夏夏摸着撞上的鼻梁,眉心突突,心里突突。 他缓缓转身,眼目视前方,露着一丝不安,好像在找一个支点,偏巧,路太暗,夏夏看不清。 “你今天……” “呃?”她抬头望着他,他下意识对上她的眼睛,清澈透亮,像一个在等糖的孩子,双眼骨碌碌的观察他的反应,边等他的下文。 你今天,没有回我信息。 “没事了。”他在心里运了运气,看着她眼睛时那股子莫名的恼意又消散无踪,他轻轻拉过她的手掌,紧扣着。 他快以为,为了惩罚他之前被她视作忽视她的行为,她彻底不理他了。 夏夏很开心。这种并肩走在路上的感觉,在校园时代,对她来说是奢侈的,谁让,她总是那个迫不及待将喜欢说出口的人,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心意。 果然啊—— “对不起啊。”她终于发现了他情绪的“症结”所在,解释道:“我负责的这个作者耍了点小脾气,在公众面前撒了欢,一整天在协助公关部处理这事了。”像忠贞如一的烈士般,似宣誓,似安抚,“答应你周末陪你的,要不,你撒个娇吧……放心,我不取笑你。” 话一说完,又像发现什么似的,笑咯咯地,晃了晃牵着她的手掌。 意识到被调戏了,他不禁恼红了脸,瞪了她一眼,所幸路灯够暗,掩饰了他所有暴露的不安的小心思。 “小胆养肥了。”他作恶地紧了紧手指。 “哦,痛!”她佯装可怜的表情。 掌间松动。 待他又露出心疼的表情,她小计得逞地笑。 该怎么说呢,这种怪让人心痒的心思…… 原来,自己也是会被人挂念的,这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她心里甜滋滋的。 前者无奈抚额,这小顽仔……从前她便是这般,无所顾忌,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从不担心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高中那会儿,她大肆宣扬对三班顾程枫的喜爱之情,丝毫不为自己作为一名高中生做半分掩饰,为此还和别班女生针锋相对,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的“行情”如此吃香,有一回还被体育委员戏谑:“被小魔女宠幸,可有你好受喽。” 尽管打着早恋的旗号招摇的人并非她一人,但惹祸最多最让班纪恨得牙痒痒的总是她,每回她被班主任揪去训话后又从教导处被放回来,都会经过他的窗前,冲他灿烂地笑,转过头后,又冲前方因她的经过而响起的哨声翻着白眼…… 他才为这个叫夏夏的女生的作派稍稍蹙了眉。 可偏,他就吃这一套。 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他竟成了相思两闲愁的境中人。 …… 手肘处被一双细长的爪子紧紧揪住,转而又伸到手掌去拉他,他佯装生气,轻轻甩开。她再拉,再甩。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夏夏眨眨眼,呐,不是卖出去了么。 第5章 初念之 这年初夏,枝上蝉鸣,阳光普照。 不变的,是女生明媚的笑脸。 她眉眼带笑地看着对面迎过来的少年。 “师兄,通稿发你邮箱了。” “还是你爽快,不愧是出过稿的。” “呵呵,我是个趋炎附势的,得借助你们的社团活动作用才能施展开来。还望师兄多提拔。” “好了,跟你的嘴皮子谦虚我又得回去温辞典……这个谢啦!我看完给你短讯……周三晚上有联谊,有空来。” 女生扬起个甜笑:“不巧,最近要给b站的成稿润色,估计要几个通宵。”釉短的头发被风轻飘飘吹起,露出白皙细长的脖子,瘦削的身材显得手长脚长。 “诶,你这小丫头,都大二了,真不知道你干嘛把自己搞这么累。” “对喜欢的,不说累。” “不和文人话秋千,我是觉得人休息好了,出来的画稿才有质量啊,总而言之身体才是正道,照顾好自己。” “师兄你也别忘了,身有志趣才健康。” 男生无奈地笑。 “哎哎,小有成就便这样,要是成名了可怎么办……你就是缺个看管你的管家,嗯,男朋友最为合适,要不,你看我如何?” 女生声脆如铃铛,呵呵笑着,好一会才说:“年师兄,大家都说你少年老成,可我看你可经常说些小家子话,当心被嘲笑,我可是决意单身到老的……”又看了时间,匆忙说:“来不及了,我得赶末班车回家一趟。” “好吧,那你辛苦,有空聚。” 那个洒脱身影飘然离去。 两个男生正途经绿道,听到以上对话。 顾程枫望着那个翩然离去的娇细身影,意简言赅问旁人:“那谁?” 旁人池野边走边数着学生会的章裱,头也没抬。 “她呀?夏夏嘛,我们学校的才女,外号小魔女,漫画还在校刊连载过,说起来她也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不过你这种怪咖,不留意也正常……”倏忽想起什么,猛然抬头,“不对啊,她高中跟你一个学校的,你记得当时你不是……” “我知道。”顾程枫微微偏过脸,“我问的是,她旁边那人。” 池野恍然大悟。 “那人光凭那稀罕的名字就在全校名声大噪,叫年纪,篮球社骨干,最近他和小魔女走挺近,我是不确定人家有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这段时间,据说是为了连载中的作品……” “她刚才说的成稿,是你负责?” “诶,你为啥总不让我把话说完……”池野满面幽怨抬头瞅他一眼,又有些好奇:“是我负责没错……不过你问这做什么?你又不喜欢人家,大一那会儿人家都主动跟你亲近也甩着一张脸,你是憋着坏主意呢还是……” 顾程枫蹙眉。 “你太聒噪了。” 池野才双怏怏抬起眼皮,这是又要矫情发作,便知他莫若地清了清嗓子,又佯装着十万个诧异道:“好好好,我也懒得取笑你,明显的思.春又不敢下手,你呀你,傲娇死你算了……那敢问会长大人,这是要我徇哪门子私?” 顾程枫心脉音频骤升。风起,他迷了眼睛,思绪被拖回久远的回忆旋涡。 “把她的时间排出来,让她休息。” “不工作要干嘛?人家小姑娘赚钱不容易,何况她休息了赶稿日程就得排后……” 顾程枫一字一句:“她的时间,我买了。” 根本不是这回事嘛。 “然后又要我游说她出去是吧……”池野识破他呼之欲出的狼子野心,恨得咬牙切齿,无奈认命,“我去。” “嗯,聪明是会让人可爱些。” 池野:“……” 第6章 不老谎和面善人 顾程枫第一次见到夏夏,是他儿时到乡下外公家休养的时候。 他自小体弱,常常犯点小毛病就要下乡调养,像个小老头似的,人们都说乡下空气好,水土也滋养人,这话是真的,每回他从外公家再次回归喧嚣的城市时,都是体能满格的,像打了鸡血似的。 这些都是后话。 顾程枫一直记得那个小女孩,她总爱扎着长马尾,女生的头发很神奇,只要一绑起来,总感觉她们的头发有自己的想法,主人走一步,它便晃一下,头发一甩一甩的就像随风摆动,那姿势跟随风摆动的柳絮有过之无不及。 顾程枫性子冷,又傲娇,自小便如此,由于这孤僻的性格,也很少人能真正靠近他,所以能忍受夏夏这个小孩的亲近,已算是个奇迹。 顾程枫记得,夏夏这个小孩,尤其爱哭,因而有幸得取译名鼻涕虫——当然,小顾程枫认定,得他赐名,是她的荣幸。 但这个名声,她似乎不是很喜欢。但也没有当面拒绝。 顾程枫也就当她默认了。 兴许的确是无聊得紧,她逮着机会就跑到找顾程枫说话。 “哥哥,你有没有撒过谎?”小孩求知欲极盛地望着他,瞳仁极黑,许是夜的缘故。 他想了想说:“……有。” 小孩“哦”了一声,没有深究,仿佛她只是一时兴起问这么一句,而他的回答是多余的。 她坐在秋千上,双腿晃来晃去,继而发问:“那你听过最好听的谎是什么?”声音清脆稚嫩。 “……”他愣了愣,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一句多余的话。 “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要怎么回答你。”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没听懂她的意思。 小孩眼睛忽闪忽闪,看上去似乎有些难过。 “爷爷奶奶已经背不动我了,我觉得他们一定是老了,那天奶奶从东巷背我到大院,累得休息了半天,我看他们这么累我就没有说,其实我不想要那个洋娃娃,我不喜欢洋娃娃,我不要生日礼物,我吃他们做的饭就好了……” 前面的话虽然没听懂,但看到她说出这话时难过的表情,他小手便有些无措,伸手到半空,又不知道姿势对不对,还是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长大了,要学会自己走路。”他憋出这么一句不知道算不算安慰的话,仍没琢磨出她没头没尾的问话有何关联。 “人都是要慢慢老去,我们也是。”见她听了他的话没什么反应,他又硬着头皮安慰。 她抬着泪眼,满目感伤。 他怔住。 “你能不能告诉我,有什么方法让他们不会老?”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她的想法很愚蠢,但又说不出口。 “我,我害怕,他,他们……” “不会的,”他忙笨拙地用小手为她拭去眼泪,竟猜出她要说什么,“我在呢。” 他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小丫头忽然止住了抽泣,抬起泪眼望着他。 他莫名别扭地挠挠头。 “我要回家了,他们找不到我会着急的。”她挣扎着要下来,双脚却够不着地,她糯着声音,绝望地说:“怎么办?我要摔死了……” 他只能放弃整晚维持的绅士风度,粗声粗气地说:“那你是怎么爬上去的?” 眼看那张小红脸急得又要哭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下不去了……” 嘴里不断重复着那句“我要摔死了怎么办”。 于是体弱的小顾程枫,僵硬地抱着这个小鼻涕虫,从对他们来说是种艰难高度的秋千上,双双滚到了地面上。 没错,由于重心不稳,他只能抱着她从上面滚下来。 这是个顾程枫认定这辈子最丢脸的夜晚。 从此顾程枫便发誓要强壮体魄,以免日后再次发生类似尴尬的场面——身为男子汉,却差点被比自己体形纤小的女生砸扁。 这种丢脸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遍。 那个夜晚的星星,最是璀璨耀眼,就像难得现世的流星一样难得。 为答谢他抱着她从那么高的秋千滚下来,小奶娃送了她一个小玩意。 是个心形小坠壳,壳子里装了个小人,照片很小,小到看不出来这上面的娃娃是不是她。 后来他爷爷病危,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道别……再后来,她也没打过他给她写上的号码…… 过了很久之后,他回忆起来这段,想来人家大抵也没将他当回事。 而后辗转,命运一般,他们上了同一所高中。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夏夏同他一所学校,与此同时,他也在寻找她的下落。 重逢的消息,得来全不费工夫。 见她第一眼,他便认出她了。 其实他在那之后,几乎每年都会回去一趟,但却从来没再遇见她。 直到小学毕业了,他再回去,他偶然间在邻里家小孩的毕业照中看见过她,她长大了,变了许多,但他仍一眼就能认出她来,。他还要来了那张照片留存。 邻里告诉他,她小学毕业后,就跟着家人搬走了。 听说是去了上海,也有人说是去了北方。 他知道,他们将永远失了联系。 所以当再次真真正正见到她,他竟激动到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但,她却然是将他忘个干净,欲要搭讪亲近,又拉不下面子。 傲娇如顾程枫,从不在认错这点小事上去讨好一个人,况且,况且了,错的,又不是他。 那时候他和池野,从发小变成了“网友”,时常在网上向对方取经。 顾程枫和池野从小一起长大,高中池野被自家老爷子一棒子赶去了国外学商,直到大学快毕业才让他回国,妥妥被安排好了一生,但他小小年纪就被扣上继承大任的帽子,在这点上顾程枫对他表示深切的同情。 但知足常乐是他的优良美德,被家族事业捆绑却乐在其中的他,远在太平洋的另一端这家伙仍不忘了揶揄他。 “你可算找对人了,”隔着屏幕,都感觉到池野兴高采烈跃跃欲试要把他浑身没地儿使的风.骚劲的气味传承开来,“我还真能给你支招,专治你这种闷骚男。” 顾程枫眉头突突,嗅到了一丝危险。 …… 于是此后许些日子,有意无意,顾程枫总能见缝插针找到合适的时机来偶遇,夏夏开始就当是偶然,一再碰到他时也只是诧异一会,时间长了,纵是她那颗呆脑袋也有所觉察。 于是在他再一次在食堂假意与她拼桌进餐时,她忍不住要发问。 “你一直跟着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夏夏这么个想法,她自己也有些诧异,但也不能怪她,她的确是连着好长一段时间,跟他“偶遇”了。 不能够,这么巧吧。 室友提醒过她,那时她也只当是偶然,还取笑着说:“人家是太阳之子,岂是等闲之辈能染指?” 室友转念一想,颇觉有理。 此时,太阳之子云淡风轻道:“食不言,寝不语。” 夏夏和室友面面相觑,硬生生是被他给噎着了。 —— 周五,夏夏收拾好东西匆匆赶去搭末班车,中途学生会主席叫住她,说让她帮着给下周的校板报作参谋。 诶,初出茅庐就名声远扬,怪别扭的。 夏夏露出为难的神色。 “谢主席,我急着回家,要不,改天聊?”手指捏紧了书包,就要开溜。 不等对方开口挽留,身后罩过来一个瘦高身影。 “她今天有事,凡事都分先来后到,我先预约了,你等下一站。” 甭说谢主席,就连夏夏本人也是糊涂了。 这人,着实面善。 第7章 遗失的季节 高二这年,等夏夏终于悟出太阳之子“那人”乃小时候唯一一个叫她鼻涕虫的人,是她终于得出“打死不承认他俩认识”这番千秋万载的感悟之时。 世事难料。 顾程枫终于顺利打入夏夏党(其实也就夏夏,她同桌,她室友),这是夏夏始料未及的,他的这份锲而不舍,她着实惶恐不已。 生怕他在兴致高昂的某一天轻飘飘来那么一句:“好久不见,鼻涕虫。” 后来后来,室友和同桌龌龊到用同一个鼻孔出气,她们很没骨气地被顾程枫——收、买、了。 夏夏一直很纳闷,顾大少何德何能撼动得了她用命(呃,夏夏的世界,钱财等同命)换来的友谊,当然了,这些她充其量过过嘴瘾且会被两位革命好友灭了的话,都是后话了。 高考临近,学生会更迭改革,另选主席,这重中之担就落到了二年级同学的肩上。 投票仪式结束不多久,便铺天盖地地传过来一个世纪噩耗——顾程枫当选这届会长。 夏夏的脑海当即就浮现起室友和同桌那副沆瀣一气的嘴脸,才终于得知革命友谊“叛变”的原委。 更让夏夏窝火的是,那人利用职务之便,让她被牵着鼻子走。 从此她便走上了被天杀的两位“革命”党游说成顾程枫跟班的道路。 “校庆或有什么活动我才干活,我只负责画画,别指望我干别的。” 夏夏很有骨气地提出她的硬核条件,而让她吃惊的是顾程枫竟也无条件应允。 于是再使出百试不厌的招数——视若无睹,当他不存在。 夏夏就秉持着当他不存在,有他就没她的原则,执行着给自己立下死决。她明摆着是要避开的,对他的示好也装疯卖傻到了极致,他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是为什么,过好很久,那人也没放弃与她相认…… 夏夏感慨,这人有时候,也是不用太执着。 室友更是大叹她冷血无情。 夏夏便一再反思,她在想自己哪差强人意,又是怎么个冷血无情,这些个念头,便一直伴随她到毕业。 他眼底的深意,是夏夏懵懂无知的。 她不想深究。 有一次,她终于发现自己惹恼他了。 顾程枫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待人也是客客气气的,全身散发着一股疏淡的气息,夏夏活生生只读出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那天她和前主席一起从食堂出来,就撞见那人。 “借一步说话。” 他这“借一步”刚说完,夏夏就被拖得一踉跄,她忍住要给他一顿暴揍的冲动。 她也确确实实实实在在地单纯只是因为他的那“借一步”三个字耿耿于怀。 他这一拖,实在是配不上那个重中之重的“借”字,没半点儿谦虚的意思。 但看他生气至此,夏夏肚子里那百转千回将他折骂个里外不是人的话是忍得住的。 况且,他摆出这么一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表情,她也是万不敢造次。 谁叫她惜命。 诶,这命跟钱是一样珍贵呐…… 这头,顾程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脑子一热,看见她对着别人溢着笑,就横生怒意…… 分明怒意未平,声音却放到最软。 “以后,我陪你晨读。”他说。 一边立意讨好某人,一边对远洋那头给他“出谋划策”的始作俑者恨得咬牙切齿,因他出的馊主意,他没法收场。 对陪读这事,夏夏都没有机会说拒绝,就被迫被降服在对方的淫威之下。 “你若不答应,我就每天堵你。” 夏夏是信的。 但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 夏夏又是一阵空前顿悟。 后来,脑瓜聪慧绝顶的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一个她自以为聪明到连做梦都会笑醒的主意。 那就是倒追顾程枫。 她就不信他脸皮能有她厚,被她这么一个疯狂的举动震惊过后,一定会有很多意外的“惊喜”等着他,到那时他恐怕就没那个闲情来跟她逗趣了,每天头疼着该如何收场都来不及。而她也不用为他每天被强迫相认的执着而搞得每次落荒而逃——她不费任何功夫就生出来的计谋在脑海中激烈上演一番过后,美滋滋地对自己的计划表示叹服,不错,这的确是桩美事。 没曾料想,把自己给坑了…… 第8章 见家长 周末。 夏夏百无聊赖地开始织起冬天的毛衣。 为了在顾程枫面前炫耀自己的技能,夏夏一早做完早餐,忙活起她新学来的本事。 某人正闲闲吃着她做的爱心早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边悠然说:“我爸妈来了。” 夏夏指尖缠绕着棉线,怎么绕都绕不对,下意识地应:“嗯。” 嗯?他挑了挑眉,一边感叹着她遇事少见的波澜不惊,一边欣赏着她接下来会有的反应。 果然—— 这姑娘反应过来,惊到了,惊得睁大瞳孔。 “你说什、什么?!”她颤了颤,一副要到世界末日的表情,“那我们不是要去见你爸妈?” 她可是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呐…… 虽说大家也算是老“熟人”,可这忐忑不安的感觉,就像害怕丑媳终要见公婆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对她主动的提议,顾程枫甚是满意,顺势点头道:“嗯,不错。” 夏夏霎时愣了,她说了啥……又听见哀嚎一声。 难得看她这副苦恼的表情,顾程枫忍不住嘴角上扬,很想过去摸摸她的头,无奈手上有渍,这么下手估计会被胖揍,于是便像哄小狗那般,用一副要溺死人的语气说:“别怕,他们很和蔼。” 夏夏已无暇顾及他的后话,她怏怏望着青天,惆怅了,她是怕他父母知道自己把他们心爱的儿子吃干抹净了…… “他们问你什么,只管说是就对了。” 夏夏用狐疑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但转念一想,亲儿子肯定是了解父母的,听他的准没错,便稍稍放下心来。 “嗯,知道了。” 一整天,她在沙发上,如坐针毡。 顾桯枫顾大侠呀,我只管说是就是了……你确定? —— 席中。 古老师看上去就是端庄优雅的典范,从气质上就散发着知识分子的味道。 “夏夏啊,听小枫说你们明年结婚?”古老师原来您是自来熟啊…… “你和小枫,我听说你们高中就谈一起了,是吧夏夏?”嗯?是吗?不是?这个答案有待斟酌。于是露出了职业的微笑。她谨言慎行,就怕自己一个“是”把自己没出息给卖了……不过她细细咀嚼了一番知识分子古老师的那番话中的“谈在一起”和“搞在一起”的歧义并从中找出区别。 她不时朝顾程枫那边瞟去,希望看在他们的革命情感的份上,能友好地朝她伸出援手……谁知昨天晚上还说积食的人,今日胃口奇好,不停地给自己碗里夹菜,看都没看她一眼。忒不厚道。 她默默把这份账在心里记上。 闲话间,叔叔一直板正地端坐在一旁,古老师在旁滔滔不绝跟夏夏做着互动,他在旁只偶尔得到古老师的暗示,便跟她打着配合附和两句,一来一回,动静相宜倒显得互补。 “小枫啊,你和夏夏的婚事准备怎么办?” 顾程枫终于正色看过来,用戏谑的目光。 “当事人还没同意。” 夏夏脸上飞快染上红晕。 “那个……叔叔阿姨,我妈还不知道……要不,下次我们再约个时间……” 她话没说完,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一个声音打断她:“这事我当然没意见了!咱们小枫多好一人?能跟小枫一起,这得多好福气真是!这事我同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阿姨放在一边架着的,还开着免提的手机,就是这声音的来源。 夏夏目瞪口呆:“妈,你怎么……” “臭丫头,你妈我可精着呢,你以为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我还看不出来?要论品貌学识,小枫样样比你优秀,你有什么可犹豫的?” 夏夏不服气地反驳:“妈,我可是你亲闺女!我也不差,哪有这么贬底自己女儿的……” “别跟我扯这些,我不跟你说,”话锋一转,语调都变了,“小枫啊,你别看她文文弱弱的,这丫头是个麻烦精,很多时候又矫情得很,别太宠着她,省得给她惯坏了……” 夏夏的亲妈,在那滔滔不绝将亲生闺女狠狠地吐槽了一番,引得两位家长忍不住笑出声。 “瞧你,哪有这么说自家闺女的,夏夏很优秀,这孩子多乖巧,长得又好看,”阿姨说了句公道话,紧接着又说:“要再生个小胖娃娃,他俩配成对,这基因绝对优秀。” 恍恍惚惚,忽忽悠悠的,仿佛他们的婚事就这样敲定了。 夏夏都昏头昏脑的,后来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她这是……被强买强卖了? 当然,夏夏用她的头发丝去思考,就算没这通电话,她的妈妈是会举起双手双脚赞成的。 得亏她妈妈不在场,否则又是一场知识分子和直式分子的旋风对决,按她妈妈不吐不快的性子,这到手的鸭子,呃,山芋,嗯,也不对……反正会当即将她丢出去要多远丢出去多远,免得到时飞了就得不偿失了。 思忖至此,那只鸭子亦或山芋的当事人朝她扫过来意味不明的眼神。 夏夏忽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事后。 “顾程枫,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什么?” “从你回国诓我搬家这事说起。” 某人一脸坏笑。 “你使诈!”她指控,看着那人笑容愈加放大,转而哀嚎。 她能悔、婚、么? 但好像一切为时已晚。 他调戏般吹着口哨,得意地看她,说:“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腰间挂了一条只挡住无限春.光的浴巾,皓齿仿佛冒着绿光,夏夏猛地打个激灵,此刻的他在夏夏眼里巨邪恶。他从从她身边飘过,顺便顺了顺她的毛。 “你老公我本是天才,这叫兵不厌诈。” “不要脸。” 慢着,他刚说什么?老公…… 听着……不算坏。 她学起他眯起眼睛,“不要脸先生,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他欠扁地弯起眉眼,勾引她,“天生的。” 她气结。 我看你就是吃忘恩负义饭长大的。 至今古老师说的那些对他老王卖瓜式赞不绝口恨不得将所有美好的赞叹词用来称赞他的话还萦绕在她耳边久久消散不去,又转头看了看那张厚到极致的脸皮…… 古老师,您是认真的么? 第9章 算旧账 某日,正雨天。 夏夏望着外面淅沥沥打落的雨,忽生出兴致,灵动的双眼瞧着他,说:“小顾,我们去散步吧。” 顾程枫刚跟国外的友人通完电话,听了她的称呼,皱紧了眉头,直接忽略掉她话里的中心思想。 “夫人莫不是有雨中漫步的癖好?” “嗯嗯,那样浪漫嘛。” 他信她才有鬼。 她是个贪睡的懒丫头,已经很久没起过早,更别说大清晨起来做早餐,突然间这么殷勤,又是早餐又是给他做按摩,这下又是要上演一出浪漫情怀的剧情,她那点小九九…… 事出突然必有妖。 “又讨好我,说吧,想干什么?” 夏夏谄媚地附上脸,笑眯眯的:“那个,夏晚她们约了我出去,说晚上有个小聚会……” 他当即冷了脸。 “又是你表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会克制自己的,我发誓。”夏夏吐着舌头,狗腿地改口:“顾总,顾少年,顾亲人,看在臣妾早起当牛做马的份上,您就施这么点儿小恩惠让我去吧……” 顾程枫叹着气。 他也不是非得阻止她出外会友。 夏夏有个嗜好——也不能算是嗜好,她就是爱喝酒,有人照顾她还好,偏偏频繁约她出去的夏晚,也就是夏夏表姐,同样是回回喝得烂醉如泥的德行,届时她都自顾不暇,更别提照顾到旁人了,有好几回那几个扬言喝个不醉不休的人,喝到断片,都没意识买单就睡过去了,这几人还都是女孩,心也大,最后还是服务生给他打电话过来结的账,在先见之明这点上,顾程枫是不得不佩服她。 其实喝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夏夏酒量贼小,呵呵,还爱喝多,一喝多就六亲不认谁也不跟,唯有一人能将这醉酒的小兽驯服——就是他这个宠她宠得无法无天的准男友。 只要见到顾程枫,夏夏就会变得最是乖巧无害。 谁曾想准男友也有气极火爆的时候,每每她和朋友醉酒不归,他便又气又急,偏又是拿她爱玩的习性,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趁某天她再次醉得不省人事时,他适当地略施小计一番,也适当地在当晚小小威胁她一下:“下次不提前告诉我,我就把你丢垃圾桶,再也不背你回家,明白?” 她小鸡啄米般点头。 “不对,没有下次了,以后,不许出去喝酒。” 她再次小鸡啄米般点头。 全程,顾程枫录像为证。 夏夏清醒过后大骂他乘人之危,剥夺她自由的个人空间。 这还不是过分的,更过分的,是其中一个视频,他还拿出一份早就备好的“声明书”,无耻地让她“心甘情愿”画了押。 夏夏哆嗦地用无辜眼看着他,毕恭毕敬地申请删除,申请被驳回。 夏夏继续博同情,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泪流满面状:“想当初我追你可是追得辛苦,只差没给你跪下,我这也算是为你屈尊了;你去带校队打联谊,我还给你做过横幅;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用裱框供了起来……” 顾程枫对她的招数嗤之以鼻,以牙还牙地说:“那时我软硬兼施,可你油盐不进,仔细想来,可是让你老公我一顿好追。”这事他一直拿来揶揄她,有样学样以此博取同情。 她不甘下风,仰着头说:“高中的时候,我还给你写过信。” 他怔住。 她分明……不记得他。 “可你将它随手就扔了。”她继续控诉。 她不是小心眼的人,但在这桩事情上,她尤其记仇,所以就算她很早就认出他了,她也没有跟他相认,他傲娇,她比他更傲娇…… 顾程枫愕然。他真的不记得了。 她笑靥如花,煞有其事地原谅他的健忘:“这是你欠我的,必须让我去。” …… 虽然后来在他们的婚礼上,顾程枫如约将他亲手写的情书放大在屏幕上重播,慎之又慎地当众念了出来。 但夏夏觉得这并不解恨。 当然当然,这都是后话。 其实,说是她只被他拒一回……也远不止此的。 如果仅仅只是被扔了一封信,她也不会耿耿于怀这么久。 要知道,她可是不多记仇呢。 却仅记上为数不多的他的账了。 他长臂揽了过来,柔声道:“好,去,我陪你一起。” 拥着她进怀,他眉眼低垂,所幸,你在。 第10章 盛夏光年1 与大多数人和睦相处,与少数人常来往,与两三知己亲密共处,是夏夏长久以来雷打不动的生活状态。 大学新生入学的时候,学校迎新,毫无文艺细胞的夏夏跟着室友们排坐成排,对舞台上的高歌起舞和嬉笑的舞台闹剧,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专心当个旁听者。 人算不如天算,永远睡不够的夏同学,在晚会进行不到一半时,安然地打起了盹。 打盹期间她自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昏沉的脑袋晃荡荡的也总有下滑的趋势,跟小鸡啄米似的,却挡不住她如愿进入梦乡…… “顾师兄,你来了,坐这吧……” “不用,我坐这。” 夏夏只大意知道有人在她旁边坐下,又有人从她身旁经过,锣鼓声,琴奏声,时而高昂时而柔情的歌曲演唱、歌舞表演…… 后来夏夏在做梦到一半正要吃到烧鸡的时候,朦胧间像是有好心人给她塞了个软的靠枕,她枕在上面,结结实实地做着香甜的美梦。 等她睡醒过来时,晚会已经散场,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地离开。 她边伸着懒腰边在心里暗叹可惜。 “睡得很好啊。”背后传来女生的笑谑。 紧接着夏夏感觉背后有人拍了拍她肩膀,她转过头,看到两个女生对她善意的笑。夏夏注意到其中一个女生长相挺有辨识度的,门牙两旁的两只抢眼的小虎牙,她皮肤很白,肉肉的有一种纲手的即视感,呵呵。另一个女生个子很高,有种温静娴雅江南美女的味道。 刚才那个声音又说了:“全场跟这晚会最没没关系的,我看非你莫属了。”是那个小虎牙的女生。 夏夏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 “挺好的。”又象征性地感叹一句:“可惜了这个为我们设计的专场。” 又相视而笑,女生的初次见面真的很神奇,就算是尬笑,也能成为一种标志。 夏夏得知她们是她的室友,眼看全场皆散,剩下的人也寥寥无几,见夏夏睡得熟,就没叫醒她,等她一起回寝室。 她们的名字也很好记,小虎牙叫袁甄妮,瘦高美女叫宋琪。 回寝室途中,宋琪好奇地问她:“夏夏,你跟顾师兄很熟么?” 夏夏被问得莫名:“顾师兄?我不认识啊……什么意思?” “就刚才啊,你们还坐在一起的。”宋琪眨眨眼,朝她诡异地笑。 夏夏觉得有些神奇,坐在一起就得认识么? “为了让你靠得舒服些,他还找我要了件外衬。”宋琪拿出包里的白色衬衫亮相。 后来甄妮告诉她,坐在一起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个她们口中的顾师兄,从头到尾都坐在她旁边,从头到尾让她枕在她的肩膀上。 再后来,夏夏总算见到了那个她们口中“你艳福不浅啊”的主角:顾程枫。 你好呀顾程枫,我是那个谁呀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还一起晃秋千来着,后来我们还从秋千上滚了下来,你还记得么…… 再次重逢的场合在夏夏脑海中上演了千万次,她又会以什么作为开场白,有没有一个瞬间,他也会想起她的。 当时他们年纪那么小,而且事情又那么小,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记得的吧。 嗯,要不还是算了,反正他也不认识她了,揣着小鼻涕虫这个不太斯文的外号去相认这种事她是做不出来了,所以,不提也罢。 于是后来,她就跟小鼻涕虫这个莫名扎根在她心里挥之不去,又不想再被重提的称呼杠上了——时刻得防着顾程枫将她认出来。 第11章 携子之手 婚礼那天,夏夏自认是她有生以来最矫情的一天。 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泪眼婆娑,如雨倾盆,断断续续的吸气都叫她差点背过气去。 她原不是这么柔弱的性子,到了动情时却是要了她半条命。 顾程枫捏着她的花猫脸,深情款款对她说:“哭什么,你眼光这么好,也没有被猪拱。” 她不解风情地嫌弃:“你这……哪抄来的土话?” 夏夏吸着鼻子,上气不接下气的。 “人家、人家觉得第一次结婚挺新鲜么……”又呜呜地哭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哭什么,就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自己守身如玉多年,终于被猪拱了…… 顾程枫:“……” 新人致词时,顾程枫附到她耳边说:“恭喜你成为我的法定第一继承人。” 她的抽泣声已经从“呜呜”变成了“嗡嗡”,边吸着鼻子边说:“那我也说两句……”本以为她会煽情两句,谁知她傲娇地一手拿着话筒,将头一仰,说:“余生也不用你指教了,你只管听我的就行——” 那以后回想起这段夏夏都想钻猫洞。 —— 婚后不久,夏夏终于想起来还有件事没跟他掰扯清楚。 “你为什么大二才想起来跟我相认?” “你不会想知道的。” 夏夏自觉她的话没什么毛病,但总觉得他笑得有些邪乎。 “你说,我受得住。” 顾程枫顿了一会儿。 “怕你被猪拱了。” 她猛然想起大学有一次跟室友在外面吃火锅喝多的场景。 “你不是跟顾师兄认识么?怎么到现在还跟你相认?” “鬼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从我们认识你就听你说跟他这一段,我说你们挺磨叽,不就是穿开裆裤的时候认识的青梅竹马么?有啥不能说的?” “甄妮你太粗鲁了……我、我们才不穿开裆裤呢……” “那要是他永远不和你相认呢?” 夏夏觉得此刻自己特别有范儿,一脸正经:“那我就祝自己,被猪拱……” —— 顾程枫一直不承认是大二才跟夏夏相认的。 他说高中就已经跟她相认了。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夏夏懒得跟他计较,她已经习惯了他跟她扯起胡话来,从来没个正形。 第12章 倒带1 又是一个盛夏。 夏夏终于见到了那个只跟她以邮件方式聊天的“网友”。 他告诉她,他也是这所高中。 他还告诉她,他跟她在同一个集训队。 —— 高中军训。 “奥运会你们有没有仔细看?阿根廷帅啊。” “我只看了刘翔夺冠。” “我受不了的是我哥,只看摔跤和举重。” “你们这些小妹妹,一看就是喜欢看帅哥,照我看,最精彩的部分都在开幕式和闭幕式。” “……” 军训期间,听到大家的热聊话题,就是9.11后的奥运会,大概是热潮时势,每到谈到自己钟爱的部分,总有一些激动欣喜的目光,相互撞击,相互侃谈,似乎这样,方显得自己合群。 不合群的部分,永远留给自己。 夏夏是唯一一个安静得可以让别人忽视她的一个存在,但却又总能在她一开口,大家就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即便她极少主动搭腔。 其实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雅典的坚定意志力上,大概是美国的亚特兰大这么强劲的对手,给予了雅典此次申报成功强大的动力,想必希腊大有一种雪耻之快。 静默有时,在众多的军训新生面孔中,夏夏那张过分白皙的脸,又让人忽视不得。 休息间隙,新训生的班长爱让大家展示小才艺,夏夏所在小班的班长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大概也只有她这个班的班长那随心所欲的个性。 要点谁上来表演,完全看他当时的心情。 但往往被点到的,多是些平时吊儿郎当,老是跟他顶嘴却又总受罚的男生。据说有几个还有武术底子,不禁让人轻叹,猖狂起来也需要本钱。 然今天看来,在座都逃不过“献丑”的命运。 “教官,哪有这样的,我们也来这么些天了,不是给你们耍武术就是装疯卖傻,好歹也让美女们表现的机会啊。” 那些“刺头”们的抵触心理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不嫌事大的男生们纷纷叫好。好像这样便能置身事外。 表现欲强的女生开始蠢蠢欲动。 羞涩,紧张,兴奋成了此刻她们脸上最多的情绪体现。那些面孔,逐个顺过去,像极了艺术家的调色盘。 不多一会儿,人头攒动的海洋,腾出中间一大块地方,大家排排坐围了起来。数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地,都期盼着好戏登场。 他们的队伍确实藏龙卧虎,男生能武,女生精文擅舞,诗歌朗诵间断,还能插播一段舞蹈,所有人拍手叫好,教官的脸上也满是称赞,惊喜总是长官们都喜爱的心头好啊心头好…… 转了一轮,文集武断该秀的都秀了一遍,教训扫了一通,掐着时间欲叫停罢。 却仍有人似乎意犹未尽,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句:“夏夏,来一个!” 接二连三地呼喊声响起:“夏夏,来一个——” 夏夏的心突突一下,心想好歹没被吓出个心脏病。心下却纳闷谁这么神通广大,想了想却对听到那个突兀的声音郁结…… “夏夏,站出来!”教官一副要达人所愿的仗义模样,但从他扫射四周看得出来,他都不知道这是何许人也。 “到。”夏夏懒懒地从旁边站出来。顺势朝人群中那幸灾乐祸的方向射去——咳,乌泱泱一遍,哪能找出一丝端倪……起头的这个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教官、女生、以及在场所有的男生们纷纷朝她行注目礼。 白皙的面孔,从帽子边沿散落的栗色头发,秀气的五官,瘦高的个子,文文弱弱的,似乎对她这一号人物真的没有任何印象,甚至都有人怀疑她什么时候蹿进他们队伍的。 “同学,跳一个呗。”有男生吹着口哨怂恿。 “我不会跳舞。”夏夏如实说,有些踌躇。 “那就唱个歌。”仍有人不死心。 看来是逃不掉了,夏夏叹了口气,说:“那就……唱一个。” 酝酿了几秒,一呼吸一屏气,在众人包括教官在内的期盼中,张口唱道:“狼烟起江山北望……” 第13章 倒带2 夏夏唱得十分忘我。 她一边在心里叨咕着“是你们让我唱的怪不得我怪不得我”,一边一口气将《精忠报国》唱完,从“演唱”到结尾,完美到连个停顿都没有。 整个过程,她显得虔诚又发自内心的认真。 还煞有其事地像完成了一场郑重的仪式般,朝大家深鞠一躬。 直到表演完毕,众人着着实实是惊呆了。 教官更是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那表情堪比被雷劈了。 大抵是觉得新鲜,都没见过还有人想到如此展示自己的“才艺”,被她的诚意深深撼动。 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开始有爆笑声从人群传来。 “夏夏,你这个敷衍高手——”夏夏讪讪赔着笑,忍了。 “同学,”刚开始怂恿的那个男生再次开口,竖起大拇指,说:“你这歌朗诵得……简直,简直高啊。” 还有人给她顺台阶,笑谑:“同学,肯定还有别人没有的才艺吧?” 别人……没有的? 夏夏认真想了想。 “没有。” 大概教官已经领略到了怜香惜玉这词,便大发慈悲地饶她一命,于是夏夏在一片哄笑中被放回了原位。 眼看着那个男生又开始没完没了,夏夏竟有了困意,将帽檐微微拉低了,进入假寐状态。 “下面,由我们顾老大带来一段精彩的表演。” 又是一个被怂恿着推出人群的。诶,这个顾老大,跟她同病相怜。夏夏无意识地用手掌托住下巴作支撑。 听到有人自告奋勇……地推别人入坑,夏夏顿时端正了看戏心态,一副好戏不看遭天谴的表情。困顿的倦感也冲淡不少。 教官脸色敛了敛,目光炯炯,扫视着在座的所有人,似乎对“顾老大”这号人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既是作为老大的,站出来!” “好——”顿时掌声雷动。 有人慢悠悠地从人群中出来。 那人走出来的时候经过夏夏,很重地拍了下她的帽子,然后顺势拉了下她束在后面的头发。这一举动惊到了夏夏,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一阵冷风伴着回忆席卷而来。 怎么可能…… “别睡了。”她听到那个走过去的人低声说了一句。 她就知道就知道,说什么别担心以后他罩着她之类的,还有他昨天那话里有话的样子真是……刚刚也没发现他在队伍里啊。 不过,她好像也没见过他。呵呵。 她以为,她真的以为,他不可能会在。她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谁能想到,今日,网友奔现了。 她抬头时,看到那双探究的眼睛,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看着她,看她有没有发现他吧。 这张脸,却像是故意犯罪式地暴露在外,可谓是人神共愤。散落的发丝怎么就没挡住那立挺的五官,放出来祸害人…… 她都能准确读出女生们内心的os:好漂亮的男生啊。 “同学,要不……你也跳一个?”有厚脸皮的女生眼睛冒着桃心怂恿。 许是阳光太刺眼,他伸手将帽檐稍微压低下了。 “我没有这些爱好。”男生脸上有些不耐,眼神中的冷光不着痕迹地朝人群中扫去。 “顾老大,开始表演!”仍是不怕死的那几人。 夏夏伸了伸脖子看向后面,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那个带着叫喊的人,和他身边几位怂恿将才。 这一呐喊,倒不显得势单力薄。 夏夏却不禁在心里惊叹,这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照他那傲气的样子,岂是随便让人拱出来像看猴耍一样为他们表演的主。 “好吧,表演是有的,只是,”那人大概是扫了一眼四周,在接触到夏夏时,她心虚地低下了头,他收回目光,对教官说:“我需要有人配合。” 毫无例外地,每个人的脸上你看我我看你,有是将自己置身事外,有是跃跃欲试的模样……总而言之,茫茫人海皆是只等好戏登场的模样。 夏夏则在心里竖起了十字架。 教官从旁边站了出来,看着那个“老大”,一副很是欣赏他的眼神。 “来吧,有什么本事,全使出来。” 看到教官一副惜才的大义凛然的样子,那些个会武术的男生的心里泛起些许鄙视,仿佛根本不相信这个只占皮囊和身高优势的人会带来什么惊喜。 夏夏头一次将墨菲定律意会得那么透彻。诶,事实总按照你所希望的那样,拐弯。 “你就是故意的。”她强迫自己在看着他的时候至少能显得无所畏惧。 她没有大无赦的死罪,顶多,顶多也只是一个“亏欠”罢了。 但她知道,如果他此时知道她在腹诽什么一定会掐死她。 他嗤笑。 “幼稚,以为我像你不放过自己?” 什么?夏夏为他这句话感到茫然。 说得好像他们真的认识一样。 在“幼稚”和“放过”这两个如此深刻的字眼面前,远抵不过她长久以来为自己所树立的形象,一日内便将她毁于一旦。 她所立的要平庸无奇而安静度过高中三年的志向永远幻灭。 全拜了眼前这个孤傲到极致,在未来的日子里可能会给她平添许多麻烦的人所赐。 那场无聊的起哄,终结于顾程枫对她武力值的挑战。 她总算能证明自己,跆拳道三年,也不是白学的…… 后来的事,夏夏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落败的,而又是怎么和那个姓顾的并排成为学校第一风云人物的…… 夏夏记得,和他的认识,源于一场在网络上的议论风波。当时夏夏由于个人议论过于片面而被无理禁言,片不片面也不是这版主这人说了算,她是作为一名漫画连载作者,就冰川冻土论文发表了一些自己的个人见解,有站队的,有谩骂的,有跟她论常识讲道理的…… 由此引发了一场口水战…… —— “怎么?想起来了?”顾程枫揶揄地笑。 夏夏还在回味无穷。 顾程枫给倒了一杯牛奶,将她面前的碗筷收下去。 夏夏就着手中的牛奶喝了一口。 “才不是,我可不认,你可什么都没说过。” 第14章 巧遇 夏夏提着菜准备回家,在小区门口碰到美编部的新帮手小李,随意搭了几句话。 “好巧夏夏姐,没想到你也住这里。”看到夏夏,小李露出惊讶的表情。 小李形象很阳光,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亮锃锃的。他应该很会保护牙齿,夏夏想。 夏夏笑了笑,说:“对啊,好巧,你也住这区?” “嗯。夏夏姐,你自己做饭啊?” “啊,是,”夏夏愣了愣,心里边想着买菜回来可不是要自己做边说:“你吃过了吗?要不一起?” 一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鲁莽了。 顾程枫不喜欢外人——尤其是不认识的外人来家里。 小李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遗憾。 “不了,谢谢夏夏姐,下次一定赏脸,我一会还要去工厂盯版,露露姐让我设计的版面还没出来,催了一周了。” 夏夏也有些遗憾,替他感到遗憾,除了顾程枫,还没人尝过她好不容易下厨露一手的拿手菜。就连妈妈也从不让她进厨房,她想帮忙打个下手都被嫌弃帮倒忙。 在相互惋惜的一番客套对白后,已经停好车的顾程枫走了上来。 然后又给对方相互作了个简单的介绍。 再然后,在小李错愕的神情和顾程枫催促她上楼的表情下,介绍相识,潦草结束。 前者被雷劈的表情仿佛在说:夏夏姐你竟然结婚了! 后者的表情则仿佛烙着“上楼后给我好好解释”几个大字。 对于后者的警示,夏夏表示认怂。 的确,新来的小李大概是不清楚她的情况,所以连着三周变着法找理由约她去聚餐。据说是自主餐会,是最近才兴起来的。夏夏连着几次都陪着笑婉推了。毕竟,由于年龄的增长,脸皮也变薄了,狠话明里也说不狠了。 也许是她平时太低调了,谈个恋爱对象也从没露过脸,结个婚也没有别人那样大张旗鼓炫耀自己从此也是拥有国家证书的人了,最要紧的,人家都不相信她这种糊涂虫也能被回收了。 今天毫不例外地,夏夏又被“赶”出了厨房。 给的理由是:“为了保证厨房的寿命,你少进为妙。” “胡说!你明明爱吃我做的红烧鱼!” “如果你能少放点盐,多放点油,让鱼看起来不那么像黑碳,夏小姐,我想我会更感激你。” 夏夏沮丧地咬着他为了打发她塞给她的苹果。 “我算是看透你了老顾,别人都说追到手了,保鲜期就没了。” 顾程枫幽深的眸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却又没说什么,弄得夏夏心里直捣鼓。 为防止她作妖,转移她注意力。 “刚才那个,是谁?” “嗯?我同事,说这个周末约出去聚餐。”夏夏漫不经心地说,心里还腹诽着他将她赶出来这件事,心想要是小李上来了,他会不会为了不拂她面子,而让自以为在厨艺的研究上颇有造诣的她下个厨,至少让她打个下手,将她对厨房丝毫没有使用权这个事实抹灭掉…… 回过神来方才的话,她又下意识地抬头看他一眼,表明立场:“我已经拒绝了。” 那边慢悠悠的话递过来。 “不知道你有主?” 她打着哈哈:“呵呵,可能是……我说得比较隐晦。” 其实,是压根没说。人家都把她戴戒指这事没当回事的。 顾程枫留意着她不自然的表情,敛了敛眼色。 “以后,我送你上班。” 夏夏又啃了口苹果,诧异了:“我以为你……喜欢低调些。”正思忖着他会不会责怪她没将他们的关系公布于众,那人说话了。 “周末聚餐,去吧,我送你去。” 夏夏更诧异了,简直目瞪口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人性了? 第15章 盖章 周末,夏夏又起个大早,准备去赴约。 顾程枫揉顺她乱成窝的头发,问:“不是晚上?” 夏夏像在梦游一样。 “唔,定的地点有点偏,说是这个茶庄比较特殊,不好订位子,算了,每回我都不去显得我多不合群似的,所以说你还是去忙吧,我自己可以过去……” 被弹了一下额头,夏夏终于清醒一点。瞪大眼睛看着始作俑者。 那人已经翻身起床。 “不忙,我可以先送你过去,况且,”他看她一眼,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茶很健康。” 夏夏用已经清明的双眼望着他,对他的执着感到疑惑。 “你为什么坚持送我过去?” 又是递过来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因为,你是顾太太。” —— 夏夏才发现顾程枫的目的可不是“将她送到就走”这么单纯。 送到门口农家茶庄门口时候,夏夏要下车,他却径直去停了车。 “一会我陪你一起进去。” 夏夏傻眼了。他这话一说出,她的脑海里就有了一个奇特的画面:走进来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士,在众目睽睽下领着她这么一丁点儿小团,招来的是四面八方扫来的或艳羡或忌妒的目光,好事者则可能会对他厚脸皮地上下其手…… 至此,夏夏心想还是少点事儿为妙。 “不用了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他睨她一眼。 “还是说,你觉得,你这个老公拿不出手,顾太太?” 夏夏总感觉,自己像一个无辜的兔子,被围在一个圈子里,随时可能中圈套。 而引她入套的,正是这个大灰狼。 —— 他们这一群人,说是来茶庄,夏夏都以为自己要被督促成为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员工…… 却怎么也没想到,浩浩荡荡一帮人却来吃火锅。 还连累顾先生陪她吃大锅菜。 对来茶庄吃火锅这一大奇想夏夏也是对领导深感佩服。 如某人所愿地,大家都知道了她是个已婚妇女。 当时办婚礼的时候的确只邀请了双方的亲朋好友,顾程枫和她都不想太大张旗鼓,能多低调就多低调,夏夏无所谓,至于蜜月什么的,也都随意。 所以,在邀请参加婚礼的名单上,双方的同事们被他一概而论——不相熟的外人。自然,就被排除在外了。 “可以啊夏夏,大喜事啊,不错不错,郎才女貌很登对,”露露姐在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她身边,又小声在她耳边补上一句,“老公这么优秀,难为你隐藏得这么好。” 露露姐笑着揶揄她,说完这话还别有深意地朝着一个方向瞟过去一眼。 那个方向,是印刷方老钱,实习生小西,以及小李。 面顾先生手很自然就搂着她的肩入了座。 在自我介绍以及相熟的环节,顾和枫应付得很得体,夏夏在心里暗暗叹服,看来也不是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嘛。 好事之人不只一两个。夏夏懒得动嘴应付,便默默开吃,偶尔用公筷给他挟些菜,反正她也已经意识到,顾程枫此翻前来,可不是为了赠吃而来的。 “夏夏性格很乖巧,但她可不容易跟人出去,就算在学校也绝对是三好学生那种,顾先生是怎么俘获我们家这只兔子的?” 顾程枫当即就看了身边一落座就吃个不停的人,脑子里飘过几个字:嗯,兔子爱吃肉。 “”提问的同事小王脸色僵了僵,随即不在意地笑笑。 夏夏也没发现他平时有这么粘人。 吃个饭手还不老实,一直往她手心上搔,她想抽出来要端碗都没自由,有男同事开腔跟她搭话了,手指又被紧紧地握一下,那力劲,倒像在警示她什么…… 一顿饭下来,吃得也算和气,夏夏光顾着跟顾程枫的手指打纠缠,她爱吃的肉也没吃成,一堆吧啦吧啦的场面话倒是被灌进耳朵不少。 “夏夏性子急,容易犯迷糊,希望大家多多包涵。”顾程枫以茶代酒。 “哪有,我们也是托夏夏的福,她可为我们收服不少麻烦的人……” “什么麻烦?公司缺少一个都不行!咱们大家一起共度难关!” “顾先生,你能娶到夏美女,可是捡到宝贝了……” “小王,又喝多了吧,大白天的就想回去睡大觉……” 只是,一直也没听到小李开口说一句话,脸色怏怏的。 告别众人提前退场。 上车,夏夏讨好地捧上笑脸。 “我今天表现怎么样?我做到了,今天我可是滴酒没沾。” 他伸手将她的脸推过去,倾身为她系好安全带。 “嗯,我倒是有了个重大的收获。” 她眼皮突突。 “什么?” 世风日下。 他附过身来,温热的唇印在她的。 夏夏回过神来,脸“蹭”一下红了。 “你……流氓!”双眼四下张望。 刚干完坏事的某人露出满足的神情,眼底溢出笑意。 “今天算是盖章了,也请适应你已为人妻的事实,顾太太。” 夏夏怔愣地看着她半晌,他以前也没这么……流氓啊。 所以说此番他随行,的的确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为啥,他今天总是提醒她已婚妇女这件事? 第16章 这城,那人1 这天夜里夏夏的胃又不争气地疼起来,于是辗转难眠,翻身幅度又不敢太大,怕吵醒顾程枫。最后疼痛难忍地坐起身靠在床枕上。 顾程枫睡眠浅,她稍有动静他就会惊醒。 长期以来他早已习惯注意她的所有动作,生怕半夜三更她有个头疼胃疼的,毕竟出现这样的状况,已经不是一两回。 他睁眼就看见她苍白的脸色。 “胃不舒服了?” 夏夏委屈巴巴的。 “嗯。” 她生怕顾程枫又骂她不顾自己身体,又逞强好胜跟人家拼酒。 顾程枫没再说话,起身将夏夏抱起来,走到客厅将她放下。 “等一下再吃药,我热个粥,很快。” 顾程枫语气温柔,却脸色铁青,夏夏噤了声,不敢吭半句声,就算他现在要将她鱼肉她也认了,毕竟,是她又犯错误了。 顾程枫做事一向麻利迅速,速度中还有条不紊,夏夏曾一度着迷于他这种淡定的风范。 所以五分钟不到,热腾腾的粥已经端到她面前。 夏夏愣愣地看着他。 “你提前把粥熬好了?” 他没回答她,将粥再推近一点。 “吃吧。” 他是真的生气了。 一小碗清粥下肚,胃疼竟然奇迹般消失了。 确认她乖乖将粥全部喝完,顾程枫才把胃药拿来给她服下。 夏夏仍噤若寒蝉。 “好些了么?”顾程枫问。 夏夏点点头。 “下次还喝么?” 小鸡啄米地点头。 又波浪鼓般摇头。 顾程枫被气笑了,伸手使劲揉着她的头。 “说话。” “从明天开始,我就开始戒酒。”为力表决心,末了还补上一句:“我保证。” 脑瓜被崩了一下,她吃疼地眼泪汪汪:“今天已经过去了呀~~~” —— 夏夏说到做到,打那以后,她没再跟人拼过酒,虽然一年之中,有那么一两次是在顾程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下在年节时助兴沾上一两口,她也能做到适可而止。 但也自此之后,夏夏又多了一个爱好——下围棋。 常常嚷嚷着要顾程枫陪她一起回乡下,与同乡的邻里叔伯们拼个高下,每每败下阵来,但她对此乐此不疲,总会抽时间回来。 大概是觉得她天赋异禀,除了文字懒动脑力的人,竟然作为活络脑筋的益智项目,为此顾先生从无挑剔。 偶尔夏夏还给古老师打去视频,让她也能感受一下她当年生活过的地方,在夏夏绘声绘色的解说下,古老师的眼眶很快地红了,大概老人家都爱缅怀过去吧。以往夏妈妈跟古老师通话时都在家中,所以夏夏特意带着顾程枫绕过整个扬州城,录了视频又发照片,全部发到家人群里,活跃度最高的,当仁不让数夏妈妈和古老师。 古老师:这是二郎家的嬷嬷饼么?还在开啊! 夏妈妈:现在这不叫嬷嬷饼。 古老师:这就是啊!你忘了当年我也爱吃这个。 夏妈妈:这是火饼。 古老师:文昌……好可惜啊,那些瓦片的老房子全已经不见了,马路也宽了许多…… 夏妈妈:那是三元! 古老师:…… 简直是两个活宝。 事过境迁,过往的美好也被定格成照片,岁月覆盖了人们经过的痕迹,多年以后再回到这座小城,虽已物是人非,但美事依存。 瞧,即使历经年岁的更迭,她们的友情比金坚呐。 这年再回去已是冬至,没想到顾爸顾妈也随他们一同回了扬州。 途中古老师一直拉着夏夏当解说员,夏夏则不厌其烦地在脑子里过一遍剧情,再沿途编排,还要想着如何如何能解说得生动些,让文人古老师听起来能赞赏她的文采飞扬……活脱脱一个山寨导游。 第17章 这城,那人2(修) 顾夏二母正商议着一项重大工程——手包圆子。 顾爸爸由于无聊,又被嫌弃当二母电灯泡,于是慵散地踱着步子出门,找别的乐事去了。 同样被嫌弃的年轻的小夫妻,只打下手帮着和了配馅,便被打发到院子去给玫瑰栅栏除草。 夏夏上大学以后,妈妈忽然之间喜欢上了做玫瑰花饼,其实就是糯米糍,只是和的馅中间总爱放玫瑰花瓣作辅助材料,所以对这栅栏玫瑰很是爱惜。妈妈难得有个能让她乐此不疲的爱好,夏夏便鼎力支持。 后来夏夏得知,妈妈爱放这些花瓣,也并不是因为它多好吃,而是让颜色看上去不那么单一。 这个花饼,妈妈不常做,由于她对这片玫瑰尤其爱惜,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下血本做一顿招待来客,夏夏有幸见过一两回,确实有颜又有料,有一种透明的观感,看上去挺可口的,成品出来,往往深得人心。夏夏总笑她,让她尝试去出售,这肯定是个卖点。 而到现在夏夏都没明白,为何妈妈既爱利用花瓣装饰糕点却又如此吝于支出。 屋内。 古老师朝院子里闲着的小两口看去一眼,戳着自己老同,说着悄悄话。 “瞧,我早就说过,夏夏就得跟咱们儿子配对,啧啧,这夫妻相。” “行了,横竖是给嫁了,你呀,别老想着占口头上风。” “诶,我儿媳妇是不是没跟你讲过他们上学的事?”古老师得意地看她一眼,“其实他们早就认识,高中才相认的。” 古老师不知哪得来的情报,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古老师这人呢,什么都随缘,就着紧儿子,在他能自力更生之前,他相关的所有信息,能掌握在手的,她绝不放过。 那年,那个让他成绩年级前三下跌到了年级前十的名字,闯进她的耳朵。 几经周折,古老师终于疏清两人的人物关系,也清楚了影响他成绩的症结所在,但在她弄清楚前因后果的同时,顾程枫的成绩转眼又飙升的消息突如其来。 弄得要出面插手当恶人的古老师进退两难,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你还搞上侦察了,听这意思,你这跟棒打鸳鸯的坏家长没两样。”夏妈妈一边下锅边不忘回头揶揄她。 “我不是古板的家长,但我怕他们将来回想起来,后悔做了自己无法承担的决定,我是想着,高考完,等他们都上了大家再说。” 夏妈妈心里仍是半震惊的,又半吃瓜心态。当年的事,确实没听夏夏提过。 一般来说,女孩子比男孩子成熟得早,心事也不轻易向人透露,尤其是家长,大多子女都不愿家长对自己的私人情感多加干涉。 但夏夏家不一样。 夏妈妈跟夏夏的相处模式,就像朋友一样,母女俩约定好,每月有个固定谈心的时间。 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所不谈的谈心。其中包括个人遇到的瓶颈,以及扰乱心神的心事。 每到这个时间,两个人都提前准备好多吃的,预等那天到来,不聊明不罢休的架势。 持续多年的约定,是在高中毕业那年结束的…… 夏妈妈从回忆的思绪中回神。 “不过,你做得没错,别说你没做,就算做了,我也赞同。” 古老师再而神秘地说:“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你猜结果怎么样?” 让她哭笑不得的是,最后竟然是顾程枫来开解她。 “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尚且处于青涩年华的顾程枫难得一见的严肃,“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人,我是要的,学习,也绝不耽误。” 夏妈妈忍不住笑了。 “小枫这孩子,果然从小就懂事。” “你还别说,他这么一开腔啊,我都不好意思做棒打鸳鸯这出戏了。” 夏妈妈望了一眼屋外院子,轻声叹气。 “高三暑假那年,倒是听她偷偷哭过一回,我当时问她,她说因为研学旅行取消了。” 这回轮到古老师震惊了。 “这臭小子把我儿媳妇都弄哭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可是没少给我保证,说一定把她带到我们跟前,我也没做个恶人把人吓骂,他可倒好,大学快毕业都没个信儿就算了,还把人给招惹哭了……” “你小点儿声,”夏妈妈嫌弃她唾沫横飞,“无凭无据的,你嚷啥?再说这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人孩子都不计较了,你少操心。” 古老师叹了口气。 “也是,好事多磨,权当他们提前磨合了。” 室外。 “你瞧咱妈多美。”夏夏笑眯眯地盯了屋里两位妈妈好一会儿,羡慕地说:“你有没有觉得,她们就像一条时光的河,它川流不息,它们会流向远方,但一直会在。” 他垂眸看着眼前人,听着她轻言细语,表示默认。 意识到身后的人离她越靠越近,最后发现他整个人抵在了她肩上。 “顾先生,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 耳畔传来的鼻息吹得她耳朵痒痒的。她悄悄摘下一朵开得正盛的玫瑰。 “顾先生,祝我们友谊天长地久。” 她希望,这个礼物,有个美好的寓意。 她希望,他们能比妈妈们守护自己的友情那样守望他们的爱情。 他手指勾她鼻尖。 “瞎说八道什么。” 第18章 真相了 时间很公平,呼啸而过,如约而至。 不知不觉,夏夏和顾程枫已经相识那么多年了,当有一天和朋友闲聊,她甚至能与友人们说出个年限,被笑称羡慕她有个这么宠她的青梅竹马时,夏夏才忽然意识到,其实若要算起来,从他们真正意义上认识的时间来说,他们的确算是青梅竹马。 于是某一天晚上夏夏心血来潮向顾程枫爱心发射。 “顾先生。” 晚饭时间,顾程枫正应她的要求,给她做新爱好的小吃蚵仔煎,听她音调一转,明白她又要唱戏。 “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么?” 顾程枫状似思考的神情。 “嗯……当你还在穿尿布的时候?” 夏夏的脸当即拉了下来。 “胡说!我才没有!” 顾程枫把汤舀一小碗给她,眼底含着笑意,怕她抓起小勺舀了就往嘴里送,又用勺子掖几下替她晾开,看她一脸憋屈,忍不住又像哄小孩一样哄她:“那你说。” “没诚意!”夏夏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脸上尽是“只我记得”的骄傲,“就是那棵的白蜡啊,我在那荡秋千呢,好好的被你弄得哭成狗,想起来了吧……对了,那棵树后来被学生们绑了好多小纸条呢,成了他们考试托福的许愿树。” 对于她的颠倒黑白自圆其说,顾程枫早已习惯了,在他们的相处中,她享有充分的主导权,每当她为他不着痕迹的让步,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的心里便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满足感。 偶尔,他也会充当她作妖桥段中的配角,很神奇,她的啐啐念,竟成了他日常享受宁静的一部分,托她的福,他大部分的失眠抑或烦躁的时间,是在她的念叨中被疗愈的。 “那你说,我们算不算老夫老妻了?” 这是一个严肃的发问。 夏夏托着下巴坐在高高的转椅上打转,盯着那个为她忙碌的背影,顾先生着实有些太疼她,不动声色兢兢业业听她吩咐给她做饼这种事不是一两回,她都重了6斤了,再这么吃下去她都能直接滚了。 他抽出空睨她一眼。 “怎么说?” “你想啊,我们不是七岁就认识了么,算算到现在都有二十年了,诶人家银婚也不过二十五年呢。”她似乎对二十这个数字年限特别自豪,还激动得时不时晃着脚丫,又伸出巴掌,煞有其事地说:“再过五年,我们也是了。” “有道理,那你怎么犒劳你的丈夫啊,我的小老太太?” 夏夏起头调的趣,却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噎到,又莫名觉得自己太有才,咯咯笑得直打颤。 饭后,顾程枫将刚切好的水果端到她跟前。 “其实,你说错了,在很早以前,我就认识你。” 夏夏巴掌大的脸被那副巨大的眼镜罩住,抬起头时,仿佛脸是从电脑屏幕中钻出来的,那个表情写着三个大字——“你说啥”。 她看着顾程枫将手机拿出来搜索半晌,还抽出空来将水果叉到她嘴边,她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拿她寻趣。 在夏夏被他喂得满腹果汁,肚皮快被撑炸的时候,已经过去足足十分钟。 十分钟里,她感觉他将太平洋的水都装进了她的肚子里。 “不吃了,我想吐。”夏夏皱着眉推开了他又要伸过来的爪子。 顾程枫意识到自己习惯性的动作快将她喂炸了,瞬时被逗乐,顺势将水果扔进了自己嘴里。 夏夏:“……” 她秉着“他要再说不出个幺蛾子来就扁他”的念头,打坐静思。 直到,他将手机放到她面前。 夏夏瞪着双眼看着屏幕。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是一张小破孩的照片。 是一个小屁孩,穿着尿布的照片。 紧接着。 半分钟之久。 尖叫声穿窗而出。 “顾——程——枫——!!” 第19章 深邃风景 这年十二月,阔别多年,传说中的康珉又出现了。 这个不待见的名字,早年间顾程枫在顾太太的日记里,也曾经看见过。 顾程枫清楚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这么大声跟她说话,也是他跟她认识以来,唯一一次,在他的面前,对别的男生,用了跟他一样的形容词。 “他是个温暖的人。”夏夏在他询问的目光下,解释得云淡风轻。 他却在自己的心海波涛暗涌。 那天顾程枫也不知道是受刺激了还是怎么着,跑到夏夏教室,二话不说拎着她就往外拖,周遭的吃瓜群众看得目瞪口呆,显而易见群众们都被他抽风式的行为惊着了。夏夏也被惊着了。 所以她就,狠狠咬了他一口。 顾程枫倒是不反抗,虽知她用力的挣扎却拧不过他就用嘴巴咬他,就说明她生气了,并且气得不轻,但顾程枫就是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怒意埋在胸腔,随时喷发的可能,她咬这么一口也只是蚊子式地扎了一下,平息不了他潜在的怒气。 他真的,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夏夏更是觉得他不可理喻,她一度觉得他是脑子被驴踢了。 …… 夏夏正为了晚礼服的事追悔,怼天怼地怼自家丈夫。 “都怪你,让我穿这什么?”毛绒长袖披肩也就算了,内里还硬逼着她穿了件高领毛衫,再外加套一件他的大衣,“没有半分美感可言。” 他的模特就露胸露腿露胳膊,到她这就要被裹成五芳斋,这不是双标是什么?他简直就是双标本人。 顾程枫在收拾房间,趁双手闲暇时将衬衫袖子半卷起来,拿起一旁七零八散的吊带裙,往她身上比划着,淡淡地看着她。 “你觉得,穿成这样,你的康珉师兄会让你进会场?”语气也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顾先生眯起眼看着努起嘴的夏夏。 夏夏扭头去看墙上的嵌式镜,努着的嘴渐渐抿成线,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瞬时跟着弯成一道月,她笑眯眯地打哈哈道:“这确实……是有点像酒吧女郎呵……”转念一想,又想起一事:“那为什么我去参加宴会,你要跟着一起去?” “怕你丢了。”他言简意赅。 “胡说!我开车从没绕错路过。”她大言不惭。 嗯,从没绕错路…… 6岁那年,从秋千上滚下来后,分不清东南西北,哭成个小可怜,拖着他的腿威胁他,要是他不带她回家就抱死在这; 12岁那年,他心灰意冷,原以为再也找不到她了,却在异地街头的寒风中,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还是那样,爱哭爱念叨,她说:你这个骗子!你以为我想打你电话么?我这不是迷路了么…… 后来他就着电话打了过去,发现是公共电话,再一次希望落空。 高二那年,她与班上几位干部到邻县下乡当义工,第一个晚上就迷路了。 那个夜晚,他多年未响过的那支手机,再次如梦寐般响起…… 那之后的无数次,他便隔三差五收到她呓语般的扰人心神的“问候”…… 但她打死不承认那是她。 顾程枫边拆着那些杂碎饰件,边回忆着,她走错路这事,从他认识她开始,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婚房装了许多挂饰,为了应某人的心水,说什么新婚就要有新婚的样,谁家新婚燕尔的着急把喜气给丢了的……总而言之,那些碍手碍脚的挂件至今未拆。 新婚燕尔……他倒是不知道结婚快两年了“新”从何来。 第20章 执手终年 自上次赴了那场盛大的婚礼宴会后,顾太太再提起康珉师兄,顾先生怎么听怎么顺耳了,就连她说他的样子看起来挺小人得志的,他也意料之外地没有毒舌回来,任由她再三对他进行攻击力跟他相比简直弱鸡的语言攻击。 来年春天的时候,康珉师兄第一个宝宝出生了,满月酒那天,又是一场普天盛宴,顾家夫妇也被宴请其中。 向来不与他人交好的顾先生破天荒替顾太太置去一份大礼,虽说他们家也不缺这份礼数,但他暴发户的表现还是让顾太太颇为疑惑且对他这等难得粗俗的高调大加赞赏。 —— 继路桑这位刚兴起的难搞的新锐作家,夏夏又签了笔名叫晚夏的作者。 在夏夏的潜意识里,签下晚夏这茬,便是她自讨苦吃,且在当晚,夏夏便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真真正正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表姐夏晚说,这叫一山还比一山高。 她无奈端起手机,小心翼翼输入信息。 编编夏夏:姐,你的稿又被毙了。 纯粮玉女晚夏:什么?!我道他318是明月,他却出家照沟渠? 编编夏夏:318是啥意思? 纯粹玉女晚夏:他王八! 编编夏夏:…… 纯粹玉女晚夏:你那旮旯的人欣赏等级达不到本姑娘的标准。 是了,这个风风火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女人,便是夏夏从小罩着长大的表姐夏晚,也就是新签到公司的作者。 夏夏脑海闪过夏晚交给她的接近18禁的构图,夏晚口中的“标准”之高,夏夏的脑子瞬间浆成糊。 她都是被夏晚那句“你老板是我前任,签了我去作死他”。 阴差阳错地,夏夏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将这人签进来了,总之她是彻底将露露姐和大老板给得罪了。 这个不靠谱的老板,叫李楠一。 结下这冤债的历程是这样的:李楠一在得知夏夏将那个他后来一看到就眼晕的冤家签进来后的次月,让主编露露姐传达了夏晚线稿通过的消息,于是包括夏夏在内的一行人近乎没日没夜忙活一个礼拜,后来的后来,大boss一句话说不出版就不出版,而原作者连说个不的机会都没给她…… 原因简单得让夏夏又无法反驳。 新晋作者晚夏,也就是她表姐夏晚,将一个玉女画风的漫画作品,活生生给发展成了欲女追光的18禁。 咎由自取这个词,形容当下这种局面,显得异常滑稽。 很快李楠一又意识到闻初跟作者的熟络。 定好的稿子被当掉的那日,闻初活生生被气到了,她一气之下在天台上晾了一上午。 李楠一怀着成分虔诚的心,找到了正在天台舔着雪糕的傲娇小姐闻初。 “我听说……你们认识?” 他从试探到肯定,看着她舔一下嘴唇的雪糕,点头。 “嗯,认识。” “你……”他几乎要爆粗,气恼道:“那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妥协的,所以我去游说也没用。”夏夏想了想,猜他的来意,“你是不是想重新追求我姐?” 看李楠一的表情,应该是了。眼看软话不行,他只好威胁她:“你不去这个月全勤奖作废---” “我去。”夏夏迅速作出回答。 李楠一瞪眼——如果不是话赶话到这份上,他都以为她是在骂他…… 于是乎她紧赶慢赶去了顾程枫的公寓——也就是她的家。她决定以讹传讹。 一进门就佯装满脸怨气。 “我们谈谈怎么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吧。” 她身心俱疲地瘫倒在沙发,家里要应付他这个魔王,公司还要应付那个,她瞬间觉得自己两面不是人,多年来的好修行仿佛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做人也是件艰难的任务。 在家中为她准备晚餐的那人望懒懒望过来。 “你指什么?” “别明知故问,是不是你将李楠一的事告诉夏晚的?” “我不说她也会找过去的,”他显得很无辜,“那家伙欠了你姐的债。” 夏夏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猫腻,她苦着一张脸,哀怨地看过去:“这可怎么办才好?他俩这茬一天不解决,你老婆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很简单,就一个条件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你说。”她双眼放光,满怀期待。 “你,”他捏着她鼻尖,缓缓道:“辞职待孕。” 什么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一肚子坏水……这便是了…… 相处数年,她已逐渐了解他的行事作风,当他要与她认真探讨一件事,他必须要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 所以,这个问题,她不可以再像上回那样再逃避。 “可是……”她犹豫了一阵,说:“我们已经试过了。” 像育婴一样被抛弃的回忆,阴魂不散地跟随着她过了这么些年,当年两个人的决绝,她永远无法忘记。 闻言,他眸色渐深,伸手将她捞回来,用下巴蹭在她的发间,温言细语地道歉:“是我不好。” 她愣了,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翻起身来,看着他,幽幽地说:“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 “没关系的顾太太,我陪你一起。” 迎接新身份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