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不做舔狗后我暴富了》 第1章 你做的好事! “娘,娘……” 一只小手喃喃着扒开林湘南的眼皮,林湘南被这一压差点背过气去。 子弹穿透心脏窒息般地疼痛叫林湘南猛地坐起身来,她捂着心口,艰难地喘息,脑子里依旧是丈夫冰冷的面容下说出的决绝话语,生死一线之际选择了别的女人。 结婚十余年,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论怎样努力,贺文山都不为所动。 原来,早在结婚之前,他心里就有了人。 是她,固执地想要把石头焐热。 多么可笑。 “娘,喝水……” 小不点儿的声音突然惊醒了林湘南,她怔怔地抬头,看到不及桌子高的尘尘抱着一个搪瓷缸子,正把水给自己递过来。 看起来也就是两三岁。 林湘南呆住。 她这是……重生了? 她下意识抬头望去,眼前低矮的茅舍,屋顶隐隐透着天光,墙角结着蜘蛛网,拇指大小的蜘蛛正趴在上面吐丝,正是自己和尘尘还没有被贺文山接到大院时住在贺家时的房子。 此时此刻,她前心后背,手心脚心都像是在油锅里滚过,喉咙生疼,仿佛是沙漠骄阳下暴晒数日的人旅人,俨然是病了。 她忽地想起来了,在尘尘三四岁的时候,她的确常常生病,有一次最厉害,差点活活发烧烧死,而家里当时条件不算好,她舍不得打针吃药,全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才重新活过来。 门声一响,外面进来一个年轻人,脸上长满了小雀斑,是贺文山的弟弟贺泽宇。 他手里提着一只兔子,阴沉沉地盯着林湘南说:“看你做的好事,兔子都快坏了。赶紧出来把兔子做了。” 他说完就走,压根没给林湘南说话的机会。 林湘南苦笑了一声,却没有起身做饭的意思。 曾几何时,为了让贺文山喜欢自己,她就像所有追求对象必然先攻略对方的家人朋友一样,进了贺家的门就开始当牛做马。 怕贺文山的妹妹一个小姑娘住得不好,便把婚房让给她住,自己则住挨着厨房的柴房,柴房年久失修,夏天漏雨冬天下雪。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全家人做饭,洗衣服,自己的布料舍不得用,不是给贺文山的弟弟做鞋子,就是给他的妹妹做衣服。 贺家没有长辈,按说她一进门就是掌家大嫂,可是,她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非但没有迎来该有的尊重,反而被贺家四兄妹理所当然的当成了老妈子。 林湘南撇了撇嘴,这舔狗爱谁当谁当吧,她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可不是用来对别人痴心绝对的。 一扭脸,林湘南注意到趴在床上的小豆丁正眼巴巴地看着她,满眼关切。 “娘,你还难受吗?难受就不要做饭了。” 林湘南摸了摸晨晨的头,“嗯,不做饭,你陪娘去打个针好不好?” “好!”小豆丁一秒跳起,可随即又垮了脸,“可是我们没钱了。” “没钱?” 顺着以前的记忆,林湘南拉开抽屉,果不其然,抽屉里哪有一分钱? 第2章 怪不得我大哥不喜欢你! 与贺文山结婚迄今五年,婚假里贺文山被岳父老泰山灌醉,一度春宵后有了尘尘。 自那之后,贺文山再没回家,以至于小豆丁三岁多了,都没见过亲爹。 平日里她除了下地干活,就是靠娘家贴补过日子。 两天前贺文山的妹妹贺琪琪和同学出去玩,说什么怕身上没钱丢了哥哥的脸,她当时不舒服,让她自己拿。 现在看来,贺琪琪是把钱全拿走了。 而她呢? 昨天发烧烧到看东西重影,还傻乎乎地给那三个没良心的做饭呢。 林湘南接过小豆丁手里的搪瓷缸子,一口把水喝完,拉着小豆丁摇摇晃晃朝外走去。 一出门,那只死掉发馊的兔子就扔到了她的脚下。 “快点儿做饭!磨磨唧唧的,怪不得我大哥不喜欢你!”贺琪琪说。 那颐指气使的语气,仿佛生来便该如此。 “怪不得我大哥不喜欢你”,是贺家三兄妹对林湘南的口头禅,也是pua她的金科玉律,仿佛按照他们的心意做了,贺文山就能喜欢她了似的。 林湘南没有理会,她头疼、嗓子疼,浑身的骨头都疼。 她必须要赶紧去看医生。 她抬脚从死兔子身上跨了过去。 “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是怎么着?”贺琪琪冲过来推了林湘南一把,林湘南此时身上没力气,被她一把推了个踉跄。 尘尘被吓坏了,呜呜咽咽地挡在林湘南身前,“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娘……” 林湘南扶着墙才堪堪没有摔倒,她深吸了口气,揉了揉孩子的头,才终于掀起眼皮凉凉地扫了一眼贺琪琪,“怎么?我没嫁到你们家以前,你们就不吃饭了?” 贺琪琪一愣,一旁等着吃饭的贺泽宇和贺修业也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牵起小豆丁,继续往外走。 贺琪琪反应过来,冷哼一声,“你管我们以前吃饭不吃饭?现在在我家,你就必须得做饭!嫁到我们家,这就是规矩!做饭你都不做,是好日子过到头了吧?信不信我这就给我大哥写信,说你对我们不好!” 贺文山,本是她心底最柔软的存在,他在寒冬腊月里跳进河水救了她,她感念他,仰慕他,愿意替他来照顾这一大家子,可是最后,他却成了贺琪琪他们对付她的杀手锏,百试不爽! 何其可笑! 更可笑的是,贺琪琪分明是个小姑子,竟还给她立起规矩来了?当她家有皇位要继承吗? 贺琪琪抱着双臂得意洋洋地等着,等着林湘南像从前一样对着她求饶,然后麻溜地滚去做饭,晚上再舔着脸求着去捡她的脏袜子臭内|裤,帮她洗。 然而,这一次,贺琪琪只听到凉凉的一声,“那你就去写吧。” 轻飘飘的,没有任何犹豫。 贺琪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你还敢走?你不想让我们帮你在我哥面前说好话了?” 她不甘心地冲到林湘南面前拦住她,在她看来,林湘南一定是没听清楚她的话才敢这么大胆。 烈日当头,林湘南却冷得浑身哆嗦,她胡乱摆了摆手,“嘴长在你身上,爱说什么,随你的便,别跟着我。” 第3章 晚上接着使唤她 贺琪琪呆若木鸡,好半晌,才看向贺泽宇,“她疯了吗?她竟然不害怕大哥了?” 贺泽宇微微眯着眼看着林湘南远去的背影,目光阴沉沉的,半晌才哼了一声,“晚上接着使唤她。” 兄妹俩心有灵犀,贺琪琪立刻说:“我一会儿把这几天的衣服鞋子袜子都收拾收拾,全都让她洗了!” 贺泽宇低低地“嗯”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可如果仔细去看,就会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数之不尽的恨。 如果不是林湘南,大哥说不定就能和那个心仪的姑娘在一起了,那可是师长家的闺女,如果大哥能和她在一起,他们这一家人,立刻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他们也能够跟着进城,哪里还用得着像现在一样每天按时按点去点卯卖力气! 贺家父母去世的早,贺文山去当兵之后,贺琪琪和贺修业几乎都算是贺泽宇养大的,两人对他可谓言听计从。 不过贺修业到底年纪小,上面有哥哥姐姐遮风挡雨,性情还带着一丝天真。 他迟疑地说:“二哥,大嫂都病了,再洗这么多衣服,会不会病得更严重?” 贺泽宇扭过了头,他没有说话,但阴翳的眼神看得贺修业就是一哆嗦,弱弱地就想收回自己的话。 可就在这时,贺泽宇开了口。 “大哥是团长,妻子应该是大方得体,在前途上能给大哥帮上忙的才行。” 这话声音不高,贺修业却半点儿不敢再反驳。 在他的心里,在这个家里二哥就是天,是不能反驳的。 “行了小四,给我拿柴火去,我去做点儿饭,一会儿还得上学呢。”贺琪琪说。 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贺琪琪已经从屋里拿出三四套衣服,两双鞋子,扔在了院子的压井旁。 贺修业心里还是有点儿不忍,但他也不敢多说,抱着柴火进了厨房,闷头开始点火。 自从林湘南进门,贺琪琪他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进过厨房了,贺修业学着林湘南平时做饭的样子用洋火擦了好几下也没点着火。 贺琪琪看得心疼,抢过洋火点火,但她也没比贺修业强到哪里去,一连划了好几下才把火点着,让贺修业烧着火,贺琪琪洗锅煮饭。 见贺修业还是怏怏不乐的,贺琪琪说:“还耷拉着个脸干啥?当初要不是她,咱们现在早在江城了。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安定不说,人人都吃商品粮,还用得着上午上学,下午去学农?你脑子给我清醒一点儿,就林湘南那样的,十个都不够给大哥舔脚的,你看看她,又土又抠的!” 贺琪琪满脸的嫌恶遮掩不住,贺修业看得愕然。 知道贺琪琪是个处处掐尖的性子,贺修业不敢顶嘴,“她”了好几声,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管怎么样,尘尘都是大哥的孩子。” “你看他那副蠢样?见了人连个话都不敢说,”贺琪琪哼了一声,“只要大哥想要,还愁生不了小子?你还小,可能不记得了,那年大哥接咱们过去玩,人家那个师长家的闺女长得多好,人俊,说话声就跟那黄鹂鸟似的,穿的衣服也好看,还给咱们买东西吃,多大方。” 她憧憬着,嘴角浮起笑意。 随即她的脸色又沉了下来,“都怪林湘南,如果不是她,大哥早就和沈同志在一起了,咱们也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第4章 不知道多久没吃饭了 卫生所。 林湘南重重打了个喷嚏,头昏眼花得险些没能站住。 卫生所的赤脚大夫直摇头,“你发烧太厉害了,只能打针了,一针八毛钱,你舍得?” 当年,贺文山从河里捞起她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虽然她是出于感恩和喜欢才嫁给贺文山的,但在附近几个村里,都认为是她借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贺文山抱了,非要贺文山负责才能嫁给贺文山的。 那段日子,林湘南不管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更有甚者,说她是不是看准了贺文山在才故意掉进水里的! 他们都忘了,在嫁给贺文山之前她是个成绩优良的高中生,说不得也能有一份体体面面的工作的! 这些年她不管不顾,一心过日子,照顾贺家兄妹,那些唾骂才渐渐少了,渐渐地又有人开始骂她傻,骂她活该。 现在,林湘南就是向阳村的大笑话。 曾经林湘南不懂他们为什么要那么说,现在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可笑。 不怪赤脚大夫瞧不起,以前的林湘南是真的半分钱都舍不得往自己和孩子身上花。 林湘南笑了笑,“怎么舍不得?总不能钱比命还重要吧?对别人再好,也不能把自己的命搭上啊。你放心,就算贺家不管我,我爹娘总不会不管我的。” 赤脚大夫看了她一眼,勉强算是同意了赊账打针。 屁股针打得林湘南龇牙咧嘴,药效来得很快,林湘南坐在一旁眯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上没那么难受了,也终于有精力再看看自己的儿子。 尘尘今年三岁多了,遗传了贺文山的好相貌,长得朗眉星目,端方秀气。 摸了摸儿子的脸,林湘南有些失神,她上辈子死得匆忙,也不知上辈子她死后这孩子怎么样了。 上辈子,他被贺文山取名叫贺松,直到十岁那年,贺文山所有的弟弟妹妹都成家立业,贺文山才把他们接到身边。 可不知怎么搞的,尘尘和贺文山的关系很不好,小家伙一直很敌视贺文山,只要贺文山回家,不论贺文山做什么,他都要警惕地盯着贺文山,就好像在防备什么一样。 贺文山本就性情寡淡,时间一久,对尘尘也冷淡下来。 现在仔细想想,不知是不是尘尘早就发现了贺文山心中有一个不可逾越的白月光,甚至可以为了她,放弃任由妻子被毒贩挟持。 以尘尘的性子,如果知道了这件事,非得父子反目不可。 他还那么小,林湘南想象不出他会怎样过生活,将来又会怎样和贺文山对着干。 但是无疑,那样对尘尘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一想到这些,林湘南的心里就像打结一样疼。 再看此时乖巧懂事巴望着能得到她关注的孩子,林湘南把尘尘往怀里搂了搂,去他娘的贺文山,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可不能成为人人眼中的坏孩子。 “娘?” 孩子是最敏感的,疑惑地从林湘南的怀里抬起头来。 林湘南揉了揉他的脑门,嗓音沙哑地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不等爹了?”小孩仰着脸看着她,奇怪。 “你爹太忙了,咱不等他了。”林湘南蹲在地上用手写了三个字,“贺无尘,风光霁月,和光同尘,好不好听?” 这一次,她和她的孩子要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贺无尘?好听!” 尘尘眯着眼睛笑起来,乌溜溜的眼睛里简单而天真,完全没有任何和贺文山对着干时的样子。 林湘南也笑了,“那我们从今天开始就叫贺无尘,我们尘尘会是最干净明亮大气的孩子。” 这时,尘尘的肚子忽然叫了几声,林湘南这才想起来,贺家兄妹三个平时都不管尘尘,她昨天就病倒了,这孩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吃饭了。 第5章 讨好型人格 “走,回家,娘给你做饭吃!” “做兔子肉?” 尘尘舔了舔嘴巴,眼睛里透出渴望。 林湘南心里一阵难受。 小的时候,尘尘不会吃,等稍微大些,她就习惯了每次家里有任何好东西都先紧着贺家三兄妹的嘴,总是想着这样他们就能帮自己在贺文山面前说说好话,以至于尘尘三岁了,只闻过肉味,舔过肉末,一口真正的肉都没吃过。 可笑,她最后换来的,是贺泽宇阴沉地算计,贺琪琪的埋怨,贺修业无止境的索取,以及贺文山的放弃! “那只兔子死的时间太长,已经坏了,我们吃那样的肉可能会生病。等下次有肉,一定先给你吃。” “不给叔叔他们吃?” “嗯,只给尘尘吃!” 小孩欢呼着跳起来。 整天催着林湘南给他们干活,一点儿都不体谅林湘南,尘尘早就不喜欢贺泽宇他们了。 回到家,贺泽宇几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去了。 厨房里摆着几人用过的锅碗瓢盆,也不知他们怎么做的饭,一进厨房就一股浓浓的糊味,锅底糊着厚厚的一层。 碗筷则随意地堆在一起,显然是想等着林湘南回来以后来洗。 林湘南翻了翻,找出铲子和勺子洗了洗,又费了一番功夫,把锅洗干净。 没办法,家里只有一口锅。 萝卜已经被贺泽宇他们吃掉了,就只剩下一把蔫巴巴的野菜堆在角落里。 林湘南择了择,简单洗了洗,切成小段,用猪油炝了个锅。 香味一出来,尘尘就高兴得拍起手来,“好香好香。” 随后,林湘南一瓢水倒进锅里,又洗了半勺头的米,开始烧火。 林湘南注意着火候,等粥变得粘稠之后,就不再烧了,转头磕了两颗鸡蛋,搅散后倒进锅里,香味顿时更浓。 尘尘已经看傻了,他弱弱地提醒林湘南,“娘,你不是说,鸡蛋是给姑姑和叔叔他们吃的吗?” 可怜的孩子,在她曾经经年累月的熏陶下,事事以姑姑和叔叔们为先,小小年纪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张嘴就是叔叔和姑姑。 想要纠正过来需要一个天长日久的过程,林湘南不着急,只是不动声色地说:“娘现在生病了呀,尘尘也需要长身体,我们得先为自己补充营养。只有自己先好了,才有力气顾着别人啊。尘尘说对不对?” 小孩子怎么引导就会怎么想,更何况,他本就不喜欢叔叔和姑姑,立刻对着林湘南点了点头,“对!” 林湘南莞尔,“香不香?” 尘尘早就急不可耐了,立刻又点了点头,“能吃了吗?” 别说尘尘,林湘南也忍不住了。 自从进了贺家,林湘南就没为自己补充过营养,什么事都先为贺家三兄妹考虑,此时香味扑鼻而来,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她用大碗盛了两碗粥,就着热好的红薯饼子与尘尘两个围着锅台就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林湘南洗了锅和两个人的碗,尘尘又指了指贺泽宇几人堆在一起的碗筷,“娘,这些不洗吗?” 第6章 大嫂还没好? “娘生病了,没有力气。”林湘南卖惨。 小孩立刻照单全收,小胸膛一挺,“那咱不洗!” “嗯,叫他们自己洗。” 两人手牵手重新回了房间,她以前就是个勤快人,屋子虽然简陋,收拾得还算整齐,林湘南只是略微整理了一下床铺,便与尘尘重新躺在了床上。 小家伙还小,躺下没几分钟就睡着了,林湘南却睡不着。 上辈子,结婚十几年,贺文山都会为了那位沈相思同志放弃妻子,可见对她这个妻子没有半点感情。 重来一回,炮灰也好,舔狗也好,这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她是不会再做了! 世上没谁离不了谁,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或许她应该好好和贺文山谈一谈,不过前提是她真的能够见到贺文山! 晚饭依旧是咸粥,林湘南熬得稠稠的,有油水,有鸡蛋,林湘南照例吃了两大碗,身体感觉前所未有的好,尘尘也吃的小肚子鼓鼓。 但一抬头,锅里空空。 “娘,叔叔他们没有了。” 林湘南觉得,必须得跟尘尘说清楚了。 她拉过尘尘,认真地说:“尘尘是想给他们吃呢?还是不给他们吃呢?” “不给!”尘尘想都没想就说,“他们都不给娘吃,也不给尘尘吃。” “他们不给你吃?” 原本林湘南只是以为他们不愿意照顾尘尘,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昨天尘尘饿,想吃,他们不让吃。”尘尘拍着自己的小肚子,噘着嘴说:“尘尘只能喝水。” 林湘南顿时恼火不已。 即便贺泽宇今年好歹也二十多了,尽管还没结婚,但尘尘去要吃的,他们几个一点儿都不给,未免太离谱了! “那娘以后不给他们做饭吃!” 依旧是洗了两个人的碗筷,林湘南又烧了一锅水,灌进了暖壶里。 她这会儿已经不发烧了,但浑身的难受并没有完全退去。 林湘南在搪瓷缸子里晾了一杯水,开始自己的喝热水大计。 一边喝水,一边出汗,渐渐的,身体又舒坦了许多。 六点多,贺泽宇三人前后进家。 因为今天中午弟弟妹妹把饭烧糊了,菜也做得齁咸,贺泽宇拼命灌了一下午水,此时饥肠辘辘,进门之后直扑厨房。 见到依旧胡乱堆在一起的碗筷和冷冷的锅灶,贺泽宇顿时恼火不已,转头一脚踢开了林湘南的房门。 屋子里,母子俩正在翻牛槽。 玩具缺乏的年代,翻牛槽就和跳房子、跳皮筋一样,是少有的孩子们能够用来解闷的游戏。 曾经林湘南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贺家兄妹身上,没有好好陪过尘尘,如今有了机会,她要把曾经缺失的一切都给尘尘补上。 突如其来的踹门声把尘尘吓了一跳,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到了林湘南身边。 林湘南下意识搂住孩子,抬头,目光冷冷地迎向对方。 “大嫂还没好?” 语气尚算温和,如果忽略贺泽宇沉郁不满的双眼的话。 小茅屋房檐很矮,贺泽宇进门还要先低头,声音响在屋里更是瓮声瓮气的。 更让他生气的是,话声落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第7章 这个心就用不着你操了 “大嫂?”贺泽宇再次喊道。 尘尘忽然冲出来挡在了林湘南面前,“不许你欺负我娘!” 偏房狭窄,贺泽宇站在门口只往前走了两步,就到了他们的床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尘尘看个不停。 不到一分钟,尘尘被他满是阴翳的目光看得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林湘南从后面擎住尘尘的腋下,不由分说把他抱了回来,一边把孩子抱在怀里轻拍后背安抚他的恐惧,林湘南一边抬头重新看向贺泽宇,“老二,你想做什么?” “孩子嘛,该懂规矩还是得懂点儿规矩,尘尘太没大没小了。” 见他一副我都是为了你们好的样子,林湘南只觉得可笑,当即不冷不热地说:“尘尘有父有母,这个心就用不着你操了。哦对了,你找我什么事来着?” 对于林湘南的话,贺泽宇自然是不以为意。 “如果大嫂没问题了,就赶紧做饭吧。” “我们已经吃过了。” 贺泽宇要离开的动作在这一瞬间突然僵住,他错愕地扭头看向林湘南,“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从今天开始,想吃饭,你们自己做,你们想饿死自己,我欢迎。” 林湘南一边说话,一边轻轻地鼓着掌,身体力行地表达自己的欢迎。 贺泽宇就这么保持着向外走脖子向后扭的姿势看了林湘南好一会儿,却是忽地笑了,只是他的笑看起来愈发阴冷。 “你想清楚了?” 即便重来一次,林湘南再次看到贺泽宇这样的表情,心中还是一凛。 贺家父母去世得早,当年贺文山离家当兵之后,全靠贺泽宇一人撑起门楣,为了不让弟弟妹妹被人欺负,他时时刻刻都比同龄的孩子多想一些。 久而久之,养成了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各种算计又说一不二的性子。 上辈子,她就怵了他很久,直到被贺文山接走。 林湘南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是啊,想清楚了。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我也该做回人了,不是吗?” “希望等大哥回来的时候,你还会这么说。” 又是贺文山,除了贺文山他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林湘南心中一哂,身体往后在斑驳的墙壁上一靠,“当然,你大哥是当兵的,比任何人都更看重责任,总不会因为我不做饭就不要我。” 她双手枕在脑后,优哉游哉地看着贺泽宇。 “何况,他想不想要我,现在不都得承认我是他媳妇吗?你去问问你大哥,他敢不承认吗?他敢多瞅别的女人一眼吗?泽宇,别管我做饭,还是不做饭,只要我没在婚姻存续期间出去偷人,这个婚,你大哥就离不了。他想不想要我都没关系,只要我不想离婚,我就是他媳妇。还是说,你听说过谁家是因为媳妇不做饭离婚的?” “我就算不做饭,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操持家里,照顾你们三个。哪怕是上了军事法庭,也是我占理。” 林湘南似笑非笑的。 贺泽宇不说话了,眼神盯着林湘南看个不停。 显然,他是发现了她和曾经的不同。 第8章 你和我大哥结婚多久了? 林湘南当然知道这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人一旦醒悟,就不想再做自怨自艾的祥林嫂,不想再做苦守寒窑求不得的王宝钏,她也没想隐瞒太久,大大方方地任由贺泽宇观察。 身体还是那个身体,样貌还是那个样貌,只是再也没了从前对着他们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 贺泽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人是怎么突然之间发生这么大变化的,他突然问道:“大嫂,你和我大哥结婚多久了?” 林湘南直接笑出了声,“五年两个月零三天,距离你大哥上次回来已经过去四年三个月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 贺泽宇又是半晌没有说话,他想不明白。 林湘南笑意发凉,“泽宇,我可是托你的福,才能想明白啊。你怀疑什么呢?我不是林湘南了?你错了,我只是想明白了,这世上,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 “……你什么意思?” “我今天去打针了,既然前两天贺琪琪把我的钱都拿走了,泽宇你这个做二哥的,就去把我打针的钱付了吧,剩下的替贺琪琪把我的钱还回来。” 贺琪琪刚走到门口,听见这话立刻对着林湘南破口大骂,“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现在不是你追着把钱给我的时候了?” “追着把钱给你,是出自贺文山对妹妹的一片爱护之心,可是我现在发现了,你们就是一群白眼狼,比狗都不如,所以现在我不愿意了。我不愿意,咱们就得亲兄弟明算账。” 贺琪琪气得呼呼直喘粗气,两眼怨恨地瞪着林湘南。 “你想亲兄弟明算账就明算账?你以为我大哥会同意?” “你大哥会不会同意我不管,但从今往后,你们的事我不会再管。泽宇你工作这些年,在家里又吃又喝又穿,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偶尔贺琪琪和贺修业用钱,也是从我这里拿的。过去的,我不跟你算了,但这回的贺琪琪从我这里拿走的钱,你们必须还我。” 不等贺琪琪和贺泽宇说话,林湘南又笑了一声,“泽宇,你也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不至于至于拖欠嫂子这点儿钱吧?” 事关男人的尊严,纵使不愿,贺泽宇也只能说:“不会。” “那就掏钱吧。” “多少?” 林湘南略微回忆了一下,得益于这个年代钱真的不多,所以几毛几分也记得清清楚楚,她十分顺畅地说了出来,“三块五毛二分。” 贺琪琪怨恨的视线里,贺泽宇掏出三毛钱来放在林湘南的床角。 “我再去拿。” 片刻后,三块五毛二分钱摆在林湘南床边的桌子上。 林湘南只扫了一眼就朝两人摆了摆手,“行了,你们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贺泽宇狠狠地皱眉,总觉得林湘南这句话跟招呼小狗没什么区别。 贺琪琪显然还不能消气,冲着林湘南嚷道:“不要脸的女人,你就只会逼我大哥!怪不得我大哥不喜欢你!” “那又怎么样?我成功了。” “你……” 林湘南微笑,“不光成功了,我还生了个儿子呢,只要我不想,贺文山一辈子也甩不掉我。” “林湘南!” 看着她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的样子,林湘南心中一阵舒爽。 过去可都是她一心为了贺琪琪好,却被贺琪琪气到无可奈何。 贺琪琪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贺泽宇拉着出了门。 第9章 跟她有什么关系? “二哥!”贺琪琪不满地叫。 “闭嘴!”贺泽宇低叱一声,回头往林湘南房间的方向看了看。 见林湘南这边并没有什么反应,贺泽宇才松了口气。 拖着贺琪琪进了厨房,贺泽宇压低了声音训斥道:“说话动动脑子,你没看出她是故意激怒你吗?” 贺琪琪连忙捂住了嘴巴,“不会吧?” 贺泽宇缓了口气,认命地从水缸里淘水开始洗碗。 一边洗,他一边说:“她今天很奇怪,还说从今之后不管我们了,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 “那怎么办?” “她没证据。” 一句话,贺琪琪的心又安了下来。 没证据好啊,没证据……他们就能无声无息地弄死她。 但一想到以后都要自己做饭做家务,贺琪琪就一阵烦躁。 她去院子里抱了一捆柴火,洗锅之后开始做饭。 虽说他们兄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他们做饭的工龄也有很长了,可论起做饭的手艺,可能真的需要一点儿天分,他们兄妹三个捆一起都抵不过一个林湘南。 自从林湘南进了贺家以后,他们兄妹三个就再也没进过厨房,更别说做饭了。 厨房里叮叮当当,林湘南就像没听见一样。 村里还没有通电,家家户户用的都是煤油灯。 以前她总是想着,一分钱也要花在刀刃上,所以平时根本舍不得用煤油灯,缝缝补补还要凑到贺琪琪那边,被她嫌弃不说,上辈子年纪轻轻就把眼睛熬坏了。 但是现在林湘南想也没想就翻出了煤油灯,反正贺文山不差钱。 这个时候,小豆丁吸了吸鼻子,趴到林湘南胸前细声细气地说:“娘,糊了,他们,糊了。” 林湘南也闻到一股子糊味,想来是贺泽宇三个又把饭做糊了。 不过,跟她有什么关系? 林湘南抱过尘尘,“你姑姑和叔叔他们都是大人了,糊个几次慢慢就好了,毕竟娘也不能一直跟着他们,照顾他们。” 握着尘尘的小手擦亮洋火点燃煤油灯,两人的手在墙上投出模糊的影子。 林湘南拉着尘尘举起双手,两只手手背相贴,手指以不同程度的弯曲,尘尘顿时兴奋地叫了起来,“兔子,是小兔子!” 他笨拙地学着林湘南做出同样的动作,片刻后又叫了起来,“我也有了,娘,我也有了!” “嗯。”林湘南笑着点头,“尘尘观察得真仔细,和娘做的一模一样,你再看看这个呢?” 林湘南变换手指,尘尘再次叫了起来,“是小鸟!” 他不甘示弱地一边看林湘南的动作,一边跟着动手,没一会儿墙上就多出了一只小鸟。 林湘南地两只手活动起来,“小鸟飞咯。” “我的小鸟也飞咯。” 一时之间,屋子里到处都是母子俩的欢笑声。 相较之下,厨房里的气氛就有些沉闷。 贺修业频频往外探头,想要看看林湘南和尘尘在做什么 贺泽宇和贺琪琪则咬牙闷头吃着再一次糊掉的米粥和因为烧火太过而变得软塌塌黏糊糊的红薯饼子。 艰难地咽下一口饼子,贺修业嘟囔道:“大嫂这是好了吗?怎么不给咱们做饭啊?” “她以后都不会做饭了。”贺泽宇说。 “为什么?”贺修业饭都顾不得吃了,眼睛瞪得溜圆得看着哥哥姐姐。 “还能是什么?”贺琪琪不满地哼了一声,“人家要跟我们分家呢。” 贺修业不懂,“为什么啊?” 贺泽宇和贺琪琪都没有回答他,贺修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筷子一撂,直接朝林湘南的屋子跑了去。 贺琪琪想要叫住他,可是,腿被贺泽宇碰了一下。 兄妹俩对视一眼,最后一起竖起了耳朵。 第10章 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贺修业今年十四岁,在这个年代不算小了,但他刚出生就没了父母,从小被哥哥姐姐带,都怕一不小心就把他养死了,当眼珠子一样疼。 时间一长,竟然比别人家的孩子还多了些天真,也是家里和林湘南关系最好的。 贺修业到了林湘南门口叫了一声,不等林湘南应允就走了进去。 他满脸的委屈,“大嫂,我姐做饭太难吃了,你给我弄点儿吃的吧?” 没有关心,没有问候,上来就让她给他做饭,林湘南差点儿气笑了。 “你二哥没告诉你吗?咱们分家了,以后,你和贺泽宇、贺琪琪过你们的,我和尘尘过我们的。” 贺修业不明白,“为什么啊?就像以前那样不挺好的吗?” “是你们挺好的。回家就有热腾腾的饭吃,有干净的衣服、鞋子穿,什么都不用考虑,多好啊,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和贺泽宇贺琪琪不同,贺修业没有那么多阴沉的心思,除了不断向她要这个,要那个,理直气壮之外,没什么槽点。 不过,林湘南并不会因为这个就对贺修业手软。 就拿昨天尘尘没吃上饭来说,林湘南不相信贺修业看不到。 他或许不像贺泽宇性情阴翳,也不像贺琪琪咋咋唬唬非常瞧不起她和尘尘,但是,贺修业除了一味索取,也的的确确没有为她和尘尘做过什么。 贺修业傻了眼,“可是,可是……那样的话,大哥不能同意吧?” 林湘南见他“可是”了半晌,说出这样一句话,顿时笑了出来。 “你们还真不会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说出来的话都一样。” 贺修业这才明白林湘南的笑点,顿时有些尴尬。 “关于你大哥同不同意的问题,我已经跟贺泽宇他们说过了,你找他们去问吧。” 林湘南对着贺修业挥了挥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没其他事就滚蛋吧。 如果说刚刚贺修业还觉得林湘南是在开玩笑,这会儿终于确定林湘南是生气了,但分家什么的,他还是不相信。 林湘南自从进门之后是怎么对他们的,他都看在眼里,他实在不觉得那么对他们掏心掏肺的林湘南会真的和他们分家,充其量就是因为今天中午的事有点儿生气罢了。 当下,贺修业可怜巴巴地说:“大嫂,二哥和姐姐让你生着病还出来做饭,是他们不对,我一会儿就跟他们说,你就别生气了。我姐做饭的手艺不好,顿顿糊,我饿得胃都疼了,她实在是没办法和你比啊。” “哈。”林湘南又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她冷冷地看着贺修业。 需要谁就说谁的好话,为了达到目的,可以闭着眼说瞎话,就是贺修业了。 现在为了一口吃的这样讨好她,以后想起来,指不定在贺文山面前怎样诋毁她呢。 “大嫂?” “生气?你误会了,我和喂不熟的白眼狼有什么可生气的?充其量也就是不喂了而已。” 贺修业顿时噎住,脸色有点儿不那么好看了。 林湘南只做未见,冷冷地接着说:“还有事吗?” 第11章 我必须好好说说你! 贺修业当然有事,贺琪琪做的饭他一口都咽不下去。 可是,林湘南都拿他跟畜生比了,再呆下去,他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只能悻悻地走了。 贺修业一走,尘尘不解地问:“娘,白眼狼是什么?” “白眼狼啊,就是一群不知好歹不会感恩的畜生。”林湘南搓了搓尘尘的小脸,“玩累了吗?我们睡觉不?” “不要,我还要玩。” 长到这么大,尘尘第一次被林湘南这样陪伴,兴奋得根本不想睡觉。 厨房里。 林湘南特意提高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了过去,贺琪琪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却被贺泽宇拉住了。 “二哥,你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 “坐下吃饭。”贺泽宇加重了语气说道。 贺琪琪只好坐下,但还是很不高兴,“二哥,难道我们就任由她这么嚣张下去?” 贺修业轻轻一哼,低声说:“她刚才不是说了,只要她没有偷人,就算是法律也不会判她离婚?” 贺家果然都是聪明人,只这一句话,贺琪琪就笑了起来,就连生无可恋地搅着满是糊味的稀饭的贺修业,也都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贺泽宇看了他一眼,“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提醒你吧?” 贺修业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心有不忍,“二哥,大嫂只是不想做饭而已……” “你懂什么?” 贺泽宇厉眼一瞪,贺修业顿时不敢说话了,他默默地想着,或许这样给林湘南一个教训也不错,谁家的女人不做饭? 睡了一夜,林湘南彻底好了。 她的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只是嫁进贺家这几年有点儿亏着了。 不过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贺家三兄妹想开了,竟然没有来砸她的门,让她起来做饭。 起床之后,林湘南洗漱了一下,正要去做饭,门外就已经有人喊了起来。 “林湘南?林湘南?这个懒鬼,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 贺家的门和村里的人家一样,都是用几根粗点儿的木头做支撑,里面以各种荆棘搽起来的。 门没有锁,平时就是以横杠别在墙垛的竖杠上,此时,门被抬开了,一个面庞黝黑发红,呲着一颗大门牙的女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林湘南?你给我起来!我倒是要看看,谁家养出来的懒闺女?” 她端的一副老婆婆的做派,进了大门就要往林湘南的屋里冲,正是向阳村大队书记贺德全的媳妇刘晓娥。 按照辈分,林湘南要叫刘晓娥一声二大娘。 林湘南静静地看着来人的做派,忽地笑了。 她就说嘛,那兄妹三人怎么可能那么老实? 当下,她“虚弱”地咳嗽了两声,“二大娘,怎么把你给惊动了?” 这一声总算止住了来人直奔林湘南和尘尘卧房的架势,她皱着眉头看了看脸色蜡黄的林湘南,“哼”了一声,“怎么把我惊动了?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心里不清楚?” 她不等林湘南分辩就接着说:“谁家的媳妇不是早早起来做饭洗衣服?你呢?小老四还那么小,琪琪一个女孩子家,身子多金贵,你就让他们啃着凉饼子上学去?一天到晚饭都不做一顿,你以为你嫁进来是干什么来了?享受来了?” 显然,就在不久之前,贺琪琪和贺修业“偶遇”了这位书记太太,很可怜地讲述了这两天的事。 “你二大爷是大队书记,但那话是怎么说来着?他当官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为了让你作威作福的,他一个男人不方便说你,我必须好好说说你!” 第12章 给人当媳妇不就是得这样吗? 却说林湘南是直到随贺文山离开向阳村的那年才知道,贺德全一直对贺泽宇兄妹三个照顾有加,是贺文山离开家乡之前曾去求过他,表示只要他们三个能活下来,将来自己混出人样对贺德全必有重谢。 贺文山怎样答谢过贺德全一家,林湘南并不清楚,但随着贺文山混得越来越好,眼前这个女人就动了把她的侄女嫁给贺文山的心思,只是后来还没来得及操作,就因为自己掉进河里而泡汤了。 此后经年,刘晓娥一直对自己不假辞色,说她是整个向阳村最恨自己的人都不为过,贺琪琪还真是会找人。 “唉。”林湘南忽然叹了口气,打断了刘晓娥的喋喋不休,“二大娘,其实我知道,你是怪我当初抢了你家侄女的婚事。” 刘晓娥正奋力输出呢,冷不防林湘南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又大了些,林湘南的话是一句也没有听清。 正想说“你还敢狡辩”,林湘南又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我人缘不好,当初只是好奇想看看冬天怎么会来水,竟然被人从河堤上推了下去。说实话,如果能重来,打死我都不会再去了。如果还能再选择,我一定不会再嫁给贺文山。” 说这话的时候,林湘南难掩悲切,为自己曾经笑话一样的人生,也为自己接下来依旧像笑话一样的婚姻。 刘晓娥哼了一声,“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要是识相……” “二大娘,你真觉得我还不够识相吗?”林湘南再次打断了刘晓娥的话,“我嫁进来几年,每天都怎么做的,二大娘你就算对我有意见,也能看得见,我不觉得我比咱们村的哪个女同志差。但有一件事,二大娘你恐怕没想过。” “胡扯八道,老娘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有什么是我想不到的?” 林湘南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问刘晓娥,“二大娘,我家尘尘也三岁多了,你猜他爹知道这世上有他这么个人吗?” “这咋能不知道,这……” “这要知道,哪个当爹的能忍着三四年不回来看看自己的骨肉?平时一分钱不给孩子用?这要不知道,二大娘,泽宇和琪琪动不动就给他写信,你说他为啥不知道?”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这咋能不知道?肯定是文山工作太忙了。” 林湘南也没想过一次就让刘晓娥相信,见她这么说,并不坚持。 她扶着门框慢慢坐在了门槛上,“说实话,当初如果不是为了报恩,不是觉得贺家兄妹太可怜,我是不会嫁进来的。可你瞅瞅那遍地的衣服、鞋子,都是泽宇三兄妹专门存着让我给洗的,裤衩子都不放过。” 她笑了一声,“我昨天病得站都站不起来,还薅着我让我给他们做饭呢。二大娘,你也是女人,如果是你,你愿意不?如果是你闺女,你愿意她在别人家这样当牛做马不?” 刹那间,刘晓娥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人都是自私的,别说闺女了,侄女、外甥女她都不愿意! 不过,想着贺文山曾经对自家的承诺,她第一次劝了林湘南一句,“女人给人当媳妇不就是得这样吗?” 第13章 他们图什么 “哼,”林湘南苦笑,“二大娘以为让我心寒的是这个吗?让我心寒的是,变化这么快的天气,半夜有人开我的窗啊。” 刘晓娥愣了一下,飞快地反应过来。 她沉下了脸,“林湘南,这种事可不兴胡说!” “贺泽宇、贺琪琪三个,不管怎么样,也与我朝夕相处了五年,这几年里,我怎么任劳任怨的,整个向阳村长眼的人都能看见,如果不是真的被逼急了,就算是为了这三个人将来结婚成家的大事,我也不能往外说啊。” 事实上,林湘南并不是胡说。 那天晚上,她听村里人说晚上可能会有雨,怕夜雨太凉会让尘尘生病,就特意关了窗户睡觉。 然而,第二天醒来时,两扇窗户大敞四开的。 而上辈子,她艰难地熬过这一次生病之后,又有好几次,莫名其妙地大病一场,等到随着贺文山去江城生活时,身体已经非常孱弱了。 人活一世,难免生病,但如今细想,每一次生病都透着邪性,不难想象是谁的手笔。 刘晓娥已经呆住了,她无端端打了个冷颤。 如果林湘南说的都是真的,那她侄女没嫁过来是捡了一条命啊。 那天她来拿自己家的鞋样子,是看过林湘南烧得脸通红通红的,当时只觉得痛快了,压根儿没想过林湘南可能会活活高烧而死。 “可是,可是他们图什么啊?” 这年头,娶个媳妇不容易,更别说林湘南结婚时娘家给了好几床铺盖不说,还给了一头毛驴做陪嫁,放眼整个镇上都没有这样的。 “图什么?”林湘南笑,眼角眉梢尽是冷意,“或许是觉得如果没有我,他们能过更好的日子吧。” 听说贺琪琪他们以前也被贺文山接到江城去玩过,不知道有没有跟那位沈相思同志见过面,如果见过,也就很好理解了。 林湘南靠在门框上,满脸哀怨地看着刘晓娥,“二大娘,我烧得人事不知,家里有男有女,别说给我灌口水了,就连个给尘尘一口饭的人都没有,孩子找他们吃饭,他们说什么来着?没他的饭,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活活饿了一天一夜。你说他们想做什么?” 见林湘南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刘晓娥总算生出些怜悯之心,可是,让她接受林湘南说的那些,她又有点儿接受不了。 最后,她劝道:“我看你是病得太厉害,想多了,等你好了,让你二大爷给你开个介绍信,你去文山那里转一圈,尘尘都这么大了,文山也该看看孩子。” “事已至此,二大娘,你觉得泽宇兄妹会让我走出湘河镇吗?我如果真带着尘尘到了江城,那所有人都知道贺文山有媳妇,有孩子了。如果这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他们恐怕就不会费尽心机地开我的窗户了。” 他们这小镇上几十年了都没发生过要害人命的事,刘晓娥只顺着林湘南的话一想便被吓到了。 这下,她着实没了找林湘南麻烦的心情,敷衍着安慰了她几句就走了。 第14章 脑袋让门夹了 等她一走,林湘南重新进了卧房,刮了刮尘尘的小鼻子,叫了他两声,小家伙就醒了。 林湘南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问:“尘尘想吃什么?娘给做。” 尘尘摇晃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才说:“娘,我还想吃昨天的粥。” “行,尘尘喜欢吃,咱们就接着吃。” 母子俩都缺乏营养,林湘南数了数罐子里的鸡蛋,一口气煮了三个,然后又去自留地里揪了点儿小葱回来烙了两张葱花饼,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现在的面都是粗面,发黑发黄,烙出来的饼不够松软。 等粥熬好了,林湘南把小饭桌摆在了院子里。 贺家院子里种了两棵大柳树,此时微风一吹,枝条轻摆,不知哪里来的鸟儿在上面叽叽喳喳唱个不停。 母子俩就在这蝉鸣鸟叫声中,葱花饼卷小咸菜,啃着鸡蛋,喝着粥,美滋滋的。 “娘,我们一会儿去做什么?” 这个时期是公社制度,所有人一起干活,村里的记分员给记工分,等到丰收时节或者过年时,根据家里的人头和工分来分配这一年的所得。 为了养活家里四张嘴,林湘南以往每天都要去上工,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还怕挣来的工分不够多。 现在重新来过,再那么傻,林湘南就真是脑袋让门夹了。 林湘南想了一会儿,“尘尘想去做什么?娘陪你。” 尘尘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林湘南说这种话,惊奇地睁大了双眼。 “真的吗?娘不去上工了吗?” “上工哪有尘尘重要?而且,娘不是已经挣了那么多粮食回来?够咱们娘俩吃一阵子了。” “我想去捞鱼!”尘尘想都没想,立刻喊了起来。 在向阳村东有一条河,叫湘河,前些年水涝时,村民给湘河挖了一条分支,近些年分支里河水不深,村里的半大孩子经常过去捞鱼。 尘尘看到过许多次,不过他年纪小个子小,打孩子们都不喜欢带他,以至于他眼馋许久了。 “行,咱们今天去钓大鱼!” 林湘南笑眯眯地揉了揉儿子的头。 吃过饭洗刷干净,林湘南从泔水桶里捞了两把,带着尘尘往村北走去,等他们到的时候,支流那里已经有几个小孩在忙活着了。 林湘南看了一眼,水深差不多到她大腿那里。 她没打算下水,带着尘尘又去旁边折了点儿柳条,给自家的将竹篓编了个向内的入口。 尘尘有些好奇,“娘,这是干什么?” “这个啊,叫捕鱼神器,一会儿我们只要把这个东西放进水里,然后等着就行了。” “真的?” 林湘南笑了起来,这其实就是竹制最简单的捕鱼篓,她小时候曾经见爷爷编过,只要有鱼出没的地方,放进去一夜就能装满。 她以前真是傻,只想着给那一家子当牛做马,都不知道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补充补充营养。 林湘南边回忆边编,用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那个入口编好了。 她把泔水渣滓攥成团,放进入口之后,让尘尘去捡了几块石头,小心翼翼地将竹篓压到了水底,开始编第二只鱼篓。 第15章 就说我病得不行了 过了一会儿,尘尘突然叫起来,“娘,动了动了,那里动了。” 林湘南扭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水面上水波荡漾,应该是底下有鱼在活动。 她笑着拍拍小孩的背,“我儿子眼睛真尖,什么都能看见。” 林湘南加快动作,把另一只鱼篓编好,此时,她在这边编鱼篓的动静儿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好几个半大孩子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这真的能捕到鱼吗? 尘尘在旁边跳着脚说能,但没一个人理他的。 林湘南笑了笑,“咱们打个赌吧,一会儿把那只鱼篓拿上来,如果有鱼,你们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没鱼,我就给你们跑腿儿一天。” 使唤大人,这在这个年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有的青年壮劳动力每天都忙着上工,下工后都累得跟什么似的,哪里有心情哄孩子? 林湘南这话一出就赢得了所有人的赞同,于是,支流不深的水渠旁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往日里整天泡在水里的半大孩子们,此时齐刷刷地蹲在水渠边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湘南把一只空鱼篓压了石块放进水里,又盯着她一步一步往先前放下的那只鱼篓走去。 此时,那只鱼篓来回晃动的幅度更大了。 林湘南拿掉石头,将鱼篓慢慢捞起来,一浮出水面,水花就被拍打出来,蹲在水渠上边的少年们齐齐发出一声惊叫,兴奋地过来给林湘南帮手。 林湘南笑着任他们动手,不一会儿,这群孩子就把鱼篓掏空了。 到底还是竹篓小,改成的鱼篓就更小,里面一尺来长的大鱼有两条,剩下的参差不齐大约有三四条,再剩下的就是一些指头大小的小鱼了。 林湘南把几条大点儿的鱼都扔进从家里带来的水桶里,那些指头大小的小鱼重新扔回河里养着,重新捏了一把泔水渣滓,正要再次下水,就有好事的少年抢过鱼篓和鱼食下了水。 如此一个上午,林湘南的鱼篓总共抓上来一尺多长的大鱼有五六条,剩下的小点的也有十多条。 林湘南心情好,给那几个帮忙的少年一人分了一条小点儿的,自己则拿上捕鱼篓和水桶带着尘尘往家走去。 回家之后,林湘南挑了一条大鱼用草绳栓了带着尘尘再次出门。 尘尘还等着林湘南做鱼吃呢,见林湘南又带他出门,顿时有点儿着急,“娘,我们去哪儿啊?” “去二爷爷家。” 林湘南揉揉他的头,她这几年,生怕自己挣得工分不够多,家里的粮食不够吃,从来不肯与村里人交际,生怕自己的东西被分走。 但是,在这村子里,如果人缘不好,是根本吃不开的。 刚刚把鱼给那些少年分了一些,是走人缘,这会儿去贺德全家里走一趟,还是刷脸走人缘。 尘尘还小,不懂那么多道理,林湘南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当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大队书记总理全村的事务性工作,平时都在大队那边工作,但贺德全前些天夏收的时候不小心把腰扭了,就在家休息了。 母子俩到的时候,贺德全两口子正在说话,确切地说,是刘晓娥在说,贺德全在听。 听到林湘南的声音,贺德全一推刘晓娥,“就说我病得不行了。” 第16章 你不至于这么计较吧? 和贺德全一样,刘晓娥也以为林湘南是听了自己那句话,前来讨介绍信的,一时间有点儿作难。 走到门口,她难得地对着林湘南笑了一下,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拒绝,林湘南已经推了推尘尘。 尘尘提着那条比自己腿还长的鱼往前走了走,“二|奶|奶,这是我和我娘捕的鱼,听说二爷爷病了,让他,让他……” 说到这里,他忘了林湘南教他的话,歪头想了想,瓮声瓮亲地补了一句,“让他吃。” 刘晓娥愕然。 林湘南嫁到向阳村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给她送东西,以前,她可是连颗青菜都舍不得给的。 看她的样子,林湘南笑了笑,“以前,泽宇和琪琪长身体,修业也小,总担心他们身体长不好,不敢跟大家来往。这是我今天带着尘尘去河里抓的鱼,没什么意思,就是谢谢你们这些年来的帮助。我以前年轻,不懂人情世故,二大娘别跟我计较。” 她落寞的模样叫刘晓娥再次想起那些话,再想想自家老头子的做派,刘晓娥有点儿过意不去,呲着她那颗大牙叹了口气,“你身体也不好,还拿过来干啥啊?你拿回去自己补补吧。” “难得能捕一条这么大个的,就给二大爷吧。” 虽说是刷脸来的,但林湘南并未多留,把鱼放下便带着尘尘走了。 除此之外,林湘南又给大队长家里也送了一条鱼,都是管整个村的,总不能厚此薄彼。 回到家,就见贺泽宇提着一条鱼正在刮鱼鳞,不过他显然没有这项手艺,不知是鱼的血,还是他的血,已经顺着他的手指头流了下来。 尘尘见了立刻就要冲上去,小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林湘南拉住了他,问:“尘尘想吃鱼肉,还是喝鱼汤?” 可怜三岁多的小孩什么都没吃过,咂吧咂吧嘴说:“能都吃吗?我都想吃。” “行。”林湘南笑眯眯地看着贺泽宇手里的那条鱼,这条鱼是今天最大的一条,她和尘尘两个,一半红烧,一般做成鱼汤,刚刚好,“等你二叔刮好鱼鳞,娘就给你做。” “我去拿柴火!” 尘尘跑着去了,贺泽宇则抬起了头,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是震惊,又好像是尴尬,亦或者还有点儿愤怒。 林湘南依旧笑眯眯的,“谢谢啊,没想到你还会帮我们宰鱼。” 贺泽宇终于开了口,“你们的鱼?” “分家了,不是我们的,是你们的?贺泽宇,二十来岁的大男人了,总不会吃条鱼还要抢女人的吧?” 欢欣雀跃就等着吃鱼的贺琪琪和贺修业愣了愣,贺琪琪第一个跳了起来,“你的鱼?凭什么说是你的鱼?谁看见了?谁能证明啊?” “尘尘。”林湘南叫了一声。 小孩已经抱着几块木柴跑了过来,听到林湘南叫他,立刻答应了一声,“娘?” “去你二爷爷家,就说,咱刚才送他的那条鱼不能送他了,因为你叔叔和姑姑他们把娘和你补身体的鱼全都吃了,娘没办法,只能要回去了。还有刚才那些哥哥姐姐们家,看谁家的鱼还没下锅,都给要回来。”林湘南说。 尘尘看了看贺泽宇三个,又看了看林湘南,不等贺泽宇他们阻止,对着林湘南重重地点了点脑袋,“哦。” “如果他们要问,娘为什么不去?你就说,娘被你二叔他们气昏过去了。” 一瞬间,贺泽宇兄妹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大嫂,一条鱼而已,你不至于这么计较吧?” 贺修业皱着脸,苦巴巴地看着林湘南。 第17章 想吃? “你大方,那你让你二哥把先前五年吃我的饭都吐出来。” “……” 贺修业瘪着嘴看向贺泽宇,贺泽宇此时终于停下了动作,他甩了甩鱼身上的鱼鳞,给林湘南递了过去,“刮好了。” “谢谢。” 林湘南没客气,直接接了过来。 她重新打了一盆水,把鱼鳞重新刮了一遍,而后去掉鱼鳍,开膛剖腹,把里面也收拾干净了。 这期间,贺琪琪恨恨地跺了跺脚,“二哥!” 贺泽宇甩了甩手上的血,声音发沉,“做饭去!” 贺琪琪心有不甘,“我一会儿要给大哥写信!” 林湘南只当做听不见。 她利落地收拾好鱼,又抓了些盐,抹在鱼身上腌着。 贺琪琪恨恨地瞪着她,但以前家里的饭菜都是林湘南收拾,好也好,赖也好,总归每天都有个青菜吃,现在倒好,除了总是熬糊的粥和红薯饼子,就剩下咸菜了。 林湘南完全不以为意,腌好之后就在一旁看着贺琪琪,不时地“啧啧”两声,惹的本就不会做饭的贺琪琪愈发手忙脚乱。 贺修业倒是几番想要开口求饶,家里条件不好的时候,他还小的没有记忆,渐渐有记忆的时候,哥哥姐姐也都让着他,凡事只要耍耍赖撒撒娇就能混过去,妄图在林湘南这里再得到类似的待遇,但被林湘南一句话就顶回来了。 “一年没吃鱼?你就算十年不吃鱼跟我有什么关系?”林湘南冷冷地说。 贺修业还想再求,却被贺琪琪狠狠地呵斥了一句,“不好好烧火你瞎看什么?一会儿又糊了!” 林湘南听见这话险些笑出声来,熬个稀饭而已,熬糊是因为水少米多,火是最后的原因,不看自己锅里的米,倒是怨上别人了。 最终,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之下,这次的粥没有再熬糊,但三人刚在饭桌上坐下,林湘南简单炝了个锅后,一半剖开的鱼滑入锅中,窜鼻子的香味直接冒了出来,三人面前本就寡淡难以下咽的饭菜,更加美滋美味了。 “娘,好香啊。”在外面玩的尘尘冲进来,两眼直放光。 “一会儿就能吃啦。” 事先已经放了盐,所以做鱼时,林湘南没有再放第二次,她把鱼炖得软烂,盛到大碗里,给尘尘拿了双筷子让他坐在锅台边先吃着,自己则就着锅里仅剩的一点儿油,又把剩下的一半鱼滑了进去。 这一次,把鱼肉两面煎的金黄之后,林湘南用铲子戳烂戳碎,也没放什么东西调味,浇了两碗热水上去。 顿时,锅里的鱼汤直接变成了浓浓的白色,香味惹的贺修业不住地往锅里看,本来他们碗里是今年的新米,也是很好吃的,可是跟林湘南的比起来就很…… 这灼灼的如有实质的目光被林湘南感觉到了,她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想吃?” “嗯嗯嗯。”贺修业连连点头,说话的工夫就端着饭碗到了锅台边,伸过筷子就要夹里面的鱼肉吃,却被林湘南抬手一挡,一只粗糙的手掌伸到了他的面前。 “大嫂?”贺修业不解。 “想吃也可以,付钱。” 第18章 看她还有什么脸 贺修业呆住。 这个时期大家对于钱其实还不是那么看重,他们身在农村,吃菜有自留地,粮食每年分配,想穿新衣服也能纺线织布,用钱的地方真的很少很少。 “大,大嫂,你,你说什么?” 虽然林湘南说了好几遍分家,但贺泽宇兄妹三个都不认为林湘南舍得离开贺家。 “我说付钱。”林湘南一字一顿,再次重复了一遍,“不付钱,也不劳动,就想吃?你怎么不等着天上掉馅饼啊?” “我,我没钱。” “没钱别吃啊。”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烧火棍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随意地摆了摆手。 贺修业不甘心,凭什么外人都有鱼吃,自己家人反而没有? “大嫂,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吧?哪有一家人吃饭还要付钱的?”贺修业可怜巴巴地说。 “一家人?昨天开始咱们就是两家人了。”林湘南沉吟了一下,“贺泽宇,咱们找机会请大队书记他们过来主持分个家吧,这村子里一时半会儿地没有其他的房子,咱们把东西都分割清楚,如果到时候你们还想吃我做的饭呢,就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怎么样?” 贺泽宇面上看不出喜怒,对着林湘南点了点头。 “行。” “你们现在要吃吗?一道菜五毛。” “一道菜五毛?林湘南,你怎么不去抢啊?” “我怎么不去抢?”林湘南笑,“当然是抢劫犯法呗。不吃算了。” 贺琪琪和贺修业一起看向贺泽宇,可是,贺泽宇只是埋头吃着红薯饼子和咸菜,就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一样。 于是,不大的厨房泾渭分明,一边是吃着白粥啃着咸菜的贺家兄妹,一边是捧着鱼汤对着鱼肉大快朵颐的林湘南母子俩。 尘尘第一次吃鱼,林湘南细细地教他剔除鱼刺,喝鱼汤时也不要被鱼刺卡到。 偌大的一条鱼,最后竟然被两人吃了个干净。 准备刷锅洗碗时,林湘南才注意到那兄妹三个还没有吃完饭。 不过,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林湘南只是把碗筷放好,朝着尘尘招了招手,“走了,咱们睡午觉了。” “二哥!她也太嚣张了!” 那么好吃的鱼一口都没吃到,贺琪琪快气疯了。 贺修业也很不高兴,他觉得林湘南也太不知好歹了,他们都已经给林湘南台阶下了。 只有贺泽宇平静如初。 他没有理会贺琪琪的话,一直等到林湘南那屋传来林湘南和尘尘说话的声音,才说:“你们今天下午去学农是吧?琪琪你多找几个女同志在一起,不到天彻底黑了,不许回来。小四你也是,多找几个人一起玩,不到天黑不许回来。” 贺琪琪一怔,眼睛就亮了起来。 一直捧着碗喝得没滋没味的贺修业傻愣愣地呆了半晌,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终归还是年纪小,心软,期期艾艾地说:“二哥,这样不好吧?” “不给她个教训,你觉得她会听话吗?” “就是……给她个教训?” 贺泽宇“嗯”了一声,贺修业才松了口气。 贺琪琪当然明白,不是给个教训那么简单,直到贺修业吃饱走了,她才凑过去低声问:“都安排好了?” “嗯。” 贺琪琪笑了出来,“太好了,看她还有什么脸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我到时候带人回来。” 第19章 门怎么是开着的? 林湘南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尘尘还没醒,她就把自己和尘尘的衣服收拾了一下,准备一会儿拿去洗了。 出门之后才发现贺修业还没有去学农,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见她出来,就跑了过来。 “你给我做条鱼吃,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不听,你就等着倒霉吧。” 林湘南懒得理他。 正在这时,门口蹿过来几个半大少年,满眼放光地盯着这边,“嫂子,还去捕鱼不?” “是啊,小婶,还去不?” 七八个少年,一个个脸庞黝黑,精气神十足,怎么看都比家里这几个顺眼,林湘南笑了起来,“去,不过,我得等尘尘醒了,还得洗点儿衣服。”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尘尘的声音,“娘,我醒了。” 小孩坐在床上,正在揉着眼睛。 “行,那咱们这就走。” 林湘南拿罐头瓶给尘尘装了点儿水,几个少年七手八脚地帮林湘南拿上捕鱼篓和脏衣服,一群人直奔村北。 贺修业愣愣地站在院子里,不敢相信曾经对他们百依百顺的林湘南对着外人比对他笑得灿烂多了。 把两只鱼篓用石块压进水里之后,林湘南一边洗衣服,一边指点几个少年弄点儿柳枝编鱼篓,不过这些少年大多坐不住,没一会儿,又捡了削尖了头的木棍去河里插鱼。 林湘南转头问尘尘,“尘尘要不要玩?” 尘尘眼睛一亮,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湘南用男孩们的刀削了两根带尖的棍子,少年们好奇地问:“尘尘那么小,能插得着吗?” “这个啊,只要有技术,趴着都能插到。” 林湘南带着尘尘找了个水浅的地方,这边少了少年们来回穿梭,水要清亮不少。 林湘南指着其中一条游动的鱼告诉尘尘,“要想插到鱼其实很简单,你看见它在这儿是不是?但是要往下一点儿,猛地出手。” 说话的同事,林湘南握着尘尘的小手猛然出手,再抬起手时木棍上已经插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连尘尘在内,一群孩子立刻欢叫起来。 这下,其他孩子也学到了精髓,立刻跑去实践了,尘尘就守着那块水浅的地方在水里来回插鱼。 他个子矮,力气小,好半天也只插到一条鱼,剩下的不是没插透叫鱼给跑了,就是没插到。 眼见尘尘累了,林湘南把两个鱼篓都提了上来。 鱼篓里的鱼没有上午多,不过,有两条也有尺许长了。 林湘南留着两条大的,剩下的给其他孩子分了。 因为这点儿好处,回去的时候还有大孩子主动要背尘尘,林湘南越发觉得家里那几个都是光吃不吐的白眼狼了。 尘尘玩得累了,竟然还没到家就睡着了。 林湘南把插鱼的棍子顺手放在门口,从那孩子身上接过尘尘,抱着小孩走进卧房放在床上。 不过五点多钟的光景,这间小屋已经没有阳光了,屋里黑洞洞的泛着潮气,林湘南心里叹了口气,越发觉得自己以前脑子是被驴踢了才会放着大房不住住偏房。 她推开窗户想散一散屋子里的潮气,却忽然觉得不对。 她临走时把房门好好地关好了,刚刚进来这门怎么是开着的? 第20章 贺泽宇让你来的? 林湘南转头,就觉得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影子直接朝自己扑过来。 偏房本来就矮,此时更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宛若一尊小塔。 林湘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抄起窗台上用来销窗户的木块奋力朝来人砸了过去,只可惜,男人虽高大却不笨拙,一歪头躲过了那块木头。 她本能地左右四顾,一把抄起了线簸箩里的一把剪刀,因为常用,这剪刀被自己磨得十分锋利。 她往后蹭了蹭,指着那人问道:“你是谁?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哈哈哈,男人找女人,你说我想干嘛?正好我没女人,你没男人,你就不想快活快活?” 他奸笑着,目光不住在林湘南身上游弋,滑稽而油腻。 那满满的恶意让林湘南惊愕而骇然,她有些发愣地看着他,“你是镇上的张汉成?” 张翰成是湘河镇的混子,听说他身材高大却游手好闲,动不动就跑到公厕去偷看女同志上厕所,平日里没少被人骂,可是,他什么时候也到下面村里活动了? 冷不丁的,林湘南顿时想起了下午贺修业在家里坐立难安有口难言的样子,心中恍然。 “贺泽宇让你来的?” 张汉成一愣,但随即又朝林湘南扑了过来,“你管是谁叫我来的?叫你尝尝男人的滋味儿不好吗?” 本来就不大的小屋,人高马大的张汉成几步就到了林湘南跟前,大手一扯,大嘴就朝着林湘南舔了过来。 嘴巴里的恶臭已经清晰可闻,林湘南皱着眉头,恨不能一剪刀捅过去。 就在这时,只听“啪”地一声,张汉成捂着后脑勺转过了头,恼火道:“谁砸老子!出来!” 没有人说话,林湘南看准机会猛地用力一头撞在张汉成的身上。 张汉成猝不及防,竟被撞得踉跄了一下。 也不知怎么那么巧,他一只脚刚好伸到了床角下,又是“啪”地一声,张汉成疼得直接跳了起来。 林湘南这屋以前是放柴火和粮食的,以前没少有蛇虫钻进来。林湘南虽然把房子让给贺琪琪的事做得很大气,但她也很怕这些蛇虫鼠蚁,所以就在桌子底下和床底下放了许多老鼠夹子。 张汉成不偏不倚刚好踩中了老鼠夹子。 这一声叫惊醒了尘尘,看到屋子里突然多出的男人,小孩惊惶地叫了两声。 林湘南顾不得安抚他,拉过被单往他头上一盖,看到疼得不停跳脚,又强忍着剧痛蹲下身准备把老鼠夹子解下来的张汉成,抄着剪刀到了他的身后,一手揪着他的头发,一手把剪刀抵在了张汉成的脖子上。 张汉成顿时不敢动了,他是混混,却不是个傻子。 “湘南妹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其实我不想来的,是你家那个……” “闭嘴,我让你说你再说!”林湘南手上再次用力,剪子的刀刃紧紧贴在张汉成的脖子上。 张汉成连连吞了几口口水,“好,好,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在桌子底下还有好几个老鼠夹子,现在把你另一只脚也伸过去。” “伸!” 林湘南咬牙,手腕狠狠地往前送了送。 张汉成哆嗦了两下,闭着眼把脚伸了过去。 天知道,林湘南这屋的老鼠夹子都是加了码的,就算是一匝来长的大老鼠来了也别想从老鼠夹子里逃出去。 张汉成疼得又惨叫一声,刚叫出声来头上就被人抽了一巴掌,“叫什么?吓到我儿子了。” 头上有巴掌,脖子上有剪刀,横行无忌的张汉成只好又把痛呼声憋了回去。 然而这不算完,林湘南又说:“手也伸过去。” 第21章 你怎么这么狠毒? 又是两声痛苦的闷哼,张汉成手脚都夹满了老鼠夹子。 林湘南这才叫尘尘一声,小孩连刨带挠地终于从被单里爬出来,“娘?” “床底下有两根绳子,尘尘给娘拿过来。” 屋子里黑乎乎的,尘尘看不清这个突然闯进他家的是什么人,但听话的从床底下摸出了绳子给林湘南拿了过去。 这两根绳子是贺家以前留下来的老绳子,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用了很多年也不腐烂磨损,捆起东西来十分有劲儿,只有逢年过节村里杀猪宰牛的时候才会被林湘南拿出来用一用。 她接过绳子飞快地挽了个扣,张汉成趁机一个咕噜爬出来就逃,却忘了这屋子是偏房,房檐低矮,刚跑两步就一头撞上了房梁。 林湘南平时干活习惯了,绳子一甩缠在了张汉成的腿上,双手猛地用力,绳子顿时绷得笔直。 如果单论力气,林湘南肯定比不过张汉成,但是张汉成此时手脚上都夹满了老鼠夹子,只要一用力,他就浑身疼得哆嗦。 僵持半晌之后,终究还是张汉成没办法抵挡这份钻心的疼痛,高大的身体应声倒地。 林湘南吐了口气,冲过去手脚麻利地给他捆了个驷马倒攒蹄。 做完这些,林湘南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娘?这是谁啊?他要干嘛?”尘尘还没弄清楚家里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有些害怕地拉着林湘南的衣服。 林湘南紧紧地抱起孩子,揉了揉尘尘的头,“尘尘不怕,这是坏人,要欺负娘和尘尘,现在已经被娘打败了,你看,他被捆住了,动不了了。” 张汉成正奋力地挣扎着,可也不知这绳子是怎么做的,越挣扎越紧不说,勒得皮肤生疼,手脚上还分别挂着两个老鼠夹子,张汉成疼得直打哆嗦。 尘尘看了一会儿,忽然晃动小腿从林湘南身上下来。 “尘尘不怕,尘尘要打他!” 此时,屋外的光线还算充足,尘尘左右看了看,抄起那根插鱼的棍子朝张汉成扎了下去。 他力气小,就算扎上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林湘南并不想因此培养尘尘一个偏激的性格。 她拍了拍孩子的背,说道:“尘尘会保护娘,尘尘是个小男子汉了,娘很开心,但惩罚他不一定要打他,咱们换另外一种办法,尘尘去姑姑那屋给娘找点儿纸和笔好不好?” 孩子还小,大人怎么引导,孩子就怎么成长。 一听林湘南这么说,尘尘立刻放下木棍跑进了贺琪琪的房间。 林湘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张汉成从屋子里拖出来,期间她又看见那块掉在地上的石头,也不知是谁刚才砸了张汉成那一下,给她争取了一个机会。 把张汉成扔在地上,林湘南拎出吃饭的桌子摆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张汉成此时已经疼得浑身冷汗淋漓浑身哆嗦了,看林湘南这个样子,终于是问:“你想干嘛?” 正好尘尘捧着纸笔回来,除了她要的东西之外,竟然还有一张拓印纸。 林湘南一一放好,这才开始跟张汉成说话,“我想问问你想干嘛啊,你要不要说?” “……” 林湘南抱了儿子在怀,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说:“你要不说呢,也无所谓,我就把你关在我的屋里,反正这个绳子你挣不开,把你的嘴缝上。白天没人在的时候,我就一遍一遍地拿老鼠夹子夹你,那应该是个不错的游戏。” 张汉成嘴角抽搐起来,想到刚才她抵着自己的脖子逼自己去踩老鼠夹子的情景,他不怀疑这事她做得出来。 “你,你是女人吗?你怎么这么狠毒?” “当然是女人,只不过,你来晚了,昨天之前我还是很好说话的。提醒你一句哦,贺泽宇是明知道我性情大变之后去找的你。” 天很热,林湘南用纸当做扇子给自己和尘尘扇了扇,“其实我挺同情你的,贺泽宇是贺文山的弟弟,贺文山多年不在家,家里都靠贺泽宇支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他知道是贺泽宇找你来侮辱我的,也不会对贺泽宇怎么样。你就不一定了,本来就是个混混,现在还色上心头,敢对贺文山的媳妇下手了,你说,贺文山会任由你给他戴这顶绿帽子吗?” 第22章 请您给我评个公道 张汉成来的时候只是想找个女人,从来没想过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现在发现自己被贺泽宇耍了,却已经晚了。 他脸色来回变了变,“我说。”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拿起笔先写了时间,又记录了张汉成的身份,按照张汉成所说的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写了下来。 和她想的差不多,昨天贺泽宇找到了她,说向阳村有个女人男人常年不在家,又告诉了那女人家的地址。 本来张汉成不想到村里来,但这两年风气越来越紧,他去公厕偷看女人的屁股都会被举报。 实在是憋得久了,这才想着村里的小寡|妇不敢声张,或许可以占占便宜。 写好的记录一式两份递到张汉成面前,“我现在给你打开一个老鼠夹子,你咬破手指头给我按上手印。” 张汉成现在终于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仰着头问:“按了手印我就能走了吗?” “可以。” 张汉成有些意外,“你愿意放我走?” 林湘南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张汉成迫不及待地咬破的手指在林湘南要求的地方全都按了手印。 这时,天光暗淡,远远地就听见村民收工回家的声音。 张汉成顿时急得不行,“你快给我解开啊。” 林湘南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冰冷,“我说按了手印就能走,说立刻让你走了吗?” 贺泽宇都想直接毁了她了,她有什么理由放过对方呢? “你说什么?”张汉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拼命地挣扎起来,把晾衣绳上的衣服拽的来回晃动,只可惜,因为驷马倒攒蹄的姿势,他就像个翻了盖的王八壳子在地上来回晃动。 林湘南飞快地把两份记录分别收好,抱起尘尘拍了拍他的后背,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字,尘尘就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娘!娘!不要欺负我娘!啊……你是谁?” 尖利的孩童哭声终于打破了向阳村的幽静,本来就零零散散往回走的村民在“惊慌失措”的贺琪琪和贺修业的煽动下立刻朝这边跑过来。 然而,和贺琪琪想的场景不同,她第一个冲到家门口的时候,只看到抱着尘尘在哄的林湘南,林湘南的衣服完完整整规规矩矩,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 贺琪琪皱了皱眉,这不对啊。 “怎么回事?”她下意识说。 林湘南往这边走了几步,笑了,“是啊,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四目相对,贺琪琪看着林湘南的笑声,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啊?文山家的,谁欺负你了?让你家孩子哭成这样?”后面有人问。 林湘南又笑了一声,“大队长和大队书记在吗?” “在呢在呢,出什么事了?” 大队长姓苏,叫苏昌盛,今年五十来岁,头发半黑半白,大概是常年干活的缘故,一路跑过来并没见汗。 “谁能帮我请一下大队书记?”林湘南扬声说。 村里人就算来往的少,但也不至于不认识,何况有些人家里今天刚刚吃了林湘南送的鱼,立刻有人答应了一声去请贺德全了。 贺琪琪心里非常不安,但又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问:“大嫂,你想干嘛啊?” 林湘南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了苏昌盛身上,“苏大爷,我自从嫁到村里,村里就一直是您在主持工作,您德高望重,处事公正,我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今天这事,无论如何,请您给我评个公道。” 第23章 就是我那个好大嫂呗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都好奇起来,伸着脑袋往贺家院子里看去。 苏昌盛听林湘南这么一说,便知道事情不少,见林湘南没有让其他人进去的意思,也就摆了摆手,“行了,都散了吧。” 贺琪琪却突然跳了出来,“咱们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大嫂你不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顿时,大家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林湘南身上。 林湘南只是扬了扬眉毛,“你想让大家进来?随你。” 贺琪琪下意识在人群里看了两眼,但没有看到贺泽宇,也没有找到贺修业,她手指攥了攥,干脆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要没做亏心事,干嘛遮遮掩掩?” 这两天林湘南变得着实奇怪,但贺琪琪觉得贺泽宇做事向来稳妥,那事一定是成了的,所以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一次性把林湘南搞得抬不起头来,到时候自请下堂。 把人群散去,是林湘南给这兄妹三个保留颜面的最后机会,既然贺琪琪不要,林湘南也就无所谓了。 她第一个抱着孩子进了院子,苏昌盛紧随其后,有人觉得院子里太黑,跑去点了个火把插在了墙上。 火光“呼”地一下亮起来的时候,大家顿时就看到了被拴在角落里,四脚不着地的男人。 有人惊呼一声,已经问了出来,“文山家的,这是谁啊?” 一句话的时间已经有人认了出来,“这不是张汉成吗?镇上那个张汉成。” 一时间,惊叫声此起彼伏。 贺琪琪虽然不知道张汉成怎么会被捆在地上,但演练了一个下午的脑子,她脱口说道:“好你个林湘南,我大哥在江城辛辛苦苦保家卫国,你竟然在家里偷人,你还要不要脸?” 林湘南笑了,“我在家偷人?好啊,你拿出证据来啊。” “这还要证据?”贺琪琪指着在地上像个大虫子一样来回蠕动的男人,又看了看苏昌盛和苏春林,“苏大爷,各位长辈,你们看看,这人都弄到家里来了?还管我要证据?我大哥的脸都被她丢光了!我们兄妹几个也别活了!” 苏昌盛皱了皱眉。 林湘南当年和贺文山结婚,一直惹的村里人不喜,加上林湘南这人颇为木讷,小气,在村里人缘一直不好。但嫌弃归嫌弃,议论归议论,林湘南嫁过来几年是怎么过日子的,大家有目共睹,凡是有儿子的家里,没人不想娶个这样的媳妇。 再则,有过贺文山那样的男人,什么样的人才能再入了林湘南的眼啊? 不过贺琪琪这话还是有点儿效果的,有人不赞同,有人狐疑,有的则已经开始思考林湘南有没有趁着上工的时候和其他男人眉来眼去过。 这时,贺德全终于在刘晓娥的搀扶下到了,远远地听见一个“偷人”,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偷人,谁偷人了?” 礼教严格,风气严肃,在这样的情况下乱搞男女关系可是大忌,一下子引起了贺德全的十二分重视。 “还能有谁?就是我那个好大嫂呗,趁着我大哥不在家,耐不住寂寞了。二大爷,你可得好好给我们做主!” 贺琪琪一边过来扶住贺德全,一边狠狠地对着林湘南说。 第24章 有理不在声高 贺德全沉着脸到了近前,终于看到了被捆在角落里的张汉成。 他和苏昌盛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没有着急说话。 如果林湘南真的偷人了,捂着尚来不及,谁会弄得人尽皆知啊? 贺家不大的院子在这会儿已经挤得满满当当,贺德全沉默了一会儿,问:“贺小二呢?回来了没?” 人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我刚才看贺泽宇回来了,说是上山去割筐草去,喂牲口。” 林湘南笑了一声。 自己家里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现在想起去给村里割草喂牲口了? 贺琪琪也觉得哥哥这个时候跑去割草有些奇怪,但是现下她还是想立刻把林湘南钉在偷人的耻辱柱上。 她太心急了,以至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细细分析这件事是否合理。 在她的再三催促下,贺德全终于开了口。 “文山家的,你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形势你也清楚,在咱们村,搞破鞋是万万不行的!” 贺琪琪对着林湘南哼了一声,一副看她还能怎么样的样子。 林湘南摇了摇头,原本她想直接把那份口供交给贺德全的,但现在,她走到张汉成身边抬脚一踢,“你说吧。” 张汉成疼得“嗷”了一声,众人这才看清张汉成脚上手上的老鼠夹子,不禁一阵瑟缩。 前几年村里有野猫不小心踩中了老鼠夹子,生生被夹断了一条腿才逃走,可想而知力道有多大。 贺琪琪也看到了那几个老鼠夹子,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儿了。 她飞快地说:“老鼠夹子,你还给人套上老鼠夹子了。大嫂,这该不会是你弄得苦肉计吧?” “偷人,苦肉计?琪琪,你该不会一会儿还得说我污蔑或者倒打一耙吧?”林湘南还是刚才那副平静的样子,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淡笑,她又踢了踢张汉成,“快点儿说,没看有人迫不及待了吗?” 贺琪琪皱着眉想反驳,可是张汉成努力抬起头,已经先开了口。 “不是林同志找的我,”他“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疼痛的冷汗不住从额头滚落,“是,是贺泽宇……” “你少胡说!我二哥找你干什么?找你……侮辱我大嫂吗?”贺琪琪跳了起来,尖声反驳。 “我打听过,”张汉成艰难地说,“他走了我就跟踪打听他去了,他在罐头厂二组上班,叫贺泽宇。他还说,闹得越凶越好,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许说我二哥坏话!不许你污蔑他!明明是你们偷|情,还倒打一耙!” 贺琪琪尖声叫着,却没发现院子里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贺琪琪,耳边全都是刚刚林湘南的那句话。 最后,还是林湘南先开了口,“有理不在声高,琪琪,你急什么?” 她笑,贺琪琪却险些气死。 她能不着急吗? 今天的事如果坐实了传出去,贺泽宇他们兄妹三个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别说贺泽宇和贺修业将来结婚娶媳妇不好找对象,就是她,往外嫁也不好找人家。 找混子来强|奸侮辱自己的亲大嫂,这是什么光荣的事吗? 第25章 轮到你给我找男人了? “你别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看你就是和他串通好了!”一眨眼的时间,贺琪琪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她红着眼眼泪一颗接着一颗,伤心欲绝,楚楚可怜,“大嫂,就算我大哥工作忙,好几年没回来了,你也不能这样啊?平时你就老趁我和小四不注意往二哥屋里钻,二哥每天早出晚归的都是为了躲你。现在你不缠着二哥了,又找了这么个混混,你怎么对得起我大哥啊?” 林湘南:“……” 曾经相处了半辈子,她竟然不知道贺琪琪还是个戏精。 因为贺琪琪这一哭,前来围观的人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林湘南身上,面上都是掩饰不住的错愕。 贺德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谁料到林湘南竟然又笑了,“缠着贺泽宇?出轨混混?琪琪,你是觉得我是脑残啊,还是眼瞎啊?” 贺琪琪想了想,却没想明白林湘南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嘴硬地继续说:“谁知道你怎么想的?” “哼,”林湘南笑,“村里人都知道,我嫁给贺文山图什么?图他的前途,图能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你以为我跟你这思春的小姑娘似的,见了男人就走不动道?早就告诉过你了,我跟着贺文山,只要我没做任何背叛婚姻,对家庭不好的事情,就凭我照顾你们这么多年,一个人抚养大了尘尘,就算是贺文山把我告到法庭上,他也不占理,他也离不了婚。只要我是贺文山的媳妇一天,他就得养我,我就能吃得好,吃得香,就为了跟男人睡一觉,我就放弃这些?是你傻还是我傻啊?你这丫头该不会是整天让我给你找对象,想对象想疯了吧?” 众人深以为然。 这个年头,听说有的地方连饭都吃不上,每年都有饿死的。过上好日子不比找男人重要? 这个时候,张汉成突然叫了起来。 “林同志,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是脑子一热才来的,你可别叫贺文山报复我啊,我要知道你是被算计,打死我我也不敢来啊。” 此话一出,哪里还有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贺德全的脸黑透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贺琪琪,又问了一声,“贺泽宇呢?” 寂静片刻,忽然有人叫了起来,“在这儿呢!” 人群顿时往那个黑暗的角落看去,贺泽宇正靠在墙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贺德全好像忘了自己的腰疼,大踏步过去“啪啪啪”甩了贺泽宇好几个嘴巴子。 贺琪琪惊呼声中,贺泽宇的脸已经肿了起来。 “你还有话说吗?”贺德全厉声问。 贺泽宇抹了抹嘴角撕裂洇出的鲜血,看了看依旧平静地站在远处的林湘南,摇了摇头,“没话说。” “混账东西!”贺德全举起巴掌又要扇他,后面却响起林湘南的笑声,“怎么会没有话说呢?泽宇,你至少得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吧?我真钻你的屋子了吗?还是说,你大哥已经死在外头了,轮到你给我找男人了?” 第26章 姓林的,你别太过分 刚刚看了一出戏的村民们突然反应过来,是啊,贺泽宇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泽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贺琪琪急了,“还不是你整天看不上我们呢,整天对我们吆五喝六的!我们做什么你都不满意!” “所以,这就是你们半夜偷开我的窗户,我发高烧的时候把我扔在家里不管不问,也不让尘尘吃饭的理由?” 爆料嘛,一起来! 人群哗然。 大人之间经常吵架,但极少人会把矛盾牵扯到孩子身上,更别说尘尘今年才三岁多,正是不经饿的时候。 “你,你少胡说,我们才没有开你的窗户。” 毕竟心虚,贺琪琪的声音都低了很多。 林湘南不以为意,似笑非笑地看着贺泽宇,“泽宇,你不是那种一直让妹妹顶在你前头的男人吧?” 贺泽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舌尖抵着上颚。 在林湘南的话出口的一刻,他拉住了还要冲锋陷阵的贺琪琪。 “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给大嫂道歉,不过这事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琪琪、小四无关,大嫂别生他们的气。” 他“噗通”一下,跪在了林湘南脚下。 这么一来,许多人顿时面露不忍,毕竟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 不过,不待他们开口相劝,林湘南已然叹了口气。 “泽宇啊,我只是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已,你这是何苦呢?欺负我娘家人少吗?” 如刚刚贺琪琪惺惺作态那般,林湘南露出伤心之色。 “大队长、书记,我嫁进来五年了,每天兢兢业业,怕他们三个冬天冻着了,夏天热着了,平时吃不饱了,衣服破了,就算是对我的亲爹亲娘我也没这么尽心尽力过,现在就得了这么个结果,我却还连问都不能问一句。” 她叹着气,摇了摇头。 “姓林的,你别太过分,我二哥都给你跪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可是我只想要个原因啊,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恨不得我死,恨不得我被别的男人欺负……你们……” 苏昌盛终于看不下去了,“贺泽宇,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现在能娶个过日子的媳妇多么不容易?你大哥和你大嫂的婚事当时是传得不太好听,可你大嫂没做错过一件事,你这是要逼着他们俩离婚吗?” 与此同时,议论声响起。 “就是,林湘南真的挺能干的。” “我看她连他们三个的内|裤袜子都给洗,做嫂子做到这个份儿还被这么对待,真是可怜。” “他们就是欺负林家不怎么来往,要是林湘南与娘家常来常往谁敢这么做?” …… 贺泽宇死死地咬着牙,他知道自己不说句话是不行了,他再次拉住快要气疯的跳脚的贺琪琪,低声说:“我前几年跟我大哥去过一次江城,那边都吃公粮,要是我大哥娶个那边的媳妇,我们兄妹三个说不定也能过去那边工作和学习了,所以我……” “所以你想着,我死了,或者我不干净了,贺文山就能和我离婚,换一个城里女人了?” 第27章 授人以柄 “不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们没想害你,就想,就想,就想吓吓你而已。” 贺琪琪目光来回游移着,始终不肯落在实处,却仍然坚持分辩。 林湘南笑了一声,“怎么想的,你们心里清楚!” 或许他们还想像上辈子一样徐徐图之的,让她多病几次,熬死她,但她突然性情转变,让他们不得不加快动作。 贺德全深深地叹了口气,“老二你糊涂啊。” 贺泽宇依旧跪在地上,垂着头,“我错了,任凭大嫂处置。” 林湘南不知道他们兄妹是不是知道贺文山在江城有红颜知己的事情,很想逼他们说出来,但看了看尘尘,又努力将心中的怨气压了回去。 重来一次,她不想在贺文山身上浪费一分钟时间,但是,她必须要深深记得,现在才是七三年,她想过好日子,她想让尘尘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太难了。 她必须借助贺文山的力量。 所以,和贺文山的关系还不能闹得太僵。 她冷眼看着贺泽宇,贺德全和苏昌盛再次对视了一眼,贺德全叹了口气,“文山家的……” “哈,”林湘南忽然笑了,“任凭我处置?那就报公安吧。” “报公安?”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贺德全甚至忘了腰疼,他急声劝道:“文山家的,咱可不兴报公安啊,那里面岂是人呆的地方?这样,长嫂如母,他们几个做得不对,你就该打打,该骂骂,咱们都不会说什么的。” 其他人也都跟着纷纷点头,尤其是苏昌盛。 他们这十里八乡的,一年都不会出个什么事,如果林湘南真的跑去报了公安,人家公安当然是讲道理的,可到时候他们向阳村就要出大名了。 贺泽宇和贺琪琪都愣愣得看着林湘南,眼睛里满满的尽是不可置信。 他们还记得林湘南对贺文山有多么渴望,她就不怕贺文山知道以后生气吗? 众人七嘴八舌,都是劝林湘南不要报公安的,不为别的,如果向阳村真的出了大名,届时这村里的闺女小子都不好说媳妇结婚了,真真是几块臭肉坏了一锅好汤。 贺德全和苏昌盛说得口干舌燥,一脑门子汗的时候,林湘南才说:“长嫂如母就算了,我可不敢当这个母亲。这样吧,我有两个要求,书记您和大队长看看行不行?” 贺德全抹了把汗,连连点头,“你说,你说。” “第一,我刚才说了,这个娘我是不敢当的,我以前没打骂过他们,他们都要这么害我了,我哪里还敢打骂?这样,谁的孩子谁领走,谁的孩子谁管教,您或者大队长给贺文山拍个电报,让他回来处理他的弟弟妹妹。除此之外,我也希望你们能帮我问问,他这么多年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如果是真的想着从城里娶个媳妇的话,就早早和我离婚算了。” “这不能,这不能。”贺德全摆着手,“你是咱们贺家的好媳妇,他要真敢那么做了,我打断他的腿,把他爹娘从祖坟里踢出去。你再说说第二条。” “第二条,我要贺泽宇给我写一式两份认错书。” 贺德全沉吟了一下,又犹豫起来。 口头上说说的东西,大家还可以说是长舌妇传的瞎话,但写到纸上就是授人以柄啊。 第28章 大嫂还有壮士断腕的魄力 “二位不要多想,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而已。贺文山娶了我,却一天没尽过当丈夫的责任,我在这个家里当牛做马任人欺辱,发着高烧还要给人做饭,却没人给我的孩子吃一口饭。我要这份认错书,是以免哪一天我被人害死了都没人知道,也是让他们忌惮,不敢再对我下手。” 贺德全深深地叹了口气,林湘南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拒绝。 “写吧。” 贺泽宇犹自不敢相信,但林湘南已经把桌子挪到了贺泽宇的面前。 “你放心,只要你们三个不再害我,害尘尘,这封认错书永远也不会被其他人看到。” “你说的好听。”贺琪琪说。 “跟你们学的,你们这几年没少拿你大哥给我画饼啊。” 贺泽宇又盯着林湘南看了片刻,最后确实村民中有人忍不住了。 “贺老二,你就赶紧写了吧。也不看看你们干的都是什么事,如果传出去了,咱们整个村的人都别想要脸了。” 贺泽宇无法,只好捏起桌子上的笔开始写。 他写的很快,很利索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个清清楚楚,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林湘南看了一眼,确认无误之后,请贺德全和苏昌盛在见证处签了字,又让贺泽宇签字按了手印,最后把一式两份的认错书全都收了起来。 “文山家的,不管怎么说,文山和泽宇他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俗话又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 林湘南对着贺德全微微一笑,“您放心,这件事我说到做到,我不会对外人提起。” 至于她的家人、朋友,当然不是外人。 众人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又注意到角落里的张汉成。 “这个混子该怎么处理?” 林湘南也看向贺德全,“您看……” “揍一顿,撵出去,看他以后还敢到咱们村来!”这一刻,贺德全狠相毕露。 其他人一见,立刻冲上来把张汉成从地上薅起来拖了出去,林湘南喊道:“我的老鼠夹子和绳子!” “一会儿给送回来!”有人喊道。 教训归教训,苏昌盛还是怕出人命,背着手跟了上去。 其他人见没了事,跟林湘南打了个招呼纷纷散去,刚才还堵得满满当当的小院一下子清冷下来。 一直乖乖趴在林湘南怀里的尘尘动了动,低声问:“娘,这就好了吗?不需要尘尘再做别的了?” “尘尘今天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幸亏有尘尘帮忙。” 林湘南笑着揉揉尘尘的小身子,抬眼间对上贺琪琪怨恨的眼神,“现在你满意了?” “非常满意。”林湘南说。 贺琪琪气得冲过来就要扇林湘南的脸,林湘南往后连退两步,却依旧是笑着的,“怎么?需要我现在再把刚才的人喊回来吗?” 贺琪琪气得浑身哆嗦,最后还是贺泽宇说:“行了琪琪,就这样吧。” 他又看了看林湘南,不阴不阳地说:“看不出来,大嫂还有壮士断腕的魄力。” 时隔两天,他终于是愿意相信林湘南对贺文山不再抱有期待了。 第29章 现在怎么办? “你看不出来的事情还多着呢。” 林湘南冷冷地丢下一句,抱着尘尘进了厨房。 时间太晚了,做鱼已经来不及了,林湘南索性只是简单地熬了点儿粥,给自己和尘尘一人煮了一个鸡蛋。 直到两人吃好都收拾完睡下了,贺修业才悄悄从外面摸回来。 贺琪琪还在院子里摔摔打打,看到贺修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回来?” 贺修业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最后默默地闭了嘴。 刚才他虽然一直没出来,但他一直在偷偷地旁观,他实在没想过,只是教训大嫂一下而已,事情发展到最后竟然会这么严重。 刚刚他和两个同学趴在树上偷看,渐渐地那两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最后更是迫不及待地和他分开了。 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张开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贺泽宇说:“明天还要上学,洗洗睡吧。” 这一夜,兄妹三人都没怎么睡着,林湘南虽然说了不会对外人说,可是,今天晚上围观的人那么多,贺泽宇又写了那份认错书,无疑是承认了林湘南所说的种种,他们三个的名声在村子里已经毁了。 或许为了村里更多年轻人的名声,大家不会往外传,但是,一想到那些人将来看自己的眼神,贺琪琪就怎么都睡不着。 一早起床后,三个人脸上都是厚重的黑眼圈。 显然,林湘南的反将一军连贺泽宇也没想到。 吃饭的时候,贺琪琪问:“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没事,二大爷说了今天去拍电报,大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把你和小四带过去。我先前打听了,他这个级别是可以随军的,你们作为家属可以过去那边生活,到了那边,你们好好念书,不会有人知道这边的事。” “那你呢?”贺琪琪忙问。 “我在这边有工作,就不过去了。” 贺泽宇闷头喝着再次熬糊的粥,贺琪琪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贺泽宇又说:“哭什么?别哭,到时候她妥不了也得过去,你们到时候机灵点儿,多干点儿活,多说点儿好话,有大哥在,她不能怎么着。过几年你们大了,再在那边找个对象结婚,也就行了。” 贺修业一直默默地低着头,他咽不下去这糊掉的早饭,也不明白明明贺泽宇和贺琪琪做了对不起大嫂的事情,他们又摆出这个样子做什么。 他猛地放下饭碗跑了出去。 贺泽宇看了他一眼,继续对贺琪琪说:“小四被惯坏了,做事总是顾头不顾腚的,你们去了你要多看着他。” “二哥……”贺琪琪终于哭出了声。 林湘南再次睡到了日上三竿,尘尘十分兴奋,一起床就问林湘南,“娘,我们今天还去捕鱼吗?” “今天……”林湘南捏了捏他的小脸,“今天我们去姥姥家好不好?” “去姥姥家?有舅舅的那个姥姥家吗?” 尘尘顿时雀跃起来。 贺家兄弟一贯是不陪他玩的,在他短短的记忆中,依稀记得两个舅舅用肩膀驮着他飞奔的样子。 林湘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你要想去,咱们吃过饭就准备准备过去。” “好!” 第30章 需要帮忙吗? 林湘南自从嫁过来,回娘家的次数就很少,记得上辈子最后一次见父母,还是父亲生了重病,大哥一路走到江城找到自己,想要自己求一求贺文山,给父亲看看病。 可是,当时贺文山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公器不能私用,自己不能以公谋私,想要看病就乖乖到医院去排队。 可笑,谁想让他挪用公物了? 只不过是介绍个医生,尽快给父亲做手术罢了,也值得他那样推脱? 如今想想,不过是不想在她和她的家人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罢了。 吃过早饭,林湘南就带着尘尘去开介绍信,顺便催问一下贺德全去发电报的事情。 这东西是这个年头出门的必需品,没有这个,只能在村子里活动,一旦出去被逮住,轻则发回原籍,重则当做盲流来处理。 林湘南昨天差点被混混侮辱,性情大变倒是没人多想,就连贺德全听说她想回娘家住两天以后,也只是说:“回去之后,这事就别跟亲家提了,你愿意多住两天就多住两天,当散散心了。” 林湘南明白贺德全是怕林家人过来闹,她犹豫了一下,眨了眨泛红的眼睛,“二大爷,我嫁过来也有几年了,一直回娘家很少,但做爹娘的,哪有不担心自己孩子的?这事您让我瞒,肯定是瞒不住,但您放心,我家里人不会把贺泽宇他们怎么样的。不过通知贺文山的事……” “贺泽宇他们做的这事忒不像话,我和大队长商量过了,今天早晨一大早,他就去镇上拍电报了,现在差不多回来了。” 林湘南道了谢,从兜里掏出五毛钱,“听说拍电报挺贵的,我家这点事不能让咱队上给我出钱,不过这是我身上最后的钱了,剩下的,等贺文山回来了再给。” 贺德全摆了摆手,并不想收,不过林湘南可不想因为几毛钱的事欠他的人情,坚持把那五毛钱放在了贺德全家的桌子上。 “还有一件事,我想用用我那头毛驴,我现在是实在走不动道了。” 因为贺文山是当兵的,吃公家粮,林家父母怕林湘南在贺家不受重视,就把家里刚一岁的小毛驴当陪嫁给了林湘南。 这在近几年当中,都算是相当有分量的陪嫁了,不过贺文山当然是看不到眼里的,上辈子后来带着她和尘尘离开向阳村时,轻飘飘地就把那头毛驴送给了村集体。 毛驴被带过来之后就直接入了大队的集体牲畜棚,由专门的饲养员喂养,林湘南只有偶尔才会割草去喂喂它。 牲口还是现在干活的主要劳动力,林湘南这么一说,贺德全就皱起了眉。 不过林湘南也有她的办法,她补了两天,脸色还是蜡黄的,当下给贺德全表演了一个原地打晃。 贺德全只好说:“行,你去吧,不过带着毛驴,你就不能多呆了,这才刚夏收完了,过几天就得种粮食了。” “好,保管不叫您为难。”林湘南像以往一样笑着,客气地说完,就带着尘尘去了牲口棚。 牵了毛驴套上车,把儿子放到驴背上,两人一驴慢慢往家走。 尘尘还是第一次骑驴,一路上兴奋得不行,一双小短腿来回晃悠,不过,林湘南跟他说了一次,不要踢到毛驴之后,尘尘就不踢了。 回到家,又看到几个在她家门口盘旋的半大小子,问她要不要去接着捕鱼。 “今天我们有事,就不去了,不过我那两个鱼篓暂时用不着,你们想用的话可以拿走。” 半大小子们一听,立刻拿上鱼篓一窝蜂地跑了。 林湘南牵着毛驴进门之后,直接把大门一关就进了靠西头把边的屋子。 这一间算是贺家的库房,家里的粮食都放在这个屋子里。 林湘南伸展了一下身体,正要去把粮食全都搬上车,忽然有人问:“需要帮忙吗?” 第31章 他不该欺负女同志 一个补丁摞补丁的少年站在林湘南家门口,他瘦极了,两颊完全凹了进去,只有颧骨支棱着,人也黑,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无家可归的细狗。 林湘南怔了一下,想了起来,这就是昨天接了她给的鱼之后,帮着她把尘尘背回来的男孩子,也是刚刚跟着那些半大男孩过来的其中一个。 再联想到昨天那块砸中了张汉成的石头,林湘南试探着问:“昨天是你砸的张汉成?” 男孩抿着嘴唇,低声说:“他不该欺负女同志。” 看着他固执又坚定的样子,林湘南缓缓地笑了。 她知道这孩子是谁了,两年前,向阳村里来了一家臭老九,村里人都不愿意跟他们有来往,大队长就把他们安顿在向阳村西头的破屋里。 由于老的老小的小,便给他们安排一些挑大粪等村里人谁都不爱干的活。 林湘南和他们一直没什么来往,也没注意到自己无意之间送出的一条鱼,救了自己一次。 “你等着。” 她快步进屋,把罐子里装着的鸡蛋拿了出来。 贺家喂了三只鸡,两只鸭,她一直舍不得吃,贺泽宇也舍不得,就一直供着贺琪琪和贺修业,时间一长,竟然攒了不少。 “把这个拿着。” 那黑瘦的男孩看清罐子里的东西,连忙摆了摆手,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与林湘南的距离。 “贺嫂子,如果你不用帮忙,我就走了。” 他手里拿着昨天林湘南给尘尘削的插鱼的棍子,做事要走。 林湘南看他一身落魄,却依旧脊背笔直,铮铮铁骨的模样,知道如果自己不让他做点什么,这孩子恐怕不会收下这些鸡蛋鸭蛋,尽管她是感激他的一番好意。 当下,她扬声说道:“谁说的?你去!给我把屋里的粮食全都搬上车。” 她提高音量,故意做出一些使唤这孩子的模样。 男孩意外地看了看林湘南,“好。” 高高瘦瘦的孩子虽然瘦得过分,但还有一把子力气,没用多久就把那些粮食全都搬上了驴车。 林湘南看着他忙活,又去自家的自留地里一股脑把所有菜都摘了个精光放进了竹篓里,准备一会儿给这孩子带回去。 上辈子她满心都是贺家,几乎没注意过村里的其他人家,现在仔细回想也只是依稀记得,这家人在村里住了几年就离开了。 至于什么时候离开的,林湘南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重来一世,没想到竟然与他们有了交集,都是苦命的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更别说这孩子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帮了自己一下。 “今天多亏了有你,不然,这些粮食我就带不走了。”林湘南把竹篓和罐子一起递过去,“这些你拿着,算是你的劳动费了。” “不用,贺嫂子,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男孩说。 林湘南不等他拒绝,直接把罐子往他怀里一塞就松了手,男孩怕糟践了那一罐子鸡蛋,连忙抱住。 林湘南抱起尘尘放到驴车上,才又说了一句,“给你你就拿着,这都是你自己劳动换来的,不可耻。而且,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家人想想。” 男孩顿了片刻,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他的神经,终于缓缓抱紧了鸡蛋罐子。 “谢谢。” 林湘南笑了笑,“回去之后记得找个地方把罐子埋了,不要让我家那几个白眼狼看到。” 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林湘南扯起缰绳准备离开时,他忽地又说:“今天村里的人都去南边干活了。” 出向阳村向东走二里地就是那条林湘南曾经掉下去的湘河,沿湘河一路向南,走上个把小时就是林湘南的娘家莲花村的所在了。 林湘南这回带了这么多粮食回娘家,如果被村里人看见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村里人拦住。 第32章 坏人 林湘南当机立断往西走,绕过去。 好在这头毛驴已经长成了一头健壮的成年驴,拉着这么多东西不算太费劲儿。 一路向西,绕道另一条小路上再折回向东,就这么的,林湘南回到莲花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一进村子,熟悉的感觉立刻扑面而来,林湘南忍不住笑起来,高兴地跟尘尘说着每个地方都是干什么的,是谁家。 尘尘明显感觉到林湘南的情绪变化,顿时兴奋不已。 走了没多远,身后忽然有人喊,“湘南?是你吗湘南?” 林湘南回头,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正背着竹篓快步赶上来。 他脚步健硕,眉目间皆是见到妹妹的喜悦。 林湘南鼻头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 她还记得当初林康年走了一个多月才到江城,鞋子被磨烂,脚上只趿拉着一双草鞋,满面愁容,几乎要压垮他的脊背。 堂堂八尺汉子,低声下气地问她能不能求求贺文山能不能帮一帮家里。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了?”林康年还处于见到妹妹的喜悦当中,不解地问:“好端端的,怎么哭了?那贺家的人欺负你了?他们村里有人欺负你了?” 那处处维护妹妹的哥哥啊,叫林湘南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她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泪眼滂沱,叫林康年手足无措,最后只好抱起了驴背上和他一样无措的小外甥。 “他们,他们欺负娘,欺……欺负娘了!”尘尘脆生说。 “什么?”林康年当即沉了脸,“尘尘你再说,好好跟舅说,谁欺负你娘了?” “二叔,二叔他们,娘还病了!他们害的!还有一个坏人!” “贺泽宇他们?”林康年怒火中烧。 他扶起林湘南,“走,咱先回家,你看我饶得了他们?” 林湘南却只是连连摇头,她竭力止住眼泪。 其实她并不是觉得委屈,只是后悔,上辈子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她日日渴盼贺文山能对她青眼相加,为他当牛做马,可是,她的家人呢? 父亲最后得病活活疼死,大哥在给父亲求医的路上被当做盲流,发配到了西北农场劳改,二哥一个人养着自己和大哥家的七八个孩子,无奈去挖窑最后坍塌被活活捂死在了里面。 一想到这些,林湘南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 林康年把尘尘放到脖子上驮着,一手拉了林湘南的胳膊,一手替她牵着毛驴往家走。 越往家走,林湘南越觉得脚下沉重。 她实在无颜面对上辈子下场凄惨的家人,更不知该怎么告诉她,自己受苦受难照顾了五年的夫家人想要弄死她。 父母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她却这样回报他们。 “好了,到家了,不哭了。”林康年拍拍林湘南的胳膊,喊了起来,“爹,娘,你们看谁回来了?” 院子里稍顿了片刻,林湘南就看到一手拿菜一手拿刀冲出来的林母和疾步走出又扶着门框怔怔站住的林父。 林湘南双膝一软对着父母跪了下去,“爹,娘!” 泪眼滂沱。 第33章 我想和贺文山离婚 没什么比落寞半生的亲人好端端出现在自己面前更加让人高兴了,林湘南嚎啕大哭了一场,把满心的愧疚全都哭了出来。 不过,这可把林家人吓坏、急坏了,一个劲儿地问她是不是在贺家受委屈了。 “这还用说?”林康年插着腰急得在屋子里直转圈,“尘尘刚才都说了,那几个兔崽子欺负她了!不行,我得找那几个王八蛋算账去!” 眼看着家人急得不行了,林湘南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哭声,对着家人摇了摇头,“没什么,爹,娘,他们欺负我,我也没让他们好过,我就是后悔,结婚以后没有多回来看看你们。” 说着话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林母一辈子没听过这么贴心的话,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你这孩子,真是把我吓死了。”她拉过尘尘,“看,给孩子也吓坏了,都当了娘的人了,快别哭了。” 尘尘用他的小手给林湘南擦了擦眼泪,“娘,不哭。” 林湘南点了点头,抱过尘尘,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嗯,娘不哭了。” 林父磕了磕他的烟袋锅子,片刻后又重新为自己点上一锅,问:“那驴车上是什么?” “是粮食,今年才分下来的粮食,还有去年剩下的一些,我都给拉回来了。” 此话一出,全家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粮食是农村人最看重的东西,没有之一。 林湘南把贺家的粮食带回来了,还是所有的粮食,这跟要他们的命也没什么区别了。 呆了好一会儿,林康年才把自己的下巴按回去,“所有的粮食?” “嗯。”林湘南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了张汉成的那份认罪书和贺泽宇的认错书,递给了林父。 老爷子跟着村里的扫盲班去上过几天学,勉强识得一些字,不过到底年纪大了,眼睛有些花了,就把两份东西都给了林康年,让他给大家念一念。 只念了一半就听“哐”地一声,手里提着一把镐头的林二哥林健生把几只兔子扔在地上,扭头就往外走,“我要弄死那几个兔崽子!” 林湘南早就料到大家会有如此反应,早就在预防着,一见林健生这样,立刻冲上去拽住了林健生的胳膊。 “二哥,你先别着急,我回来了,不就证明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那也不行!”林健生说,“敢这么欺负你,算计你,是当我们都死了吗?咱们姓林的没人了吗?” 林家只有兄妹三个,在这个年月属于子嗣单薄的,但一家人感情很好,两个哥哥更是从小就护着林湘南。 “那你好歹也得把事情听完吧?” “就是,老二,你急什么?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叫上院里的哥们弟兄一起去!这事必须得讨个说法!”林康年说。 林健生这才作罢,但还是没坐下,插着腰气哼哼地听林康年继续读。 林康年磕磕绊绊终于把两份东西读完,气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真是混账东西,不知倒竖!” “爹,我去叫人吧!”林健生说。 林父抽烟袋锅子的频率也在读诵期间越来越急促,但他始终未发一言,直到又一袋烟抽完,才看向林湘南,“南南,你怎么想的?” 林康年和林健生都皱了皱眉,不明白老爹这是什么意思。 妹妹过得不好,他们这些做哥哥的,是一定要给撑腰的!这还用得着问吗? 林湘南揽着尘尘微微一笑,重新把那两张纸收了起来。 “爹,昨天那个张汉成,手脚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兴许手还骨折了,昨天临走又被向阳村的人打了一顿,照我看,伤得不轻,以后应该不会兴风作浪了。” 林父点了下头。 林湘南顿了一会儿,“至于贺家……” 她垂下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片刻之后,再抬起头时,望着林父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恳求。 “爹,这五年,我对贺家人,可谓掏心掏肺,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地结果。贺泽宇他们三个也好,还是贺文山也好,我都不想再在他们身上付出时间和精力了。” “我想和贺文山离婚。” 第34章 我不想再忍了 林湘南地话如一道惊雷在他们最猝不及防时落下,让满屋子人顿时都变了颜色。 林母当即便说到:“这,这是怎么说地?南南谁家的锅铲不碰锅沿?哪就至于离婚了?更别说现在还有孩子,你凡事得为了孩子着想啊?你要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叫你哥哥他们过去,好好教训教训那几个混账,咱不至于离婚啊?再说了,就算离了婚,你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林母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拉着林湘南的胳膊直让她别冲动。 林湘南没说话,她只是仰头望了望两个哥哥和两个嫂子,嫂子们都没说话,哥哥们都皱着眉头。 见他看过来,林康年说:“南南,你想好了?这……离了婚的女人日子不好过啊。”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那好歹是寡妇,可离婚……他们湘河镇十里八村也没一个离婚的! 他们不是容不下妹妹,只是如果真离了婚,这日子恐怕会更难过,再找的男人也未必会比贺文山强。 “我知道。”林湘南低声说,“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想过。” 上辈子,她最后被贺文山放弃而死,也算是为自己的愚痴付出了代价,重来一次,她想通了。 摘不到的格桑花她便不再摘,捂不热的石头她便不再捂,这一次,她要完完整整痛痛快快地为自己而活。 她不要再迁就讨好贺文山,不要在逼迫尘尘接纳贺文山,她要恣意选择,肆意绽放,和尘尘过自由的生活。 “妹,你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跟贺文山过了啊。”林康年的媳妇宋小莉错愕地说。 “是,我不想再和贺文山过了,好几年了,贺文山都不知道有尘尘的存在,贺家兄妹压根没想过我能和贺文山过下去。贺文山几年来对我和尘尘不闻不问,这样的丈夫和父亲,有还不如没有。与其日后天天防范他们处心积虑的害我,不如离婚,反而能保全一条性命。” 林家再次安静下来,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父身上。 林父“吧哒吧哒”地抽着烟袋锅子,林湘南记忆里曾经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佝偻了身影,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依旧是一家之主。 终于,林父抽完了这一锅子,他在炕沿上磕打了两下,倒干净里里面的烟灰,这才说:“日子过不下去就回来,咱家养你一场,不是让你出去受气的。” 林母一听就急了,“这哪行?老头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谁家的闺女说离婚就离婚?更别说贺文山还是个吃公家饭的!湘南这几年忍忍,等男人心安定下来也就都是好日子了。” 她想跟林湘南说,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一扭头,就对上林湘南通红的眼睛。 林湘南上辈子何曾没忍过呢? 男人对她的冷淡,对她的无视,她哪一次不是失落过后再强扬着笑脸迎上去,可是,十几年,她所得到的不过是他在生死之际毫不犹豫地选择别的女人。 也许,忍一忍真的能在别的男人身上得到回报,但在贺文山身上,是绝对不可能的! “娘,我不想忍,也不会再忍了!”林湘南说。 “你……” 林湘南知道母亲只是担心,而不是嫌弃她,不过她并不想一直纠缠这个问题,于是故意说道:“娘,你如果嫌弃我到时候名声难听,我在外面找个地方住,保证不回来烦你。” 林母果然气得想打她,不过刚扬起手来,看着林湘南瘦的只剩下巴掌大的脸叹息一声,抹着泪下了炕,带着两个儿媳妇做饭去了。 林湘南这才对林父道了一声谢,“爹,你放心,我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虽然上辈子她没有活得太久,但往后的形势多少也了解一些,她苟几年,攒点本,到时候做个小买卖,有机会了,再把书本拾起来考个夜大什么的,怎么也能为自己搏个好前程。 只是,再跟在男人屁股后头一味当舔狗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再做了。 第35章 爹生病了吗 林父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才说:“贺文山那边,能同意?” “他怎么可能不同意?” 林湘南甚至笑了一声。 贺文山当初与她结婚可以说是无奈之举,他从河里捞起了她,众目睽睽,而她又想嫁给他,他只能负责。 可他心有所属,做了那么久的千年老二,沈相思结婚了都还要守着,现在她主动提出离婚,说不定是正中他下怀呢。 “怎么说也是第一个儿子,你想要尘尘,恐怕不容易啊。”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把尘尘给他的!” 一想到曾经贺文山对尘尘的样子,林湘南就后悔懊恼,这辈子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逼迫尘尘去讨好贺文山,贺文山也休想冷待尘尘。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林父便不再多说。 外面很快响起了林母叫大家吃饭的声音,林湘南也抱着尘尘下了地。 午饭之后,林健生和林康年把林湘南带回来的粮食放进了家里专门放粮食的屋子,宋小莉和林二嫂把林湘南结婚之前的屋子收拾了出来,现在他们两家的孩子还小,都和父母一起住,倒是还有一间空房。 除此之外,宋晓丽和程玉凤分别拿了几件衣服过来,有大人的,有孩子的。 林湘南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和两个哥哥年龄相差不大,和两个嫂子相处的时间少,以前回来抠门得也不肯给侄子侄女带东西,现在更觉得无颜面对。 反倒是宋小莉说:“都是一家人,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在家住着。” 上辈子也算是处了一辈子,林湘南知道两个嫂子都是极好的人,遂拉着她们问:“嫂子,我这几年不怎么回来,这闺女做的当真不孝,你们知不知道爹娘的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呀,”宋小莉和程玉凤对视了一眼,“就是觉得爹可能年纪大了,吃饭没以前那么多了,干活也没那么多了,不过人不都这样吗?上了年纪,正常的。” 程玉凤跟着点了点头,林湘南又问:“没有别的症状?” 林湘南其实也不知道林父上辈子得的是什么病,只知道他发展到最后浑身很疼,有尿血的症状。 两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没有啊。” 林湘南不知道这是林父还没有得病,还是他掩饰的太好了,以至于全家都没人发觉。 “到了爹娘这个年纪,家里没人生病就最好了。” “可不是嘛,人最怕得病了,受罪不说还得花钱。” 两人唏嘘了一下,都没有多留,催着林湘南休息一会儿。 她们下午也要去上工,林湘南便没再拉着他们多说话。 两个嫂子走了没一会儿,尘尘从外面跑进来,额头鼻尖全都是汗,但双眼亮晶晶的,全是兴奋,跟林湘南记忆中越发沉默的男孩截然不同。 林湘南用手巾给他抹了抹脸,“这么高兴?” “喂兔子了,尘尘喂的。” “那下午娘带你去割草,喂兔子好不好?” 尘尘重重地点了点头,林湘南把他抱上小炕,两人挨在一起闭上了双眼。 不知是不是到了心中眷恋已久的地方,林湘南这一觉竟然谁的特别沉,家人什么时候去上工的都没有发现,最后还是林康年的大儿子小青桃把她叫醒的。 小青桃今年五岁,是林湘南和贺文山结婚的那年春天桃子还青的时候出生的,浓眉大眼的,可比尘尘开朗多了。 第36章 贺文山回来了 小孩带着两个妹妹趴在林湘南的床边,“小姑,尘尘说你特别会抓鱼,你带我们去抓鱼呗?” 林湘南没想到自己一觉竟然睡到了天黑,揉揉小青桃的脸,“你爷爷奶奶他们还没下工?” “快了,一会儿就下了,最近农忙。” 林湘南叫醒尘尘,跟小青桃说:“今儿天晚了,就不去抓鱼了,等明儿姑带你去看看水,要不深就能抓。现在你去姑带回来的那个水桶里捞两条鱼出来,捡着大的捞。” 林家都是壮劳力,粮食不多的时候也能出去打打猎抓抓鱼,倒是没怎么亏待孩子们,不过,一下这么多鱼,还是第一次。 “我也去!” 尘尘小衫都没穿好,一咕噜翻下床跟着往外跑了。 林湘南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带着尘尘回娘家的确是个正确的决定。 林湘南挽起头发,洗了把脸,外面小孩们已经把鱼捞出来了,小青桃拿着宋小莉洗衣服用的棒槌,一条鱼一棒槌,全都给凿晕了。 尘尘在旁边急得不行,抢了小青桃的棒槌也要给鱼一棒槌,差点把林湘南笑死。 她一口气宰了三条鱼,两条大的一条小的,两条烧了吃肉,一条煲汤吃,正忙活得热火朝天,林母和两个儿媳妇已经回来了。 林家的两个儿媳妇中午就看见了林湘南带回来的一大桶鱼,不过两人都不是眼皮子浅的,还不至于惦记小姑子这点东西,就没动。 此时见林湘南做饭,立刻放下东西过来帮忙。 “我都弄得差不多了,嫂子你们看这些够吗?不够我再做点别的。” 林家日子好点,有两口锅,小的那个被林湘南拿去煲汤了,大的刚刚煎完鱼,林母过来看了一眼,有意想给闺女和外甥补补营养,对宋小莉说:“莉啊,你去拿几个鸡蛋,给孩子们蒸一盆蛋羹,凤你去自留地里摘点洋柿子,一会儿再做个洋柿子炒鸡蛋,孩子们喜欢吃。” 两个儿媳妇一人答应了一声,各自行动。 鱼肉肥美,鱼汤鲜香,伴着洋柿子炒蛋的甜香,这顿饭每个人都吃的十分尽兴,只是收拾碗筷的时候,宋小莉和程玉凤说什么也不让林湘南沾手。 林湘南无奈,对林父说:“爹,明天我跟你们一起上工去吧。” 活了两辈子,她并不是能闲得住的人。 “先歇几天吧,不着急。” 林康年与林健生也是这个意思,与出嫁前相比,林湘南瘦了许多,颧骨凸起,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林父一锤定音,林家没人有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林湘南无法,只好尽力帮着家里做做事,收拾卫生、洗衣服、做饭,空了就带着尘尘和侄子侄女们去割草喂牲口。 小青桃一直想让她带他们去捕鱼,林湘南又编了两个鱼篓,找了前几年给湘河分流的水渠放了下去。 晚上放下去,第二天林康年去捞,就能收获满满的一篓鱼。 在娘家的日子,她几乎要把以前的痛苦全忘了,在这里,她依旧是那个出嫁前无忧无虑的姑娘家。 然而,轻松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又或者说,贺文山回来的速度比她想的要快许多。 第37章 强硬地将林湘南背上的竹篓接了过去。 晨光灿烂,林湘南挽着裤脚,身后的竹篓里是刚刚捞上来的鱼,正滴滴答答滴着水,几个小萝卜头围在她的身边,争相追逐着说中午要吃什么鱼。 就在这个时候,林湘南看到了不远处高大的男人。 一身合身的作训服,平头,目光如猎鹰一般,冷冽而敏锐。 时光易老,岁月难留,可是,在男人身上仿佛格外容情,此时此刻站在林湘南面前的贺文山仿佛和十年之后的他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仿佛再次回到那一天,他也是这样一身类似的装扮,那双深邃的眼睛格外冷酷,说出“沈相思”名字的时候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她深深地凝视他,想将曾经的那个画面记得再清楚一点,再牢固一点,最好这辈子每时每刻都深深地记得上辈子恋爱脑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好歹做了十八天的皇后,她呢? 一颗要了她生命的子弹而已。 不知是不是她停留的时间太长,他第一次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渐渐的,男人的目光落在扯着林湘南衣角的尘尘身上,眉心紧皱,一如曾经第一次见到尘尘时的样子。 曾经林湘南一味顾着欢喜,此时才真正明白,贺文山是真不知道尘尘的存在。 他打量尘尘,久久地凝视,想确定尘尘究竟是不是他的孩子。 而那小孩,此时此刻正用与他如出一辙的表情看着他,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仿佛也很不欢迎他的到来。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林湘南说。 男人这才重新看向林湘南,“嗯”了一声,“接到电报就请假回来了。” 听到他特别突出请假两个字,林湘南只是轻飘飘的“哦”了一声。 贺文山再次看向尘尘,朝他伸出手,“你叫尘尘?我是你爹。” “啪!” 小小的手打在男人的手上,力道不大,却也是清清脆脆的一声。 “坏人!”尘尘打完就躲回林湘南身后。 林湘南有片刻恍惚,她还记得上辈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尘尘仿佛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忙不迭地拉过尘尘告诉他贺文山不是坏人,哄着他喊爹。 过往种种犹如云烟,却又那么清晰地浮现在林湘南眼前,叫她险些泪目。 “孩子还小,你别介意。” 贺文山自然不会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他淡淡地开口,“昨天回来后我了解了一番事情经过,是老二他们不对,我已经教训过了,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满的,都可以提。” 这个语气着实叫林湘南不喜,好像她发作这一遭,就是借此来提要求一样。 不过她只是咧了咧嘴角,声音比贺文山更为平淡,“去我家吧,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行。” 男人没有多想,爽快地答应了。 他甚至朝林湘南背上的背篓伸出手,“给我吧。” 曾经的她总是沦陷于这样的体贴柔情里,也是重生之后林湘南才想明白,也许,这在贺文山看来,只是男人女人之间再寻常不过的风度吧。 已经背负了那么久的,没必要在快要卸下来之际再寻求他人的体贴,林湘南摆了摆手拒绝了贺文山的好意。 “我自己可以。”她说。 就在她重新把竹篓甩到背上的那一刻,肩膀一轻,一股子不可忽视的力量传来,强硬地将林湘南背上的竹篓接了过去。 第38章 你不能这么做! 回到家,林湘南让小青桃他们几个自己洗柿子吃,自己把两封认错书的拓印版拿出来递给了贺文山。 “不知道你所了解到的情况与事实是不是有什么出入,这都是他们签字按了手印的,你看看。” 男人接过去,一目十行很快看完。 他对着林湘南一点头,“基本一致。” “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应该知道扣了公章按了手印的,一般是没办法作假的,这两份认罪书虽然没有公章,但也是在大家的见证之下写出来的,是可信的。” 贺文山有些陌生地看着妻子的脸,他当然是应该感到陌生的,几年不见,林湘南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干枯了许多,可是眼睛里又透出一种灼灼的旺盛的生命力,可是,又好像丢失了一些什么东西。 他不是愚蠢的人,一眼看出这些只是林湘南的铺垫,遂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与你结婚这几年,我念着你当初救我的恩,以及我飞蛾扑火一般对你的爱慕和崇敬,为你弟弟妹妹当牛做马,竭心尽力地照顾他们,自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不曾专门写信问候过我一句,更不曾关心过一句孩子的成长,你的兄弟姊妹更是半夜开窗害我生病不够,还找男人来试图侮辱我。” “贺文山,我林湘南不是扒着你就不肯松手的贱骨头,你们家如果真的容不下我,大可以直接讲,不必这样害我与孩子的性命。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我是绝对不能理解和原谅的!我等你回来是要告诉你,我要报公安!” 她不徐不疾娓娓道来这些年所承受的苦楚,却不见半分委曲求全的萎靡,说到最后时语气更是坚定。 只是,贺文山想都没想就说:“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凭什么不行?贺团长,公安局、派出所,是你们家开的吗?” “不是我们家开的,但是!”贺文山抓住林湘南的手腕,终于露出一丝急切的表情,“湘南,一报公安,他们就全完了。半夜故意开你窗户,害你发烧,又不管尘尘,往大里说,这就是杀人,就算勉强不判死罪,也得发配到边疆的劳改农场去劳改到死不可。到那个时候,他们这辈子就全完了。” “湘南,我父母去世得早,我出去当兵就是为了养活他们,他们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我承认,是我对他们管教不利,让他们生了害人的心,我回头一定狠狠管教他们,让他们绝不敢再犯了,你看怎样?” 贺文山说完却没有等到林湘南的回答,他大约是真的急了,面上尽是恳切。 可是,林湘南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蓦地,她笑了一下。 贺文山觉得她笑得有些奇怪,那笑容里仿佛是苍凉。 接着,他就听她说:“没想到贺团长还是个能言善辩的健谈之人。” 曾几何时,他回到家都不说话的。 如今想来,是真的对她没有话说吧。 第39章 以退为进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湘南,你抬抬手,这件事就过去了,我和泽宇他们都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那你想怎么样?除了报公安,我都答应你。” “你确定?” 男人重重地点头。 “我们离婚吧。” 贺文山那灼灼地望着林湘南的眼睛瞳孔有一瞬间地放大,他满是错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离婚,孩子归我。”林湘南再次重申。 贺文山怔住,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的肩膀放松下来,只有一双眼睛还是紧紧盯在林湘南身上,眸色深深,写满意外。 “以退为进?” “……”林湘南知道贺文山聪明能干,也没想过自己这一着能瞒太久,可是,自己刚刚说完还不到一分钟就被戳破,还是十分出乎她的意料。 “什么以退为进?我听不懂。”林湘南说,“你弟弟妹妹一连两次做了这样的事,是根本没有给我缓和的机会,贺文山,再继续相处下去,说不定下一次就是直接给我喂老鼠药了,我可没有胆子继续尝试。既然你不肯报公安,那我只能走了,这是人之常情吧?而且刚刚你不是说了,除了报公安,其他条件都答应。” “不行!且不说哪有因为和兄弟姊妹吵架后两口子离婚的?更别说我们还有孩子?你让孩子怎么办?从小就做个没爹的孩子?” 听他这么说,林湘南笑了。 她双眼弯弯,平静极了。 “没有必要,贺团长。几年来,你并没有参与过孩子的成长,你这个爹,其实有没有也并没有什么分别,没有你,我也能把孩子养的很好。” 男人久久地沉默。 林湘南耸了耸肩,拉开抽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以前读书时留下的纸笔放在桌上,“来谈谈吧,贺团长,只要离婚就可以换你弟弟妹妹三个人免去牢狱之灾,甚至性命之忧,对你来说,很划算,不是吗?” 或许他在来之前做梦都没想到林湘南会提出离婚,惊讶之余,眉心越皱越紧,“不,湘南,我们还不至于这样。如果你想让他们给你道歉,我可以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甚至负荆请罪,都可以。但是离婚,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不能这样仓促的决定。对孩子和你,我以前是做得不好,我可以改。但是离婚……” 他对着林湘南摇了摇头,“我们还没到要离婚的地步。” “……”林湘南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如果这样,那我只能报公安了。” 男人再次摇头,笃定而从容。 “不,如果你想报,早就报了。你拿那两张纸来威胁我,只不过是想要离婚而已。” 他的目光落在林湘南身上,似乎想要穿透她,看清楚她心底在想什么。 可是他看到的只是一双清清淡淡的眼睛,了无情绪。 贺文山微微一怔,终于觉得现在的林湘南和曾经有些不一样了,可是,一时半会儿他又说不上有哪些不同。 “泽宇他们不懂事,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了,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此话一出,林湘南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上辈子,结婚十数年,他始终都是这样一副冷淡模样,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你想干什么”“你直接说你想要什么”,尽管每一次他都会帮她完成她想要的,可如今想来,每一次都像是她无理取闹一样。 这么想着,林湘南笑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等再抬起头时,眼睛里的讽刺已经消失无踪。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要离婚而已。这是你的兄弟妹妹算计许久的结果,咱俩离婚,他们也算得偿所愿了。自今而后,你我尘归尘土归土,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了,不必在拘泥于一个已婚的身份。这不好吗?” 林湘南不明白,离婚不应该是贺文山迫不及待的结果吗?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应该是有机会去追求沈相思的,以他年纪轻轻就做到团长的能力,抱得美人归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吧? 第40章 咱们两清 “不行。”贺文山还是如此说,他眉心微皱,语气加重了几分,“湘南,你必须明白,你现在不仅仅是你自己了,你还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作为丈夫和父亲,我以前有做的不够的地方,我可以理解你对我有所不满,但是如此草率地提出离婚,你这个做母亲的也太不像话了。” 林湘南:“……” 她无语地看着他。 曾几何时,她没少被他这样的话给吓到,他像是一个大家长,管着贺泽宇、贺琪琪、贺修业,也管着她和尘尘。 他不苟言笑,不像是她的丈夫,反倒像她的长辈。 “贺文山,如果你不同意离婚,我会申请向你们的军事法庭提交离婚申请,届时,那两封认罪书都将作为呈堂证供,届时你弟弟妹妹以及你多年努力获取的前途、威望就全都毁了,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四目相对,贺文山凝视了林湘南许久,终于再次叹了口气,“湘南,何至于如此?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只要我能答应的都答应你。” “我说过了,我只要离婚!” 林湘南一字一顿,清晰而准确地表达着自己的诉求。 可是,男人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 他久久没有说话,直至外面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林湘南忽然明白过来,错愕地望向贺文山,“你……” 与此同时,贺文山站起身看着林家人匆匆而入的身影,他微微一笑,“湘南,结婚也好,离婚也罢,是两个家庭的事,我父母不在了,理应该听听你父母的想法,对吧?” 他信步朝外面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手里不知道怎么多了一个竹篓,里面装满了东西。 湘河镇并没有让女婿改口的习惯,一般都是称呼岳父岳母为大爷大娘,或者叔婶,贺文山就是称呼林父为叔,林母为婶。 “婶,你们这是下工了?我昨天晚上刚到家,这是我给二老和孩子们带回来的。” 满满的一筐东西,盖在上面的是很难搞到的的确良布料,下面是什么东西不得而知,总之分量不轻。 林母担心林湘南一冲动直接跟贺文山离了婚,所以才匆匆忙忙地赶回来,可迎面就被塞了这么一大筐东西,顿时有些茫然,还是宋小莉帮着接过来放在了地上。 “哟,是妹夫呀,几年不见了,难为你还想着我们家大门朝哪儿。”林康年笑眯眯地说。 贺文山并不生气,“大哥说笑了,我自然是记得的。这回是我让湘南受委屈了,我和我家兄弟妹妹对不住她,本来是想让他们给湘南负荆请罪的,但老二昨天被我吊在树上抽得爬不起来了,所以才想请湘南先回去,再让他们赔罪。” “真的不用了,贺团长,我想我的诉求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只要离婚就行,孩子归我,然后你再答应我一个小要求,咱们就两清了。” 许是没想到林湘南敢当着父母家人的面这么说,贺文山的脸色很微妙的变化了一下。 变化不大,但还是让林湘南看在了眼里,她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贺文山当她提离婚只是想借机跟他提条件吗? 真是……想太多了。 第41章 以利诱之! 反映过来之后,贺文山立刻说:“叔,婶,我爹娘去世得早,长到这么大,我几乎忘了以前父母在时家里该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往上爬,爬上去了就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结了婚也因为泽宇三个年纪都不大就把湘南安顿在了家里,一个人在外头惯了,对湘南,对孩子,做得确实不够多,是我对不起她。对家里他们三个没顾上管教,以至于他们没大没小,分不清是非对错,我以后一定严格管教,绝对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让湘南和孩子再受委屈。” “犯人判了死刑,好歹还有个为自己辩一辩的机会,湘南怨我我没什么好辩解的,但是离婚这么大的事,我想着,我们就算不为我俩各自着想,也得为孩子想想。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团长,每个月有津贴,等孩子再大一点儿,上学念书也不是问题,再说远一点儿,将来孩子成人了,说媳妇找工作,怎么也比在家伺候这几亩地强,你们说呢?” 奸诈! 说不过了就以利诱之! 林湘南没有因为贺文山的出现而被搅乱心情,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贺文山却不理她,依旧定定地看着林父林母,“叔,婶,我父母去世的早,从结婚的那一天起,我便是拿二老当父母对待的,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二位千万不要吝啬说我。” 林母一百个不愿意林湘南离婚,当即便要开口劝说,反而是进门之后就坐在墙根下抽烟袋锅子的林父把烟斗在墙上磕了磕,不紧不慢地说:“贺团长啊,打打架,斗斗嘴,都不要紧。你家的兄弟这回干的事可不行啊,要不是湘南机灵,身上也有点力气,这一回出了大名的可就是她了。老汉我什么都能忍,但是欺负我家孩子不行。” 贺文山点头,一副任凭数落的模样,一直等到林父把话都说完了,他才再次开口。 “叔,我知道你不放心,这回回来之前,我就打了随军报告,让湘南他们都跟我到江城去,有我看着,日日管教,他们必定不敢再对湘南不敬。” 林父看了看林湘南,林湘南刚要开口,贺文山忽然又说:“三年!湘南,你再给我三年时间,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行吗?” “一年!” 林父蓦地开口。 “一年,贺团长,我这闺女和外孙子再掉一根头发,你别怪我老汉提着铁锹去找你干架!” “不会,往事绝不会再重演!”贺文山信誓旦旦地说。 “爹!” 林湘南不满极了。 林父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喷出一大团烟雾,他问林湘南:“还是说,你想离婚还有别的原因?你说出来,爹给你做主。” 林湘南让父母操了这么多心,即便心里不甘,可是也不愿意当着父母的面说贺文山有白月光,可能是在拿自己当工具人使唤,再让父母担心。 只好又瞪了贺文山一眼,摇了摇头。 林父叹了口气,“南南,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亲爹,亲的总是比后的好,你以后就算再找也不见的会比这个好,就给他一次机会试试,不行你就回来。我还是那句话,咱林家的姑娘不能在外边受气。” 事已至此,林湘南就算还想离婚,也得先捱过这一年再说。 父女俩说话时,贺文山没有插嘴,眼睛却一直看着林湘南。 其实像他这样的,想要再娶,并不难。可是,几年不见,一向贤惠的林湘南怎么就对自己弃若敝履了呢? 第42章 立字据 “一年之约,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咱们必须立个字据。”林湘南对贺文山说。 “行!” 几个人再次回到屋里,林湘南重新把纸笔拿了过来。 “第一,一年之后,只要我不愿意,你就必须同意离婚,孩子归我,这辈子只要我还活着你都不能与我争孩子的抚养权。” “可以。” “第二,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的家人需要帮助,你必须无条件、竭尽全力帮忙。” “可以。” 林湘南深深地看了贺文山一眼,然后握着不怎么出水的钢笔,艰难地把字都写在纸上,男人见状立刻掏出插在兜里的钢笔拧开递了过来。 林湘南却没接,她捏着自己那只破钢笔想了一会儿,接着说:“第三,我要你……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站在尘尘这一边,但凡尘尘有所需要,你必须竭尽全力地用你的经验、教训、人脉、财产,去扶助尘尘的成长!” “这是当然。”贺文山依旧是想也没想地说。 “不许对他疾言令色,但凡相处,必须对他保持百分之百的耐心和爱护之心。”林湘南补充。 贺文山不懂这有什么好计较的,但还是点了点头,“都听你的,不过泽宇他们结婚之前,我得给他们一些生活费。” 这个在林湘南的意料之中,“一个月十块?二十块?” “十五。” “行,一个月除了十五块给贺泽宇他们之外,剩下的钱都是尘尘的。” “第四,这回贺泽宇他们几个做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作为回报,去江城之后,如果我想做什么,你必须支持。” “可以,湘南,这件事我是老二他们做的不对,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还是一家人,我希望你能明白。” 对此林湘南只是摇了摇头,把签好字的协议按了个手印推到了贺文山面前。 贺文山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咬破手指跟着在上面按了手印。 一切谈好,林湘南就要跟着贺文山回去了,但林湘南不想走,贺文山也没强求,只是又看了一眼倔强地盯着他看的尘尘之后,告辞离开。 回到家,不过才是中午。 昨天晚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贺泽宇正在炕上躺着,贺琪琪和贺修业在厨房折腾午饭,而院子里传来沉沉的一声,“都给我出来!” 贺琪琪手一哆嗦,切菜的手差点切到手指头,连忙放下菜刀连同准备点火的贺修业一起出去了。 旁边屋子里,贺泽宇手撑着门框,哆哆嗦嗦地也出来了。 贺文山站在院子里,手里拎着他作训服上的皮带。 昨天晚上,就是这条皮带把贺泽宇抽得满地打滚,皮开肉绽,此时只是看了一眼,贺修业就默默往后缩了缩。 “除了孩子的事,你们还怎么惹着她了?竟然让她气得要离婚?”贺文山问。 话音未落,贺泽宇和贺琪琪脸上同时闪过喜色。 贺琪琪沉不住气,立刻问:“她提出来离婚了?你答应了吗大哥?什么时候去办离婚?” 那喜形于色的表情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贺文山看在眼中,又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怎么?你觉得离婚很光荣?” 贺琪琪这才意识到贺文山脸色不对,她害怕得也退后了几步。 贺泽宇往前挪了挪,替贺琪琪遮掩道:“你是团长,大哥,工资和职务摆在那里,就算离了也没什么,到时候不要孩子,你再娶个城里的黄花大闺女也不是不行。我看上次那个沈同志就很不错,她爹不是个大官吗?到时候有他提拔你,你能少奋斗好几十年,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在城里谋个工作什么的,免得整天上工上工,累死累活才挣那么一点儿工资。” “沈相思的事,你们告诉她了?” 贺泽宇说了半天,冷不防听贺文山这么问,他愣了一下,“啊?没有啊。” 他又看向贺琪琪,贺琪琪也连忙摇了摇头,“我也没有。” “我也没有。”贺修业忙跟着说。 贺文山扫了他们一眼,对贺泽宇的长篇大论只当没有听见,“还有别的呢?还做了什么让她生气?” 贺泽宇和贺琪琪这会终于反应过来,贺文山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贺琪琪不服气地重重地用鼻子喷出一口气,满脸不屑,“我们用得着惹她生气吗?是她自己小心眼!她倒是会告……”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她被贺泽宇喝了一声,“琪琪!” 贺泽宇还想打圆场,却对上贺文山冰冷地目光。 “我问你们这些了吗?我问你们什么地方惹了她生气?” 他身体笔直,用皮带指着他们,“现在开始,给我想!谁想到了,打报告说话!” 贺泽宇:“……” 贺琪琪:“……” 贺修业:“……” 第43章 左右不过一年 最后,贺泽宇被晒得差点中暑,三人也没想出除了瞒着贺文山所有写信的内容之外,还有哪里惹到了林湘南。 贺泽宇被拖回屋子后,贺琪琪和贺修业也一言难尽地各自瘫倒在凳子上。 贺修业上次见贺文山还是四年多以前,对贺文山的记忆早就淡漠了,他有点儿不可思议地凑到贺琪琪面前问:“姐,大哥一直这样吗?太可怕了,他比我们老师还可怕。别人家的哥哥也不这样啊,他真的拿我们当弟弟妹妹吗?” 贺琪琪脸色惨白,额头上汗珠滚滚。 记忆里,贺文山的话不多,但从来都是一诺千金,昨天晚上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进家门之后二话不说就把贺泽宇拖出去抽,那声音她现在想起来还会忍不住哆嗦。 当天晚上,又是一锅糊掉的饭。 贺文山却像吃不出其中的糊味一样,面不改色地大口吞咽着,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完了。 他看了眼默不作声闷头吃饭的三人,说:“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但从和林湘南结婚的那天起,我就不会和她离婚。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再让我知道你们对她不敬,在背后算计她,算计孩子,不用她,我就替她把那两份认罪书交上去!” 贺泽宇三人脸色一变,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贺文山简单看了看贺泽宇身上的伤,从兜里拿出几张票和几块钱递给贺琪琪,“明天放学回来,再捎点东西回来,下午我会去请二大娘和大队长媳妇,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去,当面给林家父母和林湘南道歉,到时候给我机灵点儿,搞砸了回来别怪我踹你们。” 贺琪琪除了小时候跟同村的小孩打过几架之外,长到这么大还没被人踹过,被贺文山这么说,脸色来回变了变。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却是为贺泽宇争辩道:“我二哥就不去了吧?他还没好呢。” “这么点伤还要躺到什么时候?要是我手下的兵,十公里都给安排上了!” 贺文山满脸嫌弃,说完就拿着自己用过的碗筷,走到了水桶边,清洗了起来。 贺泽宇几人呆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贺文山这是拿他们当他手底下的兵了,三人面面相觑,却是敢怒不敢言。 莲花村林家,林母正带着两个媳妇正在帮林湘南整理东西,既然要去江城,新家需要的东西应该很多,被褥是必须的,锅碗瓢盆也都需要,除此之外,还得给林湘南和尘尘再做两件衣裳。 本来就是农村人,吃穿和打扮都不如城里的姑娘,免得林湘南去了被人笑话,好在今天贺文山带过来的东西里有现在很难搞的布料。 林湘南连忙按住宋小莉,“嫂子,快歇歇吧,我什么都不带,贺文山要真想过日子,自会把这些都准备好,他如果什么都不准备,可见也没有过日子的心。” 宋小莉听了觉得有些道理,就看向林母。 林母没好气地看了林湘南一眼,“就你那些瞎话道理多,他一个大男人咋准备?谁帮他准备?不得有个细致的女人才行?要是那边有这么个女人,还了得?” 林湘南笑了一声,不想说江城虽然没有她口中的细致女人,却有一个让贺文山为其生为其死为其放弃结发之妻的沈相思。 左右不过一年,熬过去也就结束了。 林湘南准备好好利用这一年的时间,首先就是必须把林父的身体搞定,这是关系到林家今后几十年的大事。 然后她也要找机会出去工作,虽然有了那份协议,但给不给钱,主动权都在贺文山的手里,一旦离婚之后他不给了,自己和尘尘失去经济来源可不行! 现在还不到做小买卖的时候,她上辈子不是种地,就是在家做主妇,出去工作还真没有经验。 不过她好赖也是个高中生,踏踏实实去学去干,应该不会太难。 第44章 你真觉得爹生病了? 估摸着贺文山不会给她太多时间在娘家,林湘南趁着林母和宋小莉她们都在忙活的时候,悄悄把林康年和林健生拉到了屋里。 “怎么了?南南,你心里那口气还是没出来?想让我们揍贺文山一顿?”林康年问。 “不是,大哥,是另外一件事,我想找你们商量一下。”见林湘南神情严肃,林康年和林健生对视了一眼,林康年问:“什么事?” “我回来的这些天观察了一下,总觉得爹的脸色不太好,抽烟比以前凶了很多,我想等我去江城安顿下来以后,找个机会给爹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像咱们这样人家,没有钱,也没有人脉,万一家人生了重病,就是天降大祸。如果早期发现了,早点治疗,人受罪少不说,花钱也不会太多,你们觉得呢?” 此话一出,全屋寂静无声。 生病,对于他们农村人来说是大事。 有些小病小痛,一般都是捱着,捱过去就捱过去了,有的捱不过去就越来越严重,最后慢慢死了。 但是朝夕相处,林康年和林健生真没觉得林父生病。 沉吟了片刻,林康年又问:“湘南,你咋这么想?爹这两年抽烟袋锅子是挺厉害的,可也不至于生病吧?” 林湘南早料到他们会有如此反应,甚至整个社会在这之后的许多年里都秉承着一种不去医院我就没病的论调,尤其现在林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花钱跑去检查身体或许在他们看来,无异于脑残行为,或者说有钱烧的。 她坚定地迎上两人的目光,“抽烟本来就不是一件好事,我以前听人说过,烟里有一种物质叫尼什么丁的,能够麻痹人的神经,如果是疼痛的病人,可能会感到没那么疼,爹抽烟袋锅子抽得凶,难保不是因为这个。” 此话一出,两人全都变了脸色。 “爹是什么性子你们都知道,不到撑不住了,是绝对不会说的,但如果他真生病了,等他拖到那个时候就晚了。大哥二哥,我已经想好了。前些天我拉回来的那些粮食,你们找机会给卖了,这是粮食,肯定有人买,到时候路上来回的路费、吃住和爹检查要用的钱,都在这里面出。” 听林湘南已经连路上的事都安排好了,林康年再次和林健生对视了一眼。 林健生再一次问:“湘南,你真觉得爹生病了?” 林父上辈子就是被病痛折磨死的,但林湘南不确定这个时候的林父是不是已经有症状出现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经常做一做身体检查应该没什么问题。 “查一查吧,就当是让我安心。” “那就查。” 林湘南是林家唯一一个念书念到高中的,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她的道理,两个哥哥都表示支持。 “不过粮食不用卖,咱家还有些钱,粮食给你存着,这东西不嫌多,免得以后你用的时候没有。” 林健生点头,表示对大哥的支持,“不过,这事咋跟爹说啊?我觉得他不能同意。” 林父和所有庄稼人一样,一辈子俭省,如果让他知道,他们要带他去做什么检查的话,非得生气不行。 “这事不难,到时候我就说贺文山欺负我了,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去了,我提前把事情安排好,到时候检查不检查就由不得他了。” 林健生和林康年面面相觑,嘴角同时抽搐起来,都觉得这回回来林湘南的性子变了许多,强硬了许多。 不过,她才经历过贺家的腌臜事,能硬气起来是一件好事,两人都没有多想。 正如林湘南所料,就在林湘南和两个哥哥商量好的那天傍晚,贺文山又来了。 第45章 绝不叫他们母子再受丁点委屈 这一回,他带着大队长媳妇和大队书记媳妇,身后还跟着一瘸一拐地贺泽宇和默默无声地贺琪琪、贺修业。 刘晓娥和大队长媳妇秦文月笑盈盈的,进门就拉着林母热乎寒暄,不断地数落着贺家兄妹,夸着林湘南。 既然已经确定要回去了,林母也没有过分拿乔就把林湘南叫了出来。 秦文月和刘晓娥对视了一眼,给贺文山递了个眼神,贺文山则看着贺泽宇三人,不容反抗。 贺泽宇往前走了几步,对着林湘南鞠了一个躬,“大嫂,是我不好,是我太浮躁,不愿意踏实上班,才惹出这么多事来,害了你,大哥已经严厉惩罚过我们了,求你别再往心里去,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贺泽宇一贯是个能屈能伸的脾气,林湘南一点儿也不意外他此刻会低头认错。 她笑了一声,把桃子给秦文月和刘晓娥每人分了一个,才不冷不热地对贺泽宇说:“起来吧,原谅你了。” 秦文月和刘晓娥同时松了口气,当下拉着林湘南,亲亲热热地关心起她的身体,确定林湘南已经完全好了之后,就提出让她回家。 贺文山也在一旁适时地说道:“回家收拾一下,我托人买车票,买好之后咱们就可以走了。” 眼见时间不早,林父林母没有再留他们,林湘南进屋拎出准备好的小包袱,带上尘尘就准备离开。 林母又连忙叫住他们,无论如何也让贺文山把她准备的被褥和锅碗瓢盆都带上。 见林湘南神色冷冷的,贺文山忙说:“不必了,婶子,到了江城,后勤都会给配齐,再说带着这么多东西,路上也不方便。” “对啊,娘,我们还要带粮食呢。”林湘南给林康年使了个眼色,林康年立刻拖了一袋子粮食出来。 林湘南叫贺文山扛上,剩下的人哪里还能拿那么多东西? 刘晓娥还记着丈夫来时的叮嘱,想提醒林湘南把毛驴也带回去,但林湘南说:“前两天驴蹄子踩在锄头上了,现在走不了路呢。” 她以后都不在向阳村呆了,自然没必要再把毛驴带回去。 刘晓娥只能作罢。 就这么地,贺文山扛着粮食,刘晓娥帮林湘南拎着小包袱,林湘南抱着尘尘,后面跟着贺泽宇等人,大家一起出了门。 走出门口时,林父忽然叫住了贺文山,“贺团长,你哪一天要不想跟我这闺女过了,你打一声招呼,我自去把她接回来,别的就不劳你的大驾了。” 所谓的“大驾”是什么,在场人都明白,贺文山立刻说:“叔,你说得哪里话?既然跟湘南结婚了,我就没想过和她分开,以后也绝不叫他们母子再受丁点委屈。” 林父点了点头,算是作罢。 林母抹了抹眼角,再次看着林湘南等人走远。 一路上,刘晓娥和秦文月都有意无意地对林湘南搭话,言语之间,透着讨好,林湘南不时回答几声,不算太热络,但也不算冷淡。 直到后来,刘晓娥和秦文月对她出主意一样,催促她到江城之后,抓紧机会再多生几个儿子,这样她的地位就算是彻底稳固了。 林湘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往心里去,等进了村与两人分开,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快到家时,林湘南对贺文山说:“你让他们先回去吧,你跟我去个地方。” 第46章 夫妻和夫妻是不一样的 “那这粮食。” “带着。” 一听粮食不是带回来给他们的,贺泽宇三人齐齐皱起了眉头,不过只有一瞬间,又重新把一腔不满咽了回去。 他们走后,林湘南带着贺文山在村里里左绕右绕,成功绕过村子里所有可能出现的人之后,一路向西走出村子,绕过牲口棚,又往西走了一段后叫住贺文山,“我那个朋友身份有些特殊,如果你怕受牵连,可以不用去。” 贺文山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先前就听说村子里有劳改的,只是从来没见过。 “没事。”他说。 这时,四周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尘尘闷了一路,这会儿被林湘南逗了好几声还是不说话,被林湘南追得急了才说:“我们为什么要回来啊?我不想回来。” 才跟着小青桃混了几天,尘尘说话已经利索了许多,胆子也大了许多,都敢抱着林湘南提反对意见了。 林湘南揉揉儿子的头,“娘也不想回来,可是,咱们也不能一直在姥姥家住着。” “为什么不能啊?” 尘尘还小,不明白这些弯弯绕,他只知道在姥姥家他住得很开心。 “因为娘和你爹结婚了,结婚了就该生活在一起,我们和你爹一起住才是对的。” 尘尘偷偷地看了眼贺文山,趴在林湘南的耳边低声说:“可是我不喜欢他。” 如果说尘尘上辈子不喜欢贺文山,是她总是在一旁念叨,逼迫他敬重贺文山,可是这辈子她没这么做,尘尘对贺文山的排斥是从那里来呢? 林湘南耐心地继续询问:“为什么呢?你爹没打过你骂过你吧?” “他,他……”尘尘也说不出为什么,憋了半晌,终于说出一句,“大舅对大舅妈那样才好,还有小舅他们,我喜欢那样。” 被尘尘这么一说,林湘南也想起林康年只要有空就帮宋小莉做各种活,陪着她说话逗她笑的样子,所谓夫妻恩爱,莫过于此了。 林湘南没想到小小的尘尘已经对温馨的家庭有了自己的渴望,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是准备好要和贺文山离婚的,贺文山心中有人,和她结婚或许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尘尘这个期待可能永远也不会实现了。 沉默了一会儿,林湘南缓缓说道:“尘尘,夫妻和夫妻之间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两个舅舅那样,耐心且诚恳的对待妻子。咱们家这辈子也不可能那样了,倒是尘尘你长大之后可要记着现在的话,好好对你媳妇才行。” 林湘南跟尘尘亲昵了一下,终于逗得小孩开怀。 尘尘毕竟是小孩子,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反倒是身后的男人目光一直停留在林湘南身上。 耐心而诚恳的对待妻子? 十数年军旅,生死奔波,枯燥的训练,日复一日,他早已忘了正常的家庭该是什么样子,也想不出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又往前走了半里地才看到月光下一个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面已经熄了灯。 “就是那里吧,我过去就行了,你在这里等我吧。” 贺文山加重了脚步过去,将那一麻袋粮食放在了门口,轻轻拍了两下门,便折身返回。 没一会儿,门被拉开,一个干瘦的少年从里面探出头来,借着夜色看到放在门口口应该不会太难。的粮食,他愣了一下,连忙扶住。 不一会儿,里面传出来一个老人的声音,“西楼,怎么回事啊?” 被叫做西楼的男孩左右看了一圈后,似乎终于看到了远处朦胧夜色下的林湘南等人,他飞快地跑了过来。 “贺嫂子?是你吗?” “是我。”林湘南往前走了一步,说道。 西楼冷不丁对着林湘南跪了下去,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林湘南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尘尘放下,快步过去把他扶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 西楼摇了摇头,闷闷地道:“贺嫂子大恩,若有来日,顾西楼一定涌泉相报。” “这就不用了,我帮你是因为你帮了我,如果不是你,那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的粮食就带回来这些,如果你们不够用,就到莲花村西头我娘家,让我大哥他们送过来。” 那天自己怎样制服的张汉成,林湘南并没有隐瞒家人,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家人一定会不吝帮忙的。 顾西楼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道了一声谢之后,转身跑了。 第47章 离婚!不等了! 回去时,贺文山想接过尘尘,尘尘却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后脑勺,他略微皱了皱眉,“我是你爹,你躲……” 话未说完,林湘南冷冷地扫了过来。 “哪条律法哪条规定规定了当儿子的就要跟爹亲近?你为他做过什么?就因为你是他爹,他就要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贺文山,你别忘了我们的协议!” 贺文山没防备林湘南忽然发火,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了那里,脸上更是挂不住,这两年,就连他的顶头上司也不曾这么劈头盖脸地骂过他。 夫妻俩四目相对,尘尘又转过了身子,也抻着脖子瞪着贺文山,“不许你欺负我娘!” “你是他爹怎么了?你抱过他一天吗?哄过他一次吗?贺文山,你要是想亲近孩子,你就好好说话!你不想亲近,就别亲近,没有人非得强求你!你要做不到协议上说的,咱们俩现在就拿上证件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去!也不用等那一年了。” 看着母子俩一模一样排斥的眼神,贺文山怔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林湘南今天回来得如此痛快,原谅得如此容易,不是因为她真的原谅了,而是因为那份协议。 有那份协议在,她认为自己得到了应得的东西,所以其他都无所谓了。 只要忍过这一年,离婚即可。 这个认知叫男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但他昨天能问的已经都问了个遍,实在想不出林湘南为什么非要离婚。 这时,尘尘挥舞着他的小拳头,又喊了一嗓子,“对,离婚!不等了!” 贺文山又尴尬又恼怒,背在身后的大手不断地张开又合上,反反复复。 见他无言,林湘南并不意外。 上一次,在她短暂的一生里,真正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她无时无刻不再揣测他的心思,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郁闷,还是生气。 只要他出现,她就小心翼翼的伺候,曾经的她,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她小心翼翼,却甘之如饴。 可是,她终究也没有看懂过他,他在家的大部分时间都这样的沉默着。 上次见面谈离婚,他们都很公事公办,如今,算是恢复了常态。 林湘南摇了摇头,甩掉习惯性揣测贺文山心情的想法。 “有一件事,不知道贺泽宇他们跟你说过没有。在你回来之前,我与贺泽宇等人,单方面分家了。” 贺文山立刻看了过来,虽然不曾说话,但林湘南一眼就看出他并不赞成,似乎在说她这事做得不对。 林湘南没有理会他的脸色,继续说:“现在你回来了,我也是告知你一声,我与他们分家了,从今以后,不会再管他们的事。至于你管不管,我不管。” “这怎么行?” 林湘南没理他,抱着孩子越过他往回走去。 贺文山几个箭步跟上来,“这不合适,湘南!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们纵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们教就行了,哪里有把还没有结婚的弟弟妹妹分出家的?你这样做就不怕被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湘南的眼神便冷冷地扫了过来。 “我不怕。”她说。 贺文山愕然。 “我现在只想保我和尘尘的命。” 贺文山她都不想要了,更何况是贺泽宇那几个添头。 “……” 他明显还想再说什么,但林湘南抱着孩子快步走在前面,没有给贺文山这个机会。 第48章 我哪里敢生气? 一路无话,林湘南带着孩子先进了家门。 院子里悄无声息,冷冷清清的。 林湘南带着孩子进去放了包袱,洗了把脸,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陶锅。 这个锅是前两年林康年帮着别人去烧窑的时候别人送的,此时里面还放着一条中午蒸过的鱼和两张饼。 林湘南在院子里用土砖支起陶锅热了热鱼和饼,虽然是二次加热,但鱼香味飘散开来,一点儿也不比第一次做时少半分,贺修业立刻跑了出来。 林湘南抬手挡住他,等鱼和饼热得差不多了,叫了贺文山一声,“你吃吗?” 她并不想管贺文山吃不吃饭,但协议已经立好,她不想落人口实。 贺修业撇了撇嘴,扬声叫贺泽宇和贺琪琪吃饭,再看林湘南时,目光里满是不以为然的不屑。 贺文山擦着脸说:“这些够吗?” “分家了,我只做了我和尘尘的饭。”林湘南说。 言下之意,贺文山都只是一个搭头,看在他给钱以及是孩子爹的份上顺带做的。 刚刚走出门的贺泽宇和贺琪琪:“……” 两人相视了一眼,贺泽宇笑了,“大嫂还生气呢?” “我可不敢。”林湘南说,“整日里当牛做马都还被别人看不顺眼呢,我哪里敢生气?” 贺泽宇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林湘南又对贺文山说:“你不吃就算了,我和尘尘吃刚好。” 贺修业原本已经冲进厨房拿了筷子出来,听见这话不禁呆住。 他原本还觉得,林湘南还和从前一样,只要大哥回来说句话她就乖乖恢复成以前的模样,照旧照顾他们了。 截然相反的事实,让他刚刚的不屑消失得干干净净。 同样惊讶的还有贺泽宇和贺琪琪,他们都知道林湘南又多么在意她在贺文山心里的看法,可现在,林湘南说不给他们做饭,就连当着贺文山的面都不给他们做饭了。 一时间,兄妹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贺文山的脸上。 贺文山沉默了片刻,走过去说:“我看,分家的事就算了,老二和琪琪都到年龄了,你这个当家大嫂不管,还能是谁管?他们都还仰赖你替他们张罗婚事呢。小四还小,现在分出去更不合适。”贺文山说。 “贺文山,咱们协议里没有这一条。当然,我没有要求你跟他们分,你跟他们一起过就是,我和尘尘一起过。” 清清淡淡的语气,再不复曾经对贺文山的期盼,瞬间叫贺泽宇三个人全都感觉到了。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怀疑,现在他们完全确定,林湘南一点儿都不在意贺文山了,否则,根本没道理当着贺文山的面给他们冷脸。 和贺琪琪无声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觉得,林湘南应该还是有点生气,或者想借此机会再多得到一些东西。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心中鄙夷,贺泽宇嘴上却再次道起了歉。 “大嫂,之前的事都是我的主意,是我不好,你别责怪琪琪和小四。琪琪也是大姑娘了,用不了多久就得找对象了,到时候还请大嫂多给掌掌眼。” 第49章 满意了? 林湘南看了贺泽宇一眼,这年头只要不是孤女,就没有自己张罗结婚的,真那么做了,会被人说不矜持,以后结婚去了婆家就是话柄,要被人笑话的。 上辈子,为了贺泽宇他们三个能和和美美的过完下半生,林湘南是费心费力给张罗了的。 掏空家底给贺泽宇说了个隔壁村的小学教师,结果贺泽宇嫌人家家里没钱,长的不漂亮,惹得姑娘经常找她哭诉。 贺琪琪说了个镇上镇长家的儿子,全镇数下来就他家的日子好过了,结果三朝回门贺琪琪说人家不把家交给她管。 苍天,除了父母双亡的,哪有儿媳妇一进门就掌家的? 贺修业倒是没像贺泽宇和贺琪琪一样挑三拣四,但他就像个断不了奶的孩子,今天管她要这,明天管她要那,自己借着女方好不容易有了个稳定的工作,非要学人家下海捞金,结果赔得裤子都不剩了。 吃力不讨好的事这辈子林湘南说什么都不会再做了,听了贺泽宇类似服软的话也只是淡淡一笑,“有你大哥呢。他见多识广,肯定不会让你妹妹吃亏的,你们家的事,我就不掺合了。” 说话间,林湘南已经喂饱了尘尘,让尘尘到一边去玩,自己开始埋头吃饭。 “嫂子这是说哪里的话,咱不是一家人吗?”贺泽宇干笑了一声。 然而话音未落,他对上一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 “你说错了,你、你大哥、你妹妹、你弟弟,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和尘尘跟你们不是一家。” “……” 贺泽宇和贺琪琪兄妹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震惊的同时,心中都有些慌乱。 林湘南竟然真的不在意贺文山了。 “老二他们知错能改,你也就不要继续端着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让琪琪跟你学着做做饭,给你打下手也好,她年纪也不小了,过几年结婚,哪能连饭都不会做?” 贺文山三言两语就把今后林湘南要做的事都安排好了,曾几何时,林湘南也是这样计划的。 可重来这一次,林湘南真的不想再在这一家人身上耗费任何精神了。 “贺团长,不用了,统共也就一年,你家兄弟妹妹什么德性想必你这几天心里也有谱了,我可不想最后一年还落个苛待小叔子小姑子的名声。离远一点儿吧,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什么一年?”贺泽宇已经飞快得捕捉到了林湘南话里的重点。 没有人理他。 贺文山皱眉。 林湘南埋头吃饭。 她吃饭的速度一惯很快,这次也不例外,没等贺泽宇等人再说话,林湘南已经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她收拾了自己和尘尘的碗筷,又将没有吃完的鱼也端了起来,走到院子的压井旁开始洗刷。 洗刷完毕之后,林湘南走到水缸边看了看,见里面有水,试了试水温之后,把一部分水用水瓢淘到了洗衣服用的大盆里,招呼尘尘过来洗澡。 一开始,尘尘有点儿放不开,小孩是最敏感的,他怯怯地看着贺文山等人,但林湘南没有理会,逗了孩子几句,故意往他身上撩水,尘尘很快放松下来,跳进水盆里与林湘南玩闹起来。 不久,尘尘玩够了,林湘南用脏衣服给尘尘擦了擦,抱着他进屋,贺文山这才看了看贺泽宇几人。 “满意了?” 第50章 你出去睡吧 “那你就正好离……” 贺泽宇的话没有说完,那盯着他的贺文山的目光一点一点凌厉起来,吓得他不敢再说。 但是在心里,贺泽宇还是认为这是一个再好不过地甩开林湘南的机会,他搞不懂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如果是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娶林湘南。 贺文山没有再理会贺泽宇,而是盯着贺琪琪说:“你也十八了,眼看就得说婆家,饭做成这样,衣服会做吗?会补吗?家务活会干啥?” 贺琪琪不服气地嘟囔,“我又不是非得会做那些才行,你不能给我找个地方上班吗?” “找个地方上班,就不结婚了?就不用自己洗衣裳做饭了?” “那你不能给我找个家里有那啥保姆的男人吗?” 贺文山冷笑着看了她一眼,看得贺琪琪心里直发虚,默默地低下了头。 贺修业始终没有说话,他低着头,肚子咕咕直叫。 最后,贺家兄妹在贺文山的瞪视之下,没人敢去动林湘南剩下的鱼肉,每人啃了一个红薯饼子算是晚饭。 屋里,依旧是那张狭窄的小床,林湘南与尘尘玩了一会儿就睡了,迷迷糊糊之际听见“砰”地一声,她睁开眼,就看到男人扶着头懊恼地看着房顶。 林湘南翻了个身继续睡,很快,她又睁开了眼。 男人到了近前,“往里靠靠。” 逼仄的屋子,两人近在咫尺,男人的气息密不透风地传过来。 她睁大了眼睛借着月色看着贺文山,她突然想起来,上辈子贺文山为数不多的几次回来,也是到她房间里来睡的,去到江城之后,两人也一直同房而眠,甚至有时也会有夫妻生活。 贺文山身强力壮,每每过夫妻生活都得折腾许久。 从前不觉得什么,如今回想,却无法接受。 不喜欢她,却不妨碍与她鱼水之欢,这就是男人? 男人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怎么了?” 林湘南摇摇头,指了指墙角立着的一张席子。 “这张床太小了,现在天气不冷,你出去睡吧。” 男人没动,双眼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林湘南。 被这样极具穿透性和压迫感的眼神盯着,林湘南有点儿不自在。 不自在归不自在,林湘南依旧没有让步,目光倔强地回视过去。 贺文山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在床边挤了挤,提着林湘南不顾她挣扎把她放到了自己身上,自己则占了林湘南刚刚的位置。 “你我是夫妻。”他说。 上辈子的亲密都在黑暗的摸索里,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从不曾有过这样清醒的接触。 林湘南猝不及防,险些从他身上跌下去。 男人的大手适时落在她的腰间,扶住了她乱晃的身体。 林湘南准备从他身上下去,又被人拽住另外一侧手臂。 “湘南,你我是夫妻。”贺文山再次重复。 林湘南缓缓地吁出一口气,她真的看不懂他,就坡下驴顺势离婚,不应该是当下最合适他的选择吗?离婚之后他就能去追求他的心上人了,何必还与她纠缠不清? 为了孩子? 可上辈子,贺文山与尘尘并没有多亲近,顶多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想让她给他处理完家里的事之后,再甩开她? 以贺文山的为人,应当不至于如此卑鄙,再者说来,即便他再次结婚,对方也可以帮着操持这些,说不定还真能如贺泽宇几人所愿,都给他们找城里人。 不过不论如何,她已经不做舔狗了。 第51章 为什么非要离婚? 林湘南抬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态示意他放手。 “你说的对,我们是夫妻,一年的夫妻。可是,你并没有说让我做什么样的妻子吧?” 男人眉心动了动,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林湘南忽然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脸,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就是个四六不懂的败家娘们,做不了贤妻良母。” 林湘南翻身爬下去,却被人再次搂住了。 这一搂之力着实大,林湘南直接被搂得扑倒在贺文山胸膛上。 “为什么非要离婚?”贺文山问。 林湘南被贺文山身上硬邦邦的肌肉硌得生疼,强忍着龇牙咧嘴的疼痛爬起来。 她没好气地瞪了贺文山一眼,想揉揉胸口的疼,但当着贺文山的面动作实在不雅观,只好继续忍着。 “不想过了。” 恋爱脑恋爱到丢了命,林湘南这事一辈子都不想提。 至于贺文山和沈相思,一个是团长,一个是师长家的千金,林湘南一个都惹不起,敬而远之才是上策。 如果传出去,说得好听叫自己争风吃醋,说得难听便成了师长千金抢夺有妇之夫,上辈子她与沈相思接触少,只知道被绑后依旧临危不乱,却无法确定她心胸是否宽广。 如果是个气量小的,对她和尘尘没半点儿好处,日后吹吹枕头风,说不得尘尘就要为之受罪。 林湘南已经不期待贺文山对尘尘好了,但可以预防的灾祸还是预防一下。 “为什么?” “家人狼心狗肺、丈夫指望不上,我的命都差点保不住了,孩子差点儿被人饿死,还要这所谓的好婚事做什么?你的条件是好,那也要有名来享。” 这一回,贺文山久久没有说话。 见他终于松开自己,林湘南毫无留恋地从他身上爬了下去。 这辈子,她绝不要再以他的喜为喜,以他的悲为悲,以他的痛苦为痛苦。 林湘南爬到尘尘里边,让尘尘睡在中间,挨着墙躺了下来。 尘尘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不属于他们母子俩之外的气息,小身子扭了扭,深深地埋进了林湘南的怀里,那么狭窄的床,竟然留了一大半给贺文山。 贺文山:“……” 他静静地看着昏暗中母子俩依偎在一起的样子,摸了摸孩子瘦小的身躯。 片刻之后,捞起床单给林湘南搭上,终于说:“这几年,我没有回来,倒是把老二和琪琪的心养大了,这回我们走时把他们一起带走,以后有我管教,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你尽管放心。” “你的打算不必告诉我。” 林湘南阖上双眼,全然没理会男人的错愕。 “湘南,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老二他们已经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 黑暗里,林湘南久久无言。 这个世界素来如此,两个人吵架,所有人都劝老实人的那个退一步,一旦老实人不想退了,便立刻成了得理不饶、不顾全大局的那一个。 林湘南觉得讽刺,但又不想像以前一样委屈自己,干脆什么都没说。 就这样渐渐的,她竟然睡着了。 第52章 咱们今天一起吃 翌日起床,贺文山已经不在家了,贺琪琪姐弟饿了一夜,这会儿正在厨房忙活,林湘南索性带着尘尘出了门。 时间尚早,村里人还没有上工,见到林湘南回来纷纷跟她打招呼。 这几天林湘南不在,贺修业如一个无人管束的野狗,每天在外边疯,让他们又想起了几年前林湘南没有和贺文山结婚时,贺泽宇三人过日子的模样。 “你可回来了,要我说,你家没你可不行。” “可不是嘛,这回你不在,他们可吃了苦头了,我看琪琪真是不行,这么大了,怎么天天把饭做糊?” “哟,她可不小了吧?” “可不是嘛。” “哎哟,不是我说,湘南,你以后可有的磨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无不同情。。 林湘南轻叹一声,“且走且看吧,我们家也不是我一个人,只能盼着以后不再发生类的事吧。” 她借口去自留地走开了,身后传来一阵阵叹息声,无不是在为林湘南惋惜。 尘尘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林湘南路上捡了一根木棍,把其中一头削得尖尖的,准备去碰碰运气,到的时候正赶上昨天晚上才见过的顾西楼正在收鱼篓。 见到周围没什么人,顾西楼才过来跟林湘南打了个招呼。 “贺嫂子是想吃鱼吗?我抓到了两条。” 顾西楼从鱼篓里抓出来一条,递给林湘南。 林湘南看了看,两条鱼都不算大,也就是能煎个鱼汤。 她摆了摆手,“你这个鱼篓不行,你等一下再走,我给你改一下。” 她用的鱼篓是她爷爷编的,在一个竹筐的口上加一个圆锥形的盖子,使锥形的一端向内,这样鱼吃完了鱼篓里的东西想出来时不容易逃脱。 她折了几根柳条,很快给顾西楼改了改,指了指湘河的支流说:“你再试试。” 顾西楼却是一脸难色,“还是算了吧,贺嫂子,一会儿就要来人了。” 林湘南这才想起顾西楼他们被村里人排斥,一惯不怎么和他们来往的。 她把改编好的鱼篓塞给他,“你们怎么样?除了粮食,还需要别的东西吗?” “不用了,不用了,贺嫂子你给我们的足够多了。”顾西楼对着林湘南连连摆了摆手,飞似的跑了。 林湘南看着他走远,重新捡起削好的木棍,开始叉鱼。 她运气不错,不到半个小时就插到了两条鱼,随便两下在地上摔死,林湘南用镰刀把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之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架上火烤了起来。 说起来,她抓鱼的本事也算一绝,不知道去了江城之后能不能利用上。 母子俩吃饱喝足拎着一条大肥鱼回家时,正遇上贺泽宇三人愁眉苦脸地对着贺琪琪再一次做糊的饭。 林湘南没有理会他们,随便找了水盆把鱼养在里面,准备晚上再炖,就进屋把她和尘尘的衣物都翻了出来。 这些东西大多已经很旧了,只要稍微用力,就会扯破。 林湘南挑挑选选半天,才从中挑出两三件稍微好点的,清洗之后晾在了院子里。 之后,林湘南又把被褥也拿出来晒了晒。 这些虽然用了很多年,但林湘南经常拆洗,倒也十分干净。 不知不觉一天过去,贺文山回来了。 贺文山进门就把满满一搪瓷缸子红烧肉放在了桌上,经过炖煮后绛红色的肉颤颤巍巍地在搪瓷缸子里摞得犹如小山一般,肉香扑鼻,应当是城里国营大饭店的手艺。 贺修业馋得立刻流下了口水,伸手要去拿一块时,被贺文山拍开。 贺文山对林湘南说:“你弄点儿吃的,咱们今天一起吃。” 第53章 村里的野丫头配得上卧铺吗? 林湘南看了贺文山一眼,这一回,她没再推辞,进了厨房后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晚饭。 自留地里的青菜掐了两把,林湘南炒了炒,煮了点儿粥,又热了热红薯饼子,就端上了桌。 一家人久违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贺家兄妹都有点儿迫不及待,尤其是贺修业他们,连续几天天天吃糊饭,今天有菜又有肉,一个个吃得顾不得说话。 林湘南没着急吃,她给尘尘夹了几块肉。 小孩长到这么大是第一次吃肉,两只眼睛直冒光,林湘南又给他加鱼肉,就这么猪肉、鱼肉混着吃,小孩吃得满嘴流油。 饭桌上,只有闷头吃饭的咀嚼声,直到满桌饭菜差不多被消灭干净时,贺修业咂咂嘴,“还是大嫂做饭好吃。” 若在以往,林湘南一定会说些类似“以后还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大嫂都给你做”之类的话,但今天,林湘南什么都没说。 她不住地帮尘尘夹菜,照顾小孩吃饭,他们兄妹的话,她一句也不接,仿佛她和他们之间有了一层薄薄的透明且柔软的壁垒,她身处其中,不肯踏出一分,也不允许他们有半分逾越。 “我买了后天夜里的车票,我们后天一早在家出发,明天……你看看家里的粮食,还够做些什么的,做一些出来吧,咱们路上吃,不然,我带回来的粮票恐怕不够用。”贺文山说。 随军,林湘南并不稀罕,如果可以,她更想在向阳村耗过这一年,但如今,父亲和贺文山恐怕都不会同意,林湘南还念着带父亲去看病的事,也就作罢。 “可以。”林湘南说。“我帮你们做路上吃的,但需要你再跑一趟,把我和尘尘的票换成卧铺。” 贺家兄妹再次看向了贺文山。 贺文山闷头把最后的一块饼子吃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换不了?”林湘南问。 “换得了。”贺文山说。 但问题是,只要林湘南说了,便是林湘不给他做什么,他也会给她和孩子换票,但偏偏林湘南非要交换条件! 看似很公平,可也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不原谅贺泽宇几个,从娘家回来的那一刻起,就盼着与他离婚了。 “卧铺?”贺琪琪叫了起来,她不懂贺文山的郁闷,嫌恶地瞪了眼林湘南,“你知道卧铺得多少钱吗?还两张卧铺?你一个村里的野丫头配得上卧铺吗?” 贺文山冷冷地瞪过去,谁知听闻林湘南要换成卧铺的贺琪琪就像是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大哥你瞪我我也要说!她这是想跟你过日子的样子吗?这样的女人你不踹了她,还留着她干什么?” “哼,”清凌凌的笑声响起,来自林湘南,“是啊,像我这样的村姑怎么配得上卧铺呢?我都不配给你大哥生孩子,是不是?” 贺琪琪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她和贺泽宇都不喜欢尘尘,都打心底里认准了,林湘南连给贺文山提鞋都不配,平日里对尘尘更是直接无视! 林湘南对此早有预料,轻轻又笑了一声。 “不过,两张卧铺票算什么,这只是个开始。有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吧?你大哥与我立了一份协议,贺文山这一辈子所积累的财富、人脉,都是尘尘的!也不能说‘都’,在你们三个结婚之前,每个月给你们十五块钱,剩下的都是我和尘尘的。不过,这样也行了,我很满意。” 第54章 你还嫌不够乱吗? 林湘南说起话来慢吞吞的,眼睛里盛满笑意,她拍了拍贺文山,“好好干,原本啊,我打算这辈子好好努力,自己也做出点儿事情来。现在嘛,我觉得,既然有人给我当驴使,自己干嘛还要努力啊?你好好干,争取做大官,挣大钱,我和尘尘这辈子就靠你了。” 女人靠男人,本无可指摘,以农耕为主要经济来源的时代,男人本来就是主要劳动力。 可是,贺家的死穴就是贺文山的钱财。 他们从始至终不曾拿林湘南当过自家人,这些年,贺文山寄回来的钱兄妹二人都偷偷藏了起来,没给过林湘南一分,又怎么受得了林湘南要占据贺文山的全部财产? “对了,”她扭头过去,依旧笑眯眯的,“贺团长,存折什么时候给我啊?” “我跟你拼了!” 贺琪琪尖叫着冲了过来。 贺文山眼疾手快,一把扯住贺琪琪。 但是,他也恼火地瞪着林湘南,“你还嫌不够乱吗?” 沉沉的训诫声紧随着贺琪琪的尖叫声响起,顿时把尘尘吓到了。 林湘南明显感觉到孩子在自己怀里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哄,小孩已经毫无预兆地尖着嗓子叫了起来,“娘,不要欺负我娘!不要欺负我娘!大舅,大舅!” 贺琪琪犹嫌不够,“你还叫?你叫什么叫?” 林湘南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抱着尘尘开始哄。 尘尘这回被吓坏了,哭得身体直打挺。 东侧墙头上立刻冒出两个脑袋,“怎么回事?贺老二,你们兄妹又欺负人了?” 不过,看到坐在板凳上老实巴交的贺泽宇,对方有点儿惊讶,问贺文山:“贺老大,你们干嘛呢?怎么又欺负你媳妇孩子啊?” 这人和贺泽宇差不多大,是出了名的爱看热闹。 话声落下,门口也走进来好几个人,都是住在前后的邻居,过来看发生什么事了。 林湘南顾不上理会,一个劲儿抱着孩子哄,可是,贺文山那一嗓子真的把他吓到了,尘尘一个劲儿地叫“姥爷”和“舅舅”,小手死死地抱着林湘南的脖子。 眼看院子里人越聚越多,林湘南搂着孩子叹了口气,“贺文山,你们家人怎么对我的,你这两天应该都看到了,实在不行,咱们就把婚离了吧。孩子归我,你家的钱我一分钱不要,房子我也不要,我只求我和尘尘能安安生生地活着,行吗?” “怎么回事?谁要离婚?” 同样听到动静儿就扶着腰过来的贺德全,皱着眉问。 自从孩子哭起来就再也没有说话的贺文山:“……” 他目光尘尘看了看林湘南,好一招乱中取胜,如果不是她自己说出来,他险些没看出她的目的。 林湘南没有理会,只是一味地抱着孩子哄。 几个妇女围了上来,有的逗孩子,有的则用一些土办法给孩子收|魂,折腾了好一阵儿,尘尘终于不哭了,但小小的身子依旧紧紧缩在林湘南怀里。 贺德全的脸色很不好看,原本对贺文山还很客气,这次也训上了。 “老大,你琢磨什么呢?嫌你家这几个名声太好了是吗?刚才说什么?离婚?你是官做大了,就不知道祖坟在哪儿,自己几斤几两了?还敢离婚了?” 第55章 她就没打算跟我大哥过日子 “不是,二大爷。”贺琪琪疾步过去。 她指着林湘南,“你是不知道,我大哥已经答应带着她和她儿子去江城了,她非但不知感恩戴德,还想让我大哥把家里的钱全都交给她,还说什么,一个月就给我们十五块,剩下的都是他们娘俩的。这还没怎么样呢,我大哥拼了命地挣钱,自己都舍不得花,她倒是好,还没出门已经想好要怎么享受了。人家要坐卧铺,卧铺那得多少钱啊!我大哥来回都舍不得坐,你们说,有这样的吗?她有半点儿要跟我大哥过日子的样吗?” 她义愤填膺的怒气几乎要掀了房顶,恨不得林湘南立刻被在场这些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林湘南抱着尘尘,手一下一下在孩子背上拍着,也不争辩。 仔细去看,她嘴角甚至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贺文山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贺德全皱了皱眉,贺文山家里没有长辈,他倒是不觉得把家交给林湘南来管有什么错处,但刚要接钱就享受上了,这委实不好。 想来想去,贺德全还是决定问问当事人。 “湘南呐,你怎么说?” “我没说的,二大爷,贺琪琪说的都对,我确实想坐卧铺来着。” 贺琪琪立刻得意地扬起了下巴,用眼皮子夹了林湘南一眼,就差骂她一句蠢货了。 在他们这种地方,是容不得一丁点儿浪费的。 林湘南深知这会让人不喜,但是只要能离婚,能离贺文山和沈相思远远的,不再走上辈子的老路,别人说什么,林湘南都无所谓了。 然而,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你大嫂为你们兄妹几个操劳了这么好几年,想休息休息怎么了?坐卧铺不应该吗?”贺德全指着贺琪琪,“这几年以来,我们是眼睁睁看着的,湘南她自从进了你们家,任劳任怨一心为这个家,半点儿怨言也没有,你倒好,你大嫂做个卧铺而已,你大哥都没说什么,你就指责上了?” 林湘南愕然抬头,嘴角的笑意顿时僵在了那里。 贺琪琪更是被这突然的转变差点闪了腰,她喃喃道:“二大爷,你傻了?你不是平时最常说不让我们浪费吗?” “浪费?你坐是浪费,你大嫂那是浪费吗?那是她里里外外操劳了这么多年,应该的!”贺德全掷地有声地说。 其他人在短暂的愣怔过后也跟着纷纷点头,“对对对,应该的。” 贺琪琪犹自不明白,恍惚着说:“不是,你们都怎么了?你们都疯了吗?怎么就没事了?她在浪费,她可耻!” 没有人理她,反而都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 林湘南一时也没想通是为什么,但她搞这一出,不是为了让贺德全反对离婚的。 “可不就是吗?这些年,我能做的都为你们兄妹做了,坐个卧铺怎么了?我以后还要下饭店,天天吃肉吃席呢。” 贺琪琪差点炸了,愤怒地指着林湘南,对着贺德全叫道:“二大爷,你看她!她就没打算跟我大哥过日子,这样的媳妇还留着她干嘛?” 第56章 不能离! “哼,你们不是早就说了嘛,我嫁到你们家,就是图你们家的东西,早就知道的事还这么生气干嘛?” 林湘南满眼不以为意,让贺德全说不出话了,其他人也都呆呆地看着林湘南开始发愣。 贺琪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又将目光对准了贺文山,“大哥你说话啊?这样的女人你就该休了她!”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还休了她? 当她是旧式地主家的小媳妇吗? 抬眼看去,正好贺文山看过来。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须臾之后,贺文山第一个移开目光。 “行了琪琪,你大嫂不是那样的人。”他说。 不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让院子里的其他人瞬间回过神来,是啊,林湘南刚嫁过来时村里是什么情景,大家都知道。 那时候,林湘南顶着全村人的瞧不起,每天早出晚归照顾贺家兄妹,口中何曾吐过一个“难”字? 再品品林湘南刚刚那话,以她温和柔顺的脾气哪能说出那样的话,都是气话!是被贺家兄妹折磨得受不了了,才想要离婚,只能说贺家兄弟不像话! “贺文山,你爹娘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就算你现在出息了,也不能丧良心!你家老二老三已经是个黑心的,你要是也忘了本,我可要替你爹娘打你……” 好不容易促成的局面竟然被贺文山一句话就打破了,林湘南郁闷不已。 就像贺文山想的那样,林湘南只想把水搅浑,趁乱离婚。 那说好的一年,她一天都不想在贺家多呆。 可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年代大家的思想认知都还停留在凑合凑合一辈子的阶段。 见贺德全越说越离谱,林湘南叹了口气,打断了他,“二大爷,贺泽宇他们不想让我在贺家,我和贺文山长期分居早就没了感情。看在我嫁到贺家这么多年,本本分分的份儿上,你就不要再劝我了,强扭的瓜不甜。现在离婚,只要孩子归我,我什么都不要他们贺家的,我说到做到!” 满院寂静。 贺德全怎么也没想到林湘南会这么说,又一次愣住了。 不过这样的寂静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几乎所有的女同志都朝林湘南围了过来,她们无不觉得林湘南在犯傻,如果以前是在受罪,现在贺文山都回来了,林湘南还有什么可怕的? 贺德全则在大声地责骂贺文山,竟然让林湘南刚回家就想离婚。 贺文山不说话,任贺德全气得在他背上拍了两下,也不开口。 贺琪琪见了更是恼火地想要辩解,但刚开口就被贺德全骂了回去。 其他人见状越发卖力地劝说起林湘南来,林湘南刚开始不懂是为什么,直到突然有人说:“湘南啊,贺老大不是个坏的,他们纪律严明,如果真的给了你委屈,队伍肯定饶不了他!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想想啊,有这么个当大官的爹,不比没有强啊。” “湘南,果你们真的离了婚,咱们村的姑娘们、小子们名声就算是全毁了,他们可怎么办啊?以后还能说着外村的媳妇吗?” 第57章 你赢了 一扭头,林湘南就看到贺文山在看她,没有半分要说话的意思。 就像刚刚冷眼旁观她陷他于不义一样,此刻,他又在冷眼旁观刚刚站她的人,又站到了他的那一边。 林湘南恍然。 在向阳村,是不会有人站她离婚的。 他们或许很同情她,但是,比她更重要的,是与他们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们将来要结婚,要有一个好名声。 如今的形势下,村里但凡有个离婚的,难免会影响整个村未婚青年男女的名声。 而贺文山,早有预料。 她轻轻笑了一声,“你赢了。” “记得把存折给我。” 她没再理会其他人,抱着尘尘进了自己的小屋。 如她所料,贺琪琪再次炸了。 她是舍不得给林湘南花一分钱的,在她的心里,林湘南不配碰贺家一分钱! 不过这一次,不等贺文山和贺泽宇中的任何一个人动手,贺琪琪就被村里的妇女按住了。 “琪琪,不是当大娘的说你,你也不小了,你看看你说的话,像话吗?你大嫂是你大哥的媳妇,你大哥的钱不给她管着给谁管着?” “一个嫂子你都容不下,谁还敢嫁给你二哥,嫁给你弟弟给你做兄弟媳妇啊?” “小姑子就该有个小姑子样,你还想当你大哥的家不成?” “你是个早晚都要嫁出去的闺女,把你嫂子得罪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啊?你大嫂以前对你多好?看你做的这事,狼心狗肺的!你不想以后嫁了人回不了娘家吧?”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贺琪琪骂了个狗血淋头。 贺琪琪一开始还哭叫着争辩,但不等贺文山和贺泽宇为她说话,他二人便被村里几个长辈骂了一顿。 最后,他们兄妹四人被贺德全看着,当面再次向林湘南道歉。 可惜这并不是林湘南所要的,更是对这口不对心的道歉感到厌烦。 把村里人送走贺文山进屋时,尘尘已经睡了,小孩身子蜷缩成一团,林湘南躺在一旁给孩子摇扇。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过?” “对。” 林湘南等着他说出“那明天就去离婚”之类的话,但贺文山没有。 “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孩子想想。” “听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会是个绝世好爹呢。” 贺文山被噎得不轻。 今天才把孩子吓到,他现在当然算不上是个绝世好爹,但这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儿子,他还能害了他不成? “再怎么样,就算为了孩子,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离婚。” 林湘南不置可否。 上辈子他们是没离婚,但他半个月都不会和尘尘说上一句话,但凡尘尘与其他孩子发生冲突,他必然要站到别的孩子那边,这爹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离成婚,林湘南干脆不理贺文山了。 “你为什么非要离婚?我几年没回来,你看上别的男人了?” 这个问题他已经翻来覆去想了许多遍,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的条件比村里的庄户男人好了太多,他听说还有姑娘专门找他这样没有爹娘的,说是没有公公婆婆管着,进门就当家,生活自由,这么一来,他的优点又多了一个。 除了林湘南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耐不住寂寞,找了别的男人,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可是,听村里人说,林湘南这几年在家里任劳任怨,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林湘南本来都快睡着了,听见这话差点气笑了。 她还没说什么呢,他竟然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她一轱辘爬了起来,黑暗里扬手对着贺文山的脸就是一巴掌。 贺文山当兵这么多年,拳打脚踢挨过,枪林弹雨也见过,但女人的巴掌还是第一次,此时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耳朵也跟着嗡嗡的。 他愕然地看着林湘南。 “为什么非要离婚?贺文山,你不清楚吗?你以为你把你的兄弟妹妹都训服了,以后他们就会对我恭恭敬敬了?人家想要的是城里人的嫂子,将来能给你帮上忙,能让你把官越做越大。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他们想害我第二次还不是很正常的事?我为了自保想离开有什么难理解的?你不为我们着想也就罢了,临了还想给我扣一顶不守妇道的帽子是吧?” 第58章 和这回回来完全不一样 “不是。”贺文山连忙说,“他们我会管的,糟糠之妻不可弃,以后我把他们带在身边,会慢慢把这些道理都教给他们,保证不会你和孩子再有危险,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 顿了顿,他又说:“我刚才那么问,是听你说和我没感情了。” “我们有感情吗?”林湘南反问。 贺文山噎住。 他们的确不像一些夫妻婚前相处过,婚后也住在一起,大把时间了解彼此。 但是,他记得以前他每次回来,她欢欣喜悦,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那个时候,她恨不得时时刻刻围着他转。 和这回回来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就变了呢?” “……”林湘南缓缓吐出一口气,再看贺文山时,目光有些复杂,“是啊,为什么就变了呢?其实不只是变了,如果能让我回到那个时间,我一定不会再嫁给你。” 可惜,她的重来没有给她那个机会,她只能从这一刻开始,与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贺文山的林湘南一刀两断。 贺文山沉默了一阵,忽地问:“湘南,咱俩结婚那天,婶子做了几个红糖饽饽来着?我突然想吃了。” 红糖饽饽? 林湘南正暗自下定决心呢,一时没反应过来,贺文山突然就朝她靠了过来,讲她挤进了死角。 贺文山开始拽她的衣服。 林湘南下意识挣扎,一想到贺文山心里有人,还要与她这样那样,她就觉得恶心。 然而,贺文山力道多大,刚刚猝不及防才被林湘南扇了一巴掌,这时一只手按着林湘南的肩膀,一只手就扯开了她的衣襟。 不等林湘南抽出手,贺文山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手电。 刺眼的手电光亮起,女人白嫩嫩软绵绵的雪峰之上,一点红痣,小米粒大小,如果不是仔细看都看不清楚。 贺文山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如果这是细作渗透,观察得未免太仔细了。 这个人就是林湘南! 没有换人! 正这么想着,贺泽宇脸上结结实实地又挨了一巴掌。 “滚!” 这回的动静儿有点儿大,惊到了本就受惊的尘尘,小孩惶然睁开双眼。 男人连忙关了手电筒,林湘南胡乱拢了拢衣襟,把孩子揽进怀里,一下一下开始哄孩子睡觉。 但偶尔将瞥向贺文山时,那冷肃的脸色,让贺文山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林湘南对他的厌恶。 林湘南还是那个林湘南,但,她是真的不待见他了。 就因为他几年没有回来吗? 贺文山茫然,又有点儿委屈。 不是她在信里让他一心工作就好,不用回来的吗? 离不了婚,日子就还得照常过。 次日一早,林湘南就忙了起来。 她先发了面,然后就去了河边。 因为下的饵料够足,这一回林湘南的两只鱼篓总共抓住了七八条鱼。 林湘南一股脑宰杀之后,回到家就开始炖鱼。 天气炎热,林湘南担心路上会坏,她用了足量的盐。 小的直接干炸鱼干,鱼干炸得干干的,不怕坏,大的则做成炖鱼,分成了几份分别放在搪瓷缸子和陶罐里。 家里的鸡鸭带不走,便找村里人换了面条、粉条和腌好准备过年吃的咸肉,有一家还有去年做的酱牛肉,林湘南也用自己刚做好的半罐子鱼肉换了一块。 这几天自留地的菜没怎么吃,林湘南一次摘空,照样拿去跟人换了可以长时间保存的鲜鸡蛋、咸肉等。 贺文山一早出去安排人看着自家的房子,又跟村里交代了要带家人离开的事,让他们都开了介绍信,回到家就闻到扑鼻的香味,忙活了一个上午还没有吃饭的他胃部痉挛了一下。 他快步走进厨房,就看到林湘南正和尘尘坐在一起大快朵颐。 第59章 我改 小孩捧着一个比他的脸还大的馒头,一口馒头一口鱼肉,每吃一句就要含糊不清得说一句好吃。 林湘南坐在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不时揉揉孩子的头。 昨晚的事有失风度,贺文山讪笑了一下,没话找话,“吃着呢?” 林湘南没搭理他,尘尘却停下了吃饭,抿着小嘴盯着他,十分警惕。 贺文山有点儿尴尬,目光一一在林湘南准备好的鱼、馒头、酱牛肉、咸肉、煮鸡蛋、蔬菜等东西上扫过。 “这些都是咱们要带的?” 见林湘南不理他,贺文山在母子俩身边坐下,拿过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被一大一小两道嫌恶的眼神盯着,贺文山也有点儿不自在,“那个,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的。是觉得你变化太大了,怕你出了事,另有人想潜伏到我身边。” 如今才和平没多久,国内许多地方还潜藏有怀有异心的卧底。 贺文山这个职务不算高,也不算不高,如果有人想潜伏到他身边,跟随他到家属院里去,日常也可以获取到一些消息。 一旦泄露,对人民部队将是一次重大的打击。 贺文山不是个妻子不愿意,他却硬来的人,但事关国家和人民,他就不会保持什么可笑的风度了。 当然,仔细想想,这并不符合逻辑。 如果林湘南真的被细作伪装了,肯定会千方百计地跟着他去,而不是找各种理由离婚。 只是,作为一个长期戍边需要时常辨认一些偷渡者、贩毒者的军人,贺文山会放弃一些不可能,直求真相! 林湘南其实今天醒过来就明白了,但当时被人按着动弹不得,扯掉衣服的感觉实在不好,于是还是没搭理贺文山。 “我有哪儿做的不好,你可以直接说,我改就是了。”贺文山很认真地说。 林湘南颇为惊奇地看着他。 贺文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他只会突然想起来的时候问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需不需要他帮忙。 “咱们大人的事,就别牵扯到孩子身上了。不管怎么样,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儿子成为个没爹的孩子。” “……” 话倒是说得漂亮,可是,有什么用呢?尘尘上辈子还不是相当于没爹? 不过,再拒绝她就真的成了得理不饶人了。 “我知道了,这一年,只要你弟弟妹妹不再害我和尘尘,我就不再提离婚的事了。我会做好我的本分。” 尘尘昨天被吓到了,今天还有些萎靡,林湘南带着他回屋睡了个午觉。 原本要出远门了,林湘南应该回娘家看看,但想到之后不久就可以再见面,林湘南便没有回。 她把自己和尘尘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找了几件可以带走的衣服,至于被褥,尽管经常拆洗,但里面的棉花已经虬结在了一起,冬天也不怎么保暖,林湘南决定不带了。 最后就只有她和尘尘的几件衣服、鞋子和那些吃的了。 打包时她想起自己上辈子曾经见过的双肩背在身后的包包,那东西实在方便,还不耽误自己抱孩子,林湘南便把手边的旧衣服整理了一下,怕布料太薄承重不好,她就多铺了几层。 她的手工活不错,一边回忆,一边逢,竟然很快逢出来一个。 想了想,林湘南又缝了个差不多有旅行包那么大的。 做好之后她眯了一会儿,醒来时贺琪琪和贺修业正叽叽喳喳地在厨房里说着什么,贺文山在一旁静静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湘南一出来,贺琪琪就笑着迎了上来,拉着她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嫂子,这是果子,我买了两大包,还有馓子,到时候让小四和尘尘泡着吃,你闻闻这味道,多香啊。” 给尘尘买东西这真是开天辟地第一回,林湘南没去追究贺琪琪这是真心还是假意,突如其来的变化又是为了什么。 当着贺文山的面,她点了点头,“你有心了,谢谢你。” 她没说吃,也没说不吃,只是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依次拿了出去。 考虑到可能坐卧铺,林湘南把东西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份,小的归自己,放吃的,大的归贺文山,除了吃的,另外又放了自己和尘尘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清洗干净的。 他们的东西着实少,出远门,这个旅行包里竟然装下了他们所有的东西。 第60章 比林湘南准备的东西体面多了 次日出门,贺泽宇三人大包小包地往外拎东西,林湘南只带了这两个包。 “就这些?”不只贺文山奇怪,贺泽宇三人也纷纷侧目。 “嗯。”林湘南点了点头,指了指旅行包,“这里面是你的饭,你拿着吧。” 天才蒙蒙亮,林湘南让睡眼惺忪的尘尘好好站着,弯腰提起大旅行包,正要背到身上时,突然被人接了过去。 “你拿小的吧。” 男人捣鼓了一下旅行包的带子,看着那同在一边的两条带子有点儿奇怪。 “跟你们打背包一样的背法。”林湘南解释。 贺文山很快明白过来,背上旅行袋,打算去抱尘尘时,小家伙扑到了林湘南怀里。 林湘南拍了拍尘尘的头,打算去背小包时,就见小包已经被贺文山拎在了手里。 就这样,贺文山背着大包,提着小包,林湘南抱着尘尘,贺泽宇三人大包小包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往镇上走去。 向阳村所在的湘河镇隶属华北地区,作为农业大省,这里不是重要的发展城市,需要倒车到省里才能坐上火车。 好在向阳村距离镇上很近,步行半小时就到了,又等了一会儿,天彻底亮起来的时候,一辆破破烂烂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 乘车的人不多,车上还有空位,林湘南抱着尘尘坐在了前面。 这是湘河镇仅有的一班公交车,沿村子而过,只要看到路边有人挥手,司机就会停车让人上来,渐渐的,人越来越多,贺文山发扬风格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一个抱孩子的妇女。 路是未经修缮的土路,被连年的雨水冲刷,到处坑坑洼洼,坐在车里,他们就像是坐在了蹦蹦车上,车里的人一会儿被颠得飞起来,一会儿被晃得向左,一会儿被晃得向右,没多久就有人把头伸出车窗外“哇哇”大吐起来。 直到换车后,公交车上了省道,才逐渐平稳。 林湘南坐了副驾驶的位置,一上车就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车子走了没多久,尘尘就窝在她怀里睡着了,渐渐的,林湘南也睡着了。 一路无话,上午十点,长途公交汽车到站,几人步行到隔壁火车站。 贺文山去拿车票,几人在外面等着。 片刻之后,贺文山拿着一份四合一票回来。 所谓四合一车票,首先要一张普通的客票,因为贺文山买的普快列车,所以还有一张普快,林湘南想坐卧铺车厢,所以还有一张卧铺票,卧铺票不单卖,所以还有一张卧具票。 除此之外,还要拿一张票条,上面标着车次、时间、位置等基本信息。 贺文山把车票拿给林湘南,叮嘱她不要弄丢。 距离开车时间尚早,进人一起进了候车大厅,人不算多,空座位比比皆是。 林湘南带着尘尘找了个既没有离贺文山他们很远,也没有完全靠近的位置坐下。 坐了一上午的车,大家都饿了,贺琪琪和贺修业就迫不及待打开包拿出吃食。 贺琪琪打心底里看不上林湘南准备的东西,上一次去江城时,她看别人吃的都是饼干、馓子,比什么馒头、大饼可体面多了。 她抓了一大把馓子放在搪瓷缸子里,跟人打听了一下热水的位置,拉着贺修业准备去打热水时,被贺泽宇叫住。 第61章 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给大嫂和尘尘也拿一些馓子。”贺泽宇说。 贺琪琪有点儿舍不得,背对着贺文山撇了撇嘴,但在贺泽宇的坚持之下,还是拿出一小把馓子递过去。 天气太热了,候车大厅还没有像后世那样安装电扇,就像个大闷罐,虽然人不多,但来来往往的人依旧让大厅里味道销魂。 尘尘脑门上都是汗,林湘南掏出手帕给孩子擦了擦,对贺琪琪道了一声谢,却没接,“你们吃吧。” 贺琪琪巴不得如此呢,连忙把馓子放回去了。 林湘南带着尘尘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贺琪琪他们已经吃上了, 搪瓷缸子泡了满满的一碗,热气腾腾的,看着就热。 贺琪琪端着搪瓷缸子小口小口吃着馓子,不时抬头看看,得意地享受着其他人投来的羡慕的目光。 林湘南打开小背包,把切的一条一条的酱牛肉拿出来,又拿出一根洗好的黄瓜和一瓶大酱。 母子俩一口黄瓜蘸大酱,一口牛肉丝,吃了起来。 脆爽咸甜的黄瓜,于这炎热的天气里似乎有解暑的功效,惹得不远处的几个人都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不知不觉,贺琪琪觉得手里的馓子又热又难以下咽。 她把搪瓷缸子塞给了贺修业。 天气本来就热,更别说这是开水泡的馓子,贺修业吃了两口也吃不下去了,又把搪瓷缸子塞给了贺泽宇,跟贺琪琪两人又开始翻找别的吃的。 不过,不管是馓子还是果子,两人都没了胃口。 贺泽宇没像两人一样挑剔,一口一口把泡的馓子吃完了。 站起身打算去刷搪瓷缸子时,贺泽宇才想起自己没有问一问贺文山吃不吃。 他尴尬地看过去,看到贺文山正在从林湘南给他的那只旅行包里翻出洋柿子给贺琪琪和贺修业吃。 他连忙问:“大哥,你吃不吃泡馓子?我给你接点热水回来?” 贺文山不知有没有看出他,摆了摆手对贺泽宇说不吃,贺泽宇忙不迭地端着搪瓷缸子走了。 给弟弟妹妹分完东西,贺文山也嚼着一块牛肉到了林湘南跟前。 “你怎么不招呼他们吃饭呢?这么热的天,他们折腾一头汗。”贺文山说。 “饭做好了,还得喂你们嘴里?” “但你好歹给他们说一声吧?” 林湘南指了指尘尘,“我就生了尘尘一个。” 贺文山一言难尽地看着林湘南,林湘南神色淡淡,在竭尽全力地付出之后被忽略,在生死之际被背叛,即便林湘南想,她也再不能做到像从前那样对待贺文山和他身边地所有人。 这一年,她会做好妻子地本分,却再不会倾尽全力地付出、包容他们。 两个小时后火车进站,林湘南后边背着小背包,前边抱着尘尘,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登上站台。 贺文山讪讪地跟在她身后,还是想不通,林湘南怎么突然之间泼辣起来了。 他让贺泽宇带着贺琪琪和贺修业往前走,自己站在林湘南的车厢前。 这一时期,火车站台与火车之间有很高的一段距离,经常需要人扶一把才行。 不过,林湘南没有用他。 “你跟着过去吧,那边人多,万一你弟弟妹妹丢一个,该是我的不是了。” “那你……” “有问题,我会找列车员解决。” “是啊大哥,我害怕掉下去。”贺琪琪扯着贺文山地胳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老二,你们先走。”贺文山说。 他没理会贺琪琪,目光始终狐疑地看着林湘南,相比起找列车员,他更倾向于她不去了。 届时火车一开,她重新回向阳村,耗过这一年,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第62章 轻轻松松被抱上了车 “你上去我再去那边。”贺文山说。 林湘南没再坚持,任凭男人高高大大地站在她身边。 有了贺文山,那些想要往前挤的人不怎么敢挤了,林湘南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等到了火车过来。 车子停稳之后,没人下车,林湘南刚抬起脚,后腰便被人撑住,往上一提,林湘南连同她的背包和尘尘一起,被举到了火车旋梯上,轻轻松松上了车。 列车员看了眼她的车票,给她指了个方向,林湘南抱着孩子朝里面走去。 见林湘南没有下来的意思,贺文山快步往硬座车厢跑去。 林湘南的票是下铺,她第一次乘坐卧铺车厢,转了一圈竟然没找到位置。 列车员见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还背着一个包,帮她把旅行包提到了包厢门口。 这是个很健谈的大姐,一边走,一边说:“哎哟,是投奔丈夫的吧?你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可真不容易。” 林湘南笑了笑,“没办法,男人指望不上。” “唉,谁说不是呢?咱们啊,都是苦命人。”怕林湘南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在车上会害怕,就安慰道:“咱们这边人少,我和车上轮值的同志会多巡逻几次,你不要害怕,真有事就大叫,对了,你还没领卧具吧,我去给你把卧具拿过来,你带着孩子就别再跑一趟了。” 林湘南连忙道谢,没一会儿,列车员大姐就把卧具拿了过来,还热心地帮着林湘南整理好,把尘尘放了上去。 “咱们这个车,包厢的门是可以锁上的,等晚上睡觉,你要害怕,就把门锁上。”她说着教了林湘南一遍,林湘南连连点头。 等这大姐要走的时候,林湘南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拦住了列车员。 “大姐,今天可多亏了你了,我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又带着孩子,心里是一百二十个害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这是我带的鱼肉,不知道你有没有忌口,要是没有,还请你一定得收下。” 一开始,列车员说什么也不收,不过,他们常年在车上熬着,伙食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样,她这样热情也是为了从一些乘车的人手中讨些好处,见林湘南坚持就把饭盒收了。 “这样,我一会儿打一壶热水给你们送过来,你带着孩子就不要出来了,一会儿如果有再上车的人,我给安排到别的包厢里。” 林湘南求的也就是这样一个便利,她笑着又给列车员塞了两颗洋柿子,这才把人送走了。 列车员走后,林湘南试了试门锁,确定能锁得很牢固后才放心。 转回头就见尘尘正好奇地左看右看,又爬到床上,伸着脖子往外看。 火车玻璃是可以向上抬起来的,林湘南怕他从窗户里掉下去,连忙给捞了回来。 把小孩重新安置在床上,火车慢慢开动起来,尘尘兴奋地在床上跳了跳,奈何刚跳起来就被撞了头,林湘南哈哈大笑。 尘尘瘪了瘪嘴,倒也不哭,只是满怀怨念地看了林湘南一眼,“娘!” 他自从被贺文山那一嗓子吓到,一直闷闷不乐的,此时表情丰富起来,林湘南的担心也放了下去。 揉揉儿子的头,林湘南笑道:“在呢,在呢。” 第63章 算计她……不行! 不多时,列车员送来了热水,还给林湘南又拿了一套卧具,说是天太热,两个人一起睡挤得慌。 林湘南谢了她的好意,不过没收,她只是图个举手之劳的方便就好了,没必要得寸进尺。 等列车员走了,林湘南把包里的东西分别拿出来一些在小桌上放好,又打了点儿水给尘尘擦了擦身子。 小家伙清爽之后没一会儿就来了睡意,摊着胳膊腿儿犯困。 这时,包厢的门被敲了敲,贺文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湘南?你们在这儿吗?” 林湘南有点意外,过去打开包厢的门。 男人看到已经收拾妥当的包厢,有点惊讶,“就你们两个?” 林湘南点了点头,回头床边继续哄孩子睡觉。 几年以来,林湘南就是尘尘的全部,往林湘南身上靠了靠,平时不用林湘南怎么哄就睡了,今天却睁着眼睛看着贺文山,大有一副贺文山不走,他就不睡的样子。 贺文山十分无奈。 “这小子也太记仇了。” “你不记仇,你弟弟妹妹不好好吃饭都要找我。” “……” 在母子俩这里没得到任何好脸色,贺文山扫了一圈,想帮着收拾一下,但各种东西都已经归置妥当,压根儿没有什么是需要他动手的。 夫妻俩相顾无言,火车开动之后,尘尘终究没有抵挡住睡意,在有节奏的晃动中睡着了,林湘南也犯了困。 “你还有事吗?没事你就走吧,我锁门了。” 男人坐在对面光秃秃的床板上,沉默了片刻,站了起来。 林湘南起身准备锁门,男人的脚步却在门口停下了。 “出门左转,一直向前走就能找到我,有事就去找我。” “好。” 贺文山出了门,林湘南从里面上锁后在尘尘身边躺下,不过困劲儿突然散了。 记忆中,贺文山他们驻军的地方是江城下辖的一个镇,当地人多以种茶为生。 上辈子她过去之后,妇联的人曾想给她安排一个到学校教书的工作,不过那时地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贺文山身上,有些犹豫。 再后来,贺文山想让她在家照顾他和尘尘的生活,就给婉拒了。 这辈子不知道妇联的人还给不给安排。 贺文山把附近几节车厢转了一个遍,确认没什么危险,慢慢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林湘南胡思乱想着渐渐睡去,醒来时天彻底黑了,包厢里亮起了灯。 林湘南看了看睡得满头大汗的尘尘,怕他睡得太多,晚上睡不着,就把他叫醒了。 小孩的脾气真的很好,被弄醒之后也不哭闹,洗了个脸之后就随着林湘南去找列车员热饭菜。 饭菜热好吃了,母子俩玩了一会儿,火车停下,陆陆续续又有上车的声音,那位列车员说话算话,竟然真的没往他们这个包厢里安排人。 之后的两天,贺文山每天都会过来转一圈,他试着跟尘尘说话,但不管他怎么说,尘尘总是用那双充满探究和抗拒的眼神看着他。 上车的第三天,林湘南和尘尘午睡还没醒,包厢的门被敲响了,贺文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湘南,你醒着吗?开开门,我有事跟你说。” 林湘南揉了揉眼睛,把自己收拾整齐拉开房门,就看到贺文山带着他的弟弟妹妹一起站在门口。 林湘南有点意外,“怎么都过来了?有事?” 她可不会认为贺泽宇他们是担心她了。 “昨天夜里琪琪拿东西时,不小心把你缝的那个大包弄掉了,他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你这边还有吃的吗?咱们最晚明天早晨就要下火车了,如果有,就拿出来先给他们吃了吧。” “弄掉了?” 丢了? 可是那么大一个包? 贺琪琪抠着手指,一副全都是她的错的模样。 “我把包拿到小桌板上来了,但火车一颠簸,就掉出去了,我抓了一把没有抓到。” 林湘南:“……” 全车的窗户都是一样的,可以向上抬起,但并不是完全抬起,抬起的高度约莫有二十公分左右。 出发前,旅行包被装的鼓鼓囊囊的,很重,轻易不会放到小桌板上。 而且,硬座车厢人非常多,小桌板上应该也被放得满满的,怎么可能放得下那个大包? 而如果不是抬到那么个高度,旅行包怎么可能弄丢? 即便是放在了小桌板上,轻易也不会掉到窗外。 “大嫂,把你和尘尘的东西弄丢了,是琪琪做得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等到了地方,一定买布赔给你。” 贺泽宇满是懊悔地说。 林湘南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贺文山他们人多,她把大部分食物都放在了那个大包里,又因为小包装不下她和尘尘的衣服,所以她和尘尘的衣服也装在那个旅行包里。 现在……她和尘尘每人就只剩下一身衣服了。 车上通风条件差,她这两天只拿水擦了擦,身上全都是汗味,衣服也早就不能闻了。 如果到了地方仍然不能换洗,被其他军嫂们看到了……第一印象就不好啊。 再有那沈同志一对比,高下立判。 时至今日,林湘南已经不把自己当做贺文山的妻子看待了,但是算计她……不行! 第64章 我想干什么还都得提前跟你打个报告是吗? 林湘南问:“什么时候丢的?” “昨天夜里。”贺琪琪可怜兮兮地说,“昨天我闹肚子,晚上饿了,想拿点儿东西吃,没想到包里东西不多了,没想到一颠簸就掉了。” “啊?这么巧吗?”林湘南作惊讶状,“咱们刚要到,你们就把旅行包掉了?” 贺琪琪的脸就有点儿不好看了,她不像贺泽宇,阴阳大师最擅长的就是装,贺琪琪那是不服就干的主,对着林湘南张嘴就是一声吼,“你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太巧了,就差今天一天你们过来说掉了,而且,我看你准备的那些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准备的饭也都是以前常吃的,怎么别人都不拉肚子,就你拉肚子了?” 林湘南摊着双手,无辜又无奈。 “大嫂别多想,是琪琪嘴馋,吃了旁边一个大娘的瓜给吃坏了。”贺泽宇按着贺琪琪,温和地说。 “原来如此,”林湘南点了点头,“那这也怨不得人家,不过幸亏你们掉包掉的晚,要不然得饿上好久了。” “行了,”贺文山皱着眉说,“你把东西拿出来吧,先给他们吃点儿。” 林湘南看了他一眼,没动。 在贺文山催促的目光里,林湘南说:“你们来得不巧,我这里也没什么吃的了。” “没吃的了?”贺文山惊讶,他昨天晚上过来的时候,明显还有很多。 “是啊。”林湘南指了指床角放着的瘪瘪的背包,“这几年,尘尘一口肉都没吃过,我给他留了一块肉,还有两颗洋柿子,一个蜜瓜,我自己两个馒头,一块咸菜。你也看见了,尘尘三岁多了才这么点儿,我听人说喝麦乳精对孩子身体好,我就用东西跟车上的人换了一下。” 话音落下,贺文山等人也看到了在小桌板上放着的一包麦乳精。 贺泽宇等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东西,他只有在镇上的供销社里才见过,但听说湘河镇的镇长家都舍不得买,林湘南竟然跟人换了一包。 可是,就因为林湘南换了一包麦乳精,他们没有饭吃了! “你怎么说换就换?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贺琪琪埋怨。 麦乳精好是好,可是,用水一冲那么稀,能顶饿吗? “我为什么要跟说?你距离我那么远,我想干什么还都得提前跟你打个报告是吗?” 贺文山上午过来时的确看到林湘南跟其他乘客说话,但没想到是在交换东西,事情已成,不好反悔。 而且,林湘南又不是犯人,他怎么可能要求她以后事事报备? 刚说了一句“不用”,林湘南又说:“反倒是你,贺琪琪,那么大个包掉下去,如果卷入火车轨道里,你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贺琪琪虽然一直在念书,但她不喜欢念书,成绩也一直不好,哪里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硬邦邦地问林湘南,“什么后果?” “贺团长,你应该知道的吧?如果是坦克履带被卡主,就只能停在原地,明明是一辆无懈可击的战斗机器,一旦停摆,就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了。”林湘南说。 贺文山有些惊讶林湘南竟然知道这些,他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贺琪琪哼了一声,不屑地撇着嘴,“这是火车!跟那有什么关系?火车还能停住不动不成?” 第65章 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 “火车不能停住,但东西绞进轨道之中,一旦被卡住,即便有前后车厢作为带动,依旧有倾覆的可能。倾覆啊,贺琪琪,你知道什么意思吗?一旦有一截车厢倾覆,就可能造成整列火车集体脱轨,昨天晚上我记得是有另外一辆火车路过的,一旦火车脱轨撞上另外一辆,两列火车你知道会发生多大的事故吗?届时会有多少人受伤,多少人死亡?你故意把旅行包丢出去,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些事,你知道你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吗?那么多鲜血和人命,到那个时候,你大哥也救不了你!” 贺琪琪果然被吓住了,下意识说:“我,我不知道,我就是想扔掉……” 她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下意识看向贺泽宇。 林湘南哼了一声,“你就是想故意把我的衣服丢掉,等进了家属院丢人是吧?” “我,我……” 贺泽宇过来一把抓住了贺琪琪,他的脸色也不太好,但还是保持着温和。 “大嫂就别吓唬琪琪了,她本来就胆小,不过她没有坏心……” “没有坏心?那你倒是跟我说说,别人都睡着了,谁想做事不是小心翼翼地做,免得打扰了别人。怎么就她费劲巴拉地把那么大个包提到窗户边上去了?还一颠簸就掉下去了,怎么早不颠簸晚不颠簸,偏偏那个时候颠簸了?” 贺泽宇还想说什么,被贺文山瞪了一眼,“行了!老二!” 贺泽宇只好住了嘴,林湘南也不再多说,指了指远处的车厢,“听说火车上有餐车,你们应该有钱吧?去餐车吃啊。” “如果不是餐车上的饭贵,你以为我们会来找你吗?” 见林湘南没了食物,又被林湘南上了一课,贺琪琪也没了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 “嫌贵?嫌贵别吃啊。”林湘南说。 “你……” “行了姐,你少说两句吧。”贺修业突然开口,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两顿没吃觉得自己现在能够吃下一头牛,拽着贺泽宇叫道:“二哥,我们现在就去买吧。” 走了几步,他又扭过头来,“大嫂,我们买完了一会儿过来吃。” “等等。”林湘南连忙叫住他,“你们过来干什么?” “你不知道,我们那边人好多,特别挤,我现在觉得我浑身上下都是臭脚丫子味,还吵得不行,这两天我都没有睡好。”贺修业说。 他一派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林湘南便该给他解决这些问题。 “跟你哥哥姐姐说呀,”林湘南拂开贺修业的手,笑眯眯地说:“你二哥这么能耐,什么事办不到啊,补几张票的事而已,快走吧。” 事实上,当然没有这么容易。 这个年月,只有干部才有资格买卧铺票,他们这些人里只有贺文山一个人是干部,林湘南已经占了贺文山的卧铺票资格,其他人当然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贺修业不知道这些,但眼见林湘南这个包厢里就有六张床,就算尘尘也占一张都够用了。 当下,死皮赖脸地拉住林湘南的胳膊,“大嫂,你这里不是还有空床吗?你就让我们在这里呆着吧。” “不买票,直接占了位置,是占公家便宜吧,贺文山?” 前世十五年夫妻,林湘南多少次被贺文山叮嘱不准占人便宜,贺文山最看重的就是这一点。 果不然此话一出,贺文山就说不行。 贺修业欲哭无泪,他连日来的饥饿、劳累、上火车后对嘈杂的环境忍受,在看到林湘南所住的这个包厢后到了极点,当下拉着林湘南哭求道:“大嫂,你就让我在你这里吧,我不想回去,你不知道,我姐买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好吃,我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那边挤得脚都伸不开,到处不是汗味,就是臭脚味,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林湘南如何不知道呢? 她知道。 上辈子去江城时,她一个人带着尘尘,也是忍受着那样的环境,甚至人更多。 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没少有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甚至想揩油。 第66章 谁不想要一个无怨无悔的佣人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湘南的身上,就连贺文山也想着,听说林湘南平时是最疼贺修业的,或许贺修业这样哭一哭,求一求,林湘南就会转换态度。 然而,林湘南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贺修业说完,没有半点心疼的表情。 “大嫂?”贺修业带着哭腔打了个嗝,盼着林湘南能可怜可怜他。 “行了,小四,谁家像你这么大的还扯着嫂子不放啊。多大点儿事啊,忍忍也就过去了,我发高烧快烧死的时候,你二哥找了人来害我的时候,我不都是一个人扛着嘛,你还有你哥哥姐姐作伴呢,有他们在,你有什么可怕的?走吧。” 贺修业怔怔地呆住。 先前他看出林湘南已经不在乎大哥了,可是,林湘南最疼的人就是他,这次一连数天对他不闻不问,让他吃尽了各种高苦头,总觉得她现在应该不会还在生气了,才有这侥幸一问,没想到林湘南根本不接纳他的任何情绪。 当下,他小心翼翼地问:“大,大嫂,你还在生气吗?我,我只想,当时我只想,给你一个教训,我没想到……” 贺文山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帮贺修业说话。 林湘南却又笑了一声,“是啊,你只是想给我个教训而已,让我继续任劳任怨当你家的老黄牛,半点反抗都不能有,我理解,谁不想要一个无怨无悔的佣人呢?” “湘南。”贺文山连忙捂住林湘南的嘴巴,警惕地往门外看了看,却被林湘南没好气地拍掉了。 “小四,你是最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你真不明白吗?不明白你二哥和你姐姐到底想要什么?不明白如果那个张汉成真的碰了我,我接下来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被林湘南灼灼的目光盯着,贺修业慌乱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林湘南冷笑一声,“你和他们一样,什么都明白,只是,结果并没有如你们所料的那样,你便揣着明白装糊涂,仗着年纪小,一句‘不懂’就把所有人都打发了。现在发现没了我,你的日子没有那么舒坦了,才想着来求我。” “没必要。”林湘南笑着拍了拍他的脸,“去求你大哥吧,如果他同意和我离婚,你们跟着他去江城,再给他找个城里的姑娘,最好是什么大官家的闺女,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进大厂子,当个长期工什么的不是问题,说不定你跟你二哥也找个城里女人结婚呢。” 她的语气是那么温柔,可言语之间,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 贺修业心里拔凉拔凉的,他毕竟年纪还小,下意识看了看贺泽宇。 林湘南顿时明白,这也是贺泽宇授意的。 贺泽宇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 “大嫂说什么呢?大哥说了,自从他和你结婚的那一天起,就没想过离婚。以前是我混账,对大嫂做了不好的事情,大嫂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以后我不会再做那种不切实际的梦了。” “意思是我要跟你一般见识,就小肚鸡肠呗?” 这时尘尘吃完了嘴里的糖,爬到旅行包旁边要再找糖吃,被林湘南抱了回来。 她依旧是笑眯眯地对贺泽宇说:“老二,男子汉大丈夫,有话直说,别娘们唧唧拐弯抹角的,是不是男人啊。” 这个老阴阳人,她自从发现自己重生的那一刻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就是要当着贺文山的面戳破他。 贺泽宇脸色一变,但这一回,林湘南没有再给他内涵自己的机会。 她抱着尘尘站了起来,“行了,你们走吧,我要带尘尘去厕所了。” 兄妹四人就这么被撵了出来,连贺文山都没有幸免。 第67章 有媳妇在还挺好的 跟贺文山说的一样,一夜之后,凌晨六点,火车在终点站缓缓停下。 林湘南早在列车员大姐的提醒下收拾了东西,又提前让尘尘吃了点儿东西,在火车停下后随着人流缓缓下车。 下车之后在人流里挤了一会儿,就看到了正朝这边挤的贺文山。 “我来抱孩子。” 贺文山朝尘尘伸出手,不过尘尘并不找他,林湘南便把旅行包递了过去。 被人流簇拥着,林湘南抱着尘尘跟着贺文山找到贺泽宇三人,出站之后就听到有人喊:“贺团长!贺团长!这儿呢!” 寻声望去,一个相较记忆中年轻了一些的面孔正朝他们跑过来,一边跑一边笑盈盈地说:“贺团长,副团长算着时间差不多就是这几天到,还真算对了。” 说话间到了面前,目光扫过林湘南,“这就是嫂子吧?嫂子好,我是贺团长手下的兵,我叫于卫国。这就是大侄子吧?大侄子虎头虎脑的,长得真俊。” “辛苦你了,等急了吧,一会儿开车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出乎贺泽宇等人的预料,贺文山对着手下的兵相反话没有那么少。 林湘南反而一点儿都不意外,上辈子也是这样,每每他的兵来家里,他都与人谈天说地,喝酒聊天,十分高兴。 相反,等家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时,他的话匣子就像是被关上了。 这时,贺文山对林湘南介绍,“汽车连一班的班长,开车很厉害。” 林湘南对于卫国是有些印象的,几年之后他也结了婚,不过,就在她来的那一年,他不知为什么与媳妇吵了架,大雨之中出任务遭遇山体滑坡,一个小队七人全部丧命。 想到这人只剩下几年的寿命,林湘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今世第一次见面,她对着于卫国微微一笑。 “开汽车这个工作和在刀尖上跳舞没什么区别,于同志能做到班长,很不容易吧?我家文山平日里可是不轻易夸人的,在家却没少提起你,可见是真厉害。” 林湘南已经有些日子没好好和贺家兄妹说话了,此话一出,他们就愣住了,这是那个土老帽能说出的话? 不只是他们,于卫国也愣住了。 他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贺文山,直抓脑袋。 然后脚跟一碰,给贺文山敬了个礼,“贺团放心,以后我一定更加认真仔细地工作,工作的时候绝不分神!”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贺文山往日里是不屑说的,比起锦上添花,他更看重雪中送炭,但林湘南这句话一出,明显让于卫国更加认真工作了。 看来,有媳妇在还挺好的。 “车在哪儿?走吧。” “就在那边,我怕车晒得太热,特意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来来来,我来帮着拿一些。” 于卫国热情积极地去接贺琪琪手里的东西,贺文山又看了眼林湘南。 林湘南却没有看他,她拿着手帕耐心而仔细地擦着儿子头顶冒出的汗,眼神从始至终都只在孩子身上。 林湘南曾经坐过很多次于卫国的车,没少承人家的情,刚刚那么说,其实只是想提醒于卫国,开车并不是个简单轻率的活计,要格外小心。 见于卫国上了心,她也就放心了。 她在这里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但愿这一句提醒能救了于卫国的命。 越野车开出市区后又走了四个多小时,景色逐渐荒凉,又逐渐有了生机,直至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 这就是贺文山他们的驻地了,花谷镇。 这里仿佛真的是一片花的海洋,一路进去就听见整齐划一的训练声,再走一段,就是一排一排的小院,路边不时有结伴路过的家属们。 于卫国直接把车开到了军区给贺文山准备的家属院门口,“副团已经带人准备了一些东西,贺团长你们看看还缺什么不?” 贺文山点了点头,带着贺泽宇他们开始卸行李。 第68章 我是你亲妹妹! 上辈子,贺文山发扬风格,带着林湘南住的是一个左右三间的小院子。 院子逼仄的很,在生活区最角落的地方,水管和水井都没有,无论三伏天还是三九天都要去镇东头的水井里挑水吃。 现在是一处面阔五间的大房,东西各两间厢房,院子很大,西南角一棵秋海棠,廊前一棵石榴树,还没进去已然感受到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上面的麻绳是才换的。 林湘南看了一圈,贺文山放好行李后从里面出来。 “进去看看吧,你想住哪间?” “都行。” “那就那间吧。” 贺文山指了指指了指正房左侧的一间,无论是通风还是光照,都是最好的。 “行。” 既然来了,林湘南就没打算委屈自己。 林湘南现在没有行李了,就进去转了一圈。 一应家具已经齐全,双人床、大衣柜,还有一张桌子,衣柜上甚至还镶嵌着一面镜子,贺琪琪正在对镜自揽。 她并没有来争这间屋子的意思,叫了声大哥大嫂就跑出去了。 贺文山趁机说:“你看,琪琪还是挺懂事的。” 林湘南没说话,贺文山又说:“我去打饭,你先收拾一下,看看家里缺什么东西,连着你和尘尘做衣服需要的布,咱们下午一起买了,明天我就得归队了。” 贺文山说完就走了,林湘南带着尘尘里外看了几圈,尘尘完全没有到了新环境的新鲜感。 “娘,我们以后要住在这里了吗?” 她挨着尘尘坐下,揉了揉小孩的头。 “暂时住在这里而已。” “我们还能回姥姥家吗?” 比起贺家和这里,小孩明显更喜欢林家。 林湘南叹息一声,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等有时间了,娘带你回去住一段日子,好吗?” 小孩没被林湘南忽悠过去,执着地又问:“不能一直在姥姥家吗?我喜欢姥姥家,不喜欢这里!他们都坏!” 显然,之前的事,他还记在心里。 林湘南笑了笑,又窝心,又心酸。 “娘会保护尘尘的,等以后娘一个人也能养活你了,咱们就搬出去住,离他们远远的,尘尘就不用再看到他们了。” 小孩从林湘南怀里爬起来,挥舞着小拳头。 “尘尘也要努力,尘尘也要变得很厉害,让他们谁都不敢欺负娘!”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林湘南没来由的眼眶一热,又想起了尘尘上辈子总是警惕地望着贺文山的目光。 那应该就是在想办法维护她吧。 贺泽宇他们可能在火车上没吃好,贺文山打回来的饭菜很丰盛,三大份儿全都是肉菜,还有好几个白面馒头。 贺泽宇几人顿时如饿虎扑食,一双筷子使得上下翻飞。 林湘南没说什么,只是连夹了几块肉在尘尘碗里,贺文山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不赞成,沉眉道:“抢什么?” 自从知道贺琪琪是故意把旅行包扔到火车之外以后,贺文山对他们的脸色一直就不是很好,三人识趣地放慢了速度,不过,贺琪琪站在林湘南旁边,有意无意地用筷子挡着林湘南。 林湘南看在眼中,却也没说什么。 她早就知道,即便来到这边,贺家兄妹也不会让她轻松自在地过日子。 他们是不会放弃那些小心思的。 眼前忽然一闪,贺文山的筷子重重敲在了贺琪琪的手臂上。 贺琪琪吓了一跳,委屈极了。 “不吃就走。”贺文山说。 “大哥,我是你亲妹妹!”贺琪琪带着哭腔说。 满是控诉。 林湘南觉得挺没意思的,这就像有些人忙忙碌碌的给儿子娶媳妇,等媳妇娶进了门又时时刻刻提醒儿子,媳妇是外人! 第69章 我们才是你的亲弟弟,亲妹妹! 见贺文山不理会贺琪琪的解释,贺泽宇连忙从中调停,“大哥大嫂,你们别生气,琪琪这是习惯了,以前没有你们,琪琪为了护着小四,只能每天跟别人争、抢,以后我多说她。” 贺文山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林湘南微微一笑,贺泽宇不愧是pua大师,这简简单单两句话连解释带诉苦,连削带打,让所有人都没了脾气。 “没关系,我能理解,”林湘南说,“不过,这毛病还是尽快改吧,如果哪天出去吃席,你妹妹这样可就贻笑大方了。” 她侧头看向贺文山,“前几年你没回来,可能有所不知。之前我一心照顾你弟弟妹妹他们,吃饭也都紧着他们,把尘尘给亏着了,现在有条件了,我想给他好好补补。我看,就按照先前说好的,我和尘尘跟你们分开吃吧,如果十五块钱不够用,我另外再给你们十块钱。” 她才不惯着他们! 但脸上却是一脸为难。 贺文山看了看比一般孩子瘦小的尘尘,又看了看贺泽宇他们,沉声道:“你们三个再抢食,就给我出去单过。” “凭什么?大哥,我们才是你的亲弟弟,亲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贺琪琪怨怒交加,“果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亲人!” “琪琪,别胡说!”贺泽宇拉了贺琪琪一把,“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大哥这也是为了我们好!” 他转过身忙不迭地给贺文山和林湘南赔起不是来,说什么贺琪琪还小,让他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车轱辘一样的话,林湘南无意去听,等他说完了才又说:“如果不分开,说不得以后要天天吵,我看真没必要。” 见尘尘吃得差不多了,林湘南抱起孩子离开。 疲惫。 结婚五年,贺文山第一次感觉到来自家庭的无力感。 他冷眼看着弟弟妹妹,“自己什么德性自己不明白是吗?我在父母面前答应过他们要好好照顾你们,如果你们觉得自己用不着我,就尽可以耍你们那些小心思!” 林湘南对这个结果有点失望,不过,贺文山那么看重弟弟妹妹,这么做倒也正常。 片刻之后,贺文山拿着他的东西进屋。 尘尘已经睡着了,这边的天气比湘河镇更热,林湘南不住地给孩子摇扇,送去一丝清凉。 贺文山把自己的衣物一一在柜子里放好,片刻后,拿出一个存折放到林湘南面前,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叠钱。 “存折上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这些是这个月的津贴。” 这一时期,钱币最大的面值是十元,这一叠看起来着实不少。 林湘南数了数,竟然有一百多块。 上辈子,家里的财政大权一直在贺文山手里,每个月固定给她一些做为家用,贺文山每个月给贺泽宇等人多少钱,她一概不知,最后家里有多少钱,更不清楚。 如今回想,怎一个“傻”字了得? “这么多?” “我当了十五六年的兵了,基础津贴就有五十块,还有一些其他的补贴,一个月下来能有一百多,如果出任务,补贴会更多,以后挣钱会越来越多,你不用担心养不起你们。” 林湘南从没有这个担心,上辈子他虽然不怎么搭理他们母子,但也没让他们短了钱花。 见林湘南不说话,贺文山只好又说:“我明天就得归队,今天下午我带着你四处看看,需要置办的东西争取都置办齐了。老二的工作和琪琪、小四的学校安排好都得要一段日子,这些天就让他们跟着你,有什么该干的活就让他们去干。” “你能给贺泽宇安排什么工作?” 第70章 你也想工作? 见林湘南关心贺泽宇,贺文山很愿意多说几句,顺便也介绍介绍这边的情况。 “咱们这边有几个村落,军区占地面积不算大,当地居民主要靠种茶生活,下面还有几个少数民族聚集地,领地意识很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最好不要过去。” 这话贺文山上辈子也说过,林湘南点了点头。 “家属院有一个幼儿园和一座中学,镇上有一所小学,我想把老二放到中学去做后勤,待遇不待遇的不重要,他念书少,在里面熏陶熏陶,兴许能明白点儿事理。” “镇上和县里没有工作吗?” “除了炒茶制茶,没什么工作。但这种工作都是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手艺,老二去了,人家也未见得愿意教他。” 林湘南点了点头,忽又问:“那县里呢?” 她记得县里有个国营饭店。 贺文山惊讶地看了看林湘南,不过还是说:“县里太远了,老二性子本来就不定,再放那么远……哎对了,县里有一个药厂,还有一个国营饭店。如果是药厂……药厂的工作要求一定很严格,说不定能适合老二。” 贺文山琢磨着该怎么打报告,林湘南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果带着尘尘去县里,这一年倒也好过,不过,贺文山能同意吗? 以他的性子,说好了一年,就一天也不能少。 这么一来,她能选择的地方就只剩下镇上和家属院里。 家属院没有活可做,镇上的制茶人家也不要她。 “怎么?你也想工作?” 林湘南惊讶于他的敏锐,胡乱点了下头。 问完了自己想问的,她对贺文山没什么兴致了,捞过蒲扇给儿子扇了扇。 “去当教师怎么样?我记得你念书时成绩一直不错。我跟妇联那边打个招呼?” “你记的?”林湘南惊讶地坐了起来,眼睛睁的大大的。 “咱们俩不是一起念过小学吗?我记得你,一直用两根红绳扎小辫,头发太短了,小辫冲天。” 林湘南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这人还真是,记得一点儿却也不记得她的好。 见林湘南脸色不好,贺文山连忙说:“不过我记得你成绩一直很好,所以我觉得你做个教师一定没问题。” 上辈子妇联给她安排的也是教师的工作,因为她念书时成绩确实很好,经常能拿到全镇考试的前两名。 如果不是嫁给了贺文山,一头栽进情爱里,林湘南说不定能把高中读完。 情字害人,果真不假。 不过。 林湘南目光转了转,“你愿意让我出去上班?” 这和上辈子的贺文山可不相同。 上辈子,妇联几次找过来,都被贺文山挡回去了。 然而,更让林湘南震惊的是贺文山的回答。 “女子也顶半边天,我为什么不愿意?”贺文山抽过蒲扇给她和孩子扇了扇,“整天让你围着咱家转?我不是这么自私的人。” “那……” 那上辈子,又怎么说呢? 林湘南想不通,便不想了。 日头稍微落下一些之后,夫妻二人便带着尘尘出了门。 小孩说什么也不肯让贺文山抱,只紧紧地搂着林湘南的脖子,男人目光不时从母子二人身上扫过,虽然他没说话,林湘南依旧看出了他的郁闷。 真是报应不爽,上辈子他不理会尘尘,这辈子没了她押着孩子向他示好,便成了尘尘不理会他了。 出门时,贺文山想叫上贺泽宇他们三个,但叫了两声才发现这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出门了。 贺文山带着林湘南母子在家属院里转了一圈,几个重要的地方诸如:供销社、邮局、自留地等等。 花谷镇只有这一个邮局,连带着邮局和存储的功能,贺文山平时存钱都在这里进行。 花谷镇也只有一个供销社,在家属院外,兼顾着粮油站、副食站的功能。 出门时,林湘南带了足够的钱和票,进了供销社就开始扫货。 家里除了一应家具、锅碗瓢盆和几样被褥生活用品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林湘南见什么买什么,不一会儿,贺文山手里就提满了东西。 到了这个时间,卖菜、买肉的摊子基本已经空了,只有几个售货员在懒洋洋的耗时间。 林湘南在矬子里头拔将军,选了两把当地有名的臭菜,又捡了几颗鸡蛋,盘算着回头问问谁家有鸡苗鸭苗,自己去抓几只养起来,以后就不用买鸡蛋吃了。 称菜时,对方笑眯眯地问:“嫂子是生面孔,新来的?可要油盐罐子和水缸不?我认识下面镇子里一个卖水缸的,那水缸做得可好,你如果想要,我让他们给你送过来。” 林湘南看了看这人的模样,不禁笑了。 眼前的售货员叫杨真真,是个脑子活络的,虽然是个售货员,却经常借着自己在供销社见到的人多的缘故,给人推荐一些下面镇子里的好东西。 后来,更是借着给军嫂们跑腿儿,坐上了供销社二把手的位置。 花谷镇没有做油盐罐子的,但二十里以外就是一处少数民族聚居村落,那里的人做的各种罐子都特别好,就算是贺文山也找不到更好的。 她微微一笑,“好啊,我要两个大水缸,三个稍微小点,一臂深的小缸来两个,油盐罐子给我来三个,另外如果有碗盆再给我来五个大小不一样的碗盆,什么时候能给送?” 杨真真沉吟了一下,“我今天回去跟我男人说,明天让他跑一趟,如果明天晚上不到,后天肯定送到。嫂子你怎么称呼?” 林湘南说了自己的名字,为了家属安全考虑,家属生活区不允许外人进入,她让杨真真送到之后让值班警卫去喊自己。 “行!没问题!” 杨真真爽朗地答应一声,小心地把鸡蛋交给林湘南。 见他们东西太多,还给了林湘南一个背篓。 第71章 找沈相思 贺文山背着背篓,左右手里各提着十斤白面和四十斤粗面,林湘南则背着二十斤米,牵着尘尘。 半路上,贺泽宇三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见到林湘南,贺泽宇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大嫂累坏了吧?来来来,我来我来。” 他速度快得都没等林湘南开口反驳,就把她背上的大米抢了过去,不过见重量没那么重,就让贺修业背着,自己背起了贺文山那四十斤面。 这样的热情周到,林湘南上辈子穷其一辈子也没见过。 不过,心中已然决定耗过这一年就走人,对他们几个做什么,什么态度,林湘南都无所谓。 随口道了声谢,林湘南抱着尘尘走在前面。 贺文山倒是挺高兴,替贺泽宇说:“谢什么,一家人不就是这样吗?” 林湘南没接话,不过贺文山这么说了,一到家林湘南就安排贺泽宇前去舂米。 北方种不了大米,多种谷子,贺修业没见过舂米,好奇心立刻升了起来立刻跟着去了,贺琪琪见状也跟了上去。 林湘南把其余的东西归置了一下,尘尘像个小尾巴跟在林湘南身后,亦步亦趋。 贺文山看了一会儿,朝他招招手,“过来,我带你去找个好玩的。” 尘尘看了他一眼,扭过头继续给林湘南拿东西。 男人又叫了一声,尘尘还是不理,贺文山只好对林湘南说:“你就不能说说他?” “我说什么?孩子都三岁多了,你没抱过没哄过,还指望孩子上来就对你很亲近吗?”林湘南说,“而且,你跟叫小狗似的叫孩子,要我我也不理你。” 贺文山:“……” 他平日里带惯了兵,不是训就是踹,就算对贺泽宇三个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豆丁交流。 见林湘南根本没半点儿要替他说话的意思,贺文山闷闷地说:“尘尘过来,我带你去找长了奇怪果子的树。” 尘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色比他还要平静。 父子俩四目相对,尘尘终于说话了,“你没有看到我娘很忙吗?” 贺文山:“……” 无端端的,他有种自己很不懂事很没眼力见儿的感觉。 “这些你娘都可以做,我是要去挖两棵黑胡椒树,种在咱们家的院子里,这样蚊虫会少一些。”他很无奈地说。 林湘南想起,上辈子他们住的那个小院子里也种了一颗黑胡椒树,也是贺文山种的,原来是为了这个。 “哦。” 淡定依旧。 贺文山看了看依旧忙碌的林湘南,忽然上前把一把把尘尘抄了起来,“臭小子,你还摆上谱了。” 他高高举着尘尘,这下,不光尘尘吓了一跳,林湘南也吓了一跳。 她放下东西,疾步冲过去,“贺文山,你要干嘛?” “我能干嘛?”贺文山无奈地看了眼林湘南,又示意林湘南看看尘尘快要踹到他下巴上的小脚。 林湘南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儿反应过激了,她摸了摸鼻子,“上回你弟要对尘尘动手,吓到我了。” 贺文山皱了皱眉,不过没等说话,尘尘就真的一脚踹在了他的下巴上。 “我要下去。”尘尘说。 上下不着地,小孩急了。 林湘南试图把孩子抱下来,“你干什么?你吓到孩子了!” “哪有那么容易吓到?”贺文山不松手,一时间,三个人僵持不下。 折腾了半天,大约贺文山的手终于酸了。 “怎么抱?”他问。 “让他屁股坐到你的手臂上。” 林湘南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可也不知怎么的,贺文山试了好几次,始终不得其法,最后干脆把尘尘调了个方向放到了自己肩膀上,“抱着我的头,嘶……你小子是真不客气啊。” 贺文山比林康年还要高半个头,尘尘哪里到过这么高,下意识地就抓住了贺文山的头发,大约是这么坐没什么安全感,两只小手抱着他的头,扭了扭身子,自己骑到了贺文山的脖子上,总算稳当了些。 林湘南这才松了口气,想提醒贺文山扶着孩子双腿,男人的大手已经扶住了尘尘的两条小短腿。 她抹了抹满脸的冷汗,但目光还是时不时地去看尘尘。 “你也太小心了,摔着了又能怎么样?不就摔一下吗?多摔两下长得结实。” 话音未落,他小腿挨了一脚。 “你干嘛?” “多踹你两下,让你长结实点儿。” “……” 贺文山颠了颠尘尘,“怎么样?小子,好玩吗?” 尘尘第一次坐到亲爹的肩膀上,那高高的肩膀比他两个舅舅的还要高,他远远望去,目光穿过了别人家的围墙。 不过对于亲爹的询问,他沉默了半晌之后,“嗯”了一声,相当矜持。 “臭小子!”贺文山笑了一声,朝林湘南挥挥手,“行了,我们走了。” 林湘南实在不放心贺文山带孩子,一连看了几眼,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跟着。 不管怎么说,贺文山都是尘尘的亲爹,应该不会让尘尘出太大的事。 只要他不让尘尘在别的孩子面前受委屈,她可以让他们相处。 家属院东头有一处石臼,舂米时需要把米倒入石臼,踩动一侧的木头,通过砸的方式让大米外壳龟裂,去掉外壳。 贺修业一开始挺有意思,但干了一会儿就累得抬不起胳膊了,烦躁地站在一旁抱怨,“不是有去了皮的米吗?干嘛非得买这样的?这么费事!” “还能是为什么,肯定便宜呗。”贺泽宇撇嘴,眼角露出隐隐的不屑,问一直左顾右盼地贺琪琪,“还没找到?” “没有啊,我看了好几个人,都没有。哥,你说沈同志还在这个家属院里吗?” “她爹娘都在这儿,她能不在这儿?再找找。” 贺泽宇接替贺修业继续踩动木头,目光不时四处观望,企图从出门的大姑娘小媳妇中找出沈相思。 第72章 该不会结婚了吧? 这时,贺修业忽然说:“该不会结婚了吧?” “不可能!” “不会!” 贺泽宇和贺琪琪两人异口同声,不知是真的不可能,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 贺修业看着两人坚定的面庞,还是有些狐疑,就算他们真的找到了沈相思,贺文山真的会和林相思离婚,如他们所愿娶了沈相思吗? “行了,这两天,咱们都老实点儿,帮着姓林的点儿,大哥已经对咱们不满了,找到沈同志,帮大哥娶她的事,咱们私下里进行。” “为什么要私下进行?”贺琪琪恨不得立刻把沈相思拽到林湘南面前,让林湘南自惭形秽。 “这些日子的事你还看不明白吗?林湘南是真不想和大哥过了,只要她老老实实和大哥离婚,把家里的钱留下,咱们就不为难她,但只要她敢作妖……” 贺泽宇顿了顿,目光阴戾地哼了一声。 林湘南把需要用的东西都清洗了一遍,贺文山带着尘尘回来了。 小孩捧了很大一捆艾草,贺文山则扛着两棵黑胡椒树,尘尘的脸依旧臭臭的,直到看到了林湘南。 “这么大一捆?”林湘南摸摸儿子的头,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他好几句。 尘尘抿着嘴笑起来,指了指贺文山,“他说熏一熏,没蚊子。” “……好。”林湘南忍着笑点头。 贺文山黑着脸往这边看了一眼,“你就不能教教他吗?” “小孩是最知道好歹的,你对他好,他自然就跟你好了。贺团长不是有本事吗?不会连这么点儿的小孩都搞不定吧?”林湘南不冷不热地说。 贺文山:“……” 次日一早,林湘南又听到了那熟悉的起床号。 她起床熬了点儿粥,等尘尘睡醒之后,带着他吃了点儿东西,就去了自留地。 家里人多,分的自留地也比别人家多一些,顺着自留地往西北的方向走,是她上辈子耕种过的自留地。 她是个擅长种地的,上辈子在这里种了许多蔬菜。 而在自家自留地的旁边,是一个大坑。 那坑很大,她不知是再怎么形成的,只知道记得上辈子一场大雨过后,一群孩子去那边玩,发现了一块很软的地面,长时间又踩又蹦之后,地面变得湿润起来。 有好奇的孩子用铲子挖掘,竟然挖出来一个泉眼。 泉眼的水涌出慢慢将大坑覆盖,最后竟形成了一个大湾。 林湘南现在想看的,就是这个大坑。 根据她上辈子的经验,作为紧邻边境,常年战备区域,这边的物资算不上丰富,肉类每个月还能有新鲜的供给,但鱼类是一条都没有。 家属院外道是有一条由南向北的小溪,溪水清澈,少有鱼虾,只有每年的雨季才会偶尔有些鱼类被冲刷过来。 如果能在这个大湾里养点鱼,也算填补了地区饮食的空白,届时如果能与军区食堂进行合作,她也算有了一条出路。 母子俩一路过去,果真看到一个约莫三四亩地的大小的坑,此时里面长满了杂草,干巴巴的,一滴水都没有。 林湘南带着尘尘围着大坑转了半圈,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去把大坑要过来。 还没走出成片成片的自留地,忽地有人在后面喊了起来:“贺团长媳妇吧?”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林湘南身子微微一震。 这道声音她很熟悉,曾经,这个人总是用一种很无奈的目光看着她。 这人一张端正的脸,看起来很严肃,但每每说话便知道,她是个很和气的人。 是贺文山他们这个师的师长夫人,也是军区的妇联主席,郭玉玲。 曾经就是她给林湘南安排了工作,并一再希望她能出来工作,但后来都被贺文山婉拒了。 而此时,她当然是“不认识”郭玉玲的,她对着站在菜地里的人微微一笑,“您是……” “我叫郭玉玲,是管着军区这边妇联的,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我反映,我一定尽力帮你解决,你的档案我昨天就看过了,是高中文化,念书时成绩一直不错,有没有兴趣做一名人民教师啊?” 第73章 换自留地 郭玉玲走过来把两颗萝卜,一大颗白菜塞给林湘南。 不过,没等林湘南回答她就笑了起来,“你瞧我这脑子,你们刚来,肯定需要适应修整一段日子,等你想好了,你就来找我,咱们这边的学校正缺人呢。” 林湘南对郭玉玲的感觉挺复杂的,她很感激她,上辈子拉过她许多次,但与此同时,郭玉玲是沈相思的母亲。 沉默了片刻,林湘南笑着对郭玉玲摇了摇头。 “当教师就算了,我还没站到讲台上过,可不要误人子弟了。” “哪有一次就做成的事,从低年级开始教嘛。”郭玉玲可能真的觉得林湘南很适合这份工作,又劝说道:“你当初学习这么好,不去教孩子,真是可惜了。” 教书育人,林湘南也想过,但,那是一份注定了一旦离婚,就不好再继续的工作。 养鱼就不同了,这是她一手做起来的,以后就算她要留在家属院里,也没人能说她,如果她不想留在这里,把鱼塘交给军区,应该也能换来一笔补偿费。 “我结婚这几年再也没有摸过课本,平时耐心也不好,还是算了吧。” 见她真的不愿,郭玉玲只好作罢。 林湘南趁机问:“郭主席,我想给我家的自留地换个地方,是不是得去后勤换?” “对,你让你家贺团长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行。”郭玉玲关心地问:“怎么?你觉得那块地方不行?不该啊,那边是先前调走的一个副团长家种的,我看地还行啊。” “地是很好,不过,我想要那边的大坑,我家孩子爱吃鱼,我想在大坑里养点鱼。” “那个大坑?”郭玉玲呆住,“天,你得往里挑多少水啊?这边可没有水井。你要那么大个坑干什么?” 见惯了家属因为不想挑水,连自留地都不愿意种的,突然遇到林湘南这样的,郭玉玲差点没站稳。 林湘南抿了抿嘴,“羞涩”一笑,“孩子爱吃,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总不好让孩子失望。” 郭玉玲瞠目结舌,“你也太疼孩子了。” 林湘南再次微微一笑,摸了摸尘尘的头,“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不疼他还疼谁呢?” 郭玉玲一想也是,干脆又劝道:“那就多生几个嘛,添丁进口也是为国家做贡献了。” 林湘南记得此后没几年上面就改变了策略,提出了计划生育,上辈子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一直没有再生过孩子,这辈子她就更不想生了。 她有尘尘就够了。 不过这话她没跟郭玉玲提,“顺其自然吧,我们都还年轻,不着急。” 郭玉玲有些失望,只好说:“那你让贺团长去打个报告吧,那边的地几乎用不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贺文山刚归队,太忙了,我想自己去。” 郭玉玲又看了看这个小妇女,听说是个北方人,身材却很是纤瘦,腰比一些南方姑娘还要细。 眼角眉梢自带笑,让郭玉玲生出些许怜爱之心。 “这样吧,我陪你走一趟,不过……你真的要养鱼吗?孩子想吃,去那边溪水里捉一捉也行啊?” 林湘南再次抿嘴一笑,“我想自己养。” 郭玉玲没辙了,背上背篓,带着林湘南母子去了军区后勤。 听林湘南说完自己的想法,后勤负责给家属分配自留地的人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养鱼?没有必要吧?咱这边水也不够啊。” 除了打井和东边的溪水,每年他们只能等待降雨。 想要一桶一桶地给那个大坑挑满水,还不得猴年马月? “我想试一试。”林湘南说:“如果能成,自然是最好了,如果不成,我也努力过,不算对不起孩子。” 后勤的几人听得直咂舌。 这也太惯孩子了。 “年轻人,还是得工作,得为国家做贡献,可不能这么惯孩子。”几人看向郭玉玲,想问问郭玉玲能不能给安排一个工作。 第74章 一双哀伤疲惫、心如死灰的小眼睛 郭玉玲跟着过来也是想让这些人再劝劝林湘南,“是啊,小林,咱这里可不好养鱼,天气暖和是暖和,但水就是家属院外头那条消息和家属院你里头的几口井。” 尘尘就算想吃,一个孩子又能吃多少鱼呢? 到溪水边捞一捞,怎么也够孩子吃了。 不过林湘南并不想跟他们解释这些,万一让人知道自己是想养鱼卖给他们,就成投机倒把了。 “郭主席,几位领导,我想过了,那个坑是大了点儿,想要把水填满是很困难,但我也听贺文山说过了,咱们这边因为稍有湖泊以及运输来往不便,一直很少吃鱼。大家就给我个机会嘛,如果没成,我就听领导们的安排,去工作,去做人民教师,为国家搬砖添瓦发光发热去。如果成了,也算是为大家改善改善饮食了。大家也能在训练之余,过去钓钓鱼,放松一下。” “小林,你是有所不知,咱们这个地方,就算是他们后勤上,也是半点儿不容放松的。钓鱼啊,刘处长他们这辈子也不敢想了。” 郭玉玲叹了口气,林湘南如此坚持,她不好再说别的。 “刘处长,如果能办,你们就给办了吧,小林如果真能养成了,咱们也跟着沾沾光,钓不成鱼就吃个鱼” “那行吧,自留地你们还种着,我把大坑也划给你们。” 一个和贺文山一样,留着板寸,面庞却黝黑粗糙的男人点了点头。 “这个不太好,”林湘南犹豫,“我们有了自留地,再要大坑,对其他家属不公平,万一闹起来,免不了给各位领导找麻烦。要不把我家那份自留地收回,把大坑划到自留地里呢?” 郭玉玲和刘处长等人都觉得没有必要,不种自留地的家属都比比皆是,谁会为了一个大坑去跟林湘南争啊? 不过林湘南坚持,他们也就把原本的自留地收了回来,大坑划进了自留地里。 从后勤处出来,林湘南给郭玉玲道了谢。 郭玉玲很是热情,还逗了逗尘尘,让她以后有什么问题就去找她,她解决不了的一定想办法帮她协调落实。 从后勤处领了一把镰刀,一把铁锨,林湘南和郭玉玲一起回了家属院。 林湘南计划带上一壶水,直接就去大坑拔草,不过,刚灌了水,值班的警卫就来通知有人找她。 林湘南带着尘尘过去就看到一个骑着旧式自行车的男人,带着一个驶驴车的身穿少数民族服饰的人,正在等她。 林湘南上辈子也用的他们的水缸瓦罐,让警卫检查了一下之后,确认没有安全问题后就付了钱。 找了几名警卫帮着把东西抬回家,林湘南里里外外清洗了一下搬回厨房,暂时放弃了自己去拔草的打算,准备去买点儿猪肉回来炼油。 这时,一个穿着军绿色短袖和长裤的女人从门口探进脑袋,“是贺团长家吧?昨天看着你们来了就想过来打个招呼,看你们一直里里外外的忙着,我就没好意思。我叫冯雅致,就住你家前边,那你叫我雅致就好。” 她笑眯眯的,脸上长了两个酒窝,一双眼睛小小的,笑起来便成了一条缝儿。 林湘南上辈子始终围着贺文山和尘尘转,对家属院里的其他人都不怎么在意,但这个人她是记得的。 不是她对冯雅致有多熟悉,而是她知道她的方式太与众不同。 家属院里风气严正,但有一年,冯雅致不知怎么的,竟然被她的丈夫打得落了八个月的胎,险些丧命。 这事太过轰动,当时家属院里的军嫂们几乎每家都过来探望了。 林湘南和邻居邱大姐一起过来看望时,对上的就是这样一双哀伤疲惫、心如死灰的小眼睛。 “嫂子?” 林湘南忙扯出一抹笑容,佯装不知她的底细,与她自我介绍了一番,冯雅致颠了颠怀里的小姑娘,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来一个小竹篓,里面装了满满一篓青菜,”都是我自己种的,嫂子你家里人多,先吃着,要是不够,再去我那里摘,反正我们家就我们三个,菜每天都有富余。” 林湘南连忙道谢,冯雅致又从兜里掏出一大把各样式的种子,“这些种子都是我自己留的,你家院子大,你可以种院子里和自留地里,如果不够,你再跟我说,我再给你找。” 林湘南上次在这边生活了好几年,的确有好几样蔬菜是她和尘尘很喜欢的。 第75章 赔布料 “那我就谢谢你了,我从老家过来的时候也带了一些种子,你过来看看。”林湘南拉着她进门,然后从一个布包里掏出自己带过来的种子。 趁着冯雅致看的工夫,林湘南从柜子里拿出两块糖塞冯雅致的小姑娘手里。 这孩子长得水灵水灵的,格外可爱。 看着比尘尘还小,正是馋的时候,张嘴要吃时,被冯雅致抢了过去。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可别给东西,咱都是邻里邻居的,以后男人们不在家,全靠着咱们一起守望相助呢。” 糖是稀罕物,也是林湘南昨天特意买了备着的,冯雅致的话她当然认可,但孩子第一次上门,林湘南说什么也不好让人空手回去。 她强势地按住她的手,“我给孩子的,你可以不吃,但别替孩子拒绝。” “一个女娃,没有必要。”冯雅致不好意思地说。 “这叫什么话。”林湘南不乐意听,“女娃怎么了?没有女人,这世上能有男人吗?男人再厉害,还不是要女人来生?吃!” 林湘南拨开糖纸,把白白的奶糖塞进女孩口中。 然后低头,林湘南给尘尘也剥了一块。 第一次见面,冯雅致没有多呆,客气了几句就走了。 等她一走,林湘南又给尘尘兜里塞了几块,“以后遇见可心的小朋友,尘尘可以给他们分一分。” “那尘尘可以吃吗?” “当然!” 林湘南揉揉孩子的头,看了看收拾好的瓦罐,索性放弃了去拔草的计划,她带着尘尘又去了一趟供销社,顺便把杨真真的背篓给送了回去。 她捡着一块又大又肥的,让人称了,拿回家炼油。 锅里的早饭已经没了,贺家兄妹不知道又去哪儿了,林湘南没有理会,她拿出预备好装油的瓦罐和肉清洗干净,瘦肉与肥肉分开,肥肉切成薄片,点火开始炼油。 林湘南用的是水熬油法,点火之后一直把锅烧到冒烟,把切成片的肥肉放进锅中,再适当加入一些清水,随着不断的翻炒、熬煮,底下慢慢累积起一层油,再用勺子将油舀进翁里。 林湘南往儿子嘴里塞了几口油炸,借着油锅又烙了几张小饼,炒了个菜。 这期间,又来了几波人来与林湘南说话,有一半都是林湘南上辈子见过听说过,有的给林湘南拿了点儿青菜,有的则拿了两颗鸡蛋、一包红糖。 碍着林湘南在忙,大家都没有多留,不过每个人走的时候,林湘南都让尘尘给了糖果。 中午,贺文山回来吃饭,贺泽宇他们也回来了。 贺泽宇笑呵呵的,手里拿着一块布料,进门就往林湘南面前递。 “大嫂,这是我们给你买的布料,我手里布票不多,等以后我工作了,发了钱和票,再多给你和孩子买点儿。” 林湘南瞄了一眼,看大小厚度,也就是能给她做一身衣服的料子。 知道他们是在贺文山面前故作表现,林湘南也没计较,“难为你们还想着,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 林湘南接过布料就给了尘尘,让他放到屋里床上。 抬眼的一瞬,她明显看到跟在最后的贺琪琪脸色怨怒地变了变,站在贺文山背后恨恨地瞪了林湘南一眼。 林湘南不以为意。 午饭还没有好,贺文山带着两个弟弟把院子规划了一下,分成了几个菜畦,用于种菜。 三人一起行动,很快就翻完,打水浇了一遍。 贺琪琪不敢在贺文山面前闲着,但也不想和林湘南往一起凑,翻来覆去洗中午用的碗,直到午饭做好。 吃饭时,贺文山说:“下午老二你们去把自留地也翻了,翻完挑水把地浇了。” 第76章 我干嘛要让着她? “不用了。”林湘南说。 贺文山奇怪地看过来,林湘南说:“我把自留地退回去换了其他的,不用翻地了。” “换了什么?” “一个大坑。” 满桌人顿时都奇怪地看过来,林湘南没有理会,自顾自照顾尘尘吃饭。 吃过饭回了房,贺文山又问:“你把自留地换成大坑干什么?” “我想从坑里养点鱼,尘尘喜欢吃。” 贺文山回家之后,的确好几次都看到林湘南给孩子吃鱼,但是,喜欢吃鱼也没必要就弄个大坑养鱼吧? “吃饱了撑的!”贺琪琪翻着白眼说。 言语之间,没有一点儿对林湘南的尊重。 不等林湘南和贺文山有所反应,贺泽宇先责怪地叫了贺琪琪一声,“别胡说。” 贺文山瞥了贺琪琪一眼,没有理她,谁知贺琪琪却开始蹬鼻子上脸。 她梗着脖子说:“我说错了吗?有能耐别用大哥的钱啊?” “你大哥的就是我的,我为什么不用?”林湘南优哉游哉地给尘尘夹了点儿菜,“我跟你们说过,只要我不想,你大哥就没资格跟我提离婚,上了法庭也是这样。只要不离婚,他的钱、他的关系、他的人脉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用?我就要用!” “你不要脸!” 贺琪琪破口大骂,手里的饼子狠狠地朝着林湘南脸上砸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叫喊,林湘南第一反应就是去抱孩子。 她怕尘尘再被吓到。 快要砸到林湘南脸上的饼子被贺文山抓住,他沉着脸说:“贺琪琪,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林湘南笑,“当然是想让你赶紧跟我离婚,好娶个大官家的闺女啊。” 她啧啧两声,“贺文山,你看,大家都等着你同意离婚呢?你还老端着,有意思吗?” 不等贺文山说话,林湘南凉凉地瞥了眼贺琪琪,“实话告诉你,你大哥的存折早就在我这里了。” 贺琪琪一听立刻冲过来要跟林湘南拼命,大骂林湘南没脸没皮。 贺文山脸色极为难看,他瞪着妻子,不懂她为什么非要火上浇油。 贺泽宇拽着贺琪琪,连忙跟林湘南说:“嫂子说笑了,大哥的当然都是你的,是琪琪不懂事,我一定说她!” 他连拖带拽,终于把破口大骂的贺琪琪拽了出去,只是贺文山的脸色还是十分难看。 “琪琪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非要跟她计较做什么?” “都是第一次做人,我干嘛要让着她?”林湘南不以为意,就这几句话的工夫,都没耽误她照顾尘尘吃饭,“再说了,我花的我男人的钱,又没花他男人的钱,她那么激动干什么?小姑子要当家吗?那是不是以后我什么时候跟你上床,什么时候生孩子,都得提前跟她打个报告请她批个流程啊?” 饭桌上突然想起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是贺修业。 他呛得满脸通红,不敢抬头。 他今年也有十四五岁了,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贺文山的脸也噌地红了,拽了林湘南一下,“胡说什么!” 他瞪了眼贺修业,“还吃什么吃,一边玩去!” 第77章 我不是你来你家受气的 贺修业连滚带爬地跑了,隔壁还传来贺琪琪越来越大的叫骂声和贺泽宇“苦口婆心”的劝说。 贺文山搓了搓眉心,无奈极了,“你胡说什么,这是能给人听到的话吗?” “哦,不是,你妹妹说的都对,行了吧?” 林湘南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叫贺文山更加头疼。 “她当然也不对,我们好好教她就是了,你至于……” 贺文山说不下去了,因为林湘南该吃吃该喝喝,根本没有半点儿想和他好好沟通的意思。 这时,尘尘忽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林湘南给儿子拍了拍背,不再给他夹菜。 见贺文山始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林湘南摊了摊手,“贺文山,我嫁给你,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不是来当牛做马的,也不是来受气的。你家父母去世得早,没人教,我理解,但是,我的诚心不是用来一次次践踏的。一直这样下去,我还不如出去单过呢,也好过整天在你家受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湘南摆手打断贺文山的话,“鱼我是一定会养的,咱们那就按照当初协议说好的,你的钱都是尘尘的,我会暂时从这里面借用一部分,以后慢慢还进去。等尘尘再大一些,我会在他的名下开一个账户,把你的钱都给他存进去,我也每个月固定给他存一些,你不用担心我拿你的钱去胡作非为。” “我没这么想。”贺文山说:“你愿意用就用,我还能挣,你不用担心,但协议的事就不要总提了,还当着孩子呢,你干嘛老说离婚?” 林湘南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午睡醒后,林湘南和尘尘带上镰刀去了大坑。 刚开始忙活,贺泽宇带着贺琪琪和贺修业也来了。 贺琪琪一脸怨怼,贺修业也不高兴,他还以为离开了湘河镇,自己就不用在干活了呢。 贺泽宇却是一脸笑呵呵的,“大嫂,我们来给你帮忙。” 那青春自然的笑容下,哪里看得到半分曾经的阴戾? “不用了,你们回去休息吧,你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始工作了,贺琪琪和贺修业你们也得去上学,我听说学校离这边还有点儿距离呢,我这个不着急,自己慢慢弄就行。” 贺琪琪和贺修业一听立刻停下了脚步,贺泽宇却说:“人多力量大,咱们一起动手很快就弄完了。” 眼锋扫过贺琪琪和贺修业,两人不情不愿地从上面跳了下来。 林湘南心里暗暗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 坑里的草虽密,但因为土质松软潮湿,并不难拔。 天近黄昏时,跑去扔草的尘尘半晌没回来,林湘南回过神来就听见孩子的叫声。 她连忙站起来,就看到冷脸的尘尘和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过去的贺文山。 林湘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上辈子,她与尘尘各种示好,他不冷不热,现在好了,尘尘不乐意搭理他了,他竟然又上头了。 “你真坏!”尘尘气得说。 “我是你爹。” “坏蛋爹!” 贺文山气笑了,抄起尘尘扛在肩上,对林湘南说:“我去砍点竹子,阴干了做背篓。” 目光扫过忙活的贺泽宇几人,贺文山说:“这才像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第78章 天道好轮回 男人说完就走了,林湘南皱眉看着,直到发现不管尘尘怎么挣扎,都没有掉下来。 林湘南又拔了一会儿草,天色渐暗,就叫贺泽宇他们回去。 “我和小四过去帮大哥扛几根竹子吧,大嫂你和琪琪先回去。”贺泽宇说。 贺修业拔了一下午草,这会儿早就腰酸腿软了,一步都不想多走。 林湘南也不想和贺琪琪一起,便说:“让小四和你妹妹回去吧,我去接尘尘。” “谢谢大嫂,那我先回去了。” 贺修业顿时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了上去,拽着贺琪琪就走了。 贺泽宇在后面直皱眉头,林湘南也没说什么,找路往砍竹子的那边走。 等两人过去,林湘南就听见贺文山指着竹子说:“我再用两下就能砍断,你信不信?” 尘尘坐在一棵柱子上百无聊赖地抱着双臂,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爹。 林湘南:“……”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贺文山此举,与曾经她押着尘尘不断追在他屁股后面示好有什么区别? 见林湘南过来,贺文山指了指地上的几根竹子,“一会儿我拿去跟别人家换换,咱们先把竹篓编了。” 贺文山一斧头砍掉竹子,贺泽宇说:“大哥你再砍几棵竹子吧,我先把这些扛回去,我看咱家差的东西挺多的。” “行。” 贺文山抽出皮带捆好,让贺泽宇扛走。 目送他走远,贺文山对林湘南说:“你看,他们也挺懂事的。他们以前做的事是不对,但人活着,哪能一直揪着过去的事不放?是吧?” 林湘南没理他,扭头问尘尘要不要回去。 尘尘立刻扬起手表示:“走!” 贺文山:“……” 他眼看着林湘南毫不犹豫地抱起尘尘,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去,甚至都没问问他什么时候走。 上午刷的缸已经晾干了,林湘南用两个半大缸做了米缸和面缸,分别把米和面都倒了进去,油盐酱醋也分别找到各自的小瓦罐,在灶台边一溜儿排开。 晚饭林湘南煮了米粥,又烧了冯雅致几人送过来的蔬菜,配着今天炼油剩下的油渣,整个院子里都是香喷喷的。 贺泽宇三人不知在屋里说些什么,直到吃饭才从屋里出来。 在贺泽宇的带领下,贺琪琪磨磨唧唧到了林湘南的面前。 “大嫂,对不起,咱们家的事的确都应该是你做主,是我心量小,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有大哥在这儿看着,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四目相对,林湘南看到她紧紧咬在一起的牙齿,绷紧的下颌线,双手捏在一起,骨节泛白。 有那么一刻,她恍惚着怀疑贺琪琪会不会下一瞬间就挥着巴掌朝她扇过来,不过很快,这种恍惚的想法一闪而逝。 有贺泽宇在,林湘南并不觉得中午还指着她鼻子骂的贺琪琪做出这样的转变有什么奇怪。 有贺文山在,她也不相信贺琪琪会对自己动手。 她微微一笑,“行,坐下吃饭吧。” 既然要演,大家就一起演吧。 反正在经历过那么多之后,她已经不在意周围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视线的余光里,贺琪琪第一时间就看向了贺文山。 第79章 胸有,胸怀没有 正如林湘南所预料的,贺文山说:“你大嫂原谅你是她心胸宽广,你给我记着,以后不许再这样!我的就是你大嫂的!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们谁都无权置喙!” 贺琪琪乖乖地应了一声,跑到贺文山身边说着保证的话。 林湘南没有再听,重来一回,无论是贺泽宇三人,还是贺文山,她都不会再相信。 经过这个下午,院子里的土已经差不多浇透了,贺文山带着贺泽宇三人,连夜点了各类种子进去。 贺琪琪和贺修业以前学农都是跟在别人身后划水,多少年没有干过这么多活了,跟在贺文山和贺泽宇身后龇牙咧嘴,心中更恨林湘南了。 林湘南带着尘尘洗了个澡,回房后开始裁剪衣服。 好在是夏天,衣服洗完用不了多久就会干,否则,林湘南和尘尘的衣服根本换不过来。 林湘南的针线活不错,一个晚上就给尘尘做出一件背心两条裤子。 快要做完时,贺文山进来了。 今天,他的心情很好,坐到林湘南身边看了一会儿,说:“你给琪琪也做一件。” 借着煤油灯的光,林湘南把已经被剪完所剩不多的贺泽宇给自己的那块布料,给他扔了过去,“你弟就买了这些布料,让他拿去做吧。” 贺文山拎着那块布料看了看,他在部队这么多年,平日里也会给自己缝缝补补,但衣服从来没做过。 他好奇地问:“这么点儿这能做什么?” “两条裤衩子吧。” “你……” “我娘刚给尘尘做了两三套衣服,全被你妹妹扔了,赔的布料就做了一件背心两条裤子,就让你要账来了?” “不是……”贺文山觉得现在的林湘南就是个小辣椒,张嘴就呛得他说不出话来,“琪琪刚才给你道歉了,你做大嫂的,给她做个衣服也让她高兴高兴。” “我连你高兴不高兴都不在意,管她高兴不高兴干什么?” 林湘南看弱智一样看了他一眼,给线打了个结,收尾之后抖了抖贺文山面前的那块布料,“你给不给你妹妹送过去?” “……不去。” 他做哥哥的去给妹妹送布料做内|裤,这像话吗? 林湘南简单折叠了两下,两剪刀下去,布料变成了几个碎片。 贺文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林湘南一折一对,布料真的变成了内|裤的形状。 贺文山:“……” 林湘南缝完内|裤就躺下睡了,贺文山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来了一句:“你做大嫂的,得有点儿胸怀。” “胸有,胸怀没有。” 贺文山蓦地,想起了那天夜里看到的画面,只觉得鼻尖一热,一滴鲜红掉了下来。 林湘南原本已经闭上了双眼,听见这动静抬眼一看,就看到贺文山捂着鼻子快步奔了出去。 良久之后贺文山塞着鼻子从外面进来,他默默地从床上躺下,一口气刚刚吐出就觉得不对。 他下意识身手一抓,握到一手滑腻,然而下一秒就觉得屁股一疼,身子就从床上掉了下去。 第80章 凡事总得试过才行 林湘南去大坑拔草的第二天,把自留地换成了大坑要在里面养鱼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大早,林湘南刚带着尘尘到大坑里,冯雅致就带着她家的小丫头来了。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大风里长满的草,“嫂子,这恐怕不行啊,我来这边好几年了,这边下雨虽然多,但是,不存水,雨落到地上就渗下去了。” 此时,贺泽宇他们还没来,她对贺泽宇三人始终是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也无所谓的态度,并不指望他们真的给自己干活。 让尘尘去跟冯雅致家的小姑娘剜,林湘南对着冯雅致笑了笑,“没事,我试一试,凡事总得试过才行。” 冯雅致紧皱着眉头,还想再劝,正不知该怎么开口呢,郭玉玲也来了。 她站在坑边看了看,还是那句话,“你也太惯孩子了,这可不行,孩子成不了材的。” 清早来自留地里家属不少,其他人听了郭玉玲的话,纷纷附和。 现在的家庭,每家普遍有三个以上的孩子,就算他们想像林湘南这样,把所有的精力都给一个孩子也根本做不到,所以无论她们说什么,林湘南都只是浅浅一笑,并不往心里去。 然而,这一大早的偏偏有人要找不痛快,指着林湘南就说:“我看就是瞎胡闹,这就是没有婆婆管着,要有个婆婆,她敢这么不过日子吗?就是让她爹娘给惯坏了,这么不过日子,也就是贺团长愿意要她,这要是换了我儿子,就她这样的,可别想进我家的门。”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 只见一个穿着老式斜襟大褂的老太太,盘着头发,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颤巍巍地站着,吊梢眼正直勾勾地看着林湘南,满眼都是挑剔。 林湘南认得这个老太太,她儿子是贺文山他们隔壁团的副团长,姓孙,叫孙淼,据说这个老太太是老来得子四十余岁老蚌怀珠生下了他,而这位老太太家里其实是地主家大小姐出身,早年间家里得到消息比较早,早早散了家财才逃过一劫,只是这位老太太依旧不改挑剔本性,千挑万选了一位自认模样身段巨佳却如面团一般的儿媳妇给孙淼。 林湘南记得上辈子那个小媳妇无论做什么,都被老太太挑剔、教训,最后竟然趁着夜黑一根裤腰带把自己吊死在了院子里的树上。 林湘南轻轻“哼”了一声,“怎么着?老太太,你们家有皇位要继承呗,门槛那么高?” 人群寂静了一下,“哄”地一声笑了。 郭玉玲急急地跳下坑来捂林湘南的嘴,林湘南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郭玉玲的手。 “你想多了,我家祖上三代都是劳动人民出身,我们主打一个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跟某些高门显贵可不一样,吃也好,喝也好,我们都是靠自己的双手一下一下努力得来的,可不是靠那一张嘴,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让人给送上来,一不如意还挑三拣四。所以啊,什么锅配什么盖,我这个人是不咋会过日子,但也养活了两个小叔子、一个小姑子和自己的儿子,怎么着?你今天是打算发发好心替贺文山做主离婚啊,还是要怎么着啊?我以后做什么还得给你老人家汇报汇报呗?请问你在咱们家属院里是什么职位啊?” 第81章 你家是住海边吧? 林湘南这连珠炮似的一串顿时把老太太弄懵了,有些诚惶诚恐地看着周围的人,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 孙淼刚一能申请家属随军,就把她请到这里享福、避祸来了,她自认没人知道自己的身世,这几年对待儿媳妇愈发严厉,越来越有把她当作老黄牛使唤的意思,可怎么也没想到,林湘南一个刚到这儿的小媳妇,三言两语就把她的老底儿给抖搂出来了。 做媳妇的天然就是一个小团体,在家属院里,虽然不是所有的婆婆都像孙家老太太这般,但孙家老太太是出了名的脾气大,严厉,许多人都见过她当着人骂他们家的儿媳妇,话难听,脸难看,大家无不同情,这会儿全都乐滋滋地看着孙家老太太,心里只觉得畅快。 孙家老太太又气又怒,好在她还记着自己不能给儿子招祸,便对自己的出身半点儿不提,只是一味地说:“娶妇当娶贤,贺家可是倒了霉了,本来就没有父母在上面把控大局,又碰上个这样的长子媳妇,听说你那个大的小叔子得二十好几了吧?” 这是说林湘南嫁进来好几年不给贺泽宇张罗婚事了,这可是误会林湘南了。 她进门没多久就开始张罗贺泽宇的婚事,但贺泽宇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这几年来,林湘南给他找的对象,无一例外全都被他推了。 重来一次,林湘南当然不会再去管贺泽宇他们的婚事。 她夸张地“哎哟”了一声,“老太太,你这么热心,是妇联主任吧?我们家老二今年二十三了,十月里头生日,没爹没娘,进门就当家,以后他的婚事就全靠你操持了,老太太,你可不要让我们家老二打光棍啊。” 一群小媳妇顿时又想笑又好玩,纷纷看向孙家老太太。 孙家老太太:“……” 她看了看林湘南,又看了看郭玉玲,气哼哼地说:“管我什么事,我才不是妇联主任!” “哦,你不是啊,那你家是住海边吧?” “什么?谁住海边了?” “不住海边啊?那咋管这么宽呢?看你长得小胳膊小腿小手小脚的,伸得还挺长。” 这下,连郭玉玲也绷不住笑了。 “行了,湘南呐,我们也都是好意,不想看着你百忙一场。我是知道你的,你和贺团长结婚这么多年,家里全靠你操持,你是个好家属,咱们军区能有今天,你也替咱们支着一片天呢。你要实在愿意养鱼,你就先试试,不过我看着,你家只有一个孩子,的确是少了些,现在你和贺团长常在一处了,也有精力,不妨多生两个。” 她挥挥手,替林湘南把人赶走了。 不远处的树丛里,围观多时的贺琪琪脸色难看地“哼”了一声,“二哥你这找的是什么人啊,也不管用啊。这么大个坑,拔完草就得开始挑水了吧?到时候你和小四还不累死啊。” 贺修业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晚上我要问问大哥什么时候给把学校安排好。” 他不喜欢念书,但比起念书,他更不喜欢干活。 只要学校安排好了,他就可以念书去了,每天回到家就有饭吃,虽然林湘南还没有像以前一样帮他洗衣服,但也和以前差不多了。 “对,晚上我们问问学校和你工作的事,二哥。”贺琪琪说。 第82章 有那么严重吗? 只有几亩地的大坑,又有两个正当年的男人,如果专心干活,一个上午就该差不多把草拔完了。 不过,贺家兄妹划水,林湘南也没说什么,她做主力,等贺文山晚上过来看时才把草拔完。 “我明天就帮大嫂挑水吧,早点儿挑,早点儿蓄满了水。”贺泽宇站在贺文山旁边说。 贺文山刚要点头,林湘南说:“不用了,你做你的事就行,我暂时不需要挑水。” 贺文山奇怪地看过去,林湘南却朝尘尘招了招手,拿过拔草用的镰刀,带着他往回走。 小家伙扔了一下午草早就累了,走了几步就被林湘南抱了起来。 贺文山走过来朝尘尘伸出手,尘尘却“哼”了一声,从林湘南的左肩换到了右肩,撇着头不肯看贺文山。 “你娘累了。”贺文山说。 尘尘这才从林湘南肩膀上翘起脑袋,贺文山趁机把他抱了过来,学着林湘南的样子让尘尘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贺泽宇和贺琪琪跟在后面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没再说话。 反倒是贺文山在吃饭时主动提起了他们的安排,“学校已经给你们俩安排好了,小四念初中,琪琪念高中,放学就回来,西南走两个小时就是边境线,一旦你走出去了,在那边是被打了被抢了被揍了,咱们这边一丁点儿都帮不到你,知道吗?” 这种话几年前贺琪琪他们过来时,贺文山也说过,不过,贺琪琪不以为意,“有那么严重吗?” 男人冷冷地看了一眼,问:“知道现在穿越边境线的都是什么人吗?” 贺琪琪摇头。 “毒贩!”他用手指甲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点儿的毒品,给你喂上两块就上瘾,一辈子脱离不了了!” 国内非黑即白的管束方式几乎让这个社会海晏河清,贺琪琪和贺修业从小在内陆长大,最常见的就是人与人之间口角,最多了打一架,像贺文山所说的这些,从来没听说过。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迟疑。 贺文山接着说:“还有拐卖妇女孩子的,一旦被拐,几个小时就可以把你弄出国,到那边之后,有人买你还好,没人买,就在那些人手里来回辗转,直到玩死为止。” 贺琪琪身子瑟缩了一下,但心里还是觉得贺文山是在吓唬她,应该是为了让她放学赶紧回来帮林湘南干活。 “大哥,你说得这么清楚,你去过啊?”她问。 “前几年打仗时去过。”见她一副还不是很信的样子,贺文山说:“如果是你们几个不听我的话,跑出去了,我是不会为了你们牺牲我手里的兵去救你们的。” 他扭头看了看林湘南,林湘南上辈子不止一次地听说过边境线上的惨烈事件,她既不想再做被绑架的那个,也不想做主动逾越边境线,害人不得不来营救自己的那个。 她搂着尘尘说:“我会看好尘尘,我们俩的活动范围就在家属院和镇上,如果要出门,一定会给你打招呼。” 第83章 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吃过饭,林湘南照例进屋做衣服。 她把编竹篓、竹篮的工作交给了贺家兄弟,重来一次,她已经不会再大包大揽了,只要是大家都要用的东西,那就大家一起做吧。 刚把布铺好,贺文山就跟着进来了。 “你不养鱼了?”他问。 “养。” 贺文山等着林湘南继续说下去,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林湘南的下文。 他只好又问:“怎么不让老二给你挑水?” “有别的安排。” “……那你说出来让老二给你帮忙啊。” 林湘南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林湘南说:“你当着我的光了。” 贺文山:“……” 他无奈地让开光线,在床边坐下,“你说啊。” 林湘南手脚麻利,动作娴熟,这短短一会儿的工夫,衬衫已经剪出来了。 她拿起阵线凑到煤油灯前穿针引线,在贺文山催促的目光里终于再次开口,“帮忙不帮忙的无所谓,只要别在背后使坏就行了。” “你这话也太难听了,什么叫使坏啊?” 贺文山不爱听。 林湘南再一次淡淡地抬起眼眸,平静而淡漠地说:“连我的命都能算计,我的名声也可以豁出去,你认为像这样的人会有底线吗?” 贺文山顿时哑口无言,可是,作为一脉相承的兄弟,他始终不愿意相信贺泽宇和贺琪琪是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沉默了片刻,贺文山还是忍不住说:“有我在,他们以后不会再那样了,我会说他们的。”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想。”林湘南说。 她神色依旧平静,平静得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可以给予对方无尽的包容和谅解。 “你知道他们想过什么日子吗?有钱、有权,可以不用努力,天上就能够掉馅饼的好日子,这里有什么呢?一望无垠的大山?日复一日枯燥地工作?这里和湘河镇有什么区别?” 她看着贺文山皱起了眉头,她接着说:“还是有区别的,这里有美丽妖冶的罂粟花,有一点点便可以让人为之疯狂的毒品,贺文山,你弟弟连人命都可以去害,你认为,他会不会成为那些想方设法深藏毒品穿越国境的人中的一员?又或者,把这个家属院作为他藏毒的窝点?” “你别胡说!他不是那样的人!”贺文山完全沉下了脸,不高兴极了。 但刚把话说完脑袋就被拍了一下,尘尘拿着大蒲扇,打在了他的头顶。 “你走开!”尘尘说! 林湘南把尘尘拉到一边,似乎一点儿也不为贺文山的恼怒而意外,她甚至还笑了一下,“说起来,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问过你,贺文山,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在你今年回家之前,在你听到乡亲们说起之前,你知道你有个儿子吗?” 贺文山的表情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他久久地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 他也曾在信中问起林湘南,但贺泽宇和贺琪琪给他的回信中,经常只有一句,“大嫂很好,一再让我们转告你,不要太牵挂家里”。 这是几年来,他唯一能从信中知道的林湘南的情况。 他也曾怀疑林湘南对他心有不满,但几年来,他们厉兵秣马,日复一日地坚守,不敢懈怠,再加上他总是想着,如果林湘南真的有事,肯定会自己写信过来。 所以他从来不曾想过,这五年来,林湘南给他生了个儿子,又独自带大了。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打这样的包票。我会做最坏的打算,计划好一切会发生的可能,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及时应对。”林湘南又说。 “……” “哦对了,今天我和孙家的老太太吵了一架,希望不会影响你。” “为什么吵架?” “她说我不贤惠,你们家娶了我这样的是倒了大霉,骂我不会过日子,是我爹娘教的不好,责怪我不给你弟弟妹妹说媳妇找对象,我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但我要跟你说清楚的,这五年里,我给你弟弟相看过许多姑娘,都被他拒绝了。” “嗯,军区是讲求团结的地方,家属院里最好也能团结一心,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受了委屈你不要忍着,无缘无故的,谁都没有资格骂你。”贺文山说。 林湘南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想说的是,“我们刚来这里几天?我与她也没接触过,你说,那孙家的老太太,是怎么知道这些情况的?” 屋子里骤然陷入沉默,贺文山满目愕然。 第84章 看你这点儿出息! 片刻之后,贺文山拔脚就朝外走。 院子里很快响起贺家兄妹的争吵声,贺琪琪不住地叫着,“那个死女人又跟你说什么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哥?你放开我们!贱人!你给我出……” 话音未落,随着一声皮肉相接的刺耳声响,贺琪琪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地是贺文山冷冽非常的声音。 “你再骂一声试试?” 贺琪琪刚要张嘴,贺文山的皮带再次抽在了她的肩膀上。 贺琪琪痛得尖叫一声,贺泽宇立刻冲了过来,“大哥你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琪琪还小,有做的不对的,你和大嫂慢慢说她一定会听的,你干嘛打她呢?” “干嘛打她?你们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不清楚?”贺文山反问。 “我们做什么了?我们才是你亲弟弟亲妹妹!你就想打死我们吧?早知道是这样,当初爹娘死的时候,我们就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了!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好东西,为了她,你要打死我们是不是?”贺琪琪依旧不服不忿地说。 贺文山也毫不手软,皮带一扬顿时又抽了过去。 贺泽宇连忙阻止,“大哥,你别这样,琪琪是姑娘家,你别这么打她啊,万一留下伤疤怎么办?咱爹娘就这一个闺女,他们都没打过,你怎么能……” 落在他手里的皮带被贺文山用力一抽,贺泽宇整个人都被带了过去。 贺文山二话没说,也给了贺泽宇一皮带。 院子响起了贺琪琪哭爹喊娘的叫声,“你打死我们!你有能耐打死我们啊!” 屋子里,林湘南微微勾起唇角。 贺文山一路扛枪,从最底层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其骨头如钢铁般坚硬,其意志如高山般矢志不渝,最不怕的就是这样的硬骨头,和他拼谁更犟,简直是疯了。 果不其然,贺琪琪每叫嚣一句,骂她一句,贺文山便要抽一皮带过去。 贺泽宇与贺琪琪兄妹情深,舍不得贺琪琪被打,最后几乎一个人挨了所有的皮带。 贺修业站在外围,想上来劝架,又生怕自己也成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里的池鱼,他试着夺了几下,没有抢到,被贺文山狠狠一瞪,他讪讪地缩回手。 “小四,你说,这几天你们干什么去了?” 贺修业心里一跳,下意识看了看贺泽宇。 贺琪琪这会儿是终于不敢再骂林湘南了,她认定了自家大哥是被林湘南睡服了,认为他娶了媳妇就忘了亲人,当即恨恨地哼了一声。 “我们还能干什么去了?整天除了给你媳妇干活,就是给她干活呗!” “我问你了吗?”贺文山说。 “你……” 贺文山不理贺琪琪,重新看向贺修业,“小四你说。” 贺修业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地说:“我们,我们都在帮大嫂干活。” “这么说来,家属院里的人,你们一个都没有见是吧?” 贺修业再次瞥向贺泽宇,但没等贺泽宇那边给出答案,那被贺文山拎在手里皮带忽然招呼到了他的身上。 “唯唯诺诺,放个屁也要看看别人的脸色,看你这点儿出息!” 第85章 你很自豪是吗? 贺修业吓了一跳,被贺琪琪拽了一下才躲开贺文山的皮带。 贺琪琪不忿,“就你有出息,行了吧?” “啪!” 皮带抽在贺琪琪的肩膀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立刻高肿起来。 “你继续说,我看你什么时候能分清是非对错,老幼尊长!” 肩膀火辣辣地疼,贺琪琪恼怒地还想再说什么,碍于贺文山手里的皮带,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怨恨地盯着他。 贺修业战战兢兢地在一旁站着,不知他怎么想的,突然冲着窗户高声喊了起来。 “大嫂,大嫂你出来看看啊。” 如果林湘南想要借此立威,此时顺势出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但是,她不想。 反倒是尘尘,站在桌子上扒着窗台了一会儿转过身对着林湘南拍起了巴掌,黑溜溜的眼睛是满眼兴奋,“娘!他们挨打了!他们挨打了!”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半点儿挪动屁股的意思。 “娘你来看啊。” 林湘南轻轻一笑,继续做衣服。 院子里。 身无好肉的贺泽宇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依旧撑着一张笑脸,“大哥,我们这两天是出去走了走,都是为了熟悉环境,见的人挺多的,也没说什么啊,你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要是我们做了什么让大嫂不高兴的事情,我们给她道歉。” 他好像拥有无限的耐心和好脾气,全然不见曾经阴鸷地盯着林湘南和尘尘的样子。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贺文山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好半晌之后,贺泽宇的笑脸终于支撑不住了。 贺文山这才说:“从明天开始,跟着我去早训。” “什么?” 贺泽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贺文山捡起地上的竹子接着编筐,贺泽宇兄妹三人面面相觑,贺泽宇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悄悄问贺琪琪,“大哥刚才说什么?” 贺琪琪也不明白贺文山这是什么意思,贺修业默默地重复了一遍,“大哥说,让你从明天开始跟着他去早训。” “早训?每天都去?” “应该,应该是吧。” 贺泽宇龇了龇牙,原本的鞭伤刚好,今天又被抽了一顿,也不知贺文山是怎么下的手,看着也只是皮肉肿而已,可是,一呼一吸都觉得疼。 他心中恨恨,却不敢有丝毫表露,也捡起了竹子开始编筐。 院子里气氛凝滞,屋子里不大的声音却渐渐清晰起来。 是林湘南逗着孩子的说话声,是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唱歌声,于这幽幽夏夜里,别有一番味道。 晚上洗漱过后,贺文山挨着尘尘躺下。 尘尘今天格外兴奋,甚至没有像以往一样在贺文山躺下时把他往外推一推。 敏锐地男人立刻发现了这一点,学着林湘南哄孩子的样子蒲扇一样的大手在儿子背上拍了两下,尘尘哼了一声,立刻用小脚丫抵住了他。 “别以为你替我娘出气了就可以离我近点了。” 贺文山:“……” 林湘南哑然失笑,搂过尘尘拍了拍,“行了,睡觉吧。” 枕在母亲的臂弯里,小孩很快睡着了。 贺文山转过身朝里,眼巴巴地看着林湘南,“我说不会让你受委屈,就没让你受委屈吧?” 林湘南睁开眼,无语。 “所以,激化了矛盾,你很自豪是吗?” “……”贺文山撑起身体,于黑暗中看着妻子,他很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嘴巴都张开了,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当然不是没有更加柔和的解决方式,可是,那么一来,需要的时间会更长,处于边境线上的他们,思想上一旦有任何一点动摇,可能对他们这支驻扎在这里的队伍,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好日子? 谁不想过好日子? 可是,不论是谁的好日子,都不应该用其他人的性命,乃至人生来换取! 第86章 你算什么东西! 起床号再一次准时响起,本想装作没听到,把早训赖过去的贺泽宇被贺文山拖起来带走了。 贺琪琪和贺修业听到动静儿也躺不下去了,起床之后看到林湘南在做饭。 贺琪琪还是非常气不过,于朦胧的晨光里对着林湘南恨声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如果想让我继续跟贺文山告状,你可以再大声一点儿。”林湘南对着贺琪琪翻了个白眼,不冷不热地说。 “你终于承认了?你还敢说!” 贺琪琪冲过来就要扇林湘南巴掌。 她打不过贺文山,也不敢对着贺文山发脾气,唯有讲所有恼怒抱怨发泄到林湘南身上。 贺修业连忙阻止,但拉贺琪琪时却拉了个空,就在他以为林湘南必然要挨一巴掌时,林湘南身子往后一退,避开了贺琪琪的巴掌。 反倒是贺琪琪收势不及,身体重重撞在了墙上。 林湘南冷眼看着她哀嚎了一声之后再次朝自己扑过来,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们大可以继续出去胡说八道,但你们给我记住了,昨天我是对贺文山说,但今天,就不一定是对谁说了。到时候,你们兄妹名声坏透,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嫁给贺文山,谁又敢和你们姓贺的有半分关系?” “你……”贺琪琪指着林湘南痛骂,“贱人!” 叫喊声吵醒了尘尘,小孩从屋子里冲出来,犹如小炮弹一样撞向贺琪琪,“不许骂我娘!” “连你也敢对我吆五喝六了,你算什么东西!” 贺琪琪扬手就朝尘尘打了下去,可是,巴掌还不曾落到尘尘的脸上,她的身子反而飞了出去。 在贺修业错愕的目光下,林湘南一脚揣在了贺琪琪身上。 常年干农活,贺文山又不在家,林湘南一直拿自己当男人一样使唤,身上力气不知比贺琪琪大了多少,一脚踹得贺琪琪飞出去两三米才摔在地上。 “连孩子都下得去手,什么东西!” 林湘南俯身抱起尘尘,她一直觉得没有贺泽宇在的贺琪琪就像是被拔了利齿和爪子的老虎,现在看来倒是低估了她。 贺修业急急忙忙地过去拉起贺琪琪,劝道:“姐,你快别闹了,一会儿大嫂生了气,又不给我们做饭了。” 一想到连续数天吃贺琪琪做的饭,贺修业就心有余悸,但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叫贺琪琪不喜,没好气地推开他,“为了一口饭你就这样,你还是不是男的!” “那要怎么办?像你这样吗?” 贺修业也挺无语的。 贺琪琪恨恨然。 她舍不得对贺修业发脾气,心中对林湘南又实在恼怒,指着她说:“你给我等着的,早晚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既然这么有能耐,先把吃饭的问题自己解决了?” 贺修业生怕贺琪琪一怒之下就答应,他实在是不想吃贺琪琪做的饭,连连说:“大嫂你别听我姐胡说,她哪里会做饭啊?她可没有这种能耐。” 未免林湘南不做他们的饭了,贺修业连忙拉着贺琪琪出去了。 贺琪琪还不住地骂骂咧咧,林湘南充耳不闻,准备继续做饭时发现尘尘不知是被贺琪琪吓到了,还是被她吓到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一直呆呆地看着她。 “尘尘?”林湘南捏捏儿子的小脸,“尘尘怎么了?” 小孩抱着林湘南的脖子,埋头在她身上蹭了蹭,“娘好厉害啊。” 林湘南心里顿时一松,揉了揉孩子的后脑,“娘以后也会像这样保护你的,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受伤害了。” “有娘啊,谁也别想欺负我。”尘尘仰起脸来,骄傲地说。 “嗯!” 林湘南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87章 如何走到上辈子那个境地的呢? 早饭后,林湘南带着尘尘去大坑。 路过一处大院子,有身着军绿色上衣的女同志在打扫卫生,正是家属院的幼儿园。 林湘南这几天打听了,这处幼儿园一开始是和镇上合办的,一个月只需要三块钱,但是镇上的人除了必要的扫盲班,几乎不让孩子上学,更别说花钱才要上的幼儿园了。 后来,幼儿园就挪回了家属院里,就算这样,每个月坚持上幼儿园的孩子也不多,才十多个。 林湘南问尘尘:“尘尘想不想去幼儿园?” 尘尘不懂什么是幼儿园,好奇地歪着头看林湘南。 林湘南解释道:“是一个学习的地方,有许多小朋友一起玩的地方,咱们家只有你一个小孩,你每天跟着娘,会不会无聊?如果去了幼儿园,可以和小朋友们一起玩。” “不要!”尘尘想都没想就说,“我要在家,我要和娘一起。” “行,那就和娘一起,等你什么时候想去交朋友了,娘就送你去幼儿园,早晨去,中午回家吃饭,睡醒午觉再去,傍晚再回来。” 自己曾经忽略尘尘那么多年,如果尘尘愿意,林湘南也想和他多多的相处,把曾经缺失他的,全都补回来。 母子俩大手牵小手,尘尘笑脸迎着朝阳,重重地一点头,“好!” 大坑面积不小,但没那么深,林湘南计划把靠近中心的位置加深,再考虑蓄水的问题。 她翻了一片土给尘尘玩,自己就开始加深大坑,挖出来的土用竹筐和扁担挑出大坑,倒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正忙得热火朝天,冯雅致带着她家的小丫头来了,身边还跟着个妇女。 这人一身土布大褂,补丁摞补丁,头发与林湘南先前见过的孙家老太太一样,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手里提着一把臭菜。 “湘南嫂子,这是孙副团长的媳妇马金梅。”冯雅致热心地给林湘南介绍。 林湘南恍然,“原来是马同志,我是林湘南,今年23,不知咱们俩……” “我二十一,嫂子你叫我金梅吧,梅子也行。”马金梅笑着说。 林湘南爽快地答应一声,马金梅把臭菜递过来,“想着嫂子种的菜应该还得一段日子,我就拿了一把蔬菜过来。”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我们家是我婆婆当家。” 林湘南明白她的意思,同情地在她手臂上拍了拍,“多谢你。” “昨天多亏嫂子挫了挫她的锐气,要不然,我是连一刻钟的喘息时间都没有。”马金梅叹了口气,难掩愁绪,把萝卜递给林湘南就说:“我得回去了,要是被她知道了,又闹个没完。” 林湘南和冯雅致无奈地看着马金梅走远,冯雅致同情地叹了口气,“梅子也太不容易了,好在咱们都没有婆婆。” 林湘南:“……” 她是真的没有婆婆,但上辈子她画地为牢,将自己囿于一线之间,虽没有婆婆为难,却自己困死了自己。 而此时温柔、热情的冯雅致,又是如何走到上辈子那个境地的呢? 第88章 可能是个儿子 冯雅致也拿了一把铁锨帮林湘南锄土,弯腰的瞬间,林湘南见她小腹微凸,心中一动,脱口问道:“雅致,你这是又有了?” 冯雅致不好意思地一笑,点了点头。 “小妮是个丫头,老家那边就催着我赶紧生个儿子出来。” 林湘南默然。 她结婚时,母亲就曾特意叮嘱过她,女人切不可连续生孩子。 什么三年抱俩说得好听,但属实伤害女人的身体。 家里两个嫂子,生的孩子先后也差了三岁多。 “他们再催,身体却是你自己的,你这般瘦瘦小小的,哪里受得了?” “不至于吧?” 林湘南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但目光瞥见正在和尘尘一起玩的唐小妮冷不丁想起一件事来。 上辈子她同邻居一同来看望冯雅致的时候,家里是一水儿六个闺女,难不成,冯雅致是为了生儿子,最后把自己搞成了那样? 想生儿子林湘南能够理解,在她的老家莲花村就有只生了几个女儿的一户人家被村里人欺负,如果能有个儿子顶门立户那是最好,可生不到儿子就把女儿养好就是了,时时刻刻觉得自己短人一截,只会更加让人欺负。 想了想,林湘南还是说道:“怎么不至于?这孩子如何孕育出来的?还不是靠咱们女人自己的血和肉?女人一胎一胎的孕养孩子,看似个子没矮,身体没瘦,但身体的气血都是有数的,你把营养都给了孩子,自己的身体就是在走下坡路,生的多了,孩子没有营养可以吸收,生下来身体也不会太好,这必然不是你我做母亲的人想要看到的。” 冯雅致“嗯”了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一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有一丁点问题。 “再说了,丫头怎么了?丫头养得好了,也能顶半边天,你看那文艺兵,唱歌跳舞到艰难苦寒的地方慰问咱们的士兵,也很优秀啊。工厂里的女工,细致耐心的工作,往往能做到男人做不到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既然出现了男人,又出现了女人,就证明女人是必须存在的。儿子不孝顺的多了,女儿你好好去养她,她们往往更贴心。” 冯雅致看看尘尘,又看看自家的傻丫头,心里还是羡慕。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总觉得我这胎和怀小妮时不一样,说不得可能是个儿子,要是个儿子,我就不着急了。” 林湘南知道想要一次性把她根深蒂固的思想扭转过来不容易,便也不强求,只是说:“不管肚子里这个是不是儿子,眼前这已经生出来的,必然要对她再好一些,儿子也好,闺女也好,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可不能厚此薄彼,孩子看在眼里,也是懂的。万一生了怨怼,将来就不好弥补了。” 冯雅致终于是把这句话听进去了,“那我以后注意点儿。” 林湘南便不再多说,细水长流耳濡目染,等冯雅致在一次一次的希望中失望,认清楚现实,自然而然就对闺女们重视起来了。 不过,冯雅致要给林湘南帮忙挖土时,林湘南没让她动手。 再怎么样,她都不想使唤一个孕妇,虽然挺着大肚子干活的女人不少。 第89章 我们家都听她的 半上午时,贺泽宇来了。 他本也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今天却不知被怎么弄的,精神萎靡,双腿似有千斤之重,走得拖拖拉拉,身边跟着好些女人,有年纪大点儿的,如孙家老太太之流,也有年轻一些的,如郭玉玲等。 几人围在他身边,林湘南远远地就听到这些人问他去做什么。 “我大嫂不是要养鱼吗?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工作,就过来给她帮帮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面上带笑,手里扛锨,端的是温和知礼的形象。 “你大嫂啊,就是穷折腾。”孙家老太太说。 这话说到了许多老太太的心坎上。 她们活了半辈子,最是看不上这种放着正经日子不过,安排工作都不去,偏偏瞎折腾的年轻人的。 而林湘南偏又是个女人,对她的诋毁和偏见便又多了一层。 “我大嫂素来主意多,”贺泽宇依旧笑着,“我们家都听她的。” 如果只听这一句话,似乎也是一句好话,可是结合前后再听一听,又好像在说林湘南跋扈专制一样。 冯雅致看了看林湘南,皱了皱眉,“他这话是怎么说的?这鱼如果养成了,他不是也能吃吗?” “他哪里会在乎吃不吃鱼呢?” 林湘南看着渐行渐近的虚伪嘴脸,心里冷笑一声,他还真是不死心啊。 在向阳村时便想着毁了她的名声,来了这里,玩的竟然还是同一套,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而不等林湘南和冯雅致说什么,大坑上面的人已经带着挑剔、嫌弃的目光对着林湘南和大坑打量起来。 贺泽宇就在这样的目光里跳下坑来,摆好挑土的竹筐,勤勤恳恳地开始干活,看起来又勤勉又能干。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主动与他搭起了话,“吃过饭了?” 贺泽宇没有与林湘南说话的欲|望,佯装埋头干活没有理她。 冯雅致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这时,林湘南又说:“今天你们回家时,贺琪琪他们还在吗?” 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贺泽宇却猛然抬起了头。 他背对着岸上的人,纯良温和的目光骤然变得阴鸷,脸色沉得犹如风雨欲来,像一只快要发狂的豹子,要讲林湘南活活撕碎。 冯雅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被林湘南扶住。 贺泽宇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调整神色,却已然晚了,冯雅致依旧错愕地看着他。 林湘南微微一笑,“看来你妹妹骨头还挺硬的嘛。” 竟然没有吃今天的早饭。 “你又怎么她了?”顾不得再理会冯雅致对自己的看法,贺泽宇压低了声音沉声问。 “还不是昨天晚上那点儿事?她说我告状,我就告诉她,再敢对我大呼小叫,欺负尘尘,告状的事以后会天天发生。你知道的,我可最喜欢看你们丢脸和兄弟内讧了,贺文山没有如你们所想的,直接同我离婚,很失望吧?” 冯雅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离婚? 她长这么大只听说过鳏夫和寡妇,离婚? “哦,对了,我还踹了她一脚,”林湘南悠悠然说道:“踹得她飞出去两米远。” 第90章 这才叫专业 “林湘南!”贺泽宇压抑地低吼,一张脸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 “别生气嘛。”林湘南反而往前走了几步,拍了拍贺泽宇身上不存在的浮尘,“保持住,要不然,对不起你费尽心机带过来的这么多人,不是吗?” 贺泽宇:“……” 他目光咄咄,几欲杀人,却不得不生生克制。 林湘南笑得愈发灿烂,“微笑,对,微笑,郭主席可在这儿呢,如果被她发现你心思深沉,脾气莫测,你的算盘可要白打了。对,保持住,行了,你可以继续去做戏了。” 贺泽宇恼火地拽着铁锨就走,林湘南笑眯眯地跟在他身边,“一个好的演员呢,就得保持职业素养,知道吧?既然演了,就演到底,让人察觉不出来,这才叫专业。” 冯雅致有点儿听不懂林湘南的话了,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逐着她。 “就是不知道,你妹妹今天中午回不回来吃饭。今天早晨你们走得匆忙,你没有给她吃饭的钱吧?巧了,我也没给,你大哥说了,他给我的钱都是我和尘尘的,不用往你们身上花一分钱。” 林湘南亲昵地拍着贺泽宇的手臂,远远看去,一副贴心好大嫂的模样。 贺泽宇到底只是心思深沉,却不能像贺文山那样沉得住气,一时间被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恨不得也一脚把林湘南蹬飞,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只能忍着。 忍归忍,他的一颗心却早已飞到了贺琪琪那里。 他实在了解贺琪琪的心性,被林湘南那般欺辱过,中午肯定不会好端端回来的。 偏偏林湘南这时担起一担土到了坑边,笑嘻嘻地同围观的人说起话来。 冯雅致刚跟过来,就听有人说:“还挖?你把现在这个坑挑满水也行啊,真是不知道愁的慌!” 如此嫌弃的语气当然又出自孙家老太太的口,她一言一眼地剜着林湘南,把嫌弃表现到了极点。 郭玉玲担心林湘南又和孙家老太太吵起来,半劝半问道:“湘南,你这坑属实不小了,要养鱼足够了吧?你挖那么深,那么大,可不好挑水呢,届时这里是死水,恐怕也不好养鱼吧?” 孙家老太太的嘴却不肯停,打定主意要给林湘南一个没脸,从而一雪前耻,立刻接话道:“哪有死水养鱼的?要我看,就是吃饱了撑的!这贺家倒霉啊!组织,他婶子,郭主席,你可得好好给做主才行,咱们家属院里,可不能出现这样的落后分子!我看,她就是一块臭肉搅得满锅腥的那块臭肉,可不能让她再带坏了家属院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你看看那个谁,还跟着她跑到坑底去了!也就是贺家人仁义,贺团长不说什么,她又张扬跋扈吧贺家兄弟姑娘吃得死死的,要我说,摊上她这么个媳妇,贺家是倒了大霉咯。” 她连说带比划,好像林湘南就是一颗老鼠屎,引得他人竞围观,嫌弃不已。 诸多嫌恶的目光中,突然有人说:“可不是嘛,哪有她这样的?吃鱼,吃肉?谁不想吃?谁为了吃口鱼就放弃工作了?她就是典型的走资派!我看,该对姓林的进行彻查!” 第91章 你儿子叫贺文山呗? 激愤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去,嫌弃归嫌弃,不齿归不齿,可是,一旦给人扣上走|资|派、好逸恶劳的帽子,就要游街示众,召开大会开展自我批评了。 自我批评、自我反省,这对一些人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于边境而言,绝对不是! 顷刻之间,郭玉玲的额头就见了汗。 她脑子转得飞快,想着怎么把这场冲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正在这时,一声叫喊突然打破了沉寂。 一颗不大的泥土炸弹突然砸到了孙家老太太的面门上,三寸金莲的小老太太被吓了一跳,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吃了一嘴土。 “叫你说我娘!”尘尘大声说。 早晨林湘南踹了贺琪琪那一脚后,尘尘好像突然拥有了无限的底气和力量,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维护林湘南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果然是没有教养的东西!” 孙家老太太骂了一声,爬起来就要揍尘尘,不过她在坑上,他在坑里,她一时够不着他。 这时,又是“啪”地一下,老太太又吃了一脸土。 这一次,是林湘南。 “你倒是有教养,跟个四岁的孩子争高下。”林湘南说。 她拍了拍尘尘的头,不等孙家老太太发作,继续问:“怎么着?各位,我吃你们家大米了?睡你们家热炕头了?你们是哪根葱?我做什么还得跟你们汇报了是吗?我跟贺文山结婚,跟他来随军,我是经过严格的审查的!怎么着?吃鱼不行呗?犯法呗?吃口肉就是走资派了?那我得赶个火车上趟首都,我得找伟人问问去,是不是吃口肉吃条鱼就是走资派啊?要真是,那可得好好查一查到底有多少人吃过肉。” 本来就安静的人群更加安静了,他们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林湘南来回审视的目光,有的还偷偷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说城里人,他们虽然舍不得,但每个月不也会割上两斤肉给孩子们添点儿荤腥吗? 如果吃口肉就是走资派,那么全国上下恐怕剩不下几个好人了。 “哟,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各位?老太太,刚就你叫得最欢,怎么着?你儿子叫贺文山呗?” 孙家老太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其实是最怕给人扣帽子的,整个家属院可能就输她最经不起查,正不知该怎么反驳,了解情况的郭玉玲主动替她解了围。 “咱们这里不兴那些,湘南,你刚来可能还不清楚,咱们这支队伍,就是为了包围边境人民、维护边境安全而生的,对咱们来说,最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维护好边境的安全和稳定,刚才那话,以后谁都不许说了。以后谁再乱来,我会向组织报告,使人返回户口所在地,取消随军资格。” 这话很重,没人反驳。 这时,郭玉玲又笑了笑,对孙家老太太说:“老姐姐,湘南家里人少,他们夫妻都是疼孩子的,再说了,这个大坑是作为自留地分给湘南家的,怎么使用,你就不要跟着操心了,相信他们会想好的。” 转过头,她又劝林湘南,“湘南呐,这姜大娘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们年轻人过不好日子,老想让你们慎重一些,你可别往心里去了。” 这是典型的我都是为了你好,却不顾别人是否愿意了。 林湘南笑了笑,“我明白大家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不过,既然是我家的自留地,我有处置资格的吧?” “……当然。” “那就行。” “……” “至于刚才的话,”林湘南垂眸柔柔一笑,“大家都懂如今的形势,我们纵使偏安一隅,也该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对别人说的我不管,但只要是对我说的,咱们就一起到组织去,请求组织重新审查一遍,看一看到底是你更清白,还是我更清白,反正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如果不怕,就尽管来。” 刚才冲动之下嚷出了那话的人讪讪地低下了头,孙家老太太也缩到了人后。 林湘南是不想陷任何人于不义的,即便孙家老太太真的有些可恶,可归根到底,她也只是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于民族大义没有任何损伤,林湘南便不想揭露她的老底。 只不过,想到上辈子被搓磨致死的马金梅,林湘南又多说了一句,“只是希望大家清楚,现在的社会,人人平等,没谁比谁更高贵,这也不是一百年前了,孝道虽有,却不是要人时时刻刻对你唯命是从了。我倒是觉得,要真有那样的,才值得大家去批评呢。” 好些人不由自主地一起看向了孙家老太太,孙家老太太努力装作没事人一样,一张脸却白得犹如白纸一样。 林湘南也就不再多说,不期望这两句话能让马金梅有多好过,但也要免了一根裤腰带吊死自己的命运才好。 第92章 我大嫂不合适吧 人群渐渐散去,出了一身冷汗的冯雅致禁不住用力摇了摇林湘南的手臂。 “嫂子,你刚才的话说得也太好了,几句话就吓得她们不敢乱来了。” 林湘南拍了拍冯雅致的手,上辈子她只知埋头干活,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既不感兴趣,也没自己的想法,现在想想当真是愚痴。 把准了人的脉,也不过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而已,就唬得人不敢乱来了,以前她怎么就没想过呢? “可不是嘛,刚才的话说得真不错。湘南以前做过组织上的工作?”郭玉玲问。 所有人都走了,就她在坑边蹲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林湘南。 “没有,就是那么想,就那么说了。我的身份如果有问题,肯定和贺文山结婚时就被查出来了,用不着等到现在。我自问也没做错什么,不过就是想养个鱼给家人吃而已,怎么就至于要那么对我了?我初来乍到不想惹事,可是,欺辱我,却也是不行的。” 她一字一句板板正正说的清楚,郭玉玲赞许地点头,“你做得对,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我看你很有担当,处事也不慌乱紧张,刚才那样的局面都能被你拿捏住,有没有兴趣来做做我们妇联的工作?” 远处。 一直支着耳朵细听的贺泽宇惊讶地看了过来,心头恼恨,也不知林湘南吃了什么药,突然就变得聪明了,不好拿捏了不说,运气竟然也出奇地好了起来。 他挑起一担土,缓缓走了过来。 “妇联?”林湘南惊讶之余,有些欣喜,又有些迟疑,“我没做过相应的工作。” “妇联?大嫂要到妇联去工作吗?”贺泽宇“疑惑”地问。 他看了看林湘南,一副非常担心的样子,踟蹰地望向郭玉玲,“我大嫂脾气急,会不会好心办坏事啊?” 他满脸都是“我都是为了林湘南好”的样子,冯雅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他的变脸,几乎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两面三刀的人。 她没来由地觉得贺团长这个弟弟心思太沉,太小家子气,翻了个白眼说:“脾气急?脾气急怎么了?临危不乱就行了。” 这话一出,让刚刚有些动摇的郭玉玲再次冷静下来。 她点了点头,“是,你大嫂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但是个稳当的,句句都在理上,文化还高,像她这样明白事理的可不多。明理、敢说,我看她挺合适的。” 刚刚她明明有机会把说那话的和孙家老太太一并给打压处理了,林湘南却没有一棍子打死,可见心底也是个柔善的。 她对林湘南说:“你不用怕,我以前不也没做过这种工作吗?” 林湘南哪能不明白贺泽宇的意思呢,只不过,她点了点脚下的大坑,“我还得养鱼。” 她将来是要挣钱养活自己和尘尘的,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能比她建立一个安身立命的仰仗更重要。 “这个工作不用坐班,有问题了你就帮着处理处理,也无外乎是各家的家庭矛盾,调解一下就行,没事的时候你就继续做你的事,一点儿不妨碍的。” 林湘南依旧兴致寥寥,“听着吃力不讨好的,有点儿像我们村的妇女主任。” 郭玉玲就笑了。 “妇联主席下面按说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的,咱们这边以前人少,倒也没那么麻烦,现在慢慢人多了,我却找不到合适的人给我帮忙,现在所有的工作都是我一个人。工作是繁杂了些,但我给你申请编制,有工资,怎么样?” 冯雅致在一旁急得就差按着林湘南的头让她同意了,贺泽宇更是坐立不安。 他可不想让林湘南在家属院里树立起半点儿威信! 林湘南又问了一遍:“平日里真不影响我养鱼?” “你真是……”郭玉玲撑着头笑,“不影响,你只要帮我调理咱们家属院各家的关系就行,行吧?” 林湘南还是没有直接答应。 在她看来,就算有编制,将来她和贺文山一离婚,军嫂的身份一消失,这个编制也就显得尴尬起来,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能想想吗?” “对,你还是和大哥商量商量吧,大嫂,我大哥可不喜欢你总是出去抛头露面的。” 多年积习,关键时刻,贺泽宇又把贺文山搬出来了。 这话郭玉玲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抛头露面?以前的人还不用我们女儿下地干活呢,你怎么不说把家里的活都干了?还指望你大嫂干嘛?” “就是!”冯雅致嘟囔。 她不知道天上掉馅饼还有什么可值得思考的,拉着林湘南的胳膊晃了晃,“湘南嫂子,你就答应吧。” 郭玉玲倒是没再催促,“湘南,你想想一想,那就再想一想。不过咱们女子也是能顶半边天的,你看远处山上,采茶的工作不就需要咱们女人来做吗?你可以和贺团长商量商量,但也不要把他的想法看得过重。” 林湘南颔首答应。 第93章 谁偷了我家的臭菜 等郭玉玲一走,贺泽宇甩下扁担和铁锨就走。 冯雅致看得目瞪口呆,“你,你怎么这样啊?”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贺泽宇早就等急了,闻言头也没回。 路过尘尘刚才玩的小土堆时,看到筐里的臭菜,他的眼珠子来回转了转,径直扬长而去。 冯雅致禁不住望向林湘南,“湘南嫂子,他……一直这样吗?以前你们在老家时,他也这么对你?就这么,这么……” 冯雅致说不出“不尊重”这样的话来,只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反正她家的小叔子是不这样对她的。 林湘南耸了耸肩,“看不上我,一心想给贺文山找个城里的,能帮上贺文山的姑娘做媳妇呢。” 冯雅致再次愕然,“还能这样?那,那贺团长……” 她想问贺文山是不是也这样想,可话到了嘴边,对林湘南的同情加倍,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如果男人也这样想,林湘南的日子岂不是更惨? “谁知道呢?我们俩有个孩子绊着,我又给他家操持了那么些年。” 冯雅致好半晌才捡回自己的下巴,愤愤道:“这男人,都忒不是东西。” 她凑到林湘南面前,“前几天我就看到了,他们在家属院里闲逛,好像在打听什么人来着,当时我还以为这里有他们认识的人呢。” 她撇着嘴,满脸不屑和不满,又对林湘南说:“湘南嫂子,你可得多个心眼,得在他们之前把贺团长拢住了。” “人心哪能留得住?留住人在,处处忽略、欺辱我们母子,寄居于他人的屋檐下,仰别人鼻息而活,喘口气都不敢大声,那样的日子不是我想过的,我倒是信奉一句话。” “什么?”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冯雅致仔细品了品,脸上逐渐露出向往的神色。 “不用看他人眼色,仰仗别人鼻息而活,想一想便觉得美好,”她慢慢地说着,脸上神采越来越盛。 冷不丁的,她握住林湘南的手,“湘南姐,我以后就叫你湘南姐吧,你这想法也太好了些,虽然听起来很大胆,可是,不用看他人脸色,一想日子就很舒坦。” “好啊。” 林湘南对此没什么异议,如果这样能慢慢改变冯雅致的想法,也挺好的。 果不其然,中午贺文山回来吃饭时,贺泽宇和贺琪琪还没回来。 贺文山问起,贺修业唯唯诺诺不知说什么才好,目光频频看向林湘南。 林湘南心无旁骛地照顾孩子,没有一丝一毫要帮她说话的意思。 “怎么回事?”贺文山撂下筷子。 贺修业吞了吞口水,正要说话,不知谁家忽然传出一阵喧哗来。 “天杀的,不知羞,到底是谁偷了我家的臭菜!不值钱呐!” “还以为咱们家属院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谁知道一把菜还要偷人家的,不要脸的贱人!长着三只手,生儿子不怕没屁眼吗?” 叫骂声一声连着一声,林湘南越听越熟悉。 第94章 做个妇女主任也不错 贺文山脱离村庄多年,都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粗俗的叫骂了,一时眉头微皱,正要说话时,墙头上忽然冒出一个脑袋。 “湘南嫂子,湘南嫂子?” 林湘南拿着筷子出去,就见冯雅致趴在墙头上,脸色不是很好看。 “我听着像孙家老太太的声音,是吧?”林湘南问。 冯雅致尴尬地点了点头,“就是她,该不会是为了金梅姐今天送给你的那一把臭菜吧?” 臭菜是当地特产的一种野菜,长在树上,在这边比比皆是。 冯雅致家的自留地里长了一棵臭菜树,马金梅约莫觉得树上的东西老太太看不真切,所以才悄悄摘了送给林湘南,感谢她给自己出了一口气,虽然林湘南说那些话并不是特意为她。 不过显然,那树上有多少可吃的臭菜,孙家老太太心里门清着呢。 “先前她也这样骂过?” “哪能啊。”冯雅致说,“她一惯只骂梅子,指桑骂槐的,虽然不好听,可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但这样骂街,还是头一回。” 贺文山看了看桌子上的臭菜,走了出来,“怎么?这臭菜是摘的他们家的?” 林湘南正要说话,尘尘也跑出来了,一脸担心地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抱起儿子拍了拍,才对贺文山说:“是孙副团长的媳妇送的,不过他家老娘先前才跟我吵了架,这会儿恐怕是特意骂给我听的。” 冯雅致扶着墙头努力往外伸着脖子,嘟囔道:“梅子怎么也不出来说两句呢?她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吗?” 林湘南直摇头。 马金梅本就是个面团一样的人物,几年来逆来顺受惯了,纵使心里觉得对不住她,也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来解释的。 想到上辈子的自己,唯恐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让贺文山满意,林湘南是理解马金梅的。 她对着冯雅致摆摆手,“你先下去,慢一点儿,别摔了碰了的。” “好,”冯雅致笑,“湘南姐,你看看你,还没当妇女主任,已经有妇女主任的范儿了。” 林湘南心里无语着,却又动了动。 贺泽宇几人是不会让她好过的,孙家老太太几天找了她两次麻烦,显然也是欺她初来乍到,可是,这世上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不想做被欺负的那一个,除了自己占理,最好的方式就是有一个名正言顺让人不敢小觑的身份。 或许,做个妇女主任也不错。 贺文山已经开始往外走,眉头紧皱。 “你去干嘛?”林湘南问。 “找孙淼。”贺文山说。 他倒不是自持身份,但他跑去和一个老太太争执,传出去只显得他心胸狭窄。 “不用了,这事我自己解决。”林湘南说。 媳妇和老娘,大多数男人都会选择老娘,这些年,但凡孙淼能为马金梅说句话,马金梅也不会挨了这么多年磋磨,上辈子更不会一条裤腰带了结自己。 因自己而起的事,林湘南可不想最后又让马金梅买单。 第95章 替你抓贼 烈日当头,各家各户都伸出好几个脑袋,有的人甚至手里的饼子都没放下,一边吃一边伸着脖子出来看热闹。 眼见孙家老太太越骂越脏,已然把“偷了”她家臭菜的人的祖宗八辈都骂进去了,林湘南把尘尘往贺文山怀里一塞,抄起一根捡回来烧火的竹棍信步走了出去。 贺文山吓了一跳,“你拿棍子干啥?” 这会儿,孙家老太太转着圈差不多已经要到林湘南家门口了。 听见贺文山的声音,她也吓了一跳。 她知道那些臭菜是被儿媳妇摘了送给林湘南了,也猜到马金梅必然是感谢林湘南之前替她说了话。 不过,他们家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马金梅做主了?林湘南还敢收! 反正她的话,马金梅是不敢反驳的,她正好借此机会给临湘那一个好看! 贺家老二不满林湘南,想必贺团长也不甚满意,否则又怎么会任由贺家老二来找自己诉苦? 自己替他管教一番,说不定以后他还要感谢自己,这对自己儿子也有帮助。 自信满满的孙家老太太在看到林湘南提着竹棍气势汹汹而来时呆住了,她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林湘南,“你,你要干嘛?” “干嘛?”林湘南说,“老太太,咱们现在是新社会,文明社会,不仅要言语文明,还要行为文明!你光天化日之下骂大街已经是恨不文明的行为了,不过既然你这么生气,我就替你把这个偷了你家臭菜的贼找出来吧!” 她握住孙家老太太的手腕拖着她就走,“走,咱俩一家一家查去,看谁家今天吃臭菜了,谁家里今天有臭菜!” 不等孙家老太太开口,林湘南又大声说:“既然要查,就从我先开始吧,我家今天吃了,是金梅妹子早晨碰到时看我没吃过送我的。我听说了,孙家一向都是老太太你做主,这事想必你是清楚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走,咱去下一家!” 往前一走就是冯雅致家,林湘南站在院子里喊道:“雅致,快把你家的菜端出来给姜大娘看看,你看看,大中午的,今天这么烈的太阳,看把老太太气的,行业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买不起菜,去挖野菜也行啊,偏要偷!如果把老太太气出个三长两短的,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啊?” “是是是,可不是吗?你说这人,真是太不像话了!”冯雅致忍着笑高声说。 她快步进屋把自己家的菜端了出来,“老太太,你看清楚了,我家茂昌和小妮吃了这个臭菜就长红疙瘩,我从来都不敢做的。” “是吗?那咱们去下一家吧。” 林湘南拐着孙家老太太的胳膊,以不容反抗的力量挟制着她,“走,我这个人,最是见不惯这种不平事,老太太,今天你无论如何,就是把家属院翻个底朝天,我也陪你把被偷走的臭菜找出来!你说这是谁啊,咱们的战士们都是高风亮节的,怎么就有这样的家属啊?一想到跟她住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一样的空气,我就恶心!” 第97章 你可不能让你媳妇这么对我 气走的孙家老太太又跑回来了,不可置信地叫道:“什么?你要当妇女主任?” “本来是不想当的,但看了老太太你,我真心觉得,咱们家属院的家属们思想还需要进步。长辈固然是需要孝顺的,但也不能欺负人啊。我回头会和郭主席商量一下,看一看怎么矫正这股不良旧风气。”林湘南说。 孙家老太太:“……” 林湘南打量着孙家老太太,苦口婆心,“老太太,不是我说你,我们讲尊老爱幼,可不是尊为老不尊的老人。像你这样的,以后我会作为重点观察对象的。你一味守着你的旧思想,也影响孙副团长的进步嘛,还希望你以后说话做事务必多多考虑。这样,你就先从自己的一言一行做起吧,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让马金梅同志监督你。” 这一回,孙家老太太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让马金梅监督她? 那马金梅还能饶得了她? 还不得使劲儿把这些年的仇全都报了? 孙家老太太浑然忘了此时此刻的林湘南还不算是妇女主任,也没有这个权利。 她脸色惨白地站着,她后悔了。 她不该听了贺泽宇的诉苦,就跑来管教这个林湘南,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一步。 对了,贺泽宇。 孙家老太太拔脚就往贺家走去。 不过,到了贺家才发现,贺泽宇是不在,只有抱着孩子的贺文山。 她顾不得自己刚才把林湘南的祖宗八辈都骂了个遍,抓着贺文山的胳膊就哭喊起来,“贺团长啊,我可不是故意的啊,是你兄弟告诉我你媳妇偷了我们家的菜啊,是他说你媳妇天天在家欺负他,我看他可怜,才动了慈母心肠,替他出头,替你管教媳妇的。你可不能让她这么对我啊。” 贺文山一直在看戏,他早知道妻子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只是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态扭转。 正看得津津有味呢,这火竟然就烧到他的身上了。 那些看热闹的目光也立刻落在了贺文山的身上。 才搬到家属院几天,大家都还不太熟,此时一下子就来了吃瓜的兴趣。 没等那闲庭信步一般走回来的妻子,怀里的儿子立刻生气地瞪了过来,俨然是要贺文山给一个交代。 再看看依旧淡定从容的妻子,似乎一点儿都不为这个消息感到意外,贺文山的平静短暂地被打破了。 “这么看来,倒是劳烦大娘替我管家了。”他说。 听不出恼怒,也没有任何情绪可言,孙家老太太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讪讪地说:“不,不麻烦。” “我家父母去世的早,老二没有跟父母相处过几年,想来是把你老当做母亲了,我看大娘你也是个热心的,既然你们双方都有意,一会儿我就把老二的东西收拾收拾,给你送过去,让他从此就安心做你的儿子好了。” 孙家老太太顿时目瞪口呆,哪里还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喃喃道:“你说什么?” 不只是她,那些看热闹的人下巴也碎了一地。 第98章 我们都是为你好 林湘南从容的脚步凌乱了一瞬,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惊讶来,可是,也仅仅是一丝丝而已。 这些日子,或许在贺泽宇和贺琪琪等人看来,贺文山没少帮她说话,甚至认为贺文山娶了媳妇就忘了他们,然而,怎么可能呢? 林湘南太了解贺文山了,他不可能放下贺泽宇三人不管,他站在她这一边,只是因为她更占理罢了,在他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希望家和万事兴,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样照顾、爱护他们。 “没听清吗?没听清我就再说一遍。既然你这么热心,这么有爱心,想必是养儿子没养够,就让贺泽宇以后跟着你吧,以后你给他娶媳妇成家,以后让他孝顺你。”贺文山冷冷地说,“至于其他的,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老太太你另请高明吧。” 这一刻,他的模样仿佛和林湘南记忆中上辈子的贺文山重叠起来。 冷酷、高高在上、不容反驳。 那时候,她总是期盼着,期盼着能见到贺文山,多多的和他相处,可是又惶恐着,惶恐自己有什么做得没有达到他的预期,让他不快。 重新看到这样的贺文山,林湘南有种释然的感觉。 重来一回,他还是那个贺文山,她却不再是曾经的自己,她如一个历经世事的长者,平静、宽容地看待曾经的自己,仿佛在养育尘尘的同时,把自己也重新养了一遍。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林湘南再次归于平静,身后却响起错愕的难以接受的尖叫。 “大哥?你疯了?你说什么呢?”贺琪琪冲过来,她猛地推了林湘南一把,指着她又骂道:“你说!你给我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现在还想把我二哥赶出去?你要不要这么恶毒啊?早知道你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你进我家的门!” “琪琪!”贺泽宇冲过来喝了贺琪琪一声。 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总算还能沉得住气。 他低叱了贺琪琪一声后,将贺琪琪拉到自己的身后,自己则苦着脸却又不失关心急切地问:“大嫂,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一早起来就教训琪琪就算了,怎么又要把我赶出家门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林湘南又好笑又无语地看了看贺文山,“你们贺家人,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 贺文山:“……” “哦,对了,提前告诉你,谁还敢动我儿子,下次,我就不是踹一脚那么简单了。” 林湘南接过尘尘就走。 至于贺琪琪和贺泽宇,连看一眼都欠奉。 贺泽宇和贺琪琪恼怒异常,只觉得自己如一只跳梁小丑一般,不过贺泽宇依旧望着林湘南的背影,“这是怎么说的?大嫂,你别生气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虚伪。”不知何时又爬上墙头的冯雅致嘟囔了一声。 贺文山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贺泽宇脸上却依旧一副无害的样子,甚至在着急。 他看了看孙家老太太,“大娘,我嘟囔那两句,该不会您替我出气来了吧?怎么就让我大哥说了那种话呢?” 他扭头又看向贺文山,“大哥,琪琪和小四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今天听说大嫂打了琪琪,一时没忍住才跟姜大娘嘟囔了几句,大嫂要不高兴,我以后绝对不说了。可是,再怎么着,咱们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就是!”半晌没说话的孙家老太太突然又来了精神,“还是自家哥们兄弟更亲,女人算什么!更别说你那媳妇一看就是个小肚鸡肠的!贺团长,你要把你兄弟撵出家门就是你不对了。” “大哥,我以后绝对再也不敢了。”贺泽宇又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晌,贺文山始终没有说话。 直到贺泽宇鼓足勇气抬起头,身子却骤然飞了起来。 “二哥!”贺琪琪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叫着扑了出去。 贺文山的这一脚,可比林湘南今天早晨踹她的时候重多了,贺泽宇“噗通”一声落在地上,半晌没有爬起来。 “狼心狗肺的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联合外人糟践你大嫂。” 贺琪琪手忙脚乱地把贺泽宇扶着坐起来,又一次绷不住地对着贺文山叫喊起来,“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事事都要听她的!我们才是你的亲弟弟亲妹妹!” 贺文山没理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孙家老太太。 孙家老太太打了个哆嗦,三寸金莲的小脚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结了婚,我媳妇我孩子就和我一样,你们对他们忘恩负义,就是背刺我。战场上,我不需要叛徒做战友,家里,我也不需要恩将仇报的亲人。” 昨天才打了他们一顿,以为只要严厉一些总能把他们管教过来,谁想到却是一点儿记性都不长。 “既然如此,你们就走吧。” “大哥!” 贺琪琪尖叫着,不敢相信这是贺文山说出的话。 兄妹俩人都没有说话,反倒是孙家老太太嘟囔了一声,“你,你怎么能这样呢?再怎么着,他们也是你弟弟妹妹啊?”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愿意要你捡走。” “我们……都是……为你好。” 贺泽宇摔得不轻,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说完整。 贺文山只是哼了一声,头也没回,当着他们的面关上了大门。 第99章 大哥是因为你才…… 孙家老太太看看贺泽宇,又看看贺琪琪,“这,这可不怪我,你们大哥都那么说你们,一听你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贺泽宇气得险些吐血,纵使他还能忍,贺琪琪却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那对贺文山发泄不出去的怒火,一股脑地喷涌在了孙家老太太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我大哥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孙家老太太又岂是好相与的,她被林湘南捏住了七寸,不敢胡来,可贺琪琪就不一样了。 “我多管闲事?如果不是你们跑来找我,我会多管闲事吗?听听你们刚才说的话,口口声声都是人家不对,就你们对,就你们能,那你们大哥怎么不站在你们这边啊?你大嫂再不对,也照顾你们好几年,谁怨她,你们也不能怨她!怪不得你大哥说你们是吃里扒外的东西,膈应人!” 贺琪琪气死,可她翻来覆去也就是会骂那么几句,真要火力全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气鼓鼓地瞪着她。 “老太太你说得对,我大嫂纵有千般不是,也不该轮到我们来说。”他由贺琪琪搀扶着,竟然对着孙家老太太一个深深的鞠躬,“受教了。” “二哥!” 贺泽宇瞥了她一眼,低声说:“已经这样了,你不想着怎么挽回,还在这较劲又有什么意思,真的想被赶出去吗?” 孙家老太太混了一辈子哪能看不出贺泽宇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你大嫂说的还真没错,你们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 未免再引火烧身,孙家老太太脚底抹油,迅速溜了。 各家门口伸着脑袋围观的人面面相觑,没等贺家兄妹把求助的目光投过来,默契地缩回了脑袋。 家里。 林湘南和尘尘吃饭时,一直支着耳朵细听的贺修业急得团团转。 听到贺文山关了大门,贺修业凑到林湘南面前,“大嫂,这事是我二哥做的不对,我让他给你道歉,你就劝劝我大哥吧?我们才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现在把我二哥他们赶出去,他们去哪儿啊。” 林湘南没说话,目光落在贺修业拽着自己的手上。 贺修业等了半晌没等到林湘南的回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下意识松了手。 可是,等手里一空,他险些哭了,“大嫂,你就再原谅他们这一回吧。” 林湘南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才再次看向贺修业。 “早晨贺琪琪辱骂我、要打尘尘的仇,我早晨就报了,孙家老太太污蔑我的仇,我也报了,至于旁的,与我无关,谈什么原谅不原谅?我是要走的人,你们兄弟姐妹之间,是非对错,与我有什么关系?谁做的决定,你去找谁吧。” “可是,大哥是因为你才……” 贺修业不敢像贺泽宇那样算计贺文山和林湘南,也不敢像贺琪琪那样对他们非喊即骂,甚至连话都不敢说得很清楚,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可是,记忆里充满耐心的大嫂已经不见,在贺文山踏进厨房的那一刻,林湘南对着他抬了抬下巴,说了句“呶,他来了”就走了。 第100章 就这么丢下咱们跑了? “想和他们一起,还是留在这里,你自己选。”贺文山说。 贺修业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知道贺文山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他连忙用手抹了抹。 可是,眼泪越抹越多,贺修业哭也不敢哭出声,话也不敢不回答,最后带着浓浓的哭腔开口。 “不管怎么着,咱们也是亲兄弟啊,大哥。” “收拾你们的东西,走吧。” 贺文山说完,开始坐下吃饭。 贺修业的脸色顿时变了,“大,大哥,你说真的?” “我说和你开玩笑了吗?” 贺修业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犹如一尊木雕。 呆了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说:“可是,可是,人生地不熟的,你让他们去哪儿啊?” 贺文山没理他,风卷残云般吃过午饭,洗刷干净收拾整齐,甩了甩手上的水才又说:“你想留下就给他们收拾东西,不想留就连自己的一起收拾好,跟他们走。” 贺修业可不想被扫地出门,连忙说:“我留下,我不走。” 贺文山走到门口看了看林湘南和孩子,见尘尘已经睡着了,他轻声说:“我去团里了,有事我晚上回来解决。” 林湘南歪头看了看他。 “怎么了?” “你家的事我不管,但回头,你后悔了,把账算到我头上,不行。” “……不会。” 林湘南就挥了挥手,让他走人。 贺文山却没立刻走,他依旧站在原地,胸口郁闷地像堵了什么。 他不走,林湘南也不再说话,就像刚刚无视贺泽宇和贺琪琪一样,当他不存在。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沉不住气的人,可到了林湘南面前,她比他更沉默。 “你前几天说了,这往后的日子不再提那件事。” 听起来,似乎有些郁闷和委屈。 “提醒你而已。” 波澜不惊,让贺文山更加郁闷。 他终于还是走了,折腾了一个中午,时间已经不早,再磨叽就该迟到了。 贺修业六神无主地站在院子里,还想找贺文山求情,可又不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到了门口,几度欲言又止,看到了依旧在门外戳着的贺泽宇和贺琪琪。 贺文山一出来,他们就看了过去。 贺琪琪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贺文山,“大哥。” “你们的东西让小四给你们收拾,你们就不要进去了。”贺文山说完绕过两人拔腿就走。 有住在附近的人路过,各种目光不断侵袭着贺泽宇和贺琪琪。 贺修业站在门里,可怜巴巴地嘟囔,“我就说让你们不要惹大嫂,现在被赶出去了吧。” 他这样子让一向对他很包容的贺泽宇彻底忍不住了,斥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贺修业吓得一缩脖子,双手抠在一起。 贺泽宇恨铁不成钢,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 “我还要上学呢,不跟你们说了。”贺修业突然说。 然后他把门一合,跟在贺文山屁股后面跑了。 贺泽宇和贺琪琪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是不可置信。 “小四……就这么丢下咱们,跑了?”贺琪琪磕磕巴巴地说。 贺泽宇:“……” “哥,现在咱们怎么办啊?”贺琪琪问。 贺泽宇还愣愣地看着贺修业离开的方向,回不过神来。 在他的心里,他一直认为,不管怎么怎么做,贺文山都不可能真的生气,即便生气了,也不可能对他们做什么。 如今,冷酷的现实犹如一记耳光,猝不及防地掴在他们脸上。 还有贺修业,他分明也是为了他好,为了他们以后都能过上好日子,大哥不懂就算了,小四怎么也和自己离心了? 第101章 如果以后他们都改了呢 就在兄妹俩不知该何去何从时,冯雅致送走了自家男人,抱着唐小妮进了贺家。 往林湘南的炕上一坐,冯雅致说:“湘南姐,那俩人还在门口戳着呢,你说,他们会走吗?该不会等贺团长晚上回来,就雷声大雨点小放过他们了吧?” 林湘南闻言有些好笑,她记忆里的冯雅致唯唯诺诺日日惶恐如一只随风飘扬的浮萍,如今年轻了几岁,怎么竟然还八卦起来了。 在冯雅致期盼的目光里,林湘南沉吟了一瞬,“雷声大雨点儿小应该不至于,但应该也会给他们一个教训。” 上辈子,越到后来,贺文山积威越重,每每老家来信,他也曾去信训斥,但终归他是一个三观很正的人,那些训斥还是一种爱护,不希望弟弟妹妹做出不好的事。 这一回,贺泽宇联合孙老太太,无异于吃里扒外,说得再严重些,与贺文山严厉的叛徒、内奸,应该相差无几,大约他是真有些生气的。 “原来如此,那会不会训斥他们一顿就完了?” 这林湘南就不知道了,“无所谓了,随他们吧。” 反正她迟早是要走的。 冯雅致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禁咋舌,“我要像你一样什么都不在乎就好了。” “不是什么都不在乎,而是舒服不舒服。”因为冯雅致那难以言说的结局,林湘南就愿意多和她说一说,“咱都只有一辈子,区区几十年的寿命,到时候都是个死,所以,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舒心一些呢?我在他家过得不好,离开怎么了?” “那如果以后他们都改了,改好了呢?” “我也会成长啊,他们会改变,可那时的我必然不会再是现在的我,有什么理由要在原地等待他们的成长呢?” 冯雅致有点儿听不懂,来来回回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只觉得林湘南的心想愈发高大起来。 然而,事情和林湘南的预测还是发生了变化。 尘尘醒后林湘南收拾了一番准备去大坑时,刚一开门,贺琪琪忽然喊了起来,“哥?哥!” 视野里,贺泽宇缓缓朝下栽去。 贺琪琪吓得尖叫不止,冯雅致也连忙看向林湘南。 林湘南愣了愣,正要开口,贺琪琪又冲了过来,“现在好了,我哥变成这样了,你满意了吧?” “你要是想让他继续这样在地上趴着,随便叫。”林湘南往后避了两步,淡淡地说。 贺琪琪气鼓鼓地瞪着林湘南,林湘南走出门,看了看各家又伸出的脑袋,“各位嫂子、弟妹、婶子、大娘们,谁家有推车借我们用用?把人送到卫生院,我就还回来。” 中午的事大家看得明白,虽然贺泽宇演得像,但还是他跑去找孙家老太太嚼舌头,要害林湘南,没想到林湘南心胸还挺大的。 立刻,就有人说:“我家有,我给你推去。” 林湘南看过去,见是一个胖胖的女同志,前两天来过家里,男人似乎是某个团的指导员来着,她自己则叫赵素丽。 林湘南也不跟她客气,扬声道谢,等赵素丽推着手推车过来,几个人一起动手把贺泽宇扶到了上去。 第102章 回家歇一歇就好了 卫生院距离家属院不算远,但也不算近,赵素丽主动说:“咱们轮流推吧,这样还快一些。” “行,那就谢谢赵姐了,我先来。” 毕竟自己现在还没和贺文山离婚,外人面前需要做做样子。 林湘南让尘尘跟着自己,走过去要推车,贺琪琪却还在那里挡着。 “还愣着干什么?不然如果出了问题,我可不管。”林湘南对贺琪琪说。 贺琪琪愣了愣,连忙让开。 林湘南便过去推起推车,刚走了几步,车上的人晃了晃,睁开了眼。 贺泽宇“哎哟”了一声,贺琪琪立刻过去扶住贺泽宇,“二哥,二哥你怎么样?” “我……”贺泽宇捂着头,“有点儿头疼,这是干嘛去啊?” 贺琪琪扶着贺泽宇坐起来,林湘南说:“你突然晕倒了,怕你身体出什么问题,我们打算送你去卫生院看看呢。” “不用不用,”贺泽宇连忙说,“我就是有点儿头晕,回家歇一歇就好了。琪琪,你扶我回去休息休息。” 贺琪琪还有些迟疑,贺泽宇却已经站起身,让她替自己支撑着身体,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去。 几人面面相觑,哪里还看不出贺泽宇是怎么回事? 赵素丽撇了撇嘴,不无同情地看了看林湘南,“这些年贺团长也不在你身边,也不知你是怎么过来的。” 林湘南微微一笑,帮她把推车推了回去。 冯雅致有点儿替林湘南担心,林湘南倒是无所谓,她本来也没想过会这样轻易地摆脱他们。 她带着尘尘又挖了一下午的土,晚上回来得略微晚了一些,到家时,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冯雅致跑过来小声说,“我都看见了,今天他在院子里晒了一下午。” “……”林湘南嘴角好一阵抽搐,“不是不让你爬墙头吗?你摔着怎么办?” “我没有,我家那里不是有个小窗户吗?我站在炕上看的。” “……” “他可真不是个东西啊,先装病,装完了就故意让自己生病,这不是害你吗?贺团长回来的时候,他一个人躺在地上,把贺团长吓了一跳。” 林湘南心说那不是废话吗? 再怎么说,贺文山和贺泽宇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 贺文山生气归生气,再怎么样也不想贺泽宇出事的。 “然后呢?” “你小姑子和那个小四一起回来的,碰到贺团长背着贺泽宇往外走,就一起连哭带喊得跟着走了。” 林湘南拍了拍冯雅致的手,“谢谢你雅致,我知道了。” 冯雅致被弄的有点儿不好意思,担心地问:“你怎么办啊?贺团长回来会不会跟你发脾气啊?” “没事,不怕,反正下午我说过要送他去卫生院的,是他自己不去。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总不能让我时时刻刻守着他吧?” 冯雅致觉得林湘南这么说也有理,“那我一会儿听着点儿,要是他发脾气,我就叫郭主席去,让她过来评理。” 林湘南心中一暖,握着冯雅致的手再次摇了摇,没想到自己只是和她浅浅聊了两次,她的变化就这样大。 第103章 清晰地感觉到贺文山在生气 林湘南真诚地道了谢,带着孩子回家开始做晚饭。 晚饭是炒菌子和菌子汤,就着热好的饼子,就是一顿饭。 等饭做好,贺文山等人还没回来,林湘南和尘尘就开始吃饭。 正吃着,贺文山回来了。 看着没事人一样的林湘南,贺文山脚步顿了顿。 又是贺琪琪,她沉不住气地朝林湘南喊道:“我二哥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吃饭!” “我走时是你守着贺泽宇吧?你不好好照顾他,害他变成这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林湘南淡淡地说。 四目相对间,林湘南清晰地感觉到贺文山在生气。 数年揣度,她太了解他了。 心中一哂,林湘南继续吃饭,贺琪琪却又说:“我去上学了,你就不知道回来看看他吗?” “他没断奶?” 贺文山把贺泽宇背回屋后出来看了看,见到锅里的菌子汤,拿出两毛钱让贺修业去食堂打一些粥回来。 林湘南没理会他们兄妹进进出出的忙活,吃过饭带着尘尘玩了一会儿就回屋了。 直到半夜,贺文山才回屋。 林湘南和往常一样,陪尘尘玩,带他洗澡,哄他睡觉,贺文山却直到半夜才进屋。 他坐在床边,就那么坐着。 第二天起床号响时,林湘南睁开眼被床边黑黢黢的影子吓了一跳。 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林湘南起床做饭。 “你那大坑还没有挖好?” “嗯。” “晚上下班我去给你挖。” “不用了,我可以。” 林湘南毫无留恋地从他身边经过,开始准备早饭。 贺文山盯着她的背影,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直到林湘南彻底出了屋子,男人转过头看了看依旧甜睡的儿子。 早晨他的时间实在不多,大手在尘尘脸上蹭了蹭就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阔步出门。 早饭和先前一样,稀饭和饼子就咸菜,林湘南给尘尘和自己分别煮了个鸡蛋,但这又引发了贺琪琪的不满,怨她没有照顾到贺泽宇需要补充营养。 林湘南撑着额头,越发地同情起上辈子的自己来,当时她是怎么和这个脑残一般的小姑子相处了那么多年的呢? 被她吵得烦了,林湘南干脆祭出自己的大杀器,“再叽叽歪歪,我就把那两封自白书抖搂出来。” “你……” 贺琪琪终于被吓住了,敢怒不敢言地瞪着林湘南。 屋子里传来贺泽宇叫她的声音,贺琪琪忙不迭地舀了一碗稀饭端走了。 从这天开始,贺泽宇就病了,不是头疼,就是头晕,贺文山把他和贺琪琪扫地出门的事果然没能成行。 林湘南不以为意,依旧每天按部就班地挖坑、玩耍、做家务,贺文山却肉眼可见地沉默起来。 他好像又成为了上辈子的他,寡言少语吝于表达,但每每有空必然到大坑里帮林湘南干活。 一开始,冯雅致还替林湘南担心,后来发现贺文山没有对林湘南发脾气,渐渐才放下心来。 家里气氛沉闷,贺泽宇三人都开始夹起尾巴做人,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就连贺琪琪也不敢无端挑剔了。 第104章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嘿,老贺,你们团的人是真狠呐,看今天给我们团打的。” 夜幕之下,拿着望远镜凑成一堆儿的团长们正在观察训练中的队伍。 野外对抗拉练,一名团长看着自家被殴得不行的战士直咧嘴。 另外一名团长宝贝地收好自己的夜视仪,拍了一下贺文山的肩膀,不怀好意地朝贺文山笑笑,“老贺这些日子火气够大的。”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贺文山一惯冷然的表情,等他们笑够了,才冷冷地来了一句,“怎么?你们的兵被打成这样,很好笑吗?” 大家顿时都不笑了。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老贺,你这就没意思了,打不过你,还不兴说笑两句吗?”有人悻悻地说。 见贺文山依旧是一张便秘脸,笑着撞了他一下,“说说啊,跟弟妹吵架了?被赶出屋了?你这火气也太大了,看把你手里那帮小子给练得,要不是你家政委拦着,我看非得被你练废了不可。” 贺文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谁都看得出他的郁闷。 大家相互对视一眼,顿时都来了精神。 “说说啊,让哥哥们给你出出主意。” “可不是吗?你结婚以后就没怎么跟媳妇处过吧?跟哥说说,哥这方面经验足着呢。” “就是就是,我家那母老虎你知道吧?多少次追着我撵得满家属院乱窜,每回还不是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但眼睛里全是吃瓜的兴致盎然。 然而,等了半天,贺文山忽然来了一句。 “你们觉得我怎么样?” 众人懵了。 “什么怎么样?不挺好吗?” “就是。” 有反应快的,相互对视两眼,又往贺文山身边蹭了蹭,“哎,怎么着?老贺,听你这话头不对啊,弟妹嫌你了?” 此话一出,众人八卦的热情又高涨了几分。 贺文山如何看不出这几个兄弟就是在看自己的乐子,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不理会林湘南,林湘南就无视他,实在是让他憋闷。 “该不会是你兄弟和你妹妹没走,她不高兴了吧?” “不高兴倒好了。”贺文山嘟囔。 从头到尾,林湘南没做过任何表态,只要不是贺琪琪惹她,一直就无视他们,包括他。 她是真的想和他离婚了。 贺文山前所未有的认识到这一点。 众人面面相觑,“兄弟,你这有点儿不妙啊。” “能有什么不妙?”被撵得满街乱窜的兄弟是个大老粗,满不在乎道:“你就让她打两下呗?反正有没有多疼,等她打够了,往床上一扔,睡一觉什么事都没了。” 贺文山摸了摸自己的尾巴骨,还记得自己上次只是想了一下那场面就被踹下了床。 “一觉不行,就两觉。” “哈哈哈。” “哎哎哎,我倒是觉得,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 说话的是五团团长董志,虽然干的是冲锋陷阵的活,却一向以文化人自居,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众人一时都看了过来,包括贺文山。 第105章 没准以为你外头有人呢 董志自得地拍了一下大腿,“这女人嘛,最在乎的就是女人了,老贺,家属没来之前,你好像也不怎么往家里写信吧?” “是不怎么写信,但她也没给我……” 写过信呐。 “那怎么一样?你家里没父母,弟弟妹妹全靠人家给你管着,你不得多说点儿好话?你工资都给人家没?一年买过多少东西给人家?” “多的时候给二十块,让她自己花来着,倒是没买过东西。” 几个老大哥灼灼的目光里,贺文山声音越来越低。 “二十块倒是也不少,不过,怎么听你刚才的话,你没怎么给人写过信,钱是怎么给的?” “写信是写我弟的名,钱也随信附上,没结婚以前就这样。” 众人纷纷沉默。 贺文山却不解了,“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 几人望着贺文山不知该说他什么,最后,还是董志又说:“那可是钱啊,你怎么知道你弟弟会把钱给你媳妇?” “不能吧?” 这个问题贺文山从来没想过,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把贺泽宇他们做的事情想了一遍,顿时心头一凛。 “你看看,你看看。” 众人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啧啧几声,董志又继续卖弄道:“树叶不是一天黄的,人心不是一天凉的,你啊。你这性子,肯定也没怎么跟媳妇说过好听的话吧?” 此话一出,有两三个人倒是不以为意了,对董志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你看看,你看看咱老贺这张脸。” 有人掰着贺文山的脸转过去,指着他的脸说:“你看看这写的啥,有能耐就干死我,没能耐就看我干死你,你把他的嘴剌下来他也不会说好听的啊。”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贺文山不耐烦地扒掉他的手,“说正经的。” “说正经的说正经的,”董志笑着拍了拍贺文山的胳膊,“你啊,以前往回寄信太少了,跟弟妹也没啥感情吧?我估计,人家没准以为你外头有人呢,这女人是最在乎这个了。” “不能吧?就他?” 刚才掰贺文山脸的人又叫了起来,“你看他哪里像是会干那种事的?” 贺文山也说:“我没有。” 他一只手就可以把这些年接触过的女人都数出来,还包括家属院里偶尔见到的一些家属。 在男女方面,唯一接触过的,就是结婚之前的沈相思,但根本没聊多久,沈相思就明确拒绝了他。 后来与林湘南结婚,他也再未动过别的心思。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用别人,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我也知道你没有,可是没用啊。”董志双手一摊,“人弟妹不相信你。” “要我看,你等明儿回去,抱着媳妇往床上一滚,多亲两口,多卖卖力,什么事都没了。”大老粗忽然又说。 “就是,你儿子也有好几岁了吧?再生一个,肯定就没脾气了。” 男人们的话题渐渐偏了,贺文山拿着夜视仪观察着下面的情况,脸依旧是冷的,眉头依然皱着,脑海里曾经林湘南欢天喜地扑向他,暗夜里悄悄靠近他怀里的样子却越发清晰。 越是清晰,贺文山就越是难受。 到底是为什么呢? 除了贺泽宇他们的原因之外,难道真的是自己嘴不够甜? 第106章 我和琪琪今天搬出去 “听我的没错。”董志又凑了过来,“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像咱们这样的,一丈之内那是别想了,说不得那天就得死在边境线上,平日里见了人家,不得嘴巴甜一点儿?” 贺文山:“……” 见他还是一张硬邦邦的脸,董志推了他一下,“你别不信啊,咱做男人,也得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你嫂子刚跟我结婚那会儿,也跟我爹娘他们相处不来,我那时候也傻,人不在家,只要写信回去就处处帮着我爹娘说话,一味让她孝顺我爹娘,后来人家带着孩子就走了。” 贺文山一惊,蓦地抬起头来,“走了?” “是啊,回娘家了,一年到头都不给我写封信,我写信也不回,寄钱过去也不要,我去了几趟都没见着,仨孩子长啥样我都不知道。” “……” 董志伸手入怀,掏出随身的酒闷了一口。 “后来想想,凡事都有个是非对错,孝顺也不是那么个孝顺法,你说是不是?” 贺文山:“……我倒是站在了公道处。” 可是,林湘南也不领情啊。 “后来呢?” “还能怎么着?有一年休长假,我就死皮赖脸地蹲在老丈人家不回去了,人家干活,我帮忙,人家洗碗我倒水,人家抽烟我递火,最后磨得她和我老丈人实在没办法了,这才跟我回来过日子。” 贺文山摸了摸鼻子,他倒是没有走到那一步,但林湘南要求跟他签协议时梗着的脖子,临走前岳父老泰山的叮嘱……似乎也没比董志好到哪里去。 “你啊,别等到人心真的凉了。” 贺文山道了声谢,又把夜视仪摸了出来。 “怎么样了?”董志问。 贺文山看了两眼,把夜视仪递给董志,董志看了一会儿,啧啧两声,“你的兵跟你一个德性。” 这一回,贺文山却是笑了。 清早。 蝉鸣鸟叫,贺文山两天两夜未归,林湘南怡然依旧。 上辈子她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甚至好几次贺文山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后来,每每贺文山离家,她都会陷入一种上下不着地的焦躁之中,生怕贺文山在外面受伤。 如今,那种情绪消失了,好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憋在屋子里半个月的贺泽宇走了过来,“大嫂,我和琪琪今天收拾收拾就搬出去了。” 林湘南笑了。 “后悔了?” 贺泽宇脸色晦暗地变了变。 当时只想着怎么留下来,无奈之下装了病,可这么一来反而落了下乘,他只能再找机会离开,争取挽回一些。 犀利的目光探究地在林湘南身上滑过,林湘南越来越聪明了,竟然又看透了他。 “你挺会挑时间的。” 上次她没等他们回来吃饭,贺文山就生气到现在,他们在这个时间离开,没得又会以为她趁着他不在,把他弟弟妹妹赶走了。 虽然林湘南并不在乎。 最终,满眼犀利的寒光渐渐敛去,贺泽宇又变成那个温和的青年。 “大嫂说笑了,大哥既然说了那样的话,必然是容不下我们了,与其等大哥回来再让他生气,倒不如先离开了,还请大嫂到时跟他说一声。” “这么装,不累吗?” 又或者说,装才是贺泽宇的本色。 “我不知道大嫂在说什么。”贺泽宇又说。 林湘南耸耸肩,“那好吧,去留随意,不用跟我打招呼。” 见林湘南连问一问他们去哪儿的意思都没有,贺琪琪又忍不住了,“你等着的,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回来。” “悉听尊便。” 反正,她会走。 第107章 贺家的事是注定安宁不了的 林湘南的大坑已经加深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有两人来高,林湘南对此非常满意,今天万千准备打算挖泉眼了。 然而,刚挖了两担土,郭玉玲急急忙忙地来了。 “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挖土,你那小叔子和小姑子真要走了。”郭玉玲急声说,“刚找人开介绍信呢。” “人家是有腿儿的呀。”林湘南继续挖土。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沉得住气,我打算这两天就通知大家你是妇女主任呢。这倒好,妇女主任家自己都不安定,你往后处理起事情来不是落人口实吗?” 郭玉玲顺着斜坡下来,“尘尘,快叫你娘别挖了,咱们回去。” 林湘南哭笑不得。 “郭主席,我也不瞒你,这贺家的事是注定安宁不了的。有些事情我不好跟你多说,但实话讲,贺家兄妹的事我不会管,甚至将来,我会和贺文山离婚。你如果指望我做个家庭和美的妇女主任,那是不可能的。” “啊?什么?为什么啊?” 郭玉玲顿时满脑袋是包,“这贺团长,怎么就,要,要离婚了?你知不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啊?” 她是真心看好林湘南可以做个妇女主任的,可没想到自己接任妇联工作以来最大的麻烦就是自己的妇女主任给的了。 离婚! 她这些年了就没见过谁离婚。 林湘南对郭玉玲的观感一直很复杂,她感念她的热心,一直给她安排工作,但同时,自己上辈子的的确确是因为郭玉玲的女儿沈相思才死于毒贩之手,致使尘尘小小年纪失去了母亲。 “所有的后果我都深思熟虑过,至于原因……”林湘南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可说的,总归是无法继续在这个家庭里生活而已。我会好好的生活,带着我的孩子一起。如果郭主席真心想给我这份妇女主任的工作,我必当全力以赴,如果不能,也没关系。” 郭玉玲看着这张坦然、温和的脸,依旧想不明白。 “到底为什么啊?怎么就非要离婚了?贺团长怎么说?他同意?” 目前来看,贺文山不同意,但是,林湘南相信,他最后会遵守一年之约。 “算是同意。” “……什么叫算是同意啊?他怎么就同意了?” 郭玉玲觉得自己脑子快炸了,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起来的还是自己的妇女主任。 “这日子怎么就不能过了?谁有错处谁就改呗?怎么就非要离婚啊?” 跟离婚相比,郭玉玲都觉得贺泽宇和贺琪琪要离开的事都不重要了。 林湘南摇头,“没什么可说的。” 如果说,刚刚重生时,她对贺文山、沈相思还抱着极大的怨气,如今都没有了。 是她自己,将自己的一切都寄托于男人身上,怨不得旁人。 如今,她只要改正。 做事、养娃、挣钱,努力生活。 但没听说过妇女主任离婚的,所以这一点她要提前和郭玉玲讲清楚,更别说离婚之后,和贺文山在一起的,很可能就是郭玉玲的女儿。 纵使前生有不对,错的是她将自己囿于方寸之间,错的是贺文山婚后精神出轨,而不是郭玉玲。 林湘南不想让她感到难堪。 第108章 权当是为了孩子 “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 郭玉玲觉得贺文山除了兄弟多一些,没有什么问题。 可无论她怎么说,林湘南依旧平静地淡笑着回视她,叫她愈发头疼。 无奈之下,她竟然将目光对准了四岁的小孩尘尘。 “尘尘,你知不知道你爹娘为啥吵架啊?” 尘尘正在用贺文山等人挖战壕用的小铲子挖土,闻言扭过头看了看郭玉玲,又看了看林湘南。 郭玉玲朝他招招手,尘尘摇摇头,继续挖他的土,小嘴里突出两个字,“不知。” 郭玉玲叹了口气,忍不住又劝林湘南,“孩子这么小,你们如果离婚,可让孩子怎么办啊?权当是为了孩子,不行吗?” “郭主席就别为我费心了。” “这能有多大的事啊,贺团长人长得不错,条件也不错,你到哪儿去找这样的人啊。” 林湘南不再说话,郭玉玲说什么她便静静地听着,直到郭玉玲说不下去。 “我真是想不出你是怎么想的。” “你就当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 急匆匆二来的郭玉玲郁卒地走了。 等林湘南回到家,贺泽宇和贺琪琪已经走了。 贺修业期期艾艾地到了林湘南身边,“大嫂,二哥他们走了。” “所以呢?” “啊?” 林湘南忍不住抚额,“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从头到尾,她连一句让他们走的话都没说过,何必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来?好像她把人撵走的一样。 “那,那我帮你干活吧。”贺修业眼疾手快地抢了个烧火的活计。 他发现林湘南真是变了,如果他不主动说话,她便是十天半月都不会理他,哪里还会像从前一样处处照顾。 可惜,二哥和姐姐看不清这一点,妄想先退后进,先博美名再替大哥迎娶有权人家的大小姐,得罪了大嫂不说,没的自己以后也没了退路。 贺文山是晚上回来的,贺修业看了看林湘南,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犹豫自己要不要说,但还没开口,贺文山的眼锋已经瞥了过来。 “男子汉大丈夫,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就闭嘴,无非是可能说错而已,也值当你吞吞吐吐。” “是二哥他们,他们今天走了。” 贺修业不敢再耽误,一口气说了出来。 “……去哪儿了?” “他们没说去哪儿,我说去送,他们也没让。” “胡闹。” 贺文山皱了皱眉。 他看了看妻子,林湘南还是一副淡淡的神色,并不准备跟他说话,他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自己则转身往外走。 等再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林湘南在给尘尘洗澡。 小孩坐在水盆里,仰头和林湘南一起辨认着天上的星星。 “天上的星星好多啊,娘。” “繁星浩渺,世界比我们想的更大。” “上面会有人吗?” “谁知道呢?” “可是李白说,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那就等尘尘长大了上去看看吧。” “怎么才能上去?” “呃……像飞机一样飞上去?” “飞机是什么?” “一种大铁鸟,可以带着人在天上飞。” …… 第109章 谁家快离婚的夫妻会在这个时候生孩子? 这样温和的声音只有对着尘尘时才有,至于他和家里其他人,则是淡漠如水的平静,别想听出任何情绪。 贺文山忍不住站在门口多听了一会儿,直到林湘南抱着洗好玩累了的孩子进屋。 董志的话又在耳边回响,致使林湘南转变的原因里女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就没跟女人拉扯过,就算贺泽宇他们乱点鸳鸯谱也不可能,难道真的是自己嘴不够甜? 贺文山眉头皱得如疙瘩一般,一失神没拿稳锅盖,铁锅盖重重掉了下去,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他下意识回头,屋里女人的声音顿了顿,接着就是继续哄孩子的声音了。 没有任何的不满和抱怨。 贺文山“啧”了一声,再看看僵着身子等着里面人发作的样子,自嘲地笑了一声。 拍掉一只蚊子,林湘南转了个身,没来由地觉得身边火热,睁眼就看见本应该睡在尘尘边上的男人,不知怎么竟然睡到了她身边。 她连忙伸手一摸,竟然被人握住了。 “孩子在那边呢,没事。”男人说,顿了顿,又加上两个字,“媳妇。” 火热的手掌,让林湘南十分不适。 比手掌更让她不适的,是男人的称呼。 林湘南皱着眉坐了起来,但胳膊动了动,竟然被人越握越紧。 “大半夜你抽什么风?”林湘南忍着被吵醒的烦躁呵斥贺文山。 “尘尘已经不小了,以前没条件,现在能在一块儿了,咱再生一个?” “你有病啊。”林湘南满头黑线,“咱俩就要离婚了。” 谁家快离婚的夫妻会在这个时候生孩子? “你说不提了的。” “不提不代表不发生,这个时候生孩子干嘛?” “我想要。” “什么?” 贺文山试探地把人往怀里拉了拉,脸还是冷的,嘴上却说:“湘南,咱们是夫妻。” 林湘南彻底不会了。 她甚至仔细想了想上辈子为数不多的夫妻生活,他会突然靠过来不由分说地开始,除了爆发时浅浅的情绪波动,他没有情意绵绵的话语,也没有非她不可的抵死纠缠,像这种正式而渴求的邀请,更是从未拥有。 她倒并非完全不需要,只是自从知道贺文山心里有人之后,从心底里觉得贺文山挺脏的,尽管他身体并未出轨过。 “你再忍忍吧。” 林湘南用力抽回手,“等离婚了,你重新找人,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贺文山深吸了口气,脸已经烧到了极致,脸上愈发僵硬木然,强忍着才没有直接说自己签下那份协议只是缓兵之计。 “老二和琪琪我安排到镇上了,以后,咱俩就安生过日子吧。” 强忍着羞耻,贺文山把手搭在林湘南的腰上,可是,没等他下一步动作,就被人拿开了。 “你家的事情我不管,但咱俩之间,我只要当初说好的。” 林湘南觉得贺文山多少有那么点儿神经,弟弟妹妹出走了,竟然还有心情干那种事,他怎么想的? 贺文山抓了把头发,他这算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了吧?但媳妇不同意,他也不能硬来啊。 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林湘南重新把儿子抱了过来,放在他们之间,像是楚河汉界的分界线。 “你嫌弃我……” 林湘南迷迷糊糊地听到这样一句,烦躁中愈发茫然,“什么?” “你是不是……嫌我……嘴不甜?” “……”一只蚊子嗡嗡地飞过,林湘南坐起来忍着被吵醒的困倦抓了一把,没有抓到蚊子,看贺文山愈发无语,“你无聊不无聊?” 分明他还是那个一张冷脸走天下的贺文山,和上辈子没什么分别,可怎么又关心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了。 她着实困了,一头歪倒在尘尘身边,眯着眼睛含混地说:“你要闲得慌,多去琢磨琢磨正事。我明天还要干活呢,你别吵我了。” “……” 身边的呼吸逐渐平稳悠长起来,贺文山却怎么也睡不着。 正事? 他们的婚姻不是正事吗? 第110章 你是你,我是我 接下来的这一天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她早起做饭,因为尘尘起迟了,难得的和贺文山一起吃早饭。 贺修业怕林湘南看不惯自己,再让贺文山把自己也赶出去,一早起来就笨手笨脚地清扫院子,又把菜园里生的野草给拔了。 吃饭时,贺文山对他说:“你姐不念书了,你不用理她,想念就继续念。” “好的,大哥,我,我想念书。” 过来这么多天了,二哥都没有工作,他虽然也不想上学,但比起天天去挖大坑,他还是念书吧。 一阵刺耳的声音划过,家属院的喇叭响了,是郭玉玲通知大家去家属院中间的空地,今天要宣布家属院妇女主任就职,请大家前去观礼。 随后,郭玉玲清了清嗓子,又说:“请林湘南同志,林湘南同志,务必到场,务必到场。” “……”贺文山蓦地抬起头来,望着林湘南,“郭主席真的让你做妇女主任?” 他心里对林湘南的期待还是几年前她香香软软扑进自己怀里的样子,那时的她惯常垂眸含笑,是他见过最温柔娇俏的姑娘,每每想起他都会感到无措。 怕自己吓坏她,弄疼她,于是只好沉默,再沉默,和她保持距离。 那样的姑娘要怎么做整日被家长里短纠缠的妇女主任? 他还记得向阳村的婶子大娘扯着头发打架的模样,这些军属大概会更有素质一些,但林湘南真的会处理得了吗? 他的目光太错愕,林湘南想起上辈子躲在他的身后,万事不理的自己,太怯懦,所以后来每每郭玉玲要给她安排工作时,都会被他挡掉,拒绝。 迎着他的目光,林湘南用力地一点头,“只要她同意,我就做!” “但妇女主任不好做。” “当兵好当吗?枪林弹雨见冲锋陷阵,你不害怕吗?” 贺文山哑然。 贺修业不敢说话,一味埋头吃饭。 “你想做就做吧。”贺文山又说。 “嗯。” “不过咱们来的时间短,有人可能不服气,你可能难以服众,不好处理的事就让郭主席出面,也不必以事事都得做好的心态来要求自己。” 这话听来,似乎和上辈子将自己挡在身后的样子没什么分别。 林湘南点了点头,却见贺文山还盯着自己在看。 她有些奇怪,“怎么?” “我……干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到外面拼命的。” “呕……”贺修业干呕一声,端起稀饭猛惯了两口,在兄长冷然的目光里狂拍胸口,总算把噎住的饼子顺了下去。 “我噎着了,噎着了……” 贺修业弱弱举手。 他真不是故意的,是从来没想过大哥会说这种话,还以为冷脸的大哥只会打人呢。 贺文山徐徐收回目光,脸依旧是冷的。 “虽然我这么说可能会让你觉得我不知好歹,可是,贺文山,你是你,我是我啊。” 她不要再依附任何人而存在,即便他曾经为她挡掉的那些是出于善意,可最后,在真正的生死之间,不也是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她吗? 她要靠自己,堂堂正正地立于天地间。 第111章 凭什么她可以? “可能会有一些不好的话。” “嗯?” “我跟着沈师长很久了,他做营长、团长时我都在。” 林湘南就想起上辈子曾听人说过的,贺文山跟着这一师的师长沈卫华打过对印和对苏的自卫反击战,换句话说,贺文山是沈卫华妥妥的嫡系。 来得晚,爬得快,难免会让人觉得她是走了贺文山和沈卫华的关系才做了这个妇女主任的。 “我明白了。” 不过林湘南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诗人还写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沈卫华的嫡系何止贺文山一个?怎么就她让郭玉玲萌生了这种想法?其他女人未能因此沾光,说不得还是自身有问题。 在贺琪琪和贺泽宇离开后的第一天,贺家终于吃了一顿平和的早饭。 踏着温和的晨光,冯雅致携着唐小妮冲进贺家,满眼兴奋。 “湘南姐,你真要做妇女主任了!” 林湘南也觉得十有八九可能是她,不过也不知郭玉玲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她会和贺文山离婚还要她做妇女主任。 是觉得她做了这个妇女主任,会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离婚吗? 冯雅致和林湘南拖着两个孩子在前,贺文山在后,走到空地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和先前的同情、好奇不同,这一次,有人疑惑,有人审视,似乎都想弄清楚林湘南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郭玉玲高看一眼。 随着林湘南越走越近,大部人的脸上都展开笑颜,无论心里怎么想的,大家纷纷和林湘南打起招呼来。 林湘南笑着一一点头,打着招呼,没有半分不适。 贺文山在旁边看了几分钟,见没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默默地走了。 马金梅给林湘南他们占了位置,林湘南一坐下,她就亲你地拉住林湘南的手,低声说:“湘南姐,多亏了你,我婆婆已经好几天没敢为难我了。” 冯雅致听得唏嘘,在另外一边说:“湘南姐,你来得晚,不知道梅子以前有多惨,这回你算是把她救了。” “是啊。”想起以前的日子,马金梅不胜唏嘘。 等了一会儿,郭玉玲来了,会议开始。 郭玉玲站在空地中间,简明扼要地表达了妇女主任存在的必要性,又隆重介绍了林湘南曾经读过高中的事,最后让大家欢迎林湘南,以后有事情可以找林湘南,林湘南解决不了地就着她。 她招招手,让林湘南过去。 林湘南从板凳上站起来,还没走几步,一道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郭主席,我也念过高中,我还做过我们村的妇女主任呢,凭啥林湘南可以当咱们家属院的妇女主任,我申请过好几次都不行?”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看了过去。 只见一身的确良的白衬衫,扣子扣到了嘴上面一个,留着齐耳短发,脚下爬着三个孩子的一个颧骨高凸无肉,唇瓣浅薄的女人站在后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郭玉玲。 宋娇阳。 林湘南的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名字。 上辈子她随贺文山来家属院时,这个人似乎真的是家属院的妇女主任来着。 第112章 你还想抢我都孩子? 空地上一片安静,许多人看看郭玉玲,又看看林湘南和宋娇阳,虽然没人说话,却难掩看戏的姿态。 宋娇阳的话就差明摆着说这事里面有内幕了。 如此沉不住气,郭玉玲自是看不上眼,她不与宋娇阳一般见识。 “组织选拔人才,一定会从人品、学识等各个方面去考虑,林湘南是经过严格选拔、慎重思考后经过组织考验后才任命的,如果谁有不同意见,可以私下向我反映。” “什么严格选拔?慎重思考?咱们这里主管妇女儿童工作的就你一个,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宋娇阳可谓不满极了,连孩子往她身上爬也不理。 郭玉玲没再理她,朝林湘南再度招了招手,“湘南同志,你上来给大家讲两句。” “郭主席!你必须给我、给大家一个交代!” 宋娇阳愤怒地高声喊了起来,可这么一喊,吓坏了她脚下的孩子,顿时都哇哇大哭起来。 林湘南摸了摸鼻子。 她上辈子偏安一隅的心思太重,对家属院的事浑不在意,许多还都是靠着爱八卦的邻居知道的。 宋娇阳,她想不起在她做妇女主任期间的具体情况了,但似乎有一回她被人打成了乌眼青,好像是她调解完一件事后,把具体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人,话里难掩八卦和奚落,最后惹急了当事人。 此时虽不知宋娇阳已经来了家属院多久,但这么长时间郭玉玲都没有松口,可见还是有原因的。 她扭过头去,“宋娇阳同志对吧?有理不在声高,你何必吓坏了孩子?” 宋娇阳却不领这个情,她认准了林湘南和郭玉玲一定有见不得地勾当,狠狠地朝林湘南看了一眼,“你管得着吗?” “如果你说妇女主任的选拔问题,我的确无权置喙,毕竟只有上级才有任命的权利。但如果你说的是妇女儿童问题,现在作为即将上任的妇女主任,我认为我还是有权利管一管的。父母对孩子有教育抚养的责任,如果你无心教养儿女,不肯好好抚养孩子,我可以向组织申请将你的孩子送入福利院,由国家进行抚养。” 林湘南淡淡地说完,扭头看向郭玉玲,“对吧,郭主席?” 没想到自己还没给林湘南讲这些,林湘南竟然就已经懂了,郭玉玲愣了一下之后立刻点了点头。 “对!” “你抢了我妇女主任的位置不说,你还想抢我都孩子?”宋娇阳不可置信地叫。 林湘南:“……” 她怀疑宋娇阳是不是真的读过高中。 看看宋娇阳脚下那三个身上黢黑,衣服也看不出颜色的孩子,再看看宋娇阳自己,林湘南接着说:“目前来看,这几个孩子的卫生状况堪忧,而你自己衣着光鲜、干净,可见并没放很多精力在孩子身上,我会把这个情况记录在案,以便后期观察,如果长此以往,我认为有必要剥夺你抚养孩子的权利。当然,需要告知你的是,长期不注意卫生,容易滋生各种疾病,严重地会影响到孩子的生命安全。这个问题后续我会和郭主席请卫生院的医生同志过来给大家进行卫生科普。” 第113章 有本事她就放马过来 “你疯了?这是我的孩子!谁都不能抢走!”宋娇阳犹自叫着。 林湘南却没再理她,环视一圈说道:“在场的各位大娘大婶,姐姐妹妹,我叫林湘南,来自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曾是家中普普通通的女儿,如今是人普普通通的妻子,普普通通的母亲,无意管束大家什么,只是希望大家在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之后,能够舒心、开心的生活。丈夫、孩子,无论是谁,如果能帮到大家,欢迎前来找我。如果大家没有其他问题,可以散了。” 郭玉玲完全没有介意林湘南自作主张,在大家望过来时朝大家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散了。 冯雅致拉着林湘南的手臂,疯狂尖叫,“湘南姐,你说得也太好了。虽然你不是男人,可刚才的话听起来就很,就很……” 她一时找不到话说,马金梅笑眯眯地在后面补上,“是巾帼英雄,飒爽英姿。” 冯雅致也不知懂不懂什么意思,立刻就开始附和,“对对对!” 有人想过来打个招呼,但碍于冯雅致和马金梅在场就没好意思,遥遥地朝着林湘南笑了笑,带着孩子离开。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郭玉玲走过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还真是没看错你,这利落的。” 想起上辈子的小女人模样,林湘南无奈地笑了一下。 “你做得很好,不必有什么负担。”郭玉玲又说。 “我是怕您有负担。”林湘南说。 郭玉玲的笑便打了个折扣。 她没接这话,转而问林湘南是不是还要去挖坑。 “坑挖得差不多了,今天开始准备弄水。” “这可是个大工程。” “湘南姐,要不要我帮你挑水。”马金梅说。 “不用,我觉得挑水太慢了,最近在想别的方式。”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并肩离开。 林湘南去大坑,郭玉玲要跟她说一些家属院的情况,便跟着她一起。 马金梅去自留地,冯雅致回家属院,竟然谁都没有去理会还等着伸张正义的宋娇阳。 “宋娇阳是三年前来的,来的时候就抱了一个,这三年又连着生了俩,都是姑娘,她不愿意养,吃喝全不管,那孩子全是靠着王营长早晨喂晚上喂才活下来,我了解的情况是,她到现在还要追着王营长生儿子呢。伟人都说咱们女人能顶半边天,她思想这样偏激,我怕她处事有问题,就一直没有松口。” 郭玉玲叹着气,唏嘘不停。 “你做得是对的。”林湘南说。 这么看来,上辈子郭玉玲最后松口,一定和那三个孩子有关。 “但她未必理解,我就怕这事之后她会不服你,不断找你的麻烦。” “有本事她就放马过来。” 见她淡定如斯,郭玉玲笑了,又说道:“我还真是没看错你。不过,你和贺团长……是他受不了你这样吗?” “……” “我真是想不明白,如果不是这样,你们有什么必要非得离婚。你别忘了,做这个妇女主任也不是白做的,你得起好带头作用。” 林湘南无语望天,“您呐,还是琢磨琢磨自己吧。宋娇阳肯定不会放过我,但您这边,也未必好过。” 郭玉玲顿时一言难尽。 她叹了口气,“那你晚上去我家一趟,我把一些资料拿给你,你好好看看,咱们做妇女工作也是有工作章程的。” 第114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林湘南对此当然明白,跟郭玉玲约了时间去拿东西。 郭玉玲要走时,林湘南又说:“我刚刚说的,并不是随口胡言。这几天看下来,家属院里的确有些人不太注意卫生,这会引发许多方面的疾病,如果可以,希望郭主席可以和卫生院那边商量商量,过来给我们做一个卫生方面的讲座。” 新官上任三把火,林湘南的第一把火,郭玉玲当然要支持。 “行,这件事我亲自去联系,不过,大家这么久以来的习惯已经养成,积习难改,我觉得,就算请了人来讲,也未必会起到什么作用。再有就是家属院的这些人,大多都是没上过学的,就算我们请了人来,她们估计也不会来听。你要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林湘南越发觉得郭玉玲是个很好的领导,不像某些人口口声声希望你成长得更好,私下里却处处给使绊子。 “您只管请人,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见她这样干脆利落,郭玉玲也爽快地答应下来。 送走了郭玉玲,尘尘满眼兴奋地跑了过来,“娘,我们要挖了吗?” 先前林湘南就告诉他,等大坑挖好了,只需要在这个位置挖掘一段,水就可以自己冒出来,而不用他们一担一担地挑水了。 尘尘还没见过这样的事,昨天听林湘南说今天就要开始挖了,一直兴奋得不得了。 林湘南点点头,拍拍儿子的头,“等我再看一遍。” 她走回到上辈子自家自留地的位置,找好角度,细细地又看了一遍,最后丈量着步子慢慢走过来,再三确定就是自己事先预留出的位置。 “怎么样?娘!” “就是这儿!” 林湘南拿脚点了点脚底的位置,尘尘立刻冲过去把林湘南的铁锨拿过来,然后又扛着自己的小铁锨冲过来。 林湘南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拒绝。 林湘南的记忆里,那是在一场暴雨之后,几个跑过来玩的男孩偶然发现挖出的,似乎没费什么力气。 先前,她担心贸然挖掘这里,泉眼露出之后不好平整下面的土地,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 一铁锨挖下去,似乎与其他位置的土地并没有任何分别,没有更湿,也没有更软。 不知不觉,林湘南试探着已经挖出了两担土。 而下面,还是和从前一样。 “娘。”尘尘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林湘南抬眸,就看到小孩正担心地看着她,林湘南这才发觉自己的神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严肃起来。 她忙揉了揉自己的脸,露出一个笑来,拿过军用水壶递给尘尘,“喝点儿水。” 尘尘抱着水壶却没喝。 “娘,会不会底下没有水啊?” “嗯……”林湘南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按道理,地下水的形成需要经年累月的地下河水冲刷,有是一定会有的。” 这些还是念书时在课本上写的,但为什么挖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出现……林湘南现在也说不清。 “娘是这样想,如果有,那是最好的,我们会方便许多,如果没有,咱就挑水呗,也没什么。” “可是坑那么大。”尘尘嘟了嘟小嘴。 “不想养鱼的话,我们可以直接种地啊,娘可是种地的老手了,什么都会种。郭主席不是刚给娘安排了一个工作嘛,你听到了是不是?每个月都有工资发下来,接下来就算不靠你爹,娘自己也能养你了。就像以前在老家一样。” 小孩吐了口气,似乎如释重负。 林湘南心里一疼,揉揉儿子的头将他抱在怀里。 “尘尘什么都不用怕,这一回,娘一定陪着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长大。” 第115章 怎么又关心起这些小事来了? 安抚好了儿子,林湘南继续挖土。 一担一担又一担,眼看烈日当头,泉眼依旧没有出现。 林湘南将皱眉,杵着铁锨看着那块位置,开始有点儿动摇了。 难道是她记错位置了? 又或者是……重来一辈子,发生了一些变化? 就像上辈子郭玉玲并没有请自己做过妇女主任一样? 贺文山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跃下大坑,看了看那块位置。 较之从前,这里明显已经凹下去一块,贺文山盯着那里看了片刻,侧头看了看林湘南。 “你早就觉得这里有水?” 话音未落,挨了儿子一眼。 贺文山没有得到妻子的回答,心里郁闷地扫了一眼儿子,“你小子瞪我干什么?” “你可真讨厌。” 这可是娘告诉他的大秘密!竟然就被贺文山这么说出来了。 林湘南从尘尘兜里翻出一块糖,给他剥了吃了,这才对着贺文山“嗯”了一声。 “为什么?” “感觉。” 贺文山强势地抽出林湘南手里的铁锨开始挖土,又问:“你感觉出要挖多久?” “感觉要挖到出水的时候。” “……” 淡薄如贺文山,忍不住侧头看了看林湘南。 夫妻俩相顾无言,贺文山乐意帮忙,林湘南便逗孩子玩。 贺文山一边挖土,一边扭头看了看妻子,“今天开会开得怎么样?” “还行。” “没人反对?” 林湘南搂着儿子坐在阴凉里,看着贺文山。 她不太懂他明明还是上辈子那个冷肃严厉、不苟言笑的男人,怎么又关心起这些小事来了? “你没事可做吗?”她茫然而真诚地发问。 贺文山的头迅速扭了回去,被烈日灼吻的侧脸冷若冰霜,握着铁锨的双手青筋跳起,只觉得尴尬到了极点。 林湘南没再说话,贺文山也没再问,一味埋头干活,待到天越来越热,林湘南问他要不要回家。 “你们先回,我再挖一会儿。”贺文山闷声闷气地回答。 林湘南没听出来。 有人做苦力,她乐得轻松,自顾自带着儿子回去。 小孩像是拥有无穷无极的力气,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 林湘南绕到郭玉玲家取东西,问尘尘要不要跟自己一起。 尘尘在郭玉玲家门口发现了一窝蚂蚁,摇了摇头,蹲下身去看蚂蚁。 在老家时,林湘南也经常放着尘尘自己跑,此时便也让他自己研究那窝蚂蚁,自己进了郭玉玲家。 郭玉玲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她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拿给林湘南后又给了她一篮子蔬菜。 “都是我自己种的,平时就我和老沈两个人在家,吃不了那么多。” “我种了我们那里的长豆角,等长好了,给您拿过来尝尝。” 郭玉玲笑着答应了一声,正要再说话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 家属院里动不动就有孩子打架,这本不稀奇,但令人错愕的是随之响起的竟然是宋娇阳的声音。 “小兔崽子,你打我家孩子干嘛?” 林湘南和郭玉玲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第116章 把手拿回去 两人快步出门,就看到被推翻在地的尘尘仰着头,满脸惶然地看着举着巴掌意图落下的宋娇阳。 林湘南一下子想起曾经在外面打了架,惶恐地望着贺文山的尘尘。 那时的贺文山总是站在他的对立面,敛眉沉声地让他道歉,那时的尘尘就是这样的恍然无措,却又倔强地不肯低头。 她无数次劝说,让尘尘听话,而今想来,她却连儿子与人打架的原因都没有询问过。 这一回,林湘南快步上前,一把擒住了宋娇阳的手。 “你要做什么?”林湘南问。 宋娇阳看到她,脸色更是不忿,猛地推了林湘南一把。 “你要做什么?你问问你儿子要做什么?他打我家丫头,我还不能说他了?” 郭玉玲就劝道:“骄阳同志,你先把手放下来,你看看,你这是要说尘尘吗?” “我怎么不是了?我怎么不是了?他儿子打了人,我还不能说了?怎么着?妇女主任的儿子就可以随便打人了是吗?” 宋娇阳端的是一副不依不饶的口吻。 林湘南和郭玉玲对视了一眼,林湘南抱起尘尘护在怀里拍了拍,待到他情绪稳定了些,才问:“尘尘,跟娘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看蚂蚁呢,她跑过来推我。”尘尘抱着林湘南的脖子,指了指宋娇阳身边浑身脏兮兮的女孩。 女孩看着比尘尘还要瘦的多,头发枯黄,卷曲着挂在头上,有的地方已经虬结在了一起,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小脚不住地往后躲。 “你说什么?谁推你了?你再给我说一遍?”宋娇阳尖声说。 尘尘明显被吓了一跳,满脸惶然地颤抖了一下。 林湘南在他背上拍了拍,小孩才又慢慢直起身子,虽然不敢与宋娇阳对视,却还是说:“就是她跑来推我的,还是你让她来推我的,你在你家院子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让她推我,不然中午就不给她饭吃。” 林湘南心中震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娇阳叫了起来。 “谁让她推你了?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再给我说一遍!” 宋骄阳不依不饶地冲过来,手指差点儿戳到尘尘地脸上,嘴里犹自叫嚷着:“妇女主任家地孩子能耐啊,妇女主任家地孩子随便撒谎啊?” 林湘南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把你的手收回去。” “嚯啊,”宋骄阳叫了一声,满脸不屑,“现在轮到妇女主任了是吧?我就是不收,就是不收,你能怎么着?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年代?清风朗月,像你们这样的官|僚|主|义做派,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 “我让你把手拿回去。” 林湘南轻轻的,一字一字地说。 “我……” 宋骄阳快要戳到尘尘脸上地手指猛地被林湘南握住,反手用力一掰,宋骄阳顿时疼得叫了起来。 林湘南看了看尘尘,小孩麻溜儿地顺着林湘南地身体滑了下去。 就在尘尘双脚落地地一瞬,林湘南的巴掌毫不客气地抡在了她地脸上。 握着宋骄阳手指地那只手更加用力,直疼得宋骄阳声音扭曲起来。 “既然不想要这根手指,我替你掰掉,省得你胡乱使用。”林湘南淡淡地说。 第117章 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 郭玉玲满头大汗,脚步凌乱地试图劝架,可是来回跑了好几圈才发现自己连个下手的机会都找不到。 这会儿工夫,早有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儿跑了出来,待看清楚眼前的这一幕,全都错愕不已。 林湘南来的这些日子,大家大约都看明白了,这就是个在家里没什么地位的小媳妇,一直被小叔子小姑子欺负,因为文化水平高才被郭玉玲看中当了妇女主任。 除了一些觉得林湘南太年轻,资历太牵的人,以及官迷宋骄阳,没觉得林湘南这个妇女主任会做出什么丰功伟绩。 但是,不抱什么期待是一回事,这刚一上任就开始殴打人民群众是怎么回事? “你不能动手啊,湘南,你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郭玉玲急得团团转。 林湘南没理她,只是冷眼盯着宋骄阳。 宋骄阳的声音已经扭曲得成了噪音,可就算这样,她的嘴也不闲着。 “妇女主任了不起,妇女主任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啊。” “松手啊,湘南,你松手啊。”郭玉玲急声道。 然而,林湘南非但没松手,反倒是宋骄阳的声音每大一分,她的力气就加大一分,直到在所有闻讯赶来的人目瞪口呆的眼神里,宋骄阳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下一次,不想要你的手可以直接说,我可以无偿帮助你。无缘无故跑来欺负我儿子,后果只会比今天更严重!”林湘南冷冷地说。 宋骄阳缓了好一阵儿才觉得不那么疼了,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骨碌爬了起来,迎着林湘南的视线不依不饶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儿子了?我什么时候欺负你儿子了?你说!你说一个试试!” 林湘南扫了眼那些惊诧中带了一丝惶然的家属们,对着宋骄阳冷笑一声。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儿,不就是想说我这个妇女主任不是东西吗?你把全家属院的人都招过来,让人都看看,看看我这个妇女主任是怎么打人的,看看哪里的神经病妇女主任会刚上任第一天就打人?” 宋骄阳愣了愣,再去看围观人群时,那些皱眉不满的人已然怔住,显然都在思考林湘南这句话。 “记着,宋骄阳,你敢碰我儿子一根头发,我就让你永远不敢生儿子!” 林湘南眼皮子都没夹她一下,抱起尘尘拿起自己的东西就走。 解释? 解释毛线! 只要动了尘尘,就是打你没商量! “你还敢威胁我?”宋骄阳不敢置信。 她指着林湘南,对围观的群众说:“大家看见了吗?这就是咱们的妇女主任,才刚上任就开始仗势欺人了!” “怎么着?当了这个妇女主任,就算别人打上门,我也只能忍气吞声呗?” 林湘南回过头来,看了眼宋骄阳,“实话告诉你,让我忍气吞声的人还没出现呢!别说这回是你和我的私人恩怨,就算以后真是工作上的问题,也别指望我给你们东家长西家短的和稀泥!” 她连贺文山家的气都不受了,别人又算什么? 第118章 家属院里聊天的尺度这么大吗? 围观的人再次看得目瞪口呆,见惯了郭玉玲这般苦口婆心东劝劝西说说的,林湘南未免也太嚣张了! 真想不出以后她做工作会是什么样? 宋骄阳依旧一脸不忿,“杀鸡儆猴?大家都看到了吗?她现在敢这么对我,以后就敢这么对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郭玉玲沉了脸,“宋娇阳,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如果不是你让你家孩子去推人家孩子,林湘南会跟你生气吗?你觉得是杀鸡儆猴,人家还不乐意你是那只鸡呢!我以前提醒过你多少次,让你先顾好自己的小家,照顾好孩子们。你连这点心思都不愿意费,我又怎么可能把家属院交给你?咱们这里与你老家可不一样,危机时刻,妇女主任是要担得起整个家属院的责任的!我劝你以后不要没事找事!” 宋骄阳不以为然,对着郭玉玲哼了一声就走了。 责任? 能有什么责任? 不就是谁家吵架的时候去调解一下吗? 她重重地摔上家门,甚至没有理会那个被她要求着去推倒尘尘的孩子。 郭玉玲摇了摇头,挥手让大家散了。 目送所有人离去,郭玉玲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心中惴惴。 也不知她给自己找的这个妇女主任,到底是福还是祸? *** “娘,你打架真厉害。”尘尘兴奋地在林湘南怀里跳了跳,两只眼睛直冒光。 林湘南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 “所以以后,尘尘什么都不用怕,遇见什么事都可以跟娘说,娘都会保护你。” “嗯!” 小孩重重地一点头,“尘尘也要像娘一样厉害,尘尘也要保护娘!” “尘尘要做小男子汉了吗?” “对!” 他说着忽然挣扎着下地,林湘南不明所以,却见小孩挥了挥拳头,“从今天开始我要自己走路!不要娘再抱了,男子汉都是这样的!” 林湘南不知他从哪里听来的说法,被弄得哭笑不得。 看着尘尘脚步坚定地向前走去,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子欣慰与期许。 她和尘尘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一顿饭的工夫,林湘南暴揍宋骄阳的事就已经传开了,不大的家属院里,尽是宋骄阳不依不饶地追着王营长,让他替自己找回公道的声音。 贺家的餐桌上,贺修业不时歪头看一看贺文山。 贺文山始终没有说话,直到他放下碗筷。 “做人民群众的工作,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你这样做除了……” “吃完了吗?吃完了洗碗。” 林湘南用手帕给尘尘擦了擦嘴,带着孩子下了饭桌。 贺文山:“……” 贺修业:“……” 他默默地看了眼贺文山,低声说:“大哥,大嫂不愿意听你讲话。”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贺文山站起来,“吃完了吗?吃完了洗碗。” 贺修业:“……” 他刚要进屋,一人如一阵风般卷着女儿冲了进来,满眼八卦,不是冯雅致还能是谁? 第119章 别让她像赶我们一样把你赶出来! 冯雅致刚才忙着做饭,没有去围观,便迫不及待得问道:“湘南姐,你真把她给打了?为什么呀?你打她哪儿了?我刚扒着墙头看了一眼,没看见她哪儿不对啊。” 不待林湘南说话,她忽地一拍大腿,“哎呀,你听,她骂王营长窝囊废呢。” 林湘南见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忙扶她坐下。 “还能为什么,没当上妇女主任想撒气呗,不过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尘尘。” 如果只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林湘南不会在意,但宋骄阳从中挑唆,她当然得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官迷!先前我就见过她给郭主席家送东西,郭主席没要。” 林湘南有点意外,自己都做了这种事,今天倒是还有勇气指责她作风不正。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湘南姐,”冯雅致忽然往林湘南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宋骄阳对孩子不好,一心想生儿子,王营长现在每天晚上睡觉都不解裤腰带,就是防着宋骄阳。” 虽说她也想生个儿子,对唐小妮有些方面没那么细致入微,但饭至少是吃饱的,衣服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冯雅致是真不明白宋骄阳是怎么想的。 林湘南:“……” 上辈子她为人处事太淡泊,从没跟人聊过这方面的话题,这家属院里的尺度这么大吗? 门口忽然传来咳嗽声,冯雅致扭头就看到贺文山站在那里,虽然还没八卦完,但冯雅致还是站了起来,带着唐小妮回家了。 林湘南送冯雅致到门口,回来就看到男人还在屋里戳着。 四目相对,林湘南绕过他去哄尘尘睡午觉。 男人先她一步拿起扇子,给尘尘摇了摇。 尘尘盯了他一会儿,转头埋入林湘南怀里。 “我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呢。”贺文山突然说。 “没事。”林湘南淡淡地说。 凉风阵阵袭来,林湘南拍着儿子的手渐渐地越来越慢,直到再也不抬起。 贺文山盯着那张与记忆里别无二致的脸,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林湘南再也不想继续他们这段婚姻。 贺文山中午走后,贺修业也走了。 和老家中学不同,在老家,上午学习,下午学农,但在这里,他们下午则要学一趟生存教育的课程。 刚走到镇上,贺修业身边忽然多了两个人。 汗渍斑斑的衬衫,背后备着一个大筐,正是贺泽宇,另一个就是贺琪琪了。 她也背了个大筐,不知道怎么回事,每走一步,她的脸色就透出一种痛苦来。 “家里怎么样?那个女人现在在干嘛?今天我听到广播了,叫了她的名字,是怎么回事?”贺泽宇急声问。 贺修业往旁躲了躲,看着满脸急切的二哥,汲汲营营了这么久,除了把自己作出家属院,成了这里的一个采茶人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获得。 可他仍然孜孜不倦地想要赶走大嫂。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二哥很可笑。 “大嫂现在是家属院的妇女主任了。” “什么?” 贺琪琪叫了起来,完全想不明白林湘南有什么资格去当妇女主任。 “你再说一遍,小四。”贺泽宇说。 他的声音还算沉稳,眉毛却已经皱在了一起,显然也和妹妹一样,丝毫不觉得林湘南有这个资格。 “大嫂已经是妇女主任了。”贺修业重复道。 “她才来几天?就没人不同意?”贺琪琪叫了起来,似乎在埋怨命运的不公。 贺泽宇也看着贺修业,等着贺修业的回答。 “是有人不同意,但大嫂已经是妇女主任了,今天早晨开的会。” “有人不同意还能选上?大哥给她找人了?”贺泽宇问。 这贺修业哪里知道? 他刚摇了摇头,贺琪琪便说:“那还用说?肯定是大哥!” 她用手拽了拽大筐,满脸愤恨,“幸亏咱爹娘死的早,如果活到现在,还不被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大哥气死?” 贺修业看了看她磨得起了肉刺的手,以及肩部垫着的手巾,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泽宇问:“她现在对你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开始让你往大坑里挑水了?” 贺泽宇搭上贺修业的肩膀,扯了扯他的衣领。 “没有,她还和先前一样,不管我做什么,只当我不存在。” 看着贺修业没有经过任何磨砺的肩膀,贺泽宇默了默。 贺琪琪和贺泽宇却不相信,贺泽宇提醒道:“她和以前不一样了,这说不定是她的伪装,不知又在算计什么呢。凡事你要多长个心眼,这阶段就勤快点儿,以前没做过的事,现在多伸伸手,你主动去做了,就算做得不好,她也不能说什么。” “就是,小四,你可别让她像赶我们一样把你赶出来!” 第120章 自己记错位置了? 贺修业听着他们的话,有种自己明天就要被赶出来的错觉,但他十分清除,林湘南和之前没有任何分别,一直在无视他。 在学校门口,三人分开。 目送贺修业进了大门,贺琪琪龇牙咧嘴地拉了拉大筐,“走吧,二哥,我们再不走就迟到了。” 搬到了镇上之后,因为都没有工作,他们每天跟着镇上的人一起采茶。 茶山路远,经常一去就是一天,只这么几天的时间,贺琪琪的肩膀都快被每天不得不背着的大筐磨烂了,脚底也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 贺泽宇也不遑多让,在向阳村时,他仗着有工厂的工作,几乎从不下地,每个月的工资还不用上缴,如今不过几天的时间,身子就佝偻了几分。 两人咬着牙走了一阵,贺泽宇说:“她当了官,我们再想回家属院就难了。” “那怎么办?”贺琪琪叫起来,“当初你不是说只是做做样子,过几天就能回去吗?” 贺泽宇咬着牙,闷头往前走。 当初,他以为他和琪琪都没有工作,作为外来户住在镇上难免被人欺负,只要在贺文山面前表现出一丁点委屈,他应该就会松口。 可是,让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贺文山找了镇上的人商谈,让他们正式跟着镇上的人下地干活。 现在后悔也晚了。 “要怪就怪林湘南,如果不是她从中挑唆,大哥也不会为了讨好她做出这种事。”贺泽宇恨恨地说了声,又问贺琪琪,“让你买的布你买了吗?” “买了,买的是的确良。”说到这个,贺琪琪有点儿舍不得,“二哥,真的要买这么多吗?这可是我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下的布票。” “既然要送,就大大方方地送,你去送吧,就说……大哥托我们送的,沈同志应该就是这几天回来了,路过这里时,咱们多盯着点儿。” 贺琪琪一向惟贺泽宇马首是瞻,听他这么说了,虽然心中还有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行。” 天不那么热时,林湘南再次带着尘尘下了大坑。 距离上午自己离开时,预留出来的位置明显又被挖下去一部分。 林湘南蹲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这个位置没有一丝湿润的痕迹。 还没有出水。 自己记错位置了? 林湘南再次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再次推翻自己。 不会,她不会记错的! 地下水的形成绝非一日之功,上辈子明确出现过的,这辈子不可能凭空消失,就像家属院里那些房子,就和她记忆中一样。 那么,只要挖就行了! 就这么地,林湘南又挖了两天,贺文山有空时也来帮忙,那个位置已经如一口井般被向下挖掘了数米。 “你真的觉得这里有水吗?” 贺文山从坑底爬上来,身上沾了一些泥土。 “对。” “那就这么一直挖?” 水是肯定有,但上辈子没费什么力气就挖出一个泉眼,这辈子挖了这好几天却始终不见泉眼,难道是水位不够高? 这么一想,不知是不是林湘南的错觉,记忆里出现泉眼的那一年,镇子里的那条小溪似乎比往年水位高了些。 “不能再这样挖了,继续下去,如果万一真的出水,竖井不利于逃生。”贺文山说。 虽然于他这不是什么问题,万一突然出水,换做林湘南和贺修业就不好说了。 这个问题林湘南早就思考过了,今天下午是最后一次尝试,如果这个深度还不能出水,她只能把这片区域划大,以这个位置为圆心挖一个斜着向下的大坑。 “我知道,明天我带点儿草木灰过来撒个圈,斜着挖。” 第121章 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除了一味深挖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直接打井。 不过,花古镇附近的人都沿溪而居,但凡用水便直接到溪水中去取,就连家属院里这口井都是他们来这里驻扎时就有的。 次日早饭后,林湘南照例带着尘尘到大坑里挖土。 路过自留地时,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冯雅致这几天孕吐有些厉害,脸色发白,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 “湘南姐你还去啊,能有水吗?”她嘟囔道。 有听到这话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林湘南微微一笑,“我也不确定,就先挖挖看,如果能挖到水,这不是免了挑水了吗?” “要不我帮你去挖吧,湘南姐。”马金梅说。 这些日子没了老太太一直找麻烦,她终于能松口气了。 不过,她家里最小的孩子比尘尘还要小,正是粘母亲的时候,林湘南可不想让她放着孩子不管,去给自己挖土。 委婉地拒绝了马金梅的好意,林湘南带着尘尘走了。 自留地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林湘南有点儿傻,那个大坑在那里那么久了,怎么可能有水? 如果有,大坑里早就应该满是水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自留地一侧的密林里,一道衣着讲究的身影穿梭其中,渐渐地走到了林湘南的大坑附近。 林湘南做好标记,开始慢慢挖掘,以选好的位置为圆心,半径两米斜着向下挖出一个扇形。 这么一来,进度就更慢了。 好在林湘南并不着急,一边干自己的活,一边跟尘尘说话,偶尔回头时,尘尘也挖了一小筐。 林湘南放下铁锨拿着水壶过去,“尘尘一个人烦不烦?” “不烦。”尘尘说,“好玩。” 林湘南禁不住扬了扬眉毛,村里的孩子自小玩水玩土,经常和泥作出各个形状的玩具,但尘尘从不是其中一员。 每一次,他都是默默地挖土玩,又或者用土做出城墙堡垒的样子,但每每林湘南去看,又不能完全看懂。 “这样好玩?和其他小孩一起玩不好玩?我看他们能做出很多东西。” “这样好玩,他们很烦,吵。” “尘尘不喜欢大家一起玩?” “嗯,一个人舒服。”尘尘咧开小嘴,露出一张笑脸,“跟娘在一起舒服,不吵。” 吵? 别的小孩有的是调皮了些,但是吵? 林湘南禁不住想了想上辈子尘尘的模样,大多数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呆着,上学好几里路也独来独往,成绩却很好。 难道尘尘从小就是这么个独来独往的性子? 林湘南不觉得做人非得合群,既然尘尘不喜欢,她也就不再勉强。 如此这般,挖坑、陪儿子,挖坑、陪儿子,反反复复,又是几天过去,林湘南选好的位置,依旧没有出水。 反倒是住在家属院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她,每每看到都要说一句,“林主任,又去挖坑啊。” 有的,是真心问候,有的,心存戏谑,有的,诸如孙家老太太之流,每每看到林湘南,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第122章 我又没说你不是 上辈子林湘南就习惯了一个人过日子,这些人的想法自是不会影响到她。 沿着那条斜着向下的坡度,林湘南越挖越深,渐渐地竟然如挖地道一般。 年轻一辈的妇女和孩子们大多没见过挖地道的,纷纷跑来围观,随着林湘南挖得越来越深,每天前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嘁,挖一挖就想免了自己挑水的命运,真是异想天开!” 看林湘南的热闹,现在最积极的人就是宋娇阳了。 她还是不管她家的三个丫头,一味地盯着林湘南的错处,此时居高临下地对林湘南翻着白眼。 林湘南没理她,自顾自地挖土。 人群聚了又散,渐渐的,除了冯雅致、马金梅和郭玉玲时不时过来看一看,就再没什么人来了。 又花了几天的时间,按照垂直距离计算,林湘南已经挖了十多米深。 土层依然和先前一样,看起来没有任何分别,不见半分水迹。 这与上辈子的情景大相径庭,林湘南也有些拿不准了。 又是半月以来难得卖新肉的日子,冯雅致过来找林湘南去买肉。 尘尘的身体还是偏瘦,林湘南想了想,还是暂时放下挖坑的活计,与冯雅致一起去买了点儿肉。 冯雅致的肚子不过四个月大小,已经鼓了起来,如果林湘南记得没错,她这一胎似乎是一对双胞胎女儿,遗传了冯雅致的长相,甚是漂亮。 不过此时,冯雅致还期盼着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孩。 林湘南没有说什么,反正答案自会揭晓。 尘尘和唐小妮蹦蹦跳跳地跑在前头,林湘南照看着冯雅致走在后面,今天略有些阴天,日头不大,偶尔微风习习十分舒服,林湘南有点儿后悔今天没去挖坑。 “要我看啊,她这不是傻是什么?你看那坑,现在都挖得多深了?还挖呢!就像我以前养的那头倔驴一样,走到头儿了都不知道转个弯。” 笑声此起彼伏,很快,又有人道:“倔驴?我看,她怕不是脑筋有问题,傻了还是疯了?咱们应当跟贺团长说说,让他带着咱们这位妇女主任啊,去找医生看看去。有水?有水才怪呢!” “要我说,这女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瞎折腾什么?不守妇道!” “你们说什么呢?什么疯子傻子?我看你们才是疯子,才是傻子,才是倔驴!”冯雅致冲过去喊道。 “雅致!”林湘南怕人冲撞了冯雅致的肚子,连忙跟过去。 那充满戏谑的、取笑的、嫌弃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是以孙家老太太为首的那群老婆婆们,还是谁? 此时见到了议论的本人有片刻尴尬,但很快便浑不在意。 “怎么着?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了?” 孙家老太太用眼皮子夹着林湘南,“要我看呐,某些人怕是连我们家的驴都不如,那驴使唤使唤缰绳,它还知道转个弯呢。” 冯雅致气得不行,对着她喊道:“你胡说什么!” 林湘南怕她气出个好歹,连忙拉住她,悠悠然说道:“看来您老人家以前没少使唤驴啊。” 她对着孙家老太太伸出大拇指,“大户人家,真殷实。” 孙家老太太就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顿时跳了起来。 “你少胡说八道,我们家可是正经的中下贫农,我们一家子都根正苗红的!” “哦……”林湘南拖着长长的尾音,“我懂的,根正苗红,我们在场的人都是,老太太你着急解释做什么?我又没说你不是。” 第123章 真的能出水吗? 林湘南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样子,让孙家老太太老树皮一样皱巴巴的脸涨得通红。 冯雅致笑了起来,跟着林湘南说:“是啊,姜大娘,你那么着急解释干嘛?心虚啊?” 她朝孙家老太太好一番挤眉弄眼,孙家老太太急吼吼地站了起来,指了指林湘南,又指了指冯雅致,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 “怨不得你小叔子、小姑子都不喜欢你,看看,你有哪点是让人喜欢的?就你这样的还想养鱼,就你那破坑,永远也不会有水!” “我父母喜欢,我儿子喜欢就行了,其他人喜不喜欢与我有什么关系?至于我的坑里出不出水,就更不需要您操心了,毕竟咱们无缘无故的。” “死鸭子嘴硬!” 撂下这句话,孙家老太太气势汹汹地带着自己的大蒲扇走了。 其他人坐着没趣,也纷纷散了。 有刚刚没有插话的老婆婆,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对林湘南说:“我说小林,你这样可不行,这女人呐,还是得当家过日子,你还是少挖你那大坑吧,女人洗洗衣裳做做饭,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弄这个弄那个,没的让人笑话。” 这老太太和孙家老太太不同,长得慈眉善目的,似乎是一个团长的老娘,只是那名团长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为掩护队友撤退牺牲了。 后来,只剩下老太太与儿媳妇带着两个孙子两个孙女住在家属院里,日子过得颇为艰难,重活一世林湘南记得那时人人都称呼她为吴老太。 林湘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吴婶,我知道了。” 吴老太也不多说,带着自己的大蒲扇走了。 “湘南姐,你不挖啦?”人走|光之后,冯雅致就急声问。 林湘南笑着看了她一眼,冯雅致叹了口气,“哎呀,我就知道,但那真的能出水吗?” 林湘南摇了摇头,一时没有说话。 她依然觉得下面一定有水,上辈子明确出现过的,但什么时候挖到…… 尘尘和唐小妮跑了回来,抱着水壶跑过来让林湘南喝,林湘南揉揉儿子的脑袋,接过水壶喝了一口。 “湘南姐,你干嘛非得挖这个坑啊,养不了鱼就不养呗,大不了咱走远一点儿去买去。” 林湘南还是摇了摇头,“我再想想。” 回到家,时间尚早,林湘南还是又去挖了一会儿坑。 时间当然还是没有厚待她,并没有因为她挖了这一会儿就出水,中午回家时,避不可免地又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事。 纵使林湘南不怎么在意他人想法和看法,也不免为之感到心烦。 又挖了两天,还是没有出水,这个深度在湘河镇时,打一口小井也不过这个深度了。 坐在坑底,林湘南第一次感到颓败。 她觉得自己就像愚公移山的愚公,费尽了心思和力气,却看不到希望。 “娘,不挖了吗?”尘尘抱着水壶颠颠地跑过来。 林湘南喝了口水,抱了抱儿子。 “娘累了吗?”尘尘问。 “是有一点。” “那就不挖了。” “那样就没办法养鱼了呀。” “娘不是说有工资了吗?” 林湘南:“……” 第124章 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林湘南的工资现在是最低级的,每个月二十三块,比起一般人已经是不少了,可是,林湘南知道,等过几年国家的政策变了,改开之后,钱会迅速贬值,曾经引以为豪的铁饭碗会因为死工资而成为人们亟待抛弃的对象,她这二十三块,也会迅速成为不被人放在眼里的二十三块。 以后,尘尘会越长越大。 贺文山现在答应她可以把工资全都给她,他的一切都给尘尘,可那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上辈子,尘尘就在他的身边,她和尘尘都依然不知他到底有多少钱,多少人脉,更何况,这辈子林湘南是要与他离婚的! 还是要做生意! 这样赚了钱,无论多少,都是自己的!无论贺文山以后给与不给,他们都不会太被动。 这么想着,林湘南泄掉的气又一点一点填满,拍了拍儿子的头,林湘南重新站了起来。 “尘尘在这儿等我,我去挑两桶水过来。” “好。” 尘尘是个很乖的孩子,没人打扰,他自己都能玩一个上午。 林湘南快去快回,挑了两桶水过来。 小心翼翼地沿着斜坡走到坑底,林湘南将一桶水全都倒了下去。 这两天挖掘时,土层越来越硬,偶尔会有一些空隙出现。 以前种地时,这种情况也时有发生,但都是被蛇虫爬过的地方,但这些土之间的空隙明显不是。 水很快完全渗入了土层之中,林湘南再挖掘时变成了泥。 她把泥土完全挖出,又将另外一桶水再次倒入,如此反复,从之前单纯的挖土变成了挑水、挖土,挑水、挖土。 即便是林湘南这样习惯了长时间劳作的人,林湘南的手上也满是水泡。 “湘南姐,湘南姐,你快别挖了!出事了!” 冯雅致风风火火地从大坑上面沿着林湘南预留好的斜坡跑下来,那样子把林湘南吓了一跳,踩着铁锨的一只脚不自觉的用力,“怎么了?” “我跟你说,你快别挖了,我今天不是想去扯一块布头给小妮做衣裳嘛,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什么?” “我看见你小姑子了,你猜她在干嘛?” 仔细算算,林湘南已经又二十多天没见过贺琪琪他们了,他们走后的情况她从没过问过,也不感兴趣,哪里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刚摇了摇头,冯雅致已经又叫了起来,“她拿了好大一块的确良,往沈同志手里塞呢,沈同志你知道是谁吧?就是咱们师长和郭主席的女儿,叫沈相思,前些年被郭主席送去学了医,现在在市里的医院工作。先前你说他们想要攀高枝,我还不相信,这回是真真切切地瞧见了,你说这一家子人怎么这样啊?你可得好好想想办法。” 兴许是真的急了,冯雅致说气话来如机关枪一般。 林湘南失笑,“我还当什么事。” 见她满脸不以为然,冯雅致急了,“这事还不急吗?我跟你说,当初结婚是两个人都愿意的,凭什么他们想踹了你就踹了你,走,咱们去找郭主席去,她还选了你当妇女主任呢,就不信这事她不管!” 第125章 这事她必须得管 冯雅致拽着林湘南转身就要走,远远地却传来一道满是奚落的声音。 “哎哟,林主任,还挖呢?你可真有决心啊。你不会真觉得铁杵可以磨成针吧?” 那悠然自得里透出的鄙夷,让人想听不出来都不行。 冯雅致和林湘南齐齐抬头,冯雅致不满道:“宋娇阳,你没完了是吧?又来闹腾什么?” “我闹腾?你也不看看你,整天像个跟屁虫似的,怎么着?你就是林湘南的应声虫呗?”宋娇阳指着冯雅致说。 冯雅致顿时更为生气,但她还分得清什么是轻重缓急,扯着林湘南对宋娇阳喊道:“我今天没空跟你废话,你给我等着的。” “哟,说不过就要走了?林主任,当逃兵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说说呗,你这大坑什么时候出水啊?” 这几天,虽然面上大家碍于林湘南妇女主任的身份鲜少有人说什么,可私底下哪个不说林湘南傻? 刚上任就成家属院的笑话了,宋娇阳乐得来看看热闹,给林湘南一个好脸色。 林湘南张口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脚下不对,冯雅致“哎呀”一声,“我的鞋怎么湿了?” 两人齐刷刷往林湘南刚刚挖掘的地方看去,此时此刻,锨头已经完全没入水里,就连锨把也没入水中一截,两人的脚已经完全踩在了水里。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林湘南先反应过来。 “快走!出水了!” 林湘南叫了一声,一只手推冯雅致,一只手用力拔出铁锨,搀着冯雅致快步朝上面跑去。 出水速度没那么快,两人箭步走了几米之后,就脱离了危险。 两人站在斜坡上看着那汪小小的水源,冯雅致紧紧地抓着林湘南地胳膊。 “湘南姐,出水了!竟然真的出水了!” “是啊,终于出水了。” 林湘南喃喃着,她挖了这么多天,终于出水了。 她看着水位一点一点上升,心如热潮,层层涌起。 她的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 宋骄阳见状也从大坑上面冲下来,跑到林湘南和冯雅致身边,看到那越来越多的水,怔怔地呆在了那里。 “竟然真的有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有水呢?” 冯雅致翻了个白眼,“有没有你不都看见了?这水总不能是我们自己倒进去的吧?” 刚刚宋骄阳都看得清清楚楚,水不是林湘南他们倒的,那就只能是地底下挖出来的,可是,地下怎么可能出水? 宋骄阳想不明白,冯雅致却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你现在知道了吧?我们可没有时间跟你浪费,你走不走?” 耳濡目染,她说话的方式竟然和林湘南有点儿像了。 “走吧,湘南姐,我们去找郭主席去,这事她必须得管。” 她拖着林湘南离开,林湘南又看了眼宋骄阳,“坑底刚刚出水,土质松散容易发生坍塌,你要想看,离远一点儿。” 宋骄阳撇了撇嘴,没有理她们,林湘南她们也没有再理她,她们的鞋子已经湿透了,好在天气暖和,光着脚也不怕。 不过,路过沈家门口时,林湘南怎么都没进去,借口回家换衣服,好说歹说总算把冯雅致拽走了。 第126章 从不属于她 第126章 看着冯雅致进了家门,林湘南扛着铁锨又去了一趟大坑。 刚刚开始出水,下面的土层很可能发生坍塌,如果不多加注意,给家属院里的人造成人身伤害就不好了。 宋娇阳还没有走,眼巴巴地瞅着大坑里的水越来越多,表情木讷,显然是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里会出水。 泉眼出水的速度不算快,林湘南走了一圈,水位才上升到她挖的那条斜沟的四分之一。 林湘南安顿好尘尘,提着铁锨往下走了一截,用铁锨去铲两侧的土。 土层并没有松散坍塌的征兆,林湘南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她又试着往前走了两步,脚踩在水边,用铁锨往里探了探,发现土层不如上面结实。 林湘南退到上面,静静守着水位上涨,耳朵支棱着,听着水下的动静儿。 “你怎么知道这下面有水?”宋娇阳突然问。 “我不知道,只是试一试。” 上辈子这里出现泉眼的事,林湘南当然不能说。 “不可能!” 宋娇阳掷地有声,目光坚决地盯着林湘南。 林湘南耸了耸肩,不再与之争辩。 她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她现在要琢磨一下鱼苗,以及大坑里水满之后的安全问题。 宋娇阳冷着脸走了,尘尘趴在上面看着水位一点一点变高,满眼兴奋,“娘,我们有水了。” “是啊,我们可以养鱼了,尘尘想吃什么鱼?” “我也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了,以后咱们自己养鱼,尘尘可以吃个够,咱们不养的东西,娘也会努力挣钱给你买到。” 尘尘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成了眯眯眼,正要说话小眼睛看到什么,说道:“冯婶婶来了。” 冯雅致扯着唐小妮脚步匆匆地跑来,林湘南哭笑不得,连忙迎了过去。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就一点儿也不着急吗?” 皇上不急太监急,冯雅致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太监。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林湘南握住冯雅致的手,对方的气急败坏这才散了些,无奈道:“湘南姐,你到底怎么想的啊?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嚣张?凭什么呀,这些年你为他们劳心劳力的,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还有,你说这事贺团长知情还是不知情?” 林湘南不欲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拍了拍儿子的头,叫他和唐小妮一起去玩。 “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凭什么?左不过是欲壑难填,人与人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 就像上辈子的她,纵然贺文山冷淡、寡言,她依旧甘之如饴,觉得与他在一起便是自己最好的生活。 她以为贺文山生来就是那个样子,直到他于绝境里放弃她,选择了其他女人。 那急迫与担心,是她从未见过,从不属于她的。 她以为的幸福生活,其实只是他的敷衍。 她想要的是他,可他,想要的是沈相思。 她便不再要他的敷衍,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离婚之后,她将来或许还会再婚,但,势必会选择一个真心对她和尘尘好的男人。 “难道就这么算了?你们还没有离婚呢?他们就这样去讨好别人?也不嫌丢人!咱们去找郭主席去,说什么也得好好与他们理论理论。” 第127章 宁缺,毋滥! “这有什么好理论的?他们愿意讨好就让他们去,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可是凭什么呀?分明你这些年那么辛苦。” 冯雅致只要一想,就替林湘南不值。 她是真心为自己打抱不平,林湘南心里十分动容,看,重来一辈子,她交到新的朋友了。 如此想着,她便笑了。 真心的,开心的笑了。 冯雅致却更急了,“你怎么还有心情笑啊?他们都踩在你头上拉屎拉尿了!” “我笑是因为我觉得我的生活越来越好了,至于他们,不过是我漫长生命中的过客罢了,我为什么要为他们做的事而生气、焦躁?” “……” 冯雅致说不过林湘南,闷声闭了嘴,但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一回,她亲自跟着林湘南回了家。 回到家才发现这半上午的,贺修业竟然在家了。 他择着林湘南昨天挖回来的野菜,林湘南一回来他就凑了过来,“大嫂,我们今天吃这个吗?” 这段日子,林湘南与贺修业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像这样好端端地凑上来还是第一次,很难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贺泽宇和贺琪琪在外面讨好沈相思,贺修业在家里吸引她的注意力,说他们兄弟三人不同心协力都对不起他们。 林湘南哂笑一声,懒得戳破他的小心思,点了点头,“就吃这个吧。” 她把湿透的鞋子放在屋檐下晒着,带着冯雅致和孩子们进屋。 冯雅致一屁股坐在床上,没好气地说:“你看看,这小的都敢来算计你!” “无关紧要的人,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林湘南拿出糖果给两个孩子分了,“我自有我自己想走的路。” “可是,被人算计,你就不生气吗?现在你还在这个位置上呢,他们拿你当什么?不存在吗?” “我拿他们当空气,他们拿我当什么,我没兴趣知道。”林湘南有些无奈,坚持道:“雅致,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他们于我,不过是跳梁小丑。他们蝇营狗苟想要算计的,不过是我很快就要舍弃的东西。他们做什么,真的不重要。” 冯雅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固然向往林湘南描绘地美好未来,可是…… “你,你甘心?你付出了那么多!” 林湘南却再次一笑,秀丽的脸上云淡风轻,看不出半分曾经的纠结和痛苦。 “我这叫及时止损,雅致,不好的生活没必要长时间坚持,即便是为了孩子。我们又怎么会知道,那压抑的家庭环境,冷漠疏离的夫妻关系,又会带给孩子什么感受?有些东西,宁缺,毋滥!” 这是林湘南用了一辈子悔悟出的道理。 “所以……你已经决定了?不再想想了?” 林湘南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记得过几年就会开放,上辈子,她那时还在湘河镇。 作为镇上曾经优秀的学生,她的老师曾经去找过她,让她复习,参加高考。 可惜,那时她的满心满眼只有贺文山,只有他们一家人的日子。老师多次上门,都被她拒绝了。 既然重来,她也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第128章 我哪里没有好好说话吗? 冯雅致有点儿失望,可是,又觉得这才是林湘南。 发呆了半晌,她冷不丁来了一句,“我真佩服你,湘南姐。” 林湘南愣了愣,曾经软弱的、贪婪地沉溺于男人随手圈出的世界里的她,竟然也让人佩服了吗? “不必佩服我,雅致,你也可以的。你可以为我不平,就可以为自己争取。男孩也好,女孩也罢,只要是人,便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你啊,是有了儿子才说这样的话,像我们这样没有儿子的人,我,又或者是宋娇阳,不就是怕婆家看不起,自己没法在婆家立足嘛。不过有句话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咱做女人的也没什么不好,没有女人,能有男人吗?” 贺修业坐在厨房里择菜,耳朵竖着,全神贯注地听着林湘南与冯雅致的对话。 越听,他越觉得心惊。 及时止损……林湘南觉得再跟他们呆在一起是一种损失吗? 林湘南竟然毫不犹豫地准备舍弃掉他们了吗? “再择就没法吃了。” 一道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贺修业猝然抬头,手中最后一小支应声而断。 一颗野菜被他择得什么都不剩了。 “大嫂,我……”贺修业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试图解释。 林湘南越过他走到了院子里,没有分毫要为他停留的意思。 贺修业突然觉得绞尽脑汁缠住林湘南的自己,想方设法与沈相思攀交情、送礼的二哥和姐姐是那么可笑。 跳梁小丑。 或许他们真的是跳梁小丑吧。 “大,大嫂,你真不要我们了?” 贺修业捏着一颗野菜,期期艾艾地跟着走到院子里,又跟着林湘南进了屋。 林湘南皱了皱眉,目光不悦地盯着贺修业的脚下。 “贺修业,你这么大了,不知道不能随便进大嫂的屋子吗?” “我……” 贺修业还真没有这个自觉,以前,林湘南和他们亲近,衣服都替他们洗,进屋子又算什么?反正又没有在换衣服、睡觉的时候进去。 “出去!” “哦……” 他默默地退出了林湘南的屋子,心里却觉得委屈。 曾几何时,挨了训,林湘南都会哄哄他,但这一回显然没有,林湘南哼着《东方红》,不知在做些什么,直到尘尘冲了进去,屋子里响起母子俩的说话声。 午饭时,贺修业一直幽怨地看着林湘南,林湘南却只当做没看见,贺文山见了不免奇怪。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怎么是这么个叽叽歪歪的性子?” 贺文山一说话,贺修业更不敢说了,连忙开始收拾碗筷,“我吃饱了。” 他一溜烟跑了,贺文山只好问林湘南,“他怎么回事?惹你了?” “没有。” “那怎么回事?” “不知道。” “……” 分明有问有答,可是,贺文山就觉得憋屈得难受。 “当着孩子,你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他低声说。 “……”林湘南歪了歪头,“我哪里没有好好说话吗?” 摔筷子摔碗了,还是大吼大叫了? “你这叫好好说话吗?” “为什么不叫?” 林湘南真诚发问。 第129章 把我儿子放下! “哦,对了,谢谢你这些日子帮我挖坑,今天挖出水了。” 林湘南盛了一碗汤,放到贺文山面前。 “出水了?”贺文山惊讶。 “嗯。” “这么好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林湘南不解地眨了眨眼,“为什么要早点告诉你?” 以前他打了胜仗,也没告诉过她啊。 他们现在……还有什么分享喜悦的必要吗? “……” 一腔激动的热血,在林湘南平静、茫然的眼神里逐渐变凉。 贺文山郁闷又无力。 这些日子,干活他也干了,说话他也说了,床上也示好了,可是,林湘南就像是一个柔软而坚毅的面团,无论他怎么做,她都不作任何反应。 林湘南吃完饭就出去了,她又去看了看大坑里的水。 水位在逐渐上升,速度不算快,四周没有坍塌的痕迹,但底下就不知道了。 她看了看自己满手血泡,徐徐吐出一口气,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心情都轻松了几分。 不过,家里的父子俩就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尘尘素来与贺文山不合,林湘南不在家,他连贺文山给他摇扇子都不肯接受。 “你离我远点。”一双小脚蹬在贺文山的胸膛上,使劲儿把男人往外踹,“不许到我娘的位置上来。” 贺文山耐着性子做慈父,“我这是为你好,不然你要长痱子了。” 小孩不领情,小脚丫依旧使劲儿蹬着贺文山的胸膛。 冷不丁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尘尘脚丫一滑,竟是一脚蹬在了贺文山的脸上,脚心踩着男人的鼻子,两根脚趾塞在了男人嘴里。 纵使战场上最为狼狈的时候,贺文山也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他的脸当即沉了下来。 尘尘也吓了一跳,他下意识要收回的脚,忽然又坚定地踩了回去,甚至比刚才还多了几分力气。 “我让你离我远点儿!”小孩没什么底气地倔强着。 “熊孩子,要上天是吗?” 扇子一扔,贺文山从床上下来,拎着儿子的一双脚踝把他从床上提了下来。 “有往人脸上踩的吗?” “谁让你占我娘的地方!”被倒提着,尘尘也不甘示弱。 “我那还不是为了你好?” 贺修业听到动静儿跑过来,顿时吓了一跳。 原来,大哥不只是对他们兄妹三个这样,对儿子也这样! “说!记住了吗?以后不许往人脸上踩!”贺文山喝问道。 “是你占了我娘的地方!坏人!” 尘尘也是个犟的,无论如何,就是不认错。 贺文山更是生气,“你还有理了?” “大哥,兴许,兴许尘尘不是故意的。”贺修业颤巍巍地劝。 “你滚一边去。”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尘尘立刻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娘,娘!他打我哇……” 小孩放声大哭,贺文山顿时傻了眼,“我什么时候打你……” 话还没有说完,林湘南从外面疾步而入,一见这情景顿时翻了脸。 “贺文山,你干什么?把我儿子放下!” 第130章 你不能讲讲理吗? 林湘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把尘尘抱了过来。 小孩趴在林湘南的怀里嚎啕大哭,林湘南狠狠地瞪了贺文山一眼,脸色十分难看。 上辈子他就经常不问青红皂白训斥尘尘,这辈子好了,不光不待见,还动上手了。 “你要不想跟我们过,咱们赶紧把手续办了去,私下里虐待我儿子干什么?” 贺文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我哪里虐待他了?是他踩我的……” “怎么着?贺大团长身娇体贵,儿子碰一下都不行呗?不行就赶紧的,办手续去!免得我们以后不小心碰到你,还得被吊起来揍!” “林湘南,你别胡搅蛮缠,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不需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儿子没错!” 就像曾经的他,又何尝真正了解过事情的真实经过? 贺文山被气得插着腰,眉心突突直跳,指着尘尘咬牙切齿,“他没错?你也不看看他几岁了?还往人脸上踩!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对,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你看不惯就找别人生,找别人养去!” 林湘南也火了,从床上拿起贺文山的枕头就朝他甩了过去,“滚!滚出去!” 贺文山眼疾手快地抓住,枕头才没有砸在脸上,但他委实有些懵了。 “林湘南,你还是妇女主任呢?你不能讲讲理吗?分明是你儿子的问题!” 林湘南气得已经把贺文山的褥子已经扯了过来,此时正背对着他,趴在林湘南肩膀上的尘尘不知何时不哭了,调皮地冲着贺文山做了鬼脸。 贺文山见了更是生气,“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他扔了枕头要去抢尘尘,却被林湘南踹了一脚。 林湘南瞪着贺文山,“你要干什么?贺文山,你还没完了是吗?” “什么我没完了?是他!这就是个熊孩子!我今天非揍他一顿不可!” “你揍谁?你想揍谁?你再给我说一遍?” 林湘南抄起床尾的蝇子拍,对着贺文山二话不说就抽了两下。 男人猝不及防被扫中一下,连忙缩回了手,却是更气了,指着尘尘说:“你等着看吧,他非得被你惯坏了不可!” “用不着你管!滚,带着你的东西,滚!” 连踢带踹,林湘南把贺文山的枕头、褥子、被单全都扔了出去。 “林湘南!” 回应他的,是林湘南掷地有声的摔门声。 贺修业默默地看了看地上的东西,吞了吞口水,“大哥,你被扫地出门了。” 现在好了,大嫂不但不要他们兄妹三个,连大哥也不要了。 是真的不要了。 男人幽幽的视线扫过来,如刀,似剑。 “我用得着你提醒?” 贺修业:“……” “滚!” “那你这些东西……” 贺文山恨恨地捡起东西,冷脸如霜,口气却郁闷而幼稚,“你见过谁家的两口子分开睡?” 贺修业默默地撤了,临走前,贺文山试探地推着门,“湘南,你不能不讲道理,你这样会把孩子惯坏的。” 贺修业无端端地便开始同情起自己的大哥来,他觉得大哥有点儿傻。 都被赶出屋子了,竟然还想着讲道理! 第131章 我与她不熟,便不代劳了 “我不是故意的,娘。” 趴在林湘南怀里,尘尘低声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着,脚一滑就踩到他的脸了。” 尘尘有点儿不好意思。 “娘相信尘尘。”林湘南揉揉尘尘的头。 “娘会一直相信尘尘吗?” “当然会。” “湘南,你被那臭小子给骗了。”门外,男人郁闷的声音传来,“他就是故意的!刚才他还对我做鬼脸呢。” “我才没有呢。”尘尘说。 “嗯,娘相信尘尘没有。” 小孩嘻嘻一笑,贺文山险些头顶冒烟,“不孝子!” 又过了半晌,林湘南还是没有任何开门的意思,眼见时间不早,贺文山只得先把东西放去了隔壁屋子,准备晚上再与林湘南好好说道说道。 没了贺文山,母子俩四肢摊开躺在大床上,踏踏实实地睡了半个下午。 天不那么热时,林湘南带着尘尘又去了一趟大坑,然而,她不去找郭玉玲理论沈相思的事情,沈相思竟然找上了她。 在自留地的一角,身着白衬衫,梳着两条麻花辫,看起来干净又明朗的姑娘站在她面前,笑容得体又大方。 “是贺团长家的嫂子吧?”她问。 林湘南看着她略微怔了怔,上辈子,她与沈相思的交集不多。 她来到家属院的那一年,沈相思就已经和一名指导员结了婚,生了两个儿子,后来,指导员执行任务时牺牲,她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家属院里,人在卫生院工作,虽不像如今这般朝气蓬勃,却也活得从容。 和她相比,是完全不一样的女性。 如果林湘南有女儿,她想,她也愿意把女儿养成沈相思这般模样。 温柔却不软弱,果断却不盲从,自由而快乐,如山间的风,如天空的云,如明月昭昭。 犹记得上辈子临死之前,沈相思不断地安慰她不要害怕、鼓励她她们一定能逃出生天的模样,坦荡而从容。 所以纵使林湘南明知道贺文山钟情于沈相思,林湘南也对沈相思恨不起来。 “贺家嫂子?” 沈相思试探着在林湘南面前挥了挥手,林湘南猛地回过神来。 她微微一笑,“是我,我叫林湘南,你叫我湘南便好,怎么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贺家嫂子,”沈相思有点犹豫,沉吟了一瞬,才接着说:“今天贺家妹妹拦了我的车,送给我一块布料,我觉得这样不好。听我母亲说你每天会到这里来挖坑,我就特意过来等你。这布料你拿回去,给孩子做几件衣裳,我平日里衣裳够穿,就不用贺家妹妹挂心了。” 沈相思从军绿色的挎包里掏出厚厚地一叠布料,便往林湘南手里塞来。 林湘南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她虽不恨沈相思,可是,上辈子到底是因为她的存在,自己成了被放弃的那个,惨死不说,还丢下了尘尘一个人,因此林湘南也并不想过多和沈相思接触。 “既然是贺琪琪送的,就算要还,沈同志也该是还给贺琪琪,我与她不熟,便不代劳了。” 沈相思怔住。 不熟? 再想起中午时分母亲说过的话,沈相思哪里不明白贺家兄妹的意思,她心中有些生贺琪琪他们的气,不过这气,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林湘南头上来。 “不知道嫂子听贺团长说过没有,几年前,我与他是相过亲的。” 第132章 她忽然有些理解贺文山了 没想到沈相思会主动说起这件事,林湘南有些惊讶。 她摇了摇头,静等着沈相思继续说:“我上头原有两个哥哥,不过,前些年打仗时,都牺牲了,如今只有一个弟弟在北方边境服役,我娘想将我留在身边,便动了从这边选个有志青年的心思。贺团长多年来跟随我父亲,为人正直,被我娘相中与我相看过一次,也是那一次,我见到了他的亲人。” 沈相思解释了缘由,林湘南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说话。 “贺团长是个很好的人,不过,亲戚却是一心向上的。我父母都一心守卫边境安宁,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是不同路上的人,便没必要走到一起,你说对吧,嫂子?” 林湘南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沈同志是想说贺家人小姐身子丫鬟命,心比天高,命比花娇吧?” 本以为贺文山和沈相思是情投意合,被她落水的事打断后,不得不分开,没想到是人家沈家根本看不上贺家这几兄妹的小心思。 沈相思一下子笑了,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嫂子说话真有意思。” 她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 “听说贺团长在老家结婚之后,我就想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愿意为了丈夫常年面对那样的家人,没想到……”她望着林湘南,目光清澈坦荡,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林湘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笑了一声,心底最后的那一丝芥蒂也尽数散去。 “或许就正如你所说,不同路上的人,注定走不到一起,纵然短暂相交,也终将渐行渐远。” 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然的笑意。 沈相思从口袋里抓住一把糖,在尘尘面前晃了晃,“小家伙,叫姨,给你糖吃。” 尘尘只是看了一眼那糖,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吃糖。” 沈相思一愣。 林湘南也怔了怔。 尘尘小时候没吃过糖,自从林湘南给他买了糖,他几乎每天都吃,哪里有不喜欢吃糖一说? 沈相思把糖放回去,又从包里翻了翻,翻出两张票来。 她微微笑着,清澈的眼睛仿佛会说话,“我想,比起嫂子,你或许更喜欢别人叫你湘南姐。” “湘南姐,第一次见面,我没什么可给孩子的。医院刚发的票,你拿着给孩子买点衣服,不值钱,你千万不要推辞。” 沈相思将票紧紧地塞在林湘南手中,又拍了拍她的背包,“这布,我就自己想办法了。” 不待林湘南推辞,她松开林湘南的手,快步跑开。 林湘南没想到重生回来与沈相思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一时间有些发怔。 她甚至忽然有些理解贺文山了,这清风明月一般的人,有谁能够不喜欢呢? 眼见着沈相思渐行渐远,林湘南拉起儿子的手,继续往大坑走去,终有一日,她也会像沈相思那样,从容且自在地活着。 不过…… “尘尘,刚刚为什么说不喜欢吃糖啊?” “我不喜欢她。” “啊?为什么?” 尘尘却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第133章 你见过她了 这一个下午,林湘南就和尘尘坐在坑边,看着水一点一点蔓延上来,心中不胜欢喜。 贺文山却不知去做什么了,晚上很晚才回来。 他把一块布放到林湘南面前,“给你和孩子做两身衣裳。” 林湘南一眼就看出这是今天下午沈相思给自己的那一块,“你弟弟妹妹送给别人的东西,我可不要。” 贺文山本就冷若冰霜的脸色更凉了几分,“你怎么知道?” 林湘南一哂,对着他摊了摊手,“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原因有那么重要吗?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见过她了。” 不是询问,而是笃定。 “自留地碰上了。” 贺文山不相信,如果只是碰上,林湘南怎么可能会见过这块布料? “砰”! 大蒲扇卷着一阵风盖在贺文山的头上,尘尘站在床上对贺文山说:“你快出去吧,我们要睡觉了!” 贺文山:“……” 他黑着脸瞪了眼眼前大逆不道的熊孩子,“我看你要欠揍!” “娘,他打我!”尘尘指着贺文山。 男人额角突突直跳,“臭小子,你少胡说八道,我哪里打你了?” 中午没消的火气再次蹿了起来,他指了指林湘南,“你看看他,这么大点儿就会撒谎了,以后还了得?” “那也比你好!就会欺负我娘的臭男人!” “混蛋玩意儿,你给我过来!我什么时候欺负你娘了?” 贺文山立刻去抓尘尘,尘尘跑到床里,林湘南上前拦住,“贺文山,你要干嘛?孩子随便说两句,你还置上气了?” “你冲我娘嚷了!我大舅舅、二舅舅从来不对舅妈嚷!” 跑虽跑了,尘尘的声音却没减弱半分。 贺文山气死,“那能怪我吗?还不是因为你?我和你娘才是两口子,要走也是你走!” 两人隔着林湘南,好像老鹰抓小鸡的老鹰和小鸡。 林湘南被两人闹得头昏脑涨,最后只得大喊一声,“行了!别闹了!” 父子俩如同时被定格,尘尘怕林湘南生气,跑到她身后用小拳头锤了锤她的肩膀,“娘,你别生气……啊!” 小孩又一次被贺文山扯着脚踝提了起来。 “贺文山,你有病是不是?这么小的孩子,你非得跟他置气吗?” 林湘南来抱,被贺文山躲了过去。 “我现在不治他,他今天敢踹我的脸,打我的头,明天就敢在外面胡作非为。自古慈母多败儿,等到那个时候,就算你想管,也晚了!” 慈母多败儿。 上辈子,他也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的她,着实委屈了许多天。 但这一回,林湘南只想冷笑。 “你放心,用不了几年,我们就会离开这里。就算慈母多败儿也败不到你的头上,就不用你多操心了。” “你怎么又提这事?咱们说好了……” “松手!”林湘南终于抱住尘尘,小孩不知道是不是发现自己闯祸了,紧紧地搂着林湘南的脖子,不说话了。 林湘南冷冷地盯着贺文山,“松手,出去!” “林湘南你这样会把他惯坏的!” 她上辈子所有的心思都在他身上,这辈子惯一惯自己的儿子怎么了? 林湘南用手一指门口,“出去!” “我不去。” 贺文山松了手,却身子一歪,在床上躺了下来。 “你不走我走。” 林湘南抱着孩子转身就走。 贺文山眉头彻底成了个疙瘩,“我走,我走,行了吧?” 隔壁屋子没有蚊帐,这母子俩去了,怕是一晚上都别睡了。 “你的布带走。” 林湘南把布料扔过去。 贺文山:“……” 第134章 我有话要跟你说 花谷镇。 明月洒清晖,晚风阵阵。 镇子西头一间破败的院子里,兄妹俩如枯木一般坐着。 耳畔清风鸣蝉,贺琪琪才隔着月光望向贺泽宇,幽幽问道:“二哥,沈相思不但没要,还把布给大哥送去了,怎么办啊?咱们那些布也不说还给咱们,以后怎么办啊?” 今天他们下工回来贺文山就来了,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对着他们就是一通训斥。 几天来,贺琪琪肩膀和脚底都是血泡,疼痛每时每刻不在折磨着她。 贺泽宇半晌没有说话。 贺文山现在和林湘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沈相思拒绝他们的示好,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沈相思没想着把布给他们送回来,反而给大哥送去了,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二哥?” “你说,会不会是林湘南从中捣鬼了?”贺泽宇问。 贺琪琪哪有那个脑子来判断是不是林湘南从中挑拨了,可是,她对林湘南的偏见由来已久,想都没想就说:“那还用说?肯定是她!她说什么要和大哥离婚,肯定是后悔了,想要赖上这里的好日子!” 越说,她心里便越着急。 “二哥,我们可怎么办啊?我不想去采茶了,我肩膀疼,手疼,脚也疼,我现在一步都不想走。” “那怎么行?不干活,工分从哪里来?不挣工分我们吃什么?都怪林湘南,以前装得大度,做事大包大揽的,好像对我们多么好一样,现在好了,我小时候这样走路,也没起过这么大的水泡。” “就是!都怪她!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 两人咒骂着,贺泽宇的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脸上的小雀斑都挤到了一起。 又过了一会儿,他方说:“明天我去买块肉,给家里那个臭小子送去吧,其他人看到了,也知道我们还惦记着他。” 贺琪琪一时没懂,“小四?” “姓林的生的那个。” 贺泽宇是真不喜欢尘尘,每每说起,便是一嘴厌恶。 “凭什么啊?咱们都多久没吃肉了。”贺琪琪不愿意。 “咱们现在从家属院里出来了,如果不经常做做样子,谁知道在林湘南的胡说八道之下,会变成什么样子?说不定咱们就再也没办法回去了。” 一想到自己要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贺琪琪又惧怕起来,只得松了口。 *** 终于不用再跟即将离婚的男人同住一间屋子了,林湘南穿衣服也不再那么拘谨,穿着一件背心陪着儿子睡觉。 哄睡了尘尘,披上趁墒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被堂屋里杵着的黑色高大影子吓了一跳。 确认那是贺文山之后,林湘南扭头进屋。 “你别走啊。”贺文山拽住林湘南,“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湘南这些日子忙着挖坑,累得不轻,一句话都不想听贺文山说,可是,男人的手就像是一道铁钳,牢牢钳住了她的手腕。 她不得不问:“你想说什么?” “我教训过老二和贺琪琪了,他们以后应当不会再这样了。” 第135章 他的存在便是原罪 “哦。” “哦?” 贺文山提高音量,重复着林湘南的话。 “你就不想说点别的吗?” “嗯……想。” 男人立刻期待地看着她,林湘南说:“你说完了吗?说完我去睡了,我困了。” “林湘南!” 贺文山加重了语气,压抑地低吼。 在把林湘南等人接来之前,贺文山自认为是个冷静、理智,不管发生什么都能淡定应对的男人。 可是现在,林湘南一个字就让他破了功。 “咱们是两口子,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对我?” 黑暗里,林湘南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你不累吗?” 她拂开贺文山的手,进了屋子。 与上辈子相比,这辈子的贺文山算是顾家,也没来得及一次次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尘尘,冷待她。 他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是上辈子的自己遇见这样的贺文山,一定会美到冒泡。 可是,对这辈子的她来说,贺文山的存在便已是原罪,他哪里还需要去做些什么呢? 一夜无梦,林湘南睡得香甜。 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前去大坑查看水位。 一夜过去,水位又上涨了一些,已经讲坑底覆盖了一部分,有些没有积水的地方,土地也开始润湿。 林湘南让尘尘在上面呆着,自己去砍了一根竹子,下到坑底用竹子探了探。 在最初冒出水的地方,似乎向下坍塌了一部分,但上面的土还算结实,这就说明后续坍塌的可能性不大。 林湘南带着尘尘在水边玩了一会儿,军区食堂开饭后带着尘尘去食堂吃饭。 去食堂要路过警卫处,林湘南被值班的警卫喊住。 “林嫂子,这是您家兄弟刚送过来的,说是给孩子补身体的,你给拿回去吧。” “我家兄弟?” “对啊,跟你们一起来的,现在不是搬到镇上住了吗?” 林湘南就知道是谁了。 昨天给沈相思送布,今天给尘尘送肉,分明能让人叫她过来再当面给她,却非要托人送进去,是想借此告诉沈相思,他们对她的心思很单纯吧? 略微摇了摇头,林湘南没接,“等贺团长回来,你们让他带回去吧。” 林湘南说完径直带着尘尘去了食堂,母子俩要了一大碗饭,一个小肉饼和一个菜饼,就着咸菜,悠哉悠哉地吃了起来。 直到贺文山带着贺修业找过来,兄弟俩不知说了什么,贺修业被他训得低眉顺眼的。 林湘南给了两人五毛的钱和票,贺文山直接转手交给了贺修业,贺修业现在完全不敢放肆了,买了和林湘南一样的饭,把肉饼换成了几个菜饼。 回来时,听到贺文山对林湘南说:“老二肯定知道错了,大清早送了一块肉过来。他们现在住在镇上,每天很早就得上山采茶,还能送肉过来,也算有心了。” 他与林湘南身处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不同,自然结论也不一样。 林湘南上辈子在家呆了一辈子,其实很能自我安慰,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但这结论,她听了只是微微一笑。 第136章 你不必过问我的意见 贺文山呼噜噜一口就把粥喝掉大半,抬头时对上儿子嫌弃的目光。 他与这小子实在不投缘,贺文山看到他便头疼,当即转开目光。 “他和琪琪都没有工作,如今只能采茶挣工分,受了你曾经受的罪,应当就知道你的好了。等过些日子,等他们改好了,我让他们回来给你认个错。” 林湘南一直等着他静静地说完,慢慢吞下一口菜饼,才说:“免了吧。你们姓贺的人里,我心中装着一个就够了,咱们就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贺文山下意识以为那一个姓贺的人是自己,直到林湘南摸了摸尘尘的头。 “至于你弟弟和你妹妹,那座房子本来就是团里分给你的,自然是你来处置和安排,你不必过问我的意见。” 她说起话来如林间轻拂而过的风,没有半分恼怒,也听不出一丝不悦,却实实在在叫人感到无力和难受。 贺文山的饭都吃不下去了,贺修业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当个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空气人。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林湘南的声音也不大,贺文山才没觉得太丢人。 林湘南吃过饭就带着尘尘走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还不至于真的看上贺泽宇这一斤肉。 贺修业吃完饭也急急忙忙地走了,生怕晚走一步成为大哥发泄怒火的对象。 “怎么着?跟弟妹还没和好呢?我看人弟妹脾气挺好的啊。” 董志与自家指导员一左一右将贺文山夹在当中,贺文山端起饭盒起身要走,却被董志按着肩膀重新坐下。 “别着急走啊,”先前董志因为向媳妇低头,没少被兄弟们笑话,这会儿见贺文山和自己沦落到同样的境地,立刻好为人师起来,“说说,弟妹咋还没消气?” 贺文山心说如果他知道就好了,死刑犯还有个罪名呢?他却连自己的罪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分明林湘南以前也对他那么好过!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低个头不就完了吗?”五团指导员罗冠勇说。 嘴上是关心的口吻,脸上是看戏的神情。 “是我不低头吗?是你们那办法不行。” “啥?”董志瞪着眼睛叫了起来,“一个都不行?你试了吗?” 食堂里的其他人纷纷侧目,董志被贺文山捂住了嘴。 “这不应该啊。”他含糊地说。 贺文山没理他,自顾自把饼子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董志咂咂嘴,不误同情地说:“完了,你完了。” 贺文山还是不理他。 “你真完了,老贺,你知道那年我去你嫂子家卖脸的时候,人家怎么看我吗?就跟刚才弟妹看你一样。你在人家的眼里,却又不在人家的眼里啊。” 董志摇头晃脑,咬文嚼字,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贺文山终于抬起了头,“你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别人家的媳妇哪个跟自家爷们说话不是有说有笑的,就算吵架了不说笑,也带着怒气儿,人都有情绪,你看刚才弟妹跟你说话,看着挺温和的,但客气得哪里像是两口子?你啊,根本没被人家放在心上,肯定是什么地方惹着人家了,自己还在这儿装不知道。” 贺文山一个头两个大,如果他知道,还至于这样抓狂? “你,那个,确定?真和嫂子当年一样?” “这我骗你干什么?你嫂子还能阴阳怪气我几句呢,我看弟妹刚才可不是这样,人家态度多好?但人根本不在乎你。你比我还惨呢。” “你快好好想想吧,还是说,你已经准备好跟弟妹分开了?” “怎么可能?” “那你还不紧不慢的。” 董志啧啧两声,贺文山本就吃不下去,这回更吃不下去饭了。 第137章 谁知道她用了什么邪门歪道? 母子俩出了家属院一路向东,如往常去供销社那样,一直走到了花谷镇人赖以生存的那条溪水边。 小溪没有名字,清澈见底。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这里几乎真的没有鱼。 林湘南带着尘尘走了长长地一段,几乎一条鱼都没有看到。 她试着翻开水边的石头,浅滩之下,偶尔才能发现一只河蟹。 尘尘一开始还很兴奋,他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水了,可是没多久,就没了兴致。 “娘,这里为什么没有鱼啊?” “因为溪水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养万物。” 尘尘不懂,又跑着翻了几块石头,还是没有。 溯游而上,林湘南抱着尘尘足足走出去十余里,溪水渐渐深了,却依旧清澈,里面不见任何鱼虫。 再走下去就太远了,没有车帮忙,来回一趟的时间成本太大,林湘南果断放弃。 带着尘尘回家时,两人看到山上忙碌的人,穿着本地人的衣服,正在茶山上忙碌着。 “娘,他们和我们那边的人干活不一样。” “是啊,这边的人采茶为生。” “那采茶好,还是种庄稼好呢?” “粮食有粮食的味道,茶水有茶水的味道,无论种什么,只要有益于人民,能让大家吃饱肚子,日子好起来,就都是好的。尘尘将来长大了想做什么?” “我想保护娘啊,一直保护娘,让谁都不敢欺负娘。” 林湘南笑着揉揉儿子的头,“娘也不是一直会被欺负,尘尘还是要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平时尘尘做自己的事,娘被欺负的时候再来保护娘就行了。” 小孩想了想,点了点头,这回却沉吟着,“娘,我还没想好呢。” “那就慢慢想,尘尘还小呢,还有很多时间。”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母子俩中午都只吃了几个路边的野果,林湘南让尘尘去休息,自己则洗锅做饭。 早晨见过的那块肉已经抹了盐放在灶台上了,最显眼的位置,让她想看不到都难。 林湘南挪到一边放着,自己快速和面煮了点儿面条,放了两把青菜,卧了两颗鸡蛋。 尘尘每天都有午睡的习惯,今天中午没睡,吃过饭后林湘南刷完的工夫他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把孩子抱回床上,给他擦了擦脸和身体,林湘南也在一边躺了下来。 水有了,鱼却还没有着落。 上辈子时,供销社的鱼基本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的,至于是哪里,她并不清楚。 今天她走这一圈,是想看看能不能通过自己的方式找到鱼苗,但很显然,上游十里地几乎没鱼。 傍晚时分,林湘南去了趟大坑。 坑里的水又多了一些,有几个人带着孩子站在坑边围观,其中就有宋骄阳和马金梅。 马金梅一脸兴奋,见到她就喊了起来,“林主任,竟然真让你给挖出水来了。” 宋娇阳似乎围着大坑转了一圈,离着他们不算近,也不算远,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谁知道她用了什么邪门歪道?” 第138章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她说完就准备离开,马金梅却不乐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整个家属院里最不想让林主任挖出水来的人就是你了,我看你这是没被选上当妇女主任得了红眼病了,处处看林主任不顺眼!” “我看她不顺眼?”宋骄阳不可置信般睁大了眼睛,她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她算是什么东西?也值当我看她不顺眼?不就是挖了点儿水出来吗?” “不就是挖了点儿水出来吗?”马金梅用刻薄的语调重复着宋骄阳的话,“有能耐你也挖点儿水出来啊?你在这里住了三年了,怎么不见你挖点儿水出来?” “我那是不想挖!” “你挖啊,你挖啊,你有能耐你挖啊。” 马金梅指着大坑,不依不饶,声音比之前大了数倍不止,看得众人错愕不已。 林湘南也有些惊讶,以前马金梅可不是这样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宋娇阳被怼得张口结舌,脸越涨越红,半晌方吐出一句,“我懒得搭理你!我不想挖,凭什么你让我挖我就挖?” 不等马金梅开口,她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开口:“哼,这里打井那么难,林主任你倒是一挖就挖到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神神道道的办法?我可提醒你,咱们军区可不兴这一套!” 说到最后时,她竟然有些得意起来。 蹲在坑边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虽然她们在军区的家属院里偏安一隅,很多事情都不必在意,但是,外面跟他们这里可不一样,那样的方法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被接受的。 “宋骄阳,你少胡说八道!”马金梅才不相信林湘南会做出这样的事,一时间气愤极了。 “我胡说八道?我怎么胡说八道了?要不然你先让你的林主任说一说,这么大个坑,她为什么只挖那里?难道不是用什么方法算了一下?” 虽然不想理会宋娇阳,但事关名誉和将来的生活,林湘南必须得说上几句,否则被扣上个四旧的帽子,她和尘尘就完了。 林湘南按下马金梅的手,冷冷地看向宋娇阳,“宋娇阳,连算都知道,看来你是很精通此道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宋娇阳身上。 是啊,若非很精通这些,宋娇阳怎么能说得这么清楚? 宋娇阳一下子急了,“我怎么精通了?我怎么精通了?你有什么证据就这么说?”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张嘴就说我算过了?污蔑人也没你这样的。”林湘南反问。 “那你说,这么大个坑,你为什么只挖那里,不挖别的位置?” 宋娇阳指着林湘南,非要她给个说法不可。 林湘南笑了一声,“你们没看到过吗?” 此话一出,大家都莫名其妙起来。 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谁也不知道林湘南是什么意思。 林湘南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最先出水的地方。 “早在坑里长满草的时候,这一小片位置的草长得比其他位置都要茂盛。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宋娇阳同志。” 第139章 你怎么老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呢? 宋娇阳哪里知道是为什么,哼了一声,“谁知道你什么意思?整天装神弄鬼的。” 她满脸的不以为然,谁想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 “骄阳同志,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庄稼如果没有太阳和水是长不好的,在这个大坑里,太阳是一样的照着,但那片位置的草长得比其他地方茂盛,只能说明那个地方的水比其他位置多,但又不至于太湿了,让那些草淹死。”有个年纪略大一些的妇女说。 她满脸的好奇,“王营长家的,你不也是农村来的吗?怎么连这都不懂?” “我,我……谁说农村来的就一定得懂这些了?我以前一直忙着学习呢。”宋娇阳没什么底气地说。 谁知其他人也是一脸不以为然,如果是忙着学习,那为什么林湘南这个同样念过高中的人能懂,她宋娇阳却不懂呢? “那么,现在能说说了吗?宋骄阳同志。”林湘南平静地望着她,却不容她有一丝一毫地逃避,“你张口就是我算过了,闭口就是神神道道的办法。说得这么清除,还不是你自己对这方面相当了解?我觉得这才可疑吧?” “就是!”马金梅愤愤地说。 其他人也都愤愤点头,或疑惑,或好奇地看着宋娇阳。 “林湘南,你别欺人太甚!”宋娇阳却如此喊道。 林湘南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我欺人太甚?宋同志你别说话太无理取闹了,今天分明是你张嘴就要给我扣帽子,你有没有想过,我很可能因为你这一句话,就被扣上四旧的帽子,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要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心里痛快了,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承担单得起摧毁了别人命运的责任呢?” 她视线幽幽,无奈又可怜,“我实在想不通,如果不是因为你妇女主任落选一事,你还有什么理由这样害我。” “王营长家的,不是我说,你这事可不应该了。我算是发现了,你怎么老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呢?” 还是刚才的妇女,她有些心痛地开口。 林湘南看了看她,却不认识,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自己来时她就随丈夫调走了。 本来大家都没怎么在意的,听这位妇女一说,顿时都恍然大悟。 “是啊是啊,王营长家的,你这可有点儿不像话,咱一个家属院里和和气气地住着多美啊,你怎么老找茬?” “贺团长家的是来的晚了些,可这两回的事,我看着,人家贺团长家的可没错,都是你在找事呢。王营长家的,你消停消停吧,没有公公婆婆,没有小姑子小叔子,你这日子多好啊,何必非要当啥妇女主任?” 众人想不明白,宋娇阳却瞥了瞥嘴,心说这当然是你们这些土鳖想不明白的。 当了妇女主任就有钱拿,就算是官了,她当了官,这家属院里的家属们哪个敢不听她的?否则,随随便便一个帽子扣上去,他们谁能承担得起? 第140章 就不必假惺惺了 最最重要的是,她当了妇女主任就能以让王正达以支持她工作的名义,继续生孩子了。 等她生出了儿子,彻底站稳了脚跟,就能多多帮持她娘家弟弟了。 她的工资加上王正达的工资,何愁弟弟过不上好日子? 可惜,现在都被林湘南毁了! 她懒得再理会其他人,狠狠地剜了林湘南一眼后拂袖而去。 其他人或是摇头,或是叹息,也渐渐散了。 马金梅没走,她有些好奇,又有些惊讶地看着林湘南。 “湘南姐,你怎么这样好好说话也能把她说得灰溜溜的?” 林湘南想起她刚刚扯着嗓门喊的样子,不免失笑。 “有理不在声高嘛。” “我,我以前也觉得自己有理……但是每次让孙淼和我婆婆一说,就又觉得自己没理了,被他们欺负了这么多年。”她嘟囔着,深深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就想,像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直接上吊算了。” 林湘南被她吓了一跳,没想到马金梅这么早就有轻生的想法了。 “这可要不得,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婆婆欺负你,是你婆婆不对,孙团长不给你主持公道就算了,还帮着老太太讲话,自然也是不对。这些都是他们的错,但你完全没有道理用他们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就算你真的上吊死了,他们也不过是会说一句,马金梅真没福气,好端端的日子不过,竟然上吊。你想一想,那不过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像我们这样的人,非但要活着,还要好好地活着,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马金梅点了点头,“我就是看到了你,才觉得看到了希望。我一直都没告诉你,你都不知道那天你扯着我婆婆挨家挨户为她抓贼时,我心里有多么痛快。” 林湘南拉着她的手,真心地说:“以后再受了委屈,你就来找我,无论是老太太那边,还是孙团长那边,只要你占理,我一定为你说话。咱们女人这一辈子已经够辛苦了,你可不能再自己为难自己。” “好!” 马金梅还要回家做饭,让林湘南有需要帮忙地就叫自己,她就回去了。 这一天的时间,大坑里的水又多了不少,林湘南下到坑边试了试水底的土层也回了家。 她做了晚饭,但贺文山和贺修业回来得都很晚。 贺修业回来后悄悄去厨房找吃的,吃完后做贼一般洗了碗,刚提了水桶准备打水浇一浇院子里的菜时,被林湘南叫住了。 “大嫂,你找我有事啊?” 这还是这些日子一来林湘南第一次找他说话,贺修业有点儿不知所措。 “那是你二哥他们买的肉,你应该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明天跑一趟给送回去吧。” 贺修业呆住。 “这,二哥买了就是给你和尘尘吃的,怎么送回去啊?” “尘尘长这么大,没沾过叔叔姑姑的光,如今都把话说清了就不必假惺惺了。” 贺修业顿时尴尬无比。 他今天过去,贺泽宇和贺琪琪还向他打听家属院的情况,两人的风评是不是有所好转什么的。 可是,两人的心思被林湘南看得透透的。 第141章 大嫂…… “大嫂,二哥他们既然买了,就是想着尘尘的,这是他们的一番心意。” 贺修业试图狡辩,话还没说完,却已经躲开了林湘南的目光。 “真心与假意我还是能分辩出来的。”林湘南说,她并不与贺修业起任何争执,“你不愿意送,就扔在那里吧。” 她转身就走,贺修业连忙问:“那,那这肉明天煮一煮吗?” 他记得以前过年时,队里发了肉,林湘南都会煮一煮,再挂起来做熏肉。 “你们想怎么吃怎么吃,我和尘尘想吃肉会自己买。” “大嫂……” 林湘南已经转身进屋。 贺文山还没回来,林湘南却已经关了房门开始哄孩子睡觉。 贺修业怔怔地站在厨房里,一次比一次清楚地感觉到林湘南对他们越来越淡薄,不再因为他们做的事而生气,而感到不甘,而和他们吵架。 好像不管做什么,她都不在意了。 这样下去的结果会是什么? 贺修业不敢去想。 贺泽宇和贺琪琪一直想要撮合沈相思同志和大哥,可是,沈相思和大哥结婚,他们的日子就会恢复到从前吗? 站在黑暗里,贺修业回忆着从前。 最初的最初,他只是想让林湘南和先前一样,事无巨细地照顾他们而已,怎么就一步一步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转身之际,贺修业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贺文山不知何时回来了,如一座小山般矗立在厨房门口。 “大,大哥。”贺修业结结巴巴地开口,“我,大嫂说,让我把肉给二哥他们送回去。” 贺文山沉默着推开厨房隔壁的房间走了进去,贺修业弄不懂贺文山的意思,只好也跟着走了进去。 “我姐那手艺,做肉就是糟蹋了,要不,要不你跟大嫂说说?” 黑暗里,传来贺文山的一声低笑,凉薄讥嘲。 “你觉得她像是听我话的人?” 贺修业看着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说道:“大嫂,以前,在老家时,经常会说一些你的事,问二哥和姐姐你在信里写了什么。” “她没看过我给家里写的信?” 贺修业摇了摇头,“没有,二哥说不给大嫂看,每次都跟我姐看过之后就把信烧掉。” “那钱呢?我给你们寄回去的钱和票,他们也没给你大嫂?” “嗯……”贺修业回想了一会儿,“以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有那么两次邮递员来村里送信被大嫂撞见,二哥当着大嫂的面拆了,给过她一些钱和票,但更多的,是二哥和我姐在镇上拦着邮递员,不让他进村,等到家就说你来信了,钱和票都是……他们自己收着。” 说到最后,贺修业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你大嫂……”贺文山沉吟着,“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 贺文山不知贺修业听不听得懂,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她什么时候……” “她生病之后,我记得有天夜里突然下大雨,大嫂明明还叮嘱我们关窗的,但他们屋里的窗户被我姐偷偷开了,柴房本来就漏雨,可能大嫂只顾着尘尘了,没注意到屋子的窗户被开了。她病了好几天,有一天醒过来时,突然就变了。” 第142章 你别不要我 “对我……也变了?” 贺修业细细想着贺文山的话。 林湘南突然性情大变,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时,他们都想着怎么让林湘南继续听话,任劳任怨地做家里的老黄牛,等反应过来时,她就连贺文山也不在乎了。 “那时……她好像突然洞悉了二哥他们的意图,还说她对贺家问心无愧,只要她不想和你离婚,即便我们把她告上军事法庭,也不能判她离婚。” 可现在看来,那些话更像是当时气一气他们,她巴不得赶紧离开他们,再也不和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再后来,她就带着尘尘回娘家了,她走了以后我们才知道她带走了全家所有的粮食。” 说到这些,贺修业又有些愤怒。 贺文山扭头看过来。 “她每天上工赚工分分的粮食,自己带走怎么了?” 这话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贺修业怔了半晌,混沌的大脑好想突然有些清晰了。 粮食是林湘南自己挣工分分的,她的东西她为什么不能带走? 反倒是他们,以前习惯了林湘南处处为他们着想,现在她不再为他们着想,开始处处为自己考虑时,他们便觉得她这个大嫂百般恶劣。 可事实上,以前林湘南对他们好,也都是为了贺文山而已。 “大哥,我大嫂她……不会真的不愿意跟你过了吧?” 这个在心底早有认知的想法,说出口时依旧满满地不可置信。 林湘南改变之后,感觉落差最大的人就是贺修业。 林湘南以前对他真的太好太好了。 “哦对了,那个时候……只要有大嫂不愿意帮二哥和姐姐做娘的事,他们都会说,给你写信,或者让你知道了会怎么样……我记得……有一天中午,大嫂突然就说,随便他们告诉你,你是你,她是她……好像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无论我们怎么把你抬出来,大嫂都不买账了。” “你现在有两条路,”贺文山说,他没有要回答贺修业的意思,“跟着我在这边,以后别去你二哥他们那边,他们那边我自有安排,等你念完了书,我会想办法给你安排个工作,或者当兵,你考虑考虑,到时候自己选。” 贺修业睁大了眼,贺文山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说:“还有一条,是现在就去找你二哥他们,以后跟他们一起,我一个月给你们十块钱,有钱有票,以后的日子我就不管了。” “我,我不要。”贺修业吓得脱口而出,“我不要去找二哥他们。” 他都看到了,这些天下来,二哥和姐姐的脚根本没法要了,脚底全是血泡。 和从前相比,他们二人像是褪了一层皮,贺修业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我,我跟着你,大哥,你别不要我。” 贺文山没有说话,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贺修业战战兢兢地走了,一步三回头,“我,我会好好念书的,大哥。” “嗯,想在这儿呆着就在你大嫂面前机灵点。” 第143章 那高冷的模样 林湘南第二天做早饭时,锅台上的肉已经不见了。 她没有追问,按部就班做着早饭。 天气热,林湘南在院子里掐了把青菜,用两掺的面粉和了点儿面,准备做凉面吃。 她这做法结合了南方的做法和北方的口味,配料更加丰富,口味却依旧是他们习惯的。 刚开始备菜,贺修业进来了,立刻说:“大嫂,我帮你择菜。” 以前这事贺修业也没少做,甚至贺修业想起林湘南刚到贺家时,做的一手好菜备受青睐,他每天都盼着林湘南做饭,因为贺泽宇和贺琪琪做的饭都实在是太难吃了。 经年累月,林湘南的付出成了习惯,他们也习惯了林湘南的付出,渐渐地给林湘南帮忙就变得敷衍起来,后来甚至要林湘南三催四请。 贺修业有些惭愧,干活愈发卖力,一直抢着帮忙。 林湘南只当贺泽宇和贺琪琪又给他出了什么主意,反正贺修业要吃饭,她也就乐得有人帮忙。 吃过饭,林湘南去找了一趟郭玉玲。 沈相思也在,一见林湘南就招呼她进去,又拿出糖来逗尘尘。 “我不喜欢吃糖。”小孩绷着脸,一字一字地说。 那样子高冷得很,逗得沈相思直发笑,对着林湘南说:“你看他,跟小大人似的。” 林湘南也闹不清儿子是怎么回事,揉揉他的头,叫他不能没有礼貌。 沈相思却很有兴致,“不喜欢吃糖,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 尘尘却背着一双小手,一本正经地说:“你不必为我忙活,我们是来做客的。” “哎哟这孩子怎么这么有趣?”郭玉玲也被逗得不行,问林湘南,“你怎么养的?” 林湘南抚额,平日里尘尘哪会这样? 她实在不知这副老学究的样子从何而来,只得再三让尘尘好好说话。 三人带着孩子进屋坐下,郭玉玲和沈相思都没有再提贺泽宇和贺琪琪给她送布料的事情,就像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也不会影响她们和林湘南的关系。 郭玉玲对林湘南说:“昨天的事我听说了,你做得对,不管外面怎么样,咱们这里不能闹起来。这也是我一直坚决拒绝宋骄阳做妇女主任的原因。” 她神色严肃,“部队是国家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连我们都乱了,难保别人不会趁虚而入。下回谁再有这样的苗头,我们务必也要像这回一样将他们扼杀于萌芽之中,你不好出面的事,我来做!” 林湘南点了点头,“好。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 “昨天我和马金梅同志聊了几句,她家的情况想必郭主席是了解的,昨天据她透露,由于经常被婆婆欺负,丈夫不作为,她经常有轻生的想法,我觉得这不好。” “她真这么说?” “对!”林湘南深深吸了口气,“我没有婆婆,但我家里有两个哥哥都是结了婚的,也见过母亲教嫂子们一些道理,双方都是心平气和地说话,有理有据地聊天,从来没见过母亲打骂过嫂子们,如今,嫂子们也都很敬爱我的父母。我觉得,咱们家属院里有些人家的家庭氛围是不是太过严苛了一些?小媳妇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非打即骂,既然如此,何必娶媳妇?” 第144章 你要被人盯上了 俗话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 郭玉玲没有林湘南的好命,曾几何时遇见的就是那样的婆婆,早起做饭,伺候一家人吃喝,洗衣服,每天累死累活,但今天家里的鸡少下了一颗蛋,婆婆都要骂她一顿。 好在丈夫是个明事理的,在能够随军之后,立刻把她和孩子接了出来。 一想到那窒息的情景,郭玉玲立刻问:“你想怎么做?” “所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我想请郭主席和部队那边沟通一下,在对干部和个人每天的考核中加入家庭这一项,如果有谁这一年当中,家庭不和睦,无论是公婆苛待媳妇孩子,还是媳妇孩子欺辱老人,都要扣罚整个团部的奖金。” “整个团部?” 郭玉玲和还在逗尘尘的沈相思顿时错愕不已。 “湘南姐,这会不会太严重了?一家人的过失,何必连累全团的人?” “家、国、天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林湘南的声音却依旧坚决,“不只是要在部队里加强考核,我们做家属工作的也要监督家属院里的人是不是真心过日子,是不是男人在前面冲锋陷阵时,有人在后面拖后腿。至于为什么说要上升到整个团部的人,一家出问题没了奖金,顶多夫妻相互埋怨,时间一久,影响夫妻关系。但把问题放大以后,一个团里的所有人都埋怨一户人家,夫妻二人都会觉得脸上无光。以后再遇见类似的问题时,就会相互提醒,平日里大家也会相互监督。” 郭玉玲想了一会儿,还是说:“我还是觉得上升到一个团,搞得阵仗太大了。” “郭主席,咱们以马金梅同志的事情为例来假设一下。他们是五团的,如果所有人荣辱一体,马金梅同志的家庭和谐将要影响到他们一年的奖金,你猜在孙家老太太再次骂马金梅时,会不会有人帮着劝几句,会不会有人有事没事找马金梅说说话,开解开解她?长此以往,也许马金梅真的会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说当中放弃了轻生。” “我明白了,奖金只是个由头,让大家变得更团结了。”沈相思说。 她眼睛亮晶晶地,对着林湘南竖了个大拇指,又对郭玉玲笑着说:“娘,你说,这像不像咱们家我小时候养得那头懒驴?” 郭玉玲顿时笑了。 见林湘南莫名其妙,郭玉玲解释道:“相思小的时候,看人家骑驴,她眼馋,非要骑。她爹也是疼她,竟真从老乡家里买了一头驴回来。那驴老了,懒得很,后来,还是相思她哥哥想了个办法,每次要骑那驴的时候,就给他从前面钓上一根萝卜。那驴为了吃到萝卜便不停地走,你瞧瞧,不和大家为了拿到奖金,拼命维持相互之间的关系一样吗?” 林湘南哑然失笑。 “那您觉得怎么样?” “我回头和老沈商量一下,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么一来,你家的事也要被人盯上了。” 第145章 我更想要个顾我的 才刚过来,小叔子和小姑子就被撵到镇上去住了。 无论由头是什么,结果大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贺家也不是一个和睦的家庭。 郭玉玲往前坐了坐,拉着林湘南地手问:“湘南你跟我说实话,为啥非要和贺团长离婚?这两天,想必你也听说了,贺团长以前和相思相看过,不过,俩人八字连一撇都没有,相看了一回,这丫头觉得不合适,就给推了,我看那贺团长也不是不过日子的,是不是他们……” 前几天贺家兄妹给沈相思送了那么大一块布,布是多金贵的东西,郭玉玲可不会觉得贺家兄妹只见了沈相思一面就要送她这么多。 四目相对,林湘南微微一笑,“贺文山是个顾家的,可是,身为女人,我更想要个顾我的。” 同为女人,郭玉玲哪能不懂林湘南的意思。 拍了拍林湘南的手,郭玉玲叹了口气。 林湘南看了看沈相思,谁料竟一眼撞入对方的眼底。 沈相思浅笑着,安静又美好,林湘南连忙也对她笑了笑。 这时,郭玉玲又说:“我是能理解你的,不过,你提出这个方法,但你自己恐怕会率先成为许多人盯着和劝说的对象。” “我明白,不过,我始终觉得,公道自在人心。”仓促地收回目光,林湘南继续对郭玉玲说;“还有一件事,我想和您商量一下。” “你说。” “大坑里的水慢慢地会来越多,越来越深,时间一长,下面会有淤泥,为了大家和孩子们的安全,我想请你广播广播,让大家不要下水。” “行,没有问题。不过,一味广播也不是办法,你还是得多注意。” “等水深上来之后,我会在那边盯着,尽量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从郭玉玲家出来,林湘南就去找了一块木板子,回家拿了贺修业的笔墨在木板上写了几个字。 【水深三米,下有淤泥。】 不过,当她扛着板子好不容易到了大坑之后,那里已经竖起了一个牌子,上面刚劲有力地大字写着:【下有淤泥和暗流,落水自负。】 母子俩面面相觑,尘尘问:“是他弄得吗?” “那是你爹。”林湘南俯身给他擦了擦满头的汗,携着他到树下休息。 “坏爹,我不喜欢。” “那沈阿姨呢?你为什么不喜欢?” 尘尘想了一会儿,却没想出个所以然,“娘,那个沈阿姨的屋里,桌上摆着很多书,放得可好了,跟我姑姑完全不一样。” “那当然了。”林湘南笑着拍拍小孩的背,“你姑姑不爱念书,不要觉得读书好,书本于她只是负累,但在爱书的人眼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想一想,你很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是不是想要很好地保存它?” 尘尘扬着小脑袋,煞有介事地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最喜欢娘,就想要娘好好的,不被人骂,也不被人打,有好日子过。” 林湘南失笑,“是啊,我对尘尘也是这样的,想要让你健康,让你快乐,让你平安地长大。书虽然不是人,但也是这样的。那是很宝贵的东西,我们能从中学到很多东西,所以也要好好地保存它,知道吗?” “嗯,不过里面有什么呢?”尘尘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这才想起,上辈子的尘尘学习完全凭自己,这辈子早早地来了家属院,也因为不想和她分开,并没有去上幼儿园,而她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想过要教尘尘一些什么。 第146章 已经不知多少年没见过自己家里的烟火气了 “很多很多,比如树叶为什么春天会绿,冬天会黄,树为什么可以生长,鸟儿为什么会飞……” 林湘南不过说了这么几句,尘尘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些都有吗?” “是啊,不过,尘尘想要念书,还得从认字开始,娘回头也找几本书教你好不好?” 小孩迫不及待地点头。 林湘南暗暗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准备回去找冯雅致打听打听。 “尘尘中午想吃什么?” 尘尘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林湘南捏了捏他的小脸,“想吃什么就说,娘给你做。” “我想吃饺子,咱们从姥姥家离开时吃的那样。” 林湘南恍然。 白面难得,在湘河镇时,各家各户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吃两顿饺子。 上一次是父母怜惜他们马上就要随军,临行之际给她和尘尘包了一顿饺子。 如今来到家属院已经快两个月,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 “行!”林湘南一拍大腿,带着尘尘站起来。 母子俩先去镇上的邮局写了一封家书,着重问候了父亲的身体,又讲了讲自己和尘尘在这里的情况。 寄了信,林湘南带着尘尘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昨天的肉没有卖完,全都抹了盐,做了咸肉。 林湘南捡着肥瘦适中的买了两斤称了,杨真真笑着问:“嫂子今天不忙?” “还行,”林湘南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拿着肉,正要走,忽地灵机一动,“杨同志,你在这边年数久了,知不知道哪里有鱼?” “嫂子是想吃鱼?我们小时候经常去溪水里捉,那时候还能捉到,这些年不知为什么倒是越来越少了。” 林湘南忽地反应过来,现如今物资紧缺,但凡谁知道一个有鱼有肉的地方,藏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告诉别人? 若说想要养鱼,那就更不行了。 这里人多耳杂,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举报投机倒把了。 “我也是看溪水里没什么鱼,孩子又想吃,这才问问。” “要不嫂子往北边走试试?” “行。” 拎着肉回家属院,路上有人问:“林主任,又吃肉啊?” “昨天的肉没吃上,今儿我给孩子买点。”林湘南说。 有人好奇昨天没有吃上,有人觉得贺家的日子太好过了,不过这些都不关林湘南的事。 回到家,她就开始和面。 面依旧是两掺的,面粉粗糙,发暗发黄,将面团揉的软硬适中,放在一旁醒着,林湘南开始准备肉馅。 抹了盐的肉要清洗干净,先切成片,再切成大颗粒,最后一刀一刀地剁碎成肉馅。 等肉馅剁得差不多,林湘南又往里加了一颗大萝卜,先后放盐和酱油拌匀,就是尘尘曾经最爱吃的萝卜肉馅了。 面剂子一个一个轧成皮,包上圆滚滚的肉馅,列队成一个又一个威风凛凛的面将军。 贺文山回家时,刚好热气腾腾的饺子刚好出锅。 逢年过节,部队食堂也会包饺子,他们也会组织将士们自己包饺子,大家笑闹着凑在一起。 可是,贺文山已经不知多少年没见过自己家里的烟火气了。 第147章 给谁用? 稚子声声,伴着妻子细碎而温和的唠叨声,贺文山的脚步都慢了下来,直到被身后莽莽撞撞的兄弟撞了一下。 林湘南听到声音抬头看来,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收。 “吃饭了。”她说。 贺文山和贺修业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快走了几步。 熟悉而陌生的味道,只有尘尘吃得欢欣。 贺文山一口一口地咬着饺子,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林湘南问:“想问你个事。” 男人立刻抬起头,“你说。” 他甚至放下了筷子。 林湘南摸了摸儿子的头,低声说:“我想给尘尘弄几本启蒙书,能弄到吗?” “能。”贺文山说。 他回答得太迅速,以至于林湘南有些怀疑。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可是尘尘今后多年的大饭票,虽然决定了要和贺文山离婚,但林湘南并不想让贺文山出什么问题。 男人似乎是笑了一下,轻声说:“不会。” 林湘南抿了抿嘴,点了下头,刚夹起一个饺子要吃,贺文山问:“还想要什么?”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也要一套高中的课本。”林湘南又说。 “高中课本?”男人目光里终于透出一丝疑惑来,他可能把林湘南的家人都想了一遍,终于是问道:“给谁用?” “我。”林湘南说。 “你?” “虽然结婚了,但我想把以前的知识捡起来。” “为什么?”这一回,是贺修业替贺文山问的。 他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大,满脸困惑,“大嫂,你想去当老师吗?” 这是他能想出的最符合实际的原因了。 “我现在是妇女主任了,如果干得好,我想让郭主席给我推荐去进修进修。” 贺文山深深地看了眼林湘南。 林湘南已经距离他记忆里那个温柔、可人的小妻子形象越来越远了,他觉得遗憾、可惜的同时,却又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至少万一他有什么意外,他不用担心他们母子。 “你想走这条路?” “不一定,只是先复习着,如果将来能走,那是最好,不能走就当多学点儿知识了。” “你这个想法不错,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们也不能停止学习和进步。”他点着头,一副认同的模样,“我来想办法,不过你要注意,这些事情不要告诉别人,书本也不要给人看到。” “嗯。”林湘南重重地点了下头。 重来一世,林湘南其实比贺文山更加清楚一些事情的危险性,上辈子,她可是亲眼看过住在村西头茅屋里的爷孙是怎么被拖出来游街的。 贺文山又看了看贺修业,“你也不许说,谁都不许说。” 贺修业连忙点头,“我不会说的。” “哦对了,大坑边上的那块牌子,谢谢。”林湘南说。 “水深后会很危险,你得注意家属院的孩子,别让他们掉进去。”贺文山说。 “我知道。” “大嫂,我放了学去帮你看着。”贺修业说。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林湘南淡淡地说。 第148章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句话像是给这顿略显温情的午饭按下了暂停键,让贺文山和贺修业从饺子带来的温情中回过神来。 这顿饺子,林湘南并不是包给他们的。 他们只是沾了尘尘的光。 吃过饭,贺修业抢着收拾碗筷,林湘南没有阻止。 她带着尘尘去休息,关门之际,贺文山跟了进去。 他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和票放到林湘南面前,“前几年我寄回家给你们的钱,你收好。” 林湘南愕然。 那几年,她也想过,贺文山为什么不给家里寄钱花,不过,上辈子家里的钱始终不归她管,她也从来没问过这件事,却没想到在时隔这么久之后,突然有了一个答案。 妻子错愕的目光让贺文山觉得面皮滚烫,男人养家天经地义,可这些年,真的是林湘南一个人把家撑起来的,养家就够累了,贺泽宇和贺琪琪还要不断给她找麻烦,一次一次地用自己来威胁她,让她终于疲惫厌烦到了极点。 异位而处,如果是自己,能受得了几次威胁? 恐怕只能是一次。 他会在第二次卡脖子的行为出现之前,干掉对方。 可是,林湘南一次一次忍受了那么多次。 “今天那块肉不是贺修业送去的,是你拿走的?”林湘南忽然问。 “嗯。”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告诉她曾经种种,他都被欺瞒了? 其实没有这种必要。 她坚持离婚,固然有在贺泽宇等人身上的失望,但更多的,是不想让自己重蹈覆辙,重复上辈子毫无意义又可笑的一生。 “没有,既然你是我媳妇,我说要给你的,当然要拿回来给你,先前对你和孩子关切不够,是我的错。” 林湘南明白了,如同在其位谋其政,他这么做只是他发现他的妻子在家人面前受了一些委屈,所以替妻子讨回来。 这与他的妻子是她,没有什么关系。 “谢了。” 林湘南拿起钱和票,有些票已经过期了,林湘南随手扔掉,没有过期的和钱一起仔仔细细码好。 “下午我就存起来去。” “你决定就好。” “行。” 这样的贺文山让临湘那有了种和上辈子的贺文山在相处的感觉,一切只要公事公办就好,着实轻松许多。 “之前……”男人站在门口,薄唇紧抿,好一会儿才说:“你和孩子受委屈了。” “你既然知道,以后就别拿他们的事给我做。”林湘南头也不抬地数着钱,“我这个人,不愿意动坏心思,但也不是没有坏心,就算不愿意做坏事,但敷衍几下也不是不行。” “……他们的事,以后你不必管。” “那就最好不过了。” 贺文山又看了妻儿一眼,默默地收回目光,“你们休息吧。” 贺修业收拾完了碗筷,看到贺文山出来,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大哥,今天早晨你不会和二哥他们吵架了吧?” 说的是吵架,但贺修业更想问的是打架。 他太了解贺泽宇了,他口口声声说林湘南小气,可他自己也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你觉得呢?” 贺修业哪里还敢再问,默默地撤了。 仓皇而逃的他,没有注意到一直盯着他背影的贺文山,再次皱起了眉。 第149章 怨毒的目光恨不得将林湘南付之一炬 下午。 林湘南编了几只捕鱼篓,搓了几条麻绳,带着尘尘沿着溪流而下。 尘尘虽然还是小小的一只,但这些日子吃东西营养跟上了,整天跟着林湘南到处跑,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结实起来。 母子俩走出去约莫七八里之后,林湘南忽地听到远处好像有落水声传来。 林湘南回想了一下,不过她上辈子鲜少出门,并不记得这边有什么东西。 “尘尘,我们往那边去看看。”林湘南指了指水声传来的方向。 “好。” 小孩背着他的小竹篓蹦蹦跳跳地朝前跑去,向东约莫走了二三里地,一座山的后面,林湘南赫然看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 水潭上是一个小小的瀑布,水流极小。 潭水不算特别清澈,却也能看到水底朦胧的水草。 难道杨真真说的是这里? 林湘南在四周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标志。 犹豫了一番后,林湘南把鱼篓绑上麻绳,放了些鱼饵后,缓缓放了下去。 这个鱼篓编得很密,即便拇指大小的鱼,进去之后也不见得能出来。 林湘南一连放了五只鱼篓,把麻绳一一拴在潭水边的大石头上。 “哇。”尘尘叫了起来,手里拎着一只四脚朝天的螃蟹。 这只螃蟹也不知在这里寄居了多久,浑身长满了青苔,比林湘南的手掌还要大。 “娘,这里也有。”尘尘叫着。 林湘南立刻捡了根树枝过去,精准地捣中螃蟹窝,从里面爬出一只大螃蟹。 尘尘跑去拔了两颗草,林湘南缠在螃蟹身上,两只大螃蟹顿时全都动弹不得。 林湘南把螃蟹扔进尘尘的小竹篓里,揉了揉尘尘的头,“尘尘真厉害。” 小孩咧开小嘴笑了笑,一双眼直弯成了眯眯眼。 两人又沿着水潭找了找,又翻出几只螃蟹几只河虾,这几只螃蟹没有先前尘尘找到的大,不过几只凑在一起,足够一个菜了。 林湘南用草把虾蟹全都缠好,丢进小竹篓里,对从水潭里找到鱼又多了几分把握。 沿着原路返回,回到镇上时天已经快黑了,到处都是下山回家的居民。 这两天来来回回走了太多的路,林湘南担心尘尘累了,正问他要不要抱,小孩却先她一步朝一旁看去,小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当地居民结伴而行,大家都穿着当地特色的服饰,那些身着汉族服饰的便立刻凸显出来。 夕阳余晖之下,两个穿着普通解放领短袖的男女正目光阴翳地盯着他们,不是贺泽宇和何琪琪又是谁? 尘尘跑到了林湘南面前,小手张开,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来人。 贺泽宇两侧的脸颊高高肿着,走路一瘸一拐的,身上还背着一个很大的背篓。 贺琪琪不像是贺泽宇那么狼狈,但怨毒的目光恨不得将林湘南付之一炬。 林湘南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走吧,儿子,不用理他们。” 不知是不是这轻描淡写地态度激怒了他们,贺琪琪在同行人错愕的目光里疾步朝她冲了过来。 第150章 你不会跟贺泽宇闹翻了吧? “琪琪!”贺泽宇叫了一声,也一瘸一拐地冲了过来。 他在贺琪琪即将撞上林湘南时,扯住了她。 “二哥!”贺琪琪不赞成地叫了一声。 贺泽宇没有理他,阴戾的目光使他脸上的小雀斑都变得狰狞起来。 “娶了你,是我们贺家最大的错误!”他紧紧地攥着贺琪琪的手腕,“不过没关系,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们的事!” 这就不像是贺泽宇的作风了,林湘南有些纳闷地看着贺泽宇脸上清晰的五指山掌印。 难道是被贺文山打醒了? 林湘南觉得不太可能。 上辈子贺泽宇没少被贺文山写信训斥,但直到她去世,贺泽宇也没有改了想利用女人一步登天的想法。 不过这些和林湘南没什么关系,无论他们是不是要替贺文山巴结沈相思,她都会和贺文山离婚。 “随便,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湘南俯身抱起儿子,扬长而去。 “娘。”尘尘趴在林湘南肩上,“他是挨打了吗?” “做错了事自然要挨打,不过,许多事情都是有时效的,一旦错过,就算花费十倍百倍的时间和精力去弥补,主动权也不在自己的手里了。” 尘尘不知听懂了没有,趴在林湘南肩上“喔”了一声。 回到家,贺文山已经回来了,正在打水给院子里的菜浇水。 “小四去大坑了,你们遇见没?” “我们去捕鱼了,没去大坑。” 林湘南把小竹篓放下,打了一盆水,把虾蟹全都丢进去让他们吐泥,贺文山惊讶地看了两眼,“这是从哪儿抓到的?你们抓到鱼了?” “还没有。”水潭里如果没有鱼,鱼苗的事说不得还要依靠贺文山,林湘南便没有隐瞒。 “昨天我和尘尘沿着小溪向南走了一段,没有发现鱼,今天就向北走了走,从那边发现了一个水潭,水潭边找到的螃蟹和虾。” “水潭?是小溪北边向东的位置?” 听他声音有异,林湘南连忙问:“怎么?那边是少数民族的区域?” “那个水潭还不算,不过,不能再往前走了。这边少数民族比较多,每个民族之间,甚至同一个民族的不同部落之间,规矩都不尽相同,万一出现问题都不好交涉。” 所谓入乡随俗,林湘南虽然不能接受一些特殊的规矩,但有些问题很可能会激发民愤以及民族之间的摩擦,不利于国家和人民的团结,林湘南可不想因为自己引发这样的事情。 “我明白,你放心吧。” 她找了一把刷子,准备给螃蟹收拾一下。 不知怎么的,眼前竟然反复闪过刚刚贺泽宇那张满是痛恨的脸。 贺泽宇说以后不会再管她和贺文山的事情了,他会那么轻而易举的放弃? “你想什么呢?” “娘!” 男人和儿子的声音先后从头顶响起,紧接着林湘南便被人提着后脖领子拽了起来。 指尖微微的擦痛感告诉她,她刚刚差点被螃蟹夹住。 不过,更疼的显然是被勒住的脖子。 林湘南用力揉了揉脖子,忽地问:“贺文山,你不会跟贺泽宇闹翻了吧?” 否则,贺泽宇可以不管她,怎么会突然说不管贺文山了呢? 第151章 我有事要对你说 “你见到他们了?” 男人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但回答似乎也没有否认。 林湘南一时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她深深地又看了眼贺文山,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发现自己被隐瞒了多年不知儿子出生时,他没有发作;发现妻子差点被人欺辱时,他没有发作,偏偏这个时候和贺泽宇翻了脸。 “其实没这种必要。” 太晚了。 对她而言,这样的撑腰来得太晚了。 即便他现在站到了她的这一边,她也不会领情。 不过,像贺泽宇这样的人,曾经穷其一生都试图利用女人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如今重来一世他就会改变吗? 林湘南不相信。 他放弃了利用贺文山,那么,他自己呢? 找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家的女儿,他是不是就可以一步登天了? 林湘南脑海中不断重演着上辈子贺泽宇婚后依然和人拉扯不清,甚至差点和第三者搞出孩子的事,脚下愈发匆忙。 目前,这样的人选不就正好有一个? 虽然上辈子于生死之际被贺文山放弃是有沈相思的缘故,不过,让林湘南眼睁睁看着她可能要被贺泽宇算计,林湘南还是做不到。 贺文山从接到电报匆忙赶回湘河镇至今,他曾经一度觉得自己可以把贺泽宇他们教好,可是,每多了解一分过往,就对林湘南母子多一份愧疚,多一分对过往的无力感。 曾经的林湘南对他充满期待,可终究在天长日久的等待里,被消耗一空,直到现在,他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对得起的都是他自己的良心,而无法强求林湘南对他回心转意。 正要回去继续打水,他的手臂忽然被人攥住了。 女人满是老茧的手,让他瞬间回过神来。 “贺文山,我有事要对你说。”林湘南说。 “你说。” 林湘南却拽着他进了屋,尘尘亦步亦趋,警惕的目光不时落在贺文山身上,叫男人觉得碍眼,分明他和林湘南是正经两口子。 林湘南没空理会这个时候还在斗法的父子俩,关好了门窗,她低声对贺文山说:“我觉得贺泽宇可能要算计沈相思。” “不会吧?” 他们前几天还在以他的名义给沈相思送东西,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你觉得他是会放弃过好日子的人吗?” “那也不可能肖想沈同志吧?如果被沈师知道了,不得打死他?” 贺文山觉得不可能。 不过不是觉得贺泽宇做不出这种事,而是认为贺泽宇完全承担不起这样做的后果。 “老二小学都没念完,沈同志是正经医学大学出身的医生,他如果真那么做了,不是癞蛤蟆吃天鹅肉吗?” 林湘南奇怪他是怎么以一副平平无奇的口吻来鄙视自家兄弟的,不过她现在没有时间和贺文山磨叽。 在她看来,贺泽宇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的! “现在我去沈家送东西,看看沈相思走了没有,如果没有,就是万幸,如果走了,你就在家烧高香吧。” 第152章 一扫之前的不以为然 听她这么说,贺文山也严肃起来。 “我去镇上,十五分钟后,我们在家集合。” 见他终于认真起来,林湘南松了口气,如果贺泽宇真的那么做了,少不得需要贺文山收尾,她可不想被贺泽宇连累。 林湘南借口送郭玉玲给她的材料去了一趟沈家,沈相思果然已经走了,不过是在刚才乘坐部队今天下午刚刚修好的采买的汽车离开的。 十余分钟后,贺文山跑步到家,一扫之前的不以为然。 “他体力不行,追不上汽车,最好动手的地方就是十余里外的山上。来的时候你看过,那里山势起伏,易于隐藏,车辆却很容易抛锚和侧翻,一旦侧翻,危险性很高。” 贺文山语气镇定却语速很快地交代完毕,接着又说:“我去调一个小队,以夜训的目的上山,如果没发生问题是最好,如果老二真的做了那种事,也好及时补救。不过……” 贺文山顿了顿,看了看林湘南,又看了看尘尘,罕见的犹豫。 “你把路线给我说一下,我也去。” 万一贺泽宇真那么做了,不管他是不是对沈相思下手,有一个女同志在,或许会让沈相思感觉镇定一些。 贺文山不放心地看向孩子,林湘南又说:“你走吧,孩子不用你管。” 贺文山大步进屋,不消片刻拎了一个挎包出来,“里面是几件必备的行军用品,你看看再添点什么,我先走了。” 林湘南简单翻了翻,发现是手电、匕首和纱布之类的,她想了想,找了两件自己的衣服塞进挎包里。 尘尘跟着进来,他不太懂林湘南这是要去做什么,只是隐约感觉到贺泽宇可能要做坏事了。 重生以来,林湘南还没怎么和尘尘分开过。 扶着儿子瘦小的肩头,林湘南认真地说:“是啊,你二叔很多事情都想走捷径,不过这回这个人,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所以娘和你爹都要过去看一看,尘尘先去前面冯婶婶家呆着行吗?还是等你四叔回来?” “我先去冯婶婶家,等四叔回来我就跟他回家。”尘尘乖巧地说。 林湘南揉揉儿子的头,“娘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给尘尘和唐小妮装了点儿点心和糖果,送到冯雅致家里,就脚步匆匆出了家属院。 按照贺文山画的路线,林湘南穿过镇子直往前走。 天很快黑了下去,幽寂的野外只剩下蝉鸣和各种昆虫的叫声,手电光不管扫到哪里都是黑黢黢的影子,虽然林湘南从小在乡下长大,并不陌生这种场景,但深更半夜在外行走,还是不免感到害怕。 渐渐的,饥饿与疲惫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视线里的轮胎印记是林湘南前进的方向。 她支着耳朵,试图听到什么,心里又期盼着沈相思等人早已过了这片位置。 如此胡思乱想着,林湘南终于感觉不那么饿了,腿上又多了几分力气,可是,地上的车辙却不对劲儿起来。 好像车子来来回回在这里驶过,凌乱极了。 (新年快乐!给大家拜年啦!) 第153章 林湘南不关心 林湘南拔足狂奔,一口气冲上山坡,尖锐的刹车声与几人的吼叫声接连传来。 手电筒狂扫,视野的尽头,一辆军用汽车向下狂冲,不知撞上什么忽地侧着飞了起来。 然后,翻转。 林湘南瞳孔一阵紧缩,再次提足追赶。 可是,汽车失重的速度要比她快得多。 剧烈的光线抖动中,林湘南只能眼睁睁看着汽车冲出山路之后,在山坡上来回翻滚着冲下,期间好想有什么东西被从车厢里甩出。 巨大的冲击声传来,车子被一棵大树挡住了去路。 林湘南心脏一阵狂跳,耳膜如同擂鼓。 就在她冲过去的瞬间,一行人如同鬼魅般自黑暗中出现,飞快地开始营救。 林湘南自知没有参与营救的本事,便不上去添乱,手电光在黑暗中来回扫过,寻找刚刚飞出来的东西。 直觉告诉她,刚刚的东西一定与沈相思有关。 蓦地,一块巨石旁,一团黑色的影子吸引了林湘南的注意。 她冲过去就看到已经昏过去的紧紧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沈相思,另外一个身着军服,看脸林湘南却不认识。 林湘南没有处理病号的经验,只好对着贺文山那边打了声呼哨。 等待的时间,林湘南仔细看了看,沈相思被护得很好,没有外伤,旁边的男人背部撞到了巨石的凸起,后背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濡湿。 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着,也不知贺文山看了会是什么感受。 就在林湘南想动手把沈相思从男人怀里拽出来时,手电筒的余光扫到男人大步冲上山坡,几个闪身间从树丛里揪出一人,二话不说就是一拳头。 不等贺泽宇辩驳反抗,贺文山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绳子,三下五除二就将贺泽宇捆在了树上,这才朝林湘南这边走来。 “找到人了?”贺文山问。 林湘南晃了晃手电光,“沈同志看起来没有受伤,但这这一位似乎受伤比较严重,你检查一下。” 贺文山他们这样的人,早已习惯了受各种各样的伤。 他驾轻就熟地把两人分开,把沈相思交给林湘南,就检查起那位病号的伤情来。 他熟练地拿出止血药和绷带开始替人包扎,期间林湘南再次检查了一下沈相思的情况。 沈相思身上只有一些粗浅的皮外伤,应该是掉出车厢的过程中摔晕的。 “车里的人怎么样?” “两个撞晕了,其他的还好,现在已经全部成功解救。” 贺文山带领的小队迅速把制作了一副担架,大家将晕倒的人背上,伤员放上担架,两人一行抬起担架,将这些人送回驻地。 未免沈家知道消息后会担心,由林湘南这个在场的唯二女同志,陪伴送沈相思回去的同志一同回去。 其他人则原地修车。 确认沈相思没什么问题,林湘南便专心跟着护送伤员回驻地的小队回了家属院。 至于贺泽宇最后会被贺文山怎样处理,林湘南不关心,也不想关心。 第154章 你以为我就没办法了吗? 除了送那位伤员回驻地的两名士兵先行离开,其他人都照顾着林湘南赶路的速度,回到家属院时已经是半夜。 沈相思在快到镇上时,醒了过来,见到林湘南,十分惊愕。 “湘南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湘南深知未婚女子与男人有所关联会多影响名声,当着大家的面,她半个字没提贺泽宇,笑了笑说道:“我在小溪旁边的水潭里下了两个鱼篓,本来想去收鱼篓,谁知道我对这里的路不熟悉,走着走着迷路了。” 沈相思从小经历的事情多,这次不至于被吓到,却也无奈得很,没有心力追究林湘南话里的漏洞。 林湘南又问:“这车怎么还翻了?” “我也觉得有点儿奇怪,维修班的同志明明才修过,但上那个坡的时候就来来回回跑了许多次,结果好不容易上去了,刹车却突然坏了。” “刹车坏了?” “是啊,我听开车的同志这么说的。” 所以,这次出事和贺泽宇无关? 两人和大家进了岗亭,听到消息的郭玉玲就赶了过来。 她不知从哪里跑丢了一只鞋子,一见到沈相思就把她拽了过去,上上下下地检查着沈相思,直到再三确认沈相思没有问题,她这才发现了林湘南,问她为什么会在外面。 林湘南只好把对沈相思说过的话,又对郭玉玲说了一遍。 郭玉玲没有多想,三人接班回了家属院。 院子里黑黢黢的,林湘南推开门的瞬间,堂屋门口一道影子晃了一下站了起来。 “大嫂?” 竟然是贺修业。 “你还没睡?” 林湘南有些意外。 贺修业有点儿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我看你们都匆匆忙忙地走了,觉得一定有事。我……帮不上什么大忙,就等着你们回来。” 顿了顿,他又说:“我把尘尘接回来了。” 林湘南这才发现他怀里抱着的赫然是尘尘。 尘尘睡得很不安稳,林湘南和贺修业说话的动静儿惊动了他,他揉着眼睛叫了起来,“娘?” “是我。”林湘南接过儿子,让贺修业去睡觉。 “我大哥……” “他很快就回来了。” 贺修业松了口气,又说:“我做了饭,大嫂,我给你热一热吧。” “不用了,你去睡吧,我想吃会自己热的。” 贺修业不敢违背林湘南的话,想走,但想起尘尘又说:“尘尘是在前面冯嫂子家吃的,先前他说吃饱了,我就没让他再吃。” “行。” 林湘南实在是累了,等贺修业一走就抱着尘尘进了屋。 母子俩依偎着,不知不觉一起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际,林湘南听到动静儿,好像有人在哭。 她挣扎着醒过来,果真听到有人在哭。 是贺琪琪。 贺文山抽打贺泽宇的声音传来,林湘南翻了个身,双手搭在尘尘耳朵上,继续睡。 半梦半醒之际,有人扯着她的衣服把她从床上薅了起来。 “林湘南!你快去看看!我二哥要被打死了!” 林湘南被她连拖带拉拽下了床,猝不及防之下,膝盖摔在地上,生疼。 贺琪琪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继续拽着林湘南往外拖。 不过,她的力气哪里比得上林湘南? 林湘南扶着门框,用力一抽,把手臂抽了出来。 “林湘南!这才是你的目的是不是?就是想让我二哥被我大哥打死!” 她满眼控诉与痛恨,再次被林湘南抬手一挥间被甩开。 “你们家的事,别找我。” “林湘南!这又是你的馊主意对不对?”贺琪琪大喊着。 被吵醒的贺修业从外面冲进来试图拖走贺琪琪,却被贺琪琪指着鼻子骂道:“你给我滚!一点儿好处就把你收买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姐!” “林湘南!你知道我二哥去干嘛对不对?一定是你!”贺琪琪疯狂地拍打着房门。 尘尘被吵醒,惊惧地望着门口。 外面的天还没亮,林湘南点起油灯,拍了拍儿子的背,任凭贺琪琪的嘶吼声冲破房顶犹自充耳不闻。 “该死的贱人!你坏我们的好事,你以为我就没办法了吗?你给我等着!” 第155章 这样或许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紧闭的房门终于在贺琪琪转身而去的瞬间被拉开,贺琪琪的衣领被人拽住,身后是林湘南冰冷的声音。 “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干什么?”贺琪琪咬牙切齿的冷笑,“你不为我二哥说话,我有的是办法救我二哥!我就不信我哭着去求沈同志来救我二哥,沈同志能不来?” 前世今生两辈子,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林湘南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贺琪琪的嘴里说出来的。 上辈子,她虽然做事冲动,总是好高骛远,却还不失善良! 可现在呢? 深更半夜,哭着去求沈相思来救贺泽宇,没有什么交集的男女凭什么让人来救,一旦传扬出去,这家属院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会怎么想沈相思? 简直是其心可诛! 同为女同志,林湘南想不出怎么会有人这样算计自己的同胞! “她来不来我不管,但你……”林湘南冷笑一声,手起手落对着贺琪琪的脸就是一巴掌。 “大嫂?”贺修业惊惶地叫了一声,扶住被打得连退数步的贺琪琪。 “丧心病狂!”林湘南嫌恶地甩了甩手,对着外面喊道:“贺文山,管好你妹妹,如果她管不住她的嘴,我不介意替她缝上!” “你算什么东西!” 贺琪琪疯了一样扑过来,在林湘南面前,她素来不肯吃半点儿亏。 这一次,被贺修业紧紧拽住。 “姐,你就别闹了,这些天过的什么日子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滚!你这个叛|徒!你算什么东西!你没资格教训我!” 贺琪琪挣扎着,反抗着。 林湘南却不曾看她一眼,轻飘飘地自她身边经过,重新回了屋子。 “贱人!”贺琪琪痛恨地大叫。 话音落下的瞬间,剧痛席卷全身。 这次,不用贺修业用力拽开她,她脚腕被卷着一条鞭子,硬生生拖了过去。 贺琪琪惨叫着,第二鞭已然落在她的身上。 望着眼前这道高大的身躯,贺琪琪憎恨极了。 “喜欢叫是吧?再叫!” 男人声音冰冷,手下毫不迟疑。 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 不到六鞭,贺琪琪哭着喊了起来,“我不叫了,我不喊了,大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贺修业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想求情,又不敢,可不求情,又不忍。 “今天的事,如果有半个字传到外头去,你这辈子不必再喊我大哥,你的事我不会再管分毫。” 冷漠的声音不怒而威,让贺琪琪不寒而栗,好像眼前的人不再是她的大哥,而是掌控她生死的阎罗王。 她连连点头,再不敢说一个“不”字。 “我再次警告你,贺琪琪,在这个家里必须守这个家的规矩,否则,你就给我回老家去,你的事我不会管,回去之后随便你找什么样的男人结婚,以后我们两家也不必再来往!” 贺琪琪与贺泽宇算计了这么久,最想做的便是吃上商品粮、公家饭,既然离开了湘河镇,她可不想再回去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不等贺文山再说什么,她便连连点头。 “我不敢了,大哥,我不敢了,我保证不会再像先前那样了。” “滚回屋去!” 贺文山一句话,贺琪琪连滚带爬地跑了。 贺修业长长地松了口气,他突然觉得,这样或许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第156章 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驾驶员说,车子动力不足,冲上山坡后刹车失灵,汽车在下坡过程中失去控制,撞上了凸出的山体后发生侧翻。我检查了导致翻车的那块石头,是山上自然的凸起,所以,老二说的应该是真的,你到的时候他也刚刚到,并没有来得及做什么。” 贺文山说。 “那你看着办吧。” 林湘南无所谓。 她只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同为女性,还要算计同为女性的其他人? 她不能接受,也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让老二和贺琪琪回来住吧,放在眼皮底下,还好管教一些。”贺文山无奈极了,“否则,下一次他们再这么做,你我想补救都来不及。你都不知道,我带着老二回来时,琪琪竟然扑上来问事情成了没有,你说她怎么变成这样的?” “可能穷疯了吧。” “……” 贺文山一言难尽地看着林湘南,想说她这话太难听了,但想了想又把话吞了回去。 “天亮以后我就和小四给他们收拾东西去,要不你也跟着去一趟,琪琪的一些东西我和小四不方便动手。” “不方便就扔掉。” 物资紧张的年月,主打一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贺文山哪里舍得扔掉? 看了眼被吵得困倦烦躁的妻子,贺文山默默地闭了嘴。 他一夜没睡,却依旧精神丰沛,替妻儿掩了掩蚊帐,提着鞭子又走了出去。 这条马鞭是曾经一位老乡送给他的,贺文山做梦也没想过要用这个招呼贺泽宇。 被掉在树下的贺泽宇满眼愤恨,“你不愿意还不允许我愿意了?凭什么?” 贺文山怒火中烧,脸色更加冷峻,“你愿意?你问过人家姑娘愿意不愿意吗?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哪里配得上人家?” 对此,贺泽宇嗤之以鼻,“我对她好点儿不就行了?” 显然,在他看来,自己肯娶沈相思已经是看得起她了。 贺文山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无法理解贺泽宇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蓦地,他眼前出现了一双脚。 贺泽宇翘着脑袋努力抬头,对上一双平淡无温的脸,他脸上维持的淡定迅速化作满腔愤恨。 望着他几近扭曲的脸,林湘南反而笑了。 “这么恨我?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林湘南忽然揪过贺文山,当着贺泽宇的面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一瞬间,贺泽宇愤怒地竟然翘起了半个身子,扬着手朝林湘南打了一下。 贺文山错愕地看着林湘南,久久不能回神,不知是妻子当着弟弟的面亲他更令他震惊,还是贺泽宇的对此表现出的抗拒态度更令他震惊。 马鞭被林湘南抽走,“啪”地一声甩在了贺泽宇的脸上。 贺泽宇头上和脖子上的青筋扭曲着,如果不是被绑着,林湘南毫不怀疑他会立刻冲过来把自己抽一顿。 “这一鞭,是打你这么多年在我的婚姻里胡作非为。”林湘南说。 随即,又是一鞭抽在贺泽宇的身上。 “这一鞭,是打你试图害我母子性命。” 又是一鞭。 “这一鞭,是打你污蔑我的名声。” 又是一鞭。 “这一鞭,打你对女同志的把鄙视!” 又是一鞭高高地扬起,手腕却被人攥住。 林湘南松开手,另一只手从善如流地接住马鞭,毫不留情地甩在贺泽宇的身上。 “这一鞭,我就是想打你!” 为这两辈子不能再讨回来的那些窝囊气和曾经在贺泽宇的欺压下不曾反抗的,窝囊的自己。 第157章 注定是个做不成大事的怂货 “湘南!你够了!” 贺文山擒住林湘南的手腕,抢过马鞭。 林湘南无所谓地松开手,瞧着快要目眦欲裂的贺泽宇。 “还会生气?看来你也很清楚,你不如你大哥,就算娶了那一位,也不见得能过上好日子。” “林湘南!”贺泽宇咬牙切齿。 “所以你还是觉得,最好的方法还是依靠你大哥,对吧?” 贺泽宇不说话,目光咄咄直逼林湘南,再无往日他在贺文山面前刻意掩藏下的半分温良。 他犹如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盯着林湘南不放。 “看来你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嘛。”林湘南又说。 她纤瘦的身体被贺文山架住,“行了,湘南,你回去睡觉吧,我来教训他。” “哼,你来教训?”林湘南笑了,如春水般浅笑着的眼底满是讥嘲,“你哪一次教训他们,他们不认为是我在背后撺掇的?锅都背了,不坐实了,我岂不是很亏?” “哪能这么说?没有这回事。” 林湘南不以为意,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如地雷般快要爆炸的贺泽宇。 “一年时间而已,这你都等不了,注定是个做不成大事的怂货。” 贺泽宇挣扎着要试图从被贺文山捆着的绳子里解脱出来,怨毒的目光恨不能将林湘南千刀万剐。 “不光是你,贺琪琪和贺修业全都被你教坏了,养废了,就凭你现在,就算你娶到了沈相思,你也过不上好日子。” “林湘南,你给我等着!” 吊着贺泽宇的绳子晃动越来越快,贺泽宇咬着牙说。 “你也只有对女人动手这点儿能耐。”林湘南嗤笑一声,目光扫过贺文山说道:“如果我是你,就直接砸断他的腿,像条狗一样把他拴在家里。就他这样的,说不定哪天跑过边境去贩毒你都不知道。” 贺文山一怔,本就冷静的目光更加警惕起来。 女人的手在他手臂上拍了拍,“抓紧时间把婚离了吧,你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你为他们死都心甘情愿,我们母子还想好好活着呢,可不想受了这种无耻之徒的牵连。” 正值拂晓,清凉的风卷着女人的脚步自他身边远去,而贺泽宇依旧如同砧板上的鱼在剧烈的挣扎,目光怨毒地盯着林湘南,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那目光,贺文山太熟悉了。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老二你想干什么?” 贺泽宇一惊。 他抬头望去,就看到大哥如山般巍峨的身躯,目光彻寒透骨。 他顿时身子僵硬得无法动弹,只剩下身体随着惯性不断摆动着。 “还不明白吗?琪琪和小四一个张扬咋呼,一个窝窝囊囊,包括你在内,哪一个能够堂堂正正地做点事?你怨我不给你们安排工作、生活,凭你们现在的能耐,我给你们安排了,你们就能干得了?” 贺文山把贺泽宇放了下来,目光幽幽,声音平静。 “干不了没关系,回家种地不需要多少脑子。但是有一点,贺泽宇你给我记住了,我贺家的人没一个人忘恩负义之徒,也绝无投敌叛国坑害人民之辈。你们三个,无论是谁,再做出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我都会亲自送你们上公安局,你们行刑的那天,我亲自确认你们死亡。” 那平静得堪称温和的声音,叫贺泽宇不寒而栗。 他所有的愤怒、怨恨、报复之心,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如果可以,贺泽宇想离贺文山远远的。 少年分离,多年不曾共同生活过的大哥,直觉告诉他,平静的大哥比冷然严肃的大哥更加危险。 “我,我知道了,大哥。” “知道了就好,记住了,你想过好日子,没问题,但先看看自己配不配,不配的时候就踏实点儿,努力让自己配上。” 贺泽宇吞了吞口水,“……是。” (大年初二在老家,电脑坏了,对不起大家) 第158章 家里恐怕将永无宁日 明明已经和林湘南商量过要把贺泽宇和贺琪琪留下的贺文山,却又把贺泽宇和贺琪琪撵了回去。 这一回,贺琪琪不敢再有任何抱怨,低着头,如个乖乖女一般。 贺文山一直亲自把他们送到镇上,才说:“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只要你们踏踏实实的,我还能不管你们吗?” 贺泽宇明白贺文山的未尽之语是什么,他要他们踏实做人,可是,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这期间,他们又得多受多少苦? 贺文山如今每个月有工资,有粮票,吃喝不愁,他们呢? 可是,当着贺文山的面,他始终不敢再说什么,默默点头应是。 起床号已经吹响,贺文山没有时间再和他们多说,留下一句“你们好好想想”便匆匆离开。 贺文山一走,贺琪琪就急声问贺泽宇,“二哥,你怎么样?” 贺泽宇满脸隐忍的痛苦,凌晨到家属院之前,他已经被贺文山揍了一顿,回家之后又被贺文山吊着打,现在可谓遍体鳞伤。 “你伤得怎么样?疼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也不知那鞭子是什么做的?怎么会那么疼。”贺琪琪郁闷地嘟囔。 她顿了顿,又望向贺泽宇,弱弱地说:“二哥,我们以后怎么办啊?大哥说得轻巧,我们得努力到什么时候啊?凭什么姓林的就可以?” 她终归贼心不死,却又勇气不足。 贺泽宇连日来的疲惫加上被打后的疼痛,此时连站着都觉得疼,当下也没力气深想,推开门和贺琪琪一起进去。 “小四今天还拦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让那个女人给收买了,早知道,我们当初不应该把他自己留下。” 提到贺修业,贺泽宇不免想到林湘南和贺文山先后说他的话。 这些年,他自觉已经竭尽所能照顾弟弟妹妹,给了他们自己能给的最好的,现在却被人指责是自己把他们教坏了。 这怎么可能? 家里闹了半夜,贺修业反反复复通过哥哥姐姐们的只言片语,终于拼凑事情的经过,却怎么都没想到二哥竟然敢对沈相思动心思。 那分明是他们处心积虑想介绍给大哥的! 二哥对大哥的人动了心思,这个想法让贺修业震惊又后怕,也不知道如果大嫂知道沈相思其实是贺泽宇和贺琪琪想要安排给贺文山的人会是什么心情,会不会后悔昨天救了沈相思。 只要一想,他便害怕起来,只觉得如果林湘南知道了,家里恐怕将永无宁日。 他不知怎么想的,匆匆忙忙地来给林湘南帮忙,超出以往的殷勤。 林湘南其实无所谓贺修业帮忙不帮忙,不过昨天晚上晨晨睡得不好,早起精神萎靡,有了贺修业帮忙,林湘南就在院子里哄孩子。 正在这时,冯雅致拖着唐小妮来了,开口就八卦昨天晚上的事。 林湘南不好直接说贺泽宇试图算计沈相思,只好说:“贺泽宇中意沈同志,这不是想托我去说嘛,我没同意,他们兄妹俩就给我闹开了。” 贺修业松了口气。 他当然并不是不懂,一个已婚女同志如果和其他男人沾上关系,这辈子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了,一个未婚女同志,如果和男人沾上关系,十有八九要嫁给对方才能了事。 沈相思是沈师长的女儿,如果贺泽宇算计沈相思的事传扬出去,以贺泽宇的为人,这桩婚事恐怕非但成不了,还要搭上自家大哥的前程。 林湘南这样说,是最体面的说法。 第159章 你就别和我大哥离婚了吧? “多谢你点醒我,湘南。” 清早,一家人都顶着疲惫的脸吃早饭。 无论是教训弟弟妹妹,还是把他们赶出去单住,贺文山想的还是让他们从中得到教训,不再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从此兄弟和睦,一家人和和美美。 可是,林湘南点醒了他。 像贺泽宇这样的人,没有道德和人性的底线。 他自私自利,只要他能过上好日子,他不在乎牺牲多少人的人生。 上战场需要当机立断的狠辣绝情,因为有些时候,自己的一时心软代价会是自己朝夕与共的兄弟们的生命和健康,但生活当中,不需要这样算计他人的人生。 贺泽宇如果继续下去,迟早会连累家里所有人。 “所以你想好了吗?”林湘南问。 贺文山就不就说话了。 他不想离婚,从结婚之初就没想过。 “我会把他们都管过来。” 林湘南不知可否。 “大,大嫂,我二哥和我姐都是过穷日子过的,穷怕了,你,你文化高,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贺修业厚着脸皮给尘尘和林湘南分别夹了一筷子凉菜,“大嫂,多谢你替我们在外人面前圆了这事,如果传出去,我大哥少不得也要被牵连。” “我为的是我自己和尘尘,并不是为你们,不管怎么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十个月。” “大嫂,我大哥是个好人,你,你就别和我大哥离婚了吧?” 换了别人,家里的日子就会比林湘南在的时候好吗? 贺修业觉得不见得。 二哥小学都没念完,贺琪琪虽然念了书,却也和没念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他们,就算大哥真的换了个有权有势的岳家,人家也真的愿意帮助他们,给他们安排了工作,他们真的能够做的了吗? 届时月月领工资,借着新嫂子家的势力狐假虎威,日子就能舒心了? 贺修业不能确定。 贺文山给了贺修业一记赞许的眼神,林湘南却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饭,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她没有贺文山这样乐观的心态。 上辈子,贺泽宇结婚了都勾搭了湘河镇所属的瑁澄县县长的女儿做第三者,试图实现阶层跨越,这一次贺泽宇虽然还没有机会做这样的事,但如今他身在边境,溜出国步行也只要几个小时,贺泽宇真的会甘于现状吗? 林湘南只盼着在她和贺文山的婚姻仅剩的十个月里,贺泽宇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我会提醒一下沈相思。”林湘南对贺文山说。 男人脸色微妙地变了变,反倒是贺修业急得喊了起来,“不行,大嫂,你不能那么做,万一牵连了我大哥怎么办?” 肩膀一沉,贺修业被按着重新坐回凳子上,他错愕地看向贺文山,男人目光却始终落在林湘南身上。 “你觉得老二不会罢手?” “不确定,但,我扪心自问,如果我有闺女,不会想让闺女嫁给贺泽宇这样的人,所以防患于未然是必须做的。” 原本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很公正的贺修业,有点儿不高兴了。 “大嫂,我二哥也没那么差劲吧?” 第160章 郭玉玲和沈相思到了 林湘南没理贺修业。 贺文山也没理贺修业,依然是盯着林湘南问:“这次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我们私下里应该跟沈家通个气,你今天去供销社买点儿东西吧。” “可以。”林湘南点头。 贺修业急了,“大哥,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你还说出去干什么?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那你认为呢?什么都不说?等着你二哥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再来这么一出?眼睁睁看着他害了人家的名声?”贺文山问。 “……那也不用这样吧?影响了你自己怎么办?” 受贺泽宇和贺琪琪的影响,贺修业也把贺文山的职务也看得特别重。 谁知,贺文山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也是我该受的,谁让你二哥这么做了呢?” “可是,可是,我二哥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成吗?大哥你是不是傻啊?我们才是一家人,就算二哥做了,你帮着瞒下来不就好了吗?” 林湘南没心情帮贺文山教育弟弟,见尘尘也吃好了,就带着他直接去了供销社。 对着贺修业,贺文山倒是比对贺泽宇更有耐心,他甚至又给贺修业递了一块粗面饼子。 “小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姐姐有一天这样被算计,你怎么办?” 贺修业愣了愣,尚显秀气和稚嫩的脸顿时青筋毕露,微微地狰狞起来,捏着那块饼子恨声道:“我弄死他!” “将心比心,你怎么知道,沈家不想弄死我们?” “……”贺修业呆住了。 一双眼睛怔怔地望了贺文山半天,终于憋出一句,“那我们要不说呢?” “你能保证你二哥不再做第二次吗?” “……” 贺修业默默地摇了摇头。 “面对错误最好的解决方式便是承认错误。你二哥和你姐姐已经走歪了,我不允许你也走上邪路。” 供销社。 林湘南让人包了一包点心和一包茶叶,又选了一块花布,准备晚上和贺文山一起去一趟沈家,毕竟这事不宜声张。 不过,没等他们去沈家,林湘南刚到家,郭玉玲和沈相思就到了。 郭玉玲包了大大的一包点心,又给林湘南带了一双小羊皮鞋。 两人对林湘南千恩万谢,尤其是郭玉玲,虽然林湘南并不是刻意出现在那里,但她的出现,让女儿免于孤身一人失去意识时单独与一群男人在一起,让她不至于坏了名声。 林湘南十分尴尬。 她关了门,让尘尘在院子里守着,把自己才买的东西拿了出来。 “实不相瞒,郭主席,沈同志,我和贺文山今天商量好,晚上要去你们家里负荆请罪的。” 郭玉玲和沈相思都是一脸意外,沈相思看了看那些东西,又看看林湘南,渐渐意识到昨天晚上或许林湘南并不是所谓的迷路。 “湘南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林湘南叹了口气,“说来话长,还要从贺文山的弟弟贺泽宇说起……” 林湘南一五一十,把昨天贺文山与贺泽宇闹翻,贺泽宇撂下狠话,到自己推测贺泽宇可能会打沈相思的主意全部说了一遍。 第161章 分明是活阎王 “这事不好声张,我也不能确定贺泽宇到底会不会这样做,和贺文山商量过后,贺文山认为贺泽宇最可能动手的地方就是那条山路上。贺文山担心贺泽宇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特意带了人。未免沈同志被欺负,我也跟着去了一趟。不幸中的万幸,昨天汽车侧翻时,贺泽宇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郭玉玲听完顿时满头是汗,一颗心砰砰乱跳,望着林湘南的神色也跟着复杂起来。 沈相思反而笑了,“我就说,事情怎么可能那么巧?” “家里出了这样的人,我和贺文山都非常惭愧,如果不是怕传出去影响不好,怎么都要带着贺泽宇去负荆请罪的。沈同志,以后来回还请务必小心。不瞒你们说,我嫁到贺家五年,曾经也自认对他还算了解,可是,他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也说不准。” 怕郭玉玲和沈相思不相信,林湘南只好抖出家丑,把自己差点被贺泽宇和贺琪琪害死,又被他们找了男人的事简单跟郭玉玲和沈相思提了两句,听得二人瞠目结舌。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婚了?这哪里是小叔子,分明是活阎王啊?”郭玉玲脱口而出。 林湘南苦笑。 “贺文山一心想把他管教过来,但少年分离,贺文山一心为国,贺泽宇独自支撑家庭,苦苦在底层挣扎,两个人接受的教育相差太大了。如今虽说把他们呆在身边,可终归不敢把人放在家属院里,这不是昨天夜里带回来教训了一顿,早晨又给撵回去了,要我看这事不那么容易。” 郭玉玲也直摇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如今怕是没法改了。” “你我都是外人,说放弃也就放弃了,不过,有些人却难以放手。不管怎么样,这事还请沈同志务必放在心上,以后往来千万小心。” “好。”沈相思微微一笑,清亮的眼睛犹如一汪湛蓝的湖泊,“谢谢湘南姐,我以后会当心的。这回也多亏了湘南姐为我着想,否则,现在的我可能就得考虑要不要嫁人了。” 被沈相思这样一说,郭玉玲终于在郁闷和愤怒中回过神来,拉着林湘南的手叹了口气。 “是啊,多亏了你,湘南,难为你想到这事还愿意去搭救我们相思。” 不管怎么说,林湘南都是贺泽宇名义上的嫂子,这个时候顺水推舟说不定还可以毫不费力地给贺泽宇娶个媳妇。 到那时,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说不得还要像贺泽宇所计划的那样不断地提拔他们。 可是,林湘南没有这样做,现在还愿意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她们。 只凭这一点,他们沈家就应该领林湘南的情,更不要说,事情的发展确实太快了。 贺文山和贺泽宇早晨闹翻,碰巧沈相思要回医院,贺泽宇晚上就选择了行动,在不确定贺泽宇会不会出手的情况下,林湘南先去把事情拦下,的确是最合适的做法。 郭玉玲拉着林湘南的手,诚恳地说:“湘南,我看得清楚,你和贺团长跟贺家这兄妹俩不是一路人。你放心,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了,看在你和贺团长的面子上,我和老沈都不会深究。” 第162章 别跟我套近乎 林湘南还能说什么呢? 自然是连连道谢。 “不过话说回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还年轻,还是应该多为自己考虑才是。这贺家老二心思这样狠,以后说不得回作出什么事来,或许你选择离婚也不失为一个好决定。” 沈相思不赞成,拉了拉郭玉玲的胳膊,“娘,哪有劝人离婚的?” 这回郭玉玲却说:“过得不好还不兴让人离婚了?连人命都要害了,总不能还忍着吧?真的被害了怎么办?” 沈相思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林湘南反而松了口气,让郭玉玲退这一步可真不容易。 三人好一番你来我往地拉扯,最后郭玉玲和沈相思还是留下了带来的东西,原因是大家都知道林湘南昨天晚上救了沈相思,如果林湘南不收,就是她们忘恩负义了。 林湘南十分惭愧。 从屋里出来,几人就看到坐在厨房兼堂屋里的贺修业。 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才的话又听去了多少,此时正坐在那里发愣。 郭玉玲从事妇女儿童的工作,对贺修业这样的少年人一向关爱有加,今天却对着手忙脚乱站起来的贺修业露出复杂的神色。 “你啊,要好好跟你大哥大嫂学,可不能跟你二哥和你姐姐学,这心如果歪了,就走不了正道了。” 贺修业下意识点头,“我明白。” 郭玉玲看着他摇了摇头,带着沈相思走了。 弄清了事情真正的缘由,沈相思看起来却没受什么影响,微笑着朝林湘南笑了笑,又逗了逗尘尘,这才走了。 林湘南回屋做饭,对上贺修业一张复杂的脸。 “大嫂……你和我大哥……不会把我二哥他们送回老家去吧?” “贺修业。” “啊?” “早在老家时你大哥就答应我,一年后会离婚,尘尘归我,到现在为止,一年之期还剩下十个月。对我而言,你们这些姓贺的是一家人,我和尘尘是一家人,你们家的事不必问我。” “……” 一年。 这段日子以来,贺修业其实没少听林湘南和贺文山反复说起这个“一年”。 不过他从未想过,所谓的一年是林湘南和贺文山的婚姻只剩下一年的时间。 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林湘南却早已神色如常地开始哄着尘尘和她一起做饭。 尘尘很好带,不像一般孩子那么爱哭爱闹需要人陪,一般只要林湘南呆在他身边,他都不会哭闹。 贺修业看了一会儿,也默默地过去帮忙。 等贺文山回来,林湘南把郭玉玲的意思简单一说,贺修业立刻紧张地望向大哥。 从他的角度,不希望一家人分开。 贺文山也沉默了起来,林湘南却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平静地照顾着尘尘吃饭。 贺文山看了一会儿,忽然也动手给儿子夹了点儿菜。 林湘南和尘尘一起望向他,一家三口面面相觑,贺文山夹给尘尘的菜又被他夹了回来。 “别跟我套近乎。”尘尘说。 他绷着小脸,看起来高冷又不耐。 第163章 溜须拍马! 贺文山气乐了,大手在儿子头上揉了一把,“臭小子,我是你老子,用得着跟你套近乎吗?” 尘尘瞥了贺文山一眼,白眼珠多,黑眼珠少,仿佛贺文山在说什么傻话。 贺修业看得笑了。 贺文山却愈发无语,“你还会对我翻白眼了?” “行了,赶紧吃饭。” 林湘南把儿子的头转回去,催着他吃饭。 尘尘却又看了贺文山一眼,“你家出事了,想起我娘的好来了?” 贺文山忍不住看了看林湘南,三岁多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很难不让人相信这是大人教的。 林湘南轻笑一声,却没做任何解释,只是心里愈发柔软起来。 贺文山信也好,不信也罢,这话从不是她教尘尘说的。 至于尘尘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大约……是母子天生情缘深厚吧,又或者尘尘生来便是来疼她的。 下午。 林湘南带着尘尘去了水潭。 她抱的希望很大,但几只鱼篓全部捞上来,大小统共才捉住五条鱼,最小的一条不过食指大小,最大的也不过尺许长。 如果是在向阳村,一天一夜这么多鱼篓里绝不可能只有五条鱼,不过现在林湘南也只能认命。 她小心翼翼地把鱼放进水桶里,鱼篓里则又放了鱼饵,仿佛水潭之中。 带着水桶回到家属院,迎上不少人艳羡的目光,觉得林湘南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刚来没多久就被选上妇女主任不说,晚上迷路还能救了沈家的姑娘,只有宋骄阳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溜须拍马!”她咬牙切齿地嘟囔着。 林湘南只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和大家打了招呼就带着水桶回家,又带着尘尘匆匆赶去大坑。 这一天多没顾上去,水位又上升了不少。 林湘南用大长竹竿把能够到的地方用力探了探,有些地方泥土已经变得松软,现在下水应该会陷进去,有的地方土层还算坚硬,只是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 林湘南耐心地跟围观的大人小孩说清了这一点,让他们过来玩耍时务必小心。 有不懂事的孩子问:“林嬢嬢,你以后养了鱼,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过来捞鱼吃?” 林湘南看了看他旁边站着的大人,笑着道:“孩子,你家自留地里种了菜,我是不是可以进去摘菜吃?” “那怎么行?”小孩叫嚷起来,“那是我家的,我娘辛苦种的。” 林湘南就不说话了,笑眯眯地回望母子俩。 女人羞得满脸通红,急匆匆地拉着儿子走了。 日近黄昏,林湘南和尘尘坐在树荫下休息。 昨天没有睡好,白天又奔波忙碌了一天,林湘南竟然有些犯困,母子俩依偎着打起瞌睡来。 与此同时,贺文山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起走出营区大门。 男人上了年纪,华发早生,却依旧身姿笔挺精神抖擞,正是贺文山的顶头上司沈卫华。 贺文山本来打算今天晚上登门拜访,代弟道歉,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登沈家的门,竟然就被沈卫华找了。 第164章 合该有这样一个人来治你 贺文山十分惭愧,对着沈卫华连连道歉。 沈卫华摆了摆手,让贺文山不要紧张,还开玩笑道:“我又不是找你来兴师问罪的。” 殊不知,贺文山宁可他兴师问罪,这样自己心里还能坦然一些。 不过和贺文山日常冷然不苟言笑不同,私下里,沈卫华是个十分和蔼的小老头,也不爱端什么架子。 “你不久前才出去一趟,应该知道外面的形势,我打算把相思调回来了。” 贺文山就明白沈卫华的意思了,身为老父亲,没一个希望自己的女儿受到不争气的年轻人的骚扰和惦记。 为了沈相思,沈卫华不介意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 “文山,你也是做了父亲的,说不得以后还会有闺女,应该能够理解吧?” 贺文山脸上皂红,羞愧难当,“我明白。” 沈卫华拍了拍贺文山的肩膀,“你别有压力,我是知道你的,正直、眼里不揉沙子。如果一早知道贺泽宇要做的事,绝对不会让它发生。这件事说起来,我们都要感谢你们家小林同志。” “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当时……我们谁也不能确定,再加上老二做得这事……实在当不起感谢。” “一码归一码,你们是你们,贺泽宇是贺泽宇,贺泽宇今天能对相思这样,明天就会对其他年轻的女同志这样,为了咱们整个家属院的女同志,要我看,以后就别让贺泽宇在咱们家属院里过夜了。” “我会落实好这件事。” “嗯,你做事,我素来放心,也就是提一提。不过,我怎么听你郭姨讲,小林同志人家不愿意跟你过了?” 贺文山顿时愈发窘迫。 他着实没想到这事也被沈卫华知道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于是默默颔首,“是有这么回事。” “你倒是还能坐得住。” 这些日子,他每日看着贺文山带兵练兵,稳如泰山。 他自己在贺文山这个年纪时,也不见得有这份淡定。 “怎么回事?弄清楚了没有?” 贺文山这才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却是苦笑。 沈卫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比起贺泽宇的事,沈卫华倒是更想过问这件事。 贺文山跟了他这么多年,最艰难的时候曾给他站过岗,他曾想过把沈相思介绍给贺文山,奈何最后两人没成,但他还是希望贺文山能有个好的结果。 只有后方稳定了,男人干起工作来也能更踏实一些。 “听你郭姨说,你那个弟弟在老家时就没少算计人家,不是因为这个?” 贺文山犹豫了片刻,一惯漠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茫然来,“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她好像很记恨他们,但很多时候看起来又不是很在乎。” 就像今天拿鞭子抽贺泽宇,抽归抽了,但林湘南也并没有任何类似泄愤和表情。 “比起他们,我经常觉得,她是对我有意见,我也承认,做夫妻,我做得不好,不配做丈夫。可是,该做的我都做了,现在还没什么改变。” 现如今,许多事情他都会怀疑自己想得到底对不对,做得到底对不对。 脸上少有的愁肠满布,倒让沈卫华觉得鲜活起来。 “你啊,合该有这样一个人来治你。” 第165章 这都多久的事了? 此时的贺文山听不懂沈卫华是什么意思,沈卫华也没解释,跟贺文山一起并肩往回走,最后竟然连点儿意见也没给。 一直到快走进家属院,沈卫华忽然问:“对了,该不会是小林知道你和相思的那点儿事,为此不高兴吧?” “我和相……”贺文山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他和沈相思有什么事,顿时觉得首长是不是在说胡话,当即脱口而出,“怎么可能?这都多久的事了?” 自从结了婚,他可是一分钟都没惦记过别的女人。 不过他这个做丈夫的,一心扑在工作上,也没惦记过家里就是了。 “总归说开了好。”沈卫华说。 这事说来怪他,当初见贺文山形单影只,又是个进步青年,于是动了收做女婿的冲动。 贺文山比沈相思大了几岁,沈卫华越想越觉得合适,正巧两人都不反对,就见让两人正式见了个面。 不过,沈相思显然在结婚这件事上有自己的想法,见面后就提出了见贺文山的家人。 贺文山也算配合,当即接了弟弟妹妹过来,沈卫华还记得当时为了见贺文山的家人,沈相思也做足了准备,但见过之后,沈相思就态度坚决地表示自己不可能再和贺文山更进一步。 女儿不同意,沈卫华也没办法,好在贺文山并没有揪着这事不放,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首长重复了两次,意思不言自明,贺文山垂首称是。 进了家属院,两人分开,各自回家。 贺文山还是觉得林湘南不可能是因为沈相思而要跟自己离婚,时间都过去了好几年,林湘南看起来不是那种翻旧帐的人。 而且这事也的的确确没什么好翻的,他和沈相思最多算是正式见了一面,后边连话都没怎么说过,直到前几天沈相思等在他下班的路上还他布料。 还记得他带着沈相思还回来的布料回家,林湘南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贺文山坦然极了,便把沈卫华交代的事放到了一边。 可是他可能怎么也想不到,林湘南在意的并不是他和沈相思的从前,而是他和沈相思的以后。 她想要的是她的婚姻里坦坦荡荡,生活里干干净净,自己的孩子不必非要谦让谁,自己也不必看谁的脸色。 到家时,林湘南和尘尘都不在,贺修业低着头从屋里出来,可能打算去大坑,但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看到他,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 “想什么呢?”贺文山扶住贺修业的肩膀。 “大哥。”贺修业一张脸皱成了包子模样,欲言又止,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想说什么就说。” 贺文山实在不知贺修业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分明父母都不是这样的人。 “我,我,二哥他们……会回老家吗?” “你认为呢?” “……”贺修业偷偷看了眼贺文山,低声说:“我不想让他们回去,我们是一家人,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贺文山没说话,贺修业大约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合适,可怜兮兮得又说:“如果让他们回老家,我二哥……恐怕……才会真的走上歪路。” 贺文山这才说:“放心,还不至于让他们回去。” 贺修业这才松了口气,正要问他和林湘南要离婚的事,林湘南带着尘尘回来了。 泡在桶里吐泥沙的螃蟹和河虾已经吐的差不多了,林湘南清理干净,给尘尘做了一顿爆炒螃蟹,河虾则煮了浓粥,看起来完全没被这两天的事情影响。 贺修业一顿饭不是在看林湘南,就是在看贺文山,连他都隐隐得为大哥的婚姻焦灼起来。 这就像一样东西,平时看起来不起眼,甚至隐隐得嫌弃,但当到了要失去的时候,又觉得不能接受。 第166章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饭后,贺文山进了林湘南的屋子,在他先前些材料的桌子抽屉里翻了半天,翻出一个红色的本子,好像是一本语录的,对林湘南说:“我去一趟镇上。” 林湘南无语。 她本不想管的,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了一句,“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给他们一人安排一个工作。” 贺文山拧起眉心。 在他看来,贺泽宇和贺琪琪什么都不懂,一心只要钱,这是不对的。 修心养德,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们现在东作西作,不就是因为太穷了吗?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我可不想他们再作到我头上来。” 说话间,林湘南整理出一个小兜子,也准备出门。 “你干嘛去?”贺文山连忙问。 “去一趟沈家,把人家的东西送回去,顺便找郭主席商讨一下如何确保家属院里的姑娘们安全问题。” 贺文山的脸色顿时很是精彩,但如果贺泽宇不走,的确是要多注意一下姑娘们的安全。 贺泽宇那个浑不吝的脑袋一热,真不知会做出什么。 于是夫妻二人带着尘尘一起去沈家,郭玉玲十分无奈,“不是说了这事就过去了嘛。” “是过去了,不过我们今天过来,是想说点儿咱们工作上的事。” 郭玉玲带着他们进屋,沈相思和沈卫华先后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这边房子的格局都差不多,郭玉玲家也是中间的屋子当作厨房和堂屋用,待客一般是在郭玉玲和沈卫华的屋子里。 几人分宾主落座,沈卫华免不了亲自感谢林湘南保护了沈相思。 林湘南知道贺文山已经和沈卫华见过面了,此时不方便再开口,便歉意地笑了笑,“说起来是我们管教无方,让老二弄出了这种事……” 话没说完便被郭玉玲打断,“关你们什么事,这人是什么样的人,一生下来便注定了的,再说你们结婚时,贺泽宇都多大了,你还能管得了他吗?你刚才不说有工作上的事吗?什么事?” 林湘南只好说:“说起来,我们在老家时,就有说不上媳妇的年轻人耍流|氓,一般都是队里的民兵负责驱赶,不然就是同院的长辈出来保护,但如果两者都不在,不免有姑娘受委屈的情况发生。再怎么样,那都是在内地,除了名声受到影响,生命总还能保住。” 郭玉玲看了看丈夫,一时不明白林湘南的意思。 “咱们这边离边境近,虽然我不清楚会不会有危及家属院的情况发生,但我认为,如果我们能够把家属院的老弱妇孺组织起来,轻则可以对付误闯进来的流|氓、混混,重则可以在驻兵出任务,无暇顾及家属院时,我们尚有自保之力。“ 此话一出,不禁默默垂首的贺文山忽然抬起了头,就连沈卫华也来了精神,郭玉玲却觉得有点儿夸张,这里毕竟和老家不同。 “湘南,再怎么样,部队里的兵也不可能调空,没有这个必要吧?” 林湘南平静地看着她,低声说:“郭主席,丈夫有,儿子有,不等于自己有,让人家帮你干活,就要看人家的时间,人家没时间,我们怎么办?而且,有也不等于用,但我们有能力不用和我们没有能力,是两码事。” 第167章 你怎么看? 一直静静听着林湘南说话的沈卫华和始终觉得丢脸的贺文山缓缓直起了身子,沈卫华看了看贺文山,却见他正对着林湘南发愣,就知道这番话并不是贺文山教给林湘南的。 郭玉玲愣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林湘南所表达的意思,但当她和女儿对视了一眼,回过神来时,就听沈卫华笑着对林湘南给予了肯定。 “小林同志的话说得有道理,不愧是知识分子,那么,依你看,要怎么才能让家属院的老幼妇孺有自保之力呢?” 贺文山微微一怔,不禁看向自己的领导。 沈卫华却没有看他,端着搪瓷缸子,依旧微笑着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既然提出了这个想法,对这些问题就是深入思考过的。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低笑了一声,“我刚到这里两个月,通过郭主席给的资料了解到家属院共有家属二百六十二人,其中五十五岁以上的男同志没有,五十岁以上的女同志四十四人,十岁以下儿童七十二人,十岁以上女童三十九人,这里面包括八名十五岁以上的,十岁以上的男童四十二人,十五岁以上的五人,以及我们六十五位军嫂。仔细算算,我们需要保障的是四十四位五十岁以上的女同志,一百四十名儿童和八名姑娘的安全,共计一百九十二人。”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林湘南身上。 “我仔细看过了,这边山多林密,又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不是什么地方都能走,如果说往哪里躲藏,我目前还没有想好。但我认为,我们目前可以把相互关联做起来,以一个团或者就近的几户人家为单位,每次出门结伴而行,远则相互报备,一旦超时未归,方便大家了解去向和寻找。” 这么做前期肯定会麻烦一些,家属们的相互配合度可能不高,但等大家养成习惯,日后一旦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会更加方便管理和转移。 除此之外,必须要做的就是提高家属们的自保能力了。 这必须依靠部队那边提供一些帮助,教给大家一些自保的手段。 当然,即便这么做,未经过刻意训练的人与敌人硬拼不现实,那么就只有智取了。 这便又需要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让大家能够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林湘南话音落下,久久地却没有人说话。 郭玉玲和沈卫华都想起自己年幼时,长辈们就是这样义无反顾地穿梭于枪林弹雨之中,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家园。 贺文山则望着林湘南久久不能回神。 他那温软娇俏的妻子啊,什么时候开始思虑事情变得这样周全,什么时候懂得了进可攻退可守? “文山,你怎么看?”沈卫华忽然问。 贺文山本能地在被叫出名字的瞬间挺直胸膛,又看了眼妻子,他答道:“我认为这个想法已经非常周全了。” “那就由你们团负责吧。”沈卫华说。 这一回,林湘南和贺文山一起朝他看了过去,林湘南甚至还又看了贺文山一眼,仿佛在说:你们部队决定什么事情这么草率吗? “我们这是效率。”贺文山低声解释。 “小林同志,如果什么事情都摸得清清楚楚了再去应对,就不需要我们部队了。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情况。”沈卫华笑着说。 “再说了,这小林同志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必须得支持啊。” 林湘南:“……” 郭玉玲也笑起来,“对了,上次你说的,干部家属纳入干部日常考核这件事,老沈他们经过商议也通过了,下个月就开始实施,我看刚好和这件事联合到一起。” 第168章 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 “小林同志你好好培养,将来必成大器。” 睡前,沈卫华对妻子说。 夫妻多年,郭玉玲哪里不了解沈卫华的想法,她笑着捅了沈卫华一下。 “行了,你还把人小林当成你的兵了?” “我倒是想,”沈卫华叹了口气,郭玉玲不解地望过去,沈卫华接着说:“你听听她说的那几句话,怕是贺文山都说不出来。” “不是吧?” 沈卫华没再说话,但脸上尽是遗憾之色。 又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说道:“就说她这份离婚的魄力,就是寻常人难有啊。” “可不是?不过要我说,离了婚名声虽不好听,可贺家这样的人家,离了也挺好的。” “我跟你说,你可别给我胡来,这婚不能离。” “凭什么不能?贺家对人家不好,还不能离婚了?” 经过女儿的事,郭玉玲这回完全站到了林湘南一边,对丈夫的话更是不以为然。 “贺家那几个虽然不让人省心,但贺文山是个脑子清楚的,给他点儿时间,会把家里的事处理好的。反倒是小林,离了婚怎么办?听你的意思,她还要带走孩子,现在外面的形势你不是不知道,届时一个女人拖着个孩子,怎么过日子?她留下来,贺文山弄清楚家里的那点事以后,不会亏待了她。到那个时候,她有头脑,贺文山有能力,路会越走越宽的。” 郭玉玲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丈夫对林湘南的看好甚至隐隐地与贺文山齐平了。 沉默半晌,她咕哝了一声,“可我这么看着,觉得小林想离婚可只是为了贺文山那几个兄弟的事。” 这话和贺文山说的一样,沈卫华沉吟了片刻转过头,“你说,那要不是为了家里的事,还能是因为什么事?” “那我哪知道?” *** 自沈家回来的一路上,贺文山始终目光灼灼盯着林湘南。 直至进了家门,林湘南给尘尘淘水洗澡,贺文山帮着拿了一张板凳给林湘南,自己也坐在一旁看着。 他终是忍不住问:“湘南,你说的那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不然是你替我想的?” “……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啊。” 尘尘在一旁捂着脸偷笑,贺文山没理他,目光怔怔地看着林湘南,“我真是想不到,你懂的竟然这么多。” 而且,敢说也敢做。 殊不知早在林湘南刚刚重生时,她便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家属院的环境好一些,她们这些女同志自保的能力大一些,自保的手段多一些,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 往事不可追,她唯有向前看。 只希望今生今世,不会再有军嫂被穷凶极恶的毒贩掳走。 “既然首长已经交代下来了,你还是尽快带人把家属院的安全系数提升一下吧。我们这些家属,一旦发生什么,就是你们这些人的软肋。一旦有人被掳走,你贺团长可以不被威胁,可没办法保证其他人不会被挟天子以令诸侯。” 据她所知,上辈子那些毒贩就闯入了两三次,最终将她和沈相思双双掳走。 不过这一回,她不会再在这里多呆。 至多四年,她便会彻底离开。 林湘南从水里捞起尘尘,用脏衣服给他擦了擦,抱着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贺文山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只觉得她的情绪变化有点儿莫名。 第169章 这事你大嫂知道吗? “湘南……那老二和琪琪的工作……你说给他们安排个工作,他们还能真不闹腾了?” 贺文山不相信。 蚊帐里,林湘南迷迷糊糊地已经快睡着了,睁开眼看到伸着一个脑袋钻进蚊帐的男人顿时皱了皱眉。 “贺文山,你很烦。” 黑暗里,男人尴尬得耳朵滚烫,羞耻难耐。 “你……说说吧。”他低声说。 “穷则思变。”林湘南不耐烦地说,“懂了吗?” 贺文山恍然。 但林湘南又说:“有些人穷却不失气节,有些人欲壑难填,连最基本的是非都不分了,却又不肯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 “……” 贺文山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贺泽宇动不动就让自己给他安排工作,贺琪琪张口便让自己给她安排一个家里有保姆的年轻人做对象,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没有林湘南了解弟弟妹妹,看待他们的问题也没有林湘南透彻。 贺文山沉默了片刻,伸手替林湘南拉了拉搭在她身上的被单,“我明白了,你……睡吧。” 他钻出蚊帐,替妻儿掩好蚊帐口,默默地出了门,却被厨房里的黑影吓了一跳。 贺修业一个箭步蹿过来,低声问:“大哥,大嫂真让你给二哥他们安排工作啊?” 贺文山当即在这个臭弟弟后脑上上抽了一巴掌,“听谁墙角呢?” “我,我这不是担心二哥他们吗?”贺修业委屈却不敢矫情,“沈家说什么了?” “让他们没事别过来,不许在家属院过夜。” “就这样?” 贺文山斜了他一眼,“这样还不行?家属院这么多人,他们还是第一个被下了禁令的。” 贺修业就不敢说话了。 空气焦灼了一阵,贺文山才缓缓说道:“小四,做人立身要正,你得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什么事做了还有挽回的机会,什么事一旦做了,就再也没有退路。” 贺修业愣愣地站在原地,来来回回把这句话念叨了好几遍,终于明白过来,大哥是要自己也跟着吃个教训。 他当然没有贺泽宇的胆子,还想好好念完了书,再借着大哥给自己安排个工作,可不能惹大哥大嫂生厌。 “我明白,大哥,我不会像二哥他们一样。这事吧……其实我一开始就不同意,我不知道二哥和我姐说的好日子是什么好日子,我觉得有大嫂的日子就挺好。那个时候,她天天给我们做饭,我衣服破了,自己还没发现,她就帮我补好了,很多事情都不用我们操心就替我们打算好了,换了沈同志,再好能有多好?人家是师长家的闺女,能瞧得起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吗?” “什么?你说什么?你二哥他们想让沈相思做你大嫂?” “对啊,你不知道吗?大哥,我姐一直说,上一回你接我们过来,沈同志和你不是还带着我们出去玩了?沈同志好像给我姐买东西了,我姐就觉得她好。” 贺文山下意识抓起贺修业问:“这事你大嫂知道吗?” 第170章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不,不知道。” “她不知道?” “不,不是,是我,我不知道我大嫂知道不知道。” 贺文山没来由地心里发慌,但很快想起林湘南见沈相思时平静的模样,完全不像心有芥蒂。 他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为了以防万一,又问:“你们没跟你大嫂提过?” “我反正没提过,我二哥和我姐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贺修业把自己的衣服从贺文山手里扯出来,他吞了吞口水,“你放心,大哥,我绝不会把这事告诉大嫂的。” “就怕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啊?不是吧?” 贺修业不相信。 顿了顿,又说:“可是,今天沈同志过来,大嫂也没怎么样啊?” “……也是。” “大哥……那个……大嫂想跟你离婚,看起来不像跟这事有关系啊。” 黑暗里,男人视线幽幽,贺修业无端端打了个冷颤。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贺修业默默点头。 “以后这事不许在你大嫂面前提。” “那要是大嫂已经知道了呢?” “那也不行!你嫌我被离得不够快是吧?” 隔天一早,镇上。 在家躺了两天,今天不论如何,贺泽宇和贺琪琪也要去干活了。 他们的伤还没有好,尤其是贺泽宇,身上被抽得破皮的地方很多,但这一回他没再像在老家时发烧。 贺琪琪早晨挣扎着起来,烧了点儿热水,热了几个石头子硬的饼子。 正跟贺泽宇两人就着水干嚼饼子,低矮的篱笆门外被推开了,贺文山走进来。 两人下意识都站了起来,但垂着脸,没有人跟贺文山说话。 贺文山将介绍信递到贺泽宇面前,“你不是要工作吗?这是你的工作。” 先前才发生了那种事,贺泽宇怎么也没想过贺文山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们安排工作。 惊愕之下,两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从贺文山手里抢过介绍信。 是去县里药厂做保卫。 贺琪琪心中狂喜,心说还是得闹一场才有用。 “这些年,你们在老家不容易,我在外头也只是侥幸活着,有了工作,每个月的钱就不给你们了,老二你来管琪琪,我来给小四攒钱娶媳妇。不是我能比的,现在有工作了,就好好干吧。” 贺文山何时跟他们说过这种客气话,贺泽宇和贺琪琪心里都有些不安。 贺泽宇还笑了笑,“大哥这是说得什么话?咱们家,我们谁不都得依靠你?” “我只会按部就班地干工作,不像你们。” 兄妹俩看着贺文山的背影渐行渐远,贺琪琪忍不住捅了捅贺泽宇,“二哥,大哥什么意思啊?” “没事,说给我听的。”贺泽宇说。 两人又把介绍信看了一遍,上边没写什么时候让贺泽宇去报道,贺文山也没提,应该不用那么着急。 不过,他们都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让人抢了,贺琪琪当天便没让贺泽宇再去采茶,催着他留在家休息。 就这么又休息了几天,贺泽宇的伤好了一些,便紧赶慢赶地去了县里报道。 现如今,公安力量紧缺,尤其是这种边缘县城,公安更是少得可怜,有国营的厂子都是自我保卫,厂里和家属院只要没发生人命的事件都是厂里保卫负责调查,几乎算是半个警察。 保卫住在药厂的宿舍,每天两班倒,说累也累,说不累也不累,倒是权利大的很。 贺泽宇刚挨了一顿打,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倒是对这个工作非常满意。 第171章 这么多鱼你们还不够吃吗? 烈日炎炎,林湘南挑着水桶,从水潭往家走。 四五天的时间,大大小小零零总总,总共捉鱼十二条,其中一半都是不足一掌长的。 这么下去,估计猴年马月自己才能把鱼养起来。 林湘南准备再去找一趟杨真真,再跟她打听一下附近的情况。 然而,又往前走了不远,竟然见到等在树下的杨真真。 杨真真看了看桶里的鱼,“就这些?” “是啊,快一个星期了,统共才弄了十多条,还都是这么点儿的。”林湘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见杨真真眉心微皱,忍不住问:“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是有点儿不对。”杨真真说。 林湘南奇怪地看着她,杨真真解释道:“那个水潭已经存在很多年了,我们以前也去过,不可能只有这些。” 林湘南皱了皱眉,她想起自己在水潭旁边见到的那条小路。 前世的经验已经不可用,她只好问:“如果顺着那条小路往前走,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部落,他们那边少有人出来。不过……” “不过什么?” “我听说,他们那里今年收成不好。”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测。 林湘南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这水潭以后她也去不得了。 虽然水潭没有什么明确的归属权,但所谓官不与民争,像她这样的人,不愁吃喝,没有必要去和部落里的村民抢吃的。 争下去万一惹怒对方,很可能会破坏当地居民与军方的关系。 “林嫂子,这么多鱼你们还不够吃吗?” 林湘南犹豫地盯着杨真真看了片刻,才笑了一声,“够是够的,我就是想找几条大的,养在水缸里。我家儿子喜欢吃鱼,这不到时候就随吃随抓了嘛,不用那么费事了。” 杨真真也跟着笑了笑,说了句,“这倒是。” “那杨同志知道哪里有大点儿的鱼吗?” 林湘南觉得杨真真应该是知道的,否则,她完全没有必要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等自己。 此话一出,杨真真果然也有些犹豫,林湘南便知自己猜对了。 “都是为了孩子,如果没有,我就不勉强了。” 林湘南笑着,抬腿欲走,杨真真忙道:“还有一个地方,不过,我只是知道,弄不来。” 林湘南顿时来了精神,杨真真走进了几步。 她们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杨真真却与她肩膀挨着肩膀,目光不住地四处看着,对她说:“不过我有个事,需要林嫂子帮忙。” 听她这么一说,林湘南一直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如今这个社会,非黑即白,她不怕杨真真不告诉她,反而是怕她告诉了自己,却又去举报自己。 现在,她亦有所求,反倒让她们能够多一些信任。 “我儿子得了一种不知道什么病,脸上和身上总起一些红色的疙瘩,很痒,挠破之后会流一种黄色的水,流到哪里,便在哪里长。我和我家男人已经给孩子用了许多办法,但都不管用。” “所以你们是想让我帮你们请医生给孩子看看?” “对。” “嗯……我会去问一下,尽量给你们安排,如果医生同意,安排好时间以后,我通知你。” “真的?” 杨真真瞪大了眼睛,惊讶之下,不乏喜悦。 第172章 这不是沈相思想要的结果 “我所说的那个鱼塘是在我们镇上。”杨真真对林湘南说,“每到九十月份,村里的鱼塘会秋捕,但是只限本村的人,外存的人不行。我倒是可以把我家分到的鱼给你,但是,也只有几条,不多的。” 杨真真犹犹豫豫的,又说:“如果你让你家男人出面,可能能拿到。前两年,他们到我们镇子上救过灾。” 林湘南点了点头,“我先把给孩子看病的事安排一下吧,这事大事。” 杨真真闻言更加高兴。 两人一起回到镇上,日头越来越大,两人分开之后背道而驰。 林湘南刚进了家属院,后面忽然传来沈相思的声音。 “诶?你还没走啊?”林湘南有些惊讶。 “还不是我爹?”沈相思抿着嘴,“非说家属院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这边女医生少,想让我到这边来工作。” 这事昨天贺文山已经跟她提过,林湘南倒是不觉得意外。 “那你呢?你怎么想?” “咱们这都是边陲城市,在这里还是在市里,没什么差别。不过,未免父母担心,我打算回来工作。” 她不知在想什么,眼睛一直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神色如常,上辈子她跟着贺文山来家属院时,沈相思就已经丧偶,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在卫生院工作,按照这样发展,这辈子应该也差不多到了沈相思要回到家属院以及结婚的日子。 上辈子,沈相思结婚的对象叫陈和平,似乎是个副营长,后来在一次执行任务时牺牲。 这辈子…… 林湘南看了看沈相思,不知道没了她,沈相思还会不会嫁给陈和平。 不过,这跟她没什么关系。 林湘南很快收回心思,“儿行千里母担忧,回来是好事。” 沈相思见她目光清澈,眉宇坦荡,这才松了口气。 昨天父亲曾说可能她曾经与贺文山相亲的事让林湘南心中忌惮,从而想要离婚,这不是沈相思想要的结果。 结婚也好,离婚也罢,她希望林湘南是出于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受他人影响,一时意气。 “对了,沈同志,你在医院上班,能看小孩的病吗?”林湘南试探性地问。 “咱们这种小地方,就别分大人小孩了,我不光给我爹他们抬回来的伤病取过子弹。还被那边镇上的人拦着去给他们的牛看过病呢。怎么了?尘尘病了?” “那倒不是,是我一个朋友家的孩子……” 林湘南把杨真真家孩子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沈相思思索了片刻,“这听起来像是一种皮肤病,我还真没遇到过,要不这样吧,你让她带着孩子来一趟,对,你问问,问问孩子能来吗?要是能来,我叫卫生院的几个医生一块儿过来看看,如果不能,我跟着你过去看看。” “行,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今天下午,要不就等我回来?明天我得去医院把工作办了。” 看病的事宜早不宜迟,林湘南立刻答应下来,当即也顾不得陪着沈相思慢吞吞地走了,一溜小跑,挑着担子回了家,放好了鱼,又急急忙忙赶往供销社。 第173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等林湘南到了供销社才得知今天杨真真休息,好在杨真真家住得不远,就在镇上。 林湘南打听着过去,走了没多远就在一处扎着篱笆墙的门外看到了正在忙活的杨真真。 杨真真身边跟着一个孩子,脖子往下全都是红色的疮,有些已经破了,到处流着黄水。 身后是低矮的瓦舍,看起来大声咳嗽两声都会落土。 林湘南喊了一声,杨真真飞快地转过头来,“林嫂子?” 她满脸惊讶,不知想到什么,她急切地从院子里走出来,“林嫂子,是不是我儿子的事……” “对,我已经问过了,有人愿意给你们看,不过她明天要去市里,如果你方便,最好是今天下午带孩子过去。” “方便方便,肯定方便。” 杨真真一叠声地说着,双手无措地在衣服上抓了又抓,忽然又想起让人站在门外说话不是待客之道,连忙请林湘南进去。 林湘南指了指太阳,“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进去了,你下午带着孩子过来,到岗亭之后让人通知我,我出来接你们。” “好,好的。”杨真真握着林湘南的手,“谢谢你,林同志,真是谢谢你,那我们下午见,下午我一定带着孩子过去。你走的时候慢点。” 林湘南看着紧握着自己的手有些哭笑不得,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两人约定好时间,告别杨真真往家走,林湘南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不过,上辈子的她万事不理,对许多事情、许多人的认知都是碎片化的,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回到家属院,林湘南把时间通知沈相思,地点就定在了自己家。 当天下午,林湘南和尘尘午睡还没醒,警卫就过来通知林湘南人到了。 烈日炎炎,林湘南过去就见到杨真真身边摆了个扁担,筐里装着许多果子。 见到林湘南,杨真真脸上带了一丝讨好的笑,抹着额头小心翼翼地问林湘南:“林嫂子,没打扰你吧?” 林湘南笑了笑,同为母亲,将心比心,她很能理解杨真真。 “没有,走,跟我来吧,不过到我家还得等一会儿。” 杨真真连连点头,“没事,没事,只要能给看,等多久都行。” 她从筐里抓了几个果子塞给林湘南,“这都是我婆婆摘的,这个是红刺果,这种是黑果咯,你尝尝,可好吃了。” 小孩亦步亦趋地跟在杨真真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湘南,手不自觉地在胳膊上挠来抓去。 平心而论,如果只看脸,这该是个很标致的孩子。 杨真真呵斥了一声孩子,让他不要再挠了,可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大的自制力呢? 不过片刻工夫,那黑黝黝的小手又落在了手臂上,林湘南都替杨真真无奈起来。 回家等了半个来小时,沈相思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医生到了。 女医生略微上了点儿年纪,叫唐秀丽,听说是早年丧偶丧子后一直独身,上辈子直到林湘南死,还在卫生院里上班。 第174章 不能指望贺文山 三位医生先后检查了杨真真的儿子肖达身上会流水的红疙瘩,唐秀丽问:“你们家几个孩子这样?” “我们,就这一个孩子。”杨真真说。 她把肖达的病情介绍了一番,肖达约莫是从两岁多开始出现这种症状的,刚开始他们只是以为孩子被蚊子咬了,谁知后来越来越严重。 直到现在,附近的大夫基本都看遍了,却没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林湘南的心里却微微一动,她想起来了,上辈子她跟随贺文山来家属院时,杨真真已经是供销社的二把手。 然而,那时的她依旧穿着朴素,身上的衣服经常补丁摞着补丁。 曾有人好奇问起这件事,如果她没有记错,当时应该是被人告知说杨真真上蹿下跳地弄钱,是为了给孩子看病,男孩,五六岁的样子。 仔细算算,肖达如果长到那个时候,怎么也得十多岁了。 难道,肖达在这之后的几年里,被看好了? 沈相思和唐秀丽、郑国文三人经过简单的商议,都认为这是一种皮肤病,只是他们也叫不上名字,便先开了一个抹的药让她回去试试。 “那,如果有用……”杨真真恳切地望着三人,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唐秀丽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沈相思说:“你坚持用一段日子这个药,每天多涂抹几次,平时注意给孩子洗澡。不管有用没用,等这个药用完了,你直接去卫生院找我们,如果不行,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郑国文和唐秀丽也都纷纷点头,杨真真这才松了口气。 她从兜里掏出钱,付了药钱,又把自己带过来的两筐果子要给他们分了。 不过,郑国文和唐秀丽都一口咬定自己不会要群众一针一线,死活也不肯接杨真真用小筐给他们盛好的果子,带着药箱急匆匆地走了。 沈相思也没有多呆,逗了逗绷着一张小脸的尘尘就走了。 最后莫名其妙,那两筐果子竟然成了林湘南的,任林湘南百般推脱,杨真真说什么都不肯带走,口中更是千恩万谢。 送杨真真和肖达离开时,林湘南向她打听了一下镇上鱼塘的位置。 “就在镇子后头,那个鱼塘不大,但三里五村的只有这么一个鱼塘,就显得金贵了,经常有外村的人盯着,趁着晚上到那里去偷鱼,越是到了快捕捞的时候,就越是派人守着。” 杨真真说这话时看了看林湘南,林湘南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去偷鱼,也太不应该了。” “是啊,前些年还有被抓住后打断了腿的。”杨真真唏嘘着,摇了摇头。 两人走到岗亭,林湘南告诉杨真真,“等药用完了再过来时,你就直接让人去叫我就行,我过来给你签字。” “谢谢林嫂子。”杨真真由衷地说,心中无比庆幸自己今天去找了林湘南。 送走了杨真真,林湘南开始琢磨怎么弄到鱼苗。 偷和抢是绝对不行的,如果让贺文山去出马…… 林湘南只是想了一下就摇了摇头,曾几何时,自己的父亲需要看病他都不肯帮忙,更别说让他去与民争利了。 第175章 你管的着嘛? 林湘南琢磨了好几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镇上的人中除了杨真真,她和谁都没有交情,不论是想买鱼苗,还是其他,一旦传出去,就等于把主动权交到了别人手里。 她不能去赌。 这一拖,又过去好几天。 大坑里的水越来越多,不过因为没有鱼,一开始还经常有人过去看热闹,但这些日子去那边转悠的人越来越少。 没有人就不会出事,林湘南乐得如此。 眼看水位已经上升到三分之一处,林湘南准备晚上把自己捕的鱼拎过来,放进水里。 “哟,这不是林大主任嘛?还没找到鱼苗呢?” 如此阴阳怪气的,整个家属院里只有宋骄阳了。 他们家是林湘南去大坑的必经之路,今天她难得难得抱了个孩子,她躲在阴凉里站着,任由孩子被晒得满头大汗,趴在她身上吭吭唧唧个不停。 林湘南本不想接她的话,只是听着孩子吭哧吭哧的样子像尘尘生病的模样,便多问了一句:“孩子不得劲儿?” “你管的着嘛?”宋骄阳翻着白眼说。 “……”林湘南无语。 她很想知道宋骄阳这么会聊天,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过万事看在孩子的面儿上,林湘南不想与宋骄阳计较。 “孩子如果病了,就带去看看,这么熬得熬到什么时候?” “听不懂话吗?我家的事,用不着你管!”宋骄阳忽然露出了满脸恨色,“林大主任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先把鱼苗找到吧!否则,这么大个坑,一条鱼都没有,岂不是贻笑大方吗?” 她难掩幸灾乐祸的神色,尘尘从林湘南身边跑过去,抬脚就想给宋骄阳一脚。 不过没等他踢上宋骄阳,就被林湘南拽住了。 即便如此,宋骄阳还是叫了起来,“哎哟,没天理啊,主任家的儿子打人了!现在就开始打人,等到大了,还能了得吗?” 尘尘气得愈发想要踹她,林湘南赶紧把他抱了起来。 “动辄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看来宋同志以前处理工作很有心得。”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宋骄阳指着林湘南说。 她这么一吵吵,住在附近的人立刻被吵了出来,纳闷地看着他们。 “再说十遍也改变不了事实。”林湘南见她怀里的孩子脸愈发红了,“你还是先做好一个母亲该做的事吧。” 她带着尘尘这就准备走了,哪里想到刚刚还被宋骄阳抱在怀里的孩子一脚被踢到了林湘南面前。 比尘尘还瘦还小的孩子扑倒在林湘南脚边,哇哇大哭。 这下,不只林湘南目瞪口呆,跑出来看热闹的人也都呆住了。 “宋骄阳,你是疯了吗?”林湘南无语极了。 她连忙放下尘尘,两人一起把小孩抱起来,检查了一下孩子的胳膊腿儿。 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的一条手臂耷拉着,哭声愈发凄厉。 自重生归来,说林湘南心有亏欠也好,说她心软也好,她最看不得的便是对孩子不好的事。 然而,宋骄阳的不可理喻比林湘南想象中更甚。 第176章 只当是什么都没听见 “不就是像我显摆你有儿子吗?你再显摆一个试试!” “无故虐打孩子,导致孩子受伤。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掰扯,我只问你,这孩子你带不带去看病?” “你想要是吧?你想要你弄走啊!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头蒜!不就仗着自己有个儿子吗?” “小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也好,女儿也罢,不都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邻居当中一个矮矮的女人在宋骄阳的手臂上拍了一下,劝道。 “就是,你闺女,你养大了,长大之后还能不孝顺你吗?”又有人说。 两人推着宋骄阳,让她去把孩子抱回来。 然而,无论两人怎么劝,宋骄阳就是梗着脖子,只当是什么都没听见。 林湘南实在不知这与儿子、闺女有什么关系,她揉了揉尘尘的头,“儿子,我们先带这个小妹妹去看一下。” 尘尘有点儿不情愿,不过他一贯不会反驳林湘南。 “宋骄阳,没有你这么养孩子的,既然你不肯尽你作为母亲的责任,这个孩子我就先带走了。” 沈相思已经调回来了,见林湘南抱了个不是自己家的孩子有点儿意外。 “应该是脱臼了,还有些发烧,这样吧,我叫个人先给她把胳膊接上,再给她量量体温。” 林湘南点点头,“听你的。” 沈相思就叫来了郑国文,也不知郑国文怎么弄的,只捏着小孩的胳膊摆弄了三两下,胳膊就被接上了。 不过,等一量体温,几人都有些惊讶。 “三十九度,这孩子烧了多久了?”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遇到这孩子的?咱家属院里还有别处的孩子进来了?”沈相思惊讶。 林湘南便把跟宋骄阳口角的事说了一遍,沈相思也是无语。 两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沈相思先给孩子打了一针。 “他们那家人我知道,当初她一来,就找我娘,想做咱们家属院的妇女主任。不过当时咱们家属院还没这么多人,二来,我娘见她家孩子这么小,需要照顾,就没同意。这孩子啊,如果再拿点儿药,肯定会好的快点儿。不过我估计,这打针的钱她都不一定给你。” 林湘南抱着孩子哄了哄,尘尘拿出一颗糖,递到小孩手里,小姑娘这才不哭了。 “不管怎么样,先让这孩子好起来吧。你只管拿药,我来付钱。” 沈相思嘟囔了一声“这孩子好命”,便去给拿药。 片刻之后,母子俩抱着小姑娘从卫生院出来。 “娘,现在怎么办?”尘尘问。 “饿了吧?我们先回家。”林湘南说。 “那她呢?” “先带着。” 尘尘瘪了瘪小嘴,有点儿不高兴。 两辈子了,林湘南倒是第一次见儿子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一时之间倒有些新奇。 “怎么?你不愿意?” 小家伙哼了哼,“你是我娘。” “是啊,我是你娘,暂时帮助别人一会儿嘛。” “就一会儿?” “就一会儿。” “那还差不多。” “还差不多?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林湘南失笑。 第177章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了什么? 小姑娘渐渐安静下来,躺在林湘南的怀里睡着了。 回到家,林湘南要做午饭,就把她放在平日自己和尘尘睡觉的床上。 “娘,她好脏啊。”尘尘满脸嫌弃,小手指着小姑娘的胳膊。 宋骄阳显然没把她先前的话放在心上,完全没给这孩子清洗过。 “等会儿她睡醒了,咱们给她洗洗澡就干净了。” “那现在把她放到那个屋去。” 尘尘指着对面的屋子,正是平时贺文山睡觉的那一间。 林湘南无奈地摇了摇头,“行。” 不过,这可把中午回来吃饭的贺文山吓了一跳。 “我床上怎么多了个孩子?”贺文山大声问林湘南:“你今天在家了吗?这孩子哪儿来的?” 现在他和林湘南的关系还僵得要命呢,再莫名其妙出现个孩子,万一林湘南多想,岂不是要完蛋? “你嚷什么?”林湘南被他喊得吓了一跳,“那是个孩子,又不是个地|雷,有这么可怕吗?” 贺文山被噎得半死,想解释,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得又问:“这孩子哪儿来的?” “跟人吵架,捡的。” “捡的?”这回贺修业叫了起来,“大嫂,你连孩子都能捡?” “那放我床上干嘛?” “尘尘嫌脏。” “他嫌脏你就放我床上?”贺文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不要听听你说了什么?” “我烧了水,一会儿给这孩子洗一洗,洗干净了就抱走。” “……” “大嫂,你从哪儿捡的?” 林湘南便把自己从大坑回来,遇见宋骄阳的事说了一遍,听得贺文山和贺修业纷纷皱起了眉头。 “这个姓宋的也太不是东西了吧?自己的孩子还能这么不当回事!”贺修业愤愤,“还又踢又打,这给谁看啊?” 林湘南自然不会在这方面惯着宋骄阳,不过,这也没什么可议论的,说完让贺修业洗碗,自己用大盆盛了水,准备给小姑娘去洗个澡。 这时,贺文山突然说:“以后遇见这样的人,不必客气。” “……”林湘南纳罕,“你不是应该说以和为贵吗?” “以和为贵不是别人舞到面前来了,还忍气吞声。”贺文山说。 “对啊大嫂,咱们家没别的,就是男人多,谁要是欺负了你,你一声招呼,我们一起上。” 话音未落,贺修业被贺文山在后脑勺上抽了一下。 他哎哟一声,不解,“大哥,你打我干什么?” “不惹事,不怕事,但不是随便找事。” 贺文山对贺修业看完,又对林湘南说:“你们女人的事,我不掺合,但你该打打,出了事,我来担。” 林湘南闹不清他这是搞的哪一出,分明他曾几何时品德高尚、行为刻板得像个假人。 不过她敢做的事,也用不到别人去担。 “不用了,只要不涉及尘尘,我想做什么,自会掂量后果。” 兑了凉水,林湘南给小孩脱了衣服,放进水里,一只手托着她,一只手给孩子搓洗。 一盆水很快被洗的黢黑,上面漂着一层泥垢,林湘南只好喊贺文山换一盆水。 第178章 他又不是没穿 “她家孩子这是多久没洗澡啊。”贺文山禁不住感慨。 很快换了水来,又给林湘南找了一块手巾。 见林湘南始终蹲着,又给她拿了个板凳。 “你对别人倒是体贴。”他嘟囔着坐在床上看林湘南给小姑娘洗澡,给她递东西。 然而,林湘南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四目相对,林湘南说:“出去。” “你的脾气越来越打了。” “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林湘南足足用了三盆水,才把这个黑黢黢的小姑娘洗成一个皮肤光滑的小姑娘。 小姑娘从始至终睡得很熟,不知怎么回事,洗完了热乎乎的澡,她的体温反而下降了。 林湘南找了件尘尘的衣服给她穿上,抱回自己和尘尘的屋。 扫兴的是,林湘南和尘尘刚躺下,门外传来一阵喊声。 “贺团长,林主任,在家吗?” “她爹找来了。”尘尘戳了戳小姑娘的脸蛋说。 林湘南笑了笑,另一厢贺文山只得迎了出去。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却满脸愁苦的男人跟着贺文山进来。 他满头大汗,作训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 “对不住林主任,我媳妇不会说话,你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这是想生儿子想疯了,谁要跟她说孩子,她都认为别人在嘲笑她。” 王营长名叫王德显,明明比贺文山年轻,长得却很湿着急,此时弯腰驼背地对着林湘南连连道歉。 林湘南无意与这样的人为难,但还是说道:“你们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养孩子也没有这样的养法。” “我先前倒是想过把我娘接过来,可骄阳那性子就跟火似的,一个不如意就开耍,我娘也管不了她。倒是我娘来了,她就更不管孩子了。” 不知怎么想的,林湘南下意识看了看王德显的裤子。 和贺文山不同,王德显的腰带好像格外突出一些,好像腰带下面还有一条腰带。 男人忽然在林湘南腿上碰了一下,林湘南收回目光,胡乱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怎么也得找个能管得了她的来。她今天能在外人面前踢打孩子,明天说不定就是关起门来打了,这样下去,孩子哪能养得好?你这当爹的,忙归忙,也得在孩子身上多上点儿心。” 林湘南把药拿给王德显,王德显连忙掏钱,不过他出来的太匆忙了,根本没有带钱。 “回头再说吧,”林湘南把孩子交给他,“等孩子醒了,记得给她喂饭、吃药。” 王德显看着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闺女,心里十分惭愧。 “好。钱和衣服,等晚上我一定给你们送来。” 贺文山摆了摆手,王德显满头大汗地抱着呼呼大睡的闺女走了。 “你刚才看什么呢?”贺文山不满地在林湘南腿上戳了一下。 林湘南不知贺文山怎么知道的,撇了撇嘴,没理他。 “以后不许乱看。”贺文山又说。 “看看怎么了?又没看你。”林湘南不以为意。 “林湘南!你又胡说!” 别的男人的裤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又不是没穿! 她如果想,完全可以来解他的裤子! 第179章 你真是有意思 “你真是有意思,贺文山。” 明明心有所属,上辈子不惜对她开枪,也要保全沈相思,现在又一副天下第一好丈夫的作派,也不知是给谁看的。 沈相思吗? 这么一想,林湘南忽然心中一动。 如果现在贺文山的一切都只是表演一个好丈夫的角色,那么,十个月之后,他们离婚,倒是很容易吸引那些适龄的姑娘们。 心机。 “那个……”贺文山忽然开口,“给我点儿钱。” “这个月的不是发给你了吗?” 现在就要给沈相思花钱了? “还需要一些。” “多少?” “两块。” 林湘南心里直咂舌,他知道两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吗? “大手笔。” 林湘南给贺文山竖了个大拇指,不过,还是找出钱给了贺文山两块。 “给你两块整的,带人出去有面子。” 伸手在贺文山肩上拍了两下,林湘南挥了挥手,“走吧。” 贺文山却是莫名,“带人出去?” 林湘南却懒得再与他多说,“走吧走吧走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是真的死心了,否则,像她这样的预备役前妻可不好找。 哄睡了儿子,林湘南躺在床上发呆。 等王德显抱着孩子回去,宋骄阳估计非但不会领她的情,还会更加记恨她。 以后她再经过宋骄阳家门口得注意点儿了。 不过,今天贺文山的话也太多了,她先前还想着问问他能不能帮忙去镇上搞点鱼回来,刚刚竟然忘了。 晚上,王德显果然如约送来衣服和钱,林湘南问了问孩子的情况,就让他回去了。 就是这么几句话的工夫,贺文山竟然不见了。 林湘南陪着尘尘玩了一会儿,哄着他睡下,就提着水桶去了一趟大坑,把捕到的鱼倒进了坑里。 夜色深深,几条鱼儿入水之后立刻没了影子。 林湘南用手电筒扫了几下,也没有看到。 “这些还不够吧?” 男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把林湘南吓了一跳,立刻离水边远了一些。 贺文山迷惘地看着她的动作,林湘南拍了拍心口,“怎么?你有办法?” 男人的手电光照在他脚下的水桶离,巧的是就在手电光照亮的一瞬,一串水花被从水桶里甩出来。 “鱼?”林湘南愕然。 她抢步过去,就看到家里最大的水桶里密密麻麻装满了鱼。 这些鱼鱼腹鼓鼓,胎斑深深。 林湘南错愕地抬起头来,“这是快要产卵的鱼?你从哪儿弄来的?” “镇上。”男人说,“前几年,暴雨引发山洪,镇长一家被困是我救的。” “所以这是你找他们要的?” “买的。”贺文山说:“你今天中午不是给我钱了吗?还有我这个月的零花钱。” “所以,所以,”林湘南用力吞了一口口水,“你要钱是给我用的?” “我挣得钱不给你们用,给谁用?”贺文山纳闷。 林湘南:“……” 她愣愣地贺文山提着水桶走到林湘南之前预留出的斜坡下,站在水边轻轻地把一桶即将产卵的鱼倒了进去。 浅浅的鱼儿入水的声音,叫林湘南久久不能回神。 这还是贺文山吗? 分明他连帮自己父亲看病都不肯。 第180章 真的是为了孩子? 男人提着水桶走上来,林湘南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常服,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是刚结婚时,她给他做的,没想到好几年过去了,还和新的一样。 上辈子他也这样,每天都是作训服,穿常服的时间少之又少。 上辈子的她却热衷给他做衣服,明明自己没有几件。 只是不知,上辈子自己做的那些衣服在自己死后怎么处理了。 贺文山拉过一个竹筐,从中取出几颗莲花和水草先后丢进了水里。 “听他们说,这些鱼产卵之后会附着在水草上,这样应该能活吧?”他说。 林湘南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叶子,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很好生长的草种,倒是不用担心这些。 贺文山把竹筐里的土倒干净,随手背在身上,拎着两个水桶,“走吧。” 林湘南仍然觉得这事做得太不贺文山了,可事实摆在面前,她也只能说:“谢谢。” “你养鱼,真的是为了孩子?” “不是。” 男人脚步顿住,事实果然如他所料。 “你要去举报我吗?” 黑暗里,林湘南感觉到他好像要说什么,但等了半晌,他也没有开口。 “想去你就去。” 林湘南越过他往家走。 在她的身后,男人眉头半皱半舒。 他不懂,为什么她想都不想就认为他要去举报她? 还有刚才,她听到他声音时反应那么大,是在躲什么? “对了?你刚才路过宋骄阳家门口,有人看见你吗?” “没有,这个时间,大家都睡了。”贺文山突然意识到什么,顿了顿,“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然后呢?” “什么?” 林湘南抬头望了望,阴云蔽月,不见星辰,一如从前,她视他如高山,如大树,恨不得他福荫她的一生。 可结果呢? “没什么,我是不会收手的,你如果怕被牵连,不如早些……” “人多眼杂,以后过往注意些。”贺文山打断林湘南的话。 林湘南点了点头,“行,谢了。” 第二天小雨,贺修业从镇上跑回家,身上被淋得湿答答的。 没等他抱怨,一股子香喷喷的味道从厨房传来。 他冲进厨房,林湘南正把锅盖放到一旁。 一锅胖乎乎的包子露出来,贺修业的眼睛顿时亮了。 在向阳村时,他们家人最盼望的就是逢年过节,林湘南给他们包上一锅包子。 贺文山已经回来了,拿着个盖帘把包子捡出来。 贺修业喜不自胜,顾不得去换衣服,围着林湘南问:“大嫂,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竟然吃包子!” “你大哥帮我解决了鱼苗的事,我聊表寸心而已。”林湘南说。 “啊是吗?鱼苗找到了?那你能养鱼了。”贺修业潦草地抹了把脸,“走尘尘,咱们洗手去。” 他高兴坏了,也不管尘尘愿意不愿意,抱着他冲进自己屋里,丝毫没注意到林湘南话音落下时,贺文山瞬间僵住的动作。 隔壁传来尘尘不屑贺修业的声音,贺文山缓缓直起身体,“你不用这么客气。” “亲兄弟明算帐。” 林湘南接过装满包子的盖帘,放到饭桌上。 “你昨天一共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湘南,我们现在还是夫妻呢。” “早算早好,免得以后算不清。” 见他站在锅台边不肯动,林湘南挤开贺文山,三下五除二把包子全部拾了出来。 包子放到一旁晾着,林湘南给大家盛了粥,又端上上午炖的蔬菜汤,就听贺文山突然瓮声瓮气地开口:“我不喜欢吃包子。” 第181章 你让我怎么还都行 “……” 林湘南愕然。 这种豆角馅,配上鲜肉或者熏肉做成的包子,她死的那一年,他还能一顿饭炫五个。 他不喜欢? 她看过去,贺文山在桌前坐着,手臂搭在桌子上,脖子梗梗着。 贺修业刚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句,惊得他险些跌倒。 他慌乱地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大嫂,急急忙忙地道:“大哥你乱说什么?这可是包子!大嫂做的包子、盒子、馅饼、饺子最好吃了!你不吃我们吃!” 林湘南拍了拍身边的凳子让尘尘过来坐,拿起一个包子给尘尘掰了一块让他拿着吃,这才问贺文山:“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贺文山:“……” 荤油和肉的香味在空气里散发,贺修业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推了一下大哥的肩膀,低声嘟囔道:“大哥你行了吧,别给点儿好脸就不知好歹啊。大嫂一翻脸,咱俩饭都没得吃。” 贺文山倒宁可是那样,林湘南愿意跟他闹一闹,掰扯掰扯,也好过这样一码一码的算得清清楚楚。 “大嫂你别听我大哥胡说,他可爱吃了,真的。” 贺修业眼疾手快地扒拉了一张凳子坐下,抓了两个包子,一个塞给贺文山,一个自己吃。 殊不知林湘南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十分平静地对贺文山说:“你可以想想,想好之后告诉我。” 林湘南改变之后,贺修业不敢再以常理去揣测她,现在的这种情况,越发叫他觉得不安。 “嘿嘿,”他憨憨地陪了个笑,桌子底下疯狂踢贺文山,“大嫂,不可能的。你的手艺这么好,我大哥怎么可能不喜欢?你看这包子,又煊又软,最好吃了。你说是不是?大哥。” 苍天,快来个人救救他吧,他可再也不想没饭吃了。 贺文山挪了挪腿,扫了眼一心干饭完全无视他的儿子,对林湘南说:“你先前还提醒我处理老二他们的事了,要这么算,我帮你弄鱼苗已经扯清了。你倒是可以想想,这顿包子让我怎么还。” 他举了举那个比他拳头还要大的包子,对着林湘南示意了一下,便张嘴咬了一大口。 贺修业看了看林湘南,又看了看贺文山,索性默默吃饭。 账是算不清的,只有吃到肚子里的包子才是自己的。 “你让我怎么还都行。”贺文山又说。 “你弄到的鱼苗虽然不多,但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方法,所以不用还了。” 贺修业默默地看了眼贺文山,他就知道! 林湘南不是撒谎,她是真的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准备等去镇上时,厚着脸皮找一找杨真真,让她给自己弄几条即将产卵的鱼。 不过,没等她去找杨真真,杨真真竟然又带着两大筐果子来了。 “是药很管用?”林湘南问。 杨真真满脸喜色,看起来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是啊,虽然才用了三天,可是,只要抹上,肖达就不抓挠了,这三天没有再添新的伤处,这可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回。” 杨真真拉着林湘南的手,“林嫂子,多亏了你帮我们找医生。这是我婆婆准备的,你拿去,跟那几个医生分一分,我们一家人都太感谢你们了。” “你太客气了,他们部队里头都有规定,不准拿群众一针一线,就算我送进去,大家也不会收的。” 林湘南拍了拍杨真真的手,“心意我代大家领了,我会向你传达的,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如果说谢我,那就更不必了,都是做娘的人,只要能帮上孩子,我就一定不会做事不理。” 杨真真唏嘘不已,为自己用这个来拿捏林湘南的事心生惭愧。 林湘南坚持不收,杨真真只好把东西带了回去。 临走时,她说:“林嫂子,过几天镇上就要分鱼了,到时候你恐怕得来接应我一下。” “没有问题,不过,能挑吗?我想要那种濒临产卵的鱼。” “这个……” 杨真真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恐怕不行,那种是要留起来准备养下一茬鱼用的,不过,我先去问一问,尽量帮你弄。” 第182章 自愿参与! 连天阴雨,让贺文山扔到大坑里的水草和莲花渐渐扎了根,飘飘摇摇的浮在水面上。 不过,正如沈相思所说,宋骄阳非但没有因为她带孩子看病的事情感谢她,反而每每她从宋骄阳家门口经过,都要伸着脖子盯着她,让林湘南颇为无语。 那被林湘南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没过几天,浑身又变得脏兮兮的,让家属院里的人议论个不停。 林湘南辞别了杨真真,撑着一把旧伞往家走,遇上沈相思下班。 “湘南姐,我正要去请你呢,正好你跟我去一趟我家,咱们俩商量一下给家属院的人做卫生讲解的事。” 之前沈相思在市里工作,郭玉玲一直跟唐秀丽商量这事,但不论郭玉玲怎么劝说,唐秀丽都不肯来,说什么关起门来的事哪能拿到光天化日之下来说,就这么一直拖到现在。 林湘南一口答应,跟着沈相思把讲解的范围、内容大致商定了一下。 郭玉玲一边补衣服一边旁听,不时提醒两人注意尺度和用词等等。 “要我看,讲这些倒是不难,难得是大家会不会来听。” 沈相思的担心和郭玉玲一样,母女俩一起看着林湘南。 家属院里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历来的一些习俗,如果人家硬要不来,她们也没有办法。 “谁来就给谁讲,她们终会明白,不来,是她们的损失。” 郭玉玲和沈相思面面相觑,都不懂林湘南是什么意思。 林湘南没有解释,反而找郭玉玲要了广播室的钥匙。 郭玉玲和沈相思跟着过去,帮她开了设备,自己也找了把凳子坐了下来,想看看林湘南要广播什么,如果说得不合适,自己好及时补救。 随着按钮落下,林湘南拍了拍裹着红绸布的话筒,试了试音,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是家属院的妇女主任林湘南,今天特别通知,我们将于明天、后天、大后天的上午,每天进行两个小时的卫生健康讲解。不卫生的生活习惯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但时间一长,必将引发疾病,生了病,我们就要看病,看病就要花钱,孰重孰轻大家心里自有一本账。这次讲解,在郭主席家由沈相思沈医生为我们开展,自愿参与,再次声明,自愿参与!” 简简单单几句话,在重复了一遍之后,林湘南干脆利索地关掉了设备。 大喇叭的威力无穷,非但家属院听得清清楚楚,就驻军兵营里正在议事的人也下意识停了下来。 直到喇叭关掉,沈卫华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小林,还真是不同凡响。” 先让大家算账,是想平时注意一点儿卫生,避免生病,还是生病之后花钱;随后又说在他们家举行,最后又来一句自愿参与。 真是什么话都让她说了。 “什么情况?好端端地搞什么讲解?讲解什么?”董志碰了碰贺文山的胳膊,好奇地问他。 贺文山想起王营长家的闺女,顿时一言难尽。 “当然是给那些不注意卫生的人讲的。” “这是个好事,提升个人卫生,咱们自己也得注意。” 第183章 用得着你教我? “惺惺作态,就会耍威风!” 愤懑的声音传来,自是愈发嫉恨林湘南的宋骄阳。 “以前的人一辈子就洗两回澡,也没听说生病啊。” “就是就是,孩子还生了一大堆,也没见哪个生病。” “可不是咋地,谁不是这么将就将就过来的?小病就忍着,大饼就等着。” …… 众说纷纭的议论中,忽然有人说:“你愿意忍,你忍吧,我可不愿意,我还年轻着呢,得多活两年。” “诶你这叫什么话?” 众人对这新冒出来的声音都十分不满。 刚巧路过的林湘南和沈相思对视一笑,悄悄看了看对面那位年轻的小媳妇。 “什么什么话?我不是说了嘛,你愿意忍,你忍,我不愿意。”对方再次说道。 林湘南认识她,这是个刚结婚没多久的小媳妇,叫潘之恩,比她来得早,但平时和家属院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奶奶辈都处不来,主打一个我行我素,很不招奶奶们待见。 可以说,她是在林湘南之前,最不招人待见的人。 眼看着大家情绪越来越激动,林湘南和沈相思一起走了过去。 一看到林湘南,大家的情绪更激动了。 在场有好几个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们活了大半辈子,最喜欢做的就是教人做事,最不喜欢的,大约就是被人上课了,用她们的话说就是:“我都多大年纪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用得着你教我?” “你们看什么?反正我老太婆都是快要黄土埋到脚脖子,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这一回,就连吴老太也没给林湘南好脸色。 林湘南无所谓地笑了笑,“通知里头不是说了自愿参与?大家自在随心,去留随意,不必特意告诉我。” 沈相思拉了拉林湘南,分明这个活动还是林湘南倡议的。 事实上,林湘南是真的不在意。 这里只是她短暂的庇护所,待到改开的消息一传出来,可以恢复高考的时候,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带着尘尘离开这里。 而这些人,她希望她们能过得好,安乐、富足、健康,但她只做问心无愧之事,并不想插手别人的人生。 聚在一起聊闲天的人们和沈相思一样,都纳闷地看着林湘南。 这活动不是她最先提出来的吗? “去也好,不去也罢,大家影响的是你们自己和你们家人的健康?与我何干?所以大家去与不去,真的不必向我告知。倒是这卫生问题大家还不太了解吧?你们以为是洗洗澡就行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林湘南接着说:“说个最简单的吧,大家就没觉得,有些人头上动不动就会有虱子?被窝里还有跳蚤?” “大家不都这样吗?谁还没生过虱子?”有人不以为意。 林湘南摇头,“大家就这样就对吗?再说一个,沈医生,刚刚你跟我说的,如果随便用手去揉眼睛,不注意眼睛的卫生会怎么样?” “会得结膜炎、角膜炎,或者一些其他的病,得了以后眼睛会发红、发肿,不加以医治,有的会慢慢看不清东西,有的会在眼睛周围起一些红色的疙瘩,疼、肿、痒都是必然的。” 第184章 主打一个自愿 “那嘴巴呢?”林湘南又问。 “那就是牙齿疾病了。”沈相思已经明白林湘南想表达什么了,她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侃侃而谈,“生牙洞、让牙齿出现各种炎症,日日夜夜动不动就疼,严重得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大家都想活着,但我想,一定是健健康康的活着吧?没有人愿意今天疼,明天痒的活着吧?不说花钱不花钱,儿孙又愿不愿意为你们花钱,那么活着不是活受罪吗?大家觉得呢?” 没有人说话了。 所有的议论,反驳,以及刚刚口口声声的“以前的人”,都消失了。 林湘南和沈相思再度相视一笑,清了清嗓子,“当然了,这个听与不听,看与不看,都在大家自己,自愿参与,即便去了,也可以随时离开。” 一片静默之中,两人继续并步前行。 直到走远了一些,沈相思对着林湘南摇了摇头,“你啊你,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把人拿捏得死死的?” 她一脸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模样,林湘南却是摊手,“其实我说的是真心话。这个世上,有些事情即便竭尽全力,也不见得能够得到,反而不如洒脱一些,诸事看淡三分,随心得自在。” 所谓心无所求,无所执着,不必苛责,便无所畏惧,这是她最近才领悟的道理。 前世强求太过,勉强学着洒脱一些。 沈相思把林湘南的话低声重复了一遍,快走了两步到了林湘南的前面,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眼,忍不住说:“你真是好一个不必强求,说出来的话像以前我们村里一个好几十岁的老爷爷说出来的。” 她现在对林湘南万分好奇,“我这几天在家属院里,听说了几件你们家的事,我说,以你的本事要对付你那个小叔子、小姑子应该很容易吧?还被闹得那么难看?” “闹呗,承担后果的又不是我。” 沈相思瞬间了悟,对着林湘南竖了个大拇指。 有林湘南和沈相思一唱一和为大家解释,又有沈卫华在军营里简单一提,家属院里对卫生讲解还抱有怨念的,大约就只剩下宋骄阳了。 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帮着林湘南,现在就连王德显也为林湘南说话了。 “你到底是我男人,还是林湘南的男人?你什么时候能帮帮我?” 王德显不说话。 他捧了一大碗浓浓的米粥,手里是一个从食堂打的大馒头。 三个闺女趴在他的腿上,小狼狗似的吃馒头喝粥。 不大一会儿,两个比他拳头还大的馒头竟然全都吃光了,饭也没剩下。 王德显熟练得抱着最小的那个前去刷碗,对宋骄阳的话只当是没有听见。 宋骄阳愈发不满,“王德显,你个窝囊废,你聋了吗?” 天天被大呼小叫,王德显本已经习惯了,可不知怎么的,他想起那天在贺家,贺文山与林湘南一并坐在床上,自己的闺女与他们家的小小子一个躺,一个坐,看起来那么和谐温馨。 带过去不过一个中午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自家老二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帖帖,反倒跟着自己,像个要饭的。 第185章 林湘南可不想给自己添堵 他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说:“我没聋。” 宋骄阳愣了愣,而后越发生气,“没聋?没聋你怎么不说话?” “我是不想帮你。”王德显说:“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去给你争取?凭你不给我养孩子?还是凭你在家这么折腾我的孩子?你连一个女人最该做的事情都做不好,别的又能做好什么?” “王德显!你再说一句试试!” 宋骄阳手指王德显,叫喊起来。 三个孩子顿时被吓得哇哇大哭,王德显一个人抱得了这个,抱不了那个,家里顿时乱作一团。 *** 第二天的讲解没有人缺席,就连宋骄阳,也带着她家的三个孩子坐在了角落里。 大家都各自带了板凳,林湘南也带着尘尘听了两个小时。 沈相思昨天晚上临时调整了讲解方法,由浅入深,从人最简单的四肢和五官说起,如何注意卫生,如何保养,一旦受伤如何处理。 简单的大白话一听就懂,竟然把人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有些人竟然还没有听够。 沈相思被这些求知若渴的眼神弄得心痒,还想继续讲,被林湘南拦住。 “以后日子还长着,大不了,每半个月就讲一次,不急于一时,你讲了这么久,也休息休息。” 沈相思想了想觉得也对,毕竟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生活习惯更是如此。 日头渐高,大家逐渐散去,林湘南和冯雅致帮着收拾了一下院子,这才离开。 两人回家时,还听到路上不断有人议论沈相思刚刚讲过的内容,动不动就有人说,自己曾经出现过一个什么样的症状,大概就是沈相思说的什么什么病。 讲解一连进行了三天,第一天和第二天大家心里还有些犹豫,但第三天,人们明显是专程等着去的,是真心想学。 林湘南和沈相思见状商量了一下,和郭玉玲把下一次讲解的时间定在了半个月以后。 之后如果大家的意愿高,就每半个月讲一次。 林湘南每天听完了讲解,就带着尘尘去大坑蹲守。 大坑里的水越来越多,但看不见鱼儿出没,倒也没有鱼漂上来。 不过,在讲解的第三天,刚讲解完,岗亭那边过来通知,贺琪琪回来了,让林湘南帮着去签字。 “你们贺团长下班的时候通知他就行了,我还有事,就不过去了。” 林湘南可不想给自己添堵。 正拿着板凳往外走的众人却愣住了,纷纷看着林湘南,一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阴阳怪亲地开口:“这样不好吧?林主任,哪有你这么当嫂子的,你这小姑子还没结婚呢,不说照顾照顾,把人一人扔到外头,没你这样的吧?” 这话像是突然打开了启动按钮,大家回过神来。 有的人面面相觑,有的人则顺着宋骄阳的话继续说:“是啊,林主任,你这样可不太好。贺家没了长辈,你作为贺家的大嫂,要管着给下面的兄弟娶媳妇,妹妹找人家结婚,可没有直接把人扔在外面的。” “就是就是!” “林主任,你这可不像话。” “太不像话了!” “还是当妇女主任的呢!” 第186章 指点江山 林湘南一直等着大家都发泄得差不多了,抱着尘尘往上颠了颠,伸出一根手指头,“第一,有些人应该听到了,让贺泽宇和贺琪琪兄妹俩搬出家属院,是贺文山这个做大哥的自己决定的,和我没关系。” 随即,她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先前也说过的,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谁也别想勉强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家那两个小叔子也好,门外这个小姑子也好,谁想要,谁便捡去,是当作儿女,还是收到家里做女婿、媳妇,都与我无关。作儿女呢,便管着给他们娶媳妇出嫁妆,做女婿做媳妇同样如此。” 众人:“……” 嘁嘁嚓嚓的议论中,林湘南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她停顿了片刻,“不妨告诉大家,曾几何时,我也是个贤惠温良的好大嫂。我也提醒你们,想议论呢,就趁我不在的时候好好议论。如果做不到第二点的话,就别到我面前来指点江山,否则,我大概会忍不住指点指点你的江山。” 丢下这一句,林湘南抱着尘尘快步离去。 众人议论了一会儿,许多人将目光落在郭玉玲身上。 郭玉玲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林湘南被一群人投诉其行为不配做妇女主任。 “这可不行啊,郭主席,不是说,干部得给群众做表率吗?你看看这表率做的!” “就是就是,要咱这家属院里人人都学她,那还了得?” “郭主席,这事你可得管管,不能开了这个口子,否则以后的事怎么办?” “完全没有点儿长嫂如母的样子,把人关在外头,她怎么好意思的?”宋骄阳蹦着高说:“我看把人撵到镇上去住,也肯定是她吹得枕边风!” 这话郭玉玲立刻不爱听了,把脸一沉说道:“怎么着?你看见了?你听见了?你有证据吗?” 宋骄阳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刚刚还好声好气的郭玉玲怎么突然翻脸了。 她当然是没有证据! 但夫妻之间,一旦做出什么决定,当然要商量一下。 贺文山这个做哥哥的,还能亲口把自己的兄弟妹妹赶出去? 一听就是林湘南的主意! “行了,既然在他们被撵到镇上的时候没出来声援,现在就别出来装好人了。”郭玉玲说。 她是不会同意贺家兄妹回到家属院里来住的! “那这样的品行,够不上做妇女主任吧?”宋骄阳又问。 “宋同志,你刚才没听林主任说嘛,她以前也是个贤惠温良的好大嫂,但人心易凉,她做得再不好,对自己的孩子,照顾得非常好。”沈相思幽幽然看着宋骄阳,“或者,你那么好心,不如把人收留到你们家去,替他们解决人生大事?” “这怎么能行?” 她的弟弟还等着她来帮呢!哪有空管别人! “既然如此,那我劝你还是别蹦跶了,你没听林主任走的时候说嘛,你非要指点她的江山,她就要指点你的江山了。对了,你听说过接扎手术吗?这个手术男人可以做,女人也可以做,但男人一旦做了,就再也不能生孩子了,林主任对这些都是了解的。你说,林主任去你家指点江山的时候,会不会把这个告诉王营长?” 第187章 不会给你脸色看吧? “你,你,你说什么?” 身边分明还挤着许多人,可这一瞬间,宋骄阳的眼睛里只剩下沈相思一个人。 她眼前发黑,耳朵嗡鸣,全世界只剩下沈相思刚刚的那句话来回回响。 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吗? 让人不能生孩子? 不只是宋骄阳惊得找不回自己,许多上了年纪的妇女、老太太也都呆住了。 “我看林主任是个干实事人,像这样的人,大家最好别去惹她,否则,她挑几个家里丫头多,又不肯对丫头好的人,直接把男人弄到我们那儿去给做了这个手术……” 沈相思戏谑地对着大家眨了眨眼。 一种天崩地裂的毁灭感自众人眼前出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最后,宋骄阳是怎么回到家的自己都不清楚。 太狠毒了! 不,是下作! 林湘南怎么能这样! 她内心不停地咒骂着,却浑身颤栗起来,哆哆嗦嗦地把三个闺女抱到床上,手忙脚乱地开始翻找新的衣服,给孩子换到一半时,突然想起不能脏着穿干净衣服,便又打来水给孩子洗澡。 “啊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真要笑死我了。” 冯雅致拉着林湘南,“湘南姐,你是没看见我和金梅送宋骄阳回家后她那个样子,她快被吓死了。” 林湘南哭笑不得,“你悠着点,别笑岔气了。” 马金梅也是想笑,但她想了想,说道:“沈同志别看是个姑娘家,倒真是挺厉害的,就这么几句话把一群人吓破了胆,我看不只是宋骄阳,那些只盯着儿子,不管闺女的,这回都要被拴个紧箍咒在头上了。” “行了,你俩,这种手术我倒是在冯主席给我的材料里头见到过,不过,咱们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多生多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把人劝去做手术?也就是沈相思瞎编。” 大坑边上除了风吹日晒什么都没有,林湘南只好扶着冯雅致,免得她掉下去。 “不过我看,大家这会儿也就是被吓住了,等反应过来,说不定还要说妇女主任的事。”马金梅提醒林湘南。 林湘南对此早有预料,哂笑一声,“这算什么,以后还有更激烈的呢。” “更激烈的?” 马金梅不解,但林湘南不想逢人便说自己准备离婚的事,便随意摇了摇手,“以后你会知道的。” “你还是注意一点儿,说不定,下次大家就不去听卫生讲解了。” 林湘南还是那句话,“爱去不去,反正又不是听到我的耳朵里。” “我倒是担心贺琪琪,湘南姐,等中午贺团长回来,不会给你脸色看吧?”冯雅致说。 “那就看呗。” 冯雅致:“……” 马金梅:“……” 两人都一副无语的神色,林湘南见状笑了,“不用替我担心,反正再怎么样,贺文山应该不会打人。大不了,我不看他就是了,反正家里的钱都在我手里,饭是我做,吃喝是我管,给我脸色看,给点儿钱,滚出去吃就行了,反正一天也见不了几个小时。” “见不了几个小时?”马金梅纳闷,“不是每天晚上都在家睡吗?” “我们分房。”林湘南说。 马金梅:“……” 别问,问就是服气。 第188章 现在轮到你了 中午,林湘南正在做饭。 男人沉默着昂首阔步到了林湘南面前。 林湘南看了他一眼,又伸着脖子越过他看了看跑去上厕所的尘尘。 “这么大的太阳,你让她一直站到现在,你就不考虑考虑影响?” “你如果想让她来,可以告诉她,在你下班的时间来。” 贺文山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他们曾经做错了事,你也不用这么对她吧?” 贺修业冲进来,拦在贺文山面前,“大哥,你有话好好说。” 贺文山冷眼扫了贺修业一眼,贺修业颤了颤,“大哥……” 贺文山见他那窝窝囊囊的样子就生气,抬手把他扒拉到一边,继续对林湘南说:“她这段日子还算老实吧?你让她进来又能怎么样?” “我不想。”林湘南说。 “这是你想不想的事吗?你就不想想,别人会怎么想你?怎么想我?难道不纳闷为什么你与他们关系这么差吗?” “大哥!” “还是说,你就是想把在老家的事抖出来?到时候受影响的,不还是老二和琪琪?” 四目相对,林湘南忽然放下东西转身而去,不过几分钟,拿着几块钱从屋里出来放在饭桌上。 “两个选择,要么,拿钱,出去吃饭;要么,现在去打报告,把婚离了。” 贺修业无力地看向贺文山,想说这又是何苦,现在好了,又没饭吃了。 “你非得这样是吗?动不动就拿这个出来说话!” “你答应,咱们把手续办了,我立刻不说了。” 男人胸膛不住起伏,林湘南却依旧平静。 这时,尘尘忽然提着裤子跑过来,二话没说,一脚踢在贺文山腿上。 “你们想干嘛?不许欺负我娘!” 贺文山脸色更冷了两分,“贺无尘!” 尘尘被吓了一跳,但还是鼓足勇气瞪着贺文山,“不,不许你欺负我娘。” 贺文山还不至于和孩子一般见识,脸色不自然地对着林湘南哼了哼,“都是被你惯坏的。” “欺负我娘,等我长大了,把你们都打死!” 尘尘不知怎么想的,冲上前去,又踹了贺文山一脚。 “尘尘!” 林湘南疾步过去抱起尘尘,几步退出了厨房。 迎着男人阴沉得几欲滴水的脸,林湘南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目光交缠间,贺文山敏锐地注意到林湘南平静的眼底掩藏着什么,烈日炎炎,不容他分辨。 “我早说过,你们姓贺的事,只要不影响到我和尘尘身上,都与我无关。”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不去给贺琪琪签字,就这么简单。” “现在轮到你了,做决定吧。” 林湘南说。 “大嫂……你别生气,我大哥想多了……”贺修业拉了拉贺文山的胳膊,示意他说句话。 林湘南像是没有听到贺修业的话,目光平静地迎视贺文山,“或者我们走。” 男人嘴唇动了动,盯着尘尘。 “我儿子,真被惯坏了,我自会管教,不劳烦你。”林湘南搂紧了尘尘,“再说他今年四岁还捕到,再坏能坏到哪里去?不过是维护亲娘罢了。” 第189章 何以为继? 男人下颌线紧绷,眼见烈日之下的母子俩开始冒汗,扭头一手抓起丢在桌子上的钱,一手拽起贺修业,大步朝外走去。 “大哥,我就知道!” 贺修业欲哭无泪。 他不喜欢吃食堂的饭,这和他们一惯的口味完全不同,心里却由衷庆幸没有让贺琪琪进来,否则,今天可能就不只是吵一架那么简单了。 直到两人走出家门,林湘南才带着尘尘重新走进厨房做饭。 “湘南姐,湘南姐?” 冯雅致从墙头上冒出头,关切地看着两人,“你们没事吧?他没打你们吧?” 林湘南看她趴在墙头上就担心,连忙说:“没有,你快点儿下去,慢一点,别着急。” “吓死我了,怨不得我家茂昌说,好几个团,就数贺团长带的兵厉害,你看刚才那脸难看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吃人呢。” 冯雅致趴在墙头上一个劲儿地拍胸口,成功把林湘南逗笑,也换来院子里男人一声叫,她只好和林湘南打了个招呼先下去了。 林湘南带着尘尘做完午饭吃了就开始午睡,等贺文山和贺修业顶着烈日回到家,林湘南和尘尘的屋子已经门窗紧闭。 “大嫂也不嫌热。”贺修业看了一眼嘟囔,摇了摇头,“分明她以前还挺怕热的。” 给了贺文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贺修业先溜了。 贺文山在厨房里站了片刻,缓缓走到林湘南的门前,轻轻一推,不出所料,门被从里锁住了。 自从他在那间屋子里搬出来就是如此,每逢休息,她必要锁门关窗,就好像……就好像他会害他们一样。 “湘南。”贺文山垂眸低低喊了一声,脸还是那张脸,声音却缓和了许多。 没有人回答,不只是睡着了没听到,还是不乐意回答。 “那个……我是想说,面子工程,咱们总得做一下吧?不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对你对我都不好。” 依然无人回答。 “今天中午……我是有些着急。我是怕你……他们当初是做得不对,我愿意教他们改过,但你想用的方法,一旦用了,他们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是有愧于心,还是难以启齿。 而这时,门突然开了。 “那就离婚吧,离了婚,你再也不用担心我拿这件事来要挟你。” 男人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今天你打报告?” “不行!”贺文山急了,“我们说好的一年,你不能反悔。” “不是反悔,是志不同道不合,你告诉我,何以为继?” 志不同,道不合? 贺文山看着林湘南,明明刚结婚时说着想要跟他过日子的人,他现在突然看不懂她想要什么了? 她想走的,又是哪条道? “不如一刀两断,各奔前程。” 平静如斯,不见波澜。 “我不同意。” 正如贺文山不理解林湘南的改变,林湘南也不理解贺文山的坚持,“你不怕我要挟你了?” “你每次说话都那么难听。” 来了这两个多月,她也没提过这事,今天还是他突然想到后脱口而出的。 “或者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保证这一年里,绝不拿这件事威胁你。” 第190章 他姓贺 贺文山看了林湘南半天,“你说。” “大坑里水有了,鱼苗也有了,为了防止有人偷偷捕捞,我需要在那边看着,不说刮风下雨,就这大太阳,每天也太难熬了,我想在那边弄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男人目光熠熠,不容林湘南有分毫逃避。 “你想盖间房?” “两间,一间房工具,一间休息。” 灼灼的目光烈得林湘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就在她以为贺文山不会答应的时候,贺文山突然点了头,“行。” 纸笔立刻递到了贺文山面前,“白纸黑字,麻烦写好。” 男人又深深看了林湘南一眼,接过纸笔,正要进屋,却被林湘南挡住了。 “饭桌。” 男人只好走到饭桌前坐下,拧开钢笔开始写。 长手长腿的男人,大马金刀,腰却深深地弯下去,一笔一笔写完了一份半月之内给林湘南盖两间房子的保证书。 片刻之后,递到林湘南手上。 林湘南看了两眼,一份印泥递到眼前。 贺文山无声蘸了一下,狠狠戳在纸面上。 “谢了。” 林湘南后退两步,关门……却没关上。 男人大脚卡在门缝处,林湘南本只是轻轻关门的动作瞬间加力。 “湘南?!” 贺文山惊愕交加,忍不住用手挡住门框,总算拯救了右脚。 “你想干嘛?” “我……”贺文山吸着气,“话说开了,能不能不出去吃饭了,小四……” “不能。” 房门砰然合上,贺文山着实为妻子的力气惊讶了一把。 “那,那得到什么时候啊?” “花完之前,我不想在家里的饭桌上见到你。” “那小四是不是……” “不是。” “为什么?” “他姓贺。” “……” 接下来的日子,贺文山和贺修业总算体会到纠结的滋味。 拿着钱和粮票,想花,想买贵的菜和肉,舍不得,浪费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可不花,这日子还不知得熬到什么时候。 “大哥,这完全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就是被殃及的那条池鱼。” “琪琪为什么来?” 贺修业顿时闭嘴。 男人冷眼扫过,贺修业讪讪地开口,“大嫂做的包子好吃,我偷偷给我姐带了一个,怕我大嫂发现,就带了一个。” 没想到林湘南没发现,贺琪琪却不甘心只吃到一个包子,跑过来闹了。 “我才是池鱼。” “……会开炮的池鱼。” 不等贺文山抬头,贺修业立刻端着自己的碗跑远了一些。 一连几天和弟弟在食堂吃饭,贺文山毫不意外地又被兄弟们问候了。 不过这一回,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说老贺,你这媳妇真是够厉害的,你知道不知道,我可听说了,那天在沈师家里,一个人对着半个家属院的女同志们说,你们敢指点我家的江山,我就指点你们家的江山。真不愧是你媳妇,跟你一样,没在怕的。” 贺文山:“……” 这样吗? 心中疑惑,脸上却无半点波澜。 “我媳妇,就这样。”他说。 “哎哎哎,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老贺他媳妇敢一个人单挑……单挑哎谁给我算算,这是多少只鸭子?” 第191章 管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 谁人不知女人堆儿里是非多,他们面对自家媳妇、闺女的时候,都能不发生冲突就不发生冲突,可林湘南完全不怕。 一个女人的作风,让他们这群爷们儿见了都觉得痛快。 “哎我说,好歹也是你亲妹妹,你回去没管管?”大老粗赵洪刚问。 “管了。”贺文山指指食堂,“这不现在天天来这儿吃饭了吗?” 众人再次大笑,为贺文山的家庭地位。 沈相思的话暂时把许多爱管闲事的人吓住了,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宋骄阳那么官迷,反应过来之后便忍不住开始思考林湘南说过的话。 再结合贺文山亲口把贺泽宇和贺琪琪撵出家属院的事,许多人心底都隐隐得出一个结论。 虽然还是觉得林湘南应该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地帮助和照顾贺泽宇和贺琪琪,但碍于林湘南那天放下的话,一时之间,没人敢真的去和林湘南说这件事,反倒是明里暗里都像打听以前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让林湘南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水位越来越深的大坑边人又多了起来,不管是谁见了林湘南,都笑着和她打招呼,再问候几句以前的事。 有的人,甚至还愿意上门坐坐了。 八卦之情,溢于言表。 林湘南上辈子就不好这一口,这辈子重生回来更不爱这个,被问得烦了,她便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就不信你们家里没点儿糟心事,只不过,我家这几个上边没人管着,闹得过火了一些,所以我和贺文山说好了,以后他们兄妹的事情全部由他来管。你们要羡慕啊,也找你们男人去。” 几个围着林湘南八卦的顿时不说话了,谁家能没点儿糟心事呢? 但能像林湘南这样,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的,她们还真做不到。 “要我看,你们有空八卦这个,还不如多注意注意自身安全呢,我可听贺文山说了,咱们这里的人一旦被人掳了,步行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被弄出国。咱们的驻军看着是挺多的,万一哪天被掉空,咱们一群妇女岂不都是待宰的羔羊?” 被八卦的次数多了,林湘南的安全焦虑贩卖得也多。 一开始,那些来家属院早的人还会耐心地跟林湘南讲,她这是白担心,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可是,次数多了,她们也开始焦虑。 万里还有个一呢,更何况,他们这些人驻守边境,最需要警惕的就是毒贩。 毒贩从来都没下限,万一潜进来在他们的饭里下点儿东西,她们这些人就全完了。 这次正沉吟着,忽然发现堂屋里站着高大的影子,慌忙告辞。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竟不知道贺文山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得准备点儿吃的。”林湘南送完客人回来,贺文山说。 “盖房用?” 男人点头。 “用给钱吗?” “不用,管饭就行,两顿。” 林湘南明白了,简单问了问有多少人,大家的喜好是什么,虽然她不一定做出来,但可以往那边靠拢靠拢。 “十多个,都二十几岁。”停顿片刻,贺文山又说:“能吃就行。” “……” 如今是单休制,贺文山他们一周只能休息一天,林湘南问:“一天时间够吗?” “够。” 第192章 再也没人说了 有贺文山的保证,林湘南就放心了。 她算了算时间,周日那天正好供销社来新鲜的肉,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光吃素的肯定不行,林湘南便准备等那天去供销社买些肉。 不过提前,林湘南把家里的米面都补充了一些,又叫了马金梅和赵素丽当天过来帮忙。 一大早,林湘南就忙了起来。 数日来第一次给贺文山坐了一顿早饭,随后就带着尘尘去了供销社。 向来会过日子的林湘南这次一次买了十斤肥肉,她来得早,供销社的人还不算多,杨真真一刀给她切了看着就油花四溅的肉。 这可是现在大家最爱吃的肉,但凡来得晚一点儿,就算杨真真是卖肉的都留不住。 “孩子怎么样了?”林湘南问。 杨真真有点儿不好意思。“可能还是得再看看,那药吧,抹上就管用,不抹就痒,不知道是不是抹的时间短。” 林湘南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 所谓对症下药,如果是合适的药,用了怎么可能会不管用呢?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尽管带着孩子来。” “好。” 林湘南又买了几样菜和一大块豆腐,林湘南带着尘尘紧赶慢赶地回到家,马金梅、赵素丽已经在家门口等着她了,冯雅致竟然也在。 “湘南姐你也真是的,别的活我干不了,择个菜看看孩子还不行啊?” “行,”林湘南笑,拍拍她的胳膊,“中午在这儿吃。” 今天冯雅致的丈夫唐茂昌也要过来帮忙,不过林湘南担心她身子不方便,便不想叫她干活,没想到她还不乐意了。 尘尘和唐小妮到一旁玩耍,林湘南四人立刻忙了起来。 冯雅致和赵素丽开始择菜,马金梅这些年因为婆婆挑剔,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和林湘南一人一个案板开始切肉、备菜,准备得差不多时,林湘南就开始点火做菜。 豆腐被切成薄块,下锅煎得两面焦黄,淋入泻过的大酱,霎时间香味淋漓。 趁着火旺,林湘南将切好的辣椒一并下入,翻炒两下窜鼻子的辣味瞬间爆出,呛得人咳嗽不止。 “哎哟这味道,真香啊。”冯雅致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忍不住用手扇着味道,不知她是想让味道更浓一些,还是想更淡一些。 “只是个豆腐就做成这样,那要是换了肉菜……”赵素丽咂舌。 烈日当头,贺文山带着一群兄弟大汗淋漓回家吃饭。 “团长,要不我们回去吃吧,我们这么些人,身上还弄得这么脏。”有人说。 “是啊,团长。” 除了汽车班的班长和指导员,还没人去过贺文山家,也不知道这位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时,于卫国忽然抽了抽鼻子,“哎?好香啊。” 其他人也反应快来,扭着头想看看是哪家嫂子做饭这么香。 还是于卫国,忽然说:“那不是团长家吗?” 众人纷纷望向贺文山,他们这几天经常见贺文山和弟弟贺修业在食堂吃饭,还以为是林湘南做饭不好吃呢。 一时间,众人眼睛馋得发亮,刚刚不去的话再也没人说了。 他都多久没吃到了这个味道的饭了。 第193章 这才是你的目的?! 非一般丰盛的午饭让贺文山侧目,林湘南没有理他,带着马金梅她们手脚利索地把饭菜端上桌。 家里的桌子不够用,从邻居家里借了几张桌子,摆在了厨房和贺文山的屋子里,林湘南他们几个则在林湘南和尘尘的屋里用饭。 饭菜摆好,林湘南让赵素丽她们几个先带着孩子去屋里坐下,自己笑容温和地招呼年轻人们坐下,从柜子里拿出两斤酒。 一群年轻人顿时嗷地叫了起来,林湘南笑着道:“酒不多,是我一个心意,感谢大家前来帮忙。” “谢谢嫂子!” “嫂子做的菜,一看就好吃。” “哎哎哎快给我倒点儿。” 七嘴八舌地笑声中,林湘南又跟和贺文山同级别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这才进了自己的屋。 “你是真舍得。”赵素丽牙疼。 她年纪略大了些,家中儿女也十多岁了,眼看就到了用钱的时候,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看不得林湘南做菜放了那么多肉,还给他们打酒。 林湘南微微一笑,“第一次上门嘛,又是托人帮忙。” 再则,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和贺文山离婚,外面形势严峻,老家亦是如此,最好的方式就是她和尘尘在这边再呆几年,呆到结束。 既然要留下,她必然要有个好人缘,不过是为以后做准备罢了。 下午,林湘南抽空过去看了看。 贺文山从后勤上打报告弄来的砖,打了地基,垒了一大一小两间屋子,这会儿已经在封顶了。 “一间临时休息,一间放工具。”贺文山说。 林湘南点头,“谢谢。” “……累吗?” 林湘南杨扬眉毛,没懂他的意思。 “做饭,累吗?” 林湘南纳闷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累。” “团长,这个放这儿吗?”忽然有人问。 贺文山立刻跑过去,林湘南耸了耸肩,走到大坑边看了看。 阳光灿灿,水草在水边支棱着,仔细去看,仿佛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上面,随着草叶子一动一动的。 林湘南心中一喜,鱼卵。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她想。 晚饭林湘南没再做这么多,把剩下的肉全部剁成了陷,做了一锅肉包子。 贺文山口中他不喜欢的“豆角肉”包子,被一群年轻人如饿狼扑食般,消灭得干干净净。 等把人送走,林湘南迫不及待带着尘尘来了小屋。 她再次趴在水边看了会儿鱼卵,等这批小鱼长大再产卵,自己就可以卖鱼了,到那个时候自己就算是自立了! 林湘南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尘尘已然从小屋里跑了好几圈。 “娘,这屋子好小啊。” “是不大,”林湘南被尘尘拽着进屋,“不过,我们可以在这里放一张床,那边放个小桌子,外面等娘手机一些树枝扎个篱笆墙就有个小院子里,我们在外面盘个灶台,就可以生活做饭了。等再过几个月,咱们就搬进来。尘尘觉得好不好?” “我们要在这里住吗?” “嗯。” “尘尘和娘两个人?” “嗯,只有尘尘和娘两个人,好不好?” “好!” “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 伴随着稚嫩欢呼的童声响起的,是男人愤懑与恼火的声音。 第194章 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你? 林湘南回头,门框处,月亮的阴影中,男人高大的身形矗立着,灼热的目光如有实质,要从林湘南身上烫几个窟窿。 尘尘顿时如炸了毛的小猫要冲过去,被林湘南拽到身后,目光淡淡望向门外的男人。 她微笑着,“你那天想了那么久,没有想到吗?” “你从琪琪来家属院时,就想好了?” “差不多吧。”林湘南说,“我不想与她有接触,她闹是必然的,你生气是必然的,水到渠成而已。” “你可真是厉害!” 林湘南再次笑了,不住得摇头。 曾几何时,他总说,弟弟妹妹不成器是被她教坏了,每每来信,一边帮着解决问题,一边责备她。 如今,她只不过是把该他承担的责任提前过到了他身上而已。 “没人非要你生气,贺文山。” 男人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他只是为琪琪生气吗? 他是生气她不注意在家属院里的名声! “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你?” “我是什么样的人,不会只在这一件事上体现,所以没必要在这一件事上去表现。” “……你可真是好样的。” 林湘南望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上辈子死前,他说出沈相思名字时,忽然坚定起来的眼神。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才谓我何求!” 既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又何必故作生气? “娘。”尘尘抱住林湘南的腿。 林湘南揉揉他的头,“我们也走吧。” “他会不会把我们关到门外?” “不会。” 回到家,果然门开着,男人正在打水浇院子里的菜,见到他们回来一句话也没说。 林湘南也没跟他讲话,带着尘尘去洗澡。 洗澡、哄孩子睡觉、洗衣服,贺文山一直等着林湘南晾好,觉得这回总该轮到她低一次头了吧? 林湘南扭头进屋了。 门窗再次关好。 贺文山:“……” 次日一早,贺文山正要走,贺修业着急忙慌地跑出来,“哥,哥!你等会儿!” “慌张什么?有话就说。” 男人胸膛挺直,整理衣冠。 “那个……”贺修业抿了抿嘴唇,“咱们今天能在家吃饭了吗?” 男人动作顿住,“……还有多少钱?” “好几块呢。” “你就说丢了。” “丢了?那可是好几块!”贺修业压低了声音尖叫,“你怎么不说你丢了?” “我这么大人了,丢钱像话吗?” “……” 所以,他就像话是吗? “我想了个办法。” 贺文山看着他。 “要不,你问问团里谁要借钱?” “啪!” 贺修业后脑勺被拍了一下,“大哥?” “这么好的主意,为什么不早点想出来?” “……” “我去找人,你去跟你大嫂说。” “为什么是我?” “你看我像有这个面子的人吗?” 贺修业顿时一言难尽,“……该说不说,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挺准确的。” 贺文山没听清,“你嘟囔什么?” “没什么。” 贺修业苦着脸,蔫巴巴地走了。 第195章 你是不是有毛病? 贺修业不敢直接跟林湘南说他想在家吃饭,于是,林湘南刚起来做早饭,他就殷勤地帮着忙前忙后。 林湘南瞥了他两眼,还没说话,贺修业就可怜兮兮地说:“钱用完了,大嫂,你就让我们在家吃吧,食堂里的饭,我实在吃不惯,咽都咽不下去。” “随你。” “谢谢大嫂!”贺修业兴奋地道。 林湘南没理他,自顾自做饭。 贺文山早训回来,兄弟俩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贺文山第一次给了贺修业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 吃饭时,林湘南问:“家属院安全升级的方案你准备什么时候做?” 贺文山把昨天剩的包子咽下去,才说:“已经通知内部自检了。” “内部自检?” “对门窗和房屋进行检修,薄弱的地方进行加厚。” “然后呢?” “家属院本身前后各有一道门,只是本来家属院就在驻地当中,便没对家属院进行值守,今后会各自派人值守,加强巡逻。” 林湘南点头,“还有吗?” “我的意思是,中心位置建一座了望塔,一旦出现意外情况,你们可以派人登高,即使掌握情况,但……” 贺文山犹豫了一下,端起晚饭狠狠喝了一大口米汤,才说:“一旦到那个时候,了望塔上的人几乎等同于活靶子,你们会有人敢上吗?” “没人敢也得敢。” 贺文山无话可说,“我这些都好做,但你要想让所有人都听你的,接受你在沈家说的那些,可不容易。” “如果我想让这些女人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你认为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探究的目光落在林湘南身上,片刻之后,贺文山问:“你到底想做什么?组建一支娘子军吗?” “你想多了,我可对当官没兴趣。” “那你想怎么样?” “我啊,我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谁也别成为我和尘尘的负担,我们也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再落一个被放弃的结果。 林湘南神情严肃,贺文山只好说:“你们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就算教你们一些拳脚,关键时刻你们也用不上,要我看,你们可以用弹弓。” “弹弓?” 男人两根手指头反转,指了指眼睛、鼻子等脆弱部位。 “实在不行,还可以骚扰。” 林湘南明白了。 “你把你的方案写成书面报告,落实到位,家属院里的事我来想办法。” “嗯。” 贺修业吃着饭,看看林湘南,又看看贺文山,一时不知谁是团长。 林湘南掰了一块包子递给尘尘,尘尘很快吃完,又朝林湘南伸出手,“娘,还要。” “要不会自己拿?”男人长臂一伸,将一个包子放到尘尘面前,“自己掰。” “他掰得开吗?一会儿弄得身上都是。”林湘南说。 她伸手去拿,贺文山却戳着那个包子不放,“脏了我洗,大老爷们,吃个包子还让人喂。” 他看了一眼尘尘,“你娘迟早让你给累死。” “我愿意。”林湘南无语,“贺文山你有病啊。” “我不愿意。”贺文山说,“我媳妇,凭什么让别的男人累死。” 贺修业顿时被噎得直翻白眼,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娘才不会累死!”尘尘叫着,踩着板凳站起来,“我自己来!” 林湘南想要帮忙,尘尘却不肯,抱着比贺文山拳头还要大两圈的包子,吭哧吭哧努力半晌,终于掰下来一块儿! 小孩举着包子朝林湘南向,“娘,我自己掰的!” “嗯,”林湘南笑,“我们尘尘真……” “掰个包子,也值当你显摆。” “贺文山,你是不是有毛病?不愿意吃,你滚出去!” 会也好,不会也好,慢慢成长,林湘南相信尘尘不会比任何一个孩子差,用不着他阴阳怪亲地说怪话。 贺修业在桌子底下狂踢贺文山,贺文山讪讪闭嘴。 第196章 我会服从领导安排 过来整理哨岗进行执勤的人到时,林湘南正带着尘尘在大坑附近捡树枝。 她捡的都是有些粗有些硬的树枝,埋入底下一节后,围成一圈便是篱笆墙了。 母子俩把一捆树枝扔在地上,正要走,郭玉玲远远地过来,一边走一边喊吝湘南的名字,跑到林湘南近前时,满头细汗。 “你还有心情捡树枝,快别捡了,湘南,咱们得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让大家不能慌张。” 郭玉玲拉了林湘南的手就要拽着她回家属院,“刚刚我过来,这一路上就没少有人问我。你得回去帮我稳定一下大家的情绪。” 她拉了一下,却没拉动林湘南。 郭玉玲纳闷地回头,就听林湘南说:“郭主席,为什么要安抚大家的情绪?” “啊?” 郭玉玲懵了。 “当然得安抚一下,不然以后怎么过日子?” “边境的日子不就这样吗?”林湘南说。 “……” “这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想要四平八稳,行啊,回老家去啊,来这里干什么?” “可是,可是……” “我们所嫁的男人,刀头舔血,朝不保夕,只是如今刚好不打仗而已,那万一突然打起来了,我们距离边境这么近,会发生什么?郭主席你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吗?到了那一天,我们再临时去组织人手御敌?” 郭玉玲抹了抹满头细汗,逐渐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 “一盘散沙抵御不了狂风,但我们可以把散沙筑成堡垒。”林湘南负手而立,遥望那轮红日,收紧的下颌线不自觉得让郭玉玲觉得与贺文山极为相似。 “你觉得呢?”她说。 郭玉玲很想说有这个必要吗? 她来这里这么多年了,驻军从来没被掉空过,也没发生过林湘南所说的犯罪分子闯入家属院的情况。 “郭主席,我们的军队要雷霆出击,保卫我们的国家,作为他们的家属,我只希望有朝一日那种情况一旦出现,我们拥有自保的能力和机会。当然,如果你坚持安抚,我会服从领导安排。” 郭玉玲怔怔地看着林湘南,不禁再次想起林湘南上次说的话。 她们可以有御敌的能力不用,但是不能没有御敌的能力。 她深深吸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坚持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你确定从现在开始吗?” 林湘南唇角一点一点勾起,最终,眸眼也弯了起来。 她用力点头,“对!” “那就……” “湘南姐,家属院突然来警卫守着,是不是要出事啊?”惊惶的叫声已经从远处传了过来,不是冯雅致又是谁? “对啊对啊,要不然怎么能突然派兵守着?”马金梅扶着冯雅致,冯雅致的手捂在肚子上。 “我打算去自留地呢?哎哟,这么一弄,我以后还能去吗?” “是啊,我也想去呢。” …… 议论声不断,大家团团把林湘南和郭玉玲围了起来,希望他们给个说法。 “你们想什么呢?”林湘南说,“派兵或者不派兵,那都是部队里说了算,就算他们知道什么,没有透露之前,那都是要保密的,你们都来得比我早,还不懂这个道理?” 没有人说话了。 林湘南的话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大家伙儿脑子都清醒了。 就算林湘南和郭玉玲当官,也只是个在家属院里而已,军营里的事情轮不到她们做主。 第197章 你一点儿都不怕吗? “要我看,这是个好事。”林湘南又说。 “好事?”冯雅致叫起来,她胆子小,看见哨兵的一瞬就开始肚子疼。 她完全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的。 “对啊,平时这男人们一走,家属院里不是老人女人,就是孩子,现在前后都有人守卫,一旦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他们肯定比我们更敏锐,发现得更快,能更好的保护我们的安全,这不是好事吗?” 惊惶不定的人们好像被稳了一下心神,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咱们,以后是不是最好不要出家属院了?” 马金梅没冯雅致那么胆小,但也满头是汗。 她的孩子还小,日子刚好过了一些,她还想多活些日子呢。 “也不是不能,不过要去哪儿,大家相互打个招呼,让大家知道去向,不出事情那是最好,出了事不是更有利于寻找吗?对吧。” 几人连连点头,“对,是这个理。” “那就回去吧,该过日子过日子,别忘了自家男人是干嘛的,做他们的后盾,我们不能怂啊。”林湘南笑眯眯地说。 弯起的眼眸,不知不觉心绪放松了几分。 “湘南姐,你一点儿都不怕吗?” 冯雅致腿脚发软,想不出林湘南怎么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林湘南又笑了一声,垂眸间闪过深深的无奈。 怎么可能不怕呢? 曾几何时,她只想窝在那个人的背后过与世无争的小日子,纵使他话少得不怎么理她,但只要他按时回家,愿意听她说一说,她也觉得自己的日子很好。 可是,于深夜理被人拖拽着前行,悬崖下吹上来猎猎作响的风卷着她,在贺文山追上来之际,被人用枪逼着,站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听着他说选择的人是别人。 有什么比那些更可怕呢? 睁眼之际,林湘南眼底的笑容更盛。 “最可怕的,是自己性命的选择权不在自己手里啊。现在我们还好端端的活着,也没有什么危及生命的事情,有什么可怕的?都回去吧,我还要去捡树枝做篱笆墙呢。” “小小年纪,比我还会讲道理。”郭玉玲摇了摇头,“走吧,你也别捡树枝了,跟我一起回去。” 如她所料,回到家属院,惊慌的人更多,几乎每走一步就有人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增加哨兵。 林湘南和郭玉玲还是刚刚林湘南那套说辞,为什么她们是不知道的,但目前最好的方式是从现在开始注意,行程报备,一旦离开家属院,必须两人以上结伴同行。 恐惧之下,这个在郭玉玲看来会十分麻烦的工作,竟然理所当然地完成了,甚至没有人疑惑、反驳。 不只是她,贺文山与沈卫华在了解情况之后也十分惊讶。 片刻之后,沈卫华笑了,“这个小林,倒是很会借势嘛,你教她的?” 他看着贺文山,贺文山摇了摇头,“不是。” 与记忆中反差越来越大的妻子,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第198章 我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晚上吃过饭,林湘南和尘尘商量让他去冯雅致家里呆一会儿。 “你有事?”贺文山问。 林湘南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想说。 “要去镇上?” “……嗯。” “不两个人一起了?” 林湘南默默捡起了自己用来砍柴的砍刀,“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让他在家吧。” “行,你保证我儿子一根汗毛都不会掉。” 男人笑了一声,笑声充满讽刺,却又无奈,“林湘南,我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林湘南没回答,只说:“你保证。” “好,我保证。” 林湘南摸了摸尘尘的脸,把跟尘尘商量让他去冯雅致家,换成了让他和贺文山在家。 尘尘很不愿意,“娘,我要和你一起。” “天太黑了尘尘,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尘尘不愿意,但他又是个不愿意让林湘南为难的孩子,最后瘪着嘴答应下来。 搞定了儿子,林湘南用扁担挑上水桶就走了。 等她一走,父子俩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尘尘沉不住气,踢了贺文山一脚,“你看我做什么?” 不过踢完了,脚却被男人双腿夹住,收不回去了。 “臭小子,脾气还挺大。”贺文山在尘尘头上弹了一下。 小孩顿时被弹得眼泪汪汪,“我要告诉我娘!” “什么事都告诉你娘,一有事就知道找娘,男子汉,臭豆腐!” “你才是臭豆腐!你才是臭豆腐!你松开我!” 小手在贺文山推上打了几下,男人枕着双臂,靠在椅子上,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能有多大力气,这几下对贺文山来说就像挠痒痒差不多。 眼见打不过,也挣不脱,尘尘眼圈红了,但还是憋着嘴不肯服输。 “就凭这个,还想保护你娘?” “你等我长大了的!我要打死你!再也不让我娘生气!” 尘尘越说越生气,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趴下去吭哧一口咬在贺文山的大腿上。 贺文山猝不及防,“哎哟,你这个臭小子!” 不过,他稍一用力,肌肉绷紧,尘尘就咬不动了。 小孩抹着嘴埋怨,“你连肉都这么硬,怪不得我娘不喜欢你。” “是不是爷们啊你,爷们就得这样,你想保护你娘,你也得这样。”贺文山把尘尘提到腿上坐着,大手胡乱在儿子脸上抹了两把,“怎么样?要不要去找你娘?” “你不欺负我们了,愿意带我去找我娘?” “臭小子!” 贺文山笑骂一声,这些日子他也看了,周围像尘尘这么大的孩子,说话虽然调理都挺清楚的,但像尘尘这样的随时判断局势的,好像就他一个。 “我是你亲爹,你娘那是我亲媳妇,我再欺负你们,还能怎么着?拿你们当外人啊?” “走了,找你娘去!” 把儿子甩上肩,贺文山扛着他往外走。 “砰!” “哎哟!” “嘶……” 父子俩的痛哼声前后响起,原来是贺文山出门时忘了矮身,害得尘尘一头撞在了墙上,他怕掉下去,死死抠紧了贺文山的头发。 “臭小子!” “笨蛋爹!” “还不快松手?” “你先蹲下!” 第199章 我娘知道打死你! 林湘南在傍晚和杨真真约好的地方等了一会儿,杨真真和丈夫一前一后分别挑着两个水桶过来。 林湘南连忙迎过去,手电筒一扫,至少两桶都是鱼腹鼓鼓,胎斑很深的鱼。 一时间,她险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杨真真搓了搓手,仿佛很不好意思,“林嫂子,我和我男人能找的人都找了,但你也知道,大家能吃上点儿肉不容易,所以……就这些了。” “够了够了,这么多,足够了。”林湘南拉着杨真真的手,“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感觉到手里的异样,杨真真一怔,连忙拉着林湘南的手往回塞。 林湘南立刻按住,“快别拉扯,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正如你所说,咱们这里条件不好,一年到头大家能吃一回鱼不容易,我不能白拿,你回去给大家分一分。” 杨真真的男人还想推辞,被杨真真按下了。 林湘南把鱼换到自己的水桶里,还是装不下,最后两人只好挑着另外一个扁担送林湘南到岗亭。 刚走了没多远,黑暗里,就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你是不是打算卖小孩?我告诉你,我娘知道打死你!” “嘶……臭小子,松手!有你这么对你亲爹的吗?” “就不松,你背着我娘,要带我去哪儿?” “防备心还挺强,不就是出来找你娘吗?你娘刚才没告诉你,她去哪儿?” “是你说要带我出来找我娘,我娘人呢?” 这一大一小的争吵声,不是贺文山和尘尘又是谁? “在这儿。”林湘南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手电筒一晃,照到林湘南,又很快被移到别的地方,紧随而至的是男人的责备声,“臭小子,瞎照什么。” 手电光被关掉,男人扛着小孩大步到了林湘南他们跟前。 “娘。”尘尘飞快地从贺文山肩上爬下来,跑到林湘南身边。 男人扫过那几个隐隐有水声的桶,对杨真真两口子说:“谢了。” “林嫂子也帮了我们很多,贺团长千万别客气。”杨真真说。 男人颔首,从杨真真男人手上接过扁担,又朝林湘南也伸了伸手。 “干嘛?”林湘南说。 “给我,你带孩子。” 林湘南还没见过一次挑两个扁担的,面露狐疑,“你行吗?” 贺文山没说话,兀自把林湘南的扁担都挑了起来。 这样一来,他的动作很受限制,只能稍微歪了歪头,看着林湘南。 有人干活,林湘南自然乐得自在,对杨真真二人再次道了谢,抱着尘尘与贺文山一道离开。 这么一来一回,家属院里基本全都黑了灯,一家三口穿过家属院,把所有鱼苗都倒进大坑里。 “这回应该够了吧?”贺文山问。 “嗯,差不多了。”林湘南说。 她又从岸边拔了几颗草扔到水里,等着它们附着到岸边的土里。 手电筒一照,先前的那些水草上有些亮晶晶的。 “这些鱼长大了,你准备怎么弄?咱们这儿虽然跟外边不一样,可也不允许私下买卖。” 第200章 父子交锋 “我自有办法。”林湘南说。 贺文山不禁扭头看去,却从林湘南眼底看到满满的防备。 他一下子愣住了,许久许久,水桶被风吹得吱嘎了两声,贺文山才渐渐回过神来。 “村里养鸡都不让超过三只,你有什么办法?” 林湘南徐徐站起身体,手电筒往外照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才说:“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我自有办法。而且,到那个时候,咱们怎么都离婚了,你不用担心我连累你。” “我不是担心那个!”一提到离婚,贺文山就浑身冒火。 林湘南摇了摇手,无所谓他在意不在意的模样,叫了尘尘一声。 小孩从黑暗里蹿出来,母子俩手牵手往家走去。 贺文山满腹郁闷,挑着两个扁担跟在后面,突然不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上赶着给人干活,还不被人待见吗? 临走前,贺文山在小屋里转了一圈。 篱笆只扎了一米多,屋子还和刚盖上时一样,他闷闷地转了一圈,猛地对着林湘南的树枝堆抬起脚,但快要踩上去的时候,又慢慢把脚收了回来。 母子俩走了不远,后面就传来男人的声音,“臭小子,过来。” “我才不要!”尘尘说,“你又硬又脏,身上还臭烘烘的!” “什么臭烘烘的?我这是男人味!你是不是爷们?” “我才不是臭爷们!” 林湘南失笑,揉了揉尘尘的头。 贺文山也笑了,“你怕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这也可保护不了你娘。” 尘尘却依旧不为所动,“不用你管!” 母子俩继续前行,身后忽然传来破空之声,林湘南下意识拽了拽尘尘,那东西的速度比她更快,尘尘“哎哟”一声,被砸倒在地。 一节竹子压在尘尘身上。 林湘南不满,“贺文山!大晚上你抽什么风?” 尘尘拍了拍小手从地上爬起来,扭过头叉着腰控诉,“臭爹,坏人!怨不得我娘不喜欢你!” 林湘南一愣。 这句曾经贺家兄妹每天都要说的话,终于是被尘尘还给了贺文山。 “笨蛋,连这都躲不过。”贺文山满嘴不屑。 这几句话的工夫,他已然走到了母子俩的面前,将一棵竹子丢到了尘尘面前。 林湘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等她开口,手臂被贺文山拽着拖到了身边。 这人的手就像一把铁钳,牢牢地扣着她,即便她自认力气很大,竟然也挣脱不得。 “你干什么?贺文山!” 尘尘也露出愤怒的神色,跑过来想踹贺文山,但被贺文山一拽,林湘南就又离远了几步。 “看看,只要我想,你娘就是我的,你根本保护不了她。”贺文山说。 尘尘更生气了,几次想要冲过来踹贺文山,但贺文山这边踱几步那边踱几步,就避开了尘尘,反倒是尘尘,几次撞上水桶。 “你等我长大的,我要打死你!”小孩怒不可遏。 “废物才会把机会留到以后,有能耐的人当场报仇。”贺文山拖着林湘南,“你娘归我了,你等以后再来吧。” 第201章 你对我何曾公平 “贺文山!” 林湘南不满。 尘尘满打满算也还不到四岁,他就算想要培养尘尘,用得着这么早吗? “把我娘还给我!” 黑暗里,父子俩隔着水桶对峙。 “女人得保护,给你?你一会儿又被人抢走了!” “哼!除了你,谁会抢我娘!只有你和二叔才那么坏!” 男人用脚尖点了点那颗竹子,“去,把竹子给我拖回去,我看你能长成个男子汉吗?你要保护不了你娘,还是趁早把她送给我。” “贺文山!”林湘南再次挣了挣,“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那竹子尘尘能拖得动吗?” 贺文山攥着林湘南的胳膊,没有分毫要松开的意思,目光盯着尘尘,“去!” “去就去!” 小孩愤愤地走了,用力拖起那颗比他高出好几倍的竹子往家走去。 林湘南想去帮忙,贺文山却不让。 他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一个臭小子,又不是闺女家,你养他养得那么细致干嘛?臭小子不磕磕碰碰跌跌撞撞,能长好吗?四岁了,还整天喂饭给他吃!” “我是他娘,我愿意!你松开!” 而且,她什么时候喂饭了? 不过是给孩子盛好饭,夹点菜而已! 尘尘吭哧吭哧,用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把竹子拖回家,示威一般看了贺文山一眼,拽着林湘南走了。 这番运动实在让小家伙累坏了,洗过澡瘫在床上便睡着了。 林湘南洗漱回来,就见贺文山在床上坐着,握着大蒲扇正在给尘尘扇风。 林湘南瞥了他一眼,关好窗户,示意贺文山可以走了, 忽然不愿意做慈父,也没必要做完坏事之后,又来装慈父。 “不开窗透气,你们不热吗?” “不热。” 林湘南站在门口,等着他出去。 贺文山却换了一个姿势,“湘南,你在怕什么?我也害你一次?” 睡觉要关窗,和他一同站在大坑边时,会迅速离开水边,与他一同在厨房里时,会随时保证菜刀在她随手可及的位置。 林湘南默了默,没有否认。 在老家时还不会这样,可到这里这两个月,她经常会做梦梦到自己死时的情景,看着他亲口说选择沈相思,亲手接过毒贩手里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 每一个冷汗淋漓的夜晚,剧烈的心跳声中,林湘南都告诉自己,这辈子绝不会再让自己落入同样的境地。 “你们姓贺的,都一样。” “尘尘也姓贺。” “他不同。” 只有尘尘,上辈子一次一次维护她,站在她身边。 “湘南,你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我是你男人。” 贺文山似乎非常无奈。 林湘南低笑一声,只觉得说出这样话的贺文山十分可笑。 “你走吧。” “湘南,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林湘南又笑了一声,“你对我何曾公平。” 曾经,但凡他说一句,他不喜欢她,不想和她过日子,她纵使千般依赖,也不会抓着不放。 可最后,他让她白白丢了性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202章 谁会对他好? 贺文山大感冤枉,但不等他申辩,林湘南又说:“走吧,咱们两个的路早就断了,你也不用惺惺作态,总而言之,外人面前,我会替你遮掩过这一年,让你是个体贴顾家的好丈夫。只不过……” 林湘南的目光落在尘尘身上,“你既不愿意,便不用在尘尘身上浪费什么时间。不管你以后会有多少孩子,看在钱的份上,我不会让尘尘不认你这个爹。” “你真觉得我是故意折腾他?” 林湘南没说话,但脸色却像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男人苦笑一声,“湘南,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谁会对他好?” “你什么意思?” 贺文山却没有多说,而是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家属院里已经人心惶惶了好几天,尽管各家男人回去之后都有做安抚工作,但突如其来的哨兵依旧让大家感到惊慌。 “等他们适应。” 贺文山有点不敢相信,“就这么等?” “你们不是还要建了望塔吗?什么时候建。” “还得等些日子,沈师的意思是要建就建的坚固一些,不能糊弄。他的意思是,在驻地几处分别建一座了望塔,为了方便你们女同志,在家属院里建两座,中心位置一座,西南位置一座,方便与军营内沟通。” “建砖结构的?” 贺文山点头,“家属院里的都建砖结构的,方便你们女同志。” 林湘南伸出两根大拇指,“没想到沈师的魄力还挺大的,我以为当时就糊弄我一下呢。” “我们认为,你说的那种情况,不是没可能发生。既然有可能,当然要尽最大的可能保护好你们。保护不了,也该给你们尽可能多的完善保护设施。” 林湘南默默听着,眼底闪过一抹色彩浓厚的讽刺。 三天,该问的人几乎都问了一个遍,没来问的也被问过的人传达到了。 大家还有些不能适应,但为了防止自己遇见危险没人发现,大家已经下意识地跟周围的邻居报备一下自己的行程。 林湘南对此十分满意。 冯雅致又跑来问了好几次,再三在林湘南这里得到回答之后才总算放心。 她揉着自己的肚子,“湘南姐,我家茂昌说我这回怀的一定是儿子,你看看我跟你怀尘尘那时候,一样吗?” “唐政委想要儿子?” “想啊,怎么不想,我们老家就我们俩没……”冯雅致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巴,慌乱地对着林湘南直摇手,“不是不是,湘南姐,我俩不是那意思,就是,就是,想着传宗接代嘛。” 林湘南当然知道她的慌乱是为什么,新社会了,男女各顶半边天,不管私下里大家怎么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但明面上,这话谁都不敢到外面去说。 “行了,我又不会出去乱说。”林湘南拍拍冯雅致的手,她佯装回忆一般打量了一下冯雅致的肚子。 凭心而论,林湘南差不多已经忘了自己怀尘尘时的模样了。 她太忙了,从来没有机会去查看自己的肚子,只记得生孩子时格外的疼,足足疼了两天,才把尘尘生下来。 “我觉得不太一样。” “啊?” 冯雅致连忙坐直了身体,双手忙乱地在肚子上摸来摸去。 “哪里不一样啊?” “我当时像你这个月份的时候,肚子可没有你这么大,我估计,你这个应该是双胞胎。” “双胞胎?” 林湘南点头。 “会是双胞胎儿子吗?”冯雅致小心翼翼地问。 林湘南又沉吟半晌,终是说出了让她失望的答案,“我看玄。” 她记得上辈子,冯雅致第二胎生的的确是一对双胞胎女儿。 之后,她一胎又一胎,也不知捅了哪里的马蜂窝,竟然是生了一串女儿。 “还是那句话,雅致,儿女都是缘,不能强求。” 冯雅致有点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就是怕茂昌失望。” 林湘南决定以后一定让沈相思在做卫生讲解时讲一讲生孩子是男是女的问题,这可不是女人能决定的。 想要儿子,又生不出,就是男人自己没本事了! 第203章 她朝林湘南伸出手 林湘南说到做到,送走了冯雅致,就去找了一趟沈相思。 听林湘南说完,沈相思脸色泛红。 虽说医生眼里无男女,但沈湘南归根到底还是个没结婚的大姑娘,跑到别人面前去说这些,说不得会影响名声。 “过几年再讲也行,就是等你见了冯雅致,私下里给她说上那么两句。” “湘南姐,你管的可真多。” 沈相思忍不住发笑。 其实她知道,许多人都想生儿子传宗接代,但这个事,真不是想一想就能决定的。 “我以后见了会跟冯同志说的,如果有机会,也会跟大家讲一讲这个事。对了,那个结扎手术的事你知道吧?没在那些人面前露馅吧?” “知道。”林湘南笑着冲沈相思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谢谢。” 她不光从郭玉玲给的资料里看过那份手术说明,还知道用不了几年,国家就会大力推行这项政策。 届时,有些人就算不想结扎,也必须得结扎了。 “客气。” 沈湘南微微一笑,眼眸里星光灿烂,美好极了。 林湘南笑看着她,几番接触,虽然她依旧觉得贺文山一边喜欢沈湘南,一边又在自己面前伪装好丈夫,这事挺恶心的,但只限于对贺文山。 她还挺喜欢沈湘南的。 “还有就是肖达的病,我还想再问问你。” 她的鱼苗有了,一切都多亏了杨真真两口子,林湘南深感无以为报,便想在肖达的病上面多帮点忙。 “这个病我最近也在查一些资料,不过咱们这边……”沈相思露出一个苦笑。 “一点进展都没有吗?不都说要对症下药?肖达这个孩子身上长得这个,算什么病啊?” “如果知道是什么病就好了,现在连病的成因都不知道,只能先摸索,但肖达这个病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病情肯定不只是在皮肤上了。” 沈相思眉头微皱,显然也为肖达这个病困惑很久了。 皮肤里是血肉、骨肉和内脏,难道已经病倒那种程度了? 林湘南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又想起前世的那些记忆里是没有肖达的,难道,肖达因为这个病,最后没能活下来? “那怎么办?” “内服外治,等下次他过来,我再看看给他配几副吃的药,你如果见了杨同志,让她想一想以前用过的方法、吃过的药都有哪些?” 林湘南记挂着这个事,当天下午便跑了一趟供销社。 杨真真一口答应下来,“我早觉得能用上,所以这几年,每次肖达服药,我都会留一份。” 两人约好明天杨真真把药带过来,林湘南过来取,林湘南就带着尘尘走了。 刚走出没多远,林湘南就被狠狠推了一把。 慌乱之下,林湘南踉跄了几步,扭头就看到贺琪琪正双手环胸冷笑的模样。 “贱人!”她骂道。 尘尘再次炸了,瞪着贺琪琪,“不许你欺负我娘!” 以往从来容不下尘尘的贺琪琪这次却无视了他,她朝林湘南伸出手,“买什么东西了,给我吃点儿。” 第204章 你们贺家人真是从来不让人意外 “什么意思?” “让你把买的东西给我,你听不懂吗?”贺琪琪嚣张地说。 “为什么要给你?” “就得给我!” 贺琪琪忽然抢步上来,一把拽过尘尘背着的小竹篓。 不过,今天林湘南他们是来找杨真真的,没有买东西,竹篓里是空的。 “没买东西?”贺琪琪一把推开尘尘,朝林湘南伸出手,“钱呢?给我钱!” 这副样子让林湘南笑了,“你们贺家人,真是从来不让人意外。” 贺泽宇工于心计,整日汲汲营营,甚至不惜害人性命,贺琪琪光天化日之下都开始抢劫了,如果不是当了兵,林湘南很想知道贺文山会做什么? 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吗? “少阴阳怪气!给钱!” “凭什么?”林湘南笑,“想要我给钱,也总得有个理由吧?” 贺琪琪哼了一声,歪着脑袋,一副意得志满的模样。 “林湘南,我警告你,你最好是乖乖把钱给我,以后每个月都给我二十块钱。要不然,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 “……” 这口气可真够大的。 “那你就先表演一个好了,也让我看看你能做什么。” “你知道我现在住哪儿吗?”贺琪琪忽然问。 这个问题林湘南还真不知道,她只知道贺文山把他们兄妹安排在了镇上,至于住在哪里,她从来没关注过。 “那边。”贺琪琪用手指了一下,对着林湘南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 “你猜,我前两天的晚上看到什么了?” 林湘南恍然。 她淡淡一笑,“你看到什么,不必向我汇报,我不感兴趣。” 一句话差点儿把贺琪琪气炸了,谁向她汇报了? “少在我面前装木作样,现在一定是我大哥保着你吧?你猜,这事如果让他知道了,他的前途和将来的生活跟你之间,他会选什么?” 林湘南深深地凝视着贺琪琪,平心而论,短短的这些日子,贺琪琪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让她非常意外。 可是,贺琪琪姓贺,所以又不那么意外了。 “怎么?你看到那么多,没看到贺文山吗?” 贺琪琪愣了一下,双眼怨恨地瞪向林湘南。 “狐狸精!”她骂道。 怪不得二哥走的时候说,大哥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哥了,已经不可靠了,他们以后要为自己打算! 林湘南哭笑不得,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算不上狐狸精这个称呼的。 曾经的她和贺文山,是一对淡如水的夫妻。 “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你等着的,我早晚有办法除掉你!我二哥说的没错,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早晚会把我们家都造空了,毁了我们全家!”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下一次别哭爹喊娘地求我就行。” “你……” 林湘南抱过尘尘就走,她事情还多着呢,没有时间可以供贺琪琪浪费。 贺琪琪恨恨地瞪着林湘南,不敢相信自己都实实在在捏住了林湘南的把柄,竟然没有从她手里弄出钱来。 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她愤懑地跺脚,刚走了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第205章 贺家没一个好东西! “是贺团长的妹妹吧?我看着有些眼熟呢。”女人笑吟吟地声音传来。 贺琪琪扭头看去,一个穿得板板正正的女同志正笑眯眯地看着她,黑漆漆一见顿生好感。 都怪大哥眼瞎,就算看不上沈相思,眼前这女人也行啊,哪个不比林湘南强? “你是谁?” 一直以来,贺泽宇和贺琪琪都以作为贺文山的家人而深深自豪,不管跟谁说话都带着三分优越感。 “我也住家属院,男人是个营长,我刚才瞧着你和林嫂子吵架了?你别生气,林嫂子现在做了妇女主任,动不动就要请客,花钱是大了些。你要有急用,我先借你。” 贺琪琪没听说过做妇女主任还要请客,心中更是不满。 “我们家的东西迟早要让她败光!土鳖!” “贺家妹妹,来,这是我要给孩子买布做衣服的钱,你着急你先用。”宋骄阳讲一卷毛票塞到贺琪琪手里。 贺琪琪连忙推辞,她虽说是想找林湘南弄点钱,但是是想通过掐着林湘南的七寸,想让她以后做自己的钱包,而不是管别人借钱。 不过,贺泽宇走了这些日子,给她留的钱差不多快花光了,她又不会做饭,好些天没有正经吃饭了。 曾经她觉得最好吃的点心、馓子之类的,现在也全都吃腻了。 指尖捏着毛票搓了搓,贺琪琪心中一喜,反正不是她张嘴借的,是这个女人非要给她。 “那就谢谢你了,再见。” 贺琪琪把钱往兜里一塞,不等宋骄阳再说什么,快步绕过两道弯,消失不见。 宋骄阳追了半晌没追上,郁闷得狠狠跺脚。 “贺家没一个好东西!” *** 第二天林湘南又去了一趟供销社,拿了杨真真准备好的药。 刚出来,一道人影闪电般冲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开始抢夺布包里的东西。 林湘南早有防备,提前套了两层布套,才没让杨真真的那些药掉出来。 “还敢藏?贱人,我打死你!” 一条手臂从后面伸过来,老鹰捉小鸡般把贺琪琪提了起来,连同她嗓子眼里的咒骂也被掐断。 贺文山把林湘南拉起来,“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 他还以为林湘南叫上他一起出门,是良心发现了。 “成长得挺快,我真挺好奇的,你们兄弟几个,你如果没来当兵,你会不会当个土匪头头。”林湘南罕见得笑着跟贺文山说。 “你家的人,你自己管教吧,我先走了。” 林湘南挥手而去,云淡风轻,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给我站住!”贺琪琪喊道。 她没有喊住林湘南,只好挣扎。 贺文山的力气多大?林湘南都无法从她手里挣脱,更何况刚干了几天活的贺琪琪? “哎呀大哥!你干嘛呀!”她不满地又喊。 “几天不见,长本事了。”贺文山说,“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抢劫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林湘南叫的不是我,而是卫兵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 贺琪琪满不在乎地对着贺文山一咧嘴,“大哥,我饿了。” 第206章 至少她没偷没抢没害人命! 烈日当头,豆大的汗珠滚落在地。 贺文山眸光凛凛,吓得贺琪琪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贺文山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生活遇见问题之后,会不想着怎么努力把生活过好,而是通过抢劫! “我们贺家怎么会出你这样的人?” 贺琪琪愣了愣,嘴唇抖动着,像是不能接受。 慢慢的,她又镇定下来,指着林湘南离开的方向。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你就这么说我!是林湘南,是她发贱,你知道她干了什么?” “至少她没偷没抢没害人命!” 贺琪琪张口结舌,眼泪先一步流了出来,“你还是不是我大哥啊?我都要饿死了,你不管我,还埋怨我对她不好了!” 贺文山久久无言,贺琪琪却还在埋怨着。 “你就是娶了媳妇,忘了我们,没有良心!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你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有想过我们干不了活,这里蹿那里蹿地找吃的吗?” 贺文山仍是没有说话,他默默地看着,默默地听着,而后默默地转身,缓缓地往家属院走去,一步一步,远远地把贺琪琪抛在了身后。 高大挺拔的身体仿佛多了几分萧索,让贺琪琪慌乱起来。 她追在贺文山身后大喊,贺文山却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卫生院。 沈相思、唐秀丽和郑国文几人依次检查着林湘南从杨真真那里带过来的药,唐秀丽眉心紧促,目光时不时掠过林湘南,尽是不耐。 林湘南带着尘尘安静得坐在一旁,对唐秀丽不时扫过来的目光尽数无视。 几年下来积攒的药很多,有些涂抹的药已经完全凝固,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状态了,还有一些是一个一个纸包包在一起的药片,花花绿绿各种颜色,也不知道是什么用途。 三个人把药检查了一遍,有一半以上都弄不清用途。 “剩下的这些,基本上都是消炎的。”沈相思说,“现在看来,单纯的消炎不足以治好这个病。” 郑国文点头,“对!” “添一些口服药吧,内外兼治,看看效果。”唐秀丽说。 沈相思琢磨着该用什么口服药配合,歪头看见林湘南一直没说话,便忍不住问:“湘南姐,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肖达的这个病。” 这几天,她试着回忆上辈子的情况,但那时的她对这些实在知之甚少。 算来算去,林湘南还是觉得那时杨真真忙着治病的孩子应该不是肖达了。 那么,那个孩子会是和肖达一样的病吗?肖达哪里去了? “沈医生,你说,什么情况下,同样的一家人,一对夫妻生了一个孩子得了这种病,生了第二个孩子还是这种病?” “林同志说的是遗传吧?”郑国文给林湘南解释,“就像有些当父母的有一些病,生了孩子,孩子那么小,也有同样的病,这就叫遗传。说得再明白一些,就是为什么你家孩子长得像你,不像别人家的人,就是遗传呐。” 第207章 说不定这只是个开始呢 “所以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一个人生病有三种可能,第一,是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第二,平时生活当中饮食不注意,吃出来的,第三,生活当中穿着卫生情况不在意,穿出来的。” 郑国文忍不住笑了,“对,可以说除了故意加害之外,人能生病差不多就是这三种原因了。” 那么,除了遗传之外,会不会是杨真真家的生活习惯存在什么问题,这才导致肖达这样,下面一个孩子也这样? 可是这样说也部队,同样的生活,杨真真和她男人看起来挺正常的。 “大人和孩子不同,大人的抵抗力要强一些,就像淋雨,有的时候大人淋雨没事,小孩淋雨却会发烧。”沈相思解释。 “那就是说,如果是生活习惯的问题,杨真真两口子因为抵抗力好,便始终如常,肖达因为年龄太小,抵抗力不高,才会一直生病不好?” “可以这么说。” “那就请几位好好想想,该怎么配药,我这两天也会去杨家转一圈,看看有什么是和咱们不一样的。” “没问题。” “以三位的经验,肖达这个病……会死人吗?” 沈相思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商量了几句,沈相思对着林湘南摇了摇头。 “这样的皮肤病致死率应该不高,只是折磨人了一些。” 林湘南从卫生院出来,犹自想不明白,上辈子没听人提过肖达,肖达究竟是好了,还是……死了? 去杨真真家的事还要看她的时间,林湘南也没着急,准备等再去杨真真家时和她商量一个时间。 林湘南想了一个下午也没相处来,晚上从大坑回来就见贺文山脸色不太好。 贺文山这个人,高兴和不高兴从脸色上看不出什么差别,但多年以来,林湘南习惯了揣摩贺文山。 纵使现在已经有意识的戒掉这个习惯,但很多时候,只要一眼,林湘南就能分辨出贺文山的情绪。 她没去理会,照例做晚饭。 过了一会儿,贺文山拿了个板凳也在厨房里坐下,似乎是有些无奈地开口,“在家那几年,琪琪也那样吗?” 林湘南有些无聊地拨着火,火焰灼灼,把她的双腿和脸颊都烤得热烘烘的。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贺文山又说:“我原想她和老二,一个工作,一个在家,怎么都能过得很好了,谁想到老二一走,她竟然变成这样。” 林湘南笑了一声,也就是亲兄弟,才会把宝继续压在贺泽宇身上。 她依旧没说话,贺文山却催促道:“你说话呀。” “……”她无语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贺文山,你没发现你废话越来越多了吗?” “我……” 男人张口结舌,不明白她对待尘尘和外人都是笑盈盈的,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半点儿耐心也没了。 “你现在就开始失望了?说不定这只是个开始呢。”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湘南笑,摇头,“你们家的人,我可不敢恭维。” 如果当初重生是重生到结婚之前,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嫁给贺文山,只可惜命运使然。 第208章 你有什么条件? 贺文山眉心快速地皱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了正常,但林湘南知道,他这是更加郁闷了。 她没再理他,自顾自烧火。 贺文山忽然起身出去了,没多久,从外面扛着一个架子走进来。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他的屋里传来,不知在忙些什么。 林湘南快做好饭时,贺文山叫了她一声。 “干嘛?” “进来。” 林湘南伸着脑袋往里看了一眼,扬了扬眉毛。 贺文山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个竹帘子挂在了窗户上,此时,屋子里只有幽幽一盏豆大的烛光亮着。 男人站在屋门口拐角的地方示意她往里看,林湘南只好往里走了一步,看到刚刚的架子被摆在了墙角,上面竟然放着两排书。 林湘南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你弄到……” 男人的手捂在了她的嘴上,把她的话一同捂了回去,但林湘南的眼睛还是亮得可怕。 林湘南扑过去,飞快地翻开一本书。 也不知贺文山从哪儿弄来的,高中阶段的书几乎都在,其中还有一些基础识字所用的课本。 重来一辈子,林湘南的敬佩之心几乎再次升起。 “是你想要的?”男人问。 林湘南连连点头,放下手里的书准备再拿一本,却被人挡住了。 四目相对,林湘南终于意识到这些书不是那么好拿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既然拿到了,贺文山必然不会白白让她看。 林湘南后退两步,拉开了与贺文山的距离。 “你有什么条件?提吧。” 林湘南琢磨着他可能要继续问贺琪琪他们的事,心里已经想好该怎么回答了,谁知却根本不是那样。 “除去这些小孩看的,剩下的书,对你很重要,对吧?” 眸光相触,一人冷静、充满掌控欲,一人漠然昂首。 片刻之后,林湘南点了点头,“对。” “那么,拿你最重要的东西与我最重要的东西交换,不亏吧?” 林湘南笑了,“当然。” 一张纸一支笔被递到林湘南面前,“永不离婚保证书,写吧。” “……” 林湘南喉头动了动,她甚至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写一份永不离婚的保证书,这些就是你的,甚至以后你想要,我还能给你弄。” “贺文山,你疯了吧?神经病吧你?”林湘南简直不能理解。 他不是喜欢沈湘南吗? 在自己面前装什么深情? 搞什么永不离婚保证书? 他以为她会信吗? 不知怎么想的,林湘南竟然像尘尘那样踹了贺文山一脚。 电光火石之间,视线飞速变换,林湘南被提了起来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尘尘听到动静儿跑进来,见状顿时叫了起来。 正在外面浇菜的贺修业跟着跑进来,待看清楚屋里的情况,哪里敢逗留,两手把尘尘往怀里一兜就跑出去了。 顺手,还给带上了房门。 “不想要书了?”男人问。 林湘南:“……” 她抓了抓头,半晌才露出一个笑。 她很是无奈。 “贺文山,我真的挺搞不懂你的,你这么装,是装过头了吧?” 第209章 需要我替你引荐吗? “是吗?” “不是吗?” “随你怎么说。” 男人似乎擎着她有些累了,松开了手,林湘南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瞬,男人身体向前一顶。 她坐在了他的腰胯上。 精瘦的腰部,不动声色地向林湘南展示着他的力量感。 “贺文山,你真是有病吧?” 林湘南推,推不动。 “写还是不写?” “不写!” “那行,出去吧。” “你放开我啊。”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连个扶的东西都没有,让她怎么下? “我碰你了吗?”男人摊手。 林湘南还是第一次知道贺文山也有耍无赖的时候,一时间气得她抬手就扇。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贺文山吗? 手腕理所当然地被人擒住,按了下来。 “湘南,我是你男人,只要你说一句,我有什么是不能给你的?” 贺文山大手一搂,攥着林湘南的小腰把她放到了地上。 “走开。” 林湘南用力在他胸前推了一把,拂袖而去。 什么都能给她? 可笑! 贺文山一连抓了两把,试图将她留下,却没想到林湘南的速度那么快,他手中徒劳地攥住一片空气。 厨房里饭香浓郁,林湘南喊了一声,一直被贺修业抱着哄的尘尘克服一切困难跑了过来。 “娘?” “没事。”林湘南笑笑,“吃饭吧。” 小孩瘪了瘪嘴,对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男人狠狠瞪了一眼。 吃过饭,男人拿着两本识字书走进林湘南的屋子。 一同被带进去的,还有一副纸笔。 “只要你写了,随时都可以看。”他对林湘南说。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怕我拿着拿两份东西去找你们领导?” “需要我替你引荐吗?” “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是贺泽宇和贺琪琪做的事,我固然有对他们教养不力之错,却也不能把所有的错误都算到我头上。婚姻里,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以后我都会改!如今,他们不和我们一起生活,伤害你的可能性已经少之又少。你不是说过嘛,只要你不想,只要上了军事法庭,也不能让你离婚。”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林湘南,神色淡淡,却没有上辈子冷然不可侵犯的疏离感。 “我们的婚姻,注定要多依靠你一些。动手伤你的人不是我,如果我不同意,就算上了军事法庭,你猜,会不会让我们离婚?“ 那笃定的从容叫林湘南恨不能给他一巴掌,她万分不能理解。 “为什么?你不想离婚吗?” “不想。” “怎么可能?” 贺文山抄起儿子丢到背上,原本已经要走了,却又停步。 他疑惑,“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离婚?” 林湘南拧眉。 为什么? 这还用问? 他有什么理由不离婚? 为了……工作?升职? 贺文山是当兵的好手,有能耐,有手腕,上辈子也一步一步越来越强。 可是,贺文山骨子里是个十分自傲的人,他应当是不屑拿女人换前途才对。 一时间,林湘南的脑袋有些混乱了。 第210章 凭你还想保护你娘? 贺文山拎着尘尘朝外走,“你可以先看看,回头教孩子用。写好了给我,随时可以。” 尘尘趁乱在贺文山肩膀上踹了两脚,被人拽着脚拎了出去。 “臭小子,别的时候怂得要死,打你亲爹你是把好手!” “谁让你欺负我娘!” “凭你还想保护你娘?下去给我蹲马步!” 尘尘被扔到地上,他飞快地爬了起来,一边对着贺文山翻了个白眼,一边老老实实蹲好。 自从那天贺文山要求尘尘拖了一根竹子回家,那根竹子就和尘尘杠上了。 每天早晨,贺文山要求尘尘起床之后把竹子扛到肩上,做五十个蹲起。 尘尘自然不肯。 除了贺泽宇,全家他最讨厌的约莫就是贺文山了。 可是,贺文山左一句“无能”,右一句“怂包”,最后再来一句“凭你这小弱鸡样还想保护你娘?” 尘尘哪受得了这个气,当即便去了。 上辈子,直到林湘南去世,贺文山也不曾管过尘尘,如今林湘南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在她看来,尘尘还太小了,这种负重蹲起是贺文山他们玩惯了的,不应该放到一个孩子身上。 她的阻挡没有产生任何作用,贺文山似乎铁了心,不是冷嘲就是热讽,激得四岁小孩咬牙坚持,竟然无视了林湘南。 一开始,尘尘连把竹子放到肩膀上都费劲,更别说五十个蹲起了。 每次做完,两股战战,走路都变成小鸭子。 如今几天过去,尘尘不光吃饭吃得多了,肉眼看着做蹲起都轻松了一些。 林湘南也就随这父子俩去了。 今天却又加上了马步。 “小四,滚出来一起!” 贺修业可不想蹲马步,苦着脸抠手指头,“大哥,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白天干嘛去了?晚上浪费油灯写作业?滚出来!” 贺修业不敢违逆大哥,懦懦地和尘尘一起蹲马步。 男人手里握着一截竹子,只要谁的动作开始偏移,立刻一竹竿敲上去,叔侄俩苦不堪言。 林湘南就着烛光把那两本识字书翻了一遍,都是很浅薄的识字书,对尘尘来说刚刚好。 这些日子,她已经给尘尘讲了许多小故事,或长或短,最后林湘南发现只要不是特别长,尘尘听上一两遍就能全篇重复。 上辈子也是这样,上学之后,几乎门门课都是满分,只不过,她也好,贺文山也好,不曾给过孩子半分肯定和赞扬。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想想,他们欠尘尘的何其多? 所以她总是想着,对尘尘好一点,再好一点,把前世没给过的全都补上! 这样即便哪一日自己又突然死了,也不会心存遗憾。 一个小时后,在贺文山的暴风冲洗下弄干净自己的尘尘跑进屋。 林湘南看着他小胳膊上两处被敲得发青的地方有点心疼,拉过来给他揉了揉,“疼吗?” 紧随其后走进来的男人看到嗤了一声,“一个皮小子,哪用得着那么娇气?” 如果不是林湘南,他都没看见那两块淤青。 第211章 你还不起 “尘尘跟你怎么一样?” 一群把受伤当作军功章的! 尘尘却还是个未满四岁的孩子,皮肤嫩些不很正常吗? “都是爷们,他有的,我哪样没有?” 林湘南:“……” 她面容隐隐地裂开,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尘尘收回手,“娘,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不疼!” “这还差不多。”贺文山说。 母子俩不约而同对他翻了个白眼,林湘南落下蚊帐,“我们要睡觉了。” 目光扫过依旧被丢在桌上的纸张,贺文山有点失望。 “湘南,你说我对你不公平,不如你讨回来?我保证不反抗。” “你还不起。” “我还不起?”他轻笑,仿佛她在说什么可笑的话,显然是觉得没什么是他给不起的。 又或者,在他的想象中,林湘南或许会打他几下,骂他几声,对他诉一诉几年来的苦。 可是下一瞬,他的笑容戛然而止,眼睛里倒映出林湘南平静、冷静又漠然的脸。 “一条命你还得起吗?” 贺文山愕然地看着林湘南,半晌,才牵强地笑了一下。 “湘南,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吧?” 即便当初贺泽宇和贺琪琪害她生了病,可最终没有…… “哼。”林湘南轻轻一笑。 外人面前常含浅笑的双眼此时盛满凉薄与讽刺,她从床上下来,把蚊帐的四边仔细压好,等她再站直身体时,已经又恢复成往日里与世无争的模样。 “行了,出去吧,我们要睡觉了。” 贺文山:“……” 他感觉自己还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却满心复杂,什么也说不出。 林湘南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距离他那么近,却好像又那么远,分明触手可及,却又像是镜中花水中月,只能让他远远观望。 “你就这么恨我们吗?” “你想多了。”林湘南再次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可以走了。 她现在一心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别的人,别的事,都不重要。 第二天起,林湘南开始教尘尘识字。 她先前给尘尘讲过一些小故事引起他的学习兴趣,开始识字之后,那些小故事里的字动不动就被尘尘提出一个来,问这个字是不是这么写的,那个字是不是长成这样。 天气凉快时,林湘南带着尘尘做小院的篱笆墙,扎篱笆门,等热了以后,就带着尘尘回家读书认字。 以往不曾关注过,这回林湘南亲自带着尘尘认字才发现小孩学习的速度飞快,超乎她的想象。 做完篱笆墙和篱笆门,林湘南去后勤借了一把砍柴用的砍刀,砍了几棵竹子与人换了已经阴干的竹子拖回小院。 她把竹子分成长短均匀的几段后劈成竹篾,开始编织竹席,做一架竹床,供她和尘尘搬出来之后使用。 林湘南第一次做竹床,很是费了一番时间和精力,好不容易做好的那天,林湘南在水里发现了浮动的鱼苗,还有一些附着在水草上的鱼卵正随着水波慢慢浮动。 第212章 你以为我在要挟你? “娘,有小鱼了。”尘尘眼睛亮晶晶地拉着林湘南的手叫。 “是啊,”林湘南也笑起来,“多亏了尘尘这些日子不断去挖蚯蚓喂鱼儿。” 小孩顿时更高兴了,“它们会很快长大对吗?” “对。” “不给他们吃!” 林湘南哑然失笑,“好。” 把竹床在屋里摆好,林湘南又无法炮制用竹篾编了一个方形,支到窗户上做窗户,平时用一根叉竿支起,晚上再将叉竿取下。 日暮时分,林湘南关好篱笆门回了家属院。 刚到家,冯雅致从家门口探出头来,“湘南姐,刚才秀禾嫂子捎信儿说邮局有你的信,让你去拿一趟。” 林湘南听了心中顿时一喜,带着尘尘匆匆去了。 如她所料,是大哥寄来的信。 林湘南取了信,带着尘尘回家属院时,就看到贺文山和贺琪琪正在岗亭门前拉扯。 确切地说,是贺琪琪在哭喊,贺文山在冷眼旁观。 路过的人不住地往这边看,有的则远远站着围观这一场闹剧。 林湘南自觉把自己和尘尘划出了贺家人的范畴,不想掺合他们的家事,拉着尘尘要走,却被贺文山叫住。 “湘南,你等会儿走。” 林湘南只好停下,“有事?” 贺琪琪眼泪不要命地往外洒,抱着贺文山的大腿哭叫不止,“你知道我多久没吃饭了吗?你是我大哥,你凭什么不管我呀!” 她本来就瘦,这些日子没见,更是一张面皮挂在脸上,颧骨高高凸起,简直瘦得脱了相,是一个活生生的骷髅头。 贺文山朝林湘南招了招手,林湘南忍着嫌弃,又走近了几步。 男人低声说:“你看她这样,我想让她回家吃顿饭。” 林湘南:“……” 她眯了眯眼,“贺文山,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蛋啊?” 贺琪琪前些天还对她动手呢,她今天就要做饭好吃好喝地招待贺琪琪? “这么多人看着呢。” “谁让你们喜欢当众表演的?” “我什么时候……”贺文山拉住林湘南的胳膊,“你再想想?” “我说过的,房子是团里分给你的,理应由你来分配和使用,你想带回去就带,不用跟我商量。” “行,那你看家里还差什么?如果不够,我去买。” “你赶紧分配,分配完了,如果你想带她回去吃饭,我就和尘尘去食堂吃。” “湘南!” 她从兜里掏了掏,掏出几张粮票和一堆毛票,“要不你们去?” “湘南!你做的饭好吃,你做嫂子的就宽宏大量一些,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前几天那事我让琪琪跟你道歉。” “你以为我在要挟你?”林湘南哭笑不得,“你想多了,我是纯粹不想把我做的饭给白眼狼吃。” 话音未落,一股大力突然撞到了林湘南身上。 林湘南毫无准备,整个人被撞得倒着飞了出去。 “贱女人,我就知道是你不让我回去!在背后嚼我舌根子,不让我大哥管我是不是!” 贺琪琪叫嚣着,声音打碎了这一片的宁静! 第213章 给我让开! “娘!” “湘南!湘南?” 尘尘和贺文山一起朝林湘南扑了过去,谁也不知道贺琪琪用了多大的力气,贺文山反应过来时抓了一把竟然没能抓住林湘南。 林湘南重重摔倒在地,腰后不知硌到的了什么,疼得林湘南险些喘不过气来。 “别,别动我。”林湘南一只手扶着后腰,一只手按住了贺文山要扶自己的手。 “怎么了?哪儿疼?背?腰?” “腰。”林湘南艰难地吐出一个字,额头上冷汗连连。 “我带你去卫生院,忍一下。” 贺文山把林湘南的一只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就要抱起林湘南,谁知贺琪琪又冲了过来。 “装!你再装!大庭广众之下和我大哥搂搂抱抱也不闲丢人!” 贺琪琪用手指着林湘南,一跳一跳地指着林湘南骂。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为了不让我大哥把我接回家,这种损招也用!” “贺琪琪你给我闭嘴!”贺文山喝道。 “大哥我就知道……” “你知道个屁!”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冷汗已经湿透了林湘南的衣服,脸色亦是惨白,嘴唇微微发着抖,仔细去听,甚至还能听到她牙关颤颤。 贺文山抱起林湘南,让尘尘跟上自己。 贺琪琪却跑过来挡在他们面前,哭道:“大哥,我是你妹妹,你亲妹妹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贺文山被气得险些心梗,恨声道:“我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草包妹妹! “不许挡着!”尘尘跑过去,用力推了一把贺琪琪,试图叫贺文山快走。 不过,他还不到贺琪琪的大腿高,推了一下等于白推,反倒让贺琪琪伸手推了个屁墩。 “大哥我不管,我自己快活不下去了,反正你得让我回家!我还没结婚嫁人呢,你凭什么把我赶出来啊?就为了这么个女人,你就连妹妹也不要了,你是怎么想的?” 林湘南疼得浑身发抖,听见这话却差点笑出声。 “怎么样?你们家的人有意思吧?” 贺文山的脸色更难看了,“贺琪琪!我再说一遍,给我让开!” 想起贺文山拿鞭子抽自己的模样,贺琪琪打了个冷颤,可是,有什么比整天干那么多活,每天才能分到那么一点儿吃的更难受呢? “大哥,我不要再呆在镇上了!我要回家!我要吃好吃的!” 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的人直摇头,有人忍不住劝:“小贺,快叫你大哥带你大嫂去看看吧,你也不看她都疼成什么样了?还在这里闹!” “她疼成什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死了才好……啊!” 贺琪琪尖叫着飞了出去,“噗通”一声,趴在地上。 “狼心狗肺的东西!” 贺文山抱着林湘南拔腿就走,尘尘看了看趴在地上后发愣的贺琪琪,又看了看刚刚自己怎么也推不动贺琪琪的双手,小跑着跟了上去。 此时,林湘南疼得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214章 她以前在老家也这样吗? “怎么样?郑医生。”贺文山急声问。 林湘南趴在一张行军床上,郑国文和沈相思仔细地为她检查了一遍。 片刻之后,郑国文对贺文山说:“腰部骨头错位了,复位就行了。” 贺文山松了口气,尘尘问:“会疼吗?” “疼肯定会疼一点,不过,等复位之后就好了。” 沈相思捏了捏尘尘的小脸,笑着说。 尘尘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往旁边挪了挪。 也不知怎么回事,尘尘好像与沈相思天生犯冲,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她,直到现在,有时候,林湘南都怀疑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死多少和沈相思有些关联,才会这样记恨。 沈相思却也邪了门,尘尘越是不愿意理她,她就越是喜欢逗他玩。 “沈医生,你别逗他了。” 林湘南一边按照郑国文的要求做动作,冷不防腰间一股大力猛然袭来,仿佛是震耳欲聋的“咔嚓”一声,林湘南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 下意识地冲动让她想要逃离魔爪,等反应过来,林湘南才发现自己好端端地站在了地上,后腰一点儿都不疼了。 惊愕之下,林湘南甚至忘了说话。 贺文山显然没少面对这样的情况,见林湘南活动无碍后,问郑国文:“回家之后需要注意什么?” “休息两天吧,确保骨头不再错位,不然以后习惯性扭伤就不好了。” “好。” 贺文山去付了钱,带着妻儿从卫生院出来,看了看手里仅剩的粮票和钱,对林湘南说:“你回家再拿点儿钱,这几天别做饭了。” 林湘南双手扶在后腰上,缓缓活动了一下,觉得没有郑国文说的那么夸张,她应该是都好了。 “节省也不是这样节省的,别因小失大。” “行吧。” “那你们先回吧,我再去看一眼。” 这回他看起来是真的郁闷,又问了林湘南一遍:“她以前在老家也这样吗?” “没这么夸张,那个时候她身边有个贺泽宇,她负责发疯耍无赖,说难听的话,贺泽宇负责阴阳怪气,这样就能达成他们的目的了。” “这样就行了?”贺文山惊讶又不解,“他们干嘛这样?” 这个问题,重生以来林湘南也想过很多遍,现在隐隐地明白了一些,现在倒也不介意为贺文山解解惑。 “大约是小的时候没有能力与别人争,于是便努力让自己站到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控诉别人,再借由旁观者的嘴为他们争取到一些东西。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可能就连贺泽宇和贺琪琪他们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 所以,他们总是从最坏的角度去揣度别人,找出别人的不好,再展示出自己的弱小和无辜,让旁观者站到他们那一边。 而如今,站到他们对面的人成了林湘南,旁观者成了贺文山。 贺文山听完久久地沉默着,直到道路分叉,他不得不离开时,他终于叹了口气。 “这些年,每次写信我都叮嘱,他们要好好读书,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把日子过好,每个月给他们寄钱。现在看来,谁都没有听。” 第215章 你可以不做 牵着尘尘回家的路上,林湘南轻轻笑了一声。 在向阳村,贺是大姓,如今虽不讲究过去的那些了,可是,像贺泽宇他们这样的孤儿,每个月村里都会给一些扶持的粮食,让他们不饿肚子。 如果贺泽宇和贺琪琪跟着干活、挣工分,每年也能分到一些。 再加上贺文山给的,十块、二十块,对贺文山的工资来说虽不多,可是,在村里买了粮食让他们好好生活,认真读书,是绝对可以做到的。 贺泽宇他们之所以变成这样,只能说有些人天生就是恶的,他们从来不想着通过自己的双手和努力把日子过得更好,他们更想要的是从天而降的大馅饼。 母子俩到家时,贺修业正坐在院子里拿着阵线艰难地在缝一件衣服,看到林湘南,他下意识把衣服藏到了身后,尬笑着,不敢与林湘南对视。 “大,大嫂,你们回来了?”他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那件衣服,“我,我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好点儿了吗?” “已经好了。” 贺修业松了口气,忙又道:“大嫂,你别和我姐一般见识,她现在越来越不讲理了,二哥不回来,她又不听我的话,真是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显然,贺琪琪说贺文山的话对贺修业也说过,不过林湘南没兴趣知晓。 “贺泽宇一直没回来?” “是啊,这都一个半月了。”贺修业瘪着嘴嘟囔,“走的时候给我姐留了几块钱,但我姐做的那饭她自己都吃不下去,就整天到供销社去买东西吃,哪能够花?那些钱估计早就花没了。” 不想做饭,又花完了钱,贺琪琪会怎么做,可想而知。 林湘南笃定,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贺琪琪会越来越过分。 “小四,你吃了这么长时间我做的饭,也不能白吃吧?” 贺修业愣愣地抬起头,不知道林湘南这是什么意思。 “大嫂,你是有活要干吗?什么活?”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实在不想见贺泽宇和贺琪琪,以后如果贺琪琪和贺泽宇想做什么,你如果不知道就不知道,如果知道,你一定要告诉我。” 贺修业的脸顿时皱在了一起,像是一个包子。 “大嫂,”他恹恹地低下头去,“你让我做我哥我姐的叛|徒啊。” “怎么会?” 林湘南笑。 “你可以不做。” “那以后……” “跟你大哥出去吃。” “大嫂!” 或许是看出林湘南的态度没那么坚决,贺修业仗着胆子晃了晃林湘南的胳膊,“大嫂,大哥吃了这么多年,不喜欢也习惯了,我是真习惯不了啊,你别这么对我。” “路都给你划出来了,你不走可就怨不得我了。” “那,那……以后大哥再惹你生气,你不能连我一起扫地出门!” “行。” “……” 早知道林湘南答应得这么痛快,他就连大哥一起算上了。 现在好了,也不知道大哥知道这件事以后,会不会用小竹棍抽他的屁股。 第216章 你要用吃饭的权利来换吗? “走吧,收拾一下去食堂吃饭。” “去食堂吃饭?不在家吃?” 贺修业没想到自己刚签下不平等条约就要面对这样的晴天霹雳。 “嗯。” “为,为什么啊?” “不想做。” “……” 贺修业挠了挠头,“那我大哥……” “一会儿给他带回来。” 贺修业万般不愿,却没有反抗的勇气,最后小跟班一样跟着林湘南去吃了晚饭。 吃饭时,贺修业几次望向林湘南,都被林湘南无视了。 贺修业深觉自己是个工具人,他百无聊赖地戳着碗里的饭,最终还是忍不住对林湘南说:“大嫂,能不能看在我给你提供消息的份上,以后我二哥和我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多给他们几次机会啊?” “不行。” “大嫂,我都给你提供消息了。” “所以,你要用吃饭的权利来换吗?” 贺修业顿时闭紧了嘴巴。 林湘南接着说:“我不与贺泽宇、贺琪琪一般见识时,是我和自甘堕落的人没什么可计较的,但如果她要害我,那就不行了!你不要以为你能给我提供消息,就可以上桌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修业缩了缩脖子。 “不是最好。” 吃过饭回到家,贺文山依旧没有回来。 林湘南终于有机会拆开老家寄来的信,如她所料,信是大哥写的,简单讲了讲他们在老家的情况,又问她在这边的生活如何,言语之间颇多担忧。 反而是她最担心的父亲的身体,林康年只在信中简单提了几笔,说父母一切都好。 殊不知,这么一来,林湘南更加担心。 她深知自己来时想与贺文山离婚的那一出着实让家里人担心,或许大哥正是因为这种担忧而不敢据实已告。 林湘南立刻抽出纸笔给家里写回信。 她详细讲述了一番自己是如何准备养鱼的,又是如何当上妇女主任的,以及尘尘来到这里之后的种种变化,自己已经不和贺泽宇他们一起住了等等。 写完信,林湘南才发现尘尘不在身边。 端着煤油灯出去,林湘南就看到正在院子里蹲马步的叔侄俩。 贺修业一直在对尘尘说着什么,不过距离有点远,林湘南什么也没听清,但从他一见到林湘南就摆正姿势缩回头的样子来看,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你爹不是不在吗?怎么还蹲起马步了?要不要喝水?” “他在不在,都不影响我训练变厉害!我要变厉害,这样才能保护娘!” 今天他都看到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推不动贺琪琪,贺文山一脚就把贺琪琪蹬飞了。 他也得像他那个坏蛋爹那样才行! 林湘南失笑,“尘尘还小呢,等你长到他那么高,自然可以的。” “那二叔和小叔怎么不可以?” 林湘南一噎。 平地躺枪的贺修业翻了个白眼,“我是不想,我这样呆着多舒服?” “那你躺着吧,以后遇见坏人活该被欺负。” 林湘南:“……” 贺修业:“……” 第217章 她刚才拿鱼苗的事威胁我 无论林湘南怎么劝,贺修业怎么摆烂,尘尘都坚持着蹲完了马步。 抖着一双小腿坐在水盆里洗澡时,贺文山终于回来了。 贺修业立刻迎了上去,“大哥,我姐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下午他回家属院时就遇见了在岗亭前撒泼打滚的贺琪琪,不过,他要钱没钱,要能耐没能耐,什么都给不了贺琪琪。 他生怕她缠上自己后无法抽身,最后借着同学的掩护艰难脱身。 “有吃的吗?”贺文山问林湘南。 林湘南对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厨房找。 没一会儿,贺文山端着饭盒出来,坐在门槛上暴风吸入。 他看起来真的饿坏了,一口气把饭消灭了大半,才说:“她应该还会闹几天,我已经和岗亭交代过了,如果硬闯就抓,你们这几天少出去。” 不用他说,林湘南也已经决定这几天不出家属院了。 “那我呢?大哥!我不上学了?” “自己想办法。” 贺修业:“……” 他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反驳。 “就这样?”林湘南问。 贺文山吃饭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林湘南说:“她没钱,也获取不了帮助,饿她几天,她除了去干活,还能怎么样?” 林湘南摇了摇头,第一次觉得贺文山想的太简单了。 恶人作恶哪有什么底线? 在家人这里求不得,说不得就要去祸害别人了。 想归想,林湘南什么也没说。 贺文山却问:“你觉得她还会闹?” “只要不闹到我和尘尘头上来,闹就闹吧。” “那恐怕做不到。” 见林湘南抬眸看过来,贺文山说:“她刚才拿鱼苗的事威胁我来着。” 林湘南突然笑了。 曾几何时,他生怕她用那两封自白信去威胁他,现在威胁他的人成了他的亲妹妹,不知是否有被被刺的感觉。 “我要你屋子里的那些……”林湘南往贺文山屋子里指了指,其意味不言自明。 这一回,贺文山是彻底吃不下去了。 “……我也是在给你办事。”他无奈地说。 “那是你妹妹,你想让她继续堕落,我无所谓。” “你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啊。” “大老爷们,你就不能利索点?” “成交。” “他们每天采茶应该有人收吧?你让收茶叶的人在收茶时检查一下,如果她采得又多又好,比如每天采一斤,或者两斤,三斤,五斤,这样坚持十天,你就给她一块钱,再坚持十天,又有一块……” “用这种方式吊着她干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和贺泽宇又不像你,在部队呆了这么多年,服从命令和奉献精神上刻在你骨子里的。像他们那样的人,就算不是自己的,也要想办法弄到自己的口袋里,你不想办法把他们引回到正途上来,出去打家劫舍也只是时间问题。等他们坚持一段日子,手里有了钱,兜里余钱也越来越多的时候,可能就不会再盯着你给的五毛一块了。” 第218章 他工作太忙了 这就像是牛马,它们发脾气不肯干活的时候,只要拿把青草走在它前面,喂了吃到草,它们就又肯好好干活了。 “老二也这样?” 林湘南撇了撇嘴,“你还是关心关心他干嘛去了吧。一个那么能折腾的人,突然不折腾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贺文山更吃不下去饭了,反倒是贺修业在一旁为贺泽宇说话,“二哥也还好吧?说不定他只是忙着工作呢。他才去,不得好好表现吗?” 林湘南悠悠然望过去,“所以,他明知道他妹妹不会做饭,手里的钱有限,既不多给她准备钱,也不多帮她准备吃的,一去这么长时间不回,是为了好好工作对吗?” 也不能说完全不对,但这么一来,只能说明他没把贺琪琪这个妹妹放到心上,又或者临走前干脆告诉贺琪琪,没钱之后来家属院闹。 这不是贺泽宇做不出的事情,可越是清楚这一点,贺文山的心里就越是别扭。 贺修业还想分辩,“也许只是他工作太忙了,距离又远。” “嗯,对对对,你说的对。” 林湘南从水盆里捞出尘尘,给他擦干,母子俩回屋睡觉去了。 贺修业挠了挠头,“大哥,二哥……真的会像大嫂说的那样吗?” 贺文山哪里知道,但这么长时间不回,不管说明什么,足以说明贺泽宇没把贺琪琪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几天,林湘南除了去大坑那里守着,就没有再出门。 尘尘会认字之后林湘南就让他自己看书,她自己也拿了一本书开始复习。 放下书本这么多年,许多东西林湘南都忘了,要从头捡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贺文山弄到的书很全,林湘南便从最低年纪的开始翻看。 她每天做着自己的事,教儿子、做鱼食、复习,又或者打理院子里的蔬菜,栽种一些花草,忙忙碌碌,家属院却热闹起来。 冯雅致是第一个来找她的,娇俏温柔的小女人挺着孕肚走出风风火火的架势,“湘南姐,怎么回事啊?我听说你那个小姑子在岗亭那里闹呢,说了好多难听的话。” “我知道,别着急。” 林湘南给她拿了把椅子让她坐下,冯雅致却没那个心情。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着急?你知道她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我结了婚了都不好意思听,真难想象她一个没结婚的大姑娘是怎么骂出口的。” 冯雅致有点生气,叉着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你跟她生什么气啊,”林湘南怕她气出个好歹,“无关紧要的人而已,难不成走路遇上一条狗冲咱们叫了几声,咱也趴到地上冲它叫几声马?” 冯雅致:“……” 她嘴巴张得大大的,愣了片刻,默默地对着林湘南竖起了大拇指。 “你这份淡定,我这辈子也学不来了。” 林湘南心说未必,等日后一胎一胎生下来全都是女儿的时候,冯雅致终归会学着平静的面对生活。 只是几次期待落空的感觉,并不好受罢了。 第219章 你们谁计数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冯雅致最后还是忍不住问。 “不想干活,又没有钱花,还不会做饭,自然就闹了。” “饭都不会做?” 冯雅致眼睛瞪得溜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林湘南颔首,“是啊。” 当年她架进贺家,贺琪琪说她做饭不好吃,她就自然而然地接手了厨房,之后,她心疼贺琪琪上学辛苦,除了偶尔让她打打下手,几乎没让她进过厨房。 扪心自问,林湘南对贺泽宇、贺琪琪和贺修业三人做到了事无巨细的爱护。 冯雅致愤愤地说:“她还有脸闹!” “她愿意闹,闹就是了,反正丢的也不是我的人。” 贺琪琪一连闹了几天,直把贺文山和林湘南弄成了家属院的大笑话,不断有人来找林湘南说话,询问她贺琪琪是怎么回事。 林湘南也没隐瞒,能聊到一起的,便向他们解释几句,聊不到一起,纯粹来看她笑话的人,林湘南便随便敷衍几句。 不知不觉间,上次贺琪琪过来后大家一直对她抱有的指责和埋怨,渐渐消失不见了。 这天傍晚,林湘南和尘尘采了一把臭菜准备回家拌着吃,正走在路上,前面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个小媳妇,二话不说拉着林湘南就跑。 林湘南用力把手从潘之恩手里拽出来,“你干嘛?我孩子要摔倒了?” “还用空管孩子呢?你小叔子快被人掐死了!” “贺修业?” “嗯。”潘之恩一点头,“你家那小姑子真是人来疯,我来的时候,贺修业快被掐的翻白眼了。” 林湘南:“……” 从岗亭跑到这里少说也得十分钟,她有跑来找她的工夫,把人拉开不就完了? “人都快死了,你总得去看看吧?实在不行,拖到卫生院交点钱,让人给救一下也行啊,不然你还不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早知这小媳妇说话厉害,林湘南算是见识了。 “有人去通知贺文山吗?” “他们今天下午拉练,还没回呢。” 林湘南很不想去,可贺文山不在,如果她半点不管,估计她这妇女主任也算当到头了。 两人带上孩子,直奔岗亭。 林湘南其实是不信的,不管怎么说都是贺琪琪和贺泽宇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怎么可能给他掐死? 然而,她去的时候,贺修业正被贺琪琪揪着领子一个耳光一个耳光的扇。 也不知她说了什么,贺修业垂头丧气地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人一样被她打,旁边围观的群众很多,一个个都摇着头皱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 马金梅注意到林湘南过来,立刻走到她身边轻声说;“这贺姑娘可真够厉害的,一口一句‘你怎么长大的,现在忘恩负义’,把你家小叔子拿捏得一句话也不敢反驳,还说我们谁敢管,她就去谁家闹,现在也没人敢管了。” “你们谁计数了?”林湘南问。 “啊?” 注意到林湘南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林湘南是什么意思。 第220章 神采飞扬,意得志满 “这巴掌,谁知道打了多少个了?” “这……”有人迟疑了一卡,“怎么也得三四十个了,你看那脸肿的。” 贺修业不算多俊俏,但这会儿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大猪头。 “行,明白了。” 其他人却更糊涂了。 他们看着林湘南走过去,清了清嗓子。 谁知贺琪琪却更来劲了,“啪啪”几个嘴巴甩在贺修业的脸上,林湘南看着都疼。 林湘南知道有一种人越在别人面前,越要彰显自己的掌控力,她低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贺琪琪,差不多就行了。” 贺琪琪好像就在等这一刻,她狠狠剜了林湘南一眼,恨声说:“我管教我弟弟,跟你有什么关系?” “管教你弟弟啊?贺修业,你认同吗?” 猪头脸的贺修业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贺琪琪歪头朝林湘南哼了一声,神采飞扬,意得志满。 “行,既然你们双方都认同,我们妇联也没什么可说的。你带上他,回你家管教去。这里是部队的地盘,你在这里没完没了地哗众取宠,严重妨碍了部队子弟兵和家属们的正常生活和训练。你再这样下去,我只能让人把你驱离了。” 贺琪琪瞪大了眼,“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如果你继续妨碍我们的正常生活,就要把你驱离了。”林湘南重复。 “你敢!”她指着林湘南,“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家的大嫂,平时她就是这么对我们的,一点儿大嫂的样子都没有!我才多大啊,我还没有结婚,就把我从家里赶出来,不让我回去,不给我钱花,你们看看,多么恶毒啊,我们一家子都被她害了。” 意料之中众人对林湘南鄙薄、唾弃的情景没有出现,大家只是看着她,无语地看着她。 贺琪琪极了,“你们看我干嘛?你们看她啊!看看看看!这样的女人,一点儿都没有咱们女人的良好品质,她活着简直就是给咱们女人丢人!你们都不知道,她整天躲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却一个包子都舍不得给我吃!你们知道她有多恶心了吧?” 大家仍然没有说话。 林湘南双手环胸,笑眯眯地看着她。 贺琪琪发起了愣,贺修业看不过眼,低声说:“姐,你别闹了,你闹了这么些天,大家谁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你给我闭嘴!”贺琪琪尖叫一声,冲过去又一巴掌甩在了贺修业的脸上。 不知是不是用力太猛,她竟然也跟着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 “我的为人就不用你替我介绍了,我们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是非黑白对错,大家早晚都会知晓,就不牢你操心了。” 林湘南扫了眼贺修业,“回家吗?” 贺修业刚要点头,贺琪琪又揪住了他,“你敢!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白眼狼!明明是我和二哥把你养大的,现在他们有钱了,你就立刻掉头奔他们去了!我让你把存折偷出来你都不肯!你还能干什么?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人群一阵哗然。 偷存折? 偷谁的存折可想而知。 大家都同情地望向林湘南。 林湘南暗暗摇头,贺家人中,贺文山排兵布阵一把好手,贺泽宇工于心计,贺琪琪怎么养成个无脑的模样? 这也是能说的话吗? 第221章 你说个数就开始吧 贺修业这几个月吃得好,已经高出贺琪琪大半个头,此时却低着头,任凭贺琪琪打骂,像个受气包。 林湘南伸手拦下。 贺琪琪的眼睛立刻瞪圆了,“你想干嘛?我管教我弟弟,用不着你管!” “你当我愿意管呢?你如果只是生气想打骂几下,打骂几下也无所谓。你瞧瞧都打成什么样了,打了多少不用我说吧?三四十下了还不行吗?” 林湘南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古有哪吒削骨还母削骨还父,不如你也算一算,打贺修业多少巴掌,割掉他多少血肉,算是还了你的恩情?你说出来,我替你找把菜刀,我保证,你想割掉多少都可以,贺修业不能吭一声。等还完了,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也省的动不动就要被你捉着还养育之恩?” 贺琪琪愣住了。 削肉还母?削骨还父? 她从没这样想过。 贺修业也愣住了。 他有些害怕。 林湘南却突然从后面踢了他一脚,贺修业一下子跌跪在贺琪琪面前。 “你说吧。”林湘南又对贺琪琪说。 “我……” “你说。”林湘南又踢了踢贺修业。 贺修业低着头,心中虽然害怕,却仍然对贺琪琪说:“姐姐说多少就多少。” 现在去找菜刀是来不及了,林湘南左右看了看,突然从一个人竹篓上抽出了割草用的镰刀,给贺琪琪递过去。 “说个数就开始吧。” 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贺琪琪此时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半晌都没敢去接林湘南递过来的镰刀。 “不割?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贺琪琪吞了吞口水,仍然没有说话。 林湘南把镰刀还回去,又踢了贺修业一脚。 这一脚明显比之前两脚重得多,贺修业摔倒在地,就听林湘南满是厌恶的口吻凌厉道:“还愣着干嘛?回去干活!出去疯跑一个下午,晚上别吃饭了!” 贺修业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脑子却是混乱的,耳朵也跟着嗡嗡作响,听不懂林湘南的话。 除了大哥惹大嫂生气,他们俩被扫地出门的时候,林湘南什么时候不让他吃过饭? “大,大嫂……” “还磨叽!” 林湘南一脚踹上来,贺修业忙快步往前走。 众人愣愣地看着,听着,不住地摇头。 贺琪琪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了,分明她是想通过打骂弟弟让林湘南丢脸,坏了她名声让她在这里混不下去的! 走了一段,贺修业被林湘南叫住。 “有钱吗?” 贺修业木讷地摇了摇头。 “拿去吧。”林湘南从兜里掏出来一块钱,“去卫生院看看吧。” 眼泪忽然不要命地从贺修业眼睛里流出来,喉头也哽咽着,叫他说不出话。 “大嫂……” “你每天抽空帮我看大坑的酬劳。” 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落下,林湘南带着尘尘转身就走。 偌大的男孩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湘南和尘尘离开的背影,他的同学忽然跑了过来,看着鼻子嘴巴都被打出血的贺修业道:“你姐下手也太狠了吧?我阿爹都没这么打过我,你大嫂是让你去卫生院吗?走,我陪你去。” 第222章 你想去干什么? 贺修业抽抽噎噎地跟上,耳朵里一阵阵嗡鸣,不过,他还是对同学说:“我姐以前不这样。” “你快别替她说话了,我阿娘和我阿姐都说,女子就算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也要勤劳,要踏踏实实做事,我看你阿姐和我阿姐一点儿都不一样,你大哥给你的零花钱,都被她要走了吧?我好几次去供销社都碰上她买吃的。” 这个同学是家属院里和他玩得不错的其中一个,名叫潘政道,长得很是结实,平时对贺修业也很是照顾。 贺修业默默地闭紧了嘴巴,眼睛更红了。 潘政道不忍再刺激贺修业,推了推他的胳膊,像以前那样问:“你以后打算干啥去啊?我阿爹想让我当兵,说男子汉大丈夫当有报国之志,你呢?你大哥应该也想让你当兵吧?” “我可不想当兵。”贺修业连忙说,“多危险啊,我看过我大哥身上的伤,好多好多。” “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算什么?” 潘政道是本地人,从小就知他们这个地方向西行走几个小时便可出国,那里有大片大片美丽而妖冶的罂粟花,可制成可怕的东西,让他们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从小就想像父亲一样,坚守一线。守护这片土地。 “你该不会是害怕吧?也是,你们老家可比我们这里安全多了。” 贺修业瘪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潘政道却是个话痨,又问道:“那你想去干什么?” “我就想,让我大哥给我安排个工作,最好是八大员之一,稳稳当当地过日子就行了。” “那多没劲啊,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个没出息的。” 贺修业本来就又红又肿的脸变得更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当兵吧,咱俩年岁一样,一起当兵,这样就算将来牺牲了,我们地孩子提起我们的时候也会为我们光荣,像你这样窝窝囊囊一辈子,你姐那么打你你都不敢反抗,什么时候活到头啊。” 贺修业默默地低着头,“要是没有我姐和我二哥,说不定我早就死了。” “他们是养活了你,可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啊,平时你大嫂做地馒头、包子,你没少偷着给你姐带吧?你大哥给你的钱,你也都给她花了吧?她还那么对你,看看你……你耳朵都出血了,谁家好姐姐下手这么狠啊。” 贺修业又不说话了。 “当兵吧,咱们俩一起。将来以后,咱俩一起站岗,一起放哨,一起巡边,一起喝酒,等咱们也变成我阿爹、你大哥那样,你姐姐对你好都不够,哪里还敢打你?再说了,你就不想像你大哥、我阿爹那样吗?多威风啊。” 贺修业心里动了动,嘴唇又抿紧了几分。 两个少年去卫生院时,沈相思正在桌子前埋头不知摆弄着一堆瓶瓶罐罐,一见贺修业立刻叫了起来。 “可怜的娃,你咋弄成这样?谁给你弄的?你大嫂知道不?” 潘政道嘴快,替贺修业说:“还能是谁?他姐姐呗。要不是他大嫂去了,还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呢。” 沈相思大为震撼,想不通曾经那个跟在自己和贺文山身后可怜巴巴的小姑娘,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 第223章 你可以不说! 贺文山是在林湘南他们晚饭之后回来的,进门他就直奔林湘南。 “你跟我进来一下。”他说。 尘尘敏感地看过去,林湘南让他继续玩,跟着贺文山走了进去。 一进门,男人迫不及待地问:“你为什么要对家属院里的人说那些话?你知不知道,这么一来,琪琪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我说什么了?” “说琪琪忘恩负义呗,还能说什么?难道不是你说的吗?你知不知道,一个姑娘家名声毁了会多不好?” 他双手搭在腰上,眼睛盯着林湘南,压迫感十足。 这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曾经叫林湘南害怕,但现在她只是耸了耸肩,说:“那说什么?别人来问我,我就说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你可以不说!” “我为什么不说?你妹妹在骂我,无缘无故她为什么骂人?受委屈了?你倒是跟我说说,我给了她什么委屈?” 男人喉结颌动了两下,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虽不曾言语,可林湘南看得出来,他还是不想让她解释。 林湘南无语,“不解释,坏的就是我的名声了。咱们之间的关系,恐怕还不到我为了你妹妹,担下一身污名的程度吧?” 林湘南转身离开。 “以后日子处得长了,大家谁看不出你是什么人?用得着在乎这一时半刻吗?现在你让她怎么办?落下这样的名声,别说家属院里和部队里头了,就说镇上,又有谁愿意娶她?” 林湘南脚步一顿,微微偏头,轻笑一声,“你说得对啊,以后时间长了,谁看不出你妹妹是什么人?你遮掩的了一时,你遮掩得了一世吗?” 贺文山是个好大哥,想方设法想要让自己的弟弟妹妹都过上好日子。 可是,凭什么为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得牺牲她? “你的弟弟妹妹,你愿意为他们掏心挖肝,你就掏心挖肝,我无话可说,但是,别指望我为他们掏心挖肝。” “这事,要怪就怪她自己跑到岗亭来发疯,她自己都不珍惜她的名声,难道指望我来替她考虑吗?你别忘了,我的腰是怎么伤的。” “所以你是故意的?!” 他攥着林湘南的胳膊,稍一用力,林湘南就踉踉跄跄地被他拖了回来。 男人目光凛凛,不容置疑。 四目相对,林湘南轻声笑了。 “从她对我动手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想到,不是吗?” “林湘南!” 贺修业从外面跑进来,拽住贺文山的胳膊,“大哥,你干什么?你快别闹了。” “小孩子家家一边去!” 贺文山拂开贺修业,昏暗的光线里,看到贺修业的脸和以往有些不同。 “你的脸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不是别人,是我姐。”贺修业苦着脸说。 他飞速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跟贺文山说了一遍。 贺琪琪每天来家属院闹,林湘南和尘尘可以不出家属院,但他还要出去上学。 为了不被贺琪琪发现,他都是让同学掩护着他,小心翼翼的经过,因为他身上实在没有钱,也没有吃的了。 千般小心,万般在意,今天还是被贺琪琪发现了。 她认为他这么做是站到了林湘南那边,感觉自己被背叛了,于是开始指责他。 第224章 我们要管我姐到什么时候啊? “如果不是大嫂,可能现在我姐还揪着我不放呢。” 贺修业恹恹地说。 贺文山:“……” “我觉得我姐像疯了一样。” 贺文山看向林湘南,刚刚他回来路上听到的那些,不止有林湘南的故意为之,也有贺琪琪的咎由自取。 他禁不住按了按额头。 只是一个小小的家,才六口人,却比他一个团的兵还要难带。 林湘南却微笑着,“恭喜啊,你妹妹更出名了。” 那清亮的眼睛,清澈的眼底,分明他就在她面前,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任何他的影子。 贺文山说不出话。 林湘南轻哼一声,出了贺文山的屋子。 男人双手支着膝盖在床边坐下,问贺修业,“你怎么样?让人看过了?” “鼻子、耳朵和嘴都出血了,沈医生给上了药,说有点严重。” “那就养几天。” 兄弟俩相继沉默着,对目前的这种情况无奈又无力。 忽然一阵风吹来,吹灭了唯一的一盏煤油灯,贺修业似乎也想像贺文山那样搓搓脸,但手碰到的一瞬间,他倒吸一口冷气。 好不容易等到不那么疼了,他默默地说:“大哥,我们要管我姐到什么时候啊?” 男人怔了怔,沉默了片刻,才说:“这事是你姐做的不对,等我见她时,我来说她。” “你说她就会听吗?”贺修业瘪着嘴,“我看她快发疯了。” “别胡说,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姐,这些年,她和你二哥都不容易,我们该多包容一些。” “我,我不是不愿意包容她。可是你看看,她现在除了发疯,还是发疯。我大嫂这些年在家,照顾我们挺多的,她骂得也太难听了。” 这些日子,贺修业经常会回想以前的事,想来想去,贺修业觉得,林湘南从来不欠他们什么,只有他们欠林湘南的份。 “你和大嫂的日子刚好过一点儿,何必为了她跟大嫂吵架,这下好了,大嫂现在又不愿意理你了。” 他一句接一句地嘟囔着,一边嘟囔,一边偷看贺文山。 等了半晌,贺文山却只是叫了他一声,“小四。” “啊?” “你念书就没学过一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贺修业呆了呆,想了一会儿,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的成绩不算好,顶多是上课不听天书,贺文山说地这句话他完全没听过。 “穷的时候,没有能力的时候,自己顾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但当你有了能力,你就应该多做一些。我不知道你们在老家时日子是怎么过的,可不对的事情,我总要教给你们。你姐姐比你大一些,这些年做事有了自己的章法,我们多给她点时间和机会就是了。” 贺修业茫然地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所以大哥,你是觉得……我大嫂有能力?” “嗯。我是大哥,她是你大嫂,理应多照应你们一些,多为你们牺牲一些。” “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大哥。”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第225章 凭什么要求大嫂为我们牺牲? “我觉得……大嫂和我们又不是一个娘生的。” “废话!” 贺修业连连吞了吞口水,“我,我的意思是,大嫂嫁给你,是要跟你过日子,你愿意为我们怎么付出,那都是你心甘情愿的,但,但我们凭什么要求大嫂也像你这样?”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贺文山,低低的声音又说:“你结婚这些年,对大嫂娘家,也没这样过啊。你不为人家家人牺牲,凭什么要求大嫂为我们牺牲?” 这句话说完,他已经准备好要被贺文山踹两脚了,谁知贺文山竟然没有说话。 那双宽大的手掌来回在头顶拂过,直到贺修业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一种醍醐灌顶的酣畅感萦自心底化开。 一直以来,他从未想过和林湘南离婚,所以,他为这个家付出,林湘南为这个家付出,在他心里都是理所当然。 他父母早亡,他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把弟弟妹妹养大、养好,是他的责任。 当初为了养活弟弟妹妹,他连前线都敢上,更别说生活中这小小的牺牲。 但,早早离家的他在天长日久日复一日的训练中,忘记了,战场上的子弹不长眼,家庭里却要尽可能做到公平。 几年来,林湘南为这个家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他既不曾为她与孩子付出,也不曾为她的家人付出,以至于现在,徒夫妻之名,林湘南的心里却再也没有他,没有这个家。 她已经不愿意为他们做人和事了。 在她的心里,她和他们兄弟早就是两家人了。 她养鱼、盖房子、重新读书,都是为了她自己有能力站在这一片土地上,不依靠他而堂堂正正地活着。 他不是不明白林湘南心底的盘算,却又总觉得林湘南是在生气,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如今竟然被小自己那么多岁的弟弟点破,五年的婚姻里,他早已没了资格要求林湘南继续为他们付出。 甚至他今天应该感激她,愿意去把小四带回来,而不是等他回来直面一个更加难堪尴尬的场面。 “而且,大哥,你不觉得吗?二哥和我姐,有点……不值。这些日子,你教他们、救他们,他们一次都没听过。这么不知好歹,还让我们怎么帮他们?我们应该……过自己的日子,让他们俩……就让他们俩折腾去吧。” 贺修业看着贺文山的脸色,吞吞吐吐了半晌,才把话说完。 男人拧着眉头看过来,“你怎么会这么想?当年我不在家,他俩在家养你的时候,可没把你扔掉。” 贺修业仿佛也是羞愧难当,低着脑袋,半晌才吭吭唧唧地又说:“我不是不愿意帮他们,但他们至少得知道好赖吧?你看我姐这些天做的事,太丢人了。” “听你嫂子说,以前你们吃的饭都是这么来的,你没吃?” “那不一样。”贺修业嘟囔,“那个时候我们还小,现在大了,能养活自己了,工作你都帮他们安排好了,就好好干活呗。哪能一直指望天上掉馅饼?” 第226章 不值当 “大哥,你没发现,不管你怎么严厉管教,对他们都没用吗?” “……” “还是我大嫂的办法更好,每次都能拿捏他们。” 贺文山皱了皱眉,竟不知这小子什么时候和林湘南站一条线去了。 “你这小子,说说,你大嫂给你什么好处了?” “哪有?”贺修业不由自主地叫起来,冷不防张嘴太大,扯动了脸上的肉,顿时又是一声哀鸣,“我是很公道的好吧?完全是帮理不帮亲!” “嗯,帮理不帮亲。” 贺文山声音略重。 贺修业又撇了撇嘴,恹恹道:“我只是突然在想,每个人可能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们有,他们也有,我姐现在一心认定了我们欺负她,难道我们现在给她吃的,给她钱,她就不这么认为了吗?” “那就不管了?” “等她愿意改的时候再管呗。” “……” “要不你问问我大嫂?”贺修业给贺文山出主意。 “滚蛋。” 刚吵了一架,现在就去找人讨主意,他的脸还叫脸吗? 贺修业抬起屁股,忽地又想起什么,对贺文山说:“大哥,为了咱俩不被扫地出门,要不,你去给我大嫂道个歉?我不想吃食堂的饭。” 贺修业被一脚踹了出来。 他今天没有蹲马步,而尘尘已经蹲完马步洗完澡了。 母子俩不知讲着一个什么故事回了屋,贺修业打了个招呼蹿回了屋。 林湘南落下蚊帐,将四周压平,确定尘尘不上厕所之后,林湘南正要关门吹灯,贺文山突然来了。 “我听说家里来信了?” “嗯。” 平平淡淡的语调,和以前差不多,完全看不出生气的迹象。 贺文山松了口气。 “怎么了?”林湘南问, “家里有什么事吗?” 林湘南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上辈子,直到她身死,贺文山也没关注过林家的情况。 “我大哥报喜不报忧,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那就多写几封信回去,咱家还不差这点钱。” “嗯。” “如果有事,可以告诉我。” “当然,”林湘南一脸‘你在胡说什么’的表情,“你答应过我的,当初写在协议里了,你该不会是想说了不算吧?” 贺文山噎住,“……当然不是。” “你还有事吗?” “……没了。” “那你走吧,我们要睡觉了。” 贺文山站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或者说,他知道,却说不出口。 “还有事?” 林湘南已经站到了门口,准备关门了。 男人脸色和声线都没有什么变化,放在背后的手却捏成了拳头。 “你不生气了吧。”他问。 “有什么可生气的?” “那你刚才?”他微微抬高了声音,惊愕交加。 “刚才也没生气,不值当。” 她连他心有所属,婚内一直默默帮助别人,照顾别人的孩子,都能接受,还有什么值得她生气的? 况且,生气对身体不好,那一口气有她的身体重要吗? “那,那你睡觉吧。” 贺文山这么说着,慢慢朝屋外挪去。 两只脚刚出了房门,林湘南毫不犹豫地关门。 “哎……”男人一只手抵住了门。 “还有事?” 男人沉默着,手上力道丝毫未减,目光看着她,竟然欲言又止。 林湘南吃惊的目光里,他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你,你休息吧。” 回应他的是林湘南毫无迟疑的关门声。 鼻尖上是迎面而来的风,贺文山手指捏了捏,冷脸依旧沉默着盯着眼前的门。 第227章 谁给她签的字? 贺修业的伤比贺文山和林湘南想象中要严重一些,脸肿得很大,耳朵里不时出现一些嗡嗡嗡的情况。 贺文山不得不抽时间带他去了一趟卫生院,沈相思等人看过之后,给他拿了一些口服的药。 贺文山这回大约是真的生气了,把贺修业送回家托了林湘南照顾,就径自去了镇上。 下午,贺文山去部队的时候,有人过来跟林湘南说:“你那个小姑子又来了,可怜巴巴地求我们给她签字让她进来,说要看看你家小叔子。” 昨天发生的事还近在眼前,大家都怕贺琪琪到家属院里来发疯,都是远远地避着,没人给贺琪琪签字。 “不是我说话难听,”赵素丽拉着林湘南的手叹气,“以后谁娶了你家小姑子可是倒了霉了,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吧?” 时过境迁,没想到理解她的人竟然是冯雅致、赵素丽这样的外人。 林湘南微微一笑,“还好。” “也就是你脾气好,不然换谁能忍得了?” 赵素丽直摇头。 林湘南再次笑了,其实不是能忍,而是以前的她太傻,完全没看出贺泽宇和贺琪琪给她设计的那些套。 如今是都无所谓了。 他们爱怎样折腾就折腾好了,只等离婚,他们闯出再大的祸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几人正在说话,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人。 “小四,小四你没事吧?” 不是贺琪琪是谁? 赵素丽、冯雅致都大惊失色,尤其是冯雅致,她挺着孕肚忙往后躲了躲。 贺琪琪看都没看她们,直奔贺修业所住的屋子。 几人面面相觑,就听屋里很快传来贺修业的痛呼声。 “湘南姐,我今天去卫生院听沈同志说,小四这个伤搞不好要影响耳朵,可能以后就听不见了。你说多大的仇怨啊,她下这么重的手。”冯雅致捧着肚子说。 “你想多了,”林湘南笑着说:“小四以前是她和老二带大的,俩人可能觉得不管怎么样,小四都会和他们统一战线。最近她在岗亭那里闹,小四总是躲着她,可能让她觉得小四站到我这边来了,想给小四一个教训。又或者是在故意跟我叫板,告诉我不管到什么时候,小四都是她弟弟,她那么凶狠地打他,他都不会还手。” 冯雅致:“……” 赵素丽的脸都皱在了一起,一脸的一言难尽。 “这不是打狗给人看吗?知道的那是她兄弟,不知道的……” 林湘南失笑,不甚在意的模样,“谁说不是呢?” 重来一世,贺文山也要亲自看看他的这些兄弟妹妹都是些什么人了。 “你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一个这样的小姑子!” “谁给她签的字?”忽然有人问。 几人都愣了愣,家属院里现在谁不知道贺琪琪是什么人,只要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谁会给贺琪琪签字?就不怕贺琪琪闹到她的头上去吗? “哎哟,她跑得可真快,不就是看她兄弟吗?她兄弟在家又跑不了,至于跑这么快吗?” 一个喘着气吐槽的声音传来,竟然是安分了有些日子的宋娇阳。 第228章 她已经深刻反省过了 “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干得好事!”冯雅致没好气地说。 宋娇阳一改往日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模样,笑盈盈地看了一圈,对林湘南说:“我看她一直在那哭求要进来看看她兄弟,看着就可怜,林主任不会生气吧?” “你想多了,怎么会?”林湘南笑。 宋娇阳松了口气,就听林湘南又说:“反正挨打的不会是我,受罪的不会是我,放她进来造成什么后果,承担责任的也不会是我。” 她笑眯眯地甚至抽了一张板凳,让宋娇阳坐下。 其他几人差点笑出声。 “怎么会呢?”宋娇阳说:“你放心吧,林主任,小贺同志说了,她已经深刻反省过了,知道自己打人不对,以后不会再那样做了。” “哦,坐。” “我就不坐了,”宋娇阳笑着,脚往后缩了缩,“我家孩子自己在家呢,我得去看着。” “没想到宋同志还有想着孩子的时候。”冯雅致说。 宋娇阳:“……” 她狠狠地瞪了冯雅致一眼,扭头走了。 “德性!”冯雅致呸了一声,“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这时,贺修业忽然大声喊了两声,“姐!姐!你别去!跟大嫂没关系!” 几人正在莫名其妙,贺琪琪冲了出来。 林湘南怕她发起疯来连冯雅致这个孕妇也不放过,于是起身往前迎了迎。 贺琪琪满脸怒火,离着老远就对着林湘南高高抬起了手。 “林湘南,一定是你在家偷着打我弟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他,你竟然把他打成这个样子,我要弄死你!” 院子里好几个人眼珠子险些掉出来,这说的什么话? 贺修业从后面追出来,大约是有些头晕,他扶着墙,走得不快,嘴巴里一会儿叫林湘南,一会儿叫贺琪琪,最后见实在叫不住贺琪琪,只好对林湘南喊:“大嫂你快走,我姐要发疯了!你快走啊!” 高高抬起的巴掌被林湘南在空中握住,林湘南顺手握住了她的一根手指,向后用力一掰,贺琪琪惨叫出声。 “你还敢打我?” 她不可置信。 林湘南向前一步,握着那根手指狠狠用力。 一时间,院子里都是贺琪琪凄惨的叫声。 贺修业恍惚着呆在原地。 “清醒了吗?”林湘南说。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你等我大哥二哥回来的!”贺琪琪艰难地骂道。 林湘南再次用力,贺琪琪惨叫着瘫倒在地。 贺修业冲过来,“大,大嫂……” 他期期艾艾欲言又止,显然是想求情,又不敢。 “姐,你快给大嫂认个错啊!” “我有什么错!”贺琪琪尖叫,“我这是在给你讨回公道!你看看你,离了我们过得都是什么日子!被她打成这个样子也不敢说,平时她也没少欺负你,是不是!” 贺修业双眼呆滞,心累得已经不想说话了,以前就觉得贺琪琪喜欢异想天开,现在好了,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有了。 他们到底造了什么孽,要有一个这样的亲人? 第229章 这里是我家! “贺琪琪,你要不要睁开眼看看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昨天亲眼看着你弟弟差点被你打死,你看你把他脖子掐的?你还敢说这是别人弄的?” 潘之恩再也受不了了,高声对贺琪琪说。 贺琪琪却不肯相信,“怎么可能?我就打了他几下!” 众人无语,对林湘南愈发同情。 林湘南却还是那副平淡模样,似乎不管贺琪琪做什么,她都不会感到惊讶。 “姐,你别胡说了,我的伤就是你打的。” “胡说!”贺琪琪忽然不顾手指的疼痛,跳起来给了贺修业一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把你养这么大,什么时候打过你!你现在还学会污蔑我了!” “你没打过他?你没打过他刚才是谁踹他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潘之恩过去把贺修业拉到了一旁。 “你是来看贺修业的是吧?看完了吗?看完了走吧。”林湘南松开贺琪琪,顺势往前一推。 “我不走!这里是我家!我凭什么走?要走也是你这个外人走!” 贺琪琪一边说,一边甩开林湘南进了厨房。 一进门她就开始大肆翻找,锅里、柜子里,最后找到今天中午才烙得饼,抓着一把咸菜就吃了起来。 她像是饿死鬼投胎,三口两口就吃了一角饼。 饿虎吞食一般,贺琪琪很快把贺修业和贺文山两人份的饼吃了个精光,又把几人又看得目瞪口呆。 贺修业又丢人又羞耻又无奈,在几人面前如坐针毡,忍不住进去劝贺琪琪别这么放肆。 “你倒是吃得好喝的好,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每天给我带吃的出来,你给我带的都是什么玩意儿?”贺琪琪嫌弃。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走?”贺琪琪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瞬间敏感得炸了毛,“我不是说了?我不走!这里也是我家,凭什么我要走?” 她嘴巴里填满了东西,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愤怒。 “你根本不能在家属院里过夜,你忘了你跟二哥做的事了?”贺修业低声说。 “凭什么不能?你让他来找我!” “……” 贺修业与贺琪琪说不通,索性出去对林湘南说:“大嫂,要不我去把我大哥找回来吧。” 林湘南无所谓,“随你。” 这时,大肆吃喝的贺琪琪斜着眼睛对门外的林湘南说:“想让我走也行,给我两百块钱,给我钱我就走。” 赵素丽倒吸一口冷气,两百块? “你知不知道两百是多少钱?你知不知道能买多少东西?狮子大开口啊你!” 冯雅致也说:“你是真敢想?你知不知道多久才能挣两百块?” “多管闲事,我跟你们说话了吗?”贺琪琪骂道。 “你也太不知好歹了。”赵素丽无语,她决定回家就把贺琪琪今天做的事跟儿子闺女都说一遍,闺女可不能做这样的人,儿子可不能娶个这样的媳妇回来。 不然,这家里还能好吗? 贺琪琪不理她,依旧固执地往嘴巴里填着东西,眼睛瞄着林湘南,等着她回答。 第230章 记住了吗?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林湘南说,“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当我花钱买清净?” 那淡淡的样子,完全不把贺琪琪放在眼里。 她招呼其他人继续坐下聊天嗑瓜子,说贺琪琪是个跳梁小丑都有点儿抬举她了。 贺琪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忽地扔下一块饼子朝林湘南冲了过来。 “姐,你别闹了!” 贺修业拽住贺琪琪。 他到底是男孩子,力气比贺琪琪大一些。 “你还敢跟我动手了?”贺琪琪叫着,朝贺修业踢踹过去,“你再拽我一下试试?” 她高声叫着,贺修业却没有松手。 他满脸痛苦与无奈,“姐,你什么时候能清醒清醒?” 他分明觉得贺琪琪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贺琪琪再次踹了过来,“我让你不放开我,我让你不放开我!你还敢躲了?小兔崽子,现在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个白眼狼!白瞎我和二哥对你那么好!这才多长时间,你就不管我们了,就站到她那边去了是不是?” 贺修业没有躲,任由贺琪琪对他又踹又骂。 众人看得无语,这不光是人来疯,这还是个窝里横啊。 贺琪琪的叫骂声很快引来不少人,有的趴在墙头上,有的则直接冲进了林湘南家里。 本以为贺琪琪在跟林湘南吵架,没想到她又在打贺修业,旁边还坐了一排吃瓜群众,这和昨天晚上的情景有什么分别? 有人忍不住说:“我说贺家姑娘,差不多行了,你跟你兄弟多大的愁多大的怨啊?” “用不着你管!”贺琪琪愤愤地说。 “湘南,你还是管管吧,要不我看你小叔子这腿也保不住了。”赵素丽劝道。 贺琪琪梗着脖子说:“想让我放过他!可以!把钱给我!” 林湘南摇着头,险些笑了。 用自己家的亲人去威胁别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 不过……如此聒噪,实在惹人心烦。 “贺琪琪,我昨天晚上问过你,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你要不要?当时我镰刀都递到了你的手上,你不动手,现在又跑到我家里来作威作福,想干嘛?故意来打我的脸,还想敲诈我?” 林湘南忽然从后面拽住了贺琪琪的辫子,用力往后一扯。 所有人都觉得头皮发紧的毛骨悚然中,贺琪琪被拽翻在地。 刚巧她的身边是一盆林湘南给尘尘晒的洗澡水,林湘南拎着她的衣领直接把她按在了水盆里,大头朝下。 “你要不清醒,记不得昨天自己都做了什么,我就给你洗洗头,让你清醒清醒,再跑到我面前来胡说八道,你这张嘴就别要了。” 贺琪琪整个上半身一起泡在水盆里,她拼命挣扎,手脚乱刨乱蹬,可是,后脖领子处却被人牢牢踩住,动弹不得。 吃瓜群众再次呆若木鸡。 “你,你们,有没有觉得,湘南姐好像比贺团长还狠呐?” 好几个人都无意识地点着头,直到贺修业冲过去,欲言又止地想求情。 到底是亲姐弟,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淹死。 林湘南当然不会淹死她,因为这种人而背负任何罪名,她在贺琪琪挣扎幅度越来越小的时候,松开了脚。 “噗……” 贺琪琪挣扎着爬起来,喷出一口水便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她惊怒交加,怨恨地朝林湘南瞪过去,但还没等她喘匀,又被林湘南一脚蹬进了盆里。 贺修业错愕地看向林湘南,吞了吞口水,“大嫂……” 林湘南没理他,只等着贺琪琪挣扎的幅度再次变小,变得没有力气,才松开脚。 这一回,贺修业迫不及待贺琪琪从水盆里拽了出来。 贺琪琪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心里犹自不甘,一边吐水,一边试图反击,就在下一秒,被林湘南一脚踹了回去。 盆里的水洒出去许多,林湘南的脚这一回直接踩在了她的后脑勺上,使得贺琪琪的脸直接埋在水里,连挣扎都显得无力。 她呜呜地叫着,咳着,可除了灌进去更多的水,任何用处都没有。 直到她整个人都开始恍惚,才被人从水盆里提出来。 有人帮她按了几下,吐出几口水,空气再次吸进肺里,她才咳了起来。 她浑浑噩噩地做起来,眼前是林湘南湿了半截的裤脚。 她依旧是那副清淡平静的神色,她说:“别到我面前来胡搅蛮缠胡作非为,记住了吗?” 贺琪琪打了个哆嗦,连忙点了点头,“记,记住了。” “滚。” 不惊不怒,没有任何情绪,贺琪琪却像是得了特赦令,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去。 第231章 彻底清净了 贺文山回来时,贺琪琪回来的消息已经在家属院里满天飞了。 与之相随的,是林湘南冷漠的控场技能。 从聊天侃大山的老太太们,到那些曾对林湘南很看不上眼的媳妇们,都默默地讲对林湘南的不满压到了心底。 此时此刻,在她们心里,林湘南与大魔王无异,是不能惹的存在。 毕竟,连小姑子都差点淹死在水盆里,如果对她们下手就更加不会手软了。 男人心情很是复杂,晚饭过后,他准备去看看贺琪琪,免得她被吓破了胆。 “你想去干什么?”林湘南问。 贺文山实话实说,“去看看琪琪。” “不许去。” “为什么?” “我说不许就不许,”林湘南指了指自己和好的鱼食,“去把鱼给我喂了。” “湘南,我知道今天这事……” “你今天如果去了,下次她再敢来闹,就是你撑得腰,这一年之期就不用等了,我立刻拿着东西去告你们。” 男人震惊,“你说过不拿这事威胁我!” “你妹妹都不讲理,我为什么要讲理?” “话不是这样说啊,她就是这样的人,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但你……” “我也一样。” 贺文山:“……” 他默默地看了林湘南半晌,默默地提起了鱼食,招呼尘尘,“臭小子,走,咱俩喂鱼去。” “我才不去,你休想收买我。” “……臭小子。” 第二天一早,林湘南他们正在吃饭,贺修业注意到王德显在门口徘徊。 他面色晦暗,局促不已。 注意到林湘南他们看过去,高大的身体顿时佝偻了起来,惭愧得不敢看林湘南。 贺文山皱了皱眉,放下筷子喊起了号子,王德显一个激灵,顿时立正稍息,身体笔直。 “大老爷们,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墨迹个什么。”贺文山训道。 王德显哪敢反抗,高声应是。 “说话!”贺文山又说。 王德显面露苦色,“林主任,我是来给你道歉的,昨天这事是骄阳做得不好,她……” 林湘南早料到会是如此,她摆了摆手,打断王德显的话。 “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事已至此,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道歉也没什么意义。你如果真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好好管管她,你们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知道蛇要打七寸,人要打致命之处才不会遗患无穷,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我明白,林主任。” “那就行,别等到惹出事来再后悔,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好。” 王德显走了,贺文山低声说:“你不该那么说,以后传出去不是落人话柄吗?” “你先管好你弟弟妹妹,再来教我做人吧。” 贺文山一噎,贺修业险些呛了,撑着大如斗的头咳得头脑发昏。 贺文山瞪了贺修业两眼,觉得林湘南这话是别有用意,但显然,林湘南的手段比他的苦口婆心和鞭子要有用得多。 从贺琪琪进过家属院的第二天起,岗亭彻底清净了。 第232章 这辈子别指望我帮你 “小贺同志,快瞧瞧,这是我刚从食堂打的饭,有菜有肉,你想吃些什么?” 茅檐低矮,院子里长了许多杂草,蚊虫乱飞。 贺琪琪干了一天活,正无力地嚼着两个饼子。 这饼子是粗面做的,不过从小吃得多了,倒也不觉得剌嗓子。 她双眼无神,嘴巴是机械性动作,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她吓了一个哆嗦。 眼神慢慢聚焦,贺琪琪终于看清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和那次来找她,前两天又给她签字放她进了家属院的是同一人。 贺琪琪瞥着宋骄阳递过来的大饭盒,里面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有菜,有肉,闻着很香,她的口中开始不自觉地分泌出口水。 她扔下饼子,抢过大饭盒刨了起来。 满满的一盒饭菜,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就被贺琪琪消灭了大半。 宋骄阳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趁着她吃得投入,低声问:“小贺同志,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晚上一定很害怕吧?周围都是当地人,听说这些人根本容不下外地来的人,你住在这儿,你哥哥也放心?” 贺琪琪只顾着吃东西,没理她。 宋骄阳叹了口气,“说起来,我妹妹跟你差不多大,她可没有你懂事,你说说你,怎么这么懂事呢?我妹妹要有你一半的好,我们也不用跟着操心了。” 贺琪琪还是没理她,宋骄阳也不气馁,继续又说:“那天你去看你兄弟的事我都听说了,要我说啊,你的怀疑不是没道理,你兄弟还小,你这大嫂又是个厉害的,就算打了他,他也不敢说啊。” “给!” 被吃干净的饭盒塞回到她的手里,贺琪琪仰头倒在土炕上,闭上了眼。 宋骄阳:“……” 真是个白眼狼啊。 这么好的饭菜,她家那三个小崽子都没吃过。 宋骄阳又旁敲侧击了几句,见贺琪琪实在没有与她说话的意思只好带着饭盒走了。 没多久,贺文山来了。 他与镇长说好的,只要贺琪琪肯好好干活,一顿饭能给她两个饼子。 两个饼子不见得能吃饱,但不至于一直饿着。 踩着满院杂草进屋,空气里隐隐的香气让他觉得熟悉,“刚才有人来了?” 炕上的贺琪琪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但看清是贺文山之后,又恹恹地躺了回去。 她皱着脸,“你来干嘛?” “老二走时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琪琪怔怔地呆着,许久许久,突然有了反应。 她抓住贺文山的胳膊,急切道:“大哥,你说二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不然他绝不会这么久不回来。” “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说……他没说。” “没说?” 贺琪琪神色恍惚,“是啊,他只说让我好好干活,有事去找你,你一定会帮我的。” 她后知后觉地终于觉得不对劲,着急地想让贺文山去看看。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贺文山说,“以后在有一次这样的事情,你就回老家,这辈子别指望我帮你。” 第233章 不干也随你 贺琪琪不敢置信眼前讲出这种话的是自己的亲大哥,她委屈,她愤怒,她认为自己照顾了贺修业这么多年,大哥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 一定又是那个女人的主意!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自己的家自己的钱都做不了主,现在连弟弟妹妹都被人撵出来了也不管。” 怨怒交加,眼前的人却没有分毫动摇。 “你好好干活,每十天我可以给你三毛钱,再多没有,不干也随你。” 再没有先前拎着鞭子促使她干活的模样,反倒和林湘南要把她按进水盆里淹死的模样有些相似。 贺琪琪欲哭无泪,显然是被捏住了七寸。 贺文山观察了数天,确定贺琪琪每天都有好好干活,这才略微放心。 贺修业吃了几天药,脸终于慢慢消肿,耳朵里时不时耳鸣的情况也消失。 他这几天生怕自己聋了,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好了之后,他的好胃口也跟着回来了。 林湘南始终是保持着她无所谓的态度,贺琪琪不再来闹的第一天就带着尘尘去了一趟镇上寄信。 耽误的这些天里,林湘南的信慢慢积攒成了厚厚的一叠。 寄完信,林湘南去了一趟供销社找杨真真。 前几天贺琪琪每天跑到岗亭去闹的事,不光家属院里人尽皆知,镇上的人也几乎都知道了。 杨真真关切地问:“林嫂子,你怎么样?听说那姑娘是去找你的?” “没事了,她也就是闹闹,做不了什么。” 林湘南在杨真真面前转了个圈,表示自己没有受伤。 两人浅聊了几句收了笑,林湘南向杨真真提出去她家里看看,找一找孩子发病的原因。 “可以,没问题。” 杨真真长得瘦瘦小小的,却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性子,“正好我这周末休息,我给你们做打米糕吃。” 打米糕是当地的一种传统食物,用糯米蒸熟之后锤打而成,制作起来极其麻烦。 林湘南连忙推辞,让她不要兴师动众的。 周日,贺文山主动带尘尘去大坑边替她守着,林湘南就去找了沈相思。 一听说要去杨真真家,沈相思立刻来了精神。 “我这些日子反复看了又看,发现那些药片的成分还挺复杂的,基本上治病的各个思路都有了,按理说试了这么多方案,总有一个有用的,可都没有用,真是奇怪。” 林湘南不懂沈相思说的这些,但她觉得,一定是有什么特定的原因,才会让这个孩子得了这样的病,下一个孩子也得这样的病。 两人是过了中午去的,太阳当空,但并不炎热。 杨真真家的条件不好,与丈夫一家五口挤在一处瓦舍内,土屋斑驳,有时候大喊大叫都会有土簌簌落下,家里喂着两头牲口。 牲口棚搭在茅厕旁边,不过一丝牲口的排泄物也看不见,打扫得十分干净。 门前的篱笆下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一看就是一个十分和美的家庭。 杨真真的男人和公公正在一个陶缸里捶打着米糕,旁边站着穿着当地土布做成的衣服的老太太,慈祥得一边哄孩子,一边在男人和儿子停下捶打的间隙里翻搅米糕。 见两人过来,杨真真立刻迎了过来。 第234章 找不到原因 杨真真介绍他们相互认识,老太太拿出用井水泡着的果子招待她们。 和上次杨真真送给他们的果子差不多,十分香甜。 林湘南吃了两口,目光扫过打扫得十分干净的屋子,问杨真真:“是特意打扫过?” “没有。”杨真真说,“我婆婆爱干净,我们家每天都这样。” 林湘南和沈相思对视了一眼,觉得有点奇怪。 从小到大,她只听说过某人因为太脏而得了某种病,像这样干净还让肖达生了这种病的,她从没见过。 沈相思解释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在卫校念书时听老师讲过,有些人非常爱干净,但太爱干净了,有时候接触一些很寻常的东西就会生病,轻则起疙瘩,严重的突然没有了呼吸,或者昏厥,都是很正常的情况。” 肖家人何曾听过这种说法,顿时一个个脸色发白。 尤其是老太太。 她年岁大了,腿脚不是很好,平时都是家里和孩子都是她一手在照顾。 如果是因为她的照顾把孙子照顾出了病,老太太怎么都不能原谅自己。 沈相思见状连忙又说:“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见,而且,那种人爱干净的成都会非常夸张,任何东西都要严格清洗过后再进行使用,您不是这样吧?” 老太太如释重负,连忙摇了摇头。 “那就应该没什么关系。”沈相思笑着安抚她,又对林湘南说:“湘南姐,咱们四处看看吧,你家里也有孩子,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 杨真真就带着她们转了一圈,老太太惴惴不安地跟在她们身后。 杨家是真的很干净,就连每天做饭油污遍布的厨房也收拾得非常利落,不见半点儿油污。 肖达白天跟着奶奶,晚上跟着杨真真两口子睡觉,从被褥到炕席也都非常干净。 林湘南和杨真真里里外外转了一个遍,除了觉得杨真真睡觉的屋子没有自己家里采光条件好,就找不出任何问题了。 沈相思又替杨真真和他丈夫检查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生活当中没有问题,看起来也不像遗传,难道是孩子的自发性疾病?” 林湘南不懂。 不过,肖达这些天涂抹着沈相思给的药,身上那随处可流的黄水也不见了,看起来清爽了许多。 不用时时刻刻抓挠身体,肖达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也正常了许多。 沈相思又详细询问了肖家老爷子、老太太和杨真真,得知三人祖上都没有这样的先例,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先用药控制着,看以后会不会继续发展了。”回去的路上,沈相思无奈地说。 “可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让我再想想。” 隔天,马金梅来找林湘南问她要不要鸡苗,林湘南这才惊觉自己一直忙着弄大坑,竟然忘了一件这么重要的事。 “要要要,哪儿有哪儿有?” “这儿呢。”马金梅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个竹篮子,里面正是三只小鸡三只小鸭。 第235章 又帮了她一把 自从结婚,家里的钱都是婆婆管,但家里的活都是她来做。 一旦需要用钱去买一些东西时,婆婆就会恶狠狠地指责她不会过日子。 久而久之,马金梅受不了那气,便每年孵一些鸡鸭来补贴家用。 林湘南刚来就帮她解决了婆婆,现如今虽然还是婆婆管钱,但她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不再让她时时如上吊一般喘不过气来。 马金梅念着这份恩情,特意抓了几只过来送给林湘南。 “真是多亏了你,否则我还整天出去买鸡蛋呢。” 林湘南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钱塞给马金梅。 马金梅吓了一跳,慌忙推辞,非得让林湘南收回去不可。 “拿着!”林湘南握着马金梅的手,声音严厉,“这是你该得的!我做个妇女主任可不是为了白要你的东西。你自己收好了,这就是你的私房钱,虽然不多,但慢慢攒着总会越来越多。我要没猜错,你家的钱全在老太太手里吧?” 一瞬间,马金梅的脸好似从中裂开,她慌乱而无措地点着头。 结婚第二天,她娘偷着给她的钱就被孙家老太太找借口要走了,至今没还。 这些年,她一分钱的零花都没有。 “你家丫头慢慢大了,你得用心给她收拾打扮一下,将来以后结婚,你也得补贴一些,手里没钱哪里能行?拿着。” 马金梅眼眶一热,“谢谢湘南姐。” 原本,她想送这几只鸡鸭,感谢林湘南帮自己站稳脚跟,有了喘息之机,没想到今天林湘南又帮了她一把。 “客气什么,你最应该谢的人是你自己,你自己立不起来,别人再帮你也没有用。”林湘南真诚地说。 她只是略微出手帮忙整治了一下孙家老太太而已,马金梅就有了改变,虽然性子里还难掩软弱的一面,但被压迫得久了,还能懂得反抗,已经很难得了。 “我会想办法把日子过好的。” 林湘南笑着点头。 送走了马金梅,林湘南出去砍了点儿枝条准备编个鸡窝。 这些鸡鸭都还小,未免晚上被黄鼠狼之类的东西叼走,最好是放到屋子里,这就是这个鸡窝的用途了。 在老家时,林湘南也养了鸡鸭,尘尘知道该怎么喂养,趁着林湘南编筐,他跑去菜地里捉虫给鸡鸭吃。 “娘,它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嗯……得好几个月吧,等长大以后就可以下蛋给尘尘吃了,尘尘吃了也会长大。” “我要吃炒的,到时候娘也吃。” 林湘南莞尔,一双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好。” 不过,炒鸡蛋是尘尘和贺文山喜欢的,她更喜欢煮鸡蛋,尤其是蛋黄醇香有点噎人的感觉。 想到这里,林湘南心里忽然动了动。 她想起二哥小时候很容易招蚊子,尤其是男孩子每天放学都要出去捡粪,浑身都臭烘烘的,被蚊子叮得更严重。 每次被叮之后,被咬的地方就会迅速鼓起酒盅大小的包,要好几天才能下去。 有一次一个赤脚大夫路过曾教了母亲一个办法,好像从那之后,二哥再也不用每天把皮肤抓得溃烂了。 时过境迁,她已经记不得那东西是怎么做的了,只记得厨房里好大好大的烟,最后出来的是一种黑乎乎的油,但似乎又很香。 那东西会对肖达有用吗? 第236章 看起来甚是寒酸 编好鸡笼,林湘南就去煮了几个鸡蛋,煮熟之后,把蛋清给尘尘吃。 尘尘不是很喜欢,没滋没味地瘪着脸,刚一吃完又跑出去捉虫子了。 林湘南开始烧火炒制。 怕糊锅,她把火压得很小,手里握着铲子一下一下不停地翻炒。 渐渐的,蛋黄周遭开始变得焦黑,厨房里也弥漫起一股子糊味,但好像鸡蛋里面真的有油出来。 林湘南又炒了一会儿,屋子里开始有烟,渐渐的,烟越来越大。 尘尘从外面跑进来,“娘?着火啦?” “没有。” 让他出去等着,林湘南把已经焦黑的蛋黄盛到碗里。 她想了想,找了块儿蒸馒头用的屉布,把蛋黄放进去慢慢收紧,用力挤压。 渐渐的,一滴一滴的油落在碗底。 林湘南心中一喜,愈发用力,最后她用的六七个鸡蛋挤出的油堪堪铺满一个碗底,看起来甚是寒酸。 她在自己手背上抹了一些,什么感觉都没有,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但模模糊糊的记忆,好像就是这样。 把茶碗放到橱柜里晾凉,林湘南打开房门和窗户散烟,足足半个多消失,厨房里的烟才散干净。 林湘南在家里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一个先前贺修业吃药用的药瓶洗刷干净之后把油倒了进去,去找了一趟杨真真。 杨真真的情绪这几天很不好,林湘南和沈相思没在他们家找到问题,好像也并不是他们夫妻的原因,肖达的病看起来又看不好了。 一时间,上班都没有劲儿。 她愁得林湘南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连忙招呼,“林嫂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有事?” 林湘南把林健生小时候被蚊子叮的事跟杨真真说了一遍,“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其实都忘了,昨天突然想起,就照着我娘当初给我二哥做的一种油做了出来,你……要不拿回去试试?” 杨真真愣了愣,接过小瓶闻了闻,又把林健生的情况问了问。 过去多年,又是上辈子的事了,林湘南早已忘得七七八八了,只能把自己记得的一些情况描述了一遍。 她与林健生相差年岁不大,一些情况还是了解的。 最后实话实说道:“这东西能不能有用,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东西是鸡蛋里做出来的,应该不会有害。” “行。”杨真真说,“我回去试一试。” 林湘南看出她心情不好,深知做母亲的看到孩子生病心里有多难受,她用力握了握杨真真的手,“不行我们就再想别的办法,请更好的医生给孩子看,只要孩子好好的,不怕看不好。” 杨真真满脸苦涩,“咱们这是小地方,好医生有限。” “那就去大地方看,等过几年就好了,你信我的。” 见林湘南一脸认真,杨真真又多了几分信心,“我先把这药拿回去试一试,说不定真的就好了。” 这话其实连林湘南都不信,她努力去做不过是因为想尽一份心,沈相思他们那些医生都看不好的病,自己这个半点医术不懂的,怎么可能看得好? 第237章 铁公鸡也该拔毛了吧? 贺修业伤好之后的周日,贺文山出去了一整天,直到晚上他们吃过晚饭才回来。 他的情绪看起来不是很好,林湘南没有理会。 贺修业知道他今天去找了贺泽宇,趁着他吃饭时,跑过来询问。 “没怎么,在工作。” 贺修业眼睛瞪得溜圆叫了起来,“工作?他没有休息时间吗?” “有,轮班休,每周一天。” “那他还不回来!”贺修业又叫,“他不知道我姐不愿意干活,身上钱又不多吗?” 贺文山的饭再也咽不下去了。 贺琪琪的钱就是贺泽宇给的,贺泽宇怎么会不知道呢? 贺修业脸色晦暗不明,恨恨地跺脚。 “以前就是这样,他的钱一分钱都不出,每个月只吃大嫂挣来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连你寄回家的钱也不肯用,这些年不知攒了多少钱,他就是个铁公鸡也该拔毛了吧?” 部队里兄弟没曾经说过的话在此刻得到印证,贺文山默然无语。 贺修业哼了哼,“你就没问问他吗?大哥。” 贺文山依旧沉默着。 他怎么没问呢? 就是问过了,才无法理解老二脸上理所当然的笑,以及他说:“这不是有你吗?大哥,有你在我就专心工作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说得好像多信任你一样,可谁不知道我姐是什么人啊?一旦没钱了,没饭吃了,还不是要过来闹!他就是不想管她了!” 贺修业愈发生气,“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贺文山还是没说话。 他难得地垂着头,受了打击的模样,连揪着尘尘去蹲马步也忘了。 林湘南陪着尘尘蹲完马步,兀自进屋,心说这算什么,以后贺泽宇做出的恶心事会越来越多,他现在伤心、生气还是早了点儿。 贺修业发完了脾气,蹲坐在门槛上发呆。 良久良久,他恍惚地说:“大哥,我以后不要这样,我不能像二哥和我姐那样讨厌。” 贺文山给自己倒了碗水润了润嗓子,问他:“你以后想去做什么?” “我……” 贺修业不知道。 他想起潘政道毫不犹豫地说去当兵,他不敢去。 他们学校每个月都会有部队的人过去给上一堂课,告诉他们,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该如何逃生,如何抓住机会制敌,如何求得最后的机会。 他想起那些就觉得害怕。 他想,他大约是当不了兵的。 “就,就上个班吧,什么班都行,我一定好好干。” “什么班都不能忘了学习,你总不学习可不行。” 贺修业顿时又痛苦面具起来,学习对他而言太难了。 黑暗里,贺文山悄悄指了指林湘南的屋子。 贺修业往后缩了缩肩膀,低声说:“我可不敢惹大嫂生气,你不知道,那天我真以为大嫂要把我姐给淹死了,可我连替她说好话都不敢。万一大嫂教了我两遍,我没学会,她把我踹进水缸里怎么办?” 贺文山愣了愣,蓦地笑了。 突然觉得一个家里有这样一个能让他们感到害怕的人,也挺好。 第238章 她干脆放弃了思考 家属院里拉来了许多砖,贺文山他们团打头带人开始修建一些防御工事,三处了望的塔楼以及各家的院子里一些可以用于防御和侦查的小工事。 家属院里的家属们再次惊惶起来,都觉得不可能无缘无故修建这些。 大多数人都认为,如非必要,根本不会在家属院里修建这些。 可是,每次问起家里男人,都一副不会打仗,让她们不要多想的样子。 如此统一的口径叫人更加不放心。 林湘南和郭玉玲轻而易举地把所有的家属编成了一个一个的小队,以前后左右的邻居,每五户为一组,选出一人做组长,组长要熟知队员的动向,包括孩子们。 每五个组长为一个小队,一旦出现问题,直接向林湘南汇报工作。 林湘南的领导当然是郭玉玲。 林湘南所在的小组让赵素丽做了组长,她这是考虑到自己将来搬出家属院主到大坑边上的情况,这么一来,赵素丽就可以直接向郭玉玲汇报工作。 这个本以为非常艰巨的任务,竟然在防御工事修建的第二天就完成,并且开始执行。 唯一的例外是宋骄阳,她本以为以她的能力怎么都能做个小队长,但不知怎么搞的,选组长时大家都不肯选她,最后气的她险些不参加。 然而,不参加则意味着脱离组织,出现问题没有人管,宋骄阳害怕真的会出事,最后捏着鼻子认了。 一时间,家属院里井然有序起来,即便是孩子们出去玩,也会相互报备一下,不管去哪儿都结伴出行。 郭玉玲对此深感佩服,越发认为丈夫说的是对的,林湘南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靠近中心的一座了望塔就在林湘南家附近,修建好的当天林湘南便忍不住上去看了看。 站得高看得远,站在上面几乎可以纵览整个家属院的情况,甚至还可以看到自留地和驻地那边。 也就是说,一旦站上了望塔,不管哪边打出什么信号,这边都能看得见,再由这里传达给家属院的众人,实在是个好地方。 前提是,这个好地方不被敌人占领。 这么一来,即便家属院和驻地的联系被切断,也可以通过手语和旗语来表示。 身后脚步声响,郭玉玲缓缓爬了上来。 “真没想到,大家的行动力这么强,说组建就把小队组建起来了,你这办法真不错。” 林湘南眼睛里噙着浅笑,“所以,您看,是不是可以组织大家进行学习了。手语、旗语是每个人都要学的,另外可以再练练防身之术。” 郭玉玲笑了,“这个时候吗?我以为你会再等一个机会。” “没有更多机会了。”林湘南也笑,“而且,就算现在组织起来了,以后要坚持学下去,也很难。” 许多年轻妇女要带孩子做家务,其他上了年纪的恐怕更不愿意学,用不了多少日子,大约就要散伙了。 以前遇到这种事,郭玉玲怎么也要好好思量一番,如今面对林湘南做的几件事,她干脆放弃了思考,直接问林湘南:“你想怎么办?” 第239章 第一次见贺文山这么不客气地对待一个女人 “能不能请郭主席和沈师那边商量一下,每周请几个团的人轮流过来教导?最好是请地位高一些的人。” 郭玉玲眼前一亮,忍不住在林湘南背上拍了一把。 “你是真精啊。” 这家属院里也不无人情往来,不管今天是哪个团里的干事过来执教,所属该团的家属,哪个好意思糊弄? “也不用太久,让大家认识旗语、手势就行。拳脚什么的,估计是练不成的,索性就算了吧。” 两人商量好,郭玉玲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林湘南。 “这是你这几个月的工资,你的工作做得不错,我会在写汇报时给你写上去的。” 给林湘南发工资时,郭玉玲对林湘南予以了十分的肯定。 “您呐,就别夸我了,我很快就要给您找事了。” “你?找啥事?”郭玉玲不解。 “我大坑里的鱼现在基本都孵化了,用不了几个月咱们家属院里就会有鱼吃了,我辛苦养的鱼,肯定不会任人随便捕捞,要不,您帮我问问咱们食堂里面要不要?” 郭玉玲:“……” 亏她当时真的认为林湘南是为了儿子才养鱼。 林湘南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戏谑地眨了眨眼,“我当初是为孩子不假,但现在不是养多了吗?” “你也就糊弄糊弄我吧。”郭玉玲瞪了她一眼,“亏我给你看了那么多文件,你到底看了没有?现在不允许买卖你不知道?要是传出去,你就是一个投机倒把!” “捐献,我捐献。”林湘南笑,“只要部队里头适当回馈我一些东西就好了,比如劳保什么的。” 郭玉玲倒吸一口冷气,“亏你想的出来。” 林湘南笑,“您就帮我问问吧。” 郭玉玲头大无比。 心说这不光是个干将,还是个惹事精呢。 “你让我想想该怎么说。” 林湘南提前道谢,郭玉玲没好气地打了她一下,“你就盼着这事别戳出去吧,不管谁捅出去了,都够你喝一壶的。” “我明白。不过,应该不会的,现在吃鱼多不容易啊。” 郭玉玲咂咂嘴仔细想了想,她已经好几年每吃过鱼了,现在还真有点儿想吃了。 她上了年岁,不再那么重视口腹之欲了都这样,可想而知那些年轻人…… 再看林湘南笑靥如花,怕不是早在最开始就想到了这些? 她的头开始疼了,“你啊你,先去把宋骄阳去搞定了吧?别人不好说,她一定是看不得你好过的。” “我心里有数。” 郭玉玲还要广播给大家安排开会时间,让林湘南尽早把这事扼杀在摇篮里就匆匆走了。 林湘南好几天没见宋骄阳了,她整天进进出出不知在忙些什么,有好几次路过她家门口时,林湘南听到里边的孩子哭。 终归不是自家孩子,林湘南不能管得太多,也就没去理会。 哪里想到这天晚上天都快黑了,贺文山忽然面色冰冷地扯着宋骄阳外面回来。 贺文山那副冷脸果真是除了自家弟弟妹妹不服,林湘南不理,谁都害怕。 也不知宋骄阳做了什么,一时竟如小鸡仔一般,被贺文山用一条绳子拴在身上拖进沈家,丢在了地上。 彼时沈相思让林湘南给她帮忙选衣服,被他那粗暴的姿态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前世今生两辈子,林湘南第一次见贺文山这么不客气地对待一个女人。 第240章 嫌自己的日子太好过了吗? 沈相思吓坏了,眼仁发颤,愣愣地捉着林湘南的胳膊问:“湘南姐,贺团长不会在家也这么对你吧?” “呃……” 林湘南不合时宜地想起上辈子,有那么几次,贺文山喝了酒想与她亲热,他不问她的意愿拎起她就往床上丢,甚是癫狂、凶残的模样。 有好几次,身上都被他咬破。 “湘南姐?”沈相思满眼同情。 “啊不不不,”林湘南连忙回神,指了指贺文山小声说:“你看他现在明显生气了,平日里肯定不是这样的。” “那你干嘛要和他离婚啊?” “……”林湘南干笑一声,“反正与这件事无关,贺文山这个人除了对待他兄弟妹妹的时候有点儿没原则,责任感过强,其他时候还是挺好的。” 沈相思点头,跟林湘南吐槽,“那年我让他把他弟弟妹妹接过来看看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比我爹操心还多呢。” 林湘南再次干笑一声,努力把“为什么要和贺文山离婚”糊弄了过去。 外面,郭玉玲已经惊讶地迎了出去。 认识这么多年,她也还是头一回见贺文山这样对待一个女同志,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贺文山大约是动了大怒,面若冰爽,即便对着郭玉玲也没有半分消减。 他满眼厌恶地瞪了一眼宋骄阳,“你自己说,还是让我替你说?” 宋骄阳当真被吓得不轻,身体哆嗦个不停,手脚并用地往郭玉玲脚边爬了几步,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郭玉玲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了解贺文山,知道他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断然不可能这么对待一个女同志,何况宋骄阳也不是个省心的。 她把宋骄阳从地上扶起来,想去解那条绳子,绳子却倏然收紧,绷得笔直。 郭玉玲只好作罢。 她把二人都带进了堂屋。 沈卫华已经回来了,他原本从不参与家属院里妇女们之间的事情,但今天这人和贺文山带进来的,而刚刚他还见过林湘南,人家与沈相思和和气气,看起来半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 他只好按下自己要离开的屁股,问贺文山:“怎么回事?跟个女同志发什么脾气?” “背后教唆他人,思想恶劣;以食物为诱饵,使人自相残杀,品行不端;遇事只会背后蝇营狗苟,令人恶心!”贺文山嫌恶地说。 沈卫华和妻子对视一眼,两人都诧异贺文山竟然生了这么大的气。 “她,她做了什么?”沈卫华指着宋骄阳问。 郭玉玲也急声道:“你说话啊,宋骄阳!” 宋骄阳吓得又打了个哆嗦,“我,我,我见小贺同志一个人,可,可怜,就给她,买了饭。” 郭玉玲愣了愣,面色发苦。 她不用想也知道,宋骄阳一定是不想让林湘南好过,特意跑到贺琪琪那里去挑唆人家一家人内斗,结果被贺文山捉了个正着。 “你这是发了什么昏,是嫌自己的日子太好过了吗?你扪心自问,就算妇女主任这个位置给你,你能做得好吗?我们这里不比你老家,随随便便管一管就行!” 最近家属院里这些改变,随随便便挑出一件来,郭玉玲都不觉得宋骄阳能做的了! 第241章 我可什么都没做过 宋骄阳不服气,但她不接郭玉玲的话,只可怜道:“我,我就是给小贺同志买了饭。” 贺文山怒极,身上肃杀的气势凛凛,“你再说!” 宋骄阳心里明镜似的,贺文山顶多骂她两句,不可能把她怎么样,但身体的本能让她哆嗦成了一团,站也站不起来,只好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说话。 贺文山更加生气,郭玉玲与沈卫华正皱眉发愁时,里间发出了一声轻笑。 郭玉玲一拍脑袋,里面屋子的珠帘一挑,林湘南笑着走了出来。 见到林湘南,贺文山立刻距离宋骄阳远了一些。 事实上,他与宋骄阳之间的距离本就很远,能排着队站下好几个士兵了。 林湘南走到宋骄阳面前,宋骄阳那灼灼的恨意立刻爆发出来,凶狠极了。 林湘南还是笑,眼睛都快眯了起来。 她在宋骄阳面前蹲下,一只手拍了拍宋骄阳的脸。 “让我猜一猜,你去找贺琪琪去做什么呢?一定不是挑唆她回来找我闹吧?她没那个胆子。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我。” “哼!” 宋骄阳转过了头,不看林湘南了。 “你不说啊,没关系。”林湘南笑着喊了沈相思一声。 “来了。”沈相思欢快地答应了一声,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去把王营长请来,他家媳妇有钱又有闲,天天请人吃饭的事都做出来了,我想,他应该不介意请咱们整个家属院的人吃饭吧?毕竟,媳妇那么大方,做男人的也不能小气不是?” 林湘南神色悠悠,说出的话却犹如一记炸弹,让宋骄阳瞬间变了颜色。 “林湘南,你怎么这么恶毒啊?专门来找我麻烦的是不是?” “天地良心,”林湘南双手一摊,“我可什么都没做过,今天要不是你跑去找我家小姑子,我兴许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再说了,你是有三只眼睛啊,还是有八条腿啊,凭什么让我对你青眼有加专找你的麻烦啊?” 郭玉玲:“……” 沈卫华扶额。 连怼人都这么清新脱俗,难怪他的干将都降服不了这位女同志。 只有沈相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看你才是最毒妇人心!” “这个咱俩就不用争了,这项桂冠肯定非你莫属。贺琪琪和贺泽宇刚来几天就被踢出家属院了,我的事情当中,只有一件贺琪琪略微有些眉目,让我猜一猜,她那次威胁我的时候,你听见了?你想弄清楚怎么回事对不对?” 宋骄阳啐了一口,梗着脖子不说话。 “你应该是几番探听,贺琪琪都没说对不对?你就想怂恿贺琪琪背刺我,当众举报或者贴个大|字|报什么的,对吧?” 此话一出,屋里的人纷纷变了颜色。 贺文山的脸色更为难看,沈卫华也坐直了身体,周身气势不怒而威。 他这边境地区势力缭乱,为了各方安宁,沈卫华对外表现得十分强势,不允许任何人来这里运动。 可现在,竟然有人想越过他,在家属院里来贴大字报,他决不允许! “不过你怎么不想想呢?贺琪琪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如果真如你所地做了,她将来以后,还能嫁人吗?又有谁,敢娶一个随时会背叛家庭的女人?” “所以,贺琪琪始终没有答应你,对不对?” 宋娇阳更加怨恨地瞪了林湘南一眼,“那是她觉悟差!只要她按照我说的去做,想要什么得不到?” “你的觉悟高,怎么一直是个重男轻女的扶弟魔啊?跟我说说你的觉悟高在哪里呗?” “你管不着!” 林湘南哼笑一声,又在宋娇阳脸上拍了拍,“你最好庆幸你只是给贺琪琪送了饭,什么都没做成,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边境交界,稍微一乱,可能就会有人挑起战争。 届时,所有受战火波及的家庭,都饶不了宋娇阳! 宋娇阳脸色变了变,突然朝林湘南扑过去,林湘南正扶着腿起身,没注意到宋娇阳的动作,只觉得身体忽然被人带着离开原地。 看看落地时,宋娇阳满脸狰狞地扑了过来。 第242章 给鱼规定一次只能产三颗卵 “你知道什么?您知道什么!你那么清高,你倒是说一说,你的鱼苗是哪里来的?你养那么多鱼干什么?你养那么多鱼,不是违反了规定吗?” 林湘南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撞在了贺文山身上,男人的大手撑住了她的后腰。 她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神色愈发不耐。 “送的啊,我朋友送的鱼苗。”林湘南神色泰然,“怎么?人活一世,还不允许有几个朋友?” “不可能!” 宋娇阳声嘶力竭地朝林湘南大喊,一个字都不相信。 “爱信不信,你既不是我爹娘,又不是我男人,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 林湘南悠然地翻了个白眼,“至于我养鱼做什么?不是早就跟你们说了吗?我儿子喜欢吃,我给我儿子养的。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多,那我没法说啊,一条鱼下卵孵化的就有很多鱼了,人怀孕生娃还有双胞胎呢,要不你去给鱼规定规定,一次只能产三颗卵?” 沈卫华本来在压抑着怒火喝茶,闻言差点呛死自己。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能规定鱼一次产几颗卵? 宋娇阳说不过林湘南,便将目光投向郭玉玲和沈卫华,“郭主席,沈师,你们听听她是怎么胡搅蛮缠的!你们就不管管?” 沈卫华放下搪瓷缸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宋娇阳,“怎么管?要不,你先让鱼严格执行一次只能产三颗卵的规定?” 宋娇阳一脸恍惚,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至于去处,小宋同志就不必担心了,咱们这里,不管你做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一切都要以边境的安定为大局。何况,这里条件艰苦,养了鱼正好给我们的士兵补身体用,就轮不到你操心了。” 宋娇阳的瞳孔一点一点放大,她不可置信道:“沈师,你是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外面……” “外面怎么样,我不管,但,谁要扰乱我边境的平静,我绝不轻饶!”沈卫华掷地有声地说,“至于那些鱼,你可以不吃,但不要影响别人补身体,在我这里,不管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得给我健健壮壮的!平时没事好好过日子,有人入侵就给我提起家伙保卫家园!少把你那些乌七八糟的思想带到我这里来!” 可怜宋娇阳还以为自己把林湘南的事捅出来,怎么都能让林湘南丢了她妇女主任的位子,却没想到沈卫华压根不在乎那些,一力替林湘南承担了。 她四处看了一圈,指着四人,“你们,你们欺负人!” “行了,别太高看自己,你以为你是谁?”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宋娇阳还是不能相信。 等王德显跟着沈相思过来时,就看到神思恍惚不能自已的宋娇阳。 谁都没多留宋娇阳,但在王德显带着宋娇阳要走时,沈卫华说:“这个小宋同志,思想上面不太成熟,从明天开始,请她每天上午到食堂报道,我会派一名指导员对她进行思想再教育。这短时间内,小王啊,你还是再接一个你的家人过来吧,我看你母亲就挺好。” 王德显在来的路上已经从沈相思口中知道了上半段,心中对宋娇阳又恼又恨,大领导发话,他不敢质疑,连忙表示自己明天早晨就会去给家里发电报。 沈卫华并不在意王德显是否知道后半段,挥了挥手,就让王德显把宋娇阳带走了。 第243章 当初为什么没看上贺文山 林湘南低估了沈卫华的格局和担当,王德显和宋娇阳离开之后,沈卫华说:“等鱼养起来,你去食堂找杨怀仁,每天送多少鱼,你们俩商量。” “真的?” 林湘南脸上一喜。 原本她计划着她给驻地食堂送鱼,他们给她搞点劳保产品,她发动杨真真去卖,这样慢慢地就能攒钱了。 沈卫华这么做,是实打实地给她开了一条生财之道。 “卫生要做好,不能让我的兵生病。”沈卫华说。 “当然。”林湘南笑起来,“我就是让自己生病,都不会让鱼生病。” 那可是她的财神爷! 贺文山忍不住拍了她一下,“别胡说。” 林湘南也不在意,沈卫华又说:“家属院里愿意换也好,买也好,都随你们,但是不能弄到外头去,出了事,我兜不住你。” “明白!” 林湘南学着平日里贺文山那样给沈卫华敬了个礼,气氛缓和。 喝了口茶水,沈卫华的眉头又拧了拧,交代郭玉玲和林湘南,“你们在家属院里摸一摸,看看还有没有像小宋那样的情况。咱们这里不同于内陆,稍微一乱,就有平日里对我们虎视眈眈的人趁虚而入。我们不怕打仗,但不能打不需要打的仗。” 郭玉玲让沈卫华放心,这事她会和林湘南看着办的。 眼看时间不早了,林湘南得回家做饭,临走时却被沈相思拉住。 “帮我参谋参谋再走啊。” 林湘南这才想起自己被沈相思拖来是来帮她选衣服的,林湘南被拽进屋里,才得空问一句,“为什么要挑衣服啊?” 沈相思脸色一红,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着轻声说;“我爹给我寻摸了个人,让我明天去见见。” 这一瞬,林湘南忍不住隔着门帘看向站在外头的贺文山。 他……知道这件事吗? 上辈子等她来时,沈相思别说结婚,丈夫都已经牺牲了,难以想象沈相思结婚时,贺文山是何种心情。 林湘南犹豫着,低声问沈相思:“你……当初为什么没看上贺文山啊?” 沈相思有些诧异,似乎还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才说:“我当时觉得,贺文山这个做大哥的,需要管的事情太多了,他的弟弟妹妹都趴在他身上吸血。那样的几个人,如果老实吸血也不是不能忍受,但是,他弟弟妹妹……又不是那种安分的。我觉得和这样的人过日子很累,就想找个家世简单一些的。” 事实证明,沈相思看得很准。 这些年,林湘南的确活得很累。 “那如果……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了呢?” “如果他真的能改,你干嘛还和他离婚啊?”沈相思不客气地说,不等林湘南开口,她又说:“而且,就算他改了,我也不要。他那些兄弟与他一脉相承,就算他有改变,也改变不了那些人惹了事来找他兜底,我可不想整天给人收拾烂摊子。” 林湘南心中直摇头。 自己活了两辈子,竟然还是不通透。 不过……沈相思上辈子所嫁之人倒真是家世简单,简单得……他牺牲之后,家中就只剩下沈相思母子三人。 第244章 她结不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回到家,林湘南对贺文山说:“沈相思要去相亲了。” “哦,相呗。” 男人不觉得这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估摸着可能今天这事他处理得还不错,所以林湘南愿意与他多说两句。 林湘南惊奇于他的淡定自若。 她当然也并不觉得贺文山是个很好结婚的人,若非沈相思自己喜欢并且愿意,她是不会怂恿沈相思嫁给贺文山的。 但贺文山这表现就…… “你不难受吗?” 贺文山莫名其妙,“难受什么?” “沈相思如果相上了,过不久肯定要结婚了。” “她结不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湘南不由得看过去,男人正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林湘南不能理解,上辈子会为了沈相思放弃家庭的男人,这辈子怎么看起来一副并不在意沈相思的样子? 贺文山也很奇怪,不是夫妻间闲聊天吗?沈相思嫁不嫁人嫁什么人问他做什么? 两人谁也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为了不冷场,贺文山主动说:“你不用担心,这事沈师两口子会严格把关的。” 林湘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嘟囔道:“我不担心,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我就更没有了。” “是吗?” 妻子怀疑的目光里,终于让男人觉得不对。 “你……难道觉得……我应该担心?” “难道不应该吗?” “为什么要应该?” “为什么不应该?” 车轱辘话说了几遍,贺文山率先败下阵来。 “那是沈家的家事,自有沈师两口子为沈同志操心,不必我担心。” 林湘南迷惑了,看起来贺文山并不像在撒谎。 难道,他与沈相思的感情线还要在几年以后才发生? 贺文山大约不会对别人的妻子产生什么想法,那么,可能是沈相思的男人牺牲之后? 想想也是,孤儿寡母,男人又是烈士,这样的人的确需要多多关注和帮助。 贺文山帮得多了,爱上那柔弱急需人帮助的沈相思,也不是没有可能,更别说那还是年轻时拒绝过他的人。 林湘南越想越觉得会是如此,当初自己落进河里被贺文山捞上来时浑身湿透奄奄一息,周遭人指指点点。 她惊惶害怕,贺文山就是那个时候站出来表示可以娶她。 大约,他就是喜欢那种弱小、无辜又依赖他的女人? 这么一想,林湘南心里豁然开朗,男人却被她变来变去的脸色弄得糊涂。 “沈师这些年的确教我良多,咱们最多在沈医生结婚时,给她送点儿东西做礼物就行了,其他的都用不到咱们。” “那到时候你来安排吧。”林湘南说。 “她一个女同志,我不去接触,你来弄就行。” 贺文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想了一会儿,依旧脑袋空空,索性说:“你看别人弄什么,你就弄什么好了,应该没什么讲究。” 接受了贺文山与沈相思的感情时间线以后,林湘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沈相思的男人去世还要好几年,但那时她和尘尘已经离开这里了,就随他们吧。 第245章 你不得好死! 次日,早饭后,男人们忙着回部队,妇女同志们三三两两地并肩往第一座了望塔,口中都对今天要说的事好奇不已。 一边走,大家就一边看到被王德显拖着宋骄阳。 宋骄阳明显很不愿意,但在王德显面前,她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能力,娇俏的身子被拽得跌跌撞撞。 一个晚上都过去了,她犹自不能理解和接受,为什么自己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结果。 有人好奇地问起王德显要带宋骄阳去做什么,王德显面色难看,但还是保持着男士最基本的风度说:“开会、学习。” 众人莫名其妙。 宋骄阳目光掠过人群中的林湘南,怨恨地咒骂道:“林湘南,你不得好死!” 妇女们齐齐愕然。 这是多大的仇怨啊,竟然这样诅咒别人。 林湘南不为所动。 没多久,郭玉玲站在了望塔的台阶上,清了清嗓子率先发言。 她把昨天宋骄阳做的事讲述了一遍,严厉批评宋骄阳以图谋之心介入别人的家庭,试图挑起别的家庭内的争端。 “这是居心叵测!品行不端!破坏别人家庭的和平稳定,与你有什么好处!” 大家纷纷看过去,一开始,宋骄阳还想狠狠瞪回去,但身边原本站着的人都本能地离她远了几步。 这份趋利避害的本能叫宋骄阳面色赤红,心中更加怨愤。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再发生,也为了我们的小家庭、大家庭更加团结、积极、向上,从今天开始,我们要颁布一项新的规定。我们要严格考察干部与干部家属的德行。看看你们是否德行如一,家庭内部是不是和谐,是不是友爱,是不是团结,是不是长幼有序,是不是夫妻恩爱!这一项,将计入干部每年的考核。以团为单位,一个团当众,有一人、有一家出现问题,讲影响整个团每年的优秀和年终奖励。”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如果说刚刚大家对宋骄阳还是担心她挑唆自家人内斗,这会儿就是完完全全的嫌恶了。 这哪里是什么邻居,分明是惹事精! 宋骄阳更是呆若木鸡,众人的目光终于叫她感觉到惶恐,她想甩开王德显离开,可是,受训多年的王德显纵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依旧押着宋骄阳站在那里,任人打量。 郭玉玲等着大家的议论声逐渐平息,才放缓声音说道:“大家也不用过于担心,只要大家在家里各司其职,相互爱护,不要搞什么乌龙出来,就对大家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 郭玉玲举了两个例子,都是老人平和,媳妇能干,儿孙也养育得比较好的人家,号召大家向他们学习。 然后她又点了两个家庭不是很和睦的例子,警告他们不要因为一家人、或者一个人的脾气肆意发作,而影响了整个团的评优。 “如今,咱们小队已经组成,同一个团里的人,大家可以相互督促,相互学习和进步,以免等过年时悔不当初。” 第246章 我们回老家不就好了? 议论声不停,大家相互分析着对方家里的问题,谁家的婆婆不行,谁家的媳妇不讲理,谁家的孩子惯坏了。 有护犊子的,但很快被人提醒着以后家庭和睦问题,要计入到男人们的年终考核当中,最后慢慢地又把话题落在了宋骄阳身上,以一句“这事都怪宋骄阳”做结尾。 林湘南静静听着,直到大家突然发现上面换了人。 林湘南微微一笑,“还有一件事要跟大家说一下,大家也都看到了,各家防御的小工事,了望塔,破掉的围墙,都修好了。” 人群肃然安静,一个一个都直勾勾地盯着林湘南。 “修建这些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大家去冲锋陷阵,而是想更好的保护大家,这点大家都能理解对吧?” 有人点了点头,有人没有说话,神色一个赛一个的严肃。 这事她们担心好几天了,就等着给她们一个准话呢。 “目前来看,我们这里是稳定的,安全的。” 众人松了口气。 “但是!” 刚刚松掉的气顿时提上心口,大家紧张地看着林湘南。 “我们这里距离边境太近了,无论是对方要犯我边境,还是犯罪分子想要从我们这里穿越进内陆,我们家属院里的女人、孩子们,都是首当其中需要拿下的对象。拿下了我们,就可以威胁那些在军营里头拼杀的男人。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大家还是需要一些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手段。” 众人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从始至终,她们想得到的,只是一个是不是要打仗的准确答案。 如果要打仗,她们就要回老家去了。 如果不打仗,她们就继续在这儿呆着。 可林湘南这是什么意思? “了望塔的存在是为了在万一遇见问题,我们无法得到施救的情况下,通过在上面做一些手势,向大家传递信号的方式。这些想必大家都明白,所以,我们第一步是要学习手势。” 话音刚落,就有人顶着一脸问号开口,“有这个必要吗?真要打仗,我们回老家不就好了?” 四十多岁的女人,没有念过书,一心只会养孩子,过日子。 “我觉得也是,如果真打起来了,不是还有军营里的人吗?他们不能救我们吗?”又有人说。 这情况比想象中更加不顺利,郭玉玲微微蹙了蹙眉。 “想回老家的,现在就可以回了。”林湘南说。 人群顿时惶恐不已,纷纷询问林湘南是不是现在就要打仗了。 林湘南压了压手,解释道:“并没有确切消息表示现在就要打仗,但是,希望各位能明白一点,咱们这里是边境,两国之间一旦有什么摩擦,可能就回打仗。而且,大家都知道吧,顺着这边的路往前走几个小时就会出国,在那里,有大批以卖毒品为生的人,他们想要做的,是把大量毒品卖进我们国家。我们的军区和男人挡了他们的路。你们认为,他们在动手之前会先给我们打个报告吗?” 第247章 林湘南心里咯噔一下 “不要痴心妄想了。” 林湘南就差给她们这样直白地来一句。 “还是那句话,如果想要回老家的,现在就可以回去收拾东西了。如果没有这个打算,必须要学的就是自保。我们这里不是安静祥和之地,享受这里所带来的好处,就也要面对这里可能出现的危险。” 家属们被吓得不轻,一个个白着脸,连议论都忘了,好半天才有人吞了好几次口水,才找回自己的舌头,“那,那是不是一家派一个人来学就行?” “那一家人是不是只派一个人吃饭就行?”林湘南反问。 很好笑,但没人笑。 “我会让我儿子学的,以免我死了,他连指挥都看不懂,无法保护自己。” “……” 面面相觑,一片肃然。 林湘南从台阶上下来,最后想起什么,又说:“这项措施从明天下午开始执行,在食堂里进行,由各团分别派人来教授,学与不学,大家自愿。” 又是自愿,众人头顶冒汗。 她们还记得上次开卫生讲解时,林湘南也让大家自愿,但家属院里一个老太太听完就回家洗了澡,搓澡时太用力,竟然把一块困扰她多年的烂疮随着浑身的泥搓掉了。 更有甚者,有人跑到卫生院做耳朵检查,让人掏出了一大堆耳屎,从此耳聪目明。 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着实让生活舒坦了不少。 如果别人都会了,自己不会,届时万一真的有人来犯…… 妇女们欲哭无泪。 郭玉玲本来还想劝一劝大家,却被林湘南拽走了。 “到时候如果都不去怎么办?”郭玉玲担心。 “自己负责咯,”林湘南双手摊开,“连自己和家人的命都不在乎,指望谁替她在乎?” 郭玉玲有些看不懂林湘南,分明林湘南很好心,提出了很多很好的建议,可是,在真正实施时,她又并不在意大家的执行情况。 好像很热心,又好像很冷情。 分开之后,林湘南准备去一趟大坑,没成想刚出了家属院,就有人急急忙忙过来找林湘南,说岗亭那边有人找她。 “谁啊?” “就是那个上次带着孩子来找你的。”卫兵说。 杨真真? 林湘南心里咯噔一下。 杨真真肯定是为肖达而来,该不会是肖达用了自己做的那个油,病情不但没减轻,反而加重了吧? 林湘南忍不住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把,暗恨自己当时太孟浪,做事不假思索。 她找了个人让人去请卫生院请沈相思,自己也带着尘尘慌忙往岗亭跑,心中只盼着肖达千万别出什么大事。 她跑得满头大汗,结果远远看到杨真真和她家男人一个扁担,一个抱着孩子,两脸喜色地等在那里。 “没……没出事?”林湘南错愕道。 她满脸的惊惶和担心把杨真真两口子弄懵了,“林嫂子,出什么事了?” “孩子啊,”林湘南指着肖达,“孩子用了那个油,没出事?” “啊?没有啊。” 杨真真睁大了眼,撩起孩子的裤管,夫妻俩惊慌失措地把肖达浑身上下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异常,奇怪地问林湘南:“怎么了?那个油怎么了?” 林湘南见两人这样就知自己大概是搞错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先前听说你们过来,我以为是肖达用了那个油出了什么问题,还让人去叫了沈医生。” 杨真真与丈夫顿时哭笑不得,扯着肖达的裤腿儿让林湘南自己看,喜不自胜道:“你看看,你看看,哎哟我的天呐,多少年了,虽然日日求夜夜盼,可真没敢想过,孩子的病还有能好的一天。” 第248章 再三道谢 因为林湘南不是医生,甚至连赤脚大夫都不是,杨真真和丈夫商量过后,就从小腿和脚上开始给肖达做实验。 因为这两处离着脑袋最远,就算有什么问题,应当也不会让孩子变成傻子。 用了两天,肖达的奶奶就发现肖达几乎脚上的疮在收口,这几天坚持下来,有些地方已经长好了。 一家人特意准备了东西来感谢林湘南,如果不是还要去干活,肖达的爷爷奶奶也要一同来的。 林湘南抓着肖达的脚看了半天,整个人仿佛身在梦中,不敢相信让那么多人都束手无措的病,被自己胡乱搞出来的鸡蛋油给弄好了。 杨真真问:“林嫂子,你做的这个药叫什么名字啊?” “……”林湘南嘴角抽搐了几下,艰难道:“不知道。” 杨真真失笑,“不管怎么样,能够治好我们孩子的病,就是好药。” 林湘南在岗亭签了字,让杨真真他们两口子进来。 这时沈相思也急急忙忙地到了,林湘南刚才找的人一问三不知,沈相思也以为杨真真家的孩子生了什么急病,一路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弄清楚是林湘南搞的乌龙,她哭笑不得,好在没出事就是最好的事了。 林湘南招呼大家去家里坐,顺便她把鸡蛋油的做法教给杨真真,以后他们就不用再四处求人了。 杨真真一听,心里顿时又松了口气,拉着林湘南的手感激得无以复加。 肖承义甚至拍着胸膛对林湘南说:“林同志,你治好了我家小子的病,以后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你只管说话。” 林湘南连忙摆手,她本来就是误打误撞,如果不是马金梅来找她,尘尘又说鸡蛋鸡蛋的,她可能根本想不起来。 何况,如果没有杨真真,自己的鱼可能也养不起来。 杨真真他们感激她,她也感激他们。 林湘南没有藏着掖着拖延时间,到家就拿出十颗鸡蛋煮熟,蛋白剥了分给孩子们吃,林湘南点了火就开始较杨真真。 肖承义也在一旁看着,就连沈相思也没走,她对林湘南误打误撞一个土办法治好肖达的方式特别好奇,想看个究竟。 遇事,四个大人围在锅台前面,两个小孩坐在外面石榴树下吃鸡蛋。 尘尘对着林湘南之外的人,话一贯很少。他跑进屋里拿了个小碗,与肖达你一瓣我一瓣的分蛋白,最后分的自己碗里只留下一瓣。 小手捏起那一小块丢进嘴里,小碗里顿时空空如也,而肖达的碗里,却犹如一个小山。 肖达大大的眼睛里尽是迷惑,不懂明明是按照你一个我一个分的,为什么最后自己碗里会这么多。 尘尘吃完了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肖达不得不艰难地对付一碗蛋白。 厨房里,林湘南总结上次的经验,一步一步讲得十分细致,杨真真夫妻频频点头,力图记好每一步。 等到屋子里再次满屋烟尘时,鸡蛋油也做得差不多了。 杨真真夫妻捧着那个小小的瓶子,如获至宝,对林湘南再三道谢。 第249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几个大人从屋里出来,肖达还在那里艰难地对付剩下地蛋白。 林湘南奇怪,“还没吃完吗?尘尘你的呢?” “我吃完了。”尘尘指指自己的空碗,笑得乖巧。 林湘南揉揉他的头,杨真真把尘尘拉过去,给他看这回带过来的东西。 真心实意地感谢,准备地礼物也都是他们能拿出来地最好的。 有杨真真在供销社里弄到的点心、布料,肖家老太太亲手做的鞋,他们家里传下来的老茶…… 林湘南坚决推辞,她能把鸡蛋油做出来纯属意外,一直绞尽脑汁去想,也是感激杨真真夫妻对她的帮助,哪里值得人家掏空家底来换? 几个人正在推辞,贺文山突然回来了。 他身型高大,冷硬的气质不怒而威,叫杨真真和肖承义顿时收了手。 他看了一圈,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得问林湘南:“怎么回事?” “孩子的病好了,他们感谢来了。” 此时,贺文山已经认出这两人就是给林湘南弄了鱼苗的人,他微微颔首。 两人情绪稍有缓和,就听贺文山说:“不能收。” 杨真真&肖承义:“……” 林湘南顺势把所有东西塞回筐里,“听见了吧,不能收,收了就是犯错误。” 两人对着贺文山张不开嘴,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沈相思,沈相思正要张嘴,贺文山再次开口,声音平平。 “不许收。” 沈相思原本觉得,林湘南做的药治好了肖达的病,杨真真两口子想要感谢是人之常情,林湘南收了很正常,不收是出于朋友之义,也是人之常情。 收于不收,全在林湘南的心情。 但贺文山凭什么替她决定? 她翻了翻白眼,正要反驳,林湘南推了她一下。 肖家的条件并不好,林湘南想帮他们是出于感激,是把他们当朋友,不是为了这些回馈。 沈相思只好说:“你们可能不知道,湘南姐在我们家属院里不光是个家属,还是妇女主任呢,我们都能理解你们的心意,但是,外人不清楚,如果让人说她收你们的东西就不好了,是吧?” 杨真真和肖承义当然不想害了林湘南,只能把那些东西收了。 林湘南想留他们吃饭,但杨真真和肖承义对着贺文山那张脸哪里吃得下去,带着儿子与新鲜出炉的鸡蛋油顶着烈日走了。 贺文山进了屋,沈相思扯了扯林湘南的胳膊,“你听他的干嘛?管得真宽。我看那双鞋,尘尘应该穿着正好。” “肖家的条件你不是没看见,这些东西应该快把老底掏空了,我不愁吃不愁喝的,没必要。” “这倒是。杨真真他们两口子这样的条件,还能一直给孩子看病,也算是情比金坚了。” 林湘南摇了摇头,她现在算看出来了,杨真真大约是想要个眼里心里都是她的男人。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 上辈子,结婚十几年她都没有看清贺文山的心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岁月无常,人心易变,就算一时的欢喜,谁又能确定在之后的几十年里也始终如一呢? 林湘南不知该怎么劝沈相思,她自己的日子还是一笔糊涂账,只盼着早点离婚,早点恢复高考,她就能远走高飞,从此与害得自己惨死的人永不相见。 最后索性没劝,反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第250章 惶惶不可终日 第250章 各种议论声持续了一天,晚上各家女人围着各家男人打听是不是要打仗。 男人们已经知道每个团每周都会抽指导员去给女同志们做教学的事,自然谁都不会拆自己团里的台,对是不是打仗推说不知,但对教学的事督促家里的女同志们必须要去,必须要学。 一时间,竟然真的有几家打算收拾东西回老家去了。 如此闹了一天,有人来问林湘南,林湘南则还是那句,自愿参加,对自己和家人负责即可。 女同志们心中惶惶,第二天下午基本上都乖乖坐到食堂里上课去了。 冯雅致挺着肚子坐在林湘南边上,她胆子小,一个劲儿追问林湘南是不是会打仗。 “你啊,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林湘南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仔细和她分析,“打仗不打仗这种事,只要没到子弹出膛的那一刻,谁能说得准?这些东西,你学了,用不上没有关系,但万一你没学,但刚好你遇见事情了,人家给你打手势,你什么都不懂,怎么办?” 冯雅致也有自己的想法,“那要一辈子都用不上,不是白学了吗?” “那你是想白学点儿东西呢,还是想因为你不学,而可能丢命呢?” “不,不会吧?” 冯雅致面若白纸,坐在两人周围的几个人也都看过来,惶惶不可终日。 “学了东西可以不用,但需要用时,你什么都不会的结果,你自己掂量吧。”林湘南淡淡地说。 也有的人觉得林湘南夸大其词在恫吓大家,林湘南仍然是那一句,来去自愿,后果自负,而她和尘尘端端正正地坐着,任凭大家目光不断扫过,不动如山。 因为每天下午都要空出时间去学习,许多人难免抱怨,不过,抱怨归抱怨,大家还是不敢不捧场。 说半强制也好,说胁迫也好,反正,每天去食堂学习的习惯慢慢培养了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王德显的母亲终于在出事之后的第五天匆匆赶到。 王德显是她家里最成器的儿子,一家人都指望着每个月他能往家里寄点钱,乍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老太太十分生气,一来就对宋骄阳发了很大的脾气。 一边给王德显带孩子,一边调|教宋骄阳,又抽空带着宋骄阳登门道歉。 宋骄阳恨不得将林湘南生吞活剥,被老太太拍打着后背,半点儿面子也不给她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再折腾,你这样的媳妇,我们不要也罢!” 宋骄阳只得被按头给林湘南道歉,反正最后也没有伤害到自己,林湘南无所谓宋骄阳那些算计,不咸不淡地把道歉应付了过去。 她每天上午按时去大坑看鱼,鱼苗略微长大了一些,林湘南现在每天都得准备好鱼食提到大坑边。 除此之外,她和了一些泥,涂在小屋的外面,小屋看起来更像是一座茅草屋了。 以后她和尘尘单独住在外面,应该不会太危险。 附近的竹子和木头很多,林湘南要么砍,要么捡,弄了许多回来。 每天上午,她都会和尘尘坐在小院的院子里做木工。 从小板凳开始,到做个小桌子,一步接一步,都是她从小耳濡目染,从爷爷和父亲那里学来的。 不过看过归看过,做起来还是难免手忙脚乱,好几次弄到手不说,做出来的东西也很奇怪,小板凳怎么都放不平,逗得尘尘哈哈大笑。 等渐渐把理论和实际结合,又过了好几天。 这天半上午,林湘南在大坑边上,一边做竹帘,一边又在跟她们说学习的重要性,岗亭那边急急忙忙地又有人来找她。 这一次,通知的小伙子满头冒汗,催着林湘南快去。 林湘南觉得这回应该不是杨真真来找她,可不是杨真真,会是谁呢? 第251章 这才绑了她的 “是贺,贺同志,她被镇上的人背着送来的,整个人都在抽,我们好几个人才压住她,林主任,你快去看看啊。” 林湘南不能理解,“抽?抽什么?” 抽烟? 几天不见,贺琪琪学会抽烟袋了吗? “不是,”通知的小同志急得跺脚,“抽搐,她在抽搐,好像,好像是吸了大|烟。” 围着林湘南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一个个惊得掉了下巴。 她们这些人,多多少少全都听自家男人提过,在这里最重要的是什么,最不能做的事情是什么。 难道……上次被林湘南教训过后,贺琪琪想不开,就吸了大|烟? 好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林湘南身上,如果真是这样,林湘南就有点儿说不清了。 林湘南皱了皱眉,第一反应也是贺琪琪难道从上次走了之后就开始吸大|烟了? 她脑子不清楚,不管做什么事,林湘南都不会觉得意外。 人已经弄来了,怎么都得去看一眼。 林湘南放下东西,带上尘尘跟着卫兵过去了一趟,其他人闲着没事也跟着过去看热闹。 于是,先前刚来过的肖承义,就见一群人簇拥着林湘南飞奔而来,掀起的黄尘都一时不能落地。 贺琪琪的手脚都被捆了起来,身体如蛇一样扭曲着,状若疯癫地抱着一个小伙子的腿,一会儿哼哼唧唧,一会儿哭求不止,披头散发的,看起来十分可怖。 “我们今天分在一块儿采茶,采着采着她突然抽抽着就倒下去了?整个人,整个人蜷成一团,我们扶她她也没有力气站起来,镇长见多识广,说她这是犯了瘾了,让我们给她灌了些凉水,就赶紧给送过来了。”肖承义快速地说。 怕林湘南误会怎么会绑了贺琪琪,他又解释道:“她刚刚歹着谁抓谁,让人家给她拿东西,我们怕在山上出危险,这才绑了她的。” “没事,辛苦你们了。” 林湘南从兜里摸出几毛钱,让肖承义带着那几个小伙子去买个冰棍吃。 肖承义想推辞,林湘南按下他的胳膊,低声说:“肖同志,这事出的有些奇怪,回去之后,麻烦你帮我问问住在她周围的邻居,又或是这些天与她有接触的人,她什么时候吃过那东西。” “咱们这里的人都知道那东西有危害,除了受了伤,疼得要命时会用上一点点,平日里是不敢用的,不过,倒是也有些地方长着,难保不是她自己吃的。我回去一定问一问。”肖承义郑重地点头。 眼看贺琪琪又哼唧着闹起来,林湘南叫了两名卫兵用肖承义他们抬贺琪琪下山的棍子,穿过贺琪琪手脚的绳子,用四马倒攒蹄的方式抬着,直奔卫生院。 乍然接了这么个人,卫生院也有些慌乱。 尤其是林湘南对贺琪琪吃了什么,吃了多少都一无所知时,唐秀丽忍不住发作道:“你知道什么?” 林湘南毫不畏惧,平静地说:“什么都不知道。” 唐秀丽愈发不满,“你是干什么吃的?” “我是干什么吃的就不劳唐医生费心了,你还是看看你是干什么吃的吧?什么事情都问我,又要你这医生做什么?” 林湘南本就对被抓过来处理贺琪琪的事心存怨气,无缘无故吃了一顿挂落,凭什么? 沈相思和郑国文连忙按下气疯了的唐秀丽,给林湘南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等着。 刚出门,贺文山也到了。 他周身气势愈发冰冷,如果不是这会儿贺琪琪犯了病,林湘南怀疑他会像抽贺泽宇那样,直接把贺琪琪吊起来抽一顿,直打得她再不敢吸一口为止。 “怎么样了?”他问林湘南。 “我什么都不知道,被骂出来了,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 卫生院不比其他地方,跟着林湘南来看热闹的此时基本都散了。 贺文山按了按额头,林湘南带着尘尘找了一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椅子上坐下,等着里面的结果出来。 第252章 不会认为自己私德修得很好吧? 在外面,林湘南和尘尘从来不提读书认字的事,俩人玩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玩了许久,里面的门才打开。 唐秀丽照旧是十分不满地瞟了林湘南一眼,对等在门口的贺文山说:“现在来看,吸食的量应该不是很大,但已经成了瘾,过几天应该还会发作。你也知道,戒毒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就是得扛。” 男人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开口时嗓音暗哑,“……我知道。以你看,她的戒毒期得多久?” “这个……不好说,”唐秀丽摇了摇头,“我看她是个骨头软的,恐怕有得熬了。” 她目光瞥过林湘南,尖酸道:“现在你还是赶紧查一查,是怎么染上的这东西吧?可别是被别有居心的人故意害的。” 贺文山愣了一下,飞快地反应过来。 霎那间,似有冰霜凝滞。 “唐医生,我的妻子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你不要不修私德为老不尊。” 眼神若有实质,唐秀丽此时已经被秒成了筛子。 林湘南:“……” 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说不修私德为老不尊,唐秀丽差点当场昏过去。 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含沙射影,背后议人是非,唐医生不会认为自己私德修得很好吧?”贺文山继续冷冷地说。 那平平板板的声音,音调不高,却不容置疑。 林湘南搂着尘尘,一时无言。 这样的维护,如果发生在上辈子,她必然一个月,不,半年,她得美得半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可如今…… 林湘南捏着尘尘软软的小手,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是啊,唐医生,我自认与你无冤无仇,你空口白牙这么害我可不行。” 唐秀丽气死了,喊道:“家属院里谁不知你与小贺同志不合,上次还差点把她淹死,谁知道你会不会给她喂毒,好让她快快地死了!” 争吵声惊动了里面的两人,郑国文和沈相思都出来劝架,让两人各退一步。 林湘南莫名其妙,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让唐秀丽看不顺眼了,竟然张嘴就要污蔑她。 唐秀丽也不依不饶的,“你说不是你给喂的毒,那你说,除了你,还有谁?除了你,谁还会这么害她?” “唐医生,你这么义愤填膺,贺琪琪是你爹啊,还是你娘啊?让你这么出力?还是说,你突然咬我,是为了替什么人遮掩?要故意把这个屎盆子扣到我的头上?” 这话唐秀丽哪里能忍,尖叫着扑了过来,要给林湘南一个好看。 沈相思和郑国文连忙拦住,贺文山也一个箭步挡在了林湘南面前,喝问道:“唐医生,你想干什么?” 唐秀丽哪管那些,隔着好几个人来撕扯林湘南。 林湘南没有撕扯到,最后扯的贺文山掉了帽子,沈相思乱了头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衣衫不整,叫骂声冲破房顶。 正不可开交时,忽然有人高声喝道:“怎么回事?谁来向我汇报?卫生院什么时候成了你们打架的地方?” 第253章 你管不着! 好像正在热放的电影被突然终止,所有人迅速回神,背过身迅速整理衣衫。 片刻之后,一位身量不是很高的男人再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扫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贺文山身上,“文山,你来说。” 贺文山向前一步敬了个礼,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没有添油,也没有加醋,甚至连林湘南那句“贺琪琪是你爹还是你娘”,都原封不动地重复了。 最后道:“我妻子不该无故骂人,但唐医生也不该臆测我妻子害人。” 男人点了点头,唐秀丽却不服,瞪了贺文山一眼,骂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为了个女人连亲妹妹的死活都不顾了!” 林湘南哼笑一声,重新走出来,阴阳怪气道:“看来唐医生当年肯定很大方,是不是把自己挣得钱,得到的东西,尽数交给婆婆保管啊,自己的东西是不是都和小姑子分享了?” 唐秀丽:“……” 她当然没这么做过,但她当年是有个儿子的,从小她就是这么教儿子的,以后儿子和儿媳妇得了东西都得交给她才是孝顺。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当然不会这么说了。 “你管不着!” “我又不是你爹,又不是你娘,管你这些糟心事做什么?我一个儿子就够操心了,可不想平白无故多个大闺女。” 这话也太毒了,别说唐秀丽了,那位涵养极好的领导眉心都跳了跳。 不等唐秀丽再扑过来,林湘南又说:“现在说来说去,你就是怀疑,是我给贺琪琪喂了毒,害她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这事这么上心,但不怕告诉你,我是不喜欢贺琪琪,所有姓贺的人里,除了我儿子,我都不喜欢,我都要害死吗?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不知道杀人犯法吗?” 贺文山点了点头,再次对着那位领导说:“梁政委,湘南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害人。” 梁勤点了点头,他听说过林湘南的事迹。 上次当着那么多人都敢把贺琪琪往水盆里淹,看似凶狠,实则为了吓破贺琪琪的胆,让她再不敢来家属院胡作非为。 当着人那么多人林湘南都敢下手,这样的人,是不会背后耍阴招的。 “小林同志,以你看,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梁勤问道。 驻地的士兵与附近的居民都知道那些东西不能乱碰,就连寨子里的土医需要用药,都用得少之又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他们这里已经许久没出过这种事了。 梁勤今天一听到消息就过来了,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湘南思量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事确实不是我做的,我不喜欢贺琪琪是因为她……算了,这事不提,我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想有人常来打搅,所以上次才教训了她。但为此害了她的命,我不会这样做。就算他们做错了事,我也会找公安,找军区的安全部,甚至是军事法庭来讨回公道,不会随便杀人。” 梁勤再次点头,“那么,以你看,这次的事是怎么回事?” “贺琪琪来这里时间不长,她性格不好,应该没什么朋友,但如果是为了她几句难听的话就起了害她的心,应该也不至于。” 沉思片刻,林湘南缓缓道:“所以我觉得,要么,是她自己吃的,要么……” “什么?” “是有人,在贺琪琪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吃的。” 第254章 你有证据吗? “不会吧?”沈相思不能理解,“你刚才不是说,应该没人会因为她几句难听的话就下这样的狠手吗?” “可是,如果有一个人,想让她乖乖听话呢。”林湘南反问。 “谁让她听话?难不成,难不成,是镇上有年轻人相中了她了?” 沈相思最近在相亲,最怕的事就是遇人不淑。 贺文山最先反应过来,带着一身寒意走到梁勤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梁勤眉心渐渐皱起,对贺文山点了点头,“你去吧,叫上军法的人一起。” 贺文山回头看了看林湘南,“琪琪醒了,你先看着她点儿,我很快回来。” 林湘南摆摆手,沈相思还没明白过来,催促林湘南,“你知道是谁?” 林湘南提醒她,“你想一想,前几天在你家发生了什么事?” 沈相思蓦地恍然大悟,“你是说宋骄阳?她疯了吗?”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是不是最近吃的,我们去拔一颗来给贺琪琪看,有没有吃,她一看就知道,应该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说谎。如果不是她自己吃的,那就只能是别人给她吃的。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东西不能乱吃,应该也不会坏到给贺琪琪吃这个,那就只有想让她吃了以后听话的人了。” 林湘南摸了摸鼻子,这事想来她也有些不能接受。 “宋骄阳一心想从贺琪琪那里弄到我的把柄,贺琪琪大约是被我吓破了胆,并不敢胡说八道,一直没说,偏偏宋骄阳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肯定也不愿意天天给贺琪琪送饭。这么一来,用个东西控制她,就是最简单成本最低的办法了。” 梁勤徐徐点头,这么来看,逻辑是通的。 他问林湘南:“你有证据吗?” 林湘南正要开口,唐秀丽忽然道:“胡说八道!你还说我是污蔑,你也是污蔑!” “我敢对此负责,你敢吗?”林湘南说。 唐秀丽不说话了。 郑国文拽着她,把她拖回了办公室休息。 又过了一会儿,贺琪琪终于醒了。 她满眼迷茫,整个人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沈相思替她检查了一下,回过身对林湘南说:“因为先前闹得太厉害,耗神太多,这种情况也很正常,不用担心。” 林湘南当然不担心,反倒是贺琪琪在见到林湘南的瞬间,瑟缩了一下, 梁勤已经让人挖回了两棵草,指着让贺琪琪辨认。 贺琪琪直摇头,“我没有吃过。” 她惶恐不已,“我怎么了?我刚才,我的身体……” 众人面面相觑,梁勤再次问:“小贺同志,你确定你没有吃过这个?” “没有啊,”贺琪琪不懂他的意思,“我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草,而且这个草看着好老,怎么吃啊?” “……” 她连这是什么都不认识。 沉思了一瞬,林湘南问:“那你有没有觉得,有一段时间,你的精神很旺盛?” 林湘南问话,贺琪琪不敢不答,她想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皱起了眉。 “就前些天,我好几天睡不着觉,就觉得跑出去,从这座山跑到那座山,心里才畅快。” “兴奋状态。”郑国文说,“明显是服过毒之后的反应。” 贺琪琪吓得差点儿从床上跌下来,六神无主道:“服毒?服什么毒?你们,你们谁要害我?” 她飞快地缩进墙里,用床上的被子紧紧讲自己裹住,戒备地看着众人。 “无缘无故,我们害你做什么?”沈相思说。 “不,不是的。” 贺琪琪的目光转了一圈,落在林湘南身上,“是你,是你要害我是不是?我大哥呢?我要让我大哥休了你。”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你脑子清醒清醒吧,忘了那两封信吗?我要想对你们动手,早把那两封信送到公安局去了,你以为你和贺泽宇还能有好吗?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贺琪琪紧促的呼吸在林湘南的话说完后渐渐放缓了几分,林湘南又说:“你想一想,你兴奋得不可自拔,想上蹿下跳的时候,都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或者吸过什么?” 贺琪琪抱着被子呆呆地坐着,恍恍惚惚地说;“没有吸啊,喝得是溪里打的水。” “干净吗?” “干净呀,溪里的水多干净?” “那吃的是什么?” “吃的是……”贺琪琪仔细回想,“吃了镇长家给的饼子,还有……那个女的给我送的饭。” “哪个女的?”梁勤问。 “上一次我去看弟弟,给我签字的那个女的。” 沈相思扶额,她竟然连宋骄阳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敢吃宋骄阳给她的东西。 “没别的了?”林湘南又问。 “还有……山上的果子。别人都吃了。” 第255章 别人给的饭好吃吧? 屋子里一片死寂,纵使梁勤,也从没想过会有家属给人喂毒。 贺琪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又拉住她最信任的沈相思,可怜巴巴地问:“沈姐姐,我怎么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沈相思无奈地看了眼林湘南,林湘南正乐得自在,示意她好好搞安抚工作。 沈相思愈发无奈,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贺琪琪说,一旦说贺琪琪现在的情况是吃那种草导致的,贺琪琪毒|瘾发作时,会不会直接去找那种草? “就是给你送饭的那个女人,给你喂了一种毒,因为你吃的太多了,所以,以后会不定期发作,每次发作之后,你就像发了疯的猴子,来回蹿腾,会想再吃那种毒,继续吃下去,你就会形销骨立,慢慢枯死。”林湘南幽幽然说道。 贺琪琪打了个哆嗦,她蓦地想起贺文山曾经说过的话,脱口道:“毒,毒|品?” 她被自己的话也下了一个激灵,裹着被子,抖若筛糠。 “对。”林湘南微笑,“别人给的饭好吃吧?” 贺琪琪突然跳起来,尖叫着,“我要杀了那个女人!” 梁勤带来的人连忙把她按住,梁勤安抚道:“小贺同志,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请你一定放心!” 贺琪琪才不听他的话,被两名士兵按着,仍然挣扎个不停,激动起来,甚至想扭头咬人。 一时间,场面混乱。 冷不丁的,贺琪琪头发被人拽住,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众人呆住。 林湘南甩了甩手,“闹什么?给你讨回公道,你还不愿意了?如果你勤快一点儿,每天好好干活,会没有饭吃?如果你不贪图别人给你打的饭菜,会变成现在这样?贪心不足,活该你被害。” 沈相思觉得这话太难听了,拽了拽林湘南的胳膊,让她少说两句。 贺琪琪却真的不再闹了,但想到以后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那东西了,她又发起抖来。 “你大哥已经去审了,这事他不会看着不管,但以后过什么日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我知道了。” 确定贺琪琪的情况之后,梁勤带人走了。 沈相思和郑国文都回了自己的岗位干活,林湘南懒得面对贺琪琪这张脸,交代道:“我要回去做饭了,你最好想想宋骄阳给你送饭时,有没有什么人能给你作证?这事一闹,别说宋骄阳,她家男人的工作都要完蛋了。你可以去找她对峙对峙,她现在每天上午都在食堂那边接受学习,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但你去闹一场,你大哥的工作还能不能保住,我就不知道了。” 贺琪琪:“……” 林湘南给贺琪琪留了几毛钱,带着尘尘回家了。 贺文山一个中午没回来,贺修业倒是回来了,进门就问贺琪琪怎么样了,林湘南说:“吸|毒成瘾了,现在在卫生院呢,你去看看吧。” 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弟,又从小一起长大,上次被打得那么惨,也没影响贺琪琪在贺修业心里的地位。 撂下一句“我很快就回来”,贺修业飞快地跑了。 第256章 想让琪琪回家住 下午,肖承义来了。 “我问过了,林主任,住在小贺姑娘旁边的人曾经见过有个女人连着好几天给小贺姑娘送吃的,拿着饭盒,进进出出的,看起来分量不太一样。别的……就没有了,我们镇上也没这东西。大家怕孩子或者家里的牲口不小心吃了,都只有山上零星能看到几颗。小贺同志应该是没见过的。” 这就和贺琪琪的反应对上了,林湘南点了头,谢过肖承义来回奔波。 “这都不算啥,林主任,这家人和我们连着亲,你要是有什么要问的,直接找我就行。” “好。” 傍晚时,家属院里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叫喊声,从宋骄阳家的方向。 是王家的老太太,她本来是为管教宋骄阳来的,没想到刚来更糟糕的事情就发生了。 她很难接受自家当了官的儿子要被儿媳妇连累了,一个劲儿在咒骂儿媳妇。 她拖着三个孙女想去找宋骄阳,想把宋骄阳臭骂一顿,揍一顿,王德显一个劲儿拦着。 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颓丧,显然也没想过自己的前途竟然被毁得这么突然。 冯雅致跑去看了看,回来唏嘘不已。 “看来娶媳妇真是挺重要的,一个搞不好,一辈子就被毁了。”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好像在说将来她的儿子娶媳妇时,她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选。 作为妇女主任,发生了这种事,她应该过去了解情况,再适当地劝上几句,但林湘南不好参与这事,郭玉玲就去了。 许久许久,王家老太太哭自己儿子命苦的声音才渐渐停息。 郭玉玲拖着一身疲惫,过来跟林湘南说:“王德显倒霉,这辈子也就到这儿了。” 她至今还不明白,“你说宋骄阳这是图什么啊?她想算计你,她至于这么做吗?” 林湘南摇头,她也不懂。 “王德显以后怎么办?这件事说实在的,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再没关系,失察之罪总有吧?他媳妇做出这种事,他就有连带责任,当兵是不行了,只能转业回地方了。” 林湘南愈发觉得王德显和那三个孩子可怜。 郭玉玲还要回家做饭,匆匆说了几句就走了。 直到夜间,贺文山才回来,身上如同披了一层薄霜。 他同林湘南说:“宋骄阳熬不过,承认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林湘南平平无奇地“哦”了一声。 “她的确想用琪琪来举报你。”贺文山又说。 “哦。现在在哪儿?怎么处理?” “咱们这边的军法收押了,王德显受刺激很大,这回他怎么也得退伍了。”男人搓了搓眉心,“我想让琪琪先回家来住,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是因为宋骄阳针对你才发生的。” 林湘南抬起头来终于看了贺文山一眼,她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贺文山却立刻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可以。”林湘南说,“你把沈家的工作做通就行。” 如斯平静,贺文山隐隐不安。 “你……同意?” “嗯。” 第257章 没了! 贺文山还是不安。 他转了一圈,“你不生气?” “你们家的人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觉得意外,所以没什么好生气的。” 生气有她的身体重要吗? 别扭的表情凝滞在贺文山脸上,“你,你别这么说啊。” “那说什么?” 贺文山不知道。 林湘南便也不再说了。 “你放心,等她好了,就让她回镇上去。” “好。” 男人松了口气,“那明天我就让她过来。” “嗯。” 贺文山虽然还是觉得林湘南这样的平静不对,但他左思右想,还是没想到是哪里不对,便把这事暂时先放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下了早训就去接了贺琪琪。 发生了这样的事,沈家自然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不近人情,自然是答应了贺文山。 贺琪琪除了还是那么瘦,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贺文山身后,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林湘南,仿佛林湘南随时都会把她按进水盆里。 林湘南只当没有看见,早饭依旧。 贺文山本来还担心林湘南给贺琪琪脸色看,但见一切如常也就没多想,给贺琪琪安排好住处,让她和贺修业傍晚去镇上拿贺琪琪的东西。 等他吃过饭一走,贺修业去上学,贺琪琪就躲进了屋子。 上次的事后,她是真不敢再招惹林湘南了。 林湘南呢? 她在收拾东西。 蚊帐拆了下来,被褥收拾干净和衣服一并用大包袱包好,以及她和尘尘的书、生活用品,全都放在各种筐里摆放整齐,然后去赵素丽家借了小推车。 赵素丽没多想,把推车借了她,没多久就见林向那一趟一趟地往外推东西。 “你这是要干嘛啊?”赵素丽跑过来问。 “搬家。” “搬家?” “嗯,我不在这边住了,我的鱼慢慢长大了,要住到大坑边上守着。” 赵素丽疑惑,“那也用不到这么多东西吧?” 林湘南笑笑,叫她给自己帮忙。 没多久,冯雅致也出来了,惊讶不输赵素丽。 林湘南和尘尘的东西不算多,只是柴米油盐占了地方,林湘南一边收拾整理,一边说:“反正早晚也要搬出来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差别。” 冯雅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赵素丽却不懂,“什么叫早晚都要搬出来?” “没什么,赵姐。贺琪琪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什么都没做,还有人说是我给下的毒,如今同一个房檐下,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他们吃了什么东西,生了病,我可能又要担个给人下毒的名声了。我无所谓,但我儿子还小,不能让人非议他,说他是什么什么毒妇的儿子,肯定也非常狠毒之类的。” 贺文山中午回家的路上不断猜想着今天的饭菜,他早晨把贺琪琪带回去,担心林湘南发脾气,属实没有吃饱。 走进家门时,没有闻到熟悉的饭香,却被贺修业撞了个满怀。 “毛毛躁躁,干什么?” 贺修业急得快要火上房了,“大哥,没了!” 第258章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什么?” “大嫂没了,大嫂和尘尘的东西也全都没了。” 贺修业眼睛里遍布血丝,“家里的米面粮油也都少了一半,大嫂走了!” “走了?走去哪儿了?” 贺修业哪里知道,不过他正决定要去大坑那里看看。 不过贺文山不相信,他快步冲进屋子,就见到贺琪琪正躺在林湘南的床上打滚。 他一把揪起贺琪琪,“你大嫂呢?” 贺琪琪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说:“走,走了。” “走?走去哪儿?她为什么要走?” “我,我不知道呀,”贺琪琪吓得流泪,“吃过饭你们走了,她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借了个推车,把东西都带走了,带走了那么多东西。” “她要走你就让她走吗?你不会拦着点!” 贺文山终于知道昨夜林湘南的平静是因为什么,她早就决定好了要走,而他让贺琪琪回来,正好给了她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我,我不敢啊。” 贺文山没空和贺琪琪掰扯,这里林湘南除了大坑边上的小屋,没有其他落脚的地方,他转身就走。 他到的时候,贺修业正对着林湘南急得团团转。 “大嫂,这里地方多小啊,根本就不是个住人的地方,你就跟我回去吧,我帮你拿东西。” “怎么住不了人了?我记得以前在向阳村村西头住着的那一家人,也没比这宽敞吧?” “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们就是去受苦的,但你用不着啊,咱们家那么大地方,屋子就有好几间呢。”贺修业把主意打到了尘尘身上,“尘尘,跟我回去,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尘尘正和泥糊着锅台,看都没看他一眼。 林湘南抬起头来,声音温和,依旧平静。 “贺修业,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大嫂……”贺修业都快哭出来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林湘南,他每天的日子该多么难熬。 往后应该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林湘南目光注意到篱笆墙外的贺文山,男人眼底泛着暗红,“为什么?” 林湘南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委屈的,“什么为什么?离你们家的人远一些,免得以后你们再出什么问题,怪到我的头上来。” “你……你怨我说的那句话。” “你想多了。” 这样的埋怨,前世每一次贺泽宇他们闯出祸的时候,他都会说,有的时候说她把他们惯坏了,有的时候说她把他们教坏了。 总而言之,都是她的责任。 曾经她是委屈的,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这些亲人都是些什么人。 现在她明白了,在他的心里,他与贺泽宇、贺琪琪、贺修业的那个家庭,永远在她和尘尘之上。 她应该庆幸,她和尘尘没有正面与贺泽宇等人产生过冲突,否则,贺文山一定会帮贺泽宇他们。 在他的心里,一定有一种奇怪的理论,说不定会觉得她和尘尘是他的妻子和儿子,是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就应该受委屈,受他亲人的委屈,受他朋友、兄弟的委屈。 所以,他对贺泽宇等人是如此,对他那些朋友是如此,对沈相思的儿子也是如此,甚至最后,生死关头他选择了沈相思,可能还觉得正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才能被他更加理直气壮地舍弃。 这样,他才更加大义凛然,更加高尚。 第259章 你一定要这样? 贺文山骤然弯下腰去,招呼贺修业帮着收拾东西,要帮林湘南搬回去。 贺修业下意识望向林湘南,林湘南并不阻止,她甚至往后退了两步,给他们让开了地方。 “你们搬吧,等你们出门以后,我再搬回来。” “湘南!”贺文山拧着眉头,加重声音。 林湘南不为所动。 贺文山带着贺修业,当真开始收拾东西。 尘尘急了,比起高屋大院,他更喜欢这里,更喜欢和林湘南在一起生活的感觉。 于是,上午怎么搬出来的,中午又被贺家兄弟原封不动地搬了回去。 等两人搬完了才发现,林湘南和尘尘又不见了。 “不在那边,也不在这边,他们能去哪儿?”贺修业急得团团转,“大哥,该不会是大嫂让我们气走了吧?” 走了就走了,走了更好! 贺琪琪这样想着,却不敢说,只得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屋子又让了出来。 贺文山和贺修业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林湘南和尘尘悠悠然从外面回来了。 “大嫂,你们干嘛去了?”贺修业扑出去急声问。 “吃饭去了。”林湘南轻飘飘地说。 “吃饭?” 贺修业瞪大了眼睛。 他不想让林湘南搬出去,不就是为了她做的饭吗? “嗯。” 林湘南走到贺文山面前,从兜里拿出钱一份一份地递给贺文山,“这些是当初答应你每个月的饭钱,这些是答应好给贺泽宇他们三个的。” 贺文山神色复杂,“你一定要这样?” “咱们还是分得清楚些吧,免得以后你们出了问题要算到我的头上。” “你还是怨我!”男人眼底泛红,痛苦面具。 “你真的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把责任划分清楚比什么都强,毕竟,我也不是你们的犯人,你们也不能每天监视我做饭,对不对?” 林湘南缓缓从贺文山身边经过,尘尘原本是跟在林湘南后面的,他不知怎么想的,路过贺文山身边时,突然抬脚踢了贺文山一下。 “你又让我娘不高兴。”他说。 贺文山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尘尘打了个哆嗦,头也不回地跑了。 贺修业欲哭无泪,“大哥……” 午饭是没有了,三个人甚至赶去食堂也没吃上饭,下午一个空着肚子在家里发呆,一个空着肚子去学农,一个空着肚子去练兵。 贺文山本以为林湘南下午要去食堂学习,再折腾怎么都得明天了,但晚上到家,迎接他的又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 林湘南又走了。 兄弟俩二话不说又去了大坑边,林湘南用她的瓦罐和另外一个陶锅,一个吊汤,一个做饭,远远地就闻到一阵香味。 贺修业馋得抓心挠肝,又是装难受,又是装可怜。 “大嫂,你怎么才能回来啊?” 林湘南还是那句话,“早晚都是要分开的,你还是早点适应吧。” “一年之期还没到。”贺文山说。 林湘南不说话。 “你妇女主任的工作不开展了?” 林湘南还是不说话。 “你不想要更多书了?” 第260章 林湘南使出的是千军万马 林湘南抬起头来,“是不是以后没有你,我就不活了?” “你……” 林湘南低头拨火,“你要实在难以接受,非要和我们一起住,可以到这边来打地铺。” “……” 贺文山被堵得说不出话,憋了半晌,只能说:“她不会在这边呆太久的。” “问题不在她,在我,”林湘南淡淡地说,“是我,不想忍受你们姓贺的。” “忍受?我们之间竟然需要……忍受?” “从与你回老家后第一次相见,我就明确提出离婚,你坚决不同意,与我爹定下一年之约。让我违背我的心意,不得不背井离乡跟你来到这里,看你们一家子整日里蝇营狗苟,看着你既当又立,不需要忍受吗?” 那平静的字字句句都化作尖刀刺向贺文山和贺修业,如果语言可以杀人,林湘南使出的是千军万马。 “大嫂,我……对不起。”贺修业红着眼说。 “没关系。” 依旧清清淡淡平平静静,犹如一潭已经不会再泛起涟漪的水。 尘尘捧着自己挖的蚯蚓跑回来,天真绚烂的笑容在看到贺文山的瞬间变得戒备。 林湘南招招手让他过去,接过他的小碗放到一旁,替他拍了拍尘土,接着对贺文山说:“孩子就在这里,你想看,就来看,你想教他,就教他,你愿意同他亲近也好,他愿意同你亲近也好,我不会拦着,也不会说你的坏话,只有一点,你不分青红皂白训他不行,冤枉他更不行。” 天边的最后一丝余晖也落下,兄弟俩并肩往回走,贺修业脚步沉重。 肚子突然叫了几声,贺修业揉了揉,苦着脸道:“大哥,以后咱们不会轮到让我姐做饭吧?她做的饭,根本就没法吃。” 贺文山没理他,直到走过家门口时,贺修业连忙把他拉住。 “大哥,到家了。”贺修业提醒。 贺文山这才反应过来。 俩人进门,在厨房里鬼鬼祟祟的贺琪琪探出头来,两只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道:“你们回来了?” 贺文山看她一眼,更是没有心情说话。 贺修业皱眉,“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大嫂都走了。” “走就走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哥这么有本事,还怕找不到女人?我看那个沈医生就很好,她爹就是大官,家里肯定也有钱,跟大哥多般……”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贺文山的屋里一个搪瓷缸子被狠狠掼到了贺琪琪脚下。 “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给我滚回老家去!告诉你多少遍了,我不会离婚,不会离婚!我这辈子,就林湘南一个媳妇!” 暴喝声砸得贺琪琪和贺修业脑袋嗡嗡作响,胆战心惊。 等了半晌,屋里再也没有了动静儿,贺修业拉着贺琪琪出了厨房。 “姐,都跟你说多少回了,你们那点儿心思就死了吧。大哥不会和大嫂离婚的,我真不明白你们非得折腾什么?真找个高门大户的来,你以为你就能捞着好处了?人家瞧得起你吗?还是你以为人家会像大嫂那样照顾你?” 第261章 贺团长家里现在三顿没有开火了 “我这不是为了大哥好吗?”贺琪琪翻了个白眼,“他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就算了,你现在还站到他那边去了。” 贺修业也想给贺琪琪翻个白眼,他愁得直叹气。 “你为了他好?他首先得愿意吧?大哥是个人,又不是别的,他能没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如果娶了沈医生会对他帮助更大?你见过的世面有大哥多?你考虑事情比他更周全?到最后,你得罪了大嫂,大哥也不乐意,你就好了?我真不明白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勺上,贺琪琪不满,“你跟谁说话呢?还教训起我来了?” 贺修业心累,身体更累。 没办法,他只好摸进厨房,翻出林湘南留下的饼子就着咸菜啃了两个。 不管贺家怎样的沉闷,林湘南和尘尘满意地吃了他们迁居新家的第一顿饭,蔬菜和豆腐做的汤,配着米饭,虽没有大鱼大肉,母子俩吃得十分舒心。 饭后尘尘帮着林湘南洗了碗,母子俩先后洗了澡,林湘南点起油灯,母子俩一起在灯下看书。 看累了钻进蚊帐里睡下,又于清风中醒来,实在惬意。 起床后,林湘南做饭,尘尘站在鱼塘边打拳,一遍一遍又一遍,直至大汗淋漓。 早饭后,冯雅致、马金梅和沈相思匆匆来了,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 “昨天中午给你搬回去了,我还以为昨天晚上也要帮你搬回去呢,竟然没有?” 这是冯雅致。 “你胆子也太大了,湘南姐,在这里睡不害怕吗?” 这是马金梅。 “哎哎哎,说说,说说,你是怎么降服了贺团长的?” 这是沈相思。 “行了你们,少八卦我。”林湘南哭笑不得地推开三人,首先把需要上班的沈相思打发走。 冯雅致仗着大肚子抢了一个板凳坐下,笑得贼兮兮的,“我数着了,贺团长家里现在三顿没有开火了。” “啊?小贺同志不会做饭吗?”马金梅惊讶。 “她要会做饭,至于在岗亭闹那么多天吗?不就是自己懒,不干活,还不会做饭吗?”冯雅致说。 “……” 林湘南没空搭理她们,她从屋里拿出锯子,她今天得去找几块木板固定到墙上做放东西的柜子,临走前找出先前存的竹篾,让她俩帮自己编几个放干粮用的小箩筐。 至于贺家的情况,她实在不在意。 贺文山答应了要把他的一切财产给尘尘,他就是她和尘尘的长期饭票,她没有理由盼着自己的饭票出事。 她前脚离开,后脚郭玉玲就去了,零零散散还有好几个家属院里的妇女。 郭玉玲、冯雅致和马金梅知道林湘南是要离婚,但其他人不知道,是八卦来的,郭玉玲其实从心里还是盼着林湘南不要离婚。 世道艰难,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该怎么生活? 而且,先前不是说有一年的时间吗? 怎么现在说搬出来就搬出来了? 郭玉玲想问个清楚,却不知林湘南早料到会是如此,早早地闪人了。 至于马金梅和冯雅致,两人对视一眼,咂了咂嘴。 “这个呀,还不是某些人非说小贺姑娘变成现在这样是咱们主任害的,主任说了,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担个什么名声都无所谓,但就怕三人成虎,将来也这么说孩子。你们都知道她护犊子,所以就特意避出来了。” 卫生院,唐秀丽重重打了两个喷嚏。 第262章 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几个月的相处,大家对林湘南的性子有了些了解,但为了个可能发生的事情就避出来了,许多人都觉得有些夸张了。 郭玉玲听得眉心直跳,那天贺琪琪到家属院之后的事有沈相思在场,自然瞒不了郭玉玲,她不禁有些同情那位可怜的唐医生。 惹谁不好,偏偏要惹只是看起来温和无害的林湘南。 人们又在这边呆了一会儿,不过这个院子实在太小了,她们许多人都只能站在外面,最后纷纷离开。 林湘南用锯子和斧头把一棵自然枯死的老树刨了,去掉树皮,树干截成段,再剖开成一块一块长短不一,宽窄不同的木板。 扁扁的木块楔进墙里做楔子,木板平铺放在上面,就是如同柜子一样,可以在上面放东西了。 林湘南一连两天都忙着这事,期间有军法的人过来向她了解过情况。 等在板子上摆放各种生活用品,屋子里都敞亮了许多。 林湘南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小窝,门前突然投下一道高大的影子。 男人那粗硬健硕的臂弯里趴着一团不知是什么东西,好像在哼唧,只是声音轻不可闻。 他这两天都再过来,贺修业倒是老往这里跑,各种哀求林湘南回去。 林湘南早已打定主意要找机会搬出来,如今自己和尘尘单独住,正觉得悠闲得不得了,怎么可能回去? 每次,贺修业都失望而归。 回家没有饭吃,食堂的饭菜不合口味,每天还要给贺琪琪做思想工作,贺修业每一天都疲惫不已。 相比之下,林湘南虽然也很累,却觉得很充实,生活里全是生机。 男人迈步进来,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林湘南绚烂的脸上,心中一时说不清什么滋味。 明亮的眼睛,含笑的嘴唇,每一样都不是他在家里时见过的。 就在他的眼底,女人的娇俏的笑意缓缓退去,眼底布满重重防备。 贺文山真的想不懂,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林湘南这么防备他。 “有事?”林湘南问。 “团里的追踪犬前天下的崽,最后一个,很弱,被母狗弃养了。”他兜着那条小狗递到林湘南面前,“我给弄了点儿喝的,还会喝,要不……你们……” 林湘南看着那条随时都会断气的狗,整个背都是黑色的,小耳朵耷拉着,她见过这种狗,贺文山上辈子就是带着这样的狗把她和沈相思找到的。 他曾说过,这种狗叫黑背,养成之后警戒、护卫能力特别强。 略一思忖,林湘南把狗子接了过来。 “给了我们,就是我们的了?不会养好以后再要回去吧?” “不会了,最近团里的几条母狗集中下崽,弄回去也养不过来,我打了报告的。”贺文山说。 “谢谢。” 他们在这里养个狗也挺好的,看家护院,还能陪尘尘玩。 林湘南扬声叫尘尘。尘尘从远处跑过来,见到林湘南怀里的小狗眼睛一亮,“娘,我们要养它吗?” “嗯,养,你想不想要?” 尘尘想也不想,“想要!” 林湘南微微一笑,指挥尘尘把前两天不小心摔坏的碗拿过来,把他们今天吃的饼子掰成比指甲盖还小的块,贺文山提了暖壶过来给破碗里倒上热水,用热水泡成浆糊糊喂它。 母子俩把浆糊糊递到小狗嘴边,小狗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温度,嘴巴在碗里泡了一会儿之后,哼哼唧唧地舔了起来。 第263章 没事吧? “它喝了。”尘尘兴奋。 “能吃就能养活。”贺文山说。 尘尘捧着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小狗看。 破碗只能装半碗,小狗竟然舔光了。 他好像知道谁给它弄了吃的似的,朝着尘尘那边耸了耸鼻子。 尘尘摸摸它的头,“娘,它是不是找我呢?” “是啊,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尘尘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拥有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那我是不是可以给它取名字了?它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的。”贺文山说。 父子俩难得的和谐,尘尘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它这么小,不如叫凌云吧,长得大大的。” “凌云?” 林湘南还以为叫个小黑什么的呢,名字起得这样大,也不知这狗能不能活下来。 不过…… “凌云壮志酬,倒是个好名字。” 尘尘嘿嘿一笑,接过小狗自己抱着。 “谢谢你爹。”林湘南说。 尘尘有点儿不情愿,但还是说:“谢谢爹。” 男人起身,“别玩狗了,让我看看你的拳打得怎么样了。” 尘尘撇了撇嘴,他才刚抱上狗。 “你好好练,等狗养活了,我教你驯它,让它保护你和你娘。” 尘尘放下狗,父子俩一起走出了小院。 狗子还小,随时都会断气的模样,林湘南想了想,把才编的一个箩筐找了一些软和的枯草和树叶垫上,把凌云放了进去,挪到外面墙角下晒太阳。 她倒不是有多喜欢狗,只是近来越发觉得尘尘和别的孩子不同。 如他这般年纪的孩子,每天不是在外面疯跑,就是在家里胡闹,尘尘却要安静得多,纵然和唐小妮、肖达及马金梅家的孩子一起玩,也不怎么说话。 她不想让尘尘再像上辈子那样闷闷的,有条狗陪着,说不定尘尘能开朗一些。 安置好狗子,林湘南拿了针线在院子里做衣服。 近日天气渐渐感觉到一丝凉意,虽不用穿棉袄,但也不能再穿背心,外面得罩个褂子了。 这是林湘南的最后一块布,做好之后她得去供销社扯点布。 正忙着,贺文山又来了。 目光又一次在小屋里看了个遍,屋子太小了,几乎一目了然,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贺文山明显感觉到此时的林湘南比在家时更加平和自在,他不懂这是为什么,但一直这么戳着明显不是回事。 “宋骄阳在里头把你养鱼的事咬出来了,军法的人本来想请你过去问话,被沈师一力担了。” 林湘南愕然,“那……沈师没事吧?” “沈师就一句话,只要能给战士们增加营养,让他们身体好,有力气,别说鱼,牛也可以养。他一贯作风强硬,别人就算不甘,也没法在这里奈何得了他。” 沈卫华是一心为战士们考虑,也是保护了林湘南。 林湘南听出他话里的漏洞,“那离开这里以后……” 像沈卫华这样的一方大佬儿,每隔一段日子也要去汇报一下工作什么的。 上辈子,直到自己死,沈卫华职务只有上升,没有下降过,这辈子不会被自己影响吧? 第264章 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这你不用管,沈师既然做了,必然担得住。而且……他做得没错。” 林湘南还是有些担心,平心而论,沈卫华是一个很好的上位者,但现在这种形势…… 她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改日准备些礼物登门道谢。 这事时至今日她还是想不明白,宋骄阳就算想置自己于死地,她直接把养鱼的事闹大就好了,用得着做这种事吗? 难不成,还想抓自己一个投机倒把? 不过,这世上的事也并不是事事都能符合逻辑,想不通林湘南也就不想了。 她一针一针做着针线,没注意到贺文山远远地看着前方。 远处,那沉重而艰难的步伐,花了许久才挪到林湘南面前。 是王德显。 他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满脸胡茬,衣服皱巴巴的,满脸苦涩。 “林主任,对不起。”他站在篱笆墙外,苦笑着说。 林湘南忙叫他进来,拿了个板凳让他坐下。 王德显看了看贺文山,更是愧疚,又跟贺文山道了歉。 “结果出来了?”贺文山问。 “出来了。”王德显不住地搓着手,“判了十年,还要参与劳改。” “十年?”林湘南惊讶。 她看了看贺文山,“这么长时间?” “这里是军区家属院,我们这里的驻军其中一项任务还是缉毒,却出了这种事,肯定要重判。” 林湘南暗暗咂舌。 “你呢?”贺文山又问王德显。 “政委找我谈话了,问我是转业回老家,还是去北方的一个县城当警察,我选了后者。” 王德显垂着头,沮丧极了。 为这种原因转业,太丢人了。 “不管在哪儿,都好好过日子,这事与你没什么关系,你也别太歉疚。” 王德显摇了摇头,“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我的孩子这辈子也完了。” 林湘南不解,王德显却怎么都不肯再多说,再三给林湘南和贺文山道歉以后垂着头走了。 王德显走得很急,带着他的老娘和三个孩子连夜就走了。 老太太哭哭啼啼骂骂咧咧一路,听得人心焦不已。 家属院里的人提起这事又唏嘘不已,有人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昨天王德显去见了宋骄阳,向她提出了离婚呢。” 其他人顿时来了精神,“怎么样?怎么样?” “哼,能怎么样?宋骄阳以前缠王德显就缠得紧,怎么可能现在答应离婚?你们都不知道,她是家里老大,后边一串妹妹,就一个弟弟,今年才十几岁。她啊,一心想给王德显生个儿子,觉得这样自己就坐稳老王家儿媳妇的位置,就能照应她兄弟了,谁知道跟她娘是一样的命,一连生了仨丫头。现在她被关起来了,照应她娘家无望,脑子坏了才回答应离婚!” 林湘南坐在食堂里等着下午的学习开始,不禁恍然大悟。 难怪昨天王德显说这辈子都毁了。 这倒是宋骄阳能够做出的事。 她摇了摇头,不知被赖上一辈子的王德显更可怜,还是被贺文山放弃生命的自己更可怜。 第265章 老二谈了个对象 林湘南和尘尘每天把掰碎了的饼子泡烂捣碎喂凌云,喂了几天,凌云身上那种奄奄一息的样子竟然没了,不再整天整天得趴在箩筐里,会跟在尘尘脚边走一走。 尘尘觉得很有意思,每天只要一有空就逗凌云玩,让它蹲着,让它坐下,让它打滚等等。 又过了几天,狗子看起来又精神了一些,可以跟着尘尘到处去跑一跑了。 它很粘尘尘,就连他打拳蹲马步时,都要凌云在旁边站岗。 贺文山每天都会过来报道,有时是早晨,有时是晚上,来了指点一下尘尘。 尘尘虽倔强且不喜欢贺文山,但每每贺文山教他,他都认真听着。 小小的身体,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和爆发力,脑袋却是聪明的,一个问题不用贺文山多说,一两遍就能做得像模像样。 贺琪琪像刻意躲着她,一次都没来过,林湘南对此无所谓,偶尔在食堂遇见了,也不会说话。 她去供销社买了一些麸子,每天上午都会去附近割一些草芽尖尖的青草,剁碎之后与麸子和捉来的虫子混在一起喂鱼。 她没喂过鱼,但向阳村养猪就是这么养的。 鱼吃过之后也长得很快,到十一月时,已经有些大鱼了。 大坑里有时水位会下降一些,有时会上升一些,没那么清澈,也没那么浑浊。 林湘南又收到了老家的几封来信,不过每次都对林湘南关心的父亲的身体情况一笔带过,含糊不清。 林湘南暗暗心焦,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趁着过年回去一趟。 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贺泽宇回来了。 林湘南起初并不知道他回来,如今,除了去食堂学习需要路过家属院,否则她没事是不去那边的。 直到贺文山匆匆忙忙地过来,来了却又不说话,木头杆子一样杵着,眼睛盯着她,满脸都写着“我有话说,快问我”。 林湘南如今对贺家的事什么兴趣都没有,看见了也只当作没看见,读不懂他的意思,自顾自地缝衣服。 她要想回老家,衣服必然得预备齐了。 最后,还是贺文山败下阵来,对林湘南说:“老二谈了个对象,你看看,抽个时间,咱俩一起过去,跟人家父母见见面。” 说媳妇这种事,历来是女人操持得比较多,贺文山对弟弟妹妹一腔热血,但有些话,以他一个男人的身份是不好说出口的。 贺泽宇两个月谈了个对象,现在还要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了,林湘南一点儿也不奇怪。 “是嘛,你兄弟挺有能耐的。” 贺文山心情却不是很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药厂厂长家的姑娘。” “挺好的,挺合适他的。”林湘南不咸不淡地说,早料到贺泽宇不可能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谈对象。 他这个人,不管干什么,必然是要有所图的。 男人无奈地抬起头来,“你不用这么说话,他几斤几两,合适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 林湘南就不再说了。 清楚又能怎么样呢? 还不是觉得,自家兄弟妹妹就是值得最好的? “我就不去了,你带上你妹妹,买点儿东西过去吧。” 贺文山一听就急了,贺琪琪再怎么样都是没结婚的大姑娘,哪有让妹妹出来替哥哥操持的? 这事就得是林湘南来办! 林湘南两手一摊,“我没空啊。” “你……” “湘南,自从你来这里,我也帮了你不少,你……” 第266章 不需要等 话说了一半,贺文山突然住了嘴。 林湘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越来越盛,眉眼弯弯,尽是笑意。 “你说的没错,所以,到了我该报答的时候了,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的没错。”林湘南提起衣服看了看,忽然扭过头去,“所以,咱们做人做事还是一笔一笔算清楚比较好,是吧?” 贺文山站了起来,他不想当逃兵,心底下意识地冲动却催着他快走,快走! “咱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我帮你料理好贺泽宇的婚事怎么样?” “湘南!”贺文山猛地回过头来。 眼底爬满血丝,一张端正的脸几乎要扭曲起来。 “你是不是也非要我像别人一样,把你弄到床上,弄到下不来床,让你再怀孕,不断的,一个接一个给我生孩子,你才能不提这事?” 他痛苦突然直白地摊开在林湘南面前,林湘南愣了愣,感觉好像自己不认识他似的。 他不从来都是坚强的、冷峻的、不苟言笑,无论多大的痛苦和多艰难的局面,都能够忍受和支撑的吗? 他放弃她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在痛苦什么? 生孩子? 尘尘上辈子活的还不够压抑吗?这辈子活得也没有多舒心,生孩子做什么?承接传递他们的痛苦吗? “你觉得这个条件不合适?那我没什么需要你的地方了呀。” 贺文山突然笑了。 他还真是有够失败的,做大哥,弟弟妹妹不喜欢他,做丈夫,媳妇不需要,做父亲,儿子看他不是鼻子不是眼的。 “我不同意。我再说一遍,离婚这事,我不同意!” 林湘南就不和他争执了,继续低头做衣服。 男人心跳犹如波浪滔滔的海,不懂她为什么永远都这么平静。 “湘南,你我是夫妻,要过一辈子的人,你想做什么,咱们都可以商量。” 就算她想在这种形势下养鱼,卖鱼,他不也提前在沈师那里帮她说了话,让她去做了吗? “我真的就想离婚而已。” “你……”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三个,对他们有意见,但只要等他们都长大了,结婚了,咱们就能过自己的日子了。” “可是,咱俩离婚的话,我再找个人,现在就可以过自己平静安心的日子了,不需要等啊。” 时间,不需要花一分钱,却是花钱也买不来的东西。 无论是别人想要时间留下,还是像贺文山这样让时间快点过去,都不行! 它不会快一分,也不会慢一分。 该经历的,一步都不会少。 “我这一生还有很多时间,但,不想在你们家人身上花费一分钟。贺泽宇的婚事你们另想办法吧,我就不掺合了。” “你就不怕别人……” “至于别人怎么说,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 有时间倾听别人,不如多给她的鱼弄点吃的。 “湘南,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林湘南不置可否,不紧不慢地继续一针一针地做衣服。 贺文山突然想起,林湘南也这样给他做过衣服,昏暗的煤油灯下,她不是很熟练地为一针叠着一针地给他赶衣服,怕他衣服不够穿。 那几件衣服现在还放在衣柜里,但是……再也没有了。 那个温柔娴静,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再也没有了。 第267章 我想活得自在点 第二天,郭玉玲来了。 她笑呵呵的,帮林湘南理线。 “贺团长去找我了。” 林湘南了然。 她不肯出面操持贺泽宇的婚事,不管从哪一方面都是好说不好听,说不得还要得罪了新媳妇的娘家人和新媳妇本人。 贺文山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自然要想些办法。 “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你不出面会怎么样,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个婚你就真的非离不可吗?” 非离不可? 曾经看着贺文山教尘尘打拳时,林湘南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每一次,当她面对贺文山,都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一辈子忍受一个随时会放弃自己生命的人。 就如同,她会半夜恐慌,他会不会突然跳起来掐死她,又或者一刀抹了她的脖子,叫她死得无声无息无知无觉。 又或是他们四兄妹的桩桩件件,多看一眼她都会觉得烦躁。 “离了清静。” “这么说,你是不喜欢他家里那些兄弟?人家早晚都要娶媳妇的,妹妹也会嫁出去,往后来往肯定没这么多了。” 林湘南忽然明白过来,郭玉玲这是摸她心意来了。 她摇了摇头,“我自己过日子也好,还是离了重新找一个也好,都比和他一起过日子舒心。人就这一辈子,我不想今天忍着谁,明天还忍着谁,我想活得自在点。” 郭玉玲哑然。 她的话再也没办法说下去,只能和着口水吞了。 晚上,跟沈卫华说:“我看小林是打定了主意的,你看她平时主持家属院里的事,看似操心、热心,实则冷情着呢,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就是‘如果她自己都不在乎,别人在乎什么’,我看这回小贺要完。” “为了那些前事?大不了,你再给说和说和,我押着小贺去给她再道个歉。钱她也拿了,孩子她也带走了,还想怎么着?” “人可说了,老爷们挣钱就是给她和孩子花的,贺文山前几年不给,他兄弟妹妹还在家欺负她软弱,所以,钱是她该得的,至于孩子,贺文山想要,尘尘也得跟他啊。你愿意说和你去,我可不去撞南墙。” 沈卫华无语,什么叫他愿意去啊? “你不是妇联主席吗?” “妇联主席怎么了?妇联主席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啊。” 小屋。 “你哪里不如意,你跟我说!”黑黢黢的夜里,男人堵在窗户边不肯走。 林湘南不说话,他突然掀开窗户从外面爬进来。 林湘南终于坐了起来,警惕地瞪着他,“你要干嘛?” “我就想知道,为什么非得离婚?咱结婚这么久,老二他们给了你气受,我已经打过他们,骂过他们,给你出气了,也把他们能送走的都送走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还觉得哪里受气了?日子过得不痛快了?” 林湘南哪里都不痛快,看见他们一家人就不痛快,她只想离他们远远的!不想跟他有分毫纠缠! “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 “为什么?” 他钻进蚊帐里,把林湘南吓了一大跳。 第268章 我希望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你要干嘛?” 林湘南往后躲,去摸枕头底下的菜刀。 不过还没摸到,被男人拦腰抱起。 “你要干嘛?”她禁不住又问。 声音里全是慌乱,是压抑的尖叫。 贺文山力气太大了,一只手将她卡在腰间,一只手给儿子拢好蚊帐,两三个大步跨出去,到了放满各种东西的杂物间。 杂物间里只有进门的位置有一块空位,他把她抵在里面,低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同我没话说。” 那逼人的气势不容她有分毫逃避,冷硬、强势,让她慌乱,也与命悬一线时他漠然无情地开口一样,让她胆战。 她的脑子是乱的,心里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声音却发着抖,“你要干什么?贺文山。” 无意识地喊了好几声,贺文山突然发现她在发抖。 他把人按在怀里,不再一味抵在墙上,大手一下一下拍在她的后背,无奈想笑。 他就想弄清楚到底她在怨他什么,怎么就至于…… “湘南,我们,我们再生个孩子吧。”贺文山试探着在她脸上贴了贴,“再生个孩子,我们好好过……” 贺文山愣住了。 林湘南仍然在不住发抖,他的脸所接触的地方湿漉漉的一脸冰凉。 “湘南?” “你怎么了?” 林湘南的喘息声很重,身子不住哆嗦。 贺文山还想再问,林湘南忽然一巴掌掴在了贺文山脸上。 黑暗里,她大约看不清,指甲在他耳朵和侧脸上划了好几道。 贺文山愕然。 “滚!” 她压抑着嗓音低喝,浑身都在颤抖。 “你就这么恨我吗?” 贺文山无奈。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就因为老二他们?” “因为他们?”林湘南笑,她脸上分明还挂满了泪,扭曲的表情中尽是悲凉。 她仿佛又回到她死的那一天,毒贩情急之下走错了路,最后站在了一处崖壁前,山风猎猎,她从未那样害怕,那样冷过。 毒贩让他选一个,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沈相思。 他望着毒贩,目光里一如既往地没有她。 他对毒贩说:“你抓错人了,这女人本来就是上赶着嫁给我的,你前脚把她弄死了,第二天就有人上赶着填补上来。” 他说:“威胁我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有。” 他说:“林湘南,这就是你的命,谁让你非要嫁给我呢?” 他说…… 她从不知道他的话也能那样多,字字句句都如钢珠铁蛋打在她的心上。 “不,贺文山,我是不想要我的命了。” 她要换一条路走一走。 她也不是非他不可的。 “乱说什么?”大手胡乱抹过她的脸,男人斥道:“什么不要命了?你再说一句,现在就给我回家住去!你不要命了,儿子怎么办?我怎么办?” 林湘南尽是迷茫,“我都不缠着你了,为什么你还要不依不饶呢?” 她忽然抚上贺文山的脸,“贺文山,你知道你们家最让人讨厌的是谁吗?是你啊,你最狼心狗肺,你最没有心。所以,所以我不要了,我不要你了,我也不要再看见你,一眼都不要。” “林湘南!” 林湘南忽然在他的视线里一头栽倒下去。 第269章 他比老二他们还糟糕? 贺文山吓了一跳,连忙去摸林湘南的颈脉和心口,确认都正常才松了口气。 可一连叫了几声,林湘南没有任何反应。 顾不得别的,贺文山抱起林湘南就往家属院里面跑。 跑了一段才发现林湘南的衣服不合适,匆匆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裹上,直奔沈家。 沈家一家三口都被吓了一跳,郭玉玲第一句话就是:“小贺,你不会打人了吧?我跟你说,这可不行。” “你先别说话,叫相思给看看。” 沈相思匆匆套了衣服起来,见林湘南人事不知也被吓了一跳,匆匆检查过后却有些迷糊了,“你对她做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她有什么不如意,把她从孩子屋里抱了出来,她就突然……” 贺文山把当时的情景捡重要的说了说,沈相思再度检查了一遍,摇了摇头。 “听你这么说,像是生了气,而且是很大的气,身体有些受不住晕过去了,醒过来应该就好了。” “对她身体……” “不经常这样,应该没事。” “明天能醒吗?” “应该可以。” 沈相思瞄见贺文山脸上三四道见血的抓痕,心里暗叫一声,林湘南看起来斯斯文文,打起男人来毫不手软啊。 她要向林湘南学习。 贺文山松了口气,给沈家人道了歉。 沈卫华背着手沉声说,“回去把脸弄一弄,明天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贺文山低声应了,抱着林湘南离开,脸依旧是冷峻的,动作却很柔和。 郭玉玲和沈卫华对视了一眼,两人各自摇头。 贺文山抱着林湘南回去,凌云不知什么时候从箩筐里爬到了床角边,听见脚步后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贺文山还是不懂,他那几个问题怎么就让她生了那么大的气,竟然把自己活活气晕了。 他不敢走,坐在唯一的一张桌子边隔着蚊帐看着他们母子俩,恍惚间想起曾经自己也是个活泼性子,后来从了军,当新兵时,他还觉得除了一起吃饭的人多了些,一起睡觉的人多了些,不能再自由自在的玩耍,与在家也没什么两样。 直到后来上了战场,他不敢开枪,不敢下手,身边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在身边倒下,敌人也用计谋,让他们伤亡很大。 他不敢再迟疑。 后来,他杀死的人头多,立了军功被提拔,站在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他越发不敢松懈,冲锋也好,战术包围也罢,每次都来回推演各种方案,争取做到伤亡最小。 再后来,他跟随部队到这里戍边,带的人更多了,他练兵愈狠,盼着他们能在与敌人面对面时有机会活下来。 他不敢有一丝松懈。 于是,他结了婚,也像是没结婚,连儿子什么时候有的,什么时候出生的都不知道,也不知林湘南是怎么在又要养家,又要照顾孩子的情况下活下来的。 她怨他,是应该的。 可是……怎么又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这个做丈夫的是做得不好,可是,难道比老二他们更差? 想到贺泽宇几人,贺文山又搓了搓脸。 老二他们几个,到底与他们一家三口是一家人啊。 第270章 你来我家干嘛? 天渐渐亮了,林湘南依旧没醒。 起床号响了,林湘南还是没醒。 尘尘突然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要爬下床尿尿,被林湘南绊了个趔趄,掉进了贺文山怀里。 小孩怒目而视,“你怎么在我家?” “想吵醒你娘吗?”贺文山轻声说。 尘尘瞪了他一眼,“你一大早就来欺负我娘!还说我吵醒她!” 贺文山把这没完没了的臭小子拎了出去,早知道,当初生个闺女多好,总比这儿子贴心些。 “你去找你小叔,让他托人给我请个假,再去食堂打点饭送过来。”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我得看着你娘。” 往日里,她天刚亮就会起,绝不会睡到现在。 “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欺负我娘了?” 贺文山想把这臭小子踹到鱼塘里喂鱼,“你几岁?少管大人的事。” 话音未落,他小腿挨了一脚。 果然是练了两个月拳脚有些力气了,踢他都比以前疼了。 “是你应该少管我娘的事!她又不喜欢你,你老来缠着她干什么?” “……”贺文山嘴角抽搐着,“你几岁啊,说这种话?这是你当儿子说的话吗?” 尘尘不知这之间有什么关联,理直气壮,“为什么不能?我娘不喜欢你,你就少来,反正你以前不是也不在我们家吗?” 我们家。 显然不包括贺文山。 贺文山扎心。 又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再问问以前的情况。 “你娘以前是不是很辛苦?” “二叔最讨厌了!我最讨厌她!” “为什么讨厌?” “他对娘不好。” 小孩子说不出哪里不好,有很多事,他当时还小,都记不得了,但小孩子的感觉最为敏感,恨恨道:“反正就是不好,他最讨厌啦!” 迟疑片刻,贺文山还是忘不了昨天林湘南说的那些话,“你觉得我哪里不好?” “你老让我娘难过,最不好!” 贺文山噎了噎,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可心里又实在痒痒,“你娘……都因为我做的什么事情难过?” “嗯……”尘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我娘说,你的心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我们家,你就不要问了,我和我娘现在就很好,没有你正好。” “你真是我亲儿子。” “不然你也不会把钱给我娘啊。” 贺文山黑着脸踢了他一脚,臭小子果然是来要债的。 结果,踢完了人,他又眼巴巴地问:“你知不知道你娘现在有什么事是需要帮忙的?” 尘尘翻了个白眼,小手背在身后,颇为有范地说:“我娘需要书,你会帮她吗?” “帮,帮还不行吗?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小孩高冷地瞄了他一眼,让他继续说。 贺文山被气笑了,在他小屁股上又拍了一下,才说:“你娘身子好像不大好,昨天还说了许多奇怪的话,如果你觉得她说了很奇怪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贺文山怕吓着孩子,没直接说林湘南不想活了之类的,说来说去都是那句“奇怪的话”。 尘尘不知道什么算奇怪的话,胡乱点了头。 第271章 最锋利的刀最不起眼 林湘南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窗户撑开着,一大一小正坐在窗前的桌旁,声音放得很低。 “这些字你都认识?” “我娘教过我了。” 男人显然并不相信,再次问:“你都认识?” “教过了,当然认识。” 男人开始一个一个考教,童声稚嫩,对答如流。 林湘南闭了闭眼,睁开眼还是这幅画面。 多少次她想象中,父子和谐的画面。 可是,贺文山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尘尘又什么时候在贺文山面前这么乖巧了? 她怀疑自己在做梦,怔怔地看了许久,直到尘尘忽然叫起来,“娘?你醒了?” 竟然不是梦。 尘尘跳下凳子扑过来,林湘南接住他,问贺文山:“你怎么来了?” 贺文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这态度……和昨天晚上截然不同。 “你感觉怎么样?” 林湘南莫名其妙,“挺好啊。” “没有什么不舒服?” 林湘南动了两下,依稀想起来,贺文山好像昨天晚上来过,但是他找她干什么来着? 林湘南想了想,只模糊地记得他好像进屋了,做了什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现在又这样问她…… 林湘南想起前世他俩同房次数虽少,但每次都凶悍如一头饿狼,冷着一张脸,仿佛在使用一个器物一样使用她后,让她浑身不适的样子。 她悄悄活动了一下身体,瞥了瞥自己衣襟里头。 他并不是个会怜惜妻子的男人,虽不重欲,但每次都弄得她痕迹斑斑,身无好肉。 身上很干净,也没任何不适,所以应该没怎么样。 她实在记不起昨夜发生了什么,又或者那是一场梦?实际上贺文山没来过? 不过,不重要了。 “没有。”林湘南拍了拍尘尘让他去给自己拿点水喝,无奈对贺文山道:“贺文山,贺团长,我说了不管你家的事就是不管,你不用大早晨跑到我这里献殷勤。” 贺文山:“……” 献殷勤? 这是献殷勤? 并没有追过姑娘的贺大团长摸了摸鼻子,“我不是献殷勤,我……你没事急就行了。” “我当然没事,睡了这么大一觉,能有什么事?” 睡了好大一觉? “你今天起得有点晚。”贺文山不动声色地说。 林湘南不知道贺文山怎么有兴致问这些,胡乱点了点头,“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她拿着衣服,“你还不走?” 贺文山只好起身出去,快走到门口时,侧过身,半张被打得红肿破皮的脸对着她。 “湘南,我还是想知道,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不顾孩子和名声也要与我离婚?” 丝毫没有昨天的剧烈喘息浑身发抖的模样。 林湘南平静得不能拿再平静,只有在看到他的侧脸时扬了扬眉毛。 已经和沈相思开始了吗? 脸怎么被打成这样? 她没有表示任何关心,平淡地说:“你没有哪里不好,只是我不喜欢你了。” “所以,也不愿意为了孩子……” “有些人,宁缺毋滥,我会照顾好尘尘。” 宁缺毋滥。 最锋利的刀,果然最不起眼。 他到底是有多糟糕? 贺文山迈步朝外走去,笃定林湘南记不得昨天夜里的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 第272章 好男人都得被媳妇打才行 “不记得了?” 卫生院里,沈相思惊讶,“不会吧?怎么会忘啊?” 男人还是一如往常的冷峻,只有眉头死死地皱着,“嗯,为什么会忘?” 沈相思答不出。 贺文山扭头便走,去找郑国文。 沈相思撇撇嘴,在他背后使劲儿吐了吐舌头,就这冷淡样子,一点儿都不会来事,怪不得林相思不喜欢。 沈相思不相信林湘南忘了,顶多是不愿意搭理贺文山。 贺文山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心中更是觉得奇怪。 小院。 林湘南问了贺文山是什么时候来的,听尘尘说他醒来时,贺文山就在了。 林湘南皱了皱眉,所以,昨天晚上她不是做梦?贺文山真的来了?来了一直没走? 可是,她丝毫记不起贺文山和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又为什么一直不走。 林湘南索性不再纠结,反正她身上干干净净,应该没吃什么亏。 “我问他脸是怎么回事,他说是你打的,还说,好男人都得被媳妇打才行,你是喜欢他才打他的。娘,为什么喜欢就要打啊?你没有打过我啊。” 童声稚嫩,满是迷茫,林湘南刚喝进口中的一口粥全都喷在了凌云的头上,呛得自己鼻腔生疼。 林湘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你爹说的?” 她好端端的,打他做什么? 不对,他好端端的,跟尘尘说这些做什么? ……还是不对,所以他脸上的伤是她打的,不是沈相思? 林湘南满头是包,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对,不是我打的,尘尘,你什么时候见我打过你爹,对不对?” “嗯!”尘尘重重点头。 “所以不是我打的。” “所以喜欢一个人,不必打他。” “当然,喜欢一个人,疼他都来不及,怎么会打他?” “对,我不打娘,娘也不打我!我爹又骗小孩,一定是在别处打输了。” “对!” 母子俩各有道理,凌云呜呜了两声,欢快地甩着尾巴,不知在支持哪个。 贺文山脸上的伤不算浅,也不算深,他没当回事,但一进军营就被人笑了。 他冷脸带伤的模样大家不知多少年没见到了,纷纷前来参观。 以往不用他处理的事,也有人拿着东西似模似样地过来请示,弄得贺文山不胜其烦。 就这个节骨眼上,贺琪琪竟然犯了赌瘾。 尚留在家中等着贺文山请林湘南出山的贺泽宇什么都不知道,慌乱中,还是趴在墙头上围观的冯雅致提醒,他才想起要把人送卫生院。 彼时,贺琪琪已经只会留着扒着他的胳膊要了,贺泽宇被抠得生疼,又心急如焚,强撑着笑脸问冯雅致,“她想要什么啊?我们给她不就行了吗?去卫生院做什么?还得花钱。” 冯雅致当即“呸”了一声,“你的心怎么这么黑啊,这好歹是你亲妹妹,上一次她犯了瘾被送过来时,我们主任那么不喜欢她,还立刻送她去了卫生院呢,你这个亲哥哥倒是舍不得那几个钱了。你愿意让她吸,你去给她找吧。” 第273章 有一个这样的妹妹,我还能结婚吗? 贺泽宇没想到一段日子不见,冯雅致的嘴越发毒了,他脸色变了变,忙道:“我怎么会舍不得呢?这是我亲妹妹,我只是不了解情况。” 他匆匆把贺琪琪扛到背上,往卫生院走。 好在大家念着贺琪琪犯了毒瘾,都给他指了路,就算如此,等贺泽宇背着贺琪琪走到卫生院时,他的脖子和肩膀都被抓出血道子了。 贺琪琪被弄下去,被人捆在床上治疗,依旧歇斯底里的模样叫贺泽宇心惊,好在贺文山很快到了。 贺泽宇忙问这是怎么回事,林湘南捡着重要的说了几句。 贺泽宇的眉毛当即立了起来,“所以你就任由琪琪被弄成现在这样?我养了她那么多年,都没让她受过这种委屈!她才跟你过了几天!” “你走的时候,把她也带走。” 贺泽宇的眼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他愤怒道:“她这个样子我能带上她吗?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让人知道我有一个这样的妹妹,我还能结婚吗?” “那就别说话。” 这事,贺文山想明白了。 他怨不了林湘南,甚至怨不得宋娇阳,贺琪琪就该受一受这样的罪,如果她没饭吃时好好劳动,镇长怎么都会给她一口吃的,如果她不贪心,想吃那些饭菜,宋娇阳也没机会给她下毒。 说得难听点,活该! 贺泽宇愤怒得像个快要爆炸的蛤蟆,又问:“林湘南呢?林湘南为什么不来伺候琪琪?” “你结婚之后,和你媳妇到家里来住。” 贺泽宇不明白贺文山为什么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他更是生气,“凭什么?” “长嫂如母,你大嫂照顾了你们三个五年,你们每个人结婚之后,过来伺候你大嫂五年。” 贺文山哼了一声,“再说了,既是嫂子,照顾照顾小姑子怎么了?” 贺泽宇的声音几乎要掀破房顶,“我媳妇是什么人?林湘南她也配!” 他怨怒交加,“你不也说了吗?长嫂如母,她进了贺家,伺候我们就是应该的!我看你现在是失心疯了,什么都听她的,你还是不是男人!” 他甚至不等贺琪琪情况好转,甩手就走了。 贺文山漠然地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冒出林湘南时常挂在嘴边的三个字,白眼狼。 这还真是个白眼狼啊。 “要我说贺团长你这话不对,女人进了婆家不就是干活来的吗?有些人啊,就是心眼子太多。” 贺文山转过身看了眼唐秀丽,他上次就想问了,“唐医生对我媳妇有意见?” 唐秀丽的脸当时就不自在起来,“我可没说,我这是就事论事。” “唐医生喜欢当牛做马做就是了,不用带上我媳妇。” “你……” 唐秀丽鼻子都气歪了,“你知不知道好歹,懂不懂好赖啊?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好?” “用不着。” “活该林湘南不要你!” 贺文山目光阴翳,浑身的戾气瞬间铺开,叫也曾跟着上过战场的唐秀丽哆嗦了一下, “真遗憾,唐医生这么喜欢管家事,现在却没有家事可管了。” 唐秀丽大怒,嗓音几乎要掀破房顶,“你再给我说一遍!” 男人身量高挑,如青松般站在那里,寒气昭昭,不怒而威,令快要扑到他面前的唐秀丽停下了脚。 可是,她又不甘心这样放弃,像小孩子打架一样地说:“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的!” 第274章 他不会来求了 “湘南姐,你是不知道唐医生当时那个脸啊,土黑土黑的,我都担心她一口气上不来把自己气死!” 小院,冯雅致坐在林湘南唯二的两把高脚杌子拍着大腿狂笑。 说来也巧,她昨天刚好和马金梅作伴去给孙老太太拿药,结果就围观了这么一幕。 “没想到,贺团长竟然还会和人吵架。”马金梅没有冯雅致那么肆无忌惮,嘴角却也带着笑。 林湘南也有点意外,不过,她更想不通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唐秀丽。 她和唐秀丽的交集甚至比宋骄阳还少,除了给杨真真家的孩子看病时接触过几次,她和唐秀丽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马金梅觑了眼林湘南的神色,轻声又说:“湘南姐,我听说,上面找贺团长谈话了。” “为了这事?” “应该是。” “她倒是还有脸去告状。”冯雅致撇嘴。 林湘南却没关心这事,而是问:“贺老二离开家属院了?” “嗯,走了,昨天就走了。”提起贺泽宇,两人又是一肚子鄙夷,“也不知他怎么想的,以为自己娶了个仙女回来呢?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凭什么你照顾他们可以,他们回报回报你就不行了?没良心的狗东西!有能耐别找你来操持婚事啊。” “他不会来求了。” “啊?那他不结婚了?”两人惊愕。 “他会等贺文山主动去找他。” 这件事贺泽宇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又不愿意在贺文山面前低头,只会等一边骂着他抱怨,一边给他收拾烂摊子的贺文山主动去找他。 冯雅致和马金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齐叫道:“不会吧?” “再说,不是还有贺琪琪吗?她与贺泽宇兄妹情深,不会看着不管的。”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贺家人中不管哪一个挑出来都让人觉得窒息。 马金梅本以为自己就够惨了,一度想了结自己,没想到林湘南比自己更惨。 晚上,贺家。 一连几天没有开火,兄妹三人吃着与林湘南的风格迥然不同的饭菜,贺琪琪小心翼翼地瞟了眼贺文山。 男人一如既往的清俊,强大的气场叫她不敢轻易开口。 犹豫了半天,她在桌子底下踢了贺修业一脚。 贺修业没动,继续埋头与没滋没味的饭菜搏斗。 贺琪琪又踢了贺修业一脚,催着他开口。 “大哥……”贺修业犹豫着抬起头。 “说。” “我,我想过了,我,我以后,也要,也要去当兵。” 贺琪琪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瞬间从板凳上弹了起来,满脸错愕。 “小四,你乱说什么呢?” 她让他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 而且…… “当兵那是好当的吗?一不留神那就要没命的!”贺琪琪尖声叫。 贺修业抿着嘴不说话,倒是贺文山咀嚼饭菜的动作一顿,清冷的面上闪过丝丝嘲讽。 原来,她也知道当兵危险。 那么,怎么就使唤起他来,就那么理直气壮,认为他的一切都来得那么容易了? 第275章 我不想让人讨厌而不自知 “想好了?”贺文山问贺修业。 他头也没抬,咀嚼的动作只是停顿了一瞬便恢复正常。 “嗯……嗯!” 贺修业重重地点了下头,“我想了,我,我不想像二哥那样,一辈子算计来算计去的,我也没有那样的脑子,与其那样,不如纯粹些,也不至于让人看不起。” “小四你说什么呢?谁敢瞧不起你?你也不看看你是谁兄弟!”贺琪琪跑过来扯住贺修业,“你不许去!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大的,你不许去!” 贺修业没理她,用力一寸一寸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这些日子他每天想,每天用力琢磨,为什么林湘南要跟他们划清界限,为什么看他们的目光里总带着鄙夷,昨天听完二哥说的那些话,他突然想明白了。 林湘南就是纯纯地瞧不起他们,或许在她的眼里,喂条狗都比他们有用。 “我不想当谁的兄弟,我只想当我自己。”他默默地说。 连林湘南都可以在这里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找到自己的事做,他怎么能找不到呢? “小四!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我们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可是,我不想让人讨厌而不自知,还理所当然。” 贺修业再一次推开了贺琪琪抓着自己的手,“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跟二哥整天这样算计有什么意思,大哥的家都快被你们弄散了,你们竟然还觉得挺好,你们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贺琪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散了更好,散了大哥能找更好的媳妇!让她赶紧滚回老家去!” “那要是你呢?在你婆婆家兢兢业业那么多年,要是人家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呢?” “不可能!大哥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两人一起看向贺文山,贺文山依旧在吃饭,好像没有听到他们的争吵。 贺修业泄气地说:“那你凭什么觉得人家林家两位大哥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你觉得大哥真要那么做了,在咱们村还能立得住脚?咱们祖宗八辈都会被戳脊梁骨!” “那就不回去了呗,那么个破地方,谁愿意回去?”贺琪琪不以为意。 贺修业快被她气死了,但他实在害怕贺文山,不敢催他说话。 “啪嗒”,贺文山的碗终于放在了桌子上,两人顿时噤若寒蝉。 贺文山终于开口了,“我的婚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老二现在有工作了,按照先前说好的,每个月十五块钱就不给你俩了,我给小四攒着给他娶媳妇结婚用,你的婚事由你二哥做主,我和你大嫂就不替你操心了。” “大哥?你,你干嘛这么说啊?你是我大哥,你怎么能不管我呢?你不管我还有谁能管我啊?二哥是要结婚了,可他要娶的那家就是在药厂有点能耐,哪里比得上你啊?你要不替我撑腰,我怎么办啊?” 她放弃了劝说贺修业,跑过去拽着贺文山的胳膊狠狠摇晃,连哭带叫。 可惜,贺文山意志坚定,不为所动。 “我走到今天都是用命换来的,我的职务也好,权利也好,手里的枪也好,都是为了人民,为了国家,而不是让你仗势欺人。在湘南面前,我保了你和老二一次,已经是我最后悔的事,你们如果让我更后悔,我可以替湘南把那两封东西交上去。” 第276章 大哥不欠我们的! “大哥!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大哥啊!” 贺琪琪尖叫。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你这样对我们对得起爹娘吗?” “我就是太对得起爹娘了。” 贺文山不冷不热地起身,贺琪琪却不愿意放过他,“大哥,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 贺琪琪暴哭,她说不出为什么,只一个劲儿说不能。 “如果没本事,不该干的事就别干,我没空整天跟在你们屁股后头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贺文山甩开贺琪琪往外走。 “小四你说句话啊。”贺琪琪见说不动贺文山,又把希望寄托在贺修业身上。 “说什么?” “帮我劝劝大哥啊!” 贺琪琪几乎急得跳脚。 贺修业被她拽得犹如风中的小树,摇摇晃晃踉踉跄跄。 他忍无可忍,重重甩开。 “姐!大哥不欠我们的!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招人烦吗?” “我没说他欠啊,可是当大哥的不就是得这样吗?” “大哥愿意他就这样,大哥如果不愿意了,就不会再为你做什么了!你还看不明白吗?” 贺修业恨铁不成钢,只恨不得给贺琪琪换个脑袋,好让她清醒清醒。 贺琪琪当然还是不明白,多年来家乡的老思想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当老大的就是要多承担一些。 “没有人会一直管你,没有人!”贺修业咬紧牙齿,又说了一遍。 就像大嫂,说不管他们就彻底放了手,他们再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笑话。 之后几天,贺文山只要有空就会去小院转转。 他放不下林湘南说的那些话,也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无可救药,更好奇林湘南为什么睡了一觉就不记得了。 又或者是记得,但并不想和他多说话? 贺文山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一种可能,也不敢再胡乱试探,只能如鹌鹑一般,度过一日便是一日。 *** 林湘南抽空去找了一趟沈相思,每次卫生讲座之前,她都要提前和沈相思商量每次的话题。 用不了多久,就会到那个全民结扎计划生育的年代,林湘南希望能够多给家属院里的女人们科普这方面的知识,让她们知道女人生育的成本其实很大,一味追求生儿子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沈相思还没结婚,许多话都不方便讲,这个思想只能慢慢渗透,殊不知几次聊天过程中,沈相思对林湘南越发佩服。 现在的人,总觉得生不出孩子,或者生不出儿子是女人的问题,一味追生,相比之下,林湘南要清醒得多。 聊完,林湘南上辈子自己了解的父亲的症状尽可能详细地说了一遍。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病?” “听起来像是肾病,不过,也不能通过你这三言两语来判断。是你吗?我给你看看。” 沈相思作势就让林湘南解衣服,林湘南忙拒绝,“不是我,不是我,是我家里人。” “贺团长?” 林湘南一头黑线,“不是,是我老家,我爹。” “哦……”这个病人离得太远,见不着,没法判断。 “不管什么病,到了便血尿血的程度,都必须得重视了,搞不好就会错失最后的救治机会,你们最好带他去医院看看,如果只是炎症还好一些,如果是结石,这种东西会来回移动,万一卡在哪里,把人活活疼死都有可能。” 林湘南被她说得毛骨悚然,下定决心过年时一定要回去一次。 “你没事吧?”沈相思问。 “我?没事啊。”林湘南说。 “嗯……生活当中记忆力怎么样?” “要我给你背一遍我最近三天吃了什么吗?” “……”就知道是她不想和贺文山说话。 此时,外面正好传来有人和唐秀丽说话的声音,沈相思戏谑地朝她扬了扬眉毛,“说起来,贺团长吵架还挺厉害的,秒杀级别。” 林湘南不以为意。 就算是原子弹爆炸又怎么样? 晚了。 “我看人家还挺在乎你的,那天晚上带着你去找我,脸都白了。” “……” 被沈相思劝和,林湘南感觉有些怪怪的。 这姑娘到底知不知道以后是谁千方百计的护她救她啊? 第277章 臭味相投! “你相亲的事怎么样了?”林湘南问。 沈相思有点儿不好意思,眼神飘忽,嘴巴却很硬,“我还在考虑。” “不满意?” “也不是,就是我觉得,他好像没我大哥他们厉害。” “……” “倒是性格比他们温和一些,我……” 她的脸愈发红了,看了林湘南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把脸埋在了手心里。 林湘南直摇头。 少女怀春,莫过于此。 此时此刻,她庆幸自己生的不是个闺女,否则到了沈相思这般年纪,自己不一定有能力如沈家这般为闺女挑选女婿。 她不知该不该告诉沈相思这人可能是个短命鬼,也不知该想想办法救一救这个短命鬼。 从朋友的角度,她不想让沈相思再受一次苦,可是…… 如果短命鬼不死,贺文山或许会一直拽着她不撒手。 “那……他这个人呢?” “哎呀,你别问了。” 沈相思推了林湘南一下,声音娇俏,尽是羞涩。 林湘南禁不住摇了摇头,干脆问她如果回老家需要去哪里开证明,沈相思却又不好意思得说:“他这个人我还挺满意的,就是能力上能比我大哥再强一点儿就更好了。” “像贺文山那样?” “才不要!”沈相思满脸嫌弃,“看他那张脸我都觉得冷,我可学不来你。” 林湘南:“……算了,你还是跟我说到哪里去开证明吧?” “咱们家属你去找我娘就行,我娘就能给你们开,贺团长他们要向上打报告,打了才能批。如果是你们有家人要过来,也得他打报告。” “行,我知道了。” 未免此时和上辈子自己来时又什么差别,林湘南又问了问怎么去火车站买票。 沈相思详细地给她讲了一遍,大致与上辈子没有差别,要乘坐部队里每个月出去采买的车辆到县城,再通过县城坐班车到市里乘坐火车。 如今十一月已经过半了,她想赶在过年前回去,就得在那之前安顿鱼塘里的鱼。 每天让人去挖蚯蚓捉虫子不合适,得每天做鱼食。 大肚子的冯雅致不合适,过年要被婆婆使唤的马金梅应该也不行,想来想去,林湘南想到了赵素丽。 赵素丽身体胖胖的,为人很会过日子,也最为和气。 一切计划周全,林湘南准备去找赵素丽,出门时却与人撞在了一起。 冤家路窄,和她撞在一起的人偏偏是唐秀丽。 确切地说,并不是林湘南撞了她。 沈相思办公室的门是向外开的,林湘南左手拉着尘尘,右手推门,也不知唐秀丽在看什么,可容四人并行的路她竟然一头撞在了门上,额头当即起了个大包。 唐秀丽先前才被贺文山内涵了,今天又与林湘南撞在一处,她没好气地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儿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说,连尊敬长辈都不知道,臭味相投!” 林湘南现在仔细想想,仿佛她第一次请唐秀丽到家给肖达看病时,唐秀丽对自己的脸色就不是很好。 她不知道是哪儿得罪了这位唐医生,若非可以,她并不想得罪一个医生,但现在显然已经晚了。 她微微一笑,“是啊,难怪我每次来卫生院都能碰上唐医生,原来是臭味相投啊。” 第278章 你不用攀扯别人! 沈相思:“……” 她竭力抿着上扬的嘴角,还是差一点儿笑出声来。 最后只能用一种很奇怪的声线语调对唐秀丽说:“唐医生这是去干什么?不如我来帮忙?” 唐秀丽眼睛都圆了,手指当即指到了林湘南面前。 她厉声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说什么?”林湘南双手一摊,装傻,“不是唐医生你说咱俩臭味相投吗?” “谁跟你臭味相投了!” 唐秀丽厌恶地看着林湘南,“像你这样的人,也不知是怎么好意思做这个妇女主任的,你有什么资格?” 林湘南有些茫然。 上辈子她来的时候,宋骄阳就是妇女主任了,她整日闭门不出,也没听说过唐秀丽和宋骄阳有什么关系,这辈子来了之后倒是听说唐秀丽只有一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与她的丈夫一起战死了。 “呃……唐医生,恕我直言,你是宋骄阳同志的亲人?” 唐秀丽一皱眉头,“谁跟她是亲人?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那就奇了怪了,上次,唐医生就一直帮宋骄阳说话,整个家属院里,她是最不喜欢我做妇女主任的,唐医生不是在替她出头吗?不然我真是想问问,我到底哪里惹了唐医生,让你如此不待见我?” “和宋骄阳没有关系!你不用攀扯别人!” 唐秀丽端着一张义正言辞的脸,好像一直胡搅蛮缠的人是林湘南。 “年轻人遇见事情,不多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张嘴就是别人的问题,你倒是好意思!” “那当然了,我行得正,坐得端,出了问题,不是别人的,难道是我的吗?咱这里的条件够艰苦的了,用不着自苦了吧?” 林湘南刚刚是真心想问唐秀丽为什么一直针对自己,但现在显然问不出了。 她不等唐秀丽再说话,对沈相思抬了抬下巴,带着尘尘潇洒离开。 唐秀丽愈发厌恶,甚至对沈相思说:“相思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啊,跟她来往可得多注意一些,要我看,你就不应该听她的去搞什么演讲。” 沈相思微微一笑,知道在自己回来之前,母亲几次邀请唐秀丽去给家属院的女同志们做卫生讲解,都被她拒绝了。 理由一会儿是她跟那些女人没什么好说的,一会儿是哪有把女人的私密事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沈相思也不与她争执,只是含笑说:“湘南不是那样的人,唐姨别多想了。” “她不是?”唐秀丽顿时又提高了嗓门,叫沈相思头疼不已。 林湘南听着身后高亢的分辨声,暗自摇了摇头。 回家取了点儿钱,直奔赵素丽家。 一听说林湘南要付钱让她帮忙看着鱼塘,赵素丽就是“哎哟”一声,一边向外看了看,一边低声说:“哪里用你给钱?你只要开口就行了。” “那不行。”林湘南说,“我这一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来的,哪能让赵姐白干活?” 赵素丽说什么都不同意,一味推辞,林湘南只好说:“赵姐如果不收,那我去找别人?” 赵素丽无奈,最后只得收了。 第279章 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距离林湘南离开还有些日子,她并不着急收拾东西,倒是赵素丽很有职业精神,只要有空就会过来看林湘南做鱼食。 看了几次有了经验,便十拿九稳了,林湘南对她愈发放心,叮嘱她如果自己不在,最好每天能过来溜达两圈,防止有孩子跑过来玩的时候掉进去。 如今这个鱼塘的水几乎全满了,偶尔还会蔓延上来,林湘南担心这样下去不行,正在考虑要不要在大坑的旁边再挖一个大坑分流。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插嘴,“你不在?你去哪儿?” 一道高大的影子将两人覆盖,不是贺文山又是谁? 赵素丽打了个招呼,立刻开溜。 林湘南不冷不热地说:“准备回一趟老家。” “怎么突然想起回老家?” “不是突然,”林湘南照例把鱼食拌匀,“原本是想让我爹他们过来,给我爹检查一下身体,但这两个月写信,不管我怎么问,大哥他们都含糊其辞,我得回去看看,万一我爹身体有什么问题,及时带他去治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腊月中。” 男人就沉默了。 她要带孩子回老家,照顾鱼塘的人都安排好了,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林湘南不理他,把鱼食端到水边喂鱼。 贺文山偃旗息鼓了一会儿,跟着过来,“我给他们打个报告,把这事安排了,你能不能先别回去?” “你安排?” “前几年,我有个战友退役在咱们老家的省里做了公安局的副局长。” “……” 林湘南嘴角浮起嘲弄。 “这不好吧?公物私用,不会影响你的名声和前途吗?” “只是拍个电报,让他接一下叔和大哥,陪着去医院看看什么情况,咱自己出钱,不算公物私用。” “如果排不上医生呢?” “我会让人帮着想办法的,如果叔婶真的病了,绝不叫他们没医生可看。” “可别耽误了你的前途啊,贺团长。” 贺文山觉得林湘南的话阴阳怪气的,不能理解,“我不会做违反纪律的事。” 林湘南不置可否。 明明出了力,林湘南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贺文山真不知自己哪里欠了她,但他不打算离婚,只能继续服低做小。 “我,那个,过几天要出一次任务,目前来看,归期不定。琪琪最近犯病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你帮我照顾着点?” 林湘南不说话。 “你放心,我没打算让她在这里常住,只要她一好,立刻送走。” 林湘南此时终于放完了鱼食,无语道:“贺文山,咱们现在就是等着时间到了去领离婚证而已,我说过了,你家的事我不管,你送贺琪琪走也好,不送她走也好,那是你的事,别把事赖到我头上。我和我儿子不是给你背锅的。” “我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行,我知道了,你去安排吧。” 贺文山觉得自己真是欠了林湘南的,好歹也是堂堂团长,怎么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省的你不放心。” 林湘南想想也是,没亲眼看着,谁知道他尽心不尽心? 第280章 我是拴狗的绳子? 尘尘带着凌云在前面跑,贺文山和林湘南并肩走在后面。 一路上,贺文山始终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林湘南的脸明摆着告诉他,她不想跟他说话。 贺文山憋了一路,可惜脸上皮肤太黑,看不出是黑是绿。 这年头,电话还没有普及,通讯一般有两种方式,慢的写信,快的发电报。 林湘南和家里就是写信,但这一来一回时间太长,她不可能等,于是贺文山准备发电报。 拍电报是按字收钱的,一个字三分半,所以经常有人为了省钱,发的内容都是能短则短,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贺文山事先把要发的内容写在纸上,给林湘南看过后,确认无误,交给工作人员。 之后,他们只要再等着把那边传消息过来就行了,快则一天,慢则两天。 从邮局出来,不远处就是供销社。 “买东西吗?进去看看?” “不用了。” “我可以帮你们拿。” “……我刚买过。” 贺文山:“……” 没办法,他只好跟着林湘南回去,像条不被人待见的大狗狗。 过了家属院,见他还跟着,林湘南看了他一眼。 “我帮你们收拾东西?” “我不回去住,你叮嘱你妹妹每天在人多的地方呆着,她犯了瘾我自然会知道。” “……如果老二回来,不用让他进来,你让他等我回来再说就行。” “你自己给岗亭交代。” 贺文山被弄得没脾气,“行。” 走到小屋,贺文山还跟着,林湘南回过头来,“你还不走?” “……你还是回去住吧。” “为什么?” “回去吧。” 尘尘还小,万一她像那天晚上一样突然晕过去,尘尘或许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文山不敢再像那天晚上那样惹她生气,想了想说:“琪琪是个没脑子的,小四管不住她,你在,说不定能好些。” “她是狗?我是拴狗的绳子?” “湘南!” 他加重语气,“不管怎么样,你必须跟我回去。” “你搬吧,等你走了,我再回来。”林湘南情绪稳定极了,丝毫不为所动。 贺文山被她弄得几欲抓狂,“等我回来,你再搬回来,不行吗?” “不行。” 贺文山给尘尘使了个眼色,小屁孩前一分钟还在啃着他给摘的果子,这一秒就背过了身,把亲爹气得头顶冒烟。 贺文山没办法,只得去找了几个和林湘南玩得不错的,让她们有空多过来陪一陪林湘南,以免林湘南真的出现什么状况,得不到及时的救治。 隔天冯雅致就坐到了林湘南的小院里,冯雅致拉着林湘南的手笑个不停。 “你是不知道,湘南姐,他那脸跟木头似的,求人办事也不知道笑一下,就硬邦邦地往那里一戳,让我有空就过来陪陪你。看不出来,还挺贴心的,比我家那个贴心。” 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又趴在林湘南身上笑得一抽一抽的。 林湘南无语,“至于吗?” “我突然想到,要不然,湘南姐你别离婚了,你训练训练他,让他给你干活。你想啊,冷着脸给你收拾桌子,冷着脸给你叠床,冷着脸给你洗衣服,给你洗……苦茶子……哈哈哈哈……我一想那场面,我就觉得好好笑。” 林湘南顿时满头黑线。 不过…… 上辈子,他们每次房事过后,他好像真的……冷着脸去打饭,冷着脸收拾桌椅碗筷,冷着脸搓洗他们换下的脏衣服…… 第281章 不会耽误领离婚证吧? 不过就是生活杂事,林湘南并没觉得怎么样,也不能理解冯雅致的笑点在哪里。 结果就是被冯雅致疯狂教育,“贺团长什么人啊,往人前一站,谁不得听他说两句?但进了家门,就是你的,你想让他做什么,他就给你做什么,多好啊。” 林湘南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觉得贺文山是这种人?” “训练训练嘛。” 林湘南没那个兴致。 或许说,换了别的男人,用对待所有人截然不同地方式对待自己,她会喜欢,但那个人是贺文山,就算了吧。 他的与众不同,不会属于她。 劝不动林湘南,冯雅致只得作罢。 她的肚子越发大了,如今站起来都看不到脚尖了。 上一周卫生院的人说她怀的可能是双胞胎,唐茂昌不知从哪里听说这肚子里可能是两个儿子,便不让冯雅致做饭了,每天去食堂给她打饭吃。 林湘南照例劝了她几句,让她不要报太大希望。 第二天,贺文山就来了,拿着电报,就两个字,“速去”。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钱怎么给他?” “等我回来再说吧,写信也好,寄过去也行。” 林湘南点头,“等你回来我吧钱给你。” “好。” “你什么时候走?” “应该就是这两天。” “我知道了。” 贺文山站在一旁期待着她再说点什么,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她来到这里之后,他第一次要出远程任务。 去哪里,累不累,愿不愿,会不会有危险…… 林湘南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一句话都没有。 贺文山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觉,他忍不住跟在林湘南身边,“湘南,我这一趟要是出点事,你和尘尘……” 会伤心吗? 林湘南侧过头去,不解他怎么会有这种担忧。 曾经,他向来是无所不能的,每次她提起,他都要说她是瞎担心,杞人忧天。 但如果他出了事…… “和现在一样,养鱼、卖鱼、过日子。” 过些年高考恢复后,参加高考,离开这里,过属于她和尘尘的小日子。 “我就知道!” 不能对她有多一分期待。 “那你问什么?” 贺文山欲哭无泪。 “我们是夫妻。”他感慨。 “很快就不是了。”她提醒。 有时候她会想,几年后,他想起今日种种纠缠,会是什么表情,会深以为耻吧? 贺文山盯着尘尘把这套拳的最后一个动作练好,叮嘱他在家多注意林湘南,不要整天带着狗瞎跑。 “我知道。”尘尘说,“我会保护好我娘的。” “臭小子,你还差的远呢。” 贺文山摸出一只哨子,教尘尘吹令哨。 教完小心地把哨子放进儿子衣服里,“除非你娘出现了紧急情况,你在附近发现了什么特殊情况,否则,一定不能吹,知道吗?” “知道。”尘尘嫌弃道:“啰嗦。” 男人没好气地在头上拍了一下,“你知道什么。” 小院里炊烟袅袅,可惜没有他的饭。 贺文山转身离开,刚走几步,被林湘南叫住了。 他心中一喜,她到底还是心软,心里应该还是有他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不会耽误领离婚证吧?” 第282章 好像我真的伤害了你 “你真是……”贺文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冷峻的脸露出颓然的神色,“狠心呐。” 林湘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笑了笑。 “在这方面我比不过你的。” “好像我真的伤害了你。” “……都过去了,不耽误领离婚证就行。” 贺文山深深地凝视她,真的很想像战友说的那样做一次,撕破她的平静,戳破她的淡定,让她只能靠着他。 可是,他又不想,不想让她像那天晚上那样绝望、伤心,再次气得晕倒。 “我已经跟团里交代过了,家里的事使唤小四就行,小四办不了的,你去找秦良和方远,回来我请他们吃饭就行。” “行。” 贺文山走了,但对林湘南来说,这一天和之前或者之后的任何一天,没有任何分别。 林湘南不知道贺文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驻地,等她知道时,他已经离开了好几天。 她每天照例割草做鱼食,喂鱼,带着尘尘读书认字,尘尘的字早就认全了,和喜欢跟林湘南黏在一起不同,在读书这件事上,尘尘似乎别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他不喜欢听林湘南读书,也不喜欢和林湘南讨论,经常一个人在一堆书里翻来覆去,逮到什么就看什么。 有一次林湘南竟然发现他在看一本高年级的数学书,她很纳闷他能不能看得懂,但当她问他时,他竟然用一种很无奈的目光看着她。 好像在说,这是什么很高级的知识吗? “要不,你去上幼儿园吧,幼儿园里有很多小孩,老师每天带你们做游戏,给你们讲故事,会很有意思。” “不要。”尘尘想都没想就说,“吵。” “怎么会?小孩子都这样啊,”林湘南戳戳儿子的脸,“多参与一下,很有意思的,我带你去看看?” 除了和她粘在一起或者逗狗的时候,他的话会多一些,笑容会多一些,林湘南一度觉得,上辈子那个总是很沉默的儿子好像提前到来了。 人生的乐趣不只有贺文山,重来这一回,林湘南也想让儿子明白,他这辈子不需要委屈自己去讨好谁。 贺无尘,应当如风似月,不染纤尘,而不是闷闷的一个小闷葫芦。 “不要,他们好吵。”尘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吵得嗡嗡的。” “跟娘在一起就不吵吗?” 这一回,尘尘想了一会儿,说了两个字,“舒服。” 林湘南笑着摇了摇头,“让你爹知道了,又要说我惯着你了。” 尘尘茫然,“不上幼儿园,很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娘想让你开心些。” 尘尘抱着林湘南那本足有一个指节厚的数学书,“很开心。” 林湘南扶额,只好作罢。 “咱们提前说好,过几年,该上学的时候,你一定要去上学,整天跟娘呆在一起可不行。” 小孩点了点头,继续看书。 除了数学,尘尘最爱看的是物理书。 林湘南并不擅长物理,于是把贺文山给她找的所有书中有关物理的部分全都拿给尘尘,让他自行挑选。 至于他看懂了多少,林湘南并不去纠结。 在她看来,孩子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最为重要。 第283章 我不要了 日子不紧不慢,贺修业每天都会过来看看,贺琪琪一次都没有来过。 随着时间越长,她犯毒瘾的次数越多,频率越高,几次都被人送到卫生院,脑子不清楚的时候仍然不忘咒骂林湘南,认为都是林湘南与宋骄阳结了怨,宋骄阳才会害林向那不成,转而害她。 林湘南说到做到,每次都会跟着过去看看,但,等贺琪琪抢救结束就会离开。 于是,经常有人听到贺琪琪咒骂林湘南对她有多不好,一点儿都没有当大嫂的样子。 好几次,贺修业都替她汗颜。 转眼已经是腊月,所有人都准备着过新年了。 林湘南去供销社扯了两块布,准备给自己和尘尘一人做一身新衣服。 供销社里罕见的人多,大家都在挤。 林湘南怕尘尘被人挤倒了踩到,把他送到杨真真那边。 “湘南,你也要买布?” 肖达的鸡蛋油又做了两次,每次几十个鸡蛋,就那么抹着,慢慢地竟然好了。 杨真真两口子郑重地请林湘南过门做客,一家人准备了好一桌丰盛的饭菜,结果坐下来一聊,杨真真比林湘南还要大两岁。 两人改了称呼,倒成了真正的朋友。 “是啊,快过年了,我想做两身衣裳,要能买的多一些,给我家里也寄一些回去。” 林湘南始终没有忘记,她和尘破布烂衫回家时,两个嫂子毫不犹豫把压箱底的布料拿出来给她和尘尘做衣裳被褥。 杨真真拉了林湘南一下,低声说:“你别着急,等下午快下班那会儿再来。” 林湘南立刻想起了她后来的工作,瞬间了然。 “行,我听你的。” 林湘南去邮局取了点钱,一部分做零花,一部分是这个月要给贺修业和贺琪琪的。 路过家属院,林湘南琢磨着贺修业可能不在家,便让冯雅致替自己留意着点贺修业,等他回来,让他去自己那里拿钱。 她前脚到家,贺琪琪后脚就到了。 手心一翻,对着林湘南,理直气壮,“把钱给我。” 贺琪琪做人没脑子,做事不靠谱,林湘南觉得钱还是放在贺修业那里安全一点,才没把钱直接给贺琪琪,谁知道给完之后她会不会说自己没给她? “让小四来拿。”林湘南不想与贺琪琪多说话,转身进屋。 贺琪琪却跟着进了屋。 她打量着这个比茅屋大不了多少的小屋,眼珠上上下下转动,嘴角撇着,一根手指堵在鼻前,瓮声瓮气地说:“你也就配住这样的地方,有我在,你这辈子别想再进我家的门。” “过来。”林湘南说。 林湘南坐在杌子上,身后靠着墙,看似慵懒的姿态却让贺琪琪无端端感到害怕。 “你要干嘛?” 林湘南抽出纸笔,“打个收条,钱就给你。” 她实在不想与贺琪琪废话。 “不写你就不给我?” “对。” “那我不要了。”贺琪琪说。 非但如此,她还飞快地走了。 林湘南莫名其妙,也没去管。 下午,林湘南踩着点儿去了一趟供销社。 杨真真却没让她进供销社,而是带着她去了她家。 第284章 这不还是老套路吗? “夏天时,这里下了大雨。我们供销社的库房漏了一块,把下面的布给弄湿了。这地方,我们本地人都穿自己织的布,原本我们领导说,要折价卖给你们家属院里的人,不过,折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商量了几次也没商量下来。我偷偷找了领导,低价要了。你要不嫌弃,就拿走吧。” 杨真真拉着林湘南进了她的屋子,低声对她说。 肖承义显然已经知道这事了,从隔间里一匹一匹把布抱出来。 林湘南被他们吓了一跳,“这么多?” “不多,一共才十几匹,料子和我们自己织的布不一样,更轻软。我婆婆挨着收拾过了,也没落下什么印子。”杨真真财大气粗,“你看上什么,直接拿走。” 林湘南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实现穿衣自由,“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跟我你客气什么?直接挑。” 林湘南挑了两匹藏蓝色的寄回老家,自己和尘尘要了半匹军绿色的,半匹浅色的,另外林湘南又请肖家婆婆帮着织一些土布。 她每天干活,穿衣服太费了。 “不用等,现在就有。” 杨真真出去和婆婆说了几句,小老太太进屋抱了一摞布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给林湘南他们准备的瓦罐、碗筷和一些吃的,杨真真从供销社搞到的碎点心、碎馓子、他们自己做的米糕,腌的肉、小咸菜等等,林湘南背着一个竹筐被塞得满满当当,竟然还没塞完,像是要搬家一般。 林湘南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些东西是早就给她准备好的一样。 最后,是杨真真和肖承义把她送回来的。 林湘南十分不好意思。 路上,杨真真说:“听说你现在出去自己住了,要用什么你直接跟我说,有活就叫人,家里喂着牲口呢。” 她甚至不问一句林湘南为什么要搬出去住。 林湘南心中一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是他们知道她和贺文山分开住了,特意给她准备的东西。 她再三道谢。 当初父母听说她想和贺文山离婚,都不曾这样毫无迟疑地支持过她。 时间不早,肖承义和杨真真看了看林湘南住的地方,就回去了。 林湘南忙着收拾这些东西,她这间麻雀小屋还是太小了,有了东西竟然没处可放。 正忙碌着,马金梅急急忙忙地来了。 “湘南姐,不好了,你家那小姑子正到处说,贺团长不在家,你不管他们呢,说她和她兄弟已经没钱吃饭了,找你要钱,你不给,还把她撵出去了。” 孙老太太整天在外面和人在外面一起晒太阳,每次都会议论东家长西家短,只是相比从前,生怕多一个搬弄是非,害得自家人或者自己团里的人家庭不宁,影响了家里男人年终发奖励,不敢乱说了。 今天这事,孙老太太是听贺琪琪亲口说的,特意回到家拿这件事教训马金梅,让她以后少与林湘南来往。 林湘南心下恍然,难怪今天贺琪琪走的那么快,原来还是贼心不死。 不过,从败坏她的名声开始,这不还是老套路吗? 第285章 你倒是长进了 “没事,她愿意折腾,就让她折腾去吧,就算她不折腾我,也要折腾点儿别的。” “可这话也太难听了。”马金梅为林湘南打抱不平,“我知道你不想和贺团长过了,但如果落个这样的名声,以后谁还敢跟你接触啊?你以后怎么办啊?” 林湘南怎么也没想到马金梅这就开始为自己操心离婚之后的事了,更是哭笑不得。 她拍了拍马金梅的手,把杨真真给自己的碎点心分出来一些拿给马金梅,“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你见我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马金梅哑然。 “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不会影响我的生活,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马金梅身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塌了一半,弓着腰坐在林湘南的床上。 她以为她学到了林湘南的精髓,这才发现,林湘南说不在乎是真不在乎。 人家有思想有见地有目标,是真不在意外人的想法看法。 “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潇洒就好了。” 林湘南笑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同时劝她,“慢慢来,搞清楚自己想过什么日子最重要。” “对。” 马金梅重重点了点头,这才想起问林湘南的东西是哪儿来的。 林湘南没瞒她,马金梅听得直咋舌,羡慕极了,不过也就是羡慕而已。 如果她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她婆婆非得原地爆炸不可。 第二天周末,林湘南带着尘尘去挖蚯蚓回来,远远地就看到贺修业在远处徘徊。 等她做好了鱼食,又做好了午饭,贺修业还没过来。 林湘南没理他,和尘尘一起吃了午饭。 午后太阳略大,但温度没有以前那么高了,母子俩很惬意地坐在床上翻书,贺修业终于来了。 他尴尬,他羞耻,他抬不起头,讷讷地替贺琪琪道歉。 “我,我们昨天,生存考验,回来得晚了,对,对不住啊大嫂,我替我姐给你道歉。” 隔着一扇窗户,林湘南看着贺修业。 几个月下来,贺修业身形又拔高了一截,长手长腿之下衣服又短了,不过这个年月大家都这样,倒也不显得多寒酸。 他垂着脸,阴影之下布满窘迫。 不知是这段日子没吃好,还是真的有所长进了,脸部轮廓深刻了一些。 “没想到你们兄弟里面,你倒是长进了。” 贺修业茫然地抬起脸,不懂林湘南的意思。 “等我大哥回来,我一定把这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大哥,让他再教训我姐。” 林湘南不置可否,轻飘飘地把钱放到窗户下面的桌子上。 “你走吧。” 贺修业没想到会这么容易,一时间懵了。 “不要?” “要,要!” 贺修业连忙捡起钱,他又看了看林湘南。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刻静静坐在那里看书的林湘南和大哥很像,很像很像! “还不走?” “大嫂,我就在家属院里,你有事就叫我。” “嗯。” “一定叫我啊。” 林湘南笑了一声,声音还是那么轻,“知道了。” 第286章 我不敢 回家的路上,贺修业还觉得像是在做梦。 先前他一直犹豫,是怕林湘南生气后不肯再给钱。 他和贺琪琪没有收入,如果林湘南不给钱,就只能去城里找贺泽宇了。 可是他们一次都没去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二哥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们去了,也不见得能要到钱。 这一次,林湘南太好说话了。 一进门,贺琪琪就冲过来,“给了吗?”?“给了。” “我就知道!” 贺琪琪兴奋不可自拔,“她敢不给!就现在还不知道大家怎么编排她呢!” “让别人这么议论大嫂,你觉得很好?” “有什么不好?谁让她昨天不给我钱的。” 贺修业说不过她,气得不跟她说了。 贺琪琪却把手一摊,“把钱给我。” “不给,给了你,你又要拿去乱花,到时候咱俩就真没钱吃饭了。” 贺琪琪的脸顿时不好看了,喊道:“我大还是你大?要造反是吧?把钱拿过来!” 贺修业咬着牙,沉着脸,“给你可以,但你必须保证,不能瞎买东西,不能乱花!” “拿来吧你!” 贺琪琪抢过钱,脸色由阴转晴,“走,吃饭去!” 贺修业气都气饱了,哪里吃的下去? “真是的,到底我是你姐姐,还是林湘南是你姐姐,到底是我把你养大的,还是她把你养大的?整天站在她那边,胳膊肘往外拐,你还有理了?” 贺琪琪不由分说拽着贺修业就走,贺修业郁闷不已。 吃过一次教训,贺琪琪不敢再乱花钱,打饭都很朴素,这让贺修业松了口气,可是,贺琪琪对林湘南的造谣却没有结束。 林湘南把这些日子挖的各种菌子、野菜晒干后整理了一些,和布、自己的一封信一起寄回了老家。 顺便又拍了一封电报,询问父亲的身体,以及是否有人带他们去看病。 回到家属院,就看到有人连拖带拉地拽着贺琪琪,兵荒马乱地把她往卫生院里送。 林湘南遇上了,少不得要过去做一下面子工程,和大家一起把贺琪琪送到了卫生院。 有几人面色唏嘘,看林湘南的眼神发飘。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林主任,这贺团长不在家,再怎么着,你这小姑子、小叔子的,该管还是得管管,这马上要年底了,不能影响咱们整个团的风气啊。” 林湘南愣了一下,“噗嗤”笑了。 贺琪琪费尽心机上下折腾,竟然……败在了部队里对干部及家属的个人素质考察上。 如果真的因为贺琪琪害的整个团都拿不到奖励津贴,就算贺文山市团长,恐怕也要被埋怨死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行啊,我不敢,上次就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贺琪琪就有人觉得我这个大嫂做得不好。还是算了吧,反正他们也不喜欢听我的。” “那哪儿行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劝起来,让林湘南一定好好管教管教贺琪琪,否则,最后受伤的还是她自己。 林湘南则还是那句话,“她是个人,我不能天天盯着她啊,她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林湘南无所谓,但落在其他人耳朵里就成了,林湘南搞不定贺琪琪这个小姑子,现在被欺负了。 看来,她们听说的那些林湘南他们在老家的事,也是真的。 第287章 来信 家属院里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现象,贺琪琪动不动在外面说林湘南如何如何的不好,但听她说话的人经常用一种“我就看着你胡扯”的眼神看她。 越是如此,贺琪琪越是努力地说林湘南的不好,然而,她越如此,别人越是不信。 时间的脚步匆匆到了年底,林湘南终于接到了家里的包裹。 包裹很重,林湘南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把包裹带回家。 打开一看,衣服、鞋子、吃的、用的,什么都有,最里边还夹着一封信。 林湘南拆开信,最先掉出来的不是信,而是一堆零零散散的钱。 最大的面值是一块,最小的只有两分。 林湘南心中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 信显然是大哥写的,他在信中说: 月儿,你大嫂叫我好生给你说说家里的事,免得你心中挂念。 文山的战友带父母做了检查,娘尚好,爹得了肾病,已经看过医生。医生说不算严重,安排了年后手术,目前在吃药,吃药后爹说不太疼了。我不知手术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危险,特此询问,医生说需要剖开肚子把坏掉的位置切掉,不知是不是像切肉一样,我心中忧虑异常,想问问你是否一定要做手术,开膛破肚我觉得太危险了。 林湘南看到这里忍不住一笑,按了按眼角,想着一定要在回信中劝慰几句,不过,她也没见过做手术,不知道是不是要像剁猪肉那样,要用刀切,又或者像宰鱼那样,用剪刀破开肚皮。 她继续看信,大哥又说: 今年收成好,家里攒了些钱,你不要再往回捎钱了,留着钱好好过日子。你那些粮食多番晒过,已经储了起来,曾给你们村的臭老九送过两袋,但前些日子他们走了,剩下的爹说都给你们留着。 快要过年了,随信带去的钱是我和你大嫂、你二哥你二嫂给你和孩子的压岁钱,给尘尘买点零嘴儿吃吧。 你与贺文山最近感情如何?他战友为何突然过来帮忙?爹特意让我跟你说一句,不要因为我们就委屈你和孩子,什么时候想回家,我和你二哥去接你。 林湘南眼眶一烫,终于是落下泪来。 她一枚一枚把硬币捡起,摞在一块儿,一张一张把纸币抚平。 三块六毛六分钱,也不知大哥他们攒了多久。 赶在年前,林湘南给家里写了一封回信,就开始忙碌起来。 她忙碌,贺琪琪和贺修业却很闲。 以往过年,忙碌的都是林湘南,备年货、做新衣服、扫房子,都是林湘南的事。 只有在林湘南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们才会非常不情愿地上手帮帮忙。 今年看着各家各户的忙碌,姐弟俩对视一眼,“要不,咱们也打扫打扫房子?” “大哥说了,他那屋的东西不许动。”贺修业说。 “不动就不动,咱扫别的地方不就行了?” 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清洗、打扫一遍,屋子里也请扫一遍,再搬回去。 一番折腾,两人累得直不起腰,却还是觉得没意思。 第288章 你造反一个试试看? 看着忙里忙外的弟弟,贺琪琪终于发现,他的衣裳短了。 她立刻吵吵着要带贺修业去买布做衣服,贺修业甩开她的手,“谁做?你做?你知道买多少布吗?你饭都做不好,还会做衣服?” “那就让林湘南做呗,走,我们找她去!” 贺修业更烦,“我不去!” “干嘛不去啊?她现在占着地方不走,就得给我们做衣服,我也想要,我的衣服也旧了,这都多久了,自从来了这里,我就没穿过新衣服。” “我不像你那么好意思,你愿意去你去,我不去。大哥可说了,等你好了就让你走,你这么折腾,我看恐怕用不着等你好,大哥回来就又把你撵出去了。” “所以咱们才要早点把林湘南给撵走啊,她走了,谁还能给大哥吹枕边风?我就能留下了。” “你……” 贺修业摇着头,半晌,才说:“姐,你有心吗?大嫂来我们家这些年是怎么照顾我们的,你不知道吗?你不回报就算了,还时时处处想把人赶走?你有心吗?是不是以后我结个婚,娶个媳妇,你也要给赶出去?” “你行啊你,还没结婚,还没娶媳妇呢,就不要姐姐了?” 贺修业:“……” 他索性不再理会贺琪琪,闷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贺琪琪却不依不饶了,什么都不干还要跟在他身旁念叨:“我跟你说,不管到什么时候,你也是我和二哥养大的,你想干嘛?你造反一个试试看?” 任凭她说什么,贺修业都不说话, 在心里,他开始想,他要怎么样才能还清这份恩情了?是不是他死了,贺琪琪就不会这样念叨了? 最终,贺琪琪的衣服还是没做成,供销社的布料被大家抢得差不多了,剩下几匹粉白的布料,贺琪琪犹豫了很久,还是没买。 学校早已放了寒假,贺修业不用再去上学,但他宁愿去上学,也好过天天在家面对贺琪琪。 他无事可做,经常跑到林湘南那里问她有没有活干,又或是把家里的菜摘了给林湘南送去。 林湘南倒是很忙,她给尘尘做了两身新衣服,给自己用瑕疵布做了一身,用土布做了一身。 她没有缝纫机,只能一针一针地缝,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进了腊月二十以后,林湘南开始准备过年吃的东西。 按照老家的规矩,她要蒸花馍、蒸包子、蒸花糕、熏鱼、熏肉等等。 林湘南没有大锅,杨真真就从镇上找了炒茶用坏了一块的锅给林湘南。 一连几天,小院里弥漫着香气,惹得尘尘和凌云围着她团团转。 年二十七,林湘南照例在忙,忽然有人来访。 竟然是部队食堂的杨怀恩。 杨怀仁是后勤的一名副主任,主管的是食堂,沈卫华先前对林湘南提过他。 杨怀恩一身戎装,盯着水面上时而扫过的水花。 林湘南立刻猜出他的来意,“杨主任想在过年时做顿鱼?” “有大点儿的鱼吗?”杨怀恩问。 林湘南想了想,应该是有的。 当初杨真真给她弄来的那些鱼里,有一些是大点但是不产卵的,养了这好几个月,应该已经长大了。 不过,她不能确定有多少。 第289章 你是不是喝水没喝够? “尽量多吧,越多越好。” “行,那价钱……” 杨怀仁在价钱上没有太坑林湘南,也没让林湘南太好过,给了她一个不上不下的价钱。 林湘南没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她所有的投入除了买的麸子,就是她的时间和力气,少一点儿就少一点儿,全当她支持部队建设了。 否则,沈卫华那边可能也不太好交代。 “我这里没有合适的工具,你们得准备一些。” “可以,我回去就让人送过来。” “那我到时候让哨兵传信,你们来取。” “行!最好年三十送到,不能更晚了。” 两人这就算约定好了,杨怀仁说到做到,离开后没多久就有士兵送了好几个一尺多深四四方方的几个大箱子过来,和军用水壶一样,一看就很经用。 林湘南则趁着时间尚早,去镇上买了一大卷尼龙绳,她得编个鱼网。 如今,她的鱼网还不用太大,只编了个口袋模样的,找了一根棍子挂在上面。等鱼大量捕捞时,就得用大鱼网了。 等到那时,她还得请几个人帮忙,光靠她一个人是拽不动鱼网的。 林湘南不着急捞鱼,忙忙碌碌地把自己过年要用的东西准备妥当。 小屋里的架子几乎被摆满了,一进屋就是一股子扑鼻的香味。 做好的鱼和肉,被林湘南用网兜吊在房顶,以免晚上被野物嚯嚯了。 家属院里各家也都差不多,不管谁家几乎都飘着香味,除了贺家。 年二十九,贺琪琪终于还是绷不住来找林湘南了。 “带上你的东西,回我们家过年去!” 她说的颐指气使,毫不客气。 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没有人劝她了,贺琪琪觉得,这一定是大家都认同她的话,都厌恶林湘南了。 再不听自己的,林湘南就在这个家属院里没有立足之地了。 “你是不是喝水没喝够?”林湘南轻飘飘地说。 贺琪琪脸色一变,脚下如实地往后退了两步,手却依然指着林湘南,“林湘南,你别给脸不要脸!” “过个年,给你长脸了是吗?” 林湘南放下准备包饺子的肉,朝贺琪琪走了过来。 贺琪琪吞了吞口水,又往后退了几步,“你,我跟你说,你……” “你们忙着呢?”轻软的声音插|进|来,贺琪琪扭头就看到沈相思眉眼带笑地站在小院门口。 她连忙调整表情,对沈相思露出一个笑容,“沈同志有事?” “嗯,是啊。” 沈相思走进来,身上还背着她的挎包。 挎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贺琪琪有心看看,沈相思却问:“小贺同志还有事吗?” 贺琪琪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走,一步三回头。 一旁,沈相思已经露出了与对待她时截然不同的兴奋的八卦表情。 她揪着林湘南的胳膊,“我这回不是去药厂进药吗?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林湘南被她兴奋地莫名其妙,只好问:“看见什么了?” “不是看见了什么?是谁?你猜,我看见了谁?” 药厂? 还能有谁? 自己认识的也就一个贺泽宇了。 “你遇见贺泽宇了?” 第290章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第289章 摸着良心说,林湘南对贺家的几个人都不感兴趣。 沈相思却如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着头,一副“快来问我快来问我”的表情。 林湘南没办法,只好说:“他干什么了?” “他做了药厂厂长的上门女婿!”沈相思兴奋道。 她拽着林湘南的胳膊,“你说他怎么想的?竟然做上门女婿?也太掉价了!” 林湘南:“……” 沈相思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才发现林湘南超乎她想象的平静,纳闷道:“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啊?” “如果我说,不管贺泽宇做出什么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我都不会意外呢?” 沈相思的兴奋渐渐冷淡下来,那表情逐渐变得一言难尽。 “他这个人……一直这样?” 林湘南摸了摸鼻子。 这让她怎么回答呢? 她现在回答是,以后沈相思和贺文山走到了一处,那她这事做的…… 或是她现在答不是,以后沈相思和贺文山没有走到一处,会不会怨到她身上? “大约……你所见到的样子,就是他最真实的样子吧。” 沈相思嘴角一阵难言地抽搐。 “怪不得我娘说,找对象得找有爹有娘的,你看,贺家父母早亡,这一个一个……” 她摇摇头,忽地又问:“贺团长怎么样?他不会……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吧?” 林湘南望着这双真诚的充满关切的眼睛,她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贺家父母去世时,贺文山已经大了。” “也对,如果贺团长也和贺泽宇一样,我爹肯定不会经常在家提起他。不过,上门女婿啊。”沈相思又说:“我还以为就我想图清净,不想要公公婆婆,这贺老二想的比我还美,这么一来,什么都有了。” 林湘南还是笑,比起上辈子家里有妻有子,贺泽宇跑出去吃绝户的骚操作,最起码这回还算是正常,只是当了所有人都不齿的上门女婿。 至于那位药厂厂长的女儿……林湘南心头一哂,上辈子被贺泽宇哄骗的人有几个,她已经不想去数了。 “我核对药品的时候看到他,差点儿都没认出来,人都叫他副主任,后来我打听了一下,是主管药房的。你知道吧,像这种地方,主任只抓大事,对下的事基本都是副主任去做,你是不知道他多威风,怪不得上次敢跟贺团长叫板。” 沈相思嘟囔着,但她最在意的还是上门女婿的事。 “上门女婿啊,他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林湘南无奈,只好说:“被人戳脊梁骨重要?还是吃得饱吃得好重要?还是穿的暖穿的好重要?还是有房住,有钱拿重要?” 沈相思目瞪口呆。 这时,院子里却传来一声尖叫。 “林湘南,你个不要脸的!你才是上门女婿!我让你咒我哥!” 窗户是由下往上开的,今天也只是用了一根短棒撑着,露出的缝隙不大。 林湘南刚刚压根儿没看到贺琪琪,此时也只是通过那个缝隙看到贺琪琪一觉踹在了自己的锅台上,把烟囱一脚蹬飞了。 原来,贺琪琪还是纳闷沈相思到底给林湘南带了什么东西,就悄悄折了回来。 在她看来,如果不是林湘南碍事,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她的。 万万没想到,最后听到的竟然是贺泽宇当上门女婿的事。 第291章 走吧,胡说八道去吧 沈相思快步走出屋子,她眉心微微蹙起,径直拉住贺琪琪。 “小贺同志,你这是干什么?是我从城里回来跟林主任说的这事,你是在指桑骂槐吗?” 沈相思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但到底是师长的闺女,把脸一板还是挺有威严的。 贺琪琪刚才灰溜溜地离开,刚刚又咒骂林湘南,一直是想着沈相思和贺文山的事,不想得罪了沈相思,没想到还是让沈相思找出来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医生。” 贺琪琪拉了沈相思两下,“沈医生你让开,我就知道,一定是这个贱女人挑唆的!如果不是她,你怎么可能去关注我二哥?我二哥怎么可能当什么上门女婿?一定是她让你乱说的是不是?” 沈相思怎么也没想到贺琪琪对林湘南的排斥已经到了指鹿为马的程度,她只好再次把贺琪琪拉回来,实话实说:“这事和林主任没关系!是我偶然碰到了贺泽宇,把这事当成个笑话来给林主任听的!” 听到沈相思把贺泽宇当上门女婿的事看作笑话,贺琪琪恨恨地咬着牙,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 她郁闷道:“不可能!我不相信沈医生你是这样的人!” “行了,”林湘南打断还要解释的沈相思,她看着气鼓鼓的贺琪琪,微微一笑,“怎么?你二哥去当上门女婿,没跟你说吗?” 贺琪琪对着沈相思事一张脸,对着林湘南却又是另外一张脸,她毫不犹豫地朝林湘南吼道:“你还有脸说!让你替我二哥操持一下婚事你都不肯,他要是有办法,会去当上门女婿吗?像你这样的女人,你给我等着的,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进我们贺家的祖坟!” “你们贺家祖坟里有金子吗?有银子吗?有通天大道吗?” “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进去干嘛?” 沈相思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算是服了林湘南,不管什么时候都有能把人活活气死的本事。 贺琪琪俨然已经被气得跳了脚,“林湘南!你给我等着的,你给我等着的!你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哟,打算去城里啊,怎么?你二哥什么时候结婚都没告诉你,都没请你去吗?你二哥结婚都不告诉你,都不请你去,你确定人家不会以你染了毒瘾为耻吗?人家会让你进门吗?你不会半路发了毒瘾吧?” 林湘南每说一句,贺琪琪就暴躁一分,几句话说完,贺琪琪跳着脚走的,又跳着脚回来了。 她一头朝林湘南撞了过来,“林湘南,我跟你拼了!” 林湘南顺手抄起菜刀,“来吧。” 贺琪琪:“……” 她哪里还敢动! 沈相思忍不住又笑了。 林湘南指着被贺琪琪踹坏的烟囱,“去和泥,给我吧烟囱糊上。”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做梦!” 林湘南抄着菜刀走了几步,贺琪琪顿时软了脚,“我去还不行吗?你看等我大哥回来他怎么收拾你!” 她气哼哼地,去挖了土,又去打了水和泥,把烟囱里的砖头扒出来之后按照林湘南的要求抹泥,一块一块垒成一个向上的烟囱。 等全部弄完,贺琪琪满脸是泥。 林湘南一挥手,“走吧,胡说八道去吧。” 第292章 不就是他的风格吗? 沈相思心里一惊,“你还让她去说?” 刚刚贺琪琪那样子,她不用想都知道贺琪琪会说些什么。 林湘南无所谓,“随便她。” “你……”沈相思不能理解。 林湘南却是一笑,不解释。 贺琪琪骂骂咧咧地走了,每多久,贺修业急急忙忙跑过来,张口就是:“大嫂,我听我姐说,我二哥,我二哥他……他当上门女婿了?” “嗯,沈相思说的。” “她怎么知道?” “应该是打听了吧。” 贺修业身子一晃,表情好像凝固在了脸上,久久没有再说话。 林湘南进进出出好几趟,他喃喃道:“大嫂,你说,我二哥怎么这样啊?” “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不就是他的风格吗?” “可是,做人就没点儿底线吗?” 林湘南一顿,笑了,“这话你应该去问他,而不是问我。” “……我姐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大嫂,她脑子坏了,到现在还不清醒呢。” “嗯。” 贺修业蹲在地上,可能是茫然极了,竟然又问林湘南:“大嫂,你说,咱们家可怎么办啊?” 只要一想,他都开始替大哥发愁。 “你们愿意怎么办怎么办。” “凌云都不吃奶了。”尘尘忽然说。 又壮实了一些的小狗在尘尘脚边跳了跳,“汪汪”两声,似乎是在赞同尘尘的话。 贺修业:“……” 他羞臊得脸阵阵发红。 “那大嫂,你将来想去做什么?” “跟你大哥离婚,过几年离开这里。” “去哪儿?” “首都、上海、南方、北方,天大地大,只要我想,都是我家。” 自此鲜花赠自己,纵马踏花向自由。 贺修业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他们几人已经不在林湘南的生活当中了。 她的心里、眼里早已没有了他们,如今,她的未来里,也再也不包括他们。 贺修业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觉得脚步很沉很重,累得他抬不起脚。 晚上吃过饭,林湘南取了一个大箱子放在水边,借着月色,用水桶打了些水放在箱子里,开始捞鱼。 尘尘带着凌云跑过来要给林湘南帮忙,林湘南便让他在一旁等着,等自己捞上鱼时帮着把鱼从网里弄出来。 林湘南有意把网孔做的比较大,这样能漏掉一些小鱼,让其在水中继续生长。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林湘南两网都没有捞上鱼来。 一开始,网兜里也是有些分量的,但随着她网上拽,鱼网越来越轻,直至再也没有。 “还没有长大吗?娘。”尘尘问。 “应该有一些大的。” 只是,好像不容易找到。 林湘南给双手吹了口气,竭力向下,又捞了一网。 这一次,明显感觉重量比直线两次要重的多,随着鱼网向上,越来越轻,直到拉出水面时,只剩下两条鱼在鱼网里拼命挣扎。 胖胖的胖头鱼和草鱼,扭着滑腻腻的身子试图从网中撞出去,但最终还是被林湘南拉上岸。 尘尘拖着鱼尾巴把鱼从往兜里拽到大水箱里,胖头鱼一进水箱就狠狠的拍打起一串水花,还不知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尘尘把煤油灯端过来,凌云也兴奋地站在一旁用前爪扒着箱子边缘。 林湘南看了看,胖头鱼差不多得要十斤上下,草鱼也得有七八斤了。 她松了口气,尘尘也兴奋地跳了跳脚。 母子俩一直捞到夜深露重,林湘南实在是累了,这才收工。 鱼比较大,数量虽不多,竟然给杨怀仁送过来的几个箱子装满了。 尘尘带着凌云跑到哨岗那边说了一声,很快有人过来把鱼带走了。 几人相继远去,林湘南关了栅栏门,洗漱了一番,躺倒在床上。 今年,他们都能过个好年了。 第293章 你来干嘛? 贺修业和贺琪琪这个年过得很湿凄惨,贺文山不在家,没人给他们张罗,贺泽宇没回来,林湘南更不可能管他们。 两人和之前一样,每天都去食堂吃饭。 贺修业这些年来被林湘南养刁了胃口,吃食堂一直不习惯,整个人迅速脱形抽条,加上受不了贺琪琪折磨,这些日子下来,竟然像个忧郁的大男孩了。 小院这边,林湘南一早起来就开始和面,剁肉馅。 她和尘尘两个人不用做很多,肉馅剁好之后,调好了料汁放在一旁入味,林湘南开始忙活今天的菜。 昨天晚上捞上来的鱼,林湘南自己留了一条小的。 看着小,却也有四五斤重。 林湘南和好面后,提出鱼宰了,涮洗干净,鱼头剁掉做汤,剩下的鱼煎得两面焦黄,炝了个锅调味后,将煎得焦黄的鱼放入其中,再放入些许菜类一起炖着。 不一会儿,就把一早跑出去玩的尘尘香回来了。 中午,母子俩两人一人一碗鱼头豆腐汤,开始围着陶锅吃鱼。 尘尘给凌云也弄了点儿鱼头豆腐汤,一脸满足地看着小狗吧唧吧唧地舔食。 林湘南心中一片满足。 等年后再几个月,鱼塘的鱼就可以出了,届时,她就算是真正有了自己的收入。 如此积攒几年,将来离开,就算贺文山反悔不再给钱,她也不会抓狂。 届时改开,她再找一两件自己能做的小生意,养活自己和尘尘绝不成问题。 晚上是饺子,按照老家的规矩,林湘南一并连大年初一早晨的饺子也一起包了出来。 尘尘还小,林湘南也不想守夜,吃过饺子后照例看了会儿书,准备睡下时,外面似乎有脚步声。 “是我。” 久违的,男人的声音传来。 他从窗户里露出头,尘尘嫌弃,“你来干嘛?” 自小分离,父子不亲,尘尘甚至不觉得父亲是自己人生的必需品,说起话来也十分不客气。 男人的衣服不知多久没有换洗了,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远远的,林湘南就闻到一股子难言的味道。 林湘南在尘尘头上拍了一下,“跟你爹好好说话。” 她属实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从床上站了起来。 “怎么到这里来了?” 男人眷恋地扫过床上的二人,油灯的光亮太暗了,只能隐约看出林湘南瘦了些,儿子长大了些。 他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叠钱放在林湘南面前。 “这两个月的津贴,还有这回出任务的奖励。” 他声音沙哑,目光仍然没离开他们身上。 “哦。”林湘南过去数钱,闻到他身上有血的味道,想了想,没有开口询问。 她数钱,他静静地看着她数钱,直到他突然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 林湘南吓了一跳,猛地向后就是一大步,双眼满含戒备。 贺文山愣了愣,指尖在半空中蜷缩了一下,慢慢收了回去。 “瘦了。”他说。 林湘南没说话。 “有吃的吗?”贺文山又说。 顿了顿,又说:“水也行。” 第294章 他有什么好纠结难过的? 林湘南发现,她终归还是做不到贺文山那么冷漠。 十数年夫妻,说放弃就放弃。 让尘尘呆着,她捧起油灯出来重新点火把明天一早的饺子给贺文山煮了,想给他热鱼时,动作顿了顿,最后还是问:“你受伤了?” “不严重,已经快好了。” 林湘南没说话,默默把鱼锅又放了回去。 忙碌时,贺文山进了屋,父子俩不知道说了什么,声音都压得很低,过了一会儿,贺文山抱着尘尘出来,神色却像是轻松了一些。 林湘南想说什么,又给咽了回去。 她默默地做饭,看着尘尘在院子里给贺文山打拳。 “长进了。”贺文山看完对林湘南说。 “这还用说?” 贺文山笑了一声,忽然把手递到林湘南面前。 林湘南下意识想躲,但烛光摇晃间,她看到贺文山手心里亮晶晶的存在。 是一块手表。 打磨得光滑的表带在没有灯光下泛着光。 林湘南看了一眼,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你留着吧,我不需要。” “我一个男人,留女人的表干什么?” “贺文山,我们是要……” 贺文山打断了林湘南的话,“湘南,眼看天就亮了,就要过年了,咱今天不提这事?” 林湘南默然。 她没再说话,但也没接男人递过来的手表。 饺子很快煮好了,林湘南一碗一碗盛好,带着尘尘进屋睡觉。 男人没有阻止,坐在小院里安静地吃着,喝着。 按照林湘南老家的规矩,大年初一第一顿必须得是饺子,昨天准备的给贺文山吃了,她就起的格外早,准备再包一些饺子。 出了门,就看见外面的小桌上,贺文山正在那里忙活着。 他看起来颇为窘迫,一双大手沾满了面粉,大约是秉承着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原则,此时,林湘南平日和面用的面盆里的水和面已经快冒出来了。 “贺文山!”林湘南不受控制地叫了一声,“你浪费我的面干什么?” 男人眼神飘忽,抖着他两只沾满面粉的大手,想把手放在身后,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做了一半的动作又拿了回来,“那个……嗯……我一会儿要去站岗,想给你们和点面。” 每逢佳节,值班的都是干部,贺文山既然回来了,就要担起自己这份责任。 只是,昨天晚上吃完了,他才想起来,自己可能是把林湘南母子俩大年初一的这顿饺子吃掉了。 他有心弥补,奈何并非伙头军出身。 “走开走开走开。” 林湘南心疼地看着自己的面粉,平日里,大家吃的都是粗面,只有过年过节才舍得吃顿细面,现在倒好,全被贺文山糟蹋了。 她用菜刀,一点儿一点儿把贺文山手上的面刮掉,又添了些面粉,总算把面和成了。 “你还不走?” 林湘南对着面盆运了半天气才反应过来,这人怕不是在这里呆了一夜? 搞什么? “咱俩一定得这样说话?” 贺文山无奈。 “不然呢?咱俩有什么好说的吗?” 林湘南搞不懂,他有什么好纠结难过的? 第295章 媳妇哪有妹妹近啊 马上要交班,贺文山不得不走了。 高高大大的背影,不知怎么竟然透出一股子孤寂的味道来。 林湘南想不通,便不再理会。 重生回来,她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强求,想不通的就不想,得不到的就不要,让自己舒心,让孩子快乐成长,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那块表,还是被贺文山留在了饭桌上。 林湘南上辈子也有这样一块表,也是贺文山从外面带回来的,带回来就扔在卧室的桌子上。 她看见时喜不自胜,生怕磕了碰了,很多时候都舍不得戴。 如今想想,有什么必要呢? 准备好肉馅,饺子包了一半,尘尘终于醒了。 他揉着眼睛出来,突然说了一句:“娘,这是什么?” 林湘南进屋一看,在外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很大的包裹,见棱见角的。 这东西昨天晚上还没有,肯定是贺文山带回来的。 林湘南想了想,伸手拆开包裹。 包裹裹了好几层,等林湘南逐层拆开,不禁愣住了。 里面全是一本一本的书,有大人看的,有孩子看的,显然,是专门弄回来给他们俩的。 林湘南默了默,拍拍儿子的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趁着现在把东西拿到屋里床底下去。” 尘尘点了点头,顾不得去上厕所,开始翻拣贺文山带回来的书。 晨光微熹,开始有人来给林湘南拜年。 林湘南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瓜子和糖果放在桌上,任凭小孩子们自己来拿,冯雅致挺着个大肚子,瞥着给林湘南拜年后离开的贺修业。 “贺琪琪没来?” 贺琪琪来不来,林湘南是真不在意,但喜欢八卦的人总是比她更在意,没多久消息已经传的满天飞了。 几个人结伴去了沈家拜年,下午又和郭玉玲一起慰问了几个年纪大的,如吴老太这般的老人,送了些吃的喝的。 贺文山是早班,结束时正是中午。 军营里时而穿出阵阵欢呼声,食堂方向时不时飘过来几缕香味,与林湘南的手艺比起来,这缕香味就没那么诱人了。 不过他今天,肯定要和弟弟妹妹在这里过大年初一了。 林湘南那里不会有他们的饭菜,昨天晚上能吃上一顿,已经是走运了。 他苦笑着,迈步往家里走去。 路上人不多,大年初一,各家各户都忙着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热闹,然而,走过一处矮墙时,他还是听到几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听说了嘛?贺家那个今天都没去给林主任拜年。”是八卦的口吻。 “这还用想?她肯定不会去啊,你看她平时说话那样儿!林主任能从她嘴里得到半点儿好吗?时时处处,林主任就没做过一件对的事儿!” “也就是林主任大度,不跟她一般见识,还怕人误会,特意搬出去住,要我说,就是惯的她!你们看看,谁家的嫂子这么照顾小姑子?” “贺琪琪就是个白眼狼啊,以后我可不能让我儿子找这样的媳妇。” “就是!不是个东西!” “贺琪琪也够傻的,没结婚呢就这么编排林主任,看她结婚时谁给她张罗!” “谁会要她啊!除非贺团长押着他手下的兵,逼着人家娶他妹妹,要不然,谁会娶个什么都不会,只会舔着脸编排别人的女人回家?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要我说,这事还是贺团长不对,自己妹妹自己不知道是什么人吗?不说管教管教,还为了这么个妹妹把媳妇撵出去住,他怎么想的?” “媳妇哪有妹妹近啊。这媳妇没了还可以再娶,自己的家人可不能受半点儿委屈。” 这话说得自怨自艾的,大家顿时谁都不说话了。 贺文山当初不想让林湘南走,就是怕有这样的意外出现,哪知道还是发生了! 第296章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贺家冷冷清清的,越听别人家的热闹,贺修业越不想出门,贺琪琪却已经在惦记食堂的饭菜了。 拖着贺修业正要出门,两人被突然回来的贺文山吓了一跳。 相较离开之前,贺文山面庞更加黝黑,胡茬遍布,长时间未睡的眼底猩红遍布,仿佛阎罗临世。 “大哥?你回来了?”贺琪琪愣了一下就扑上前来,“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吗?” 她前后寻找,眼见贺文山并没有带背包行囊回来,就想到贺文山的兜里翻。 贺文山被她没轻没重地动作弄得伤口一阵疼痛,皱眉把她推远了几步。 “说说,你们这些天做了什么好事?” 贺修业早就盼着贺文山回来了,他对这个姐姐实在是无语了,也管不了她,立刻上前把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贺琪琪不满,“你少污蔑我!如果不是她,二哥当了上门女婿的事会传开吗?而且她就是没给我钱啊!谁让她拿着我们家那么多钱不给我!再说了,是她让我出去说的,我干什么不说?” 贺文山本不想与这个脑子不清楚的妹妹争辩,在他的计划中,再留贺琪琪几年,等她稍微懂点儿事,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嫁了,他这个大哥也算尽到责任了。 但听到最后一句话,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你说什么?湘南让你出去说的?” “对啊,她亲口说的,说:走吧,胡说八道去吧。”贺琪琪说。 “你这个时候倒是听她的话了!” 贺琪琪撇撇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大哥,你可算回来了!我看见那个女人做了很多好吃的!你让她拿过来给我们吃吧!” 贺文山扭头就走! 比起贺文山一回来就鸡飞狗跳的贺家,林湘南的小院一片祥和。 过年的原因,这两天这边没什么人玩,林湘南在附近的两颗大树上用绳子和土布做了个吊床,尘尘抱着狗坐在吊床里边看书边晒太阳。 林湘南坐在小院里,时而往那边瞥上一眼,阳光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安静的时光让她惬意无比。 但这一切,都被快步而来的男人打破了。 男人目光沉沉,气势汹汹。 “林湘南!”他咬牙切齿。 “嗯?”林湘南仰脸。 “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看着琪琪上蹿下跳,沦落到今日,像个小丑一样,是不是?” 林湘南被贺文山揪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贺文山的一口利牙会在瞬间咬断她的脖子。 她本能地抖了抖,想躲,却躲不开。 她只得吞了吞口水,避开他的眼。 “不是我逼她的。” 她的声音柔和极了,像一片羽毛,落在人的心上,却激起他更大的愤怒。 他嘶吼着她的名字,眼底猩红密布。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林湘南说。 贺泽宇是,贺琪琪也是。 没有三观,不讲道理,也没有同理心,只一味地知道索取,索取,再索取。 她苦口婆心地劝过他们,也用雷霆手段镇压过贺琪琪,但恶名最后落在她的身上,贺琪琪反而成了受害者。 所以,有什么必要呢? 第297章 不就是要离婚的吗 “贺琪琪想去说,便说呗,嘴长在她身上,你生气做什么?是她的名声臭了?恶名昭昭?” 男人的下颌线紧紧绷起,目光灼灼,“她还是个姑娘家!她还没结婚!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所以她不懂事我就要懂事,委屈我自己,让你们开心?事是她做的,没人逼她,结果已经造成,她活该痛苦!” “你就是故意的!” “对,没错!” 她就是故意的。 贺文山的纠缠,贺琪琪的胡搅蛮缠,还有贺泽宇动不动跳出来膈应她一下,如果她不这么做,不逼着他做个了断,她什么时候能离婚? 难道要真的等满一年吗? “你让我们怎么办?” 贺文山忽地大吼。 贺琪琪的名声彻底烂了,他要去维护?说那些都是假的? 林湘南怎么办? 可是,不维护,贺琪琪要怎么办? 林湘南意外他竟然在犹豫这个,他什么时候在他亲人和她之间选择过她? 她哂笑一声,“我们,不就是要离婚的吗?” “你……” 贺文山不明白林湘南为什么能把分开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也不懂她的痛恨、厌恶和恐惧从何而来。 他想问,身后却响起脚步声,是孩子带着狗跑了回来。 他只得压下满腔痛苦,转头间却看到林湘南怔怔地看着他,眼光涣散。 林湘南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好像也是这样的痛苦,渴望能从他那里分得片刻关注,家里的大事小情能得他一丝回应。 可是,久等不至,他们甚至把她的付出和牺牲都当作理所当然,如今她改变了,他却还要问一句为什么? 又装出这副痛苦的模样,何必呢? “不许打我娘!”尘尘在喊。 凌云在叫,像是附和。 贺文山徐徐吐了口气,对着儿子点了点头,声音缓和,“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好男人不打女人。” “你才不是好男人!我娘说了,她根本没打你。” 尘尘冲到林湘南身边,伸开双手把她护住,连狗都站在林湘南这边。 贺文山头疼。 这些日子过去,他脸上的伤早就好了,林湘南不记得,他便是伸冤也找不到个地方。 他解下配枪,退掉弹夹,在手里耍了两下,眼花缭乱的。 很酷。 “要不要玩?”他问尘尘。 小孩翻了个白眼,“幼稚!” “你说什么?”贺文山转过脸来,愕然。 林湘南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不知尘尘从哪儿看到的这个词,近来不是说这个小孩幼稚,就是说那个小孩幼稚。 小大人似的。 见她笑了,父子俩都放松了一些。 贺文山又拿着空枪耍了两下,走到桌旁坐下,对尘尘招了招手,“过来给你看个好玩的。” 尘尘看过去,贺文山飞速把枪拆开,又以极快地手速装好,似乎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尘尘看得直瞪眼。 枪被拍到他面前,男人说:“试一下。” 尘尘力气不够,自然没有他的手速,最后被他提着坐到腿上一样一样教他。 难得的父子和谐。 林湘南没有打扰,靠在椅子上继续看书。 第298章 有的是机会自己去 “晚上隔壁镇子上有篝火,会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很多厉害的小孩进行表演,想不想去看看?” “多厉害?”尘尘扭头问。 “反正会很多你不会的东西。” 尘尘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打架吗?比你还厉害吗?” “你想去,我带你去。” 说这话的时候,贺文山朝林湘南那边示意了一下。 尘尘狐疑不决,“你到底是想让我去,还是想让我娘去?” “难得的机会,你娘一个人在家多没意思?你该不会想自己出去玩,留你娘一人在家吧?你这个不孝子。” 林湘南哪里听不出贺文山的意思,无语道:“你们去吧,我不去。” 隔壁镇子上住的是一个少数民族,每年他们都会有篝火晚会,一群人围在一起打跳唱歌,只是看着都觉得快乐。 曾经她很想去,但他一直没空,直到她死,不了了之。 如今,她对很多事都没了兴趣,没想到他竟又想起来了。 父子俩一阵沉默。 贺文山推了推儿子的背。 不过,尘尘向来是坚定地站在林湘南这边的。 “我娘不喜欢,就不去,我也不去了。” 贺文山:“……” 他就知道,这个臭小子来要债的。 林湘南有些无奈,“你们俩去就行。” 她只是不想再跟贺文山一起出门了。 “你不去就算了。”贺文山携儿子以令妻子,“他以后长大了,有的是机会自己去。” 接茬的却是尘尘,“对!” 掷地有声。 贺文山吐血。 林湘南笑了一声。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去了篝火晚会,和杨真真一家三口一起。 这场与新年相关的篝火晚会还算盛大,当地人穿着当地特色的服饰,身背手鼓,脚下是欢快的舞步,口中是林湘南听不懂的语调。 林湘南原本只是远远地站着,她并没有什么唱歌跳舞的天赋,但杨真真一家三口今年显然格外高兴。 肖承义背着儿子就加入了战团,杨真真跳了几步,回头见林湘南没有跟上,立刻过来拉她。 林湘南在“哎哎哎”地惊叫声中,手忙脚乱地被杨真真推在前面,看着前人的脚步,抬手、迈脚。 直至她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在那欢乐的歌声中,嘴角扬起丝丝笑意。 不远处,尘尘坐在贺文山的肩上,四处张望。 “你说的那些很厉害的小孩呢?” “那不是吗?”?贺文山指着人群中跳舞的小孩子们。 这里的人,似乎每个人天生就能歌善舞,有些小孩看起来跟尘尘差不多大,却跳得有模有样。 尘尘差点从贺文山肩上栽下来,“就是这种厉害?” “你会吗?你不会,他们不是很厉害?” “我以为他们打架很厉害!” “我没说。” “……” “走,我们去找你娘!” “什么?” 在尘尘错愕的声音里,他被亲爹从肩上揪了下来,塞到了林湘南面前。 而他自己,也并没有离开,和林湘南一左一右牵住尘尘的手。 林湘南直愣愣地看着他,脚下是机械性的步子,目光却落在贺文山身上挪不开。 贺文山也会跳舞吗? 这人…… 林湘南的脑海里,全是他不苟言笑的刻板的脸。 第299章 你真无聊 尘尘板着一张小脸,不想参与。 但左边被亲爹拽着,右边被林湘南拉着,不住地提醒他左或者右,小孩不得不也跟着动了起来。 林湘南看着儿子脸上渐渐舒缓的表情,也笑了起来。 这一生,她不希望儿子再那么早懂事,最好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健康又快活地长大。 欢快的鼓点声中,林湘南和尘尘玩得满头大汗,开心极了。 抬头时,贺文山正在看她。 嘴角一丝浅笑,目光却很温和,仿佛可纳百川的大海,她做什么都能包容。 玩闹了这么一场,尘尘回家时累了,林湘南要抱他却被贺文山抢了过去。 “我来吧。” 尘尘有些不愿意,但贺文山一句话他就不再闹腾了。 贺文山说:“你娘累了。” 和杨真真一家分开口,回程愈发安静。 贺文山一直把母子二人送回小院,对林湘南说:“明天我站岗,就不过来了。” “随意。” 她并不在意他是不是过来。 他无奈,“大过年的,你连装都不愿意装一装吗?” “我不愿意。” 当初,他不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付出,喜欢着别的女人吗? 林湘南看出他的痛苦,却无所谓,指了指角落里的包裹,“谢谢你带回来的书。” 贺文山看了会儿儿子,又看向林湘南。 “湘南,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恨什么,你不想管家里的事就不管,你不想照顾琪琪和小四他们,就不照顾。但,离婚这事,我不同意。” “我也不能明白,你所坚持的意义是什么?” 贺文山从床上站起身,林湘南立刻向后退了退。 男人怔了片刻,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只可惜,他身材高大,只是站在那里便不怒而威,与他采取什么姿势真没什么关系。 贺文山无奈,“你怕我,湘南。” 林湘南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你怕什么?” “我没打过你,你怕我做什么?” 林湘南撇过头,默然。 的确。 前世结婚数年,他没打过她一下。 他只是,要了她的命罢了。 “你该走了。” “明天……我得去一趟城里,看看老二在搞什么,可能就不过来了。” “你的事不用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行吗?” 林湘南彻底无语了,“贺文山,你真无聊。” “可我记得,刚结婚时,你不这样,你什么都愿意跟我说,不觉得我无聊。湘南,我只是这么多年,没有顾全到你们,你就要判我的死刑吗?以后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只要我在!” 林湘南干脆不再理他,出去打了水洗脚。 贺文山跟着她出去,又跟着她进来,想靠近她一些,又不敢离她太近,心里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让她这样恐惧。 因为并不需要走亲戚,过年期间林湘南和尘尘的日子和先前没什么分别。 每天不是琢磨着如何养鱼,就是看看书,上山找一找菌子,挖一挖野菜。 这里气候湿润,温度高,一年四季这些都是不断的。 如贺文山所说的,第二天,他没来,第三天,他也没来。 第300章 我自己还不能张罗了? 药厂外。 贺文山和贺修业站在贺泽宇的对面。 此时的贺泽宇和先前完全不同了,穿着的确良的白衬衫,脚踩皮鞋,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看起来人五人六的。 他攥着一盒熊猫牌香烟给贺文山散烟,贺文山没要,他就自己抽出一支点上。 贺修业不像贺文山那么沉得住气,过了这么长时间,贺修业还是不能接受贺泽宇竟然给人当了上门女婿。 他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抢上前来对端着派头的贺泽宇说:“二哥,现在你跟家里说说,咱别当这个女婿了吧?” 传回老家去,父母的祖坟都得被扒了。 “晚了。”贺泽宇说。 他看着贺文山,眼睛里竟然透出一股子快意。 “大哥来就是想说这个?你们为什么早不来?” “大哥先前执行任务去了!谁知道你会突然结婚啊?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贺修业埋怨。 贺泽宇愣了一下,没说话。 贺文山微微眯着眼,“就这么着急?” “反正又没人给我张罗,我自己还不能张罗了?” “你张罗的方式就是给人倒插门?” “倒插门怎么了?你不知道人家日子多好过?说给我换工作就给我换了,至少比你强!” 贺文山就不再说话了。 贺泽宇掏出一把大团结,数了数,递给贺文山。 “你给琪琪吧,算是我给她的嫁妆,以后让她别来找我了。” 贺修业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贺修业说出的话,曾经,他们多么好啊,没有二哥和姐姐就没有他! “二哥你说什么呢?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贺泽宇手里夹着烟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小四,我劝你也离她远点儿吧。我打听过了,像她这样染了毒瘾的,一辈子都完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戒掉。” “所以你就……你就……” 贺修业不能接受。 “我以前没结婚,照顾你们就照顾你们了,我现在结婚了,可不能让她把我往地狱里拽。” 趋利避害,人之本能。 但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演绎,而且主角还是自己亲哥哥时,贺修业险些飞起一脚把贺修业踹了。 之所以说险些,是因为他跳起的一瞬间,被贺文山揪着领子拽了回来。 “看来日子过得不错。”贺文山说。 “我现在是主管药品库房的副主任。”贺泽宇不无得意地说。 “既然结婚了,就对人姑娘和家人好一些。”贺文山又说。 他接过了钱,“既然是给琪琪的,我就先替她收着了。” “大哥?”贺修业诧异。 贺泽宇也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贺文山不会收呢。 “以后没事,别来找我了。”贺泽宇叮嘱。 贺修业:“……” 他瞪着眼睛看着贺泽宇头也不会地进了药厂大门,无名业火直冲脑门。 他指着贺泽宇的背影,“大哥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我都怀疑这还是不是我二哥啊?” 以前想要赶走林湘南,让大哥娶个更加有权有势的姑娘做媳妇,他尚且能够理解,这是为了他们家能过上好日子,现在呢? 现在贺泽宇图什么? 第301章 这里应该没我什么事了 “他已经过上好日子了。”贺文山提醒贺修业。 “就是给人当上门女婿?我看他脑子坏掉了!他还不如我姐清醒呢。” 贺修业彻底炸了毛,一路乱窜带跳,吸引了路上本就不多的目光。 贺文山闷头走了许久,心口钝疼。 不知林湘南发现贺泽宇和贺琪琪害她时,是不是就是这种心情,又是在怎样的难受过后选择往后的路自己走。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贺文山默默地,心中不无唏嘘。 原来,只有他,把他们几个看得和眼珠子一样,甚至要求妻子儿子去迁就他们。 贺修业依旧不忿,“别人都走阳关道,他倒好,他走独木桥!” 给贺泽宇安排这份工作时,贺文山没想过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但现在……贺泽宇的汲汲营营,超乎了他的想象。 贺修业抱怨了一路,到家时已经没了力气。 贺文山把将近二十张大团结全都给了贺琪琪,贺琪琪欢天喜地,直到听说贺泽宇让她以后别去找他,笑容终于僵在脸上。 “为什么?”贺琪琪双眼瞪得像铜铃,“他当上门女婿的事我还没说他呢,他还不跟我们来往了?” “不行,我明天就去!”贺琪琪又说。 “你不怕自己在外面犯了瘾,让那家人撞见就随便去。”贺文山说。 “那怎么办啊?大哥,二哥干嘛这样啊?”她忽然想起什么,突然推了贺文山一下,“一定是你上次说让二哥结婚之后,带着媳妇回来,让她媳妇伺候林湘南五年,把他吓到了。我看,二哥当上门女婿这事都怨你!” 贺修业简直服了贺琪琪,不明白她的脑袋究竟怎样的脑回路,为什么屁大点儿事也能赖到贺文山和林湘南身上去。 他摇了摇头,“大哥,如果我想当兵,什么时候能去?我想今年就去!” 他受够了这两个奇葩的哥哥姐姐了。 “你再想想。” 贺文山起身出了家门。 小院里,灯光已经黑了,凌云卧在院子里,听见脚步就支棱起耳朵,警惕地望着那边。 等贺文山再走进一些,它口中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男人没有走得很近,走到院子门口就停了下来,凌云重新趴下。 更深露重,贺文山对着关闭的窗子发起了呆。 贺文山再过来时,林湘南拿出几张大团结交给他。 “如今你回来了,这里应该没我什么事了,这是你们往后两个月的生活费,如果不够,你还能领津贴,应该足够你们生活。” 上辈子要了父亲的命,害得自己家人沦落苦海的病,林湘南非得自己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我准备一下就走。” “你定好时间,我先给你想办法把车票买了。” “不用。”林湘南说,“我不能一辈子靠着你,坐个车而已,我会注意的。” 贺文山没再说话。 林湘南开始行动,她又把赵素丽叫了过来,给她交代鱼塘的事,然后又去见了见冯雅致和马金梅。 第302章 想托你帮我照看一下鱼塘 马金梅家如今生活大权虽然还握在孙家老太太手里,但马金梅脑子清醒了,林湘南对她没什么担心的,反倒是冯雅致,也不知谁告诉她的,一心认为肚子里事两个儿子,加上过年,竟然又吃胖了不少。 林湘南担心孩子生下来以后,这两口子接受不了,到时候受罪的还是马金梅。 林湘南不好直接说冯雅致肚子里装的是两个姑娘,只得让马金梅多去陪陪冯雅致,开解开解她。 一切交代完毕,还有一件事是林湘南放心不下的。 思来想去,林湘南去找了平日里来往不多的一个人。 潘之恩。 这个脆生生的姑娘目前还没生孩子,为人和三观都是林湘南所欣赏的。 于是,提着一盒新买的点心,林湘南登了潘之恩的家门。 潘之恩最开始是跟着父母来这边的,去年才和父亲看中的一个团里的小伙子结了婚。 结婚之后,潘之恩和父母分开住了,不过由于没孩子,她经常还是到父母这边帮着干活,顺便蹭饭吃。 林湘南去的是潘之恩和她丈夫的家。 潘之恩十分惊讶,“林主任?你这是有事?” 林湘南笑了笑,“是啊,我有些事要离开一段日子,想托你帮我照看一下鱼塘。” “照看鱼塘?” “嗯,如今家属院里什么样,你心里都清楚,大家谁不爱吃肉啊,现在鱼快要长成了,想不问自取的人肯定很多。” 潘之恩明白林湘南的意思了,不过这事说得难听点儿就是吃力不讨好,还得得罪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 “林主任,你是自己回去?还是……” “我爹生了病,需要到医院里去做手术,我必须得回去看看。至于家里那几个,想必你也看得出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看不上我,我也并不放心把我的东西交给他们,所以才想托你帮忙。” “但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让你白做。” 潘之恩忙摆了摆手,“林主任说哪里去了,咱们同住一个家属院,家里的男人在前边浴血奋战时,就需要我们团结起来,帮把手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只是拿不准,如果是贺琪琪他们过来想要鱼……” “不给。” “你确定?” “我养鱼是为了养活自己和孩子,不是给别人做慈善的。目前该送的鱼我已经给部队食堂送过去了,其他的人来要,一律不给。” 潘之恩思忖了片刻,就在林湘南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潘之恩一口答应了下来。 就这么地,大年初五,林湘南一大早就到岗亭等着了。 于卫国开车,贺文山竟然也在。 贺文山把林湘南的包放到后边,儿子提到自己腿上坐着,尘尘有点不愿意,但稍微一动就被贺文山镇压了。 “你也要去车站?” “送你们。” “没必要。” 于卫国悄悄看着后视镜,默默闭紧了嘴巴,不敢说话。 贺文山神色未变,抬手示意于卫国开车。 “贺文山!” “没我的证件,你买不了卧铺票。”贺文山又说。 如果只是林湘南自己,站票都没关系。 但她不想尘尘跟着自己受苦,最后只得闭了嘴。 第303章 没必要 一路无话,到站后林湘南拿了背包背上,贺文山也拎了一个包放到他们脚下。 “这是什么?” “给你们找的军大衣。” 林湘南抿了抿嘴唇,“谢谢。” 其实她也做了两件衣服,是拆了她和尘尘的被子做的。 不过,相比这个时候的北方,肯定是不够用。 贺文山没说话,转身去买票。 林湘南从包里拿出自己准备好的早饭塞给于卫国,感谢他来送自己。 于卫国笑着接了,“嫂子路上小心。” “行。” 目送他驱车离开,林湘南带着尘尘提着包找了个地方呆着。 这个小破站人不多,每天只有一早一午两趟火车,早晨是终点站,中午是始发站。 他们今天赶的刚刚好,没一会儿贺文山就回来了。 他提起地上的大包,又拎起林湘南准备的包,“走吧,到里面去等。” 以为他要送他们上车,林湘南没有多想。 始发站只要火车打扫干净就可以上去了,三人找到车厢上去,贺文山让林湘南收拾东西,自己带着尘尘去领卧具。 既是给自己准备的,林湘南就打开大包看了看。 里面装的是两件有些旧的军大衣,不过应该是刚刚晒过,一股子阳光的味道,很干净。 尘尘穿肯定会大,不过能御寒就不错了。 林湘南这么想着,把东西塞回去放好,转头就见贺文山和尘尘一人抱着一套寝具进来。 她纳闷,“怎么两套?尘尘还单独占一张床吗?不用。” “我的。”贺文山说。 “啊?” 男人三下五除二铺好床褥,提起桌上的暖壶带着尘尘去打水了。 林湘南懵了。 他的? 他也要回去? 林湘南不解。 他回去做什么? “叔得了这么重的病,我该回去看看。”这是贺文山的答复。 林湘南神色复杂。 她突然觉得这男人有些贱贱的。 上辈子自己掏心掏肺对他好,对他家人好,可最后呢,落得个燃烧自己,全家也没得到好结果。 如今她想开了,不与他纠缠了,他竟然又开始上赶着了。 “你请假了?” “我有假。” 每次执行任务回来,都有几天假期。 林湘南撇了撇嘴,“没必要。” “你父母就是我父母,怎么会没必要?” 他的话听起来那么理所当然,林湘南却骤然怒上心头,“那你怎么……”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紧急刹车,咽回了肚子里,林湘南愈发恼恨地盯着他。 他现在能说会道的,上辈子为什么不这样做? 为什么要用公器不能私用来敷衍她! 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的家人一个个陷入痛苦的泥沼中不能自拔? 而她…… “什么?”贺文山突然意识到什么,往前走了一步,握住林湘南的胳膊,“我怎么了?” 林湘南大恨。 当着孩子,她不想跟他大吵大闹,遂抬手一指,“你出去!” “湘……” 话没说完,贺文山被林湘南一把推了出来。 包厢的门在他面前重重合上。 林湘南手撑着门板,恨得咬牙,恨贺文山,也恨自己。 第304章 时间快点儿过去吧! “娘。”尘尘扑过来抱住她。 林湘南颓然闭了闭眼,蹲下身去,紧紧抱住儿子。 “娘别难过。“尘尘抱住林湘南的脖子,贴贴林湘南的头,“他不好,我们不理他。” 他软软的小手摸摸林湘南的头,“我们花他的钱,做自己的事,不搭理他!” 头抵在小孩软软的小肩膀上,“那如果娘不想要他了呢?” “那就不要,我们回姥姥家!” 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叫林湘南没忍住,倏地笑了。 一腔激愤,竟然渐渐散了。 她实在不想见贺文山,门虽没锁,却也没让他进来。 母子俩依偎着靠在一起,火车摇摇晃晃,窗外景致匆匆,向前容易,向后却难。 林湘南想,她可能一辈子也没办法原谅贺文山。 即便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 离婚吧! 时间快点儿过去吧! 贺文山始终没有进来,母子俩在摇摇晃晃中睡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贺文山依旧没有进来。 门外,男人徘徊在走廊上。 犹记得上次他一遍一遍这样走过,怕有坏分子借机欺负林湘南母子,那时的他,也和如今一样,满腹疑惑,不懂她的冷漠决绝从何而来,如同大家长一样管束她,希望她像他手下的副团长、营长、排长那样听他的命令行事,照顾好他的家人。 半年过去,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林湘南和贺文山各裹着一个军大衣,贺文山怀里兜着儿子,于深夜叫开林家的门时,林家人全都惊呆了。 大家急急忙忙地把一家三口迎进屋里,推到炕上,林母和两个嫂子各自给三人翻找合适的衣裳。 尘尘已经在颠簸的走路过程中睡着了,因为整个人都窝在贺文山的怀里,小脸都睡得红扑扑的。 贺文山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放在炕上,给他盖了被子,这才看了看林湘南,“那……我先回去了。” 林湘南点头,依旧是连看他一眼都欠奉。 贺文山重新合拢了军大衣要走,被拿着衣服回来的林母匆匆拦住。 “这深更半夜的你还回去做什么?你回去可咋睡?饿着肚子到天亮啊?” 林母连推带拉,把贺文山往屋里拽。 贺文山知道林湘南不想看到自己,是真没想在这儿碍眼,但他也不能真的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戳在那里不动。 正无奈,林母又在喊林健生和林康年了。 “娘,他愿意回你就让他回去呗,强人所难干什么?” 林湘南稍微暖和了一下,下来拉林母。 林母没好气儿地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不冷吗?赶紧和文山一块儿进去!” 前些日子突然有人开着车过来接了自己和老伴去检查身体,又给老伴拿了药,料理了要做手术的事,林母几次打听才得知那人是受了贺文山之托。 林母打心里感激贺文山。 这半年来,她几番打听二婚结婚的男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相比之下贺文山最好。 她不是不懂林湘南在想什么,但还是认为离婚的日子太难了,她不想让女儿离婚。 如今女儿女婿回来了,她势必要从中好好调和调和。 第305章 大被同眠 女儿女婿带着孩子深更半夜才到家,如果就这么让贺文山走了,他们家未免太不会做事了。 林父清了清嗓子,“这么晚才到家,这一天都没吃好饭吧?孩他娘,你去给他们弄点吃的!老二,你去把家里的酒拿来,给他们暖暖身子,老大,你去把咱们今年新盘的炕烧一烧,一会儿好叫他们睡。” 北方的冬天,过年时节依旧天寒地冻,林湘南还好,临来之前拆了被子给自己做了棉袄棉裤,贺文山身上可就是单衣。 林父担心女儿归担心女儿,但也不能无视女婿。 他一声令下,大家各自去忙了。 林湘南披上大嫂的棉袄,坐在炕头上暖着身子,这才问:“爹,你身子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林父一猜林湘南就是为这事回来的,心中无奈,耐着性子回答:“文山的那个兄弟带我去查过了,说是肾什么石,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身体里咋会长石头?给我拿了药吃,现在不咋疼了,那个人说,过了年,就接我去把石头做了,以后就不会有事了。“ 林湘南还是不放心,这可是上辈子害得他们一家沦落苦海的病。 不过,她问了好几遍,林父也没能说清是什么医生给看的,结论准确不准确。 她还想再问,贺文山按住她的胳膊,“你要不放心,咱们再请个大夫给看看,这病可大可小,你别吓着叔。” 被他这样一提醒,林湘南想起上辈子的一件事。 贺文山团里的新兵第一次跟着巡边时,与毒贩发生冲突,有一名小兵在冲突中被子弹擦伤了眼角,并不严重,只是刮破了一层皮,甚至眼睛都没有受伤。 回程时,小兵突然死了。 为了弄清楚小兵的死因,卫生院的人多次检查,最后发现那孩子是被活活吓死的。 她不知此时的贺文山是不是已经见过这种情况,但如今面对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她立刻闭上了嘴。 婆媳三人很快弄了饭菜上来,有丸子有藕夹,还有一碗肉,应该是先前做好的。 林母把饭桌直接放在了炕上,催着两人赶紧吃,又说:“是白天才做的,想吃什么明天给你们新做,现在弄这个比较快。” 贺文山有时候行军几天都吃不上一顿热乎的,早就没了挑食的毛病。 他点点头,犹豫地问林湘南要不要把尘尘叫醒,给他吃点儿东西。 林湘南没有答应。 一家人陪着他们吃饭,顺便问了问回来路上的情况,也没深聊,就把他们赶到林湘南先前住的屋子里睡了。 炕不算大,一家三口,尘尘睡中间,林湘南和贺文山各自睡在孩子一边。 美中不足是三个人只有一床被子。 他们不得不尽量贴近对方。 男人似乎连呼吸都比别人强势,让林湘南难以忍受地背过了身。 “我明天去一趟省城。”贺文山说。 林湘南又转了回来。 被子里全是冷风,尘尘往贺文山那边躲了躲。 林湘南“嗯”了一声,“我跟你一起。” “你别折腾了,天这么冷。” “我不放心。” “你要去,尘尘肯定也要跟着,他衣裳不合适,今天就冻得够呛,明天再折腾一回,说不得要生病。” 林湘南缄默。 第306章 条件交换换来的 次日一早,林湘南还没睡醒就被尘尘吵醒了。 小屁孩治穿着一套贴身的秋衣秋裤就爬出了被子,两只眼睛兴奋地咕噜噜直转,“娘,娘!我们到姥姥家了!我们真到了!” 贺文山已经起了,屋子里只有母子俩,林湘南起身把他揪回来刚套上衣服,小青桃就带着两个妹妹冲了进来。 很快,孩子们又如一阵风般卷了出去。 林湘南穿好衣服,整理好被褥,林母正和两个嫂子一起在厨房里忙活。 林湘南很不好意思,一边道歉,一边洗了脸过来帮忙。 宋晓丽和程玉凤都不是多事的人,宋晓丽笑看着院子里追逐打闹的孩子们,“尘尘看着长个了,也比以前活泼了。” “壮实了。”程玉凤说。 “跟着他爹练拳脚来着。”林湘南笑了笑。 相较之下,小青桃的变化就没有尘尘大。 贺文山也就有这么点儿用处了。 林母则更关心林湘南和贺文山在那边的情况,“文山那两个兄弟和妹妹又欺负你没有?文山什么态度?护着你了吗?” 林湘南不用想就明白林母的意思,心中无奈。 “你这说的什么话?娘,我能有人家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兄弟妹妹近吗?” “他们还欺负你?” “嗯。” 林母皱着眉,“那,那文山就没说说他们?” 林湘南哼了声,“他妹妹天天出去编排我,我都快在家属院里呆不下去了。” “是吗?”林母不相信,“那他这回怎么还陪你回来?”?“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个问题林湘南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她可不会觉得贺文山真有那么好心,拿她的家人也当家人了。 宋晓丽:“……” 程玉凤:“……” 不只是林母,她们俩也有点不相信了。 两人担心地往外看了两眼,贺文山正站在院子里和两个舅哥说话,根本没往这边看。 吃过早饭,贺文山就走了。 他穿着l林康年的棉袄棉裤,怕他穿着不合适,林母早起给他加长了一截。 他得从镇上坐车到市里,再从市里坐车到省里。 天气冷,林湘南坐在炕头上不愿意动弹,心里惴惴不安地想着这事。 她后悔了,她应该跟贺文山一起去! 林健生带着几个孩子跑进跑出地闹腾,屋里屋外都是孩子们的笑闹声。 屋里,林康年问:“湘南,这回贺文山突然找了人帮爹娘去检查身体,又忙前忙后给安排医院和医生,贺文山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没在那儿受什么委屈吧?” 这个问题,家里人已经担心好久了。 林康年此时趁着贺文山不在问出口,一家人都看了过来。 林湘南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没有,回家这事我本来在过年之前就打算回来的,但贺文山他妹妹染了毒瘾,他又要出去执行任务,他希望我能留下照顾他妹妹,那我也不能白照顾啊。” 一家人面面相觑,这回没有人再说不相信,但很明显,这次机会是林湘南与贺文山条件交换换来的。 第307章 就给! “南南,我问你,你在那里,又养鱼,又当妇女主任的,不是文山帮你的吗?” “娘。”林湘南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但她并不想让母亲抱有什么期待。 “当妇女主任是人家看上了我,点名让我当的,跟贺文山关系不大,养鱼这事他帮过我,不过,都是利益交换罢了。他帮我,我自然也是需要帮他的。” 老太太脸上青白交加,不懂得好端端的日子怎么让林湘南过成了这样。 “他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团长,每个月能领工资,你跟着他,总比跟着咱们普通人强啊。” 林湘南沉默。 从实际出发,林湘南如果只想凑合过一辈子,母亲所说自然是最优的选择。 可是,她已经不是那个上辈子只会围着贺文山打转的林湘南了,上辈子的经历让她对未来有了一些预见性,她也因此有了更多的选择性。 她不会再留在贺文山的身边,去做那个默默无闻的,只有再被想起来时,才能被人看一眼的老黄牛。 林湘南没有试图跟母亲讲清楚这个道理,两人经历不同,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同,在母亲身上,奉献精神大于一切,为了家庭,为了孩子,她可以忍受许多常人不能忍的事情。 但是,她不能。 她首先是自己,其次才拥有其他的身份。 “可你还有尘尘啊,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你也得为孩子考虑啊。”林母又说。 “我会仔细考虑的。” 她的态度让林母郁闷,只得推了林父一把。 “老头子,你说句话啊!” 林父抽了一袋烟,屋子里烟熏雾绕。 终于,他抽完了,讲烟袋锅子在鞋底儿上敲了敲,扭过脸来问林湘南:“南南,你老实说,贺文山是不是跟他们一起欺负过你?” 林湘南忽地眼眶一酸。 上辈子,如果父亲还活着,知道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被贺文山放弃,会不会提上铁锹找贺文山干一架? 她默默低下头,摇了摇头。 “没有。” “没有?” “嗯。只是他那几个兄弟妹妹不老实。” “没有就行,他要有,我不能饶了他,至于他那些兄弟妹妹,跟他闹,你不用管,要欺负你,不行!” 林湘南紧紧地抿住了嘴唇,心里又涨又涩。 上辈子的她到底在想什么呀,她是个泥人吗?为什么一直一直那样的包容容忍他们? 她也是父母万分关爱着长大的啊。 林母对林父的做法很不满,她还是希望林湘南能够和贺文山在一起。 二婚带个孩子,能比现在过得更舒坦? 奈何林湘南没等她张嘴,就把自己带的东西拿了出来。 她没有用完的布料,给大嫂二嫂分别分了一些,还有路上给孩子们淘换的奶粉,时值过年,林湘南又给每个孩子发了两块钱的压岁钱。 林母怕贺文山知道后生气,林湘南的日子会更不好过,不想让她给,林湘南没有听她的。 “娘,如果我连两块钱的主都做不了,这日子就更没必要过了。” 林母气得不行,“你这孩子,会不会过日子啊,这可是前呐。你爹和你两个哥哥我们在家忙一年,才能分多少?” 林湘南不管,就给! 大哥二哥他们给尘尘发压岁钱时,可没有含糊过。 第308章 地址 宋晓丽带着林湘南在家里转了一圈,“你看见没有,这一垛粮食,是咱们家今年分的,爹说,不光够吃,还能有剩呢。这一垛,是你先前带回来的那些。对了……” 宋晓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林湘南来到她的屋里。 “你记得住在向阳村村西头的爷孙嘛?”她低声问。 “记得,怎么了?” “先前那个叫顾西楼的小子来咱们家借过粮食,你提前打过招呼,爹就叫你大哥和你二哥给他们装了一麻袋,先前他们走的时候,还回来大半麻袋,还给了这个。” 宋晓丽在炕上好一番翻箱倒柜,挪开了头陪嫁的嫁妆箱子,掀起炕席,又搬开一块砖,这才从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林湘南。 信封没有糊浆糊,林湘南打开就看到好几张大团结,其中还夹着一个字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要去的地址。 “你也知道,娘凡事都想求稳妥,我怕她知道了以后天天担心得睡不着觉,就没跟她说这事。里边的东西我没动过,你……” “大嫂你做得对。”林湘南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继续解释,“爹娘年纪渐渐大了,这个家最后还是你们和二哥二嫂一起撑着,你不用跟我解释,我都明白。” 宋晓丽松了口气,顾西楼送这个信封过来时,没有封口,如果林湘南不相信,这事她还真不好解释清楚。 “他们当时走得挺匆忙的,我听说好像是有个军车来接的,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但我觉得,派头这么大,说不定以后能帮上你。” 林湘南帮人之初并没想过要获取什么回报,不过,以后离了婚,她一个人带个孩子,说不定真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想了想,林湘南还是把那个地址在心里念了几遍,牢牢记住后烧掉了。 贺文山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林母少不得又是一番忙碌,给贺文山弄了吃的喝的。 林湘南罕见地主动帮他倒了杯酒,问:“怎么样?” “我找人查了叔的检查结果,正好省城有一位首都来的医生回来过年,我请他帮着看了看。” 林湘南点头,“结果呢?” 贺文山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才说:“的确是有肾结石,目前也比较大了,计划做手术取出。我请了杨连华医生亲自来做手术,他答应了。” “首,首都来的医生给做手术啊?”林健生结巴道。 “嗯,手术过程你们之前应该了解过,需要把身体划开。这样的伤口越小,以后恢复起来就越好,不过,想要伤口小,这得看医生的水平。” 众人松了口气,林健生和林康年连忙对贺文山道谢。 林母十分害怕,“那,那真要开膛破肚啊,那人还能活吗?” “当然能活,婶,”贺文山表现得十分有耐心,“咱们是为了活命才做这个手术的,如果不是为了活命,咱像杀猪那样开膛破肚不就完了吗?” “是啊,是啊。”林母哆嗦。 “杨医生大后天要回首都,所以,我们如果想让杨医生主刀,明天就得去。” “明天啊?”林母更害怕了。 “那就明天吧。”林湘南说。 第309章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林母首先是六神无主的那个,“明天就去吗?那,那需要带什么?我,我也一起……” 林母一辈子没离开过林父,如今的手术还没开始,她的腿就已经软了。 她不敢想象,如果开膛破肚以后治疗不好,她该怎么办? 林湘南扶住林母,“娘,你先别急,咱们先把我爹的东西准备准备。” 事实上,林湘南也不知需要准备什么。 最后只能准备了些吃的,和几件换洗的衣裳。 倒是贺文山说:“脸盆、毛巾啥的也要带上,那边医院里没有。” 于是,众人一通收拾,七手八脚的,很快把东西收拾完了。 最后就是谁跟着去。 林湘南是一定要去的,如果不能亲眼看着父亲病愈,她这颗心怎么都放不下。 贺文山没有意见。 除此之外就是林母了。 整个莲花村都没有人去过省城的大医院,做的还是需要开膛破肚的手术。 林母就没见过哪个被开膛破肚的猪或是牛羊重新活过来过,她不放心,必须要跟着。 最后一个人选是林康年。 林健生两口子和宋晓丽负责守家,照顾孩子。 收拾完回屋,林湘南守着儿子,目光紧紧盯着贺文山。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男人把军大衣放在一旁,冷峻的脸一如既往,可是林湘南太会揣测他的表情了。 他的犹豫让她心头一紧,立刻从炕上爬了起来。 “贺文山!” 贺文山连忙按住她,指了指林父林母的屋子,低声说:“是有点儿意外情况。” “你说啊。”林湘南急了。 “杨连华仔细看了叔上次检查的结果,拍的一些片子,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认为叔在肾部有个囊肿。” “囊肿?那是什么?” 贺文山掀开被子把她按回被子里,摇了摇头。 “具体我也说不太清楚,但你可以理解为,在我们身体原有的骨头和肉的基础上,多了一块肉。” “那,那……” “杨连华说,最好再做一次检查,这样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囊肿。如果是,为了防止以后病变,最好及早治疗。” “这种病是不是到最后会非常疼?疼的睡不着觉?是不是会,会尿血?” 不等贺文山回答,林湘南又碎碎念着说:“肯定是的,肯定就是这个病。” 贺文山脱了衣服搭在被子上,就见林湘南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一连叫了她好几声,最后还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臂,林湘南才回过神来。 “别想那么多,我们得先确定是不是。” “不用确定,肯定是!” “你怎么知道?” “我……” 林湘南回神看了他一眼,“我就是知道。” “那个杨连华,他能看出来,应该就能治吧?” 林湘南没发现,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男人握住了她的手,不知是他的手上的温度还是他的话给了她力量。 “他答应了,不管囊肿是不是存在,他都会帮着做这次的手术,如果是囊肿,他会在手术过程中切除。” “……谢谢。”林湘南重新坐回炕上,“谢谢你,贺文山。” 她庆幸贺文山跑了这一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发现,父亲是不是又要和上辈子一样,整日被病痛折磨后痛苦而死。 第310章 这人能行吗? 第二天一大早,林父、林母、林康年和林湘南、尘尘,一起坐上贺文山从县武装部借来的车子,由贺文山开车直奔省城医院。 林湘南本不想带尘尘,但母子俩自出生开始,几乎没有分开过,尘尘说什么都不肯单独留下。 “贺团长,谢谢你啊。” 知道林湘南的想法,林父对贺文山诚心道谢。 坐在旁边的林母掐了他一下,笑呵呵地道:“幸亏有你这个能干的女婿,你是个知心的,不枉费南南在家熬那些年。” “应该的,我爹娘去的早,叔,婶,你们就是我爹娘,这些都是应该的。” 林母满意地瞟了林父一眼,林父没说话,林湘南……只当作没听到。 林母又开始絮絮叨叨地问他们在家属院的情况,林湘南明白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贺文山记得,她这些年来对贺家的付出,但她并不想听。 贺家人都狼心狗肺,已经做过的事情,现在拿出来邀功也没什么意思。 她不肯搭腔,林母就开始问贺文山的话。 最后,一车人除了贺文山,竟然在林母的絮絮叨叨和车子的摇摇晃晃中睡了过去。 车程冗长,一个上午的奔袭,终于抵达省城医院。 把车子停到医院门前,贺文山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敲开一间办公室的门。 早就约好的时间,医生早就在等着了。 一见贺文山,立刻笑着迎了出来。 医生名叫张驰,是贺文山那位战友的朋友,几人相互打了个招呼认识,张驰立刻安排人带他们去办住院手续。 林湘南打算交钱时,被林康年拦住了,他笨手笨脚地在工作人员的要求下交了住院费,转过头对林湘南说:“咱家里有钱,用不着你出钱,再说了,你让贺文山看见怎么想?” “这你不用管。” “不行。”林康年态度坚决,“你忘了爹娘小时候跟咱们说过的,救急不救穷,你们这回做得已经够多的了。” 自从林湘南让他注意父亲的身体,他的确发现林父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儿,但林湘南离得那么远,他想不出她能怎么帮家里,最多也只是催着父亲去村里的赤脚大夫那里看看。 现如今,林父的病情彻底查了出来,还帮着安排住院和手术的医生。 林康年实在做不到再去花贺家的钱,一分也不行。 他们多花一分,就意味着林湘南在贺文山面前的底气少一分。 当初,让林湘南嫁给贺文山,他们可不是为了沾光去的。 两人办完手续回去,那位从首都来的杨连华医生也到了。 杨连华医生上了些年纪,面色沧桑,却和贺文山一样,自带冷漠气质,站在那里不怒而威,竟是连张驰都只是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林父林母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林母频频往门口看。 林湘南和林康年进门后,贺文山介绍杨连华给他们认识。 “回来过年还要被我们搅扰,给您添麻烦了。”林湘南握手时,微微朝杨连华欠了欠身。 杨连华看了她一眼,收回手,让人安排林父去做检查。 一群人呼啦啦往检查室走,林母惴惴不安地问林湘南:“这个人行吗?我怎么觉得他不是来救人的,他是来杀你爹的啊?” “娘!” 林湘南拽了拽林母的手臂,让她不要胡说。 林康年把林父扶到机器上躺下,几人站在一旁,等着以杨连华和张驰为首的几位医生给林父做检查。 第311章 没什么 听说林父身上可能还有一个囊肿时,张驰十分惊讶。 后来,再三查看那张检查结果,依旧不能确定。 杨连华一眼就可以看出,水平可能比他高出不止一线。 张驰主动放弃主刀机会,准备跟在杨连华身边好好学习。 机器操作看起来甚是复杂,林母看不懂,怕她过分担心打扰了医生,林康年陪着她先出去了。 林湘南和贺文山等了好一会儿,只看到屏幕上模模糊糊的影响来回变化。 “有了。”张驰忽然说了一声。 林湘南与贺文山立刻伸着脑袋去看,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片刻之后,林父从仪器上下来,而具体的结果还要再等一会儿。 几人把林父送回病房,让林康年陪着父母,尘尘也留给他们,林湘南和贺文山再次返回张驰的办公室。 “的确有一个囊肿。”张驰说。 杨连华没有说话,仿佛笃定会是如此。 林湘南还是有些害怕,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那现在是要怎么办?切掉吗?以后会不会再长?” “这个很难说,但如果不切掉,以后发展发展,可能会长成肿瘤,也可能会自己萎缩,除非你每隔一段日子过来检查一次。” 每隔一段日子来检查一次,林父肯定不会同意。 而且……林湘南总觉得上辈子害得父亲惨死,全家沦落苦海的,就是这个病。 最后商议的结果当然还是要切掉,由于杨连华后天就要离开,他们决定当天就进行手术。 林父林母与林康年都没有意见,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情况下,当然是这刀落得越快越好。 林康年和林母陪着林父做术前准备工作,林湘南虽然也很担心,但未免让自己更加揪心,她带着尘尘出去对面的招待所开两个房间。 贺文山陪着他们一起。 林父的病房是四人间,就算陪床,也只有两张板凳,开房时林湘南便要了两间房。 她和林母带尘尘一间,贺文山和林康年一间,贺文山没有意见。 招待所里能洗澡,有食堂,开好房间后,林湘南和贺文山顺便带着尘尘去吃了个午饭。 林湘南给林康年和林母也分别打了一份饭。 至于林父,手术安排在今天,他这一天都不能进食。 吃过饭,林湘南要去送饭,却被贺文山叫住了。 “给我点儿钱。”他说。 “你要钱干什么?” “我托人弄了几瓶酒。” 林湘南恍然。 关心则乱,她一心想让父亲赶紧好起来,却忽略了这些。 她心中颇为复杂。 原来,他并不是不懂这些。 摇了摇头,林湘南问:“你去会不会不方便吗?” “不会。” “谢谢。” “没什么。” 回房给贺文山拿了钱,两人一人去医院送饭,一人去弄东西。 林母看起来比林父还坐立难安,饭更是一口吃不下去,还责怪林湘南花钱买这么贵的饭。 “爹,你放心,杨医生是首都来的,水平高着呢,你别多想,一会儿打一针,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林父点头,“知道。” 林母絮絮叨叨在一旁说个没完,不过,大家都知道她这是怕林父手术出事,倒也没人与她计较。 直到林父的手术快开始,贺文山终于回来了。 第312章 人家考虑事情多周全? 到时间后,几人一起与护士将林父送进手术室。 大门关上,手术室的灯很快亮了起来,林母依旧惴惴不安地念叨,不住地在门口走来走去。 林湘南本来就担心,让林母这么一搅和,更是心口乱跳,腿脚发软。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头问贺文山:“东西送了?” 男人点头。 宽大的手掌忽然攥住了林湘南的胳膊,把林湘南吓了一跳。 “不会有事的。”他说。 “谢谢。” 如果父亲能熬过这一劫,上辈子害得他们全家遭罪的一件事就算是解决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渐渐由明转暗,最后一丝光线也没有了,楼道里的灯亮了起来。 林母已经没了念叨和走动的力气,坐在手术室门前翘了皮的椅子上不知在碎碎念些什么。 林康年的目光不时扫过贺文山和林湘南,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次回来,贺文山和上次不太一样了。 谁也没有心情吃饭,直到手术室的门豁然洞开,手术医生们簇拥着杨连华和张驰出来。 几人一起过去,张驰笑着说:“手术很成功,囊肿已经摘除了,结石也已经取出,后期只要慢慢修养就好了。” 林家并不缺劳动力,林康年也做不出让刚做完手术的老爹就下地干活的蠢事,当即连连点头,表示会遵照医嘱。 林母更是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林湘南连声道谢,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下去。 “那后续的养护需要需要注意什么吗?” “这是肯定的,不过我和杨医生还要确定一下。”张驰说。 杨连华依旧是冷冷的,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厌世的哀怨气息,被张驰客客气气请进了办公室。 林湘南让林母和林康年在这里等林父出来,跟着张驰他们一起去了办公室。 术后需要做到的其实就是按时服药和修养,很长一段时间内,林父都不能再下地干活。 林湘南回到病房时,林父已经被送回病房,不过还没有醒。 贺文山打了饭菜,正在让林母和林康年吃饭。 尘尘一见到林湘南,立刻过来拉她。 病房是四人间,容不下那么多人,贺文山吃过饭就带着尘尘出去了。 林湘南让林母一会儿回去休息,今天晚上她和林康年守在这里。 林母不同意,“我回去睡不着,你爹醒了看不见我肯定难受,我和老大留在这里,你和文山带着孩子去休息吧。” 担心了一天,林康年也希望林母去休息休息,林母一向软糯的性子,在这时却固执强势起来。 趁着贺文山不在,她指了指面前的饭菜,又对林湘南说:“你看看,人家考虑事情多周全?” 林湘南没接她的话,既然她不肯回去休息,林湘南便匆匆填饱了肚子,去洗饭盒。 林康年跟她一起。 他脸色有些复杂,“你别生气,别说村里了,就是跟镇上的男人相比,贺文山的条件也算好的。像他这样的,真离了,不愁娶,但真离了,你以后再想过这样的日子就难了。娘是不想让你受苦。” “我知道。” 林康年往林湘南身边靠了靠,更加压低了声音说:“你真觉得跟他过日子,让你那么难以忍受?” “不是。” “那你……” “是我窥见了我可能拥有的另一种人生,所以,我不想再让我人生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那你要寄托到谁身上?离了婚,你不还得再找人结婚吗?” “我自己也能生活,为什么非要结婚?” 林康年呆住。 愣了半晌,他突然说:“你可别让娘知道,她要知道了,非得念叨得你耳朵长茧子不可。” 第313章 没事别出来 回到病房时,贺文山正把尘尘往林母怀里塞。 他高高大大的身体往那里一站,不怒而威。 “您和湘南回去休息,今晚我和大哥在这儿。” 刚刚还和林湘南争执得起劲儿的林母,莫名底气不足。 “那,那怎么行?” “医院里的事您和大哥都不懂,我在这儿,他们不敢怠慢。” 林母左顾右盼,终于找到林湘南。 林湘南问贺文山:“你确定整晚留下?” 男人点头。 “那咱们就回去吧,娘,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点儿过来。” 林母的本意是想让林湘南劝一劝贺文山,女儿以后还要和贺文山过日子的,她可不敢太使唤贺文山,免得回去以后,林湘南挨欺负。 林湘南却不这么想,她为贺家劳心劳力那么多年,轮也轮到贺文山为他们家付出一次了。 “今天城里有红袖章活动,刚才听说他们把图书馆给烧了,没事你们别出来。” 招待所里,贺文山叮嘱林湘南锁好房门。 “好。” 林湘南把从家里带来的大饼和鸡蛋拿了一些出来给贺文山,让他们晚上饿的时候垫肚子,就当着贺文山的面锁了门。 “你不说几句贴心话。”林母埋怨。 林湘南不想跟她争执和贺文山的事,她可以理解林母对她的拳拳爱意,却不会再和贺文山继续过日子。 林湘南不接话,林母却更来了精神,一整个晚上都在喋喋不休地说让林湘南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最后林湘南烦了,抱着尘尘倒头大睡。 这一晚,林湘南和林母睡的都不好。 两人都怕林父那边突然出现什么状况,贺文山或者林康年突然回来敲房门,而自己醒不了。 几次睡着后惊醒,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林湘南和林母匆匆洗了把脸就带着尘尘去了医院。 林父已经醒了,杨连华不在,张弛正带着几个年轻医生给他做检查。 片刻之后,张驰站直身体,对他们说:“和预期的一样,杨医生的水平很高,后续只要好好养着就行了。” 他把昨天和杨连华定下的养护方案又交代了一遍,叮嘱一定要让林父排气之后再吃东西。 几人送走了医生,林湘南忍不住问:“爹,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疼,不过跟之前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林父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脸色也有些白,精神却很好。 林湘南彻底放心。 林母在旁边一边抹眼泪,一边给林父按照医生的叮嘱按摩身体。 林湘南没有劝,问了问昨天晚上的情况后,去医院食堂打了饭,让贺文山和林康年吃过之后回去休息。 半天后,林父排了气,林湘南按照医嘱给他买了点儿小米粥,林母喂他吃了。 林父之后又住了四天院,贺文山和林康年两个人交替陪床,无惊无险。 贺文山照顾起来和林康年并无不同,有时甚至比林康年更加细致一些,让林母不好意思的同时,对这个女婿更加满意。 时间一长,林父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贺文山依旧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端屎端尿没有任何异样。 出院这天,林父又做了一次检查,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问题。 走出医院时,林湘南只觉得天都晴朗了几分。 以后只要按时检查,应该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第314章 你忍心他在后娘手里讨生活吗? 回程比来时更慢,车子一进村子就被人围住了,好不容易驶到林家门口,林健生把林父背进屋,好不容易安排好,天都快黑了。 吃过饭,林母拉着林湘南进了自己的屋。 “南南,你看看,这是临走前我让你嫂子他们给你预备的东西。” 硕大的一个包袱。 林湘南打开,就看到衣服、贡品、烧纸…… “娘!” “这几天,人家文山没少帮咱们,如果没有他,你爹这病再拖一拖,就不知道变成啥样了。从他这几天做的事看,他不是个坏的,你就也别计较了。人不能太较真,他也没做太出格的事,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 林母拉着林湘南的手死活又把她拽了回来,“你带着东西,回向阳村那边吧房子收拾一下,再跟文山一起到贺家老坟上上个坟,晚上去,偷偷的,今年咱们村儿里都是这么做的。” 林湘南头疼。 她的确很感激贺文山近来做的一切。 但,也只是感激而已。 她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偿还,并不需要付出自己的人生。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必须得为孩子想。你拍拍屁股走了,尘尘怎么办?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你一手带大的孩子,你忍心他在后娘手里讨生活吗?” “行,我知道了,我去还不行吗?” 不想跟林母争吵,林湘南决定以后先斩后奏,等她和贺文山把离婚证领到手再说。 把大包袱背回屋,贺文山正光着膀子坐在煤油灯下,面前摆了好几样东西。 见她进来,他立刻扯过衣服披上。 不过林湘南还是看清了,在他右肋之下,一条中指长的伤口,皮肉外翻,惨不忍睹。 她默了默,平静地问:“在医院时,没让人给你看看?” “没事,小伤。” 林湘南颌首,转而道:“我娘准备了一些东西,你如果回你家,应该用得着。” “婶说让你和我一起回去。” 林湘南撇了撇嘴,他耳朵倒是尖。 “我不想去。” 去了就少不得要应付那些邻居和亲戚。 “你留在这里,也难得安生。” “至少我心里舒坦。” 男人默然。 见他不说话,林湘南默认他同意了,又说:“这回我爹看病多亏你帮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只要不涉及离婚和孩子,你让我帮忙,我都可以。” 四目相对,男人把桌边上的东西递了过来。 “你确定?” “嗯。” 林湘南接过药瓶和棉签,俯身给他上药。 曾经他也总是受伤,每每如此,她都担心得不得了,忙前忙后地照顾他。 但每一次,他都不愿意让她知道。 她这项技术不算好,好几次明显失了轻重,但当她下意识抬头看去,他却还和从前一样坐着,仿佛没有任何感觉。 片刻后,林湘南放下药瓶和棉签,拿过纱布替他缠上。 次日一早,林湘南就被林母推出了家门。 尽管贺文山已经松了口。 林母口口声声让她为孩子考虑,为自己的下半生考虑,不能冲动。 林湘南郁闷不已。 第315章 疑心病 林健生驶着家里的驴车把他们送回去,天气冷,路上人不多,但进了向阳村,打招呼的人就多了起来。 尤其快到家时,他们一家三口几乎被围了起来,村民们围着他们问长问短,诸如为什么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回来了,贺泽宇他们都没回来等等。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林湘南留下贺文山应付叔叔伯伯婶婶大娘们,自己带着尘尘直接进了门。 院子内外都是枯掉的杂草,房檐和背阴处还有积雪未化,屋子里处处透着潮气。 林健生拴好驴车,进来劝他,“还没离呢,好歹是人前,你该应付还是得应付应付。” 他已经听大哥说了医院的事,心中无奈得很。 “这几个月我也琢磨了,贺文山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再怎么样,他的身份在那里,如果离了婚,你和尘尘就再也沾不到什么光了。你我就不说了,尘尘要是少了这么个身份,他以后可不能回来跟着咱种地啊。” “而且,该说不说的,这回爹看病,的确是沾了贺文山的光。” 林健生并不想妹妹为难,说了两句便作罢,叫了尘尘一块儿出去打水,帮他们收拾屋子。 林湘南默默站在院子里,曾经,她就是在这里耗费了近十年的光阴。 如今回头看,她越发庆幸,这一次自己没有再在这里耗下去。 贺文山去队上借了把铁锨,和林健生两个,很快把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遍。 林健生没留下吃饭,收拾完就走了。 林湘南把被褥翻出来晒上,自己曾住过多年的小屋,房顶已经破了个洞。 事实上,这里经常破洞。 夏天还好,冬天每每都会冻得她满是冻疮。 这次,林湘南把正房收拾了出来,烧了烧炕,和尘尘两人暖暖和和地跳了上去。 中午吃饭,林湘南说:“我准备在家待一段日子,等我爹身体好一些再走。” “是等叔身体好一些,还是等这半年过去?” “……” 林湘南当然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但如果贺文山现在不跟自己领离婚证,她一点儿不怀疑等到时间后,他根本不会回来。 “你要是好心,咱们一会儿就去把证领了呗?” “我没心。” “有意思吗?” “有。” 林湘南无语,“随你。” 她的好脾气一直维持到吃过饭贺文山在大炕上躺下来,趁尘尘不在,林湘南踢了他一脚,“你去别的屋睡。” 林湘南不想与贺文山住同一间屋子,不想与他距离太近,每每靠近她,她总会害怕,害怕贺文山会突然抽出一支枪来,对着她来一枪。 这与理智无关,但心里总会产生这样的惶恐。 林湘南知道自己这样有点不正常,但是,她没有办法。 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可她踏进家属院,要时时处处面对这个强势,以征和控制为主的男人时,她的心里总是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他会不会再次杀死她? 他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动手? 疑心病发作了一次又一次,她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 第316章 告诉你也无妨 “如果让人看到了,会说闲话。” “说呗。”林湘南浑不在意。 “老二他们几个的事……” 贺文山想说“贺文山他们几个做的事就别跟村里人说了,说了让人笑话”,话说了一半,他顿了顿,想着该怎么调整一下语气。 林湘南已然说道:“你放心,我对你们贺家的事没兴趣,也不喜欢嚼舌根子。” 贺文山讪讪地从炕上下来,去了隔壁屋子。 他们这边,几乎每家每户都是炕。 炕洞里填把火,不会冷,但一个人躺在大炕上…… 这炕真大。 贺文山默默地想。 林湘南从前在村里人缘不算好,这回回来却总是有人过来说话聊天,来八卦的,来借钱的,来说亲的,离谱的是还有两个来想要这间房子的。 八卦的被林湘南挡了回去,借钱的、说亲的、要房子的一并支到了贺文山那边。 弄得贺文山很是手忙脚乱了一番。 晚饭后,贺文山带上林母给准备的贡品和烧纸,带着尘尘悄摸去了趟贺家老坟,给父母和祖辈烧了纸磕了头。 转过天来时个大晴天,贺文山爬上爬下把房子修缮了一下,漏雨的房顶、破掉的围墙,一一补上,贺文山的假期基本就要结束了。 林湘南还想留下来照顾林父一些日子,与贺文山无关,林湘南只想尽一尽自己做儿女的心。 不过,这事不知怎么被林母知道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和林健生驶着驴车来了,直接把林湘南轰上了车。 车上已经装了许多吃的喝的,还有几件给他们的衣服。 “南南,你嫁了人,生了娃,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做什么事之前,你都得考虑整个家。” 一路上,林母都在絮絮叨叨。 林湘南万分无语,最后被赶鸭子上架般上了去城里的公交车,一直到上了火车,也没给贺文山一个好脸色。 而这人偏偏神色如常,好像他什么都没做一样,愈发让林湘南生气。 尘尘睡后,她终是忍不住恨声开口。 “贺文山,以后你再去找我娘胡说八道,你就等着我把你弟弟妹妹的事胡乱往外说吧!”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恨我?” 贺文山不知别的夫妻都是怎样过日子的,他想不出,也不知道该和林湘南聊些什么。 但肯定,不是现在他和林湘南这样! 林湘南起身就往外走,不想与他多说半个字。 手臂猛地被男人拽住,“你不是因为那三个不省心的恨我,心里也没别人,所以还是我做错了事。我不顾家,我认,先前没有与你站在一处,也认,但这些,都不至于让你如此的恨我吧?” 林湘南用力掰了好几下,都没能抽出自己的手,甚至拉扯间险些栽到贺文山身上,心中忽然升起滔天恨意。 “你真想知道?” 男人重重点头,目光灼灼。 “那么,我告诉你也无妨。”望着那张认真的脸,林湘南忽地笑了。 他坐着,她站着。 她居高临下,甚至动手摸了摸他的脸。 这张脸棱角分明,冷漠、严厉,却又让人看一眼就会从心底里信服。 曾经,她多么信任他啊。 她缓缓举起手比了个枪,抵在贺文山的心口,并配音做了个击发的动作。 可惜,贺文山的身体并为因她的举动有分毫动摇,更不曾因为这一枪如她般踉跄,最后跌入深谷。 第317章 我怎么可能放弃你? “贺文山,我之所以怨你,恼你,恨你,是因为我曾经死在你手里啊。”她语气幽幽,“你说,有谁,会那么没心没肺,还会再一次与命悬一线时放弃自己的男人做夫妻呢?如果真的那样,我也太记吃不记打了是不是?时至今日,你还妄想我能如从前一般,无怨无悔地伺候你们一家人,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该说,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么贱呢?” “不可能!” “我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我怎么可能放弃你?” 一连三否! 贺文山不接受这个说法。 他拽着林湘南,拉扯间,林湘南换下的衣服被拉开了一些,露出她光洁无痕的胸口。 “我怎么可能杀过你?你是我媳妇!我怎么可能杀你?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你怎么会没有伤疤呢?” 他拉着林湘南,希望林湘南看清楚。 林湘南又轻轻笑了起来,任凭贺文山拽开了自己的衣服竟然没着急遮掩。 “是啊,如果真的杀了,怎么会没有伤疤呢?因为我死了呀,贺文山,我死了,死在高山之上,悬崖之畔,我大概……连个尸体都不会有吧?你回去会怎么说呢?你是不小心?或者我死了刚刚好?你从今往后就不用再遮遮掩掩偷偷摸摸了?只是我儿子好可怜啊,有娘的时候爹就不待见,没了娘,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竟然让贺文山感到害怕起来。 “不可能!湘南,你根本就没受过伤,我也不可能开枪打过你。” 贺文山翻来覆去,拽着林湘南把她身上看了个遍。 他连连摇头,“你是我媳妇,无缘无故,我杀你做什么?我也没有不待见过儿子。” 他皱着眉,“你是不是做梦了?梦见的?” “哼。”林湘南笑。 笑意凉薄。 “是啊,你贺大团长多么正直无私啊。” “湘南!” “行了!”林湘南抽出手开始整理衣服,“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贺文山,你想跟谁在一起,我不拦着你,也不会让孩子拦着你。咱们两个,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希望剩下的时间快点儿过去,当然了,我提醒你一句,如果能早点儿离婚,以后的你会感激你做出的这个决定。” “不可能!” 贺文山重新拽住林湘南,“你就是做了个梦对不对?梦中我对你开了枪?你就因为一个梦,就不要我了?就不要我们这个家了?儿子没爹你也不在意了?湘南,你不能这样对我!” “那我要怎么对你?给你鼓掌,给你喝彩,说你杀的好,杀的妙吗?” “只是一个梦而已!”贺文山感觉有苦难言,“我还做梦梦见要吃烧鸡呢,醒来发现没吃上,我也没冲进老百姓家里,把人家的鸡抢出来烤了啊。” “你也说了,那是一只鸡,我,是一个人,我还有孩子。为了我的生命安全考虑,贺文山,我不想跟你过了。” “当然了,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而是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太讨厌了。” “我再也不想忍耐你一时一刻一分钟,再也不想!” 贺文山:“……” 他还想同林湘南说清楚。 他们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梦而不要家了呢? 然而,一个梦,只是林湘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重生这件事随口说的罢了。 真的照实说了,谁知道贺文山会不会把她送到什么特殊的地方去呢? 林湘南抽手要走,见贺文山那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贺文山,你知道吗?曾经我也像你这样,眼巴巴地等着、盼着,希望你能回头看一眼,能陪我说说话,聊聊天。可是啊,人这一辈子,真不该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心存妄想。我在奢求什么呢?” 她摇了摇头,抽身而去。 第318章 狗拿耗子! 贺文山竭力想说服林湘南,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他不会那样去做。 然而,他的空口白牙哪里比得上林湘南血淋淋的教训? 无论他怎么说,林湘南都不为之所动,甚至因为说开,只要孩子不在身边就开始无视他。 一路无话,回到驻地,林湘南没在家属院停留,直奔自己的小院。 时值傍晚,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在这边争吵。 “我就是抓了一条鱼怎么了?你算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人啊,在这里管东管西的!林湘南都没说不让抓,你跳出来多管什么闲事!狗拿耗子!” “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 竟然是贺修业的声音。 母子俩同时加快了脚步,却还是晚了一步。 随着争执,只听“哗啦”一声,水花溅起,有人被推下了水。 “哎哟,小潘你没事吧?你会不会游泳啊?”马金梅惊慌失措地喊。 贺修业想都没想就要往水里跳,关键时刻被人拽住,一片兵荒马乱。 有人去找竹竿,有人在喊谁会游泳,而推人落水的祖孙俩提着鱼,准备趁着人乱偷偷溜了。 走了没几步,两道气喘的人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王婶子,就这么走了,恐怕不好吧?”林湘南说。 这人她认识,经常和孙家老太太在一起聊天,是讨伐她的大军中的其中一员,只是她并不爱出风头,经常是混在后面,不显山不露水的。 凌云从人群里飞扑过来,它抖了抖浑身的毛,口中呜呜叫着,和尘尘一起挡在王老太太面前。 林湘南留下儿子和狗,过去查看潘之恩的情况。 潘之恩浑身都湿透了,这边的气温虽然比老家高多了,但这样湿淋淋的穿在身上也不行。 “林主任,得赶紧给小潘找件衣裳。”马金梅喊。 潘之恩自从被林湘南托付了任务,只要有空,每天都来这边守着。 她不愿意麻烦林湘南,准备回家换。 “先换了再走。” 林湘南和马金梅一左一右拉住潘之恩进了小院,林湘南快速翻出自己的衣服拿给潘之恩,又找出布巾给潘之恩擦身体。 让马金梅烧点儿热水冲了红糖给潘之恩喝,林湘南又出了小院。 王老太太扯着孙子想走,尘尘带着凌云和贺修业一会儿前一会儿后地堵着她,王老太太走不了,气得破口大骂。 “就吃个鱼怎么了?我就吃了,怎么了?你养鱼不就是让人吃的吗?” 她推搡了贺修业好几下,可惜小伙子高高大大,虽然窝囊了点儿,但就是不让开,非让她把鱼留下不可。 “是啊,我养鱼就是为了让人吃的,不过,可不是让人偷的呀。”林湘南慢悠悠地说。 见林湘南出来,贺修业终于松了口气。 王老太太脸色却立时变了,“你才偷东西呢!我跟你说,林湘南,别以为你当个妇女主任就了不得了,少把屎盆子尿盆子往我脑袋上扣!” “好,那我问你,鱼是谁养的?” 王老太太恨恨地瞪着她,不说话。 林湘南也不着急,又问其他人:“大家都知道吧?这大坑是谁挖出来的?鱼是谁养的?” 这些人中,不是没有想要趁着乱弄两条鱼吃的,但大多数人还是说:“不是林主任你挖的,你养的吗?” “好,我再问,王婶子,你想吃鱼,你跟我说了吗?” “没说,没说怎么了?谁让你不在家的?” “哦,那以后趁着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去把你家搬空去。” “你敢!” “你都不跟我打招呼,就偷我的鱼都不算偷了,我搬空你家,应该也不算偷。”林湘南双手环胸,淡定微笑,“王婶子,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会有样学样。” 第319章 我不能只为了让她愿意才活着 王老太太脸都快绿了,气得指着林湘南。 忽地,她一把夺过孙子手里的鱼朝林湘南扔了过去。 “给你,不就是一条破鱼吗?” “拿上鱼,尘尘,咱们晚上……吃破鱼!”林湘南高声说。 王老太太气哼哼地拽着她孙子就走,那孩子却不愿意,忽然躺在地上不走了。 他一边打滚,一边哭闹,“奶奶,我想吃鱼,我想吃鱼!你说来了就能逮鱼吃的!” 王老太太脸涨成了猪肝色,拽了几下都没有拽动自家孙子,还被林湘南看笑话,恼羞成怒之下,一甩孩子的手,自己走了。 那孩子见状顿时傻了眼,他爬起来看看林湘南,又看了看快步而去的奶奶,只好跟着跑了。 贺修业匆匆捡起了鱼,望着林湘南佩服极了,“大嫂,幸亏你回来了。” 林湘南神色复杂,“你怎么来了?” “这几天来这边闹的人挺多的,我不放心,就过来守着了。” “贺琪琪愿意?” “她愿意不愿意的,我不能只为了让她愿意才活着啊。” “……” 其他人纷纷围了过来,有的问林湘南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的问林湘南一路上是不是顺利,好像刚刚想着趁乱获利的不是她们。 林湘南应付着聊了几句,把带回来的东西搬进小院里。 此时,马金梅和潘之恩也收拾好从小院里出来了。 潘之恩脸色还算可以,并没有落水受凉的迹象。 人们围观了一会儿就渐渐散了,潘之恩和赵素丽留下说了说鱼塘的情况。 一开始,来鱼塘这边转悠的人不多,但随着林湘南走的时间越长,每天来这边晃悠的人越多,潘之恩不得不晚上吃过饭还和自家男人过来转转,以免有人偷鱼或者偷林湘南小院里的东西。 后来这几天,贺修业天天在这边守着,也好在没出什么大乱子。 林湘南把林母给自己带的特产给她们二人分了一些,送走二人出门后,马金梅竟然又回来了。 她手里提着一筐新鲜的蔬菜,进门给林湘南撂下,对她说:“林主任,你抽个空去看看小冯吧。” 林湘南蓦地抬头,“她生了?” “生了,两个女娃。” 马金梅叹了口气。 “我家那个,也盼着生男娃,但生了女娃也没对我怎么样,倒是小冯她男人,脸色当即不好了,那天要不是沈医生去看小冯,小冯怕是连饭都吃不上。” 林湘南出门这一趟满打满算才十天,她想过冯雅致差不多要生了,但没想到这么快。 她摸了摸鼻子,长叹一声,“我说的话,她是一句没听进去啊。” “也不能这么说,没儿子,那在过去都叫绝户,谁不想有个儿子传宗接代啊。咱都能劝她,但,咱们几个,谁家里没个儿子?咱们老劝,不等于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你说的也有理。” 这个年月,家家户户都想生儿子,林湘南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心底未免感到可悲。 出了门,贺修业证一脸好奇地蹲在尘尘身边对他问长问短,尘尘不胜其烦,几次想躲,却躲不过贺修业的大长腿,急得凌云跟着左窜右蹿,就差给贺修业来一口了。 见林湘南出来,贺修业立刻站直了身子。 林湘南沉默了片刻,终是不能视而不见。 “今天留下来吃饭吧。” 贺修业顿时眼冒精光,“真的?谢谢大嫂。” 林湘南点了点头,“不过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那我来看尘尘。”贺修业立刻自告奋勇。 在小院里,尘尘会放松很多,不会像在其他地方一样时时处处都要粘着林湘南。 他无语地瞥了瞥贺修业,自己带着凌云进了屋,压根儿不想与贺修业说些什么的样子。 第320章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林湘南和马金梅在唐家门口喊了两声,堂屋门口才露出一个怯怯的小脑袋,不是唐小妮又是谁? 唐小妮的眼睛亮了起来,跑过来拉着林湘南往里走。 “你娘睡觉了吗?” “在哭。”唐小妮悄悄地说。 林湘南和马金梅对视了一眼,都是无奈。 这边的天气不算冷也不算热,冯雅致的屋子里门窗关得紧紧的,不知多久没有好好收拾过了,一股子难言的味道扑鼻而来,险些把林湘南掀了个跟头。 两个女娃都在安安生生地睡着,屋子里只有冯雅致的抽泣声。 她甚至连林湘南和马金梅过来都没有发觉。 林湘南喊了她一声,她才受惊似的抬起头来,满眼憔悴。 林湘南叹了口气,“失望了吧?” 冯雅致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湘南姐。” 林湘南在床边坐下,抽出手帕给她擦了擦。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冯雅致带着哭腔说。 她拉着林湘南的手,泪眼婆娑道:“湘南姐,你是不是早就想到,我生的会是俩丫头?” 林湘南当然早就知道,但这话哪里能说? “生男生女哪是别人可以预料的?我是怕你失望。” 冯雅致忽然扑在林湘南的身上大哭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林湘南默然。 怎么样算命好呢? 她倒是一胎就生了个儿子,可最后呢? 长时间让儿子在丈夫面前低头,使得儿子整日闷闷无言,男人无视自己不说,更是移情转性背叛家庭。 林湘南真不觉得生了儿子就有了护身符。 冯雅致的崩溃吓得唐小妮站在床边不知该做什么才好,两个小丫头被吵醒后亦是哭叫起来。 马金梅连忙抱起一个帮着哄,林湘南这才看见,家里连个照顾月子的人都没有。 “你婆婆他们没来?我走的时候不是就说要来了?” “来了,”冯雅致颤着肩膀抱起另外一个女孩,“见我生的是丫头,第二天就走了。” “唐指导呢?” 冯雅致咬了咬嘴唇,“就每天打个饭带回来。” 林湘南皱眉。 刚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是一生中最脆弱的时候,身体需要恢复,孩子需要哺育,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这唐家,也太不像话了! 林湘南心中不满,但也没跟冯雅致说什么。 扭头看见唐小妮可怜兮兮地站在旁边,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去,我刚才带来的东西里有吃的,你去看看。” 唐小妮很不放心冯雅致的样子,被林湘南推了好几下才走出屋子。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好,这回冯雅致不敢再哭放声大哭,只是默默地掉泪。 她不明白,“湘南姐,你说,我是不是没有儿子命啊。” 当然不是。 上辈子她死之前,冯雅致是有过一个男胎的,只是到底没有生下来。 现在林湘南不准备告诉她。 她耐心地握住冯雅致的手,“有儿子有有儿子的活法,没儿子有没儿子的活法,难不成,你哭一哭就有人回来伺候你做月子了?唐指导就不给你脸色看了?” 第321章 只要你足够有用 马金梅忍不住推了推林湘南的肩膀,想让她说话别这么难听。 林湘南没理她,只看着顿时忘了哭的冯雅致。 呆了半晌,冯雅致才含着泪埋怨起来,“那我怎么办啊?” “你问我有什么用,这得看你想怎么办?你将来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整天这样盼着生个儿子吗?然后呢?生完儿子怎么办?你这一生,只为了给男人生个儿子吗?” “那,那……” 冯雅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从小到大,母亲告诉她,她要让着弟弟,要照顾弟弟,结婚后要尽快生个儿子,这样才能再夫家站稳脚跟。 可是,然后呢? 母亲没有说过然后。 母亲的一生仿佛一直在为家庭操劳着,像这个世上的每一个女人。 承担家庭的全部家务,照顾孩子,日复一日,不辞辛苦。 可是,女人生下来这一辈子,真的就是为了生个儿子吗? 冯雅致恍惚了。 她突然想到了林湘南。 林湘南不但把尘尘照顾的很好,自己还有个鱼塘。 现如今,贺文山不光不愿意跟她离婚,还很敬重她,愿意帮她。 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咱们女人,从来不是为了给人生儿子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从古至今,多少人把女人只定位在家庭当中,但世界之大,我们可以创造更多价值。” 林湘南握住冯雅致的手,目光灼灼,“只要你足够有用,谁敢小看你?” 冯雅致默默地重复着林湘南的话,虽然还是不知道以后可以做什么,但先前那副痛苦得要死要活的模样,已经不见了。 林湘南和马金梅帮她收拾了一下家里,开窗散了散味道,便先后离开了唐家。 唐小妮默默地跟在林湘南后面,低声说:“林嬢嬢,谢谢你。” 林湘南被她这副懂事的样子弄得心口一疼,曾经,尘尘就是这样,整日小心翼翼,唯恐她不高兴。 林湘南揉揉她的头,“没什么,都是很简单的事,如果再有什么事,直接到小院那边叫我,你没事也可以去那边找我玩。” 唐小妮笑了笑,眉眼弯弯,“谢谢林嬢嬢。” 林湘南搂了搂唐小妮,让她回去了。 路过贺家时,贺文山与贺琪琪不知在争吵什么,贺文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恼火。 林湘南没有逗留,快步回到了小院。 贺修业证蹲在水边洗菜,一见到林湘南立刻站了起来,期盼地望着她。 林湘南二话没说,给贺修业拿了点儿钱和粮票,让他去食堂买点干粮回来,自己则收拾东西开始做饭,感谢他这几天来帮着照看鱼塘。 贺修业腿脚麻利,林湘南食材刚收拾好,他就回来了,立刻捡了柴火回来烧火。 也不知贺琪琪给他做了怎样的魔鬼锻炼,现在的贺修业比以前有眼力见儿了。 在车上折腾了几天,林湘南早已累了,只想吃过饭就把贺修业送走,贺修业的倾诉欲却很浓。 “大嫂,我觉得我姐也要跟我二哥一样了,她这几天,动不动就去营区门口转悠,要不然就去邮局转悠。” 第322章 我大哥……人还挺好的 “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贺修业顶着一张苦瓜脸,忧虑重重。 林湘南:“……” 难怪刚刚路过贺家,贺修业会和贺琪琪吵架。 这次回老家,他们谁都没提贺泽宇给人当上门女婿的事。 一旦传回去,别说贺泽宇,贺文山和贺修业也得被戳脊梁骨不可。 毕竟,在他们那里,只要家里能有一口饭吃,就绝不能让儿子去倒插门。 贺家那么多年的苦日子都过来了,贺泽宇如今选择了上门,不被唾沫星子淹死才怪。 如果再来一个贺琪琪…… 林湘南没说话。 她并不在意贺琪琪要主动谈个对象什么的,但跑去蹲守,吃相未免难看了些。 “你们家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贺修业又喊了她一声,但林湘南根本不想管他们贺家的事,他担心林湘南突然急了,会不肯让他留下吃饭,只得默默地闭了嘴。 晚饭林湘南特意多做了一份,趁热给冯雅致送了过去。 鱼汤是冯雅致最近吃到的唯一下奶的东西,香喷喷的,冯雅致的眼泪差点儿再次掉下来。 林湘南看了看床上安睡的双胞胎,和直咽口水的唐小妮,“唐指导还没回来?” 冯雅致喝汤的动作顿了顿,神色郁郁。 “不到天完全黑了,我阿爹是不会回来的。”唐小妮默默地说。 她小心地看着冯雅致,这一回,冯雅致却没有阻止她。 林湘南没想到唐茂昌会这么晚,今天没给唐小妮带吃的,只能让她等唐茂昌回来再吃。 她叮嘱道:“小妮,从明天开始,每天到吃饭的时候,你就去我那里帮你娘拿饭。如果你爹问,你就说是我给做的。” “那怎么行?湘南姐,我不能老麻烦你啊。” “这些都是小麻烦,反正我自己也要吃饭,不过是多做一点儿罢了。反倒是你,如果想不明白以后想过什么日子,迎接你的只能会是越来越大的麻烦。” 林湘南没有多留,也没理会贺家还在争吵的兄妹俩,直接回了小院吃饭。 贺修业有意与林湘南拉近关系,吃着饭又问:“大嫂,这鱼慢慢长大了,我看家属院里的人动心思的人越来越多了,要不,我每天过来看鱼塘吧?” 他还是想吃林湘南做的饭,而不是食堂的,更不是贺琪琪搞的那堆看不出颜色的东西。 “不用,我自有安排,你忙你的事吧。” “我没事,大嫂。” “那也不用。”林湘南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用不了多久,等我和你大哥正式把手续办了,咱们就是两家人了,我对你们的事情没兴趣,你也就别往我这边跑了。” “可是……现在不是还没……” “那你也少来,我惹不起你们家的颠公颠婆。” 贺修业闻言差点呛死自己,可仔细想想,林湘南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他们是不好,但是,我大哥……人还挺好的。”贺修业默默地说。 他小心偷瞄着林湘南,又说:“我二哥说了,以后让我们少去找他,等我姐结婚以后,应该也不愿意我们去沾她的光,你就不用担心了。至于我,再有两年,我就去当兵了,也不知道我大哥给我安排哪里,一走肯定好几年见不着,你就能跟我大哥好好过日子了。” 第323章 爱吃不吃 “我没兴趣。” “大嫂!” 贺修业这回都有点吃不下去了,“你别因为我们就不待见我大哥啊,他人好,又是吃公家饭的,还能挣钱,除了脾气大了点儿,但对着你和尘尘,他也没什么脾气,你怎么就没兴趣了?” 贺修业还记得,以前在老家时,林湘南经常会问贺文山的情况。 贺文山在部队里好不好,最近有没有受伤,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突然从哪一天开始,这些全都没了。 “大嫂……”贺修业恍惚地觉得,曾经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可仔细计算,也就半年而已。 “吃饭吧,吃完饭早点回去。” 林湘南继续平静地说。 贺修业却更吃不下去了,眼巴巴地追着林湘南又问:“大嫂,你是因为我们吗?我知道,我二哥、我姐、我,以前都让你伤了心,你生我们的气,不待见我们都是应该的,但我大哥真的是个好人。你看,他把家里的钱都给你了,你让他出去睡,他就出去睡,也没打过你,骂过你……” “你吃不吃?” 尘尘忽然喊了一声。 贺修业吓了一跳。 林向南亦是平静地看着他,“你要不想吃,现在就可以走了。” “大嫂,我是觉得……” “你回家觉得去吧。” 林湘南找出小院里仅剩的一个饭盒,把饭菜分别往里放了一些,塞给贺修业,三下两下把贺修业推出了小院。 贺修业端着饭盒欲哭无泪,隔着篱笆墙喊林湘南,“大嫂……” 林湘南没有理他,兀自和尘尘一起吃了晚饭进屋休息。 来回折腾了这么久,其实,唯有回到小院里的时候,她才感觉真正的放松。 其他时间,即便在娘家时,林湘南也因为林母不断地念叨而感到心烦和郁闷。 躺在床上,林湘南两分钟都不到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尘尘早已醒了,自己和凌云在外面跑来跑去地玩耍。 林湘南洗漱一番,开始做早饭。 清风拂面,不断有鱼儿跃出水面,阳光温柔,虽然还是坐着这些日常的琐事,但林湘南由内而外感到惬意。 早饭做好,时间已经不早,唐小妮还没来。 林湘南不知这孩子是不是忘了,和尘尘快速吃了个早饭,带上刚做的鸡蛋饼给冯雅致送过去,顺便去供销社买点面粉和麸子回来。 刚进唐家的门,林湘南还没来得及吆喝,就听里面传来隐隐地啜泣声,以及男人不耐烦的一句:“爱吃不吃,不吃饿着!” 唐茂昌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在说谁。 介于这人上辈子曾经把冯雅致打得差点儿一尸两命,林湘南对唐茂昌这个人始终心存戒备,当即扬声一笑,快步走了进去。 “雅致,你也太挑食了吧?快,让我看看唐指导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话音落下,林湘南进门,唐茂昌脸色变了变,飞快地扯出一抹笑来。 “原来是嫂子?嫂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昨天淋湘南给冯雅致送了大半盆鱼汤,冯雅致一顿吃不完,建在想吃必然得热一热。 她自己如今没办法照顾自己,如果唐茂昌帮冯雅致热了鱼汤,不可能不知道她回来。 如今这么问只能说…… 淋湘南心中冷笑,脸上笑意却愈发灿烂。 “还没来得及恭贺唐指导新添了双胞胎闺女呢,瞧瞧着双胞胎,真让人喜欢。唐指导可得好好犒劳犒劳你们家的大功臣啊。” 唐茂昌:“……” 他尴尬地咧了咧嘴角,不过他能坐上指导员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嗯,是,多亏了小冯。” 唐茂昌拉起了冯雅致的手,对淋湘南说。 第324章 反正我什么都没有 林湘南慢悠悠在床角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唐茂昌言不由衷,却也没有戳破。 “这添丁进口的大事,你们家没人过来照顾照顾啊?” 唐茂昌有点儿站不住了。 他眼神不善地瞥了冯雅致一眼,很勉强地笑了一下,答道:“又不是第一个了,哪就用得着家里人来照顾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林湘南说。 她端正身子,清了清嗓子,虽是坐着,气场却比唐茂昌不弱。 “甭管第一个,还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生孩子是女人一只脚踩在死亡线上的大事,生这一个孩子,女人的身体、精神,都处于极度疲惫需要照顾的状态,你如果不懂这个道理,我这个主管妇女工作的,可以请卫生院的人过来给你普及普及这个道理。” 作为妇女主任,林湘南当然是有权利要求唐茂昌学习的。 她当然也明白,唐茂昌如果真的认同,上辈子就不会因为冯雅致生不出男娃,而把冯雅致打得差点儿一尸两命。 唐茂昌尴尬地再次咧了咧嘴角,“这不是马上要春种,家里忙了吗?” “原来如此,”林湘南点了点头,“看来照顾雅致的工作只能由你来做了,今天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呀。” 她鼻头耸动了两下,除了自己带来的鸡蛋饼的香味,什么都没闻见。 冯雅致轻轻哼了一声,面露讽刺。 唐茂昌脸上有点儿挂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转身把东西让了出来。 “还能是什么?我们家和林主任家可不一样,只有一个人挣钱,只能吃得朴素点儿了。” 两三个青菜饼子,一碗稀饭,就是冯雅致的早饭了。 他说完之后,不等林湘南再开口,直接出了门。 林湘南当然不会对一个时常家暴的男人有什么期待,她把饭盒打开,递给冯雅致。 捧着饭盒,冯雅致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仅仅一瞬,眼泪被冯雅致狠狠擦掉。 她咬了一口鸡蛋饼,就像是咬在唐茂昌的血肉上,然而下一瞬,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双眼。 “湘南姐,这一回我算是狠狠记住了。” 林湘南听她这么说便知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月子之仇不共戴天,你如果忘了才真是记吃不记打。” 冯雅致把鸡蛋饼分了唐小妮一半,唐小妮摇了摇头,又给推了回来。 “阿娘,你吃,你自己吃,我吃这个就行。” 唐小妮捏起一个饼子,飞快地躲到一边去了。 冯雅致当然明白,闺女不是不想吃,而是知道现在她更加需要营养。 她心中大恨。 “这事可大可小,你要觉得受不了,我可以跟郭主席说一说,由她出面可能会好一些。” 她当然不是不能管,但由冯雅致出面,会更加官方一些。 然而,冯雅致摇了摇头。 “不用了,湘南姐。”她抿着嘴,目光决绝,“我和你不同,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贺团长好歹把家当都给了你,也答应就算离婚也愿意把所有东西都给尘尘。但我家不同,如果我离婚,我就完了。我娘家肯定不会让我回去,我带着三个孩子,也没有生存下去的手段。从今天起,我就跟他耗着了,我不会再给他生孩子,他要想要小子给他传宗接代,他就去找别的女人。他要敢找,我就敢去告他。一辈子这么长,他最好天天盼着别有朝一日落在我手里。我怕什么,反正我什么都没有。” 第325章 她又不是跑到这里来搞义务劳动的 这一番话冷静又通透,叫林湘南愕然不已。 月子之仇,果然是最警醒人心的。 只是一辈子都要耗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未免可惜。 “你看清楚了,我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往后这些日子你记着让小妮去我那里拿饭。” 冯雅致的生孩子的时候情况不太好,还是需要养一些日子。 “我哪能一直靠你帮我,湘南姐。” “几条鱼而已,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冯雅致却还是摇头,一个劲儿地说她自己有办法。 林湘南却想不出她这样的包子性格能有什么办法,决定不听冯雅致的,明天照旧给她把饭送过来。 她还得去买东西,看着冯雅致吃了早饭就带着尘尘走了。 林湘南把林母准备的东西给杨真真带过去一些,被杨真真邀请中午去他们家吃饭,林湘南没去。 把面和麸子背回家时,凌云正摇着尾巴冲几个在鱼塘边拿着网兜的小孩狂叫,其中有两个正壮着胆子在踢凌云。 尘尘见了立刻冲了过去,他愤怒极了。 凌云从那么小小的一只,随时都会断气,被他一点一点养大,哪里能允许凌云被别人欺负? “你们干嘛?”他跑过去,重重地推了其中一个小孩一下。 “尘尘!” 凌云下意识叫了一声,但还是玩了。 几个孩子就站在岸边,被尘尘这么一推,其中一个直接掉进了鱼塘里。 其他几个孩子都吓坏了,尘尘也愣了一下。 “凌云!”林湘南一边放下面粉和麸子往那边跑,一边又喊了一声。 凌云立刻跳进水里,咬着小孩的衣裳把在水面上不断扑腾的小孩拖到了岸边。 林湘南奔到岸边,把人从水里捞上来。 小孩趴在岸边好一通咳嗽,咳出几口水来。 这时,有在自留地里干活的人也都奔了过来,纷纷询问林湘南是怎么回事。 有几个甚至是在场小孩的母亲。 “还能是怎么回事?这几个孩子为什么而来,想必各位比我清楚。” 林湘南左右看了看,把那个落水的孩子交还给他的母亲。 “赶紧给孩子换身衣服吧。” 自家孩子被抓包,女人有些尴尬,但也没有死缠烂打,揪着孩子就走了。 其他人倒有不满的,面上却还装得笑嘻嘻的,说出的话却是:“林主任,这么多鱼反正你们也吃不完,就跟我们分分呗?” “你家钱那么多,反正你也花不完,要不也跟我们分分?”林湘南说。 女人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林湘南看了看其他人,说道:“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我也不是不想跟大家分,但是,我这些鱼已经和食堂那边说好了,一旦成熟,优先供应给食堂,如果还有剩的……” 她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人忍不住问:“林主任,你这些鱼,给食堂那边……” 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神望着林湘南,林湘南再次笑了,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又不是跑到这里来搞义务劳动的,食堂那边当然要给她结账! 第326章 咱们不能让群众心里不痛快啊 人群散去,林湘南过去把自己先前放在半路上的麸子和面重新拿回来。 这个时候才发现,她的白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少了一些,也不知是被什么人怎么拿走的。 她摇了摇头,把东西带回小院放好。 鱼塘里的水位上涨了一些,有些位置已经流出来了。 林湘南想了想,决定在相邻的位置再挖一个鱼塘。 这一回,她决定不再独自动手了。 当务之急,是去一趟主管部门,把所需要的地批下来。 这就不得不提到林湘南过年时送过来的那批鱼了。 部队在这里驻扎几年以来,想要吃鱼,只能去溪水里碰运气,有时候好不容易抓到了,还会被手底下的狼崽子们盯上。 不少管事的,想要吃鱼吃肉也很困难。 今年过年,竟然踏踏实实吃了一回鱼,喝了一回鱼汤,小伙子们无不感慨,这让后勤上当初决定把大坑以自留地的方式换给林湘南的刘处长等人更加坚定地认为,当初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但……再划一块地给林湘南…… 几人面面相觑。 半晌,才有人清了清嗓子。 “这个,林主任呐,你,你这样,传出去会让人认为我们有失偏颇的,这样不好。” “嗯,对对对,没错没错,这么大的家属院,也不是你一个人,不能只按照你的心思来啊。万一到时候,别人也想挖个鱼塘出来,怎么办?” “你现在已经做了妇女主任了,思想也得跟着进步,咱们不能让群众心里不痛快啊。” 林湘南来的不巧,后勤的几位领导都在。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每一句都是不同意。 “我本来看大家都喜欢吃鱼,想着多养一些,尽可能让咱们的战士和家属都吃上,不过,既然大家不允许,那就算了。” 林湘南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几人顿时愣在当场。 这……这算什么? 吃鱼? 谁不想吃? 就现在的条件,谁不想天天吃? 可是…… 可是,她怎么都不再争取一下的? 一着急,刘处长的脸都扭曲了。 “那个,林主任,林主任,你等等,你等等我呀。” 林湘南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着刘主任,“怎么?还有事吗?” 刘主任:“……” 他无语又憋屈,“这事也就是你了,但我跟你说,对外你必须说,鱼是给军区养的,不然其他家属也有样学样,我们就没法管理了。” 林湘南微微一笑,“乖巧”点头,“谢谢刘主任。” 刘主任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闷闷地带林湘南去办了手续。 压抑着奋力向上的嘴角,林湘南出了后勤,顺便接走了几把铁锨。 带着铁锨回去,林湘南就去找了马金梅、秦素丽和潘之恩,几人虽然年纪不同,但是一样的勤勉,林湘南一说,她们就答应了。 孙老太太很不待见林湘南,但听说给林湘南干活有钱拿,孙家老太太二话不说就催着马金梅来干活。 林湘南规划好位置,三人开始在鱼塘一侧挖土。 第327章 你至于这样吗? 夜半,整个家属院都陷入了幽远的宁静。 执勤的哨兵换岗结束,穿过家属院往回走,忽听一声惊叫。 他立刻侧耳细听,却又没有声音了。 哨兵只当谁家的爷们睡觉做了噩梦,继续朝前走去。 唐家。 唐茂昌一身冷汗地看着坐在他床头的女人。 冯雅致正在检查菜刀的刀刃,皎洁的月光之下,她试了试锋利程度,又在磨刀石上磨了起来。 “哧啦哧啦”,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却格外瘆人。 半晌,唐茂昌才用力吞下一口口水,心有余悸,“冯雅致,你干嘛?” 冯雅致没有理他,一下一下将菜刀磨得愈发锋利之后,举起来在月光下看了看。 唐茂昌本能地往旁躲了躲。 冯雅致这才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平静极了,却又像是在看一块砧板上的肉,竟然让见惯了血腥的唐茂昌胆战心惊。 “大半夜的,你要干嘛?” 冯雅致没说话,“明天我要吃肉。” 唐茂昌抹了把汗,终于坐了起来,“不就吃肉吗?你至于这样吗?” 那感觉,比突然打盹醒来被敌人用枪抵着头还让他害怕。 冯雅致转身走了。 第二天中午,林湘南再去给冯雅致送汤,竟然罕见地在唐家闻见了肉味。 她不禁咂了咂嘴,也生了几分八卦之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冯雅致眯着眼笑了起来,“还不是跟湘南姐学的?” “哦?” 冯雅致凑到她耳边低声一说,林湘南顿时眉眼如画。 “亏你想的出来。” “不是你说的嘛,这夫妻两口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唐茂昌这一家子整天儿子儿子的,我如果现在不把他压下去,以后的日子就彻底没法过了。” “没错。不过,保护好自己。唐茂昌再怎么样,也天天训练,比你我可强多了。” 林湘南拍了拍冯雅致的手,她能想明白,能立起来,是再难得不过的事了。 这辈子,她们的命运应该都会有所不同吧? 从唐家出来,林湘南去郭玉玲那里坐了一会儿。 招呼她坐下,郭玉玲笑眯眯地问:“这次回家事情都解决了?” 林湘南点头,除了没能在家多照顾父亲一些日子让淋湘南感到遗憾,贺文山的存在让母亲一个劲儿劝她,让她感到烦躁之外,其他的都还算可以。 “你家里知道你要跟贺团长……” 林湘南:“……” 她默了默。 “不管他们怎么想,这个婚我是一定会离的。” 父母都不能撼动林湘南的想法,郭玉玲便知道这事恐怕不会有转机了。 “不过,离婚之后,我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日子。一旦回老家,迎接我的,肯定是无休无止地相亲、再婚,外面形势紧迫,我这次回去,看到许多红袖章进门就吃,上车就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淋湘南摇了摇头,“那样的环境对我这个单身带着孩子的妇女来说,有些困难。” “那就在这儿。”郭玉玲说,“咱们这里不管怎么样,都比外面安全一些。” 淋湘南今天过来就是为这事,如果不能留下,她现在就得想办法给自己找个落脚之地,但那么一来,她辛苦建起来的鱼塘就没有什么用了。 “谢谢郭主席。” “这有什么可谢的,你如果走了,我看倒有许多人不乐意。” 郭玉玲笑起来,话锋一转,又说:“唐家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 “现在都说男女各顶半边天,但是你看看,这事到现在,咱们这个家属院的人,少有站到风压制那边的,多半都在笑话她。” 她深深叹了口气。 “去年还有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自己肚子里的是女娃,竟然撞墙把孩子给撞掉了,你说这不是作孽吗?” 林湘南:“……” “我准备把这事当成一个重点来抓,你看怎么样?” 第328章 物以稀为贵 “这件事情……”林湘南沉吟了片刻,对郭玉玲摇了摇头,“不好做。” 男女平等这个观念,如果人人都认可,就不可能出现一心要儿子来传宗接代这种事。 而不认可,就意味着一个家庭当中,女人无条件服从男人,真的认为男人是她的天,一如曾经的她。 如果这个女人的想法不发生改变,她们做再多的工作都是徒劳,说不定还要埋怨她们。 “我也知道想推进这项工作会很难,但如果不去做,就此停滞不前,其他摇摆不定的人,可能也会慢慢在那种观念下日子越来越难熬。” 郭玉玲对林湘南说:“湘南,我们不能因为难,就不去做。” “您真的确定吗?” 并不是林湘南不想去做,而是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实在是太难了。 就如同上辈子的她,任凭郭玉玲怎么劝说,她依旧躲在贺文山的背后蹉跎了数年光阴。 若不是最后惨死,说不定…… “您想怎么办?”林湘南又问。 郭玉玲却也没有头绪,“只靠一味说教肯定不行,可如果不加大宣传力度,这样的思想肯定会继续传下去。” “我不这样认为。”林湘南说,“先前您给我的资料我都看了,计划生育已经在计划当中,等以后慢慢开始实施,无论男女,只能生一个,所有人都一致要求时,他们也只能接受了。” 物以稀为贵,孩子亦是如此。 “可是,这些年该怎么办?” 林湘南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如果直接从家庭介入无疑是不妥的,女主人如果站在她们这边还行,如果真的认为一个家里必须有一个或者几个儿子才行,她们就算给这人的脑子做个手术,也没办法改变这个观念。 “……如果非要去做,我们或许应该从女孩子们的教育和监管上入手。” “展开说说。” “我们定期走访、询问家属院里的女孩子们,了解她们受教育的程度、平日的生活环境等等。我们重视了,不管这家人是不是重男轻女,他们都不会再敢轻慢、虐待女童。” “除此之外,咱们还可以把这一项列入每年的素质考核当中。” “好。”郭玉玲点头。 略微沉吟了片刻,林湘南又说:“其实这件事,还有一个办法。” 郭玉玲立刻看了过来,林湘南说:“现在大部分人都把生不出儿子这件事怪到女人身上,但其实,我听沈医生说过,生男还是生女,这件事取决于男人而非女人。如果我们能加大对与医学知识的宣传,说不定也会让大家的这种思想得到改变。” 这个说法就连郭玉玲也是第一次听说,她很惊讶,“你说真的?” “晚上沈医生下班,您可以问问。” 医学知识的普及涉及到许多敏感问题,要不要做,还要看沈卫华和郭玉玲的意思,但走访的事不用着急,更不必专门拿个本子挨家挨户上门走访,日常见面简单聊几句,观察观察,基本就可以搞定。 当务之急,还是第二个鱼塘。 可林湘南再次告辞离开时,郭玉玲又把她叫住了。 第329章 打起来了 “湘南,你回来也有两天了,想必,也听说了吧?” 郭玉玲没有明说,目光却不住在林湘南身上打量。 林湘南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家属院里还有别的事吗?” “贺琪琪的事啊。”郭玉玲无奈,只得说:“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是贺团长的媳妇,底下弟弟妹妹的婚事得由你来筹备。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知道你对贺家没意思,但你在这个位置上,就得做该做的事。” 林湘南哪里还不明白郭玉玲的意思,但她实在对这种事没兴趣。 “您找错人了,这事您该找贺文山。” “可他到底是个大老爷们啊,迎来送往,谈婚论嫁,还得你来。” 林湘南笑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贺家的事别说事名声毁了,就是天塌下来把他们都砸死了,我都不会给他们收尸,这种事您还是去找贺文山吧。” 郭玉玲愕然。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林湘南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女子,坚韧而不失力量,可现在,就是这个看似柔软的小女子,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和决绝。 她怔怔地看着林湘南走远,竟忘了叫住她。 正式挖鱼塘的那天一大早,贺修业就来了。 “大嫂,我没开学,在家闲着也没事,我也过来挖坑,如果还有别的事,你尽管叫我。” 那天被林湘南赶出去,贺修业再次深刻认识到了自己一家人在林湘南心里的地位。 现在他再想吃林湘南做的饭,只能靠他自己了。 “不用了,我这里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大嫂,我大哥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是我不想跟你们来往,跟你们对我的看法无关,你走吧,你们贺家的人,我一个都不想见到。” “大嫂,何至于就这样了?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尘尘考虑啊。他还那么小,你就真的忍心和我大哥分开,让尘尘做个没爹的孩子吗?” 这段日子林湘南听了太多这样的话,她早就烦了,索性不再理会贺修业,带着马金梅几个就走了。 被拒绝之后贺修业也没离开,就在大坑边蹲着,等着谁累了,便接过对方的铁锨开始帮着干活。 有时候被林湘南看到,他陪个笑脸,继续干活。 这边动工之后,鱼塘边的人又多了起来。 有的是来看她们挖大坑的,有的是来看鱼的,大部分人都想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鱼塘的鱼出现在他们的锅里。 贺修业每每死盯着这些人,但凡谁敢投机,他就会毫不留情地点破。 傍晚,林湘南正在跟人计划明天的工作量,突然有人跑过来。 “林主任,你快去看看,家属院里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谁跟谁?因为什么事?” 林湘南赶紧从坑里爬了上来。 对方急得火上房,扯着林湘南就走,“你快去看看吧,郭主席已经过去了,让我过来叫你呢。” 林湘南鞋子都没顾上穿,一身是土的被人拽进了家属院。 第330章 你跟我有仇是不是? 林湘南所居住的小院距离家属院并不远,走了没多久就听到家属院里传来的吵嚷声。 “不要脸的小娼妇,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郭主席,你看见了吧?刚刚她是怎么说的?她是怎么说的?他们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控诉声一声接一声,声嘶力竭。 绕过一排房子,林湘南就看到围在一起的大半个家属院的人,有女也有男。 此时,拽着林湘南的人大喊一声,“林主任来了!大家快让让。” 林湘南此时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正要趁人不备偷偷溜走,冷不防被人喊了一嗓子,顿时无语凝噎。 人群散开,里面的争执声顿时停了,所有人都朝林湘南看过来。 林湘南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去。 圈子里郭玉玲站在中间,一边是一对夫妻,一边是被贺文山紧紧扯着的贺琪琪。 那对夫妻林湘南认识,是贺文山手底下的一个营长,叫许光印。 虽然是营长,但年纪其实比贺文山要大一些,这就不得不提贺文山苦逼的当兵年龄,以及参加战斗时与人拼命的光辉事迹了。 总而言之,贺文山这个年纪能当上团长,是他当兵太早以及战斗中表现勇猛被破格提拔的原因。 这位许光印才是正经的被一步一步提拔上来的营长。 他是去年年初结的婚,二婚,女方带着个孩子嫁给许光印,因此颇为珍视这段婚姻。 见到林湘南,郭玉玲如释重负,“湘南,你可算来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迎上林湘南,拉着她的手低声而快速地交代,“贺琪琪不知道怎么看上许营长了,跟人拉拉扯扯的,让小陈看见了,这就闹开了。” 小陈,就是许光印的媳妇,叫陈秀芝。 林湘南无语地点了点头,但抬头之后两个女人,她谁也没搭理,直奔许光印。 “许营长,这事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这事明显就是贺琪琪不对!她就是个没见过男人的……” 陈秀芝不忿地喊了起来,气急败坏。 林湘南扭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分明只是手指压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不知怎么的,陈秀芝突然收了声。 林湘南拍了拍她的手,继续看向许光印,再次问:“许营长,你对这事是什么想法?” 许光印长得人高马大,脸庞黝黑,但此时双脚不断地交换着重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拔腿而逃。 他几次欲言又止,看起来窘迫得似乎都快熟了。 “实话实说即可。”林湘南说。 “这,这不行啊,林主任。”许光印终于开口,“我,我有媳妇,我想跟我媳妇好好过日子。” 陈秀芝连忙到了许光印身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林湘南微微一笑,“很好,非常好,是个真男人!” 她扭头看向贺琪琪,“听清了?” 自从林湘南过来就挣扎得更加厉害的贺琪琪表情几乎扭曲起来,她挣脱不了贺文山,只能奋力朝林湘南喊道:“林湘南!你跟我有仇是不是?” 第331章 口味未免太重了 林湘南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贺琪琪为什么选来选去选中了这么一个人。 与军区里与贺琪琪年岁相当的战士们相比,许光印是个营长,起步就比那些小战士高了不少。 其次,许光印年纪大了些,再结婚便是三婚了,年纪虽不如贺文山大,却是贺文山手底下的人,不怕以后对她不好。 平日里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但这事上,贺琪琪和贺泽宇一样,算计到了极点。 真不愧是贺家出来的人。 她压根儿没理会贺琪琪,而是对许光印和陈秀芝道:“放心吧,两位,这样的情况以后贺团长会尽量避免发生的,大家也都知道贺琪琪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回家之后各自……” 她没把话说得更直白,但在场的女人们哪里听不出林湘南的意思。 心中唾弃贺琪琪的同时,只能先看好自家男人。 陈秀芝不放心,“林主任,如果以后贺琪琪还这样怎么办?”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你多虑了,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一个,还能盯不过来吗?她没什么力气,就算真想做点儿什么,也得使用别的手段,咱们肯定能发现。” 众人松了口气。 贺文山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虽然贺琪琪已经很不堪了,但这样被林湘南说出来…… 贺文山心梗。 “如果这样还能出问题,咱们就得从别的方面考虑考虑了,比如,身边的男人……”林湘南又说。 女人们一个个扭头看向自家男人,面露威胁。 林湘南挥了挥手,准备让大家散了,但这时突然又有人说:“林主任,你快点儿把贺琪琪嫁出去不就行了?咱们军区里头,那么多大小伙子,总不至于一个都找不到吧?” “对,我工作忙,这事还得你来张罗,湘南。”贺文山竟然说。 林湘南愤然转头,心中大恨。 他明知道她不想管他们家的任何事! 不过比她反应更加激烈的是贺琪琪。 她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我不要!大哥!让我等着她给我找人,我宁可去死!她那么恨我,你以为她会给我找什么好人家?我才不要!” 贺琪琪的挣扎就像是一棵风中凌乱摇摆的小树,树根却牢牢固定在地上,怎么都挣脱不得。 林湘南压根儿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顺着贺琪琪的话点了点头。 “没错,人生大事还是你们自己挑人吧,我眼光不好。” 此话一出,有人笑喷,有人无语,有人偷偷看贺文山。 眼光不好,那不就是说挑贺文山的时候没有挑好吗? 出乎意料,贺文山竟然说:“那就多挑几次,总会好的。” “是啊,湘南,这事影响可太恶劣了,你抓抓紧,把这事办了吧。” 郭玉玲竟然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郭主席。”林湘南不满。 郭玉玲也很无奈,今天之前,她怎么都没想到贺琪琪会看上有妇之夫,知三当三,口味未免太重了。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把贺琪琪打发出去。 第332章 算是气死人不偿命 “湘南,你主管妇女工作,又是贺琪琪的大嫂,这事你不张罗谁来张罗?” 郭玉玲拍了拍林湘南的胳膊,让她顾大局。 再这么下去,恐怕永不了多久,家属院里就又得出乱子。 贺文山也看着林湘南。 团里自己看得上的看不上的,他几乎都扫听过了,但贺琪琪作得太过,贺文山看不上眼的都看不上贺琪琪,更不要说其他人。 现如今,他能指望的就只有林湘南了。 “是啊,林主任,你可得好好管管贺琪琪了。” 人群中,有人开口。 林湘南顿时被恶心得够呛。 就贺琪琪这样的人,即便名声不毁,可以放开挑,林湘南都不知道该把她嫁给谁,更别说现在这种情况下。 驻地里和镇上的小伙子们,恐怕见到贺琪琪就要躲了吧? 当然,更重要的是,林湘南压根儿不想揽这事。 她不再理会郭玉玲和其他人,目光直直望向贺文山,“非要这样是吗?” “湘南。” 贺文山微变。 他下意识往林湘南那边走了两步,手上不自觉松开了贺琪琪。 “哈哈哈,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贺琪琪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 她指着林湘南,“她根本就不想帮我们,要不然我二哥也不至于给人当上门女婿!林湘南,你就不配当我们的大嫂!” “贺琪琪!”贺文山厉声喝道。 在团里足把所有人吓得噤若寒蝉的冷脸,对贺琪琪没有任何作用。 贺琪琪依旧指着林湘南,“她根本就不配,她根本就不配!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和小四,一个没嫁,一个没娶,她平日里连饭都不给我们做,连衣服都不给我们洗,她根本就不配当我们贺家的媳妇!” 人群一片死寂。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疯疯癫癫和气势如山拥有同样的震慑力。 贺文山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他第一次感觉分外无力。 林湘南却笑了。 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中,林湘南坦然道:“是啊,我根本就不配进你们贺家的门。” 她往前踱了两步,满是苦恼,竟然认真地问起了贺琪琪,“可是怎么办呢?我说离婚,你的好大哥就是不同意呀,我回趟老家他都要屁颠屁颠地跟着,怎么办啊?我好烦啊,要不,你帮我跟他说说?” 众人:“……” 他们面面相觑,嘴角抽搐。 这……算是气死人不偿命吗? “贺琪琪,你们是一脉相承的亲大哥,你帮我说说呗?天地下的女人多了,干嘛非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啊,你说对不对?帮我说说,你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他一定听你的。” “湘南!” “湘南!” 两道不赞成的声音分别来自贺文山和郭玉玲。 贺文山是不能接受林湘南这样堂而皇之地说这件事,郭玉玲则更不能,她可不想让离婚的风潮在家属院里泛滥。 林湘南谁都没理。 她早就说过自己不想管贺家的事,这一个两个,非把这破事往她身上推,就别怪她不讲情义了。 第333章 有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如林湘南所料,贺琪琪勃然大怒。 她挣扎着朝林湘南扑过来,“你不要脸!谁屁颠屁颠地跟着你了?谁非要在你身上吊死了?你以为我哥会喜欢你吗?放屁!我哥如果喜欢你,怎么可能好几年不回家?怎么可能你生孩子他都不回去看一眼?我哥根本就看不上你!撒泡尿照照镜子吧,黄脸……” 还没骂完,被贺文山从后边揪住了脖子。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我先带她回家。” “这么着急干什么?你让她说啊。”林湘南看热闹不嫌事大。 事已至此,她不怕闹,闹得越大越好,越没法收场越好。 只要能闹得贺文山松口离婚,其他的,林湘南都不在乎。 贺文山却不再给贺琪琪折腾和胡闹的机会,拖着她就往家里走去。 郭玉玲过来拉住林湘南,此时此刻,她也不敢再劝林湘南给贺琪琪操办婚事了。 挥手驱散了人群,郭玉玲无奈极了。 “你这又是何苦啊?真的离婚,你的日子未必好过。以前我在老家村里,那家里没了男人的寡妇,村里哪个不欺负?” 林湘南低头一笑,挨欺负怎么了?总比丢了命要好吧? 任郭玉玲说什么,林湘南就是不接话。 最后郭玉玲说烦了,只得放她离开。 林湘南被恶心得够呛,郁闷地吃了个晚饭,这时贺文山又来了。 他看起来很是受了一番刺激,来了之后坐在小板凳上一言不发。 林湘南没理她,刷洗完毕让尘尘自己洗澡,自己进了屋。 回来几天了,回家之前,她拆了被褥,给自己和尘尘分别做了一身薄棉袄和薄棉裤,现在当然要拆掉棉袄棉裤重新做成被褥。 做了那么多年的贤妻良母,林湘南的手工活一向很好,穿针引线如笔走龙蛇。 跟着进屋的贺文山就这么看着,静谧的穿线声一点点驱散他心底的烦躁。 良久,他终于开口:“在老家时,他们也这样?” 林湘南没说话,贺文山便往前走了一步。 林湘南终于抬起头来,“你挡着我的光了。” 他稍微让开,林湘南又低下头去,继续忙活。 贺文山在对面的桌子旁坐下来,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听小四说了一些事,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一家人不必计较那么多。我最大,我们更该多包容他们一些。可是……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不计较。” 贺琪琪看着傻乎乎的,有点儿缺心眼,可也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他的东西他的钱。 林湘南看了他一眼,还是没理他。 “上次我去找老二,老二给了两百块钱,说给琪琪。那些钱给她置办嫁妆足够了。” “湘南,我们……给贺琪琪把这事办了吧。办了……就结束了。” 林湘南继续缝被子。 贺文山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终于说累了,无奈地看向她,“你说句话啊。” “说什么?” “……琪琪的婚事。” 林湘南笑了。 贺文山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笑你都不如贺琪琪看得明白。” “什么意思?” “你认为,如果能找到同龄的家世不错的小伙子,贺琪琪会不愿意去找吗?她退而求其次,找了许光印,只是因为她口味重?不过是同龄人中没有瞧得起她的,而许光印恰好是你的兵,家里条件又不错罢了。” 林湘南哼了哼,又说:“一旦成了,你既是顶头上司,又是大舅哥,家里的事还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男人直挠头。 事情发生后,他只顾着为这事生气了,竟没有想到这些。 “其他的人,你应该也观察过了吧?有人愿意吗?” 她继续笑,眼底尽是轻蔑和鄙夷。 贺文山心里不舒服,忍着没说话。 “你这个做大哥的都没有人选,我更找不到。即便找得到,我也不愿意在她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 贺文山忽然意识到,林湘南与贺琪琪就如决绝的天平两端,无论他怎么选,怎么做,另外一方都不会让他好过。 “那要怎么样,你才愿意给她张罗张罗?” “很简单,你打报告,咱们去把手续办了。” 男人不再说话,眼睛直直地望着林湘南。 黝黑的眼底写满不赞成,呼吸也很重,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林湘南本能地摸向剪刀,身体往后缩了缩。 贺文山微怔。 他当然明白林湘南此刻的防备与警惕,心中比先前更加难受。 “湘南,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他无力地说。 他怎么可能做杀妻的事! 林湘南丝毫不为之所动,右手紧紧攥着剪刀,“想清楚再来,现在,走。” 贺文山站起来,他还想在说些什么。 但,庞大的影子如一座山将林湘南笼罩,林湘南身子猛地向后一缩,后背贴在了墙上。 仓惶的眼底,无数可怜。 贺文山只能朝外走去。 叮嘱蹲完马步打完拳的尘尘照顾好林湘南,贺文山离开了小院。 他没有回家,分明他有家有妻有子,此时却有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他不想回去面对动不动发疯的贺琪琪,和事事无主见,全都依靠他的贺修业,而林湘南这里,明显没有他的位置。 最后,贺文山郁闷地回了团部。 “今天团长又住团里啊?”有人问。 “嗯。” 贺文山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冷不丁地,他脚步一顿。 和弟弟妹妹只住了这么些日子,他就忍不住想要逃离,那林湘南呢? 她与尘尘是和贺泽宇他们结结实实住在一起五年! 夜色茫茫,贺文山后背忽然涌起一阵寒意。 第334章 她跑去举报了 林湘南不想和贺文山过了的事,一夜之间人尽皆知。 贺文山瞬间成了家属院里以及驻地内外最为同情的男人,没有之一。 不管走到哪里,身边都是躲躲闪闪的异样的目光。 而嘲笑了贺文山一番的林湘南,第二天依旧带着人热火朝天地挖鱼塘。 有了人帮手,进展顿时快了许多。 女人们聚在一起,即便干活,也少不得要议论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 赵素丽是主和的,和林母一样,一个劲儿劝林湘南考虑清楚,并把离婚后所需要面对的种种情况一一剖析给林湘南听。 马金梅一如既往不太说话,潘之恩就有意思了。 她说:“这么看,还是我们那边走婚好,一辈子和自己家人在一起,生了孩子就是自家的,谁会看这臭男人的脸色!” 林湘南:“……” 对此,只有赵素丽是要说上一番的。 她是传统思想,就算结婚后整天挨打,这个婚也依旧是不能离的。 林湘南和潘之恩强烈表达了自己接受无能。 就是这个时候,又有人急急忙忙地跑来找林湘南。 “如果是贺琪琪的事,就不用跟我说了。” 来人顿时面色一僵,纠结道:“是她的事,但……也不光是她的事。” “……还有谁?” “陈秀芝。” 陈秀芝? 林湘南皱了皱眉。 这个女人是个泼辣的,骂人的话简直层出不穷。 “她干什么了?” “她跑去举报了。” “啊?” 赵素丽几人纷纷看了过来,潘之恩杵着铁锨,茫然:“举报谁?贺琪琪?” “还有贺团长和林主任。” “她干嘛要这么做?”马金梅急了。 “举报贺琪琪破坏军婚?我和贺文山包庇贺琪琪?”林湘南问。 来人艰难地点了点头。 几人顿时无语。 “所以你现在得过去一趟,还是得把这事处理了。” “陈秀芝也真是的,她这不是没什么事吗?至于吗?还跑去举报。”赵素丽愤愤不平地说。 麻烦归麻烦,林湘南倒很欣赏这种有气必出有仇必报的性格。 再者来说,把事情闹大,把贺琪琪彻底解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放下工具,林湘南从坑里爬上来,尘尘立刻带着凌云跑了过来。 “娘,我也去!” 林湘南有些意外。 自从老家回来,这孩子明显不像以前那么粘她了。 每天带着凌云,不是跑去帮林湘南挖野菜挖蚯蚓,就是练拳、蹲马步、看书,小小的孩子活得像个按部就班的老头子。 甚至现在,只要他能走,就绝不让林湘南抱一下。 一来二去,林湘南反而有些失落,此时见他粘上来,自然是笑着点了点头。 “行。” 于是,三人一狗,直奔驻地的思想政治部。 “林主任,这事可大可小,毕竟,昨天你和贺团长的态度都是摆在那里的,谁也不能说你包庇。” 来人是军区的一名文职,也是一个军嫂,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是有幸围观了的。 林湘南微微一笑,“我知道。” 尘尘则一下一下地摸着凌云的头,小小的脸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335章 一定很快意吧 “我跟别人不一样,我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好不容易才能找个像样的男人,她突然跳出来了!她如果真给我抢走了,你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 “我再结婚就第三回了,她抢男人不嫌丢人,我还觉得丢人呢!” 林湘南还没进办公室,远远地就听到陈秀芝声嘶力竭的喊声。 “你们如果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林湘南没着急进去,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急匆匆而来的贺文山。 四目相对,贺文山往这边走了几步。 “你别害怕。”贺文山说。 林湘南不知他是怎么看出自己害怕的,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一会儿你不想说话就别说,我来处理。”他又说。 林湘南胡乱点了点头。 一颗狗头突然从两人之间钻了出来,强势地把贺文山挤开,尘尘和凌云站到了林湘南和贺文山之间。 贺文山:“……” 低头,尘尘怒目而视。 林湘南揉揉他的头,小孩“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贺文山。 等里面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些,两人并肩走进了办公室。 里面上次林湘南见过的那位梁勤政委也已经在了,他涵养极好地坐着,任凭陈秀芝刚才情绪激动地破口大骂,也一直耐心地听着她说完。 贺文山敬了个礼,转身又与陈秀芝打了个招呼。 陈秀芝有点尴尬,转过头去哼了一声。 “贺团长,最近的事你应该已经都了解过了,已经给家属们和咱们的战士们,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梁勤敲了敲桌面,语气严肃,“影响非常恶劣,你作为贺琪琪同志的亲哥哥,没有第一时间把事情处理好,我们要对你提出严肃的批评!” 这可把陈秀芝吓了一跳。 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她今天来闹着一场,只想保住自己的婚姻,可不是想害自家男人的顶头上司被批评。 她连忙站了起来,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领导,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勤示意陈秀芝坐下,不轻不重的一眼却让陈秀芝胆寒。 她开始频频看向林湘南,希望林湘南能说些什么。 林湘南事不关己,安静地站在一旁,就听梁勤接着说:“你自己亲眼看看,把咱们妇女同志吓的,长此以往,家属院再无宁日!给你三天时间,把这件事处理干净!” 梁勤手指叩在桌面上,咚咚作响。 “能做到吗?” 男人腰杆一挺,大声道:“能!” 陈秀芝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小心肝砰砰乱跳,话都不会说了。 林湘南本以为贺文山又会把她推出来,让她给贺琪琪找个对象嫁出去,谁知贺文山转身对陈秀芝敬了个礼。 陈秀芝连忙站了起来,“贺,贺团长,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害,害怕,我们孤儿寡母……” 她是真的害怕,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先掉下来了。 先前扯着嗓子大喊,不过是做个很不好惹的声势。 贺文山压了压手,放缓语气,“我明白。” 陈秀芝双眼含泪,这才松了口气。 “你放心,明天,贺琪琪就不会在家属院了。” 陈秀芝一惊。 “她这些日子在家属院里胡作非为,给大家添了不少困扰,实在抱歉。” 陈秀芝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连忙摆了摆手,“没,没事。” 贺文山看了看林湘南,又对陈秀芝说:“其实一直以来,湘南都是特别看不上我们贺家几兄妹的做派,之前也一直对我提出要严格管教琪琪她们才行,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做得不好,林主任为人是非常公正的。陈同志千万别对她有什么意见。” “不会,不会。”陈秀芝忙说,她咬着牙,可怜又无奈,“我,我就是太害怕了,要是许光印不要我了,我只能回我们那边的村里,每天,每天晚上……觉都不敢睡……” 许光印娶她本是救她,如果不是实在害怕要过回那样的日子,陈秀芝也不敢找到这里来。 “放心,这种事不会发生,我们这当兵的,婚不能随便结,自然也不能随便离,你没做错事,许光印便不能弃了你。” 林湘南听着,神色动了动。 她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她当然也没做过错事,可最后,丈夫与她貌合神离,更是借着绑架给了她一枪。 那个时候,他终于在婚姻里被解脱出来,一定很快意吧。 第336章 你们想念她啊 从军区出来,林湘南就要回小院了。 尘尘和凌云亦步亦趋,非要挤在她和贺文山之间,别扭的样子特别好玩。 贺文山想和林湘南说几句话,无奈被儿子和狗挤了好几次,他干脆一弯腰,把尘尘架到了脖子上。 尘尘本来还挺喜欢玩这个的,但这回他拼命挣扎起来。 “放我下来!”他踢着小腿,揪着贺文山的头发。 贺文山一只手扶着他的腿,一只手提着凌云的后脖子,一人一狗就这么被解决了。 “我这几天出去一趟,家里有活你就使唤小四,如果解决不了的,就去找团政委和副团。” 林湘南压根儿没问他去做什么,“知道了。” “你现在挖的那个坑,当心其他家属眼红。” “嗯。” “对不起。” “嗯。” 贺文山终究还是放下了尘尘和凌云,目送他们跟着林湘南一起远去。 半晌,小孩突然转过头来。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不知为何,贺文山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不安。 大约就在林湘南到小院后继续干活的时候,贺文山揪着贺琪琪出了家属院。 没有人知道贺文山吧贺琪琪送去了哪里,只知道大约一个星期之后,贺文山又重新出现在了家属院里。 至于贺琪琪,再也没有出现。 所有人都开始猜测贺琪琪去了哪里,甚至有人开始跑到林湘南面前来打听。 “干嘛?你们想念她啊?要不,再去找贺文山说说,把她接回来?” 林湘南一句话秒杀一片。 谁会想念贺琪琪呢? 就连贺修业都不想。 贺修业不知是第几次前来请求林湘南回家住,他希望林湘南和贺文山重修旧好,每天只要有空,就不厌其烦地各种安利贺文山。 除此之外,精于此道的还有赵素丽。 她简直是翻版的林母,每天见了林湘南就絮叨个不停,时时提醒林湘南不要后悔。 林湘南干脆不去挖坑了,每天跟尘尘一起上山找菌子,挖野菜。 尘尘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每天除了看书,就算跟她,话也少了许多。 林湘南有些担心,每天频频摸他的额头,询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不过,几天下来,尘尘的身体状态一直很好。 这让林湘南更加奇怪。 贺文山回来处理完堆积的工作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林湘南的小院。 夜深人静,只有他走路时偶尔发出的声音。 到小院后他如以往的每一次轻手轻脚掀开窗户,贺文山却被吓了一跳。 尘尘不知怎么回事,竟盘腿坐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你这孩子,怎么还不睡觉?” “等你。”尘尘说。 “你知道我要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娘离婚?” 贺文山皱眉。 他伸手把尘尘从窗户里提了出来。 大手无情地在尘尘头上脸上蹂|躏了好一会儿,目光警惕。 尘尘任他摆弄,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冷眼看着他。 贺文山终于连尘尘的身上也看了一遍,儿子的确是自己的儿子,但说出的话太欠揍了。 第337章 你还会干什么? “你娘让你问的?”这是贺文山的第一想法。 但心里,他又觉得不可能。 林湘南疼孩子,平日里哪舍得让尘尘这么晚不睡觉? “不是。”尘尘说。 “那你问什么?小孩子家家,少打听大人的事。” “我是小孩子都知道我娘讨厌你,不想跟你过,你装什么不明白?” “嘿,你这臭小子,”贺文山撸胳膊,“真想挨揍是吧?” 尘尘一转身,对着贺文山脱下了裤子,“要打快打,打完跟我娘离婚。” 贺文山:“……” 这是谁家生的倒反天罡的东西! 他没好气地在尘尘屁股上踢了一下。 “我就是欠你的。” 团里那么多战士每一个不怕他的,眼前这臭小子不是给他脸色看,就是把他扫地出门! 尘尘哼了一声,“你欠我们的,何止这些?快点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娘离婚?” “我跟你娘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想管别人叫爹,还是管别人叫娘?” “只要对我娘好,叫爹就叫爹。” 贺文山顿时满脑子是火,这臭小子生下来就是克他的,有朝一日非把他气死不可。 “滚进屋睡觉去!” 贺文山提着尘尘塞回了屋里,转身就走。 谁知,尘尘又跑了出来。 “贺文山。”他叫。 贺文山头顶冒烟,打定主意要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 “你不跟我娘离婚,我就把当初那两封信交上去!到时候,你这个做大哥的也免不了一个包庇之罪,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为了抓住尘尘,父子二人本来围着一块石头在跑,听见这话,贺文山反而笑了。 “你晚了。” “什么?” 短短一瞬间的停顿,尘尘揪着背心被提了过来,男人蒲扇一样的大手“啪啪”两下打在了小孩的屁股上。 “今天,你老子就教你什么叫事不宜迟!你觉得我这回出门是干什么去了?你去翻翻去,你娘那两封信还有吗?” 尘尘捂着火辣辣的屁股跳了起来,看不见的黑暗里,他满脸通红,尽是被打屁股的羞耻,却还是意外地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以为,如果不判罪,他们会被发到边疆兵团农场去改造?” 尘尘愕然。 那双与贺文山如出一辙的眼睛瞪得溜圆,“你?你把他们都判了罪?” “不是我判了罪,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利?不过是递了证据,公检法判的。” “包括贺泽宇?” “嗯。” 尘尘眯起了眼。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想……借用这个来讨好我娘?” “你娘会被这个讨好?” “绝对不会!” “那不就行了?”贺文山抱起尘尘,如林湘南以前抱孩子一样,让儿子的小屁股坐在他的臂弯里。 谁知,刚抱起来尘尘立刻挣扎了起来,贺文山本能地收紧才没有让他掉下去。 “闹什么?睡觉去!下次再这么晚睡,我告诉你娘。” “你除了惹我娘不高兴,让我娘担心,你还会干什么?” 尘尘鄙夷。 第338章 意外来信 贺文山被儿子弄的没脾气,但也无话可说。 一直以来,他的确做得很不好。 “所以你不打算和我娘离婚了?” “睡觉去吧你。” 贺文山提起儿子,重新塞回窗户里。 转身离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果断秉公对待这件事,而不是将其定义为家事。 即便是家事,可谋人性命的家事,便不再只是家事了。 他一味想要的家和万事兴,却是建立在委屈牺牲林湘南的基础上。 至于离婚…… 贺文山是真没想过。 林湘南一个女人拖着一个孩子,想要立足太难了。 便是没有尘尘这个拖油瓶,女人二嫁依旧让人唏嘘,从和林湘南结婚的那一刻起,贺文山就没想过,和林湘南分开。 沧海桑田,如今却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 林湘南没有理会贺文山,他走了,他回了,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分别。 第二个鱼塘比第一个挖的要快许多,不过十多天,就已经挖到第一个鱼塘的规模。 林湘南砍了一根竹子,将其埋在了两个鱼塘的中间。 渐渐的,一号鱼塘开始往二号鱼塘里流水。 林湘南开始每天蹲在水边观察一号鱼塘的鱼,有快要产卵的,便将其用网兜舀起,放到二号鱼塘里。 转眼,冯雅致的双胞胎已经满月了。 自从那天之后,冯雅致再没让林湘南给送过饭菜,但林湘南去看过几次,冯雅致的屋子里明显干净整齐了许多。 双胞胎没有办满月礼,但林湘南还是买了些鸡蛋送过去。 不过,刚到冯雅致家,沈相思就跟了过去。 “我刚从邮局过来,追了你一路都没有追上。”沈相思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呶,这是你的信,我帮你带回来了。” 林湘南接过来一看,是老家寄过来的。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但拆开之后才发现,里面是一张信纸和一个折起的信封。 目光扫过信封上的名字,林湘南立刻重新把信封塞了回去。 沈相思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几人又看了会儿孩子,纷纷散去,林湘南直接回了小院。 尘尘正想方设法地把凌云往吊床上抱,现在凌云大了,站起来几乎比尘尘还高,哪里是他能抱得上去的。 一人一狗几次摔翻在地,逗得林湘南只想笑。 她没理会孩子和狗,捏着信进了屋。 来信是大哥林康年写的,详细写了父亲的恢复情况,其实还和林湘南来时差不多,大约这封信在自己刚刚离开后没多久就寄出来了。 而套在信封里的另一封信,则来自一个林湘南从未想过的地方,申市,寄信人正是这次回老家后,宋晓丽与林湘南提起过的顾西楼。 实话讲,最初的最初,林湘南只是把几条鱼分给了顾西楼。 她并没想要什么回报,顾西楼却又是帮她背孩子,又是帮她抬粮食。 如今大半年不见,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林湘南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除了信纸,里面还掉出几张大团结和几块零钱。 第339章 人心如此 “展信佳,林姐姐。”小伙子在开头的地方写着。 林湘南不禁微微一笑。 信很长,足足有三大页,林湘南一一看下去才知道顾家平反了,如今已经回到老家申市,顾老爷子以前也是当兵的,如今已经官复原职,老爷子并不想再折腾,现在一家人住在申市的干休所里。 信中,顾西楼再三感谢了林湘南的善心,坦然道:“不知道林姐姐知道不知道,你送我鱼时,我奶奶生了病,就想喝一口老家的鱼汤,后来,你又送我鸡蛋、腊肉,奶奶补充了营养才慢慢熬过来。” “爷爷奶奶曾多次说,多亏了你送给我们粮食,才让我们一家人熬过来,本想亲自感谢你,奈何他们自回来后,身体便不是很好。如果有一天你能来申市,请务必通知我们。” “最后,六十块是爷爷奶奶给尘尘的压岁钱,六块钱是我给的。给你拜年了,林姐姐。” 捏着信纸,林湘南缓缓吐出一口气,面露微笑。 真好啊。 终于有人逃离了噩梦一般的人生。 “笑什么呢?”沈相思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把林湘南吓了一跳。 “谁给你写的信啊?神神秘秘的。”沈相思问。 “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 林湘南汗。 是男的又怎么样? 顾西楼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难不成自己还能与他发生点儿什么吗? 见林湘南翻白眼,沈相思又笑了起来,“跟你开玩笑的,不过……” 她挑了挑眉,“这些日子以来,家属院里的人虽然不敢当面说,但对你的议论不少啊。” 林湘南不肯管贺琪琪的婚事,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老家的那些纠纷,只觉得从做长嫂的角度上来讲,林湘南这个大嫂是不合格的。 大家也都不知贺文山到底把贺琪琪送去了哪里,猜来猜去,觉得应该是送回了老家。 如此,未免更觉得林湘南这个大嫂很过分了。 林湘南早就听了那些风言风语,只是一笑了之,丝毫不为之所动。 “我们卫生院那边也不安生。”沈相思意有所指,眼睛瞄着林湘南,“你不准备解释解释?” 平心而论,如果被那样对待的是沈相思,沈相思觉得,她可能做得还不如林湘南呢。 见林湘南不为所动,沈相思又说:“你这样下去可能就成第一个被泡在唾沫星子里的妇女主任了。” 林湘南恍然大悟。 不过这些人真是有够无聊的,贺琪琪在的时候,他们讨厌贺琪琪。 贺琪琪不在了,她们竟然又为贺琪琪打抱不平起来了。 着实让人无语。 “你往外看。”林湘南说。 沈相思从窗户里探出头去,往外看了看。 照旧还是来回看热闹的人群,别的也没什么。 “怎么了?看什么?” “你猜,以后我要开始卖鱼挣钱了,他们会不会骂我骂得更凶一点。” “……” “人心素来如此,只要不危及到自己的利益,便都可以做好人,随他们去吧。” 沈相思服气。 “不过,我听说,贺文山把当初贺泽宇贺琪琪他们害你的事捅上去了。如今这形势也特别,他走了个路子快刀斩乱麻,贺琪琪现在已经被发配到边疆兵团改造了。” 第340章 来参加我的结婚典礼吧 林湘南着实意外了一把。 “你确定?” 这太不像贺文山做的事了。 在他的心里,他兄弟妹妹的事和团里的事一样重要,她和尘尘的事则可以无限往后排。 大义灭亲,不是贺文山会做的事。 “我昨天晚上偷听听我爹跟我娘说的,我爹还是希望我娘能劝劝你,离婚可不是小事。有那样的弟弟妹妹算是贺文山的污点了,如果再离婚……” “部队虽然不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但如果生活作风出现问题,也不行,你懂的。” “现在贺泽宇和贺琪琪都走了,那个小四我看着还行,每回贺琪琪去卫生院,他都跟着忙前忙后的。你……还打算离啊?” 沈相思眼底纯净,坦坦荡荡。 林湘南点了点头,“我已经决定了。”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娘肯定还会做你的思想工作。” 沈相思不在多说,从兜里掏出一张红纸来。 “后天,来参加我的结婚典礼吧。” “结婚?什么时候定下的?” “就你回家的那几天。” “这么快?” “还不是某个人想让我多给家属院里的妇女们多普及点医学知识?” 一瞬间,林湘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也没必要这么快。”她最终还是说。 “希望能多帮助一些人吧,但我更认同你的看法,一个人认定了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多年的道理,怎么可能会因为几次简简单单的医学知识普及就发生改变呢?我觉得我娘在痴人说梦。” “这话就你敢说。” 沈相思偷笑。 “到时候早点来。” 林湘南颔首。 沉吟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男同志是哪一位?” “是一个连队的指导员,叫风逢雨,老家还是你们北方的,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他是老二。”沈相思微微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双眼却在躲避林湘南的眼神,“他父母不指着他照顾,这样就能跟我留在这边了。他现在的年龄做到这个位置已经算是不错了,跟贺团长没法比,不过,我觉得挺好的。” 唇红齿白的样子羞涩而美丽,不愧是贺文山的白月光。 但林湘南此时没空欣赏,她一把抓住沈相思的手腕,“你说什么?排行老二?家在北方,还有一个哥哥?” 她分明听人说过,沈相思的对象姓党,是个孤儿,牺牲后就只剩下沈相思母子。 怎么这回…… “嗯。” 沈相思面色绯红,大大方方地点头,“怎么了?你见过?” 林湘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摇了摇头。 “确定就是这个人了?” “你这叫什么话?” 沈相思不好意思地推了林湘南一下,站了起来,“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还要给别人送喜帖呢。” 林湘南捏着那张红纸,依旧茫然。 她打开那张简陋的红纸,上面笔走龙蛇,写了时间地点和璧人的名字。 在沈相思的旁边,赫然是风逢雨三个字。 竟然真的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一直以来,林湘南都不知道该怎么插手沈相思的婚事。 她不忍沈相思重蹈覆辙,可是,作为朋友,她也只能劝一劝,不可能替沈相思做主。 万万没想到,自己回了趟家,回来就都变了。 第341章 林湘南不想 林湘南继续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想方设法把鱼养肥,养多。 她不知道,每每半夜,贺文山都会过来。 尘尘也会坐在他们经常读书写字用的那张桌子上,等着贺文山。 “你放心,我不跟我娘走,我跟着你,以后长大了绝对孝顺你,这样,你总能放过我娘了吧?” 又是一夜,父子俩照样在夜色下谈判。 贺文山被他这副郑重其事的小大人的口吻弄得十分想笑。 不过,纵然心里是松弛的,他坚毅的面孔看起来依旧冷然。 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尘尘脸上掐了一下,“你以为我不离婚,是因为你?” 尘尘没说话。 他不这样认为。 但如果这样做,能让林湘南解脱,也挺好的。 “你对我娘又不好,我娘又不喜欢你,你还缠着我娘做什么?”尘尘愤然。 “那是以前。” 尘尘翻了翻白眼,小手在贺文山脸上比划了一下。 “我给你挠一道血印子,再动不动就扇你两巴掌,现在再告诉你,那都是以前,我以后不打你了,行不行?” “……”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强盗!” “你现在会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 “都是为了对付你的!伤害已经造成,说再多的好话有什么用,你能当那些事没发生过吗?” 说到激动处,尘尘声音大了一些,林湘南在床上翻了个身。 父子俩同时噤声,一起看向林湘南。 林湘南睡梦中往旁摸了摸,这本是潜意识的举动,但没有摸到孩子,林湘南一骨碌坐了起来。 她像是瞬间清醒了。 忙乱地在床上摸了一遍,林湘南急急忙忙地站起来,这才看见窗子处的父子俩。 大半夜跑到自己这里的贺文山与大半夜不睡觉的尘尘,林湘南一时不知道该震惊哪一个。 最后,还是先问贺文山:“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贺文山简单地说。 “你为什么不睡觉?”林湘南又问尘尘。 “我喝水。” 尘尘抱起了桌上的搪瓷缸子。 屋子小,桌子也不大,平日为了看书写字方便,这张桌子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睡觉前,林湘南会在上面晾一大杯水。 小屁孩吨吨吨喝了半杯,然后爬下桌子重新上床。 下巴对着贺文山一抬,“你不走还要偷看我们到什么时候?” 贺文山:“……” 儿子果然是生来讨债的! “尘尘。”林湘南拍了他一下,“不许这样跟你爹说话。” 尘尘哼了哼,不说话了。 林湘南整理了一下衣服,看向贺文山。 “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说吧。” 贺文山看了看自己毫无眼力见儿的儿子,又看了看完全没有意思和自己出去走一走的林湘南,只好说:“以后,琪琪他们,不会来闹你了。你见过陈秀芝,肯定也听人说过她在老家时的日子,世道没那么宽容,咱们就别离婚了吧?” 麻烦已经消失,贺文山也有新悔改,这样的情况与上辈子相比,真的好了太多。 或许,她真的可以就此放下重新来过。 可是,林湘南不想。 第342章 他们隔着一辈子 “你说的那些,只要你不做危害国家和人民的事,我绝不会做。湘南,我保证!” 他誓言铮铮。 “即便我不会甘心站在你的身后,而是要走出来,我卖东西,要工作?要赚钱?” “嗯,”贺文山点头,“可以。” 林湘南一时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那上辈子为什么呢?为什么给她回绝了工作的机会? 她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瞳孔紧缩,不能相信,“为什么?” “太晚了。” 他们中间隔着一辈子的时间,相互交错的又何止他这辈子的改变? 他这辈子改了,她上辈子算什么? 岂不是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这辈子,她明明已经计划好了的。 她的人生,为什么要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此改变? “你还是找个时间打报告,咱们到时候去领离婚证吧。” “我绝不会对你动手的!” 贺文山再次重申。 “晚了。” 他终于再也不能保持平静,满怀懊恼地在头上抓了一把,“你为什么宁可相信一个梦,也不肯相信我呢?” “你走吧,想好了就去打报告。” 林湘南重新上床躺下。 贺文山又站了好一会儿,不甘离去。 不过这一夜,终归是林湘南难以安眠的一夜。 睡了没多久,凌云就叫了起来。 它疾步跑了出去,身子凌空跳过篱笆墙,叫声大作。 林湘南连忙追了出来,只听黑夜里,有人惊叫一声,扑倒在地。 凌云飞扑上去,林湘南赶紧叫了一声,“凌云!” 等她拿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就看到凌云正蹲在那人身上,一只爪子按在对方的脸上。 “别照啦,别照啦。”矮墩墩的中年妇女用手挡住手电光。 在她不远处,躺着一只竹篮子,来做什么的,可想而知。 林湘南无语。 她叫了凌云一声,让它从这人身上下来,伸手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孙嫂子,我说,咱家的日子不至于做这种事吧?” 这人叫孙红花,个子长得特别矮,人却是个喝凉水都胖的,家属院里的人都叫她胖花。 男人是另一个团的团长,除了家里孩子有点多,日子应该是不差的,但问题就出在胖花身上。 她不知从小过苦日子过惯了,整天张嘴就是“我们那个时候xx吃不上,xxx从来没吃过”,于是,即便家里不缺钱,他们家的日子依旧过的相当艰难,简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在林湘南看来,这就是典型的没苦硬吃,纯属闲的! “你知道啥,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林湘南试图讲道理,“你这不是算计,是偷啊。” “我偷啥了?我偷啥了?”她捡起篮子递到林湘南面前,“你摸着良心讲话,我篮子里有你的东西吗?” 这不是废话吗? 没偷到还能有就奇怪了。 “孙嫂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我本来就没偷你东西,我是出来挖野菜的!你的狗跑来追我,还让我摔着了,我没让你赔我的衣服裤子就不错了,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可是的确良!” 林湘南无语。 那衣服是的确良没错,但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已经被磨得很薄,刚才摔了一跤,肩膀的位置还破了。 “深更半夜出来挖野菜?孙嫂子,我见识少你也不能这么骗我吧?”林湘南干脆揪起胖花,“说起来,半夜三更挖野菜的我是没见过,但像是什么交换情报之类的,倒是很多。孙嫂子,走吧,咱俩去政治部说道说道。” 胖花是平平无奇的农村妇女,一心只知道过日子,往日里跟别人抢野菜,偷别人的自留地里菜的事做过不少,但别的,她是真不敢。 一听林湘南要抓着她去政治部,她心里顿时慌了。 “你敢!那是什么地方?我可听我家爷们说过,人家那里只办大事,你充其量不过是个妇女主任,有人搭理你才怪!” 连扫盲班都没上过的人,固囿于自己的认知,自己就瞧不起自己,对待男娃女娃的问题,同样如此。 林湘南心里暗自摇头,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说:“你错了,你半夜出门,我怀疑你偷鱼你不承认,非说自己是来挖野菜的,但哪家的好人会半夜出门挖野菜?天这么黑的时候?这样的小事政治部不会管,但是,你半夜挖野菜太值得怀疑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和毒贩子合伙了?我认为你需要严肃调查一下!” 第343章 如果他们认为是我怎么办 胖花脸色顿时变了。 “你,你少胡说八道!我才没做不该做的事!” “不该做的事是什么?偷鱼?还是泄漏情报?”林湘南歪头看着胖花,“话说回来,这大半夜,家属院前后都有哨兵值守,你是怎么……” 话音未落,伏在林湘南脚下的凌云忽然站了起来,戒备地盯着西侧。 胖花见状立刻转身要跑,被林湘南一把揪住。 “和你一起来的还有别人?”她低声问。 “没有。”胖花连忙说。 “你确定?” “我,我确定啊。”胖花生怕林湘南把她定义为政治不正确,急忙道:“我就是想弄几条鱼,但我没有网,用篮子捞了半天,什么都没捞上来。” 林湘南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胖花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住了嘴。 凌云骤然蹿了出去,这条始终被贺文山和尘尘训练的狗,林湘南从来没了解过它的实力,此时之间黑暗里黑影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约莫两分钟以后,远处传来一声隐忍的低呼。 林湘南脸色一变,揪住胖花,“你还说没有别人?” 胖花也听到了,她都快哭了,“我真不知道。” “现在给你个机会,立刻去报告哨兵。” “那我半夜爬出来,岂不是……” “现在去!或者,我来说明一切!” 胖花心里还有迟疑,但此时她脑子空前清醒。 如果一切由林湘南来说,自己可能就真的是政治不正确了。 “我去,我去!” 她飞快地朝哨岗跑去。 林湘南也不敢耽误,转身朝小院跑去。 进了门,一手抄孩子,一手抄菜刀。 不确定隐在黑暗里的人到底是谁,对方又有多少人,她当然并不敢在这里逗留,抱着孩子直扑家属院。 “娘?怎么了?” 尘尘在被林湘南抱着出小院时,尘尘就醒了。 他挣扎着想要下来,林湘南没允许。 一路飞奔,竟然没多远就遇上了胖花。 她又反悔了,竟然对林湘南哭道:“林主任,如果他们认为是我怎么办?” “那你就等着全家被你连累吧。” “娘,到底怎么了?” “可能进来别的人了,凌云扑出去了。” 家属院里的人凌云几乎都认识,不会随便出去扑咬,更不会扑咬驻地里的战士们。 所以,必然是有驻地以外的人出现。 “娘,给我。” 尘尘从林湘南手里抢过手电筒,林湘南知道尘尘想做什么,立刻按住了他。 “不能打草惊蛇。” 光源信号一旦被敌人发现,他们可能抓不住敌人,还要搭上自己的战士们。 母子俩谁也没再理会胖花,直奔哨岗。 胖花连哭带跑,小短腿捯成了风火轮,“你们等等我啊。” 两人谁也没有理她,到哨岗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哨兵说明情况,而后,一名哨兵留守,一名哨兵向上汇报。 林湘南跟着进家属院,直奔沈家。 不过,在快到沈家时,贺文山突然出来了。 “怎么了?”他问。 大事当前,林湘南没再别扭,直接道:“刚才有点情况,凌云扑出去了,现在还没回。” 第344章 这段日子你得住家里 “你们怎么样?” 贺文山往前走了两步。 “没事。” 这时,今晚负责值守的团长秦正到了。 和贺文山碰了一下眼神,秦正说:“我带几个人去摸摸情况,这群王八蛋竟然还敢来!” “行,我接应你。” 秦正立刻带人走了。 贺文山对林湘南说:“你和孩子先去家里。” “不用向上汇报?” “先摸清楚情况再汇报不迟。” 这方面到底是他更有话语权一些,林湘南没再犹豫,“行。对了,孙红花还在哨岗那里。” 林湘南不觉得孙红花会有立场上的问题,但今天这情况已经不是孙红花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 “我知道。” 贺文山摸了摸别在后腰上的枪,顿了顿,从小腿上抹出一把军刺递给林湘南。 林湘南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男人示意了一下她手里的菜刀,“这个更好用。” 林湘南默了默,又往后退了一步,“好钢用在刀刃上,我用菜刀就足够了。” 贺文山没再坚持,让她赶紧回家,自己则脚步匆匆地没入了夜色里。 直到重新回到住了一段日子的大院里,林湘南才突然想起来,贺文山怎么会突然跳出来的? 曾经的房间,摆设依旧,也很干净。 林湘南把尘尘放在床上,让他再睡一会儿。 尘尘却不想睡了,固执地坐在床上陪林湘南。 煤油灯下,他小脸紧绷绷的,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像极了上辈子的贺文山。 林湘南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臭脸干什么?放松点,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娘,如果离开这里,你想去哪儿?” “如果高考能过,咱们就去大城市,去首都,去申市,如果高考考不上,咱们就去南方,娘会做衣服,也会做饭,咱们做点小生意,怎么都能养活咱们俩了。” 林湘南揽着尘尘躺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那尘尘呢?想去南方,还是想去北方?听说南方很热,比这里还热。” “看娘吧,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行,那娘努力,等娘考上大学,咱就去大城市念书,尘尘也念书上学,到时候尘尘可不能不去幼儿园了。” 尘尘撇了撇嘴,这会儿才像个小孩一样,嘟囔:“他们无趣。” 林湘南笑。 晨光初照,林湘南带着尘尘准备回自己的小院时,贺文山终于回来了。 林湘南被他在大门口劫了个正着。 同时回来的还有凌云。 凌云摇晃着尾巴,颠颠儿地围着尘尘转。 “这段日子你得住家里。”他张嘴就说,带着一夜的风尘仆仆。 “你们……”林湘南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问。 “目前发现了三个人的踪迹,其中一人被凌云咬伤,另一个在小院以北活动过,秦正等人还在追查踪迹。”贺文山低声说。 “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你们单独住在外边,太不安全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个情况?” “什么?” “鱼塘里的鱼。” 第345章 我白天,他晚上! 贺文山瞬间明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一批鱼即将长成,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一旦进了战士们的肚子,后果不堪设想。 “我会安排。” “没道理我养鱼,却让别人帮我看着。”林湘南说,“你如果不放心,尘尘可以留下。” 男人一步截在林湘南面前,“我不只是担心孩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战士整天在鱼塘边站岗,谁还会来?他们不来,怎么抓住他们?” 贺文山的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冷声道:“那也用不着你去作饵!” “但那是我的鱼塘。” 林湘南也重申。 “不行!”贺文山拽住林湘南的胳膊把他往回拽,“咱们还没离婚呢,这事必须听我的!” 正在拉扯,贺修业从屋里出来。 他迷迷糊糊的,应该是打算去厕所,一边揉眼睛打哈欠,一边往外走。 走到一半,顿时愣住。 紧接着他满脸喜色地冲了过来。 “大嫂?你回来了大嫂?” “不是,只是……” “对!小四,你收拾一下,咱们去把他们的东西搬回来。” 两人异口不同声,小四立刻高声答应,甚至调皮地敬了个礼。 “贺文山!” 林湘南喊了一声。 “我不会在这里住的!你就算把我的东西搬回来也不会!” “你怎么这么固执?你不害怕?” 往日他靠前一步,她都怕得要命。 难以想象那些亡命之徒真站到她面前,会是什么样子。 “我要对我即将卖出去的东西负责。” 林湘南说完就往外走,却又被贺文山拽住。 “你要钱不要命了?我的钱不是都给你了吗?”贺文山眉心狂跳,不能理解。 林湘南用力甩开了贺文山,面色平静。 “你也说了,那是你的钱。” “不是,我的钱不就是你的?” “那不一样,你给的钱再多,那也不是我流着汗自己挣来的。我的确喜欢钱,但我更喜欢自己挣来的钱。” 林湘南拍了拍儿子的头,“尘尘,你在这边住几天,等那边安全了,我就来接你,行吗?” 一旁,贺文山拼命地给儿子使眼色。 “不要!”尘尘脆生生地说。 他拉住林湘南的手,“我要和娘在一起。” “但是那边……” “那娘就和我一起住在这里吧。”尘尘说。 林湘南愕然。 她以为以尘尘和贺文山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会回这边来住。 “不行,娘不能随便把那些鱼抛下。” 鱼每天要喂,她还得每天注意收集快要产卵的鱼。 虽然她是真的很喜欢钱,但驻地的战士们也是真的需要增添营养,如果她就这么走了,那些鱼以后是不是还安全,真的不能保证。 “那我和娘一起回去,我们有凌云在,不怕。” 小孩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颇有些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小男子汉模样。 贺文山没想到儿子这么快就叛变了,立刻又给贺修业使了个眼色。 贺修业酣睡一夜,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出小院那边如今有危险。 “大嫂,你要真放心不下,就让我大哥去呗,我和我大哥换班,我白天,他晚上!” 第346章 你快看看 贺文山如吃人一般,眼睛死盯着贺修业。 他是这个意思吗? 贺修业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不定。 不是这个意思吗? “不用。”林湘南再次说:“我自己为我的行为负责。” 她的确怕死,但,她并不畏惧与敌人相抗。 她怕的,是自己识人不清,辨人不明,再被身边的人坑害丢了性命。 唯一担心的,也就是尘尘了。 不过,任凭林湘南怎么说,尘尘都不肯独自留下。 “我也能保护自己!”尘尘挥舞着小拳头。 “那么,如果出现什么问题,娘要求你做什么,你必须立刻去做。” “好!” 贺文山斜了眼贺修业。 贺修业继续望天看地,心说你自己不也没搞定吗? 林湘南和尘尘离开,贺文山跟了几步,又道:“之后可能会有人找你问话,你如实说就行,这是必走的程序。” “对了,孙红花……” “她暂时被带走了,如果解释不清楚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在外面,可能会有些麻烦。” “她……应该只是去偷鱼。” “感情上我能理解你,但立场问题我们要保持坚定和理智。” 林湘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我就在小院那边,如果不在,就是去挖野菜和虫子了。” 贺文山点头,林湘南再不做停留。 谁知,贺文山却又叫了一声,“尘尘。” 母子俩一起回头,男人的目光却只落在儿子一个人身上,“别忘了我教你的,危急关口记得用。” 尘尘第一次没反驳,而是认真地说:“我知道。” 往回走的路上,有出来拿柴火的妇女看到林湘南,忙问:“林主任,昨天晚上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家男人说半夜脚步声来来回回的。” 果然,身处边境,大家的警惕之心都提到了极致。 谁都不是迟钝的。 “目前还在调查,不必恐慌,不过,最近约束一下孩子别往远处跑了,出门记得结伴,以及跟你们的大小组长报备。” 林湘南声音温和,不紧不慢,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先前林湘南和郭玉玲的铺垫终于起到了作用,妇女重重点头,“嗯,我知道。” “不过,事情严重吗?” “还不清楚,但早早防备总是没错的。” 妇女再次点头,抱着柴火走了。 林湘南回家后照例先做早饭,结果就听赵素丽站在自留地里破口大骂,说是不知谁这么缺德,竟然把他们家的菜都踩坏了。 林湘南:“……” 她错了,还是有迟钝之人的。 这种踩坏的菜基本不会再长,继续放在自留地里会慢慢烂掉。 赵素丽的自留地里被踩坏的是一窝小白菜,此时东倒西歪地躺着,许多都踩烂了。 林湘南让尘尘过去给赵素丽帮忙,没一会儿,小孩带着凌云跑回来。 “娘,你快过去看看。” “怎么了?不是只要把小白菜拔掉就行了吗?” “那里面不对。” 尘尘着急地拉着林湘南就往外拽,林湘南只好拨小了火,跟着尘尘过去。 赵素丽见了林湘南,少不得又把刚才的话骂了一遍,骂完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大家都在家好好睡觉,这外面只有林湘南一个人。 她连忙说:“湘南,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林湘南说。 第347章 他们的目的 尘尘没理会两人的说话,他拉着林湘南,直奔一处小白菜被踩得特别烂的地方。 于叠压在一起的烂叶子当中,尘尘指了指一颗小白菜上十分不明显的一处白色。 那是一小撮粉末状的东西,很少很少,可能如果不是粘在了烂菜叶上,又碰到尘尘这种眼尖的,都不会被发现。 “怎么了?你们娘俩看什么呢?”赵素丽走过来。 林湘南忙阻止了她,“赵姐,你去叫一下哨兵,说这边有新的发现,让他们派人过来。” 赵素丽一愣,本能地伸着脑袋想看个究竟。 林湘南只好又叫了她一声。 赵素丽这才回过神来,“好,我这就去。” 母子俩在赵素丽家的自留地里又找了一圈,除了一丝不明显的血迹之外,再没发现别的东西。 没多久,赵素丽、贺文山与另外几个人一起回来了。 几人按照林湘南的提示,仔细查看一番,其中一人仔细地把那片烂菜叶子上的白色粉末收集了起来。 之后,匆匆带走调查。 贺文山这才揉了把儿子的头,“干得不错。” 尘尘没理他,再看林湘南,贺文山神色复杂。 林湘南知道他想说什么,扭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对赵素丽道:“赵姐,我的火还烧着呢,我先回去做饭了。” “哎你……”赵素丽恨铁不成钢,有心拉住林湘南给她和贺文山制造个机会,林湘南却早她一步闪了人。 赵素丽无奈跺脚,“你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林湘南依旧没说话,贺文山早晨也没有多长时间,林湘南一走,他又仔细地在各家被踩坏的自留地里走了一圈,确定再也没有遗漏什么,这才走了。 袅袅炊烟中,林湘南的早饭被端上桌,另有在自留地里走动的其他人,纷纷过来找林湘南说话。 有抱怨自留地里的菜都被踩坏了的。 有打听是谁踩坏的。 有明里暗里询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的。 更有消息灵通的,已经开始打听胖花的事了。 晚上,贺文山又来了。 他来得比较晚,林湘南和尘尘已经洗漱完毕准备休息了。 他看不出疲惫,神情却比以往严肃。 “知道那些白色的是什么吗?”他问。 “只要你别告诉我是白面就行。” 若非心中有所猜测,林湘南也好,尘尘也罢,就不会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你心里明知道,还非要犯险。” “秦团长回来了吗?” “嗯。”贺文山这回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桌前坐了下来,“他们只抓到了两个人,包括那个被凌云咬伤的,从他们带着东西出现在这里推断,事情不太乐观,我们暂时无法判断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林湘南却想起一件事来,“你知不知道,再过两天就是沈相思的结婚典礼了。” 贺文山喝水的动作一顿,目光又深了几分,透出森森寒气。 “如果他们打算这样做……”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那他们就算是打错算盘了!” 第348章 我心眼小,我记仇 沈卫华唯一的女儿结婚,就算如今大家都作风朴素,家属院里的人也得到场恭贺一番。 试想一下,如果家属院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集中在一处,那可太好作文章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他们怎么知道的?” 林湘南点头,“嗯。” “我先去确认他们是不是打算那天来生事。”他严肃地盯着林湘南,“你真不回家去住?” “从出来的那一刻,我就没打算再回去。” 四目相对,男人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尘尘突然说:“你到底走不走?我都困了。” “尘尘。”林湘南无奈地在儿子小腿上拍了一下,“跟你爹好好说话。” “我会去打报告。”贺文山突然说。 林湘南怔了怔,随即重重点头,“好。” 贺文山又看了他的不肖子,“记着我教你的。” “知道。”尘尘没好气地说。 贺文山带上门,走了。 “尘尘。”林湘南却打算好好跟儿子谈谈。 贺文山好歹是一团之长,往后的路还有很长,谁也不知道他的位置会走到哪一步。 将来,她能考上大学还好,如果不能,还是贺文山能给尘尘的助益会多一些。 把父子关系弄得太僵,对尘尘没有好处。 最重要的是…… “我和你爹不好是因为我们俩没有感情了,我也知道你是一直为我不平,但是,尘尘,你爹就是你爹,你得尊重他,不能那样跟他说话,知道吗?” 尘尘瘫在床上,自己费劲儿地摇着林湘南的大蒲扇。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热衷于自己给自己扇风了。 “那我要怎么跟他说话?我还得感谢他呗?我还能跟他说话已经不错了。” “你这叫什么话?他固然对我们这个小家庭做的有不到位的地方,但他这个人,在家国大义方面,挑不出任何问题,这一方面是值得你去学习的。” “你心眼大你去学习,我心眼小,我记仇。” 林湘南:“……” 尘尘说完直接转过了身,背对着林湘南,不肯再跟她说话了。 一夜过去,次日一早,郭玉玲就来找林湘南。 “有眉目了?”林湘南问。 “也不尽然,大致的猜测是有的。”郭玉玲含糊地给林湘南解释,“你也知道,这些年了,他们那边一直在打仗。这一打仗,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湘南微微点头,“这次情况危险吗?” “咱们陈兵在这儿,一方面是接应前线支援的队伍,一方面是防止边境生乱。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但老沈的意思是不会有大乱,但我们也得有个心理准备,万一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尤其是家属院里的孩子们,这可是我们将来的希望。” 林湘南望着那双与沈相思一模一样的眼睛里,坦诚与炽热在灼灼燃烧,一如他们这一代人为这片土地奉献出的一生。 但林湘南却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第349章 你来监督!行吗? 上辈子,贺文山其实一直没打算接他们母子过来。 他说,这边在打仗,对面很不安分。 林湘南来了以后,果然发现双方摩擦不断,大小冲突一直持续了好几年,甚至,中间连家属院都差点搬家。 “湘南?怎么了?你有别的看法?” 郭玉玲认真地问。 林湘南摇了摇头。 她犹豫的,其实是如今在对面帮着人打仗的自家军队。 自建国以来,国家对于对面的帮助就没少过。 可是,一旦对方这场战争结束,他们就要掉回头来翻脸不认人了。 届时,妄图占有我们的土地,吞并我们的国家…… 平心而论,林湘南瞧不上这样的白眼狼,也根本不会再次援助他们,但,从长远意义上来分析,她也明白这场支援必须要做的原因。 心中幽幽叹了口气,林湘南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如果有可能,一定要严打,要把他们打怕,打到不敢越雷池一步。” 最好,打到将来那场战争不会再发生就好了。 “你放心,这件事肯定会严肃处理。” 郭玉玲握住林湘南的手,严肃而不失语重心长地说:“他们贫穷、弱小,但这不是他们动手的原因。” 得到郭玉玲的肯定,林湘南暂时放了心。 “我们先拿个应急预案出来吧。” 郭玉玲来找林湘南就是想听听她的看法,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让沈相思继续结婚合适不合适了。 林湘南趁机问:“听说男同志家在北方?” “对,哥俩,他是老二,远是远了点,不过,小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去。”郭玉玲说着说着竟然叹了口气,“一开始,相思不愿意,非要找事少的家庭,说不愿意跟婆婆小姑子、妯娌的拉拉扯扯。如果是以前,我可能就随着她了。但遇见了你,我还是觉得,这年轻人家里得有长辈,再怎么着也不能找个光秃秃的男人。” 郭玉玲一脸愁容地又拍了拍林湘南的胳膊,“你说说,贺团长上面不就没个长辈每个哥哥姐姐的嘛,要不然,任谁说一说他,他也不能糊涂了那么些日子。” 林湘南现在已经无所谓贺文山的事了,但这话她是认同的。 贺文山身为老大哥,一门心思想让弟弟妹妹好,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承担了太多太多。 林湘南始终相信,他是真心为了弟弟妹妹好的。 “我听老沈说,今天一大早,他向部队打了报告,申请离婚。你……” 郭玉玲欲言又止。 “真的就这么放手了?” 她还是希望林湘南能慎重一些,甚至说:“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十全十美。你放眼看去,哪家的男人和女人不吵几句?可真的离婚的又有几个?陈秀芝你不是看见了?她是当过真寡妇,家里就她跟孩子两个,半夜村里的老光棍就爬门,觉都不敢睡。这世道,咱女人身边还是得有个男人。” “你现在离了,以后还得结。尘尘怎么办?到那时,他夹在当中,多难受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郭主席。”林湘南微微笑着,“这些问题我都有考虑过。” “那你还……” “我依旧觉得,离开贺文山是对我最好的选择。” “你怎么这么认死理呢?”郭玉玲恨铁不成钢。 林湘南心说,换做是谁,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恐怕也会这样认死理。 如今,她见贺文山靠近就觉得恐慌,这已经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了。 为了尘尘,她可以和贺文山保持平和的关系,但,也就是如此了。 至于将来,林湘南还想不了那么远。 她或许会再次遇见一个人,可能不会,但都无所谓。 她只知道,她不能陷于这样一段整天让她恐慌不已的婚姻里。 “你离了贺文山,到哪儿再去找这样的男人?他至少是咱们师里最年轻的团长吧?” 林湘南忍不住想笑。 “与这无关,郭主席。” “那你说,到底与什么有关?我让你沈伯伯给他下命令,让他改!你来监督!行吗?” 第350章 林湘南是真的适合这份工作的人 林湘南无奈。 “您就别替我|操心了。” “你和相思差不多大,往后要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你说我怎么能不操心?” “……” “你倒是说说,他哪里不好?” “哪里都好,我就是不想要。就像豆腐,大家都说吃了对身体好,孩子长得壮,但我就是不喜欢。” “那你当初为什么结婚?” 林湘南抚额,“咱还是说说应急预案的事吧。” 郭玉玲也有老思想,在她看来,只要一个人想改,就没有改不掉的毛病。 贺文山是有意愿改的,但林湘南怎么就不愿意呢? 林湘南再次一笑,重活一世,她不想看人画大饼,只想吃现成的。 “家属院里有谁您认为是十分可信又能干,能担事情的?” “咱们家属院里的人应该都没问题,否则当初也不会过审。但要说能担事情……” 郭玉玲想了想,说了几个名字,都是能干又有主意的人。 林湘南细数了一下,有三四个是小队长,用起来还是比较方便的。 她毕竟来的时间还短,再次向郭玉玲问:“您确定吗?如果可以,我觉得咱们可以把这几个人叫过来开个小会,开始值守了望塔。” 郭玉玲听出林湘南的迟疑,眉心皱了皱,很快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怀疑咱们家属院里……” “没有。”林湘南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比较奇怪。” 前天夜里发生的事距离家属院太近了,且在前后都有哨兵值守的情况下,他们摸到这里,胆子未免太大了。 “是不太对,不过他们这种人,既然决定了干这种事,胆子也就壮了。” 林湘南不这么认为,“一路过来,他们没有惊动到任何人,只能说,他们对咱们这边的情况有一些了解,可能不详细,但足够他们摸到这里来了。” 郭玉玲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难怪……” 难怪什么,她没再继续说下去,林湘南也识趣地没有问。 “还有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是,与咱们这边接壤的不只是一个国家,几个国家的肤色、身高都差不多,我们也没办法判断到底是哪里的人,他们很可能是披着马甲在战斗。” 郭玉玲深深地看了林湘南一眼。 她做这个主席的工作,主要是依托沈卫华,许多工作都是听从沈卫华的指点。 而林湘南…… 她不相信这些是贺文山与林湘南分析的结果。 相比之下,林湘南是真的适合这份工作的人。 郭玉玲顿时又生了劝林湘南与贺文山复合,以后永久留在家属院的心思。 “郭主席?” 林湘南说了半天,见郭玉玲没有反应,忍不住叫了她几声。 “您没事吧?” 郭玉玲连忙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应该真正担起咱们家属院的工作来,真正地为咱们人民群众服务,有你在,大家的日子想必会更加好过。” 她是真的一心赤诚,林湘南打心眼里佩服。 但上辈子她已经奉献过自己的一生,虽然不是为这么多人。 这辈子,接了这份工作是因为有钱,但,与日后做生意相比,林湘南再不会算账,也知道哪个钱更多,会让自己过的日子更好。 即便是为了自己能活得更长一些,她也不可能在这里多呆。 或者说,但凡外面的日子不那么风声鹤唳,林湘南早就走了。 第351章 不考虑了 再换一个角度,从孩子身上而言。 林湘南做得再好,也就是个妇女主任,能为尘尘提供的帮助极少极少。 可如果她走出去,闯荡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说不定对尘尘的帮助会大一些。 再一次对郭玉玲微微一笑,林湘南说:“我现在还没有您这样的觉悟,还想过自己的生活呢。” 郭玉玲仍觉得可惜不已,“这么说,贺团长这个报告就批了?” “批吧。” “像贺团长这样的,今天离了,说不定后天就有人上门给说亲。等他再结个婚,再生个孩子,对尘尘可就……有后娘就有后爹。你也年轻,等你再找一个,再生个孩子,尘尘还能叫有家吗?” “那就不找了呗。” 反正上辈子除了尘尘,她也没有别的孩子。 这辈子回来,她也只想好好爱尘尘而已。 郭玉玲顿时惊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觉得林湘南的思想有大大的问题,准备再次劝她,林湘南却不准备再听。 “郭主席,我和贺文山的日子是注定过不下去了,早早分开,对我们谁都好。至于尘尘,贺文山愿意管就管,愿意教就教,他不愿意,我也不能怎么样。至于我,不会让尘尘看后爹脸色的。” “真不再考虑考虑了?” “真不考虑了。” 郭玉玲唉声叹气地走了,林湘南却觉得被裹得密不透风的心终于得了片刻喘息之机。 没多久,郭玉玲带了几个人过来,都是她先前点到名字的。 几人在小院里围了个圈听林湘南部署,军区对家属们的培训年前就结束了,如今,也到了实践的时候。 部队方面,巡边工作已经加强,她们只要保证家属院的安全即可。 林湘南根据每个人的生活习惯安排时间,每个人负责一片区域,了解这片区域内的一切动向。 一旦出现可疑事情,立刻排查并上报。 当然,前天夜里发生事情的分析也没隐瞒几人。 几人都是非常有思想觉悟的,期间还有人在老家时做过民兵,听说这些之后立刻支棱了起来。 等所有人都安排妥当,林湘南和郭玉玲又重新推演了一遍,确保没有疏漏之处。 这时,负责最南侧的女同志肖红桃问:“林主任,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在家属院里,人多,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你……” 此话一出,几人都看了过来。 “我就觉得好像忘了些事情,敢情是忘了你。”郭玉玲说,“是啊,你怎么办?尤其是现在你又要……” 回贺家不方便,但母子二人住在外面,万一真有敌人闯到这里来,母子俩无疑是在敌人的枪口底下。 “我就算可以走,这些鱼怎么办?” 林湘南指了指鱼塘。 “不瞒大家,这些鱼将来是要送到食堂里去的,万一有人趁我不在,动了什么手脚,毒害的,是我们那么多战士。”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 “可是,也不能……”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如果真的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到家属院去,但在此之前,我想尽可能保全这些鱼。” 第352章 明天可千万不能出乱子 养鱼的时间成本太高了,小半年的时间,终于到了快要收获的时间。 让林湘南就这么放弃,林湘南做不到。 “我住在外面,也会注意观察。就像前天夜里的事,如果不是住在外头也不可能发现。” 众人还是觉得住在这里太过危险,但拗不过林湘南,只得作罢。 茶水喝了好几壶,终于把几人送走,回来时郭玉玲还坐在凳子上,满脸担心。 “湘南,你说,明天不会出什么事吧?我琢磨着,要不要让相思他们晚几天在结婚?万一明天出事,相思他们可怎么担得起啊?岂不是要被人埋怨?”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沈师呢?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他说着可能是个机会。” 林湘南一听便明白沈卫华的意思了,郭玉玲也不见的不明白,只是担心罢了。 “沈师总不会害了沈医生的。” 郭玉玲叹了口气,握住林湘南的手,“湘南啊,无论如何,你得帮帮我,明天可千万不能出乱子。” “我明白。” 明天就要嫁女儿,郭玉玲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她又习惯性地劝了林湘南几句之后,离开了小院。 下午,胖花被放了回来。 她被吓坏了,腿软得几乎不能走路,被家里几个孩子一起抬了回去。 想必,她再也不会半夜三更跑出来偷鱼了。 她这件事为夜间值守的队伍敲了一记警钟,夜间执勤换班时不敢再露出任何空档。 林湘南去镇上买了一块红布,打算明天送给沈相思。 这个年头的礼都轻,一块花布,几颗鸡蛋,就算是很够意思了。 遇见杨真真,她有些惊奇。 “尘尘没跟一起?” “没,从老家回来也不知是怎么了,不粘我了,突然长大了似的。” 林湘南唏嘘,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失落。 “孩子长大了,是好事。”杨真真叫林湘南有空去她家里吃饭。 “最近不行,得过段日子。” 杨真真也不问怎么回事,只道:“行,你们随时来,我婆婆他们都念着你们呢。” 两人闲聊了几句离开,林湘南走出几步,忽地折返回去。 “镇上……都是本地人吗?”林湘南压低了声音问。 杨真真不懂林湘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仔细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同样低声说:“都是本地的,我家以前不在镇上,来的次数少,你要是想知道,我回去问问我婆婆,她娘家就是镇上的,后来嫁给我公公,去了下面村里,后来为了肖达的病,我们才又搬回来的。” “那你帮我打听打听,但别说是我问的。” “放心。” “或者,你觉得镇上有什么人不对劲儿吗?” 杨真真又是好一番思索,她性格敞亮,长袖善舞,跟谁都能聊几句,大家有什么话也都愿意跟她说。 但细细思索了一番,杨真真再次摇头。 “我们这个镇上的人,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每天就是侍弄茶山茶树,回到家就埋头炒茶制茶,没有谁不对劲儿啊。” 家属院里的人可信,镇上的人老实巴交,所以,难道没有人从中捣鬼? 可是,那些人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第353章 好 晚上。 贺文山再次造访。 “报告批下来了。”贺文山对林湘南说。 林湘南没想到这么快,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吃惊,可随即便点了点头。 “那咱们明天去把手续办了?” “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把小四送到镇上,我回宿舍,你们搬回家去。” “我……” “你不同意,我就不去办手续,咱们就一直拖,反正我不想离婚,有的是时间。” 林湘南:“……你要不要这么无耻?” 贺文山堂而皇之地进屋,又是找水喝,又是找吃的,哪里有半分曾经的端方威严的做派? “贺文山,你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精神呢?被狗吃了?” “你现在还是我媳妇,不算群众。” 林湘南目瞪口呆。 无耻啊! “搬回去,并且,保证不搬回来,咱们就去办手续,你慢慢考虑,我不着急。” “……” 林湘南那叫一个气,可偏偏又无计可施。 她总不能说,她也不着急吧? “搬回去也可以。”她咬牙切齿,“但你得保证,没我的允许,绝不踏入家门一步!” “可以。” 贺文山回答得那叫一个丝滑。 林湘南恨恨然。 “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办手续!” “明天一早的话,你得现在就开始搬。” “搬就搬!” 林湘南着实被他的无耻气到了,立刻招呼尘尘收拾东西。 贺文山优哉游哉地看着林湘南收拾,而他自己一会儿找个饼子,一会儿弄块咸菜,林湘南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也差不多吃饱了。 而后大手一挥,喊了声:“都进来吧。” 林湘南这才意识到外面有人,而她只顾着让他答应离婚,刚刚竟然没有发觉。 她没发觉就算了,但刚刚跑出去好几趟的尘尘和凌云…… 贺修业和几个年轻人先后进来,排着队给林湘南问了好,搬起林湘南的东西就走。 “走吧。”贺文山搬的是一大包袱书,目光催促林湘南。 林湘南没好气地拎着自己和尘尘的枕头,尘尘则心虚地低着头,默默拉了拉林湘南的衣角。 他当然不是不知道外面有人,因为贺文山根本没打算对他隐藏,只是警告他不要多事罢了。 可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这个阶段回家属院住才是最安全的。 至于那些鱼,能有他们的命更重要吗? 就这么的,林湘南被强行搬回了家属院。 重新走进这个比小院大了不知几倍的院子,林湘南才发现,里面除了曾经种下的蔬菜和带不走的家具生活用品,所有和贺修业贺文山兄弟相关的东西都没有了。 几名战士帮着把东西放好就撤了,贺修业还忙前忙后帮着收拾。 一边收拾,贺修业一边说:“大嫂,我虽然在镇上住,但白天都在食堂吃饭,家里有活你就叫我。”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湘南敷衍地“嗯”了一声,扭头对贺文山说:“明天早晨讲上班咱们就去办手续。” “大嫂……” 贺修业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看过来。 林湘南没理他,目光依旧盯着贺文山。 男人静静看着她许久,终于是说:“好。” 第354章 太不公平了 事实证明,两人去的时间刚刚好。 放眼整个家属院,也没有一对夫妻离婚的。 放在平时,大家肯定要卯足了力气劝一劝二人。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嘛。 然而今天里里外外都在为最近发生的事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甚至有消息传言,敌人很可能会趁今天潜伏进来捣乱。 给两人办理离婚的工作人员有心想劝,奈何时间实在不允许,只能怀揣着一肚子郁闷,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了两人的结婚证,从上面盖了一个作废的章。 没办法,他们这里真没有特意准备过离婚证。 “什么时候如果后悔了,你们再回来,我再给你们发一张新的结婚证。”工作人员如是说。 “好。” “谢谢,不用了。” 两人再一次异口不同声。 至此,离婚手续算是办完了。 “这个你拿着吧。”贺文山把他的证件递了过来,“你拿着,就能去领津贴。” 林湘南没接。 “我拿你的证件做什么,你如果想说话算数,每个月领了按时拿过去就行。我揣着你的证件,对谁都不好。” 男人脸色晦涩。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和我划清关系吗?” “对。” 清风拂过,林湘南转身而去,空气里只剩下淡淡的皂角的香气。 家属院里已经热闹起来了,林湘南在家属院里走了一圈,没什么异常的情况,又爬上了望塔看了看,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不久,家属院里响起热闹地叫喊声,一身红衣的沈相思头戴大红花与一身军装的小伙子被簇拥着走出了门。 林湘南远远看着,不觉有些羡慕那些年轻畅快充满活力的生命。 家属院里剩下的几处房子都又破又小,沈家也没让收拾,只是绕着家属院转了一圈,便又回到沈家。 此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们将和沈家父母一起生活。 结婚典礼即将开始,年轻的指导员在外面与郭玉玲一起应付宾客,沈相思等在新房里,等待结婚典礼开始。 林湘南看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小不点带着一条大狗飞跑过来。 他一级一级地爬上了望塔,一双眼睛亮亮的。 “娘,你们领离婚证了嘛?” 林湘南:“……” 这么盼着爹娘离婚的,也不知尘尘是不是第一个。 她点了点头,把作废的结婚证掏出来给尘尘看。 “那我们走吧,离开这。” “啊?” 林湘南意外。 “娘你不是说,想去念书,想做别的嘛?”尘尘拉着林湘南,“咱们把鱼卖掉,一条也不剩,卖掉就走怎么样?” “怎么这么着急?” “我不想在这儿。” “但我们走了,你就见不到你爹了。” “反正我也不喜欢他。” “……”叹了口气,林湘南只好再次对儿子说:“尘尘,不管怎么样,他好歹是你爹。” “好是好,歹是歹,他对我不好,我还不能不喜欢他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你还真是……亲父子,明算帐。” 换个角度想,以后总不会担心他遇上事情会吃亏。 第355章 你害怕吗?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下面的结婚典礼开始了。 也是这个时间,家属院里的人差不多都到了沈家。 林湘南站得高,这不算大的家属院里,什么位置还有人在活动就一目了然起来。 不过,直到典礼快到尾声,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林湘南开始跟尘尘说让他一会儿去沈家吃席,尘尘突然拉了她一把。 “娘,你看那!” 尘尘往他们小院的方向指了指,林湘南放眼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哪里?有什么奇怪吗?” “水里。”尘尘说,“你看水面上。” 这一回,林湘南眯起眼睛细看,然而太远了,她眼睛里只看到水面,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鱼儿也只能看个模糊的影子。 “看不清,水面怎么了?” “上面有芦苇,在移动。” “被风吹的?” 话音未落,林湘南就已经飞速推翻了自己的说法。 鱼塘当初被他们细致清理过,种下的水草里没有芦苇。 “芦苇是躺在水面上的,还是……” “竖着,一头插在水里。”尘尘说。 “这不对。”林湘南立刻说。 她拉起尘尘,“你在这儿继续盯着,我让人上来陪你。” 尘尘却反手一把拉住了林湘南,“娘,那你呢?” 那一瞬间,林湘南仿佛在尘尘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她摸了摸儿子的头,“我去把这个情况向上汇报,自有人会去处理,你一定要注意掩藏自己,知道吗?” 尘尘拉着林湘南的手很不想让林湘南去,“娘,你害怕吗?” “有你爹和那么多战士保护咱们呢,不怕。” 林湘南抱了抱尘尘,快速往下面跑去。 等她下了了望塔,尘尘蹲在了望塔上轻轻拍了拍凌云的头,“去。” 现在已经长得膘肥体壮的大狗狗立刻从上面蹿了下来,不过,在落地遇见人的一瞬,它放慢脚步,慢吞吞地朝前走去。 被林湘南叫来的中心位置值守人员笑了一声,绕过凌云,快步上了了望塔。 林湘南直奔家属院外值守的巡逻哨兵,层层上报,前后几个小队已经赶了过去。 林湘南不敢停留,匆匆折返。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林湘南遇上几个结伴的老太太,以孙家老太太为首,正在往家属院外面走。 “你们干什么去?”林湘南问。 “去自留地里摘点菜。”孙家老太太说,她笑呵呵地看着林湘南,有意向林湘南显摆她最近对待马金梅很宽容,“今天,小梅去吃席了,我给孩子们做饭吃。” “不行。”林湘南说。 也不知道鱼塘里趴了几个人,现在出去,那不是现成的人质嘛。 而且,谁知道敌人总共来了几波? “郭主席说了,今天咱们大家都去她家里吃,管够,你们不去吃,是不给郭主席这个面子?还是不给沈师这个面子?” 一群老太太顿时全都愣住了。 年头紧,不流行请客。 就算请,也就是相熟的几家人。 哪有拿着一份礼,全家都过去吃的? 何况,那还是自己家里男人们的顶头上司,一句话说不好都怕给男人招祸,现在都两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过去吃白食? 沈家这摆的难道是流水席吗? 第356章 真当我们是吓大的吗? “这,这不合适啊,林主任。” 说话的是吴老太。 她满脸皱纹,腰背比之前又佝偻了几分。 今天,她儿媳妇也去随礼了。 这几年来,郭玉玲对他们家没少照顾,但如果全家都跟着去吃席,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就是,我们年纪大了,看看典礼,热闹热闹就行了,我可不好意思去人家家里吃席。” 又有人说。 “你是故意的吧?”孙老太突然又说,“你就是看我们这些老太婆不顺眼吧?平时你就不待见我们,这回肯定是想让郭主席也讨厌我们,你真是太坏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狐疑地望向林湘南。 孙老太得意地看了林湘南一眼。 她早看林湘南不顺眼了,仗着没有公公婆婆管着,就在家属院里为非作歹,害得一群小媳妇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今天,敢管到她的头上来,她就替贺家的祖辈教教林湘南什么叫规矩! 林湘南有点无语,这孙老太也太能胡说八道了。 以往还能说自己是真不在意,让这些人心存疑虑,今天却不行。 今天外面是真有敌人,一旦他们被抓,成为人质,负责今天这次行动的战士少不得要想办法营救他们。 她沉下脸色,“孙老太太,你平日里胡作非为搬弄是非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今天,这些人如果真被你带出去,结果你承担不起!我说不可以去,今天谁都不可以出家属院的门!” 有人迟疑起来,林湘南看起来不温不火的,但林湘南把贺琪琪按到水盆里教训的事,她们都还没忘呢。 “这……” 有人正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孙老太忽然喊了起来,“我承担不起?我承担不起你承担得起吗?别仗着自己当了个芝麻大点儿的小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呢,真当我们是吓大的吗?我们小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 被孙家老太太这么一喊,其他人也不好再问了。 她们一个个都看着林湘南,没有像孙家老太太一样和林湘南对着干,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当然也承担不起,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这个时间站在这里,而不是站在我的鱼塘边上?”她冷冷得看着这些人,“我的官是不大,但,管得住你们就行!” “你管我就听啊,你管我就听啊?我就去!我就去!” 孙家老太太一边往前走,一边在林湘南身上撞了一下。 “我看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你是无法无天了!” 她满脸鄙夷遮掩不住,蹭着林湘南的腰线继续朝前走去。 就在这时,一条大狗忽地从墙后跃出,直扑孙家老太太。 有人吓得直接叫出了声,林湘南错愕回头,连忙喊了一声,“凌云!不许咬!” 凌云身子一偏,总算没扑在孙家老太太身上。 即便如此,孙老太还是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都喘不匀了。 她老脸失色地指着林湘南,“你,你想干什么?” 就因为喊了这一声,那本来已经落在地上的大狗又返了回来,一双狼似的眼睛紧盯着孙老太,对着她开始龇牙。 孙老太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但依然充满愤怒。 “你应该庆幸我反应快,”林湘南淡淡地说,“忠犬都护主,你不会不知道吧?” 孙老太哪里是不知道,她是没想到! “以后没事少往我身上招呼。我可以看在你年纪大不懂事的份上,不在乎,但我家狗不行。” “你……” 林湘南懒得再同她们废话,掏出哨子吹了起来。 第357章 想管我老太婆,没门! 这是一个竹哨,紧促而高亢的声音发出,是当初培训完,家属院里的妇女们独创的一个哨声。 这个哨音意味着:小队长集合。 家属院总共也没有多大,哨声停后没几分钟,几名小队长纷纷跑了过来。 林湘南一指那几位老太太,“大家看看是谁队里的,全部带回去,今天没有得到允许,谁都不许出家属院!” 这下,别说是几个老太太,就连小队长们也都懵了。 大家全都充满疑惑地看着林湘南,有人问:“林主任,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不能出家属院了?” “就是!你想耍威风,回你老家耍去!还想管我老太婆,没门!” 孙家老太太叫喊着,振臂一呼,“大家别理她,咱们走。” “如果不是觉得战士们戍边辛苦,你以为我会管你?就你这种不知好歹的,死八百回我都不会看一眼。” 林湘南没解释为什么,现如今,还没有确定家属院里是不是有人心存不轨,把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反而是给了他们情报。 “人都带回去!各家不去吃席的午饭大家帮着掂对掂对,我还是那句话,今天,谁都不能给我出家属院的门!” 她没再回头,快步朝了望塔那边跑去。 凌云又朝孙老太眦了龇牙,亦步亦趋地跟上。 了望塔上。 被临时叫来的罗红梅与尘尘都直眉瞪眼双拳紧攥地紧盯着一个方向。 从家属院到小院鱼塘,大家平时过去走自留地那边,是一路开阔,可如果算直线距离,这段路上反而长了不少树木。 此时,罗红梅与尘尘紧盯着的就是那片小树林。 偶尔的缝隙里,三人可以看到,几个仓皇的身影正与他们狂奔而去的战士打成一团。 拳拳到肉的对打,一时间,竟然与那几名战士不相上下。 见林湘南回来,罗红梅说:“别理这些人,没什么思想觉悟,整天就会倚老卖老。” 林湘南“嗯”了一声,再次居高临下地扫视起来。 她当然不会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她只是会把今天捣乱的人全部记录下来,并报上去,计入对应的家中男人今年的家庭部分考核罢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老太太,到那时还有没有此时此刻的好心情。 沈家的结婚典礼已经结束了,沈相思再次被送回了新房。 好巧不巧,这一出了望塔距离沈家比较近。 为了通风好,这边房子的窗户基本前后都有。 从林湘南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沈相思坐在她的屋子里。 此时,她坐在梳妆台前摆弄着自己的东西,一会儿用铅笔画个眉毛,一会儿用唇脂涂一涂嘴唇。 真心是一个单纯的无忧无虑的姑娘。 然而,当林湘南再次看了一圈周围情况后,转回来就发现沈相思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是累了吗? 林湘南想。 她结婚时,早晨很早就别母亲拖起来收拾自己,骑着毛驴带着嫁妆赶到向阳村。 两个村虽然距离不远,但也折腾得很累。 难道沈相思也是累着了? 第358章 你看她的姿势! “林主任,你看什么?”罗红梅忽然问。 “沈医生。”林湘南说,“是累了吗?” 罗红梅也跟着看了一眼,疑惑,“累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林湘南。 “罗嫂子,快,你去沈家!沈医生可能要出事!” “什么?” “你看她的姿势!” 此时,沈相思只有一条手臂搭在桌上,另外一条则耷拉在身旁,头摇摇晃晃地枕在桌上的那条手臂上。 脚和腿是朝外的,似乎准备站起来,或者说,准备离开这张桌子。 而一个人,再困,能困到连几步路都等不了吗? 被林湘南这么一说,罗红梅也瞬间反应过来。 “可是,是谁对沈医生下的手?从刚刚开始,好像就风同志、郭主席和几个姑娘先后进去过吧?” 沈相思在家属院里算大龄未婚女同志,剩下的几个姑娘都比她小,双方年龄有差,应该没多少共同语言。 所以说了没几句就出来了。 其他人家在郭玉玲面前刷存在感就够了,犯不着去找沈相思。 “先去向郭主席汇报,而后召集各组长,每两个组为一个单位,一起吃席,位置不够就排队,你负责安排顺序。吃席结束各自回家,不许出家属院。” 林湘南快速对罗红梅说。 罗红梅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目送她离开,林湘南转头就看到尘尘正在看着自己。 林湘南拍了拍他的头,“去吧,通知门口值守的哨兵。” “娘你自己也要小心。” “当然。”林湘南微微一笑,“记得带上凌云!” 怕凌云不听话,林湘南摸着凌云的狗头说:“好好保护尘尘,晚上给你吃好吃的!” 一人一狗也快速走了。 林湘南不敢大意,一边盯着沉睡不醒的沈相思,一边来回扫视下面的情况。 而这时,从鱼塘里爬出来的那几个人,已经被战士们打趴,缴了械。 为首的一人,似乎对林湘南做了个动作。 不过距离太远了,林湘南看不清楚,只能猜测约莫是说结束了。 林湘南想了想,抽出了望塔上放的旗子,飞快地做了几个旗语。 怕对方看不清,林湘南一连比划了三遍。 而后,对方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 家属院里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孙老太已经开始指桑骂槐了。 在其他人都已经被劝回家的情况下,负责孙老太太的小组长,明显接近崩溃。 与此同时,沈家也小小地乱了一下。 风逢雨和郭玉玲先后进屋检查了一下沈相思,但两人商量过后,只是在给沈相思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一点儿的睡姿,给她肩上搭了一件衬衣。 郭玉玲站在窗口对着林湘南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满含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来不及有什么交流,就匆匆出去了。 在罗红梅的有效调度下,大家开始有条不紊地吃席。 大桌小桌,沈家在院子里摆了许多桌。 暂时吃不上饭的人,大家就凑在一起聊天,等着被叫。 一时间,竟然看起来其乐融融。 林湘南又看了好几圈,家属院里也没看到其他可疑的身影。 难道,就是这样了? 【放假快乐呀,盆友们】 第359章 她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事实证明,就是这样了。 吃席的人群渐渐散去,郭玉玲和风逢雨又进屋子看了几次,沈相思始终沉沉地睡着。 没有可疑人员接近,也没有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林湘南感觉有些奇怪,总觉得这事搞得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下了了望塔,她先去了一趟沈家。 唐秀丽和郑国文已经到了,正在给沈相思做检查。 注意到林湘南,唐秀丽白了她一眼。 她一贯是不喜欢林湘南的。 林湘南不以为意,先去找了罗红梅,给自己和尘尘弄了点儿吃的,顺便问罗红梅,“这边有可疑的人吗?” “有的人调笑说咱们也赶上部队的管理了,吃饭还排队吃,但也就抱怨了两句,没说别的。” 这样的酒席,在镶河镇时,肯定要全家总动员。 交一分钱,全家人跟着去吃。 就算这样,还生怕吃不够本。 但在这里,大家终归都怕得罪了沈家,不敢在沈相思一辈子一回的人生大事上捣乱。 “有人又去看沈医生吗?” “这倒没有,郭主席说,沈同志累了,就不出来给大家敬酒了,大家也没挑理。不过……”罗红梅迟疑地看了看林湘南。 “怎么?”林湘南忙问。 “你没听见枪声吗?” “枪声?” 林湘南仔细回想,但她还没想明白,尘尘忽然说:“有。” “有?” 林湘南愕然。 她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应该是装了消音,不过,你没摸过枪,听不出来也正常。” 林湘南:“……” 她是没摸过,但尘尘不也没摸过吗? “你真听到了?” 尘尘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饿坏了,他正奋力对付着眼前的饭菜,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林湘南只好作罢。 “小孩子,耳朵都比较好使。”罗红梅笑了笑,但很快严肃起来,“你在上面什么也没看到?” 林湘南摇了摇头。 “你听到的声音是哪边传来的?” 罗红梅向东一指,随即她就愣住了。 “怎么会是那边?” 那边是镇上,住的都是老百姓。 “可能有人提前潜伏过去了,就像有人伏到了鱼塘里一样。”罗红梅说。 从他们这里再往前不远就是边境线,他们每天戍边、巡逻,已经是最靠近边境线的存在。 如果去镇上,除了经过他们这里,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大山里绕。 毕竟,边境线那么长,他们不可能做到一天二十小时值守。 难道,他们绕过驻地,潜伏在了镇上? 还是说,镇上有和他们一伙的人? 罗红梅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她幽幽说道:“林主任,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不管简单,还是不简单,我们只要保护好家属院里的人就行,家属院外的,现在还有人替咱撑着呢。” 林湘南端起饭碗猛刨,准备一会儿再去了望塔上盯着。 就听身后有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对着她哼了一声,“你倒是好意思!” 林湘南继续吃着饭,还是罗红梅戳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唐秀丽是在跟她说话。 第360章 你算是什么东西 林湘南纳闷地转回头,对上唐秀丽嫌恶而鄙夷的目光。 她始终不明白唐秀丽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她猜想过是因为宋骄阳,可是,唐秀丽和宋骄阳压根儿没什么关系。 而且,唐秀丽针对她也没什么特点,就是见面就喷。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 唐秀丽“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你,相思能变成这样?现在连怎么回事都搞不清楚,我看你要为这件事负全责!” “你有病吧?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不想糟践粮食,林湘南真想把这碗饭扣在唐秀丽脸上,“你更年期到了?这么暴躁?” “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相思能变成这样吗?”唐秀丽愤然。 郭玉玲连忙从屋里出来,她先给林湘南递了个不要跟唐秀丽计较的眼神,又去拉唐秀丽。 可唐秀丽岂是听话的人? 她越说越觉得生气,一边甩开郭玉玲的手,一边恨声道:“你算是什么东西,自从你来了就搅风搅雨闹个不停,弄得家属院里人人怨声载道,给我们找了多少麻烦!要我看,贺团长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这样的媳妇!” 林湘南本来已经转回头来继续吃饭了,听见这话她缓缓站了起来。 “我算是什么东西?”她活动了一下自己发酸的脖子,“这个问题,不是应该你们学医的人来替我解答吗?在此之前,我倒想问问,你算是什么东西?沈医生昏睡不醒的原因找到了?找不到你怎么好意思出来的?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大呼小叫给人添麻烦的?” “你……” 唐秀丽顿时气坏了。 她女军医出身,曾跟着队伍上过战场,后来丈夫和儿子相继牺牲,大家就对她更加照顾和客气了。 此时此刻,林湘南哪里还管这些,她学着唐秀丽刚刚的样子哼了一声。 “你什么你?没见我们正在忙着吗?没事一边呆着去。” “真是反了天了!”唐秀丽浑身哆嗦着,对郭玉玲说:“就这么个不知老少尊卑的玩意儿,还让她当妇女主任?我不同意!” “你算是哪根儿葱?份内工作都做不好,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郭玉玲头一次亲眼见到林湘南的伶牙俐齿,心中目瞪口呆,身体反应却很快。 她拉着唐秀丽就往外走,唐秀丽哪里肯? 被郭玉玲拉得踉踉跄跄的,还扭回头来大骂林湘南。 “林主任千万别跟唐医生置气,今天的事多亏你了。” 风逢雨从厨房里端了一大海碗肉菜出来,招呼林湘南和尘尘多吃。 这是个看起来和沈相思同样干净,眼神坚定的男同志,笑起来有些温和,和沈相思很般配。 如今看来,也很会做事。 她微微一笑,道了谢,叫罗红梅他们一起吃,又问沈相思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睡,唐医生和郑医生都说像是睡着了,但现在看睡了怎么也有快两个小时了,还不醒……” 风逢雨收了笑,有些担心。 “你们没动新房里的东西吧?一会儿让郭主席仔细收拾收拾,看看有什么可疑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沈医生突然昏睡不醒,我觉得不太对。” 第361章 难道这样她们就会觉得开心了吗? “屋里的东西我都有看过,没人动过,呃……我是说,从今天上午到现在,摆设都没有变,也没有东西突然多了或少了。” 风逢雨说。 林湘南明白他的意思,又问:“风指导,今天上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罗红梅看了林湘南一眼,林湘南却只是吃着饭的同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风逢雨。 “你们也听到了?”风逢雨惊奇地问。 “真的是枪声?”林湘南问。 “是,”风逢雨突然苦笑了一声,“还以为你们听不到,没想到……看来咱们的技术还得进步才行。” “我以为,凡是你们这种当兵的,只要听到枪声,就会往外跑呢。” 曾经的贺文山的确是这样,有好几次,半夜里正在睡觉,他突然弹跳起床往外狂奔。 “我倒是想跑,不过……”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 “你们俩就不用再试小风了。” 郭玉玲终于送走了郑国文和唐秀丽。 忙碌了一个上午,郭玉玲筋疲力尽。 风逢雨立刻给郭玉玲办了张凳子,让她坐下。 郭玉玲说:“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不过……” 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到了最低。 “今天是老沈他们提前设的一个局,就是想看看,家属院里外到底是不是都是咱们自己的人。” 原来,并不只她一个人这么想。 拥有大批战力的军区,也正好能趁此机会把家属院里里外外都摸一遍。 但用沈相思结婚设局…… “那沈医生……” “老沈拿相思的婚事作饵,我是不同意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小风今天都呆在家里,我也请了你帮忙。可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事。” 郭玉玲难掩担心。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等着沈相思醒过来。 难过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郭玉玲就振作了起来。 她让风逢雨到屋里守着沈相思,问林湘南:“今天有人不配合?” “几个老太太,想去自留地里摘菜。” 郭玉玲皱了皱眉,“后来呢?没出去吧?” “没有,就是孙家老太太闹得凶些,除了她回去之后可能继续欺负马金梅,倒也做不出其他的事。” “这群人,还以为是以前旧社会呢,婆婆放个屁都是香的。” 郭玉玲是受过婆婆苦的人,十分不理解,明明自己受了那么多苦,偏偏非要别人也经历一遍,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难道这样她们就会觉得开心了吗? “你不用理会她们,好好做你的事就行,自从家属院里有了你,我觉得风气比以前正许多了。这一回,如果不是你提前提出让咱们都去学习,今天可能不知会有多乱。” 这话显然也把刚刚指责林湘南的唐秀丽也包括进去了。 罗红梅重重地点头,附和,“对!” “我明白。”林湘南笑着说。 她一个头顶有伞的人,自然不会和那些淋雨的人一般见识。 以长远计,林湘南相信,自己的做法绝对会帮到大家。 培训、科普,并不是把家属们也训练成士兵,只是让他们在敌人侵袭时,多一种活下来的可能性。 第362章 晚上睡觉注意点儿 直到林湘南吃完东西,沈相思依旧没有苏醒。 林湘南让罗红梅留在沈家,自己又回了了望塔。 家属院外似乎恢复了平静,林湘南让尘尘看了好几遍,两人都没有看到什么。 那本来在沈相思陷入昏睡之后应该发生的,比如把沈相思偷走之类的情况,一点儿也没有发生。 眼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林湘南纳罕不已。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郭奶奶不可能害沈医生。”尘尘说。 他声音稚嫩,一板一眼,那模样又好玩又好笑。 “那你说说,谁有可能害人?”林湘南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回,尘尘却摇了摇头。 “不知道。” “这一天当中,接触沈医生最多的,就是郭主席和那位风指导了。” 但看起来,郭玉玲对风逢雨十分信赖的样子。 如果这两个人都没有对沈相思动手,会是谁呢? 日薄西山,除了今天被限制不能出家属院的孙家又在借机找马金梅的麻烦之外,家属院内外都祥和得不得了。 直至住在家属院的男人们开始回来,林湘南也从了望塔走了下来。 回到家时,贺文山正站在家门口。 四目相对,男人说:“我没进去。” 林湘南无语,“有事?”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作势把尘尘抱了起来,低声说:“晚上睡觉注意点儿。” 林湘南心里一动,忙问:“今天沈相思莫名其妙陷入昏睡,到现在还没醒,你们有线索了?”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有。” 没有? 林湘南怔了怔,恍然。 或许就是因为没有,才更加需要注意。 “你们也不知道是谁?” 男人缓缓摇了摇头。 顿了顿,他又说:“今天晚上我值班,遇到危险就吹哨。” “啊?” 男人扛着尘尘往外走,“我带他出去溜达溜达。” 林湘南莫名其妙。 这时,冯雅致从墙头上探出头来,满脸喜色。 “湘南姐,你搬回来了?” “嗯。”林湘南点头,“你怎么样?今天没去沈家吃饭?” “没有,我这儿哪能走得开啊?两个小丫头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叫,人家这是喜事,这么闹腾,不好。” 生完这两个孩子,冯雅致明显比以前成熟了一些,也看开了一些。 “你突然回来了,是……” “办完手续了。”林湘南说。 “啊?” 冯雅致双眼不可抑制地睁大,吃惊地恍惚起来。 “你,你们,真……离婚了?” 话音未落,她家的院子里已经又传出一道吃惊的声音。 “离婚了?谁离婚了?” 冯雅致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继续转回头来吃惊地看着林湘南。 “嗯。”林湘南点头,“离了。” “贺团长不是不愿意吗?” “他现在愿意了。” “……” “那以后你们……” “房子我和尘尘住,他们已经搬走了。” 愕然之余,冯雅致朝林湘南竖了根大拇指。 林湘南微微一笑。 冯雅致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转回头去,惊叫:“你拽我干什么呀?你别拽我……” 她的声音消失于墙头,林湘南连忙喊了两声,“雅致,你没事吧?” “没事。”对面立刻传来冯雅致的声音。 林湘南暗暗松了口气,就听唐茂昌压低了声音问:“谁离婚了?林湘南和贺团长离婚了?她失心疯了?你以后给我离她远点!” 第363章 林湘南脚抵在了门上 墙的另一边,很快传来冯雅致和唐茂昌压抑的争吵声。 林湘南无疑是唐茂昌口中那个没事找事的神经病,吃饱了撑的不过日子了才会和贺文山离婚。 她心中一哂,暗暗摇了摇头,进屋做饭。 贺文山直到晚上快睡觉才把尘尘送回来,尘尘依旧对贺文山冷冷的,但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贺文山没进门,严苛执行着林湘南不让他进门他就不进门的约定。 “晚饭吃过了。” 再怎么样也是亲爹,林湘南不担心他会饿着尘尘,点了点头,打算关门。 男人却忽然撑住门扇。 四目相对,林湘南脚抵在了门上。 “还有事?”她问。 贺文山双眼漆黑如墨,手上也感觉到了林湘南暗暗施加的力气。 默然良久,再次低声说:“晚上睡觉惊醒些。” “好。” 贺文山松了手,门立刻在眼前毫不迟疑地合上,里面很快传来林湘南和尘尘的说话声。 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细细询问他带尘尘去做了什么,而是让尘尘去洗澡。 睡前,林湘南仔细把每个屋子都检查了一遍,锁好门窗,又把家里的老鼠夹子全都找了出来,在门窗的必经之处都放了上去。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林湘南忽然想,贺文山该不会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特意今天执勤的吧? 意识飘渺而过,没等得出结论,林湘南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原以为保持的警醒,反而睡得比以往每次都沉,醒来时天都亮了。 家属院里一片安宁,似乎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湘南开了门,果然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洗脸刷牙,准备一会儿去沈家看看。 正忙着,一对新人从门外探进头来。 沈相思容颜清丽,眸光清亮,笑意溶溶,哪有半分昨天昏睡不醒的样子? “好了?”林湘南连忙漱了漱口,快步迎了过去。 沈相思点头,笑着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嗯,昨天半夜醒的,哎哟,你是不知道,昨天那一觉睡得我累死了,其实我知道你们进进出出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但就是醒不过来。” 林湘南搬了凳子让他们坐下,风逢雨手里还拎了一整盒点心和包好的一块布,两人诚挚地朝林湘南道谢。 林湘南不收,两人说什么都不肯。 三个人好一番拉扯,以林湘南失败告终,才又说起昨晚的事来。 “所以还是昏迷了?” “对,”沈相思说,“昨天我记得很清楚,我是在喝过几口水之后开始犯困的。我本来还想到床上去靠一会儿,但一动之下,腿脚很软,困意翻涌,竟然等不到走到床边了。” 林湘南略一沉吟,“那个杯子有问题?” “是啊,本来我家里有搪瓷缸子,但我娘说,结婚,新人都得用新的,还特意给我俩系了红布条,特意放到结婚当天用,没想到……” 沈相思摇了摇头,“那对搪瓷缸子自从拿回家就好生生在柜子里收着,没有人动过。我爹昨天晚上已经让人去查供销社里卖搪瓷缸子的人了,只是,过了这些天,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 第364章 厌恶得毫不掩饰 之前林湘南去过一趟供销社,她想了想卖日用品的柜台,好像人还是那两个大姐。 可是,如果真是她们把加了料的搪瓷缸子卖给了郭玉玲给沈相思做结婚用品,就不怕被查出来吗? 还是说,这两个人也不知情? “那搪瓷缸子在用之前,你们有洗过吧?” “怎么可能不洗?”沈相思说,“你知道我们做医生的,多少都比一般人更爱干净,反正,我是不可能拿个杯子就直接喝水的。” “所以,洗了一次也没洗掉。”林湘南说。 沈相思和风逢雨都不说话了。 他们昨天晚上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就是因为想不明白才来找林湘南。 “以你的见识,见过这种东西吗?”林湘南问冯雅致。 “有时有战士受伤比较严重,需要做手术,我们会适当使用一些药物,让战士暂时没有知觉,还有你知道的,贺琪琪先前吃过的那东西,少量服用也可以达到这个效果,但是,不能多,可昨天,我并没觉得我接触过这两样东西。” “那有没有可能是别的东西?” “水更不可能了,大娘亲自打的水,我烧开倒好的,我、大娘和相思我们都喝了。”风逢雨说。 和林湘南他们一样,都是北方人,因沈家父母比风逢雨的父母都大,于是被他称呼为大爷大娘。 “那有没有你们都没用,只有沈医生一个人用过的东西?或者反过来,你们都用了,沈医生一个人没用的?” “这个……”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想不起来。 过去的这段日子他们都太忙了,尤其沈相思昨天昏倒之后,风逢雨和郭玉玲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注意观察周围的人,乍然去想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林湘南看着沈相思却忽然意识到什么。 “我知道了。”她说,“是唇脂。” 风逢雨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可能用这个,郭玉玲平日里都以稳重端庄示人,自然也不肯用唇脂,以免落人话柄。 沈相思就不同了,她昨天是新娘子,自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对!昨天的确只有我用了唇脂。”沈相思说。 风逢雨却有些茫然,“唇脂是什么?” “就是口红啊。”沈相思笑。 风逢雨闹了个大红脸,却没走,“这么说来,真正有问题的,是卖唇脂给相思的人。” “也不一定,但我们可以先做个实验。” “这怎么实验?总不能把唇脂抹到狗嘴上吧?”沈相思指着院子里的凌云说。 “当然不行!”尘尘从屋里跑出来。 他可能天生和沈相思反冲,急言令色地横了沈相思一眼,厌恶得毫不掩饰,一个招呼没打,就如风一般从几个人身边刮了过去。 “尘尘,沈医生开玩笑呢。”林湘南说。 尘尘哪管那些,已经带着凌云一溜烟跑出门去了。 林湘南摇了摇头,让沈相思别和尘尘一般见识,继续说道:“何就至于把唇脂抹到别人嘴上了,你放到水里化开,给鸡喝了,你看看它睡不睡?” 第365章 直愣愣地一头撞在了地上 唇脂其实就是口红,薄薄的胭脂红附着于一张纸上,将其全都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每当用时,只要将其夹在两唇之间,用力抿唇,便可讲嘴唇染红。 林湘南上辈子还见过一种装在小圆筒里的,用的时候可以旋转着拧出来,是贺文山一次出任务之后给她带回来的,当时她着实欢喜得紧。 当下几个人匆匆到了沈家,沈相思将唇脂放入鸡食盆子里用热水化开,风逢雨随机捉了一只鸡让其喝了。 眼看着喝的不少,那鸡却依旧神气得很。 三人面面相觑,郭玉玲从屋里出来,“你们围着鸡窝干什么?” 三人下意识回头,就在郭玉玲目瞪口呆的实现里,那只鸡直愣愣地一头撞在了地上。 “哎,我的鸡……” 郭玉玲惊叫着,飞快地跑过来。 沈相思连忙拦住,风逢雨整理了一下衣服,立刻向外走。 “我去汇报。”他说。 三人把那只鸡挪到阴凉的地方,把鸡食盆子里的水倒掉冲洗干净,郭玉玲依旧心有余悸。 “这么说来,有问题的,不是卖搪瓷缸子的,而是这卖唇脂的?” “可是也不对。”林湘南说。 那天她去买东西,那位卖日用品的售货员也在。 谁能这么胆大包天,做了亏心事,还不怕师长的雷霆一怒? 林湘南越想,越觉得这事奇怪。 “昨天晚上……”林湘南看着郭玉玲欲言又止,不知自己该不该问。 郭玉玲往林湘南身边靠了靠,声音低不可闻,“上半夜相思醒了没多久,你沈伯伯就匆匆走了,那会儿我们还都没睡,我模模糊糊地好像听到点儿动静儿,但也没听太仔细。” 林湘南想起贺文山昨天晚上煞有介事的叮嘱,不禁摸了摸鼻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她们可以管的,林湘南也就没在沈家多留。 她做了点儿早饭,直接带去了鱼塘那边。 尘尘和凌云果然在这边,小孩一板一眼地在鱼塘边练拳,一样的招式不厌其烦不知练了多少遍,如今已经有了些许拳风。 林湘南等他收了势,拿帕子给他擦汗,尘尘却跑去打了水,连脸和头一起洗了一遍。 稀里哗啦的,水在脚边溅了一地。 “你这孩子,人不大,气势倒不小,快来吃。” 尘尘过去坐下,如今,他吃饭再也不用林湘南帮着拿这个拿那个了,纵然胳膊还是一样的短。 不过,林湘南还是习惯性地陪着他。 “娘一会儿要去做什么?”尘尘问。 “今天看起来是没什么事了,还和从前一样,养鱼呗。” “那娘你去吧,我一会儿自己洗碗。” 林湘南失笑。 她揉揉他的头,“你现在还安排起我来了?” “娘!” 林湘南仍是笑着,却站了起来,“行,你慢慢吃,别着急,吃完了就去找家属院里的小孩玩会儿,别老一个人呆着。” “知道了。” 不过,尘尘并不打算去。 林湘南摇了摇头,到鱼塘边转了一圈。 鱼塘的一角还保留着被踩踏过的痕迹,应该是那几个人从鱼塘里爬上来时弄的,不过,鱼儿看起来没受任何影响。 第366章 执意要见贺团长或者你 隔壁鱼塘的水又多了一些,不多的鱼儿从中浮动,自在不已。 林湘南在水边看了一会儿,觉得鱼儿不像是有什么问题,便娶了些鱼塘的水拿回家喂鸡做实验。 她盯了一天,鸡也很正常。 傍晚时,林湘南捞了一大一小两条鱼回家,分别放进两个水盆里,用井水养着,准备再确定一下自己的鱼是不是也没有被那几个藏在鱼塘里的人动手脚。 这时,贺文山又来了。 他朝尘尘招招手,小孩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那样子看不出有几分情愿,却也看不出有几分排斥。 “晚饭不用等他。”贺文山说。 林湘南点头,继续摆弄自己的东西。 直到那父子二人走出一段,林湘南终是不放心地追出去,“喂,贺文山!” 男人回头,“你不会把我儿子弄受伤吧?” 她实在不能对他有多放心。 毕竟,前世好几年也没培养起他对尘尘的感情,这辈子虽然像个做爹的了,可是林湘南还是不敢轻易相信他。 这人可是前科累累。 夕阳打在男人的脸庞上,照得黑红,脸上似乎闪过无奈的情绪,那一直笔挺的腰杆都看起来佝偻了几分。 他沉默良久,又慢慢走了回来。 四目相对,他黝黑的眼底深邃而透彻。 他说:“湘南,尘尘不光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 他满眼无可奈何,“我虽是第一次给人当爹,可也不至于混账到喜欢摔打自己的孩子,虽然他要长大肯定会受伤。”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前世…… 贺文山没给她回忆的机会,带着尘尘走了。 林湘南觉得她这辈子可能也不会对贺文山有几分信任了。 一个人做了饭吃掉,林湘南有点儿百无聊赖,只好自己看书。 贺文山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书,很全,如今她已经捋了一遍,以后就是慢慢复习了。 距离高考时间还长,她倒也不怎么着急。 她耐着心思把数学题目举一反三,夜色越来越浓之际,外面忽然响起拍门声,竟然是今天值守哨兵。 “贺家嫂子,外面有人来找。” 外面指的是家属院外的驻地哨岗上,这让林湘南有些意外。 难道是杨真真那边有什么收获? 自己与这边人的关系也就是和杨真真比较近了。 她是这么问的,哨兵却说:“不是,我们问她她却不肯说,执意要见贺团长或者你。贺团长出去了还没回来,我们只能先请你过去了。” 除了杨真真一家,林湘南真想不出还有谁会找自己,尤其是这个时间来访,由不得不让人多想。 “要不,你们等贺文山回来?” “来的是个女同志,看起来挺可怜的。” “女同志?你们确定不是杨真真?” “不是。”哨兵摇头。 “那是贺琪琪?” “也不是。” 林湘南一时想不出还有谁,但她不打算出去。 怜香惜玉那是贺文山爱干的事,她可没这爱好。 她不去,哨兵也没勉强。 没多久,贺文山带着尘尘回来,林湘南正好还没进屋,对着大门口的贺文山说:“岗亭那里有人找你。” “这个时间?” 显然,他也觉得这个时间有些奇怪。 “刚才哨兵过来通知的。” 第367章 必须要对我负责 “你跟我一起去。” 林湘南本来都要关门了,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差点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了。 “我不去。”她想都没想就说。 她疯了吗? 大半夜跟前夫一起去见别的女同志? “你必须去!” “凭什么?” “时间不早了,这个时候我这个单身男同志单独去见女同志影响不好,你作为妇女主任有责任陪同一起。” “这不是妇女主任的工作范畴。” “万一那位女同志明天出了意外,帽子扣到我头上,怎么办?” “那是你……” “我不会做这种事。” “那就……” “你作为妇女主任,必须要对我负责。” 林湘南目瞪口呆,“贺文山,你不是有什么病啊?这种事,哪有男人吃亏的?” “谁说没有?我不愿意,就是我吃亏。”贺文山说。 林湘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顿时下巴都要跌碎了。 贺文山却没停,接着又说:“你不想想,万一我出了事,尘尘也要受牵连,那是你想看到的?” “咱们已经离婚了。”林湘南提醒他。 “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显然,如果他真有落魄的那一天,他并不打算让孩子跟着她。 “贺文山!” 林湘南恼啊。 “走吧,一起。” 林湘南恼恨地瞪着他,如果杀人无罪,她一定要拿刀剁掉他的脑袋。 可现实是她不得不拉开大门,跟着他一起朝外走去。 走了一段,林湘南决定无视他,只当个见证人便好。 贺文山图谋不轨,她就帮另一个人作证,另一个人图谋不轨,她就帮贺文山作证,看在他是尘尘亲爹的份上。 这时,贺文山突然说:“应该是老二的事。” 林湘南眉头一蹙,扭头就走。 “当时,我只来得及把琪琪送走,老二的判决走了公函,如今应该是到了药厂,这两天就应该有公安的人去逮捕他了。我猜,他是提前得到消息,特意让他媳妇来的。” 贺文山拽着林湘南的手臂,“湘南,这件事,必须得你出手。” “我?”林湘南冷笑,“贺文山,你打得好算盘。大义灭亲的名声你得了,得罪人的事我来做是吧?亏你想的出来!” “不是。”贺文山连忙说,“谈判是门技术活,那些事经你的口说出来,更具信服力。老二那样的人……” 他沉默着。 月光之下,他声音艰涩。 “老二那样的人,说白了,不值得托付终身。湘南,能不能挽救这个女同志,就看你了。” 林湘南:“……” 她怔怔地抬眼看着贺文山,心口几度胀痛难忍。 忽地猛然扬起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贺文山脸上。 贺文山没躲,生生受了。 林湘南咬牙切齿,“原来你不是不知道贺泽宇是个什么东西!” “对不起。” “滚!” 林湘南狠命在他推上踹了一脚,转身就走。 这烂摊子,谁他么爱收拾谁收拾去吧! “湘南,湘南!” 男人大跨步挡在林湘南面前,顶着那张已经鼓起来的脸,“你不能走。” “滚!你们姓贺的,没一个好东西!” 第368章 和遇见了一根木头没什么区别 “你再打这边?”他扭过脸去,完好的那张脸对着林湘南。 林湘南心底恨意更浓。 “贺文山,你毁了别人一辈子!” “是我的错!” 以前,他总想着把家事全都揽在身上,靠一己之力让弟弟妹妹都明白事理,积极向上,过好日子。 直到林湘南一次次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那早有准备的看戏一样的眼神,终于让他明白,她早就看透了他们。 她不再付出努力,是觉得他们真的没救了。 而他,竟妄图把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看似公正,实则一直在埋怨她,直到他不得不替弟弟妹妹收拾烂摊子,直到他也被他们压得喘不过气。 他终于明白,有些烂人已经烂在了骨头里,不是靠他一己之力就可以有所改观的。 “你现在认错有个屁用!滚开!” 这一刻,林湘南真是恨极了他。 明明有些人不必掺合到其中来,却因为他,因为贺泽宇那个烂人! 可是,无论她怎么发脾气,贺文山就是不肯松手。 “你不想劝就不劝,但跟我走一趟,行吗?” “有意思吗?” “维护一下我的名声,妇女主任?” 林湘南不屑地撇了撇嘴,但这回没再硬要离开。 贺文山也赶紧跟上。 等两人到岗亭,年轻的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是大哥大嫂吗?”女同志迎上来。 她无疑是狼狈的。 她不知是怎么来的,浑身都脏兮兮的,衣服裤子上都是土,小脸皱着,似乎遇到了天大的难事。 总之,一副亟待救命的模样。 林湘南忍不住看了眼贺文山,这样怜香惜玉的事他可是最爱干了。 可是,目光里,贺文山面色平静,微微颔首,就和遇见家属院里的任何一个人没有任何区别。 又或者说,和遇见了一根木头没什么区别。 “不是。”林湘南转回头说道。 “啊?”女孩愣住了。 “我已经和他离婚了。” “离婚?”女孩再次愣住。 她看看林湘南,又看看贺文山,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内容,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贺文山并不介意林湘南的冷脸,“我是贺文山,你是……” 林湘南白了他一眼,既然早就猜出这是贺泽宇的媳妇,又何必装不认识? “我叫潘薇薇,是泽宇的媳妇,今天过来是有事想求你们。” 她显然是个极为灵动的姑娘,但话刚说到这里,贺文山已经把话接了过去,“是为老二的事来的吧?他自己怎么不来?” 潘薇薇滞了一下,一时说不出。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关于老二的控告是真的,一切属实,人证物证俱全,户籍地公安已经判决,案子是我亲自盯着办的。” 贺文山说。 “为什么?” 潘薇薇不能理解。 “他不是你亲弟弟吗?” “是。” “那你……”潘薇薇更不能理解了。 “他就是天王老子,做错了事,对人动了杀心,我也要制裁他。” “可是……” 潘薇薇忍不住看了看林湘南,心想难道这就是枕头风的厉害之处? 可是,这么厉害怎么离婚了? 难道不是因为林湘南? “你现在有两种选择。”贺文山接着说:“第一,跟他离婚,我会尽可能弥补你,我们军区里好战士有很多,我可以为你介绍,保管你后半生稳妥可靠,第二,不离婚,你和他一起去建设边疆。不过,我要提醒你,纵使你有这种决心,他却未必会与你一起共患难。” 第369章 你们让我怎么办啊? 一阵夜风吹过,潘薇薇久久无言。 事实上,这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她今天来这一趟,其实是为了求贺文山和林湘南高抬贵手。 贺泽宇说了,只要她表现得坚决一些,贺文山就不会让人把他带走了。 “我,我不想离婚。” 潘薇薇说。 她期盼地望着贺文山,“能不能,能不能别……” “不能。”贺文山说。 他没有任何要缓和的余地。 声音冰冷,居高临下。 “你既选择了,又何必求我?跟着他去就是了。” “可是……”潘薇薇终于急了。 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与贺家人相见,心理上本就是怕的,面对贺文山更是害怕。 “再怎么说,泽宇也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能亲手把他推入火坑?” 潘薇薇眼泪簌簌而落,好不可怜。 林湘南别开了眼,不再细看,贺文山的声音却无孔不入。 “不是我让他做那些事的,还是那句话,你想离婚,就告诉我,不想离婚,现在就可以走了。” “现在?”潘薇薇不可置信。 “你选择这个时间过来,就该想到这样的结果。” 林湘南忍不住又转回了头,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 或者说,这才是上辈子的贺文山。 她还记得他经常对尘尘说的一句话是:你既然选择了这样去做,就要承担这样做的后果。 潘薇薇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贺文山说的这是人话吗? 贺文山却已经打算回去了,他留下一句“慢走不送”就看向林湘南,“我送你回去。” “不用。”林湘南说。 两人转身要走,潘薇薇大急。 她今天走了一路粒米未进,早就累坏了,何况她自小家境不错,没受过什么苦,此时再被拒绝,更觉得崩溃。 “喂!”她忍不住朝两人喊道,“你们怎么这样啊?” 林湘南脚步顿了顿,贺文山却依旧从容向前。 无奈,林湘南只好说:“你既然打算跟着贺泽宇,如今这些不过洒洒水而已,既是你自己选择的,又何必抱怨?” 这么说着,她的心里也跟着微微一动。 曾经种种又何尝不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又在怨恨什么呢? 潘薇薇见终于有人愿意跟她说话,连忙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是他亲大嫂呢?就不能大度一些吗?干嘛非要跟他过不去呢?” 林湘南听见这话忍不住抬了抬手,感觉掌心有些痒痒的。 难道,这也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可最终,她只是说了两个字,“不能。” “你……” “还有,你误会了,”林湘南说:“事情是贺文山做的,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当初,她也只是要求贺泽宇写了认罪自白书,用来胁迫贺文山离婚而已。 并没有直接拿着证据去控告贺泽宇。 “还有,你愿意扶贫,我可不愿意做宰相。” “什么扶贫?什么宰相?”潘薇薇不明白,“我就是想让你们不要再跟贺泽宇计较了,我才和他结了婚,他如果有罪,你们让我怎么办啊?” 第370章 你就抬抬手吧 林湘南摇了摇头,也不与她解释,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去。 潘薇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文山和林湘南越走越远,她又喊了几声,两人谁也没有回头。 林湘南到底还是担心潘薇薇在这里出事,紧走了几步,问贺文山:“就这样把她晾在外面?” “她想跟着老二,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少吗?” 林湘南恨恨然翻了个白眼,“你们做的好事,让人家来承担后果,你也好意思。” 贺文山脚步一顿,似是默认了林湘南的话,“我们贺家,的确没好人。” 林湘南又白了他一眼,贺文山接着说:“不过,只要她在那儿呆着,自然不会有事。” 岗亭的哨兵一夜不断,享福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不离开,危险也不会有。 贺文山把林湘南送回了家,林湘南进门时忽地被贺文山攥住手腕。 “你干什么?”林湘南被他吓了一大跳。 “这个拿着。” 那柄曾经被贺文山给过林湘南,又被林湘南还回去的军刺再次被塞入了林湘南的手中。 男人紧攥着她的手,不容置疑。 “明天开始,我要带人去巡边,这次……可能时间会长一些。” 贺文山掌心火热,烫得林湘南手背涩然。 “那事还没了,你和尘尘万事注意,出门不要落单。” 他声音压得极低,想要凑近说话非得弯身不可,气息打在林湘南脸上痒痒的。 她忍不住转头看他,“这么严重?” 黑暗里,男人目光灼灼,叫林湘南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是一种被头狼盯上的感觉,但又没有阴森可怖的感觉。 “比你想象的严重。”他再次低声说,大手再次把军刺往林湘南手里塞了塞,“注意安全,没事……别硬出头。” 林湘南一滞,贺文山已经站直身体退了开去。 “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什么时候走?” “明早。” “潘薇薇……” “出发之前我会处理好,她再来你只管我让她等我回来再来,其他的事你不必管。” “行。” 林湘南本来也不想管。 “副团、政委我都得带走,不过我已经跟老董和秦正交代过了,有事你就叫他们。” “你不必这样,我可以找郭主席,她不会看着不管的。” 贺文山并不跟她争,“那郭主席办不了你找老董他们。” “……” 林湘南没再理他,推门进去,贺文山听着她进了屋,转身走了。 次日,早训过后没多久,林湘南听到集结号,只是没多久,哨岗又有人来找她,告诉她潘薇薇在等她。 林湘南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潘薇薇,但想了想还是去见了潘薇薇一面。 潘薇薇不知在哪里过了一夜,比之昨夜,又狼狈了一些。 她可怜兮兮地揪着林湘南,“大嫂,你就抬抬手吧,放过泽宇这一回吧,我保证,以后他必然不敢再伤害你了。” 林湘南一听便知潘薇薇怕是已经知道了贺泽宇曾经对她做过的事,这恐怕是昨夜贺文山所谓“处理干净”的手段。 但显然,他高估了这个年月女人对于离婚的勇气。 第371章 笑你可笑 “你想多了。”林湘南说。 她神色平静一如往常,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 “我要想告他们,早在去年夏天就这么做了,完全没必要等到现在。他们突然被治罪,是贺文山做的,不是我,你找我如果是想求情,那你是找错人了。” “可是,如果不是为你,大哥怎么会这么做?大嫂,再怎么样也是一家人,我才刚结婚,如果泽宇被抓走,我就完了,你就帮帮我吧?” 潘薇薇紧紧攀着林湘南的手臂,泪眼朦胧可怜兮兮。 林湘南笑了,清清淡淡的模样,手上的力气却超乎想象的大。 她一根一根掰掉了潘薇薇的手,“一家人,那是你和他们姓贺的,不包括我。昨夜我和贺文山一起过来,不过是因为我是家属院妇女主任而已。但事实上,我有什么理由要帮你呢?” “你这人怎么这样?”潘薇薇天真道。 “这次是我最后一次过来,你如果有什么想说的,最好一次性说完。” 潘薇薇又恼又怒,可偏偏她对待林湘南没有任何办法,负起道:“你就那么恨他吗?” 恨贺泽宇? 林湘南摇了摇头。 她与贺泽宇的接触毕竟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对他的怨恨反而不如贺文山多。 她只是不想理会贺泽宇,不想与贺泽宇有任何接触。 “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啊?”潘薇薇又道。 林湘南忽然忍不住笑了。 潘薇薇本来在哭,听见她笑更是恼火。 “你笑什么?” “笑你可笑啊。”林湘南无奈,“不管你信不信,以我这么多年对贺泽宇的了解,你现在可怜他,等你落入同样的境地,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 “怎么可能?”潘薇薇不相信。 林湘南耸了耸肩,悠然道:“既然如此,那么这回为什么不是他亲自过来求情?他跟他大哥什么话说不得?什么事做不得?跪下来哭一场,再把过世的父母搬出来痛哭流涕一回?贺文山这个大哥少不得要心软,但他没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潘薇薇下意识问。 “哼,”林湘南继续笑,“你这么问,一看就是他让你来的,对不对?还故意让你走了很远的路,对不对?他一定还特意叮嘱你,让你主要求贺文山是不是?求他不要对你那么残忍对不对?” 潘薇薇抿着嘴,不说话了,湿漉漉的眼睛瞪着林湘南,像是在说:你怎么知道? “因为贺泽宇知道,他来求,没用!” 她撇了撇嘴,露出些许不屑的神色。 “我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但贺文山一开始知道后,和你态度一样,想要靠自己把那对兄妹掰过来,直到他意识到,靠他一己之力,完全不足以改变那对兄妹。那么长时间,不是贺文山在犹豫,而是让贺文山下定了决心。” 林湘南悲悯地看着潘薇薇,“贺泽宇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把你推出来。又或者说,他可能早就看透了并且在防着这一点了,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结婚。” 第372章 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潘薇薇满眼你错愕,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你,你是说,他连跟我结婚都是算计好的?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林湘南愈发觉得潘薇薇可怜。 家境优渥,潘薇薇大约从来没吃过什么苦,长到这么大也依旧天真,可惜在大好年华里遇见贺泽宇这样一个男人。 “信不信随你。” 她虽想帮人,却也不会如贺文山说的那般,硬替人出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如曾经的她撞了一次南墙,终于知道回头,这大约就是因果吧。 而别人的因果,也要走过他们想走的路之后才能明白。 如果林湘南硬要说贺泽宇不好,潘薇薇还能与林湘南争一争,可林湘南全无所谓的态度却又叫她迟疑了。 “你,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这事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吧?”林湘南说,“反正我现在已经和贺文山离婚了,贺泽宇被抓也好,不被抓也好,还能和我的生活有什么联系吗?你求了贺文山心软饶了他也好,不饶他也好,都是你与贺泽宇生活,吃苦是你,不吃苦也是你,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话已至此,林湘南不想多说,拍了拍潘薇薇的手,“我走了,你不要叫我了,你再叫,我也不会来了。” “可是……” 林湘南没理会她的可是,转身走了。 她是想帮人不假,可也得那人愿意改变。 林湘南去了一趟鱼塘,做了一锅鱼食,晾凉喂鱼。 沈相思那件事仿佛已经彻底过去,家属院内外都没有任何动静儿,但林湘南知道并非如此。 巡边的工作非同小可,沈卫华让贺文山这个时间带团离开,分明是要来一次狠摸。 林湘南做完了鱼塘的工作并不在外过多逗留,进出都揣着贺文山那把军刺。 中午回家时稍微晚了些,忽然听到一声怨怒的大叫,“凭什么?凭什么啊?” 林湘南仔细听了听,发现是马金梅家,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沈相思结婚那天,孙老太等几个人想去家属院外的自留地被拦下,就属孙老太闹得厉害,最后还是她儿子回来才把她劝回家的。 如今,其他人倒还好,孙老太被作为杀鸡儆猴的典型给她儿子记录在册了。 这关系到年终时每个团的奖金,孙老太不难受才怪? 回到家,冯雅致从墙头上露出头来,问林湘南马金梅家是闹什么呢。 林湘南无奈地看着她,“你小心点儿。” “没事没事,摔不着,怎么回事啊?湘南姐?” 冯雅致满脸八卦,她如今被三个孩子绑在家里,好久没看到热闹了。 林湘南暗叹曾经娇娇俏俏的小媳妇是彻底不见了,也只能满足冯雅致一下。 “还能是什么?” 她把那天孙老太闹事的事一说,冯雅致就“呸”了一声,“活该!整天端着她老婆婆的款,当谁都吃她这一套呢。” 林湘南隐约听到孩子哭,赶紧让冯雅致回去看孩子。 冯雅致叹了口气,也是急匆匆往屋里跑。 进了屋,刚抱起孩子,唐茂昌说:“你老往外跑什么?好好看孩子,赶紧把你的身子养养,赶紧再生一个,别整天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接触。” 第373章 以后不许跟那女人来往! 跑什么? 再生一个? 乱七八糟的人? 槽点太多,冯雅致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先气哪一个? 她冷笑一声,伸出手,“这个月的钱呢?” 唐茂昌皱眉,“我先前给你的已经花完了?你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伸手就要钱?” “我不会过日子?你吃的什么?喝的什么?穿的什么?哪一样不花钱?”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吧?我一个月可是给了你十块钱,你去问问谁家一个月花十块钱?谁家像你一样,用那么多肉票?” 唐茂昌说着火气更大,一撑双腿站了起来,“我告诉你冯雅致,你少给我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你以为你能跟人家比吗?人家好歹有个鱼塘,你有什么?赶紧给我把身体养好了!人家好歹有个儿子,你有吗?” 他居高临下瞪着冯雅致,满脸不屑。 “你如果真有能耐,你也像她一样离婚啊!我看你敢不敢?” 冯雅致气得头昏脑涨,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林湘南从不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这男人又哪里值得她去指望呢? 当下她撕了脸皮,抱着孩子转身就走。 唐茂昌没想到冯雅致会有这样的反应,连忙问:“你干什么去?” “要饭去!”冯雅致说。 “你说什么?”唐茂昌赶紧追了出来。 “你不给钱,不养家,我们不要饭,吃什么?喝什么?西北风吗?” 两个人声音都不小,两个小丫头被吓得哇哇大哭。 唐茂昌脸色铁青,难看极了,扯着冯雅致往回走,“我什么时候说不给钱了?给你还不行吗?” “拿来!” 唐茂昌咬牙切齿地回屋拿了几块钱给冯雅致,“你是掉钱眼里了吗?” 冯雅致才不理他,抱了孩子转身就走,唐茂昌气得在后面喊,“以后不许跟那女人来往!” 冯雅致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唐茂昌又喊道:“你听到没有!” “我想跟谁来往你管不着!”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唐茂昌双手叉腰,气得往前走了几步,可又实在嫌弃屋子里冯雅致和两个丫头的奶味,皱着眉,瞪着眼,到底是没进来。 等他走了,冯雅致撇了撇嘴,“呸”了一声,她还是高看他了,真以为他刚刚会对她做什么呢? 毕竟,在家属院里打媳妇的不是没有。 这边林湘南已经准备做饭了,尘尘又在看书,分明还是个孩子,可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的样子却有了几分少年感。 他不知是怎么想的,昨天突然对林湘南提出了要自己睡,然后就抱着他的枕头不管不顾地搬去了贺文山先前住的屋子里。 林湘南想着下午要再去一趟供销社,给尘尘买个蚊帐。 母子俩的午饭好做,进屋叫尘尘时,却见他坐在说桌前发呆,整个人看起来恍恍惚惚的,她一连叫了几声才缓过神来。 “想什么呢?”林湘南揉揉他的头。 尘尘摇了摇头,“没什么,是饭做好了吗?” “嗯,走吧。” 林湘南牵着她出来,喧哗吵闹声却由远及近,忽然就闯进了她的家门。 第374章 她可不想折寿 孙老太连哭带喊地扑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尴尬的孙淼。 马金梅亦步亦趋,但一进门就给林湘南使了个眼色。 “林主任,林主任呐,”孙老太握住林湘南的手,号丧一般,“这回你可得救救我们孙淼啊,千错万错都是我老婆子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和你对着干了,你就放过他这一回吧。” 她身子一软,竟然要给林湘南下跪。 林湘南无语极了,孙老太倒是能屈能伸,但她可不想折寿。 双手一托,林湘南把孙老太架了起来。 “老太太,这您就高看我了,规矩是早就定好的,都几个月了,您也不是不知道。那天什么情况,您不清楚,孙副团可清楚得很。家属院里也不是您一个家属,如果天天这个来求,那个来求,这工作也别做了,咱们大家想干什么干什么吧,您说是不是?孙副团?” 孙淼愈发尴尬。 部队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真上了战场,明知是送死,该冲锋也得冲锋。 对于被记,他自己没二话,但这样教育的话他哪能对老太太说? “我这不是不懂吗?你就放过我们这一回吧,家里孩子多,日子不好过,林主任,我可求求你了,你就看在我们家三代贫农又红又专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林湘南看向孙淼。 孙淼竟然扭开了头,脸上还是有些尴尬,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林湘南笑了,手上一松,推开了孙老太。 孙老太没想到林湘南会突然松开她,差点跌倒,孙淼立刻抢步上前扶住孙老太,有些恼火地看向林湘南。 林湘南双手负于身后,下巴微抬。 “老太太,你出去打听打听,在这个家属院里的,谁家不是三代贫农?谁家不是又红又专?又有谁像你一样,整天胡作非为?不是集结一群老太太在议论这个,就是败坏胡说八道败坏那个?越是紧急的时候你越要添乱?你那个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家里日子不好过?” 她一副教训的口吻,叫孙淼听得心里不舒服,忍不住开口:“林主任,事情也没那么严重。” “没那么严重?”林湘南反问。 怀疑的目光上下扫视,让孙淼立刻意识到自己这句辩驳的话说错了。 他的确是错了,那天如果孙老太她们出去遇上敌人,最轻也要被拿去做人质。 “孙副团,我真想知道,你这个副团长是怎么当上的?” 孙淼面红耳赤。 然而,身处人前,越是不对,越觉得脸上无光。 “这就不用林主任忧心了!”孙淼愤懑地说。 这回,也不必林湘南再说什么,他扯着孙老太就走。 孙老太还想再和林湘南求求情呢,没防备儿子突然偷袭自己,一时间连哭带闹。 林湘南摇着头,禁不住同情起马金梅来。 难怪她上辈子要走到上吊那一步,蛮不讲理的婆婆,愚孝又好面子的丈夫,如此累计,恐怕连气都喘不过来吧? 孙老太铁了心不肯走,整个人逶迤在地上,难看不已。 林湘南没理会,端了饭出来,自顾自开始吃饭。 孙淼瞥见这一幕,心中愈发恼火憋屈,原本在老母亲哭求之下动摇的心再次坚决无比。 第375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午,潘薇薇又来找过林湘南一次,林湘南说到做到,没有去见。 等听说潘薇薇离开之后,林湘南去供销社买了一只蚊帐,顺道去见了见杨真真。 杨真真对林湘南交代的事情上心,借口给她拿点儿东西,托人看着柜台,自己和林湘南出了供销社。 “我跟婆婆打听过了,镇上的人都是老人,这些年除了我们一家搬过来就再没别人了。” 这里的人每天除了采茶制茶,也没有别的活可做,按道理如果谁做了什么别的事应该非常容易发觉才对,但是,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杨真真摇头,“大家都做一样的事,没什么奇怪的啊。” “那供销社里的人呢?” “供销社里……”被林湘南这么一提,杨真真想起供销社卖日用品的柜员被带走的事,“怎么?是那个卖日用的阿嫂?” 她眉头微皱,细细回想。 “她看着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啊。”她喃喃着,疑惑,“她……做了什么吗?我,我能问吗?” “这事现在还不太好讲。” 杨真真便不再问了。 林湘南还是觉得不对,如果镇上的人都没问题,沈相思的唇脂是怎么出问题的? 沈相思结婚那天,在这边传来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她正想着,杨真真已经问上了,“湘南,最近是不是不安定?前两天,肖达他爹说好像听到了枪声。”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好好保护自己吧。” 林湘南拍了拍杨真真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明白了。”杨真真用力点头,“镇上这边我会再继续盯着的。” “如果方便……”林湘南凑近了几分,低声说:“你盯一下日用的柜台,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唇脂不可能无缘无故出问题。 “行。” 隔了一天,林湘南从鱼塘回来,贺修业正在家门口徘徊。 见到林湘南,他笑起来,“大嫂,你回来了?” “有事?” 他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收敛,撇着嘴嘟囔:“还不是我二哥,他回来了。” 林湘南早有预料,并不意外。 “他这回回来可凶了,二话没说占了我的炕席,我觉得他有点儿奇怪,你和尘尘如果到镇上去,一定要注意一些。” “他没让你求情?” 贺修业的脸色又难看了些,咬牙道:“怎么可能没有?但我大哥走之前就说了,让我想清楚我以后要过什么日子,做什么样的人。我虽然不知道我要过什么日子,做什么人,但明显不能像我二哥和我姐一样。” 林湘南:“……” 这反面教材当的! “你有活就叫我,我每天都过来吃饭,大嫂。” 林湘南点头,倏地想起什么,叫住贺修业。 “我和贺文山已经离婚了,以后就别叫我大嫂了。” “……”贺修业苦着脸,“我从来没想过你们真会离婚。我从认识你,你就是我大嫂啊。” 贺修业想起以前,饭是林湘南给做的,衣服是林湘南给洗的,天冷了怕他冻着,天热了怕他热到,事无巨细。 说林湘南是他娘都不为过。 长嫂如母,林湘南其实是做到了的,而且做得很好。 甚至,因为有了林湘南,他们那个家才像个家。 是他们,太贪心。 如今,那个家彻底分崩离析。 第376章 你二哥是什么时候到的? “对不起,大嫂。” 贺修业可怜兮兮,却又诚挚地说。 林湘南知道他在说什么,莞尔一笑,“你以后会有新大嫂的。” “可我只想要你!” “……” 贺修业说完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一双眼睛不知不觉已然通红。 “真的没有机会了吗?我大哥……是不怎么顾家,但是,可以让他改嘛。” “你,你可以罚他,不让他吃你做的饭!” “我,我监督他!” 无论他说什么,林湘南都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终于,贺修业的声音越来越低,失望越来越浓。 “大嫂……” “谢谢你今天过来提醒。”林湘南说。 对于这个她曾经也厌恶过的少年,她终于还是不像讨厌贺泽宇和贺琪琪那样。 她温和地看着他,像是在对曾经做一场别离。 贺修业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讪讪的,不敢再劝。 “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到家里来吃饭。”最终,林湘南这样说。 贺修业闷闷地点了点头。 “你自己也注意安全。”林湘南又说。 贺修业回眸,疑惑。 “贺泽宇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嫂,你的意思是,二哥会对我下手?” 多年习惯,贺修业一时改不掉。 “这也难说,毕竟你们是兄弟,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贺修业呆呆地发了会儿愣,摇了摇头,“不见得。” 贺修业连贺琪琪都能说放弃就放弃,说不定也早就记恨上他了。 他忽然用力搓了几把脸,“他们这是何必呢?闹了一回,难道这就是他们想过的日子了吗?” 显然,如今回头去看,贺修业对曾经他们一起排挤林湘南的事后悔了,且觉得贺泽宇和贺琪琪的争夺非常没有意义。 林湘南对此不予置评,只是突然问道:“你二哥是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就到了,还让我打饭给他带回去。” “就他自己?” “对,就他自己,怎么了?” “他对象,你二嫂,没去?” “二嫂?”贺修业奇怪,“没有啊,二嫂也来了?” “前天夜里,你二嫂来找你二哥求情,让他放你二哥一马,你大哥没答应,昨天上午,你二嫂又叫了我一次,之后就不见了。” 贺修业不傻,飞快接话道:“二哥是昨天中午之前来的,二嫂难道回去了?他让二嫂一个人回去的?” 这里通车不便,潘薇薇如果自己回去,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林湘南亦是觉得贺泽宇不是东西,只希望潘薇薇一路上别出什么事才好。 贺修业没再多留,跟林湘南告辞后,去食堂打了饭,匆匆走了。 再怎么着这也是贺家自己的事,林湘南提点了几句也就算了,她的心思现在都在尘尘身上。 眼看着这孩子每天不是看书,就是练拳,有时候还会翻出贺文山作废的配枪摆弄摆弄,林湘南愈发觉得这孩子不像个孩子。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和贺文山不对付,还是让这孩子看在眼里,受了刺激了? 好像不至于吧? 尘尘对贺文山,真算不上有感情。 第377章 亲眼所见 林湘南想不出尘尘的改变是因为什么,但小孩子嘛,总归是玩得不好了,没趣了之类的。 可最近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随便出去玩,林湘南便抽了书,准备给尘尘讲个故事。 “尘尘想听什么?” “娘讲的,都好。” 小孩端端正正地坐着,小大人似的。 林湘南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这么拘谨做什么?放松点。” 她着实不愿意再看尘尘像上辈子一样,早早变成个和贺文山一样的古板小老头。 尘尘咧了咧嘴,等着林湘南讲故事。 林湘南哭笑不得,挑了个凿壁偷光的故事给他讲。 讲完,林湘南问尘尘最近是不是都不开心? “没有,很开心!”尘尘一本正经地说,黑溜溜的眼珠望着林湘南,再次重复,“娘,我特别开心!” “是吗?” 林湘南摸了摸儿子的脸,真心看不出他哪里开心。 尘尘却是重重点头,再次重申,“娘,我特别特别特别开心!” “那就多出去玩玩嘛,你不喜欢去上幼儿园,总该和小孩们多玩玩,不然你一人在家多无聊?” “好。”尘尘答应着,小脸却依旧是紧绷的,让林湘南无奈极了。 母子俩如今正式分房睡了,林湘南很担心他,事无巨细地问了许多,如晚上会不会有蚊子进蚊帐里?自己睡觉怕不怕?等等。 尘尘完全没有一个小孩子的不耐烦,林湘南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一板一眼的。 中午时间长,母子俩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屋睡午觉。 睡得迷糊糊时,林湘南家门被拍响,哨兵通知林湘南赶紧去一趟哨岗。 “是杨同志。”哨兵说。 林湘南不敢怠慢,匆匆套了鞋子出门,杨真真已经急得火上房了。 一见林湘南,她立刻揪着林湘南的胳膊走开了几步,低声说:“我看见了,就在刚刚,卖豆腐的钻去了日用柜台,她把那一沓子唇脂全都带走了。” “你确定?” “亲眼所见。”杨真真指着自己的双眼。 说来也是巧了,杨真真是卖肉的,平日里要么卖不动,日日守着一堆臭肉坐着,要么卖得精光,在空荡荡的案板前无事可做。 于是她上班和别人不大一样,不用整天守着柜台,只要得空,她就会到处转转。 今天她中午吃多了,赶着上茅房,回来就见卖豆腐的趁着其他人趴在柜台里打盹,偷偷钻去了日用柜台。 他们这种地方,日用其实很难卖,只有他们自己人,平时会趁着没人搞个小偷小摸。 原本杨真真以为卖豆腐的也就是偷点儿东西回家用,谁知她竟然从兜里掏出一叠唇脂与原来的唇脂换了。 无缘无故,换唇脂做什么? 拿回家自己用吗? 那还不如直接偷个一张两张的,既不易令人察觉,还省了红纸钱。 杨真真觉得不对,立刻借了肚子疼跑出来找林湘南。 林湘南反手握住杨真真的手,在签字本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拽着杨真真往沈家走去。 “很,很严重吗?”杨真真问。 卖日用的前两天开始突然没来上班,虽始终不知道理由,但这事明显不对劲儿。 林湘南没回答,只是叮嘱杨真真到了沈家吧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第378章 会是她自己的主意吗? 沈家。 郭玉玲也午睡还没起,见林湘南带了个人过来,立刻让她们进去。 一边梳拢头发,就听林湘南问:“郭主席,那事还没动静儿?” 一提这事,郭玉玲就忍不住要叹气。 她生了好几个孩子,夭折的,战死的,如今就剩下沈相思和另外一个儿子。 儿子是当兵的,难免有危险,所以平时她经常想,相思一个女儿家总不会再遇见什么危险吧? 可事实偏偏难以预料。 一连几天了,无论她怎么问,沈卫华都一句“你不要管了”来敷衍她,让郭玉玲又急又气。 “怎么?湘南,你打听到消息了?” 林湘南就看了眼杨真真,杨真真一五一十把先前跟林湘南说的话捋顺了又说了一遍。 “她不可能平白无故去调换。”郭玉玲与杨真真想法一样。 “湘南,你怎么看?” “我也这样认为,但……这个卖豆腐的,是什么人?” “镇长的媳妇,”杨真真说,“做的豆腐一绝,先前你们部队刚来的时候,你们的人也喜欢到她那里换豆腐。” 不流行买卖嘛,大家都是换,你给我两斤豆子,我换给你一斤半豆腐,如此这般,也可用别的。 “在镇上很多年了?” “嗯,很多年了。” 林湘南就不说话了。 郭玉玲惴惴不安,“湘南,你怎么想的?你说话呀。” 林湘南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这……会是她自己的主意吗?” 郭玉玲浑身一震,再也坐不住了。 “走,你们跟我去见老沈。” 林湘南还是第一次见郭玉玲这么雷厉风行,但此事非同小可,立刻拽上杨真真去了。 郭玉玲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向来不会来军营,在门口填了申请打了报告,由专人带着进去,另外又有其他人专程去通知沈卫华。 杨真真第一次来部队里头,一进入便感觉到赫赫军威,斐然的气势涤荡着她的心。 林湘南是第三次了,不过,前两次由于种种原因,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 此时放眼望去,宽阔的校场,整齐的排屋,衣着朴素却挺拔坚韧的士兵,清苦的生活条件磨不灭他们战斗的意志,他们枕戈达旦,只需一声令下,便随 时准备与试图侵占我们土地与百姓的人宣战。 对于他们,林湘南打心眼里是佩服的。 沈卫华的办公室十分简陋。 一张办公桌,一个柜子,两把椅子,就再也没什么了,显得屋子都十分空旷。 卫兵给郭玉玲倒了水,这时,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是沈卫华。 目光扫视一圈,不怒而威,杨真真不自觉就紧张起来,瑟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出乎意料的,沈卫华竟然先与林湘南打了个招呼,“哦,是小林啊,这位是……” “是我在镇上的一个朋友,供销社工作的,杨真真同志,先前也请沈医生给她家孩子看过病。” 一听林湘南提到肖达,杨真真终于平静下来。 她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沈卫华随和地问。 “孩子已经好了,多亏了沈医生和林主任帮忙。” 虽然肖达最终并不是沈相思看好的,但现如今这个场合说这些明显不合适。 “哎吆,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郭玉玲是真着急,“湘南,你和杨同志把刚才的事再跟你沈伯伯说一遍。” 第379章 你确定? “林主任,贺修业找你。” 杨真真刚把自己发现的过程讲了一遍,沈卫华还在问林湘南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敲门声响起,卫兵打了报告进来说道。 “你没跟他说,我在这里?” “哨兵说了。” 几人面面相觑。 一般情况下,进了军营,除非有特别严重的事,否则是不与通报的,家属们也都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一般都不会过来找人。 “贺修业让你们进来通知我的?” 这名卫兵其实是沈卫华的警卫员,他并没有亲眼见到贺修业,但听下面的人说了贺修业急得上蹿下跳的样子,他怕出什么大事,所以前来报告。 林湘南隐隐觉得不对,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间贺修业如果不去学校,就应该去学农了。 万万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这一迟疑,沈卫华已然开口,“具体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你们先回去吧。” 郭玉玲还想问问他要怎么办,被丈夫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只好叫了林湘南和杨真真,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沈卫华的办公室。 三人走得很快,但没想到贺修业已经在营区大门口等着了。 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原地直转圈。 远远地看到林湘南,他大步冲了过来。 不过,没走几步就被门口的卫兵拦住了。 “大嫂,大嫂!”他惊恐又茫然地大叫,像个孩子。 林湘南无奈,只得走了过去。 “怎么了?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贺修业不知做了什么,浑身上下都是土,甚至脑袋上还顶着一颗干草,脸和胳膊不知道怎么搞的,都是血道子,衣服和裤子上也都是口子。 “是贺泽宇?” 就算是贺泽宇,把贺修业弄成这个样子,也太不像话了。 “我,我发现一件事。”贺修业攥着林湘南的胳膊,林湘南这才发现,他竟然在发抖。 她也握住他的手,又伸手摘去他头上的杂草,拍了拍他身上的土。 “怎么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我,我发现,”贺修业用力吞咽着口水,“我发现,镇长家,好像有,有电台。” 郭玉玲和杨真真本来是要跟林湘南分别的,闻听此言不由得齐刷刷停下了脚步。 “你说什么?”这是郭玉玲。 “怎么可能?”这是杨真真。 林湘南心口也跳了跳,握着贺修业的手又问:“你确定?” “大哥给我讲过那东西长什么样子,应该是没错。” “但你怎么会看见?”郭玉玲急声问。 “我,我……”贺修业嘴唇哆嗦着,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眶竟然红了,泪珠子含在里面转啊转。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大嫂,你说的没错,我二哥果然是不打算放过我。” “他对你动手了?”林湘南皱眉。 这也太快了。 贺修业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他说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但是,贺泽宇竟然给他准备了好几根绳子,如果不是贺修业今天得了林湘南的提点,心里早做了提防,早就被贺泽宇拴起来了。 第380章 意料之外 今天中午,兄弟俩吃饱后躺在土炕上休息。 贺泽宇又在翻来覆去说那一套因为林湘南存在,所以他们现在都很苦逼的话。 贺修业心里认定了他那一套不对,便闭着眼装睡。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贺泽宇竟然拿绳子来套他的头。 贺修业乍然惊醒后,自是难以接受二哥要拴了自己逼迫大哥帮他的事,一边质问一边逃跑。 不过,贺泽宇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把小院的门拴的死死的。 当时贺修业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个冲刺对着房屋来了个三步冲杀。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翻上房的! 他怕贺泽宇追上来,当时用力一跳,扑到了隔壁镇长家的房上。 贺修业原本想从那边逃走后去找林湘南,想看看林湘南能不能收留自己几天。 然而,天不遂人愿。 随着贺修业的奋力一扑,那不知住了多少年的房子竟然“哗啦”一声,破了一个洞。 贺修业就这么直愣愣地掉进了镇长的家里。 身上搞出了无数擦伤不说,贺修业摔得头晕目眩爬不起来。 趴在地上缓神的工夫,贺修业发现镇长家藏在架子下面的东西,很像是贺文山曾经带他看过的电台。 三个弟弟妹妹,就贺修业没有走歪,贺文山对他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知道他想要当兵,但胆子又小之后,贺文山带贺修业参观过部队的后勤部门。 在那里,贺修业见过这东西。 可是普通人家里怎么会有电台? 贺修业就算再不懂事,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哪里还敢耽搁,甚至连贺泽宇想对他做什么都忘了,手忙脚乱地出了镇长家之后,直奔军区。 林湘南等人又哪里敢怠慢,自然是立刻返回去寻找沈卫华。 沈卫华一听也是十分意外,这条鱼钓了这么久,他实在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上钩。 一时间,顾不得招待林湘南他们,自己立刻召集下属开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可谓不戏剧,林湘南他们自然也不敢耽误沈卫华的工作,相携出了军区。 “湘南呐,你看今天这事闹的,小贺同志这样回去少不得还要折腾,要不,暂且让他在家属院住几天?”郭玉玲试探着问。 林湘南明白她的意思,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行,你甭管了郭主席,让他先住我那里吧。” “好,一会儿我让相思送几套衣服过去,先让小贺同志穿着。” 贺修业还沉浸在自己发现电台的震惊当中,恍恍惚惚地跟着林湘南胡乱点头。 另外杨真真也仿佛身在梦中。 她不能相信。 “湘南,镇长平日里看着多和气啊,他怎么会……怎么会是叛|徒啊?” 杨真真忽然打了个哆嗦。 她向来是个敢想敢干长袖善舞的人,此时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她抱紧了双臂,不住揉搓着自己。 试想一下,认识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人,突然发现他可能一直在默默地背叛自己,当真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人心向来难以捉摸。 曾几何时,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被贺文山放弃。 第381章 可恨 林湘南拍了拍杨真真的胳膊,让她别想太多。 周围数名卫兵都挡不住杨真真脸色发白,她喃喃道:“湘南,你说他们图什么?他还是镇长呢,怎么能做这种事?” “可能是为了钱,也可能是别人许了他更好的前途,总之,你我只能保证自己对于国家和人民的忠诚,面对其他人,也只能提高警惕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想开点吧。” 杨真真仍然觉得难以接受,恨得咬牙切齿,更加不理解林湘南的云淡风轻,“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恨吗?” “但我们现在揪出来了不是吗?没必要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我们要做的,是弄清楚还有没有其他存有异心的人,否则,我们在这里一个劲儿地抱怨,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既强大不了自己,还浪费了时间,只会让敌人沾沾自喜罢了。” 杨真真无语,但又不得不承认,林湘南说得很有道理。 她搓了搓脸,只好也跟着打起精神。 “我会继续盯着供销社里和镇上的人的。” “好。” 杨真真走了,郭玉玲担心她自己回去路上危险,找了个人换了便装尾随送她。 转过头来时,看着林湘南的目光也有些复杂。 她还记得自己在林湘南这个年龄时,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当时她怨怼、愤怒,每每提起这事便恨不得把那人扒皮抽筋不可。 如今回想,的的确确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看了看同样脸色不好的贺修业,郭玉玲说:“湘南,咱们带小贺同志去上个药吧。” 贺修业身上基本都是擦伤,只有脸上可能是被划得深了些,到现在还在渗血,如果不处理处理,脸上肯定会留疤。 林湘南禁不住摇了摇头,还真是每次遇见贺泽宇都不会有好事。 “我带他去就好了。”林湘南说。 郭玉玲却很坚持。 杨真真也好,贺修业也罢,今天这两件事被掀出来,沈相思的危险可以说降低了一大半。 她是真心感激他们。 倒是贺修业说:“没事,郭主席,大嫂,我回去随便上点药就行,不用花那个冤枉钱。” “这算什么冤枉钱?” 郭玉玲说。 林湘南也说:“去看看吧,你这个搞不好要留疤。” “就是,你这年纪轻轻的,留了疤以后怎么娶媳妇?哪个小姑娘不喜欢长得好看一点儿的?” 贺修业被郭玉玲说得一脸通红,他倒是不在乎那些,说道:“我还小呢,不着急娶媳妇。那些女同志如果因为我脸上有疤就不愿意嫁给我,那也没必要结婚,结婚得找我大嫂这样的才行,我大嫂就从来没嫌弃过我们。” 郭玉玲冷不丁听见这话心中一阵唏嘘。 如今,林湘南和贺文山婚都离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接着贺修业的话说:“那你可得睁大眼睛好好找了。” 林湘南无语。 她前世懦弱,今生自我,都不觉得是什么很好的性格,如今竟然还被当作榜样了。 第382章 又来了 三人终究还是去了一趟卫生院,沈相思给贺修业处理了一下伤口。 脸上有两道比较长比较深,沈相思也担心以后会留疤,仔细给配了不少药。 回到家,尘尘从屋里跑出来。 他皱着小眉头,十分不欢迎地看着贺修业。 贺修业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这么看我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尘尘白了他一眼,询问地目光看向林湘南。 林湘南无奈,只得告诉他贺修业暂时在这里住几天。 “你不是跟你哥哥姐姐一个鼻孔出气吗?” “我现在不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了还不行吗?” 贺修业挠头,尴尬。 尘尘哼了一声。 事已至此,显然他也无力改变什么,扭头跑了,只剩下凌云蹲坐在院子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贺修业虎视眈眈。 林湘南:“……” “行了,凌云,出去玩去吧。” 林湘南上前揉了揉狗脑袋,让贺修业进屋。 路过尘尘中屋子时,贺修业意外,“怎么这屋还撑起蚊帐了?” “尘尘现在在这里住。” 尘尘正坐在桌前看书,他小小的稚嫩的脸庞与那本厚厚的泛黄的大书十分不相匹配,看着贺修业都有点想笑。 他从窗户里伸出手去又在小孩脑袋上揉了几下,“这么厚的书,你能看得懂吗?” “要你管!” “一个人睡觉很害怕吧?要不要我陪你睡?” 尘尘看白痴一样翻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你是不是有病? 贺修业只好讪讪地收了手。 这时,郭玉玲送了几件衣服过来,让贺修业暂时穿着。 而这时,尘尘手里的书不见了,他正在和凌云玩游戏。 郭玉玲羡慕得直咋舌。 “相思如果生个孩子,也能像尘尘这样听话懂事就好了。” “会的,会的。”林湘南赶紧说。 “你瞧瞧,从来不跟其他孩子似的,整天玩得跟泥猴子似的回来,多让人省心啊。” 林湘南笑笑不语,其实,她宁可尘尘调皮一些,也不要懂事得让人心疼。 前世的尘尘就太调皮了。 如今……也和前世越来越像了。 难道,尘尘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林湘南一时想不明白。 不知是不是有人教了贺修业什么,他回到家就开始忙。 平整院子,打扫卫生,打水浇菜,忙里忙外。 林湘南留意着家属院外的动静儿,本意是想看看沈卫华的人是不是把镇长一家子都抓来了。 等来等去却等到了贺泽宇。 贺泽宇不是来找林湘南的,而是找贺修业。 原话是:“我来接小四回家,既然大哥大嫂都离婚了,小四和前大嫂住在一起不合适,有碍观瞻。” 捎信的潘之恩简直无语。 她还不知道贺修业怎么又搬回家属院里来住了,本能地觉得贺泽宇的话太过难听。 跟林湘南吐槽道:“我看他就是欠教训!嘴上没有把门的!” 事实上,这就是贺泽宇行为做事的做派。 不管做什么,先给人打上一个不好的标签,让人第一印象就不好。 如果是个姑娘,绿茶一些也就罢了,可他一个大男人,这么做属实小家子气。 第383章 恶有恶报 林湘南没出去。 贺修业也没出去。 现在他想明白了,贺泽宇捆他多半是想绑了他威胁贺文山,再怎么样,他也是贺泽宇从小养大的亲弟弟,不至于真的伤害他。 但如今贺文山不在,贺泽宇就是再想威胁贺文山,也是没办法的。 倒是贺修业算是因为被贺泽宇逼得怕房而因祸得福。 沈卫华的人当天就逮捕了镇长一家,并在镇长家里缴获了一台电台,两把手|枪,甚至还有两颗手|雷。 林湘南知道这件事还是粘了贺修业的光,他因为检举有功,被授予荣誉奖项,也算是为他以后当兵铺了点路。 贺修业在深深的震惊之后,也开始感到喜悦。 这是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凭借自己的能力做了一点事情。 “大嫂,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当侦察兵了?”他很兴奋。 林湘南失笑。 两人谁都没有出去见贺泽宇,听哨岗的人讲,他在外面徘徊了几天,突然就消失了,再也没有来过。 “大嫂,我二哥会不会是走了?”贺修业有点不敢相信。 林湘南又哪里能确定? 听到镇上的人说,这几天镇上很乱,镇长突然被抓,还缴获了许多东西,导致大家人心惶惶。 军部和当地zf联系过,上面很快派了新的人过来暂时代理镇长的工作,在大力地安抚人心之后,大家总算镇定了些。 相比之下,家属院里要平静得多。 许多人已经意识到从沈相思结婚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很可能当天他们家属院也受到过冲击,所以林湘南才坚决不允许他们出家属院。 孙老太听到别人这么说之后,当时就走不动路了。 她不敢想象,如果那天自己坚持出去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后续的事情已经不是林湘南可以插手的,沈家那边沈相思也没有再出现过不适,林湘南便安安心心地继续养鱼。 但这件事对家属院的影响还是挺大的,无形之中林湘南在大家心里的份上重了不少,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和她打招呼。 然而,却道是东边日出西边雨,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 这失意的人就是孙老太了。 但当时她吵着闹着要出去的事,大家还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风平浪静竟然有人怀疑起孙老太来。 “她本来就不是贫农,来家属院就是来这里躲灾的,就现在这个情况,她敢在老家呆着吗?” “可不是嘛,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整天一副地主老财的做派,你看看马金梅让她欺负的!对待自家儿媳妇都这样,跟咱们这样的贫下中农能是一条心嘛?” “我看玄。” …… 大家不约而同而又充满默契地把开始冷落孙老太。 孙老太冤枉。 她拿捏马金梅是真的,看不惯林湘南是真的,但从来从来没有过二心。 可是,往日里玩得好的老太太有的不理她了,有的不但不理她,还开始阴阳她。 孙老太那叫一个气。 一着急,一生气,她竟然病倒了。 第384章 还是你对我好 林湘南是从鱼塘回来恰好碰见几个老太太坐在一起说闲话,才知道这件事的。 她很是哭笑不得。 像孙老太这样的人,为人是可恶了些,尤其是捏着一点点做婆婆的权利欺侮儿媳妇的时候。 但如果说她投敌叛国,林湘南不相信她会有这样的胆子。 “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孙老太做梦都没想过整天给她出主意教她欺负儿媳妇的人,会这样对她吧?” 潘之恩撇着嘴,一脸不屑。 林湘南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两人都没有上前做任何解释。 这样的苦头也该轮到孙老太吃一吃了。 不过现在,受罪的人还是马金梅。 马金梅平日里瞧不惯孙老太,但病倒了也不能不管,见两天孙老太还没见好,就与孙淼商量着去卫生院给孙老太拿了点儿药,端饭倒水地伺候她,事无巨细。 一时间,孙老太感动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小梅啊,还是你对我好。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连个热乎饭都吃不上。” 马金梅撇了撇嘴,也懒得看孙老太这头鳄鱼的眼泪。 “你以后只要少找点我的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会了,不会了。这回我算是想明白了,别人再怎么着都是外人,只有小水儿,只有你和孩子们,咱们才是一家人。” 孙老太拉着马金梅的手唏嘘不已,“以前都是我想岔了。” 马金梅不置可否,让她吃了饭自己就出去了。 她不是毫无脾气的泥人,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任由孙老太说什么就是什么。 谁知经此一事,孙老太竟然真的改了性。 一天傍晚在马金梅的照顾下吃过晚饭之后,她坐起身哆嗦嗦嗦地从炕头上挖出一块砖来。 一只干枯的手在里面摸啊摸,掏了半晌,终于从里面掏出一个铁皮盒子来。 “这个给你,你拿着。”孙老太费劲儿地说。 她这回病得不轻,一个多星期了竟然还没有好。 马金梅莫名其妙,“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孙老太说。 马金梅摆弄了一会儿,打开盒子,顿时呆住了。 之间盒子里一卷一卷又一卷,竟然都是钱。 “怎么,怎么……这么多?”?“这都是小水儿当兵以后的津贴,我都给他攒着呢。” 孙老太把铁皮盒子推到马金梅面前,“以后,这些就交给你来保管吧,可千万得好好过日子,不能糟践东西,小水儿挣钱不容易。” 马金梅哪里不知道孙淼不容易? 前方战火隆隆,他们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 但现在看……这母子俩就是只吃不吐的貔貅啊。 “你真愿意交给我来保管?”马金梅还是不敢相信。 这可是钱。 许多人,到了生命最后一刻,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的这点儿东西。 孙老太脸上果然露出流连的神色,但终归没这么说。 “你是小水儿的媳妇,总还是要给你的,我现在还在,还能教教你,省的以后我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再沉不住气。” 第385章 这回我可不上他的当了! “没想到竟然因祸得福了。” 阴雨天,马金梅跑到林湘南家里来闲话,由衷地笑了出来。 林湘南很是为她高兴。 这一回,马金梅应该再不会走上那条绝路了。 也算是孙老太做了一回好事。 难得能出来一趟的冯雅致羡慕不已,“梅子这回你算是熬出头了。” “是啊。” 回想以前的日子,马金梅哪里敢想到会有今日呢? 林湘南看了看冯雅致怀里的二丫头,突然问:“这两个孩子取名字了吗?” “没呢,”冯雅致哼了一声,“见是丫头之后,唐茂昌提都没提过,前几天竟然就开始催我赶紧再生一个了,我可去他的吧?” “他也太急了吧?”马金梅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去问过沈医生了,还真像湘南姐说的那样,这生孩子,不光是咱女人的事,也是男人的事。生男娃还是生女娃,得看男人。这回我可不上他的当了!” 冯雅致咬牙切齿,看起来硬气得很。 “你能想明白,不再执着就最好了。” 林湘南接过孩子替她抱了抱,手指戳了戳小姑娘肉嘟嘟的小脸蛋。 冯雅致望着林湘南脸上爱怜的神色,忽地心里一动,“湘南姐,要不,你给我家丫头取个名字呗?尘尘的名字就好听,我家大丫二丫的,也太难听了。” 林湘南失笑,“我来取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合适!”冯雅致央求道。 “那行,让我想想。” 一阵微风吹来,林湘南侧身避了避,为孩子挡了挡风,抬眸间恰好看到院子里海棠花开点点,叶摇蕊动花瓣微微摇曳,煞是漂亮。 林湘南心里一动,“不如就叫唐青枝,唐玉蕊吧?” “青枝、玉蕊……”冯雅致轻轻叫了两遍,“真好听,真好听,湘南姐,你快,再帮我小妮取个名。” 角落里唐小妮渴盼地望着林湘南,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看得林湘南心里浮起阵阵怜意。 林湘南招招手,唐小妮走到林湘南身边。 林湘南揉揉她的头,“你看风吹,雨落,海棠花却依旧绽放,傲立枝头,迎风而绽,不如就叫唐绽吧?” “唐绽……” 唐小妮和冯雅致一起念着这个新名字,原本唐小妮还觉得不如两个妹妹的好听,可是,傲立枝头迎风而绽什么的,一听就很有意思。 “阿娘,我喜欢这个名字。” 唐小妮拉着冯雅致说。 冯雅致哪里不懂林湘南的意思呢,禁不住连眼眶都热了。 “那就要!” 林湘南揉着唐小妮的头,“好丫头,不能认命啊。” “嗯!”?那瘦弱的稚嫩的小姑娘用力点头,“林嬢嬢,我会保护好我阿娘和阿妹她们。” “你还小呢,不用这么努力,但你要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需要自己去争取才能获得,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知道吗?” 唐小妮脸露迷茫之色。 她还不太懂林湘南的意思,但还是重重一点头,“我记住这句话了。” 贺修业坐在屋子里听着那边传来的阵阵欢笑声,忍不住想,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林湘南现在必定还是自家大嫂。 她性格温良,与大哥一起生活,必定是最好的妻子。 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第386章 潘家来人了 春雨霏霏中,家属院的人都开始走出家属院,开始上山入林挖野菜采菌子。 林湘南一连观察了数天自己从鱼塘里带回来的鱼,确认鱼没有任何异常之后,在淫淫细雨中开始捞鱼。 二号鱼塘的水已经差不多达到了一半的高度,里面都是林湘南捞过去的小鱼,一号鱼塘的大鱼一边喂养,一边着手捞一些送入食堂。 贺修业没法上学便也过来帮忙,他这几个月吃得好长得快,力气大了不少,干起活来也利索了许多。 尘尘他人小力气小,就帮着林湘南从网兜里拿鱼,时不时被鱼尾拍在脸上,小脸依旧平静自若。 三人一起动手,很快装满了两箱。 便由林湘南扶着赵素丽家的独轮车,贺修业把箱子搬到车上,几人一起送到食堂。 当天晚上,林湘南便收获了自己的第二桶金。 不算多,但这个生意是持续性的。 林湘南不会一次性把鱼塘里的鱼捞干净,而是分阶段给食堂送鱼,鱼塘这边也会注意捞选那些快要产卵的鱼到另外的鱼塘里,如此反复,一直有鱼产卵,一直有鱼长大,形成闭环之后,林湘南随时可以捞鱼,届时一年四季都有生意可以做了。 平静之中,贺文山已经走了半个月。 贺修业每天用沈相思给的药,身上的伤很快好了,只有脸上最后结痂脱落之后,留下两道淡淡的疤痕,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一直弄不清贺泽宇的动向,贺修业不敢搬出去,甚至不敢贸然出家属院,他有点着急了。 “湘南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不能总躲在家属院里,我还得念书呢,每天下午都得学农,别人都去,就我不去,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在林湘南的数次纠正一下,贺修业总算改了口。 “你想怎么办?” “我想出去看看。”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长胆子了?” 贺修业的脸顿时窘得通红。 从小被哥哥姐姐庇护着,贺修业胆子不大,甚至有些胆小怕事。 “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他喃喃道。 林湘南笑了笑,心里倒觉得贺修业这样的改变不是什么坏事。 “既然想去,就去看看吧。你们是亲兄弟,你又是他养大的,再怎么样,他应该都不会伤害你,只是用你来胁迫贺文山罢了。” 两人商量好,贺修业就准备走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贺修业走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怎么?”林湘南以为贺修业不敢去了。 “大嫂,潘家来人了。” “潘家?” 林湘南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二嫂家。” 林湘南恍然。 “她在哨岗呢,想见你。” “没这个必要吧?我和贺文山已经离婚了,不管谁来,你跟他们说一声吧,这事等你大哥回来在说,找我没用,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可是,可是……” 贺修业他眦着牙,一言难尽的模样,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他懦懦地说:“这样说能行吗?” “你去说了,自然知道。” 第387章 你再说一遍试试? 贺修业向来没对家里的人情世故操过心,人小,又抹不开面子,纠结半晌,终于意识到这些日子他有点得意忘形了。 林湘南是收留他,并不是还像以前那样,是只要有事便给他定风挡雨的大嫂。 而这一回,就连以前挡在他前面的贺泽宇和贺琪琪也不在。 他只能自己鼓起勇气,撑起身量,到岗哨来见人。 贺修业满头是汗,虽然个头蹿起来了,却依旧是少年心性。 对着眼前的中年妇女说:“我大哥不在家,林主任和我大哥离婚后就不再管我们贺家的事了,你有什么事就先跟我说吧。能帮你的我一定帮你,我帮不了的,等我大哥回来我就告诉他。” 中年妇女不期等了半天等来的只有一个毛头小子,很是失望。 和女儿潘薇薇不同,她一点儿也不相信离婚这事,只觉得这是林湘南用来搪塞他们家的借口。 穷乡僻壤的,离婚? 让人笑掉大牙了! 她心中后悔没在女儿结婚之前,过来看看贺家人的人品,今日一见,心中愈发后悔。 早知今日,她当时无论如何也不回让女儿和贺泽宇结婚。 “别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也不嫌丢人,你大嫂既然不出来见我,我就在这里等,非得等到她见我不可!” 贺修业哪里碰到过这样无赖的事,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劝阻。 中年妇女见了愈发觉得贺家人不行,郁闷道:“这都什么人呐,遇事就知道躲着。” “我,我大嫂才不是躲你,她是真和我大哥离婚了!” 贺修业一着急,又叫错了。 中年妇女恨恨然,“离婚了还叫大嫂?你当我老糊涂了?你们贺家人可真是好样的,你二哥遇事躲在女同志后头,让人替他出头,你大哥大嫂遇见事把你个不中用地推出来,一群上不了台面儿的东西!” “你干嘛这么说话啊?我二哥不好,但结婚不也是你们同意的吗?你们要不同意,他们能结婚吗?我大哥大嫂和你们无冤无仇的,你干嘛要这么骂他们?你自己识人不清,还怨上我们了?” 要贺修业说,贺泽宇就是那么个人,他自私得为了过好日子会算计林湘南的命,会在听说贺琪琪染上毒瘾之后,二话不说就把她抛弃。 他这个人的确劣迹斑斑,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这不也是他们潘家同意了,两人才能结婚的吗? 潘家分明有那么多机会,但凡他们来一趟家属院,来了解了解贺泽宇这个人,以大哥大嫂的人品,相信绝不会闭口不言。 中年妇女气坏了,手指着贺修业,“你再跟我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试试?” 贺修业被吓了一跳,连忙缩了缩脖子。 “我,我,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有哪句话说错了?谁家结了婚不是住在婆家?就算不住,两边总要见个面,商量商量吧?二哥瞒着我大哥大嫂,你们呢?你们也不往家属院走一步,现在觉得自己被骗了,还不是得怨你们自己?” 第388章 她愿意等就让她等着吧 贺修业第一次与人争锋,急得脑袋上全都是汗,竟然把中年妇女说了个哑口无言。 她恨恨地一甩胳膊,“反正我今天就在这里等了,如果有能耐,你大嫂就永远别出来!” 简直是无赖行径! 贺修业又气又恼,却毫无办法,闷闷地又回了家中。 林湘南对此并不意外,但依旧不紧不慢地做着自己的事。 “怎么办啊?大嫂。”贺修业问。 林湘南无奈地看向他,贺修业这才发觉自己又叫错了,不由得满是苦恼地搓了搓脸。 “她愿意等就让她等着吧。” 如今已经过了别人用舆论来拿捏林湘南的时候,没道理以前她都不管贺家的事,现在却要管。 然而,林湘南想要轻松却不行,她终归还是见到了这位厂长太太。 原来,这一位厂长太太久等林湘南不至,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不要求见林湘南了,而是要见郭玉玲。 作为距离驻地最近的一家药厂,一直以来都为驻地卫生院提供药品。 她想见郭玉玲一面,郭玉玲不见是说不过去了。 郭玉玲早在听说潘薇薇与贺泽宇结婚的那一天起,就料到会有今日。 这一回,纵使厂长太太的面子大,郭玉玲也没站在她那一边说话,而是替林湘南说道:“阿喜,有个情况我要提前告诉你,林湘南自去年来到这里,就与贺家人不睦,除了带着自己的儿子过日子之外,贺家事一切不管,不久前还与贺文山离了婚。如今,虽是住在这家属院里,但贺团长已经不是她的丈夫了,今天不出去见你这事,你可愿不得她。” “你们民族还有这样的女人?”阿喜不相信。 她是少数民族,族内千年奉行走婚,男不娶女不嫁,在一起时相亲相爱,若有朝一日没了感情便各回各家。 但自从她与一个异族男人结了婚,便少不得也要收一收自己的那一套,与丈夫离开族地到外面生活。 此时听郭玉玲这么说,不禁对林湘南来了点儿兴趣。 “是啊,她是个奇特的女子,看着和你们南方的女子一样柔弱,但又极有韧性,不为外事所讲挂怀。” 阿喜更觉得好奇,“那我更要见一见了。” “只怕她并不会管你家薇薇的事。” 阿喜顿时又是一阵郁闷。 她自问潇洒,年轻时与丈夫不睦,还曾带着孩子回娘家住过几年,是潘文潘厂长听说她开始倾慕别的男人急急忙忙赶来求和,闹死闹活地把她和孩子带了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报应,最后她的女儿偏偏是个眼皮浅的,被个只有嘴皮子利索的贺泽宇迷了心窍。 就这么的,郭玉玲亲自陪着阿喜来了林湘南家。 林湘南家院子里的菜已经换了一茬,这边天气好,温度略高,此时院子里开着各色小花,煞是漂亮。 海棠花香与石榴花香交相点缀,送来缕缕清香。 林湘南正在垫着脚剪了一枝石榴花枝,准备放到屋里做插花。 她前世整日闷在家里,最擅长的就是这些小情趣。 阳光照耀下,她白玉般的侧脸,身段风|流,分明是南方小女子的模样,实在让阿喜难以与郭玉玲口中的女子对应起来。 第389章 我谢谢您 “我不是让你等我大哥回来吗?你来我家干什么?” 先说话的不是阿喜,不是郭玉玲,也不是林湘南,而是贺修业。 他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带着满腔愤怒。 随后跑出来的是尘尘,他小脸肃杀,身边跟着一条壮硕的狗,口中“呜呜”地发出警告声。 “误会,误会,”郭玉玲连忙开口,“小贺同志,你家的事情我已经跟阿喜说清楚了,她今天过来就是想见见湘南,没别的意思。” 怕尘尘冲动之下真的指挥凌云扑过来,郭玉玲连忙又对尘尘说:“尘尘,你放心,在这里,没人会欺负你娘。” 尘尘没理她。 贺修业亦是不相信,对着阿喜又说:“这事跟我大……跟湘南姐姐没关系,二哥的事是我大哥亲自办的,不管你说什么,结果都不会发生改变。你如果非要论个子丑寅卯,那也得等我大哥回来再说!” 林湘南如果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是个傻子了,她收了剪刀,叫了二人一声。 “行了,来者是客,小四、尘尘,请人进来吧。” “大嫂?” “又或者,你认为到了这时候,这位女同志会就此离开?”林湘南问贺修业。 贺修业不说话了。 阿喜既然找到了这里,必然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郭玉玲少不得说了些打圆场的话,跟着林湘南一起进了屋。 林湘南一边修剪花枝,一边让贺修业给阿喜和郭玉玲泡上她自己采摘的一些野茶。 虽是野茶,自有一股子清香。 阿喜静静地打量林湘南,却见她半晌只顾着摆弄自己那些花枝,不禁看了郭玉玲。 郭玉玲无奈,只得先开口,“湘南,阿喜是这边少数民族的,刚才听我说了许多你的事,对你很是欣赏。” 林湘南其实并非有意晾着人,她是真的喜欢摆弄这些小东西,当把这些摆在屋子里,整个屋子都雅致起来时,她心里的欢喜难以言喻。 放下剪刀和花枝,林湘南微微一笑,“那我先谢谢您的欣赏了。” 郭玉玲:“……” 阿喜:“……” 这话让她有够无语的,但也看出来,林湘南是真不在意贺家的事。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林湘南微微一笑,“没什么可在意的,我和贺文山离婚了,孩子归我,我们和贺家还有什么关系?”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生活?就靠你那个鱼塘?”阿喜问。 吃喝拉撒,向来是人生来就要考虑的,缺一不可。 “只是暂时的。” “哦?”阿喜露出疑惑的神色。 林湘南笑笑,可惜她并没有把计划告知外人的习惯。 而且,她也的确要好好想想,自己要怎么度过接下来的几年。 外面尚乱,现在离开,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但这里也非久居之地,几年后,战事爆发,终归太过危险。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林湘南并不打算再交代在这里一回。 她只能尽力,让这里的人自身强大一些,别早早交代在无情的战火之中。 “您来这一趟,并不是为我打算将来吧?” 第390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你还真是……”阿喜现在有些相信了。 林湘南看起来温和,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并不意味着她这个人多好打交道。 “我的确还是为了我女儿来的。”阿喜坦言。 郭玉玲虽早有预料,此时还是皱起了眉。 可是,阿喜药厂太太的身份,让她不能轻易得罪。 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驻地里的战士们考虑。 可是,这也不意味着她赞同阿喜的做法。 “阿喜,你说过的……”郭玉玲提醒阿喜。 “你们做事也太不厚道了,婚前不来人,婚后不来人,冷不丁告诉我们,这个女婿身上戴罪,你让我们怎么办?我们总得为女儿考虑吧?” “你……你这是什么话?”贺修业急了,一张脸憋得通红,气闷地瞪着阿喜,“都说了,贺家的事跟她没关系!你老找她干什么?” “所以,婚前不搞清楚女婿秉性,怪我咯?”林湘南轻飘飘地说。 阿喜哑然。 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贺泽宇那混账也不至跟潘薇薇说了什么,潘薇薇在家不是要喝药,就是要上吊,死活逼着他们想办法保全贺泽宇,阿喜是实在被闹得没了主意。 贺修业气哼哼地瞪着阿喜,像一只随时准备扑上来的大狗狗。 尘尘却出乎意料地淡定,坐在林湘南身边不时为大家蓄水添茶,小小的身子坐得板板正正。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但你把问题推脱得再多,对我而言也无所谓。反正被祸害的不是我的女儿,祸害别人的也不是我的儿子。” “你……” 阿喜险些气死。 “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你是听不懂吗?” 郭玉玲:“……” 眼见阿喜悲气得急赤白脸,她连忙打圆场。 “我说你就是自找的,明知她是这么个人,还非要上赶着找骂。但你琢磨琢磨,湘南的话哪句没道理?事到如今,你不如说说你想怎么办?好好请人家帮一帮忙。” 阿喜这才反应过来林湘南的意思,再看面前这看似温和,实则冰冷如玉的姑娘,更是郁闷。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这回的事办得这么不顺利,但眼下为了女儿,她也只能忍下这一时之气。 “难道就非得把贺泽宇带走吗?” 本来已经又拿起花枝的林湘南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让阿喜怎么形容呢? 她只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般。 但林湘南说:“小四,你要愿意的话,把当初的事跟她说一说吧。” 她连自己亲口说一说都不愿。 贺修业自然是愿意的,忍着郁闷,一五一十把当初的事情说了一遍,自己的推波助澜也没落下,只是说到那里时难掩惭愧。 “犯了法,走了公安程序,如果你们愿意他继续做你家的女婿,自去想办法为他脱罪就是了。” “……”这一刻,阿喜真觉得自己是个白痴神经病了。 能对照顾了自己多年的大嫂都能下这样的手,谁知道经年以后,会不会对他们家的人动手? 简直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阿喜这样想着,打了个哆嗦。 第391章 不拉仇恨 “我们,我们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阿喜不断抹着额头上的汗。 事实上,她来这一趟就想好好了解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值不值得他们为贺泽宇奔波。 林湘南不置可否。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阿喜说。 她等着林湘南来问,好抛出自己的问题,结果,林湘南又低下头去,修剪那段花枝。 阿喜:“……” 郭玉玲忍不住想笑。 阿喜这个厂长太太不是白做的,平日里迎来送往,圆滑极了。 但现在…… 她强忍着笑,替林湘南说:“阿喜,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这事本来就不是林湘南乐意管的事,如今还卖关子,林湘南能接才怪! “我家那傻女儿是彻底让贺泽宇迷了心窍,既然贺泽宇必须得走,我希望你们能由你们的人动手,并且,让人跟我家那傻姑娘说清楚,不允许带家属!” “小林同志,我希望你能看在咱们同为女人的份上,帮我们这个忙。像贺泽宇那样的人,薇薇不能跟他一辈子啊。” 她满眼的恳切,终于又让林湘南看了她一眼。 “虽然说你和贺团长离婚了,但你们之间再怎么也有个孩子,只要你想,你肯定是能说上话的。” “你倒是会想,坏人都让贺家做了,你们和潘薇薇之间的感情不会有任何影响是吗?” “……”被人一眼看透,阿喜也没太尴尬,“再怎么样,我们才是朝夕相处的家人,你们以后见不到,她再怎么恨你们,也没用。” 贺修业这才明白阿喜的真实目的,气得鼻子都差点歪了。 “你想得也太美了,坏人我们做,好处你们收着?” 阿喜不理他,只盯着林湘南看。 只是这样的要求,林湘南应该不会拒绝。 但是,她没想到,林湘南说:“你就没想过吗?潘薇薇现在正是上头的时候,在贺泽宇那里喝了那么多迷魂汤,现在贺泽宇这么走了,她少不得要牵肠挂肚。” “那又怎么样?时间一长,等我再给她找个人嫁了,自然不会再这样。” “是吗?” “你……什么意思?” 林湘南摇了摇头,她做过扑火的飞蛾,那一刻,她真不觉得那火可以将自己燃烧。 只有真正的燃烧过,疼痛过,才知道某些东西是不是适合自己。 “如果你决定了,等贺文山回来,我会转告他的。以贺泽宇做出的事,我想,贺文山不会拒绝。”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阿喜气闷,但又不能直接对林湘南发脾气,只能又说:“要不,你先给想想办法?” “用我下堂妇的身份?去贻笑大方吗?” “……” 郭玉玲扶额。 “在我们这种地方,没人相信真会有人离婚,娶媳妇多难呢。”阿喜说。 “哦。” “哦?” 阿喜不解地看了看郭玉玲,不明白林湘南这是什么意思。 “别人相不相信与我无关,您如果想让我转达一下潘家的意思,我可以,其他的……还是让贺文山来做吧,毕竟,我孤儿寡母过日子不容易,就不拉更多仇恨了。” 她微微颔首,“见谅。” 第392章 你就别为难她了 阿喜看着林湘南,仿佛看到一个柔软而坚韧的,刀戳不进水泼不透的面团。 分明看起来那么柔软的女同志,却谁都不能勉强她。 “小林同志,如果薇薇这么跟着去了,她这辈子可能都要毁了,谁知道贺泽宇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湘南抬起眼睛,目光清亮,说出的话却让阿喜觉得比冰块还凉。 “我让她嫁给贺泽宇的?我让她跟着去的?” “就是!”贺修业愤愤地跟着附和,“亲家都不见一见就让人结婚,现在出事了,想起怪到我们头上来了?凭什么?” “小四。”林湘南叫了贺修业一声,重新看向阿喜,“现在争执是非对错没有任何用处,我想,你们时间不多了吧?” 阿喜又被刺了致命一刀,就是因为时间不多,她才想找贺家的人帮忙。 奈何她来的太不是时候。 阿喜干脆过去站到了林湘南身边,恳求道:“小林同志,林主任,我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只要你这回肯帮我们,以后只要你有需要用我们的地方,我们绝无二话。” 林湘南:“……” 她满脸无奈。 忽地,阿喜又说:“你离婚了是不是?我家还有三个儿子,要不然,你从我儿子里挑一个吧?我保管他们对你好!” 林湘南:“!!!” “你胡说什么!”贺修业近乎惊恐地叫了起来,“这是我大嫂!你要干嘛!” 与之相随的是郭玉玲惊天空地的咳嗽声,她狼狈得衣服上全都是茶水,被尘尘充满嫌弃地看了一眼。 反应过来之后,林湘南终于也淡定不能地站了起来。 她把阿喜重新按在了凳子上。 “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从始至终,除了不想沾贺家的事,她真没想拿乔什么。 “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吧。”阿喜拉着林湘南的手不肯松开。 贺修业一脸怨怒,把自己气成了河豚。 郭玉玲好不容易平复下自己,无奈地说:“阿喜,湘南一直不插手贺家的事,你就别为难她了。” “可是现在,除了这么做,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 阿喜不能允许自己的女儿放弃家人,和贺泽宇一起到边疆去受苦,她的任何阻止与劝说,都会把潘薇薇推得更远。 林湘南直摇头。 像贺泽宇这样的人,犹如一条毒蛇,所谓打蛇不死,必有后患。 林湘南不想招惹他也是这个道理。 贺泽宇上辈子汲汲营营了大半辈子,这辈子肯定也不会改变。 就像现在,他不就在使出浑身解数攀附着潘薇薇吗? 对这样的人,只要动手一次,这辈子就再也别想摆脱。 除了他的亲人,林湘南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人能治住他。 潘薇薇也不见的真的是贺泽宇喜欢的,只是他刚好需要一个这样的人罢了。 “你别哭了。”林湘南说。 郭玉玲一愣。 阿喜也愣愣地看向林湘南,一脸喜色。 “你愿意帮忙了?” “这样的事,我能帮什么忙?外人帮再多,潘薇薇自己不清醒,下半辈子也少不了被拿捏,以我看,不如你回家去帮他们收拾东西吧。” 第393章 你先让天上掉个馅饼给我看看 阿喜一愣,其他人也都呆住了。 “你现在回去帮他们收拾东西,就说,违法犯罪的事情你们家不能做,如果潘薇薇坚持,就随贺泽宇一起去吧,反正家里还有其他孩子,不缺她一个。” 林湘南继续淡淡地说。 “可是……” 阿喜愣怔着,张口结舌,“如果,如果她非要跟着去呢?” “那就去。” “这怎么行?” “这大约会有两种结果,第一,贺泽宇惧于你家的能力,依旧像现在这样对待潘薇薇,但潘薇薇吃一些苦头是肯定的,第二,贺泽宇吃不了苦,本性毕露,潘薇薇也要吃一些苦,好处是她能看清贺泽宇的为人。” “就,就不能不让薇薇吃苦吗?” 林湘南感叹阿喜一片慈母之心,但她说…… “你先让天上掉个馅饼给我看看。” 阿喜无言。 “我能帮的就是这些,提醒你一句,潘太太,你和潘厂长总有老、死的那一天,你们不可能保护潘薇薇一辈子。” 阿喜:“……” 这话是真难听啊,她心里默默感叹着,真不像这么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女同志说出的话。 可是……说得也真对啊。 “我看湘南说的没错,当务之急,还是让小潘同志看清楚贺泽宇的为人才好,她是被蒙蔽了。人无千日好,人逢低谷与高|潮才能看清周围人的本性。又或者,你们这回也可以好好看看贺泽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他这回改了呢。“ 郭玉玲劝着。 阿喜其实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只是为人父母总想着让孩子过得好一些罢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小林同志,谢谢你,今天打搅你了。不过,我说的话是算数的,如果以后遇见什么问题,你尽管来找我,如果你想结婚了,我儿子还没结婚的话……” “你胡说什么!”贺修业愤怒地打断她。 阿喜却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小林同志已经和你大哥离婚了,为什么不能找下一个?你们贺家还真是人才辈出,离了婚还让人给你们守身如玉啊?怎么想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修业又气又恼,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尘尘却趁机看了眼林湘南,林湘南依旧平静,“潘太太,谢您好意,我暂时没有再结婚的打算。” 贺修业松了口气。 “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了,而我还有儿子没结婚的话,只要你一句话就行。我对你这个女同志,非常喜欢。” 众人都是无语,贺修业更是愤懑道:“你喜欢有什么用?” 阿喜也不理她,只叮嘱林湘南如果有空去城里,一定要去自己家吃饭就先走了。 郭玉玲和林湘南送她到门口,郭玉玲很又些无奈,劝道:“别往心里去,她今天爷就是个当娘的,为了自己的孩子。” 林湘南点了点头,换位思考,说不得她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不过…… 贺泽宇怎么还没被抓走? 还有,贺文山什么时候回来? 第394章 从医学的角度上讲 贺文山什么时候回来林湘南还是不清楚,但三天以后林湘南从沈相思那里听到消息,“潘薇薇和贺泽宇一起走了。” 林湘南一点儿也不惊奇,恋爱脑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一点代价。 “我还是不明白,你说她图什么呢?贺泽宇是被抓走的,倒是一身轻松,潘薇薇带了许多东西,我估计她要累个半死。” 林湘南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也想不明白,有些人在家时,分明父母亲人都对她很好很好,并非缺爱之人,可就是要在男人身上跌个跟头。 就像她,就像潘薇薇。 沈相思是来给贺修业送药的,贺修业脸上留了疤,让她很是不好意思。 不过,早在昨天贺修业发现贺泽宇并没有在镇上徘徊,就已经搬回镇上去了。 沈相思帮着林湘南把鱼食抬到鱼塘边上,看着她用小木勺子一点儿一点儿喂鱼,不由得感叹她耐心太好了。 感叹之余,也不由得要问一句:“你就打算一直这样?” “什么样?” “一个人。” 林湘南无奈,“你别告诉我,郭主席打算给我介绍对象。” “是我爹。”沈相思笑。 林湘南险些一头栽进水里,什么?沈卫华? 两个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林湘南忍不住说:“你有没有搞错?” “我爹还挺欣赏你的,认为咱们家属院就需要你这样的女同志,干工作比我娘好多了。” “……这话千万别让郭主席听见。” 沈相思忍着笑,推了推她的胳膊,“说真的,你也空很多年了吧?” 林湘南顿时一言难尽。 “贺团长那种人,一看就不是会怜香惜玉的。” “你是结了个婚,打通了任督二脉吗?” 沈相思顿时笑得更厉害了,“反正又没有人听见,说真的,你就……没点儿想法?” 她一边说话,一边对林湘南挤眼睛,极其有损那张秀丽的脸。 林湘南忍着扶额的冲动,如果非要这么说…… 她其实……还真没什么想法。 正如沈相思所言,贺文山不是个会怜惜她的,上辈子每次要准备做什么的时候,她都还挺害怕的。 因为……实在是不好受。 对于贺文山,她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依赖。 “你就别操心我了,我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再结婚的。” “以后打算就这样了?” “暂时肯定是这样。” “你这辈子还长着呢,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我提醒你,这女人……还是需要男人的,从医学的角度上讲。” “是吗?没感觉。” 上辈子也没感觉。 “以后你就知道了,但家里没个男人,你就不怕别人欺负吗?咱们女人花期短,就那么几年,你还不利用这几年好好找个男人,等以后年纪大了,身体也跟不上了,你如果再想生孩子,也许都未必能行了。” 林湘南心说这想得也太长远了,她都没想过二婚要不要生孩子呢。 “考虑考虑呗?军营里多少好男人,你现在不挑,还等到什么时候挑?” 话音未落,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咳嗽。 第395章 一脚把他踹进水里 劲瘦高大的男人身姿笔挺,站在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 棱角分明的脸上是未曾消解的肃杀冷硬,把林湘南看得一愣。 实话讲,这才是林湘南熟悉的那个贺文山。 “哎哎哎哎……” 身旁一声惊呼,林湘南扭头就看见沈相思身子直愣愣地往鱼塘里栽去,两只手正翅膀一样不断地忽闪着。 林湘南连忙动手帮忙,但结果就是…… 沈相思是保住了,一大盆鱼食直接扣进了水里。 瓷盆在水面上晃荡了几下,一个翻身,彻底沉没到了水底。 原本围在岸边吃食的鱼儿们,一哄而散,但很快又因为散落一池的鱼食聚集在一起。 沈相思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吓死我了,贺团长,你要吓死人吗?” 贺文山没理她,就好像沈湘南完全不存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湘南。 他似乎想知道刚刚沈相思与她聊的话题,又仿佛…… “找尘尘?他在小屋里。”林湘南说。 男人又盯着她看了片刻,闷头走进了小院。 “我怎么看着,贺团长对你还有意思啊。”沈相思说。 “有意思我就要要吗?” “……” 沈相思默默地给林湘南竖了个大拇指。 趁贺文山不在,沈相思默默的溜了。 林湘南站在水边祭奠了一会儿自己的瓷盆,不过,那瓷盆重的很,如果不下水,是不可能捞上来的。 片刻之后,父子俩从小院里出来。 两人找了片有阴凉的地方,尘尘开始给贺文山演示自己这段日子的训练结果。 男人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容颜冷峻,不时说上两句什么。 尘尘仔细听了,重新练习。 林湘南看了一会儿,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重新做了些鱼食给二号鱼塘的鱼儿,刚把鱼食淘进盆里,一双大手忽然从旁伸出,端走了鱼食盆。 男人轻轻松松讲装满鱼食的喷子放到了二号鱼塘水边。 “你不必这样。”林湘南说。 “你是决定与我老死不相往来了吗?”贺文山问。 林湘南无语。 老死不相往来? 怎么可能? 她还盼着他能走得远一些,高一些,将来给尘尘的助益也就更大一些。 但生活之中,还是该有些分寸。 而她,也不想与他有什么接触。 离婚就应该有离婚的样子。 然而,不等她开口,贺文山又说:“这段日子着实辛苦你了。谢谢。” “你以后只要多帮尘尘一些,我就谢天谢地了,不用嘴上说得好听。” 男人本来正用勺子往鱼塘里撒鱼食,闻言竟回头对着她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 林湘南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我不会不管尘尘,只要他需要。” 这回,林湘南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上辈子尘尘需要他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何其多? 他什么时候真正站到过尘尘身边? 林湘南深吸了口气,压下满腔怨愤。 已经过去的事情,随着沈相思重新结婚,那两个孩子也不会在出生,委实没有再提的必要。 可是,每每想起,她就是生气。 就是忍不住生气! “你如果有看上的人,我可以先帮你看看。” “你有病吧?” 林湘南忍着一脚把他踹进水里的冲动,扭头走了。 身后,男人歪了歪头,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温色,唇角翘起微微的弧度。 第396章 心中愈发惭愧 林湘南暂时没有再婚的打算。 如今,她有钱,有时间,有精力,完全不必再应付婆家复杂的人际关系,也不必再为男人的喜怒哀乐而忧心。 有儿子,有工作,有自由,何乐而不为? 唯一的担忧,大约只有等他们离开这里,或许贺文山就不会再像如今这般,真的说到做到,每个月把钱都给他们。 她当然也没想过一辈子靠贺文山的工资过活。 鱼塘的出货周期太长,每天都离不开人,林湘南必须还得再找一条生财之路。 她干脆请了人马金梅和赵素丽照顾鱼塘,每天按时做鱼食,再把即将产卵的鱼找出来,挪到二号鱼塘里,二号鱼塘长大的鱼挪到一号鱼塘里。 自己则开始找别的生财之路。 镇上镇长一家被抓之后,豆腐事业无人继承,杨真真建议自己做豆腐。 然而,林湘南会的东西许许多多,唯独不包括做豆腐。 她附近的山上好不容易找了半筐黄豆,按照别人所说的流程做了,却完全不是那个味道。 一回生,二回熟,林湘南决定再多尝试尝试。 如果自己真的能练成这项手艺,可以自己开一块儿地来种黄豆,这样便不必每天漫山遍野地找野黄豆了。 一边找黄豆,一边挖点儿野菜。 春天是野菜多生的季节,又嫩又好,拿回家洗干净无论凉拌还是清炒,都是很好的吃法。 不过……实在是太多了。 走了一路,林湘南黄豆没找到多少,野菜已经挖了一大筐,目测足够她和尘尘吃两三天了。 好在这东西吃不完也不怕。 林湘南老家每年冬天很长,除了萝卜白菜少有新鲜的菜吃,长辈们便养成了晒野菜的习惯。 林湘南决定回家后把这些野菜也晒起来。 虽然在这里完全不需要吃干野菜,但她可以寄回老家去。 离婚已经有些日子了,林湘南还没有跟父母说这件事,不是她不想说,而是……不必说,她也知道父母会是什么样子。 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恐怕不会说什么,但母亲一定会立刻给自己安排相亲,父亲嘴上不说什么,却会唉声叹气。 将来迎接她的,必然是貌合神离的二次婚姻和别别扭扭的第二个家庭。 于是只能暂时瞒着了。 林湘南叹了口气,把目光重新放回野菜上。 这回,一铲子挖下去感觉却不太一样。 她戳到了旁边一株干巴巴的植物,林湘南一时没看出是什么,手习惯性地在地上扒拉了几下。 一截有点儿干巴的东西映入眼帘,林湘南仔细一看,这东西还有点儿眼熟。 她捡起来仔细搓掉上面的土,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这是地黄。 地黄是一味中药。 她老家的山里也有长。 小时候偶尔会有挑货郎走街串巷,卖东西,也收东西。 她奶奶就经常带着他们兄妹到山里挖这些东西,每次都能换些钱。 老家的山后来都被开垦做了良田,再想挖这些东西就难了。 但这里…… 林湘南放眼望去,山势连绵,一望无垠。 这哪里是山? 分明是她的金库啊。 第397章 走!你走! 一时间,林湘南都顾不得已经装满的背篓,又在附近翻找起来。 地黄一般成簇出现,她用铲子小心地又挖了几下,果然又挖到几棵。 林湘南一一捡起放进背篓里。 这些还都是去年埋在地下的地黄,虽然有一些已经不好了,但整座山中,地黄何其多? 林湘南一瞬间便打定主意,不做豆腐了,从今天开始挖中药! 这东西或许一时半会儿换不来钱,但如果将其卖给药房,应当能卖不少。 家属院里的卫生院应该不要这些,但自己可以在离开时全部带走。 将来不管她考上哪一所大学,城市里缺医少药,自己这些药材都是纯天然的,应当能卖一个好价钱。 届时,她与尘尘短时间内的生活费就不用再愁了。 林湘南越想越有信心,干劲儿也越来越足。 找到方向的林湘南高高兴兴地回家,到门口时,就见尘尘叉着腰,小眉头皱着,与尘尘一起站在院子里。 林湘南有些纳闷,“你干嘛呢?跟小老头似的。” “娘,你听。”尘尘郁闷地说。 林湘南放下背篓,凝神细听,立刻听到有人在吵架。 而且不是别人,就是冯雅致家。 今天中午林湘南回来得有些晚了,前面唐茂昌已经回来了。 只听他满嘴讥诮。 “你觉得跟人家挺好,人家请了姓马的和姓赵的去帮忙,还发钱给他们,怎么不请你去啊?你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真当人家喜欢你呢。” “谁对我好,我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你管!” 这是冯雅致的声音。 一阵叽哩咣啷的声音传来,小孩子的哭喊声响了起来。 冯雅致大喊,“唐茂昌,你有病是不是?” “不用我管?有能耐你别吃我的,别喝我的!你给脸你还没完没了了?蹬鼻子上脸的玩意儿!” 小孩子的哭声尖锐刺耳,冯雅致终归没再说什么。 林湘南皱眉。 “吵了一阵儿了?” 尘尘点了点头。 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哪里来的弹弓,看样子很想教训唐茂昌一顿。 “别乱来,我来想办法。” 其实,当初她想给鱼塘请人时,最先想到的人就是冯雅致。 可是,双胞胎现在才不过一个多月,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更别说冯雅致的身体还需要恢复恢复。 没想到唐茂昌心眼比她想的还要小。 “真欠揍。”尘尘闷闷地说。 林湘南揉揉他的头,择了些野菜扮成凉菜,随便弄了点儿吃的。 但下午,林湘南还是去找了一趟冯雅致。 家属院里,冯雅致是第一个向她展露善意的人,也是上辈子下场凄惨的人之一,林湘南不想让她在落入那样的境地。 林湘南刚一张口,就被冯雅致截住了。 “湘南姐,你不用跟我解释。”冯雅致按着林湘南的手,“你是做事稳妥的人,不管做什么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就算没有选择我,我想,也一定是我的情况不合适,并不是你不愿意用我。” 林湘南松了口气,“的确,孩子尚小,挪动不易,你的身体也没有修养好,我担心你们因此生病。” 第398章 我和你很熟吗? “等孩子大一些,如果你想去鱼塘,就去鱼塘帮忙。如果不想去,咱们就一起去山上挖药材吧?” 自己的生财之道,林湘南并没隐瞒冯雅致。 冯雅致只愣了一瞬就明白了林湘南的用意,但她还有顾虑,“这不好换钱吧?” “我是打算等我离开时带走,也可以给你带着,但如果你想立刻换钱,我们……说不定可以去城里碰碰运气。” “行,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挖药材。”冯雅致几乎是立刻说。 显然,她并不想占林湘南的便宜,去鱼塘谋个差事。 知道她并没把唐茂昌的话往心里去,林湘南就放心了。 他们两个谁都对中药没有太熟悉,林湘南数来数去,自己认识的药材也就那么几种,但山里植被丰富,显然不可能只有那么几种。 在此之前,能够学习一下是最好了。 可是……又该往哪里去学习呢? 林湘南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沈相思。 这些日子,沈相思与风逢雨两人可谓蜜里调油,小日子过得好极了。 只要有时间,风逢雨就去卫生院接沈相思,两个人时常一起去自留地,一起去镇上。 自己的日子越是舒坦,沈相思就越是想到林湘南。 她不明白,林湘南到底在婚姻里经历了什么,会让她再也无法忍耐一分钟一秒钟。 见林湘南来找自己,她立刻把林湘南迎进了自己屋里,顺便把风逢雨赶了出去。 “没打扰你们吧?”林湘南有点儿不好意思。 “哎呀,快别提。”沈湘南红着脸在林湘南胳膊上掐了一下,问她有什么事。 但弄清楚林湘南的来意后,沈相思罕见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为难。 “不方便?”林湘南问。 “不是。”沈相思拉着林湘南坐下,“就是想问问你,你知道为什么 唐医生对你意见这么大不?” “唐秀丽?” 林湘南摇了摇头。 从始至终,她和唐秀丽仅有的几次接触都是因为看病。 平心而论,她不觉得自己哪里惹到了唐秀丽。 “跟她有什么关系?” 沈相思无奈,“你怎么不知道呢?在门的卫生院里,唐医生是唯一一个会一些中医的,还是家传的医术。” 林湘南恍然。 沈相思接着说:“她看不惯你,一方面是看不惯你不像其他女同志一样任劳任怨,默默奉献,一方面就是因为肖达的病了。他们学中医的,自有一套中医问诊的理论,比如要辩证,斟酌用量。你给肖达做的鸡蛋油,她从来没用过,你却直接给患者招呼上了,在她看来,可能有点儿不负责任吧?” 林湘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再默默奉献自己的一生了。 至于肖达,却让她瞎猫碰上个死耗子地给治好了。 “她这个人认死理,更年期又到了,暴躁得很。但如果你想看中医方面的书,我可以向她去借,但……你必须得保密,不能让她知道。” “不会连累你吧?” 沈相思摆摆手,“她对我还挺客气的。” 林湘南失笑。 心说唐秀丽倒是想不把沈相思放在眼里,那也得有这个胆量啊。 第399章 就是不行 沈相思的动作很快,第二天晚上就给她把医书送来了。 “我没敢跟她说实话,就掺杂着借了几本,有讲中医入门的,有讲中药材的,你先看,看完了我再去换新的。” “谢谢。” “谢什么,我结婚那事,如果不是你们多方帮助,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呢。” 沈相思撇了撇嘴,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点儿不高兴。 “你这是……” “我都知道了,我爹拿我作饵,要把镇里镇外的人全都钓出来。他倒是钓出来了,我吃的什么东西到现在都不知道。” “有不舒服吗?” 沈相思摇了摇头,“我后来仔细回想,就是普通的唇脂一样的味道,没什么特别的。” 林湘南默了默,忽然想起上辈子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 “无色无味的,就让你睡了一天,应该不会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吧?” “你不知道,湘南姐,有些人特别擅长研究这些。我以前跟我爹我娘去过北方,那里的人说,早年间,他们那里的人都被住在那里的倭人抓去做实验,怎么死的都有。还有把人放火上蒸,活生生蒸死的,最后上百斤的人就剩下……” 林湘南第一次听说这些,只是听着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中恨恨。 “那些人,总是比我们想的更加可恨。” “是啊,他们的心不知是什么做的,让人恶心透了。我就怕我是吃了什么带细菌的东西,可是,镇长那一家人被翻来覆去审得都不行了,也没松口。” “镇长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哼,是早年间逃到咱们这边的,”沈相思朝对面抬了抬下巴,“上一代就来了,联系一直没断,但我们驻军来了之后,他们就开始打听消息,往外传消息了,尤其是那边开战以后。” 林湘南只觉得毛骨悚然。 幸亏平日里管理严格,外人轻易不得入。 “看来我们的管理还要更严格一些,也要跟家属们说,去镇上不能随便议论。” 至于沈相思…… 林湘南不知上辈子她也被沈卫华当过鱼饵,又是否经历了一般人难以忍耐和接受的事情? 她和自己一同被掳走时,看起来那么镇定。 是不是在这样一次次做鱼饵的过程中被磨练出来的? “如果以后可以,我也学医吧。” “啊?” 沈相思不懂林湘南的话题怎么跳跃得这么快。 “我也学医,帮助像你这样的人,也专门……研究克制那些奇怪的病毒、细菌,让那些人都不能再害我们。” “你真是……” 沈相思呆住。 她忽然扑过来把林湘南抱住。 “怪不得我爹总说,你的格局比贺文山还要大,是我娘和我完全比不了的,你看看你想的,再看看我想的。刚刚我还在埋怨我爹呢。” “什么呀。” 林湘南哑然失笑。 “是我,一直很佩服你们,真的!”林湘南真心诚意地说。 沈卫华以沈相思作饵引出的人,危害的哪里只是沈家一家人的安全,还有镇上和家属院的人。 沈相思怨归怨,却终归没有做什么,又何尝不是一种大义? 都是值得她钦佩和学习的人。 “我也佩服你。”沈相思笑,“我和我娘跟着我爹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很多人,但你,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女人。” 第400章 阴阳怪气 “好啦,我们就不要相互吹捧了。你以后一定注意一些,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蓦地,林湘南想起一件事,慌忙提醒道:“你们是不是最好暂时不要生孩子?” 沈相思脸一红,点了点头。 “这种东西最少也得三个月才能从身体代谢出去,如果时间长,就没准了。我和逢雨商量过了,这两年先不要孩子。” “你心里有数就行。” 林湘南放了心,这种私人的事情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时,前院又传来争吵声,乒乒乓乓的声音与孩子们的哭喊声交织成曲,看得沈相思目瞪口呆。 突然,一切都安静下来。 林湘南松了口气,冯雅致曾经一个温温柔柔的小女子,如今动不动就抄菜刀擀面杖,与唐茂昌撸胳膊挽袖子,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沈相思也抹了抹汗,“这真是……” “林嬢嬢,林嬢嬢……“哭声从门外传来,林湘南赶紧过去。 唐绽从门外扑进来,小小的身体哭得直打颤。 “怎么回事?”林湘南蹲下身,扶着唐绽的小肩膀问。 黑暗里,唐绽用力吸着鼻子,瘪着嘴,努力让眼泪不落下来,飞快而清晰地说:“阿爹让阿娘给他生儿子,阿娘不愿意,两人就打起来了,现在,阿娘磕在墙上不动了……” 刚刚林湘南和沈相思都以为两人打完了,完全没想过会是这样。 两人对视一眼,慌忙全都站了起来。 “我去拿药箱!”沈相思说。 “不!”林湘南揪住她,看向听见动静儿跑出来的尘尘,“尘尘,你带着凌云去找郭奶奶要药箱!我们先去看雅致的情况。” 尘尘答应一声,飞快地跑了。 一进唐家就听见两个小丫头撕心裂肺的哭声,唐茂昌叉着腰站在冯雅致面前,正在用脚踢冯雅致的小腿。 “你给我起来!装什么!” “唐茂昌!”林湘南看得火气不打一处来。 她疾步过去,唐茂昌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挡在了冯雅致面前,不让林湘南过去。 “林主任,这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你来掺合吧?” 他的语气里难掩嫌弃。 自从林湘南和贺文山离婚,他对林湘南就没了从前的尊重,不允许冯雅致和她来往。 林湘南撇了眼倒在墙角一动不动的冯雅致,晚上到处黑乎乎的,看不清她到底怎么样了。 林湘南心里着急,对唐茂昌也没了先前的包容和忍耐。 “就算是你的家事,如果女同志和孩子们没有被好好对待,依旧有权利向我们妇女组织进行求助。现在雅致躺在这里动不了,你还在踢打她,完全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应该尽的责任,我现在不是作为朋友来的,而是妇女主任!” 她狠狠推了一把唐茂昌,“让开!” 大约没想到林湘南会直接欺身上前,唐茂昌一下就被推开了。 林湘南叫了两声冯雅致的名字,唐茂昌犹自愤愤地在冯雅致小腿上踢了一脚,“还装什么?你的救兵来了!” “别弄我阿娘了!” 唐绽忍无可忍,扑过来推了唐茂昌一下。 她身体瘦瘦小小的,非但没有推动唐茂昌,反而让自己不小心跌在了地上。 第401章 告状 林湘南和沈相思小心地扶起冯雅致,这才意识到冯雅致是装在了砖角上。 后脑勺正磕在上面。 唐绽小心翼翼地端着煤油灯过来,沈相思为冯雅致仔细检查了一下,对林湘南说:“磕在角上出血了。” 林湘南脸色沉郁地剜了唐茂昌一眼,这时,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尘尘带着郭玉玲来了。 三个女人一起动手,把冯雅致后脑勺的头发剪掉一块儿,仔细给她上了药,用纱布包裹好后,又给她打了一针。 “这样就行了吗?怎么还不醒?”林湘南问。 “伤得有点儿严重,估计要睡一睡。” 至于什么时候醒,沈相思也不能确定。 这个时候,唐茂昌终于过来帮忙把冯雅致挪进了屋里。 沈相思收拾了东西,和林湘南一起动手,把两个小丫头哄睡了。 这种情况,郭玉玲少不得要说唐茂昌几句。 林湘南却从旁啧啧两声,“算了,郭主席,唐指导一直在强调这是人家的家事呢,还说,要看看我能把他怎么样?哎哟喂,吓死我了。” 林湘南的话慢吞吞的,阴阳怪气,惹得沈相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告状! 这是当面告状!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着人,林湘南再怎么样也是郭玉玲亲自任命的妇女主任,唐茂昌这样说话当然不妥。 郭玉玲皱眉,“唐指导,你们都是国家和人民的大功臣,我们这些女同志自然是敬重钦佩你们的,但小冯每天在家操持内外,你这么做,不妥吧?” 唐茂昌不敢当着郭玉玲的面胡来,连连应是。 林湘南哼了一声,抱了抱缩在角落里的唐绽。 怕等她们走后,唐茂昌再把气撒到冯雅致身上,郭玉玲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重。 见唐茂昌承诺以后不再这么做,郭玉玲也就不再说什么。 反而是沈相思,她突然说:“唐指导,女同志们生育之后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期,一般最好能维持半年以上。这段时间,不适合再次怀孕。” 唐茂昌一顿,似乎有些尴尬,却什么都没说。 林湘南忍不住又白了唐茂昌一眼,被郭玉玲拽着走了。 林湘南有点儿生气,“郭主席,你看他那样!这也太便宜他了。” 郭玉玲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那怎么办?跟你一样,直接让他们离婚?” 林湘南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决绝地和过去决裂。 但如果是她,肯定要狠狠的把唐茂昌教训一顿,至少也要让他以后不敢轻易对冯雅致动手。 “我们做这个工作,既不能重得破坏了他们夫妻的感情,让他们没有重修旧好的余地,也不能太轻松,让任何一个过错方太好过。” 见林湘南还是愤愤的,郭玉玲说:“你知道为什么大多数地区,妇女儿童的工作都由最高掌权人的妻子或者家人来抓吗?” 林湘南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今天被人问到,略微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 由如郭玉玲这样身份的人开口,并不需要过分说什么,拿出什么惩戒措施,便可以让人日日为此担忧。 或许,现在唐茂昌就在担心,沈卫华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了,是不是已经暗暗否决了对他的某项奖励措施。 林湘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无奈又服气地给郭玉玲竖了个大拇指。 第402章 我希望你能搞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至亲至疏夫妻,现在是疏远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亲近了?说到底,这是他们的日子,一切都要看他们的意思。” 郭玉玲当然明白林湘南这种小年轻心里的愤愤不平,她也有过哪个阶段,想要站在公平正义的角度为人公平裁决。 然而,世事难料,并不是所有人的都需要公平公正。 “我明白了。”林湘南揉着脸说。 郭玉玲许是知道让林湘南接受这些,还需要一段时间,也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次日一早,林湘南刚起床,墙头上就冒出一颗脑袋。 冯雅致脸色苍白,头上还包着布。 “什么时候醒的?感觉怎么样?”林湘南问。 “半夜醒的,还有点儿疼,有点儿恶心,其他的还好。” 冯雅致微微笑着,“昨天晚上的事我都听小妮说了,湘南姐,谢谢你。” “你没事就好。”林湘南说。 她望着冯雅致,欲言又止。 她很想问问冯雅致以后什么打算。 上辈子最后险些一尸两命,这辈子还没过几年,就已经想儿子快要疯魔了,唐茂昌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不过,没等她开口,前面又是一阵哭声。 冯雅致苦笑一声,“我先去看看。” 林湘南也只能作罢。 她上午去鱼塘看过之后,照例上山挖野菜和药材。 这也在之后,成为她平静生活当中每天都要做的两件事。 当然,除此之外,就是复习和看中药的书了。 她大约真的有一点点学医的天分,入门书籍看完后,她试着应用于自己身上,而后学着给尘尘看气色,之后看药材方面的书,更是觉得很简单。 她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对各种植物十分熟悉,叶子什么形状,开什么花,结什么果,根茎是什么样子,扫一遍便能记住。 而要真正了解的,就是药材的药性,用药方式,以及炒制方式和保存方式。 “林嬢嬢……” 一日下午,林湘南开了门,正要上山,却发现家门口坐着个小姑娘。 唐绽扎着两条小辫子,眼睛水灵灵地望着林湘南,小声说:“林嬢嬢,我能跟你一起上山采药吗?” 林湘南一愣。 这事分明是她和冯雅致商量的。 “阿娘和阿爹又吵架了。”唐绽低声说:“阿娘想让我去幼儿园,阿爹说,我是姑娘家,不需要学东西,只等着以后嫁人就好了。但阿娘说,去了能学东西,能像尘尘哥哥那样厉害,可是我们没钱……” 林湘南明白了。 “可是,你还小啊,你娘知道吗?” 唐绽摇了摇头,“不要告诉我娘好不好?林嬢嬢,我娘已经很苦了,我不小了,我也想保护我娘。” 林湘南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忍不住抱了抱着个早早懂事的可怜孩子。 “但不管怎么样,你出门还是要告诉你娘一声,去跟她说一声吧。” “我回来再跟她说,不然,她肯定不让我去。” 林湘南哭笑不得,只好叫来尘尘,让他下午在冯雅致找唐绽时,跟冯雅致说一声。 第403章 难道没有? 这里气候好,一年四季稍有叶子凋零的时候,只要用心找,一定能找到。 唐绽所背的背篓不大,却是个要强的,除了一开始林湘南借着教她的名义放到她背篓里的几颗,她就再也不要林湘南挖的了。 好在今天她们运气好,找的地方竟然都能挖到药材,一下午结束,唐绽的小背篓里被装满了。 林湘南想帮她拎着,她却不肯,自己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好不容易才回到家。 冯雅致早就在等着了,一见她回来,又急又气,怨她无辜给林湘南添了许多麻烦,又怜爱唐绽小小年纪如此懂事,最后,只能埋怨自己无能,连连朝林湘南投来感激的目光。 “回去吧,累了一下午,孩子也该吃饭了。”林湘南说。 冯雅致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唐绽走了。 林湘南家里正冒出股股浓烟,尘尘上蹿下跳的,一会儿点火,一会儿拿水,凌云摇摆着他的大尾巴跟进跟出,这一人一狗竟然都没察觉到林湘南回来。 林湘南在一阵浓烟中把尘尘拎出来,无语,“干啥呢?” 小孩的脸已经完全成了一张花脸,除了咕噜噜乱转的眼珠子,只有牙是白的。 他尴尬地从林湘南怀里跳下来,欲言又止。 林湘南进屋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扑灭了灶膛里的火,终于隐约得出一个结论。 “你饿了?想做饭?” 尘尘瘪着嘴,半晌,点了点头,“想给你做饭吃。” 他最近看书看得痴迷,经常是林湘南一个人上山,但林湘南忙碌一天回来还要做饭,尘尘想要林湘南轻松一些,于是打算做饭。 他都计划好要做什么了,但平日里看林湘南特别轻松简单的活计,到了他的手里,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林湘南把他按在水盆里洗了个脸,看着他窘得通红的脸,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 “有时候我经常会想,擅自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错误的决定?” “怎么会?”尘尘惊叫起来,“娘你怎么想的?” “可我又想,父母把孩子带到这个世上,终归没有办法得到孩子的同意,所以,我们对你好,是应该的。而你,没必要这么懂事。你还小,可以任性一些,调皮一些。我和你爹不会因为你调皮、任性,就惩罚你,不要你。你可以不必这么懂事的。” 尘尘望着林湘南,近来这些日子,他总是沉默,整日里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他摇了摇头。 “娘,你对我好,可我也想对你好啊。” 林湘南怔然。 “我也有想为你们做的事,如果我的出生,是为了让你们一味为我付出,成为你们的累赘,那并不是我想的。”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林湘南,平静而认真,“娘,你累了一天,我就是想为你做点儿饭吃。但现在看来……” 他摊着一双小手,尴尬无语极了。 “做饭这件事,好像……还需要讲究一点儿……天分?” 第404章 借书 林湘南顿时被他逗笑了。 贺家人,目前为止,有一个算一个,似乎做饭都不怎么好吃。 唯一的姑娘贺琪琪做出来的饭不是糊就是干锅,好好的材料到了她的手里只有变成黑炭这一条路。 区别大概是……糊得轻一些,还是重一些。 “好了,你帮我我把今天挖的野菜择一下,然后拌凉菜吧,这个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嗯!” 尘尘点头,母子俩开始分头忙活。 林湘南把烧糊的锅重新洗干净,开始准备晚饭。 第二天,唐绽又早早地背着他的小背篓出现了。 冯雅致担心又抱歉地望着这边,林湘南知道她想什么,挥了挥手,让她尽管放心,带着唐绽走了。 唐绽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林湘南不让她去的地方就不去,不让做的事情坚决不做,倒也好带。 这天回来,中午正在做饭,马金梅突然拿着一大盘菜芯儿来了。 “我拌好的,你尝尝。” 马金梅一般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林湘南尝了口菜芯儿,随口问:“有事?” “嗐,别提了,这几天胖花老过去鱼塘那边。” “偷鱼?” 林湘南觉得应该不是。 再怎么样也是个团长的媳妇,三番两次偷鱼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死了? “这倒不是。”马金梅摇了摇头,“她过去就帮忙,干这个干那个,没完没了。” 鱼塘的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鱼食好做,但不能喂太多,也不能太少。 然后便是要在鱼塘里找出快要产卵的鱼,用渔网捞到隔壁鱼塘去。 除此之外,就是发呆了。 家属院里孩子多,每天下午的学农与放羊差不多,经常有孩子跑到鱼塘边上扔石头、土块儿。 还有就是那些都舍不得花钱,又想要吃鱼的人了。 胖花去了就帮着干活……只能说明…… “她想到鱼塘去干活?” “嗯,她说了一箩筐好话,让我和赵姐帮着说一说。赵姐不想说,但我觉得这事得知会你一声。” 简单地说,鱼塘还收不收人,这事只有林湘南说了算。 鉴于胖花先前半夜去偷鱼,马金梅担心胖花会监守自盗,又担心她会趁自己和赵素丽不在时下手,这才觉得非要跟林湘南提一嘴不可。 “忙得过来吗?”林湘南问。 “啊?” “我说,你和赵姐累不累?” “这有什么可累的?”马金梅脱口而出,“以前我在家忙着这个忙着那个,一天到晚闲不住脚,比这不知累多少倍,想换点儿钱还千难万难。” 现如今,她有了这个“工作”,婆婆也能高看她一眼,帮着她料理一下家里,管一管孩子们,再没有像以前那样刻薄过。 “湘南姐,我能有今天,都多亏了你。” “我也是帮你一时而已,家里还要你自己立得住。” “嗯。”马金梅点了点头,见林湘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就不再多留,“对了,胖花那边……” “她如果还去,你就让她直接来找我。” “行。” 然而,谁能想到,胖花速度比林湘南想的还要快。 下午林湘南刚到家,胖花就来了。 第405章 胆子挺大 自从那一次偷鱼被抓,胖花一直躲着林湘南。 丈夫不止一次地严厉教训过她,她自然是不敢再让丈夫丢脸。 这一回,她观察了许久才知道马金梅和赵素丽帮林湘南看鱼塘是有钱可拿,所以才不经允许直接过去帮忙。 只要进了鱼塘,不但有工资可以拿,届时,如果自己想吃鱼了,看在自己卖力干活的份儿上,林湘南一定不会好意思拒绝。 胖花想得很美,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去了。 林湘南哪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可她又不是冤大头。 “鱼塘这边,暂时不需要更多人手,你如果愿意,咱们可以一起上山挖野菜和药材” “你叫我过来,不是让我到鱼塘上班?” 胖花叫起来,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嗯。”林湘南点头,“鱼塘这边人手够用,我暂时不考虑招人。” 胖花的脸皱成了包子,肉眼可见的不高兴。 她抿着嘴,“林主任,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孩子多,吃得多,花的多,你就发发好心,让我去你的鱼塘里干活吧,我真的非常需要这份工作。” “……” “林主任,你看我家,我……” “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我也明白你想要上个班贴补家用,但是,总不能你有需要,我就得没条件也得创造条件供给你的想要吧?” “这不就是妇女主任做的工作吗?” 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林湘南十分服气。 “诚然,我们这些干部的存在是为了更好的服务大家,但是,谁说我们要牺牲自己去创造不必要的条件,去迎合你们了?” 如此理所当然的态度,林湘南也不想与她好好说话了,“你想要过好日子自己想办法吧,我的鱼塘不收人。”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就这种态度,怎么?不想看啊?” “我告诉你,你这种态度就不行!” “那我倒要问问你们家团长,我得以怎样的态度来服务大众了?是不是你们需要的时候,我还得去死一死啊?” 胖花想说干部就得身先士卒,然而冷不丁的,卧在石榴树下的大狗突然站了起来。 它迈着稳健的步子,往这边走了几步,口中呜呜作响,锋利的牙齿呲着。 胖花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一连退了好几步。 她惊惧地望了望林湘南,想叫她把狗弄走,但林湘南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林湘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惊恐地喊了起来。 这和她来时的预期完全不同。 有那么一瞬间,林湘南甚至感觉自己像个负心汉。 她无语极了,“孙同志,我再说一遍,我的鱼塘暂时不招人,以后就算招人,也要看情况,你就不必等着了。” 就算招人,她也不会招像胖花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 “不招就不招!你当我愿意来呢!”胖花愤恨地甩了甩袖子,“当那个破鱼塘是什么好地方了!人人都愿意去似的!” 她咒骂着,拂袖而去。 林湘南:“……” 不愿意去,偷偷过去献得什么殷勤? 莫不是吃得太饱了? 第406章 一眼就望到头的人生 林湘南没有理会胖花,照例每天照顾鱼塘,上山挖野菜和中药。 这边气候好,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山上生长的药材也非常丰富。 不过,她现在认识的还不算多,担心因为自己不了解而产生浪费,林湘南决定每天只上山一次,上午在家里看书学习。 不上山时,家里难免有人来串门。 有的家长里短要给林湘南学一番,让她评一评公道,有的纯粹刷存在感。 这天上午,罗红梅突然来了。 罗红梅和林湘南性格差不多,一心过日子,不怎么爱串门,有时间宁可多干点儿活。 她往林湘南家的板凳上一坐,就说:“林主任,沈医生的事如今差不多过去了,咱们……就这么着了?” “不然呢?” “敌人专挑家属院下手,明摆着是看准了我们都是老弱妇孺,战斗力不强。如果下次准备再充分一些,再来一次……我们未必能承受得住。家属院里的妇女们,随便拎出去一个不是哪个干部的媳妇,就是哪个干部的老娘。一旦被他们得手,就是现成的人质。” 罗红梅眼巴巴地看着林湘南,“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林湘南笑了一声,点头。 她当然明白。 事实上,自从这件事发生,郭玉玲就找她谈过话。 郭玉玲心疼女儿,不想每次有危机情况时,都被沈卫华用沈相思作饵。 她跟林湘南商量,想要按照林湘南之前的计划,安排家属院的人进行身体锻炼,学习一些拳脚。 林湘南自然没有二话,但,如果只靠她们的身份向家属们施压,这事必然不能长久。 还是得让大家自己意识到他们需要学习一些拳脚,懂一些战略措施。 林湘南这么跟郭玉玲说的,郭玉玲也同意了。 本以为还要等些日子,没想到罗红梅的反应倒是快。 “罗嫂子,是你这么想?还是大家都这么想?”林湘南不动声色地看着罗红梅。 这话她通过马金梅、赵素丽等人向外透露过。 只是不知现在传播到哪里了。 “是我前两天听人议论,大家这个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啊。” “的确是这个道理,那不如,罗嫂子你在家属院里问问,看看有多少觉得咱们现在的能力不足,需要练习一些拳脚的。如果多,我便向上级打个报告,看看能不能请战士们来教一教咱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依靠他人及时的援助,咱们不如努力努力提高自身的实力。你说呢?” “没错!咱们女同志也能顶半边天!不能总依靠别人。你等着,我去问!” 罗红梅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林湘南看了看她的背影,重新将抽屉里的书拿了出来。 不到两天,罗红梅再次登门。 “林主任,我跟大家说过了,上一回的事情许多人都不知情,但事后确认过了,也难免心有余悸。如果能学习一些拳脚,练习练习,未尝不是个好办法。我挨家挨户走的,大家八成以上都认为加强一下自己的能力,很有必要。” 第407章 不要脸! 林湘南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而以她和郭玉玲的身份不是不能去做,而是练习是一件需要天长日久去坚持的事情。 他们可以以身份命令和劝说一时,却难保大家不会在练习时划水应付。 “那我向驻军打个报告,如果说学习,自然还是跟他们学习比较好。”林湘南说。 罗红梅点头,“没错,家属院里的人都是老幼妇孺,如果骤然教我们一些杀招,我们未必能下得去手,但天长日久的练习当中,就算能让我们在面对敌人追杀而逃跑时,也能多坚持一会儿。” 这一会儿,未必需要多长时间,但也许就是这一会儿,能为她们争取到许多生机,等到援兵。 “我这就打报告,如果有人问起,罗嫂子你帮我跟大家说一声,这是我们家属们第一次这么**协力地想要提升自己,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也会为大家达成。” 罗红梅喜滋滋地走了。 林湘南拉开抽屉,从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报告,等了一个小时,就给郭玉玲送了过去。 郭玉玲二话没说,当天就把申请报告放到了沈卫华的书桌上。 沈卫华一边看一边笑,“怎么样?小林做事细致吧?” 其实,希望家属们提升一下身体素质的事,他这个大领导怎么会不想呢? 奈何,他的身份注定了是带领战士们保护大家的那一个,心中让家属们也加强锻炼的想法盘旋了多年,直至今日,终于达成。 郭玉玲心中也满是佩服,“和她对比一下,我做事的手段太粗糙了。” 沈卫华笑着又看了眼妻子,“行了,以后家属院里有你们,我算是放心了。” “……”郭玉玲没好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别忘了,湘南和贺团长已经离婚了,以我看,这也就是外边形势不好,不然,她可不一定会待在这儿。” 沈卫华哪能忘了这事,何况先前他已经让沈相思探过林湘南的意思。 “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那就等他俩冷一冷,再撮合撮合嘛。再怎么着,他们都有个儿子。我看到过几次,那孩子也是个聪明的,就算为了这孩子,他们的关系也不至于太僵硬。” 沈卫华重新把那份报告收好,手指在上面瞧了瞧,“行了,这事就交给你了。” “什么就交给我了?你等会儿……你以为林湘南是什么人?我算看明白了,只有她做主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摆布她的份儿?” 当然,她并不是想摆布林湘南。 “那你就叫相思去说嘛,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十次,十次不行一百次。作为军人家属,坚持不懈应当是你们必备的品质……哎哎……你掐我干嘛?” 沈卫华边叫边躲。 “品质,品质!让你看看我的品质!” 书房外,沈相思和风逢雨汗哒哒。 两人默契地一步一向后,慢慢缩回了自己的卧室。 风逢雨顶着一脑门细汗,有点尴尬,又有点儿庆幸。 还是他媳妇比较温柔啊。 第408章 这女人就是欠! 林湘南递交报告的速度快,沈卫华批复的速度更快。 不过第二天,已经拿出了一系列措施。 事实上,这些措施大多出自林湘南的手笔。 考虑到家属们需要料理家务,照顾孩子,尤其是要准备早饭,林湘南建议,采用一五和二四轮班制度,让每家能轮流过去锻炼,轮流留在家里准备早饭。 每周三、周六和周日则作为休息日。 这样既能起到锻炼的目的,又能张弛有度。 前期固定教官进行训练,后期大家的素质慢慢好起来,再由各团分别出人对大家进行拳脚和战术训练,让大家在面对敌人时拥有更多的可选择性。 没有人不怕死,尤其像他们这样比一般距离前线更近的人。 隔天周四,第一次练习正式开始。 林湘南家里只有她和尘尘,两人自然全都参加。 冯雅致就惨了。 两个奶娃娃离不开人,她只好托了林湘南把唐绽带过去。 小姑娘这几天跟着林湘南山上山下地跑,还要背着她的小背篓,肉眼可见地瘦了。 上上下下免不了磕磕碰碰,可是,自从冯雅致和唐茂昌开始打架,这孩子就像突然觉醒了似的,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如今跟在林湘南身边,乖巧又懂事,看得林湘南心酸不已。 第一次开始训练,林湘南特意看了看到场的人数。 郭玉玲和沈相思已经到了,除此之外,各家的女同志几乎都到了,老太太们数量不多。 但第二天,各家的老太太们几乎都到了,竟真如林湘南所交代的那样,轮流交替。 “看起来,大家时真的认为这件事很有必要。” 郭玉玲松了口气。 林湘南却没有她那么乐观。 两天的训练她都参加了,她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但其他人难免有腰酸腿软的。 长此以往,能不能坚持下来,真不一定。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看吧。”郭玉玲叹着气,又说。 “他们最好都能坚持,要不然……”林湘南摇了摇头,“谁能保证今后会怎么样?” 这些日子,她细细回忆了上辈子的情景。 她隐约记得,贺文山有一段时间和家里的通信要隔很长时间才有一次。 那时候,贺泽宇兄妹虽然不会把信给她,但也并不会完全隐瞒她信中的内容。 好像,那时候的贺文山经常要参加一些危险的任务。 她跟随贺文山来家属院之后,他还上过前线。 若是不能有一个好的身体素质…… 林湘南抿了抿嘴。 这也是她为什么非要离开的原因。 她佩服战士们,佩服军嫂们,但……她真不想再重复一遍上辈子的人生。 她想陪尘尘长大,想再多看一看感受一下这个绚丽的世界。 归根到底,他们都只能尽可能帮助大家,一旦发生什么,大家想要活命,能够依靠的人还是自己。 林湘南和郭玉玲的担心中,第三次、第四次,大家依旧坚持着。 第五次,第六次……大家也依旧在。 不知道是真的认为必要,还是罗红梅的渲染让大家感到害怕,一个月过去了,大家竟然还都在。 第409章 那是我的本事 四月底。 家属院的几间旧屋被收拾了一遍,三户家属随军而来。 林湘南和郭玉玲帮着安排了一番。 五月,濒临去年与贺文山约定的一年之期将近,老家来信的频率明显更高了一些,不时询问林湘南与贺文山的关系。 林湘南思来想去良久,依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太明白父母的担心,自己如果不能把日子过得比和贺文山在一起时更好,都会让他们觉得她过得不好。 林湘南依旧每天看书、上山,日子充实极了。 到六月,雨明显多了起来。 经常林湘南在山里走着走着,突然下一阵雨。 尘尘大半年没有生病,却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雨半夜开始发烧。 林湘南给尘尘煮了些姜水喝,开始替他擦身。 折腾到天蒙蒙亮,尘尘体温依旧在攀升。 林湘南不敢再耽误,背起尘尘往卫生院跑。 卫生院距离家属院不远,一路过去也就十分钟的时间。 未免有人需要紧急就医,每天晚上卫生院都有人值班。 林湘南一路小跑,只用了几分钟。 顾不得喘口气,林湘南开始拍门。 然而,拍了半天门,却无人应声。 林湘南不知昨天晚上是谁值班,只好挨着喊,“沈医生……唐医生……郑医生!” 一连喊了几遍,尘尘都吵醒了,卫生院依旧无人开门。 难道……出任务去了? 林湘南心头微凛。 她往旁看了一圈,依旧没人。 林湘南不敢耽误,重新背上尘尘往回跑。 她刚刚太着急了,忘了沈相思就住在家属院里。 一路狂奔,冲进沈家时把刚刚起床的沈相思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沈相思顾不得冲掉嘴上刷牙的泡沫,连忙问。 “发烧,烧了半夜了,你快给看看。” 沈相思让林湘南把尘尘抱进屋里,拿出了她的药箱。 试了个温度,又检查了一下症状,沈相思说:“应该就是着凉了,不是什么大事,你等我给他吃个药看看,不行再打针。” 林湘南关心则乱,见沈相思镇定从容,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沈相思一翻药箱,“糟糕,我这里的药不够了,得去卫生院才行。” “你有钥匙吗?卫生院没人。” “没人?不可能。”沈相思脱口而出,“昨天我们才排的班,昨天晚上我是唐医生值班。” “会不会是唐医生去出任务了?” “不可能,如果有人员受伤,一定会来跟我爹汇报情况。” 沈卫华是个对战士负责的人,战士受伤一定会亲自慰问。 林湘南不禁皱眉。 这么说来,是唐秀丽在卫生院里,故意不给她开门? “走,我们直接去卫生院。” 沈相思装了一壶温水,让林湘南抱上尘尘。 三人直奔卫生院。 然而,等三人过去,沈相思拍门,依旧没人开门。 喊了半天,反倒是外面传来了声音。 “怎么了?孩子病了?”郑国文不知从哪里过来,头上还带着一头汗。 “郑叔?怎么是你啊?”沈相思问。 “是巡逻战士看见通知的我,正好我这里有个备用钥匙。” 第410章 划清界限 郑国文拿着备用钥匙,急匆匆走进卫生院的大门。 但走到近前,几人才发觉,门是从里面锁住的。 三人都是一愣,紧接着门从里面打开。 唐秀丽一身整齐的装束,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你们干嘛呢?这么早?” 沈相思一顿,“唐姨一直在里面?” “一直在啊。” “那你,没听到我们在喊?” “啊?你们喊了吗?没听见啊。” 唐秀丽一脸坦然地说。 “怎么可能?我们……” 沈相思想说她们就快把嗓子喊破了,如果不是聋了,唐秀丽怎么可能听不见? 可是,林湘南此时并不想追究这些。 她挤开唐秀丽进了屋,对沈相思说:“沈医生,快点儿找药吧,找到了我给孩子吃了。” 沈相思也顾不得多说什么,跟着林湘南进了屋,开始找药。 郑国文看了唐秀丽一眼,也跟着进了屋,问:“孩子这是怎么了?” 他一边帮林湘南把尘尘安置在临时用床上,一边重新拿了听诊器帮忙诊断。 另外一边,沈相思飞快的找了药回来,“我看是着凉发烧,郑叔你看看,没有别的情况,我就给孩子用药了。” 郑国文也仔细检查了一遍,点了点头,“没问题,用吧。” 尘尘烧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沈相思帮着林湘南给尘尘喂了药,又找来一床被子给尘尘裹上就出去了。 尘尘许久没有生过这么重的病,林湘南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等到尘尘的温度褪去了些,就听见外面有人在争吵。 “唐医生,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怀疑你的专业性!怀疑你对待病人的态度!” 这是沈相思的声音。 这话由沈相思说出来,无疑是很重了。 因为身份说出来的话或多或少会代表沈卫华的意思,沈相思但凡出现都是非常温和亲人的形象,几乎从来不会听她说这样的话。 “相思,你这是什么话?好像我对他们做了什么似的!”唐秀丽哼了一声,不屑,“就算我真做了什么,也是她活该!她自找的!” “那我倒是想知道,我做什么,以至于自作自受到让一个医生不肯救治病人?” 林湘南合上病房的门,朗声说。 沈相思脸色微微一变,生气归生气,她没想把这事闹大。 不等她为两人说和,唐秀丽已然开口。 和先前的每一次一样,唐秀丽不屑极了。 她抬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的脸皮还真够厚的!事到如今还不承认!” 这一回,她竟然连沈相思也瞪了一眼。 沈相思和林湘南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什么。 沈相思眉头越皱越紧,越来越无语。 她终是忍不住愤怒地质问道:“唐医生,你就为了我向你借的那几本书?如果你不想借,你说句话便是!我和林主任能扣着你那几本书不给你?你至于这么对待一个孩子吗?这孩子才多大?你就不想想,如果发烧越来越严重会怎么样?那些烧成大脑炎,甚至发烧致死的病人你没见过?” 第411章 看谁都风情 唐秀丽别过头去,不看她们。 她的口中嘟囔道:“我哪儿知道他生了什么病?” “这是生了什么病的问题吗?” 沈相思气极了,朝着唐秀丽喊道。 “行了,沈医生,你不用说了。”林湘南按住沈相思。 她看着唐秀丽笑了笑,“都说,医者仁心,今天我算是领教了。既然是我事先惹到了唐医生,那……对不起了,一会儿我就会把你的东西送回来。放心,一直以来我都有好好保存,你的书没有任何折损。” 林湘南拉着沈相思要走,沈相思依旧恨恨的,不懂林湘南为什么能如此轻松放下。 “我与一个闲得冒泡,整天造些假想敌的人有什么可置气的。只是我看,卫生院的工作怕不适合她做了,如此公私不分,谁知下一次又会耽误谁的病情?万一是命在旦夕的,岂不是要人拼上性命来赌她的心情是否愉悦吗?” 沈相思脸色一变。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林湘南这话有多重。 父亲沈卫华看重林湘南,今天的事一旦上报,唐秀丽少不得要落个公私不分 的罪名。 如果真的像林湘南说的那样,日后,战士们怕是不敢来找唐秀丽看病了,谁知自己以前是不是在唐秀丽的丈夫和儿子相处时,说过什么不好的话。 若趁机被她报复,岂不是…… 战士们不敢,家属院里的家属们必然更加不敢。 如果两处都没有用到唐秀丽的地方,唐秀丽在驻地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林湘南还真是…… 不争不吵,只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断了唐秀丽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可能性。 沈相思的汗都出来了。 “谁说的!我只是气不过你!”唐秀丽显然也反应过来了。 她不甘心地超林湘南大喊起来。 林湘南本来已经拉着沈相思走到了办公室门口,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 而后,她轻飘飘地说:“是吗?你拿什么保证?” “我……我这么多年,就没做过这种事!”唐秀丽说。 “哦。”又是轻飘飘地一声应答,林湘南微笑,仿佛今天一早发生的事情根本与她无关,“但今天你做了。” 沈相思:“……” 她看看气定神闲的林湘南,再看看明显已经乱了的唐秀丽,禁不住摇了摇头。 到底是谁说林湘南好说话的? “我以后才不会这样!谁让你这个人这么讨厌!” 唐秀丽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力不从心。 林湘南没有回头,一只手拉着沈相思,径自进了病房。 郑国文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见到两人,他立刻从病床前站了起来。 犹豫了一下,郑国文还是说道:“林主任,唐医生今天这事做得的确不太妥当,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你就放她这一回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 林湘南发现很多人真的很爱说这句话。 可是,凭什么? 唐秀丽对她有意见,不愿意把书借给她,她都能理解,甚至她愿意去求唐秀丽把书借给她,甚至不借也没关系,总归她再想别的办法就好了。 可是,唐秀丽把气撒到尘尘的头上,就不能怨她了。 第412章 至于这样生气吗 早操结束后,贺文山来了。 “吃点儿东西。”他把饭盒放在林湘南面前。 累了一夜,林湘南也没推辞。 一边吃,一边说:“这事怨我,昨天上山给他穿的衣服不多。” 贺文山坐到林湘南先前的位置,给尘尘擦了擦烧得通红的小脸,口中说道:“怨你做什么?孩子生病,哪个能避免得了?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林湘南说了一遍,贺文山说:“你先吃,吃了回去休息休息,今天上午我请了假。” 林湘南不由得抿了起了嘴。 曾几何时,她与尘尘一起病得起不来床,他也不曾请假一天照顾她们,如今倒是…… “怎么了?” 林湘南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不需要休息,你们那里正值多事之秋,还是先忙你们的吧。” “事虽多,能帮忙的人也多,不缺我一个,你照顾孩子半夜,回去好好休息。” “真不用,我不累。” “我已经请好假了。” “……” 四目相对,贺文山不容拒绝地又道:“吃完就赶紧走吧。” 林湘南只好端着吃干净的饭盒出了屋,但,她很快又回来了。 她把洗干净的饭盒还给了贺文山,也把书还给了唐秀丽。 唐秀丽依旧气哼哼的,“哪个男人娶了你这样的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林湘南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你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意思?”唐秀丽竟然追了出来,不依不饶。 林湘南无语。 “既然你让我说,我就说了。原本,你丈夫和儿子相继牺牲,我对你非常敬佩和同情,这也是我一直以来非常容忍你的原因。但现在看来,他们早早去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再给我说一遍!” 唐秀丽疯了一般,尖叫着,冲了出来,扯着林湘南就要撕巴。 林湘南多大的力气? 反手握着唐秀丽的胳膊一拧,将其按在办公室的门上,半张风韵犹存的脸被压瘪了。 “我说错了吗?如果不是他们牺牲得早,岂不是要看你行事疯癫、得理不饶的样子?又或是你也要学孙家老太太那一套,要一板一眼地调|教小媳妇?最后也要搞得家宅不宁?” 唐秀丽气得如同一块砧板上不甘认命的肉,疯狂挣扎。 林湘南却只是哼了一声,“唐医生,我尊重你,是看在英雄的份儿上。但你这个人,着实不值当我去敬重什么。” 她松了手,拂袖而去。 “林湘南!” 唐秀丽叫喊着。 “小心!” 病房里,贺文山回身时连忙喊了一声。 然而,晚了。 林湘南猝不及防,后背被重重一推,身子立时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去。 而床尾,正放着没来得及收起的一些手术设备,包括却不限于手术刀、手术钳、手术剪、镊子等等…… 林湘南闭上眼,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命运。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不曾降临,什么东西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手臂上一道大力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向另一个方向。 跌跌撞撞间,耳畔传来一声闷哼。 第413章 不认识那个人 一丝血腥味飘过来,林湘南睁眼,就看到被自己撞在墙上的贺文山。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她刚刚撞那一下应该不至于把他撞成这样。 那就是……他身上带伤。 “你感觉怎么样?”林湘南站直身体,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竟然完全贴在他的怀里。 而自从刚刚开始,他就一只手攥着她的胳膊,一只手搂着她的腰。 “没事,小伤。” 放在林湘南腰上的那只手,似乎迟疑了一瞬,慢慢收了回去。 “找医生给你看看?”林湘南问。 “真没事。”贺文山说,他的目光已经越过她落在了门口的唐秀丽身上,“唐医生,不准备说点儿什么吗?” 唐秀丽也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推林湘南那一下,可能会发生什么。 她脸色有些苍白,但依旧哼了一声。 “我有什么好说的?倒是你眼前的女人,你还是离远一点儿吧!” “个人私事,不用唐医生操心,但今天……”贺文山往前走了两步,“先是故意不给我儿子治病,现在又故意推倒林主任,唐医生还是给我个交代比较好。” “你可真不知所谓!”唐秀丽气得破口大骂,“你弟弟妹妹遇上你这样的哥哥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就是到讨女人喜欢,要你有什么用!我就是故意的,怎么着吧?你还能真像对付你弟弟妹妹一样对付……”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郑国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连拖带拽把唐秀丽拉走了。 “你怎么样?” “你没事吧?” 林湘南和贺文山面面相觑,默了默,再次异口同声。 “没怎么样。” “我没事。” 两人再次相视一眼,这一次,林湘南干脆率先开口,“谢谢。” “没事。” 贺文山过去弯腰,想把散落一地的手术用具捡起来。 林湘南已经有些日子没关注贺文山的消息了,他想见孩子,就见,他不想见,她也无所谓。 至于贺文山什么时候出了任务,什么时候受了伤,她一点儿不知。 不过,既然是为国家和人民受的伤,林湘南也没干看着不管。 “你歇着吧,我来。” 她快步过去,飞快把贺文山手边的东西捡了起来。 男人顿了顿,缓缓站了起来。 “你不必这样。” “啊?”林湘南侧头。 “照顾我。” “……我不是在照顾你,”林湘南重新捡起手术用具,“就算今天在这里的人不是你,是任何一名战士,受了伤回来,我都会尽己所能地照顾,帮助他们。” 最后一把镊子放进盘子里,林湘南站起身来。 “别担心,你并不是被特殊对待的那一个。” 贺文山:“……” 他喉头翻滚,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倒是想自己能够被特殊对待,可是…… 林湘南放好东西,重新换了一盆水,拧了手巾给尘尘擦了一遍,扭头见贺文山还在病房里戳着。 她忍不住说:“你既然受了伤,就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一个人足够了。” 第414章 举手之劳罢了 我不走。” 贺文山拖了把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林湘南照顾尘尘,即便受了伤,脊背也依旧挺得笔直,严肃得仿佛在开一场重大会议。 须臾,趁林湘南不注意,那目光便悄悄溜到林湘南脸上。 不知第几次被捉住,林湘南无语,“你不嫌累吗?” “我还没懂。” “什么?” “除了老二他们的事情没处理好,对你和尘尘多有忽视,我还有什么没做好的事情吗?” 林湘南:“……” 这都几个月过去了? 他怎么还没过去这一茬呢? 她重新将手巾丢进水盆里,“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吧?” “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如果连问题都搞不清楚,我怎么知道该怎么爬起来?” “你至于吗?” 林湘南不以为然。 “所以,还有什么?” “……也没什么了。” 男人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你确定?” “嗯。” “我不相信。” 林湘南皱起眉,“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被害妄想症是吧?”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还会和我离婚?” “你爱信不信。”林湘南胡乱甩了下手,“你赶紧走吧,伤着还出来溜达什么。” 贺文山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乎想把她看个对穿。 林湘南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贺文山是个好团长,好兄弟,好朋友,可是,他唯独不是一个好男人。 在做丈夫和父亲这方面,他差劲极了。 重来一次,她不再对他抱有希望,也为了自己的安全,和他离婚,远远地避开她,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至于他的改变,全当是重来一次的福利品,以及对上辈子尘尘的补偿。 两人就这么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林湘南看着尘尘,贺文山时而看着尘尘,时而看着她。 直至上午十点多,尘尘终于动了动,睁开了双眼。 彼时,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林湘南换了好几遍。 乍然看到贺文山也在,尘尘下意识扑到了林湘南面前,警惕地望着贺文山。 “不许你欺负我娘。” 两人都是一愣,林湘南说:“尘尘,想什么呢?你爹担心你,来看你的,没有欺负我。” 尘尘又看了看当下的形势,这才反应过来。 林湘南用干手巾给他擦了擦汗,“感觉怎么样?” “还有点儿困。” 即便如此,林湘南也没有让他继续睡觉。 “我回家给你弄点吃的,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继续呆会儿?” 尘尘下床活动了一下,决定跟林湘南回去。 贺文山也就不再多呆了,沈相思过来送他们。 “唐医生那事……要不就算了吧。她现在一个人,也不容易。”她拉着林湘南悄悄看了看四周,“我觉得她有点儿更年期了,整天胡思乱想,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书的事,我再帮你想办法。” “她针对我,无非是与我三观不同。看在她丈夫与儿子的份上,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今天这事,她太过分了。”林湘南深深地望了沈相思一眼,“你,真觉得她还适合继续做下去?” 第415章 胡说八道 “平时给家属院里的人看看病,都是小事。一旦跟随战士们上战场,她的一念之差,就可能……” 林湘南言尽于此,不再多说。 沈相思脸色顿时一变,也不敢再替唐秀丽打保票。 战场本就是瞬息万变的地方,一念之差或许就是万劫不复。 告别沈相思,林湘南往外走了几步,忽又停下。 贺文山疑惑地目光里,林湘南问:“你的伤不需要请医生看一下?” “不用。”贺文山说。 林湘南没再坚持,再次朝沈相思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尘尘仰着小脑袋看了看贺文山,“你受伤了?” “不严重。”贺文山拍拍儿子的头。 事实上,如果不是林湘南撞到他时,从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仅从言行举止来看,丝毫看不出贺文山受伤。 三个人一直走到家属院门口,林湘南和贺文山挥手再见,兀自进了家属院。 林湘南给尘尘弄了点儿好消化的鸡蛋粥,吃过之后,两人都回屋休息。 林湘南熬了一夜,其实是有些困了。 她睡了一会儿,又起来看了看尘尘的情况。 尘尘没再发烧,只是看起来仍然不舒服的样子。 中午,林湘南又给尘尘吃了一次药,下午又断断续续睡了一下午。 傍晚时,贺文山来了一次。 “你去看看吧。” 这一次,林湘南没再将贺文山拒之门外。 男人点了点头,把特意从镇上带过来的点心交给林湘南。 林湘南默了默,每个月统共十块钱,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钱买吃的。 林湘南摘了点儿青菜准备做晚饭,不多时,男人从屋里出来。 “唐秀丽的丈夫和儿子都是守卫边境线的英雄,这件事……应该不会怎样处理她。出于对家属们的照顾,她恐怕也不会离开这里。以后你们看病,尽量换别的医生看。如果有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四目相对,林湘南手一抖,差点把青菜掉在地上。 她竟然从他眼底看到了愧疚。 “……我知道。” 就算是出于对烈士家属的照料,军区也不可能严格惩罚唐秀丽。 林湘南对此早有预料。 但……他这样…… “只要你以后依旧对尘尘好就行了,其他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可我听说,你想借唐秀丽的书?” “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你能想什么办法?” 林湘南侧头。 贺文山连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何况,书这种东西,现在很敏感。” 有书的人不敢借,没书的人无处借。 “那也不能以后事事都依赖你啊。” 贺文山看着她坦然的样子,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班上,他憋出一句,“你现在又没重新结婚,怕什么?” “我不是害怕。”林湘南实话实说。 她和贺文山有个儿子,这辈子都少不了打交道,但,俗话说救急不救穷,事事依赖别人的后果她已经尝过一次,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 “我只是不想。” 贺文山喉头一梗,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曾几何时,他一心扑在军区里,一个月也不见得能想起她和孩子一次,如今,他求着她找他帮忙,竟然都…… 第416章 大修,请重看 屋里。 饭桌和橱柜上分别插了一支山花,鲜亮的颜色让这间平平无奇的屋子,瞬间两眼起来。 林湘南敞开的卧室里,书桌上的花瓶里也插着一支藕粉色的花。 贺文山不知那是什么花,只觉得漂亮,只觉得想进去坐一坐。 然而…… 脚步声响,贺文山立刻把目光收了回来。 林湘南进屋,就见贺文山倒了一杯水给尘尘拿了过去。 她也跟着进去看了看,尘尘依旧在睡着,这孩子生病也不闹人,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贺文山试着叫了两声,尘尘恹恹地睁开眼,靠着贺文山喝了点儿水,又躺下睡了。 见他实在担心,林湘南说:“要不,你一会儿在这里吃了再走吧,可能那时候尘尘就醒了。” 男人顿了顿,“谢谢。” 林湘南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做饭了。 晚饭是很寻常的拌凉菜,清粥配菜饼。 不过,直到吃完晚饭,收拾妥当,尘尘也没睡醒。 林湘南只好把他叫了起来,盛了粥想喂他,却被尘尘拒绝了。 他出去洗了个脸,回来慢吞吞喝了一碗粥,吃了药。 “想不想再吃点儿别的?”林湘南问。 尘尘摇摇头,又爬回床上睡了。 眼看时间不早,贺文山不好再多留,“晚上如果有事,叫哨兵通知我。” 事关儿子,林湘南干脆地答应下来。 好在晚上并没出什么事,尘尘一整晚都没有发烧,第二天一早林湘南起床时,他也起来了。 “怎么样?” “就是身上有点儿酸。”尘尘嘟哝了一声,活动了一下四肢。 “可能躺太久了,去走走,活动活动。” 反而林湘南这一天多一直担心尘尘会严重,此时疲惫不堪。 “那我去打饭吧,娘。” 林湘南正好不想做饭,给他拿了钱让他去打饭,自己则倒在床上又眯了一会儿。 贺文山大约在休息,又来看了一次,帮着尘尘把早饭端了回来。 吃过饭,沈相思来了。 她提着药箱,给尘尘重新检查了一番。 “没什么事,休息休息就好了。”沈相思喜欢逗尘尘,收听诊器时,冷不防在尘尘脸上捏了一下。 毫无意外,她被尘尘狠狠瞪了一眼,连着凌云也在沈相思的小腿上顶了一下。 “哎你们真是……” 沈相思咂舌,但见尘尘不理她,也没任何生气的模样。 “昨天的事我跟我爹说了,我爹说,你是对的。战场瞬息万变,不能拿任何人去赌。以后,她大约就在卫生院呆着了。” 怕林湘南不高兴。 沈相思又说:“她的丈夫和儿子相继牺牲,是实打实的英雄,我们不能对她太苛刻。湘南姐,你要不喜欢,以后别搭理她就是了。” 林湘南哪里不懂沈相思是什么意思,她笑了笑,拍了拍沈相思的手,“放心,我没那么小气。但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不会毫无底线地容忍她。” “我明白。” 两人相视一笑,沈相思用下巴点了点她堆在角落里的药材,“那些书你看了多少?现在打算怎么办?” 第417章 不为所动 “我准备……去一趟城里。” “啊?” “图书馆……应该还有吧?” 沈相思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有倒是有,但前两年被打砸得很厉害,至于能不能有你需要的书……我觉得真不一定。你去那里找,我觉得还不如去一趟药厂呢。” 提到药厂,林湘南不免想到那位爱女至深的母亲,阿喜。 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曾经,对方连连恳求,自己不为所动,现在自己却要找人家帮忙? 林湘南脸皮滚烫,“我还是先去图书馆翻一翻吧。” 沈相思也不勉强。 她把军区每个月派出车辆采购的日期跟林湘南说了一遍,如果只靠自己,来回这一趟未免太远。 病去如抽丝,尘尘又恹恹地呆了两天,终于好了。 但一时半会儿,林湘南没敢出门。 等到尘尘完全停了药,又和从前一样有精气神时,才问他:“我准备去一趟城里的图书馆,你跟我一起去,还是在家等我?” “一起。”尘尘毫不犹豫。 于是,林湘南做了些吃的,提前去军区后勤交代了一声,第二天一大早,就和尘尘一起爬上了宽敞无比的解放车。 和来时的小汽车不同,这辆车宽敞得都足够他们在里面打滚了。 山路难行,摇摇晃晃,林湘南被颠得头都晕了,却觉得时间仿佛停滞不前。 从车上下来时,母子俩面色俱白。 开车的小伙子挠着头,很是不好意思。 “嫂子,对不住啊。” “没事,路这样,谁开都这样。”林湘南笑了笑,让他们不必有心理负担。 双方约好见面时间,林湘南和尘尘坐在路边上休息。 这是一座十分破败的小城,站在一头,可以望到另一头。 仅有的几条街道,完全没有城市的繁华。 可是,就是这样一座小城,供给着军区全部的需求。 林湘南和尘尘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座低矮的建筑,上面写着“图书馆”三个字。 确切地说,应该是“图书”两个字,“馆”字不知是被打砸的,还是在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中,已经掉了,剩下的是深深凹陷进去的痕迹。 林湘南和尘尘刚一过去,就有人从中探出头来,警惕地望着他们,操着一口本地话凶恶地问:“干嘛的?” 尘尘皱了皱眉,林湘南倒是听懂了。 她微微一笑,拿出军区给自己的证件。 “查找一些资料。” 对方狐疑地望着她。 “真的,”林湘南说,“再说了,您看,如果我想闹事,能带着孩子出来闹事吗?” 对方神色这才好看一些,但依旧没让他们进门。 让另外一个人盯着他们,自己匆匆进去报告。 足足好一会儿,门里先后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一人,戴着一副中间缠着绳子的眼镜,人长得瘦高瘦高的。 眯着眼睛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又把林湘南的证件接过去看了半晌,终于问道:“你们想找什么?” “孩子能看的书。”林湘南拢着尘尘说。 那人对其他人示意了一下,其他人犹犹豫豫地,再三确定林湘南身后没人,才给他们开了门。 第418章 没有 进门后,两人被指了个放书的屋子,甚至没人带领他们过去。 好在林湘南并不介意这些,拉着尘尘一起推门进去。 出乎意料,屋子里并没有长久无人进出的灰尘味道。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每本书都被整整地摆在架子上。 以刚刚那些人对外人的恐惧来看,也不知他们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做到的。 “去吧,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林湘南拍着尘尘的肩膀说。 尘尘扭回头望向她,林湘南指了指其中一排书架,“我就在这儿,不远走。” 尘尘这才走了。 书架上的书,一丝灰尘都没有。 一眼望去,书名、作者一目了然。 然而,太一目了然的后果就是……林湘南在这间藏书室里转了两圈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书。 “儿子?” 角落里传来尘尘的回应。 林湘南快步过去,就看到他坐在窗户下面,手里一本字迹密密麻麻的书。 “什么书?” 尘尘把书的封面给林湘南看了一眼。 林湘南一把把那本书抢了过来,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量子……力学原理》?你看得懂吗?” 平日里,尘尘经常一个人拿着书往桌前一坐,一看就是大半天。 林湘南又忙,事实上,她已经有段日子没关注尘尘看什么书了。 但是这个…… 她一会儿看看手里的书,一会儿看看尘尘。 “你看着玩的?” 林湘南翻了几页,但事实上,除了偶然的几个词,许多东西都看不懂。 “不是,我要借。” “你有没有搞错?” 林湘南用手比划了一下他的个头,“你才这么点儿?” “谁说看书要论个头了?”尘尘笑了一下,过来把书抢了回去。 林湘南这才发现那本书其实还很新,也不知是谁带到这个小破图书馆来的。 “你,你跟我说实话。”林湘南吞了吞口水,“尘尘,你真看得懂吗?” 尘尘刚要张嘴,林湘南忽地捂住了他的嘴,把手伸到他面前。 尘尘心领神会,立刻在林湘南手心里写了个“是”字。 “你……确定?”林湘南压低了声音问。 “娘如果认为我应该看不懂,那我就看不懂。” “……”这是什么话! 她下意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出门一趟,没想到自己的东西还没找到,更大的惊吓出现了。 林湘南很快做了决定。 她揽着尘尘,低声说:“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爹也不行!” 尘尘点头。 “一会儿出去,就说是我借的,你去看看还需要别的吗?再找几本小儿科的。” 尘尘立刻听话去了。 林湘南却觉得双腿一阵阵发软。 她这是养了个什么孩子啊? 上辈子,她一心扑在贺文山身上,耽误了尘尘多少? 她再三看了看那本书,拿在手里妥帖收好。 这一回,她顾不得找自己需要的书了,跟在尘尘身边,不时帮他从上层取下一本书,等他简单翻看一番,决定是放回还是借走。 最后,算上小儿书,尘尘总共借了五本。 除了那本《量子力学原理》,其他两本也都是林湘南看不懂的书。 反倒是林湘南,翻来覆去把藏书室里的书看了个遍,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书。 不只是介绍中药材的书,与中医相关的书籍,一本都没有。 第419章 你就不能不如果? “咱们这里,还有其他藏书室吗?” 登记时,林湘南问。 “没了。”负责登记的人硬邦邦地说。 第一次来,林湘南也不敢深入交流,能给尘尘找到这么几本有用的书,已经算是不错了。 母子俩走出图书馆,刚刚给他们登记的那人也从馆里出来。 一把锁头锁了大门,施施然走了。 原来,早已过了图书馆正常下班的时间。 林湘南和尘尘把包背好,找了个阳光不那么晒的地方坐下来喝水。 “娘,你的东西没找到怎么办?” “你回去快点儿看,看完我们再多来几次。” 林湘南准备多来刷脸,拉高自己的信用值。 “等以后熟悉了,说不定就能问出来了。” “那如果不能呢?” 林湘南嘴角抽搐着,忍不住在儿子头上敲了个爆栗。 “你就不能不如果?” “我是说……”尘尘指了指街角的方向,“娘,你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林湘南耸了耸鼻子,蓦然站了起来。 她闻到了。 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在空气里弥漫。 很淡,如果不仔细闻,林湘南甚至闻不出来。 “走,我们去看看。” 林湘南拉着尘尘过去,越近,空气中淡淡的中药香越来越清晰。 一刻钟后,林湘南和尘尘站在一间双扇门的小院子前。 小院子的围墙略有些高,看不到里面,小院的门紧闭着,只隐约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人生地不熟,林湘南有些犹豫。 正在这时,里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林湘南握紧了尘尘的手,正要走,门忽地开了。 来人一愣,林湘南也一愣。 这人……有些眼熟,一时之间,林湘南却又想不起来。 “小林主任?”对面的人却叫了起来。 听见她的声音,林湘南忽地反应过来,“潘太太?” “可不就是我吗?”阿喜笑呵呵的,“你们怎么来城里了?” “呃……随采购的人员过来买点儿东西。” 林湘南有点尴尬。 这真是不想来什么就来什么啊。 阿喜今天穿着一身他们当地特色的衣服,头上一个大大的假发辫盘着,刚刚她完全没认出来。 阿喜完全没有任何尴尬,热情地上前拉住林湘南,“什么时候走?” “还有一会儿。”林湘南咧了咧嘴,“您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表弟家,我们厂做西医,药品专门供给你们那边,但城里人看病,还是找他。” 阿喜说着话直接拉着林湘南往隔壁走。 原来,阿喜的家就住在隔壁。 “来来来,到我家里坐会儿。” 比起和阿喜聊天说话,林湘南更想去她那个表弟家,但显然,现在只能客随主便。 “他们都在厂子里,家里现在就我一个。”阿喜带着林湘南和尘尘进了屋,“你们还没吃午饭吧?我做点儿,咱们一起吃。” 林湘南连忙阻拦,阿喜却道:“到了我的地盘上,就得听我的!” 她丝毫不提上次去家属院的事,叫林湘南更加觉得不好意思。 阿喜仿佛看出了林湘南的想法,手脚麻利地一边干活,一边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过没必要,我看得出来,上一回,你不是故意不帮忙。” 第420章 这孩子可真像你 林湘南愈发尴尬。 即便是如今,她也并不想管与贺家有关的事,但今天…… 阿喜家里和林湘南家里一样,用得都是土灶。 见阿喜怎么都不让自己帮忙,林湘南干脆蹲下去帮着烧火。 “怎么样?离开至今也有几个月了,他们跟你们联系了吗?” “怎么可能不联系?”阿喜叹了口气,“这儿女都是债啊。” 林湘南望了望桌前安静坐着的尘尘,她并不这样认为。 上辈子在贺文山身上投入了太大的精力和感情,尘尘又一直是个懂事的,林湘南为他操心,实在是少。 重生回来,林湘南依旧不觉得尘尘有多调皮。 他们两人像母子,又像是朋友。 林湘南从来不觉得尘尘是自己需要还的债。 “信一封接着一封,一直在诉苦、抱怨。” 林湘南点了点头,“您心疼了吧?” 此话一出,算是戳到了阿喜的肺管子。 她立时朝林湘南哭诉起来。 她的担心、她的忧虑,潘薇薇会不会被贺泽宇欺负,一直到做好午饭还没有说完。 潘薇薇和贺泽宇到的时候边疆仍然呼啸的寒风立刻给了两人一个下马威,受尽宠爱的潘薇薇行李都没拆,就开始给父母写信诉苦。 以阿喜爱女如命,如果不是丈夫拦着,早就想方设法把潘薇薇捞回来了。 到现在,潘薇薇写的信已经可以塞满一个抽屉了。 “这个月,来信明显少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阿喜忧心忡忡地说。 “她和贺泽宇还住在一起?” “自然是不能。他们那边还有监狱呢,贺泽宇住监狱里,只有需要干活时会被拉出来。薇薇和同是只愿大西北的人一起住地窝子,你不知道那地方,就是地面上向下挖个洞。我听薇薇说,阴得不得了,水放在桌上,一会儿就冒寒气。” 阿喜拧着眉毛,仿佛亲眼得见一般。 “想个办法,把贺泽宇放出来,让他跟小潘同志一起住吧。” 阿喜正吐槽上瘾,冷不丁听林湘南这么一说,一下子愣住了。 “啊?为什么?他……两个人一起住,他如果让薇薇怀孕了怎么办?” “但两人不在一起,怎么能看清贺泽宇的为人?” 阿喜抿着嘴,想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等回头,我让老潘想想办法。” 再怎么样,贺泽宇也是犯了罪的人,这事不好办。 林湘南便不再多说。 阿喜的手艺不错,两个菜被三人消灭得干干净净。 尘尘不喜欢沈相思,对阿喜却极为有礼貌,客气又妥帖地赞扬着阿喜的饭菜。 一板一眼中,又带着些许世故温情。 阿喜看着喜欢,捅了捅林湘南说:“这孩子可真像你。” “是吗?”林湘南有些意外。 论长相,尘尘更偏像贺文山一些。 就是性格上,不知是不是和贺文山待得多了,林湘南也觉得他更像……上辈子的贺文山。 沉默寡言,做事一板一眼。 甚至有种贺文山不动如山的威严。 说尘尘像林湘南的,阿喜还是第一个。 第421章 没有 “嗯!” 阿喜用力点了点头。 “你看他做事,和你多像!” “像吗?”林湘南半点儿不曾发觉。 “真的很像。”阿喜说。 林湘南揉了揉尘尘的头,阿喜忽地又说:“不过我真的挺好奇的,你真打算这样过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我不是说这样不好,”阿喜说。 她家里和见林湘南一直想帮忙,阿喜干脆让林湘南坐下烧火。 “但是,这年月,家里没个男人,总是容易被人欺负。你在家属院里可能感觉不出来,但你出来试试。” 世道总是对女人颇多为难。 “那就等我出来以后再说吧,目前我觉得挺好的。” 她只想陪尘尘好好长大而已。 至于男人…… 林湘南摇了摇头,曾经付出了那么多年,都会被男人在最关键时放弃。 人生这场豪赌,她真不知道再来一次,是否能赌对。 所以,暂时就不要赌了吧。 “对了,你给他们寄东西了吗?” “没有,老潘说了,如果我要贴补他们,以后家里什么东西都不让我知道。”她闷闷地哼了一声,“这么下去,我回娘家,只有被嘲笑的份儿了。” 林湘南反而觉得潘厂长这样做是对的,只有让潘薇薇真的吃过苦,在人性的最低处看清贺泽宇的为人,才能够做出真正有利于她的决定。 就如曾经的她,如果贺文山没有放弃她,她怎么知道自己一腔深情全都喂了狗呢? 至于贺泽宇那个人,林湘南不觉得他还会有改过自新的可能。 两人聊了一会儿,林湘南提出告辞。 阿喜送他们出门,走到大门口时,忽然想起林湘南他们自己找到这边的事。 她忙问:“你们找我表弟有事?生病了?” “倒也不是。”林湘南又有点尴尬,犹豫了一会儿,干脆低声对阿喜说:“我想弄点儿收入,前些日子从山上挖了些中药材,但是不知道该怎么保存,就想找点儿这方面的书看看。” “可你找他……”阿喜摇了摇头。 “有什么问题吗?”林湘南忙问。 “你不知道,他家的医术是口口相传,没有书。” 林湘南愕然,“没有书?那,那如果记错了呢?” “记错了就挨打。” “……” “我比尘尘还小的时候,我表弟就挨打,去年还挨打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林湘南觉得“挨打”的加持太不靠谱了,“如果最上面的人也记错了呢?如果他还没来得及全部教完,就意外去世了呢?那下面的人岂不是什么都不会了?” 一时间,阿喜也说不出话了。 她从小看着表弟这样成长起来,完全没想过林湘南口中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不过,你直接把药材送过来不就行了吗?” “就这么直接送过来?” “对啊,不用做什么处理,你攒够了,想卖的时候送过来就行。药厂也收。”阿喜压低了声音,“药厂的价钱要比我表弟这里高一些。” 再高,肯定也不会比外面的大城市高。 如果林湘南不怕麻烦,自然可以攒着。 但,几年时间,谁知道他们会挖多少中药? 届时成百上千斤,林湘南如果没有几辆车,恐怕真的难以带走。 “药厂那边,都收什么药材?” “这个……” 阿喜哑了炮。 做这个厂长太太已经年数不少了,但阿喜对于药厂的业务实在不怎么熟悉。 “我回头帮你问问,你就先攒着吧。” 暂时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林湘南有点哭笑不得,阿喜和潘薇薇不愧是母女,盲目相信男人这一点上,真是如出一辙。 第422章 你永远都别想还清! 林湘南和尘尘随车回到家属院时,天都黑了。 解放牌卡车把整条道照得雪亮,林湘南和尘尘扶着前来接他们的人先后跳下车,这才看见过来接他们的竟然是贺文山。 在他身边,还站了一个人。 是个妇女,长得圆滚滚的,像个胖冬瓜,林湘南也认识,是住在家属院里的一个吕姓家属。 她是家属院里出了名的热心肠,就是太没眼色,前些天不知怎么的,非要把镇上一个丧偶多年的老鳏夫介绍给林湘南。 结果自然是被林湘南拒绝了。 此时来找贺文山是什么事,林湘南自然清楚。 吕凤香看见林湘南有点儿不自在,但很快她就把注意力力转到了贺文山身上。 “贺团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人家才十八岁,黄花大闺女一个,正是一枝花呢,跟你多般配啊……哎哟……” 吕凤香身体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捂着肚子,吃惊地望着尘尘,“你,你这孩子,是干什么啊?” 大卡车的后方,并不明亮的光线里,尘尘如一头即将发怒的小豹子,头发根根倒竖,目光直勾勾地瞪着吕凤香。 吕凤香一时竟望了说话。 “我不允许!”尘尘猛然转过头,朝着贺文山喊道。 “我……” 贺文山想说他本来也没打算结婚,谁知尘尘再次喊了起来,“这是你欠我娘的!” 林湘南冷不防平地被锅砸,一时懵了。 “你永远都别想还清!” 尘尘瞪了贺文山一眼,扭头跑了。 眼看贺文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湘南吞了吞口水,朝贺文山直摆手,“这可不是我教的,我可没教过他这些。” 贺文山:“……” “我先去看看,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该找对象找对象,该结婚结婚,尘尘那边我来解决。” 林湘南说完,大步追尘尘而去。 吕凤香下意识抹了把汗,终于回过神来。 “贺团长,大人的事,你可别让小孩子拿捏了。你以后的前途还长着呢,哪能一辈子不娶媳妇?正好林连长的妹妹来了,要不你还得去镇上的乡户人家找媳妇去。” 林连长是四月份时才申请随军的一名连长,他的媳妇是个精明的,才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和家属院的人打成了一片。 如今就托人给小姑子说亲来了。 贺文山训练之余只有想看儿子或者给林湘南帮忙时,才会过来家属院走一走,连林连长的妹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对再婚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他看了看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里的母子俩,强压下跟过去解释的冲动,目光淡淡地扫了眼吕凤香。 “结婚是吧?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被孩子拿捏。” “啊,是吧?”吕凤香本能地应和着,心口跳个不停,脸上也带出几分喜色。 不等她继续介绍林连长的妹妹长得有多么国色天香,贺文山松弛的肩膀渐渐撑平,一股子由上而下的气势不怒而威。 甚至,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你既是媒婆,我便有言在先,与林主任离婚时,我承诺今后一生财产尽归他们母子,我个人只留一个人生活费,我不准再有其他孩子,并已履诺在卫生院做了结扎手术。若女同志愿意嫁进来替我洗衣做饭,也未尝不可。” 第423章 你不恨他吗? “你,你说什么?”吕凤香结结巴巴地开口,“贺团长,你开玩笑的吧?” “我和你很熟吗?”贺文山说。 吕凤香不知道贺文山为什么会这样问,只好又说:“不,不熟。” “不熟开什么玩笑?” “……” 吕凤香怎么也想不出贺文山为什么要答应林湘南那样苛刻的条件,脑子坏掉了吗? “贺,贺团长,你,你这不是,自己毁自己的路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连这都给不了,人家姑娘凭什么嫁你啊?” “我求她嫁的?” 吕凤香再一次,无言以对。 她不甘心,“你以后怎么办啊?一直一个人?” “与你有关系?” 男人如一阵清冽的风,不容人沾染半分。 “怎么?还想让我和你爹在一块儿?” 另一厢,林湘南终于追上了尘尘。 她不懂这孩子突然发脾气的原因是什么,只能这样猜测。 “没有。”尘尘瓮声瓮气地回答。 来回的晕车让两人脸色都不好看,发完脾气的尘尘恹恹的。 “那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林湘南摇了摇头,“那如果是我呢?” “你?” “嗯。” 尘尘一时没有作答,脸上有些茫然。 林湘南捏捏他的小脸,“行了,你爹年轻着呢,怎么可能一直单身下去?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不行!如果他要结婚,我就去跟着他!他只要敢结,我就敢睡他们俩中间!” 看他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林湘南这才意识到他是真打算这么办。 “然后呢?” “啊?” “睡中间,然后呢?” “……” 尘尘默默的,仿佛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行了。”林湘南揉揉儿子的头,“没必要纠缠,我和他已经是过去了。男婚女嫁很正常,就像你长大后,也要娶媳妇一样。他……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就算结婚,就算有了别的孩子,应该也不会不管你。” 尘尘低着头,想说自己并不担心那些。 “娘,你不恨他吗?” “恨?” 林湘南吃惊于这个字眼。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觉得他讨厌。” “为什么?” 尘尘却又说不出了。 林湘南再次抚了抚儿子的头,“之前几年,你爹是没怎么照顾我们,对你二叔三叔和你姑姑的事情身上,也的确有不对。但是,恨,还谈不上。人无完人,有些缺点可以包容。” 尘尘瘪着嘴,似乎依旧认为贺文山不值得原谅。 林湘南笑了笑,“家国天下,忠孝两难,让人有心无力的事太多了,等你长大以后就明白了。” 说到这里,林湘南忽然想起他最近看的书。 她立刻坐直了身体,“你看书的事情,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尘尘神色有点儿不自然,“就是你平时看的书嘛。” “我什么时候……” “就在那里。” 尘尘一指墙角的书架,林湘南举着煤油灯冲过去一顿翻找,果然在许多课本当中看到了三本书,分别是《赤脚医生手册》、《民兵军事训练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后面两本,不是在讲怎么用步枪打|飞|机,就是在讲怎么做到世界核平。 第424章 你给我等着的! 林湘南看看手里的书,又看了看尘尘,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也许……应该高兴? “你确定你都看得懂?” “字都认识,为什么看不懂?”尘尘反问。 林湘南:“……” 一时间,她分不清楚自己和尘尘到底谁是个高中生,谁连幼儿园文凭都没有。 “你的物理书我也都看了。”尘尘又说。 “都懂?” 小孩歪了歪头,微微一笑,懵懂无害的模样。 “你别对我笑。”林湘南扶额,“我瘆得慌。” “娘!” “行吧行吧,你可以笑,但是!”林湘南再次重申,“这件事不许给任何人知道!你爹也不行!” “我保证。” 尘尘立正稍息给林湘南敬了个礼。 “如果有想看什么书,就说是我在看的。” 尘尘再次点头。 看着那一排整整齐齐的书,林湘南还是感觉有些头晕。 吃过饭已经很晚了,尘尘早就钻回屋子看他今天新弄到手的书,林湘南准备去鱼塘转一圈,结果刚出门就看到贺文山正站在那里。 林湘南被吓了一跳,“你在这儿干什么?” “孩子……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你放心吧,他可能就是突然听说这个消息,有点意外,以后我会劝他,不会让他影响你的。” 月光下昏暗的光影里,男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要想看看他,就进去看吧,我去趟鱼塘。” 林湘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男人眉心微蹙,怔怔地看着她。 林湘南始终没有回头,贺文山默默地看着,直到那背影彻底消融于黑暗里。 贺文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进去看了眼尘尘。 刚走到门口,凌云就站了起来,口中呜呜地叫着,瞪着贺文山。 “你倒是护主。”贺文山嘟囔了一声,瞥头往里看了一眼。 尘尘注意到贺文山,哼了一声,不理他。 “臭小子。”贺文山用不知哪里捡来的一块手指甲大小的树枝扔了他一下。 “你来干嘛?”尘尘没好气地瞪他。 贺文山本不想进来,但见这一板一眼的小老头似的儿子被气炸,他又觉得好玩得紧。 “还没气够?出来,让我看看你的拳打得怎么样了?” 尘尘从凳子上跳下来,目光冷冷,“你最好是能做到,否则……”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从贺文山身边经过时,猝不及防突然在他小腹上来了一拳。 小孩子的力量当然在贺文山的承受范围之内,但是,他这样子……着实让贺文山感觉好笑。 “想给我点儿颜色看,你这点儿力道可不够。” “哼!你给我等着的!” 他甩手从贺文山身边经过,走了几步发现贺文山没有跟上,闷声又道:“你还在那儿愣着干什么?” “我愿意。” 轻飘飘的态度却让尘尘更气了。 他恼恨地瞪着贺文山,势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打拳时也格外用力,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贺文山害怕。 “还不错,但还得多练,出拳要有力道,行事也要机灵,真正动手时,攻人上盘还是攻人下盘,要快速做出判断。” 贺文山说着,忽然动手一把把尘尘拎了起来。 尘尘猝不及防,被拎起之后才做挣扎,却被人放到了肩膀上。 第425章 我又不是让他们享受去了 林湘南从鱼塘回来,走了一半,就看到不远处的庞然大物。 比正常人要高出大半截,林湘南被吓了一跳。 直到她明显迟疑的步伐让另一端喊了起来,“娘!”?是尘尘! 林湘南松了口气,走过去就看到肩扛着尘尘的贺文山。 “他要找你。”贺文山说。 话音未落,耷拉在他胸前的脚在他身上踹了两脚。 林湘南不做他想,踮脚捏了捏尘尘的小手,微笑,“怎么啦?一个人在家害怕啦?” 尘尘心中腹诽,又在亲爹身上踢了一下,小嘴却咧出个笑来,“嗯”了一声。 “那以后我晚上不出来了。”林湘南试图把他抱下来,“你爹身上还有伤呢,下来自己走。” 昏暗里,尘尘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双脚又摇晃了两下,“就不!” “没事,好差不多了。”贺文山说。 林湘南又试了两次,可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天就是不肯听话。 儿子和前夫相比,当然是儿子更重要。 贺文山就这么被林湘南华丽丽的放弃了。 时间已是不早,送他们母子俩回到家贺文山就走了。 宿舍的灯还亮着,贺文山刚进门,副团长就朝他抬了抬下巴,“有你一封信,我放桌上了。” 贺文山“嗯”了一声,随口道谢,信却是不用看也知道谁寄来的。 一直以来,除了贺琪琪和贺泽宇都不会有人给他寄信。 毫无意外,今天的信又是贺琪琪寄来的。 除了抱怨便是抱怨,希望他这个大哥早日把她捞回来。 不捞她,便不是好大哥,便对不起父母云云。 时至今日,不管是贺泽宇还是贺琪琪,都不曾在心中对曾经做过的事感到半分歉意。 对于二人的怨责,贺文山一开始还会感到难受。 如今看得多了,除了不能理解二人的思维,贺文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或者说,他终于理解了林湘南看待他们兄妹时那种朽木不可雕的眼神。 他们的确是几块不可救药的朽木。 贺文山把信看完,照例拉开抽屉塞了进去,如今的抽屉里都快塞满了。 副团长有些意外,“还不管?你把他们塞过去有几个月了吧?” “我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对牛弹琴了。”贺文山却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啊?” 副团长一脸茫然。 贺文山却哼了一声。 贺泽宇和贺琪琪两个,这么久了,都不曾想一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讨好林湘南? 贺琪琪除了抱怨还是抱怨! 贺泽宇是个能屈能伸的,低头认怂是一把好手,暗戳戳的小心思却比贺琪琪恶劣得多。 对这两个人,他还该有什么期待吗? “管什么管?我又不是让他们享受去了。” “……那嫂子那里……你解释过了?” 贺文山没说话。 今天这事他属实冤屈。 离婚之后,他除了去看看尘尘,帮林湘南干点重活,几乎没往家属院去过,谁是谁的家属,他认都不认识。 今天原本是担心林湘南和尘尘出去一整天,才到岗亭那里等他们。 谁想到,就那么一会儿工夫,竟然就被人捉着说了一次亲。 他当年头婚,都没这么受欢迎! 第426章 不失为一件好事 “要不,等见了嫂子,帮你解释两句?” “不用,她听了,也不会信你。” 看似温温和和的,也不知哪里来那么重的防备心。 贺文山洗漱回来,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不免又想起林湘南说的那个梦。 近些日起,他越来越觉得,林湘南与他离婚,与那个梦脱不了关系。 可是,他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 生死之际放弃妻子,另选他人…… 怎么会呢? 家里。 林湘南把尘尘赶去休息,自己则就着煤油灯把尘尘衣服上刮破的一角补好才躺下。 一天奔波,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了,大脑却异常清醒。 目前看来,自己想要找书学习一下中药材是不太可能了。 如果能直接卖掉,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也不知药厂需要的药材量大不大,如果大……自己是不是可以发动家属们? 这样一来,对各家也算是一项收入。 有了收入,女同志们的地位说不得还要再高一些。 林湘南胡思乱想着,又想起尘尘。 上辈子的尘尘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夸张过。 最重要的是,他才五岁! 他看的这些书,喜欢的这些东西,林湘南真心想不出,以后他擅长的回事哪一方面。 以自己的能力,真的能供得起尘尘吗? 物理、量子力学……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应该学习的东西…… 迷迷糊糊中,不知几时睡去,醒来时已然天光大亮。 林湘南走出屋子,就看到尘尘正在院里蹲马步。 头上热气蒸腾,脊背笔直。 他如今蹲马步的时间都比以前长了许多。 林湘南没有打扰他,自顾自洗漱之后开始准备早饭。 吃饭时,林湘南没有忍住,再次低声问尘尘:“你跟我说实话,那些书,你真的都可以看懂吗?” “娘如果觉得我应该看不懂,那我就看不懂。” “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林湘南佯怒,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很喜欢那些?” 这一回,尘尘没再胡说八道,认真地点了点头。 “喜欢。” “喜欢……就去看吧,如果以后还需要什么书,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林湘南抿嘴,“还有你爹。” 小孩却更加认真地看着她,“娘,这回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谁都不能欺负你!” 他稚嫩的嗓音说着如此霸气的话,叫林湘南忍不住失笑,“想什么呢?无缘无故的,谁会欺负我?” 尘尘没有说话,闷头吃饭。 林湘南则再次叮嘱道:“现在大形势不好,如果让人知道咱们家书多,可能会引起一些麻烦。出去千万不能说,知道吗?” “你放心,娘,我不会乱说的。” 他在外面一向不爱说话,林湘南倒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如果尘尘想要学习和研究的是这一方面,她必然也要更加努力,以便走到一个更好的环境里,提供给尘尘更多的机会。 林湘南暗暗想着,一边从心里倒计时高考时间,一边把需要记住的东西抄在了纸上,方便出门时背诵。 自今而后,每一次上山,唐绽都能听林湘南口中念叨些什么东西。 她好奇询问,林湘南微微一笑,“一些诗句而已。” 唐绽望着林湘南,欲言又止,似乎想学,又不好意思说。 “我教你?” “嗯嗯嗯。”小鸡啄米一般,唐绽用力点头。 “好,你跟我念……” 林湘南读一句,唐绽跟一句,许多时候唐绽都不知道自己背诵得是什么。 然而,经年之后,唐绽每每想起都会感念那个时候的林湘南。 时常的背诵和讲解,不但教会了唐绽,林湘南也经常能在给别人的解释中,再次领会到一些东西。 不知不觉,就把课本融会贯通了。 第427章 我们不可能帮到所有人 中午下山,林湘南休息了一会儿就去了沈家。 沈相思知道她昨天去了城里,忙问:“怎么样?昨天去了一回,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以尘尘这读书的劲头儿,必然不可能只去一次图书馆,瞒是瞒不住的。 林湘南苦笑一声,“想要的没找到,没想要的却收到了意外之喜。” “怎么?没有?” “嗯,没有找到,倒是找到了几本我想看的别的书。” “那也算不枉此行了。”郭玉玲说:“那类书,我估计都被人烧光了。” “……是啊。” 想起之前回老家时看到的情景,林湘南的心里就有些打怵。 “你没去药厂看看?”沈相思问。 “没去药厂,倒是碰上了阿喜。” 林湘南把隐去不必说的细节,把自己见到阿喜的事说了一遍。 “如果能给药厂送药,我看是不是可以让家属们都上山溜达溜达,只要她们愿意,这也算一份儿收入。女人们有了收入,日子怎么也会好过一些。” 比如那些和婆婆同住的家庭,如马金梅。 郭玉玲没想到还可以这样,也不禁眼睛发亮。 她赞扬道:“湘南,你这个想法不错。就是有些家属一直觉得自己是来家属院享福的,自留地里种点儿菜都不愿意,就更别说上山了。” “这些就随她们吧,我们不可能帮到所有人。” “是这个理。”郭玉玲点头。 “不过,这事还得跟药厂那边沟通一下,看看她们都需要什么药材,多大的药量,怎样才能保证最大的保留药效,如果可以,他们那边如果能出个人简单地教我们一下是最好了。” 相处久了,林湘南一张嘴,郭玉玲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林湘南正是这个意思。 这事如果真打算去办,最好是找个身份合适的人先出面敲定了。 除此之外,家属院这边也得了解一下情况。 林湘南和郭玉玲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分头行动。 林湘南去探家属们的意思,郭玉玲则去探药厂的口风。 决定之后,林湘南没再管郭玉玲怎么去做,她自己当天下午就找上了家属院周老太家。 周老太的儿子前几年牺牲之后,他们原本打算回老家,但外面形势不好,就这么留了下来,靠着儿子的抚恤金过活。 婆媳俩带着两个孙子种了家属院里最大的一片粮食。 军区曾想过给她家儿媳妇安排到镇上的供销社工作,但这么久了,一直没有空位。 不久前好不容易有了空位,这婆媳俩又不会做豆腐,也没能去成。 周老太的儿媳妇和她是同村同姓,叫周红丽,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一见到林湘南就迎了出来。 林湘南细细打量着这处小院子,院子不算大,但里里外外被收拾得非常干净。 就现在林湘南屁股底下坐的这张床,床单上连个褶皱都没有。 扭头间,林湘南看见周红丽正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所剩不多的红糖来,似乎准备给她冲红糖水。 这年月给客人喝红糖水,就是非常高级别的招待了。 第428章 人以群分 林湘南连忙拦住。 有贺文山的工资在,林湘南想喝红糖水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周家就不一定了。 “快别弄这些,我今天过来,是有个事想跟你们商量。” 周老太穿着一件灰色老式大褂,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林主任,你说。” 林湘南把周红丽拉到身边坐下,这才开口,“我昨天去了一趟镇上,听说他们的药厂收中药材,如果你们愿意,我想,可以上山挖点儿中药材。” “挖中药材,卖……”周老太声音一下子压低了下去,“卖给药厂?” 林湘南颔首。 婆媳二人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兴奋,很快,周老太又问:“这……能给多少钱?”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昨天我只是听说,这不,刚刚和郭主席商量之后,她会去正式对接这件事。现在我过来,是想看看愿意做的人有多少,你们愿意不愿意。如果人太少,可能就不做了。” “愿意,这必须得愿意啊。”周老太激动地拉着林湘南的手。 林湘南微微一笑,“那我就算你们一户?” “算,算!” “那,以两位看,咱们家属院里还有谁会愿意做?” 常有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周家条件不好,家属院里平时愿意与他们走动的也不多,仅有的那么几个,不是条件差不多,就是性格差不多。 周丽红和周老太分别说了几个名字,林湘南有意抬举她们,便说:“不如红姐帮我问问?” 周丽红这些年一心养家,从来不争不抢,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婆婆。 周老太说:“行,一会儿就让小红帮你问问,有了准信儿就告诉你。” “好,那我就先走了。不过这个消息,现在暂时别大面积传播。” 她不能确定药厂会收多少药材,如果收的少,她还是想尽量先帮助这些家里条件差一些的。 郭玉玲的动作也很快,第三天就带回来消息。 不管多少药材,药厂都照收不误。 这无疑可以让她们放开了去挖药材,给出的价钱是统一收购价,一旦她们这边确定要做,药厂那边会派个人过来,跟她们简单讲一下药材的年份和她们的收购标准。 “我跟老沈说过了,他的要求就亮点,保证安全,保证秩序!”郭玉玲严肃地说。 林湘南点头,“当然!” 周丽红也送来消息,她能确定有四家做,算上她们家,是五家。 算上林湘南和唐绽,是七家。 只要她们一直做下去,就算其他人都不做,也足够向药厂交代了。 确定了着一点,林湘南这才召开家属们开大会。 结果正如林湘南和郭玉玲所预料的,那些连自留地都不愿意种的小媳妇,自是不肯上山吃这份苦。 不过,那些有婆婆的家庭,几乎全部都参加。 林湘南不强求,“谁愿意做,谁就来我这里报名,但是有几点要求,我必须提前讲在前面!”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着林湘南讲话。 第429章 只能看,不能吃 “第一,涉及金钱,我们必须保证,不会抢夺!先来后到,谁找到就是谁的!这种情况一旦出现,我们以后谁都不必再做!” “第二,众志成城!不许越线!大家都知道我们呆的是什么地方,一旦出现危险,可能只是一眨眼,命就没了!我不会组织大家上山,但一旦上山,必须结伴!方便大家在遇见危险时,相互帮助!” “这是底线,谁都不能逾越!一旦发生,还是那句话,谁都别想再拥有这条生财之道!” “第三,谁想参加,必须得先接受培训!我不希望谁乱挖一气,出现以次充好的情况!” 药材不比其他东西,成长需要很多年,一旦被挖出来,再埋回去,能不能重新生长就不知道了。 人群的大后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两人都穿着四个口袋的军服。 “不错吧?”沈卫华说。 “跟你一样,就是敢干!” “废话!饭都吃不上,守那么多屁规矩干什么?” 梁勤无语地瞥了一眼,这回倒是认同了沈卫华的观点。 “找机会,送党|校培养一下。” 沈卫华原本只想找机会推林湘南一下,却没想过直接能进党|校,一时间愣住了。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省里的党|校,不是首都那个。” “你吓我一跳。” “有魄力,有能力,有气度,不培养,这不是浪费了吗?” “你去办?” “我去办。” “她可不一定去。” 梁勤扭头。 沈卫华接着说:“她离不开她家那孩子。”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你给我上了一盘看起来很好吃的肉,但你又告诉我,只能看,不能吃。” 沈卫华放声大笑。 众人被笑声惊扰,回头,就发现军区两位最高领导不知怎么竟然从这里路过。 “不过,该培养还是得培养。”沈卫华搂着梁勤的肩膀,一阵猛拍,“我总有种感觉,一旦咱们军区出什么事,能保住家属院的就只剩下她了。” “不能吧?” “不知道,就是感觉,很不妙的感觉。” 另外一边,大家目送两位领导离开,转回头继续听林湘南把话讲完就开始报名。 除了一些连自留地都不愿意种的,刚结婚没多久的,家属院里愿意参加的人还挺多的。 林湘南再三强调了一些原则性问题,又跟大家交代了药厂会来人培训的时间,就让大家散了。 让林湘南感到意外的是,这回药厂派来的人竟然是阿喜这位厂长太太。 几次见面,除了知道这位厂长太太非常非常爱女儿之外,林湘南对她着实不了解。 “别这么看我,我好歹也是从小摸着药材长大的。”阿喜笑眯眯地说。 林湘南擦汗。 阿喜靠近了几分,低声对她说:“对了,老潘去想办法了,他说你这招还怪好的。” “……” “你说,薇薇不会真怀孕吧?” “您既然懂药材,应该知道什么药会令人不易有孕吧?” 阿喜一拍大腿,“我还真知道!” 林湘南扶额。 第430章 你算什么东西? 来去不易,真正的培训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一天。 林湘南索性带着阿喜和所有想要参加的人都上了一次山,边走,边听阿喜讲解。 一天时间虽然不足以让大家全部了解,但常见的一些药材已经足够了,何况他们不需要了解太多药理药性,只需要知道怎么挖,怎么保存就行了。 林湘南和阿喜约定好,看大家挖到中药的数量,如果多,则每月月中月底两次,送到药厂。 如果少,则月底一次。 阿喜自然没有二话。 从这天开始,每天早晨的拳脚锻炼依旧继续,上山的人多了起来。 军区对她们活动的范围进行了严格规范,以防止她们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林湘南作为其中一员,也不甘落后。 她忙忙碌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参加挖中药材的和不挖中药材的,看她的目光都奇怪起来。 有感激,又有敬佩。 林湘南莫名其妙。 不过,自从重生之后,林湘南鲜少强求什么,不知道便不知道。 这期间,林湘南遇见过两次唐秀丽。 唐秀丽看她的目光更冷了一些,满是厌恶的样子,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林湘南自是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意外出现在一个清晨,林湘南和尘尘和以往一样过去空地练拳脚,唐绽与他们同行。 冯雅致被两个小丫头绊着手脚,但唐绽,她每次都会让唐绽跟林湘南他们一起出来。 如今两个月过去,曾经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浑身上下竟多了几分英挺之气。 三人找到往日的位置站好,忽听有人对着这边“哼”了一声。 “有些人,忒不是东西,贪心不足,不是自己的东西还霸占着,专门恶心别人。” 林湘南有些奇怪,不过她没理会。 虽然总是让大家团结,但,争吵的事也不见得一次都不发生。 “也不知她爹她娘怎么教她的,没有教养!分明都不是咱们一堆儿的人了,还赖在这儿。不要脸!” 清晨的人群原本很寂静,许多人都无声地离刚刚说话的人拉开了距离。 或多或少的,大家用一种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 蓦地,突然有人跳出来吼道:“你说谁不要脸呢?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试试?” 林湘南昨夜睡得晚了,此时还有些困,打了个哈欠,冷不防就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自重生之后,跟着贺文山再次来到家属院,林湘南就很怵这种一惊一乍的动静儿。 更让她意外的是,跳出去的人竟然是孙老太。 她小小的个头,每一寸都写着“不好惹”这三个字,一嗓子把林湘南的哈欠都吼没了。 她按了按心口,扭头看去,孙老太的手指已经快戳在那个中年女人脸上了。 自从被孤立了一回,生了一场大病,孙老太像是突然改了性,再没跟林湘南对着干过。 当然,这也跟林湘南请了马金梅照料鱼塘有关系。 “我说你了嘛?我说你了嘛?你算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发癫!” 中年妇女也是个不好惹的,一口家乡话把孙老太祖宗八辈都卷了。 眼看教官马上就来了,林湘南准备过去劝劝,却被人拽住了。 第431章 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劝什么?这女人就是欠!” “是,她骂街这事是不对,但她骂谁呢?”林湘南说。 周围人顿时一言难尽的暴汗表情,无语地望着林湘南。 林湘南呆了半晌,默默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骂我?” “不然呢?”赵素丽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为什么?”林湘南万分无语。 她又看了看那个中年妇女,姓齐,是前几个月才来的,之前还跟着她们一起上山挖中药来着。 一时间,众人望着那位中年妇女的目光都有些沉痛,有些同情。 试问,有什么比你的敌人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根本不知你所为何来,更加讽刺的? “还能有什么?”赵素丽很无奈地给林湘南解释,“这位齐同志,家里有一位与你年龄相仿的姑娘。” 林湘南恍然大悟,“他们看上了贺文山?” “何止看上,人家已经提过了。” “所以?” “贺团长一个月就十块钱生活费,吃喝都得算计着,这谁敢嫁?自然就来讨伐你这罪魁祸首咯?” 说这话的家属羡慕地望着林湘南,大有让林湘南教一教是怎么哄着贺文山签下这种不平等合约的? 林湘南心中一阵哀嚎。 每月把津贴按部就班给她和尘尘这事,贺文山一直在做,钱她一直在收,但是……她从来没在外面说过。 一来,男人都好面子。 林湘南想要钱,必然不会在外面折贺文山的面子。 二来,没有必要。 无人问起,林湘南自然也不会找借口去说。 那么……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有人给她解释:“贺团长亲自说的。” 林湘南愕然。 人生苦短,岁月悠长,他能保证往后余生,他真的能做到协议中所要求的那些? 这与自绝后路有什么分别? 另外一边,口水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并且开始上手了。 林湘南赶紧上前拦住,她这次少不得还要好好感谢一番孙老太。 “哼,忒不知倒竖!”孙老太甩着她的斜襟大袖说。 齐晓冬又如何愿意,立刻扑了过来,叫嚣着想教训孙老太,险些把林湘南撞个跟头。 忽然一声狗吠,猛地甩尾挡在齐晓冬前,齐晓冬这才停了下来。 她刚刚根本没注意到哪里卧着这样一条狗,顿时被吓了一跳。 凌云如今已经很大了,站起来几乎可到林湘南的肩头,但家属院里的人都知道它不会咬人,平时都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也并没有人怕它。 而此时,凌云与尘尘先后挡在林湘南面前。 小小的孩童,才到林湘南的腰际,站在那里却已有几分少年人的风采。 眉目如画,坚毅如钢,沉肩坠肘,大有一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让人暗暗心惊。 “你,你们要干什么?”齐晓冬结结巴巴地问。 她今天发难,其实不只是因为女儿的婚事没成,另一个原因当然就是这每周坚持不断的晨练了。 在她看来,这就是瞎胡闹。 就算真有敌人来了,也有军营的战士们保护他们,何必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练这玩意儿! 第432章 欢迎她来给我爹养儿子 林湘南轻轻在尘尘肩上拍了一下,把他挪到自己身旁。 她微微一笑,“放心,不会有人对你做什么,我们家属院是个大家庭,相互欺凌的事,不会有人做。倒是齐同志,一大早晨练的什么口技?”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 齐晓冬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怨怒地瞪着林湘南,不相信林湘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在被人科普之前,林湘南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整天不是养鱼,就是上山,哪有心情关注这些琐事? “哼!你说得好听!离了婚还赖在家属院里不走的!离了婚还理直气壮找男人要钱的,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嗯,让你长见识了。”林湘南不咸不淡地说。 众人再次大笑,让你长见识了…… “你……”齐晓冬气得指着林湘南,半晌气势轰天地蹦出一句:“你不要脸!” “我要不要脸不需要你来评说。离了婚能住在这儿,还能让男人心甘情愿给我送钱,那是我的本事。怎么着?你嫉妒啊?” “牙尖嘴利,你就是这么强词夺理的吧?” 眼看她的手又要戳到林湘南脸上去了,凌云忽地叫了两声,险些又朝她扑过来。 齐晓冬连忙躲了一下,她胸口不断起伏,指着凌云叫喊道:“你还仗势欺人!” “嫌人条件不好,沾不了光,你倒怨上我了。”林湘南对齐晓冬竖了个大拇指,“你是个会怨人的,向你学习。” 齐晓冬再一次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个正常女人吗? 为什么每句话都让她这么难受! 林湘南懒得再搭理她,挥了挥手让大家都散了。 尘尘和凌云却站在齐晓冬面前没动,小孩目光冰冷。 “你想把你闺女嫁给我爹是吧?欢迎她来给我爹养儿子。” 尘尘仰着脸,微微一笑,却如同阎罗临世,叫齐晓冬打了个哆嗦。 “你……” “凌云,走。” 小手在硕大的狗头上拍了拍,凌云立刻摇头晃脑摆着尾巴跟尘尘走了。 分明那样小小的人,生的人畜无害的样子,齐晓冬却觉得看到了一个小恶魔,只要她把女儿嫁过去,必然要遭受他的无尽摧残。 巧的是今天来带队的团长竟然是贺文山和他的副手。 他前些天消失了一阵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此时手中握着一截竹棍,如往常一样,衣冠整齐,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行走在队列里,高声喊着口号。 每每有谁动作做得不够标准,他会用竹棍略微调整,多数时间,双手负于身后。 挺拔如松,坚毅如钢,克己复礼,又因一张比绝大多数团长都更加年轻的脸令人喜欢。 林湘南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脑子进水了吗? 这种事也往外说! 这不是给她找事吗? 她正无语,手臂忽然被竹棍挑起,男人冷冽刚毅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出拳用力!” 林湘南忍不住又朝他翻了个白眼,就他懂! 故意用力把刚才的动作又做了一遍。 男人默了默,才接着喊口号。 第433章 我们重新划分一下钱财吧 “贺文山。” 晨练结束,林湘南叫住了贺文山。 众人往这边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各自走了。 林湘南和贺文山离婚这些日子以来,贺文山不时会过来带孩子,会帮林湘南干一些力气活,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只有齐晓冬,狠狠地瞪了林湘南一眼。 林湘南没理会。 她想过了,一个月十块钱,对于一个男人的确苛刻了一些。 当初她一腔怨愤,只想尽可能多的获取自己必须的东西。 但如果贺文山想二次结婚,钱就成了必须品。 毕竟不可能真的有人,想要嫁给一个一个月只有十块钱生活费的男人。 而且,以贺文山的性情,结婚以后少不得还要对他们母子多方照顾。 对方既要忍受没钱,又要忍受丈夫不断照顾前妻,又不是菩萨,怎么可能做得到? “我们重新划分一下钱财吧。”林湘南说。 “啊?”贺文山懵了,“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 “我想过了,当初对你的要求的确苛刻,你的钱我不要那么多了,你给一半就行,孩子今后要学习,长大要盖房娶媳妇,这些都得用钱,你不能一点儿都不给。但将来以后,如果尘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必须竭尽全力!” 这一点林湘南必须说在前面,她的将来如今还模糊不清,甚至往哪个方向走都还没确定,确切能够帮到尘尘的,目前只有贺文山。 “这不用你说,我就尘尘这一个孩子,不帮他帮谁?” 贺文山不能理解。 他看了眼尘尘,试图从儿子那里得到一丝半缕的消息。 然而他得到的,是尘尘一个痛恨的表情。 他上次出现这样大的情绪,还是那次他和林湘南在城里回来,遇见他被人说亲时。 贺文山心里一动,但又觉得不对。 最近,没人再来找他说亲啊。 “家属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没什么。”林湘南说,“我只是觉得,你要结婚,肯定得用钱,将来有孩子,需要用的更多。我并不想和你在这件事上结仇。” 结仇…… 林湘南说得平淡,贺文山心里却是一跳。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你想多了,我暂时不会结婚。如今地形势你也看见了,我动不动就要出任务,刚结婚,把人自己扔在家里,不合适,而且……” 他深深凝望着林湘南,“自离婚之后,我一直在想,我大约是有些问题的,应当是对不住你的,但,究竟哪里不好,我还没搞清楚。带着对上一段婚姻的疑惑,匆匆开启一段新的婚姻,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林湘南:“……” 乍一听,他可真是个好男人啊。 “目前,我真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我这辈子也就尘尘一个孩子。他跟着你,平时都是你照顾,吃喝拉撒如果也都要你出,我怕是不用活在世上了。何况你也说过,你以后会离开这里,如果离开,孩子越来越大,你没点钱怎么行?就当给孩子攒钱了。” 字字句句都在为尘尘打算,他仿佛又是个事事为孩子考虑的好父亲了。 林湘南一时无话。 冷不防,贺文山又说:“何况最近我的任务多,说不定倒在哪里,就回不来了,钱放在你那里,我放心。” “你这叫什么话。”林湘南下意识反驳。 “实话而已。” “……你话可真多!” 第434章 他是让人上身了吗? 但是…… “最近的任务都很危险?” 虽然离婚了。 可她没想过让贺文山去死。 男人眉毛略动了一下,却含糊道:“还好。” “……注意安全。” “嗯。” 清和的嗓音含着淡淡的笑意,大手在尘尘头上揉了一把。 弯腰想抱一下儿子,却被尘尘连蹬带踹的拒绝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尘尘就特别不喜欢别人抱他。 贺文山也不生气,只轻微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笑骂一声,“臭小子,最近偷懒了是不是?刚才踢腿一点儿劲都没有。” 林湘南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是让人上身了吗? 话可真多啊。 贺文山不由分说把尘尘带走了,林湘南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刚才没说完的事,追上去说:“你的那份钱,现在算暂时在我那里保管,等你什么时候想用了,来找我便是。” 说了一半,她就只要一半! “真不用。”贺文山再次重申,“如果我真要结婚,我这样的品质,姑娘们应该喜欢才对。如果她们接受不了,只能说她们不够喜欢我,也就没必要结婚了。” 林湘南惊得险些摔个跟头! “你是魔鬼吗?” 这是多么令人窒息的想法! 一旦贺文山结婚,自己和尘尘该不会立刻成为那个让人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的存在吧? 男人不以为意,“难道不是最好前夫?” “如果谁看上你,肯定祖宗八辈缺了大德!” 这说的是人话吗? 林湘南一眼都不想再看他,转身走了。 结果走了没多远,又听见一群人在叫喊,其中一道声音最为高亢。 “你们,你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全都被她收买了!我才不要跟你们讲话!你们这一群应声虫!” 不是齐晓冬又是谁。 众怒难犯,林湘南担心她被群起而攻之,只好过去看看。 也不知齐晓冬又说了什么,已经被众人围了起来,其中还有两个孕妇,好几个老太太。 林湘南赶紧把人请出去,问:“什么情况?大家饿着肚子练到现在,都不需要吃饭吗?” 众人都不说话了,横眉怒目盯着齐晓冬。 齐晓冬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手指着大家。 “你们一个个的,就是傻!一个寡妇整天在家属院里晃来晃去的,你们就不怕自家爷们半夜爬墙?你们看看,她走个路屁股蛋还扭来扭去的!早晚把你们的男人都勾走!” 险些再次围上来的人群,因为林湘南的动作往后退了退。 林湘南哪里不懂齐晓冬的意思,她愈发无语。 男人? 她现在对男人的兴趣,都没对山上的药材大! 她围着齐晓冬一连转了好几圈,满脸探究。 “你看什么?”齐晓冬不耐烦地说。 “我啊,”林湘南神色悠悠,半点没有被骂的愤怒,也没有想要反驳的急赤白脸,“我有点儿好奇。齐同志,你家莫不是勾兰院里出来的?修了这样的眼光,所以看谁都风情?” 齐晓冬顿时炸了毛,“你再胡说一句试试!” 第435章 睡中间 齐晓冬猛地推了林湘南一把。 林湘南向后一撤脚,避开了齐晓冬。 “你说我那么多句,我都没怎么样。我不过说你一句而已,至于这样生气吗?” “就是!”有人附和。 “就兴你说别人,不兴别人说你是吧?你是什么人啊?” 被林湘南这么一说,先前义愤填膺的人们也都冷静下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风凉话。 “你们,你们就会一个鼻孔出气!哼,一群应声虫,也不知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齐晓冬愤愤地骂着。 “行了,少指桑骂槐吧。你或许不知道,在你之前,已经好几个人试图把我赶走了。” “一个人劝你是别人的问题,这么多人劝你还不值当你好好思考思考吗?你脸皮倒是厚!” “没错,我脸皮厚着呢,一时半会儿不打算离开这里。”林湘南向前走了两步。 她竟然伸手帮齐晓冬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服。 “如果你真想让你女儿嫁给贺文山,我劝你最后别来惹我。你以为把我赶走就行了吗?再怎么样,我和贺文山也有个儿子啊。再怎么样,这也是贺文山的第一个儿子。你猜,他会一点儿都不在意吗?” 齐晓冬紧皱着眉头往后退了退,却被人揪着衣服,没能退开。 “你把我惹急了,说不定,我会在他们新婚之夜的时候,让我儿子过去陪他们一起睡觉哦。” 林湘南扬着眉毛,兴致盎然,“睡他俩中间怎么样?” “你,不要脸!” 齐晓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那你就最好不要惹我。贺文山娶谁我不会管,但该我们的东西,贺文山一分也不能少!到了该走的时候,我亦会离开,少把你那些小心思耍到我的头上来!不然……别说贺文山现在还没打算娶你女儿,就算娶了,你看我能让他们消停不?” 林湘南冷冷地一甩手,扫了眼众人,“走了,都回家做饭吃饭去!” 原本嚣张欠揍的话,此时经林湘南的嘴说出来,非但没有半点儿前妻很讨厌的感觉,反而觉得很爽! 大家纷纷撇开齐晓冬,各自回家了。 赵素丽和林湘南同路,她看了眼林湘南,“你怕是不知道吧?贺团长说,他结扎了,永久结扎。” “什么?” 家属院里又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声。 这一次,喊声来自林湘南。 “你有没有搞错!他疯了吗?” 结扎? 哪家的正常男人会跑去结扎? 生怕影响到一丁点儿那方面功能的好不好! “他亲口说的。”赵素丽说。 “他有病吧?” 就这样,还会有人跟着他? 人家姑娘傻了吗? 林湘南着实想不通贺文山是怎么想的。 “哎呀,你怎么老想贺团长?你想想齐晓冬!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林湘南:“……不是,这事你们都知道了?” “家属院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吧。” 林湘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齐晓冬明知道贺文山以后没了生育能力,却还想把女儿嫁过去,什么居心可想而知。 “难怪她那么恨我。” 第436章 强扭的瓜不甜 “你看着吧,我总觉得,齐晓冬不会这样放弃。” 明知贺文山不会再有孩子,还想把女儿嫁给他,不明摆着想拿女儿换钱,给家里人换前途吗? 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哪里会因为眼前这一点小小的挫折而放弃? 林湘南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赵素丽便和林湘南说起鱼塘的事来,有专人养护,以及这边温度比较高的缘故,鱼塘已经有再次产卵的鱼了,小鱼苗越来越多。 等一批一批的鱼长起来,他们给食堂供给的频率就可以高一些。 在挖中药之初,林湘南提前给赵素丽和马金梅通过气,询问她们想去挖中药,还是继续照顾鱼塘。 两人跟家里商量过后,统一决定,继续看鱼塘。 赵素丽家孩子多,儿子女儿都到了婚嫁年纪,正是用钱的时候。 赵素丽每天照料鱼塘,女儿则跟着大家上山挖中药,每天能有两份收入。 马金梅家里孩子小,孙淼却是个大男子主义的。 既希望马金梅能把家里收拾得妥妥帖帖的,又能挣钱,还希望能在别人口中落个体贴妻子的好名声。 不想丢人,他坚决反对马金梅上山去挖中药! 林湘南没管她们是怎么想的,确定两人都愿意继续做,也就放心了。 “如果咱们的出货量能拿到两周一次,我给你们发奖金。”林湘南说。 赵素丽顿时两眼直冒光,“还有这好事呢?” 在确定她们不会上山之后,林湘南已经给她们涨了一次工资。 这又是工资,又是奖金的! 林湘南微微一笑,“你们提高了鱼塘的业绩,我也不能让你么白辛苦不是?” “你就放心吧,林主任,我和小马指定办成。” 赵素丽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林湘南回家开始做自己的早饭。 这时再上山已经有些晚了,林湘南便把家里的账本找了出来。 自从卖鱼开始,家里的收支、贺文山给的钱,以及卖鱼的收获所得,林湘南就分别做了一份账。 她把离婚后,贺文山每个月给的钱取出一半,算作贺文山个人资金,和贺文山的那份账本单独收了起来。 次日,晨练时齐晓冬等几个后面来的家属没有出现。 罗红梅发现之后第一时间来向林湘南报告,作为曾经的筹划人,她非常关注这件事。 “怎么办?” 林湘南不用想也知道齐晓冬是在用这种方式和自己叫板,无所谓地一笑。 “随他们吧?” “不管?”罗红梅脸色变了变。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这样的训练是非常有必要的。 “强扭的瓜不甜,我们也只能对自己的命负责,她不想要她的命,和你我有什么关系?” 罗红梅被林湘南惊得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这未免也太狠了。 “那如果其他人也……” “命与财,总得选一个,今天不选,以后也得选。你我管得了一时,管得了一世吗?” 归根结底,他们所呆的地方不是内地。 隔壁邻居家那隆隆不止的炮火声,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第437章 你再把她气死 解散时,突然没来的几个人果然让大家议论纷纷,有的人甚至已经在询问他人下次还来不来了。 “我肯定是要来的。”被问到的年轻妇女说。 她目光一会儿看看林湘南的方向,一会儿看看渐渐远去的郭玉玲的方向。 “如果一点儿用没有,郭主席和林主任能一直参加?只是现在没发生罢了,我可不想最后成了那个拖后腿,被人放弃的。” 被她这么一说,原本有些动摇的人心思立刻坚定起来。 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呢? 中午,林湘南下山比较早,正在鱼塘边看小鱼就听到一阵夸张的笑声。 “啧啧啧啧,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一个上午,一个上午啊,就挖到这么多,你们如果早点儿去,你们也能挖到这么多。” 一侧的山坡上,齐晓冬一行人从上面下来。 另一侧则是后面上山的一群人。 大家都没有说话。 有所得,就有所失,这个道理已经不必林湘南再教她们了。 无人理会的场面让齐晓冬怔了怔,很快又大声问起来:“怎么样?你们今天挖了多少?” 这时回来的,都是晨练结束吃过饭才上山的人,挖到的自然不如齐晓冬多。 有人看不惯齐晓冬的做派,哼了一声,“有什么可得瑟的!要钱还是要命都分不清楚!” 这话刚出,被身边一人按住。 按住她的,是个年轻姑娘,肩头上搭着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 她温温和和地朝齐晓冬一笑,“婶子说的是,去的早自然挖得多。不过,我么也有我们的坚持,能挖这些我觉得已经不错了。毕竟,如果没有郭主席和林主任费心给咱们张罗这事,我就算挖了这些也没用。” 齐晓冬脸色当即变了,这岂不是在点她狼心狗肺吗? 但说了话的大姑娘已经缓步下山了,身旁散落着淡淡的笑声,大家又议论起刚刚山上的趣事来,哪有半分被挑拨到的样子。 大姑娘下了山,很快到了林湘南她们跟前,朝着赵素丽咧嘴一笑,“娘,看我今天挖的。” “你这丫头,嘴巴一点儿不饶人。” 正是赵素丽家的女儿,秦如意。 秦如月对着林湘南嘻嘻笑了两声,“我刚才的话还可以吧,湘南姐。” 单论年纪,秦如意和林湘南没差几岁,但如果从贺文山那边论,贺文山和秦如月的老爹秦正是一个辈分的。 赵素丽曾多次纠正秦如意的称呼,不过这丫头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就是不改。 “太可以了。”林湘南笑。 “都跟姐学的。” 赵素丽拿她俩没办法,无语道:“你再把她气死。” “那是她度量小,与我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她做得不对,我还要听吧?” 那边齐晓冬已经到了林湘南她们跟前,她哼了一声,翻着白眼瞪了林湘南一眼,走了。 和齐晓冬同行的,有一位十分年轻的妇女,脸上一块儿胎记几乎遮了她半边脸。 在林湘南身边经过时,眼中满满的全是警惕。 第438章 竟然找这么个媳妇 林湘南不知她又演得什么内心戏,直到一行人走远了,才问:“什么情况?干嘛都那么看我?” “还能是什么情况?”马金梅捂脸,“你不会忘了吧,那个人是林连长的家属。” “林连长的家属?” 林湘南茫然地看了马金梅一眼,秦如意讲连连在自己脸上指着,林湘南终于想起来,“你说的是那一位连长啊。” 军营里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林湘南都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所以刚刚一时没有想起来。 这位林连长在前世也是值得一提的一位人物。 首先要说的就是他那张英俊潇洒的脸了,和贺文山一样,山沟沟里出身,长相却是一等一的好,在云云黑如铁蛋的战士们之间,素有玉面小生之称。 面相虽软,林连长却是位实打实的硬汉。 上辈子她来家属院时,曾听说他曾为掩护战友而深陷敌阵,以面相做掩护,男扮女装,为我军获取了许多情报。 最后必须要说的,就是他那位奇葩家属了。 林连长的妻子长相不佳,却是位悍妇,谁若多看林连长一眼,必当翻脸不认人,曾不止一次与人当街对骂,令林连长颜面扫地。 齐晓冬先前才说过她离婚后还呆在家属院里,可能其心不鬼,也就难怪林连长的妻子会那么戒备她了。 “你以后给我离林连长远一些。”赵素丽提醒秦如意。 她可不想自家女儿还没结婚,就惹这么一桩事回来。 “我知道。”秦如意吐吐舌头,回家做饭去了。 马金梅忍不住嘟囔,“林连长怎么想的啊?竟然找这么个媳妇。” 林湘南摇了摇头,心说这才到哪儿啊,以后的奇葩事才叫多。 “咱们都离林连长远一些吧,省得给自己惹来麻烦。” 马金梅最怕麻烦,立刻点了点头。 赵素丽则琢磨着赶紧给秦如意找个合适的对象。 “林主任,以前,贺团长有没有跟你提过,哪个小伙子比较能干懂事的?” 林湘南:“……” 她双手一摊,“以前他几乎不会跟我提军营里的事,现在嘛,就更不会了。” 赵素丽一想也对,顿时愁得直叹气。 “不过……,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林湘南说。 她记得上辈子贺文山有个下属时常会来给贺文山传达消息,说是传达消息,其实就是叫贺文山去参加一些会议、练兵、活动之类的,具体什么样的会议,什么样的活动,林湘南也并不知晓。 只是日复一日地相处中,贺文山每每说到那个年轻人,都会夸赞他的优秀。 叫什么来着…… 林湘南绞尽脑汁。 “林主任!出事了!” 林湘南险些一头栽进水里。 幸亏赵素丽就在她身边站着。 虽然惊讶,却是一把薅住了林湘南。 林湘南按了按心口,望向喊声传来的方向! 秦如意如旋风一般,飞速卷了过来。 “你鬼叫什么?”赵素丽没好气地在秦如意的背上狠拍了两下。 “出,出事了,林,林连长……” 第439章 你闭嘴! “你这死孩子,我不是让你离林连长远点儿吗?” 赵素丽气急败坏地又在秦如意的背上狠拍了好几下。 秦如意差点儿被捶得背过气去,连忙躲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是我,是前面的冯嫂子。” “啊?” 几个人顿时都呆住了。 林湘南揪住秦如意,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就姓张的在那里骂呢,说冯嫂子勾,勾引男人什么的。” 姓张的就是林连长家的那位家属,似乎是叫张浣清。 说到最后,秦如意的声音低了下去。 林湘南等人面面相觑,冯雅致勾引人? 这显然不可能! 几人顾不得手里的活计,匆匆往回赶。 果不其然,一进家属院,就听见张浣清破口大骂。 急急忙忙到了家门口,正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拽着张浣清正在往一个方向拉,但张浣清显然不是好惹的,挣扎着叫骂个不停,死活不肯走。 “别打了,别打啦!” 稚嫩的童声传来,是唐绽扑在冯雅致身前,挡着脸色难看的唐茂昌。 显然,冯雅致已经被打了一轮。 她头发散乱,脸颊高高肿起,一只手费劲儿地抱着孩子,手臂上破了长长地一片,衣服也是乱的。 “行了!我看谁还敢动手!” 郭玉玲高声喊道。 她按着唐茂昌,又指着拉拉扯扯的林连长和张浣清,“你们也给我闭嘴!” 张浣清哪里肯听,依旧骂个不停。 “自己没有男人是不是?整天想方设法勾引我家的,你不要脸!” 林湘南过去从冯雅致怀里接过受了惊的小女娃交给马金梅,自己和赵素丽扶起冯雅致。 冯雅致不知伤到了哪里,疼得直抽气。 “赵姐,你送雅致去卫生院,让沈医生好好给她看看。” 赵素丽没二话,背起冯雅致就要走。 张浣清却不允许,“谁也不能走!今天的事没说清楚之前,谁都不能走!” “你有病是不是?”赵素丽无语,“谁家没个男人?用得着稀罕你家的吗?让开!” “你才有病,你才有病!” 张浣清竟然不顾赵素丽还背着冯雅致,扑上来就推了她两下。 冯雅致挣扎着从赵素丽背上下来,脸色难看,“那你说,你说打算怎么办吧?” “还我说怎么办?你不要脸!”张浣清再次破口大骂。 “到底怎么回事?”林湘南问。 她看了看赵素丽。 赵素丽直摇头,她是从家里听到动静儿跑出来的,那个时候就打起来了。 “还能是怎么回事,就是她……” 张浣清指着冯雅致,似乎准备再次说是她勾引了林连长。 林湘南没有心情听她乱咬,没好气地说:“你闭嘴!” 她转头,再次看向冯雅致。 冯雅致闭了闭眼,十分无奈,“我在家里给孩子喂奶,林连长跟唐茂昌忽然回来了,林连长立刻就走了,唐茂昌送他,也不知道怎么她就发现了。” “还我怎么发现了?谁知道你怎么早不喂奶,晚不喂奶,偏偏赶那个时候喂奶?你就是成心的!” 第440章 凭你奇葩 众人无语。 喂奶这个事,当然是孩子饿了就喂,孩子不饿就不喂。 这尚且算是有迹可循。 可是,谁知道林连长什么时候去别人家串门? 就为了这个,别人家的孩子都不需要吃奶了? 何况! 冯雅致是坐在自己家里喂奶! “行,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林湘南一推冯雅致和赵素丽,“你们先去卫生院,把伤看了。” 张浣清还想阻拦,林湘南说:“现在有两个解决方案,你们听一下。” “第一,从此之后,林连长不要踏进家属院一步!也就是说,家属院对林连长不再开放,家属可以在这里住,但林连长就别来了。” “这怎么可以?我们是一家人!” 张浣清愤怒地喊道。 “好,第二,林连长自己待人,到家属院外面再盖一座房,那边空地有的是,以后你们不用来这边,也不必担心这种情况出现。我们家属院里的女同志们还能自在一些。” “凭什么?凭什么别人都能住这里,我就要自己出去盖房?”张浣清仍是不愿。 “凭你奇葩啊。” 林湘南毫无压力地说。 围观的人中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连长脸窘得通红,“嫂子,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你说不发生就不发生?这是你能保证的吗?”林湘南想起他刚才一个长期受训的大男人,连张浣清都拉不住,就生气! “你可以保证不去别人家,但路宽了,别人还得避着你走呗?” 林湘南丝毫没给林连长好脸色,“现在就这两个选择,你们自己选!” “不会的!”林连长说,“一会儿到家,我一定好好做小张的思想工作。” “你要做得通早就做通了,还用等到今天?” “不行,我不依,凭什么你说什么就得是什么?我是来随军的家属!我也是英雄!你凭什么让我出去住!” “没听说嘛,凭你奇葩!”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 有人开了头,立刻有人跟着说: “是,你家男人好看,好看不也就是个连长嘛?真当我们色心上头,放着孩子不管,自家当营长、当团长的男人不要,非得舔你家的呗!” “还凭什么林主任说什么就得是什么?你去打听打听去!林主任自从来我们家属院,为我们大家伙做了多少事,解决了多少麻烦!如果不是她带人收拾你们的房子,你们住的上房子嘛?还上山采药挣钱!要不是她,你挣得着这份钱嘛?” “狼心狗肺的东西!” “白眼狼!”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竟然为林湘南说起话来。 一直以来,林湘南从来没去特意说过的事,大家竟然都记在心里。 她有些小小的惊讶。 郭玉玲却一点儿都不奇怪。 她笑着压了压手,对又要爆炸的张浣清说:“小张,我知道你可能看湘南年轻,有点儿不服气。但是,湘南事咱们整个家属院,学历最高的家属,有思想,有见地,为咱们家属院付出的也多。你不了解,可以慢慢去了解,否则,家属院里里外外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服她?” “至于你跟小林的事……” 第441章 他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郭玉玲沉吟了一下,在林连长和张浣清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说:“我倒是觉得,湘南说得挺有道理的。家属院里的人本来就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让我们所有人都避着小林一个人吧?” “郭主席,我……” 郭玉玲再次压了压手,打断了林连长。 “让你们出去住,不够安全,那就……小林,你就辛苦辛苦,以后别往家属院来了,这样你媳妇担心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她笑了笑,又看向张浣清,“小张啊,我们家属院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个顶个的优秀,你就放一百个,她们呐,不至于迷了眼,吊在个有妇之夫身上。” “可是,可是……” 张浣清急了。 她来随军,其实是和林连长结婚几年,没有孩子。 她担心林连长家外有家,想方设法借口给小姑子找对象,才来到这里。 她自知长相有瑕疵,生怕林连长看不上自己,这才怕任何一个人女人靠近林连长。 大到结婚又离婚的林湘南,小到秦如意。 可是,如果林连长连家也不能回,她更是不可能有孩子,来随军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什么可是?你想怀疑就怀疑,你想做别的就得做别的?整个家属院的人都得为你大开绿灯是不是?” 林湘南嫌恶地扫了这三人一眼! 无论是对妻子施加暴行的唐茂昌,还是无理取闹的张浣清,又或是那个死活拉不开妻子的林连长! 在她看来,都可恨极了! “我们家属院是一个集体,你如果融入不了这个集体,就别怪我们对你们无情了。” 林湘南不耐烦地一挥手,叫过罗红梅。 “罗嫂子,你去跟哨兵交代一下,今天下午开始,就不允许林连长再进来了!万一他再不小心进入谁家,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我们承担不起!” “嫂子,我不是故意的!”林连长立刻说。 林湘南看都没看他一眼。 不是故意就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妻子惹出的祸,却让唐茂昌对冯雅致暴打一通? 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这么办吧。” 郭玉玲大手一挥,不再给两人挣扎的机会。 马金梅终于哄好了小女娃,她小心地交给唐绽。 唐绽刚才扑倒在地上,脸上也被石子刮破了一道。 她紧紧地抱着妹妹,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头,就这么回家去了。 林湘南看都没看唐茂昌一眼,直接去了卫生院。 这个人,真是烂透了。 马金梅还要回家做饭,不能跟林湘南一起。 她到卫生院时,伤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沈相思气坏了,一个劲儿嘟囔,“他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见到林湘南,她郁闷道:“湘南,你们做妇女儿童工作的!这事可不能不管!” 林湘南看了看冯雅致,如果要管,其实有很多办法可以帮冯雅致。 但正如郭玉玲所说,冯雅致和唐茂昌才是真正的两口子! 处理得轻了,没什么用! 处理得重了,冯雅致或许又要埋怨他们! 第442章 不划算 “雅致,你怎么看?”林湘南问冯雅致。 冯雅致正在活动着自己的胳膊,刚刚,她的一只胳膊脱臼了。 闻言,她的动作顿了顿,略微摇了摇头。 “没什么,这事就是个误会,谁家两口子不打架啊。” 林湘南默然。 沈相思惊得瞬间抬起了头。 她不可置信。 林湘南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管了。 她知道冯雅致是怎么想的,以她的能力,目前狠难养活三个孩子。 唐茂昌不可能似贺文山那般,离了婚还给钱。 所以,她只能靠着唐茂昌。 林湘南不是不能帮她,但外人再怎么帮,那也改变不了冯雅致自己的选择。 “你说句话啊。”沈相思忍不住催促林湘南。 林湘南心里郁闷,盯着始终不敢抬头看她的冯雅致叹了口气。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可能会让唐茂昌变本加厉?也许,还没等到孩子长大,你就被他捶死了。” 冯雅致愕然抬头,脱口而出,“不可能!” 赵素丽也被吓了一跳,喃喃道:“不可能吧?” “不可能!”冯雅致重复着,“如果那样,娃就没有阿娘了,他还得重新找婆娘,不划算的。” 林湘南抚额。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考虑呢。”沈相思恨铁不成钢。 “没什么不可能,他们是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心比你我想象的要硬多了。”林湘南淡淡地说。 “……”冯雅致默默地垂头,又不说话了。 “你相不相信,就算他把你弄死了,还能伪装得像你自杀一样?” 几个女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讪讪地望着林湘南。 “不能吧?”赵素丽直搓胳膊。 林湘南耸耸肩,“信不信随你。” 冯雅致沉默半晌,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林湘南不好强出头,这事只能这么算了。 “我突然觉得很佩服你能拥有离婚和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 离开时,沈相思走在林湘南身边,突然对她说。 林湘南笑了笑,曾几何时,她也没有想过会这样过生活。 尤其是和上辈子曾经菟丝花一样的自己相比。 偶尔想想,林湘南自己都感到吃惊。 “你这样的生活,真的很舒服吧?”沈相思又问。 “干嘛?你也想尝试尝试?” “什么啊,我还没有好吧?” 沈相思笑着在林湘南胳膊上打了一下,“我只是突然想,你是不是真的在婚姻里遭受了许许多多的煎熬和痛苦,才会选择斩断一切,重新开始?我应该……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的。” “你不需要有。” 不重男轻女的父母,愿意珍视、照顾她的丈夫,将来再有个孩子! 多么完美的一生啊。 沈相思笑了笑,“是啊,真难得。我决定不做我爹的说客了。” “嗯?” “我发现你这样生活真的挺好的,有娃有钱,自由自在。” 沈相思又在林湘南胳膊上拍了一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林湘南,一定要快乐啊。” 林湘南看着她雀跃地甩动着的辫子,微微笑着。 这一刻,自前世而来的,对沈相思的怨怼,尽数烟消云散。 谁会去怨恨一个,真心对自己抱以祝福的人呢? 第443章 这是何必呢? 快到家属院门口时,两人看到抱着林连长的胳膊大哭的张浣清。 一闹之下令林连长没了进家属院的机会,这可能完全出乎两个人的意料。 沈相思给林湘南点了个大大的赞,“干得漂亮。” 林湘南却想起一件事来,上辈子一直到她死,林连长家也没有孩子出生。 莫不是,这两口子里谁有什么问题? 不过显然,因为林连长不能在家属院里住,这事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着落了。 今天的事算是给家属院里的女同志们打了一记强心针,原本想要和林家走动的,也不敢去了。 大家都担心正常的来往,会让张浣清多想。 林湘南回到家时,郭玉玲还在冯雅致家门口没有走。 郭玉玲在训唐茂昌。 贸贸然把别的男人带回自己家,被别人的媳妇发现多想之后,不是帮着自己媳妇说话,维护自家媳妇,反而帮别人出气,对妻女大打出手,郭玉玲很时不能容忍。 “这些年走南闯北,各种各样的人我都见了,在北方老爷们开一言堂的地方,也没人像你一样打过媳妇。这件事,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唐茂昌打人时威风凛凛,站到郭玉玲面前却如孙子一般,从善如流地说着悔改的话。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 这一回,她没再理会。 她想帮冯雅致,但冯雅致也得自救。 如果冯雅致不愿意,甚至要维护唐茂昌,她救了人反而要惹一身骚,这是何必呢? 进了门,就看到锅台前挥舞着筷子的尘尘。 他面前的盆里放了一大盆凉菜,正在费力的搅拌,小脸憋得通红。 林湘南失笑,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把他推到一边。 “我来。” 她尝了尝味道,面不改色地又加了一大把米粉。 尘尘面色微变,“咸了?不应该啊,我都是准确按照你先前的剂量放的。” “准确按照我先前的剂量?” “是啊,以前你拌凉菜,我都有观察。” “……” 林湘南不想说话。 尘尘不死心地吃了一口,顿时被齁得脸都皱在了一起。 “真奇怪。”他一边跑去喝水,一边嘟囔。 林湘南也很奇怪。 她做饭放调料都是凭感觉,每次放多少,自己都不清楚,还准确剂量? 大约……灶神爷会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姓贺的人? 下午,唐绽又背着她的小背篓来找林湘南。 小姑娘看起来很不好意思,就连采药时,也不时叹气,脸上诸多怅惘。 回到家,林湘南才知道张浣清在家属院里骂骂咧咧来一个下午。 许多人都上山采药去了,听到的人不多,反而把她自己累得不轻。 晚上,唐绽又来了。 “林嬢嬢,我能和尘尘哥哥一起学习吗?” 林湘南有些惊讶。 “你想要学识字?” 唐绽点了点头,“我娘说,读书识字才能像你和尘尘哥哥一样,懂得很多,才能变厉害。我想保护我娘,不想让她再像现在这样下去了。” 林湘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生在唐家,或许是唐绽最大的悲哀。 她想了想,也没去翻什么课本,随手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就教唐绽写起字来。 第444章 也太禽兽了! 唐绽很认学,在林湘南这里学了字,回到家就拿树枝练习。 白天跟林湘南上山时,偶尔休息,也会自己进行练习,不懂地就问林湘南。 一时间,进步神速。 林湘南干脆把这件事交给了尘尘。 他最近沉迷看书,跟林湘南上山的次数很少,教唐绽权当是放松休息了。 比起唐绽,尘尘会的东西可谓不少,每每教她点儿什么,小丫头都是一脸崇拜的目光。 只不过,比起唐绽,尘尘经常用看弱智一样的目光看小丫头。 不止一次跟林湘南说:“就一个字,我都教她两遍了,她为什么还不会呢?” 林湘南汗。 其实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尘尘为什么教一遍就会。 这才是更不正常的吧? “好了,好了,能者多劳。” 每一次,她都是这样说着。 “以后不许再答应教别人了。”尘尘和林湘南谈条件。 林湘南当然无有不应。 尘尘给唐绽规定,每天只能晚上过来学习半个小时,其他时间自主练习。 如果不能练会,不能来找他。 林湘南少不得在上山时,帮唐绽巩固一下。 越和唐绽相处,林湘南越发觉得,像唐绽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学习进度才是正常的。 以尘尘目前的学习速度,自己能帮到他多少? 每每想到这些,林湘南都不免感到焦虑。 尘尘的将来,真的只是自己努力考个好点儿的大学,就能够有用的吗? 休息时,唐绽忽然轻轻晃了晃林湘南的腿,“林嬢嬢,坏人会变好吗?” “啊?”林湘南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齐晓冬几个人正坐在山坡后面休息,齐晓冬正朝这边微笑。 微笑,没有任何恶意的那种。 自从那天林连长被赶出家属院后,齐晓冬突然老实了。 一连几天,虽然仍然不参加早晨的训练,但不再明目张胆地阴阳内涵林湘南。 林湘南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无所谓,只要齐晓冬不来找她的麻烦就行。 麻烦是没找,但……这么大的变化也难怪唐绽会那么问了。 唐绽这个年纪的孩子尚且理解不了大人之间复杂的变化,她只知道,对她阿娘好的,都是好人,对她阿娘和对她阿娘好的人不好的,都是坏人。 齐晓冬无疑就是坏人里的一个。 林湘南微微一笑,“不用管她。” 虽不知齐晓冬准备打什么样的算盘,但林湘南觉得,齐晓冬一定不会放弃贺文山这棵摇钱树。 中午回家,家门扩一人一狗正对峙着,冯雅致不时从墙头上露出头来。 远远地见到林湘南回来,立刻朝这边指了指。 凌云见到林湘南,立刻呜呜了几声,尾巴摇摆着,但仍然威风凛凛地瞪着那姑娘。 与凌云对峙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手里提了个油纸包,似乎是一包电信。 林湘南认识那姑娘,正是齐晓冬的大女儿,好像叫陈秀茹。 看着个子长得高,其实是遗传了父母的因素,刚来家属院时,郭玉玲还曾问过她,才十七岁。 这个年月对结婚年龄还没有那么严格,但十七岁…… 贺文山也太禽兽了! 第445章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林湘南不用想也知道陈秀茹是想干什么,她皱了皱眉毛,脚步顿了顿,才缓缓走过去。 “贺文山让你来的?” 陈秀茹愣了愣。 “你们定下来了?”?陈秀茹抿着嘴,点了下头。 “那行,东西我收了。” 林湘南伸手去接东西,陈秀茹却猛地收回了手。 林湘南奇怪,“怎么?” “我,我得见一见孩子。”陈秀茹说。 墙头上的冯雅致“噗”地一声笑了,“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陈秀茹的脸涨得通红,但还是攥着点心不给林湘南。 林湘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还不至于贪你这点儿点心吃。但我也把话说在前面,孩子以后跟我,这是我和贺文山商量好的,你愿意来代替贺文山看看孩子,我无所谓,但你们想把他带走,不行。”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和尘尘至多三年就会离开,如果你们实在不愿,提早一些时间也不是不行。” “你说的是真的?” 林湘南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那,那……”陈秀茹把那包点心递了过来。 “湘南姐,湘……”冯雅致大急。 在她看来,林湘南这就是活脱脱的犯傻。 陈秀茹这分明是以后娘之心来贿赂尘尘了,让她进门倒是其次,肯定是想把尘尘弄到贺文山那边去,从而让贺文山不再把钱给林湘南。 冯雅致不相信林湘南看不出来。 贺文山不能生育了,仅凭着林湘南刚刚的三言两语就想要拿下一个试图尚未的女人,怎么可能? 林湘南却没有回头。 她把背篓放下,提着那包点心进去找尘尘。 一包点心而已,林湘南不是买不起。 她更想做的,是与尘尘谈一谈贺文山即将再婚的事。 她不会阻止贺文山二婚,也不想掺合贺文山二婚,但尘尘的想法却至关重要。 贺文山不可能完全不理会。 进了屋,拍了拍尘尘的头,小孩才在满桌数不清的演算纸上抬起头来。 至于他写的是什么,林湘南已经看不懂了。 “娘?” 目光扫过林湘南手里的点心,尘尘面露迷茫。 “累不累?要不要吃一块儿?” “娘买……不是娘买的。”尘尘盯着林湘南身上的尘土说。 “嗯,你爹的对象送来的。” “娘!”尘尘重重地叫了林湘南一声。 “啊?”林湘南没有抬头,解开油纸包,“我给你拿一块儿大的,剩下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手中的油纸包被骤然打翻在地。 林湘南愕然。 抬起眼,是尘尘沉痛愤怒的眼神。 “娘,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林湘南想说我当然知道,从决定离婚的那一天起,她想解放的只有她自己,她就没想过贺文山会在接下来守身如玉一辈子。 “尘尘,你爹说了,就算再婚,他也不会要别的孩子,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以后,他对你还会像从前一样,结不结婚不会有任何分别,你……” “我是在乎这个吗?他想再婚?他凭什么再婚?他配吗?他就应该下地狱!在万劫不复里永世沉沦!” 这一刻,那深深的厌恨、憎恶,再也无法掩饰。 惊得林湘南失去了言语。 第446章 天经地义! “我不同意!”尘尘跳下凳子,用脚一脚一脚把那包本就已经摔碎的点心踩烂,“我就是不同意!谁谁也别想让我同意!” 林湘南从茫然中抬起头来,忽然想起刚刚重生时的自己。 那时的自己,身陷于穷凶极恶的痛苦中,恨不得拉所有人进地狱! 与此时的尘尘,何其相像。 “尘尘,你……” 她伸手去拉尘尘,想问两个问题确认一下,但手刚伸过去就被尘尘打掉了。 “贺无尘!” 一声低喝,却犹如晴天霹雳,又像是清心咒,让林湘南瞬间反应过来。 贺文山手里平托着一把枪,目光沉沉,正盯着尘尘。 林湘南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了尘尘在怀,戒备地看着贺文山。 “你,你想干嘛?我跟你说,如果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跟你没完!” 贺文山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从一堆废旧零件里找足配件,自己足了一把枪。 本想过来带儿子见识一下,没成想进门就看见尘尘在对林湘南发脾气。 这才有了贺文山一声低喝,谁知,竟然让林湘南误会了。 他手心扣着枪膛,把弹夹退了下来,简单给林湘南演示了一下,表示里面没有子弹。 林湘南松了口气,“你来干嘛?” “教他组装这个枪。” “……” 林湘南放下尘尘,这才察觉到从刚才到现在尘尘的姿势一直没有变过。 始终对贺文山怒目而视! “尘尘。”林湘南在他背上拍了拍,“好好跟你爹说话。” “那也得他配!” 贺文山气乐了,“好小子,你给我出来。” 尘尘抬腿就走,毫不畏惧。 林湘南连忙拦住,“你要干嘛?没别的事赶紧走吧。” “我有事。” “什么事?” “找他的,不是找你。” “你找尘尘……哎尘尘?” 此时,尘尘已经走到了贺文山身边。 他横眉怒目,只恨眼神不能杀人。 “一会儿回来。”贺文山说。 他薅起尘尘的衣服,拎着他就走。 “哎……” 林湘南连忙去追。 可是,她的速度哪里赶得上贺文山。 尽管一开始只是差了几步,可是,贺文山在家属院里三转两转就把她甩没影儿了。 林湘南心急如焚。 尘尘被贺文山拎着,却一声没吭。 他执着地瞪着贺文山。 刚出家属院他就被放下了。 然而,没等他站稳,屁股一疼,他直接被踹得飞了起来,然后……视线里地面越来越近。 他“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贺文山!”尘尘倔强地爬起来,对着贺文山大吼。 声音里稚嫩的童声掩盖了他的气势,细长的竹棍狠狠敲在他的大腿根上。 疼得他站不住,却又不想认输。 “几天不见,长能耐了是吧?刚才怎么和你娘说话呢?” 尘尘的第一反应是:“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我管不着谁管得着?我是你老子,管你天经地义!” 又是一棍! 贺文山的手劲儿多大,隔着薄薄的裤子,尘尘纸觉得大腿已经着起火来。 “少打着我娘的旗号做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吗?” 第447章 不打我走了 动不动就被亲儿子用恨不得他去死的目光看着,贺文山也来了火气。 他索性扔了竹棍,把臭小子摁在腿上就是一顿巴掌炒肉。 “我为什么来的?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来的?” “你又知道了是吧?” “今天连你娘都不放在眼里,明天是不是就可以跟她拼菜刀了?以后再这样,看我抽不死你!” 可怜的小孩挣也挣不脱,打也打不过,只能生生受着,直到贺文山给他提上裤子。 挨了顿打,尘尘的目光也没有任何变化。 贺文山终归舍不得真把他打成什么样儿,只能警告道:“贺无尘,我告诉你,这是第一次,下一次再让我看到你对你娘喊叫、发脾气,我就把你吊起来往死里打!你什么时候改了,什么时候停止!” “我和我娘的事,不用你管!” 尘尘固然知道今天对林湘南发脾气不对,但那是他和林湘南的事,和贺文山有什么关系! 贺文山的神色也冷冷的,“你看我管不管。” “还打吗?不打我走了。” 贺文山被这臭小子气得肝疼,少不得又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我还是那句话,我没管过你,你恨我怨我都无所谓,你娘养你不容易,你这么对她,你对得起她吗?” “那你最好也搞搞清楚,少让你的人到我娘面前来晃悠!你也给我记着,只要你敢再婚,我就敢让你没脸做人!” 他甩手就走,仿佛刚才被打的是别人。 贺文山皱着眉,看他一瘸一拐的离开,蓦地追了上来。 “今天有人到家里去了?说是我的人?女人?” 回应他的,是尘尘一记狠狠的白眼。 贺文山冤枉。 尘尘这孩子向来不用他费心,每天除了看他的小人书,就是练拳,他最近一心扑在练兵上,如果不是今天突然想送这把枪过来,他都很长时间没出营区了。 “是谁?” “装什么?有意思吗?”?贺文山忍着再给他揍一顿的冲动,捏了捏手指。 “你跟你娘吵架是为这事?你娘什么态度?她……同意?” 尘尘不搭理他,自顾自往回走,身子却忽然一轻。 他被人拎着重新放在肩头。 这个肩头他已经坐过很多次,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觉得好玩和新鲜。 他现在屁股很疼。 大腿根儿也疼。 “放我下来!” “回家之后,你最好不要让你娘担心。” “你是怕被她发现打我了吧?” “你想多了,当爹的管教儿子,我有什么可怕的。你二叔他们就是被打的太少了,现在才这么没出息,没骨气。你娘会理解我的。” “等一会儿我娘知道了,你看看她会不会理解你吧。” “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在你娘面前脱屁股?” “……” “男女有别,你跟你娘也一样。” 尘尘哼了一声,不屑之极。 “那个女人是谁?地上的点心是她送的?” “明知故问。” “做得好,但记得下次换一种方法拒绝,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让你娘生气。” “让我娘生气最多,伤心最多的人就是你!” 第448章 不喜欢豆芽菜 父子俩剑拔弩张的出去,一脸假笑的回来。 林湘南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好几圈,“你们没事吧?” “没事。” “没事。” 两个人异口同声。 “呃……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嗯?”林湘南疑惑,“你说吧。” “那包点心……大概多少钱?”贺文山指着刚才掉在地上的那包点心。 “怎么也得五毛钱的了,怎么了?对了,你既然都有对象了,我把上次分好的钱给你吧,继续放在我这里也不合适。” 贺文山却往后退了两步。 “不用,你只要把那包点心钱给我就可以。”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 “现在供销社里还有点心吗?没有的话,有没有什么别的能代替?”贺文山又问。 林湘南不解其意,“你到底要干嘛?” “还回去。” “什么?” “这人无端端上门要哄咱儿子,其心不轨,我在营区里鞭长莫及,你以后多注意点儿。我一会儿告假去镇上把点心买了,托郭主席帮忙还回去,你就不用管了。” 尘尘一直冷眼看着贺文山的表演,此时不免哼了一声。 “等会儿,”林湘南皱眉,“你什么意思?别说今天那个小姑娘你不认识?” “小姑娘?多小?”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十七岁,哎我说,贺文山,你别装不知道,好歹是个男人,别让我瞧不起你。凡事让女人顶在前面,还是个没过门的姑娘家,你和唐茂昌有什么区别?” 贺文山冤枉,这事他是真不知道! 更不知道那孩子才十七。 “不是我不承认,但是……”贺文山朝林湘南抬了抬下巴,“你见过哪家的狼啃过肉之后,回去吃豆芽菜的?十七……我也太没要求了吧?” 林湘南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 她的脸爆红。 “贺文山,你要死啊。” 手里的几颗青菜下意识已经抽了过去。 贺文山生受了几下,素来严肃的脸挂起浅浅的笑意。 “说真的呢,我不喜欢啃豆芽菜。” “你滚啊。” 林湘南气死。 生在一个不重男轻女的家庭中的好处就是,林湘南在吃饭方面没有过什么缺失。 哥哥们有的,她都有。 哥哥们吃的,她都吃。 所以,虽然看起来清瘦,身上的肉却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只是白日里被宽宽大大的衣服遮盖着,看不太出来。 犹记得……上辈子她与贺文山并不多的夫妻生活里,他似乎真的尤其钟爱啃她,以至于她每次都要被他的狠劲儿吓到。 继离婚时被扫地出门之后,贺文山又一次被打了出来。 但这一回,他心情一点儿都不差,甚至还能站在门口搭啦啦地朝林湘南要钱。 “买点心的钱给我。” 回应他的,是险些拍到他脸上的门。 贺文山一点儿也不生气,整理了一下衣服,抖擞精神去镇上买了一包点心。 在下午所有人都午睡醒来,准备上山时,他提着点心进了沈家。 诉求很简单,请某些家属以和为贵,不要无端端打搅他的妻子和儿子。 第449章 我真是看不懂你们 “妻子?”郭玉玲惊讶,“小贺,你们不是都已经离婚了?” 贺文山身体坐得笔直,双手放于膝头,微微点头,“但在我的心里,湘南就是我的妻子,照顾她、照顾孩子,是我的责任。” “……”郭玉玲沉吟着,不得不提醒贺文山,“但是,你们已经离婚了。” “是我,让她在婚姻里感到难受了,想过现在这样的生活了。” “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贺文山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郭玉玲的问题。 “就请您帮我把这些东西还给对方吧,这是第一次,下一次,可能大家就会难堪了。” “你……” 贺文山站起身,认真道:“谢谢您对他们母子的照料。” 郭玉玲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我真是看不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我也很意外,现在的姑娘登堂入室,都不需要经过男人的同意了吗?” 郭玉玲一噎。 贺文山敬了个礼,走了。 当天晚上,郭玉玲就拎着那包点心去了齐晓冬家。 齐晓冬的丈夫是一个营长,准确地说,如齐晓冬的丈夫陈国辉这样的人,才是正常的升迁速度。 贺文山年纪轻轻成为一团之长,完全是从军年龄太小,以及战场上太拼。 齐晓冬见郭玉玲提着一包点心上门,还以为郭玉玲给自己送礼来了。 她委实不算是多聪明,竟然说:“郭主席您来就来了,怎么还拿东西了?” 郭玉玲心里其实并不算高兴。 家属院的妇女儿童工作一直是她来领导的,今天中午贺文山那句姑娘登堂入室都不需要男人同意了,让她深感脸上无光。 她把那包点心往齐晓冬手里一放,声音温和,说出的话却相当不客气。 “这不是我送的,是贺文山团长赔给你们的。” 一听与贺文山有关,齐晓冬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怎么还赔了?都说是给孩子吃着玩的了。” 陈国辉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只能看着妻子与郭玉玲交谈,他则默默地帮着倒了碗水。 郭玉玲见齐晓冬非但看不清自己的来意,反而端起来了,心中不免生气。 “你倒是好心,自己家人舍不得吃,给别人的孩子买,那孩子又不是没有爹娘。” 齐晓冬并不生气,她讪笑着:“这不是为了以后嘛。” “你想得倒是多,就没想过,处对象不是你家一个人愿意就可以?” 陈国辉终于觉得不对劲儿,忍不住问:“谁要谈对象?” “陈营长还是问问齐同志吧,她更清楚她想做什么。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去问问贺团长。” 郭玉玲索性站起身来准备走了,但临了,想了想又对齐晓冬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错,但军区的人多了,咱姑娘长得好,可以好好选选,别死盯着一人不放。” 齐晓冬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但郭玉玲压根儿不听说话,扭头就走。 齐晓冬还想狡辩,被谭国辉瞪了一眼。 陈国辉快步跟上,送郭玉玲出门。 这一回没了别人,郭玉玲没再客气,“陈营长,家里孩子们的大事,还是得你来多上上心。” 第450章 咱俩就是别人 “你给大丫说了谁?” 陈国辉问齐晓冬。 他面色严肃,目光灼灼,看得齐晓冬紧张起来。 “也,也没谁,”齐晓冬抿着嘴唇,装出一副自己十分忙碌的样子,“就是那边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谁。”齐晓冬不敢抬头,“我这不都还是为了你跟儿子?希望你们将来能有人帮一把?” 帮一把,自然是比自己职务更高的人才能帮的上。 陈国辉不由得就想起郭玉玲刚才提过的贺文山团长。 他脑子顿时一阵嗡鸣,“你去找贺文山了?你打算把大丫说给贺文山?你疯了吧你?” 他下意识推了齐晓冬一下,想让她清醒清醒。 齐晓冬却恼了。 “说给贺文山怎么了?我不图他吃,不图他喝,只为了让他能帮帮你跟儿子,要不然,我干嘛把水灵灵的闺女嫁给他一个孩子都生不了的男人?” 陈国辉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 他自然也想升,也想让儿子有个好前途。 可是只要他活着,他就不愿意自己的职务是走后门得来的! 何况这是把女儿送出去换来的! “你少给我乱点鸳鸯谱,大丫不能嫁贺文山!” “为什么?”齐晓冬不甘心地对陈国辉喊叫起来,“像你这样,整天不争不抢,不知道走走关系,什么时候能再往上升一升?一个营长当了这么多年,自己不嫌丢人吗?” “嫌丢人是吧?嫌丢人走!回你娘家去!”陈国辉气得指着齐晓冬喝道。 齐晓冬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不敢再和陈国辉对着干,但还是不忿地嘟囔道:“你自己不上进,还不能让我给儿子找找门路了!” “找门路?只知道找门路!如果自己没本事,找到门路又怎么样?去找死吗?”陈国辉叉着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贺团长离婚以后就去结扎了,那几天,我们亲眼看见他行动不方便!图的什么你想不出来?我好好的闺女不是去给人做填房的!你最好给我死了这条心!” “谁家的闺女不是为儿子铺路的?要不然我这么多年养她有什么用?” 陈国辉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齐晓冬,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林湘南不知这背后一系列的纠纷,此时,她正追在尘尘后面。 她总觉得尘尘有些不对劲儿,虽然尘尘行走坐卧看起来没有任何不正常。 “你爹今天是不是打你了?” “没有。” “那我怎么看你走路不是很方便?他打你哪儿了?” 上辈子贺文山没对尘尘动过手,所以林湘南没什么经验可以借鉴,但就是感觉不太对劲儿。 “真没有,他就是骂了我几句。” “是吗?” 林湘南不相信。 “嗯,让我不要跟你发脾气。” “就这样?” “就这样。” “你再走几步给我看看。” 尘尘在屋子里走了几步。 煤油灯影影绰绰的光线里,林湘南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但又没有刚才那么不对劲儿了。 “行吧,你爹这个人,大面儿上没什么问题,就是护短。他的兵别人不能说,他的家人别人也不能说……” “所以咱俩就是别人。” 第451章 尽我所能而已 林湘南一噎,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 默了默,林湘南强行捡起话题。 “不管再怎么说,他还是你爹,以后不会一起生活,其他的事情,尊重他就好了,没必要争执。” “娘是说,今天中午的事?” “嗯。” 尘尘撇了撇嘴。 “他只有你一个孩子,以后肯定会帮你的,别的事情就无所谓了,他还年轻,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再结婚?” “他愿意怎么过生活,和我没关系,但结婚,不行。” 林湘南顿时头大如斗,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犟呢? 她无奈地望着他,心想,莫不是以后长大些就好了? 反正他们会离开,等他们离开以后,别说十七岁的姑娘,就算贺文山找个十六岁的,尘尘应该也管不了了。 在这之前,还是跟贺文山谈一谈,让他这两三年里消停一点儿似乎比较现实。 临睡之际,林湘南模模糊糊地又想起今天中午时那个想法。 难道尘尘也像自己一样? 她试图分析尘尘也重生的蛛丝马迹,不过,还没得到任何结果,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里。 之后的日子,陈秀茹没有再来。 一周几次的早训,以齐晓冬为首的几个人依旧没有参加。 林湘南几次与齐晓冬遇见,齐晓冬都横眉冷对。 林湘南只当没有看见,月末将至,她要忙的事情有很多。 此时,她又一次坐在周红丽家的床头上。 凳子少,也没有专门用于待客的房间,所以这边人家家户户基本上直接迎人如上房,也就是休息用的卧室里。 林湘南又一次拒绝了周红丽要给自己做红糖水,她拉着周红丽的手,对周老太说:“老太太,红丽姐,咱们马上就要收集大家的药材送到城里了。我和郭主席商量过了,记账和负责运送这个活儿想交给红丽姐来做,你们看怎么样?” 自从男人牺牲,周家的日子一直不太好过。 两人虽不至于被人排挤,但看不起他们,欺负他们家孩子的大有人在。 记账虽没有多大的权利,事情多而琐碎,甚至要周红丽放弃自己去挖药材的一些时间。 但,在人的世界里,只要手上有点儿小权利,就足够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周老太的眼睛已然红了。 她干枯如树皮一样的手在林湘南的手上拍了拍,哽咽道:“林主任,你是个好人呐。” “您过奖了,尽我所能而已。” 周老太摇了摇头,拉着周红丽,“小红,快,快谢谢林主任。” 周红丽站起身很郑重地要给林湘南鞠躬,林湘南赶紧下床拦住。 她说的是真心话,只是刚巧有这样一个机会,刚巧需要一个人,所以她在郭玉玲面前把周红丽提了出来。 仅此而已。 周家无论如何让林湘南中午留下吃饭,林湘南直摆手,好不容易才从周家逃脱。 比起周家,自己的日子好过多了,举手之劳而已,完全没有必要让人设宴招待。 站在路口,林湘南吐了口气,又跑了一趟后勤,借用他们的秆子称和箩筐。 第452章 第一个不合格的就是她! 第452章 家属院里平时用的背篓不算小,但与部队里专门用于盛放物资的箩筐而言,还是小了。 正好月末是采购的日子,林湘南便得提前一天把家属院里所有的药材都整理到一起。 称重、记账,在后勤的车辆出去时一并给他们送到城里。 林湘南提前做好了记账表格,只等着人们称重后把对应类目填上即可。 下午天气不那么热之后,林湘南爬上了望塔,高声吆喝了一阵,就在家属院外的空地上等着了。 这里宽敞,解放汽车经过也比较方便。 她没特意安排称重的人选,随来随称,只要有两个人搭手帮忙,便可完成这项活计。 周红丽捧着记账本,仔细而耐心地把一项一项的重量填上去,最后再耐心核对好,这项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尘尘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跟着出了门,站在一旁看他们称称。 凌云自然和尘尘一起,一人一狗仿佛两个有型的质检员。 唐绽背不动她采回来的药材,林湘南回去帮了一把,回来就发现齐晓冬又开始搞幺蛾子了。 她挑剔地看着周红丽,满眼不屑,“凭什么是你来记账?” 周红丽平时一心过日子,鲜少与人发生口角,即便发生了,她也告诉自家孩子忍让为先。 谁让她家没有男人撑腰呢? 但这并不意味着周红丽这个人窝囊。 她瞟了眼齐晓冬,“自然是打过报告的?怎么?你也申请了?” “但怎么也不该轮到你吧?”齐晓冬轻蔑地把周红丽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你男人活着的时候,也就是个连长,轮也轮不到你啊。” “谁说是按照男人的职务来领家属院里的职务的?”林湘南说。 如果真这么做了,第一个不合格的就是她! 齐晓冬又瞟了眼林湘南,哼了一声,“看来今天这事又是你安排的呗?” “对,你如果不想参加,可以不参加。” 排队等着称称的人当中,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采药这事也是林湘南安排的,这么说来,齐晓冬怕是别上山了! “谁说的,我就要参加!” “想参加就别那么多事!” 林湘南和冯雅致一起把唐绽采得药放在地上,开始排队。 齐晓冬愤愤地自己也找了个地方排队,不过,她前面和后面都和她隔开了一段距离,似乎不想和她多接触的样子。 “行,行,我们一群团长、营长太太,都得听你们招呼。” 此话一出,其他人不免侧目。 林湘南忍不住笑了,“原来是对我有意见啊。没关系,你可以到郭主席那里去投诉,我有领导的。无论觉得我处事不公,还是滥用私权,都可以去!” 没有人说话。 家属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都还没做到背后打人小报告,还能若无其事与人相处的。 “郭主席也是个公正的人,你只要去了,她肯定会处理,距离你来做这个妇女主任也就指日可待了。” 她一开始就不想做什么妇女主任,后来做了,也只是想趁机帮一些自己想帮的人。 她当然也明白,她来的晚,年纪又不大,做这个妇女主任其实许多人不服气。 第453章 等我走了怎么办? 人群鸦雀无声。 无论是齐晓冬,还是几个团长媳妇,都没有说话。 林湘南也没有理会,继续让人称重,每隔一会儿就换两个人。 冯雅致和林湘南称完,一起把各自的东西送回家。 冯雅致身上的伤好了许多,她沉默着走了好一段,冷不丁突然说:“湘南姐,你要不要提前做做准备,我看今天那个齐晓冬不是个好相与的,肯定要挑拨是非了。” “她愿意挑拨就挑拨好了,我有什么可在乎的,无非是不当这个妇女主任了而已。” 少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她能自己支配的时间更多了,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 冯雅致愣愣地看着林湘南,闹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林湘南是真的不在乎,她现在每个月卖鱼赚的钱比做妇女主任多多了。 次日一早,周红丽随同负责后勤的同志离开驻地进城。 林湘南目送解放牌汽车渐行渐远,准备回家那点儿钱去一趟镇上,家里的盐不多了,林湘南得去买一点儿,再就是今天是供销社来新肉的日子,林湘南想给尘尘买点儿肉吃。 还没走出几步,郭玉玲从后面跟了上来。 “这两天,还顺利?” “嗯,还不错。”林湘南点头。 唯一让她担心的是周红丽会不会被欺负,但并没有。 许多家属没有多在意周红丽,却也没有欺负她。 “但……昨天晚上,有人到我这儿来了。”郭玉玲说。 林湘南不禁扬了扬眉毛,“她们的动作倒是挺快。” “都是些无稽之谈,以前你没来,她们也没想过当这个妇女主任。” 郭玉玲有点儿生气。 “你放心,我已经说过她们了,咱们家属院里这个妇女主任,只有你能做!” 郭玉玲安抚着林湘南。 林湘南无所谓地一笑,“她们如果有人愿意做,让她们做也行。” 她是真无所谓。 前世今生,她都不算是对世界抱以极大热情的人。 比起管这些闲事,她更喜欢呆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如果她们做的了,我还用等到你来才找到一个妇女主任?你快别开玩笑了。”郭玉玲有点儿紧张。 沈卫华不止一次说林湘南干妇女工作会比她好,她真怕林湘南突然撂挑子不干了。 单说挖药材这件事,她们在这里住了几年,就没人想过可以让这么多人去做! “我也是认真的,郭主席,我早晚要走,这几年倒是无所谓,等我走了怎么办?” 被她这么一说,郭玉玲才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她连腿都忘了迈,一把揪住了林湘南。 “郭主席?” “你……”郭玉玲想着昨天夜里丈夫跟她提过的事,准备了一下措辞,缓缓开口,“怎么非要走啊?你老家容不下你吧?哥哥嫂子愿意再给你出一份儿嫁妆?咱们军区年轻有为的男人不少,要不,我给你找找?” 林湘南再一次笑了,“郭主席,论年轻有为,谁能比得上贺文山?” 第454章 我有自己想过的生活 郭玉玲顿时哑口无言。 放眼全军,能够在贺文山这个年纪就做到他这个成就的,也没有几个。 他们驻军里面就更少了。 和贺文山同样级别的,年纪比贺文山大。 和贺文山同样年龄的,级别不如贺文山高。 想着几天前贺文山的那番话,郭玉玲一阵牙疼,只好问林湘南:“你是怎么想的?” “您不用为我|操心了,离开这件事一直在我的行程表里,现在是等着外面的日子好过一些。” “为什么呀?咱们这里的日子也算不错,你干嘛非要走啊?” “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人生很长,我不想被困这一隅之间,尘尘还那么小,他也应该睁开眼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繁华的、苍凉的,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郭玉玲又一次怔住了。 多少人一生下来只知道活着,磕磕绊绊地求生、娶妻、生子,迈入老年,日复一日地活着。 睁眼看世界事什么样的感受? 郭玉玲也不知道。 “那,贺文山怎么办?” “他?”林湘南脑海中忽然浮现那人肩挑一切的肩膀和那副永远笔直的脊梁。 永远踏着炮火前行,也许是那人唯一的使命。 他属于这里,不属于家庭,更不属于她的家庭。 “自然也会有属于他的将来,再婚、练兵,总有一条吧。但他所维护的和平,会成就像尘尘这样的孩子。” 经年之后,如果尘尘是使国家更加强大的前锋,贺文山就是无坚不摧的后盾。 有贺文山这样的人,才能成就尘尘这样的孩子。 “湘南,”郭玉玲不知为什么听得有些心疼,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心疼哪个,只是不由自主地拉住了林湘南,“非要走吗?非要这样?前几天贺文山拎着一包点心过来,让我还给陈家,与他们划清关系,还让我警告他们。我看他……并不像是对你死心。” 林湘南也想起了那天贺文山说的混账话。 那的确不像是前夫对前妻该说的话。 “那有怎么样呢?我有自己想过的生活。” “……”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和贺文山之间,早就结束了。您也不必再费心为我安排什么,我没有再婚的打算,至少最近没有。我很享受我如今的生活。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妇女主任这个职务把我替换掉也行。” “湘南,如果你走了,你和贺团长之间,可能就真的没有任何可能了。就算贺文山现在还对你有想法,男人也不可能那么长情。” “我知道。”林湘南说。 贺文山的无情,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像贺文山跑去做永久结扎,她比任何人都惊讶。 但贺文山会再婚这件事,从想要离婚那天开始,他就清清楚楚。 “你,你们两个……”郭玉玲不知该说谁在胡闹,只好先把这件事抛下,一心攻略林湘南留下。 “这世界到哪儿不都那样吗?睁开眼要吃饭,闭上眼要睡觉。你不管去了哪里,都这样。” 第455章 真没有? 林湘南笑了笑,摇了摇头。 她并不与郭玉玲争辩,直等到她再也不想说话时,抬手指了指前面,“我们走吧。” 郭玉玲:“……” 她仿佛觉得眼前有一个玻璃罩子,林湘南在里面,她在外面,不管她说什么,她的那些话,都会原封不动地落回到她身上,对林湘南起不到一点儿作用。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 林湘南再一次笑了笑,拉着郭玉玲的胳膊,“走吧,我还要去供销社买肉呢,一会儿买不到新鲜的了。” 郭玉玲自然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连忙催着她去了。 和郭玉玲分开,林湘南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世上无论是人还是狗,睁开眼都得吃饭,闭上眼都得睡觉,可是,在哪儿吃饭,吃什么饭,却有很大的关系。 即便她无所谓,她还有尘尘啊。 尘尘看得懂的书,她都看不懂,如果一直在这个地方待下去,恐怕真的浪费了。 林湘南去供销社买了点儿肉和盐巴,以及一沓厚厚的稿纸。 纸是给尘尘用的。 这几天,他每天写写算算,不知在做些什么。 林湘南看不懂,问他,却又不说。 本来还想买点儿豆腐,但供销社现在依旧没有卖豆腐的。 回到家属院,又碰见郭玉玲急急忙忙地出门。 见到林湘南,郭玉玲气闷道:“真是不让人省心,一个没留神,闹到后勤处去了!” “那您现在去领回来?” “领什么领?让她们在那儿呆着吧。” 林湘南汗,“那您这急急忙忙的……” “我得去趟自留地拔几颗菜,我的面要发过头了。” 郭玉玲是北方人,喜欢吃干粮,不喜欢吃米饭,每隔几天必然要蒸一锅馒头。 林湘南默默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回家去了。 两个主管妇女工作的人,一个忙着蒸馒头蒸包子,一个则回家给儿子做肉去了。 天气太热,肉放不住,林湘南准备一半做成红烧肉,一半则用油煎了,晚上给尘尘配米饭吃。 回到家就看见尘尘一只手握着书来回在屋子里走动,一只手不断肉揉搓自己的屁股。 “你屁股怎么了?”林湘南问。 “娘!”尘尘不悦,“我都长大了,你老关注我屁股干什么?” “嗯,你长大了,五岁!” 林湘南伸出一巴掌,比划了一下。 尘尘黑线,转过身直面林湘南,未免林湘南突然拉开他的裤子检查。 “总觉得你这几天不对劲儿,屁股真没事?” 儿子不同意,林湘南总不好强行检查,只能继续问。 “你爹是不是打你了?我去卫生院给你拿点儿药?”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林湘南狐疑。 “以后少跟你爹顶嘴,反正也不会见多少次,等我们离开后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跟他置气,犯不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凭什么?他……”尘尘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反正他就是不能结婚。”尘尘嘟囔着。 “你啊。”林湘南揉了揉他的头。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跑去卫生院找沈相思拿了点儿药膏。 第二天、第三天她跑去看,药膏好端端地放在尘尘床头,没一点儿用过的痕迹。 一个小孩能有多大的忍耐性?林湘南不觉得尘尘能忍得住。 但看见药膏时,林湘南又有点儿疑惑了。 难道那父子俩真没动手? 第456章 意外 傍晚,家属们早早从山上回来了,翘首以盼那辆负责采购的解放牌汽车。 炊烟升起,林湘南也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儿。 和别人都等着领钱不同,林湘南得先问问周红丽把账算好了吗? 然而,一直到夜幕完全降临,家属院里才响起汽车的声音。 等林湘南和其他家属一样,听见动静儿从家里出来,看见的却只有两名负责采购的战士。 “林主任。”上次林湘南见过的那名小战士挠着头,“那个,周同志出了点儿状况……” “什么状况?” “该不会是周丽红偷了我们的钱,跑了吧?”有人高声说。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月光下影影绰绰的光线里,林湘南看到齐晓冬的脸。 大约她自己也没想过这么多人会同时看她,她愣了愣,随即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怎么?我说错了吗?要不是她卷着我们的钱跑了,她为什么不回来?” “是周同志受伤了。”那位战士说。 “受伤?” “怎么会受伤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林湘南也一样奇怪。 小战士有些尴尬,“我们和周嫂子商量好,她算完账在粮站集合,但她刚走了没多远就被抢了……” “抢了?” 一瞬间,大家异口同声。 “该不会是她自己抢自己吧?”齐晓冬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大家又一次怒目而视。 小战士连忙说:“不是,是真的被抢了,别人抢的她,周嫂子受了伤,我们把她送到医院去了,医生让她在那里休息几天。” “伤得严重吗?”林湘南问。 两名战士相互对视了一眼,“腰上和胳膊上都被划了口子,医生说,除了流血流的多了些,倒不是很严重。” 林湘南松了口气,“报公安了吗?” “已经报了,我们回去也得向队里汇报这事。” 林湘南点头,“你们赶紧去!” 军嫂出事,驻军领导不会看着不管。 林湘南也得去找一趟郭玉玲,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她转身要走,齐晓冬却把她抓住了。 她们那一小撮的几个人围着林湘南,“现在怎么办?周红丽不回来了?我们的钱怎么办?” 林湘南本来还挺着急的,从城里回来就得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足够抢劫的人跑很远了。 想要抓住,本来就有些困难。 这几个人揪着她不放,林湘南不怒反笑。 “就想要钱是吧?那你们最好赶紧松开我,给这事商量个结果出来,不然,钱找不回来,我可不会管你们。” “你,你这样,我们以后都不把药材交给你了!” “我求你交了吗?我求你去挖了吗?真有本事,你怎么自己不去卖?” 林湘南冷冷地扫过,推开齐晓冬抬脚就走! 她还想阻拦,林湘南再次说道:“你最好盼着凶手赶紧找到,周红丽帮大家出去卖药材,这是公务!受伤自然是公伤!如果凶手抓不着,没人赔她医药费,你们有一家算一家必须得给我出!” 第457章 怎么是你? 林湘南再一次搡开齐晓冬,直奔沈家。 时间不早了,沈家已经准备休息了,听林湘南叫门,郭玉玲立刻把她迎了进去。 沈卫华正在洗脚,听两人说起这事立刻套上鞋子直奔军区。 临走时,他说:“你们准备一下,把家里安排安排,我安排人和你们去一趟城里。” 林湘南知道沈卫华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却没想到反应速度这么快,甚至不用等人到家里来汇报工作。 “我们?我?我也去?”不是林湘南不想去,是她实在不能放心尘尘一个人在家,“沈师,我儿子一人在家不行,要不然换个人?” 沈卫华一个裤腿儿长,一个裤腿儿短,挂在腿上要落不落。 他回头看了看林湘南,“小林呐,如果我没记错,小周是你举荐的人吧?” 林湘南默了默。 她当然也明白如果自己不去,不合适。 “我知道,可是我儿子……” “带上,或者留下,哪里放不下这么一个孩子?” “……我明白了。” 林湘南曾经已经丢下过尘尘一次了,所以这次,尽管尘尘很淡定地表示自己可以一个人留在家里。 林湘南仍然很不放心地把尘尘带在了身边。 林湘南、尘尘和郭玉玲换了衣服,到岗亭那里等着。 几乎前后脚,一辆越野汽车奔驰而来。 从上面跳下来的人竟然是贺文山。 “怎么是你?”林湘南吃惊。 “上车吧。”贺文山拉开车门,等尘尘要上车时,直接被他拎着衣服丢了上去。 负责开车的是林湘南见过的于卫国,贺文山一声令下,车子就在黑暗里蹿了出去。 于卫国开车的技术着实不错,车速很快,只是林湘南和郭玉玲明显不适应乘车,没多久就开始恶心。 “时间紧张,我们必须尽快抓住凶手,你们忍忍。”贺文山盯着后视镜里的林湘南说。 林湘南趴在车窗上,胃部痉挛让她一呕一呕的,根本没有心情搭理贺文山。 尘尘靠林湘南坐着,抱着两个军用水壶,一会儿给林湘南递水,一会儿给郭玉玲递水。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林湘南和郭玉玲肚子里的东西早就吐干净了。 天是黑的,两人虚得都有些站不住脚。 汽车停在县医院门口,警卫室的人立刻跑了出来。 随后,整个县医院的灯亮了起来。 县医院,是他们这里为数不多有电的地方。 听到消息的主任、值班院长,纷纷前来迎接。 贺文山一身军服,双手自然垂落身侧,一身气势不怒而威,“周同志的情况谁来汇报?” 医院只知道今天下午送到医院的女人是个军嫂,却怎么也没想过会惊动人深更半夜过来护着,哪里敢怠慢? 值班院长、主任、医生,纷纷从前带路,要带他们去见周丽红。 贺文山却身子一矮,偏头看向郭玉玲和林湘南,“郭主席,林主任,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我去趟那边。” 这番做派差点儿把医院众人的腰给闪了,林湘南看了看吐得说不出话的郭玉玲,顶着像鬼似的脸对着贺文山点了点头。 “行,你去吧,这边我们来负责。” 第458章 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贺文山走后,院长等人继续带着林湘南他们往病房去。 周红丽住的不是什么单间,往前走了没多远就到了。 今天值班的主任不断陪着笑脸,“我们医院地方小,平时也没什么人住院,所以就没给周同志安排单间。不过二位放心,周同志住的地方十分幽静,正适合养伤。” 林湘南点了点头,郭玉玲则没说话。 两人这副态度,让几个人一时都不敢说话了。 正在这时,门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药厂的厂长太太,阿喜。 “还以为你们怎么也得明天才到,没想到深更半夜的就来了。” 林湘南和郭玉玲都没想到阿喜会在这里,连忙道谢。 阿喜说:“这事是我们没做好,老潘内疚着呢,一听到消息立刻就让我过来了。” 她不等林湘南和郭玉玲说话,拉着二人就朝里面走去。 “我仔细问过了,周同志的伤都是外伤,没有伤到身体根本,但流血太多,也得养一养。” 周红丽一直都没怎么睡着,听见动静儿挣扎着要坐起来。 林湘南连忙把她按住,“感觉怎么样?吃东西没有?饿不饿?” “我没事,厂长太太都安排了,没渴着,也没饿着,就是钱……林主任……”周红丽的眼泪掉下来。 自从男人牺牲,她的日子太难过了。 好不容易可以有点儿钱,怎么都没想过会被人抢劫。 如果抢劫的人抓不到,追不回来,她就得欠家属院里的人好几百块钱。 只是一想,周红丽就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来帮大家卖已经不错了,被抢了,弄丢了,也是大家自己没找对人,需要各自承担各自的责任,和你个人有什么关系?”林湘南握住周红丽的手,“周姐,凡事不必自苦,何况这件事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郭主席知道了,沈师知道了,驻军也派了人过来,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周红丽一听又有了希望。 一想到要背那么多债务,周红丽实在害怕。 “对,你放心,这群混账东西欺负谁都不该欺负咱们军队里出来的,欺负谁都更不应该欺负你!” 郭玉玲掷地有声地说。 军嫂,还是烈士的家属,被这样欺负。 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的! 两人再三仔细询问了周红丽的病情,确认她只是身上包的厚了一些,实则并没有伤及筋脉和内脏,终于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说服周红丽再次睡下,林湘南想起尘尘,这才发现小孩一直站在门口等着。 他不知在想什么,脸皱在一起,活脱脱的一个“囧”字。 “困了?” 林湘南轻声问。 尘尘摇了摇头,“要走了吗?” “嗯。”林湘南牵起尘尘,回头看了看阿喜,“麻烦您再照顾周姐一会儿,处理完这件事我们就回来。” “客气,你们太客气了,尽管去,这里有我。”阿喜说,“对了,白天事发之后,药厂也派了保卫处的人调查这件事,你们可以到厂里问问情况。” 第459章 谁敢! 乌漆嘛黑的政府大院外,当两书手电光扫过,惊醒了值班的保卫人员。 几个人立刻提着手电与警械冲了出来,林湘南和郭玉玲拿出后勤给她们派发的证件。 “我是郭玉玲,你们的领导呢?叫他出来讲话!” 一路走过来,郭玉玲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一向温和、和气的妇女儿童协会主席此时十分霸道地说。 一般妇女儿童协会的主席不能直接面见这边的政|府领导,可谁让郭玉玲是沈卫华的妻子呢? 一开始,保卫人员不敢进去汇报,但也没人敢怀疑她们身份的真实性。 这种小地方,畏官情节严重,一般真没什么人伪造证件跑到这里来胡闹。 他们一味地说:“等天亮吧,就算天大的事,也得等天亮再说啊,现在领导都休息了。” “休息了就起来!”郭玉玲厉声说:“我们的人都伤成那个样子了,她都疼得睡不着,你们还想睡觉!都给我起来!” 这几个人却挡在门口不动弹,不让林湘南他们进去,也不让他们离开。 “该不会,今天当街抢劫使我们的人受伤的,是你们的家属吧?又或者,就是你们政|府的人?”林湘南慢悠悠地说。 她扯着郭玉玲就走,“既然这里不作为,我们就到能管事的地方去!市里不行就省里,省里不行,就让沈师直接修书到中|央吧。”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满头大汗。 为首的一人一边给人使眼色,一边操着一口本地话连连说道:“别呀,同志,这事真跟我们没关系。” 真可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林湘南没想到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依旧不肯去叫人。 她冷笑一声,“你们这些人,守着太平的日子,忘了是怎么得来的是吧?行,这人我们不见了!” 她左手扯着尘尘,右手拽着郭玉玲,转身就往外闯。 谁料到竟然有人几步挡在他们前面,竟不让他们走。 “就几个小时,几个小时而已,天亮了不就好了吗?现在到处都黑乎乎的,你就算见了我们领导又能怎么样呢?” 他那句“怎么样呢”还没说完,拉扯林湘南的手刚碰到林湘南的肩膀,大院外忽然传来一声犬吠。 林湘南的视野里,一条毛发油量的黑背犬低吼着从大门外一跃而入,林湘南和郭玉玲尚未看清楚,那个扒拉林湘南肩膀的保卫便被扑了出去。 其他人顿时大惊,立刻抄家伙要打凌云。 “谁敢!”尘尘一声大叫,挡在凌云前面。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枪,直指为首的一人。 “我娘说了,叫你们的领导出来说话!” 稚嫩的声音,坚定的眼神,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却无端端让人不敢放肆。 林湘南和郭玉玲也惊呆了。 临走之前,林湘南让凌云看家,一路上就连贺文山也没察觉到凌云跟着,它是怎么来的? 还有尘尘的枪……她好像并没见过。 小小的一支,但握在尘尘的手里似乎刚刚好。 第460章 我们只能自认倒霉了呗 几名保卫都被吓坏了,再也不敢耽误,一边留人警惕林湘南他们的举动,一边飞快地前去汇报工作。 不到十分钟,三四位领导手忙脚乱地从政|府大院后面跑了出来。 小地方,一般政|府的家属院和政|府办公处是在一起的。 乍见到剑拔弩张的情况,几人并没有过分惊慌失措的表情,反倒是笑着。 “对不住对不住,郭主席,这位主任,还有这位小同志,都是下边的人太不会办事了,你们到来怎么能不通知我们呢?该罚,该罚!我这就让人把这些人待下去严加训导!” 郭玉玲再次把证件往前递了递,“几位还是仔细看看我们的证件,别搞出什么乌龙来,我们掏枪也实非迫不得已。你们放心,这枪也并不是什么真枪,是孩子他爹给做的玩具。” 林湘南可不觉得贺文山会做一把毫无用处的玩具枪给尘尘,但此时此刻,她连连点头,“对,就是个玩具,他爹给他拿着玩的,没想到还把你们吓住了。” “那这狗……”一名保卫问。 “我家养的,没别的本事,就是护住。”林湘南笑着说。 她拍了拍凌云的脑袋,大狗端端正正地坐在尘尘旁边,威风凛凛。 几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可心里又松了口气。 这一回,三人终于被迎进了办公室,倒水的倒水,端茶的端茶。 现在主持卫城县工作的叫武大成,也是首先笑着同林湘南他们打招呼的那位。 他身高体型与他的老祖宗武大郎无异,在这个年月长得又矮又胖。 一进屋,他就从抽屉里翻出一叠材料交给郭玉玲。 “郭主席,这个事昨天我一听说就立刻安排人去做了,但,想必你也听说过,前两年那些红袖章来咱们这里闹了一场,差点儿把我这几间屋子给点了,公安局和派出所的人也下放的下放,现在实在是没人啊。” 郭玉玲瞟了他一眼,压根儿没说话。 林湘南反而笑了一声,“所以,您这意思,是这事办不了,我们只能自认倒霉了呗。” “那不能,那不能。”武大成连连摆手,“我们肯定会尽力去查,但是现在,真的人手吃紧呐,所以结果我们不能……” 他陪着笑脸,林湘南翻了个白眼。 “林主任。”武大成笑着亲自给林湘南添了一杯茶,“也理解理解我们嘛,现在的形势,上上下下一团混乱,我哪怕说今年大家多种茶,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传下去就得好久啊。实在是上不敢通,而下不通啊。” “这么说来,抢劫的人与武县长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绝对没有关系!”武大成摆着手,“我武大成没什么能耐,可也不能做这种缺德事。” 他拍着自己的大肚子,“林主任,你别看我胖,但我吃的不多,我从小儿就这样,挨饿的时候都没把这肚子饿下去,好多人打我的主意呢。” 林湘南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 她看了看郭玉玲,郭玉玲把那叠文件交给她,没有理会武大成的插科打诨,直接严肃开口。 “武县长,你们没有人手,我们有,你们查不了,我们来查,但有一点,我不管凶手与这间大院里的人沾着什么亲,带着什么故,这个凶手,我们军区都要抓获归案严格惩罚。” 第461章 你爹说的对 出乎林湘南和郭玉玲的预料,武大成没有任何犹豫和反驳。 “行,接下来这个案子就由我们军区接管了。” 郭玉玲站起来。 林湘南和尘尘也跟着起身告辞。 几人走出办公室,几个保卫人员正在围着蹲坐在院子里的凌云。 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吃的,试图诱|惑凌云,凌云却瞪着它敏锐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林湘南他们所在办公室的门。 几人一出来,凌云就站了起来,大尾巴摇了摇。 尘尘拍了拍它的头,检查了一番它的爪子。 林湘南管几名保卫要了点儿吃的喂凌云,又掏了点儿钱给他们,等凌云吃完了,这才离开大院。 这时,天边已经泛了白。 “郭主席,林主任,你们带个孩子恐怕不方便吧?要不,让这位小同志留在我们这里休息?”武大成提议。 “不用了。”林湘南想都没想就说。 郭玉玲倒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毕竟尘尘还太小,但林湘南都拒绝了,她也不好在多说什么。 这个时间去药厂还早,林湘南和郭玉玲决定去事发现场看一看。 这座小城林湘南曾经走过一段,说是一个县城,但其实和一个镇没什么区别,也就是一些人家聚集在了一起,盖了一座大院处理整个县的政务。 比较起来,和他们家属院也没什么分别。 清晨的风还有些凉,熬了一夜,林湘南担心尘尘困了,想抱着他,尘尘直摇头。 “我可以,娘。” 此时此刻,他完全不见刚刚拔枪时的不好说话。 郭玉玲趁机说:“其实刚刚应该让他在大院里休息,也能休息得好一些。” 林湘南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她不可能把尘尘单独留在大院里,因为她不能确定这起案子,是不是与大院里的人有关。 带在身边,必要时她会用一切来保护尘尘,但绝对不能允许尘尘在自己不了解的情况下遭遇危险。 “呜……”凌云口中发出警告声。 林湘南和郭玉玲立刻回神,林湘南心头一凛,难道是凶手又回来了? 她飞快地做了两个手势,与郭玉玲迅速一起用手电光向前扫去,手搭在凌云头上,随时让凌云冲上去给予一击。 结果……就在周红丽被抢劫的那处,几个身型高大的男人正在那里忙碌着,其中一个正是贺文山。 说是几个,但其实算上贺文山也只有三个人。 男人往这边走了走,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但终究没说出口,大步过来一把把尘尘抱了起来。 尘尘立刻开始挣扎,结果被人一巴掌拍在了屁股上。 “闹腾什么?睡觉!”贺文山说。 尘尘顿时“嘶”地一声,挂在贺文山怀里整个人都向上弹了一下,被男人的大手按在背上动不了了。 林湘南罕见地并没有说什么,踮脚揉了揉尘尘的头,“睡一会儿吧,要走的时候我叫你。” “我不困。”尘尘郁闷。 “小孩不困也得睡!”贺文山的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林湘南微笑,“你爹说的对。” (五一快乐宝子们) 第462章 本也没指望他们 尘尘被强制入睡,安静的街道上,林湘南和郭玉玲本能地再次压低了声音。 “你那边怎么样?” “他们的公安局里,就剩下几个人,这两个是我硬要出来的。案子今天下午就报过去了,他们只来得及过来看了看,根本还没查就被一个因为买豆腐缺斤短两打架的叫走了。” 林湘南:“……” 放着当街抢劫的案子不管,去处置因为缺斤短两而打架的……由此可见,县城里的公安局已经混乱到一定程度了。 “我们把政|府那边的一些材料拿了过来,你看看。” 林湘南想把尘尘接过来,贺文山却没让。 抱着尘尘在路边蹲下,借着林湘南的手电光看起了那一叠材料。 尘尘口中说着不困,可是,几句话的时间,已然伏在贺文山的肩上睡着了。 贺文山很快看了一遍,其实那份材料上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东西,除了周红丽的身份背景,与案情相关的只有周红丽自己口述的案发情节。 既没有证人,也没有其他线索。 而经过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时间,小城里因为还是土路,周红丽受伤后导致的痕迹早就消失不见了。 简而言之,他们现在任何线索都没有。 甚至连往哪个方向追凶手都不清楚。 没一会儿,那两名公安同志就蹲到了贺文山的边上,一脸愁容。 “脚印没有了,滴血的痕迹也没有,没法查啊。”其中一个说。 “我记得,今天下午过来看的时候,往北的方向好像有几滴血,别的就没看见了。”另一个说。 “向北?”贺文山问。 “可不是嘛。”其中一个掏出烟叶准备卷烟。 他们这边的人,都抽自己卷的土烟。 烟味很重,劲儿更足。 贺文山突然说:“收起来,不许抽烟。” 两人愣了一下,本不觉得不能抽烟,但想起贺文山进门时那副阎王爷临世的情景,不约而同把烟收了起来。 贺文山把尘尘交给林湘南,又脱下外衣裹在孩子身上,走到两人先前说的周红丽倒下的地方看了看。 他在一个既定的区域内前后左右围着圈左看右看,蓦地,迈着大步朝北而去。 走了几步,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的人家。 “你们过来。”他对那两名公安同志招了招手,“走访一下附近的邻居,看有没有人看到什么。” “现在?”两人呆住。 “现在。”贺文山说。 “可是,可是现在,大家都在睡觉。” “那就叫他们起来。”贺文山面色平静,却有种风雨欲来的危险,“这很难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齐刷刷摇头,“不难。” “去做。” 两人立刻默默地去了。 “这能有用吗?”郭玉玲有些担心,“贺团长,你可能不了解,他们当地人抱团,很少会像我们说实话。” “没事,本也没指望他们。” “啊?” “你想扰乱视听?”林湘南反应过来,不确定地问。 男人蓦然回首,目光深深。 须臾,又转过头去,继续在那条坎坷不平的路上找寻林湘南等人看不到的线索。 第463章 是真的? 郭玉玲试图帮忙,但走来走去,发现除了让地上的脚印更多之外,一点儿用都没有。 她只好回到林湘南身边,“你说,咱们现在能做什么?” 林湘南沉吟着,忽见贺文山在黑暗里朝两人招了招手。 林湘南拉了郭玉玲一下,抱着尘尘带着凌云一起过去。 “怎么了?”她低声问。 “我要的东西呢?”贺文山说。 “这儿。” 林湘南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团带血的纱布。 “确定都是周嫂子的?” “确定。”?贺文山拧开水壶走到凌云面前,大手先在凌云头上拍了拍,随后把水倒在手心里开始给凌云喂水。 喂了差不多半壶水,贺文山接过纱布递到凌云面前,“歇够了开始干活。” 林湘南愕然,“你早就知道凌云……” 昏暗的墙角,贺文山似乎笑了一下。 凌云颠颠儿地跑了出去,贺文山却从尘尘身上摸了摸,从他小腿儿的地方摸出那把刚刚被他用过的枪。 贺文山把枪按在林湘南手里,“拉开枪栓就能用,后坐力不大,别害怕。” 林湘南:“……” 男人又看了林湘南一眼,大步引入朦胧的晨曦里,追上了等在前面的凌云。 郭玉玲目瞪口呆,“所以,所以这枪……是真的?” “……好像……是的?” “他给这么小的孩子玩枪?” “好像是……” “你明知道也不说他?”这个问题,郭玉玲对准了林湘南。 林湘南尴尬地咧了咧嘴,“我能说我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吗?” 先前把她吓到的枪,分明不长这样。 郭玉玲:“……” 街上在大力的拍门声中,响起了人们的抱怨声,一家接着一家,响了很久…… 林湘南和郭玉玲无处可去,或者说,不敢去。 两个女人单独带着一个孩子,在这个刚刚发生过抢劫的小城里,似乎走到哪儿都不安全。 林湘南开始感受到困意,一个晚上的奔波带来的疲惫开始显露。 郭玉玲也是如此。 她年纪大了,精神和体力本就比不上林湘南。 直到一声尖叫彻底撕开了这座小城的平静,清晨彻底到来。 不知多少户人家的门同时打开,林湘南和郭玉玲对视了一眼,立刻开始向着那边狂奔。 尘尘在颠簸中醒来,挣扎着跳下地跟着林湘南她们奔跑。 快跑到地方的时候,郭玉玲忽然“哎”了一声。 “怎么了?” “有点儿眼熟,我好像来过。”郭玉玲说。 再往前几步,林湘南看到了药厂牌子的大门。 而在药厂对面一家破败的小院里,传出凌云“呜呜”的声音。 一人蓦然夺门而出,手中一把砍刀寒光闪闪,隐隐还可看到昨天的血迹。 林湘南吓了一跳,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那人马上就要扑到面前。 手中的东西好像突然被夺去,然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砰!” 那人连同手里的大刀一起砸在地上,满目愕然。 林湘南转头,尘尘双手持枪,枪管正冒着烟。 第464章 你到底要干嘛? 男人阔步从院子里奔出,直到看清门口的三个人毫发无伤,终于松了口气。 他大脚踩在男人的后腰上,二话不说将人捆了起来。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男人仓皇绝望地大喊,不敢相信只是短短数分钟的时间,自家兄弟已经都躺倒伏诛。 “把枪收了。”贺文山对林湘南说。 林湘南如同锈住的脑子终于重新转了起来,她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最先开口的竟然是尘尘。 “娘,你没事吧?”小孩仰脸望着她,“你的脸好白。” 郭玉玲这才发现林湘南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忙扶住她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奔波一晚上太累了?” 林湘南摇了摇头,又抿了抿嘴,才吐出两个字,“没事。” 刚刚那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上辈子,看着尘尘,她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贺文山。 那一瞬间,他也是那样的坚定、冷静。 而不同的是,贺文山要了她的命,尘尘救了她的命。 男人也抬头看了过来,“吓到了?” “没有。” 贺文山深深看了林湘南一眼,不知怎么想的,他突然抽出军刺提着朝林湘南走了过来。 林湘南下意识退了两步,警惕地望着贺文山,“你要干嘛?” 男人在她面前站住,军刺提起来对准的不是林湘南,反而是他自己。 刀刃在他指尖上抹过,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林湘南心里愈发不舒服,心口的跳动很快,似乎随时都可能跳出胸膛。 “你到底要干嘛?” 嫣红的手指突然按上了她的眉心,一触即分,留下一抹红色。 然后…… “团长,现在怎么办?” 司机于卫国拽着一串捆在一起的男人从院子里出来。 男人回头若无其事地朝他走过去,那只被他割破的手指无所谓地和大拇指放在一起搓了搓。 林湘南:“……” 这是干嘛? “这是定魂。”郭玉玲低声说,“这还是我们在别处的时候听说的,说容易受惊的人魂轻,如果能找恶人的血抹在眉心就会起到压惊的效果。” 林湘南再次感到无语。 “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不是她不信,但这是这个时候能明目张胆说的话吗? 郭玉玲无奈地笑了笑,“走吧,咱们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院子里被捆起来的凶手共有五人,看相貌似乎是兄弟。 几人衣着破烂,身上也都脏兮兮的,看起来就像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 这时,被那一枪惊动,跑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几个凶手当中有人叫了起来,“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们?我们老老实实在家……”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就有人跟着说了起来。 “你们抓错人了吧?我们全城,就数着他们兄弟老实了,怎么可能当街抢劫伤人呢?” 林湘南皱了皱眉,如果让这几个人忽悠得围观的人都为他们说话,这可不是件好事。 “郭主席,您也进去帮忙找钱,最好快点儿找到,越快越好。” 第465章 一定如实回答,好吗? “好。”郭玉玲答应一声,立刻跟着去了。 林湘南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她感觉眉心似乎有隐隐的热度,这分明是不合理的。 乱跳的心,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她扫了眼低眉顺眼的五人,如果不是见过刚刚中弹的那人的凶恶,她说不定真的会相信几人就是老实巴交的汉子。 眼看门外议论声越来越大,先前那两位被支开的公安人员也跑了过来。 两人急声对林湘南说:“林主任,你们搞错了,这兄弟五个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老实,杀鸡的胆子都没有,怎么可能杀人呢?” “急什么?我们现在只是在抓捕嫌犯而已,”林湘南微微一笑,先是对门外的众人说;“大家放心,我们军区办事,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这么多年,我们何曾做过一件欺压百姓的事,大家说对不对?” 议论声稍微顿了顿,是军区这么多年的名声起到了作用。 林湘南再次笑了笑,“如果我们抓错了人,大家放心,给这几位兄弟造成的损失,受得伤害,我们都会一一补偿,绝不会不管的。” 这一回,门外再没了声音。 林湘南看向被捆在一起的几个人,几人不知谁是老大,正相互使着眼色,于卫国正呵斥他们,让他们老实点儿。 林湘南声音和缓,“几位大哥不必担心,我们说不会冤枉好人,就不会因为想要交差而冤枉大家。但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还请几位大哥一定如实回答,好吗?” 没有人说话,只有几个人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我现在问一个问题,然后我数三二一,你们一起告诉我答案。”目光一一自这几人身上扫过,林湘南问:“据我们的伤者说,她昨天下午三点前后在街上被抢,请问那个时候你们都在哪里?来,三、二、一,告诉我。” “在家。” “买东西去了。” “在田里。” “山上。” “在家。” 嘈杂的声音,结果各不相一。 林湘南笑而不语,原本也等着答案的人群更为安静了。 静谧之中,忽然有人反应过来,“我们,我们说的是,我们自己在哪里,不是,不是大家一起都在哪里?” “哦?”林湘南点头,依次从几人身边走过,“你在家里,你在山上,你在田里,你在家,你去买东西了……没错吧?” 没人说话,片刻之后,才有人点了点头。 林湘南一抬头,望向人群,“大家有谁看到吗?谁能为他们作证?” “我,我!” “还有我,我也看到了。” 人群中举起一只又一只手,仿佛在证实着刚刚那几句话中的真实性。 “是吗?”林湘南微笑,“提醒一下大家,如果让我们找到证据,几位是在做伪证,与凶手同罪哦。什么叫同罪呢?也就是说,如果凶手需要被枪|毙,你们也要以枪|毙论处。” 那高举着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林湘南仍是笑笑,不以为意。 在她老家或是以家族,或是以家庭为单位,也有这样包庇的情况发生过,甚至有把上门抓捕的公安同志打伤的。 直到人群中再没有一只手举起,林湘南含笑看向那兄弟五人,“几位可有什么证人吗?” 第466章 抄起锄头就砸了下去 五人不说话。 他们相互交换着眼神,骤然暴起。 一人直奔林湘南,抬脚就踹。 都是常年干活的汉子,正值青壮年,一脚踹在身上,不敢想象会不会直接受伤。 于卫国那边也不遑多让,有三个人是朝着他去的。 手动不了就用脚,就用身子撞! “砰!” 狗吠声和子弹出膛的声音同时响起,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惨叫,中间的一人不可控制地右腿跪了下去。 林湘南心跳了跳,低头就看见尘尘肃着一张小脸问:“你们谁还想再来?” 这一幕惊得刚刚那两位公安同志都久久不能回神,几人却是横眉冷对,钢牙咬碎,瓮声瓮气地问:“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钱是我们抢的?人是我们伤的?” 凌云爪子底下按着一个,大嘴埋在他的脖子附近,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吓得他顿时不敢再动。 “不是你们抢的,你们突然暴动伤人干什么?”于卫国喝了一声,上前一脚踹倒一个,二话不说直接用绳子把脚也捆在了一起。 这下好了,五个人都被捆成了四马道撺蹄的模样,想动也动不了了。 片刻之后,贺文山和郭玉玲先后从屋子里出来。 林湘南看了看两人空空如也的双手,皱了皱眉,“没有?” 贺文山看了看凌云,想了想,又把那块沾血的纱布拿出来给凌云闻了闻,大手再次在凌云的头上拍了一下,“去。” 凌云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脚先在那把大砍刀上点了点。 “不是这个,凌云。”尘尘跑过去,在凌云背上捋了捋,“还有别的吗?你再找找,别的。” 凌云又走动起来,这里闻闻,那里嗅嗅,似乎并不能完全确定在哪里。 林湘南扫了眼门外越聚越多的人群,心知这件事必须得尽早解决,如果他们找不到证据证明钱就是这几个人抢的,人就是这几个人伤的,恐怕不好交代。 郭玉玲也是这个意思,再次进了屋子继续寻找。 林湘南扫了眼院子里,不在屋子里,会不会在院子里。 这家人实在是穷,屋子主体都裂了个大缝,看起来摇摇欲坠的。 院子里随意堆着一些柴火,有些地方还长着杂草。 这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院子,没有任何异常。 可是,凌云不可能闻错,从这几个人奇怪的举动来看,肯定也参与了抢劫事件。 钱不在这里,会在哪里呢? 最重要的是,让贺文山这种从来不会放过任何细节的人都注意不到……一定是藏钱的位置看起来正常极了。 那么,会是哪里呢? 林湘南也在院子里溜达起来。 几百块钱,不是几块钱,就算药厂都给十块钱一张的大团结,那也有很大一包。 所以,最好的藏身之处是…… 林湘南蓦然看向院子里墙根底下那几个咸菜坛子。 几个菜坛子都很大,院子里还晾着不少咸菜。 以林湘南的家务经验,这些院子里晾晒的这些咸菜如果放到一起,差不多刚好能填满这几个咸菜坛子的一半。 那么…… 林湘南抄起一把锄头朝咸菜坛子挥了过去! 第467章 带走! “哗啦啦啦”,用力过大,一个咸菜坛子四分五裂,咸菜汤顿时流了一地。 好几个四四方方见棱见角的油纸包留在原地! “不!” 被捆在地上的兄弟五人疯了一样挣扎起来,拼命地想要爬过来把油纸包据为己有。 林湘南捡起一个油纸包打开,厚厚的一叠大团结出现在面前,门外围观的人群顿时乱了起来。 于卫国过来帮着林湘南把所有的咸菜坛子全都砸碎在地,一个又一个油纸包出现在面前。 无一例外,全都是钱! 不只是围观人群,就连那两名当地的公安同志都看的目瞪口呆。 “带走!” 贺文山一声令下,两人过来帮着把那兄弟五人上了手铐,押送出去。 接下来的事不用林湘南和郭玉玲管了,两人直接回了医院。 阿喜回家准备早饭去了,只有周红丽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她一夜都没怎么睡着,看起来恹恹的,听说钱找回来后倒是精神大振,很是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阿喜提着早饭来了。 贺文山也来了。 据说,把几人按到公安局的老虎凳上之后,没怎么费力就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昨天下午采购车在药厂后门进行卸货,他们通过观察发现负责人是一个女人。 而后,女人留下来算账,与两名男同志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几人发现女人要独自走一段路才能与两名男同志汇合,而他们兄弟五人,因为父母早逝,而他们好吃懒做一直娶不上媳妇。 如果能有这笔钱,他们说不定就可以过上翻天覆地的日子了。 起先老大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下面几个弟弟一直嚷嚷,最后一并跟着去了,并且下手最狠的就是他。 周红丽身上的伤,全都是他下的手。 “后面怎么判刑,我得回去打个报告。” 贺文山说完便看向郭玉玲他她们几人。 案子已经告破,钱已经拿回来了,她们其实该回去了,但周红丽的伤还很严重…… “不如让周姐在这里住几天,等伤好一些我们再来接她。”林湘南提议。 阿喜点头,“是这个理,今天老潘特意叮嘱了,周同志的医药费我们药厂来承担。” 周红丽却直摇头。 她家里只有两个儿子和老婆婆在,老的老,小的小,昨天她没回去肯定不知着急成了什么样子。 “不行,你这么回去,伤口非得再次裂开不可。”郭玉玲也劝。 最后,还是林湘南以车上座位不够为由,强行把周红丽留了下来。 车上的位置的确不够。 凌云昨天晚上跑了一路,爪子都快磨破皮了,如果再跑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凌云上了车,车上哪里还有周红丽的容身之处? 反而不如等她身体好一好,再来接她。 好说歹说劝说周红丽留下,又承诺会去周家照顾,几个人才离开了医院。 这一回,除了贺文山和负责开车的司机于卫国,其他人包括狗,一上车全都睡了。 林湘南和郭玉玲奇迹般地竟然没有晕车! 第468章 不和谐的议论声 林湘南他们奔波了一夜,家属院里的人也一夜没有睡好。 大家都担心钱是不是拿不回来了,她们一个月的辛苦是不是白忙了。 甚至,有人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跟着去,能做的事情就多一些,是不是就能改变结局? 臆想中,林湘南和郭玉玲回来了。 两人一下车就被众人围住了。 她们七嘴八舌地询问着情况,有人关心周红丽,有人关心钱。 林湘南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凶手抓到了,钱也找回来了,唯一受伤的周嫂子要在医院再养一段日子,过几天才能回来。账本现在在我这里,等算清账目之后,我会召集大家分钱。” 人群顿时爆发出喜悦的叫声,有人开始关心周红丽的情况,受伤严重不严重,都伤到哪里了等等。 林湘南简单和大家说了几句,就让大家散了,她们得去一趟周家。 不过,刚要走,两个男孩从后面挤过来。 “郭主席,林婶婶,我们在这儿呢。” 两个孩子都黑瘦黑瘦的,区别只在于一个高一点儿,一个矮一点儿。 林湘南拍了拍两个孩子,入手只有硬邦邦的骨头。 只跟这两个孩子说显然不行,林湘南和郭玉玲陪着这两个孩子往家走,一边把周红丽的情况说了说。 当着孩子,并不敢说的太严重,只是反复告诉他们,周红丽过几天就回来了。 但对周老太,两人没有任何隐瞒。 “贺团长已经去打报告了,对于那兄弟几个,我们一定会严惩不贷,除此之外,也会要求他们做一些赔偿,至于能赔多少,还要看那家人能有多少钱。” 郭玉玲对周老太说。 周老太一夜没睡,眼底尽是青黑。 听闻周红丽没有任何生命危险,终于松了口气,连连对林湘南和郭玉玲表示感谢。 从周家离开,林湘南的心里有点儿愧疚。 当初她提议让周红丽来做这件事,并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郭玉玲拍了拍她的手,她又何尝想到了呢? 好在军区反应速度,贺文山下手果决,解决这件事并没耗费太多时间。 回家休息了一阵,下午,林湘南开始核对账目。 这一算才发现,他们采药这个活可真挣钱,与当初贺泽宇在罐头厂上班一个月挣的快差不多了。 最少的唐绽也有八块多,其他人多的有三十多块钱。 林湘南自己也有二十多块。 如果能长久下去,就算以后山上的药材会越来越少,他们也能够攒下一笔钱了。 这笔钱,足够他们给孩子娶媳妇,嫁闺女,改善日子了。 不过,高兴的事里总有人会扫兴。 林湘南和郭玉玲正给排队的人群发钱,队伍里传来不和谐的议论声。 “这么快就解决了,说明这事一点儿都不复杂,要我去,我也能解决。” “还住院养伤,我看无病呻|吟差不多,谁家好人会住医院啊?不花钱啊。” “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不会是想让咱们给她出住医院的钱吧?” 第469章 轮流来做 “你们说什么呢?”郭玉玲放下手里的活,冷脸道。 刚刚还议论个不停的人顿时不说话了。 她们不敢得罪郭玉玲,人群里鸦雀无声。 郭玉玲依旧气愤不已,她抬手一指,“齐晓冬,刚才是你吧?” 齐晓冬冷不丁缩了下脖子,不敢接话。 “下一次,你去!你负责称重,押送药材!” 齐晓冬一听郭玉玲这样说,心中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一喜,出来答应了一声,甚至洋洋得意地说:“主席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冯雅致抱着孩子站在林湘南边上,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林湘南微微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郭玉玲丝毫不给齐晓冬面子,冷哼了一声,“不用给我说漂亮话,等你把事情办完再说吧!提前跟你讲在前面,你受了罪,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车辆侧翻也好,被人抢劫也好,死在路上也跟我们没关系!更别想让大家给你出医药费!” 这话由郭玉玲来说,其实有些过分了。 她的身份注定只能做一个出来平事的,而不是这样。 齐晓冬不知想起了什么,顿时脸色发白。 她想张嘴之际,忽然有一道声音说道:“郭主席,就这样吧,既然大家觉得周姐受伤住院这件事有这么多图谋,以后不如大家轮流来做,也省的周姐受了伤,担了惊,还要被这些居心叵测的人在背后议论。以后,大家有风险一起承担。” 她说着话,忽然笑了一声。 “都怪贺团长,办事效率太快,各位放心,以后他来我这儿看孩子的时候,我会提醒他的。慢一点儿无所谓,反正这里也没有我多少钱,大不了我就不要了。” 办事太快太好,竟然还有这样的效果,林湘南是服气的。 钱还在继续发,但人群一下子炸了锅。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受伤住院丢了钱的人是自己,该是怎样的担惊受怕? 这么一想,还是有个固定的人做这件事比较好。 不管齐晓冬和几个对林湘南不满,觊觎妇女主任之位的人怎么想,每一个领钱的人都开始劝说林湘南和郭玉玲,希望能把人选固定在周红丽身上。 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她们自己就好。 郭玉玲没说话,林湘南也没说话。 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那么,割一下就好了。 就算过程顺利,一来一回两次乘车的颠簸,又有几个人受得了? 原本发钱是一件高兴的事,但大家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忧心忡忡。 回家的路上,冯雅致不放心地问:“湘南姐,真让大家挨个负责这件事?这能行吗?” “能不能行,试过就知道了。行与不行,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说不定,我们能从中发现人才。” 届时,参与到妇女儿童的工作中来,她也就可以渐渐脱手,将来离开之后也不必担心了。 冯雅致直咂嘴,“你太想得开了。” 林湘南笑笑,摇了摇头,她连曾经最为珍视的贺文山都可以放弃,还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呢? 第470章 不是自己,而是尘尘吗? 想到贺文山,林湘南忍不住摸了摸眉心。 昨天回来之后,她一直忙碌,把眉心上的那点鲜血忘记了,直到今天早晨洗脸才发现自己竟然顶着那抹鲜血过了一天。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一天多,她都没再想起之前的事情。 回到家时,尘尘正端坐在自己房间的床前看书。 小脸平静寡淡,透着严肃,怎么看也不像只有五岁的孩子。 林湘南又想起尘尘开枪时的模样。 抬手就打,虽然不是什么要害部位,但冷静自持,半点儿没有被吓到。 难道尘尘真的也…… “娘?”尘尘忽然叫了她一声。 林湘南立时回神,“啊?怎么了?” “是娘,在发呆。” “……” 林湘南默了默,缓缓走进房。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无论是尘尘对待歹徒时的样子,还是尘尘对贺文山恨意弥漫不可原谅的样子。 “尘尘……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林湘南谨慎组织着措辞。 “娘为什么这样问?” “……”一句话就反客为主。 就这,是一个五岁的小孩说出的话吗? 母子俩四目相对,林湘南摸了摸尘尘的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什么,娘只想告诉你,不管曾经如何,这辈子,娘会好好陪着你长大,好好爱护你,谁都不能冷待你,欺负你。” 当然,她也不能。 尘尘眨了眨眼,忽然伸出手臂朝林湘南展示了一下力量。 “不会的!娘,我会打拳,能保护我,也能保护你,谁都不能欺负咱们。” “所以……你爹的事情,从此就过去吧。咱们母子两人相依为命,他的生活,结婚也好,不结婚也好,就随他去吧。你我,也会有更好的人生。” “不行!这件事,没商量!” “……所以你,真的想起来了是吧?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 “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娘在说什么。” 他满脸困惑迷惘,好像真不知道。 林湘南:“……” 所以,到底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那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你爹?” “我不恨他。” “啊?” “是他欠我们的。” “但这件事这样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尘尘。曾经,他不知道你的出生,也不理解我为贺家所付出的。这的确是他的错,但是,纠缠下去没有意义,只能让我们自己一直困在原地,一直想着这件事。我们有更多更好更有意义的事情值得去做啊。” “谁说困在原地的是我们?” “……” “困在原地的,还有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曾经所做错的,错失的,都要一点一点补回来!放过他,是我们的仁慈,却是太便宜了他!我不同意!” 他乌黑的眼睛望着林湘南,执着而坚定。 林湘南一阵恍惚。 所以,对贺文山最执着的,不是自己,而是尘尘吗? “尘尘,你听我说,咱们会有更好的日子的。等咱们离开这里,进了城,读书、玩耍,那里有更多更美好的东西。从此,我们只要开心快乐,这些事情就忘了吧?何必带着痛苦一路前行呢?” (今天只有一更,赶路太累了) 第471章 我不痛苦 “我不痛苦。” “我高兴。” 尘尘又说。 林湘南扶额。 她没想到尘尘比自己想象中固执得多。 “娘,我想吃你煮的粉儿了。” “……” 林湘南无奈起身。 她还能说什么呢? 也许,有人欠债真的需要还吧? 母子俩吃过晚饭,林湘南给屋子里的花换了一盆水。 贺文山忽然来了。 他没进门,也没叫尘尘。 林湘南只好走了出去。 “人过几天枪毙。” “枪毙?” 林湘南惊讶。 “见了血就不一样了。”贺文山说。 “和当地人相比,咱们任何一个都是外地人,单独出去,未免再遭横祸。军区要杀鸡儆猴。” 听他这么说,林湘南就明白了。 是该杀鸡儆猴一次。 否则,以后每个月运送药材去药厂,岂不是大家都要战战兢兢? 一时财务损伤是小,万一真丢了命…… 林湘南不知贺文山从中出了几份力,但这一刻,她真诚地说:“贺文山,谢谢你。” 贺文山却不居功,“应该的。你们如果想去看,可以和后勤打申请。” “好。” 他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想来,在县城那边把这件事定下来也并不容易。 月光之下,男人目光炯炯盯着林湘南。 他很想说,别再挖药材了,太累,太辛苦,运送的路上太不安全,他挣得钱不会给别人,只会给他们母子花。 但话到嘴边,贺文山又咽了回去。 “我走了。” 林湘南点头,回家关上了大门。 次日。 林湘南跟郭玉玲商量了一下,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家属们,并且决定枪毙当天带大家一起去看。 “一来这是一个机会,家属院里还是以不识字不会算账的人居多,也并不想出来做事,同时,其他那些想出来参与的,也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吃得了这份苦。如果有谁愿意,我们可以给这些人排个顺序,依次体验一下,慢慢培养起来做家属院里的骨干。” “二来,我们也叫大家看一看,不管发生什么,军区都会义无反顾地保护大家,同时,这也是对当地居民的一个震慑。” 郭玉玲听完徐徐点头。 “你是天生做领导的料子,不像我,这些都没想过,咱们就这么做。” 消息传出去,大家明显都松了口气。 如此一番震慑,就算还有想要效仿那五兄弟抢劫的,也得掂量一下吃不吃得下这颗铁花生米。 最高兴的当然莫过于齐晓冬。 她负责下次运送药材,如今安全得到了保障,觉得自己万无一失了。 至于来去奔波,她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甚至,她积极地想接下过几天要去接周红丽回来的活。 “你和周红丽说过几句话?” 郭玉玲一句话把齐晓冬噎回来了。 作为领导妇女儿童工作的领导,郭玉玲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 齐晓冬丝毫没被打击到,扬着下巴对林湘南说:“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林主任了。去接周同志的时候,林主任可得小心些,病人可不是那么好照顾的。” 仿佛她才是林湘南的领导,在下派任务一样。 林湘南无语。 她懒得同齐晓冬争执,不咸不淡地丢给她一句,“有空多做点儿实事,在有本事之前,别动不动就出来指点江山。” 众人的哄笑声中,齐晓冬的脸涨成了猴屁股。 第472章 这就是她的命 军队的兵贵神速发挥在任何事情上,五人枪毙时间就定在周红丽出院那天。 林湘南从后勤申请了一辆卡车,带领大部分家属一起上了车。 一开始,大家都兴奋地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纷纷说要让城里的当地人看一看,他们这群军嫂背后是有人的,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车身摇摇晃晃,没多久,有人开始干呕。 然后传染一般,呕吐的人越来越多。 她们挤在最后面出口的位置,竞相伸着脑袋呕吐。 少数不呕吐的,也都坐着不说话了,靠在车身上,神色恹恹。 郭玉玲和林湘南也很难受,勉力忍着。 不过最后,两人也没忍住,在熏人的味道中,加入呕吐大军。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有的人干脆站不住了。 不过就算如此,大家也没放弃,相互扶持着,把身体挺直,争取不让人小看。 林湘南跟郭玉玲商量了一下,去把周红丽接了出来。 周红丽已经办完了出院手续,只等着林湘南来了。 她心焦如焚,住院的这几天就没有一时一刻不惦记家里。 好在她的伤基本已经结痂,身上舒服了许多,只是那些伤口落在身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见林湘南,她急忙问了起来。 “林主任,我婆婆他们还好吧?两个熊孩子闯祸了没有?他们惹老太太生气了吗?” “没有,没有,孩子们好着呢,老太太也好着呢。”林湘南耐心地说。 这几天,她不止一次过去看过,说的不是假话。 周红丽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 “我就说嘛,有林主任在,不会有事的。”阿喜说。 这几天,她一直在医院照顾周红丽。 非但如之前所说,所有的医药费用由药厂承担,就连这几天的吃饭也是阿喜做的。 林湘南诚心道谢。 “不用不用,我也没别的事做,这样还能动一动。不然,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想薇薇了。” 她拉着林湘南的手,“你不知道,她又给我来信了。这破孩子,知道我给她寄的奶粉里掺了防止受孕的,还跑来问我为什么这样做!你说……” 她又担心,又焦躁,为难不已。 “她知道,就离贺泽宇知道不远了。”林湘南说。 “是啊。林主任,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潘厂长怎么说?” “他……”阿喜沉默,好一会儿,才不甘地说:“他说,这可能就是薇薇的命。” 林湘南默然。 自己看不清的人,就算别人拼命为她铺平前路,又有什么用呢? 反倒不如自己闯一闯。 “可是,她还小……” “她不小了。”林湘南按住她的手,“她已经结婚了,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您总是这样护着她,又能护到什么时候呢?说句难听的,您和潘厂长,终有去世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谁又会护她一辈子?到那个时候,贺泽宇再欺负她,你们怎么办?” 阿喜呆若木鸡。 林湘南再次在她手臂上拍了拍,“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而不应该盯着眼前一时的得失不放。您再仔细想想。” 第473章 这世上就没你在意的东西吗? 刑场距离医院有一段距离,三人一起步行过去。 路上,三人不断看到往刑场跑的人。 偶尔目光扫过阿喜,脸色不是太好。 “潘太太,不会有人等我们走后,找你们的麻烦吧?” “不会。”阿喜说,“顶多是埋怨我们没有求情,但这事,我们说了能算?” 林湘南点头。 阿喜这个人,总体上是挺聪明的,只有爱女太过,反而失了客观。 三人到时,差不多已经就绪了。 当地人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大多数人都还没从这五个老实巴交的人怎么突然变成杀人犯的变化中反应过来,大多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 家属们这边,齐晓冬笑着挤过来。 “小周恢复得挺不错啊?这就是潘太太吧?你好你好,下一次就是我来负责送药材到药厂了,正好咱们今天可以提前认识一下。” 她笑着朝阿喜伸出手。 阿喜禁不住看了林湘南一眼。 这些天她来照顾周红丽,早已了解到是林湘南提议她来负责押送药材的。 如今有了变动…… 阿喜清了清嗓子,身板渐渐挺了起来,双手没有任何要伸出去的意思,骄矜地望着齐晓冬,“你是……” “我,哦,我是齐晓冬。”齐晓冬笑着说。 她再次把手往前送了送。 “哦,齐同志啊,下次是你来送药材是吧?知道了。” 阿喜不咸不淡地对齐晓冬说了几句,转头对林湘南说:“走,陪我去跟郭主席说几句话吧?” 上一次不合时宜,如今郭玉玲又到了阿喜的地盘上,怎么也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走了几步,阿喜问林湘南:“怎么回事?有人不服气你,想要给你拆台?” 林湘南笑。 她刚刚说错了,阿喜是真的挺聪明的,有着天然的敏感性。 “随他们去吧。” 反正她在这里呆不了多久。 阿喜不知其中缘由,吃惊地看了林湘南一眼。 “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林湘南依旧笑笑。 阿喜继续追着问:“这世上就没你在意的东西吗?” “自然有。” 阿喜顿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儿子。” “……” 很快,行刑开始。 刑场在工作人员的大声呼喊下,变得鸦雀无声。 事实证明,亲眼看着一个人被杀死,也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在号令上膛的声音中,林湘南感觉自己的心口一紧,鼓膜躁动,心脏狂跳。 她的肩膀上仿佛突然袭来大力,子弹仿佛向着她飞来。 “湘南?湘南?”有人摇晃她的肩膀。 林湘南骤然回过神来。 几个人都担心地看着她,郭玉玲正拿着手帕给她擦汗。 “有这么热吗?你怎么头发都湿透了?”阿喜奇怪地低声问。 “林主任是不是不舒服?”周红丽说。 林湘南这才发现,五个人在地上溅出五朵血花,已经先后倒在了地上,工作人员正在确认过死亡。 我摇了摇头,心知自己虽然重生了,怕是也留下了心结。 未免夜长梦多,如果有机会,自己还是尽早离开得比较好。 第474章 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卡车回到家属院已经是晚上了。 模模糊糊的光线里,林湘南和其他人一样走到车门开始往下跳。 谁料到竟然手臂一紧,被人托住了。 她愣愣地看过去,男人的手已然松开。 “儿子想你了。”贺文山说。 坐在他肩膀上的尘尘小脚踢了他两下,朝林湘南喊了一声,“娘!” 林湘南望着这对父子,脑袋里满是问号。 尘尘对贺文山除了抗拒还是抗拒,她实在想不出贺文山是怎么说服他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的。 “娘晕车了吗?难受不难受?” 林湘南看着他麻溜地从贺文山肩膀上跳下来,下意识扶了他一下,谁知尘尘落地十分平稳。 “娘饿不饿?我给你买了好吃的,走,我们回家。” 尘尘拉着林湘南,快步往家里走。 时不时给跟在他们身后的贺文山甩个刀眼。 谁知男人非但没走,反而跟了上来。 “今天还算顺利?那边住民态度怎么样?” 这是正事,林湘南不能不回答,只好说:“还行,应该是震慑住了。” “我周日都空着。”贺文山突然说。 林湘南不解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有需要到那边的事,可以告诉我。” 同路上,齐晓冬立刻朝林湘南甩过来两个不屑的眼神。 仿佛林湘南事个不守妇道的狐媚子,专门勾引别人。 林湘南差点儿气笑了。 齐晓冬见状反而来了劲儿,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些人啊,没别的本事,占着茅坑不拉屎倒是一绝!” 于是,林湘南对贺文山说:“她说你是茅坑!” 贺文山:“……” 齐晓冬:“……” 齐晓冬险些跳起来。 她慌乱地说:“贺团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说我纠缠着你不放。你不如好好跟她解释解释吧,让她好好把心放肚子里,说不定过些日子我就会找机会离开这里了。” 齐晓冬闻言又是一喜,只要林湘南走了…… 谁知贺文山一把攥住了林湘南的胳膊,“你什么意思?离开?你去哪里?你打算去哪里?” “去哪里就没必要跟你说了吧,总之,我们会好好的。” 林湘南用力掰开贺文山的手,带着尘尘转身走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就让贺文山和齐晓冬掰头去吧。 尘尘反倒是很兴奋,“娘,我们要去哪儿?” “我还没找到机会呢。” 除了这里和老家,没有介绍信,都很难落脚。 可是,这里和老家都不是她想呆的地方。 “没关系,娘慢慢想,我们有时间。”尘尘很有耐心地说。 童声童语,仿佛又像个懂事的小孩子了。 晚饭是尘尘去食堂打的。 同样是从老家来到这里,尘尘没有对食堂的饭菜表现出任何抗拒,吃得十分自然。 家属院外。 贺文山一脸正色望着齐晓冬。 齐晓冬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害怕道:“贺团长,我刚刚就是说着玩的。” “齐嫂子,我对你家女同志没有任何兴趣!以后也不会再结婚!” 黑暗里,男人冷冷地说。 第475章 教她们做人吧 齐晓冬呆住。 “可,可是……一辈子……”她想说,一辈子还有那么长,不结婚,贺文山一个正当年的大男人能忍得住吗? 可是,没说完就被贺文山打断了。 “我的一辈子就不劳齐同志操心了!我的女人做什么都是对的!以后不许再去打搅他们母子的生活!” 冷冷地丢下一句,男人迈着大步离开。 齐晓冬呆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在黑夜里狠狠啐了一口。 “呸!有病吧!当谁真喜欢他一样!”齐晓冬瞪着贺文山离开的方向,“如果不是为了钱和前途,真以为我会理你吗?” “我女人”! 只要一想到这三个字,齐晓冬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与之相随的,还有贺文山眼底隐隐的凶光。 让她感到恐惧。 不知道她继续下去,贺文山会怎么做? 会打她吗? 还是……对自家男人动手呢? 夜风吹过,早已没了男人的身影,齐晓冬却打了个哆嗦。 齐晓冬闷闷地回了家,只觉得一整天的好心情全被糟蹋了。 进门看到陈秀茹,齐晓冬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最看好的贺文山看起来真不会要陈秀茹了,她必须想个办法,从军区里找个最有前途,最有钱的男人。 之后几次再见到齐晓冬,对方都远远避开,要么不和她打招呼,要么含糊着应付一句。 比不上林湘南与其他家属的关系,但,与之前相比,已经算是不错了。 当月,内部大会。 会议快结束时,沈卫华照例询问大家是否有其他事情。 这个时候一般大家都收拾收拾准备走人了,每人脸上罕见地放松。 谁知一片静默中,贺文山忽然起身。 他对主位上的领导敬了个礼,“领导,我有一句话讲。” “讲嘛。”心中意外贺文山的突然冒头,沈卫华和梁勤还是这样说。 贺文山点了点头,“我提议,由家属们负责供给军营日常所需,粮食、衣物,每人分批到人!” 话刚说完,就有人打翻了茶杯。 会议室里响起成片的咳嗽声。 就连沈卫华也呆住了。 这叫什么话? 家属们那是来随军的,不是来当奴隶的! 他们这个军营里多少人? 家属们才多少个? 不过,作为亲亲好领导,沈卫华必须要听一听徒弟是怎么想的。 “说说你的理由。” “她们太闲。” 又是一片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不断有人暗暗给贺文山甩刀眼。 奶奶个孙儿的,就仗着现在你没有家属是吧? 沈卫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话怎么说的?家属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战士们做后勤工作的。” “是这样的,去年家属院做出了一项提议,提议加强干部个人作风问题考察,并将家庭、家属素质并入其中,一并考察。近来,不少家属上蹿下跳,试图扰乱家属院和谐。在座各位想必都明白,不团结,在战场上会是什么结果。仔细归纳一下,我认为,在座大多数人的素质考察时不合格的!既如此,倒不如教教她们如何做人!” 第476章 千万不能惹你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他们陈兵在此,不是为了好玩。 前方战火隆隆,正如贺文山所说,不团结在战场上是什么结果? 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 大家都偷瞄着贺文山。 虽然他说的义正严辞,但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借题发挥啊! 他们在座的都有家属。 一旦发任务下去,恐怕只有林湘南和周家婆媳俩能清闲。 他们家的都得忙翻不可。 这货确定不是故意的? 可是,贺文山几年来第一次发表这么长的意见,又由不得他们不得不好好考虑考虑。 沈卫华和梁勤交换了一个眼神,又与副手们交换了几个眼神。 沈卫华也觉得自己的徒弟在公报私仇,可是又挺有道理的。 最后,许多人怎么走出会议室的都不知道。 林湘南朝中无人,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只是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终于在马金梅和秦素丽第六次看过来时,林湘南无奈地看向两人。 “到底有什么事?说吧。” 林湘南在心底做着思想准备,是两人都一起不干了,还是…… “也没别的事。”马金梅讪笑。 婚姻也好,生活也罢,她都不觉得自己是可以给林湘南建议的人。 “什么没别的事,”秦素丽放下渔网走到林湘南蹲下,问:“你和贺团长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林湘南奇怪。 她是真·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假的?这么大的事,贺团长没跟你提一提?” “……”林湘南奇怪,“我俩都离婚了,除了尘尘,有什么值得他跟我说的?他就算说,我也得听啊。我才不想跟他来往。” 秦素丽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林湘南愈发奇怪,“到底什么事啊?你们一个一个都变得这么奇怪?” 秦素丽默默地和马金梅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五一十把自家男人的话跟林湘南说了一遍。 两人都说:“这一看就是给你出气呢,先把水搅浑,不管愿意的,不愿意的,全都压上一大笔任务。没挑事的肯定要骂挑事的,挑事的挨了罚,招了骂,以后肯定不干挑事了。只有你,什么都不用干。” 林湘南:“……” 这确定是出气,不是拉仇恨? “那……这事现在怎么样了?没通过吧?” “不知道啊。”秦素丽叹气,“我家老秦说呢,让我老实点儿,千万不能惹你。” 说话时,她眼睛里不无羡慕。 “老秦跟我过了这么多年,别说这么维护我了,都没为我在外人面前说过一句话。” “我就更没有了。”马金梅唏嘘。 她凑过来问林湘南,“湘南姐,贺团长是不是想和你复婚啊?” “复婚?贺文山会想复婚?” “为什么不会啊?”马金梅说,“你看看你,长得好,会照顾孩子,会操持家里,还能挣钱,遇到事还有主见,还……”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湘南打断了,“哪有你说的这样?就算有,贺文山也不可能和我复婚的。” 第477章 不大可能 贺文山喜欢的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人。 无论是她湿淋淋被他从河里捞起来,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下瑟缩的样子,还是后来沈相思丈夫牺牲,无依无靠的样子。 现如今,她一心赚钱,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哪里有半分贺文山喜欢的模样。 事已至此,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只是刚巧,贺文山喜欢的不是她这个类型罢了。 “怎么不可能?不然他维护你做什么?” 秦素丽和马金梅都不相信。 林湘南还是摇头。 “你们真想多了,他哪里是维护我,是真觉得家属院里的人太闲了,想给咱们找点儿活干,又能帮到军区罢了。公事公办而已!” “那,那为什么,不早也不晚,偏偏是这个时候?”马金梅问。 林湘南双手一摊,“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不大可能。” 秦素丽直摇头。 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明白。 不过,她又说:“如果贺团长真打算复婚,你就也别犟,一个人带着孩子多难熬啊,你这辈子什么时候到头儿啊。” 林湘南含糊地把两人应付了过去。 她想做的事情多了,可不想把时间全都耗在贺文山一个人身上。 回去的路上,林湘南见冯雅致匆匆忙忙地出来,背了一个背篓,手里还提着锄头。 冯雅致和林湘南打了个招呼,见她疑惑,她笑了一下,有点儿尴尬。 “湘南姐,我从绽儿采回来的药筐里看见了些黄豆,是你塞里面的吧?我在家没事就扒出来晒了晒。这不,我从那边开了块儿荒地,准备种上去。” 林湘南正好没什么事,就和她一起去了。 “镇上供销社卖豆腐的一直没人续上,我把这黄豆种起来,等两个小的大一些,我就去做豆腐卖。湘南姐,你觉得怎么样?” 那些黄豆的确是林湘南放到唐绽背篓里的,数量不多,有时她们一下午才能采一把。 如果冯雅致真能把卖豆腐的营生做起来,可能日子要好过许多。 只是…… “唐指导同意?” 冯雅致抿着嘴,不再说话了。 唐茂昌典型地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冯雅致一个军嫂跑去供销社里做豆腐,卖豆腐,肯定会让他感到没脸。 林湘南心里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如果冯雅致自己立不起来,她纵使再想帮她,也没用。 两人沉默地点完了豆子,还没到家,凌云跑来了。 它奔跑的速度极快,完全是在冲刺。 “怎么了?尘尘怎么让你自己出来了?”林湘南摸了摸凌云的脑袋。 凌云摇头晃脑地朝她叫了两声。 林湘南心头一紧,“尘尘出事了?” 凌云又叫了一声,林湘南心里一万个不明白,心急如焚,再顾不得和冯雅致慢悠悠走了。 “我现走了。” 她丢下一句,立刻朝着家的方向狂奔。 一路上,凌云又叫了好几声,林湘南愈发糊涂。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她甚至想起了尘尘开枪的事,难道,这么多天过去,终于知道害怕了? 第478章 林湘南只好跟上 疾步冲回家,凌云却没有停,还在朝前跑。 林湘南有些糊涂,还以为凌云跑过头了,连忙喊了它一声就要进门。 凌云却站在原地朝她叫,像是让她跟着走。 林湘南只好跟上。 结果就见凌云带着自己直奔卫生院。 林湘南心头一紧,难不成,是尘尘出事已经被送到卫生院了? 满脑子乱糟糟的心思,直到在卫生院门口看到等着她的尘尘。 “你没事?” “是肖达。“尘尘说。 林湘南一愣,“怎么回事?” 尘尘摇了摇头。 林湘南和杨真真关系好,因为始终记不起前世肖达的结果,她不止一次提醒过杨真真,一定要看好肖达。 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就医,不要拖。 肖达身上的疮口好了以后,本来送他进了家属院的幼儿园,每天按时上学一切都挺好。 今天早晨却一直睡,不肯起床。 肖达奶奶心疼孩子,便晚送了一会儿。 谁知等老太太给自留地浇了两桶水回来,就发现肖达发热了。 老太太被杨真真叮嘱过,不敢耽误孩子,立刻带着肖达去找了杨真真。 杨真真更怕出现不可挽回的意外,立刻带着肖达去了卫生院。 从沈相思口中听到大脑炎三个字,杨真真险些昏过去。 “现在怎么样?” 尘尘再次摇了摇头,“恐怕不太好,我听杨姨说,刚才已经不知道回答了。” 林湘南脸色一变,连忙进去。 杨真真和老太太正站在一道门前,老太太不住地掉眼泪,杨真真焦灼地走来走去。 一见到林湘南,杨真真的眼泪也掉下来了。 “沈医生他们都进去了?”林湘南问。 杨真真点头,哽咽道:“嗯,以前见过的那几位医生都进去了。” “有说可能是什么病吗?” “大脑炎……” 三个字,还没说完杨真真的眼泪便汹涌着落下。 她握着林湘南的手,一下子哭倒在地。 “湘南,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不好啊?” 先是皮肤病,好不容易治好了,突然又…… 林湘南搂着她的肩膀,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后背。 有时命运就是这样的不公平,专门把苦难施加给那些生活本就很糟糕的人。 蓦地,抢救室的门洞开。 杨真真连忙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扑过去,“大夫……” 沈相思看了眼林湘南,认真道:“现在已经可以确诊是急性大脑炎,好在你们送来比较及时,孩子现在的温度已经慢慢在降了。” 杨真真一把握住沈相思的手,“沈大夫,那是不是我儿子就算是有救了?” “对对对,我大孙儿不会死吧?”老太太抹着眼泪问。 林湘南不由得唏嘘,她们为这个孩子付出了太多太多,已经承受不起失去他的代价了。 “孩子的情况还是有些危险的,刚刚一度出现了窒息。我们一定会努力救治,但最好是留在这里进行治疗。” 沈相思耐心跟两人介绍着肖达现在的情况。 大脑炎本来就比较难治了,这种急性的,更为考验医生的水平。 第479章 你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肖达被从抢救室转入病房。 脸还是红红的,头上身上全都是汗。 手上挂着吊瓶,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杨真真一见眼泪又掉了下来。 “快别哭。”林湘南拍了拍她的背,“现在正是需要你们照顾的时候,哭如果立刻能让肖达好起来,我立刻大哭一场。既然没用,咱就好好把事做了。” 杨真真点头,颤抖着对婆婆说,“阿娘,你回家一趟,给肖达拿点用的东西,再跟承义和阿爹说一声,让承义把钱拿过来。” 林湘南在一旁听着,说:“就带几件衣服吧,别的我一会儿回去拿,脸盆、手巾之类的,我家里都有,不然你们回去的时候带着也不方便。” 杨真真顾不上说客气话,拜托林湘南回去拿。 林湘南回家取了脸盆和手巾,想了想又拿了两身尘尘的衣服暂用,让尘尘给送去。 她则手脚麻利地做了个午饭。 拿过去时,肖达正在哼唧着难受,让杨真真抱。 杨真真连忙放下手巾把孩子抱在怀中,在肖达背上拍了起来。 林湘南看了看歪在杨真真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尘尘。 小孩面露疑惑。 林湘南:“……” 她愈发觉得,自家孩子跟别人的孩子不一样了。 出了卫生院,林湘南问尘尘。 “说说?你是从什么时间回来的?” “什么时间?”小孩歪头,疑惑更重。 “在我……以后,你怎么样?继续读书了吗?” 林湘南尽力不把事情说的那么令人难过。 然而,回应她的,依旧是尘尘茫然的目光。 林湘南奇怪,“你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我必须要听懂吗?” “……” 所以,难道她真的想多了? 林湘南沉默着,心中摇了摇头。 算了,无论尘尘是不是从上辈子回来的,无论他从什么时候回来的,只要这辈子她们母子过得好就好了。 傍晚,林湘南又去了一趟卫生院,肖达已经清醒了,只是精神不太好,还在发烧。 杨真真和肖承义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面色,林湘南对杨真真说:“要不,晚上让肖大哥守着,你去我家里休息休息?” 杨真真连忙拒绝,“不用,不看着他,我不放心。而且这里不还有床吗?” 卫生院的病房是大开间,一个房间里要摆好几张病床。 如今不涉战,卫生院的病房基本都空着。 那些臭小子们,基本有什么小问题,都是拿药解决,谁如果因为感冒而住在卫生院里,恐怕回去要被战友笑掉大牙。 “行,这几天天气不好,我不上山,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叫我。” 林湘南拉过杨真真,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塞给她。 杨真真连忙拒绝,“湘南,我有,我在供销社上班,不缺钱,你快收回去。” “先拿着用,不然你来回取多不方便。如果真用不到,以后再给我就是了。” 林湘南强硬地把钱按在杨真真手里,“实不相瞒,唐医生和我关系不太好,你和她说话注意一些,有事你让哨兵喊我就行。” 第480章 竟然是同一个人! 肖达的情况反反复复,林湘南过来看了几次,直到第四天才好了一些。 杨真真被熬得像换了个人,本来就瘦的女人,此刻更是形销骨立,这还是在肖承义和老太太轮流接替她休息的情况下。 “要不,去我家里睡一会儿吧,反正现在孩子好一些了。” 肖承义也说,“对,你去吧,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杨真真还在犹豫,被林湘南硬拉着出了卫生院。 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杨真真一阵恍惚,“真像做梦一场,湘南,如果不是你一直提醒我要注意肖达的身体,可能,我这一回就要彻底失去他了。” 她嘴唇干裂,死皮翘起,脸白得没有一点儿血色。 “这不是快要过去了嘛,别想太多。” “谢谢你,我都不敢想,如果肖达就这么没了,我该怎么办。” 这一回,林湘南没有接话。 她也不能想象。 上辈子,她死之后,尘尘怎么样了? 突然得知她的死讯,他是不是害怕了? 他和贺文山的关系不好,最后是不是贺文山为了沈相思和她的孩子,又冷待他了? 两人沉默着,直到杨真真突然说:“那是谁啊?湘南,有人找你?你家这狗是不是要咬人了?” 林湘南抬眼望去,凌云正跟人对峙着。 这一幕甚是眼熟。 自从凌云到家里,它从来没咬过人,也没发过疯,把人拦在门口两次,竟然是同一个人! 陈秀茹歪着脑袋斜眼看着林湘南,张嘴就说:“你让贺团长不要娶我的?” 杨真真一呆,“小姑娘,你这是怎么说话的?” “我和她说话,关你屁事!”陈秀茹瞪了杨真真一眼,又盯着林湘南:“是不是你?” 这姑娘撑死不到十七岁,正是动不动就发疯的时候,林湘南懒得理她。 更别说今天还有杨真真熬了几天,正是身心俱疲的时候。 “不是,我和贺文山离婚了,我不会插手他的事。我家里有事,今天没空招待你,你走吧。” 林湘南说着话就要和杨真真进门,谁知陈秀茹突然冲过来,一把攥住了林湘南的胳膊。 “你给我说清楚!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不娶我?”她开始戳林湘南的脸,一下接一下,“你看看你这张脸皮,有我的好吗?有我好看吗?你都是过了气的黄脸婆了,凭什么阻挡他娶我?” 林湘南和杨真真什么时候想过陈秀茹会突然这样,杨真真连忙上来阻止,结果一拉之下发现陈秀茹力气还挺大。 林湘南躲了好几下没躲开,凌云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一连叫了好几声。 尘尘听见动静儿跑出来,脸色立时变了。 “放开我娘!” 林湘南怕他冲动之下再次摸枪开枪,手腕一番,猛然用力,把一直对自己指指点点的陈秀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陈秀茹猝不及防,身体往前冲了好几步,终于松开了林湘南。 杨真真赶紧把林湘南拉到身后,和尘尘两人对陈秀茹怒目而视。 “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你才多大?就开始想男人了?” 第481章 我真不知道 “老虔婆,你管得着吗?” 陈秀茹大喊一声,冲过来一把推开杨真真。 杨真真一连几天没休息好,竟被推得一个踉跄,幸亏被林湘南及时扶住。 “凌云!”林湘南喊道。 一直急得团团转的凌云立时扑了上去。 这条黑背被尘尘照顾的膘肥体壮,皮毛油光水滑,一扑之下或有百斤之力。 陈秀茹被撞了出去,她惊叫一声,再睁眼已经是被凌云的爪子踩在了脖子上。 散发着热气的大嘴微张,正落在她脖子血管的地方。 陈秀茹顿时吓得不敢再动,只得用眼睛瞥着林湘南。 “你,你要干嘛?你要在家属院里杀人吗?” 林湘南看都没看她一眼,拽着杨真真进了家门。 “你还是先把这事解决了,这怎么回事啊?贺团长要二婚了?怎么还找到你这里来了?” “不清楚。” “就算你不想要了,也是你孩子的爹,二婚不二婚的,你总得知道吧?” 杨真真皱眉。 林湘南失笑,“我真不知道。” “他没说?” “也不能这么说。” 贺文山说他不会结婚来着。 “你就没问问?” “我为什么要问?” 杨真真服气。 林湘南给她找了件衣服让她洗洗换上就到卧室休息,杨真真无奈地接过,“行,我自己可以,你出去看看,尘尘是不是还没进来呢?那丫头别把尘尘给打了。” “应该不会。” 话是这么说的,但林湘南还是出去了。 尘尘并不在门外,而是在院子里。 他正在摘洋柿子。 这里阳光好,洋柿子长出来格外甜。 林湘南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没看见凌云,就知道凌云还在外面按着陈秀茹。 她准备出去好好跟那姑娘说一说,自己不会插手贺文山结婚的事。 别说是和陈秀茹,贺文山就算找头牛结婚,她也不会管。 最多是立刻带着尘尘走得远远的罢了。 “娘,我想吃阳春白雪了。”尘尘突然说。 阳春白雪就是糖沙洋柿子,酸酸甜甜的,每次尘尘都能吃一大碗。 “咱家没有糖了,等会儿我去供销社买点儿,回来给你做。” “我现在就要吃。” “你这孩子……等我……” “娘!” 这大半年来,尘尘少有任性的时候,林湘南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去给娘拿钱。” 尘尘立刻放下洋柿子冲进了屋,都不等林湘南拒绝。 林湘南先出了门。 她还没说话,陈秀茹的眼珠子又扭了过来。 按道理,她的角度一定看不到林湘南,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你欺负我!仗势欺人!像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做妇女主任?你不要脸!” 正好尘尘拿钱出来,林湘南索性不理陈秀茹了。 这丫头,就该被好好教训教训,否则,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知道。 “我去买糖,你一会儿就让凌云把她放了吧。” “好!” 陈秀茹没想到,林湘南看都没看她,直接就走了。 她顿时慌了,“你干什么去?赶紧让这条臭狗把我放了!不然我去举报你你信不信?我让你当不了这个妇女主任!” 第482章 谁来救救我们啊 林湘南头也没回,直接走了。 她走之后,尘尘也走了。 陈秀茹试图推开凌云,可是,她刚刚一动,凌云就开始龇牙。 锋利的牙齿,凶狠的眼神,陈秀茹终于开始感到害怕。 林湘南不在了,尘尘也不在了,这狗如果突然发疯咬死她,也是白死吧? 她再也忍不住哭起来。 怕吓到狗,陈秀茹只敢小声抽泣,默默掉眼泪。 好在没多久,尘尘又回来了。 他手里握着一把磨得铮亮的短刀,小手指肚在刀锋上试了试,还没开口,已然让陈秀茹感到胆寒。 “你,你要干什么?” “告诉我,谁跟你说,是我娘不同意你跟我爹结婚的?”尘尘坐在陈秀茹旁边,手心一下一下拍打着短刀刀背。 陈秀茹不敢胡说,老老实实地说:“我娘说的!说贺团长警告她,一定是你娘在背后打了小报告,否则,我长得这么好,贺团长不会看不上我。” “所以,你就信了,跑来找我娘的麻烦。” “我,我娘说了,我长得这么好,就该嫁个好男人,好帮我弟弟!谁让你爹是大官呢!” 正期期艾艾的,陈秀茹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眼前了。 她费力地扭动眼珠子,就看见面前的土地湿了一块儿。 然而,又湿了一小块,又湿了一小块儿…… “哟,尘尘,这是干嘛呢?” 隔着老远,有人朝尘尘喊道。 正值中午,下工的秦素丽和马金梅,与山上采药的人一起回来了。 “秦大娘……”尘尘双眼挂泪,朝她们跑去。 秦素丽从没见过尘尘这个样子。 她下意识接住尘尘,抱了起来,粗糙的大手替尘尘擦了擦眼泪,“这是怎么了?凌云在干嘛?” 然而,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尘尘放声大哭。 “是秀茹姐姐,她来打我娘了,说我娘没有她长得好看,说我爹不愿意娶她都怪我娘,还骂我娘是老虔婆,戳我娘的脸。她还说,如果我娘不同意,就打死我娘和我……说我爹当大官,就该娶她这样的小媳妇,然后她就拿我爹的钱,全都给她弟弟……” 尘尘从来不哭,这次扯着嗓子一通嚎,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秀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挣扎着连忙想爬起来,可凌云哪里允许,低吼两声,吓得陈秀茹又倒了回去。 可是,她哪里甘心,大声骂道:“小崽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给我滚过来!你看我不打死你!” 秦素丽好歹是领林湘南工资的,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尘尘被欺负? 她怒声道:“陈秀茹,你还没完了是吧?你再说一句我听听?” 她指着其中一个人,“你去,到军营里去把贺团长叫回来!咱们看看他到底怎么说?他要娶媳妇,林主任说过一句不让吗?” “我娘也说,她不会一直在这里,等过段日子,她就带我走了,不会碍我爹的眼,也不会阻止他娶小媳妇,可是,陈秀茹老来找我娘的麻烦干什么?谁能救救我娘啊?” (ps:今日份绿茶尘。) 第483章 你娘呢? 尘尘伏在秦素丽的肩膀上放声大哭,哪里还有半分平时一板一眼接人待物的模样? 秦素丽等人何时见过他如此崩溃?顿时都心疼极了。 “陈秀茹,你和你娘是怎么回事?她不闹腾了,轮到你了是吧?”马金梅本来很着急回家做饭,见状不得不说上几句。 “你知道什么?”陈秀茹大喊,“你没看见……” 她刚一动,凌云就朝她龇了龇牙。 马金梅完全没get到,“你喊什么喊?没完了是吧?你才多大?就张口男人,闭口贺团长?他说过一句要娶你了?托人向你家提亲去了?还是答应你家的媒婆了?” 秦素丽拉了马金梅一下,好不容易把哭得不成样子的尘尘哄好。 她也对陈秀茹说:“秀茹,你要嫁贺团长,那是你的事。这个事,我敢给你打保票,林主任从来没有阻止过贺团长再婚这件事。要我看,你应该是误会了,如果你真的想嫁给贺团长,你还是亲自去找贺团长问问吧,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林主任头上扣。” “就是。”有人忍不住跟着附和,“这都几回了?你们愿意嫁你们嫁呗,老来为难林主任和尘尘干什么?林主任不在家,一个小孩子你都不放过?你起来,你看看自己比他高多少?” 陈秀茹气得脸快要扭曲了,恨不得跳起来一人扇一个嘴巴子,可她实在惧怕身上这条大狗。 尘尘哭得直抽抽,眼泪一对儿一对儿往下掉。 这时,人群外忽然传来一声清朗威严的,“怎么回事?” 众妇女下意识让开,正露出了中间的尘尘,这才看见来人竟然是贺文山。 男人略微皱了皱眉,箭步过来,长臂一展将儿子抱了起来。 粗暴的大手胡乱抹去尘尘脸上的泪,“哭什么?被人打了?” 尘尘瘪着嘴,眼泪“吧哒吧哒”掉,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时抽噎两声。 最后还是马金梅看不过眼,说道:“贺团长快别为难孩子了,您还是好好看看陈秀茹吧,也给人家好好解释解释,到底是看上她了,还是没有?跟我们林主任有没有关系?别什么事都没有,就把锅都推到我们林主任身上来。害得我们林主任被骂老虔婆不说,脸还要给她撕。” 男人凌厉的眉心再次皱了皱,目光扫过尘尘,“你娘呢?” “去,卫生院了。”尘尘继续哭。 男人拔腿就要走,但想了一下,又扫了眼一直被凌云按着的女孩子。 “你是陈国辉营长家的大闺女?”贺文山问。 众妇女一听,嘴角好一阵抽搐。 好嘛,你想嫁人家,人家开口就是直接跟你爹对话! “对,贺团长,是我。”陈秀茹两眼放光,使劲儿把脸仰起来,好叫贺文山看清楚。 可惜,她并不清楚。 她自从刚刚摔在地上,脸上就沾了土。 一直被按在这里晒太阳,身上早就出了汗,此刻,头发粘在脸上,又沾了土。 比起林湘南整天山上山下闹腾,她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第484章 再来,我就揍你! 在陈秀茹满眼的期冀里,男人神情冰冷。 陈秀茹看在眼里,心口却砰砰跳个不停。 这个男人不管是脸,还是身材,都太好了。 这样的男人就要是她的了。 “既然你在就听好了,我贺文山,没有结婚的打算,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林主任和我儿子。”贺文山冷冷地说。 “没有结婚的打算?” 错愕之下,陈秀茹一下子撑起了身体。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贺文山,错愕极了。 “对。” “为什么?你怎么能不结婚?”陈秀茹惊叫起来。 “关你屁事。” 众人:“……” “再来,我就揍你!”贺文山又说。 陈秀茹下意识看向贺文山的拳头。 那是一双成年男人极具力量的手,粗糙、肌理分明,不敢想象一拳头砸在身上肋骨会断几根。 贺文山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喊了一声凌云,抱着尘尘就走。 凌云却没动,直到趴在贺文山身上的尘尘招了招手,凌云才一跃从陈秀茹身上跳起。 陈秀茹吓得尖叫一声,跌在地上。 一群女人看着,没有一个人上前。 大家都皱着眉头看着陈秀茹,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看男人娶个比自己年轻的、漂亮的,何况,陈秀茹这样上赶着。 最后秦素丽上前说,“秀茹啊,你这回总算听清了吧?是贺团长不想结婚,和林主任没有关系。你要那么想嫁给他,以后就缠着他去,别到这里来闹了。林主任和贺团长离婚的时候,没有要求过贺团长不能再结婚,你就别来找茬了。” “就是!姑娘家家的,要不要点儿脸了?”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眼神如刀子刮在陈秀茹的脸上。 陈秀茹忽然扯着嗓子哭了起来,“你们懂什么?一群黄脸婆!你们就是嫉妒我!” 众人顿时全都一言难尽。 陈秀茹好歹也十六七了,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们再黄脸婆,也没缠着对自己没意思的男人过?” “嫉妒你?你有什么可嫉妒的?嫉妒你没脸没皮吗?” “秀茹,听我一句劝吧,上赶着不是买卖,你愿意嫁给人家,人家也得愿意娶你才行?” “谁愿意娶她?你看看她,张嘴闭嘴就是把钱都给她兄弟,谁疯了,娶这么个媳妇?饿坏了?” 一群被气坏的妇女围着陈秀茹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 陈秀茹被气得面红耳赤,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出人群跑了。 秦素丽撇了撇嘴,“有那样的娘,能教出什么好闺女来?” “也不知哪个倒霉蛋,最后落入他们陈家的圈套里?” 大家议论着,各自散去。 另一边手长腿长的贺文山抱着尘尘已经快到卫生院了。 “哭什么?”男人脸色一如平常,“她打你了?” 尘尘翻了个白眼,挣扎着要下来。 贺文山却没松手,“打你你不会打回去?怕什么?我又没死。” “我没怕。” “没怕哭什么?” 干树皮一样的大手无情地在尘尘脸上抹了一把,蹭得小孩脸皮都红了,躲个不停。 “下次再有人上门找麻烦,直接放狗咬,只要不咬死就行。” 尘尘没理他,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我不在家,你连你娘都保护不好,小废物。” 第485章 他就是个用完就丢的工具人? “你也就这点用处!” “臭小子,你说什么?” 尘尘用白眼翻了他一眼,顶着一双肿眼泡,从贺文山怀里跳下来往回跑。 “你去干什么?你不去找你娘了?”贺文山喊。 尘尘没理他,继续跑,谁知贺文山也跟了上来。 林湘南带着东西回来时,就见这父子俩一前一后,赛跑一样。 尘尘双眼红肿,明显哭过。 “怎么了弄的?”林湘南拉过尘尘,警惕地看了眼贺文山。 男人心中立时升起不妙的感觉,又有些奇怪地在林湘南脸上扫了几眼。 “你没去卫生院?” “卫生院?我去买白糖了。”林湘南奇怪地说。 她扶着尘尘的肩,仔细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个遍,“没事吧,儿子?他打你了?” “不是我!”贺文山连忙说。 林湘南没理他,前段日子尘尘走路别扭了好几天,别以为尘尘不说,她就真看不出来了! 林湘南又问了一遍,尘尘依旧没说,而是拉了拉林湘南的胳膊,“娘,杨姨好不容易来家一趟,我们去食堂打点饭给她吧?让她尝尝食堂的肉。” 林湘南眯起眼睛。 知子莫若母,她可不相信尘尘哭红的双眼,身上乱糟糟的样子,是平白无故得来的。 “你到底干了什么?”她站直身体盯着她。 “也没干什么。”尘尘嘟囔。 烈日当空,三个人在路上对峙。 贺文山试图打圆场,“不是他的问题,陈营长家的那个闺女不是找茬吗?幸亏有凌云,要不就……” “我问你了吗?”林湘南问。 “……”男人默默地闭紧了嘴巴。 林湘南盯着尘尘。 尘尘瘪了瘪嘴,嘟囔道:“也没干什么,就是在秦大娘他们回家的时候哭了一下。” “陈秀茹还在?” “嗯。” “然后,又跟秦素丽她们说了说,陈秀茹是来干嘛的?” 尘尘低着头,手指在一起戳啊戳啊戳,声音慢吞吞。 “……也没说太多。” 林湘南服了,“你是真厉害。” 尘尘立刻抬起头,“娘生气了?” “当然没有,我干嘛因为个外人生你的气?” “嘿嘿。” 他咧嘴笑起来,脑袋却被拍打了一下,就听林湘南说:“你这小子故意把我支开,就为了这个吧?” 尘尘再次嘿嘿一笑,只见牙,不见眼。 林湘南服了。 “走吧。”林湘南牵起尘尘,“回家给你做阳春白雪。” 贺文山怔怔地愣在当场。 所以,他就是个用完就丢的工具人? “喂?我呢?” “家里有女客,不方便招待。”林湘南头也没回。 贺文山:“……” 所以,他是真的很不重要? 蓦地,那对母子的脚步停下。 林湘南回头望着他,“贺团长,麻烦你,以后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好吧?别总是扯到我们身上来,很烦人。” 贺文山:“……” 他再一次默默地看着林湘南母子走远。 一个瘦瘦的,一个小小的。 却坚决的,始终没有回头。 他忍不住又想起曾经的林湘南,站在村口挥别他的样子,站在村口迎接他的样子…… 第486章 以后不打算走这条路 林湘南和尘尘回到家时,家门口的人已经散了。 林湘南在菜园里摘了点儿蔬菜开始做午饭,顺便给尘尘做了个阳春白雪。 尘尘围在林湘南身边,“娘,你不问我吗?” 林湘南笑了,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什么可问的?无非是你把你爹叫来了,直接说了她一顿。又让家属院里的婶婶大娘们,奚落了她一顿呗。” “你不生气?” 林湘南失笑,抽空揉了揉他的头。 这一刻,总算感觉他还是个孩子。 “我不生气。”林湘南认真地看着他,“这样的人,我们早就不该给她留面子。以后,不管什么时候,被人找麻烦时,娘都希望,你能像今天一样做。” 尘尘这才松了口气的模样。 林湘南再度失笑,给了他一根黄瓜让他拿着去一旁啃。 杨真真在林湘南这里睡了沉沉的一觉,醒来时,林湘南正在处理账本。 旁边一直白瓷瓶,里面插着一支山花。 人面山花相映,使林湘南多了几分温柔。 “我真不懂,像你这样的女人,贺团长时怎么忍心抛下的?” 娇娇俏俏的小女人,自该藏于室内,只自己一个人欣赏才是。 林湘南被惊了一下,无奈笑了。 “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就别翻了。” “好奇嘛。” 杨真真咕哝一声,起身伸了个懒腰。 冷不丁地,她又问:“你说他现在后悔不?” “……”林湘南本来已经起身给她烫米粉了,闻言无奈转过身子,“与我何干?” “你这个女人真是……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林湘南摇了摇头,转身出门。 两天后,肖达彻底好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离开了卫生院。 林湘南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再次上山,谁知郭玉玲忽然找了过来。 “郭主席有事?” “这不是你工作干的出色嘛。”郭玉玲笑。 林湘南把她请进屋坐下,郭玉玲啧啧称赞了几声,“你屋里装点的,每次来都让人觉得舒服。也就是这家里没有男人,但凡有一个,也没这份气质了。” “我就是自己喜欢收拾而已。”这些小东西,看着无所谓,但林湘南摆弄着就觉得舒服,打心眼里喜欢。 郭玉玲里里外外欣赏了一遍,看到尘尘屋里藏在墙角的书时,忽然问:“你这些书,想要养鱼、学医,不够用吧?” 林湘南心口一跳。 年月不好,她始终不敢跟人谈论这些问题,只好尴尬地陪了个笑。 郭玉玲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想不想找个地方,看更多的书?” “……”林湘南抿着嘴,“您的意思是……” “一直以来,军区对你的工作都非常满意。这一次,梁政委给你申请了一个党校学习的机会,去省里。怎么样?敢不敢去?” 林湘南:“……党校进修?” 郭玉玲没想到林湘南连这都知道,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对。” “但是,我以后不打算走这条路啊。这样的进修,换个人来做,才更加有意义吧?” 第487章 我不想吃这碗饭 “我听相思说,你以后想学医?”郭玉玲问。 林湘南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这种形势……你想做医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湘南笑了,再次点头,“我知道。” “那你……” 林湘南依旧笑着,没有说话。 她之所以会这样想,当然是明白,这样的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她等待的,是高考恢复的那一天。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算不容易,她也要去挤一挤,尝试过才行。 “湘南,你做医生,一次只能救一个人,但,我们的工作,如果你做的好了,能改善很多人的生活和命运。” 郭玉玲深深地望着她,“就像这次你发动大家去上山采药,女性的价值得到提高和体现,她们辛苦了些,日子却好过了一些。” “又像是你提议大家都去训练,长此以往,大家的身体条件越来越好,万一我们这里真的发生什么,凭借我们所学到的东西,锻炼好的身体,生存下来的几率就会高很多。” “你做的非常好,就连老沈都说,你是适合吃这碗饭的人。” 林湘南却摇头,“我不想吃这碗饭。” “……” “郭主席,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呆着,我要到外面去。人都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但并不是所有长了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都一样好看。我要去看看其他的人。” “再说,我和贺文山离婚了,在家属院里呆着,也不合适。尘尘的态度你是了解的,这样下去不好。所以,我们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你,你别啊。”郭玉玲拉住林湘南的胳膊,“你管那些风言风语干什么?你看,前两天不是都澄清了?没有事了?至于贺团长,他是亲口跟我说,不想再娶的。如果只是为了避他,我觉得你想多了。还是说,你对他还有想法?” 林湘南心说郭玉玲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她无奈地说:“当然不是,我……” “那就去看看吧。你去这一趟,也许,去了,你回来就改变主意了呢?” “我不会的。”林湘南说。 她早就想好了。 这一方天地容不下尘尘,他要到更高更好的地方去,看更多书,学更多东西。 自己的存在,就是带他到那样的地方去。 赚很多的钱,足够他用。 找很好的途径,成就他的理想。 而不是蜗居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这些,她一句都不能对郭玉玲说。 “没有尝试过,你怎么知道呢?” “我真的不会。”林湘南无奈地说。 “一点儿没有其他可能?” “……”林湘南摸了摸鼻子,有点儿小愧疚,但还是说:“没有。” 这辈子,不会有任何人比尘尘更重要。 郭玉玲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 “算了,你不要跟我说了,等晚上,你去家里一趟。” “……就不去了吧?” 她并不是很想听沈卫华给她上课。 第488章 孰为重,谁为轻? 说不通郭玉玲,林湘南只好再晚上过去了一趟。 沈家刚吃过晚饭,沈卫华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叫林湘南坐下。 旁边还坐了一个人,林湘南也见过,是梁勤政委。 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人今天是有备而来。 林湘南苦笑,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被这两人这样对待的。 “有什么问题,你说,我们来解决。” 沈卫华是个直爽的人,直接开门见山。 梁勤在一旁点头,“小林主任,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怎么想的,咱们都可以畅所欲言。” “我……觉得自己自己并不适合这个位置。家属院里,太多人嫂子比我来得早,也有太多嫂子比我更有眼光和想法。最重要的是,将来我想做的方向,是医学。” “那么,小林同志,你认为家属院里的女同志们,有哪一位拥有你的眼光、想法和大局观?”梁勤问。 林湘南:“……” 梁勤一连列举了好几个例子,好几位对妇女主任的位置有觊觎之心的,都在其中。 林湘南一时无言。 其实正如她一直以来的态度,这些人是死是活,她并不在意。 这辈子,她只想好好和尘尘过日子。 少了几分敌对之心,林湘南看待其他人也更理智一些。 目前家属院里这些人,除了潘之恩,林湘南觉得其他人都不适合来做这个位置。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但很显然不行。 潘之恩目前身怀六甲,据说怀了一对儿双胞胎,肚子大的离谱。 而她身体又偏瘦,所以丈夫和家人都紧张得不得了。 这时,沈卫华忽然问:“小林,在你看来,我们陈师在此,目的是什么?” “守护边境安全,保家卫国。”林湘南想都不用想。 “你是个读书人,跟我这大老粗不一样,我想问问你,在你眼中,孰为重,谁为轻?” 林湘南默然。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与大多数人的利益相比,个人利益自然也是可以舍弃的。 她抿着嘴,不肯言语。 梁勤忽然笑了。 “看来,你真的对未来有十分清晰的规划,你就这么相信,你所设计好的那条路,就一定能走?” 林湘南心中唬了一跳。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应该不用我说吧?” 梁勤态度温和,笑眯眯的,又说:“而且,我听郭主席说,你并不想再和贺团长沾染上关系,出去走一走,往高处走一走,也许,你会碰到更好的人呢?” 不等林湘南说话,他又说:“别着急否定我,你不需要,你想想你孩子的将来呢?” 林湘南:“……” “不用一定把这次学习看得多重,你还年轻,人生还长,也不见得就要拘泥在此。当成个机会,出去走走,哪怕是多结识一些人呢。等你见的足够多,也许,不用我们说,你就知道你所选择的路,到底适不适合你自己。” 第489章 没什么好怨怼的 林湘南到底还是答应了沈卫华和梁勤的提议。 一来,她能开鱼塘,能赚钱,都多亏了沈卫华在背后支持。 二来,这事说白了也是为了她好。 林湘南仔细想想,去一趟,多认识一些人,将来对尘尘也不是没有帮助。 不过,她的要求是:“我得带上我儿子。” 这个要求对梁勤和沈卫华而言并不意外。 两人没有任何犹豫,一口答应。 林湘南有些意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去。 时间定在半月之后,林湘南必须得抓紧时间把自己的事情处理一下。 于是,她直接道别离开了。 临走前,林湘南说:“这次回来,如果我还是要坚持走自己的路,希望两位……” “你不想走的路,我们还能硬拽嘛。”沈卫华摆摆手,让林湘南去了。 林湘南首先要安顿的就是凌云了。 凌云长得大,吃得多,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平日里和尘尘呆在一起,不怎么出门,每次出门,家属院里的孩子都害怕。 “我要带着凌云!”尘尘说。 “什么?”林湘南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据说这次学习的地方在隔壁省,他们这一路过去…… “我必须带着凌云。”尘尘说,“我们以后还会走呢,总不能每次都把凌云丢下吧?它是我养大的,我不能丢下它。” 林湘南莫名听出了一种自己也不能丢下尘尘的感觉。 她摸了摸鼻子,“你确定?” 尘尘扬着下巴,第一次体现出孩子的固执和不讲理,“确定!我就要带!” “带了把它放哪儿?也许我们去了是要住宿舍的!” 沈卫华和梁勤能解决她带尘尘的问题,应该不会让她去住女生宿舍,但这么大一条狗…… “天大地大,难道还容不下一条狗吗?” 林湘南扶额,“但可能真的没办法带。我们可以坐车,你总不能让凌云跑着去吧?” “娘!” “……丑话讲在前面,外面很不安全,凌云会不会引起什么麻烦,被人抓去吃了什么的。而且,外面的形势,我们能保护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出事,我们很可能没办法保护好凌云。” 谁知,尘尘说:“我知道。” “行吧。”林湘南没辙了,只能去想办法。 但对于狗能不能上车,林湘南真不知道。 把这事暂且放在一旁,林湘南把家属院的妇女工作先给郭玉玲交接了一下。 “这些天,家属院里风言风语传的沸沸扬扬的,你离开一段日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郭玉玲说。 林湘南点头应了一声。 既然答应了,便没什么好怨怼的。 更何况,林湘南觉得,出去这一趟,她说不定可以到更大的图书馆里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尘尘需要的书。 此外需要担心的,就是鱼塘了。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鱼塘还请您帮我照顾着些。” “放心。”郭玉玲拍拍林湘南的胳膊,“你把工作都交代好,我有空的时候,会过去转转的,你就等着回来收钱好了。” 第490章 你会回来的吧? 林湘南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差不多的时候,贺文山忽然来了。 他脸色不是很好看,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要走?” 显然,林湘南每一次说出口的离开,他都没有当真过。 “嗯。”林湘南点头。 “多久?” “说是三个月。” “尘尘……” “他跟我去。” 男人眉心紧紧拧着,沉默良久,“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去找沈师说说。” “没什么想不想去,多认识一些人挺好的。” 说不定里面就有能帮到尘尘的。 男人再次沉默下来。 林湘南累了一天,没有多余的精力给他,正要催他离开,贺文山忽然问:“还会回来吗?” “……可能会吧。” 目前这种形势,她和尘尘出去,恐怕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有事给我拍电报。”贺文山一再对林湘南说。 “行。” 林湘南没有拒绝。 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能有人帮忙再好不过。 见他不再说话,林湘南准备回屋休息,谁知,贺文山再次叫住了她。 “湘南,你会回来的吧?” 林湘南微微怔着。 夜色之下,男人似乎看起来有一些紧张。 好像是为她。 林湘南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也不想明白,便干脆实话实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迟早是会离开的,如果这次有机会,也挺好的。” 她顿了顿,想起尘尘一直以来的反对态度,又说:“你不用把尘尘的话放在心上,他就是个小孩子,一时有点儿情绪罢了。你该找对象找对象,该结婚结婚,不用顾忌他。” “那你呢?” “什么?” “会顾忌他吗?” “当然。”林湘南想也没想,“尘尘是我儿子,我当然会……” “尘尘也是我儿子。” 贺文山打断了她。 林湘南默了默,索性挥了挥手,“那就随你吧,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可是我还没有。” “……”林湘南茫然地扭过头,“你还想说什么?” “我……”贺文山凝望着她,欲言又止。 林湘南张嘴,正好开口,贺文山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臂,“我还是不懂,我哪里错了?” “……”林湘南抿着嘴,用力试图把贺文山的手掰开。 男人的手就像一双铁钳,紧紧攥住了她。 “你哪里都没错,错的是我,不想再过i那种日子。” “不是。”他知道,一定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 她曾经说过的,他不信。 便只谈今生算了。 这辈子,她不想再站在谁的身后,等待对方偶尔想起时,回头看自己一眼。 她不想在等谁,也不想再为谁停留。 “我后悔了。” 林湘南双眼猝然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贺文山曾经经历的一切让他成为了一个只向前看的人,哪怕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也会在第一时间修正,努力承担责任。 而不会情绪化地说:“我后悔了。” “我后悔答应离婚了,湘南。” 他眼底的悔恨翻江倒海,再次让林湘南愕然。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贺文山吗? 第491章 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 “没,没这个必要吧?”林湘南说。 “怎么会没有?”贺文山目光深深,怕林湘南感受不到他的悔恨一样,“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如果我早早决断,不再抱有幻想,咱们就不会离婚?” “不是。”林湘南说。 “如果你没有亲身经历过,你的家人都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不会做出决断的。而你自己……” 林湘南抬起另一只手,在贺文山胸口点了点。 “你自己,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喜欢的应当是柔弱娇嗔的小女人吧?你更喜欢女人向你寻求帮助,以此来彰显你的价值。你或许曾经真心对待过我,但,这显然并不能长久。” “我们分开挺好的。” “不,不是的!我没有!”贺文山忍不住争辩。 “是,我是喜欢你满心满眼都是我,为我忙前忙后的样子,但从结婚开始,我就没想过和你离婚。湘南,你不能靠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就否定我这个人。我是真的想和你过日子的人!” 林湘南微微一笑,向后退了一步,奈何手臂还被他抓着。 “你或许曾经是吧,但是,你的心思岂能长久?你的心里,我和尘尘与外人相比,孰重孰轻?” “当然是……” “贺文山,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林湘南淡淡地说。 贺文山还想争辩,林湘南摆了摆手。 “我们已经离婚了,没有必要再为这些事争执。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挺好的。” “我不好!”贺文山满眼痛苦。 “与我何干呢?” 话音未落,林湘南身子被他猛然拽进怀里。 林湘南被吓了一跳,身子已经被他紧紧抱住。 “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心?”他痛苦质问。 林湘南挣扎的身子忽然停止。 她竟然……让他感到痛苦了吗? 遥想刚刚重生时,林湘南满怀痛苦,恨不得见到贺文山就给他两个大嘴巴。 现在…… 他的痛苦,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男人头抵在她的肩头。 那瘦弱的肩膀,被他双掌一笼就掐得过来,他想象不出,她到底有多少力量? “真的不能像从前一样了吗?” “不能。” 淡漠的声音,让贺文山的心口愈发涩疼。 “因为那一个梦?” “不止。” “我改也不行?” “贺文山……”林湘南叹气,“你怎么不明白呢?现在,是我不想要你了啊。” 男人紧紧扣着她的手猝然分开。 “我的时间花费在你身上,是浪费。” “别说了。” 贺文山痛苦极了。 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字眼而已,却让他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林湘南耸了耸肩,退开几步,扬声叫尘尘出来。 男人迅速整理好情绪,把尘尘带了出去。 父子俩不知说了什么,再回来时,林湘南打了个瞌睡。 “他说,凌云的问题他来解决。”尘尘对林湘南说。 他是谁,不言而喻。 林湘南失笑,揉了揉尘尘的头。 “整天他他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尘尘哼了哼,靠在林湘南身上,竟然也问:“娘,我们还会回来吗?” “看机会。” “好吧。” 他前两天已经动手在睡的床下挖了个大洞,把书本都藏进去了。 别的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们这一去,还真挺难说的,你刚才如果对你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这两天再去找他找补找补,再怎么样,他都是你爹,最起码的尊重是要有的。人家还一直给咱俩钱花呢。” 尘尘不置可否,催着林湘南睡了。 第492章 我们一起作伴吧。 由于尘尘非要带着凌云,林湘南他们只能提前出发。 不过,不是坐火车,而是汽车。 和之前一样,林湘南准备了些吃的和衣物,尘尘也背了个小包,凌云带着它的狗盆,一家三口上了后勤给准备的车。 前来送行的人不少,林湘南最放心不下的是冯雅致。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日比一日沉默,面色寡淡,每每问起,却又不肯说。 林湘南深刻怀疑,她要走上上辈子的老路。 两人一狗在车中坐好,林湘南从车窗中伸出手,朝大家挥了挥,车子发动离开。 卷起的烟尘让大家眯起眼,望着车子的背影,有人羡慕,有人叹息,也有人跃跃欲试。 摇摇晃晃,直至下午,林湘南把一肚子早饭吐空,已经开始吐胆汁时,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火车站。 林湘南在大树下呕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尘尘和凌云在旁急得团团转。 这个时候,忽然一道油腻腻的声音响起来。 “哎哟哟这不是林主任吗?怎么吐成这样?快快快,喝口水,喝口水。” 林湘南一抬眼,险些又吐出来。 眼前这位五短身材,肥硕憨胖,正是林湘南在县城里见过的那位,武大成。 林湘南对他印象不算好,但也不好不答话,说了声谢谢后,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派我们去学习嘛,所以就在这里啦。林主任,你出现在这里,莫非你也是……” 林湘南点头。 武大成一拍巴掌,“那真是再好不过啦。我们一起作伴吧。” 林湘南:“……” 她按着翻涌的胃部,一言难尽,“你们县就你一个人?” “是啊是啊,我们县就我一个。你不知道,这个名额好难拿的,我们县年年再省里倒数第一,领导这才派我去好好学习进修一下。” 于卫国很快拿着票据回来,一一给林湘南交代好,也不知他是怎么操作的,凌云竟然能跟着上车。 “嫂子,是第一节卧铺车厢。” “诶,真是巧,我也是第一节卧铺车厢哎。” 武大成把自己的票拿出来,好巧不巧,和林湘南的两个包厢挨在一起。 他絮絮叨叨地说上车以后有事尽管找他云云,把本来就吐的头晕的林湘南,弄得更晕了。 于卫国还要赶回城,林湘南本来打算让他趁着天亮往回走。 谁知于卫国却说:“我把您送上车。” 小伙子左手提行李,右手牵着凌云,带着林湘南和尘尘就走。 武大成再后面急得不行,最后也拎了行李跟在后面,只是没走多远就气喘吁吁。 于卫国找了人,直接将三人一狗送上了还没完全打扫完毕的火车,又帮林湘南准备卧具、打热水。 不过这活被武大成抢了。 他借口自己也要领卧具,打热水,把林湘南那一份给代劳了。 送走了于卫国,回来时武大成和尘尘正在包厢门口对峙。 一人一狗绝杀武大成,武大成抱着被褥站在门口不肯走,但也不肯把被褥交给尘尘。 第493章 他对娘有觊觎之心 “武县长?”林湘南喊了一声,“您这是……” “哦,我怕小孩子不懂事,把卧具弄到地上。” 武大成哈哈一笑,把卧具递给林湘南。 林湘南道了谢,带着尘尘和凌云进门。 “有什么事就喊我,湘南主任,我就在隔壁。”武大成又说,“什么事都行,咱们出门在外就得相互照顾,可不能不好意思。” 没看出来,这货竟然还是个话痨。 林湘南只好再度道谢,顺便答应了一声。 进了门,林湘南把卧具分了尘尘一床,两人的床都在下铺,倒是十分方便。 整理好床铺,林湘南他们隔间的门被敲了敲。 一名女列车员站在门口。 目光瞥过卧在地上的凌云,女列车员神色明显变了变。 林湘南连忙走过去,挡住了凌云。 “同志,是有什么交代吗?” 对方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您这个卧铺间斜对面就是卫生间,如果人不多,我们会遵从指示不再往您这间安排乘客,但,请您一定注意,不要让狗到处乱跑,以免惊吓到其他乘客。” 林湘南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做,闻言连忙答应了一声。 对方点了点头,走了。 没多久,火车开始上人。 卧铺车厢的乘客本就不多,林湘南这间没有再塞人进来,反倒是武大成那间,被安排了三个人进去。 因为就在隔壁省,火车晃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们就下了车。 武大成本来打算自告奋勇给他们提行李,但他自己的那些东西,他拿着就很费劲,没走多远就开始喘气掉队。 林湘南无奈,只好帮他拿了一个包。 “武县长,你带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湘南主任,我还想问你呢,你什么都不带,去了以后用什么?” 林湘南习惯了轻装上阵,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已经非常不放心了,再带那么多东西,实在没有那些力气。 “到了再说吧。” “没关系,我带了两个洗脸盆,怕用坏了,我带了个备用的。你们要没有,我可以借给你们,还有床单,我也……” 武大成絮絮叨叨的声音里,三人一狗终于出了火车站。 昨天晕车,尘尘跟着自己也没有吃好,林湘南决定先去吃个早饭。 武大成一听,顿时犹豫起来,“吃,吃早饭啊?我不饿啊。” “那就你先去,我必须得给我儿子找点吃的。” 林湘南身上有介绍信,有接收处,倒真无所谓有没有人作伴。 “行,那你们注意安全。” 武大成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大堆,林湘南和尘尘带着凌云终于走了。 一离开武大成的视线,尘尘就开始抹汗。 林湘南失笑。 “我不喜欢他。”尘尘说。 “反正以后又不会多接触,也就几回。” 林湘南开始分辨方向,找国营饭店。 尘尘却说:“我看未必。” “为什么?” “因为他对娘有觊觎之心。” 林湘南本来仰脸远望,闻言左脚绊右脚顿时一个趔趄。 她愕然道:“你说什么呢?尘尘?” 第494章 报道 尘尘哼了一声,“他昨天还问我了,问你是不是和我爹离婚了。” 林湘南无语了。 “所以你不让他进门?” “对!” 林湘南哭笑不得。 她没把这事放心上,带着尘尘去吃了早饭。 这边省城的街道明显比那边要繁华一些,但人们走在路上,气氛明显凝滞。 林湘南在国营饭店买了十个大包子,她和尘尘各自吃了两个,剩下六个全都进了凌云的肚子。 买包子时,林湘南顺便打听了一下他们要学习的地方所在的位置。 吃饱喝足,林湘南带着尘尘和凌云一路过去。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甚至凌云还能帮忙驼一点儿,所以虽然是走过去的,林湘南却并没感觉多累。 不过,当走到门口准备进去时,林湘南被拦住了。 保卫人员拿着林湘南的介绍信看了半天,眉头皱个不停。 “这是你的介绍信吧?你叫林湘南?” “对,如果不信,可以发到单位确认,保证是真的。” 保卫人员看看林湘南,又看看尘尘和凌云,挠头道:“但是这里不允许带小孩和狗啊,你怎么还带狗来?” “我们领导说,我可以带我儿子来。”林湘南也不着急,又说:“要不,你跟领导确认一下?” 保卫人员不敢自行决定,上报之后,没多久,一个中年女人一身旧军装,跟在保卫人员后面来了。 她歪着头,撇着嘴,上上下下把林湘南打量了好几遍,“林湘南是吧?” “对。” “跟我来吧。” 林湘南朝那位保卫点头笑了笑,带着尘尘和凌云,提着行李过去。 她带着林湘南进了一间办公室,对一个同样身着旧军装的男人说:“韩主任,林湘南同志带到了。” 那位男同志立刻抬头看了过来,他放下钢笔,绕过办公桌远远地就朝林湘南伸出了手。 “林湘南主任是不是?不容易啊,这么远过来,在边境非常辛苦吧?” 林湘南微微一笑,和这位韩主任握了握手,“还好,不辛苦。” “我是这次学习的负责人,我叫韩秉坤,一路过来辛苦了,对了,这就是你儿子吧?”韩秉坤热情周到地招呼着。 林湘南再次点头,尘尘站在一旁,乖乖地和韩秉坤打了个招呼。 “是这样,具体情况,梁政委已经说了,咱们现在走一下报到流程,我就带你去住的地方。后天才开始学习,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林湘南对此没有意见,在韩秉坤给的签到表上签了到,又听他讲了一些学习的内容。 简单地说,这是一次对红色文化的学习。 林湘南以前没学过,还挺好奇的。 简单讲了几句之后,韩秉坤亲自站起身来,带林湘南去了一趟后勤处领取生活用品。 “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咱们这边提供一间宿舍单独给你住,是一位教员以前和家人住的地方,距离咱们这边有点远,没有问题吧?” 林湘南先前以为最多是给她和尘尘一间单人宿舍呢,哪里会有意见?自然是连连点头。 不过,这时,先前那位接林湘南进来的女同志插了嘴。 “是周教员那里吧?韩主任,那地方我知道,这里离不开您,要不,我送林同志过去吧?” 第495章 尘尘对此完全没有意见 “不用。”韩秉坤拒绝,“我送林同志过去就行。” 不等这位女同志再说什么,韩秉坤带着林湘南和尘尘离开。 他亲自帮林湘南和尘尘提着东西,出了学院之后,拐了两个弯,在一座小院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我们的一位教员以前住的,我先前过来看过,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是,住人没有问题。” 林湘南点了点头。 这方小院的确非常小,左右统共三间土胚房,看起来虽然破烂,但以林湘南的经验,住人的确没有问题。 院子里是一口压水井,用水看起来也没有问题。 “谢谢,韩主任。” 韩秉坤摆了摆手,“没什么,我是梁政委的学生,你们住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事,你们直接找我。” 林湘南没想到韩秉坤对自己多加照顾的原因是这个,她连忙再次点头道谢。 韩秉坤带着他们进去转了一圈,小屋总共三间,中间一间是厨房,左边是卧室,右边屋子里放了一张书桌。 屋子里明显被收拾打扫过,放了一些生活用品。 “你们看看能不能用?如果不合适,我再帮你们想别的办法。” “好。” 韩秉坤带林湘南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又说:“学习开始之后,那边有食堂,你们可以过去吃饭,也可以自己做饭吃。” “好。” 一切安顿整齐,韩秉坤准备离开时,林湘南忽然想起问道:“韩主任,咱们那边,有没有图书室?” “呃……”韩秉坤怔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有。” “如果我和我儿子想看一些书,能进去吗?” “可以进去,但是,不能借走,只能在里面看。” “好,没有问题。” 林湘南松了口气,这也不枉费她带尘尘来一趟。 送走韩秉坤,母子俩一起动手把屋子重新打扫了一遍。 林湘南这回把能带的钱全都带上了,但未免以后战线拉得太长,自己没有工作和收入,林湘南决定自己做饭吃,这样多少能节省一些。 尘尘对此完全没有意见。 时值盛夏,这边的气候和边境没有太大区别。 林湘南忙活到下午四点多,外面依旧骄阳似火。 林湘南今天没有力气做饭,于是选择到食堂吃饭,也正好熟悉一下身边环境。 所谓的学院只是一处大院,里面前后整齐得排列着几排房子,有的用作教室,有的用做宿舍,其中一排比较深的,是图书室。 林湘南和尘尘在学院里转了一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林主任,哎哟,你才来呀,我找你许久了,怎么一直没看见你?是不是迷路了?早说你应该跟我一起的吧?你看看,累不累?手续办完了没?你们住哪一间……” 这机关枪一样的说话,除了武大成,林湘南再没见过第二人。 她脑门都让他突突得直跳。 “感谢武县长关心,我们都安顿好了。”她实在受不了他一叠声得问话,一指食堂的方向,扯着尘尘就走,“我们先去吃饭了,回头再聊。” 第496章 异样的目光 飞也似的逃离了武大成,一进食堂,林湘南就觉得许多目光齐齐落在了自己身上。 林湘南看了一眼,谁也不认识,便略微朝大家笑了笑,便拉着尘尘往打饭窗口走去。 尘尘年纪尚小,必须得保证足够的营养。 林湘南在仅有的两份肉菜前停了停,两份肉菜到现在为止还是满满当当,看起来没人打过。 林湘南打了一份,又要了一个素菜和一份咸菜,配着主食,和尘尘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吃饭。 刚坐下,异样的眼光又撇过来。 林湘南奇怪地看过去,几位女同志飞快地低下了头。 林湘南没有理会,招呼尘尘继续吃饭。 没一会儿,武大成从外面进来,目光扫过林湘南的饭盒,感叹道:“林主任,吃得这么好呢?” “嗯,我家孩子身体不好,得补着点儿。” 武大成打了饭,他连个素菜也没打,只是打了两个饼子,一碗稀饭,咸菜还是自带的,就在林湘南身边坐下吃了起来。 他一边喘气一边说:“你说的对,苦谁不能苦孩子。对了,你住哪间宿舍,几个人一间?” 这边的宿舍有两人一间的,也有三人四人一间的,但林湘南因为不在这里居住,也不知是按什么分配的。 “我不在这里住。”林湘南含糊地说。 此话一出,整个食堂里仿佛都安静下来。 武大成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终于慢慢“哦”了一声,“那你们住……” “外面。” 见尘尘不再吃了,林湘南让他又去打了几个饼子和一盆剩饭,带回去给凌云。 武大成却有些担心,他压低了声音说:“林主任,你住在外面安全吗?不行还是住在这里面吧?” “谢谢。”林湘南微微一笑,“到时候如果情况需要,我会住进来的。” 她没再说话,带着尘尘就走了。 两人一走,诸多目光纷纷落在两人身上,嘁嘁嚓嚓地议论起来。 武大成见状用力清了清嗓子,食堂里再次猛然一静,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几百米之外的小院里,林湘南和尘尘喂饱了凌云,带着它在附近转了一圈。 尘尘照例打了拳,练得通身热汗。 进了门,小孩仰头望着灯泡看个不停。 这里和边境不同的地方就是每当晚上,这里用的是电,不是煤油灯。 他们再不用凑在豆大的光点前看书、算账、补衣服。 别说尘尘,林湘南见了也会眼热。 “娘,如果能让所有的地方都按上电灯就好了。”尘尘说。 想起今天韩秉坤耐心细致地教他们用电灯,让他们在如果拽断灯绳的情况下,一定去叫人,而不要自己动手的叮嘱,林湘南眼睛也有些热。 她揉了揉尘尘的头,“我们的国家,现在还没有那么发达。但是没关系,我们努力,努力给所有的地方都供得起电,让大家用得起电灯。好不好?” “嗯!”尘尘用力点头,“我们都努力!” “那……明天我带你去学院里的图书室?” “好!” 第497章 不会突然掀起衣服突然开始喂奶吧? 次日一早,林湘南就带着尘尘溜溜达达去了附近的供销社。 家里锅具、碗筷都是齐备的,林湘南只买了些米面和青菜。 吃了饭,林湘南就带着尘尘去了图书室。 今天前来报道的人明显多了许多,林湘南和尘尘把凌云留在门外,就一起进了图书室。 图书室里安安静静的,比林湘南曾经去过的那间图书馆藏书多上许多,在房间的一头还摆着好几张桌子,可以在上面学习。 林湘南瞄着尘尘,“要哪本书?” 尘尘转了几圈,从中选了一本物理相关的书籍。 林湘南简单翻了一下,感觉这本分明每个字自己都认识的书,大约可以被称为有字天书。 “你看得懂吗?”她忍不住问。 尘尘不说话,只看着她。 林湘南讪讪地松了手。 能够帮到尘尘,总算不枉他们来这一趟。 林湘南也给自己找了一本书,用作高考复习的资料。 这一看,就是半天。 中午林湘南准备回去做饭,和尘尘两人悄悄把书放了回去,奈何刚出图书室又遇上了武大成。 他和几位男同志一起,一见到林湘南就乐颠颠地跑过来。 “湘南主任,今天上午怎么没看见你啊?中午了,要不要去吃饭?咱们一起?” 林湘南自然拒绝,谁想他身后一个细高挑的男同志忽然开口,“是林湘南主任?听说你不在学院里住,在外面赁了房子?” 他的口音林湘南有些熟悉,但一时也想不起听谁说过,遂笑了一下。 “是有这么回事,你是……” “真是的,有些人,也不知是来学习的,还是来休假的,年纪不大,排场挺大。”细高挑的男人斜瞥着林湘南,阴阳怪气得仿佛生怕林湘南看不出来。 武大成愣了愣,其他两个男同志也愣了愣。 武大成打了个哈哈,佯装责怪,“孙承你说什么呢?快,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湘南主任是从我们边境来的,是一位妇女主任,是一名很有想法和见地的女同志……” “哦,妇女主任啊。”那位细高个阴阳怪气地又说。 “孙承。”他旁边有人低声喊了他一声,转过脸笑容和煦地朝林湘南伸出手,“原来林主任是从边境来的,妇女工作很不好做吧?” 林湘南微微一笑,“众志成城,不怕做不好事,就怕人心不齐,有人跟在后面拖后腿。” 那人再次哈哈一笑,“在下刘同知,我们那边距离边境线也很近,听妇女主任说,妇女同志们的工作很不好做,有机会了一定要向林主任请教请教。” 另外一人也随即跟上,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表示要向林湘南请教。 孙承被两人裹挟着,不得不也做了个自我介绍。 但目光瞥过尘尘,他又哼了哼,“像林主任这样干工作的,我是第一次见,出来学习还带个孩子。以后上着上着课,林主任不会突然掀起衣服突然开始喂奶吧?” 他说着还自以为很好笑地扯开嗓子笑了几声。 第498章 就知道勾引男人! 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林湘南闻言不但没有松开,反而用力握住往自己面前一拉,另一只手挥起就是一个大逼兜,狠狠地甩在了孙承的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不但打蒙了孙承,就连他身边的三个人也一起懵了。 林湘南冷冷地甩开他的手,孙承这才反应过来,“你,你打我?” 他指着林湘南,完全不可置信的模样。 “打你怎么了?你娘不教你,我替她教教。”林湘南说。 她目光凉凉,上上下下在孙承身上扫了好几遍,“怎么着?你不是吃你娘的奶长大的?带孩子怎么了?你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不用你娘养,你就这么大了?也是,如果有人教,有人养,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孙承气得面红耳赤,“你再说一遍?” 他急赤白脸地冲过来,就要还林湘南一巴掌。 李同知和赵成功连忙拦住他,孙承却不依不饶的,被拉住了胳膊,就用脚来踹林湘南。 “臭婊|子,不要脸,谁知道你是走什么关系进来的?进来就勾引男人!连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吧?呵,搞破鞋搞到这里……” “你再给我说一遍!” “凌云!” 尘尘和林湘南一前一后,随着林湘南一声低喝,一直在旁蓄势待发的凌云后退一蹬,猛然高高跃起。 李同知和赵成功都吓了一跳,他们下意识往旁躲开,孙承也想躲,却没来得及。 高高瘦瘦的身体瞬间被扑倒在地,他疯了一样拍打凌云。 “咬!”林湘南说。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武大成的脸顿时白了,“林,林,林主任,这,这,不太好吧?大家都是来学习的?” 林湘南冷冷扫了他一眼,“我是来学习的,却不是来让人编排、诽谤我的,既然他管不住他的嘴,我就好好教教他!” 烈日当头,比烈日还焦灼的是韩秉坤等人。 他们本来正在给新到的人办手续,这如此惨烈的一声,把韩秉坤着实吓了一跳。 在宿舍的、在办公室的、在参观学院的人纷纷围拢过来,就见到一条大狗扑在一个人身上正在撕扯,已经见了血。 知道这条狗是林湘南带来的,韩秉坤立刻分开人群跑了过来。 “林主任,这是怎么回事?你先让狗从孙承同志身上下来,这么下去,不行啊。” 其他人也低声议论着,早晨看着林湘南那些好奇的目光,此时隐隐透着畏惧。 林湘南手搭在儿子肩上,不逃也不避,“我可以让凌云从孙承身上下来,但是,我要求孙承对我和我儿子公开道歉。” “你做梦!”孙承疼得直哼哼,仍不忘体现他的铮铮铁骨,“你这个婊|子!就知道勾引男人!” 林湘南耸了耸肩,对着韩秉坤一摊手。 “韩主任,这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看,他当着你的面都能这么骂我,谁知道背后又会怎么污蔑我?不如,请这几位同志,把刚刚孙承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第499章 原来是窝囊惯了! 刚刚还跟林湘南说着以后向林湘南请教工作的李同知,此时已经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赵成功没有说话,只有武大成,抹着汗说:“韩,韩主任,刚刚这位孙同志,的确说话很不好听,一个劲儿说林主任勾引男人、搞破|鞋,还说林主任的儿子都不知是谁的孩子……这话,我觉得有些过分了。” 赵成功拽了武大成一下,武大成没有回头,兀自又对韩秉坤说:“韩主任,林主任是我们边境出来的,性情淳朴,良善坚强,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把孩子带在身边的。怎么女同志带孩子,还错了吗?就因为人家男同志不在,就可以这样说别人?” 听他这么一说,围观的人群里大家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他们其中也不乏一些女同志,她们比男同志更加能体会女同志在家庭中的辛苦。 工作要做、家务要做,孩子也要带。 都说男女个顶半边天,但,女人顶起的是大半边天。 倒是有些男同志,依旧觉得带着孩子来学习不像话,万一孩子闹起来,那不是影响他们所有人吗? 韩秉坤皱了皱眉,朝下压了压手,对大家说:“武同志讲的有道理,这世上的事,如果没有女人,全靠男人来做,那可太难了。咱们不应该这样对待女同志!大家恐怕有所不知啊,林主任出自边境军区,这是一位非常有眼光、非常有大局观的女同志。至于她的个人问题,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绝不会有任何问题!行了,大家都别围观了,散了吧。” 他转过头,让林湘南把凌云叫起来。 林湘南站着没动,“韩主任,这事您不应该问我,而是应该好好问问这位孙同志才对。我这个人,说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但骂我儿子,不行。” “哎我说你这位女同志,这就不讲理了吧?你就算想让他道歉,也得让他先站起来啊?你看看他现在都什么样了?” 有人“好心”地说。 有人开口,就有人附和。 韩秉坤也给林湘南使了个颜色,示意她顺着台阶下来算了。 林湘南无语地都笑了,看着那位说她不讲理的男同志说:“就你讲理,你祖宗八辈都讲理,怪不得你长的跟个窝瓜似的,原来是窝囊惯了!” “你……”那人瞪眼。 其他人瞠目。 韩秉坤扶额。 他早在老师的信中就听说这位林同志很有个性,尽管早有预料,却怎么也没想过这还没开课,就和人干上了。 蓦地,孙承又是一声惨叫,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就见凌云一双犬牙已经扎进了孙承的肩膀里,他疼得犹如一只虾,身体完全弓了起来。 “我道歉,我道歉,我道歉!” 他惨叫着,大声喊道。 林湘南也被他突兀地变化吓了一跳。 孙承却已经大声喊了起来,“我不敢胡说了,我不敢了!我是听别人说她能出去住,我有点嫉妒。” 众人:“……” 韩秉坤松了口气,连忙又看林湘南。 尘尘吹了声口哨,凌云一跃从孙承身上下来。 林湘南掏出手帕,给它擦了擦嘴巴和牙齿上的血。 鲜红的液体让人纷纷皱眉,尘尘微微一笑,摸着大黑背光滑的皮毛对大家说:“大家别怕,我家凌云是经过训练的,没有命令不会咬人。” 第500章 有半点儿真觉得自己错了的态度吗? 尘尘肥嘟嘟的脸上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眼睛眯眯在一起,人畜无害的模样。 众人看着,只觉得后脑勺发紧。 孙承被人扶着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 他的肩膀上都是血,不知是吓的,还是流血流的,他竟然打起了摆子。 “需要我给你看病吗?”林湘南问。 孙承又是一个激灵,弹簧一样跳了起来,“不要,不要!” 林湘南再次摊手,“大家都看到了,是他自己拒绝的。” 韩秉坤一个头两个大,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林湘南,催着手下人把孙承带走,又伸手搅散了其他人,让大家都去吃饭。 林湘南也准备回家做饭,韩秉坤却道:“我不是说了,有事都可以找我吗?你怎么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了?” “真不好意思,韩主任,给您添麻烦了,我下次一定注意。”林湘南说。 韩秉坤:“……” 仿佛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总算明白老师为什么说林湘南难搞了。 认错这么快,有半点儿真觉得自己错了的态度吗? 没有! 没有一点儿! 走了几步,林湘南忽地停下。 “韩主任,其实,我是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我的情况早晚大家都会知道,鄙薄和挤兑不会停。与其到那时反击,不如一开始就给大家把规矩亮明了。别的我都可以不在乎,但骂到我儿子头上,绝对不行!” 韩秉坤的心里舒服了一点儿。 他抿着嘴,默了默,不得不承认直接枪打出头鸟,确实把所有人都震慑了。 “你就不怕,以后大家都孤立你?” “如果能交到几个朋友,那是再好不过,如果交不到,就随他们吧,我的人生又不为他们而活。” 韩秉坤再次被她这份随性所震慑,目送林湘南母子带着凌云离开,他也回了办公室。 下午再出现在校园里时,那些落在林湘南身上的目光更多了一些。 林湘南全无所谓,又和尘尘在图书室看了一下午的书。 她现在已经把初高中的知识全都复习得差不多了,有空了便看一些课外书,寻找和培养自己的兴趣。 傍晚,从学院出来,尘尘提议去一趟国营商场。 “要买什么?” “我想买个本子,今天看的书里,有些东西我没见过,我想抄下来,方便以后看。” 时间尚早,林湘南当即去了国营商场。 担心不够用,林湘南直接买了五个,一个自己用,剩下的全给了尘尘。 母子俩回到家时,夕阳只剩最后一丝余晖,门前一个女人来回踱步。 一见到他们,那人立刻冲了过来。 林湘南认了出来,这是昨天去门口接自己和尘尘进校园的那人。 好像是姓肖。 林湘南不知她是不是有事,正要招呼她去家里坐,手臂忽然被拽住。 “林湘南,你跟我去一趟!都是你害的,现在孙承要被开除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万一他被开除,他这辈子的前途就算是毁了!你害他受伤还不够,还要毁了他的前途吗?” 第501章 他的前途是我毁得吗? 林湘南闻言顿住。 她笑了一声。 “他的前途是我毁的?” “不是你吗?” 林湘南反问。 女人皱起眉,仿佛不解。 林湘南笑,“如果不是你,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告诉他,他应该不会跑到我面前胡说八道吧?现在出事了,你想起怨我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她冷冷甩开这人的手,就往家里走去。 女人脸色连连变化,青白黑紫,恼怒非常。 林湘南进门后就开始做饭,尘尘进屋拿了一个兜子出来。 那是个整体呈圆柱形的布袋子,以前里面装的都是沙土,平时就挂在院子的树上,给尘尘练拳用。 来这里时,尘尘把这个也带来了,但因为一直在熟悉环境,还没来得及挂上。 他带着凌云在家门口的空地上开始装沙土,凌云跟在一旁。 天气热,凌云张着大嘴喘气,经常被训练地它坐姿标准,看起来气势汹汹。 姓肖的女人在不远处看着,想靠近不敢靠近,直到尘尘把沙土装得差不多了,她讪讪地凑上前来。 隔着门缝看到林湘南和尘尘努力挂沙袋,凑进来一个脑袋,“那个,你们需要我帮忙不?” 这个沙袋有些大,林湘南踩在凳子上,还觉得力气不够,脸憋得通红,手臂上青筋暴起,哪有心思跟她说话? 见林湘南不肯理会,她又接着说:“其实我也没说什么,我就说你不在学院里住,正好能空一间房。真的,别的我没跟孙承说过。” 林湘南从上面拽,尘尘从下面托,两人好不容易把沙袋挂在讲西边茅棚的横梁上。 努力系好绳子,林湘南让尘尘试一下高度和手感。 先前这事都是贺文山负责,土不够了就换土,高度低了就调节。 林湘南第一次做,弄得浑身大汗。 这女人却还在旁喋喋不休,“林主任,你就是想多了。而且,你看看,你也太不团结友爱同志了。我知道你和韩主任有些关系,但你直接让韩主任把孙承退学,这事就有点儿过分了。现在孙承已经知道错了,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对待自己的同志要如春天般温暖……” “你叫什么名字?”林湘南打断她。 “啊?我?我叫肖凛冬。” “哦,肖同志啊,”林湘南打水洗了把脸,顶着一脸水花侧头望向肖凛冬,“你刚才说,我和韩主任有些关系?什么关系?我怎么不知道?” “没关系?没关系韩主任怎么会一直帮你?”肖凛冬睁大了眼,看起来十分不解。 林湘南笑了一声,“帮我?什么时候?” “就是……昨天和今天啊,”肖凛冬皱着眉,“他不是亲自帮你拿东西了,今天还帮你把孙承赶走了?” “昨天?他的工作就是接待新来的学员吧?今天?孙承的所作所为导致他被退学,韩主任有哪一项不是按照规章来办事的吗?有哪里违反规则了吗?” “……” 肖凛冬说不出话。 林湘南再度笑了一声,“肖同志,请问,你每每跟在别人后面,对别人的行为,恶意揣测,过度分析,居心何在?” 第502章 需要我给你拿吗? “我,我哪有?”肖凛冬不肯承认。 林湘南也不和她一般见识,指了指院子里威风凛凛的黑背犬。 “你那些小心思,别耍到我头上来,你敢耍,就别怪我不客气。” 有些事情,她是不介意,但不是死了。 不知是不是林湘南的目光太锐利,肖凛冬抿着嘴不肯说话了。 “走。”林湘南指了指门口。 肖凛冬默默走了。 至于孙承,说出那样的话,林湘南认为,他被退学一点儿都不冤。 第二天是开学典礼,林湘南一早起床,和尘尘吃过早饭,就去了学院。 林湘南所在的班有三十多人,等林湘南进了教室,尘尘就带着凌云去了图书室。 昨天离开时,林湘南已经帮他把他需要的一本物理书放到了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可是,等尘尘走到书架前,昨天放书的位置空空如也。 尘尘皱了皱眉,这个位置他绝对不会记错。 正疑惑,抬头时尘尘在昨天的位置看到了那本书。 “需要我给你拿吗?” 一道声音从头顶响起,尘尘这才发现那位一直在不远处看书的管理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尘尘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人已经抽出书籍递了过来。 “走的时候够不着就放在那边的桌上就行。”那人说完,已经回了自己的位置。 尘尘皱了皱眉,对这人的感觉只剩下两个字:奇怪。 “你给我拿错了,我要看另外一本。”尘尘说。 那人愣了一下,慢慢走了过来。 尘尘却已经从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抽了一本数学入门书出来。 他对着那人晃了晃,走到书桌前看了起来。 那人愣了一会儿,似是摇了摇头,慢慢走了回去。 尘尘悄悄瞥了那人一眼,又慢慢把对方拿出来的那本书翻开,悄悄看了起来。 另一边,林湘南进门的瞬间,教室里为之一静。 大家已经相互找好了位置,只有最后空出来一张桌子。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走到那张桌前坐了下来。 气氛很微妙,林湘南扫了一眼,男多女少,算上她,这间教室里的女同志最多不超过十人。 尴尬的是,昨天的那位李同知和林湘南就在一个班里,武大成反而不在。 第一堂课,是自我介绍。 短暂的沉默后,李同知率先站了起来。 他又拿出了昨天的那番做派,笑如和煦的春风,谦逊地表示以后一定向大家多多请教,引起许多人的好感。 最后竞选班长时,大家将他选为班长。 至于其他班干部的工作,大家也一致无视了林湘南。 不过林湘南并不在乎这些,等着这一上午乱七八糟的活动结束,一下课就去接尘尘。 回到家,母子俩一边做饭,尘尘一边把图书室的事说给林湘南听。 林湘南一听就皱起了眉。 昨天他们在图书室呆了一天,那位男同志没和他们有过任何接触,他是怎么知道尘尘看什么书的? 他想……干什么? 这个年月,风声鹤唳,由不得林湘南不担心。 第503章 刀子嘴豆腐心 吃饭时,林湘南和尘尘商量,“要不然,下午不去了?” “不,要去!”尘尘说。 “我先找韩主任,问问这个人是不是可靠,你再去不是更好?” “娘,可是,我们没有办法确定所有的人都可靠,所有的事都安全。” “……”林湘南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她在尘尘头上揉了一把。 “让凌云跟你一起,不要分开。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尽快想办法通知我。” 尘尘一口答应。 简单地午休后,林湘南再次去到学院。 林湘南把尘尘送到图书室,帮他找了合适的书,和几本用于伪装的书。 目光扫过图书室另一头的管理员,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人是怎么知道尘尘看了哪本书的。 这个人干干瘦瘦的,两颊凹陷,颧骨突出,但坐在那里安静得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林湘南只好出了图书室,走进教室时,大家几本已经都在了。 目光扫过林湘南,没有人和她说话,林湘南也没表现什么,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按照课程安排,过几分钟就要上课了,林湘南翻着自己上午才领到的课本。 这是一节党|史课。 她对于做组|织工作真没什么兴趣,更不像许多人都抱着学习过后,回家就升|官的想法。 正百无聊赖地翻着课本,身旁的空位上突然多了个屁股,她面前的桌子被人敲了敲。 “湘南同志,聊几句?”刘同知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长了一张看起来十分正派的脸,笑眯眯看人时,让人感觉非常舒服,有种被倾听、被重视的感觉。 不过,经历过昨天的事,林湘南觉得刘同知并不像他表现得这样和煦。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湘南也微微一笑,略略点了点头,“刘班长啊,有事?” “是这样,本来呢,咱们班是有三十四位同学的,不知道湘南同志你清楚不清楚啊?” “三十四位?现在不是吗?” 从始至终,林湘南就只想把这次学习糊弄过去就算了,她真没关注过班里应该有多少人。 刘同知有点儿尴尬,“现在只有三十三位,有一位同学受伤了。” 林湘南明白了,“你说的是孙承吧?” 话音未落,坐在林湘南周围的几人都悄悄坐直了身体。 刘同知点了点头,“是啊,孙同学本来也是咱们班的,他这个人是个好人,做同志也是一位好同志,就是嘴巴不会好好说话,十足十的刀子嘴豆腐心。” 他再次对林湘南微微一笑,“湘南同志,咱们才开学,我知道你一定也不想搞的这么难看。要不然,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做个肚里撑船的宰相,怎么样?” “这样啊。”林湘南微微一笑。 她侧了侧身子,面向刘同知。 刘同知也跟着调整了一下身体,笑着面对林湘南。 然而,他嘴角的笑还没咧到最大,就觉得眼前一花,耳边“啪”地一声脆响,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刘同知呆住了,所有竖着耳朵听话的同学也都呆住了。 更有甚者,直接扭头看了过来。 第504章 你看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哎呀,抬个手而已,怎么甩到刘班长你脸上去了?真是对不起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做个肚里撑船的宰相怎么样?” 林湘南一脸歉意地说。 刘同知:“……” 抬个手而已? 不小心把巴掌甩到他脸上? 刘同知瞪着林湘南,胸膛不受控制地开始起伏。 不是他情绪控制差,而是……他以为林湘南最多只是客气地拒绝。 届时他再以集体荣誉感和做女人不能太咄咄逼人相逼,不怕林湘南不同意。 谁想到这女人压根儿不按常理出牌! 可是偏偏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就算知道林湘南是故意的,刘同知也不好说什么。 “没事。”刘同知咬着牙说。 “真不好意思,你看我,真是太不小心了。”林湘南笑眯眯地说。 一转脸,她压低了声音,“刘班长,你昨天就站在孙承那边,今天明知道他是被领导退学的,还特意跑来跟我说这事,你俩……” 林湘南两根手指对在一起戳了戳,声音更小了,“不会是契兄弟吧?” 契兄弟,就是娶不上媳妇的两个男人凑在一起过日子,就像两口子似的。 林湘南的老家就有那样的。 落针可闻的教室里,刘同知一跃而起,暴躁道:“你胡说说什么?我是个很正常的男人!” 林湘南被吓了一跳,心口狂跳数下,才缓过一口气,幽幽然道:“我没说你不正常啊,只是很好奇你怎么这么维护孙承罢了,你们是什么很亲密的关系吗?” “谁跟他亲密了?我们都是很正常的男人!我为他说话,是因为我们都是同志!同志你懂不懂?” “同志?哦,懂,懂!”林湘南连连点头,“可是,你跟孙承是同志,我不也是咱们的同志吗?我也在边境线上,为了妇女同志们的生活,为了在意外来临时保住大家的性命,做了许多努力啊。” 刘同知:“……” 他说不出话了。 教室里的人都看着林湘南和刘同知。 “该不会,做同志还有三六九等吧?你们是男人,就高级一些,我是女人,天生就低级?” 这话刘同知当然不敢答应,辩解道:“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只是觉得,你带着孩子很不方便。” “是啊,是很不方便。你以为你家里的媳妇、嫂子、弟妹、表姐、表妹,她们就方便吗?谁不是拖着孩子干工作?你以为我们想走到哪儿都拖着个孩子,招人白眼?谁不想轻松一点儿?但这是孙承侮辱我的理由吗?” “你以为,如果没有千千万万的女同志在背后托着,你们这些男同志,能做得好工作吗?你以为你的孩子是喝风吃屁长大的?见风就长是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刘同知自觉不妙,连忙说道:“湘南同志,你想太多了。” “是我想太多了?”林湘南笑,“还是你们就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这些女同志,你自己心里清楚。又或者说,你觉得,曾经那些做出一点成就的女同志,都是放弃了家庭和孩子,拼命干出来的。而我,没有放下孩子,把孩子带在了身边,破了例,让你觉得我是木秀于林的出头鸟了?” 第505章 尽人事,勉力为之罢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林湘南和刘同知,就连门口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都不知道。 刘同知涨红了脸,窘迫地说:“湘南同志,你真的误会了,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任由男同志侮辱女同志,如果不是那个意思,我还真不明白是哪个意思了。你去问问在座的女同志,让她们听一听,‘会不会上着上着课,突然掀起衣服来喂奶’是什么意思?” “这是孙承不对,可是,他不是已经道歉了吗?你还揪着不放就不合适了吧?” “他道歉了我就要原谅他?这是谁规定的道理?他原谅我?如果不是我的拳头足够硬,我的狗足够凶悍,他会道歉?” 林湘南冷冷哼了一声,“少到我这里来解他人之囊,慷他人之慨,我刚才抽你一个嘴巴,我也道歉了,你怎么不说原谅我?” 林湘南转回身子,坐直身体。 “如果,你是因为以前没有人带孩子来学习过,觉得我破了例,想要修理我,你们随便来!但少打着为孙承求情的旗号来我这里刷存在感,我不吃这一套!” 反正她从始至终也没想过当官发财,大不了,不做这个妇女主任就是了! 谁知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得好!不愧是部队上来的!就应该有这样的血性和魄力!” 林湘南又被这突兀的一声吓了一跳,忍不住按了按心口。 其他人同样一惊,连忙转回头去。 三个人一起从门口走进来,每个人手里都夹着书本,说话的是站在最后的一个人。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另外两人立刻给他让到了最前面。 说话的人五短身材,看起来还没有林湘南高。 “你叫林湘南?部队上出来的?” 林湘南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道问这些是出于什么心理,秉着敢作敢当的精神,她站起身,对来人点了点头。 “对,我叫林湘南,出去西南边境驻军第xx师家属院,是那里的妇女主任。” 后面一人迅速翻了翻一个本子,似乎找到了什么,将其递到这人面前。 这人却没有接。 他对着林湘南点了点头,“边境的妇女工作很不好做吧?” “尽人事,勉力为之罢了。” 众人:“……” 领导问话,不管难做还是好做,这个时候当然要大表决心,大谈前景,这林湘南……真不愧是小地方出来的,连这都不懂。 殊不知这位领导却哈哈大笑,手指着林湘南直摇头,“当面诉苦,你还是我这些年来遇到的头一个。” 林湘南:“……” 其实不是诉苦,她实话实说罢了。 她做她能做的,竭尽所能,但别人听不听,上面支持不支持,下面配合不配合,她都无所谓。 这人还想再说什么,身后之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他有些扫兴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行,既然是上课,那就先上课吧。” 他大手在林湘南肩膀上重重拍了拍,对刘同知说:“同学,你的座位在这里?” 第506章 男同志们成了看热闹的 刘同知浑身一怔,连忙摇头,挪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位领导却在林湘南身边坐了下来。 林湘南有些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 课程继续,这节课的教员走上讲台开始讲课。 课堂氛围比林湘南想象的轻松,教员抛了一个话题后,不断请同学们起来回答问题。 每每有人起身回答,便不断有人讲目光瞄向林湘南身边的那位。 林湘南不知这位是什么人,对他也有些好奇,但也不好去追问什么,于是撑着下巴听大家发表意见,有认同或者新鲜的观点就在本子上记两笔。 一个上午的课程很快结束,林湘南每每下课就要去看看尘尘,始终没机会和身边这位“大佬”似的人物再多说上什么。 林湘南是没有机会,其他人就是不敢了。 下午再次走进教室,林湘南明显感觉同学们对她的态度热络了一些,还有两位女同志问她住在外面是不是不方便。 林湘南微微一笑,自然说没有。 有人这才问起,“湘南,你随军时公婆没有一起?” 距离上课尚有几分钟,林湘南“嗯”了一声,“他们在我前夫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前夫?”有人惊呼。 “嗯。”已定的事实,林湘南不想隐瞒什么,对着人点了点头,“去年随军之后,我和前夫有一些生活习惯和许多事情的看法不能一致,所以商量过后就分开了。” “那你现在……” “单身,孩子归我。” 教室众人安静如鸡,许多人看着林湘南的目光不乏错愕。 离婚,他们听说过,却很少有人见过。 足足几分钟后,才又有人问:“孩子归你?为什么?” “我儿子,我生的,为什么不能归我?”林湘南反问。 众人再度无言。 他们的认知里,孩子要随男方姓,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跟男方。 竟然有人愿意把儿子,是儿子且不是女儿,在分开的时候给女方,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 林湘南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笑了一声,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可是,有人却不肯放过她。 “那你以后怎么办啊?你总不能一直拖着个孩子不结婚吧?等你拖着个儿子再结婚,那男人和他家人能对你好吗?” 最后,几个女人得出结论,“湘南,你被你前夫给骗了。” 她们热心地摇晃着林湘南的胳膊,希望这样就能让林湘南醒悟一般。 林湘南失笑,双手合十对大家欠了欠身,“感谢姐姐们的好意,但孩子是我自己要的。目前,我也没想过再婚。我只想和我儿子好好过日子罢了。” “你自己要的?” “不再婚?” “不结婚你怎么活?” 几位女同志的询问一句接着一句,男同志们成了看热闹的。 “你怎么这么傻啊?” “哎呀,她就是年轻,纯纯被个坏男人给骗了。” “湘南,亏你还是做妇女工作的,怎么连这点儿问题都看不明白?” 林湘南无奈,笑着再次说:“总能找到适合我的生存方式的,什么时候,我们做女人的就非得结婚了?而且,我的儿子,如果我不要,难道要让他留在男人身边,等他再结婚以后,成为那个家的边缘人物,就连吃饭也要看人脸色吗?” “如果是那样,我宁可不结婚。” 第507章 顺利否 林湘南的话再次让许多人震惊地半晌没有回神,不结婚? 在这个人人都在为生育做贡献的年代,还没有人想过不结婚。 看林湘南的目光,都像是看怪物一样。 尤其是那些男同志们,仿佛林湘南是个怪胎。 林湘南无所谓一笑,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很快,就又有人说:“你不结婚哪行?不结婚你怎么生活啊?不管怎么样,家里还是需要一个男人。” “对对对。”有人附和。 林湘南用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能改变郭玉玲的想法,也懒得同这些人掰扯,随口应付道:“那就以后再看吧,遇到合适的人就结。” 临近上课,劝说声终于小了一些。 但一个下午的课间,经常有人回头望着林湘南叹气。 甚至有个年长一些的女同志跑到林湘南面前说:“你太冲动了,这男人,都这样,凡事你忍忍就过去了,何必离婚呢?” 林湘南无语凝噎。 这些人未必全是坏心,但实在与她想法不同。 重来一世,她不想忍辱负重等人回头,也不再期盼别人什么。 她只想清清静静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然而,只想清心静气过日子的人,当天晚上收到一封电报。 上面就三个字,“顺利否”。 林湘南把电报交给尘尘,“给你爹回一封?” 尘尘瘪瘪嘴,他还在看今天自己抄在本子上的知识点,头也没抬,“娘你决定吧。” “那就回一封吧,不管怎么样,联系不能断。” “娘,你不喜欢,就不回,我也不是非得靠他。” 林湘南揉揉他的头,没有说话。 她的未来太渺茫,目前尘尘想走得长远,还是靠贺文山更加现实一些。 千里之外,驻地。 贺文山正走在从鱼塘回宿舍的路上,心中琢磨地依旧是那封他辗转反侧思虑良久才下定决心发出去的电报。 林湘南会怎么想?会觉得厌烦吗? 可是,自己只说了三个字,应该还好吧? 她会给自己回电报吗? 他想起临走前林湘南拿着钱来找自己,想把属于他的那部分都给他,他坚决塞进了尘尘的背包里。 她收拾东西应该看到了吧? 所以,应该不差给自己回电报的几个钱吧? 这母子两个,小的小,弱的弱,孤身出门,会有人欺负他们吗? 思虑重重,贺文山遥遥望了望远方,叹了口气。 回到宿舍,副团又在床上躺着了,见到他就说:“有电报,放你桌上了。” “电报?” 贺文山心中一喜,大跨步上前,一把抄了起来。 但看清上面的文字,贺文山顿时没了兴趣。 电报是贺泽宇拍来的,上面写着:连日病重望兄速救。 这不是贺泽宇给自己拍电报了,但,还能拍电报,贺文山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担忧的。 他随手拉开已经塞满的抽屉,艰难地把那封电报一起塞了进去。 副团长有些担心,“该不会这回真的有事吧?” “有事自己扛。”贺文山说,“我又不是医生。” “可是……”副团长不知贺文山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假没看出来,呐呐地又说了一句,“你不是医生,但你给钱,他们就能看医生啊?” 第508章 一定不是林湘南他们真实发生过的吧? “我能给他们一辈子吗?”贺文山反问。 副团长无语了。 帮人自然没有帮一辈子的道理。 “可万一,他们有什么事……”副团长知道贺文山还是挺在意自己这几个兄弟妹妹的。 贺文山沉默着,没有说话。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他又一次想到林湘南。 曾经也是这样吗? 贺泽宇和贺琪琪带着贺修业,一味向林湘南索取,丝毫不知感恩。 对他这个亲哥哥都是如此,对待林湘南,他们又是怎样处心积虑地用这种方式来逼走她。 林湘南是不是和他一样,感觉到窒息呢? 辗转反侧良久,贺文山翻身下床,重新点燃煤油灯,抽出两张信纸,分别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唯有自救,方能得救。” 他将两封信封了两个信封,粘好之后,分别写了贺琪琪和贺泽宇的地址准备明天发出去。 至于钱,自然是没有的。 夜里,贺文山又做梦了。 梦中不知年月,他回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家。 孩童啼哭声不绝于耳,林湘南在厨房里脚不沾地地忙碌着,口中喊着:“老二,帮我看一下孩子,看看他怎么了?我这就做好饭了。” 没有人回应。 林湘南只好又喊贺琪琪,贺琪琪的回应倒是快,“我看书呢。” 贺文山分明看到,贺琪琪的书本摊开在桌子上,她正对着镜子摆弄着头发。 最后,是贺修业顶着一头大汗跑进了屋子,把嗷嗷直哭的小孩抱了起来,口中却抱怨道:“哭哭哭,一天天就知道哭。” 林湘南急急忙忙跑过来,接过小孩,“你去盛饭吧,小四,叫你二哥和你姐姐吃饭。” 她左手手背通红,不知是不是烫到了。 急急忙忙接过孩子,就开始给孩子换尿布。 孩子哭声落下的一刻,贺泽宇和贺琪琪先后从屋子里钻出来,涌进厨房把午饭吃了个干净,甚至没给林湘南留。 隔着窗棂,贺文山看着呆坐在床边给孩子喂奶的林湘南。 她神情木木的,无尽的疲惫出现在她的脸上,甚至,就连腰背也比刚结婚时,弯了几分。 “湘南……” 贺文山想摸摸她的脸,想把她搂进怀里,却在抬手的瞬间醒了过来。 漫漫黑夜里,窒息的感觉又一次萦绕着他。 贺文山不知这样的场景是不是真正出现过,又出现过多少次。 梦中偶尔的一次,已经让他感觉到窒息,如果经年累月都是如此,他难以想象,林湘南该是多么的压抑和委屈。 所以,这一定是梦吧?一定不是林湘南他们真实发生过的吧? 望了望已经泛白的天际,贺文山起身,重新点亮煤油灯,抽出信纸重新写了两封信。 信的内容依旧是一样的,“如实告诉我,我不回家的几年,你们与林湘南相处的日常,我或许会帮忙。” 丢掉之前的信纸,贺文山重新封好信封,第一次对过去有了很大的兴趣。 过去真的如梦中那样吗? 林湘南对自己的一腔怨念,是不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 第509章 陈营长家的闺女你还记得吧? 出乎贺文山的意料,他转天就收到了林湘南的电报。 “一切顺利。” 四个字如一剂定心丸,深深扎根在贺文山的心里。 他立刻又拍了一封过去,“有事立刻通知我。” 这一次,他没再收到回信,贺文山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太失落。 他只是一遍一遍看着那仅有四个字的电报,虽然,这四个字并不是林湘南亲手写上去的。 可是,他仿佛能想象林湘南将写有这四个字的纸张递到电报员面前时的情景。 从鱼塘转了一圈,又到家里浇了浇菜地,摘了些已经成熟的蔬菜准备送到食堂,快走出家属院时,贺文山忽然被拦住了。 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跟贺文山打招呼时,微微笑着,略显局促。 贺文山认识她,这是一团团长的家属,大家都称呼她为青云嫂子。 贺文山往后退了退,与人拉开距离,对着陈青云点了点头,“嫂子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陈青云说,“陈营长家的闺女你还记得吧?” 贺文山皱了皱眉,那个女孩三番两次恶心林湘南,他想不记得都难。 不过,他并没直说记得,而是问:“有什么事吗?那孩子,我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了。” 陈青云有点儿尴尬,她嘴巴不是很利索,偏偏又心高气傲,觉得这段日子林湘南不在,如果自己不好好表现表现,可能谁都看不见自己。 一咬牙,一狠心,陈青云再次扬起笑脸,“你这话说的,我们都知道你没打算再婚,但是吧,秀茹毕竟还是个孩子,你说那么重的话,这段日子,家属院里议论纷纷的,那孩子都没法出门了。依我看,要不,你澄清一下?” 贺文山没说话。 陈青云又说:“秀茹毕竟还小,又是个姑娘家,名声坏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你说是不是?” “我让她去的?”贺文山说。 “这……她不是年轻吗?还是个孩子呢。” “我家湘南就不是孩子了?” 陈青云傻眼了,林湘南不都二十多了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贺文山说完就走,竟把陈青云活活晾在了那里。 贺文山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如此之慢,明明他干了那么多活,这一天时间竟然才刚刚过去。 林湘南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还会回来吗? ** 林湘南和尘尘密切观察了一周,最后发现无论两人读过什么书,最后胡乱塞到什么位置,下次去找时,必然都在原来的位置。 有时,尘尘一本书看上多遍,他还会问:“还没看完啊?” “这难道就是图书室里的扫地僧?” 林湘南心中暗暗思忖。 一连几天,这人都没表现出什么危害性。 林湘南仍然有些不放心,特意跑去问了韩秉坤。 “你说他啊,”韩秉坤为林湘南只为这么个问题,就特意打酒请自己而无奈,“你与其关注他,还不如关注关注那一位呢。” “怎么?他真的无害?” “何止啊,他就是一位书痴,知道咱们这里的书为什么会保留得这么齐全吗?就是因为他在前两年跟那些小年轻干了一架,半夜拎着菜刀站在那些学生的床头,挨个去给人剃光头,一根儿头发都不剩下。你不知道,他那菜刀磨得那叫一个利,说吹毛断刃也不为过。吓得那些小孩,连夜就跑了。” 第510章 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林湘南愕然。 “真的假的?” “还真假?”韩秉坤反手两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亲眼所见。” “你是望风的?” “……” 林湘南伸出两根大拇指,对着韩秉坤比划了一下。 “这么看来,他是可信的。” “如果他都不可信,这偌大一个城,我都不知道该信谁了,你想看书放心去看就行了。” 如果是林湘南自己,她自然不会有这份担心。 但凡与儿子相关,林湘南必然要慎之又慎。 “要我说,你还是跟那位打打关系。”韩秉坤喝了口酒,又对林湘南说。 “那位?” “就是跟你做了一上午同桌的那个。” 林湘南不免想起那位五短身材的男同志,沉吟了一瞬,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部队出身,供销社知道吧?” 林湘南点头,“当然知道。” 现在全国各地但凡买东西,都是供销社。 除非大一点儿的城市才有国营商场。 “他是总头。” “……” 云淡风轻如林湘南也不禁张了张嘴,“你说真的?” “这还能有假?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那你说,如果我和他打好关系,是不是可以为我们军区争取多点儿物资?” “说不定。” 林湘南搓了搓手,眼睛都已经亮了起来,活像头看到肥肉的狼。 韩秉坤忍不住笑了起来,“要不要这样?你好歹收敛点儿?” “我现在恨不得搬空他的仓库,你让我怎么收敛?” “……” 韩秉坤忍不住扶额,又忍不住想笑。 “收敛点,收敛点。” “我想想怎么伪装一下。” “……” 无语了片刻,韩秉坤提醒道:“他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诉苦。” 林湘南哑然。 难怪那天他来听课,听到大家那些嘴巴上高亢地喊着口号,实际上却在抱怨各种工作都难做的行为时,明显嗤之以鼻。 饭吃得差不多,韩秉坤就走了。 林湘南把饭桌收拾了一下,琢磨着自己怎么利用目前所了解的情况,给军区那边谋点福利。 诉苦不行,还能怎么办呢? 次日周末,林湘南很放心地和尘尘去了图书室。 以前在家属院时,每天不是去鱼塘就是上山,现在少了许多杂务,林湘南反而能安心读书了。 她在图书室里也看了不少书,许多都是她曾经没有想过,没有见过的。 结合这几天的课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贺文山那颗心总是鲜红。 曾经,他或许有对不起她和尘尘,但他绝对对这片土地爱得赤诚。 只是,她和贺文山不同。 贺文山有大爱,她只有小爱。 所以,尽管重来,她也只想好好爱自己,爱尘尘。 至于旁人,只能是精力之外的兼顾。 可能她注定只能做一些芝麻粒大的小事吧。 一个周末,林湘南都和尘尘泡在图书室里。 晚上准备离开时,肖凛冬正在门口送孙承。 见到林湘南和尘尘,两人脸色都很不好,目光刀刃一般刮在林湘南身上。 第511章 难道还怕人说吗? “站住!” 林湘南和尘尘走过他们身侧时,孙承忽然喊道。 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而且,因为连日吃药,他的脸色也很不好。 此时,胸膛跌宕起伏,恨不得生吞了林湘南一般。 林湘南停下脚步,“有事?” 孙承更气了,“你赔我!” “陪你?”林湘南露出迷惑的神色,“你有毛病啊?咱俩熟吗?我凭什么陪你?” 孙承气死了,“我都被开除了,你就应该赔我!我的前途都被你毁了,你给我两百才行!” 林湘南这才明白,此赔非彼陪。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转身叫了凌云一声。 “我看你是没被咬够吧?怎么着?要不要再让我家凌云咬上一口?” “林同志,这就是你不对了吧?孙承已经被你害得这么惨了,你还仗狗欺人,你也太不讲道理了。”肖凛冬在一旁说。 她人却已经麻利地躲到了孙承后面。 林湘南瞥了她一眼,为孙承这个炮灰感到无语。 “我看,最该被咬的,应该是你这个老阴阳人才对。毕竟,如果不是你跑出去跟大家胡说八道,肖同志应该也不会跳出来挑刺。如果他没跳出来,应该也不至于先被狗咬,后被开除。” 林湘南看了一眼孙承,如果这都听不明白,那她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然而,事实证明,炮灰称为炮灰是有理由的。 “你少在这儿污蔑人,还不是你非要搞特殊?如果你和大家一样,难道还怕人说吗?” “……”林湘南无语地笑了一声,“我从来没怕别人说过,倒是你们,我很想问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肖同志,你是交际花吗?怎么左一个为你出头的,右一个为你出头的?我是不是应该给学院里的男同志们,一人发一瓶风油精,让大家提神醒脑一下?毕竟,如果我没猜错,大家都是有家有室的。” 肖凛冬和孙承的脸色顿时都变了,肖凛冬怒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叫为我出头啊?大家是看不下去你对孙承的所作所为?” “是与不是,大家心里明白。” 林湘南无所谓地一摊手,带着尘尘就走。 肖凛冬却跑到林湘南面前,双手撑开挡在他们面前。 “不行,你们不能走!你必须得给我道歉!” 林湘南险些笑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让被造谣的人给造谣的人道歉。 “凌云。”林湘南轻轻喊了一声。 凌云立刻“嗷”地一嗓子,往前走了几步。 肖凛冬的脸顿时白了,她这才发现,自己为了阻挡林湘南,把自己放到了一个无人能救她的境地里。 “你,你看你,又仗势欺人!”肖凛冬指着林湘南,心却虚的连指着林湘南的手都打颤。 “你挡了我的路,难不成,我还要给你磕一个?” 林湘南瞥了她一眼,竟自从她面前经过。 肖凛冬哪里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湘南和尘尘走远。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再看孙承竟然已经提着行李包遁出去很远了,不免又跺了跺脚,骂了一声,“废物!” 第512章 给他送回去 林湘南和尘尘去买了些菜,到家门口时,武大成正在门口徘徊。 一见到林湘南,武大成就笑着迎了上来。 “武县长怎么来了?快请屋里坐。” 林湘南拿钥匙开门,请武大成进去坐下。 武大成大包小裹带了不少东西,一见林湘南便陪笑个不停,“你们这是买菜去了?” “对,我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东西需要注意一些。” “那是,那是。”武大成不住地点头。 两人虽然是一个地方来的,但不在一个班,林湘南平时又不在学院吃饭,已经好几天没有碰面了。 林湘南给武大成倒了一碗水,与他寒暄了几句,问:“武县长这次过来,是有事?” 武大成笑呵呵地,却是看着尘尘。 尘尘拿了一根黄瓜,正坐在一旁啃。 他并不插嘴大人谈话,但屁股像粘在板凳上的样子也表示他不会轻易离开。 林湘南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有些好笑。 “我儿子知道轻重,不会出去乱说的,武县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哪有什么事?你想多了。”武大成说,“咱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你们孤儿寡母地出来,我身为大男人,自然要多照顾你们一些。” 他说这话站了起来,“湘南主任,眼看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多留了,先回去了。” 林湘南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连忙叫他把带来的东西带回去,武大成却说什么都不肯。 一溜烟跑出了门,完全不见往日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样子。 回到屋,尘尘正在撇嘴。 “快别撇嘴了。”林湘南简单看了看武大成带来的东西,从兜里掏出钱塞给尘尘,“快,给他送回去。” 尘尘这才笑起来,结果钱大步跑走了。 凌云自然是亦步亦趋。 不知为什么,尘尘去的时间格外长,直到林湘南的晚饭都做好了,尘尘还没回来。 林湘南有些担心,正要出去找找,一人一狗却回来了,神色萎靡。 “怎么这么久?” “他不收。”尘尘把钱重新拿给林湘南。 “啊?” “我就说,他居心不良!”尘尘咬牙切齿。 林湘南这回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了,她有点儿尴尬。 有种,自己是女儿,儿子却是亲爹的怪异感觉。 “你别乱说,人家好歹是个县长,能说不上媳妇吗?” “他亲口说的!” 林湘南更尴尬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尘尘愤怒地在沙袋上锤了两拳,回过头对林湘南说:“我不同意!我反对这门亲事!” “我,我也……” “他太丑了!”尘尘脑门上的青筋蹦个不停。 林湘南扶额。 也不知道武大成到底说了什么,把尘尘气得比平时多打了半个小时的沙袋。 之后几天,林湘南想找机会把钱还给武大成,或者买点儿等值的东西送回去,但武大成非但没有像林湘南想的那样,送过东西以后频繁出来刷存在感,甚至在林湘南刻意寻找的情况下,都没有与他碰见。 第513章 坦荡而真诚的那种 从始至终,林湘南都不愿意把事情想成尘尘说的那样。 在她心里,尘尘始终是个孩子,能懂什么呢? 说不定,武大成就是看在自己是同乡的份上对自己多照顾了一些。 她没刻意寻找,每天按部就班上课,却在几天后收到了一封来信。 写信的人竟然是贺修业。 贺修业自从那次伤好搬出去后,不会经常出现在林湘南面前,但每隔一段日子,就会过来看看尘尘,给他做个弹弓、跟他说说话什么的。 不再执着地称呼林湘南为嫂子,一口一个姐地叫着,人也比之前机灵了许多,还在林湘南那边吃过几顿饭。 这封信让林湘南始料不及。 拆开一看,贺修业的文化水平比以前长进了许多。 先是表达了对于他们离开的种种担心,接着是对林湘南能再回去的期盼,立刻便开始询问林湘南和尘尘到达之后的情况,是否需要帮忙等等。 看到最后,林湘南有一种贺修业给贺文山代笔的错觉。 可是,贺文山真的会给他们写信吗? 就算写,也应该只是问问尘尘吧? 林湘南不明所以,但还是给贺修业写了一封回信,简单介绍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奇怪的是,林湘南的信刚发出去,贺修业的信又到了一封。 这一次,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 贺修业单刀直入,表示自从林湘南和尘尘走后,大哥贺文山过的很不好,几次询问在老家时的场景。 贺修业想起曾经,愧疚良多,在信中对林湘南多番道歉。 看着他歪歪扭扭的文字,林湘南感觉自己的心口仿佛被抚平了一些,舒服了一些。 她想,她或许还是想要一个道歉的。 坦荡而真诚的那种。 这一次,她没有回信。 或许她还要一些力量,才能对贺修业说出那句没关系。 至于贺文山的再次询问,林湘南有点好奇,但也仅仅是好奇而已。 她不想再入泥沼了。 再也不想了。 尘尘对这两封信,只有嗤之以鼻。 林湘南不知道,尘尘主动揽了寄信的活,除了寄信之外,还在林湘南的信封里偷偷塞了一封自己的信。 只有五个大字:离我娘远点! 他甚至不去想,同样塞在一个信封里,贺文山和贺修业见了,是否会误会林湘南知道他塞了这封信。 一个炎热的下午,林湘南终于碰到了武大成。 武大成想走,但他身体太肥胖了,腿又短,没走几步就被林湘南追上了。 她掏出随身带的钱,就要塞给武大成。 武大成连连摆手,脸上陪着笑。 “就是给孩子买点儿吃的而已,湘南主任别客气。” “那怎么行?无功不受禄,武县长的日子也不宽松,您还是快收下。” 武大成脸通红,耳朵几乎要滴血了。 他左躲右闪,想要突破林湘南的封锁。 但林湘南再瘦小,也比他高,长腿一迈,再次挡在了他面前。 “湘南主任啊,我买给孩子的,上次我们那的人给你们造成那么大的损失和伤害,于情于理,我也该表示表示。” 第514章 你别乱说啊,我可没有 林湘南一听,笑了。 “如果是那样,武县长的东西应该给受伤的周红丽同志,而不是我们。不过,现在东西已经被我们吃了,钱你必须得拿着。” 她强硬地把钱塞到武大成的口袋里。 武大成不肯收,拽着林湘南的胳膊想把钱还给她。 两人正在拉锯战,肖凛冬不知从哪里窜出来。 “好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一个背着男人,一个背着媳妇,借着出来学习的名义搞到一起了是吧?要不要脸?你们要不要脸?” 她声音高亢,比平时生生提高了几个度,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搞破鞋在这个年月是极大的罪名,搞不好就会前途尽毁。 武大成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林湘南的胳膊,神色惨然道:“肖,肖,肖,肖同志,你,你别乱说啊,我可没有……” 他想说自己没有结过婚,林湘南如今也是单身,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肖凛冬义正严辞的打断了。 “你什么你?你给我站那儿!像你们这样的坏分子,就应该沉河!应该接受人民最真诚的检验!” 喊叫声中,不断有人跑出来。 “你看看你们,你们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学习的!是为了人民更好服务的!结果呢?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对得起人民和领导对你们的期待吗?你们对得起吗?” “搞破鞋!竟然在咱们这么光辉的地方搞破鞋!上报!我必须要上报!” 本来许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肖凛冬这么一喊,看林湘南和武大成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韩秉坤握着一块饼子匆匆跑出来,一听这话也不禁变了脸色。 他连忙上前阻止肖凛冬。 “肖同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 “韩主任!我知道你是部队上出来的,但是,咱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是要学习、进步,努力为人民服务的地方!就算是你,也不能包庇这样的人!“我不是包庇他们,我是……” 韩秉坤想解释,却又被肖凛冬打断了。 “只要你不包庇他们就行!” 肖凛冬义正严辞地说完,扭头一看大家,“要我看,像他们这样的坏分子,就应该被批评!被教育!才能够改过自新!大家说是不是!” 围观的人都有点儿后悔了,后悔不应该出来,不应该站到这么前面让肖凛冬看见。 如今的浪潮越来越汹涌,他们是想做事的人,而不是整天喊口号。 可是,如今形势比人强,不喊,好像也不行。 大家相互交换着眼色,期待韩秉坤再说点儿什么。 韩秉坤也的确又开口了,“肖同志,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主任!你刚刚说过,自己不会包庇任何人的!” 肖凛冬将韩秉坤刚刚的话升级,从包庇林湘南和武大成,变成了包庇任何人。 “是,我追随主席的指示,不会包庇一个坏人。”韩秉坤无奈地说。 “那就行了!”肖凛冬声势浩荡地举起右手,“大家跟我一起!让我们一起检讨这两个坏分子!” 第515章 单身男女不能谈对象是吗? 被人裹挟着,许多人犹犹豫豫地举起手。 武大成脸色惨白,身体抖若筛糠,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押解起来,头上插上草,被游街示众的时候,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哎哎哎哎哎,你还有完没完了?”林湘南说。 武大成又吓了一跳,痴痴呆呆地转过头去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神色自然,甚至走上前去肖凛冬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给她整理了整理衣襟。 “谁告诉你我们在搞破鞋了?武大成武县长,未婚未育,我离婚带娃,没有对象,没有未婚夫,单身狗一只。怎么?两个单身的人,正正经经谈个对象不行?” 她的声音平淡自若,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离婚的事,林湘南在班里说过。 但上次那位五短身材的领导突然出现赞同了林湘南的观点,班里的同学谁都不想得罪林湘南,仅有的几位女同志觉得离婚不好,更是没有往外说。 所以时至今日,林湘南离婚的事,还没传开。 “我们是犯法了?还是违反了公序良德?单身男女不能谈对象是吗?” 林湘南目光幽幽,看了一圈,所到之处,大家都下意识摇头。 刚刚举起手的那些人,纷纷默默地放下了手。 在林湘南望到韩秉坤时,韩秉坤叹了口气,“当然没有。” 林湘南对着肖凛冬扬了扬眉毛,“肖同志?” 肖凛冬不可置信地看着韩秉坤,“怎么可能?她离婚?为什么要离婚?” “我愿意,难道还要给你打报告?” “不可能!”肖凛冬挣开林湘南的手,目光疯狂在人群中寻找,试图找出人来附和她一下。 可是,事实上,大家意外归意外,离婚这事,林湘南真不需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离婚啊?你是疯了吗?你有病吧?” “你有药啊?花钱吗?” “你……”肖凛冬气得就差跺脚了,但她还是不相信,“不可能!一定是你们胡说的!韩主任,你刚刚才说的,不会包庇任何人!” 韩秉坤满脸无奈,“这样吧,我把林主任和武县长的资料拿过来展示一下,免得大家心有疑虑。” 他这个做接待工作的,早在这些人到之前就已经把每个人的资料看了一遍,自然包括婚姻情况。 离婚本来是林湘南的个人行为,韩秉坤一只觉得公开之后会有些影响,就没跟任何人提过。 他匆匆回去,又匆匆把两人的档案拿了出来。 当着大家的面打开,给大家看了婚姻展示栏。 众人唏嘘,肖凛冬崩溃。 如果刚刚林湘南和武大成真的只是男女之间的正常交往,那她这些天盯着林湘南都在干什么? “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她死咬着说。 已经有人无语了。 像这样的档案,一般是不敢作假的。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你有证据吗?” “凭什么我要有证据?是你!你该拿证据来才对!” “拜托,你说我是假的,那你要证明我是假的啊。你证明不了,我当然是真的!我敢带着你回原籍对峙,你去不去?” 第516章 这可怪不得我 肖凛冬不说话了。 “所以,现在可以给我们道歉了吗?”林湘南说。 “道歉?凭什么?”肖凛冬的声音高亢起来。 “凭什么?”林湘南笑,“凭你污蔑我们啊,如果刚才我没有开口,现在岂不是要被你带人押走去游街了?那样迎接我们的将会是什么?我们还会有现在的工作吗?还会有现在的生活吗?我的家,我的孩子,他们又会怎么样?” 林湘南抬了抬下巴,“你当然要向我道歉,必须道歉!” 肖凛冬抿着嘴,眼神游移,“你们现在不是没有那样吗?” “没有,是我力挽狂澜的结果,却不是你做不到。用我的成果为你挽尊,你哪里来的脸?” 肖凛冬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谁知就在这时,她手臂忽然被人拽住,迎面一个大逼兜响亮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些即将要走的,准备默默撤离的,连同韩秉坤和武大成一起,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湘南。 肖凛冬摸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直接跳了起来,尖声骂道:“林湘南!你要干什么?” “打你啊。”林湘南说。 “你还敢说?”肖凛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为什么不敢?我和你可不一样,我这个人,敢做,就敢当。” 林湘南拍了拍手,仿佛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你不道歉,我只能打你了,这可怪不得我。” 众人:“……” 有人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上次刘同知挨巴掌的场景,低声喃喃道:“真牛啊,巴掌姐。” 肖凛冬气死了,扑过来就要扯林湘南的头发。 谁成想林湘南一退一进,抄起肖凛冬的一条胳膊拧到了身后,只听一声惨叫,肖凛冬被按到了地上。 “女人一打架不是挠脸,就是抓头发,你有毛病啊?” 嘎吱吱的声音,让在场的大男人听了都觉得疼,想象不出林湘南是怎么有那么快的动作的。 还有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有些知道武大成想法的,不禁默默看了武大成一眼,对他和林湘南的前夫报以十二分的同情。 “林湘南!”肖凛冬气得大叫。 韩秉坤怎么也没想到李湘南一个妇女主任也会这么猛,他吞了吞口水,上前试图劝架。 然而,他还没开口,林湘南已然说:“韩主任,刚刚你好像说,不会包庇任何人是吧?” 韩秉坤的汗滚了下来。 他刚刚其实只是不想让肖凛冬找林湘南和武大成的麻烦,他知道二人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说,与其是想保护林湘南和武大成,不如说是想保护的是肖凛冬。 可是偏偏,肖凛冬自己把人升级,升级到了不包庇任何人。 顶着众人的目光,韩秉坤只好点了点头。 “是!我们这里,不会错杀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那就好。”林湘南用膝盖顶住肖凛冬,她笑了笑,凑近肖凛冬,“肖同志,现在,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还请你务必,如实回答,好吗?” 第517章 总算不是白练 肖凛冬闷哼一声,这一回,却不敢不回答。 “我自问,在来这里之前,与肖同志从未见过,可谓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我有点儿纳闷啊,从我第一天过来,你就给我脸色看,第二天孙承就开始找我麻烦,之后每天都有人以为孙承求情为由,明里暗里来阴阳我,我的住处、我的孩子,都能成为你们的理由。我想请孙同志为我解答解答,这到底是为什么?” 肖凛冬被摁在地上,一只妄想挣扎,但此话一出,她的脸瞬间白了。 “脸白什么?心虚吗?”林湘南追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肖凛冬哼了一声,冷冷地说。 “欧吼,你不知道呀。”林湘南站起身来,“那我就来随机采访几位好了。” 林湘南晃了晃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走向人群。 人群里的人还不曾说什么,肖凛冬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抓住了林湘南。 “你想干什么?林湘南,我告诉你,这里是学习的地方,这里是为人民服务的地方,你休要搞一些小心思!专门为你自己服务!” 林湘南猝不及防,衣领崩开一颗扣子。 她连忙拽住,转身就是一个回旋踢。 有些人都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肖凛冬就倒着飞了出去。 “噗通”一声,落在地上,肖凛冬呻|吟一声,犹自不敢相信。 在场的男同志们也纷纷瞪大了眼睛,这林湘南……还是个女人吗? 林湘南今天穿的衬衫是杨真真临来之前特意为她赶制的,还没穿几天就被拽掉一颗扣子,林湘南有点儿心疼地摸了摸。 大家都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甚至忘了去把肖凛冬扶起来。 林湘南目光一扫,好巧不巧,正好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班的班长,刘同知。 她微微一笑,“刘班长,请问……” “是,是肖同志告诉我的!是她说你不肯和我们一起住,特立独行,还不肯团结同学,一定是要搞小团体,让我们想办法一定劝劝你。” 刘同知没等林湘南问完,就迫不及待地说。 “啊对,她也跟我说来着。” “也跟我们说了,还说你一定是嫌弃我们这些下边来的女人,觉得我们她土。”有女同志说。 附和声层出不穷,毕竟,除了林湘南,大多数同学都是经肖凛冬送回宿舍的。 这一路上,足够她把这些信息宣传出去了。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礼貌朝这些人道谢。 她转身,活动着手腕朝肖凛冬走过去。 肖凛冬一如刚刚的武大成,神色惨然,身体下意识朝后退,但惊慌之下,她连站起身跑都忘了。 “看来,肖同志你对我很是关爱啊。” “啊,是,是,”肖凛冬下意识陪着笑,“我这不是,我这不是……” “不是什么?解释一下吧?” 林湘南薅着她的衣领子,把肖凛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这么长时间的练习,总算不是白练。 汗水穿珠成联,兵荒马乱地往下滚。 肖凛冬缩着身子,终于意识到林湘南不是她随随便便几句话就可以拿捏、奚落、践踏的女人。 第518章 你拿出证据来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韩主任,韩主任你救救我啊,韩主任……” 肖凛冬如救命稻草一般巴望着韩秉坤。 韩秉坤无语凝噎,他一开始就在帮肖凛冬说话,可事情发展到现在…… 他刚一张嘴,就听武大成忽然开口,“韩主任,您刚才不是说,不会包庇任何人吗?” 韩秉坤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肖凛冬面如纸白。 林湘南目光凉凉地盯着她,“肖同志,我回想了我来这里之后的一切经历。自问与你没有任何冲突,与你说话最多的一次,是你为孙承求我,但看起来像求,字字句句都在为孙承脱罪,指责我气量太小。所以,孙承那样指责我,一定也是拜你所赐吧?如果我当时没有反抗,现在迎接我的又将会是什么?” “肖同志,我再问一次,我与你有什么仇怨,值得你为我费尽心机?” 肖凛冬可怜巴巴地望了望韩秉坤,林湘南用余光看了韩秉坤一眼,韩秉坤神色如常,只是微微皱眉,似乎也想不通肖凛冬为什么这样做。 林湘南摸了摸鼻子,他么的,这个肖凛冬该不会是对韩秉坤…… 一时之间无法确定,林湘南便也没有宣扬,以免真的把搞破鞋弄得人尽皆知后,肖凛冬承受不住找根绳子把自己挂了。 她只是再次提高了音量,“说话!” 肖凛冬哆嗦了一下,她突然聪明了,对林湘南喊道:“我哪有故意针对你?你这么说,你拿出证据来啊?” 林湘南:“……” 她觉得有些可笑,“你没听见吗?刚刚那些就是证据。” “我,我……”肖凛冬依旧不断瞄着韩秉坤,可惜,韩秉坤身如青松,始终没有多说什么。 她似乎是失望了,渐渐垂下了头。 林湘南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记忆里,韩秉坤有妻有子,就在几天前,还曾笑颜自己要被儿子骑到头上去了,并不像是与肖凛冬有什么首尾的样子。 所以,是肖凛冬…… 她当即冷冷地丢开她,“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巴望别人家庭的女人,和管不住自己的男人一样,令人作呕。 肖凛冬一愣,像是不敢置信般,随机屁滚尿流地跑了。 肖凛冬跑了,其他人也松了口气。 武大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晃动着肥胖的身体跑到林湘南身边,心有余悸地说:“你放了她是好事,不然,我们出门在外的,谁知道……” 林湘南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事实上,她放了肖凛冬除了不想让肖凛冬自挂东南枝以外,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不过,被武大成这么一提醒,林湘南又想起一件事来。 她叫住正要离开的众人,“再耽误大家几分钟,给大家解释一下,我和武县长只是同乡,武县长上次帮我们买了一些东西,我还钱给他,仅此而已,并非男女对象。” 许多人只是愣愣地点头,反应过来之后都有些错愕。 其中好几个武大成新交的朋友,暗搓搓替他松了口气。 这样一个女人,弄回家去镇得住吗? 第519章 你和肖凛冬只是普通同志关系? 其他人都离开之后,韩秉坤才摇着头看向林湘南。 “你……我该说,你真不愧是部队家属院里出来的?” 林湘南侧了下头,微微一笑,“谢谢夸奖?” 韩秉坤扶额,“你离婚的事,不会是跟这有关系吧?” 林湘南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好歹注意一下影响,你这么一弄,以后许多人应该不敢和你来往了。你到这里来,终归不是只学习一下就结束吧?” 想起梁勤和沈卫华劝自己时说的话,林湘南有点儿尴尬,“……忘了。” “……”韩秉坤无语,“你年纪也不算小了,现在来这里学习的人,以后不知会走到哪一步呢,得罪的太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注意点儿吧。” “好,谢谢。” 韩秉坤摆了摆手,走了。 林湘南想了想,突然喊了一声,“喂!” 韩秉坤抱着两份文件回头,满是疑惑的模样。 “肖凛冬,和你……”林湘南扬了扬眉毛,挤了挤眼睛。 可惜,韩秉坤什么都没有收到。 “什么意思?你挤眼睛干嘛?” “……”林湘南服了,“我是说,你和肖凛冬只是普通同志关系?” “对啊,不然还能有什么关系?她结婚了,我也结婚了,总不能我们……”韩秉坤的话戛然而止。 他错愕地望向林湘南,“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好奇嘛。” 韩秉坤一头冷汗,“你这个同志,我跟你说,饭可以乱吃,你最多拉肚子,话怎么能乱讲?搞不好你要害死人啊。” “我和肖同志能有什么关系?只是认识的年头长了一些,但我有家庭,她也有家庭,这能乱来嘛?这能乱来吗?要为家庭负责的,你知不知道?”韩秉坤似乎真的吓到了,开始频频擦汗,“这要让我家那位知道了,还不得拿菜刀剁了我?” “所以你是不敢?” “这是敢不敢的问题吗?是不能做!压根儿就不能做!我一个男人,有媳妇有孩子,惦记别人的媳妇干什么?你这个思想不对啊,要改正,千万要改正!这是很危险的!” 韩秉坤连连说道。 林湘南笑了,心里最后一丝丝疑虑也消失无踪。 “好,明白了。” “你别答应得这么轻描淡写的,我告诉你,这真的很严重你知道吗?你看到外面的大字报了吗?不管是谁被贴上去,过不了几天,焉有命在?这是人命,人命啊!你不能乱说知道不知道?” 他紧张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可笑,但林湘南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 她只好再次点头,“我明白,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你,你……”韩秉坤想了半天,突然蹦出一句,“你晚上带上你家孩子,去我们家吃饭。” “我去你们家干什么?我就是问问。” “问问就是怀疑!没有亲眼见到的事实真相,哪能轻而易举打消怀疑?不行!你必须得跟我回家!我,我,我这就回家跟你嫂子说一声,晚上让她多做两个菜!” 韩秉坤不容分说,丢下林湘南跑了。 第520章 您看我像是有这种资源的人吗? 林湘南当然知道韩秉坤在担心什么,他怕有朝一日醒来时,会在大字报上看到他的名字。 于是,她也没有太过坚持拒绝。 当天所有课业结束之后,林湘南和尘尘去国营商场买了点儿东西。 一包点心,一块花布,两瓶罐头,拎着去了韩秉坤家。 刚到附近就看到在门口张望的韩秉坤。 他不知道是不是等急了,几步迎了出来,“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怎么会?”林湘南笑,“咱们论一论差不多可以算是一个师傅的徒弟,我就算坑谁,也不会坑你啊。” “一直以来都没问过,你跟梁政委是……” “这次的学习,是梁政委和沈师长为我安排的,我前夫算是沈师长的学生,本来我没想来,但梁政委对我说了很多,很让我触动,我很感激他。” 韩秉坤明白了,也总算松了口气。 韩秉坤的妻子叫秋韵,是本地人,传统的当家女人,头上包着一块布,围着花兜兜围裙,笑意温和。 林湘南支着耳朵屏息凝神才能听懂她讲话,大意是欢迎他们到家里做客,希望她以后常来。 当林湘南给她送东西时,她又责怪林湘南太见外。 韩秉坤有两儿一女,女儿最小,才刚刚会走,儿子大的比尘尘大两岁,今年七岁了。 三个男孩很快玩到了一起,韩秉坤抱着女儿和林湘南说话,林湘南本来想给秋韵帮忙,被秋韵赶出了厨房。 傍晚太阳落下去,微风拂面,十分舒服。 总体而言,林湘南更加喜欢这边的气候。 没有那么热,也不凉,更重要的是,安全! 唯一的坏处大约是城中随处可见的大字报! 不只是韩秉坤害怕,林湘南也害怕。 所以她才想在家属院里躲着,一直躲到这场风波结束。 “韩主任,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没有可能,换一个地方,我还呆在部队,或者部队家属院里,生活在外面?但是我又不想回以前的家属院。” “你不想回去了?” “也不是,就是如果回去的话,会有很多麻烦。我去家属院的时间不长,却做了妇女主任,本来就已经不招人待见了,还挡了我前夫再婚的路,家属院里的人,估计要恨死我了。” 韩秉坤却忽然笑了一声,“恨你也没办法奈何你吧?” “这倒是。” “那你怕什么?” “不是害怕,我是不想,觉得烦。我想规避掉这个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回去。” “这个……”韩秉坤想了想,“除非有其他的部队后勤部门愿意接收你,如果没有,你大约还是只能回去。” “……” “那一位,你还没有去找?” “好歹也得有理由吧?我总不能端一碗自己做的饭送过去,给人换点儿物资?这也不像话吧?” “是不像话。”韩秉坤笑,“哦对了。” 他一拍脑袋,“还有一个地方,文工团!这种地方也是受保护的,如果能进去做后勤工作,你也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林湘南双手一摊,无语凝噎。 “我从边境来,您看我像是有这种资源的人吗?” 第521章 你有意见? 韩秉坤倒是认识一些人,但是,能做主把人直接接收并留下的,也没有。 正好秋韵在里面叫吃饭,林湘南和韩秉坤便叫了孩子们洗手洗脸,进屋吃饭。 秋韵准备了好几个菜,还杀了一只鸡,林湘南十分过意不去。 韩家的氛围很好,孩子们说说笑笑,秋韵还拿出了自酿的一瓶果子酒,给林湘南和韩秉坤一人倒了一杯,而她因为还要给女儿喂奶,没喝。 知道林湘南和男人离了婚,现在自己带着尘尘一起生活,秋韵说:“以后如果你去上课,就把孩子送过来,反正孩子们一起玩,不怕的。” 林湘南连忙拒绝。 第一次登门而已,秋韵带三个孩子已经够忙了,还要操持家事,她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再则,尘尘每天都要去图书室,也没有太多时间。 吃过饭,林湘南帮着秋韵一起收拾完,又聊了一会儿,知道韩家在这里还又地,秋韵动不动还要到郊外去种地,捡一些家里要烧的枯枝回来烧火。 天色彻底黑了之后,林湘南就带着尘尘告辞离开。 韩秉坤夫妻将他们送出门外,林湘南和尘尘走得远了,才问:“玩得开心吗?” “韩铮很有意思。” 这还是林湘南第一次从尘尘口中听到他夸赞同龄的孩子。 她有些意外。 “他这个人,很像他的名字,铁骨铮铮,他玩得带兵打仗的游戏很好玩。” “带兵打仗?” “就是他带一些人,我带一些人,我俩打架。他会派出一些人,我也会派出一些人,通过偷袭什么的,看谁能胜利。” 林湘南扶额,“你们玩的都是什么啊?” 尘尘却真的很高兴,“等我时间了,再来找他玩。” “行。” 儿子能有玩伴,林湘南还挺开心的。 ** 千里之外。 贺文山迫不及待抽过贺修业递来的信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当得知林湘南一切顺利,他松了口气。 贺修业无语地踢了一脚旁边的花草,“你下次想写不能自己写吗?” 贺文山没理他,看完一遍之后仔仔细细把林湘南的来信又看了一遍。 但当翻到其中夹着的那封信时,贺文山一眼就笑了,口中嘟囔了一声,“臭小子!” 他都能想象出尘尘写下那几个字时的表情! 也不看看谁是亲爹,换个爹,还能对他好吗? “走,到你那里去,再帮我写封信。”贺文山压着贺修业的肩膀说。 “还写?” “你有意见?” “你不是关心大嫂吗?自己写多好?” “如果她能看我写的信,我能用得到你?” “……你还没找出我大嫂为什么讨厌你的原因呢?” 贺修业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二哥好歹还有女的喜欢呢?你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 “你很招她待见。行了吧?” “不是,你快点儿啊,我大嫂都走了!” “那你就快点儿帮我写。” “写写写!走!” 这次,换成了贺修业拽着贺文山的胳膊了。 “哦,对了,我收到二哥的电报了,他可能病了。”贺修业又说。 第522章 救急不救穷 贺文山问了下时间方才得知,贺泽宇拍电报时,应该同时拍了两份,一份给他,一份给贺修业。 他没有直接表达意见,而是问贺修业,“你怎么看?” “我二哥那个人……”贺修业抿着嘴,“会是真的吗?” 贺文山还是没说话。 贺修业又说:“反正我现在就两块钱,我给他寄过去好了。他再不好,也他和我姐把我养大的,没有他们,可能我连你和大嫂的面都见不到。” 贺文山拍了拍贺修业的肩膀,对他的做法是满意的。 无论贺泽宇和贺琪琪对他和林湘南怎么样,贺修业是他们养大的。 常怀感恩之心,总没有错。 写了信,兄弟俩一起去了趟邮局。 贺文山寄信,除了贺修业代贺文山给林湘南写的那封信之外,贺文山也给尘尘单独寄了一封信。 贺修业拍电报,顺便把自己攒的两块钱,给贺泽宇寄了过去。 一切做完,贺修业犹犹豫豫地问:“我姐……上次来信有说什么吗?” 贺泽宇和贺琪琪每次来信,贺文山都没隐瞒过贺修业,甚至经常是贺修业帮贺文山拿信,有些时候贺文山还会给贺修业看一看。 贺文山摇了下头,贺修业叹了口气。 良久,贺修业忽然说:“大哥,如果二哥和我姐一直这样,我们怎么办?” 贺文山看了他一眼,“你想呢?” “我不知道。”贺修业低下头,双手扯着衣襟,“我……我可能没有能力,像你一样,我或许只能尽力勉强让自己过得比现在好一些,我可能……没有办法一直帮他们。” “将来,将来我还要结婚,再有孩子……我,我……” 贺修业说不下去了。 贺文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救急不救穷。” “救急不救穷?”贺修业不懂。 “我也是最近才明白的,你二哥和你姐不是会懂得感恩的人,你的帮助一旦开始,他们会一直趴在你身上吸血,直至吸干你为止。我作为大哥,无力更改这一点。但我自问,对你们,都做到了能力之内的最好。所以,我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任他们予取予求,所有的要求都答应了。” “他们的人生,我代替不了。” 贺修业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那铁骨铮铮的脸上似乎有无奈,似乎有伤感。 他还记得贺文山在林湘南面前维护他们的样子。 现如今,不过一年而已,贺泽宇和贺琪琪完全不领大哥的情,大哥也和大嫂离了婚。 好像……众叛亲离了。 “大哥,你,难受吗?” “难受?” “对不起,以前,我做的也不对,我……”贺修业回想以往,愧意弥漫,“太对不起你和大嫂了,我大嫂,真的是很好的人。” 自从林湘南进门,他穿的一针一线,每一顿饭,都来自林湘南。 可最后,他和哥哥姐姐一起,想要拿捏林湘南,想将她像个面团一样,攥在手中。 最终,他们想法破裂,失去了一切。 一切都是他们该得的。 第523章 弄走咱们就能吃肉了! 担心凌云会吓到韩家的孩子,林湘南没有带凌云出门。 天色渐暗,林湘南和尘尘脚步匆匆往回赶。 好在韩秉坤住的地方不算偏,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了林湘南住处的影子。 模模糊糊的,尘尘忽然说:“是凌云。” “啊?有吗?” 林湘南还在疑惑,尘尘已经跑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尘尘喊道。 林湘南立刻跟上,跑进了一段距离后,她看到远处是有一些人和凌云。 那些人似乎往这边看了看,但很快又转回了头。 凌云在黑夜里发出呜呜声,隐隐约约地,林湘南听到有人说:“就是一个小屁孩子,你们愣着干嘛?快点儿啊!” “就是!这狗这么肥,弄走咱们就能吃肉了!” 林湘南这才清楚是怎么回事! 尘尘急了,“你们放开凌云!” 听到被叫,凌云叫了一声。 林湘南看不清那几个到底是什么人,但凌云从会走之后就受训,她虽不了解,却听贺文山说过,凌云没有命令绝不会咬人。 她抓住尘尘,手指放在口中狠狠吹了一声。 尖锐的哨声出口,凌云“嗷”地一声。 林湘南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却听到有人叫了一声。 有人骂了一声,紧接着,七零八落地脚步声响起,一行人跑远了。 尘尘挣开林湘南的手,飞跑过去。 林湘南连忙跟上。 没多远,就看到朝这边飞奔而来的凌云。 它毛发有些乱,一见到尘尘和林湘南就往两人身上蹭了蹭。 尘尘抱着凌云,撅着嘴看了看林湘南。 林湘南揉揉尘尘的头,“走,先回家。” 出乎意料,家中并没有被翻找的痕迹。 那些人应该只是想把凌云弄走吃掉。 以后等林湘南他们找起来,也没有证据。 “不能就这样算了!”尘尘气急了。 “你想怎么办?” 尘尘却又不说话了,只是气鼓鼓地抱着凌云。 他当然是想打回去,把那些人都抓起来。 可是,他太小了,一旦那么做,容易让他们陷入危险当中。 林湘南拍拍他,“放心吧,这事不会这样结束的。” 尘尘不解。 “一次没有得手,他们肯定还会再来。” 这就是住在外面的麻烦。 住在家属院里,虽然也有一些不好的地方,但安全是能保证的。 可是外面……大家都太穷了。 大家都想吃肉。 尘尘眼睛一下子亮了,“娘,那我们……” “嘘。”林湘南按住他,“隔墙有耳。” 小孩重重地点头,眼睛里尽是兴奋。 林湘南哭笑不得。 “正好明天周末,我们去外面砍点儿竹子。” “好。” 林湘南在院子里走了好几遍,准备用竹子做个陷阱出来。 在家属院的这一年,她总算不算白呆,战术战略都学了不少。 这件事也算是为她提了个醒,她和尘尘孤儿寡母的,落在别人眼里,说不定就是一块儿大肥肉。 这次是偷狗,下一次,是偷什么呢? 计划妥当,林湘南就准备收拾睡觉了。 谁能想到,有些人连这一夜都不想等。 第524章 饶命! 林湘南迷迷糊糊地刚睡着,凌云忽然叫了起来。 林湘南被吵醒坐了起来,院子里,凌云的叫声越来越凶,尘尘也坐了起来。 “娘?” 林湘南食指压在唇上,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母子俩悄悄出去,凌云不叫了。 月色不甚明亮,隐约可以看见墙头上晃动的影子。 尘尘提着弹弓,慢慢举了起来,却被林湘南缓缓按了下去。 尘尘不解地看过来,林湘南只说了一个字,“等。” 两人一狗的视野里,两个影子很快从墙头上翻了过来。 只是,落地的一瞬,其中一个骤然惨叫出声。 尘尘立刻转头看来,林湘南拍拍他的肩膀,“打!” 见棱见角的石子,本来是尘尘用来练指力的,此时毫不留情地打在另外一人的身上。 “三、二、一……” 惨叫声在林湘南倒数落下时响起。 木门晃动了一下,原本跃跃欲试破门而入的人没有出现,拔腿跑了。 “孬种!”尘尘骂道。 林湘南微微一笑,提起烧火棍缓缓走了出去。 尘尘紧随其后。 被石子打疼的人,捂着头,勉强能站住,另一人抱着自己的脚,倒在地上来回打滚大叫。 没有人知道,前些天韩秉坤来家里帮忙收拾时,带来了一些钉子给林湘南钉门窗。 林湘南没有用完,今天晚上她埋在了墙下。 钉子尖朝上。 本来只是聊胜于无的防御,甚至角度稍微不对,钉子就回歪掉,起不到任何作用。 谁知道有些小概率事件,就是回发生。 两个人被林湘南的手电光一扫,立刻都叫不出来了。 距离两人还有几米远的距离时,林湘南停了下来,问道:“两位,所为何来啊?” 两个人衣服都很破,有一个干脆光着膀子,光着脚,大短裤补丁摞补丁。 乍见到林湘南,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透出凶光。 林湘南被吓了一跳,这种目光她不陌生。 在老家时,那个被贺泽宇找到家里准备欺负她的混子张翰成,突然出现在家里,准备欺负她时,就是这样的目光。 她暗暗后悔自己刚才只拿了一条棍子,而没有提菜刀。 不知道她的怯意是否让这两人感受到了,一瞬间,林湘南感觉这两个人就是即将出巢的野兽。 “尘尘,我们……” “啪、啪、啪……”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林湘南的视野里,那两个刚刚还虎视眈眈地人,瞬间被打得朝后仰去。 林湘南一愣,立刻抢过那把被改装的小手|枪握在了手里。 霎那间,那两人明显地怕了,争先恐后地用对方的身体遮挡自己。 与此同时,林湘南明显感觉本就寂静的夜,更加安静了。 “饶命啊,同志,饶命!” 两个人跪在地上,连连求饶,甚至那位扎到钉子的,都顾不得疼了。 林湘南没有说话,只是用枪指着他们,顺便将尘尘塞到了自己身后。 尘尘不愿意,林湘南却死死摁着他不让他动。 没多久,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第525章 你们放开我娘! “娘!”尘尘终于反应过来林湘南把枪抢过去是什么意思。 他连忙去抢,林湘南抬高了手,按住他的肩膀,“别闹,我们不会有事的,如果有,就去给你爹发电报,以后你好好跟着他。” 尘尘眼睛通红,“娘!” 林湘南拍了拍他的背,将他往怀里揽了揽,抱了他一下,转头却对着门外高声喊道:“外面的同志,进来吧。” 林湘南这么一喊,外面的动静儿反而没了。 林湘南有些哭笑不得。 那两名中枪的却疯了般喊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公安同志,她,她和那个小孩子,要杀我们。” 隔着门,林湘南都能感受到那些人的尴尬和无语。 片刻之后,林湘南家的门还是背踹开了。 有人迅速扑过去保护受伤的人,另外的人持枪与林湘南对峙。 林湘南摊了摊手,缓缓蹲下身子,将枪朝他们推了过来。 随即,双手抬起,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公安同志和巡夜的职守人员飞扑过来,干脆利落地将林湘南按倒在地。 这是林湘南第一次被人压制,双臂联通肩膀顿时疼得她眼泪险些掉下来。 “娘!”尘尘急了,“你们放开我娘!” “尘尘!”林湘南怕他情急之下说出一些不该说的,立刻喊了他一声。 那两名闯入林湘南家中的汉子却像是被打了鸡血,顾不得疼地喊了起来,“对对对,就得这样,公安同志,这女人太不是东西了!他想打死我们!” 尘尘气坏了,小眉头紧紧皱着,拳头狠狠攥在一起,额头上青筋暴起。 “是你们闯入我们家!” 凌云挡在尘尘前面,不让人近前。 “尘尘,带公安同志把我们的证件去拿出来。” 冰凉的手铐铐在手腕上,铐得很紧,没有半分可以活动的能力,林湘南疼得忍不住皱眉。 按着林湘南的两人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林湘南还会给他们拿证件。 闯入林湘南家的两人亢奋地叫喊着,让公安同志非得给林湘南也来两枪不可。 “你俩闭嘴!别嚷了!” 有人捡起林湘南的小手|枪看了一眼,退掉弹夹,试了试,又看了看林湘南,似乎有些意外。 很快,尘尘把证件拿了出来。 其中一人看过之后,有些惊讶,“你是来党|校学习的?” “对。”林湘南点头。 几个人的脸色有些松动,谁知那两人却叫了起来。 “公安同志,你们得为我们做主啊,我们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们得让他们偿命!得赔钱!” “哼,”林湘南不怒反笑,“那你们倒是说说,深更半夜,不在自己家里睡觉,跑到我这里闹腾什么?你们刚刚,又想做什么?” 在场的人都有些震惊,林湘南太淡定了。 不哭不闹,不撒泼不求饶,甚至还有精力和人对峙。 不过,闹市开枪,影响不好。 “先带回去!”为首的一人说道。 他指了指另外的两个人,“他们也带回去,先找人给他们把伤弄了!” 第526章 你们应该抓那两个人! 就这么的,林湘南和尘尘,连同凌云和那两个人,一并被带到了附近的公安局。 林湘南直接被关进了审讯室。 “娘!娘!”尘尘急了,跟在身后大叫,被一名公安同志抱住。 他拼命地踢打,一时间,叫那位公安同志竟然手忙脚乱起来。 “尘尘。”林湘南喊了一声,“别闹。” 小孩倔强地咬着嘴唇看着她,林湘南脚步顿了顿,有些无奈,“记着我之前说过的话,或者去找韩主任,让他送你回去也行。” “我不要!” 林湘南摇了摇头,“听话。” 按着林湘南的人给抱着尘尘的人使了个眼色,押着林湘南进了审讯室。 将林湘南在审讯椅里锁好,两人很快准备了记录的本子进来,要连夜对林湘南进行审讯。 对方在电灯下把林湘南的证件看了一遍又一遍,才问:“你既然是过来学习的,为什么要住在外面?像你们这样的,不是应该住在学院里面吗?” “因为我带了孩子和狗,有些不方便。” “那就说说吧,枪是哪儿来的?为什么要开枪?” “深更半夜的,家里突然出现两个人,我被吓坏了,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开了枪。”林湘南说。 两人望着她,或多或少都有些无语。 不为别的,而是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吓坏的样子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半晌,年长一些的那位才说:“不是吧?那那个人脚上的钉子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我应朋友之邀去人家家里吃饭,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要偷我家的狗,说是准备回去炖肉吃,我有点儿生气,又怕他们再来,所以就做了点儿防御措施。谁知道他们那么倒霉。” 林湘南满脸无奈,事实上,真的有人踩中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那你这不对啊,你既然知道可能会有人来,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怎么会被吓到呢?” “因为我感觉他们两个,已经不像是只想抢狗了。” 两人眉头皱了皱,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两人其中一个连衣服都穿不起,媳妇自然也没娶上,会有什么做法,他们不是想不到。 两人皱了皱眉,“你有什么证据?” 林湘南摇了摇头,“当时太害怕了,下意识开了枪,而且,当时两人还只是在预谋阶段。” “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 林湘南沉默。 两人起来出去了,林湘南静静的坐在审讯椅里。 这椅子很硬,前后没有任何可以活动的余地。 只坐了一会儿,林湘南便觉得屁股疼,腰疼,背也疼,至少,她干一天活都没有这么难受过。 办公室里。 几名公安同志围着尘尘,尘尘抱着凌云,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几个人,目光愤愤。 “你们应该抓那两个人!是他们闯入我们家!” “那你,跟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 不知是第几次,其中一名公安同志这样问。 尘尘气得胸膛不断起伏,他狠狠瞪了一眼他们,完全不明白这样的询问有什么意义。 “凌云!我们走!” 第527章 什么眼神? 尘尘到底还是没有走成,他被几名公安同志拦住,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走。 大家都当他是小孩,一会儿给他吃的,一会儿给他喝的,还找了个年纪大的,哄他睡觉。 直至第二天一早,林湘南的身份被刨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 一个晚上,审讯的人换了三波,林湘南还一分钟没睡过,双眼熬得通红。 “据我们了解到的线索,张虎和毛二两个,的确是去偷你的狗的,但并没有发生你所说的事情,而且,根据他们两人说,开枪的人不是你,是你的儿子……” 经验丰富的老公安,双眼紧紧盯着林湘南。 林湘南波澜不惊,反倒是笑了。 “公安同志,你在开玩笑吧?没发生我说的事,是指什么?他们没来得及那么做?还是他们没有那么想?所以,非得他们做了,我被切切实实地伤害了,才叫做发生吗?在那之前,我不能为了保护自己而反击?至于开枪……我说那两枪是我儿子开的,你们信吗?要不你们拿把枪给他试试?” “谁开枪的问题,我们之后再做讨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对你心怀不轨了?他们有什么样的语言?动作?” 两道审视的目光,让林湘南十分不舒服,有一种被扒光了在围观的感觉。 她皱了皱眉。 当时那种情况,她心中一凛的同时,第一反应是逃跑。 但根据当时的情况,就算她和尘尘跑了,也跑不了多远。 所以尘尘当机立断,林湘南是认可的。 “他们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什么眼神?” 林湘南不说话,只是皱着眉看着二人。 负责记录的那人放下了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他清了清嗓子,“林同志,你也是一名干部,我提醒你,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事情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要妄想攀扯他人来给自己脱罪。”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明白了。 她笑了一声,干脆合上眼睛不说话了。 昨天晚上的事,他们的确伤了人,但事出有因,为自保才这么做的,何况,那两人并未伤及要害。 眼前这二人却把调子唱得这样高…… 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个年轻人探进头来,急声道:“闫队,看见那个小孩了吗?那个小孩不见了!” “小孩不见了?” 那个年长的男人站起身来,他看了林湘南一眼。 林湘南也立刻睁开了眼睛,心中瞬间转过一万个念头。 尘尘这个时候…… 是去给他爹发电报了吗? 林湘南松了口气。 这辈子贺文山对尘尘还可以,以后如果尘尘跟着他,她还是放心的。 只是眼下这事,真是麻烦! 她暗搓搓想着,冷不防那个闫队猛地一拍桌子。 猝不及防之下,林湘南心口涩然,如针扎般簇簇发疼。 她暗了暗心口,谁想抬头竟对上闫队百般无奈却又苦口婆心的脸。 “林同志,不是我说,你就交代了吧?你交代了,就能出去找你儿子了。要不然,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亲人也不在这里,不知会有多害怕呢。你说是不是?” 第528章 人生处处是学习 林湘南没理他。 他所说的这一点,大概就是尘尘和别的孩子最不一样的地方了。 别的像尘尘这样的孩子,单独出门时,父母会担心。 尘尘却完全不用。 他比林湘南更加冷静淡定,更能理性地分析事情。 何况,凌云在侧,只要不是别人拿枪打他,一般人伤不了尘尘。 见林湘南在此阖上了双眼,闫队有些恼怒。 他强压下愤怒,耐着性子说:“林主任,何必这么固执呢?你也是做娘的人了,只要你交代清楚,或者拿出证据来,你就可以出去了。” 林湘南睁开眼,闫队猝不及防,以至于脸上还有未曾收敛的扭曲。 林湘南微微一笑。 “别啊闫队,我不着急。人生处处是学习,我觉得,在这里学习学习,也挺好的。” “你……” 闫诚安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林湘南宁可不管孩子,也不交代别的。 “你这是执迷不悟啊,”没多久,他又整理好了心情,做出苦口婆心的样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是来这里学习的,耽误学习就不好了啊。而且,你带着孩子来这里,你家里肯定没人管孩子吧?这么小的孩子,你放在外面,自己放心?” 任凭他说什么,林湘南都闭上眼睛不在回答。 闫诚安水喝了两搪瓷缸子,事情却没有任何进展,再看林湘南歪着脑袋都快睡着了,心中更是气闷。 这时,门又被敲响了。 “闫队,党校来人了。” 闫诚安不得不起身出去,但见到韩秉坤的一瞬间,他刚刚微微弯下的脊背又挺了起来。 韩秉坤当然是从尘尘那里了解的事情经过,听到两人动了枪时,他有些意外,又有些震惊,但他二话没说就赶了过来。 两人握手,闫诚安热情地将韩秉坤迎进办公室,又让人去泡茶水。 “不用忙了,闫队长,我今天过来,只想问问我们党校的学员林湘南的事情,现在调查的怎么样了?” “这个啊,”闫诚安端着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眉头微皱,摇了摇,“这事不好办啊,韩主任,现在受伤的两人时清清楚楚的,虽然有偷狗的动机,但毕竟没有达成。倒是他们,平白无故被打了两枪,现在不依不饶的呢。” “可据我所知,这事并非林主任本意,是他们……” “没有证据啊。” 闫诚安双手一摊,“关于林主任伤人的证据倒是确凿,但,林主任说那两个人想对她不轨,没有证据啊。” “所以……” “韩主任!”闫诚安按住韩秉坤的胳膊,“不是老哥我不给你这个面子,实在是,我们干这个的,就得靠证据说话。没有证据,一切白搭。” 韩秉坤哪里看不出闫诚安这个样子有猫腻,强压着心中翻腾的怒气,问:“那我现在想见一见林湘南总行吧?” “不行!审讯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闫诚安毫不犹豫地说。 韩秉坤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他霍然站了起来,“没必要弄成这样吧?闫大队长?” 闫诚安却依旧是笑着,微微欠身,做出给了韩秉坤面子的模样。 “韩主任,真不是我不通融,实在是我们这里就是按规矩办事的地方,你也是部队上出来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啊。” 第529章 发电报! 韩秉坤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闫诚安像模像样地跟在韩秉坤身后,“再坐会儿吧,韩主任。” “不敢,我怕再坐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闫诚安陪了个笑,只当是没有听见。 从公安局出来,韩秉坤直奔学院。 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尘尘和凌云。 “韩叔叔,你去也不行吗?” 韩秉坤叹了口气,俯身想把他抱起来,好好安慰安慰,谁知尘尘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只好说:“有些事情,我们没有证据,他们现在还不肯放人。不过,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就可以替她想办法。” “他们会打我娘吗?”尘尘问。 韩秉坤默然。 他还想着要怎么安慰尘尘,尘尘忽然转身跑了。 凌云跟在尘尘后面,脚步健硕,令过路人纷纷侧目。 “你去哪儿啊?”韩秉坤大声喊。 “邮局发电报!” 都火烧眉毛了,现在发电报能有什么用? 不过,韩秉坤也不想太阻拦。 他也着急去找领导解决这件事,于是高声喊道:“一会儿记得去找我!” 尘尘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韩秉坤只好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刚进学院大门,一名保卫人员就对他说:“韩主任,你快去吧,领导找你呢。” “找我?” “是啊,刚才已经找你一圈了,肖同志交代我们的,说你来了,就赶紧过去。” “肖凛冬?” “是啊。” 韩秉坤皱了皱眉。 记忆里,肖凛冬是个十分心高气傲的人。 昨天才发生了那种事,今天按道理不会在和他走近才对。 何况,昨天发生过那种事,他们两个就应该要避嫌了。 正好也要找领导商量林湘南的事,韩秉坤索性就过去了。 脚步匆匆,到的时候,领导却不在。 肖凛冬正脚不沾地地整理着东西,一见到他过来,立刻说:“韩主任,你来的正好。王处长让我们赶紧再整理几个房间出来,今天好像有人要过来。” “王处长人呢?” “说是迎接去了。” “迎接?去哪儿迎接?” 肖凛冬摇摇头,“不知道啊,韩主任有事?” 韩秉坤一个头两个大。 他让肖凛冬自己负责收拾,自己又去找了其他领导,可是转了一圈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领导们都不上班。 他怕林湘南再审讯室里真的遭遇什么,一时间急得快要挠墙了。 他趁人不备,去几位领导家里跑了一趟,结果……除去一位病得不见客的大领导,剩下的都去迎接什么人了。 韩秉坤气得想骂娘。 等他再想起找尘尘时,已经是烈日当头了。 学院门口,几位领导正围着一辆小轿车,客气地为对方开车门。 韩秉坤顶着一头大汗,几个箭步窜上前去,拉住了王处长。 “王处长,你可算回来了,你听我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就被狠狠地甩开了。 “韩秉坤,你说什么说?我让你做的工作都做完了吗?没做完赶紧做去!耽误了领导的大事,你承担得起吗?” 第530章 呆住了 韩秉坤被推了一下,但他还是没走。 “王处,这事很重要!” 那位想找借口把他撵走的王处长忍不住皱了皱眉,斥了韩秉坤一眼,“你怎么回事?” “那位被安排住在外面的学员你还记得吗?叫林湘南的。昨天晚上她出事了,有人以偷狗为名翻墙入室……” “是公事吧?这位同志不妨直接说,可不要因为我,耽误大家的事啊。” 一道年轻却温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韩秉坤抬眼看去,这人剑眉星目,身姿笔挺,一看就是部队出身,只是不知为何,并没有军人身上特有的煞气,反而有种温润谦和君子如玉的感觉。 “领导好,我也是部队出来的!”没等王处长等人阻拦,韩秉坤上前就敬了个礼。 “哦?”来人略感意外。 韩秉坤报上自己的番号,激昂的声音略显无奈,“只是后来,家母病重,生怕我在外有什么闪失,这才转业的。” “理解,理解!”年轻男人拍了拍他的手臂,“看你满头大汗的,急坏了吧?到底是什么事啊?” 韩秉坤面露难色,谁知这时刚刚一直按着他的王处长在后面给了他一下,“领导问你你又不说了!” 韩秉坤着实有些无奈,这位王处长平时是个再正直不过的人,从没像今天这样无厘头过,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 他只好压低了声音,简单把事情说了说。 “哼!他说没证据就没证据?怎么?非得女同志真的受到伤害了才算证据吗?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教他们这么办案的!” 说完竟然拽着韩秉坤上了车,让人直奔公安局。 无论是被拽上车的韩秉坤,还是车下的其他领导,都呆住了。 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小轿车直奔公安局。 公安局里。 林湘南正艰难啃着一个窝窝头。 早饭是没有的,水也是没有的。 窝窝头打破林湘南这些年的记录,不知是怎么做成的,比石头还要硬,林湘南咬一口都得半天,更别说嚼碎咽下去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敢情这些年被贺家兄妹欺负的日子不是最苦的,在边境随时炮火隆隆也不是最苦的。 原来公安局里的日子才是最苦的。 这间审讯室有阴又潮,只有上面的一扇小窗能透进来一点外面的光,可是,炎炎夏日里,林湘南却一层接着一层地起鸡皮疙瘩。 对面不断轮换的两人接连不断地拍桌子,林湘南心口隐隐发疼。 她总觉得,她或许得了什么病,不然应该不至于别人拍个桌子或者突然大声说话,就总是心口难受。 艰难与窝窝头斗争着,林湘南想着尘尘的事。 那孩子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家里的钱和重要东西,她从来都没有瞒过他,他现在应该能吃上饭吧? 正嚼得腮帮子疼,忽听有人冷哼一声,“没有证据?那两个人呢?没证据就给我审到有证据为止!” 铿锵有力的声音,让林湘南感到错愕。 正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名身着军装,身姿笔挺的男人从外面阔步进来。 第531章 还用我教你? 闫维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首长,首长这样不好吧?再怎么样,咱们也不能屈打成招啊?” 年轻男人大步来到林湘南面前,一扫锁住林湘南的椅子,手向前一伸,“钥匙呢?” “首长,这……”闫维安手背在身后,话还不曾说完,年轻男人一脚踹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个看起来清瘦温和的男人,一脚把闫维安踹得退了好几步。 韩秉坤趁机一把将钥匙从他手里抢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打开锁头,把林湘南从椅子里放了下来。 林湘南有些疑惑地看着韩秉坤,“这位是……” 韩秉坤:“……” 他摸了摸鼻子,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忘了问这位领导是哪里来的?主管什么?什么职务? 闫维安再次凑过来,他一脸的好心,“韩主任,劝劝这位领导吧,这样不行啊,这是违反纪律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犯这种错误。二位放心,只要找到证据,我这里一定会放林同志的。咱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错杀一个好人不是?” 年轻男人眉毛挑了挑,“没听懂我的话是不是?” “不是,我……” “听懂了就去审,还用我教你?” 男人整理了一下袖子,又恢复成了韩秉坤最初见到时温和的模样。 “对了,你不是这里的最高领导吧?把他叫过来,我有话要讲。” 闫维安又不着痕迹地把这个年轻的男人看了一遍,从头到脚,闫维安不觉得他有任何异常。 按照年龄,他觉得大约只能是个连长? 于是他站着没动,再次露出了一个语重心长后极为无奈的笑容。 “我说小同志啊,你应该还不了解事情的真想吧?可不要一时冲动啊,到时候,你放跑了不该放的人,恐怕要用一辈子来弥补啊。” “闫维安,一段日子不见,没想到你还添了个啰嗦的毛病。” 韩秉坤哼了一声,擦着他的身体过去拉开了审讯室的门。 他看了眼林湘南和那位男人,“领导,林主任,要不,咱们出去说?” 让韩秉坤感到意外的是,那位年轻的男人竟然看向了林湘南。 如果按照林湘南以前的脾气,她绝对不会这样轻易离开,她会等着,等着闫维安等人把那两个家伙审明白了,过来求着她出去的时候,她再出去。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不合适。 于是林湘南微微一点头,对年轻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谁想到那人非但不走,还往后退了半步,“林主任先请。” 林湘南莫名其妙。 “我们,认识?” 男人微微一笑,“一会儿做个介绍不就可以认识了吗?” “……你是贺文山,或者沈师、梁政委的朋友?” “不是。” “不是?”林湘南更加意外。 “此地阴凉潮湿,我们还是嫌出去吧。”男人说。 韩秉坤附和了一声,林翔安只好先和他们一起出去。 等出了门,党校的几位领导也急急忙忙赶到了。 这几位一来,公安局的局长也坐不住了,立刻过来迎接。 最后,就变成了一干领导站在公安局的院子里等着林湘南几人出现的局面。 最最重要的是,那位公安局长还莫名其妙,压根儿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事。 第532章 如坐针毡 一见到男人出现,党校的领导们纷纷凑了过去。 “顾同志,怎么样?没有受惊吧?” “顾同志真是太为我们着想了,这么一点儿小事,没想到您还亲自过来了。” …… 林湘南是见过那几位领导的,平日里虽然也算平易近人,但像现在这样…… 林湘南有些无语,心中愈发好奇这位顾同志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一摆手,“我没什么问题,就是觉得,咱们这里的同志们做起事来主观臆断的精神很强烈啊?” 这话就有些重了,公安局的局长额头立刻掉了一大滴汗下来。 他背着手,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说了。 公安局长只好硬着头皮问:“领导,底下人做事有时候比较急躁、粗糙,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指出来,我一定督促他们改正。” “指出来?我可不敢!”男人拉了把椅子,按着林湘南让她坐下。 林湘南有些尴尬,在场的随便拎出一个来,恐怕职务都比她高得多。 正在她犹豫不知该不该坐的时候,那人又拉过一把椅子自己坐下了。 “不如我就在这里等着吧,你们什么时候审完剩下的人,也好过还要麻烦你们,到我那里去审林主任了。” 听话听音,如果这还听不出眼前这位祖宗生气了,公安局长这些年的工作也别干了。 他苦哈哈地扭头看去,希望党校那几位老相识能帮忙说说话。 谁知道,除了韩秉坤给了他一个好好收拾你家后院的眼神之外,其他人都或直接或间接地转过了头。 生平第一次,林湘南体会到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而那位局长险些是个妙人,看了眼跟在林湘南他们身后出来的闫维安,立刻一脚踹了过去,拎着他的耳朵去了解情况了。 他一走,气氛就更加怪异了。 林湘南站起身来,对着年轻男人就要鞠躬。 谁知男人动作很快,没等林湘南弯下腰去,就扶助了林湘南。 “林主任,您这样,我就担待不起了。” 这时,只听“嗖嗖”的破风声由远而近。 男人立刻收手,就在他缩回手的一瞬间,一颗见棱见角的石子擦着他的袖子飞过,白衬衫顿时破了一道口子。 几人大惊,立刻四处寻找。 然而,他们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这颗石子从哪里来。 林湘南一怔,石子在这儿,就证明尘尘也在这儿,这孩子没有躲起来,竟然守在公安局外面了吗? 就在党校几位领导忙着要人警戒的时候,林湘南尴尬地站出来说道:“几位领导,不必担心,是我儿子,他从小和我相依为命,刚刚这位同志靠近,可能他以为有人要害我……” 众人一听,顿时无语。 不过,开学有一段日子了,林湘南家的情况他们多少也有些了解。 韩秉坤适时说道:“林主任,尘尘在哪儿,你叫他出来吧,别躲着了。他从昨天晚上折腾到现在,应该也累了。” 其实何止是尘尘,林湘南现在都眼酸腿软,难受得不行。 她扬声喊了两声,就见身旁的男人忽然抬头,长臂一伸接住了什么。 林湘南眨了眨眼,这才发现,人家接住的哪里是什么东西,分明是自己的儿子。 另一边,凌云呜呜两声,飞奔而来。 第533章 是我的父母 林湘南连忙伸手,想把尘尘接过来,谁知那男人不但没有松手,反而稳稳抱住了尘尘。 “你就是尘尘吧?”他说。 林湘南一愣,尘尘也一愣。 “你认识我?” “嗯,久仰大名。” 尘尘忍不住看了看林湘南,眼睛里透出疑惑。 林湘南也更加好奇了,她再次伸手,试图接过尘尘,口中一边问:“顾同志,你是……” “顾西楼,还记得吗?” 林湘南当然记得顾西楼,但是……自己来这里之后,并没有联络过。 “我是顾西楼的叔叔,我叫顾辞。林同志,您所救的顾家老两位,是我的父母。” 林湘南愕然。 “你是……顾家人?” “对!”顾辞面带愧色,“说来惭愧,我所做的工作不方便透露,前几年,父兄为了不连累我,主动与我划清了界限,直到去年我才知道。多亏了林同志你的帮忙,若不然,不敢想象他们老两口与西楼一个孩子,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反应过来之后,林湘南连忙摆手。 她最多是在顾西楼他们最难的时候送了一点儿东西,帮了多大的忙,其实并不算。 实在不值得如此居功。 “你有所不知,当初你送西楼那些东西时,我母亲已经危在旦夕。她身体向来不好,去到那里后亏空多年,如果没有你送的那些东西,她一定活不到现在。” “您太夸张了。” 顾辞摇了摇头,“我兄长夫妻前几年去世了,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被人打死,性子变得十分偏执、孤僻。如果我母亲也那么去世了,他还不知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林同志,你不是救了一个人,你救了我全家。” “其实,我一直都想当面感谢你,只是最近才有机会出来走动。本来随着文工团去了边境慰问演出,想要一见林主任,当面致谢。没想到错过了。” 说到这里,党校的其他人也听出来了。 顾辞走这一趟,就是为了林湘南。 难怪他刚刚一听到林湘南的名字,就直接过来了。 尘尘没有再插话,但林湘南和顾辞都没察觉到,此时趴在顾辞的肩膀上,尘尘的脸色有些微妙。 又等了一会儿,公安局的局长带着闫维安过来。 先前还诱导林湘南认罪的闫维安,此时身体弯成了一个大虾米形状,不断对着顾辞鞠躬。 “顾同志,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错怪了林同志,都怪那两个狗东西,装的太惨了。” 顾辞把尘尘放在腿上抱着,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多了一丝嫌恶。 “闫队长不应该跟我道歉吧?” 闫维安也是豁出去了,转身对准了林湘南,瞬间就鞠了三个躬。 “林同志,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下次我一定擦亮眼睛办事。” 这做派令人作呕。 林湘南哼了一声,没理会他的求饶,而是问道:“闫队长这一次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查出来了。是那两个人,他们被人收买了。” 第534章 你查清楚了吗? “收买了?” 林湘南惊讶得险些忘了自己的声音。 韩秉坤等人也都愣住了。 “你是不是搞错了?林主任来到这里才没多久,人都不认识几个,怎么会有人收买了人要害她?” “就是。别是你们搞错了吧?”又有人说。 闫维安摇头,“据那两人所说,是一个女人找到他们让他们这么做的,否则,他们知道住在那里的人是党校里出来的,绝对不敢干这样的事。是那个女人向他们保证,不会出事。” 林湘南心里一动,下意识看了韩秉坤一眼。 韩秉坤问:“那个女人叫什么?” “这两个人不知道,但他们说,他们领头的那个人知道,我这就带人去抓。” 闫维安作势要走,韩秉坤连忙阻止。 “等等,关于开枪的事情,你查清楚了吗?” 闫维安脚步一顿,脸上立刻挂起了一副笑脸。 “查清楚了,查清楚了,是那两个人先心怀不轨,吓到了林同志,林同志为了保护自己这才开枪的。” “确定?”顾辞坐在椅子上,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尘尘,典型的安抚小孩的动作,也不知他年纪轻轻从哪里学的,“闫队长,你可要想清楚,你的一句话就关系着一个人将来怎么活,可不能信口开河啊。” 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的,却让人感觉压迫感十足。 闫维安连忙说:“是查清楚了的,您请放心,真的查清楚了!” 公安局长搞不清楚眼前这位到底是什么人,但党校几位领导都站着在旁伺候,他也不敢小觑,连忙从旁帮腔,“是我亲自看着审的,领导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行,那么,林主任我就代你们送回去了,如果有其他问题,去我那里请她。” 这一行人还能再说什么呢? 只能是弯腰鞠躬连连称是。 顾辞抱着尘尘,林湘南几次想要把尘尘接过来,顾辞都没肯。 “小家伙不重,我抱着就行,对了……”他看向王处长等人,“有劳诸位对我的看重,但现在,我和我家的救命恩人……” “理解,理解。”几人连忙说道。 “就是,我们本来想请顾同志在学院里住下,现在不知……” 顾辞深知这几人不是平白无故地跑去迎接自己,如今溜了这一圈,气势摆足了,也不好把人用过就丢。 “晚上,我过去向几位赔罪。” 就这么的,甩了小轿车,顾辞抱着尘尘,带着林湘南,走出了公安局。 林湘南再次伸手让尘尘下来,尘尘也说:“顾叔叔,我可以自己走。” “可以吗?”顾辞问林湘南。 林湘南失笑,“当然可以,他都五岁多了。” “五岁?”顾辞笑了一下,“西楼五岁的时候,哪肯走一步?不是骑在我大哥身上,就是骑在我身上。” 他摇了摇头,又问尘尘:“真要自己走?不累?” 林湘南哭笑不得,尘尘则直接用实际行动回答了顾辞。 只是,走了没几步,尘尘扭过头回头问二人:“咱们现在去哪儿?” 第535章 比我想象中,更加优秀 林湘南正要说回家,顾辞先她一步说:“去吃饭,你们都已经大半天没好好吃饭了吧?” 林湘南的确才刚刚跟那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窝窝头奋斗过,肚子也的确饿了,但……第一次见面就要跟人去下馆子? 顾辞不由分说,拉着两人就走。 未免拉拉扯扯再引人误会,林湘南只好答应。 在国营饭店里,顾辞点了四个菜,就连凌云都没被忘记,被要求给凌云做了一大盆吃的。 吃饭时,林湘南问了问顾家现在的情况。 “我父母身体都好多了,尤其是我母亲,接回来时自己走路都走不了,现在可以每天和我爸去他们的小菜园里转转了。” “听起来还不错。” “西楼也不错,我回去之后,发现他有了几个朋友,比以前开朗多了。听说你们经常写信,多亏你引导他。” 顾辞再次向林湘南诚挚道谢,“得知那些事情之后,我经常想,如果没有你,是不是我们已经家破人亡了。” “没有那么夸张。”林湘南忙说,“顾老爷子和西楼都是很勤劳的人,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一定会好好活下来的。” 顾辞摇了摇头,与父母相见之后,他仔细听父亲讲过那些事。 如果不是林湘南最后送去的那些粮食,他们一定熬不到去接他们的时候。 “你啊,就不要推辞了,我父亲从那个年代走来,真正见过血,受过伤,过过苦日子,对于那些经历,他有自己的判断。你的帮助,不像你说的那样淡若浮云。” 尘尘吃饱了,跑去找凌云。 顾辞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林同志,我知道我说这话一定很唐突,很不合适,但是,我工作的原因不能在外面呆很久,最多一个月,我就得回去。什么时候能够再回来,也不清楚。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你说。” “在边境家属区我听说,你和尘尘的父亲……”顾辞观察着林湘南的神色,见她没有任何波动,才继续说:“离婚了?” “是有这么回事。”林湘南说。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呃……我是说,如今的局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们孤儿寡母在外面,说不定会成为别人的目标,又会被人欺负。” 林湘南微微一笑,示意顾辞不要那么紧张,她并不畏惧谈起离婚。 “其实,离婚的事,是我向尘尘父亲提出来的。” 一瞬间,顾辞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 “是这样的,我向他提出离婚,他做过挽留,我拒绝了。” “为什么?”顾辞十分意外,“我以为……” “以为所有女人都应该找个男人是吧?”林湘南一哂,摇了摇头,谁知顾辞却说:“不是,我没这么想,优秀的女性也有很多,只是林同志……你比我想象中,更加优秀,更加有魄力。” 林湘南:“……” 怕林湘南不相信,顾辞郑重地补充道:“真的!” “没有那么夸张,我只是想过一种与从前完全不同的生活。” “可是,只做一个妇女主任,应该不足以让你达成自己的想法吧?” 第536章 去申市吧 林湘南默然。 “去申市吧。”顾辞突然说。 “工作、生活,尘尘读书,我都可以解决。”他接着说。 一直以来,林湘南都想往大城市走,但直接去申市……还是和顾辞去…… 林湘南想了想,摇了摇头。 “顾同志,我明白鉴于我曾经做过的一点点事情,你的心里对我充满了感激。但是……一步登天固然是好,可是,我不喜欢欠人情,也不喜欢身处空中楼阁的感觉。” 申市,她或许会去,但一定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说得难听些,顾辞现在就是在还她的人情。 等把他们带去申市,人情就算还完了。 但,偌大的城市,对她和尘尘这两个外来户而言,可以为难他们的人太多了。 届时一次一次去顾家找人帮忙吗? 与之相比,林湘南更想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进申市。 “你……”顾辞沉默半晌,无奈道:“真是直接啊。” 林湘南莞尔。 “如果我说,我想让你去申市以后,是多照顾我父母呢?” “啊?” “我们家,除了你所知道的,我父母,西楼和我,就没有别人了。等我离开,就是老的老,小的小,现在的情况,也不知谁可信,谁不可信。所以,我是想找个人,能在我父母和西楼需要的时候,帮他们一把。就算这样,你也要拒绝吗?” “我拒绝。” 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的确很合理。 可是,两相比较,顾家给予她的,比她能给予顾家的,要多的多。 如果林湘南想给自己找一个靠山,找一棵大树,她当初还不如不离婚。 “顾同志,我很感谢,这一次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但我的一生,如果我想靠谁活着,一定是我自己。” “你……”顾辞摇头苦笑,“真的和我所想象的所有女同志都不一样。既然如此,我只能希望你能达成所愿了。” “谢谢。”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一定不要忘了顾家。” 顾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枚系着红绳的老铜钱来。 铜钱有些变形,已经不像林湘南曾经见过的老铜钱的模样。 “这个是我爹当兵时,我爷爷给他的。我爹说,这是当时家里最后一块铜钱,爷爷告诉我爹,如果不想当兵了,就拿这个换了钱,讨着饭回老家,总会有他一口饭吃。这枚铜钱跟了我爹很多年,还替他挡过子弹。这次知道我过来,一定让我把这个带过来。” 顾辞神色郑重,“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或者你的后代,拿着这枚铜钱到顾家,只要不是让我们投敌叛国,杀人害民,顾家都认。” 林湘南连忙拒绝。 当时的帮忙甚至有与贺家兄妹赌气的成分,她真没想过要一个福泽后代的恩惠。 顾辞却十分严肃地说:“林同志,你救了我的父母,救了我们一家人,三条性命,还不值得这样一个承诺吗?” 林湘南无言以对。 顾辞坚决地把拴着红绳的老铜钱放在了林湘南手里。 第537章 傻孩子 午饭后,顾辞送林湘南和尘尘回家,顺便看了看二人的住处。 小小的院落,在林湘南住进来之后已经模样大变。 床单和门帘将屋子彻底隔成了好几个区域。 堂屋、书房和卧室里的碗里,分别插了一支花,有的是嫩柳,有的是桃枝,明明破败的房子,此时却散发着勃勃生机。 目光扫过屋里的土炕,顾辞微微皱眉,“这里是不是太简陋了些?” “不会,一个住处而已。” 林湘南微微一笑,想招呼顾辞坐下喝完水,谁知顾辞盯着外面的沙袋出了神。 “这个高度……不是你用的吧?” 林湘南惊讶于他的敏锐,无奈地点了下头,“是尘尘的。” “难怪刚才他敢一个人爬到房上去,细想一下,那个位置,应该刚好能看到你的那间审讯室。” 林湘南摸了摸鼻子。 “这些可不是一个小孩应该会的,他父亲教的?” “……嗯。”林湘南点了点头。 “那昨天晚上的两枪……” “是我开的,当时比较慌。” 顾辞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脸,没有与林湘南争执。 “要不要……梳洗一下?” “嗯?” 顾辞揪了揪身上的衣服,林湘南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晚上睡觉时穿的衣服。 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换个衣服,收拾一下。” 顾辞微微颔首,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湘南飞快进屋换了件衣服,顺便把昨天晚上离开匆忙而没有整理的被褥全都整理好了。 林湘南离开之后,顾辞缓步走到了尘尘和凌云身边。 这一大一小一起看向顾辞,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在尘尘头上拍了拍。 尘尘歪了歪头躲开了顾辞,“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顾辞顿时来了兴趣,“哦?什么事?” “我知道你家的地址。” “嗯。” 这事顾辞听家里人提过,他们和林湘南都有书信往来。 “然后呢?” “今天,我以为这里的人救不出我娘,于是给你家发了一封电报。” “你真是……厉害。” 顾辞立刻起身,走到门口不知做了什么,外面突然多了个人。 顾辞低声交代了几句,对方快步走了。 “好了?”顾辞回来,尘尘问。 “好了。”顾辞无奈地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早点儿告诉我。” “对不起。” “没事。”顾辞揉揉尘尘的头,“你这么做是对的,下次有这样的事情,还可以这样做。” “谢谢。” 顾辞搂着尘尘,禁不住摇了摇头。 “你母亲有教你念书吗?你喜欢什么?” 尘尘不答反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顾辞也不生气,“我的工作不方便告诉你,不过,如果你好好念书,以后能解出我给你出的题目,你就能来和我一起工作。” “可以带我娘吗?” “……”顾辞的笑容打了个折扣,微微摇头,“不行。” “那我不喜欢,我要和我娘在一起,我要保护她,谁都不能欺负她!” 顾辞搂着他的肩膀,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难受。 “傻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好好念书,让自己变得更厉害,才能更好的保护你母亲呢?你一直陪在她身边,但你什么都不会,当她遇见事情时,你既没有方法,也没有武力值,最后,她还是要被人欺负。甚至,还要因为你冲动与人动手,而向人道歉,甚至是赔偿。” 第538章 杀人不见血 尘尘怔怔地看着他,忘了言语。 “孩子,一直守在她身边,是最低效的方法。你想想是不是?” “如果你的方法有效,还用找我娘去照顾你家人?” 顾辞无语。 他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孩子可能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只是调皮。 他沉默了片刻,选择坦然面对事实。 “生活当中,我可能无法面面俱到,但,我可以保护他们,不受侵害。” “像以前那样?” “……那是特殊情况,我在封闭中。” “哦。” 尘尘小手抚着凌云的毛,轻飘飘地点头。 顾辞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叫做杀人不见血。 林湘南出来时,两人还在僵持。 但听见林湘南脚步的一瞬间,顾辞发现尘尘的脸色变了。 一脸纯真挠着凌云,顾辞感觉,这一刻的尘尘才真的像个小孩。 他欣赏着这种奇异的变化,没有吱声。 考虑到这母子俩一夜都没休息好,顾辞没有多呆。 正值周末,林湘南和尘尘回房补觉,睡意正酣时,被人拍门叫醒。 韩秉坤脸色难看地站在门口。 林湘南请他进来,准备给他倒水时,韩秉坤突然开口。 “罪魁祸首抓住了?” 四目相对,林湘南无语。 半晌,她说:“不是吧?真的和肖凛冬有关?” “毕竟,你来了之后就得罪了这么一个女同志。”韩秉坤无奈地说。 “我也不想啊。”林湘南摊手。 看出她并没放在心上,韩秉坤更是无语。 “别玩了,事情不容乐观。被抓到的时候,肖凛冬准备晚上贴你的大字报呢,她的丈夫……”韩秉坤缓缓吐出一口气,指了指手臂挂红袖章的位置。 “这事恐怕不好解决。要不然,你问问顾同志?” 一直以来,林湘南都很注意避免和那些人发生冲突。 没想到,规避到最后,撞了个大雷。 “肖凛冬现在被抓走了?” “对,她家那个男人,正在组织力量呢。你收拾一下吧,最近几天先到宿舍住几天,虽然不方便,但一个房间,也还是能匀出来的。” “可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吧?” 顾辞不可能一直留下来保护他们。 这件事还是得寻求一个解决的方法。 “不管怎么样,先保证你们的安全再说吧。”韩秉坤开始起身帮林湘南收拾东西,“那个男人我见过,是个浑人,你讲不通道理的。” “是吗?那有意思了。” “有意思?” 韩秉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想的?” 林湘南没有说话。 一个浑人尚且对自己的妻子有如此之强的保护欲,比起上辈子的贺文山实在好了太多。 她摇摇头,终于想起问尘尘今天早晨有没有给贺文山发电报。 如果发了…… 不过,没等林湘南去问,韩秉坤就捉了他们两人,要他们赶紧去那边宿舍住。 可是有时候,就是那么不走运。 三人刚出大门,就被人在门口堵了个正着。 高大如小山般的男人,一脸凶相,如个夜叉双眼狠狠盯着林湘南三人。 第539章 我还以为…… “你就是林湘南?”男人粗声恶气地问。 韩秉坤往前迈了两步,把林湘南挡在身后。 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那男人旁边的小弟凑过来,狠狠地推搡了一下。 林湘南点头,微微一笑,“对,我就是林湘南。” 韩秉坤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林湘南却不觉得有什么,一味逃避,不是办法。 “你是……” “我叫范振华!”男人冷冷地说,“就是你一直欺负我嫁婆娘,是吧?” “你家婆娘?请问她是……” “少装蒜!”范振华猛地向前一步,推了林湘南一下,“我婆娘就是肖凛冬!就是你,害她前几天哭着回来!今天又被那帮公安抓走了是吧?” “啊?肖同志有对象啊?” 林湘南捂着嘴,满脸意外,欲言又止,“我还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冬姐都和我们华哥结婚多少年了!” 其中,一个瘦猴似的人大声斥责道。 林湘南身体向后一退,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充满歉意地看着范振华。 “对不住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啊,范同志,肖同志每天在学院里……”她顿了顿,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我们都以为她没有结婚呢。” “至于我欺负她,”林湘南叹了口气,“范同志,不怕告诉你,我是从边境的家属院来的,不久前和我男人离婚了,现在家里就我们孤儿寡母的,不久前才到这里。与肖同志可谓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说我欺负她,可我们孤儿寡母,夹起尾巴来做人尚且来不及,怎么敢得罪本地人呢?反倒是肖同志……真没想到她有对象,竟然还……” 韩秉坤可不想参与这个话题,更不想成为话题中的主角,忍不住拽了下林湘南的袖子,让林湘南不要说了。 范振华看起来虽然有些憨,却不是个傻子。 他见状眉头一皱,“她怎么了?在学院里头怎么了?” “她……可能是觉得别人都住校里,我住校外,看不惯我吧。反正她和每个男同志都走得挺近的,他们不止一次帮着肖同志说我呢。其中一个还嘲笑我是不是要给孩子喂奶呢。” 林湘南幽幽叹气。 “我们这些女同志,一直以为肖同志没有对象,没有结婚,所以才……唉!真想不通,明明范同志你也是一名优秀的干部,是为人民服务的,肖同志怎么还会做这种事。” 韩秉坤:“……” 他感觉他的耳朵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分明……林湘南说的都是事实,但怎么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范振华的脸已经气得扭曲起来,粗声粗气得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林湘南义正词严,“范同志如果不相信,可以到学院里去打听打听,肖同志的事我们都知……” 没等林湘南说完,范振华拂袖而去,他的小弟们也在看了林湘南两眼之后,跟着他走了。 韩秉坤默默地看着林湘南,好半晌,对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你厉害。” 第540章 我理解 林湘南松了耸肩。 “她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你不去学院?” “不去了。”林湘南摇摇头,“如果范振华回来,发现我走了,说不定会觉得我说的是假话,到时反而不美。” 于是,韩秉坤没再坚持。 林湘南和尘尘重新把东西放了回去。 收拾好没多久,门外突然来了两个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普通的装束,但行事作风看起来与贺文山无异。 “你们是……” “顾同志的朋友。”其中一人说。 林湘南连忙请他们进来。 “这是顾同志和顾同志的家人给您二位准备的东西,顾同志说,不知道您和孩子喜欢什么,就随便准备了一点儿。本来要亲自拿过来的,但党校那边领导都在……” “我理解。”林湘南说。 她想给两人倒碗水喝,两人却飞快地放下东西。 “林同志不要忙了,我们还得立刻回去,顾同志那边,不能离人。” 林湘南有些意外。 两人却没跟林湘南多说,真放下东西就走了。 整整六个大包,林湘南想不出他们是怎么拿来的。 她试着提了提其中一个,一瞬间差点把腰闪了。 其他几个也少有轻的。 林湘南原本想先收起来,等见到顾辞再还给他,拎都拎不动,让她不得不拆包了。 包都很大,像是皮革的,一层拉链看起来十分紧实。 林湘南试着拉开,谁想只一眼,林湘南就呆住了。 书。 林湘南曾经想要,而无处可得的书,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林湘南连忙关了门窗,叫了尘尘一起。 对于昨天凌云差点被弄走吃掉,尘尘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被林湘南叫过来时,还有些恹恹的,直到见到整整一大包书,眼睛顿时溜圆。 “娘,他怎么敢的?” 林湘南后背一层冷汗。 这个年月,许多地方的图书馆都被焚烧一空。 顾辞却敢拎着这么多书到处行走,他到底是什么人? 尘尘迫不及待把其他的包都打开,剩下的五个暴力,有两个装的是吃的,一个装的是用的东西,剩下两个也都是书。 母子俩呆若木鸡。 尘尘打开一本翻了翻,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娘,能看吗?” 林湘南把每本书都拿出来看了看,每一本都是他们曾经想要而不得的。 值得一提的是,每本书上都做了伪装封皮。 只要不是有人笃定地来翻内容,他们甚至可以把这些书直接放在家里。 “让我想想。” 顾辞……真的可信吗? 该不会是钓鱼执法吧? 就算顾辞可信,这么多书,放到这里,显然也很不合适。 一时间,林湘南心中千回百转,尘尘却已经利用这个机会率先看了起来。 纠结半晌,林湘南心中依旧没找到答案。 不过,看着尘尘如饥似渴地样子,如果他们真的放弃,这些书恐怕以后很多年里,都不会在看到了。 咬了咬牙,林湘南下了决定。 书留下,东西退回去。 当初帮顾家,其实最开始还是源于顾西楼主动帮她送尘尘回家,后来又帮她打流|氓。 她并不能因为那一时的举手之劳,就真的归功于自己,挟恩图报。 第541章 尘尘识字了? 决定了留书,但怎么保存却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如果范振华等人,像今天这样不请自来,少不得要给家里翻一遍。 届时,这些书还能不能抱得住,就两说了。 林湘南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到除了边境的家属院之外,有什么地方值得自己无条件信任。 可现在,自己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次日去上课,林湘南特意去的早了一些。 她准备把尘尘送到图书室后,再去见一见顾辞,把礼物还给他,同时问问他是怎么敢带着这么多书,四处行走的。 然而,刚走到图书室附近,就看到穿戴整齐打着太极的顾辞。 见到两人,顾辞很快收势站了起来。 “这是……”他面露迷惘之色。 林湘南指了指图书室,“一会儿我要上课,就让他在图书室待一会儿。” 顾辞意外,“尘尘识字了?” “嗯。”林湘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先前我教过一些,带着他去教室不合适,就让他在图书室待一会儿。” “不错。”顾辞拍了拍尘尘的小肩膀,“去吧,有不懂的东西,拿过来问我。” “没事,让他自己看就行,不用麻烦顾同志。” 尘尘看的那些东西,很多林湘南都看不明白,这一点,连贺文山都不知道,林湘南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尘尘的成长周期还很长,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林湘南推了推尘尘,尘尘乖巧地和顾辞道别,带着凌云走了。 林湘南看了看时间,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就对顾辞说:“顾同志,我很感念顾老同志和西楼他们,在离开之后还想着我们,记挂着我们母子。但昨天你让人送的东西,太多,太贵重……” “多?”顾辞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可我认为,与我父母侄子的性命相比,那些东西太少太少了。” 林湘南哑然。 与人的性命相比,当然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 “何况,我们也不知道你们具体喜欢什么,只是听西楼说,你很有文化,想来是读过书的。于是我自作主张送了你们一些书。别的都是我父母和西楼准备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孩子喜不喜欢。” “不是,都是喜欢的,是真的太厚重了。” 在得知他们离开,并写信给她以后,或许,林湘南期待过有朝一日能在他们的帮助下,让她的生活发生一次变化。但…… 事到临头,林湘南还是觉得,有些东西并不能坦然接受。 “那就劳烦林同志多给我家里写几封信,西楼没有父母,我一旦开始工作,信能不能寄出去,都得两说。父母那边也没人照看,就麻烦林同志多问候一下我父母,多帮我管教指点一下西楼,怎么样?” “这些都没问题,本来也不费什么事,但这些东西……” “预付的。就当是我提前感谢林同志对我们家的照顾了。” “……可是,我们那里没办法放啊?过段日子还得离开。” “我就更没地方放了。” “……” 林湘南着实没想到这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还有这样无赖的一面。 第542章 你不用费心引诱我 没办法,林湘南只好询问他是怎么弄着那么多书到处走的。 “一方面是没人查我,再一方面……那些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顾辞说,“书都是正常书籍,没有任何敏感内容,人人都可以看。是那些年轻人,因为不想读书,觉得读书苦,读书累,故意为之。” 林湘南愕然。 她还记得边境县城里战战兢兢的图书馆工作人员,老家被焚烧一空的图书馆……那可都是…… 林湘南扶额。 “对了,昨天的事情他们跟你说了吗?” “什么事?” “那个女人,已经都交代了。她看不惯你,觉得你和那位韩主任走得近,故意煽动其他男同志孤立你。后来被你点破,怕你煽动其他人的情绪打压她,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找了下面的混子。” “没人跟我说这些。”想到范振华,林湘南问:“那她现在怎么处理?” “判刑,下放,工作肯定没了。“ 林湘南默然。 其实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肖凛冬是怎么想的。 有家庭有男人,怎么还想着别的男人。 眼看时间不早,林湘南匆匆忙忙去了教室。 之前发生的种种,没有人再敢惹她。 她的座位从最后,被挪到了最前面,和一个女同志同桌。 女同志辫着一条麻花辫,看起来娴静温柔,对着林湘南直撇嘴。 “早就觉得姓肖的不是好东西,搞了半天,还真是有小心思。” 下午。 顾辞工作了大半天后,突然想起尘尘。 他放下钢笔进了图书室,穿过层层书架,终于在一张向阳的书桌前找到尘尘。 小家伙看得很专注,一边看书,一边动手在本子上书写计算。 他微微一笑,心想着小家伙搞的还煞有介事的。 不过,等看清尘尘所计算的东西,顾辞的脸色渐渐变了。 “这都是你自己算的?你会?” 突兀的声音把尘尘吓了一跳,他连忙合上书,小手飞快把本子翻了过来,警惕地看着顾辞。 “好孩子,跟我说,这书上的东西,你看得懂?” 顾辞把尘尘抱了起来。 尘尘有些不适地往后直退,冷淡如沙砾,警惕地将自己和顾辞分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说话就说话,你离我远点。” 顾辞哭笑不得,只得先放开尘尘,也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一下。 尘尘把想看的书夹在另一本书里,本子也塞进自己包里,望着顾辞的眼神警惕极了。 “我不是坏人。” “坏人也这么说。” “……”顾辞深吸了一口气,想了一下,索性忽然问:“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不想。”尘尘淡淡地说。 “……” “你不用绞尽脑汁了,我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好奇心,你不用费心引诱我。” “你真是……” 顾辞终于发现,尘尘和他所见过的所有小孩都不一样。 他的平静超乎他的想象,绝不是随随便便用一两块糖就可以带走的小孩。 “那要不,你看看这个,这是我的工作证。” 第543章 都没我娘重要 小小的证书放在尘尘面前。 尘尘扫了一眼,没有任何打开的意思。 顾辞只好自己打开。 “看见了吗?”顾辞指着上面的章,“我不会骗你的。” 尘尘瞥了一眼,没说话。 “跟我说,刚才那些东西你都看得懂吗?” 尘尘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说:“你想干嘛?” 顾辞无奈,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被当作洪水猛兽了。 “你现在这么小,我就算想,也不能把你带走啊。” 话虽如此,尘尘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 顾辞愈发无奈。 “你母亲知道吗?” “知道。” “知道你会的东西,放眼全国只有几十个人会?” 尘尘闭上嘴不说话了,“不许你告诉我娘!” “你不想把那些全都计算出来,帮助我们国家和人民变得更强大?” 此话落下,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顾辞不解,“尘尘?” “那些……所有的一切,都没我娘重要。” 顾辞愕然。 第一次,他从一个孩子身上感受到了偏执的力量。 家与国,这么多年来,大家都理所当然的为国舍家。 但尘尘…… “如果,我们的国家变得更强大,你就可以保护更多的人了,而不只是你母亲。” “我只想保护我娘。” 尘尘收了东西,挎包背到自己身上,出了门。 顾辞立刻跟上来,尘尘却喊了凌云一声。 威武雄壮的大狗立刻挡在了顾辞面前,口中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你这孩子,再好好想一想呢?你知道你对我们国家是多么难得的人才?你这是极大的浪费!” 尘尘不理他,干脆到林湘南教室外面晒太阳。 顾辞亦步亦趋,但不管他在哪边坐下,凌云都要过去拱他。 “哎呀,你老实点儿!”顾辞按着凌云的头,让它趴在地上,痛心疾首,“你这孩子,怎么不明白呢?你整天守在你母亲身边有什么用?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你变得优秀了,重要了,自然有无数的人帮你去保护你母亲。” 尘尘把玩着弹弓,一下一下向外发射小土块,没一会儿,手边没有了,凌云就爬起来去给他捡。 顾辞趁机坐到尘尘身边,“你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听了。”尘尘淡淡地说。 “那你……” “我就想和我娘在一起。” “你怎么就不懂呢?”顾辞急死了。 “是你不懂。”尘尘说。 “我不懂?” 顾辞呆住了,他好歹也是科技前沿的大拿,他不懂? “你快走吧,我娘要下课了。” “……”顾辞重重地喘了口气,除了前几年为父母揪心,他很久没有这么无力过了。 “你母亲一定不懂你算出的那些东西,有多难是不是?” 尘尘不说话。 顾辞心说,自己跟个孩子说个什么劲儿。 他应该去跟林湘南说。 以林湘南的觉悟,一定会让尘尘跟自己走。 “我不喜欢你们顾家人。”尘尘突然说。 “为什么?”顾辞下意识追问。 “我一会儿就会跟我娘这么说。” 第544章 声刺耳地刹车声 顾辞明白了。 这分明是这小子的报复。 他用林湘南来吓唬尘尘,他就让林湘南不再跟顾家联系。 他哭笑不得,又深深震惊,干脆一把把他搂到了怀里。 “跟我说说,你母亲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这哪里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分明是个人精! 尘尘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肉嘟嘟的小脸上一脸嫌弃。 这时,林湘南下课了。 见到儿子和顾辞在一起,林湘南有些意外。 打了个招呼,顾辞突然说:“林同志,听尘尘说,你们一直自己做饭,我也好久没吃过家常饭了,不知道能不能蹭顿饭?” “啊?当然可以。” 一愣之下,林湘南立刻说。 “娘!”尘尘不满地叫了林湘南一声。 他人小,却不是傻,哪里不知道顾辞是要找机会跟林湘南说这事。 可是,这事林湘南当然不能随他。 “那咱们走吧。”顾辞说。 林湘南又是一愣,下意识和顾辞一起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林湘南突然想起家里的菜不够,她正想着时让顾辞和尘尘先回家,还是带着他们一起去买菜时,忽然一声刺耳地刹车声。 林湘南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车上跳下来,大步朝里冲。 没两步,那人停下脚步,错愕地看向林湘南三人。 他看看林湘南,又看看抱着尘尘的顾辞。 林湘南也瞪眼看着他。 糟了……昨天从公安局出来之后,她忘了拍电报通知贺文山了,她现在还可以带尘尘。 但他来的也太快了吧? 正这么想着,男人脸上的神色不知为何忽然变了。 “这位是……” 他几步到了三人跟前,他望着林湘南。 “呃……这位是……” 林湘南没跟贺文山提过,自己曾经救过顾家人的事,她在想,该怎么介绍顾辞。 谁知,顾辞已经先向贺文山伸出了手。 “贺团长是吧?我是顾辞。” 男人的大手立刻握上,神色淡淡,“贺文山。” 顾辞的脸抽搐了一下,贺文山脸上却闪过鄙夷,随后朝尘尘伸出手,“过来。” 从来没那么配合过的尘尘立刻张开手扑进贺文山怀里,对顾辞抬起下巴,“这是我爹!” 顾辞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心说今天这事有意思了。 林湘南不明白尘尘突然之间对顾辞哪里来的敌意,她不赞同地看了尘尘一眼,给贺文山和顾辞相互介绍。 “你还记得去年在离开村之前,给村西的茅屋松果一袋粮食吧?” 贺文山点头,“记得。” “就是顾同志的父母和侄子,他这回事特意来感谢我们的,还送了我和尘尘许多东西。” 贺文山恍然,却不禁有点尴尬。 随后,林湘南一指贺文山,对顾辞说:“这是我前夫,昨天应当是尘尘给他拍了电报。对吧?” “嗯。”贺文山点头。 “不过,你怎么这么快?” “这两天工作的电报员十分勤快。”贺文山说。 林湘南默然。 不过,贺文山这么远来了,她总不能一顿饭都不管。 第545章 他们为难你了? 正想让贺文山也去家里坐坐,尘尘忽然晃了晃贺文山的脖子,“爹,走,我要给你看好东西!” 重活一世,林湘南还从来没见尘尘对贺文山这么热情过。 她看了看顾辞,有点儿尴尬地说:“孩子好久没见他爹了。” 这父子之间,看来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剑拔弩张,以后如果自己真的出什么问题,想来他们之间也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 “理解。”顾辞说,“既然是贺团长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让尘尘好好和他父亲待一待吧。” 林湘南看了眼抱着贺文山的脖子,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的尘尘,尴尬更重了一些。 未免厚此薄彼,她正要同意,贺文山忽然说:“一起吧,顾同志,我和尘尘什么时候都有时间。这次的事多亏了你,不然湘南和尘尘还不知得吃多少苦,还请你务必赏光让我们一表谢意才好。” 林湘南:“……” 这话听起来很奇怪。 顾辞失笑,突然之间也很想见识一下贺文山这个人,索性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打扰了。” 贺文山没有发现,尘尘不知何时不说话了。 三人一起上了贺文山的车,离开党校。 车子很快在小院门口停了下来,男人打量着这方小小的院子,顺便活动着身体。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开车近乎一天一夜,他的身体僵硬得发疼。 林湘南见状,有些过意不去。 “对不起啊,我忘了跟你说一声了。” “没事,你们没事就好。” 目光从林湘南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湘南泛着淤青,尚且发肿的手腕上,眉头一皱。 “他们为难你了?” “就是戴了个手铐而已,可能有点儿紧了吧,没什么。” 林湘南搓了搓手,其实如果不是他突然提起,她都快忘了。 见贺文山双眼通红,林湘南让贺文山和顾辞都进去说话,自己去买点儿菜。 “等等。”贺文山突然说。 “嗯?” 贺文山上前几步,从兜里掏出一叠大团结。 “这两个月我的工资。” “不是说……” “算上津贴和补助,三百多,你拿着。” 钱的事,林湘南在离开家属院之前已经跟他算得很清楚了,但直到到这里之后,林湘南才发现尘尘的小包里塞着她给贺文山的那些钱。 她有些无奈,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被贺文山打断了。 “快去吧,孩子都饿了。” 林湘南看了眼尘尘,尘尘重重点头,跑过来拉住她,“娘,我和你一起去买菜。” 没办法,林湘南只好把贺文山和顾辞单独放在了家里。 她一走,家里的气氛就变了。 “顾同志也当兵?”贺文山问。 “不当,家里人当过。”顾辞说。 贺文山“哦”了一声,“看着不像啊,不是做指导员的?” “不是。”顾辞微笑,“只是个教书匠。” “教书?” 贺文山不相信地打量了好几眼,“看来,顾同志教书的地方很有意思。” 顾辞再次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贺文山的问题。 贺文山也没有在追问,“这次的事情,无论如何,感谢顾同志帮忙,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务必知会一声儿。” 第546章 冥顽不灵 顾辞笑了一下,说了一声,“应该的。” 对于贺文山最开始的敌意,他没往心里去。 不过,比起林湘南,顾辞更想和贺文山聊一聊尘尘。 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劝说贺文山把尘尘上交国家,门口就传来母子俩的说话声。 林湘南在说尘尘,刚刚尘尘对贺文山两极反转的态度并没有逃过林湘南的法眼。 如今已经分开,日后只可能越来越远,林湘南不想让尘尘和贺文山太生分,以免将来贺文山在别的孩子和尘尘之间,选择帮别人。 进了门,她收了声,朝两人微微一笑。 “贺团长口味我是了解的,顾同志,你有没有什么忌口?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我不挑食,什么都行。” 顾辞说这话时,贺文山已经起身朝林湘南走了过去。 长臂一伸,接过林湘南手里的菜。 不知林湘南从哪儿买的,菜都还算新鲜,还有一条鱼和一块肉。 “我来把鱼杀了吧。”贺文山提着鱼,已经到了压井旁。 林湘南连忙阻止,“我自己来就行,你和尘尘待会儿吧,或者和顾同志说说话。” 贺文山没理她,手起刀落,已经把鱼腹剖开了。 顾辞过来也想帮忙,林湘南连忙拒绝,把尘尘推了过去,让尘尘陪顾辞说话。 两人面面相觑,顾辞微微一笑,“让我看看你平时看的书?” 尘尘掀开书房的门帘,里面放着的都是他才送过来的书。 这些书本来以为都是送给林湘南的,没想到最先用上的竟然是尘尘。 “这儿什么都没有。”尘尘说,“我家没有书。” 顾辞走过去在尘尘的凳子上坐下,随手翻开他的手札。 尘尘面色一变,跑过去按住。 “没有书,这也不能看吗?” “不能!” “那你倒是说说,你看这么多书做什么?” “看着玩而已。” 顾辞直摇头。 他指了指窗外忙着杀鱼的贺文山,“那你说说,那么多像你父亲那样的人,付出鲜血和生命来保卫这个国家,是为什么?” “你不用跟我讲这些,他们愿意奉献是他们,你不能用你他们来要求我,我是自私的人。” 坦荡自然,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顾辞却没办法接受这种说法,他直摇头,气得脸都白了。 “你,你对得起那些流血流汗的先辈吗?你,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自私?” “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把你的想法强加我身,你何尝不自私?” “你就不怕你父母对你失望?” “为什么要失望?因为我没有出人头地?你父母生你的时候,是为了你能出人头地才生的吗?” 顾辞气得头昏。 可是偏偏,尘尘的话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尘尘耸了耸肩,索性把好几本笔记本都给顾辞找了出来。 “你愿意看就看吧。” “你这孩子……难道这辈子就只想跟着你母亲吗?” “嗯。”尘尘点头。 顾辞:“……” 思及尘尘从小和林湘南一起长大,可能母子感情过于深厚,顾辞决定去找贺文山聊一聊。 第547章 没必要 在贺文山的帮助下,晚饭很快做好。 几人落座,林湘南向两人举起杯子,“是我不该和人起冲突,惹人妒忌,感谢顾同志仗义援手,也感谢贺团长千里驰援,以后我做事一定三思而行,争取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不管怎么样,真心感谢两位的帮忙,我以水代酒,聊表寸心。” 贺文山没说话,端起面前的杯子,一口闷了。 “林同志太客气了,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找顾家才行。” 林湘南由衷地再次道谢。 “贺团长会留两天吗?”顾辞问。 贺文山看了看林湘南。 林湘南没说话。 贺文山给尘尘夹了点儿菜,点了下头,“呆两天,陪陪孩子。” “正好我也还有几天假期,有空向贺团长请教防卫方面的经验。” “没问题。” 吃过饭,贺文山的眼睛已经红得不像话了,顾辞没再多留。 送走了顾辞,贺文山靠在了车上。 “我在这里呆两天,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林湘南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指了指屋里,“你到里面去睡吧,我给你在书房搭个床。” “……你不介意?” 林湘南:“……” 这个时候介意,岂不是很没良心? 再说,如果她真的那么在意别人口中的自己,当初她就不会离婚。 “进去吧,你手长脚长的,在车里怎么睡?” 贺文山跟着她进门,快要走到屋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说:“放我进来,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林湘南一愣,但也仅仅是一愣。 “你会吗?” 曾经的记忆里,贺文山这个人还是挺有原则的。 做夫妻时,每次都会经过她的同意。 只是每次她同意过后,他就像突然从人变成了狼。 “说不定会。”贺文山笑。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指着院子墙角的一块儿门板说:“搬到书房里去。” 贺文山立刻去了,林湘南翻出一床不用的褥子,给贺文山铺在上面,就可以睡了。 贺文山去外面冲洗了一下,跟二人打了个招呼,直接去睡了。 在接到电报之前,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又开了一天一夜的车,是真的疲惫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贺文山忽然睁开眼。 没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推了推他的身体。 贺文山搂过尘尘,把他放到胸膛上,“大半夜不睡觉,闹腾什么?你平时也这么折腾你娘?” “我有事跟你说。” “说。” “那两个人受伤,是我开的枪,不是我娘。” “好小子。” 男人的大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你不生气?”尘尘撑着双手看着他。 “连你娘都保护不了,你娘白养你了?有什么可生气的?” 尘尘哼了哼,似乎对这个说法还算满意。 “顾辞找你,和我有关,但我现在不想和我娘分开,你不许答应他。” “好。” 尘尘更觉惊奇,“你不问问是什么事?” “你既然不愿意,是什么事还重要吗?” “也许是国家大事。” 贺文山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尘尘不解。 随后,他的小脑袋瓜子被他亲爹戳了戳。 “臭小子,我和你娘,对你没什么别的要求,不做违法乱纪伤人害命的坏事就好。我们想让你做这个做那个,只是我们想而已。我没为你做过什么,没资格要求你。你娘生你的时候,恐怕也没想过你的将来要有多优秀。你做你想做的事就好,没必要因为我们的想法,而为难你自己。” 第548章 你答应了我的 尘尘哼了一声,罕见地没有反驳贺文山。 贺文山合着眼,大手在尘尘背上拍了拍。 “你娘那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枪真是她开的?” “……不是。” “我就知道。” 男人的大巴掌立刻招呼在了尘尘的屁股上。 尘尘眦着牙撑起身子,“你打我干嘛?” “就知道给你娘找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位顾同志不来,我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你娘呆在公安局里怎么办?” “可是,那两个人看我娘的目光很奇怪,像……像见了肉的狗。” “你说什么?”贺文山撑起身子。 “他,他们……看我娘的眼神很奇怪,我娘害怕了。” 黑暗里,男人拧着眉头。 半晌,在尘尘背上拍了下,“打得好。” “昨天我们出来之后,还有人来找我娘了,要给那个姓肖的出气,不过最后被我娘一番分析,气哼哼地走了。” 尘尘把从那天夜里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一一给贺文山讲了一遍。 “你想办法解决了。”尘尘对贺文山说。 贺文山重新躺回去,“知道了。” 尘尘从贺文山身上下去,准备回去睡觉了。 小报告打归打,但他还是他娘的好孩子,无论明天之后发生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 然而,还没迈开步子又被贺文山薅住衣服。 “那个顾辞,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顾家人?” “少装蒜,普通人会和你套近乎?” 一时间,尘尘脸上的表情变得很精彩。 黑暗里,贺文山扬了扬眉毛。 “你小子到底做了什么?” “没什么。” “不是为你,就是为你娘,到底为谁?” 尘尘看着贺文山片刻,摸黑走到书桌前,把那几个本子都拿了过来。 贺文山打开手电筒,翻了翻那几本笔记。 除了一些数字,贺文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你这都写了些什么?” 尘尘:“……” 他近乎无语地看了眼贺文山,手指在那几个本子上戳了戳,“顾辞就是因为这上面的东西来找我的。” 贺文山又把本子翻了一遍,终于确认,除了几个简单的数字,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你娘知道你会这些东西吗?” “知道。” “顾辞怎么知道的?” “我在图书室看书时被他撞见了。” 男人拿着本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就知道给你娘惹祸。” “顾辞为这个想把你带走?” “可能。但我拒绝了。” “你娘知道吗?” “还不知道。” 贺文山又晃了晃那个本子,“喜欢这些东西?” “还行,还算有意思。” 男人又在尘尘头上敲了一下,“臭小子,已经会给你老子挖坑了是吧?” “谁让你不提前问清楚?”尘尘捂着头。 贺文山来来回回把那好几本天书一样的东西翻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搂着尘尘问:“你说实话,这些东西的价值有多大?你知道吗?” “顾辞说,全国没多少人会。” 贺文山用力闭上眼,手指着尘尘,“你小子……” “你答应了我的。” (六一快乐!) 第549章 我们家的事,湘南做主 目送林湘南和尘尘进了学院,贺文山转头就遇见了顾辞。 顾辞指了指不远处国营饭店的方向,“贺团长,有空的话,一起吃个早饭?” 贺文山其实已经吃过了,但思及昨夜尘尘所说的那些,仍是点了点头。 “我的工作证。”顾辞把昨天给尘尘看过的小本子拿给贺文山。 贺文山瞟了眼从未见过的证件,打开看了一眼,待看清顾辞的工作内容时,他不禁愣了一下。 “看来……顾同志对我儿子十分看好。” “如今的形势,贺团长应该清楚吧?大学关了,孩子们都不念书,更别提人才了。贺团长以为,如果要让我们国家变得更强大,该通过什么方式?” “绝对的力量。” “那我要说,尘尘就是缔造那份力量的参与者之一。” 贺文山敲了敲桌子,不得不提醒顾辞,“他还不到六岁。” “贺团长不必担心尘尘会变成方仲永,他需要的是合理的引导和培养,就目前他在知识贫瘠的情况下所学到的这些,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层面了,如果能加以合理的教育培养,未来不可限量。”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顾同志未免言之凿凿了。” “难道贺团长不觉得,既然在小时候表现出了这样非一般的天赋,更加需要用心培养吗?” “万一将来,你们发现他并不是值得培养的对象……” “不会,尘尘单靠自己就能学到这么多,证明他有非一般的学习能力,如果继续放纵下去,才是极大的浪费。何况,贺团长,你不也说了,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让国家强大,而不是你们手中仅有的那几款枪,几门炮。尘尘正是能缔造这些的人啊。” 然而,贺文山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被顾辞如此夸赞的是别人的儿子。 “这件事,湘南不知道吧?” “对,林同志那边,我希望贺团长能去做一做她的工作。” 出乎顾辞的意料,贺文山对着他摊了摊手。 “这恐怕不行。”贺文山说。 “为什么?” “我们家的事,湘南做主。” “可是,你们不是……” “那就更该是她了,尘尘的出生、成长,我从未参与,怎么能一张嘴就要把尘尘从湘南身边剥离?” 顾辞张着嘴巴半晌没有合上,直到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了碗里。 顾辞无奈地抽出手帕擦了擦手,“贺团长,这是大事,而且,国家和个人之间……” “顾同志,如果你这么说,我认为,我们这个家庭,为国家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你不能让一个女人先失去她的丈夫,再失去她的儿子!” “这不是失去……” “这就是!”贺文山打断他。 从始至终,贺文山没有尘尘是天才的喜上眉梢,也没有尘尘可能会伤仲永的无奈苦恼。 他波澜不惊,如一面高高筑起的城墙,将林湘南和尘尘罩于其中。 贺文山站起来,“顾同志,你该做思想工作的对象是尘尘,不是我,也不是湘南。” 第550章 这辈子我都不会逼他做任何事! 顾辞没想到贺文山竟然会把自己又推回到尘尘那里,他皱着眉,十分不解。 “贺团长,尘尘只是个孩子,他还不懂那么多,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你们做父母的给他一点帮助和指引。” “他有他自己的坚守。” 贺文山起身,“我还有事,就不陪顾同志了。” “哎……” 贺文山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辞郁闷地吃了早饭,去到图书室时,尘尘正在图书室里游荡,试图从茫茫书海中,找出一本他感兴趣的书。 但是,有些书籍极爱那本就稀少,又怎么会存于这样一座小小的图书室里,先前尘尘看到的那些,已经是他走了极大的运气才看到的。 “你想找的书,这里很少很少。” 尘尘瞥了他一眼,目光里露出得意,对贺文山勉为其难多了那么一点点满意。 “那又怎么样?” “你不想了解接下来的知识体系吗?” “顾叔叔,这个世上除了吃饭、喝水、睡觉,没有什么是非得要做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 顾辞不能理解。 尘尘无事可做,干脆跑到院子里晒太阳。 顾辞瞪眼半晌,决定再去找林湘南聊聊,贺文山的话不管用,林湘南总该管用吧? 然而,好不容易找了个时间把这件事告诉林湘南,林湘南的反应却是…… “顾同志,你偷偷摸摸在后面看人读书,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 “啊?” 顾辞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重点吗? “林主任,这事不能这么说,尘尘现在在这个领域内已经走到了一个相当高级的程度,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对他加以培养。好巧不巧,我现在就有这个能力。” “你想留下来做尘尘的老师?” 那也不是不行。 “我的意思是,我想把尘尘带走。” “不行。” “为什么?” “你知道他才多大吗?”林湘南简直不能理解顾辞的思维。 尘尘就算看起来跟个小大人似的,他也才不到六岁。 “我们那里,对有专人对尘尘进行照顾,他的生活绝对不是问题。” “我不允许。” 而且林湘南相信,没有一个母亲愿意把自己不到六岁的孩子远远送走,从此见一面,写一封信都难。 “但是,尘尘的才能,将来对国家和人民能够做出的贡献,是如今的他自己,甚至你我,都难以估量的。林同志,我认为你必须扩大你的格局,发扬发扬风格。” “那是你的想法。我,只想让我儿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活着。这辈子我都不会逼他做任何事!” “你这是小我的表现,这个时候要……” 顾辞的话没有说完,突然被林湘南拉过去,一把将什么东西拍在了他的手心里。 等顾辞看清楚,禁不住瞳仁一缩,“你……” “我用你们顾家的传家宝,请求你,让我儿子留在我身边。” “林同志,你……” 顾辞一个头两个大,他不明白,为了国家,个人做一点牺牲怎么了? 他不知道,如果是上辈子,林湘南或许一听到他的话,就立刻这么做了。 可重来一世,她不想要名,也不想要利,她只想好好地陪尘尘长大,看他快乐开心健康地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第551章 真不能选做丈夫啊! 傍晚回家,贺文山正在坐在院子里磨菜刀。 几个窗户的窗框、门板,都被修了一遍。 林湘南默了默。 上辈子,这些活都是林湘南实在做不了,让他帮忙的时候,他才会做的。 有邻居不断从门口扒头,林湘南一出门就向她打听贺文山是谁,做什么的。 这人……林湘南心里直摇头,从这个角度讲,其实还挺居家的。 吃饭的时候,贺文山突然问:“顾辞找你了?” 林湘南一愣,这才意识到顾辞已经找过贺文山了,恐怕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才找的自己。 这么说来,尘尘看得那些书,会的那些东西,贺文山已经知道了。 “找过了,他想把尘尘带走。” “娘!”尘尘抓着林湘南的裤子。 林湘南放下筷子,摸了摸尘尘的头,“我没答应他。” 尘尘松了口气,贺文山也点了点头。 “不过,你现在应该知道你现在会的这些东西可以对我们国家的发展起到很大的作用了,对吧?” “嗯。” 父母的目光里,尘尘点了点头。 “你现在怎么想?”林湘南又问。 “我就想和娘呆在一起。” “一直和我呆在一起?” 尘尘再次点头。 “你将来,总得有一件自己想做的事。”贺文山插嘴,“大丈夫须得顶天立地,整天守着你娘干什么?还没断奶啊?” “不用你管我!”尘尘瞪了贺文山一眼。 林湘南连忙喊了他一声,顺便瞪了贺文山一眼,“你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闭嘴。” 陪伴是一种过程,却不可能他们像如今这般相处到尘尘三四十岁。 他终归要长大,要有一件自己愿意去做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事情。 只是,尘尘终归太小了,他不可能现在就定下将来。 林湘南揉揉尘尘的头,“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娘,你同意我不跟顾叔叔去?” “去什么去?你那么小。” 尘尘面上表情一松,林湘南一阵无语,“你这孩子,不会以为我会把你送走吧?” “嘿嘿,没有。” 林湘南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他了,“吃饭。” 父子二人立刻又开始动筷,快吃完时,贺文山说:“我明天早晨动身离开。” “我给你做点儿吃的带上吧,谢谢你这次这么远过来,下次我们一定搞清楚事情发展再通知你,情况改观之后也立刻给你拍电报。” 林湘南心里有点儿小小的歉意。 “你该立刻通知我。” “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没有你,你认为我能带得了儿子吗?我带不了他,只能把他交给别人,你放心?” 林湘南默了默,“……你,对象的事找的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不给钱,不管饭,不生孩子,谁会跟我?” “你这不是明知道……” “我知道,但我不改。” “……”林湘南无语。 或许,她应该为看不上贺文山的女孩子们欢呼? 这样的人,真不能选做丈夫啊! 第552章 潘薇薇怀孕了 林湘南默默在心里为那些心明眼亮的女孩子们点了个赞,贺文山也没再多留,出去看尘尘打拳。 原来,尘尘的沙袋里装的都是沙土,每次拳头打在上面都会漏沙,很呛不说,每隔一段时间,还要把漏得差不多的沙土重新装满。 这次,贺文山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袋子给尘尘装了上去,吊得也比之前高了。 一个月不见,小孩打拳愈发有章法了。 贺文山从旁看了片刻,教了尘尘几招新的,回到屋里时,林湘南已经烙出了几张大饼,还有几块面在板上。 林湘南烙的饼又香又软,放了一两天也不硬,贺文山忍不住上前撕了一块儿,一边吃一边问林湘南,“你不问问家属院怎么样?” “天下之大,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家属院也不是非我不可,有什么可问的?” 贺文山:“……” 林湘南比他想象中,更加放得下。 沉默半晌,他幽然道:“郭主席还让我问你好来着。” “那你告诉她我很好吧,谢谢她的关心。” 火光映红了贺文山的脸,又是一阵很长的沉寂,他还是没忍住问:“真不打算回去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贺文山盯着林湘南的脸幽幽看个不停,林湘南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有话你就说。” “我想复婚。” “你有病吧?” 贺文山却说:“我是认真的。如果这回顾辞不来,我一定能帮上你。你顶着团长媳妇的名头,应该也不会让人欺负。咱俩还有尘尘,复婚的话,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儿子肯定好。再退一步讲,万一我死了,你们就是烈属,可以拿到一笔钱,也会给你们一些相应的帮助。你看,我还是挺有用的。” “你是不是真有什么大病?没事诅咒自己死的那种?” “给你看看我的用处。” 林湘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险些把铲子砸到他头上。 “你想发疯,去外面发去,别到我面前来舞。我这人喜欢钱归喜欢钱,但也不是什么样的钱都要的。咱们俩的事不用再提了,你要想找媳妇,就找郭主席给你介绍一个,组织牵线搭桥,应该都是信得过的,和你志同道合的人。” “我不是想要媳妇,我是想要你。”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我媳妇只能是你。” “不是,”林湘南握着铲子直起腰来,“你真有毛病是不是?咱们两个离婚了,离婚了你懂不懂?” “不懂。” “你这就没意思了,贺文山。” 贺文山不说话了。 他撑着下巴,一边吃饼,一边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被看得极不自在,“你看我干什么?烧火!” “行,好。” 他拿起一根小细树枝填了进去,于火苗没有任何帮助,却是烙饼刚好需要的。 “那个潘薇薇,怀孕了。”贺文山突然说。 烦躁之中的林湘南没有任何反应,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贺文山在说什么。 “什么?”她猛然抬起头来,满脸错愕,“阿喜不是给她寄了……” 第553章 是不是只有对我最狠心? “正如你所言,老二无所不用其极。利用潘家人脱出监狱,想要让潘薇薇看清他的真面目的心理,趁机让潘薇薇怀孕了。” “那潘薇薇现在……” “在求潘家捞他们。” 林湘南心中忍不住狠狠地唾弃了贺泽宇一回,“你怎么想?” “你曾经对他们的评价是对的。”贺文山说。 “就这样?” “不然呢?” “我是说,你不准备管管这事?贺泽宇再怎么样,也是你弟弟。”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怎么管?” 林湘南哑然,她倒是忘了恋爱脑的最高境界。 “或者,你想怎么管?”贺文山问。 “没有了,世界叫不醒装睡的人,每个人所有的经历都是她该得的。” 曾经的她是这样,如今的潘薇薇也是这样。 简单地交谈完毕,贺文山还想找话说,林湘南却已经示意他可以灭火了。 “我准备了一点儿东西,麻烦你帮我带给郭主席她们吧。” “不是说不准备回去?” “那也没必要连最基础的人情往来都断掉吧?”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只有对我最狠心?” 林湘南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进屋把准备好的包袱拿了出来。 “与其挥刀伤己,不如挥刀伤你,我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仍然因为那一个梦?” “你可以把那当做一个梦,我不能。” 林湘南把包袱塞给他,出门叫尘尘洗漱睡觉,谁想却被贺文山一把拽住胳膊。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还?” “死?让我亲手开枪打死你吗?” “……” “如果此时此刻无法重新彼年彼月的情景,又怎么能说还呢?” “……” 他看着林湘南说完毫无留恋地转身而去,霎那间,贺文山从头凉到了脚。 可是倏地,林湘南又停下脚步。 “贺文山,其实,你最让我难过的,不是我死在你的枪下,而是你放弃我选择了别人。” “不可能!”贺文山矢口否认,“你是我媳妇,我怎么可能放弃你?湘南,你不能因为一个梦,就给我扣一个罪大恶极的帽子。” “哼,”林湘南笑了,“你所谓的梦,是我的亲身感受啊。你说还,其实只是说说,你知道我想要的永远不会达成。你也不会想到,我曾经在和你的婚姻里,承受了多少。当然,我自己也是有一些问题的,自愿接纳你的一切,你的喜怒忧思就是我的天气预报,所以才会在自己被放弃时,难以接受。现在,我放弃了。我选择走出婚姻,不再渴望任何人给予我点滴地温柔,这样也不行吗?” “不是!湘南,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放弃你选择别人?绝对不会有这种可能性。” “怎么不可能?当你更喜欢别人,而不是你的妻子,当你认为别人更重要,自然而然就会选择别人,放弃我。行了,贺文山,往事已矣,不必再执着虚妄了。” 她推开他的手,转身出门。 贺文山却不能接受,他觉得林湘南所说的一切才是虚妄。 从结婚的那天起,他便没看过别人一眼,又怎么会认为别人比林湘南更重要? “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 “相信别人,不如强大自己。” 林湘南淡淡地说。 话音落下的同时,林湘南自己也有一种醍醐灌顶地感觉。 她想,梁勤和沈卫华曾经所说的,或许是对的。 她只读书没什么用,她要走今天这条路,一步一步往上走。 见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届时,即便她出什么问题,那也是足以震惊一块土地的大事。 还愁没人保护她吗? 第554章 第554章 少巴结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贺文山就准备走了。 刚出门,林湘南竟然也从对面屋子里出来了。 “吃点儿早饭再走吧。” 一句不用麻烦了,在嘴边犹豫了半天,贺文山终归还是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林湘南没说话,出门拿柴火。 贺文山迈步进了对面屋子。 土炕上的被单还没来得及收拾,尘尘正坐在炕上揉眼睛,见他进来,很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有事及时通知我。”贺文山说。 “知道。” 贺文山将那把小巧的手|枪重新放回尘尘手里,“保护好你娘,但除此之外,不许乱开枪。” 尘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知道。” 男人在儿子单薄的肩膀上拍了拍,听着林湘南的脚步,压低了声音,“帮我看一下你娘身边的人?” 尘尘又是一个白眼,“我娘想嫁什么样的人,就嫁什么样的人。” “对你娘工作有帮助的,都是年纪大的,工作上需要你娘帮助的,都是比你娘小的。大的,必定想方设法使唤你娘,家里也未必看得起你们,小的肯定想方设法吸你娘的血,也未必看得起你们。到时候,那人再长得丑点儿,你娘给你生几个丑八怪的弟弟妹妹,你能忍?” 尘尘不由自主想起了武大成,一张脸顿时皱成了包子。 如果生出的弟弟妹妹是武大成那样,他必然是不能接受的。 太丑了。 “而且,你这么聪明,万一你的弟弟妹妹都是傻子……” “你就是觉得,只有你最好呗?你和我娘生出来的孩子就不会丑?不会傻?” 男人提着儿子到了整个家里仅有的一面小镜子前,他掐了掐尘尘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 “我和你娘不是生过了?你看看,好不好看?聪不聪明?” “少巴结我。”尘尘骄矜地说。 贺文山无语,“亲爹总比后爹好吧?” “这谁知道?有时候亲爹还不如后爹呢。” “你这臭小子,帮我说句话能怎么样?” “会让我娘不高兴。” 尘尘推开贺文山,跳下椅子。 贺文山:“……” 外面很快传来林湘南叫他们吃饭的声音,早饭摆在院子里,凌云也叼着饭盆过来。 林湘南给它盛了一些,回头听贺文山说:“孩子的事就交给你了,他学什么,我都没意见,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告诉我。” “当然。” 以前不告诉,是怕泄漏风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已经知道了,也就没再隐瞒下去的必要。 贺文山的大手又在尘尘背上拍了一下,“好好听你娘的话。” “知道。”尘尘没好气地说。 吃完早饭,贺文山出了门。 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母子俩,贺文山脚下有些迈不动步子。 好一会儿,他才说:“我走了。” “注意安全。”林湘南诚心诚意地说。 虽然他们夫妻陌路,但,贺文山作为孩子的父亲,林湘南真心希望贺文山好好的。 “好。” 男人发动车子,最后看了眼那对母子,“有事……别怕麻烦我。” 第555章 给林湘南告状 烟尘四起,林湘南和尘尘望着车子没了踪影,转身回房。 林湘南再一次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下一次一旦事情有转机,一定要立刻通知贺文山。 母子俩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往,平静之极。 肖凛冬事件彻底终结,她在党校消失。 原本林湘南还担心范振华辉以后动不动就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但是一连半个月过去,林湘南的日子依旧风平浪静。 尘尘从到图书室去看书,变成了带着书去图书室看。 顾辞又来找过林湘南好几次,试图劝说林湘南,但林湘南的坚定超出了他的想象,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然而,原本计划只逗留两三天的顾辞却留了下来。 每当尘尘去图书室看书时,他就过去。 有时候是询问一下尘尘看书中是否遇到了问题,有时候会为尘尘梳理一下接下来的学习脉络。 不过,尘尘是个思维跳跃非常灵活的孩子,他所梳理出来的东西,不出几天就用不了了。 顾辞试图纠正尘尘这一学习习惯,可是,他偏偏管不了这个孩子。 无奈之下,顾辞只好给林湘南告状。 林湘南也很无奈,“顾同志,我能理解你爱才心切,但是,一直以来,尘尘都是这样学习的,他有自己的学习方法,目前的学习成果你也看到了。你还认为尘尘有什么问题吗?” 林湘南其实一直以来都没规划过尘尘的学习,甚至他看的那些东西,她完全不懂,她也无力去纠正什么。 可是,林湘南觉得,尘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够了。 “如果你觉得尘尘的学习有什么问题,你不妨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他的方法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再纠正不迟。” 人教人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这时,尘尘跑过来,拽住林湘南的手,“娘,我想吃炸茄盒。” 炸茄盒,这可使一道耗时耗力的菜。 “行。”林湘南揉揉尘尘的头,想邀请顾辞一起去家里吃时,被尘尘强行拽走了。 如今,顾辞已经荣升尘尘第二讨厌的人。 林湘南无奈,只得遥遥朝顾辞挥了挥手。 顾辞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以往都是别人追在他屁股后面问问题,还怕打扰了他。 现如今,他上赶着,别人竟然一点儿都不在乎。 “尘尘,我在跟顾同志说话呢,你不能无礼,知道吗?”与此同时,林湘南对儿子说。 “我不喜欢他。他就是想让我跟他走。” 林湘南笑了一声,揉揉他的头,“你现在还小,但等你长大了,就像那小鸟一样,都要离开的。” “我不走,我要跟娘在一起!” “可是,你长大了,就要做自己的事,娘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啊。如果将来,你真的不想去建设国家,那留在娘身边,找个工作,娶个媳妇,也挺好的。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你真的能忍受日复一日重复做着相同的工作吗?还是你想去做更加有挑战性的工作呢?” 尘尘不说话了。 林湘南也不催他,只是揉着他的头,让他慢慢想,慢慢去找自己想走的人生路。 第556章 累不累? 当天做炸茄盒已经来不及了,林湘南带着尘尘去买了几个茄子。 在这儿住了一段日子,林湘南已经认识了几个非常擅长种菜的邻居。 通过她们,又认识了黑市。 一开始,对方并不信任她,直到见林湘南和她们一样跟人讨价还价。 吃过饭,母子俩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不过,一个用书桌,一个用饭桌。 两人分别在个子的稿纸上涂涂写写,尘尘写的是什么,林湘南不清楚,林湘南则是准备做一份边境县城的物资申请报告。 她让武大成提前写了一份工作汇报,统计了一些数据,结合军区需要,林湘南重新把这份报告写了一遍,准备找时间交给那位五短身材的大领导。 这几天,她又找韩秉坤打听了一下。 那位大领导名叫江川。 因为老父亲身体不好,且不愿意去首都,他短暂地回来照顾,顺便来党校听几节课,听说最近就要回首都了。 一份报告写完,外面已经彻底静悄悄,尘尘的稿纸已经用了一沓,林湘南不禁托着下巴发起了呆。 上辈子,尘尘除了按部就班的上学,没再学过别的,经常一个人望着家属院里的孩子们发呆。 她一直以为,他们来的晚,所以他很难融入那些孩子们之间。 可是,这辈子,尘尘早早就表现出了对其他孩子的排斥。 比起和孩子们一起玩耍,他更喜欢一个人呆着,好像对他来说,看看书,发发呆,也是好的。 上辈子的尘尘,过得很痛苦吧? 他明明那么聪明,却因为她的疏忽,不得不忍受着周围的一切。 “娘?”尘尘忽然回过了头。 “啊?”林湘南回过神来,起身过去,按了按他的小肩膀,“累不累?睡觉?” 尘尘摇了摇头,却站起来,小小的手指一点一点推开林湘南的眉心。 “你别难过。” “我……”林湘南想说她不难过。 她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能好好地陪着尘尘长大,她还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可不知为何,她的眼眶忽然就湿润起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扬起笑脸。 “嗯,我不难过!” 这辈子,学习也好,做官也好,她都会努力! 努力不靠任何人,她也可以走得很远,过得很好! 次日,党|校。 “顾同志,我们得回去了。”警卫提醒顾辞。?顾辞的假期本来就是硬挤出来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逗留了这么多天,已经把他准备做其他事的计划全都打破了。 “我知道。” 顾辞无奈。 他准备去找党校最高领导,借用一下通讯设备,看怎么向上级汇报一下自己找到好苗子的这件事。 这事关系到国家未来的大事,甚至,将来的国防建设就要依靠他了,顾辞半点儿不敢马虎。 谁知一出门竟然和人撞了个正着,不是别人,正是尘尘。 “尘尘?你来找我?” 顾辞很高兴,立刻拉开椅子给他坐,“你要不要吃糖?我让人去给你买点儿?” 警卫:“……” 深刻怀疑被拒绝太多次的顾同志,被虐出病来了。 尘尘一脸一言难尽,“不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我有事要问你。” 第557章 林湘南一点儿都不好欺负吧? “你说。”顾辞笑意温和。 “你以前说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吗?” “哪些?” “就是你说的那些,你目前所做的工作,以及,你认为我有这个能力。” “对,我现在所做的研究都是国家保密项目,不能告诉你,将来如果你参加了,也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你母亲也不可以。” “你为什么认为我有这个能力?” “我看了你的手札,你和你娘都曾说过,你所有的知识来源都是自己看书,你靠自己学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证明你的各项能力都是超群的。如果加以培养,你的未来一定会为我们国家做出大贡献。” 顾辞半蹲下身子,紧紧握着尘尘的手。 “孩子,我们国家,真的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我可以去。” 顾辞一时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真的?” “但不是现在。” “……” “我要先把我娘安顿好,但在这之前,我可以试着接受你给的系统学习课程。” “你娘哪里还用你安顿?她都这么大一个人了。” 顾辞哭笑不得。 但随即发现,尘尘一脸认真,根本不是给他开玩笑。 他摸了摸鼻子,认真道:“尘尘,你娘比你大多了,她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你把你认为我需要学习的东西给我做个计划吧,我会好好学习的。等过几年,我娘安顿好了,我就跟你们去。” “过几年?” “我现在还没六岁,你把我带走,我也做不了什么。” 话虽如此,可是…… “而且,我现在就走,我娘也不放心啊。你帮我把计划做好,我按照学习,不就行了吗?” 顾辞明白了。 这小子已经想好了,今天就是来通知他的。 “你娘知道吗?” “她还不知道,但我想,我娘说的是对的。将来与其日复一日做一些无聊的工作,不如做一些有挑战性的,还能利国利民。当然,这都是在保证我娘安全的前提下。” 所以,跟自己一起为国家做最尖端的国防科技研究,还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 顾辞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几岁?你是了六岁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六十岁呢?你娘多大的人了,还能保证不了安全?” 他直摇头,这孩子是少年老成吗? “这你不用管,反正现在我答应了,你答应吗?” “我能说不答应吗?” “可以。” 尘尘摊了摊手,并不在意。 他好似真的只是在为自己找一份工作,这份不行,就换下一份。 “……”顾辞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无语至极,“我得回去一趟,打个报告。而且,到了后期,许多学习都得需要老师教你,那些老师都是我们国家至关重要的人才,安全尤其重要。这些我都得请示过上级才行。” “明白。” “那么,贺无尘同志,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不相信你母亲可以保护好自己吗?” “自然是因为总有人欺负我娘。” “……” 比如那个肖凛冬? 但好像……林湘南一点儿都不好欺负吧? 第558章 他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时间尚早,林湘南到江川的办公室时,里面没有人。 她只好找了个课间,再次过去,刚一露头,江川就看了过来。 “哦,是你啊,我记得你,你是咱们党校的女战士。”江川笑呵呵地说。 林湘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写了份报告,想给您看看。” “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耿直如你,不会做这种事呢?” “如果只是我一家,努力努力,这日子怎么都能过?但边境的百姓,也是百姓不是?” 坦坦荡荡,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你这张嘴啊……” 江川指了指林湘南,摇了摇头,又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 同样的报告,江川没看过上万份,也看了几千份,但林湘南选了个很有意思的角度。 她把边境县城近年来所有的收入都写了一遍,这就有意思了。 这可谓是江川近年来看过最糟糕的收入报告了,可是,你说她在诉苦吧,她以汇报工作的名义来的! 你若真把这份报告当做工作报告来看,就肤浅了。 这报告上面,有时候不是要看写了什么,而是要看没写什么。 更何况,江川又不是主管农业工作的。 “边境家属院的工作不好做吧?怎么样?学习了这么久,有什么心得?” “与群众打交到嘛,只要大家能吃饱,群众都是最好说话的。不过,我们那边的情况想必您有所了解,我们目前,可能对国家的发展不能提供多少帮助。” 江川点头,却不动声色地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水,没有接话。 “我们那边山地较多,以采茶和各种水果为主,真正种粮食十分少,这也是每年都要依靠国家赈灾粮的主要原因。而不能种粮食的原因,一方面是山地较多,不容易开垦,一方面则是水量不够。我们如果想因地制宜,除了要克服开垦困难的难题,就是找到足够的水。前者我们尚可自己努力,想问问领导,您能不能帮着解决一下第二个问题?” 江川千想万想没想过最后林湘南会把问题归结到这里。 在他的想象中,林湘南最多会另辟蹊径找个切入点哭穷,届时,他象征性地给予一点儿帮助就行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成了,痛点人家指出了,解决方案人家也给了,就想让他帮忙找人也好,找团队也好,解决一下水的问题。 半晌,江川才清了清嗓子,“就这样?” 林湘南微微一笑,眼睛眯在了一起。 “听说您是主管供销社工作的,既然如此,就高抬贵手,给我们军区和边境的县乡分配物资时,多一点儿呗?群众可以忍一忍,但那些战士……” 林湘南深深地望着江川,“那里的战士可能在某一天,炮声一响,随时都要献出生命。生命已经这样苦,就让他们的生活好一些吧。您看呢?” 江川说不出话。 他可以对其他前来诉苦的人轻描淡写地说,大家都这样。 但面对林湘南,他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第559章 要落地很难 林湘南没有对物资分配提出任何要求,却给江川出了个大难题。 没等他说话,林湘南就向外指了指。 “马上上课,我先回去了。” “别着急走。”江川敲了敲桌子,“我问你对课程有什么意见,你还没说呢。” 林湘南:“……” 这不是让她给顶头上司提意见吗? 这她能提? 她是有多缺心眼啊? 她扯了扯嘴唇,正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江川拍了桌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唧唧歪歪的,你现在糊弄我,回去就糊弄群众!这工作能做得好吗?” 林湘南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 不知道沈卫华和梁勤是怎么想的,明明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妇女主任,所在的班却是个奋斗班,上课除了党史党政外,主要学习经济和利民政策管理与实施。 平心而论,林湘南学了这些,除非她做一市、甚至一省之长,才能有所用。 难不成她去家属院里,向几十位军嫂去构建什么项目吗? 摇了摇头,林湘南只得重新坐了下来。 “我认为,课程很好,但,要落地很难。” 江川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展开说说。” “经济方面我们主要借鉴苏|联的发展,以计划经济为主,这样的模式促使我们只要工作到位即可,无论干活多少,每个人拿一样的工资。市面上,产布的永远产布,挖矿的一直挖矿,钢厂一直做钢。秩序可嘉,但造成的结果就是生产欲平淡。” “思想的碰撞产生百家争鸣,一潭死水会有什么结果呢?发烂发臭,引来蚊虫无数罢了。” 江川:“……” 他怔怔地看着林湘南许久,心里暗暗咂舌。 前面说了那么多,其实都是铺垫,只有最后两句,才是林湘南想说的话。 可这两句话,看似在说百家争鸣,看似在水,可说的却是…… “你这个小同志……”江川用手指点了点林湘南,“你这个小同志……真是泼辣啊。” 林湘南微微一笑,“您让我不要糊弄嘛。” “既然不糊弄,那么,以你看,国家的发展出路在哪里?” 林湘南后悔了。 早知如此,她刚刚认个怂多好? 国家出路? 问她一个高中文化的? “这个,您还是别问我了吧?” “说!” 林湘南撇了撇嘴,低声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思想碰撞早就了百家争鸣,奠定了百家争鸣在我国历史上不朽的思想传奇。想要大力发展,必然离不开碰撞和竞争这两项。但,一定要是良性的。恶性的就没有必要了。” 江川忍不住又拿手指点了点林湘南,“看事物倒是透彻,就是做事锋芒太露。年轻人,有时候得注意收敛。” 林湘南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江川了解了多少,只得默默点头。 但……她也不想惹事生非啊。 孤儿寡母在外面,如果她不表现得难搞一些,怕是随随便便就要有人爬到她头上来了。 点头归点头,林湘南没半点儿决定要改的样子。 第560章 林湘南不希望尘尘和自己走一样的路 中午下课。 林湘南看到尘尘,去图书室找也不见。 还是保卫人员说:“他带着凌云和顾同志走了。” 和顾辞? “他们有说要去哪里吗?” 保卫人员摇了摇头。 林湘南想了想,决定先回家看看,家中没有再去别的地方找。 以顾家的关系,总不会要对尘尘做不好的事。 脚步匆匆地到家,林湘南就发现这一大一小已经把书房翻得没有下脚之地了。 “你们在干嘛?”林湘南惊呼。 “你回来了?”顾辞一下子站起来,竟然比林湘南更高兴,以至于林湘南有些恍惚。 她不该回来吗? “尘尘已经答应我了,我正在给他找书。我们先简单地做个学习计划,以后再根据实际情况慢慢调整。” 顾辞兴奋极了,帽子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等会儿,”林湘南却不能相信,“打住,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尘尘答应你了?” 昨天晚上还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尘尘,今天就转变想法了? 林湘南看向书堆书海中的尘尘,“尘尘,怎么回事?” 尘尘正在帮顾辞找书名,闻言转过头来。 小孩平静而理性,“娘,我想,你说的对。” “啊?” “我终归要工作,不如做一份价值和意义更大的工作。我的能力越重要,我看重的东西就越重要。只要我足够厉害,就没人干欺负你。” 林湘南:“……” 顾辞也是呆呆的。 他喃喃道:“搞了半天,这才是你的目的?” “不行吗?” 顾辞默默地摇了摇头。 从本质上讲,尘尘讲的没有错。 是他们,一直以来习惯了默默奉献,不求回报。 可是,求回报有什么错呢? 像他们这样的人,一走便不知几年,有的时候死了,也不会通知家里,能够给予家里的照顾更是少之又少。 于他而言,对待家人,心中的愧疚总是一日多于一日。 林湘南揉了揉尘尘的头,“你啊。” 她何德何能,上辈子儿子乖顺懂事,这辈子更加理解她,爱护她呢? “可是尘尘,在娘的心里,你过得好,才是真的好。” “可在我心里,也是这样啊。娘好了,我就会好。” 顾辞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子俩,不知为何,心里感觉酸酸的。 “林同志,你一定放心,我已经答应尘尘,代他向上级申请在外学习的机会,等他再大几岁才去我们那里,你们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相处。除此之外,等那一天真的来临,我一定会像你照顾他一样,照顾好他。” 林湘南没有说话,她理解顾辞爱才心切,但是,世上有谁能代替得了母亲呢?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谁比她更爱尘尘。 “谢谢顾同志。”林湘南浅声说。 她再次揉了揉尘尘的头,“如果可以,娘希望你能活得自我一些,不要那么懂事。” “可是,如果娘过得不好,我过得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是这个道理,尘尘……我们首先是自己,其次才是其他的身份,总是为了别人,当这个人让你失望了,你会很难过的。” 就像曾经的她。 林湘南不希望尘尘和自己走一样的路。 第561章 侠之大者 “我不会难过。”尘尘执着地说。 林湘南十分无奈。 顾辞忍不住从旁边劝道,“尘尘这才多大,以后天长日久,他成长的时间还长着呢,对你好有什么不好的?” 林湘南只得作罢。 晚上,顾辞在林湘南家里吃的饭,饭后又在书房里嘀嘀咕咕了许久。 第二天一早,顾辞就走了,走之前特意跟林湘南交代了一声。 林湘南没有太意外,顾辞做的是保密项目的研究,她不懂他研究的东西,但科技方面自己国家被外国遥遥领先的情况下,顾辞肯定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我这次回去主要是向领导汇报尘尘的情况。”顾辞说,“他这一阶段是看书,等下一个阶段就需要老师了,我们需要看一看怎么安排。不过你放心,无论谁来,我们都会非常正向的培养他,不会把他教歪的。” “我明白,就是……辛苦你们了。” “国家将来的设计者,我们不辛苦,我们只怕自己能够给予他的不够多。” 林湘南的心被深深震撼。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 如今,高下立判。 “那,我们去哪儿怎么样才能告诉你?” “不用你告诉,我会知道你在哪儿的。” 林湘南明白了。 顾辞走后,他们再次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一开始林湘南总担心家里书太多,会有人趁他们不在跑来翻。 但,这种情况始终没有出现。 重新投入学习之后,林湘南发现班里的气氛很微妙。 原本的班长李同知,是班里级别最高的,但现在大家对他的态度都很奇怪。 “他先前那样帮肖凛冬说话,谁知道他是不是和肖凛冬有一腿?”有个女同志暗搓搓地对林湘南说。 林湘南:“……” 她深知三人成虎的道理,试着说:“不能吧?咱们没有证据别冤枉了别人。” “可你看,如果这是假的,他早出来解释了,连解释都不解释,没准就是真的!他就是怕提男女关系!” 男女关系在现在可真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一个搞破鞋的帽子扣在头上,说不定这个人的一辈子就毁了。 林湘南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李同知,他的脸色比之前难看了许多,黑眼圈重重叠叠,也不知晚上做什么去了。 下了课,李同知夹着书就匆匆走了。 我见他状态真的很差,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条性命,一个人的人生。 所以想了想,我对女同学说:“同志同志,志同道合才是同志。我个人认为,没有证据之前,我们先理解相信自己的同志吧?如果哪一日求锤得锤,我们再讨伐他不迟,别做那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女同学沉默了。 此后,班里的气氛又宽松了许多,我松了口气。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一个月后的清晨,林湘南和尘尘决定去食堂吃一次早餐。 结果刚进学校就听见尖锐的爆鸣声。 他们冲进发出爆鸣的教室,就见刘同知悬挂在那里,已经没了声息。 第562章 林湘南害得我 林湘南亲身体会过子弹穿破衣服和胸口,秒杀生命的感觉。 再一次看到一条生命泯灭在面前,林湘南忍不住双腿一软,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好不容易扶住门框才没倒下去。 身边尖叫的,是她的同班同学,名字叫白雪。 这几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的人很多,但亲眼目睹的威力依旧不容小觑,白雪的身体发着抖,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今天怎么就悬梁自尽了。 林湘南不断地深呼吸,才和另外一位男同志一起把白雪扶出去。 很快有领导过来,带着保卫人员一起动手,把李同知放了下来。 人已经凉了,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挂在这里的。 林湘南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心口舒服了一些。 她忽然感到有些不对,这才发现自己把尘尘忘了。 连忙起身寻找,却发现尘尘正站在教室门口,盯着里面忙活的人。 “你看这个干嘛?”林湘南连忙过去捂住他的眼睛,想把他带走。 尘尘却不肯走,他拉了拉林湘南的胳膊,让林湘南弯下腰去。 “娘,你说,他会不会藏遗书什么的?” 林湘南一愣,没想到这孩子会想这么多。 “会吗?”她迟疑道。 “我们看看,他以前和肖凛冬搅和在一起,如果写了遗书,谁知道会写些什么?” 林湘南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这件事上,她自问问心无愧,但落在另一名经历者的眼里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了。 冒犯遗体上前搜刮一下,不太合适,两人决定等着看看。 “我在这儿等着,你去吃饭吧。” 林湘南把钱和粮票塞给尘尘,她估计,今天的课是上不了了。 尘尘却直摇头,脸上没有任何畏惧之色。 正好武大成过来看热闹,林湘南托他买了几个包子,和尘尘两个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一边观察,一边吃了。 公安局的人很快到了,他们上前把李同知的尸体检查了一下。 确定自杀后,李同知的尸体就要被抬走了。 他们要先找个地方安顿李同知,然后通知李同知的家人,与此同时,还要给对方一个说法。 如何让李同知的家属平静地接受这件事,是一个难题。 就在他们抬着李同知离开时,他的鞋子忽然掉了下来。 本着不能让李同知光脚走的原则,林湘南喊了一声,过去捡起鞋子给他们送过去。 低头间,就见鞋子里一张快要看不出颜色的纸。 林湘南愣了一下,把这张充满味道的纸从鞋里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韩秉坤走过来。 林湘南摇了摇头。 打开折在一起的纸,林湘南很快发现,这竟然真是一封遗书。 而且正是李同知的字迹。 第一句话就是: 「我没罪,他们凭什么那么说我!我没有罪!」 「这些人,现在全都被林湘南收买了,他们就是想逼我去死! 可我偏不,我就要好好地活着!让他们谁都没有办法!」 大量近乎癫狂的情绪发泄之后,最后一句,李同知写道: 「如果我死了,一定是林湘南害得我,组织一定要给我报仇!」 第563章 没人能证明 韩秉坤怔怔地看着那张纸好半晌,冷不丁反应过来,猛地离林湘南远了好几步。 他戒备地望着林湘南,但林湘南已经看到了纸上的内容。 她很是无奈。 摊了摊手,干脆伸出双手,做了个请他们给她戴上手铐的动作。 “第一,我做不到独立把一个成年男同志挂到上面去,逼着他自己上去也不可能,人在惊恐之下表情会扭曲的,第二,我尚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没必要因为他毁掉,你们可以尽管调查。” 很快有领导走了过来,韩秉坤的顶头上司,那位王处长。 他看了看李同知留下的信,又看了看林湘南。 “林同志,我相信以你的思想和觉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对着林湘南晃了晃手里的那张纸,“有这样的证据在,我们不得不对你进行调查,还请你一定理解。” 林湘南点头,“理解,一定理解,我也一定配合。” 王处长又看了看林湘南,点了点头,“这样,我先跟公安上的同志们说一声,你配合他们调查就行。” “没问题。” 事实上,林湘南做梦也没想到这事最后会落到自己头上。 李同知啊李同知,还真是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不断给她找麻烦啊。 尘尘跑过来,紧紧地攥住林湘南的衣服。 林湘南拍了拍他的头,“没事,放心吧。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你好好呆着,如果实在不行,就去韩主任家借住几天。” 如果说上次林湘南他们真的伤了人,但这回,林湘南可以十分确定,她什么都没做过。 甚至这些天,跟李同知连句话都没说过。 她总不能用意念让李同知上吊吧? 那样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两名公安同志很快走了过来,两人没有为林湘南戴手铐,而是让人找了间空教室给他们,用以向林湘南询问情况。 和公安同志对面坐下,林湘南把最近的情况、自己的行踪跟两人说了一遍。 她做这些时,大部分时间都和尘尘在一起。 两名公安同志看着她,“也就是说,除了你儿子,没有别人能够帮你证明。” 林湘南点头,“的确如此。” 两人狐疑地看着她,林湘南也有些无奈,她的确没有别人能够帮忙证明。 他们又反反复复问了许多遍之前的问题,每次都是出其不意地询问昨天晚上的一些情况。 但是,苍天可鉴,林湘南昨天晚上老老实实在家睡了一夜的觉,她连昨天晚上的夜色都不清楚。 一个上午就在这样的询问中被消耗一空,对方还是一无所获。 快中午时,林湘南又见到了那位公安局的局长。 他们出去简短地开了个小会,公安局长走了进来。 “林主任是吧?事情对你很不利,虽然现在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你的确杀了李同知,但你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没杀人。所以,我们和党校领导商量了一下,你最近不能上课了,请你在家休息,好吗?” 第564章 他很仗义 话是询问的语气,但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 林湘南只能点头,但又问道:“那吃喝……” “一应生活用品都会保证的。”对方说。 林湘南又看了看韩秉坤,韩秉坤也点了点头,“放心,生活物资我会亲自采购。” “那就麻烦你了。” 道完谢,林湘南问公安局长,“那现在,我们自己回去?” 公安局长派了两名公安同志,送林湘南和尘尘以及凌云一起回去。 尘尘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十分不满,但林湘南按着他的肩膀,一句话也没让他说。 这件事上,林湘南问心无愧,不怕人查。 走到一半时,武大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边跑边喊林湘南的名字。 他的身体着实不怎么样,只是这么几步路,他喘得都快断气了。 两名公安同志警惕地盯着他,武大成一边掏出手绢擦汗,一边说:“林主任,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转眼,事情就落你头上了?” “还不清楚。”林湘南说。 “那,那……”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站都站不住了。 一名公安同志上前隔开他,要另一人带林湘南他们走。 林湘南连忙道:“武县长,谢谢你能来,但这件事应该不会怎么样,我确定跟我没关系。” 而且,她到底是以部队的名义出来的。 她不会故意杀人,部队也不会允许别人往她头上扣屎帽子。 “那我,我能做什么啊?”武大成急道。 “关注事态发展……” 眼看那名公安同志已经去推武大成了,林湘南连忙喊了一句,然后拉着尘尘快步离开。 武大成直挠头。 他和李同知是一个宿舍的,平时睡觉也算轻,可是昨天晚上他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 他还问了同宿舍的赵成功,赵成功也什么都没听见。 被人盯着,武大成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到了林湘南他们住的小院门口。 “这,这窗户不会给钉死吧?”武大成问。 两名公安同志看白痴一样看了武大成一眼,武大成憨憨一笑,毫不介意,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林湘南微微一笑,头一次觉得,这位县长还挺仗义的。 她再次对武大成道谢,然后清点了一下家里的东西,将自己需要的东西,想吃的菜,一一告知两名公安。 然后,就在两人诧异的目光里,和尘尘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两人开始闭门生涯,除了早中晚做饭,吃点水果,然后早晚饭后坚持在院子里运动一下之外,林湘南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子里度过。 尘尘和她差不多,除了每天不间断地练拳、蹲马步、和凌云一起玩,他几乎不会出门。 林湘南看得书比较杂,都是从顾辞送来的书里选出来的,尘尘则比林湘南深奥得多。 林湘南数次趴过去看,可是,那一个一个蝌蚪形状的符号,除了数字,她没一个认识的。 “真决定走这条路了?” “反正都是搬砖,那就搬点有价值的。” 林湘南点头,尘尘却忽然转过头来,“娘,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第565章 没有任何人察觉异常 林湘南默然。 她望了望窗外,两名公安人员正在那里尽职尽责地守着。 三天了,他们除了找林湘南进行过一次问话,询问当天晚上的事情之外,再没有人来过。 犹豫片刻,林湘南打开了窗户。 两名公安人员立刻看了过来。 林湘南问:“两位同志,请问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三天了,怎么都该有点线索了吧?”林湘南又说。 “林同志,结案之前,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林湘南无奈地摊手,“我当然在配合,但我询问一下进度应该不过分吧?” “恕我们无法告知。” 两人硬邦邦地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转回身去继续站岗。 林湘南无语。 她望了望日头,她不明白,这很难查吗? 第四天,韩秉坤来了。 除了给林湘南送东西,还破例获得了二十分钟的会见时间,但还得在院子里,在两门公安同志的眼皮底下。 “还没有任何进展?”林湘南问。 韩秉坤搓了搓脸。 看得出来,他这几天也没少为林湘南想办法,都比之前沧桑了许多。 “没有,找不到任何证据,武大成和赵成功两个同宿舍的都不知道李同知什么时候怎么出来的。我们也询问了其他学员,”他摇了摇头,“依旧无人知晓。” “这么多人,包括住在党校的老师、干部、保卫同志,没一个人发觉?” 韩秉坤再次摇头。 “我们也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但我们已经把所有同学都问遍了,没有任何人察觉异常。” “白雪同学问过了吗?她那天早晨为什么去教室那样早?” “你不在学校住,这个情况你不清楚,白雪同学文化程度不高,但十分勤奋,每天早晨她都会去教室读书,那天早晨只是正常去教室罢了。” 韩秉坤叹了口气,“说起来,白雪被吓得不轻,前两天半夜还惊了烧,教室都不敢进,学校特意为你们班重新换了个教室。” “这么说来,如果是有人要杀李同知的话,白雪就是被他利用的,” “嗯?为什么这么说?”韩秉坤疑惑。 “因为我很确定,我没有想过要杀李同知,甚至还对他表达过善意,也替他在同学们之间说过话,甚至之后,我感觉他的情绪有过好转,躲避同学的情况没那么严重了。这个时候突然死亡,还是上吊,我觉得不正常。” “是上吊不正常,还是这个时候上吊不正常?” 这一回,询问林湘南的是其中一名公安同志。 林湘南看了他一眼,说:“试问几位,会在情况好转的时候去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摇头,世道再难,他们也没想过去死。 “所以我觉得李同知也一样,肖凛冬不会再出现,以李同知的个性,应当不会真的和肖凛冬发生过什么,所以,我觉得,他应该只是觉得流言可畏,会毁了他的前途,所以才会有之前躲躲闪闪,不和同学们来往的情况。但当一切好转,我也为他说话之后,他的情况有所改善。这证明他是相信我的话的,心里也是坦然的,所以,他更加没必要这个时候去死啊。” 第566章 可能 “那你觉得……”一名公安同志停顿了一下才把下面的话说完,“是他杀?” 林湘南把事情又捋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他杀,我认为没办法解释李同知的死。” “可是,除了你,谁会杀李同知?” 林湘南无语了,明明她才是最没道理去杀李同知的好吧? “我有儿子,有工作,回去之后领导说不定还要重用我,这个时候去杀人,我有毛病啊?” 她忍不住瞪了发言人一眼。 “但至少,你还是让李同知感受到了强烈的杀他的欲|望。” “那他肯定感受错了。” “否则他那一封遗书怎么解释?” “以前写的不行?别人模仿他的字迹写的不行?” “模仿?” 两名公安同志对视了一眼,他们之前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韩秉坤说:“两位公安同志,有一点我可以为林同志作证,任何对他们家孩子不利的事情,林同志都不会做的。” 两人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人看了看手表,提醒:“韩主任,你的时间不多了。” 韩秉坤也很无语,连忙转过了头,继续问林湘南:“如果是有人要杀李同知,你认为谁的可能性最大?” 林湘南直摇头。 她从来不在党校住,也不在那里吃饭,除了上课,甚至没什么交集,她连谁和李同知走得比较近都不清楚。 但能杀李同知的…… “我们假设当天晚上所有人都睡着了,李同知也睡着了,那么,谁把他从宿舍里弄出来比较合适?”林湘南问。 “当然是他同宿舍的那两个人,不然外人一进去,把这两个人惊醒怎么办?”一名公安同志说。 韩秉坤提出不同的意见,“如果是和他约好呢?某个时间,在教室见?” 几人想了想,这两种可能可以说都有。 “但根据武大成和赵成功说,当天晚上,或者说,那一天,李同知的心情都很好,晚上洗脚还哼歌来着。如果有个图谋不轨的人要约他出去,他应该不会心情这么好吧?”另外一名公安同志说。 林湘南看了他一眼,认可了这个说法。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人就伪装得太好了。” “我们先假设,没人和他约好,是有人把李同知弄出去的,这个人会是谁呢?” 曾经,孙承、李同知、武大成和赵成功在同一间宿舍,孙承走后,这间宿舍里就剩下三个人。 除了死去的李同知,就只有武大成和赵成功两个人了。 “我建议你们查一查那个赵成功。”林湘南提议。 “为什么不是武大成?” 林湘南无奈,“你们没注意到吗?武大成胖归胖,体力奇差,像他那样的人,没有能力把李同知扛出去的。” 几人想了想,韩秉坤忽然点了点头,“也对,他把李同知扛到肩上,得头脚都耷拉地了。” 林湘南:“……” 两名公安同志则慎重的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怀疑对象! “那么,还有一个疑点,如果这个假设成立,这个赵成功是用什么方式让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呢?” 第567章 结果 一个人没发觉,两个人没发觉,甚至大多数人都没发觉,这都很正常。 可是,整个党校,没有任何人发现有任何奇怪,这就很奇怪了。 “你们那几天,吃的喝的用的,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 “这个……”韩秉坤想了想,再次摇头,“吃的……也没什么啊。” 他也并不在党校里住,早晨晚上都在家吃饭,只有中午会在党校吃一顿,“饭菜似乎还和以前一样。” “喝水和用的没有异常?” “那我哪里知道?” 林湘南看了看那两名公安同志,“就从这些入手吧,不管是谁想要同时放倒这么多人,确保不会出问题,都要做一点儿安全措施。” 可是,这么说着,林湘南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白雪那天进教室的时间和平时一样吗?” 这个韩秉坤不清楚,那两名公安同志对视了一眼,对林湘南说:“一样。” “一样?” 林湘南皱眉。 她不明白,如果放倒了所有人,白雪为什么会…… “其他人的起床时间……也和平时一样?” 这个……没有人能回答林湘南。 “那如果假设,有人和李同知约好了呢?” “那一定是一个和李同知关系不错的人,至少,愿意让李同知半夜赴约。” 三人纷纷点头,几人又把这种情况分析了一遍,二十分钟的时间早就过了。 韩秉坤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两名公安同志留下一名监视林湘南,另外一人匆匆前去汇报。 如此又过了两天,林湘南和尘尘正在屋里看书,负责监视她的两名公安同志奇怪地从窗户里探头。 两人纳闷不已,“林同志,你整天看这么多书,有什么用啊?你儿子以后眼睛都瞎了。” 林湘南正要解释,小院的门被叩响了。 一名公安同志和韩秉坤一起进来,韩秉坤一脸喜色,进门就朝林湘南喊了一声。 “你猜怎么着?竟然就是赵成功。” “啊?”林湘南一万个不明白,“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韩秉坤冷笑一声,“你猜和肖凛冬真正有关系的人是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如果林湘南再想不到,觉悟就太低了。 可是她不明白,“赵成功长得挺好的,平时看着为人也周正,听说有妻有子的,他图什么啊?” 就一时一刻都离不开女人? “不清楚。”说到这里,韩秉坤比林湘南还无奈,他也是男人,也是血气方刚正当年的男人,再怎么着,都不到一天都脱不开女人的程度吧? “他交代了?” “交代了。”这次,回答的是跟着韩秉坤过来的那位公安同志,“我们通过走访得知,赵成功最近每天都给大家送一种蚊香,还让大家不要多点,他曾告诉别人说那种蚊香是他们家自己配的,我们找老中医看过,里面不但有驱蚊的成分,还有引人入眠的成分,就这么手指头大的一截,足够这一夜用了。等到天亮了,香烧没了,人也醒了。” 第568章 幸灾乐祸 对林湘南的定点监视解除,林湘南被无罪释放。 目送所有人离开,韩秉坤松了口气,“幸好你没事。” “别这么紧张,”林湘南忍不住失笑,“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做。” “不过……韩主任,真的谢谢你。” 林湘南向韩秉坤伸出手,韩秉坤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谢谢,我收拾一下,明天,请你和嫂子、孩子们,一起过来吃个饭,怎么样?” 韩秉坤本来想说不用那么客气,但转念一想,林湘南母子二人在家里被关了快一个星期,也的确需要热闹一下来冲散小院里沉闷的气氛。 他便答应下来,又叮嘱道:“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大家就一起吃个便饭,开心开心就行。” 林湘南点头答应,送韩秉坤出门。 韩秉坤转头想让林湘南进去,结果就看见武大成瘫倒在门旁,哆嗦个不停。 林湘南见他神色不对,回头一看,连忙过去把武大成扶起来。 “你怎么这样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武大成浑身都被汗湿透了,脸色煞白。 两个人一起用力,才把武大成抬进屋,林湘南给他灌了一碗姜糖水,武大成才堪堪恢复过来。 他攥着韩秉坤的手,“真,真是赵成功啊?” 韩秉坤点头,“已经调查清楚了,赵成功和肖凛冬有染,也知道李同知害怕风言风语继续传,就想伪装成李同知上吊自杀,责任栽在林主任身上,逼她退学离开,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提肖凛冬的事了。” 武大成仍然浑身哆嗦。 他一想到自己竟然在李同知死后,单独和赵成功住了那么久,他就忍不住害怕。 韩秉坤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多想,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回头给你换一个房间住。” “好好好,换个房间住,换个房间住。”武大成神神叨叨地点头个不停。 “你怎么来了?”林湘南又问。 武大成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来看看林湘南这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听到是赵成功干了这一切。 难怪自己无知无觉的,他们自从来到这里,每天都用赵成功提供的蚊香。 他现在只庆幸赵成功被捕了,否则,谁知道过几天他会不会一时兴起把自己也杀了。 “他不会杀你的。”尘尘突然插嘴。 “啊?为什么?” 林湘南三人顿时奇奇侧目。 “因为你太胖了,他扛不动。” 武大成:“……” 韩秉坤则忍不住笑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武大成的惊惧总算消减了一些,他无奈地咂了咂嘴,“你这孩子。” 他握住韩秉坤的手用力摇了摇,“韩主任,请你一定给我换个宿舍啊,我现在想起来就害怕。” “行,给你换,一定给你换,放心吧。” 武大成这才松了口气,他终于想起关心林湘南。 “谢谢,我们没什么事,这几天党校里还好吧?” “好什么啊。”武大成直摇头。 这几天留在党校里的人也没心上课,人心惶惶,生怕这样的杀人事件再次出现。 这其中,武大成的感受最深。 林湘南忍不住同情地看了眼韩秉坤,“这下你们有工作要做咯。” 第569章 回家? 晚上,韩秉坤的妻子和孩子都来了,韩秉坤跟在一旁。 说着不让林湘南隆重准备的人,手里却提着一包点心、一只鸡、一块肉和一块布。 秋韵抱着他们的小女儿,关切地询问林湘南这几天是不是吓坏了。 “我们有人守着倒也还好,就是怕党校里再出事。” 接连两桩事,这一次他们或许不太好交代。 韩秉坤一听,顿时苦笑。 “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这回之后,我们也要整肃工作,以免以后在发生这样的事。” 尘尘跑出来和韩秉坤的两个儿子一起玩,给他们展示自己的沙袋,不过,当两人要去书房看看,尘尘拒绝了。 没多久,武大成也来了。 他比韩秉坤一家还夸张,鸡鸭鱼肉买了一大堆,林湘南不知其目的,有点尴尬,但当这韩秉坤一家的面,她也没说什么。 林湘南早就把晚饭准备好了,她炖了两条鱼,一条香煎,一条炖汤,还在国营饭店要了几个菜,不大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吃饭时,秋韵碰了碰韩秉坤的胳膊,问他:“秉坤,这回湘南妹子结业没什么问题吧?大家……不会把这件事怪在她头上吧?” “这两件事,公安方面都已经查实了,第一次是肖凛冬胡作非为,第二次是赵成功蓄谋已久。我在公安方面找人打听过了,赵成功自己其实也没有明确的证据。” 据赵成功交代,他是来了之后没几天,就在肖凛冬一次次败坏林湘南时,把肖凛冬勾到手了。 他以想办法为名赶走林湘南为诱饵,曾和肖凛冬在宿舍厮混。 有一次,李同知刚好回来拿东西。 肖凛冬出事之后,赵成功怕李同知把这件事说出去,最后影响他结业。 后来,他见李同知时常独来独往,胆战心惊地甚至写了一封遗书,弄清了李同知和肖凛冬之间其实没什么勾连。 李同知是真的仗义,所以为孙承说话,让林湘南忍下这一口气,结果却因林湘南在质问肖凛冬时,将他牵扯出来。 他害怕搞破鞋的帽子真的扣在头的头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决定之后,他就开始给全校的人送香,那几天,大家的睡眠都很好。 当天晚上,用香迷晕李同知之后,赵成功将其扛到了林湘南他们上课用的教室里挂了上去。 他没有当场将李同知勒死,而是悬空的李同知在睡梦中醒来后惊惧挣扎,最后吊死在了教室里。 既已认罪伏诛,便没林湘南什么事了。 秋韵松了口气,“那就好。” 武大成也在旁边抹了把汗,就听韩秉坤突然说:“我估计,这事之后,你们的课程应该进行不了多久了,结业的事你们要提前做准备。” 他着重看了眼林湘南,“你什么打算?重回边境?继续做妇女主任?” 武大成立刻朝林湘南看了过来。 林湘南叹了口气,她已经把报告给那位大领导交上去了,对方至今也没什么反应,林湘南不得不考虑对方其实并不准备棒自己一把的可能性。 如果是那样,她就只能回家属院了。 第570章 武大成 “走一步看一步吧,做妇女主任没什么不好的。” 她只是不想留在家属院里,动不动和贺文山见面,甚至对方找不找对象什么的,还要将责任扯到她身上。 武大成眼巴巴地看着林湘南,结结巴巴地开口:“林,林主任,那个……” “这个鱼真好吃,武县长你快尝尝。”尘尘忽然开口,“韩叔叔,秋婶婶,你们也尝尝。” 几人被他这么一招呼,只能先吃菜。 武大成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几人吃吃喝喝,又把林湘南和尘尘安慰了一番。 等吃完,天已经完全黑了。 秋韵把孩子交给韩秉坤,帮着林湘南把东西收拾了,这才告辞。 武大成慢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见秋韵和韩秉坤越走越远,他不知想起什么,竟又匆匆忙忙告了辞。 回身关上小院的门,林湘南搓了搓尘尘的头,“你这孩子。” “我不喜欢他。”尘尘对武大成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林湘南直摇头,催着他前去洗漱,自己则去打了两大盆水,叫了凌云过来洗澡。 天气太热了,凌云也热得不想动弹。 翌日回校,林湘南发现韩秉坤说的果然没错, 老师就提醒他们结课在即,让他们准备结业报告。 林湘南不想回家属院,试着又找了一次那位大领导,但一打听才得知对方回首都去了。 林湘南无奈,只得和其他人一样,开始为结业报告绞尽脑汁。 不像林湘南有高中文化,其他学员有很大一部分只上过扫盲班,写结业报告时动不动就要去查字典,着实艰难。 用了足足一周,林湘南才把自己的结业报告写完,硬着头皮开始准备回程的事。 林湘南把顾辞送的书筛选了一遍,一些扫盲用的,自己和尘尘都不喜欢的,都捐给了图书室。 剩下的书还有满满三大包,每一包都是林湘南直不起腰的重量。 更不用说,林湘南还为郭玉玲等人准备了一些特产。 看着如小山般的东西,林湘南忍不住犯愁。 正在这个时候,武大成又来了。 “武县长,有事?” 天近黄昏,尘尘今天难得去找韩秉坤家的儿子玩了。 家里没人,林湘南不准备让武大成进门。 “这个……”武大成搓了搓手,憨憨一笑,“林主任,我这不是听说,你和孩子的东西挺多的,所以过来帮帮忙,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 林湘南看着他满头大汗,不知道他可以为自己帮什么忙。 他可是连拿自己的行李都够呛啊。 “这样,咱们到时雇一个拉车的,把你们的东西拉到车站去,我再帮你们拿到车上,怎么样?”武大成说。 办法是个好办法,但……林湘南真不相信他能拿得动那些书。 她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然感觉不对。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快速由远及近,然后“嘎吱”一声,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落下,一张被雕刻过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571章 别往心里去 “行李的事就不劳烦武县长操心了。”贺文山说。 武大成:“……” 他呆呆得看了看林湘南,却发现林湘南也愣怔着,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林湘南问。 “我出任务回来,发现尘尘有好几天没拍电报,估摸着你们可能出事了,过来看看。” 贺文山从车上下来,目光灼灼,将林湘南从头看到了脚。 “怎么样?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林湘南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你等会儿,你的意思是,尘尘和你一直发电报?” “我让他发的。” “……” 男人再次往前两步,微微一笑,“别往心里去。” 既是一番好意,林湘南也不好计较,只得对武大成说:“武县长,那就不麻烦你了,哦对了……” 林湘南看向贺文山,“你要什么时候走?” “和你们一起。” “那……把武县长也带上?” 贺文山瞟了武大成一眼,凉飕飕的一眼,把武大成吓了一跳。 “如果武县长愿意坐在车顶上,我倒是无所谓。” “……你还有旁人?” “没有。” “那怎么……” “领导托我买些东西,所以……” 武大成赶紧说:“那就不麻烦贺团长,我自己走,我自己走就行。” 他陪着笑,看了看林湘南,心中有些遗憾,那些话再次没能说出口。 “林主任,那我……先走了?” “好。”林湘南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不傻,不是看不出武大成是什么意思,但一来她对武大成真没那个意思,二来,即便再婚,她也不想留在边境县城里。 她和武大成,注定是不可能的。 目送武大成走远,忽然一只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林湘南皱眉回头望去,男人顿了一下,默默收回了手。 林湘南有点气闷,但贺文山千里迢迢帮他们来搬东西,她又没有生气的立场,只得压着脾气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贺文山立刻说。 林湘南进门,给贺文山弄吃的。 贺文山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旁边邻居探过头来,“小林,你这男人,特意来接你的?” 林湘南:“……” 她正要解释,对方却扭身走远了,边走边赞扬道:“不错不错。” 林湘南更是郁闷。 男人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把尘尘的沙袋摘下来,弄出去装满沙子,重新调整了一下。 歪掉的大门,踩破的门槛,也重新安装好。 回到屋里,再次问;“出什么事了?” 林湘南默了默,最后还是说:“党校死了个人。” “就这样?” “是被别人吊死的,嫁祸给我了。” “查清了?” “嗯。”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问:“害怕吗?” “不是我做的,怕什么?” “林湘南,你真是……” “什么?” “对不起。” 林湘南一怔,“干嘛道歉?” “因为我,你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时隔多年,他依旧记得当初从河里捞起林湘南时的样子。 他一眼就把林湘南认出来了。 他们镇学习最好的姑娘,娇俏动人,被家人养的很好。 所以后来听说她没对象,他立刻提出了结婚。 她是最迷人的女人,眼睛像星星会说话,他看到心就忍不住乱跳。 可是距离分隔了一切,严苛的责任让他忘记了心动的感觉。 她是最好的妻子,为他支撑起整个家庭。 他理所当然地把家庭交给她,却忘了,她也是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姑娘。 第572章 没想回头 林湘南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让林湘南意外的是,贺文山竟真的没有再提。 时间匆忙,林湘南就为贺文山烫了个粉,与凉菜拌在一起,清凉开胃。 不过,林湘南没留下来陪贺文山吃东西,而是进了屋,继续整理东西。 贺文山却端着碗跟了进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林湘南忙碌。 林湘南有点受不了贺文山如今的样子,亦步亦趋地,倒真像是对她有意思了。 正想让他出去,贺文山忽然说:“唐茂昌和冯雅致打起来了。” “什么时候?”林湘南下意识问。 “有些日子了,唐茂昌要和冯雅致生儿子,冯雅致不肯,俩人就打起来了。” 林湘南皱眉,露出满脸嫌恶。 “然后呢?” “唐茂昌怨气很重,我来的时候,好像说要做冯雅致的工作。” “做个屁啊!”林湘南忍不住骂道。 “我也觉得。”贺文山附和。 他嘴上如此说着,却用力嗦了一大口粉。 “就没人说唐茂昌有问题?” 贺文山看了她一眼,叹气,“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说不定哪天就会死在边境线上,大多数人都想能有个儿子继承香火。” “你也这么想?” 林湘南横眉竖目。 贺文山连忙说:“当然不是,我要那么想要孩子,前几年不应该拼命找机会回家吗?” “哼,”林湘南白眼翻了他一眼,“你是没找到机会,还是被你兄弟妹妹劝着不要回家,你自己心里清楚。” 贺文山没想到最后着火竟会烧到自己身上来,连忙又说:“他俩是有劝,但我也确实……没……” 贺文山摸了摸鼻子,“说实话,尘尘如果是个闺女,我也觉得挺好的,闺女知道疼人。” “别人呢?” “嗯?”?“家属院里其他人!” “你离开家属院后,那个陈家的和几个去得早的,有帮郭主席做事,家属院也让她们弄得乌烟瘴气的。” 林湘南想说自己问的不是这个,谁想到贺文山又说:“要去劝冯雅致的就是她们。” “……” “鱼塘的情况挺好的,马金梅和秦素丽干活挺踏实的。” “我说你们这些做领导的,不能管管唐茂昌这样的兵?” “我自己团的,我当然可以管,但唐茂昌不是我的兵啊。” “……” “不过,如果回去之后,你能管我饭吃,我就帮你解决这事。” 林湘南这才明白,敢情说了半天,在这儿等着她呢。 “你故意的吧?” “这是别人家的事,你不发话,我去掺合什么,搞不好,别人还以为我对唐茂昌的媳妇有意思呢。” 林湘南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把他推出屋子。 “答不答应啊?”贺文山站在门口,继续问。 这屋子只有一个门帘隔着,林湘南想关门都不行。 她拎着尘尘的裤子,用力抖了抖,抚平上面的褶皱。 “贺文山,从决定离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回头。”她淡淡地说。 第573章 你有大病 “我只是想吃口饭。”贺文山又说,脸上带着淡淡的无奈,仿佛在说:你怎么不相信呢? 林湘南却没再说话,贺文山又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湘南?” “随他们吧。” 贺文山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端着米粉都忘了吃。 “冯雅致自己立不起来,别人帮再多,也都是徒劳。” “但唐茂昌这回掏了枪,下一回,冯雅致可未必有命在了。” “什么?他还拿了枪?” 贺文山点头,“是枪声惊动了家属院里的人,稍微打偏一点儿,冯雅致的脑袋就开花了。” 他重新坐下来,深深地看了林湘南一眼。 “以唐茂昌的才智,开枪之后将枪塞到冯雅致手里,伪装成走火,你觉得他能做出来吗?” 林湘南想到上辈子把冯雅致家暴到神思恍忽的唐茂昌,这哪里是能不能? 肯定能啊! “上面在抽调人手,支援前面。”贺文山突然又说。 “你能把他塞进去?” “只要你张口。” 林湘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攥着衣服在屋子里一连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等我回去行吗?终归是别人的家庭,我不能直接做主。” “那你得快点。” 林湘南一口答应,却又忍不住肝颤,“会死吗?” “战场上,能不能活下来都看运气。”贺文山淡淡地说,那样子竟然与他说今天天气真好,没什么分别。 林湘南抿了抿嘴唇,想问问他是怎么在九死一生的炮火中活下来的,但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象征性地又上了一天课,做了结课典礼,林湘南这一次的学习就算是结束了。 武大成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没有再出现在林湘南面前。 日光晴朗的清晨,林湘南将小院钥匙交还给韩秉坤,辞别前来送行的韩秉坤一家人,与尘尘一起上了贺文山的车。 车外,贺文山与韩秉坤相互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有意思就对人家好点。”韩秉坤说。 “知道。”这是贺文山。 “边境危险,务必保重。” “保重!” 贺文山上车,车子很快卷起一路烟尘。 林湘南透过车窗向后看去,直到走出很远,仍然能看到韩秉坤执着的身影。 她想,或许,如果可以,韩秉坤依然愿意披挂上阵吧? 就如贺文山,无论多么危险,多么艰难,敌人当前,他从不曾退却。 车子走了一会儿,林湘南忽然发现车里很空。 她皱眉,“你是不是忘了买东西了?” “没有。” “你不是说要买东西吗?” “后来发现不需要了。” “什么?” “反正都是一样的东西,没必要在这里买。” “那你干嘛不捎武大成……” “哪个男人会捎惦记自己媳妇的男人?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林湘南不想理他了。 但想了想,又坚定地重申立场,“我不是你媳妇。” “那我改一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别人惦记自己儿子的娘。” “……你真是有点儿大病!” 第574章 差点死了 不知是不是坐车的次数多了,林湘南这次竟然没怎么晕车。 车子摇摇晃晃,走了一天多才到家属院。 林湘南和尘尘在车上睡了醒,醒了就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就这样竟然与贺文山在一起呆了一天多。 回到家属院时,天近黄昏。 林湘南被尘尘叫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就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不对。 车门被人拉开,一张笑脸出现在面前。 “我还以为你们要比我早到呢,没想到竟然是我早到了。” 竟然是顾辞。 他朝林湘南伸出手,温润谦逊的君子模样。 林湘南这才回过神来,“顾同志?你怎么在这儿?” 见她不下来,顾辞已经拉开车门把尘尘抱了下来。 “很荣幸,尘尘的第一任老师,是我。” 林湘南看到了不远处的两名战士,那是以前就跟着顾辞保护他的。 “你?要在这儿一直住下去?” 顾辞点头。 “这不合适吧?” “嗯?” “这里很危险。” 林湘南指了指前方,如果仔细去听,偶尔能听到隆隆的炮火声。 顾辞笑了一下,却不以为意,“危险无处不在。” “行了,既然来了,顾同志帮忙拎点行李没问题吧?”贺文山打断两人的对话。 顾辞扬了扬眉毛,笑道:“当然没问题。” 不过,他一动手,那两名战士立刻过来帮忙。 再加上贺文山和顾辞,几件大件行李很快被拿走。 林湘南和尘尘只每人拎了个小包,就和一起朝自己家里走去。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林湘南说话,问她出去这段日子怎么样,外面是不是很好等等。 林湘南哭笑不得,也顺带问了问对方和家属院的情况。 “我倒是没什么,不过,林主任,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快点去冯雅致家看看吧,你再不回来,我看冯雅致都快上吊了。” “啊?不会吧?” 就算贺文山说的情况都是真的,但如今,队伍方面应该会让唐茂昌和冯雅致分开一段时间,至少别天天见面吵架打架。 冯雅致怎么就快上吊了? “你不知道,还不是齐晓冬那群人?她们整天去劝齐晓冬,说得好听点是劝,但整天就说,哪个男人不想要儿子,谁家不得有个儿子。前两天,我路过鱼塘,看见冯雅致直勾勾地盯着池塘里的水,吓得我还以为她会跳下去呢,在那里看了她老半天。” 林湘南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唐茂昌最近回来过吗?” “回来了,天天回来,我听见他们吵架,唐茂昌说再生不出儿子,就让小冯带着她生的丫头滚蛋。你说有这么说话的吗?” 林湘南拍了拍她的手臂,“你是个明理的。” 对方摇了摇头,“我这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林湘南一想,可不是嘛,冯雅致生不出儿子,这位倒是一连生了三个儿子。 这个时候,前面突然传来贺文山的声音。 “你说你住哪儿?” 林湘南抬头看去,可惜,只能看到几个后脑勺。 随后,她听到顾辞浅浅带笑的声音说:“家属院里啊,林主任家隔壁。” 第575章 转了个圈 林湘南家隔壁,是一处只有两间屋子的空房。 房屋破败,来随军的家属里没有一户选那里,就一直空着。 林湘南下意识看了眼顾辞。 顾辞虽温润谦和,但从上到下都透着一种生活得很好的气质。 住在那样的房子里…… “谁批的?”贺文山问。 “沈师。”顾辞回答。 一瞬间,林湘南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没想到顾同志这么喜欢为我儿子付出。” “为了国之希望,都是应该的。” 紧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几人到家,把东西放下,顾辞就走了。 临走前,他让尘尘好好休息,明天要过来检查他的功课。 许久没住的房子,却没什么灰尘,就连院子里的蔬菜也长得很好。 林湘南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做的,却忍不住皱眉。 “在车上呆了这么久,累了吧?不如今天去食堂吃?”贺文山对林湘南说。 “你不用这样。”林湘南有些无奈地说。 “当着儿子的面,不提这些,你不喜欢,我以后不来就是。” “……” 明明是曾经想要的,可如今,贺文山真的如她所愿了,她竟然只觉得心累。 林湘南也想不出是为什么,但诚如贺文山所说,儿子在家,她不想与他争吵。 坐车快要两天,三人都高估了自己的饭量。 从食堂回来,贺文山手里端了一碗汤。 原本林湘南要自己端的,贺文山非说太烫。 刚进家属院,就听有人啧啧几声,尖锐的声音说:“哎哟喂,这不是林同志嘛,怎么?学了一回习,没有高升啊?啧啧啧,有些人啊,就是喜欢标新立异,就那么小小的一个吧,非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自己离不开,还不非要装单身,又缠着男人不松,真丢人……啊!” 林湘南的视线里,刚刚那碗略烫的菜汤被迎面泼在了来人的脸上。 她本能地一激灵,身畔男人冷冷地道:“看来该让指导员和政委们多往家属院里来转转,看看哪家的家属思想觉悟那么低,嘴那么臭!” 林湘南:“……” 对面,齐晓冬扯起衣襟擦了好几下,才把脸擦干净,却仍感觉脸皮烧疼。 没办法,食堂的厨子虽然做饭不怎么样,但怕战士们缺油水,平时放油还挺多的。 她刚抬起头,就又听贺文山冷冷地开口,“当着男人的面就扯衣服,你这么缺男人吗?不知羞耻!” 林湘南连忙扯了贺文山一下,拿规矩出来说事无所谓,但提及男女就有些上纲上线了,尤其是现在许多人都爱给人扣搞破鞋的帽子。 “你把碗送回去吧,我跟齐同志说几句。” 贺文山不动,“我一会儿还要给儿子弄沙袋呢。” “你现在去。” “现在太撑了,走不动。” “……”林湘南无语,只好不再理他。 她看向齐晓冬身后的方向,“齐同志这是去小冯家里了?” “对啊,可不是嘛,这女人啊,就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只那么几个赔钱货,还……” “啪!” 巴掌声清脆地回响在傍晚的家属院里, 齐晓冬猝不及防,竟被打得转了个圈! 第576章 如影随形 齐晓冬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 “啪!” 又是一声脆响。 齐晓冬踉跄了好几步,另一侧的脸也迅速鼓了起来。 “打你怎么了?你个自轻自贱的赔钱货!我打你是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林湘南冷冷地说。 贺文山摸了摸鼻子,转开了头。 尘尘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林湘南狠狠挥出去的巴掌。 父子俩目光不经意地碰触,又飞快分开,好像在说:你看到了吗?我没有。 齐晓冬的尖叫声却已经划破家属院,她一头朝林湘南撞过来。 “你才是赔钱货,你还敢打我,看我……” 她的叫嚣还没结束,林湘南却不退反进,身子一矮将她扛起在肩,随即重重砸在了地上。 她痛叫一声。 家属院里有人听到动静儿出来,看到这一幕,有些人纷纷缩回了头,有的则在门口、墙头上探头探脑。 “我现在才是家属院管事的。”齐晓冬愤愤地说。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林湘南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竟一弯腰揪着她的领子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知道吗?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没在我回来之前,给自己谋个正职。” 齐晓冬抿嘴。 她忽然伸手朝林湘南扇过来。 然而,胳膊还没碰到林湘南,甚至还没完全抬起,就被人一把攥住。 伴随着“咔嚓”一声,齐晓冬再次惨叫一声,身体抖若筛糠。 “我还没死呢。”贺文山幽幽地说。 林湘南瞟了贺文山一眼,对其打断自己的行为很是不满。 贺文山摸了摸鼻子,悻悻地松了手。 “你们这是仗势欺人!我要找郭主席去!” 齐晓冬挣扎着爬起来,然而还没等她完全站直身体,就又被一个巴掌拍翻在地。 林湘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去,你去啊。” 好端端的一个家属院,风气很正,人心很好,结果三个月的时间,被搅得翻天覆地。 林湘南别提多恼火了。 她双手环胸,望着齐晓冬,“你去一个我看看。” 齐晓冬刚要说话,林湘南忽然被被拽了一下。 是尘尘,正从贺文山手里接过一根柳条枝塞给林湘南。 “娘,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用这个打,手不疼。” 如此乖觉稚嫩的话,简直不像是从这么小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齐晓冬只觉得眼前一黑。 恶魔,这一家人都是恶魔! “你,你们会遭报应的!” “齐同志,现在是新社会了,你这是什么思想觉悟?报应?你该不会说,还有鬼从坟地里爬出来吧?” 齐晓冬顿时不敢说话了。 思想觉悟这种话,怎么说都行,可如果被扣个思想觉悟不高的帽子,说不好就要连累家里的男人。 林湘南却忽然蹲了下来,声音缥缈。 “其实你对了,世上是有鬼的。” 微暗的夜色下,齐晓冬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你,你别胡说八道!” “怎么会呢?这是真的啊。冯雅致就快被你逼死了吧?你猜,她会怎么死?跳进我的鱼塘里淹死自己,还是找根绳子吊死自己?你知道她心里有多苦闷吗?你知道她有多放不下她的女儿们吗?可你联合家属院里的人日日夜夜去逼迫她,她生前无力反抗,你猜她死后会不会天天跟着你?” 齐晓冬用她仅剩的一条胳膊撑着身体,不断往后挪。 可是,林湘南的目光如影随形,声音一路相随。 “她一定会的!你上山,她就跟着你上山,无数次试图从你背后推你,你做饭她就跟着你进厨房,一次又一次尝试把你塞进灶口里,烫死在油锅里,你上厕所她就跟着你进厕所,狠了命地试图把你淹死在茅厕里。从此之后,与你形影不离。” “怎么样?收获这样一个赔钱货,开不开心?她真是赔钱货,免费跟着你的。” 第577章 乐意之至 幽暗的夜色下,齐晓冬下意识回头转了好几圈,直到看到身后什么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她色厉内荏地喊道。 林湘南耸了耸肩,“随你怎么想,你以为,如果冯雅致真这么死了,如果世上真的有鬼魂,她真的会放过你?” “用不着你管!” 齐晓冬恨恨地瞪了林湘南一眼,转头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林湘南哼了一声,也抬脚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没有人出来跟林湘南说话,也没有人跳出来指责她。 直到路过冯雅致家门口时,听到里面再次传来的冯雅致的哭泣声。 林湘南看了看贺文山,“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妈?” 男人的嘴角一点一点扬了起来,他望着林湘南。 “当然。”他说。 “那就,有劳。”林湘南说。 “乐意之至。”贺文山微笑着说。 林湘南有点笑不出来,她快步往自己家里走去。 贺文山紧随其后。 但还没走几步,就被尘尘拽住了。 父子俩四目相对,尘尘抹了抹一头的汗,瞥了他一眼,趁林湘南进屋,低声对他说:“你不要以为你接我们一趟,就能惹我娘不高兴了。” “臭小子,我和你娘复婚有什么不好的?这回出去你俩在外面被人欺负,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强大的背景,你都没在外人面前提过我吧?这些日子你也看见了,外面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你想让你娘嫁给这样的人?将来生个小丑八怪出来?到时候你天天看着几个小丑八怪,你晚上睡得着吗?” 被贺文山这么一说,尘尘不禁想起了武大成,小脸顿时皱成了包子。 如果到时候亲娘生个那样的孩子出来,他大概真的会被丑得睡不着觉。 不过…… “我娘喜欢我就喜欢。” “你个叛徒,到底是谁儿子?” “我是我娘的儿子。”尘尘撇嘴。 贺文山气死,扯着他的耳朵拎了拎,“臭小子,当你娘的狗腿子吧。” “我愿意。” “臭小子,跟你说吧,亲爹永远比后爹靠谱。你娘带了你,不管再嫁谁,都少不得要为那个家庭当牛做马,到时候得多辛苦。如果再找个没有工资的,你娘的日子更难过,我好歹每个月能让你们吃喝不愁,工资老老实实上交。” “有本事,你去跟我娘说。” 贺文山:“……” 如果他说得通林湘南,还用曲线救国? 他把碗塞给尘尘,大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行了,回去吧,把门栓好。还有,当心住在隔壁的那个姓顾的。” 尘尘忍不住又撇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不干嘛。”贺文山说。 但他的心里,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以往只有在遭遇危机时才会出现。 “记住了,如果姓顾的对你娘有任何企图,一定要告诉我!” “如果我娘喜欢呢?” “……” “我娘喜欢最重要!” 当着贺文山的面,尘尘毫不留情地直接关上了大门。 第578章 苦秦久矣 次日,林湘南去向郭玉玲汇报了自己的学习工作。 一出门就有人跟她打招呼,直到郭玉玲家门口,打招呼的人竟然没断过, 热情得让林湘南感到奇怪。 短短三个月不见,郭玉玲竟然满脸疲态。 沈相思一见林湘南就拉着她的手,喟叹不已,“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啊,咱们家属院就翻天了。” “哪有那么夸张?”林湘南笑着摇头。 沈相思直摇头,对着林湘南偷偷努了努嘴,“我娘你还不知道嘛,她这个脾气,可管不了那么多人,连我爹都说,我娘能做这个妇女主席全靠他在后面撑着。” “你一走,她们就开始作妖,那几家挨着体验了一回每个月给药厂押送药材的事。结果算账的事,搞得一头雾水,引得许多人不满。这不,这个月又把这事丢给周红丽了。” “别的事就更别提了,我娘也是有意放她们来管一下家属院,这三个月,是我过得最水深火热的三个月,好多次都想给你拍电报,让你回来,都让我娘拦下来了。” 林湘南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理解。 郭玉玲再怎么样也是师长太太,即便这个身份搬出来,也不见的镇压不住这些人。 怎么还有意放她们胡作非为呢?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林湘南的不解,沈相思说:“还不是你从前在的时候,大家都觉得管的严吗?让她们尝尝管的不严的滋味。” 林湘南:“……” 难怪刚才大家都对她这么热情,昨天晚上在邻居家门打齐晓冬,也没人出来劝架。 敢情大家都是苦秦久矣。 “行了行了,你快上班去吧。” 郭玉玲过来,把沈相思推出门,招呼林湘南坐下。 她细细问了林湘南这次出去学习的经历,学到的经验、感受等等。 林湘南一一如实跟郭玉玲说了一遍,她这次的感触莫过于改变了自己只读书,等将来离开就不再考虑为人民服务的事。 上了桌才有议事的权利,不上桌,即使有再大的本事,也得靠边站。 跟郭玉玲聊完已经快中午了,林湘南准备回家做饭,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叫声。 林湘南和送林湘南的郭玉玲对视一眼,立刻拔腿朝外跑。 传出喊声的正是冯雅致家。 原来,刚刚路过的邻居听见冯雅致家两个小闺女哭声震天。 她想着进来劝冯雅致几句,不要听齐晓冬那几个人胡说八道,但怎么也没想到,进来就看见冯雅致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 她一个人弄不下冯雅致,这才大声喊叫。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把冯雅致放下来,有人去喊沈相思,有人想方法为冯雅致急救,有人去哄冯雅致的两个小丫头。 好一番折腾,冯雅致终于缓过了闭住的那口气。 睁开眼看到林湘南,冯雅致顿时大哭起来。 郭玉玲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差一点儿,前来随军的家属就要被逼死一个。 “怎么回事?”她沉声问。 冯雅致哭得浑身哆嗦,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第579章 所以你就死? “我,我刚才,看见齐晓冬来了。” 人群里,有人弱弱地说。 几乎一瞬间,林湘南和郭玉玲同时望了过去。 对方被吓了一跳,忙又说:“我,我真看到了,就是没听到她们说什么。” 事已至此,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我去看一下,你……”郭玉玲对林湘南示意了一下冯雅致。 林湘南点头。 其他人帮着哄好了孩子,也纷纷给林湘南示意了一下,就离开了冯雅致家。 林湘南一直等着冯雅致哭得差不多了,用力一拽,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行了,哭差不多了,也没死成,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冯雅致:“……” 她戳在那里,有些尴尬,更有些难堪。 “行了,别戳着了。”林湘南推了她一下,“早就跟你讲过,只要你想清楚,没什么是不能解决的。你倒好,你一死了之,什么都不用操心了,三个孩子怎么办?活该被你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受苦?” 冯雅致抿着嘴,忽地又痛哭起来。 “湘南姐,你不知道,唐茂昌他欺人太甚!” 她的哭声又吵醒了两个孩子,孩子们也跟着哭起来。 “所以你就死?”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他非要我跟他生儿子,可如果生不出儿子怎么办?我要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她揪着林湘南,迫切地想要个办法,嚎啕地哭声已经完全不再顾及屋里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林湘南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怜之人的可悲之处,无外乎想要的多,心却不够狠。 “非要生儿子那是他唐茂昌没能耐,他没有儿子命,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齐晓冬说……” “她说?她算个什么东西?她有多高的文化?她是会做研究,还是会看病?她的话比专业医生的话更管用?” 有时候林湘南真想撬开冯雅致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许多东西跟她说一遍两边三五遍,就是不相信,一个文盲随随便便两句话就相信了! “我就跟你再说这一次,生男生女不是女人决定的,是男人决定的!你爱信不信,如果实在接受不了,就去死也无所谓,反正是你的孩子留下来受罪,不是我的孩子!” 林湘南越想越气,不明白冯雅致到底为什么这么软弱。 难道,非得靠着男人才能过这一辈子吗? 冯雅致哭个不停。 这回,林湘南没有再等着她哭完,反而直接回了家。 “不会出事吧?” 匆匆赶来的马金梅指了指房梁上的绳套,“这绳套还没摘呢。” “她要想死,谁都拦不住。咱还能天天在这儿守着她?”林湘南摇了摇头,“她自己想不明白,咱们就算再想帮她也没办法。” 她想象不出,如果是冯雅致像自己那样出去走了一遭,又是被污蔑,又是差点摊上命案,怕不是早就把自己吊死了? “算了,再等会儿吧。” 马金梅拉着林湘南,在冯雅致家外面又等了一会儿,听见没了声音,终于松了口气。 “湘南姐,小冯是脑子糊涂,你别跟她计较。但要我看,罪魁祸首还是齐晓冬那几个人,整天上蹿下跳的,也不知道小冯如果真上吊了,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第580章 齐晓冬的目的 林湘南摇了摇头,冯雅致这样的人需要人帮助,但也要自己先自救。 软弱得别人说几句风凉话就要上吊,难怪她上辈子连生了一串女儿,最后险些一尸两命。 她继续这样下去,林湘南都怀疑自己和贺文山的那笔交易到底是不是划算。 万一唐茂昌在战场上出什么事,冯雅致再赖到她头上…… 林湘南有些头疼。 但好在这一回冯雅致没有再上吊。 林湘南看了看马金梅,她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见马金梅。 “最近怎么样?” “鱼塘挺好的,我和……” “我说的是你。”林湘南打断她,“家里没人为难你吧?” 马金梅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无奈,却又有点不屑。 “为难他们倒是没有,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让我从鱼塘里偷点鱼回去,给他们吃。” “就这?我不是让你们……” 临走之前,林湘南跟她们说了,每人每个月可以拿四五条鱼回去吃。 “哪能啊,湘南姐,你这鱼养起来也是费了力气的,我们拿了钱,做着比别人都轻松的活,已经很了不得了,哪能既要又要。不光我没拿,秦嫂子也没拿。” 林湘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索性叫了马金梅回家,把给她带回来的东西拿给她。 马金梅趁机把这几个月鱼塘的情况跟林湘南说了说,“我请了周嫂子帮我看帐,秦嫂子负责拿钱,等晚上我把账本拿过来。” 林湘南点了点头,让马金梅不用着急。 送马金梅出门,家属院里忽然又是一阵叫喊声。 林湘南和马金梅对视一眼,马金梅视线幽幽,“好像是齐晓冬的声音。” “是她。” “真不知道她上蹿下跳闹腾有什么意义,难不成,小冯死了,她还能捞到好处?” 刚刚这话马金梅已经说过一次,林湘南没有在意。 但现在再听,林湘南冷不丁心头一凛。 “怎么?湘南姐,你真觉得……” “她家陈秀茹找到对象了没有?” 马金梅也不禁浑身一滞,不禁呆若木鸡。 “她,她该不会打的这个主意吧?她疯了吗?唐茂昌再有前途,也是三个孩子的爹啊。而且现在小冯还活得好好的呢。” 马金梅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事最好不是真的。”林湘南喘了口气,同样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她拍了拍马金梅的手臂,“你再去看看冯雅致,我去那边看看。“ 简单几句话的功夫,那边的吵嚷声越来越大,齐晓冬的哭声、求饶声和另一道哭声缠绕在一起。 林湘南赶过去的时候,就见齐晓冬家门口聚了一群人,透过零零散散的空隙,她看到郭玉玲站在中间,脸色罕见的冷峻严肃,好像判官一般。 众人见到林湘南过来,纷纷给她让开路。 林湘南没着急进去,她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就见齐晓冬忽然暴起,扯过墙边的一根木棍就朝陈秀茹身上砸去。 那样子,不是要教训几句女儿,而是要打死自己的杀父仇人。 第581章 我家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陈秀茹被打中了好几下,疼得连躲带哭。 郭玉玲上前拦住齐晓冬,“行了!你还发起脾气来了?你有什么脸发脾气?” “我怎么不能发脾气了?我是她娘!她就应该听我的!我让她嫁给谁,她就应该嫁给谁!” 林湘南一听这话,就觉得自己刚刚的猜测可能要做准了,顿时更为无语。 “你是她娘怎么了?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是你两个铜钱就能把闺女卖掉的时候了!” 林湘南从人群里走出来,扬声说道。 齐晓冬大怒,冲过来一头撞向林湘南。 “你滚!你给我滚!我家的事用不着你插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怒气蓬勃。 林湘南一听,反而笑了。 “用不用我插手不是你能说了算的!”林湘南看向郭玉玲,“郭主席,齐晓冬同志为了一己私欲,言语打压、唆使军人之妻上吊,有违国法军纪,我申请对她进行严肃处理。” 郭玉玲脸色变了变,迟疑了片刻,她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不服!我不服!” 齐晓冬忽地想起什么,竟然对着陈秀茹狠狠踹了一脚,吼道:“你说话啊!” 陈秀茹被踹得踉跄了好几步,一下撞在了墙上,还是被人扶了一下才没摔倒。 她龇牙咧嘴地来到林湘南和郭玉玲面前,“郭主席,林,林主任,我娘,我娘也是为了我好,你们就别抓她了吧?” 如此做派,林湘南更是厌恶。 “党规、国法、军纪,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吗?”她问。 陈秀茹当然不知道。 林湘南也当然知道陈秀茹不知道。 她冷哼一声,“党规、国法、军纪,是在人犯错误的时候,对人作出规范性处理!你娘为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但她做的事情已经严重伤害了冯雅致!差点因为她,冯雅致死掉!那是一条性命!为你怎么了?为你就能理所当然的害别人了?” “她没有。”陈秀茹低声争辩,却又在林湘南冰冷的目光里,低下头去。 “你,你就是怀恨在心!你才不是个东西!”齐晓冬指着林湘南,“你自己不想要贺团长了,又舍不得松开手,就不让他娶别人!还让他给我闺女下迷魂药!你才是做女人的耻辱!谁家女人,哪个女人离婚?不嫁男人的!丢人现眼!你就应该滚出家属院去!” 她一下一下,手指头都快戳到林湘南脸上去了。 林湘南却被她说糊涂了。 她什么时候阻拦过贺文山说亲?又什么时候让贺文山给陈秀茹下过迷魂药? “少胡搅蛮缠!”见郭玉玲不动,林湘南一指最外围的罗红梅,“罗同志,你去喊一下家属院门口执勤的哨兵。” 罗红梅早就看齐晓冬不顺眼了,闻言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齐晓冬顿时哭天抢地地喊了起来,大骂林湘南个人官僚主义作风严重,拽着郭玉玲的衣服拼命让她给自己做主。 第582章 严惩 林湘南没理会撒泼的齐晓冬,对着赶来的哨兵一抬手,道了一声辛苦,就让人把齐晓冬押走了。 “娘!娘!”陈秀茹叫着,跟在后面跑了几步,又跑回来,“噗通”一下跪在了郭玉玲身边。 “郭主席,郭主席!你救救我娘吧,救救我娘吧!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我嫁的好点!求求你救救她吧!” 郭玉玲望了林湘南一眼,嘴巴张了张,但没等她说话,林湘南就说:“我看你爹也挺不错的,不如让你娘去死,我给你当后娘怎么样?” 陈秀茹一呆,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郭玉玲和其他人也都傻在了当场。 这是什么话? 如果林湘南想嫁人,军区里除了贺文山,依然有太多人选可选了。 陈国辉和这些人比起来,能力能力不够,还拖家带口,怎么看也不是个良配。 “凭什么?你凭什么当我后娘?凭什么让我娘去死!你才该死!你才该去死!” 陈秀茹反应过来,她顾不得给郭玉玲磕头了,连抓带挠就朝林湘南扑了过来。 结果,就见林湘南和昨天晚上一样。 她不退反进,抓住陈秀茹的手用力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陈秀茹痛叫一声,被按倒在地。 “我凭什么当你后娘?因为我愿意啊。你和你娘不也乐颠颠地盼着去给唐家那几个孩子当后娘吗?你娘能让冯雅致去死,我就不能让她去死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呗?在这里搞霸权主义?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林湘南用力一拧,陈秀茹哀嚎一声,顿时只剩抽气声。 其他人这才明白过来林湘南的意思,一人一句指着陈秀茹就骂了起来。 “看上别人的男人,就能逼着人去死?你们怎么这么恶毒啊?你们怎么不自己去死啊?” “就是!从他们来家属院就没消停过!” “我们应该把她们赶出去!不然今天看上你家爷们了,明天又看上她家爷们了,咱们是不是得一个个都排着队去上吊啊?” 林湘南丢开陈秀茹走到郭玉玲身边,“郭主席,这股子不正之风,不能助长,我们得及时把它按下去。” 郭玉玲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我心软了。” 她最大的问题也莫过于如此,这个人给她诉诉苦,她安慰一番,那个人也跑来给她诉苦,她也安慰一番。 但最后,问题一个没解决。 “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吧。”郭玉玲对林湘南说。 林湘南点了点头,“那您来安抚一下陈家人。” “这没有问题,但齐晓冬那边……”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齐晓冬一直在家属院搅风搅雨,必须严惩。” 郭玉玲还想再讲两句,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两人商量好,林湘南就准备走了,谁知道马金梅突然跑了过来。 “湘南姐,湘南姐不好了。小冯我俩说着说着话,她突然反应过来了,她带着孩子跑去后勤了,说要让领导给她做主!” 第583章 自找的 苦主撞上门,这事就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解决的了。 郭玉玲顿时也顾不得陈秀茹了,和林湘南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往后勤处跑去。 陈秀茹还想追,郭玉玲被她抓了个趔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现在就盼着小冯心没那么狠吧。” 她重重地推开陈秀茹,跟着林湘南一路直奔后勤处。 冯雅致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往后勤处一坐,一句话不说,就是哭,把后勤处里一群大老爷们急得团团转,临时从别处调来两个女同志不说,还连忙让人去请林湘南他们。 一见林湘南和郭玉玲过来,顾不得寒暄,见了救星一般,把两人直往里面推。 “小冯啊,这大中午的,怎么还到这儿来了?” 冯雅致看了她一眼,把头扭到一边,眼泪掉得更凶了。 郭玉玲替她抱过一个孩子,又掏出手帕想替她擦擦眼泪,却被冯雅致躲了过去。 “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这事既然发生了,我们就不会看着不管的。” 冯雅致还是不搭理她,眼泪一对一对,哭得比窦娥还委屈。 郭玉玲没办法了,只好看向林湘南。 林湘南说了一个上午的话,嗓子都快冒烟了,进了后勤处先找地方给自己弄了杯水喝。 郭玉玲看过来的时候,她正捧着搪瓷缸子吨吨喝水呢。 郭玉玲无奈,“湘南你说两句。” 林湘南只得捧着搪瓷缸子走了过来。 她对着冯雅致抬了抬下巴,“都知道了?” 冯雅致郁闷地“嗯”了一声,却哭得更凶了。 其中一名女同志连忙抱过孩子替她哄着,另外一人去帮她倒水。 “人善被人欺,你窝囊,就活该被欺负。”林湘南不咸不淡地说。 顿时,她收获了办公室里除了冯雅致之外,所有人怒视的目光。 郭玉玲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湘南,我们是解决问题来的!” 言下之意,不是激化问题! 林湘南哼了一声,却没理会郭玉玲,还是看着冯雅致,“你现在知道来告状了,但还不是你之前太窝囊了,随随便便一个刚来的就能欺负你。现在来找说法有什么用,还不是你自找的?你看看家属院里那些泼辣的,有人敢找她们的麻烦吗?” “我们可以帮你一次,帮你两次,但谁能整天守着你?我不过离开了三个月,你就差点儿上了吊。你要想不明白这个道理,赶紧回去上吊去,我也懒得帮你。” “湘南!”郭玉玲忍不住喝了她一声,“你这叫说得什么话?” “实话。”林湘南也凉凉地丢下一句。 目光扫过冯雅致又说:“所有的欺负都是你自找的!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她说完也没理会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放下搪瓷缸子就出了门。 郭玉玲傻了,“湘南?” 林湘南头也没回。 她愣愣地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冯雅致,只好扯出一个比之前更加温和的笑,“小冯啊……” 林湘南后勤处来,去找了一趟贺文山。 第584章 最佳剧本大师 回来到现在时间虽然不长,但林湘南亲自来找,贺文山非常高兴。 然而,林湘南的第一句话是…… “像如今的情况,队伍里一般会怎么处理齐晓冬?” 贺文山有点失望,但也没在正事上墨迹,略微思索了一下就说:“根据你之前提的意见,大约会对陈国辉提出批评,记过处分,提干方面会受影响。但毕竟冯雅致没死,如今又是用人之际,所以还真不一定会齐晓冬作出什么别的处理。” 林湘南双手叉腰,重重地喘了口气。 冯雅致差点死了,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她很不满意。 “没有办法对齐晓冬严惩?” “这件事到现在为止,恐怕都只是你们的猜测,她没有向任何人承认过,她弄死冯雅致,是要给陈秀茹上位吧?” 林湘南想了想,除了那似是而非的几句话,目前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齐晓冬的目的是让陈秀茹上位。 “你想定齐晓冬的罪,得有足够的证据,这点你不是应该最明白?” 林湘南点头,“我知道。” 她转身要走,却被贺文山忽然叫住。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让冯雅致先放手。” “什么?” “试想一下,他们离婚了,孩子冯雅致全都带走了,陈秀茹欢欢喜喜嫁过去了,唐茂昌突然……” 贺文山双手一摊,做了个死掉的动作,“这样岂不是更好?” “……” 不愧是上辈子连妻子都能放弃的人,是个狠人! “不过,也没人能保证唐茂昌会……” “一上战场谁知几年?如果陈秀茹他们以为唐茂昌死了,带着唐茂昌的东西另嫁,唐茂昌那个脾气,回来不是又有好戏看了?” 林湘南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值得最佳剧本大师的称号。” “过奖。” 林湘南没着急去处理齐晓冬,也没去安慰冯雅致,而是回家做饭。 贺文山跟着她一起,林湘南无语,“你今天去食堂凑合一顿不行吗?” “吃太多食堂了。” 两人回到家,顾辞正从屋里出来。 贺文山如今还是很不习惯别的男人从林湘南家里出来,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 顾辞反倒神色如常,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进度还行吗?”林湘南边问边招呼顾辞留下来吃饭。 在她看来,别人教了自己儿子一个上午,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让人留下来吃饭,慰问人家一上午的辛苦。 一提到尘尘,顾辞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这孩子我跟你说,比我想得还要厉害。” 他兴致勃勃地开始给林湘南和贺文山讲解,说什么什么东西自己当初是花了多长时间才弄明白的,尘尘只是看了看书,自己算了算,就融会贯通了,还学了更高一阶的东西。 林湘南和贺文山听得一头懵,那所谓的东西两人听都没听说过,但意思算是听出来了,尘尘很厉害。 比顾辞想的还要厉害! “辛苦顾同志,这样,我去食堂讨两斤菌子,让湘南给顾同志做了,怎么样?” 贺文山看向林湘南,像每一个要替儿子感谢师长的父亲一样感谢着顾辞,同时又像征求妻子意见一样,望着林湘南。 第585章 我给你兜着 林湘南没注意到贺文山的目光,随意地点了点头,“可以,你去吧。” 反倒是顾辞,有点儿哭笑不得。 他有心拒绝,贺文山却已经又对他说:“顾老师稍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他走了几步,转过头又问顾辞喝不喝酒。 这一次,顾辞连忙拒绝。 贺文山这才走了。 有了顾辞,林湘南的午饭就不能随便对付了。 正好她早晨起来去捞了条鱼,去见郭玉玲之前就腌上了。 这会儿一半红烧,一半做瓦罐鱼,等贺文山回来,院子里已经飘起阵阵香味。 配上贺文山从食堂强取豪夺来的菌子,一顿午饭十分丰盛。 吃饭时,贺文山简单问了一下顾辞和尘尘的课程安排。 虽然顾辞现在是尘尘的老师,但据顾辞说,尘尘还是以自学为主,他这个老师的作用是答疑解惑。 “像尘尘这样的孩子,如果按照普通人的方法学习,其实是在浪费时间。但有我在这里,如果尘尘有任何不懂的,可以直接问我,不必像从前一样,四处找解决方案。” 林湘南点头。 她正要说话,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竖起耳朵听了听。 是冯雅致回来了。 由郭玉玲等人陪着,劝着。 但很显然,冯雅致想要的说法,没人给她,她的委屈,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林湘南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当他们吃得差不多,和贺文山两个一起送顾辞离开时,郭玉玲来了。 见到有外人,郭玉玲连忙把话咽了下去,转而问起顾辞在家属院里住着方便不方便。 注意到郭玉玲的神色变化,林湘南顿时想起一件事来。 这顾辞,也是个未婚男青年啊。 这样的人落在家属院某些人眼睛里,也是个香饽饽啊。 顾辞对郭玉玲温和一笑,“都习惯的,您不用为我|操心。” 知道顾辞是客气,郭玉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道:“如果有事,你随时让人找我,找湘南都行,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为你解决。” 顾辞点头应下,再次向他们提出告辞。 他中午休息一会儿,还得过来陪尘尘学习呢。 送走了顾辞,郭玉玲顾不上贺文山还在场,就对着林湘南叹起气来,“湘南啊,我知道,你刚回来,应该好好休息几天,但你看看,咱们家属院里,离不开你啊。” 林湘南顿时被她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真不知道在她没来家属院的那些年,郭玉玲是怎么管理家属院的。 “不是我不想解决,但我解决的方式……” “你尽管去做,结果我来兜着。” 林湘南讶异地挑了挑眉,这可不像是郭玉玲说的话。 “我兜不住,还有老沈呢。你放心吧,这事你尽管去做。” 林湘南想了想,“行,我知道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做?怎么解决?” “再说吧。” “啊?” 郭玉玲惊讶地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则还是那句话,“再说吧,这事不着急。” “不着急?”郭玉玲不解。 第586章 谁都不能让你不开心 “苦主都无所谓,咱俩再着急,有什么用?”林湘南说。 事实上,一路看冯雅致走到今天,她已经不想在冯雅致身上浪费时间了。 或许就应了那句话,什么人,什么命。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看看再说。” 林湘南让郭玉玲不要着急,郭玉玲心急如焚,但见林湘南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她也只能先回家。 回到家时,沈卫华已经回来了。 听她把今天的事情一说,沈卫华皱了皱眉,“你啊……算了,我懒得跟你说。等过段日子,你找个借口,把这个主席的位置辞了。” “让湘南来做?”沈相思从饭桌上提起头来,满脸兴奋。 沈卫华点头,但他看了眼妻子,安抚道:“你也别不高兴,你没她的魄力,也没她的派头,现在还没出什么大问题,你从这个位置上下来也不至于担什么责任。不然按照你这性子,以后非得捅出大篓子不可。” 郭玉玲也知道这个道理,干脆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也不是有情绪,我就是怕湘南这个脾气,时间长了,可能会让人不满。”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满?不满滚蛋,别来。”沈卫华毫不客气地说。 郭玉玲:“……” 其实从年轻时,她就喜欢丈夫的这个劲儿,但自己做了官,就难免瞻前顾后。 “往后形势越来越紧张,家属院的领头人,可不能立不起来。”沈卫华颇为感叹地说了一句,匆匆吃完饭,午休都没顾上就走了。 另一边,林湘南催着贺文山离开,这人却一直帮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 擦了擦手,贺文山才颇有意味地说了一句,“郭主席可能要放权了。” “什么?” “如今形势变化,家属院也得跟上形势,万一两边打起来,家属院随时得准备迁移,郭姨这个性子,立不住威哪行?” 林湘南不禁想到上辈子曾经听人说过的,家属院差点被迫迁徙,心里顿时也有些紧张。 除了上辈子死的那一回,她其实并没面临过战争。 一时间,她都想回老家了。 像是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贺文山忽然说:“如果你不愿意,我打申请送你们回老家?” 林湘南:“……” 她叹了口气。 “算了。” 知道她和贺文山离了婚,父母那边肯定会炸,到时也是打不完的官司。 贺文山先走了,林湘南回屋休息。 尘尘却忽然来了。 这家伙昨天回来,就迫不及待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会儿却又爬上了林湘南的床。 林湘南敲敲他的头,“有事?” “没有。”尘尘拎着自己的枕头,在林湘南旁边躺下。 林湘南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大儿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知是不是被她看得久了,尘尘“哎呀”一声。 “娘,我的意思是,你如果觉得烦,就不理这事。” “我现在还是妇女主任呢。” “妇女主任怎么了?妇女主任也不能让你不开心。” 林湘南顿时忍不住笑了。 “我说真的!”尘尘努力表达自己的严肃,但他肉嘟嘟的小脸,此时怎么看都是天真可爱的成分更多。 第587章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好,我知道。” 林湘南揉揉他的小脸,“我不会让自己不开心,只是有些时候,难免觉得我们纵然想对很多人好,想让很多人过得好,首先却得那个人自己也愿意争取才行。” 她嘟囔了两句,也不知尘尘能不能听懂,便催着他赶紧午休一会儿。 谁想尘尘竟然说:“所以每个人才有每个人的命啊。” 林湘南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尘尘却是一副平平无奇的样子,仿佛在说:我说错了吗? 林湘南摇了摇头,“你说得对。” 每个人的因果不同,她的提前到来改变了沈相思的人生,却还妄想改变冯雅致的人生,这其实是不对的。 晨晨睡了一觉,起来时和凌云玩了一会儿,顾辞就到了。 林湘南去了鱼塘。 三个月过去,在马金梅和秦素丽两个人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养鱼事业进入良性循环。 现在一号鱼塘里基本都是尺许长的鱼,二号鱼塘的鱼大小不一,数量却也不少。 见到林湘南,马金梅和秦素丽都有些惊讶。 “湘南姐,你没去处理小冯的事啊?” “没呢,不着急。” “咋不着急呢?”秦素丽有些急了,“湘南,我可是听说了,小冯都差点……” 秦素丽做了个上吊死了的动作,“这事可不能就这么过去。” “那嫂子觉得该怎么处理?” “这……”秦素丽干笑了一声,“我咋知道该怎么处理啊?不过,不能轻饶了姓齐的,也太不像话了。今天小冯是个软包子,如果下回她再把目标瞄准了别人怎么办?你看看咱们家属院里,哪个不比冯雅致厉害?到时候要打起来,非得你死我活不可?” 林湘南失笑。 的确是这个道理。 但,如今人人都为冯雅致叫屈,就冯雅致自己忍着。 她摇了摇头,“嫂子放心,这种事肯定不会发生。” “那小冯的事……” “这事说到底其实都是我们的猜测,没有根本的证据证明齐晓冬这么做就是为了逼死冯雅致,好让陈秀茹上位。就算要处理,也得有苦主,有由头才行。我看小冯没什么想处理的意思。” 林湘南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么两句,惊得马金梅和秦素丽差点掉到鱼塘里去。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 “湘南姐?”半晌,马金梅才这样叫了林湘南一声。 “啊?” “要是小冯不再去告……那齐晓冬……” “过两天应该就被放了。” “放了?”秦素丽叫起来。 “嗯。”林湘南点头,“嫂子,说起来这都是唐茂昌他们一家的家务事,我们都是外人。虽说又齐晓冬这个外人在里面掺和,但小冯这不是也没死吗?人心隔肚皮,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呐,就别操心了。管了一回,再遭人埋怨,何必呢?” 秦素丽和马金梅呆呆地看着林湘南,以至于竟然被一条越出水面的鱼儿吓了一跳。 “那就这样?”不知是谁,云里雾里地说了一句。 “嗯,暂时就这样吧。”林湘南说。 第588章 变了个人似的 林湘南的做法让秦素丽和马金梅感到惊讶,但林湘南并没多解释,转了一圈,把菜园里的菜收拾了一遍,就回家了。 临走,林湘南又跟两人说,她从外面带了些东西给她们,让她们晚上去家里坐坐。 林湘南一走,马金梅就迫不及待问秦素丽。 “秦嫂子,你说,湘南姐是怎么想的?” “这……”秦素丽发了半晌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总觉得,以林湘南的个性,不该是这样一个结果,林湘南一定是最看不得冯雅致被欺负的。 但现在…… “秦嫂子,你说句话啊。” “我……” 秦素丽咂了咂嘴,“怎么感觉,林主任出了趟门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呢。” “听说这几个月,贺团长去了湘南姐那里两次,难不成,湘南姐在外面也遇上事了?”马金梅琢磨。 秦素丽直摇头,“想不明白啊。” 两人又议论了半晌,也没议论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得作罢。 马金梅同情冯雅致,秦素丽忍不住道:“你快别提她了,整天就知道哭哭哭,忍忍忍,有个啥用啊?生闺女怎么了?我老大老二也是闺女,那时候孩子她奶奶,还想把我二丫头送出去,还说什么我不同意就按到尿桶里淹死,我抄起菜刀就跟她干了一架。那沈医生还说了呢,生男生女不在女人在男人,臭男人生不出儿子来,还怨上咱们女人了?” 她哼了一声,“你看看你自从生完双胞胎,冯雅致就整天哼哼唧唧的样,我看见就来气。” 马金梅摸了摸鼻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林湘南回到家,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分成了几份,除了特别给沈相思带来的布料和头绳,剩下的东西秦素丽、周红丽、潘之恩、冯雅致每人一份。 不过,冯雅致的那一份林湘南没着急给,而是准备让尘尘有空的时候给送过去,自己先去了潘之恩和周红丽家。 潘之恩此时已经快生了,肚子挺得老高。 她母亲不放心她白天一个人在家,经常过来陪着她。 见林湘南带着东西过来,母女俩都有些受宠若惊,对着林湘南连连道谢。 周红丽家也差不多,她的伤早已好得差不多了,如今白天上山采药,晚上核对账本,每天都十分充实。 对重新负责运送药材一事,周红丽没有任何埋怨。 “林主任你不知道,齐晓冬她们做了两次,把账记得一塌糊涂,算到也不对,可不如我们家小红。大家的怨气可大了。这不,重新换了小红以后,大家对小红尊敬多了,也没人欺负我们家孩子了。” 周家老太太拉着林湘南的手,满脸感激,“这可都多亏了你啊。” “哪能啊,还是红姐做得好,大家才会以德报德,也是你们自己立得起来,要不然,自然有人一窝蜂地过来欺负。” 林湘南把带过来的肉干,布料放在桌上,周老太太连连推辞,推辞不过,又非要给林湘南钱。 林湘南见状,心底一阵唏嘘。 周家的日子也难过,但老太太和周继红,从没卑躬屈膝自暴自弃过。 相比之下,冯雅致太软弱了。 第589章 还我娘 潘之恩家和周家转了一圈,家属院里的大致情况已经清楚了。 以齐晓冬为首,家属院里早来的几名军嫂为辅,在林湘南离开之后就开始搅风搅雨。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把林湘南妇女主任的宝座上掀下去。 不过,比起齐晓冬,其他人都没这么疯狂。 周老太非要留林湘南在家吃饭,林湘南没同意,告辞出来,周红丽送她。 趁着老太太不在,周红丽拉了下林湘南的胳膊。 “林主任,有个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她面有难色,似乎十分犹豫。 林湘南有些意外,“什么事?” 又沉吟了一下,周红丽才说:“你也知道,齐晓冬那个拿闺女不当人的,一直想让陈秀茹嫁个青年才俊嘛。” 林湘南点头,这事她可再清楚不过了。 “在你们离开之后,陈家又找了贺团长好几次,有一次我碰见贺团长和陈秀茹在鱼塘那边说话,说的什么不是很清楚,但两人离得很近。后面我又观察了一段时间,两人好像又没有接触了。” 如此好像有什么,又好像没什么,也难怪周红丽会如此纠结了。 林湘南笑了一声,“我明白了。” “虽说如果我家那个活到现在,我们过得日子未必有多好,但,男人这种东西,存在于世上,就还是有点用的。我不知道你们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贺团长去这两次,我想,多或少,肯定帮到了你一些。又是尘尘的亲生父亲,再怎么样,对你们也比别人对你们要真心诚意一些,你说是吧?” “对,你说的有理。”林湘南点头。 道理她都懂,但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曾经深深信赖依靠的人,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 “我是没有办法,但你不一样,我看贺团长不像是对你无意。可千万不要拖到最后让自己后悔啊。” “我明白,我会好好考虑的。”林湘南说。 周红丽便不再多说,送林湘南出了门。 从周家出来,林湘南准备去一趟供销社。 几个月不在家,她得先把吃的用的准备齐全。 然而,走了没几步,几个人影纷纷朝她撞了过来。 “你还我娘!还我娘!快把我娘放了!” 以陈秀茹为首,她的弟弟妹妹一起吵嚷着。 他们把林湘南围在中间,一边喊,还一边打。 林湘南往后退了几步,却没能完全退开。 小孩的拳头没有轻重,也不分是不是重要部位,林湘南几下都被打得直抽气。 她索性一把把其中一个孩子拽了过来,反手一拧,对着屁股就是几下。 那孩子顿时哇哇大哭,陈秀茹急了,“你害我娘还不够,还打我弟弟!我跟你拼了!” 她挥着棍子朝林湘南打过来,林湘南想也没想,直接把她弟弟挡在了前面。 吵嚷声和孩子们的叫喊声,终于吸引了人来。 大一些的孩子,留守在家的老人…… 大家一起动手,把陈秀茹和她弟弟妹妹拉开了。 陈秀茹却突然开始哭个不停。 第590章 故意针对 “不管怎么样,林主任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吧?我娘都被关了多长时间了?而且,林主任你凭什么关我娘?你有什么证据啊?我娘还不是为了唐指导他们好?谁让冯雅致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的?自己没能耐,还不让别人说她啊?” 她字字泣血,声声啼哭,好像她才是受害者一样。 林湘南简直要气笑了。 有人去拉陈秀茹,“秀茹你这叫什么话?再怎么样,也不能逼的人上吊啊?” 有人附和,“就是,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还有脸来闹!” 陈秀茹却不承认,“我娘做什么事了?我娘她是一片好心!” 众人纷纷摇头。 不过,大多都是些老太太。 她们从小接受的就是男丁比女孩更重要的思想,除了摇头,并不觉得齐晓冬的本意有什么问题,最多也只是觉得使得冯雅致上吊这事有些过分,但也仅此而已。 “你觉得你娘没问题,就去找冯雅致好了,只要冯雅致也认为没问题,只要她一张嘴,你娘就可以回来了。” 丢下这句话,林湘南转身就走。 她也懒得同这群人掰扯什么重男轻女是不对的。 陈秀茹还想拉着林湘南不放,林湘南冷冷扫了她一眼,“再殴打我,就做好付医药费的准备!我可不是冯雅致,可以任由你们为所欲为。” “你!”陈秀茹鼻子都被气歪了,“你就是看不起我!就是觉得我和贺团长接触过,你是故意针对我!” 神经病! 林湘南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顿了一下,她哼了一声,“的确,一个整天只想着爬男人床,解男人裤腰带的女人,我就是看不起!” “林湘南!” 陈秀茹的脸爆红,她发出尖锐的爆鸣。 她向林湘南冲过来,恨不能一头将林湘南撞死,但林湘南只是稍微侧身,就避开了她。 反倒是她,因为刹不住车,扑倒在地狠狠地摔了个狗啃屎。 “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做贼心虚啊?”林湘南幽幽地说。 她信步从陈秀茹身边经过,轻飘飘地。 陈秀茹更气了,可她这一下摔得实在很重,一时竟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湘南走远。 林湘南去供销社时,顺便去了趟军区,让人先把齐晓冬关押着。 到供销社时差不多已经是快下班的时间了,杨真真见到她十分高兴。 “那天我看军区的车从这边过,就知道应该是你回来了。” 她一股脑地拿出许多东西塞给林湘南,不过因为马上就要下班,林湘南顾不得和她聊太多,买完东西就出来了。 正好杨真真要去幼儿园里肖达放学,就帮林湘南一起拿东西。 两个人相互询问着近况,肖达自从那次高烧之后,身体慢慢恢复了元气,瘦巴巴的身体在肖家人坚持不懈地食补之下,慢慢好了起来。 杨真真提起儿子的时候,神色明显轻松了几分。 边走路边对林湘南感激不已,“湘南,这可都多亏了你啊,如果没有你,我真难以想象,我们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第591章 这个男同志不错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家属院,林湘南想让杨真真跟自己回家一趟,把自己给她和孩子带的东西拿回去。 杨真真却说什么也不肯要,“你啊,现在就一个人,钱得省着花,尘尘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说着话,她又问起林湘南的打算来,劝她赶紧趁着年轻再找一个,再多生两个孩子,将来年纪大了才有指望。 林湘南却只是笑笑。 曾经没和贺文山离婚时,她想的是和贺文山离婚。 离婚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过再婚。 即便再婚,林湘南想,她也舍不得要孩子。 上辈子被她那样亏待过的尘尘,她舍不得任何人来分走自己对他的爱和关注。 所以林湘南想,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了。 不过,她也没和杨真真争执什么。 这一代人的思想就是这样。 就如冯雅致一般,改变别人太难,她只要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即可。 目光扫过杨真真,林湘南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再生一个?” “我婆婆催了好几年了,以前怕肖达熬不过去,催我,现在肖达好了,再生一个应该可以了,我们打算今年要,明年生。” 林湘南点头,“再生个儿子?” “生个儿子吧?生丫头,如果在城里还好,在咱们这种地方,吃苦太多了。” 杨真真不无唏嘘。 林湘南微微一笑,安慰道:“会好的,慢慢的会越来越好的。而且,你是有本事的人,家里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的。” 杨真真被林湘南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凑过来低声说:“这些日子,我看家属院里又陆续来人,我跟她们都打招呼了,想她们要什么,我就给她们送什么。湘南,会不会影响你啊?” “不会,又不是我让你这么做的,你放心做你的,只要别被人抓住把柄就行,现在还是有点严。” “真不会影响你?” “不会。” 杨真真松了口气,“我准备,把我们供销社里积压的货收一些,你看……” 林湘南琢磨了一下,提醒道:“你可以收,不过,我不建议多囤。多弄点肉罐头之类的,会好一些。” 杨真真反复把林湘南这话念叨了好几遍,猛然一点头,“我明白了。” 林湘南也就不再多说。 到幼儿园后,两人分开,林湘南带着东西回家,杨真真去接儿子。 不过分开之际,杨真真又有些疑惑,尘尘似乎比肖达聪明得多,林湘南怎么不让尘尘上学? 杨真真接到儿子之后,又想了想,带着肖达去了林湘南家。 她觉得,上学这个事是有前途的,林湘南不该不让尘尘上学。 她拿着肖达用黄纸订成的本子,去了林湘南家。 林湘南也刚把给杨真真带的东西找出来,准备给她送过去,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满怀。 两个女人都是“哎哟”一声,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 顾辞从里面走了出来,“怎么了?没事吧?林同志?” 杨真真听到男人的声音不禁一怔,随即笑了。 她拉着林湘南的胳膊,“哎呀,你这人,刚走了一路怎么一句不提呢?” 她洋装责怪,拍了林湘南一下,却往林湘南身边偏了偏头,低声道:“你怎么找到的?靠谱吗?这个看着长得比贺团长秀气,也温柔?他愿意跟着你在这儿生活吗?贺团长能愿意吗?这可是你以前和贺团长的家吧?这男同志父母怎么样?你见过没?好相处吗?” 第592章 赏心悦目 这连珠炮似的一通,把林湘南砸蒙了。 顾辞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杨真真的声音着实不算大,但顾辞这种经常要调试一些微零件的人,听觉出人意料的灵敏。 一时间,顾辞进退不得。 林湘南连忙拉了一下杨真真,大声说:“顾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好姐妹,杨真真同志。她目前在供销社里做售货员,如果生活当中有什么需要,但这边不太好搞的东西,你找她准行。” 顾辞连忙点头,并朝杨真真伸出手,“杨同志你好。” 杨真真也连忙伸出手,但目光里还满是茫然。 林湘南却已经继续大声开口,“真真,这位是顾辞同志,他……” 林湘南想着重介绍一下顾辞,却想起顾辞的身份很难公之于众。 像他们这种人,具体的工作根本不可能让大家都知道。 她想了想,只好找了个借口,“他身体不太好,专门到这边休养的。” “哦,我明白,我明白。”杨真真连连点头,又对着林湘南眨了眨眼。 林湘南:“……” “那……你们聊,我去看看尘尘。”顾辞说。 林湘南立刻点头,“好。” 于是,顾辞进屋了。 杨真真再次拽了拽林湘南,“这人不错啊,你从哪儿找到的?关系定下来了吗?” 林湘南扶额。 “你这一张嘴,我辛苦维系的名声算是没了。” “啊?” “我和顾同志什么关系都没有,现在只是他觉得尘尘还算聪明,愿意教他点儿东西,仅此而已,你可别出去乱说。” “不是吧?” 杨真真惊呼,她掰着林湘南的脸,想让她看清楚屋子里是个怎么样的高级货。 “你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儿了啊。” “人家顾同志有家室。” 林湘南干脆开始造谣了。 杨真真一脸失望,还是林湘南问她怎么来了,她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她把肖达的本子拿给林湘南看,劝林湘南让尘尘去上幼儿园。 不过话说了一半,想起刚刚说顾辞在教尘尘,她便作罢。 林湘南趁机把带回来的东西塞给她,送她出门前,再次叮嘱,出去之后不要乱说她和顾辞的话。 “这位顾同志真有对象了?不能吧?” “……” “我看着真不错,如果没有,你抓紧啊。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一个人吧?” “你快饶了我吧,先让我过两年清净日子吧。” 杨真真无奈,还想再劝,却被林湘南推了出来,她也只好放弃。 送走杨真真回来,林湘南顺手摘了几支桂花。 她一边琢磨晚上吃什么,一边捧着桂花进门,没注意顾辞什么时候又出来了。 直到面前忽然传来一声,“林主任。” 林湘南吓了一跳,手臂被人扶住,她这才惊觉自己差点就要和顾辞撞上了。 她连忙退了两步,和顾辞拉开距离,谁知顾辞已经往后退了两步,为她让开了路,并做了个请的动作。 只是一个动作而已,由顾辞做出来,林湘南没来由地觉得赏心悦目,还想再看一遍。 第593章 做事不拖拉 林湘南道了声谢,继续往里走。 顾辞静静看着林湘南的身影。 有些小资的女同志,他在城里时见得很多。 包括他的母亲,以前也是个非常会生活的女同志。 但在这里,顾辞还是第一次见到。 屋子里,林湘南整理着桂花,将其插入花瓶里。 阳光打在她的身上,落下影影绰绰的光晕,温柔且美好,和周围的一切似乎格格不入。 顾辞不知不觉看了半天,直到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进来的人是贺文山,他扛了一大筐树枝,进门就看到顾辞戳在院子里似乎想做什么,但他看了好几眼,也没看明白顾辞想做什么。 贺文山和顾辞打了个招呼,把放到墙边立好,扬声问林湘南今天吃什么。 上辈子,贺文山是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很少有自己特别的表露,也几乎不会点菜。 林湘南还是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渐渐摸索清楚,贺文山到底喜欢吃什么。 这辈子许多人和事都发生了变化,但林湘南万万没想到,贺文山会变成一个吃货。 她忍不住从窗户里伸出头来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就想着吃?你工作都做完了?怎么来得这么早?” 以前这人可是不到睡觉时间不回来的! “嗯,做完了。真男人,做事不拖拉。” “……” 当着顾辞的面,林湘南懒得同贺文山掰扯。 她照例留顾辞吃完饭,顾辞本来是要拒绝的,一天蹭几顿饭,这不合适。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不知怎么的就点了头,“好啊。” 话音落下,自然挨了贺文山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顾老师除了教尘尘,不用做别的?” 顾辞尴尬地干笑一声,但他还没说话,林湘南已经张了嘴,“就你话多!和面去!” 顾辞还想解释几句的,贺文山却已经笑着转开了头,并且答应了一声,“得嘞!我和面保准好吃。” 不过,贺文山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 少不得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没一会儿就把担心他用面太多的林湘南吸引了过去。 “你走开!”林湘南忍无可忍。 “你在旁边看着,告诉我用多少水多少面就行。” 贺文山抖着他沾满面粉的大手。 林湘南舍不得浪费太多面粉,只好在旁盯着他,一会儿告诉他该揉这边,一会儿告诉他该揉那边。 一边揉,贺文山一边低声问:“这顾老师,还算老实吧?” 林湘南无语,“最不老实的人应该就是你。” 被嫌弃了贺文山也不生气,“那就行,他要不老实,一定得告诉我,我饶不了他。” 林湘南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整天在家里进进出出的,也不像话。要不,让尘尘到他那边去学?这家属院里,人多嘴杂,万一传出什么来,对人家也不好不是?” “……” 林湘南没好气地把水瓢砸在他身上,“贺大团长,你的算盘珠子都快嘣到我脸上来了?” 第594章 半夜哭声 贺文山笑着任林湘南砸了一下,帮林湘南把面盆搬到外面桌上,又开始帮她择菜,忙忙碌碌,好像他是这个家的主人一般。 整个晚饭期间,顾辞都很沉默。 他也想帮忙做事,但刚要动手,贺文山就把他想做事做了。 顾辞无奈,只好先回去了。 贺文山又盯着尘尘训练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已经看不见路了,这才离开。 洗了澡,林湘南在屋里翻看从周红丽那里拿到的账本。 这两个月,人心明显浮动,就连挣钱,大家也不那么积极了,只有少部分和周红丽一样的人,继续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山采药。 没一会儿,林湘南看得眼睛发疼。 她望了望眼前豆大点光的煤油灯,不禁怀念起点灯来。 也不知他们这里什么时候才能够用上电灯。 外面似乎传来说话声,但林湘南想细听,却又没有声音了。 没一会儿,尘尘洗完澡进来。 “刚才有人跟你说话?” “是唐绽来了。”尘尘说。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就听尘尘接着说:“我让她回去了。” “她愿意听你的话?” “不听又怎样?没道理他们想要好处,又不想付出吧?自己愿意窝囊,那就窝囊着吧?总不能回回都让我们去做出头鸟吧?” 尘尘哼了一声,趴在桌子上看了看林湘南的账本。 林湘南却忍不住笑了。 和这辈子相比,自己何止窝囊? 简直是逆来顺受。 若非最后眼睁睁看着贺文山选择了别人,林湘南想,她一定也不会做出什么改变。 上辈子尘尘跟着自己,也受了很多窝囊气。 她揉揉尘尘的头,“做我的儿子也很辛苦吧?” “娘和别人怎么一样?”尘尘理所当然地说着,收了林湘南的账本,“娘说我晚上看书会坏眼睛,你自己也不许看了。” “好吧,我也不看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林湘南想端着煤油灯把尘尘送回屋,尘尘却不允许,催着林湘南上了床之后,吹灭煤油灯走了。 母子俩分别准备睡觉,似睡非睡之际,林湘南仿佛听到有人在哭。 那声音幽怨哀伤,似有似无,深更半夜时出现,林湘南被吓了一激灵,当即精神了。 她摸出枕头下的刀,缓缓坐起身子,又听了一会儿,发现这不是什么灵异事件,的确是有人在哭。 林湘南有些无语,转身重新进了屋。 尘尘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喊了林湘南一声。 “是前面你冯姨,不过不用管她了,接着睡吧。” 林湘南担心他害怕,过去问他要不要自己陪,尘尘拒绝了. “我都多大了。”他嘟囔着。 林湘南替他压了压蚊帐,慢慢回了房间。 因为这出乌龙,林湘南第二天直接睡过了。 醒来时贺文山已经从食堂打了早饭过来,原来他早晨来了这里,见大门没开,也没听见任何动静儿,就觉得是林湘南他们没睡醒,便干脆去食堂打了早饭。 一同来的还有贺修业。 他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吃的喝的什么都有,好像还有两块布。 第595章 给钱 贺修业换了一身装束,再不是以前的土布衣服裤子,和贺文山一样,他穿了一身军装。 不过,和贺文山比起来,他只有另个口袋。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贺修业一脸喜色,“大嫂,我来看你和尘尘了。” 林湘南忍不住看了眼贺文山,贺文山指了下贺修业,“他自己要求的,还不到两个月,等有机会,我给安排到别的地方去。” 林湘南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 贺修业则已经拎着东西快步进去了,一边走路一边大声嚷,“尘尘,尘尘,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林湘南连忙喊住他,让他在堂屋里等。 不是她多心,而是如果不是贺文山偶然撞破,并且自己在尘尘的教育上需要贺文山的帮助,姓贺的人她一个都不想告诉。 尘尘从屋里出来,和贺修业打了个招呼。 看到贺修业身上的衣服,和林湘南一样,他略感惊讶。 “你小子,又长高不少。” 贺修业抱着尘尘掂了掂,林湘南招呼他们吃饭。 吃过饭,贺修业就得回去了。 他和贺文山不同,出入都不得自由。 临走之前,他从兜里掏出一卷搓得皱巴巴的钱非要塞给林湘南。 “大嫂,前些年你为我们家辛苦了,我现在挣钱了,虽然不多,但你拿着这些钱,你跟尘尘两个,买点喜欢的吃的喝的。以后我跟我大哥一样,挣了钱都给你。” 林湘南连忙拒绝。 她曾经照顾贺家三兄弟是真心诚意的,没想过要什么回报。 如今和贺文山离婚了,自然也没想过要他们赔偿什么,该要的赔偿,她已经从贺文山那里拿到了。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贺修业都不肯把钱拿回去。 “大嫂,之前的事是我和我二哥、我姐姐做的不好,二哥和我姐给大哥写信,糊弄了他,后来更做了许多不好的事,让你伤心了。我不敢求你原谅我们,但这事和我大哥真没什么关系,他对你和尘尘从来没有二心,你就别怨他了吧?” 林湘南不禁看了眼贺文山,言下之意,你安排的? 贺文山摸了摸鼻子,“我如果说这事和我没关系你信吗?” 林湘南没理他,仍然坚持把钱还给贺修业。 “我们离婚,和你们的关系不算特别大,你把钱拿回去吧,你马上也到了用钱的时候了,自己攒攒钱,该娶媳妇娶媳妇。” “我不要,我才多大,娶媳妇不着急呢,大嫂你拿着吧,就当我孝敬你的。长嫂如母,虽然现在你看不上我大哥了,但你养了我们这么多年,我给你这点钱,不多。” 说完,他趁林湘南一不留神跑掉了。 林湘南把钱递给贺文山,想让贺文山把钱给贺修业捎回去,谁知贺文山头一扭,手一背,“这事可跟我没关系,你要还,自己去还吧。” 林湘南:“……” “给你你就拿着呗,他给你是应该的。” “我可要不起。”谁知道贺修业将来会不会后悔? 即便贺修业不后悔,等他将来和贺泽宇、贺琪琪恢复了联系,被那两人一撺掇,说不定又改变了主意。 “那你等下次见面给他吧。” 贺文山也直接走了。 第596章 来找 上午,林湘南没有出门。 家里的菜虽然还种的挺好的,但三个月不在,这些菜有些已经枯萎了,有些已经不长菜了。 为了以后依然有的吃,林湘南拔掉那些不好的,给地翻了翻土,重新点了种子下去。 三个月没有体力活动,林湘南只不过干了一上午的活,就觉得累了。 午饭后,她躺下睡了一觉。 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喊,似乎尘尘还与人起了争执。 没多久,林湘南清醒过来,确定尘尘是在跟人吵架。 不过这个人是陈国辉,齐晓冬的丈夫。 林湘南翻了个身,不想理会。 在她看来,整个事件里,窝囊废一样的冯雅致和一心攀附的齐晓冬都不是最可恨的。 最可恨的反而是这个看来从未出场过的陈国辉。 他看似什么都没有做,但他、他儿子,却得到了顶着一身骂名的齐晓冬所苦苦追寻到的一切。 他看似人淡如菊,却享受着一切红利。 如今,齐晓冬被抓都已经一天多了,他才想起上门。 无论是求饶说情,还是让林湘南公事公办,林湘南都看不起他。 眼看时间快到了,林湘南才慢悠悠地从家里出去。 “哟,是陈营长啊,刚才是你在喊?有事?” 陈国辉脸色不怎么好看,勉强对着林湘南笑了一下。 “是啊,是我。这不是执行任务回来,听说孩他娘让林主任请人带走了,我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你说这个啊,”林湘南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 “怎么回事?她想要逼死我!”一道悲怆的声音从一侧响起,冯雅致从家里扑了出来。 她面色惨然,脖子上还带着深深的勒痕,瞪着陈国辉,恨意浓重。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但没说话。 陈国辉不为所动,“你是……唐家弟妹?你这话没道理吧?我媳妇逼死你做什么?咱们都在一个家属院里,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可不能污蔑人啊。” “污蔑人?”冯雅致快气疯了。 她浑身哆嗦个不停,手指着陈国辉,“我污蔑人?好端端的我污蔑她做什么?是她要逼死我?她逼死我做什么?你说她逼死我做什么?她是要给你铺路,让你上位!给你闺女,你儿子铺路!我还没死呢,你闺女就去接触我闺女,她想做什么?上赶着做后娘吗?下作!” 她目眦欲裂,“你们一家子都下作!猥琐!不要脸!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想着怎么正经结婚,找对象,整天就想舔别人剩下的,先是贺团长,现在是唐茂昌,是不是明天就得去勾引别家的汉子啊?” 冯雅致声音尖利,悲怆,一下子划破了家属院的寂静,不少人从自家墙头上露出了脑袋,更有甚者直接爬上了塔楼。 陈国辉这下也淡定不能了,大声质问道:“唐家的,我跟你说,你没有证据不能胡说八道!什么叫我闺女去接触你闺女啊,她只是可怜她那么小一个小姑娘自己上山?她是可怜她!” 第597章 她们绝不可能去惦记别人的男人! “呸!”冯雅致直接一口浓痰啐在了陈国辉的脸上,“可怜?我们用得着她可怜?陈秀茹她就是想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捡男人!小小年纪,整天不是想跟着男人好,就是想跟那个男人好,不要脸!下贱!” “唐家的,我跟你说!你再这么说,我就要……”陈国辉气坏了,指着冯雅致,也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想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然而,今天的冯雅致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指着陈国辉大骂特骂。 “你想怎么着?你还要打我是吗?你来啊,你来啊,打死了我,立刻给你闺女腾地!你闺女就能上位了,你来啊!” 此话一出,林湘南险些笑出来。 这话可真的太妙了。 陈国辉果然不敢再向前了,他叉着腰,瞪着冯雅致,“你以为自己嫁的又是个什么好东西?谁会惦记?你不用朝我叫嚣,我家老大不会嫁给唐茂昌,你就放心吧!” “现在出了事了知道不惦记了,有能耐你早别那么做啊?现在你说不惦记,谁相信?”冯雅致满脸鄙夷,“你现在知道出现了?怎么齐晓冬一次次找我的时候,你不出现?你们一家子还真是精明,这算盘打的还有谁不知道似的!”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我,我……”陈国辉“我”了好几声,忽然把矛头对准了林湘南,“林主任,你不能就这么看着吧?我媳妇和我闺女都是清白的!她们绝不可能去惦记别人的男人!” “哦。”林湘南说。 陈国辉以为这只是她的开口语,但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林湘南接着说话,他呆住了。 哦? 这算什么反应? 见他如此吃惊,林湘南微微一笑,“惦记别人的男人,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陈营长这么说,我能理解。” 她声音轻缓,听起来善解人意,陈国辉却险些一蹦三尺高。 “什么叫你能理解啊?她们本来就不可能惦记别人的男人?” “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什么?” “陈营长,你的妻子几次三番以没有儿子就该死的论调在家属院里发表言论,每天几次找冯雅致同志谈话,并且,在她刚刚离开后,冯雅致就上吊自杀。你怎么证明,她不是出于惦记冯雅致家的男人而做这一切呢?” “自从陈营长的家眷来到家属院,他们就上蹿下跳,不听从家属院安排,在家属院里搅风搅雨。听说齐晓冬同志没念过书,没上过学,扫盲班都没上过,以她自己的能力肯定是想不到这么多的。难不成,背后是陈营长你在指点江山?” 林湘南慢慢踱了两步,“敢问陈营长,不知你是想要家属院的妇女儿童协会主席的权利呢?还是想要沈师长屁股底下那把椅子呢?” 陈国辉顿时脸色大变,“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没这么想过?”林湘南抬眸,平静微笑,“那你倒是说一说,你的家属从来到家属院之后,就搅风搅雨的原因是什么?她们自己想这么做的?故意破坏家属院的和平稳定的大局?她们,应该还没有这个意识吧?” 第598章 回答我! “这,这……” 陈国辉张口结舌。 他想不明白,自己本来是问林湘南来要齐晓冬的,自己是要林湘南给自己一个交代的,但怎么就成了自己要给林湘南一个交代? 给家属院一个交代? “陈营长,大敌当前,我们随时会有一战,你这么做,我很怀疑你的立场啊。” 林湘南幽幽说道。 陈国辉头顶顿时冒了汗。 他一连后退了几步,指着林湘南,“林主任,话可不能乱讲,你,你这是污蔑自己的同志啊,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们这些戍边多年,随时可能披挂上阵的战士?” “如果问心无愧,何必忐忑不安?”林湘南微笑,“陈营长,作为一名老党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们组织不会错杀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若无亏心事,为什么不敢配合调查?” 她向前一步,目光直逼陈国辉。 “敢问陈营长,是你们一家人惦记别人的男人,意图将人逼死后,扶陈秀茹上位呢?还是你的立场有问题,意图搅乱家属院和军区安定平稳的大局呢?” 她声音平稳却目光咄咄,不容许陈国辉有分毫退避,瘦瘦窄窄的肩膀仿佛拥有扛起一切的力量。 陈国辉张了张嘴,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他眼神飞快地转开,又很快转了回来。 “林主任……” “回答我!” 林湘南大喝一声,竟把陈国辉吓得肩膀剧烈抖动了一下。 “湘南……”郭玉玲匆匆赶过来,想帮林湘南缓和一下局面,“不管怎么样,陈营长也是一营之长,就算犯了错也轮不到我们来问……” “既然不愿意跟我说,那陈营长可以跟组织汇报吧?” 陈国辉抿着嘴,“当然!今天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向组织汇报得清清楚楚!” 林湘南一抬下巴,抚掌而笑,“妙极,那就请陈营长好好配合调查。” 被郭玉玲临时拉来劝架的两名卫兵一个眼神就站到了陈国辉身后! 陈国辉面色微变,“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请陈营长汇报工作咯?还有齐晓冬同志,来到家属院之后一直胡作非为的目的,还请陈营长务必一起交代清楚。” 林湘南一抬手,陈国辉被押走。 郭玉玲对林湘南眨眨眼,“怎么样?这回配合得还行吧?” 林湘南哪有空理她,把冯雅致往她面前一推,自己匆匆跟两名押着陈国辉的士兵一起走了。 林湘南一走,家属院里如罗红梅、肖红桃、潘之恩等几个林湘南信得过的大小队长,就动了起来,监测家属院里所有人的动向。 冯雅致呆呆地看着林湘南的背影,她昨天哭了半夜,今天又一直等不到林湘南给自己出头,以为自己是得不到公正的那天了。 刚刚对着陈国辉大喊大叫,又把自己气了个半死,此时脑子还昏昏涨涨。 直到林湘南一行人彻底出了她的视野尽头,她才终于缓过神来,“湘南姐,难道早就有安排吗?难怪她一直按兵不动,我还以为……” 第599章 难得的好东西 郭玉玲看了她一眼,却只是说:“你啊,还是回去看你的孩子吧。” 冯雅致的眼泪却又落了下来,“可是,郭主席,就凭他们现在的做法,他们会被赶出家属院吗?我只是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呢?还是说,我们做女人的,一定要生儿子才有出路?” “有儿子有有儿子的活法,没儿子有没儿子的活法,你要非觉得自己没儿子就低人一等,我也没办法。” 听着家里孩子又哭了,郭玉玲拍了拍冯雅致,“走吧,快去看看孩子。” 另一边,林湘南一直把陈国辉送入纪检部门。 亲眼看着陈国辉被关押,林湘南转头便申请见齐晓冬。 齐晓冬是家属院的人,如今军区方面只是代为扣押,林湘南想见她很轻易就见到了。 在这里呆了一天多,齐晓冬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甚至林湘南开门进来的动作都把她吓了一跳。 “这么紧张?”林湘南笑着问。 见是林湘南,齐晓冬翻了个白眼,又坐了回去。 林湘南放下纸笔,“准备说说吗?” 齐晓冬一转脑袋,“我没什么可说的。” “行,”林湘南也不强求,“那我跟你说一件事吧。” 齐晓冬顿时看过来,想知道,却没直接说。 “放心,不是你闺女的事,是冯雅致。”林湘南说,“她还是没经受住你给她说的那些话,就在刚刚,她死了。” 齐晓冬愣了一下,“死了?” “是啊,死了。”林湘南收好纸笔,站起身来,“我们老家有一种说法,这种自杀的人死了是要做孤魂野鬼的,齐晓冬同志,祝你好运啊。” 林湘南微微一笑,重新拉开门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两名负责看守的女同志问林湘南,“林主任,你们这人还得在我们这儿呆多久啊?” “应该很快了。”林湘南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从兜里掏出两大把瓜子和奶糖给她们分了。 年轻的小姑娘很喜欢这些,立刻对林湘南更热情了几分。 “我们这位齐同志最会过日子了,今天晚上就用那只煤油灯吧。” 林湘南指了指角落里一只又老又旧的煤油灯。 其中一个年轻女同志犹豫了一下,提醒林湘南,“那只煤油灯出了点儿毛病,动不动就灭,后勤的同志还没帮我们修好呢。” “是啊,奇奇怪怪的,有时候烧着烧着就灭了,但有时候灭着灭着又亮了。” 林湘南听得意外,“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啊?” “我是说,这样的煤油灯给齐晓冬同志用最合适了,她可不喜欢浪费了,反正是晚上,她也不读书,不看报的。” 两位女同志面面相觑,但最后还是答应了林湘南的要求。 林湘南刚出门就被拦住了,沈卫华让她过去一趟。 林湘南早有预料,过去才发现沈卫华给自己连水都准备好了。 一见林湘南,他就笑了。 “你这丫头,出去一趟回来就是不一样了。怎么样?齐晓冬那边,能招吗?” “还得加点料。” “嗯?” 林湘南身子前倾,低声说了几句。 沈卫华无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又说:“刚刚那句话后面我还得再加一句,你这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啊。”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难道师长会拒绝?” 第600章 你们过来睡吧 “不会,所以,今天晚上让小贺配合你,陈国辉那天,我也让人加紧审了。家属院那边,你能镇得住吗?” 林湘南微微一笑,“战士们集体任务而已,与家属院何干?谁不老实睡觉……” 她再次一笑,言下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 “行,域外巡逻的人今天会增加一倍,谁不老实,就让他们好好聊聊。” “好。” “时间过去了几个月,咱们也该好好查查了。” 林湘南点头。 那场自沈相思结婚突然而起,又莫名消失的偷袭事件,也该有个结果了。 至于齐晓冬和陈国辉,林湘南只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将他们收押,无论他们有没有问题,军区和家属院突然收紧,自然会有人不安。 不安就要乱动,一旦沉不住气,就会露出马脚。 昨天夜里,林湘南特意去了一趟沈卫华家,汇报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那场莫名而来的偷袭事件,林湘南其实始终没有忘记。 也是在昨天夜里,林湘南知道了自己没有像别人一样所谓升官的真相。 早在还在学习期间,梁勤就已经收到了对林湘南调职的消息。 但梁勤和沈卫华商量过后,都还是选择把林湘南留下。 原因无他,前线局势越来越紧迫,家属院这边郭玉玲的工作过于依赖沈卫华,她自己的想法极少。 家属院里需要一个像林湘南这样的人,担当起家属院的责任。 听沈卫华说完,林湘南有些无奈。 这个结果她不是没想过,毕竟她当时并没打算去做个多大的官,只是想离开家属院换一个环境。 但当一切坦诚在面前,林湘南只能接受之余,心中并没太多怨怼。 大敌当前,上辈子这场战役是持续了一段时间的,也的确需要有人稳定后方。 “我知道,你和文山那点儿事让你不愿意呆在这里,我向你保证,局势稳定之后,我亲自给你写推荐信,让你去读大学。”沈卫华保证道。 林湘南意外不已。 “您说真的?” “我岂能说假话?不过,”沈卫华沉吟一声,“上医治国,中医治人,下医治病,你想学医,学什么医可得自己想清楚啊。” 林湘南:“……” 当时,她怔怔地呆了许久。 上医治国,她不是没听说过这个说法,但,她……治国? 开什么玩笑? 没等她争辩,沈卫华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此时,林湘南再次细细品味这句话,自己……真的有能力做到上医治国? 从军区出来时间已经不早,林湘南回家给尘尘弄了点儿饭,同时叮嘱顾辞和他的两名护卫今天晚上注意安全,没事不要出来走动。 顾辞在这里的身份只是一个因为身体不好,而过来休养的人士。 是政委梁勤的表侄,对外也不叫顾辞,而叫顾徴。 “怎么?今天晚上有安排?”顾辞的敏锐显然不低于军队的战士。 林湘南笑了笑,淡声说:“抓耗子。” 顾辞了然,顿了一下,他问:“到时候你在家吗?我留个人陪尘尘?” 林湘南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晚上还有一出重头戏。 尘尘单独在家,她不放心。 但如果让顾辞分个人过来照顾尘尘,顾辞那边,林湘南也不能放心。 “呃……我家地方还蛮大的,要不,你们今天晚上过来睡?” 第601章 可能要比我们想象中要严峻 林湘南如今孤儿寡母的身份,顾辞当然明白自己不合适在这里睡。 不过,他那边现在睡三个人已经很是勉强,再加上尘尘,是完全不可能睡下的。 犹豫了片刻,顾辞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林主任给我们安排一下了。” 之前贺泽宇等人住过的屋子一直空着,只要稍微收拾一下就能睡了。 安顿好他们几人,林湘南就趁着夜色出了门。 走出不远后,遇见已经等在那里的沈相思。 她手里抱着两件衣裳,让林湘南看了看,“够吗?” “应该够了。” 两人并肩朝前走去。 入了夜的家属院幽寂清净,却不知今夜有几人能真正睡着。 两人一路来到军营门口,沈卫华的警卫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们了。 对方将她们领到沈卫华的办公室,敲门进去,沈卫华没再跟她们寒暄,点了点桌上一份文件,示意林湘南看看。 “陈国辉的审讯记录?”林湘南问。 毕竟涉及军区里的人,林湘南不确定这东西自己能不能看。 “你要做好准备,今天晚上的考验,可能要比我们想象中要严峻。”沈卫华说。 他再次示意林湘南看一看,林湘南这才打开文件。 沈相思本来是和林湘南并肩站在一起的,见状主动挪开了几步,转开了目光。 林湘南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沈卫华为什么会那么说了,陈国辉是个孬种,没经过三轮审讯,自己就交代了。 他们这一家人的确不清白,他的妻子齐晓冬是他的上线,但齐晓冬的上线是谁,他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单线联系。 他们最开始选定的目标是贺文山,想将陈秀茹嫁给贺文山,从他身边及时获取一些军中的消息。 可是,贺文山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林湘南和尘尘也虎视眈眈,让他们的计划很不顺利。 甚至,贺文山为此和陈秀茹进行了一次深谈。 他告知陈秀茹,自己的妻子只能是林湘南。 没有办法,他们只好更改攻略对象。 但与陈秀茹年纪适配,又年轻有为的,就那么几个人,他们选来选去将目光定在了唐茂昌身上。 原本,冯雅致死也就死了,可是偏偏没有。 偏偏林湘南这个爱管闲事的,竟然回来了。 林湘南翻到最后,又快速翻了两遍,忍不住问沈卫华,“齐晓冬的上线……一点儿线索也没问出来?” “这也是我叫你们过来的原因。”沈卫华双手交叉,目光扫过林湘南和沈相思,“你们有没有留意过,齐晓冬和谁的接触比较多?” 林湘南的记忆里,齐晓冬刚来时和那几家一起来的抱团,后来又和几个家属院里来的早的军嫂一起,试图争权。 具体跟谁关系好,她还真没抬留意。 沈相思说了几个名字,也都是林湘南想的那几个人。 但具体是谁,两人谁也说不清楚。 “你们一会儿过去,看看能不能从齐晓冬嘴里找到突破口,陈国辉那边,我也让人再审一审。”沈卫华说。 第602章 情绪特别稳定 林湘南点头,“好。” 沈卫华又交代了几句,林湘南和沈相思从办公室离开。 出了门,沈相思有点儿不确定。 “听说像这样的人,内心是特别坚定的,咱们俩也不是专门对付内奸的,能行吗?” “军区里肯定有这样的人,但你想,齐晓冬来了这么久,肯定也知道军区里有。陈国辉难保没告诉过她都有谁,如果换了他们,齐晓冬的心里一定有所准备。咱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去,她的心里可能没有那么强的抵触,我们也更容易获取到一些信息。” “而且……”林湘南顿了顿,“我们也不是自己去,而是……” 她点了点沈相思手里的东西。 “我明白了。”沈相思点头,目光却一直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爸妈都说你这回回来以后变了一些,我先前始终没觉得,现在嘛,”她微微一笑,“是处事更加冷静了,考虑事情也更全面了,看来这次学习,还是很有必要的。” 林湘南哑然失笑。 齐晓冬目前被关押的地方是军区的禁闭室,平时用于犯错误的战士冷静的地方。 看守的人已经换了班,见到林湘南和沈相思,两人立刻和她们打招呼。 林湘南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等两人不再说话,才低声问:“里面怎么样?” “还好,还和以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情绪特别稳定。” “好,我知道了。” 林湘南和沈相思对视了一眼,沈相思把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 一套衣服迅速团成一个人的形状,用尼龙绳扎好,然后用另一套衣服套了上去。 黑夜里,乍一看就像一个人一样。 林湘南把尼龙绳从这条道的几个位置上穿过,最后把那个布人吊了上去,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人平白吊在空中。 “林主任,你们这是要……” “审人。”林湘南说。 她示意了一下齐晓冬门旁的那块板子,其中一个人立刻说:“是活动的,里面是玻璃,你们得小心点儿,别把玻璃撞碎了。” 林湘南点头表示明白。 她和沈相思拽着线,来回试了两下,林湘南用力时,沈相思放线,布偶人就会迅速朝林湘南这边急退,反之,亦然。 一切准备就绪,林湘南给两名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 通道里的煤油灯纷纷被人吹灭,林湘南稍稍拽了拽绳子,两人一起调整方向,布偶人“咚”地一声,撞在了禁闭室地门上。 屋子里的齐晓冬可能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叫。 木偶人划开些许,再次撞在门上。 黑暗里,林湘南听到齐晓冬叫了一声,“什么东西?” 没有人说话,有的只是布偶人紧迫地撞在门上的声音。 “你是谁?你出来!别,别在这儿装神弄鬼的!” 但这一次,齐晓冬的声音显然没有刚刚那么有底气了。 林湘南没有说话,只是和沈相思继续动手,布偶人持续性地一下又一下撞在门上。 “咚咚”地声音不绝于耳,齐晓冬地声音也越来越仓皇。 蓦地,她突然喊出了冯雅致的名字。 “你,你来找我也没有用!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软弱!” 第603章 审讯 林湘南的另一端,沈相思的动作一顿。 林湘南稍稍用了用力,才使她回过神来,两人继续用持续性的动作,使布偶人继续撞击门板。 屋子里发出尖利的叫声,门里竟然也传来了拽门的响声。 不过,门是从外面锁住的,齐晓冬自然拽不开。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想害你的!” “是他们看上了你的位置!啊……” 大约是一直拽不开,齐晓冬的叫声尖锐仓皇,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 这时,屋子里仅有的一点光影消失了。 林湘南知道,是那盏煤油灯灭了。 齐晓冬的嗓子里仿佛按了一个哨,她叫个不停,声音颤抖。 渐渐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林湘南和沈相思再怎么让布偶撞人,也没有动静儿了。 林湘南拽了拽绳子,给了沈相思一个信号,悄悄走到门前。 她掏出兜里早就准备的木耙子,开始抠门。 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顿时又把齐晓冬吓得不轻。 “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真不是我要害你的!” 门里竟然传来齐晓冬砰砰磕头的声音。 林湘南和沈相思都学不来冯雅致的声音,不然还可以问一问。 没有别的办法,林湘南只好又改作用木耙子挠地。 齐晓冬吓得连连后退。 可惜,禁闭室就那么小。 她没几步就退到了头,但还是没说支使她这么做的人是谁。 正在这时,林湘南感觉里面开始有光了,她立刻收了手。 但大约从没见过灭掉的煤油灯,自己会亮起来,惊恐之下,齐晓冬再次发出叫声。 林湘南在外面走了几圈,大力敲了敲门。 她掐着嗓子,努力改换声音。 “大晚上不睡觉,你瞎叫唤什么?” 屋子里的叫声停止了。 好半晌,齐晓冬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们没听到有声音?” “除了你瞎叫唤,能有什么声音?” “不可能!”齐晓冬矢口否认,“刚才一直有东西在撞门!” “没人撞门,你别瞎叫唤!再叫唤你今晚就别睡了!”林湘南掐着嗓子严厉地说。 话音落下,忽然有人接口。 “你生气什么?咱们跟她不一样。家属院里不是没了一个嘛,兴许,咱们看不见,听不见的,她能听见。谁让她是害死人家的人呢?” “冤有头,债有主嘛。” 黑暗里突兀的声音把林湘南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轻笑一声,“也对。” 屋子里再次传来齐晓冬惊恐的声音,“冯雅致真死了?” 林湘南胳膊上传来微微的用力,林湘南知道,那是对方示意她开口。 “是啊,她死了,这回你应该高兴了吧?” “专拣别人不要的男人下手,你们家是捡破鞋专业户吧?” “行了,跟她有什么可说的?”林湘南重重拍门,严厉地说:“好好睡觉,你要不想睡就直说!” 两人携手远去。 通道里安静下来。 但没多久,齐晓冬的禁闭室门上再一次“咚”地一声响。 齐晓冬再次发出一声爆鸣! 第604章 扮演 “秀文嫂子,你去找秀文嫂子吧!不要来找我啊……” 齐晓冬的尖叫声一时不绝于耳,好在因为是禁闭室,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传不出很远。 林湘南和沈相思同时有些意外,布偶人再次撞在门上。 “不是我,是他们决定的,你去找他们吧!冤有头,债有主,你也不能只找我一个啊。” 林湘南笑了,冤有头,债有主,可作孽的人是她齐晓冬啊。 两人又撞了几下,可不知怎么的,空气里突然传来一股子屎尿的恶臭味。 林湘南忍了忍,却没能忍住,拽了拽绳子,又象征性撞了两下之后,和沈相思收了工。 “她这是……吓屎了?” 走出通道之后,沈相思忍不住疑惑。 林湘南:“……” 鼻息间仿佛还有恶臭味,她扇了扇,谢过两名给她们方便的见看守人员。 出了门,贺文山已经亲自带人在外面守着了。 见到她们,贺文山安排了人守着,对二人说:“我送你们过去。” 两人去给沈卫华做了个汇报,听说“秀文嫂子”这个名字,沈卫华皱了皱眉,一时竟没想起是谁。 “六团范连长的媳妇,梁秀文,是个不声不响的主,家属院里提起她,没有说不好的。说是从来没和人红过脸,不管是谁家里有事,都会过去帮忙。就为这,没少被范连长埋怨。”林湘南说。 沈卫华“唔”了一声,看了眼贺文山,贺文山立刻出去了。 “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去。”沈卫华说。 两人没有拒绝。 沈卫华的警卫员亲自带了两个人,送林湘南和沈相思回去。 未免打草惊蛇,几人没有打手电,借着今日不甚明亮的月光往回走。 快到家属院时,碰上一对巡逻的战士。 他们遇见林湘南几人有些奇怪,“林主任不是刚才过去了吗?什么时候又出来了?” “过去了?” 林湘南和沈相思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是啊,大约五分钟之前。” 对方用风灯照了照林湘南,顿感奇怪。 “林主任怎么还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林湘南忙问。 小队长也说不太清楚,“好像是……头发?” 天太黑了,林湘南她们又是女同志,加上刚刚那人故意遮挡,他并没有细看。 林湘南转了下头,让对方看清楚自己的头发,小队长的身后有人说:“刚刚的林主任扎的是麻花辫,跟现在不一样。” 为了方便干活,林湘南和沈相思走进通道之后,都把头发绑成一个啾啾,这会儿还没放下来呢。 “对!”小队长想起来了,他一拍大腿,“刚才那个林主任,你麻花辫,还捂着脸,说自己受风了,可能会传染,我们这才没想太多。”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这一次,问话的是沈卫华的警卫员。 小队长不敢耽误,立刻说:“进家属院了。” 警卫员看了眼林湘南和沈相思,“请两位立刻和我回去汇报。” “你回去汇报,我倒要看看,谁他么敢演我!”林湘南恨声说。 第605章 目的是谁? “你……”林湘南看相沈相思。 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自己,家属院里说不定已经有危险了。 身为沈卫华的女儿,沈相思跟着回到军区,一定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但进了家属院,就不一定了。 “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去!”沈相思坚定地看着林湘南,“我也是咱们家属院的一份子,这个时候咱们不并肩而战,什么时候并肩?” 林湘南笑了,“谢谢。” “客气什么!家属院里的人,不光是你的邻居,也是我的邻居,朋友,再说了,我娘还在家属院里呢。” 警卫员很想再说些什么,沈相思却已经挥了手,“你赶紧去汇报吧,时间多耽误一分钟,家属院里的人危险就多一分。” 警卫员留个了人给林湘南她们,自己则带着另一人直接回军区。 他一走,林湘南和沈相思就快步往家属院走去。 林湘南问巡逻人员,“那个人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小队长皱着眉,又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是拿了,又好像是没有,她当时说怕手风,捂着脸,但也像是在手臂里夹了点什么东西。” 林湘南和沈相思对视一眼,再次加快了脚步。 “你说那个人扮成你想做什么?她进家属院,目的是谁?” 巡逻小队也已经发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小队长亲自带了一半人手帮林湘南,剩下的人继续巡逻。 如此,林湘南他们这支小队,人数达到了七人。 林湘南望了他一眼,才说:“麻烦你一会儿进了家属院,按照先前看到的那个假货的行进路线行走,我们三个从另一条路走。” 兵分两路,在不知道敌人位置的情况下,的确是最稳妥的摸排路线。 没有人有疑议。 但进了家属院后,林湘南带着沈相思和那名战士直奔自己家。 “你要回家?”沈相思忍不住拽了拽林湘南的胳膊,“你担心尘尘啊?” 林湘南的确担心尘尘,一路走来,她做的事情越来越危险,最担心的莫过于儿子被自己连累。 但现在,她最担心的不是尘尘,而是顾辞。 顾辞是为尘尘而来,如果在这里出什么事,林湘南不但对不起顾辞,还对不起国家。 像顾辞这样的人才,一旦出现任何问题,我们的国家尖端科技建设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你听我的!”林湘南反握住沈相思的手,“我绝不是只为一己私欲。” 沈相思抿了抿嘴唇,毫不犹豫,“好。” 三人步履匆匆,时不时主意观察四周,蓦地,两人被身后那名士兵拦下。 对方快速挡在两人面前。 林湘南和沈相思同时看向他。 “有杀气。” 林湘南和沈相思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感觉。 但两人还是选择相信他。 战士的枪端了起来,三人且观察且走,直到林湘南家门口。 小战士回头对她们做了个手势,示意就在这里。 沈相思愕然地望向林湘南,竟然真的在这儿! 她下意识做出口型,“怎么办?” 却忘了这天黑的看不清楚! 第606章 失血过多 第606章 林湘南感觉不到所谓的杀气,但她隐隐有种感觉,感觉只要一进大门就会有危险。 不过,想到院子里的人…… 林湘南狠了狠心。 她把沈相思往后推了推,又看了看那名战士。 对方对她做了个手势,询问她是否一定要进去,还是等支援来。 林湘南抿了抿嘴唇。 周围一篇寂静,不知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若她不进去,担心顾辞出事。 若进……就凭他们三个,能够成事吗? 林湘南忍不住往腰后摸了摸,在那里,别着一把袖珍手|枪。 是今天晚上出门之前,尘尘一定让她带上的。 她把手|枪塞给沈相思,沈相思却没要,示意林湘南她手里也有一把。 林湘南这才反应过来,沈卫华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身处绝境呢? 她对着两人比了个手势,不等两人阻止,便一脚上去踢开了大门。 林湘南家的门是木头栅栏门,这段时间没怎么打理,被雨淋烂了些木头,此时林湘南用力一蹬踹得竟瘫在地上。 林湘南抬脚刚走了两步,身后衣服就被人用力扯住,那名战士猛然从背后窜出,同时枪声响起。 让林湘南感到意外的是,一声枪响响起的却是两声闷哼。 一声来自斜对面的墙边,一声来自林湘南的身边。 刚刚从林湘南将身后探出一个身位的战士,身子歪着朝前栽去,将林湘南往后推的力道却猛地加大。 不甚明亮的月光下,寒光从战士的腹部抽出,林湘南这才注意到身前竟然扑过来一个人。 这是第一次,战争从面前打响,战士的血液开始流淌。 林湘南顾不得本能得也抬起枪口,扣动扳机,但枪声比林湘南想得更快。 一开就是几声,来自不同的方位。 同时,雪亮的泛着寒光的刀刃开始向林湘南刺来。 关键时刻,林湘南反而冷静下来。 她本能地一脚飞踢,扣动扳机。 沈相思飞快上前,一边补枪,一边试图抢救伤员。 “林主任,小心身后!” 院子里一声提醒,是顾辞的护卫。 身后还有? 林湘南心中暗骂一声,“几个人?” “三个!” 说话间,已经又是几枪。 疯狂的射击之下,林湘南的袖珍手|枪里,子弹已经空了。 好在刚刚那个人与她距离较近,林湘南和沈相思两人联手,总算把人干掉了。 林湘南把手|枪一扔,抄起了对方手里的那把军刺。 沈相思正在检查战士的情况,小战士失血过多,眼看就要不行了。 林湘南心都快碎了,眼眶胀得生疼。 “进去!我家里有药!” 沈相思答应一声,把手|枪和子弹一股脑塞给林湘南,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截绳子,穿过小战士的腋下,拖着他往屋里背。 林湘南一手持枪,一手握着军刺,但来不及反应,背后再次传来一声低喝,“躲!” 眼前之人如幽灵一般,身体轻盈,行如鬼魅,无声无息便朝林湘南扑来,手中冰刃寒光闪闪,仿佛也是如林湘南手中一样的军刺! 第607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湘南本能地想躲,但又怕这人一扑之势伤到身后地沈相思和小战士。 她硬生生停下动作,一手将军刺横在身前,一手胡乱地开枪。 一时间,枪声不绝于耳。 那幽灵一般的身姿终是没能近身,反而退了回去。 林湘南提枪便追,岂料对方跑到门外也不过是个幌子,林湘南刚刚踏出大门,对方已经攀着围墙重新掠入。 由围墙至房顶,一路疾行。 林湘南家院子里除了蔬菜就是两颗大树,几乎没什么遮挡。 林湘南几次开枪,什么都没有打中。 那名解决了一个人的兄弟,也不知隐藏到哪里去了。 林湘南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沈相思已经扛着小战士重新回到了大门底下。 “得想办法拿药!不然……”沈相思没有再说下去,林湘南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咬了咬牙,猛然冲出。 就见不远处房顶上,模糊的影子骤然从房梁上翻下,直奔屋子。 同时,枪声再次响起。 那名隐在暗处的兄弟立刻直扑过去,林湘南也立刻前扑。 与此同时,就在那人翻下的屋檐窗户下,一个人破窗而出,手中寒光一闪,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人头像西瓜一样滚了下来。 只一眼,对方又跃回室内。 林湘南一时竟没感觉到害怕,她冲入自己房内,翻找药箱。 小战士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沈相思试图捆缚缓解伤口出血,但效果不大。 小战士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沈相思连忙握住。 她连连安慰道:“你别怕,你别怕,我一定回救你的!一定会的!” 小战士费力的摇头,“沈姐姐,我……今年刚17,还没说……媳妇,你能拉拉我的手吗?就当……就当……” 沈相思一把握住她的手。 “药来了!药来了!” 林湘南拎着药箱,端着煤油灯重回大门口,小战士嘴巴一张再次喷出一口血来,头无力地歪了下去,手也垂了下去。 林湘南:“……” 她茫然地看着这一幕,脑子一片空白,甚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满院血腥之气,林湘南和沈相思又呆楞了好一会儿,一道力量突然从林湘南的手臂上传来。 顾辞把林湘南从地上扶了起来。 林湘南这才反应过来,“你出来干什么?进去!” 她连忙把顾辞推进屋子,看着院子里或掉头,或断臂的几具尸体,故意抬高了声音,冷笑一声,“三个人,还挺看得起我!” 她拍了拍沈相思的肩膀,“相思,我们得,确定一下这几个人的身份。” 沈相思深深吸了口气,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她和林湘南一起,捧着煤油灯一一辨认了一番。 死在林湘南院子里的,共三人,除了被砍掉脑袋的,和最开始被林湘南顶着胸膛开枪射死的两人,还有一人开始受了枪伤,与顾辞的护卫搏杀而死。 都是女人,都是家属院里的人! 被削掉脑袋的是齐晓冬今天刚刚提过的秀文嫂子,剩下的两人也都是家属院里不声不响的好人、热心嫂子! 谁能想到,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第608章 镇上的人? 第608章 沈相思忍不住重重地在几人身上踢了几脚,愤恨至极。 顾辞的护卫在几人身上摸了一遍,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东西。 曾经林湘南见过贺文山摆弄这个,贺文山说,这是一种短期窃听器。 “这东西……” 对方对林湘南递了个眼色,林湘南舌头拐了个弯,将到了嘴边的话改成了…… “这东西可真不错啊,好吃。” 沈相思:“……” 那名护卫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在窃听器上拨弄了一下,而后对两人做了个放松警戒的手势。 “好了?” “可以了。” 林湘南点点头,看了看尘尘和顾辞。 “你们没事吧?” 尘尘摇了摇头,“我们都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朝林湘南伸出手,那把被林湘南丢掉的袖珍手|枪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捡了回去,此时已经装满了子弹。 “还要去?”顾辞问。 林湘南点头,“这一出手就是三个人,我怀疑家属院里还有。不如,我把你们送到军区里去吧?” 顾辞身份特殊,是以一敌千的人物,尘尘也是未来之星,国家将来的希望。 无论从个人感情里,还是对国家将来的期待里,林湘南都不希望他们出事。 这个时候,军区应该是最安全的存在。 顾辞给林湘南倒了碗水,“不用,只要他们不是烧了这家属院,就不会有问题。” 林湘南不放心,她看了眼那两名护卫,两人明显有动摇之色。 “这个时候去,一旦传出去,不合适。”顾辞晃了晃他的手笔,林湘南这才发现,他的袖管里硬邦邦的,看起来也并不是毫无准备。 “放心吧,这都是小场面。你只管去做你的事,我和尘尘都不会有问题。” 林湘南又抿了抿嘴,正要说话,那两名护卫冲林湘南做了个警戒的手势,林湘南刚握紧手|枪,外面传来与他们分开的小队长的声音呼哨声。 林湘南回了两声,催着顾辞和尘尘进屋,又摆脱两名护卫保护他们的安全,自己才和沈相思走了出去。 两方相见,正要说话,一阵枪声传来,这次的距离有些远,来自军区和家属院之外。 小队长下意识准备冲过去,林湘南立刻拦住。 “跟我来!” 她快步登上家附近的了望塔,拽过小队长脖子上的望远镜。 这个望远镜没有贺文山自己缴获的那个好用,林湘南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隐隐在黑暗中找到几个人影。 “怎么回事?”沈相思按耐不住地问。 枪声已经停了,林湘南又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是几个人压着一个往军区的方向走。 想来,应该是自己人! 不过,从那个位置抓到,难道又是镇上的人? 她冲几人做了个放松的手势,继续用望远镜在家属院里扫了一圈。 枪声停止之后,整个家属院都陷入了安静,夜色幽幽,四处一片漆黑。 林湘南把望远镜交还给小队长,问剩下的人,“你们刚才过来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第609章 有事? “每个区域都有一个人在暗中巡视,除了这个,没什么特别的。” 林湘南点了点头,小队长放下望远镜,奇怪道:“林主任,听到枪声不支援,是你交代过的?” 林湘南再次点头,“除了我这边,其他的要相互支援。” 以顾辞身边的那两个人,如果都对付不了前来偷袭的人,罗红梅几人去了也帮不上忙,相反还会因为前赴后继的支援乱了自己负责区域内本该有的秩序。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还会有人吗?”沈相思轻声问。 “梁秀文,最后一个出现的,目的明确,看起来,她就是最高指挥人了,但……家属院里被洗脑的人,就这些了吗?” 林湘南轻声反问。 谁都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们谁都回答不了。 寂静,无声地蔓延。 几个人就在这座了望塔上,一直从深夜慢慢守到天明。 竟然真的没有人再出现! 而先前说要过来的贺文山,和回去报讯的警卫员,都没有过来! 眼看着鸡都已经叫了,那名小队长站起身来,“林主任,既然这边没什么情况了,我继续去执行任务了。” 林湘南和沈相思目送他们离开,沈相思看了眼林湘南,低声问:“湘南姐,那位顾同志……是不是身份泄漏了?”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林湘南点头,“如今想来,是的。” “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不过,这也是好事。” “啊?” 林湘南在她手臂上拍了拍,没有说话。 如今这些人暴露出来,总好过不久之后真的打仗打到这里,生死存亡之际,还要考虑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走吧,还有一场好戏呢。” “什么?” “昨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世情,我家的院子被造得不成样子了,当然要请大家帮忙重建一下。” “……” “不过在那之前,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让这些人表现出中毒或者死得很痛苦的样子?” 沈相思只略微想了想,就说:“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她飞一样跑出去,又很快回来了。 手里拿着小刷子在几人身上一番操作,死掉的三个人已经都变成了黑指甲、乌嘴唇的存在,看着就吓人。 “我自己调的药水,没有任何味道,也不会有人看出来,你闻闻。” 林湘南闻了闻,的确没有任何味道。 “不过,做戏做周全,咱们还是……”沈相思扬了扬眉毛,给林湘南塞了个口罩。 两个人戴好,林湘南敲了钟,将所有人都集合到了望塔下面。 昨天晚上虽然枪声不断,但,无论是林湘南他们,还是梁秀文他们,用的枪都加了消音。 只有军区之外的几声枪响让大家听到了,不过,这在这里并不是稀罕事。 所以听到集合的钟声时,大部分人觉得林湘南回来几天之后,终于要立立威了,没有人真的觉得会出事。 直到见到林湘南和沈相思每人一个口罩,有人奇怪地问:“林主任,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有事啊?” 第610章 她有病吧?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发生了点儿事情,一会儿请大家给我帮帮忙,把我家里收拾一下。” 林湘南说。 众人纷纷点头,谁也没往心里去。 “那这就去?”有人问。 “现在还不行,我让沈医生去准备口罩了,昨天死在我家里的那几个人,应该是中了某种毒,很多地方都乌黑发紫了,所以,大家千万一定注意安全。” 林湘南一副我为大家担心的样子。 众人一听,脸色纷纷一变,恐惧地往后退了开去。 林湘南敏锐地察觉到,有一人和旁人截然不同。 没有恐惧,反而充满疑惑。 “死了人?” “怎么会死人啊?” “发生什么事了吗?林主任,怎么回事啊?” “怎么还几个人?很多吗?”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湘南,你没受伤吧?” 众人议论纷纷。 林湘南微笑着摇头,“没有,也不知是怎么了,昨天晚上家属院里好几个人,突然来杀我。幸亏我这次出去,跟人学了几招,不然,现在你们该收尸的人就是我了。” “杀你?” “有病吧她们?” 众人议论纷纷。 “具体我也不清楚,大家一会儿戴好口罩和手套,帮我抬到家属院外面就行。” 在家属院里生活了这么久,这些女同志也都非软弱之辈,提议让老人和孩子留在外面,她们进去弄尸体。 “死了好几个人,家里应该被踩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就带着孩子们给林主任家里收拾收拾吧?” 说话的,正是那个老太太。 如果林湘南记得没错,她是一名烈士家属。 儿子在成婚之前,死在了巡防的任务途中。 后勤的工作人员在看望她时,她说:她想留在离儿子最近的地方。 于是,她留了下来。 她叫王焕琴。 林湘南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 不多时,沈相思将口罩发给众人。 林湘南暗暗看了看罗红梅等几人,几人暗暗点头。 收拾得差不多了,林湘南带着大家进门。 林湘南家里一片脏乱,血腥味四处弥漫,冯雅致刚进门就被吓得软了脚。 有几个软弱的和冯雅致差不多,刚一进门,就被小战士的血惊得站不住,纷纷跑了出去。 剩下的人则跟着林湘南继续往前走,三具尸体被先后找到,至于小战士的,早在小队长他们离开时,就背走了。 待看清楚三张脸,众人惊叫不已。 “怎么是她们?” “秀文嫂子平时不是最和气不过?她怎么会来杀林主任?” “就是!秀文嫂子她们家还是得益最多的,他们家人多,挖药材挖得也多!他们疯了吗?” 议论声不绝于耳,但除了那名老太太,其他人倒真是在愤怒地议论。 甚至有人一脚又把梁秀文的头给踢飞了! “不管她们是因为什么,幸亏昨天晚上贺文山来给尘尘送东西,我们母子才逃过一劫。麻烦大家帮我们把这几具尸体清理出去吧。”林湘南说。 众人点头,然后一起动手,搬尸体的搬尸体,清理血迹的清理血迹。 王焕琴东看看西看看,想从林湘南家里找到什么似的。 第611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大娘,你找什么呢?” 林湘南笑眯眯地问。 王焕琴吓了一跳,立刻扯出一张笑脸,对林湘南说:“没找什么,就是你说……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人怎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呢?秀文她们……以前是多好地人啊。” “是啊。”林湘南也哀伤,疑惑道:“怎么就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不过林主任,尘尘还好吧?这孩子,没被吓着吧?” “有他爹在,你说呢?” “我这不是担心吗?”王焕琴又往屋子里看了看,“不过,林主任,你和贺团长不是离婚了吗?这是又……” “我们年轻人的事,就不劳烦您老人家操心了。” 林湘南在院子里扫了一眼,沈相思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摸了出去。 罗红梅凑了过来,“林主任,那几个人,你是不是跟着去安排一下?” “得跟军区那边做个汇报,我去看看。”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林湘南快步出了院子。 一个晚上家属院里死了三个人,以林湘南和家属院的关系,大家纷纷过来帮忙。 没有人注意到,沈相思带着几名战士摸进了王焕琴的家。 “抬出家属院就行,后勤那边,有人来接。”郭玉玲对林湘南说。 林湘南点头。 要走时,被郭玉玲拦住。 她担心地上上下下把林湘南身上扫了好几遍,“我听相思说,昨天晚上挺激烈的,你没受伤吧?” 林湘南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谢谢郭主席,您不嫌我莽撞就行了。” “这叫什么话!” 郭玉玲无奈地在林湘南手臂上拍了一下,让她赶紧去。 “我家那边,您盯着点。” “放心吧,只管做你们的。” 冲锋的魄力她没有,收尾的事她还是能盯得住的。 八九个军属抬着三具尸体,边走边议论。 她们怎么都想不通这几个人是怎么想的,林湘南自从来了家属院,帮他们可非一星半点。 “自从来到家属院,我对大家,虽说不是掏心掏肺,可也是真心希望大家过得好的。这些大家都有目共睹,相信都能理解我。” 几人纷纷点头,“湘南姐,我们不是瞎子,谁对我们好,谁想浑水摸鱼,我们都看得出来。就是怎么都没想到秀文嫂子她们几个会对你有意见。” “就是!” 林湘南摇头,语气沉重。 “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几位听说过没有。” 几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林湘南说:“咬人的狗不叫。我的居心,我的立场,是经过组织考验的,我对大家绝无二心。这几个人对我动手,只能说,她们不希望我对大家好。” “她们不希望你对我们好,她们不是也跟着沾光了吗?梁秀文家,如果没有你,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吗?” 几人义愤填膺。 冷不丁地,有人停了下来。 她盯着林湘南,“湘,湘南姐,再和你意见不同,也不该动刀动枪。她们下这么狠的手,只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也可能,是被渗透了。”林湘南说。 第612章 背锅? 几人顿时呆若木鸡,脸色连连变换。 好一会儿,才有人再次开口。 “湘南姐,那,那家属院里会不会还有人被渗透?” 林湘南摇头,“不知道。” 几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有人甚至哭丧着脸问:“湘南姐,林主任,以后咱们怎么办啊?” 林湘南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她们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加强警惕呗。”她看着她们,“今天我叫你们几个出来,就是信得过你们的。但其他人……” 林湘南摇了摇头。 “那咱们以后……”周红丽眉头紧皱。 “多盯,多观察,谁有不对劲儿,咱们抓紧时间分析。这一次幸亏贺文山突然过来,不然,以我和尘尘的能力,死的肯定会是我们。” 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 周红丽率先说:“林主任,你放心吧,她们以后吃什么东西,用什么东西,说话做事有什么目的,我们都留心观察着。不管怎么着,咱们的土地咱们得守住咯,那群杂碎让我知道一个,剁她们一个!” 有了人带头,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点头,给林湘南下保证。 “咱们**协力,不相信还找不出几个敌对分子。” 她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前来对接的人就到了。 等他们把三具尸体全部带走,林湘南让大家先回去。 她慢慢悠悠地往王焕琴家走去。 王焕琴因为来的早,住得位置其实在家属院靠近中心的位置。 一进门,就和沈相思撞了个满怀。 沈相思神色焦急,脚步匆匆,一见林湘南便说:“湘南姐,正要去找你呢,你快来看看吧。” “怎么?” 一进屋,林湘南就知道沈相思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了。 就在进门的地上,扔着一套土电台。 “在哪儿找出来的?” “就在炕头上。” 负责搜查的战士说:“这老太太我还听班长他们说过呢,她说自己年纪大了,睡不了床,更喜欢睡炕。班长就带人给她盘了个炕,就在我们班长给她砌的这个小格子里。” “没惊动别的吧?”林湘南又问。 对方摇头,“她这种是最老的款,我们就算直接带走,也不会有影响。” “那别的地方……” 对方再次摇头。 “按说,她应该有破解的小册子,但我们翻边了她家里,什么都没有。” “对,里里外外我们都翻遍了,除了这个电台,没有别的。湘南姐,你说,她会把那个藏在哪里呢?” 林湘南听了他们的话,也开始观察起来。 几个人一起动手,把王焕琴家里又翻了一遍。 这次,就连旱厕里也翻了。 还是没有!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她把整本册子都背下来了?” “她认字?”负责搜查的战士问。 林湘南看向沈相思,沈相思看向林湘南,两人谁也不知道。 “如果不认字,应该不能破译密码,应该也破译不出来。所以,她肯定是认字的,这样才能把整本册子都背下来。” “还有一种可能。”林湘南说:“这个电台……不是她的。” “你是说……” “她在给人背锅。” 第613章 速战速决 “是谁?”沈相思忍不住脱口而出。 林湘南摇头,“我只是这么猜,不过,既然搜到东西了,几位……” “我们立刻回去汇报,林主任的意思是……” “尽快,当着所有人的面抓走。” “可是,如果打草惊蛇……” “不,我们就是要打草惊蛇。昨天晚上他们的人已经死了三个,现在又抓走一个,我倒要看看,如果家属院里还有人,她们的心理素质能有多强。” 几人点头,匆匆带上那个土电台回去汇报。 林湘南和沈相思从王焕琴家出来,林湘南自己家也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郭玉玲和大家在阴凉里聊天,见到林湘南,纷纷有人问她有没有受伤。 “还好,没有。”林向安南微笑,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众人,慢慢在王焕琴身边坐了下来。 “没受伤就好,现在的人啊……” 王焕琴说着话,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 林湘南也听到了脚步声。 贺文山的副手那名同样年轻有为的副团长,面色冷然,带着一队人走了过来。 众人都有些疑惑,一般,像贺文山这样的男同志在家属院里对其他女同志都是比较客气的。 谁家有什么活,男人们都会随手帮帮忙,像这样冷脸带着一队人进来,从未有过。 正疑惑间,谁都没注意到,林湘南忽然一拳砸在了王焕琴的腮帮子上。 王焕琴猝不及防,被打得歪倒在地。 副团长带人立刻冲将上千,王焕琴却比他们想的速度快很多。 她跳了起来。 但,战士们的速度更快。 副团长一枪托砸在了王焕琴肩膀上,两名战士拿枪指着,两人将王焕琴按住。 副团长一挥手,“带走。” 林湘南和郭玉玲这才站起来,对方对她们一点头,战士们押着沈王焕琴离开。 所有人都懵了。 王焕琴可是家属院里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虽然孤身一人,但从来不是什么怪老太婆。 “战士们不会无缘无故抓人,我也只是配合而已,不管怎么样,最后相信一定都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大家不用格外担心。” 许多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人慢慢站起来。 “林主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咱们家属院里不安全了?梁秀文她们为什么要对你动手?如果只是看不惯你,也没必要动刀动枪的吧?” “是啊,林主任,还有王老太太,她……也不像什么坏人啊。” 林湘南双手一摊,“我也想给各位一个答案,但结果就是梁秀文她们几个人,昨天晚上对我磨刀霍霍。我也想知道,她们为什么对我动手,可事到如今,咱也没办法问她们啊。” “至于王老太,这件事大家放心,军区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大家这样疑惑,不如想一想,从军区建立到现在,他们可做过任何违背大家意志的事情,是不是伤害过大家?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没有吧。” 没有人说话了。 的确没有! “同志们,相信咱们的组织吧。”郭玉玲站了出来,“不管什么时候,我们的刀刃和枪口,都不会对准自己人,这!是我对大家的承诺!” 第614章 怕吗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她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说:“郭主席,林主任,,如果有什么事,可要及时通知我们啊。” “当然。”林湘南点头。 大家慢慢散去,但林湘南知道,从这一天开始,家属院里的气氛不一样了。 虽然面上还是一团和气的模样,私下里,大家都警惕起来。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郭玉玲再次拉住林湘南和沈相思,“昨天晚上……你们真没受伤?” 两人一起摇头,沈相思有些无奈,“您放心吧,我可没林主任那么能忍,受了伤我肯定要哭的。” 郭玉玲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看林湘南,低声问:“那位顾同志,没事吧?” 林湘南摇头,“您放心。” “这哪里是想放心就放心的,老沈说了,他死了,顾同志都不能死,咱们可得好好保护顾同志。” “我明白。” 郭玉玲又看了眼林湘南,欲言又止。 林湘南笑了笑,“现在这个情况,顾同志在家属院里,比到军区里头去,更安全。反倒是军区里头,恐怕……” 昨天晚上负责回去报讯的警卫员,说要来家属院的贺文山,直至刚才也不过是派了个副团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一次,郭玉玲反而说:“别担心,不会有大事的。” “嗯!” 两人对视了一眼,郭玉玲拽着沈相思回家,林湘南也进了自己的家门。 这时已经是半上午了,推开门,尘尘和顾辞人手一个干烧饼,一边吃,正一边说话,好像是在说尘尘眼前的那本书,两名护卫坐在一旁一脸听天书的表情。 见到林湘南进来,几人一起看了过来。 “完事了?”顾辞问。 林湘南“嗯”了一声,问他们:“又抓到一个,你们在屋里有没有发现什么人比较可疑?” “有个老太太,一直试图弄清楚屋里有没有人。”其中一个护卫说。 “满头银发的那个?” 对方点头,林湘南说:“她叫王焕琴,刚才已经被抓走了。” 顾辞有些意外,“这么快?” “发现了就要及时处置。” “别的……”两名护卫都摇了摇头,“我们也没再发现其他人了。” “那就以后注意观察着,住在这里,还是要注意安全,我怀疑,你来这里的消息已经被泄漏了。”林湘南对顾辞说。 否则,梁秀文她们隐藏了这么久,没必要一个晚上全部暴露出来。 顾辞十分淡定,他甚至对林湘南笑了笑。 “我们这样的人,在哪儿都会遇见这样的事,没事,这不算什么。” 他摸了摸尘尘的头,“怕吗?” “怕有什么用?”尘尘哼了一声,把顾辞的手从头上拂了下去,“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因为我只是站在那里就感到恐惧。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们的国家。” “对!” 顾辞附和。 他重新看向林湘南,“光明之前的黑暗总是难熬,但只要熬过去,我们就无人能及!对了,昨天晚上家属院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军区那边似乎也没来人,他们那边还好吧?” 第615章 不可 林湘南默了默。 昨天晚上,她也试图看到军区里的动静,但他们仓皇登上的了望塔不足以观望整个军区。 她隐约只觉得里面人影来回走动,但具体是谁,在做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她摇了摇头,“里面的事不归我们管,如果需要我们做什么,自会有人过来通知。” 顾辞索性不再多说。 林湘南随便弄了点东西,几个人一起吃了,林湘南准备去休息休息。 她昨天晚上熬了一夜,实在是有些困了,但心里她觉得将似乎还有什么事没做。 林湘南想了一会儿,却没想起来。 顾辞带着尘尘去了他那边,尘尘不放心林湘南一个人在家,留了凌云在家陪林湘南。 林湘南刚睡着,院子里就响起了凌云的叫声。 林湘南穿好衣服起来,就见来人是郭玉玲。 郭玉玲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湘南,梁秀文她们几个死了,男人现在在军区里也不出来,她们家的家人你想过怎么处理没有?” 林湘南一怔,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交代的事情是什么。 她拍了下脑袋,先问郭玉玲,“您有什么想法?” “相思说,她带人去这几家搜过了,没搜到什么东西。所以我觉得,消息和命令应该是她们口口相传,单线对接的。我想去军区要几个女兵,分别去她们几户人家。” 林湘南连忙按住郭玉玲,“不可。” “为什么?” “你想,梁秀文那几个人我们对外的说法是,她们无故跑来杀我,贺文山替我们反击杀掉的。如果这个时候让女兵过去,明显我们在怀疑她们。不如不管,趁乱看一看,谁会做什么。” “昨天晚上死了三个,今天早晨当着大家的面带走一个。如今正是乱的时候,说不定会有人想要趁机火中取栗,做些什么。也正是我们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当然不行。” 林湘南起身在屋里慢慢转了一圈,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写了几个名字递给郭玉玲。 “现在盯着我的人太多,您想办法见见这几个人,让她们盯着那几家。” 郭玉玲看了看,摸起洋火点燃把纸烧掉了。 她站了起来,“行,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我去做。” 林湘南送她出门,等回来刚要躺下,凌云却又叫了。 林湘南无奈地重新坐起身,出去一看,这回来的是冯雅致。 她脸色惨白,咬着嘴唇,飞快地看了林湘南一眼,又低下头。 “湘,湘南姐,你没事吧?昨,昨天晚上,我好像听见我家房顶有人走动,但我怕伤到孩子,没敢出来看……” 她似乎有些愧疚。 林湘南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冯雅致自己都窝窝囊囊的,林湘南还能指望她为自己做什么呢? “没事,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就行了。” “对不起。”冯雅致弱弱地说。 林湘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对于冯雅致,这么久了,她劝也劝了,讲也讲了,却没想到,她可能还是要走到自己的既定命运上去。 第616章 没找谁惹谁吧? “没什么,反正我也没受伤。”林湘南说。 两肋插刀的感情谁都先共有,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并不是所有朋友都会为自己拼命。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 只是终归,林湘南的心里也不是很舒服罢了。 冯雅致沉默着,纠结着。 林湘南叹了口气,但她也没说什么反过来安慰冯雅致的话。 她不是圣人,对朋友毫无保留的付出过,自然也期待别人为自己付出。 “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休息。” 冯雅致点了点头,顶着一张苦瓜脸转了身,但林湘南准备关门时,她又说:“对不起。” 林湘南关了门,回屋,一觉睡到了下午。 屋子里气氛似乎怪怪的。 林湘南整理了下衣服出来,这才发现已经是黄昏了。 贺文山来了,正恶狗扑食一样坐在板凳上大快朵颐,身边是恶狠狠气鼓鼓地瞪着他的尘尘。 凌云跑过来推着林湘南往前走。 一听到林湘南的脚步声,父子俩一起看过来。 “怎么了?”林湘南看了看贺文山,又看了看儿子,“你们……在做什么?” 贺文山不知怎么的,竟然穿了件长袖。 想到昨夜他没来,林湘南问:“昨天晚上,军区里出事了?” “抓了几个人,没大事,放心。” 贺文山三口两口把盆里的饭菜吃完,习惯性地一抹嘴巴,但手都抬上去了,不知怎么的,竟然又落了下来。 接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很斯文地擦了擦嘴。 林湘南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看见儿子的脸色也奇怪起来,仿佛是在嫌弃、鄙夷。 她忍不住又问:“你们爷俩,到底干嘛呢?” “我给你打了饭!”尘尘气哼哼地说。 贺文山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放在林湘南面前,而后很自然地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 只听他一边擦桌子,一边说:“湘南,顾同志教咱们儿子也挺辛苦的,咱好像也没给过东西给过钱,但花人家的钱是不是不合适?” 林湘南:“……” 她明白了,今天这顿饭钱,是顾辞付的。 她看了眼尘尘,尘尘翻了个白眼,“我们今天不是过去得匆忙吗?我没带钱。我和顾老师说好了,这顿他请,下顿我请。” 林湘南猜也就是这么回事,尘尘还不至于贪恋别人给的一点儿小恩小惠。 “你差不多行了啊,贺文山。”她拿起桌上的钱点了点,属于贺文山的那部分重新还给她,自己那部分留下,“该要的,我一分不会少,但不是我的,我也一分不会拿。尘尘大了,做事有自己的思量,我相信他不会胡来的。” “但你答应让我到家里吃饭的,我吃点东西,没找谁惹谁吧?”贺文山说。 “……” 尘尘愤怒,“可这是我给我娘带回来的!” 他压根儿就没算贺文山那一份儿! “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林湘南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保家卫国的战士辛苦了一天,她似乎的确不应该为了一碗饭而计较。 第617章 你知道? 尘尘无语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想。”贺文山摊手,“我就是饿了。” 他一脸的无辜换来儿子又一眼,然后,尘尘就回屋去了。 林湘南摇了摇头,她睡了一个下午,也有些饿了,准备给自己弄点吃的。 贺文山在家里转了一圈,忽然出去借了辆小推车回来。 他用铁锨,一点一点把昨天夜里溅在地上的血都铲了出来,用手推车推了出去。 回来时,林湘南的饭刚刚做好。 并非什么丰盛的饭菜,尘尘吃过了,林湘南就随便擀了个面条,配了个炒丝瓜。 她知道贺文山这人饭量大,刚才那点饭,绝对不够贺文山吃。 扭头正想问问贺文山要不要再吃点,就见贺文山的袖子里露出来白色的一角。 林湘南皱了皱眉,很快认出那是纱布。 “你受伤了?” 男人一愣,下意识把袖管往下拉了拉。 “没事,就一点儿小伤。你饭做好了?” “嗯。”林湘南目光在他胳膊上转了一圈,担心? 其实谈不上。 “再吃点?” “呃……好。” 于是,林湘南盛饭,贺文山再次把一车土推走回来之后,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气愤沉默,直到吵嚷声传来。 声音来自两个方向,一个是梁秀文家。 梁秀文的大儿子要去军区里找他爹。 一个是齐晓冬的女儿陈秀茹。 齐晓冬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昨天陈国辉过来要说法也被带走了,陈秀茹就成了家里领头的。 两人你要娘,我也要娘,就这么吵嚷了起来。 “梁秀文的儿子宋志平说咱们无缘无故杀了梁秀文,要让咱们给个说法,不给他就去军区里要。” “陈秀茹也一样,不光她闹,还带着她的弟弟妹妹在闹。要我看,他俩就是故意的!” 潘之恩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林湘南对面,愤愤不平地说。 最近天气热,潘之恩不知怎么的,多了个胸口闷的毛病,没事总喜欢到处溜达溜达。 正好她家附近就有个了望塔,她有事没事就上去,家属院里的人都习惯了。 也是因此,林湘南给她派了个观察周围人的小活。 但没想到,观察归观察,潘之恩还亲自跑过来了。 林湘南给她倒了点儿水喝,问:“有没有发现两人有过接触?” “没有。”潘之恩摇头,“昨天晚上我娘盯着呢,白天我也盯着看了,那几家人没接触过。” 这就奇怪了。 难道不是商量好的? “他们闹了一个下午了,湘南姐,我们得快点儿想办法,不然,他们可能真的会到军区里闹。” 潘之恩说着说着忽然有些奇怪,“贺团长,怎么你回来了?我男人他们呢?” 林湘南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家属院里这么多男人,就贺文山一个不该出现在家属院的人出现了。 “很快就回来了。” 贺文山放下碗筷,看了眼林湘南。 林湘南只好对潘之恩说:“你先回去,路上小心点,晚上可别出来了。” 潘之恩点点头,走了。 林湘南看向贺文山,“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618章 你早就知道? “你觉得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贺文山反问。 林湘南当然不信,但她也懒得听贺文山卖关子,催促道:“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贺文山笑了一下,指了指林湘南面前的饭,“你先吃,吃完再说。” 林湘南原本想出去看看,却被贺文山又按在了凳子上,她只好继续吃饭。 等她吃完,外面几乎已经炸锅了。 在陈秀茹和宋志平的叫嚷之下,另外两个被杀掉母亲的家庭里,孩子也跟着闹了起来。 郭玉玲已经过去了,林湘南和贺文山刚出门就遇到过来叫他们的沈相思。 “你怎么这么慢?军区里没人出来,这几家孩子比我想的还能闹,怎么办?” 林湘南看向贺文山,贺文山对沈相思说:“继续去劝他们,只要他们不杀人放火,让他们接着闹。” “这……” 沈相思看向林湘南,林湘南看了眼贺文山,见他神色泰然,便对沈相思点了点头。 沈相思深吸了口气,扭头又往回走了。 “现在呢?”林湘南问。 贺文山关好大门,抬头望了望天边。 天色渐暗,此时只能看到人影,如果不是走到眼前,已经看不清人的样子了。 “走。”贺文山说。 林湘南跟在他身后,在家属院里左拐右拐,冷不丁的,眼前的人没了。 林湘南吓了一跳,本能地扭头寻找,结果就觉得肩膀一重。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凌空而起,不知道贺文山是怎么做到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一面围墙的里面了。 “贺文山,你……”林湘南瞪眼,她的嘴巴被人按住了。 “别出声。” 林湘南冷静下来看着贺文山,此时,他们已经在吵嚷的中心了,听起来,似乎是梁秀文的家。 外面吵得不亦乐乎,院子里却显得清净无比。 林湘南被人一手按着头,一手拽着胳膊,拉进了不知什么地方。 屋子里黑漆漆的,林湘南努力睁眼适应黑暗,贺文山已经在屋子里到处逛了起来。 他东摸摸西看看,然后冷不丁地搬开了屋子里的碗柜。 这个碗柜和林湘南家里用的是一样的,有一人多高,除了放碗筷,还放一些家里的米粮,以及当天没有吃完的菜和馒头。 另林湘南大跌眼镜的是,在橱柜的后面,贴着一块被咬了洞的竹板。 贺文山动手把竹板掀下来,抬脚就要进入。 林湘南下意识跟上,贺文山一顿,“你不要跟,我进去之后,你把这里复原,出去等我。” 林湘南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看看。” 这个洞到底通向什么地方? 这个家属院里,到底还有多少人家有这样的洞?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当然!” 贺文山也就不再多说,他让林湘南先进去,自己在后面,把碗柜拽回原位,然后打开了手电筒。 林湘南这才意识到这家伙是早有准备,“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条地下道?” 第619章 地道 “小陈的尸体我看了,如果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和不计一切成本的想法,她们下手不会那么狠。而且,有人能闯到屋檐下,可见她们的目的并不在于你,而在于尘尘和顾辞。” 狭窄的地道里,贺文山只能侧着身走路,但声音平静淡定,仿佛一切都是亲眼看到。 连续向下的台阶消失后,林湘南忽然觉得肩膀上一重。 她吓了一跳,谁知男人只是按住了她的身体,自己艰难地借着一个转弯从林湘南身边擦了过去,顺便把一只军刺递给林湘南。 林湘南抿了抿嘴,接了过来。 “顾辞的身份是严格保密的,我甚至可以说,我都不知道顾辞工作的位置具体在什么地方,工作内容是什么。她们这样的人,未见得知道顾辞的身份,但让人不计结果地去杀一个人,总要让她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 贺文山继续平静地说:“她们一定有一个可以交流的地方,否则,一个梁秀文,叫不来这么多人。” “那你怎么知道是在地下?” “做贼心虚。” 贺文山吐出四个字。 林湘南想了一下,梁秀文她们几人虽然都是在家属院里风评很好的人,但把这几个人的名字放到一起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几个人不熟! 所以,这几人地面上的交流几乎是没有,自留地也不在一起,那么,就只剩下地下了。 “咱们现在去做什么?” “你们不是从王焕琴家找到一个电台吗?你不觉得奇怪吗?谁会把电报机放在那么轻而易举就让人找到的地方?” “所以你也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不是奇怪。”贺文山无奈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出去一趟,怎么忘了咱们这里和别的地方最大的差距是什么?” “差……距……” 林湘南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他们这里没电! 没电怎么发电报? “那我们……” “找电线!”贺文山说,“他们不可能这么快把电线收走。” 林湘南这才明白他一直用手电四处照什么,她连忙也举起自己手里的煤油灯到处乱看。 “你见过王焕琴了吗?” “见了,这个老太太……” 贺文山沉吟着,竟然没有说下去。 这时,这条只容一个人通过的小路竟然宽敞了一些,贺文山手电筒扫了扫,很快发现墙壁上有个位置空了一块。 很小。 贺文山顿了顿,把林湘南手里的煤油灯接了过去。 小小的煤油灯,放在那个位置上竟然刚刚好。 斜对面,则是一个更大的壁龛,贺文山的手电筒扫上去才发现,上面现在还保留着一些东西,用黑布盖着。 贺文山看了看林湘南,让她后退几步,自己小心翼翼掀开了黑布的一角。 竟然是一台机器似的模样。 “是手摇式发电机。”贺文山说。 “所以……是用来发电的?” 贺文山点头。 林湘南重新走回来,举着煤油灯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电台。 “所以,王焕琴究竟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第620章 闹吧 第620章 林湘南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因为她让家属们去家里帮忙收拾东西时,王焕琴的举动太奇怪了,一副很想知道里面到底还有没有人的样子。 “不一定。”贺文山说。 “嗯?” “这个老太太被抓之后表现得很淡定,比齐晓冬淡定多了。” “所以,她要么真的无辜,要么,就是真的有料。” 贺文山点了点头,“但如果她真的有东西,敢跟我们去,敢自曝,就意味着……”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林湘南哪里还能不明白贺文山话中的意思。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意味着家属院里还有雷要排。 贺文山搬起那一台手摇式发电机,“走吧,先回去。” “不看看这里究竟通向哪里?” “时间不多,我们先把东西弄回去,再让人过来探路。” 林湘南点头,直接掉头往回走。 但她又被贺文山拉住了,贺文山再次走在了前面。 一出去要比进来时快得多,林湘南估算也就几分钟,两人就回到了下来的地方。 外面依然吵嚷声不断,两人贴在墙上努力听了好一会儿,确认屋里没人,贺文山小心得推开了碗柜。 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出来,重新翻墙出去,贺文山看了林湘南一眼,“你再去拖几分钟。” “放心。” 夜幕终于完全落下,再也没有一丝余晖。 贺文山再次往后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直奔军区。 林湘南把身上和头上的土拍打干净,才慢悠悠地往吵嚷的中心走去。 人群里,郭玉玲声音沙哑,明显后继乏力。 沈相思一见到林湘南,就像是见到了救星,好不容易才忍住冲过来把林湘南拉过去的冲动。 “吵什么?”林湘南冷眼看向宋志平,“你娘要杀人,你也要杀人是吗?” “我娘什么时候杀人了?分明是你!你无缘无故把我娘杀了,还要污蔑她!”宋志平大声对林湘南吼道。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如果无缘无故杀人,自然有组织审判我,不用你上蹿下跳的。”林湘南悠悠然道。 沈相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人家娘都死了,还不能激动一下? 果不其然,听林湘南这么以说,宋志平闹的更凶了。 郭玉玲也拍了拍林湘南的胳膊,让她赶紧解决问题,不要再拖了。 再闹下去,人心惶惶,恐怕不好解决。 林湘南没理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在人群理扫了一圈,可惜此时天太黑了,看不清几个人的脸色。 “你没听说过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你娘真没问题,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你闹了一天,大家也陪着你闹了一天。该照顾孩子的不照顾孩子了,该上山挖药材的不挖药材了。宋志平,你家是有吃有喝地攒了这么多,但你不能总拖着大家来陪你闹吧?还是说,你在这里闹,是有什么目的。” 此话一出,那些看了一个下午热闹的纷纷反应过来。 他们为了别人,忘了自己的生活。 人群的外围,开始有人散去。 第621章 走一趟吧 “我哪有什么目的?是你!你把我娘害死了,现在又要害我了吗?” 新脑子就是好用,宋志平反咬一口,义愤填膺地望着林湘南。 林湘南哼了一声,“我懒得跟你计较,看在你是个孩子的份上,带着你的弟弟妹妹回家去,好好过日子,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不可能!”宋志平冲过来,一下推搡在林湘南的身上,“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你把我娘杀了,我爹到现在也不回来,你们把我爹也杀了是不是?” 他的弟弟妹妹也跟着在后面叫嚷,呜哩哇啦的,吵成一团。 林湘南被推得踉跄了两步,被沈相思扶住才没跌倒。 林湘南按了下她的手,依旧冷眼看着宋志平,“你想太多了,无缘无故,杀你爹做什么?你爹是谁?那是咱们保家卫国的战士,抵御外敌的英雄。宋志平,听我一句劝,带着你弟弟妹妹回家去,该做什么做什么,等到了时候,你爹自然回来了。” 沈相思悄悄离开,又悄悄回来,手里举着一只火把。 同时,人群里里外外多了好几只火把。 林湘南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没发觉谁地表情奇怪,继续对宋志平说:“只要你不做对不起人民和国家地事,不会有人对你怎么样。但如果有一天你做了,也别怪我们不客气。还是说……宋志平,你闹来闹去的,实际上是知道什么,故意跳出来干扰试听的?” “我,我听不懂你再说什么!” “没关系。” 林湘南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迅速分开人群,来到宋志平面前。 依旧是贺文山的副团,手中荷枪实弹,“小宋同志,跟我们走一趟吧?” 宋志平脸色一变,但他面前哪里还有任何出路? 宋志平和他的弟弟妹妹一起,全被带走了。 一同被带走的,还有陈秀茹等三家的孩子们。 “这……这是要做什么啊?” “林主任,怎么连孩子都给带走了?” “不会是要出什么事吧?” “放心。”林湘南让大家稍安勿躁,“军区会竭尽所能,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只要他们没有问题,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日后,军区可能也会让大家配合工作。我还是那就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军区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挥手让大家解散,林湘南率先往回走。 沈相思和郭玉玲从后面赶上来,沈相思拍了下林湘南的肩膀,“你们刚才干嘛去了?怎么来这么晚?” 林湘南笑了笑,正要张口,她忽然有种被盯住的感觉。 她左右四顾,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也没在黑暗中找到视线的来源,只好摇了摇头。 “算了,以后再说吧,今天你们也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休息。” 郭玉玲很想问问现在事情到哪一步了,但人在外面,又怕隔墙有耳,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林湘南回到家,一路上仍然有被注视的感觉,但似乎又没有恶意。 她还是觉得毛骨悚然,匆匆回到家,锁了大门。 第622章 家里有事? 黎明时分,林湘南起夜,依旧有种自己被盯着的感觉。 她顺着视线的来源望去,通过朦胧的光线,隐约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湘南愣住了。 贺文山竟然站在距离她家不是很远的了望塔上。 难道他在这里守了一夜? 距离太远,没办法交流,林湘南回屋继续休息。 等再起床时,外面已经没人了。 厨房里摆着从食堂打来的早饭。 尘尘撇了撇嘴,林湘南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摇了摇头,又拍了拍尘尘的背,“来吧,吃饭。” 该抓的人都被抓了,这一次,家属院里倒是平静的很。 所有人该带孩子带孩子,该采药采药,一切都像是恢复了以前的按部就班。 林湘南去鱼塘转了一圈,今天是照例给食堂送鱼的日子,回来的时候,潘之恩正在她家门口徘徊。 同行的还有她的母亲。 两人脸色不是很好,很是发白。 林湘南连忙扶她进屋坐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家里有事?” “不是。”潘之恩拉着林湘南的手,一脸惴惴不安,“昨天晚上我和我娘正睡觉呢,你猜怎么着?我迷迷糊糊的,总觉得身边有人动静儿。” “我娘起来看了好几回,没抓到人,最后我们发现了,是地底下有动静儿。”潘之恩小脸青白,汗珠滚滚,“林主任,这地底下怎么会有人啊?别是有人心怀不轨吧?” “是啊,林主任,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老鼠呢,可也不能有这么大的老鼠吧?动静儿可大了。”潘母附和道。 林湘南连忙安慰两人,“地道战,听说过吗?我估计,是有人从地下挖了通道,具体通向哪儿,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立场没有问题,谁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我们怎么会有问题?我们家老潘,日日夜夜琢磨防线,小恩她男人也是,就怕放进来一个坏人,害了咱们老百姓啊。”潘母急声说。 “我明白。”林湘南拍了拍她的手臂,“不过,你们之前没有听见过类似的动静儿吗?” “这个……”潘之恩凝神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有啊。如果有,就算我听不见,我男人也应该能听见啊,他们耳朵都可灵光了。” 林湘南点头,她也亲眼见过贺文山等人敏锐的听力,这话应该没错。 不过,既然发现了地道,昨天晚上贺文山又亲自守着,肯定是他的人把地下摸了个遍。 而从潘之恩提供的信息来判断,这条地道的时间至少在一年以前就已经完成。 她所住的那个房子,听郭玉玲说,之前似乎一直空着。 这么想来,也是说得通的。 “你们先回去,小潘,你月份越来越大,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你放心,只要你不做伤害国家和人民的事,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潘母和潘之恩这才松了口气。 话音未落,一声比林湘南的声音大得多的炮声传来。 房顶簌簌,尘土在她们头顶落了下来。 第623章 动员 潘氏母女脸色一变,潘母下意识扶住了潘之恩。 除了前世被人掳走,一路上动不动用枪威胁自己和沈相思,林湘南还是第一次面临这样强烈的炮火。 那簌簌而落的尘土声,林湘南感觉炮弹落下的位置一定距离自己这里不远。 她不知军区会怎么样安排,只是交代潘母护好潘之恩。 林湘南说完就匆匆抄起放在桌上的两面旗子冲了出去,凌云叫了两声要跟她,被林湘南喝了回去。 “去守着尘尘!” 一人高的大狗陪着林湘南跑了几步,又跑了回来,咬住了同样听见动静儿从屋里冲出来的尘尘的裤脚。 林湘南疾步如风,登上了了望塔,口中哨子急吹,旗子挥动,所有人回家属院集合。 炮火的声音给所有人提了个醒,外出的匆匆往回赶,在家属院的急忙集合。 林湘南早前组织的小队立刻派上了用场,所有大中小队核查人数。 先前组织的罗红梅等小队,分别就近负责东西南北区域,开始巡逻。 其他人各回各家,收拾自己的东西。 “林,林主任,收拾东西是要逃命吗?” 有的如冯雅致这样的家属,已经快要哭了。 他们来家属院,一直觉得自己是来享福的,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要逃命。 林湘南也不跟他们墨迹,“对!”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郭玉玲赶紧拉了拉林湘南。 林湘南却说:“所以,我希望你们的包袱里面,有足够三天衣裳的粮食,有能够引火的东西,有关键时刻可以向人求救的东西,明白吗?” 铿锵有力的声音,没有因为任何人的恐慌而变得焦躁、慌乱,竟然出奇的让哆嗦成一团的人镇定下来。 “好了,现在开始,所有十岁以上的少年,所有非孕期、哺乳期、老人的妇女,都做好三班倒巡逻的打算。” “回去之后,把自己家的粮食数清楚,放在方便拿取的地方。” “最最重要的,我不管你是带铲子,带勺子,还是带锅,最好每个人都带一个可以防身保命的东西!还是那句话,随时拿取!随时做好准备!” “好了,散了吧!” 人群又愣了半晌,有人怀疑是不是真的要打仗,有人怀疑这样做能不能行。 林湘南忽然一拍手掌,“怎么?都打算发愣到什么时候?等到炮弹从你我的头顶落下来?” “什么,什么时候走?林主任?”又有人忍不住问。 “我们目前只是做好最坏的准备而已。大家别忘了,我们有最强硬的钢铁之师。小小越南,弹丸之地,我们首先更应该对我们的战士们有信心不是吗?” 恍惚间,大家的心又落了下来。 “可你刚刚让我们收拾东西……” 林湘南无奈摇头,“我只是让大家做好最坏的准备。我们有最好的军队,但是,它是国家的,是人民的,比起我们,他们首先最应该去的地方,是老百姓需要的地方。我想,各位在选择与各自的男人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不是吗?” 第624章 你有病吧 没有人再说话。 大家默默地散了,分别回去整理自己家的东西。 那些没来得及参与会议的,也很快被同对人科普,大家纷纷忙了起来。 郭玉玲看着林湘南,心中暗暗敬佩。 像这样的事情,她经历过很多次,但每次发生,依旧会忍不住慌乱,依旧不能像林湘南这样淡定。 也许,林湘南是真正的能做大事的人吧。 “顾同志那边怎么办?他跟我们一起吗?还是先找机会他送出去。” 林湘南想到顾辞来这里的目的,把他和尘尘一起送走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军区那边,能给我们人吗?” 从梁秀文那几人的动机来看,他们就是奔着顾辞来的。 如果顾辞他们离开,身边没有人,或许还不如留下来安全。 而如今,军区已经一天多没出来人了,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还是说,这个时候有炮弹打过来,是想围魏救赵? “这个我暂时也说不准,但老沈一定会想着这事的。” “行,那我和他们沟通一下,做好准备。” 郭玉玲点头。 没有别的事,她也准备回去收拾东西了。 但走了两步,郭玉玲停下脚步对林湘南挑了个大拇指。 林湘南笑了。 回到家,尘尘已经开始打包了。 不过,他们家显然不能和别人家相比。 他们家里的书太多,而且很多都是难得的孤本,可目前这种情况下,一旦打起来,想把这些书带走也很困难。 尘尘费劲儿地把这些书又塞入顾辞带来的包里,见林湘南回来,尘尘问:“咱们要开始大逃亡了吗?” 林湘南无语地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胡说什么。我准备送你和顾辞离开,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尘尘。” 林湘南拉过小孩,正准备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小孩却先一步认真地看向她。 “娘,我要和你在一起!” “等这段过去了,我再把你接回来。” “不要。” “尘尘。” “我不要!” 尘尘坚定地说。 林湘南开始感到头疼。 她开始找理由,并且为没有一早就同意顾辞带尘尘离开的想法而感到懊悔。 “你有那个时间,不如去排查一下,家属院里有多少人家被挖了地道。” “……”林湘南惊得一跳,立刻问:“你知道这事?” “昨天发现的。” 见林湘南投来疑惑的目光,尘尘说:“我昨天不是在顾老师那边嘛,我尿急,就在他屋里墙角尿了一泡,结果水声和以往不同。通过声音、高度、回响来测算,地下应该是空的。” 林湘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在哪儿尿的?” “他的墙根底下啊。” “贺无尘!”林湘南忍不住吼了他一声,拎了拎他的耳朵,“我什么时候教你这样了?” “我自己想做的。”尘尘翻了翻眼睛,不以为意。 他撇着嘴说;“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同意。” “……你有毛病吧?被你爹传染啦?” 林湘南头疼。 第625章 走不了 “他们都一样!都不怀好意!” “所以我不能离开你!” 林湘南:“……” “你脑子能不能清醒点儿?这里可能马上就要打仗了。” 尘尘依旧按部就班地收拾着他的东西,似乎一点儿也不惧怕所谓的打仗。 “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问题。”他说。 “什么?” “我是妇女主任的儿子。战争还没开始,你就把送送走了,别人怎么想?觉得你利用职权之便维护家人?人家可不会想,你儿子是什么人,需不需要保护。” “……” 林湘南脑壳疼,而且她发现这小子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我问心无愧。”林湘南说,她按住尘尘,“做这个妇女主任,从一开始,我就是想保护你。如果你连你都保护不了,又谈什么保护别人?这个妇女主任做不做又有什么意义?你不要跟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会跟顾同志商量一下,只要他同意走,你就必须跟他走。” “娘!” 林湘南不准备和尘尘墨迹了,她飞快地把架上的书收走,扭头间竟然看到顾辞,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 “你都听到了?什么想法?” “我同意。”顾辞说。 他比林湘南想的更加冷静,“不过,我身边目前只有两个人,最起码也得再来两个。” “这事我来想办法。” “娘!” 林湘南没理尘尘。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和儿子分别。 但事已至此,她必须让尘尘明白,只要有希望的火种存在,他们并不应该畏惧分离。 “尘尘你放心,只要有我一条命在,必然有他的命在。”顾辞说。 林湘南心中一松,点头,“那就拜托了。” 尘尘红了眼,瞪着两人。 林湘南没再理他,反而对顾辞说:“他这孩子没别的毛病,就是倔强了些,到时候,你们多点拨,多管教吧。” “放心。”顾辞对着尘尘笑了笑,“从此之后,尘尘就是我儿子,你怎么管他,我就怎么管他。” 林湘南道了谢,让顾辞想办法把那些书弄走,或者藏起来也好。 她自己则去了趟家属院的守卫那里,让人前去传话,她需要人。 不过,贺文山直到夜间才过来。 林湘南等得心焦,都已经快睡着了。 男人在窗户上轻轻扣了一下,林湘南立刻睁开了眼。 “我听说,你想把尘尘和顾辞送走?”贺文山开门见山。 “这种情况下,他们留下来,是不是不太好?” “是不太好,接下来可能会打仗。那帮孙子,不是东西。为了给藏在家属院和军区的人打掩护,故意往这边放炮。” “你们那边审出什么结果来没有?还有地道,尘尘说,顾辞他们住的房子,也有地道。潘之恩他们那边也有。这几天,都是你们的人在里面闹腾?” 贺文山点了下投,“能控制的都已经控制了,不过,暂时还不能确定家属院理还有没有钉子。你们还是多盯紧了。” “行,我会盯着的。但尘尘他们……” “他们……暂时还走不了。” 第626章 你的任务很重 林湘南疑惑地看向贺文山,“为什么?” 贺文山顿了一下,才说:“我想钓鱼。” 林湘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破口大骂,“贺文山,你有病吧?” “你别着急。” “我能不着急吗?”林湘南气得想吼,却又硬生生压住,“顾辞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他出丁点问题,先不说责任不责任,顾辞出事,咱们的损失有多大?你能不清楚?” 贺文山连忙无助林湘南的嘴,让她别着急。 “你的意思,还是沈师的意思?”林湘南又问。 贺文山没说话,林湘南的眼睛渐渐睁大,“贺文山,你们是不是疯了?” “不是。”贺文山连忙说,“地道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你知道这个地道有多长吗?又有多少分叉口吗?” 林湘南不说话。 贺文山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他盯着林湘南喝了两口,把说:“家属院理的地道只是其中一条,其他的,分别通向我们的山里、部落区域、甚至县城。经过我们调查,这些路,一直有经过的痕迹,最新鲜的脚印甚至不超过十天。湘南,我们不知道现在进来了多少人。我也想让顾辞走,还有尘尘,他是好苗子,不能折在你我手里。但是,把他们送出家属院,送出军区,我不能保证他们能够活着到达他们要去的地方。” 微不可闻的声音,于暗夜里让林湘南出了一身冷汗。 “你是说……咱们这里可能已经有许多外人进来了?” “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已经撒进去了半个连的人,到现在愣是没摸完。” 林湘南重重向后一靠,发了许久的呆。 “所以,顾辞也好,尘尘也好,他们现在都不能走。我会安排人进来,以养病的名义到家属院里。”男人目光灼灼,“湘南,你的任务很重。” 林湘南站起身,从锁着的抽屉里翻出一份地图。 她铺开在贺文山面前,敲了敲,“你现在告诉我,如果一旦需要撤离,哪个方向是最安全的?” 贺文山看着她,却没说话。 “什么意思?” “这里就是最安全的。” “你……”林湘南嫌弃地话突然咽了回去,“你是说……” “对,我也不知道哪里安全。” “贺文山,你们的工作做得也太差劲了。” 这简直是重大失职。 贺文山没有分辩,这条通道几乎避开了所有敏感通道。如果没有内部人进行指点,绝对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林湘南忽然想起了上辈子,听说他们一度搬家,伤亡很大,最后又回到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这一点。 如果是这样,搬家的确没用,那就只能死守了。 “地道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当然是好好利用,”贺文山微笑,“这个世上,还有比咱们更会打游击的吗?” 他没跟林湘南多说,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可能我不会再来家属院了,你……保护好自己。”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尘尘的。” 男人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他悄声进了尘尘的屋子。 第627章 直觉 “军区那边到底怎么样?今天的炮火……” 贺文山没在尘尘屋里多呆,他一出来,林湘南就迎了上去。 “你不用担心这些,军区再怎么样也会留下一个团驻守,之后也会有一支小队专门负责保护家属院的安全。但,你不能完全靠他们,还是要靠家属院里的人。” 靠人不如靠己,林湘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那梁秀文他们几家到底怎么样?还会放回来吗?”她抓紧时间又问。 “哼,”出乎林湘南的意料,贺文山竟然充满嘲讽地哼了一声,记忆里贺文山从未这样过。“昨天他们被带走时,身上帮满了炸弹。” “什么?他们怎么有的?” 贺文山顿了顿,拉起林湘南的手,又将昨天那把他给林湘南防身,又被林湘南还给他的军刺放入林湘南手中。 “在战场上,有一点是至关重要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林湘南摇头。 “你的直觉。”贺文山说,“如果你觉得哪个人不对,不要犹豫,立刻动手,你的犹豫会害死你。家属院里也是一样,我们总是对同胞和女性怀揣仁慈,但仁慈终将刺向我们自己的利刃。” 夜色浓浓,贺文山又深深看了眼林湘南,转身没入了黑暗里。 他没有走大门,直接从围墙翻了出去。 林湘南呆呆地站着,久久没有动弹。 半夜时下了雨,林湘南翻来覆去,久久没有睡着。 如果家属院成为最后的根据地,要怎么样才能保全更多的家属们,才能保护好尘尘和顾辞呢? 一夜辗转,起床后林湘南照例先登上了望塔看了看,做好早饭后,隔着墙给顾辞送了一些,顺便告诉他暂时不能离开的消息。 她很抱歉,早知如此,在一开始就应该答应顾辞带尘尘走。 顾辞反倒平静。 “没什么,我的任务现在是教尘尘,在哪儿教倒无所谓。” 早饭后,林湘南去找了一趟郭玉玲。 沈卫华依旧没有回来,不知这个时候军区是不是忙翻天了。 她把昨夜得到的消息和郭玉玲交代了一下,又商量该怎么办。 郭玉玲面色发白,“咱们这里被蛀空了?” 林湘南一愣,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词真是形象。 “蛀空倒是其次,大不了我们再给填上,现在的问题是,真假难辨,我们不知道谁是我们的人。” 这边的人和对面的人长相基本没太大分别,这和真假美猴王一样难以辨别。 “咱们家属院里会不会还有?”郭玉玲神色纠结地问。 “恐怕您应该问,家属院里还有多少。” “那现在怎么办?” 沈相思无奈,只好也看向林湘南,“你拿主意吧,我和我娘都配合你。” “药品够吗?”林湘南首先问。 从林湘南去学习之前,就提醒沈相思准备药品,也不知沈相思准备得怎么样了。 “足够了,按照你说的,我提前囤积了大量药品,在家属院也放了不少,足以应对突发情况。”沈相思说。 林湘南点头,“那让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抓老鼠吧。” 第628章 就这么简单 林湘南和郭玉玲召集信得过的队长们开了个小会,对接下来家属院的工作做了一番部署,但并不再像昨天一样,立刻开始巡逻和警戒。 相反,林湘南撤下了巡逻。 原因无他,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长期紧绷,只会让人在事情真正发生时,难以做出应有的反应。 她们这些女同志,终归并非全天待命的战士,在需要带孩子、维持生活的情况下,她们要保持警惕,却不能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用来警惕。 家属院的孩子们还是挺多的,与其指望军区派小队来保护他们,不如自己把工作做到前面。 中午,男人们渐渐回来了,但并不包括梁秀文他们那四家的男人。 一顿饭的时间后,男人们相继离开,贺文山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没再回来。 而一小队伤病以养伤的名义,分别住进了梁秀文等四家人的家,有男,有女。 他们和煦、平静,很快与周围邻居打成一片,没几天,宋志平等人被抓的不和谐气氛就在家属院里消失了。 家属院里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和睦,但军区已经有团开拔,所有的平静更像是利刃刺破夜空之前的安宁。 林湘南生怕顾辞和尘尘有个三长两短,连食堂也不去了,不管多忙,一天三顿饭必然亲自动手做,而且,吃饭之前,一定自己先吃过,一刻钟后没有问题再让顾辞和尘尘吃。 这是在没有检测技术的情况下,最笨也最有效的办法,却是顾辞和尘尘都不想看到的。 尘尘一度发脾气,让林湘南不要这样做。 林湘南却十分坚持,“儿子,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想一直一直陪着你,保护你,但有时候,就是要有所取舍。你活下去,比我活下去,对国家,对人民的帮助要大得多。” “这叫什么话,我们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顾辞亦来阻止,“你做饭时小心翼翼,规避所有风险,如果我们还不幸中招,只能说这是我们的命不好,哪有让你挡在我们前面的道理?人生一世,如果真出了问题,就再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之后,任凭林湘南怎么说,只要一吃饭,两人都会立刻风卷残云般大吃特吃,根本等不到林湘南帮他们试毒。 尘尘依旧不怎么出门,每天除了必要的训练之外,就是看书,学习。 顾辞也差不多,除了锻炼和偶尔解答尘尘的一些问题之外,就是看书,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些林湘南看不懂的东西。 这天林湘南叫他们吃饭,看着两人忙碌的样子,忽然突发奇想,“你们是不是可以给我辅导一下功课,将来以后让我去考个大学什么的?” 林湘南想上大学的事,尘尘一直都知道,但林湘南一直都自己看书复习,尘尘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教林湘南。 顾辞却有些意外,“你想考大学?” “将来政策允许的话,我倒是有这个想法。” 男人点头,“我给你出几道题,你稍微做一下就行。” 林湘南:“……” 就这么简单? 第629章 没有私心 “那以后安定了,你帮我出几道。” 虽然不相信,但林湘南还是说。 “没问题。”顾辞一口答应下来。 但此话落下时,伴随着一声炮响。 很近,林湘南再次感受到了大地和房顶的颤抖。 外面很快响起了各种叫声,有相互叫着跑出来的,有干脆来找林湘南的。 林湘南快步出门,临走却被顾辞叫住,“这个给你。” 林湘南接过一看,竟然是个单筒望远镜。 她有些诧异,顾辞说:“这几天才做的,可惜材料不够,不然还可以给军区支援一些。” 资源匮乏,多一个都是奢侈,林湘南哪敢想那么多? “不用担心,按照我交代你们的,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出门提前报备,结伴而行,应该不会出事。” 林湘南把冯雅致和她的三个孩子拦在了外面,顾辞的身份,少一个人知道,顾辞就少一分危险。 冯雅致面色惶惶,“可是……湘南姐,我怕如果真的需要跑路,这么多孩子,我带不过来。” 林湘南看着三个瘦的皮包骨头的孩子,她不是不可以帮冯雅致带一个,而是一旦需要跑路,她去的必然是危险的地方,她连尘尘都不敢带,何况别人的孩子。 “到时候大家谁看到,都会帮你的。” “可是……” “行了,回去吧,养精蓄锐才是正道。” 林湘南把冯雅致往回推了好几步,爬上了望塔,举起单筒望远镜极目远眺。 可是,视野离什么都看不到。 这一代是难得的平坦,但走过这里,便是山连着山,树林连着树林,隆隆的炮火声中,林湘南甚至连个冒烟的地方都找不到。 她只好又看了看军区,军区里一片安定,没有任何慌乱的样子。 接下来几天,炮火声逐渐变多,从偶尔一次,到一天数次,炮火声越来越密集。 一开始,大家都心慌害怕,到后来,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 但林湘南依旧没忘记观察所有人,但那些奸|细就像是一起商量好了似的,再也没有任何露头。 “要不,让顾同志露个头?说不定……” 沈相思试着提议,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湘南和郭玉玲一人一眼瞪了回去。 “谁都可以当靶子,顾同志绝对不能。”郭玉玲说。 林湘南点头,“顾辞和尘尘,是我们不要命也得保护好的人。” 沈相思一愣,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同志是因为尘尘才来的?” “……”沉吟着,林湘南点了点头。 郭玉玲拍了拍林湘南的肩膀,“你生了个好儿子,让我们一起保护好他们吧。” 林湘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感谢郭玉玲没有在这个时候怀疑她有私心。 “我还能不知道你嘛,你不是这样的人。” 郭玉玲让她放心,不过,转眼十几天已经过去了,再没有找到过人,她也不免焦躁,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能承担得住压力的人。 她希望林湘南能尽快想个办法,至少不要让大家日日提防,谁都不敢轻易相信。 第630章 谁的丈夫 炮火隆隆,愈发紧密。 林湘南本来想自己跳出来吸引火力,但想来想去,始终觉得不妥当。 她是想尽快把人揪出来,但这个阶段,怕只怕她都死了,对方还隐在暗处,未免太不划算。 盘算来盘算去,林湘南也没想到合适的办法,最后只能暂时作罢,尽量提高警惕。 这样的日子一转眼又是半月,罗红梅突然来找林湘南。 “林主任,虽说你当时已经有所提醒,但,事情发生的还是太突然了,我了解到,有两户人家,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想去供销社里买点。剩下的有十多户,家里的东西也不多了。” 他们毕竟不是靠种地为生的,家里囤积有粮食,只要用碾子或者磨盘磨一磨就行了。 “怎么办?现在去供销社,安全吗?” 这些天下来,已经没有人上山采药了,所有的活动范围最远到自留地。 林湘南的鱼塘,也不再长时间盯着,只是每天做点吃的喂鱼。 “不管安全不安全,都得去不是吗?”林湘南看了罗红梅一眼,“你去通知,谁需要什么东西过来我这里报备,家里粮食多的就算了,我们一次性也弄不来太多粮食,先紧着那些没有粮食的,或者粮食少的。” 吩咐下去,林湘南叫了几个哨兵,又喊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庭妇女,找几辆手推车准备好。 一整个上午,不断有人过来给林湘南报数。 有要面粉的,又要米的,林湘南一一记下,摒弃了一些比较细碎的东西,简单归结为米、面、肉。 算得差不多,被林湘南派去探路的人也回来了。 对方身上连个擦伤都没有,对林湘南说:“打听过了,林主任,供销社那边明天就有货到。” “行,回去收拾一下,咱们明天一早就走。” 这么长时间没出门,突然出去一趟,郭玉玲十分担心,“要不,咱们去找军区后勤,后勤那边应该有米面。” 军区那么多战士,这类物资当然要常屯,林湘南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军区囤得东西多,人也多,她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军区身上。 “还是去供销社吧,什么时候从供销社弄不到东西了,我们再找军区要。” 郭玉玲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便点了头。 因为要带一部分人走,林湘南把家属院里重新布置了一下,让罗红梅带人守着。 又叮嘱顾辞和尘尘,一定要注意安全。 尘尘将顾辞给他的秀珍手|枪又塞在了林湘南手里,“娘,一定要安全回来。” 一段日子下来,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认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活着比冲动地保护林湘南更有意义,和林湘南的争执少了许多。 林湘南揉揉他的头,微微一笑,“放心。” 夜里,林湘南听到些许动静儿,爬上了望塔一看,月光下人影晃动,大队人马迅速离开军区。 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是家属院里的男人,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 林湘南看在眼中,暗暗捏紧了拳头。 第632章 遇袭 次日一早,林湘南和准备好的人手一起出发。 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危险,他们很顺利就到达了供销社。 供销社方面竟然早有准备,稍微和林湘南核对了一下数量,就让人往手推车上搬。 林湘南稍微看了一圈,注意到卖肉的摊子上没有人,杨真真竟然不在。 身强力壮的妇女们和战士们很快把手推车装满,林湘南最后与供销社的店长核对了一下数量和该付的钱,低头从随身的小包里准备掏钱,就听“砰”地一声响,子弹擦着林湘南的头发飞过。 而之所以没打中,是林湘南刚没找到的杨真真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手里竟提着一把杀猪刀。 她已然一刀砍在了店长的肩膀上。 “快走!”杨真真大喊,声嘶力竭。 林湘南反应过来,立刻拔出袖珍手|枪对准店长。 不过,店长一直在挣扎,林湘南一连开了两枪都没有打中。 在门外负责保护粮食的战士听到动静儿冲进来,店长一声大喝,“擒贼先擒王,给我干掉林湘南!” 霎那间,供销社的房梁上竟跳下三个人,个个手持手|枪,一时间,枪声大作,好几个在供销社工作的人吓得尖声大叫。 杨真真也傻住了,被林湘南一把推到了柜台之下。 与此同时,那名冲进来的战士揪起店长,抵在身前,手|枪顶在他的头上。 “你们开枪,我也立刻开枪!” 对方的射击只是顿了顿,店长再次叫起来,“你们在犹豫什么?杀了林湘南,杀了她!” 枪声再起,林湘南又开了两枪,却依旧什么都没有打中,她也狼狈地和杨真真一起钻在了柜台下面。 钻进去了林湘南才发现,桌子下面还有个抱小孩的妇女。 对方浑身哆嗦,满脸泪水,祈求地望着林湘南。 混乱中,林湘南听到有人闷哼一声,有人用听不懂的语言叫了几声。 “是店长死了。”杨真真说。 林湘南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杨真真怕她不相信,解释道:“以前两边还有来往,边境也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双方多少都会一点儿对方的语言。” 林湘南正要点头,那位抱孩子的妇女却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样,哭着问林湘南,“林,林主任,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可怜我的孩子才这么小,呜呜呜……” 隐忍的哭声,惹人同情,边哭边把孩子往林湘南和杨真真面前递了递,似乎是想让她们看看。 就在这一瞬间,林湘南心中的惊恐达到了顶点,那张满是苦相的脸仿佛也狰狞起来。 手中军刺似有生命般出手,抹过妇女的脖子。 妇女愕然地倒了下去,林湘南却还觉得不够,她疯了般拽着杨真正从柜台下蹿出,在枪声中狂奔。 与此同时,烟尘四起,“轰”地一声巨响,柜台被炸得四分五裂。 尖叫声中,林湘南和杨真真扑出门外,被接应的人一把拽了出去。 很快,枪声停了下来。 有人来到林湘南面前,对着她敬了个礼,“林主任,死人已全部歼灭。” 第633章 肉泥 林湘南抹了把脸,终于回过神来。 她看了眼杨真真,转头往里面看了看。 杨真真面色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却在林湘南要进去检查供销社里是否还有人活着时,一把拉住了林湘南。 “我去!”她说。 明明身体还在发抖,语气却十分坚决,她甚至把林湘南往后推了一把。 林湘南再次搓了搓脸,刚才一切发生地太快,身体的反应已经快过大脑,她甚至到现在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手中军刺雪亮,而她竟然杀了人。 扫了眼脸色发白的家属们,林湘南点了负责巡视家属院的小队长,带家属们和粮食先回去,她把这边料理清楚了再回。 “林主任,这件事事发太突然了,军区肯定回派人过来,我们再等几分钟。” 林湘南一想也对,第一次直面刺杀的刺激太大,竟然把这些都忘了。 她揪住要进去的杨真真,重新看向刚刚那名小队长,“你们确定刚才那几个人都死了?” “我击毙两人,爆炸后应该炸死了一人,那名店长在爆炸之前就死了。”小队长说。 林湘南点头,她挽了挽袖子,“走,咱们再进去看看。” “湘南!”杨真真惊叫,连忙拉住林湘南。 小队长也有些迟疑,“林主任,要不要等支援到了再去?” “不行,那名店长是供销社的老人了,突然叛变,并且组织了人有计划有预谋地对我动手,供销社里人来人往,不可能没有人察觉。就算有一个人察觉,也难免被店长鼓动。这个时候,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他们就跑了。” 小队长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又点了两个人,身上挎枪和林湘南一同前往。 杨真真见状也立刻跟上,“我给你们带路。” 刚刚经历了那样的场面,林湘南并不想再把杨真真牵扯进来,但杨真真说:“这边过去连着仓库,那边比较复杂,我最近被调过去到那边工作,对那里比较熟悉。” “那行,但你一定要听指挥。” 杨真真点头。 于是,一行五人,再次进入供销社。 爆炸把一排柜台全都炸得粉碎,那个女人和小孩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了,林湘南走过觉得脚下怪怪的,经小队长提醒才反应过来,那是被炸烂的肉泥。 林湘南心中一阵唏嘘,为了杀自己,他们还真舍得下血本,竟然连自己和孩子都不放过。 四具尸体横在地上,有两具被炸没了半边身体,其中一个是直接被炸没了下半身。 林湘南第一次直面炮火的威力,虽然理智上能够接受,心中却依旧一阵翻滚。 “听说前线有一种战斗方式,是他们派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过来,向我军讨食,但当取得我们的信任之后,他们就会拉响绑在身上的炸药和手雷。没想到,我们这里也会如此。” 小队长冷眼扫过,倒没有几分唏嘘。 他望着林湘南,“林主任,幸亏你当时反应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634章 你死?还是她们死? 第634章 林湘南没有说话,想起那时,她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或许是身体的反应,或许是贺文山说过的直觉,总之在那一刻已经达到顶点。 “听刚才那个店长的意思,是冲着我来的,以你的经验,他们只会安排这么几个人吗?” 小队长看了一圈,房顶都已经破了一个洞。 须臾,他对林湘南摇了摇头,“如果是我,还会在那里、那里,再放两个人,对我们这一群人形成夹击之势,刚才只有你一个人在里面付钱,如果他们在这两个位置放了人,我们想进来救你都得付出巨大牺牲。而那段时间里,以他们的火力,足以把你给做掉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没人了?” 小队长又想了想,点了点头。 林湘南又看了看杨真真,“肉摊子撤了?” “嗯,有一段日子没送肉过来了。他看不得我闲着,让我去整理仓库,我想着你们家属院里,早晚有粮食吃完的一天,就催着他提前准备了些粮食。” 她面上闪过惭愧,“是我算好了时间,估摸着你们这几天差不多要过来……” 林湘南摆了摆手,“你们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发现这个店长不正常的地方?” “他……”杨真真一脸苦相,“一直以来,他都没有任何变化,每天最早来开门,最晚离开,有空就收拾仓库,整理货品,今天早晨他还逗我们所有人笑呢。” 林湘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人到底已经渗透进来多久了? 竟然都要上战场杀人了,还一点儿都不紧张! “那你刚才怎么会突然出来?”林湘南又问。 “我婆婆碾了米给你,我看你事差不多了,准备出来告诉你,结果从那边过来正看见他的手比划了一下,还往上看了一眼,我从那里抬头,正好看到上面的人。” 说起这些,杨真真的声音依旧在颤抖,“当时我也顾不得多想了,抽出我割肉的刀就冲过去了。” “你啊……”林湘南攥着杨真真的胳膊,终于体会到郭玉玲等人对自己的无语。 她不敢想象刚刚如果杨真真为了救自己,而受伤、牺牲,会是什么场景。 供销社基本是为家属院的妇女们开的,只是担心镇上的人需要买东西,进军区不方便,这才开在镇上。 最近家属院里没人出来,供销社的人也不多,其他柜员看见店长要杀林湘南,早就撒丫子跑了。 后门与仓库相连,不知道是不是从仓库的后门跑了。 林湘南与小队长对视了一眼,在杨真真的解说下,简单画了个地图,随后几人直奔仓库。 如死一般的寂静,从供销社到仓库。 刚进仓库,林湘南就感觉有些不一样。 随着小队长和另外一名战士徐徐将仓库大门推开,林湘南顿时瞳仁一缩。 两名柜员被五花大绑站在那里,身上绑满了炸弹,两人嘴巴已经被封住了,双眼绝望地看着林湘南他们。 一道身影隐在二人身后,桀桀开口,“林主任,怎么着?是你自己死?还是让这两个人替你死啊?” 第635章 目光复杂 两名妇女浑身抖个不停,大约靠着十足的信念支撑自己站着,一看到林湘南等人,两人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林湘南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被威胁的对象。 小队长和他的两名手下已经不由自主端起了枪,警惕地望着他们。 这种时候,小队长自觉地准备担起解救人质地任务,他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走,挡住了林湘南半个身子。 对方却一枪打在了他的脚下,厉声喝道:“不许再过来了!” “这么激动做什么?”林湘南笑着说,不过,这一刻,她也没有贸然上前。 她给杨真真使了个眼色,让她注意保护自己,继续又问:“只有她们俩吗?其他人呢?”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过来不过来,不过来我就开枪了!” “别着急啊,你都想要我的命了,我还不能打听清楚点儿吗?万一你两个之后还有两个,两个之后还有两个,威胁完我,威胁别人,那得什么时候是个头?你要威胁我,可以,把剩下的人质一起推出来。” 男人眼珠滴溜溜转了好几圈,“没了。” “没了?” “我们就抓到这两个。” 林湘南和小队长交换了一下眼神,我们? “那其他人呢?”林湘南继续问,“你们隐藏在这里这么久,不要告诉我,你们没看到。” “一部分人从后门跑了,还有一部分人压根儿没过来,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不知道?” “不知道。” 林湘南不相信。 她看了眼杨真真,杨真真皱了皱眉,很快也摇了摇头。 刚才他们一路过来,能藏人的柜台底下都已经看过,没有任何人。 林湘南眯了眯眼睛,再次看相隐在两名人质之后的男人,“行了,你动手吧。” “什么?你……” 小队长在内,三名战士边冲锋边开枪射击。 林湘南拽着杨真真疯狂找掩体。 仓库里枪声大作,林湘南和杨真真隐藏在粮袋后,粮袋噗噗为她们挡住了数枚子弹,米粒飞溅。 杨真真紧紧攥着林湘南给她的军刺,半点儿不敢言语。 位置狭小,林湘南下意识往里缩,不经意间手碰到一个铁罐罐,她拿起来看了看,仓库光线昏暗,看不清是什么,只觉得像是贺文山曾经给他们带回来的铁罐罐头。 她想了想,将手里的东西贴着地面咕噜噜滚了滚去。 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微小又刺耳,一时间,所有的动静儿都停了下来。林湘南只听见“砰砰”几声,应该是有人卧倒了。 但随机,是两声果决的枪声。 随后,林湘南便听到小队长的声音,“林主任,解决了。” 林湘南和杨真真对视一眼,她正要站起,杨真真快速朝外探了个头,又缩了回来,对着林湘南点了点头。 林湘南莞尔。 两人一起起身,小队长和另外两名战士正在一左一右把两名妇女从角落里拉出来。 两人依旧浑身颤抖,望着林湘南的目光十分复杂。 第636章 假的 林湘南没有说什么,只是上下扫了一圈,确定这两个人没事,转头对杨真真说:“你和这位同志,一起把这两名女同志送回去吧,我们再往前探一探。” 这时,脚步声响起,又一小队匆匆而来。带队的竟然妻奴林连长。 扫了眼两名女同志,林连长立刻问:“林主任,你没事吧?” 林湘南摇了摇头,“还有几名柜员没有找到,这里面……应该是没人了。对了,她们身上的炸弹,你让人看一下,我刚才判断是假的。” 林连长抬手做了个手势,两名队员立刻过去检查,几分钟后回了林连长几个手势。 林连长略一点头,两人便利索将那一排雷管拆了下来。 “是假的,不用担心。” 两名女同志这才像是拣回了一条命般,瘫软在地上,直喘粗气。 其中一人忍不住问:“林主任,你怎么知道这个是假的?” “因为那个人刚刚威胁我时,用枪指着的是你的头。” 正常情况下,在开门的瞬间,引爆炸弹,便可造成最大伤亡。 但那人没有这么做,而是用枪指着这人的头,只能说明,身上的炸弹是假的。 所以,他们才想用这两个人来换林湘南。 两人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林湘南知道刚刚发生的事肯定让两人心里不舒服,再次挥手让人带她们离开。 林连长说:“林主任你也回去吧,这里的问题我们来解决。” “他们两次都是想杀了我,我不在,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 “我们会尽量避免这一情况,但你现在是整个家属院的支柱,如果你出了问题,家属院可能也保不住了。” 孰重孰轻林湘南也是能分得清楚的,略一思量,和林连长告别,离开时顺手把那两名女同志带了出来。 杨真真跟在林湘南身边,“我还准备了一些米面,你们一起带回去吧。除此之外,还有我和我婆婆给战士们做的衣服、鞋子,你们一定能用上。” 林湘南理解杨真真的一片好意,但她摇了摇头,按住了杨真真的手。 “东西你们先留着,我们这回带的车辆不够多,就算去了,也带不走。” 顿了顿,林湘南再次说:“就算住在镇上,你们也多注意安全,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杨真真点头,“我明白。但你们……东西够用多久,到时候需不需要给你们送?” “暂时不用,将来的情况可能会越来越紧迫,东西……你们自己留着用。” 听出林湘南话里的意思,杨真真脸色一变,“会这么危险?” “不知道,但,一定要记着,不管你认识多久的人,都不能轻易再相信。” 林湘南再次叮嘱,最后看了杨真真一眼之后,她将目光放在了那两名女同志身上,“两位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解救被困的百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还请相信我们。” 收回杨真真手中的军刺,林湘南和小队长等四人一起追赶前面的队伍。 第637章 背锅 一路回去,没再遇见别的危险。 刚进军区执勤的守卫,就看到心急如焚等在那里的沈相思。 一见面,就目光敏锐地在林湘南身上扫视起来,“我听到枪声了,听说你们遇袭,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湘南摇了摇头,“没事,已经有人前去处理了,家属院里怎么样?” “还好,没有人胡来。” “那就好。” 几人快步往回走,沈相思提起药箱,慢了一步,落在林湘南身后。 她忽地叫了起来,“湘南姐,你的背上……” “啊?” 林湘南侧了侧头,莫名其妙。 “你跟我走。”沈相思拽起林湘南,也没敢用力,拽着她往卫生院跑。 这个时候林湘南才感觉后背有些疼,她纳闷,“背上受伤了?扎进东西去了?” “你不觉得疼吗?”沈相思气。 林湘南苦笑一声,一番变化实在太大太快,生命濒危的瞬间,她几乎连自己怎么完成求生的都不直到,又哪里还会感到疼痛? 最终,林湘南被沈相思按到床上。 唐秀丽也被沈相思叫过来帮忙,却难得地没有多说什么。 大概是爆炸的气浪所致,柜台被炸烂,房顶被掀破。碎片才得以刺进林湘南的背里。 同样是从里面逃出来,不知道杨真真有没有受伤,不过,当时杨真真是在她前面,但愿没受太严重的伤。 “一会儿把小队长和那几名战士叫进来,也为他们检查检查。” 酒精洒在背上,林湘南疼得冷汗直冒。 沈相思见了不禁摇头,“你还是先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好在林湘南背上的伤虽多,但没伤到什么脏器,沈相思和唐秀丽给林湘南消了毒,又拿了几天的药给她,就让她回去了。 回到家属院,郭玉玲已经快把粮食分完了,看到林湘南让她等会儿去自己家里一趟,其他人则有一句没一句地询问林湘南镇上是不是出事了。 “没什么大事,已经解决了,咱们安心在这儿住着就是。” 林湘南说话波澜不惊的,许多人的心又定了下来。 很快,郭玉玲分完了粮食,拉上林湘南去她家。 “怎么回事?我闻着你身上有酒精味,受伤了?” “小伤,无关紧要。”林湘南低声说。 “你啊……”郭玉玲围着林湘南看了看,“怎么伤的?” 这事本来林湘南也要做汇报的,便把事情经过跟郭玉玲说了一遍。 郭玉玲脸色很难看,“他们埋伏了三个人要弄死你,甚至不惜搭上一个年轻女人和孩子,甚至又绑了人来威胁你,这是盯上你了啊。” 林湘南默了默,在回到家属院重新接手工作时,她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伤所谓的暗杀名单。 “你这是为我受的伤。”郭玉玲说。 林湘南一愣,忙按下郭玉玲的手,让她不要多想。 郭玉玲能力不足,不是这几天的事,沈卫华想找个人挑起家属院的担子,肯定也不是最近才有的决定,只能说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第638章 忘记 从郭玉玲家出来回家时,林湘南才感觉疼痛逐渐蔓延全身,尤其是左腿,疼得钻心。 强撑着走到家,林湘南挽起裤腿一看,小腿上竟然还有两处伤口,已经穿透了,可能先前只顾着背上的伤,她们竟然都没有发觉。 顾辞听到动静儿从里面出来,面色一变,“有药吗?我让人去叫那位医生?” 林湘南摇摇头,“我屋里抽屉,有个布包,里面都是药品,你帮我拿过来就行。” 顾辞很快拿过东西,但翻了翻,他说:“不行,只有这些药不行,你这个要消炎,不然搞不好你这条腿会废掉。” “没事。”林湘南说,她试着动了一下,想自己给自己上药,但刻骨的疼从传来,她冷汗淋漓。 “你别动,我这就让人去。”顾辞说。 他急着向外冲了好几步,忽然又停下步子,把同样听到动静儿冲出来的尘尘叫了过去。 尘尘有点绷不住,双眼通红。 顾辞按着他的双肩,“去找沈医生,就说你娘从镇上给她带了东西过来,刚才忘了给她,让她来拿。” 尘尘小脸绷着,“娘,你别乱动,我很快回来。” 他扭头,带着凌云冲了出去。 顾辞给林湘南倒了杯水,看着她喝完说:“我扶你到屋里吧,把腿放平应该会比这样好一些。” 林湘南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未免不好。 她摇了摇头,正要拒绝,忽然身子一轻,她竟然被顾辞抄手抱了起来。 林湘南吓了一跳,连忙扶住顾辞的肩膀。 “你……” “还是到床上躺一躺吧,这样好点。” 不由分说,顾辞将她抱进了屋。 林湘南很不自在,身子刚一沾床就迫不及待往里挪去。 林湘南背上有伤,只能坐着。 顾辞帮她拿掉鞋子。 这是林湘南除了贺文山之外,唯一接触的男人,她连忙拒绝。 “我自己来就行。” 顾辞却没听她的,拿了个枕头,把受伤的那条腿架起来,又找了块破抹布放到悬空的腿下,以免血滴下来弄脏床单。 做完这一切,顾辞才停下来。 林湘南摸了摸鼻子,“谢谢。” 顾辞摇头,“出去一趟,就把自己弄成残废候选人,情况很糟糕?” “应该是。” “应该?” 林湘南抿了抿嘴,此时此刻,她回想那时的情况,还是会感到心跳加速,浑身颤栗。 尤其是…… 尤其是什么呢? 林湘南忽然发现,自己想不起那时的危急情况了。 她只知道,她和杨真真差点丧命。 可是,当时是怎么回事来着? 林湘南下意识锤了锤头,绞尽脑汁,用力回想,脑子里却依旧一片空白。 “林主任?湘南?你怎么了?” 顾辞见她脸色不对,忍不住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我……”林湘南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 “是感觉伤口疼吗?我听说有种药叫止疼药,一会儿问问沈医生她那里有没有?给你拿一些。” 林湘南下意识摇头,按了按狂跳心口,却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记忆里应该很清晰的画面,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639章 不解 林湘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她的头也受伤了吗? “怎么了?感觉哪儿不舒服?” 顾辞被她的举动吓到了,上上下下又把她看了一遍,目光频频扫向门外。 林湘南摇头,“不是,就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像……感受到了记忆在流逝,却不知道为什么。 她没再不让沈相思过来,她要问一问这是怎么回事。 顾辞目光不断扫过林湘南的脸,直到沈相思跟着沉沉进来。 “怎么了?身上还有伤?” 看到林湘南得腿伤,沈相思愣了一下。 一路上她不是没观察过林湘南得双腿,但一直以来她走路都太正常了,以至于沈相思竟然没发现。 林湘南却一把攥住沈相思的手,“相思,我刚刚有没有跟你说,我是怎么受伤的?” “你就是说从供销社里逃出来的时候……”话说了一半,沈相思突然僵住。 “逃出来的时候?” “你……不记得了?” 此话一出,在一旁打了水,准备打下手的顾辞也愣住了。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不记得?” 从早晨出门到现在,充其量不过四个小时。 顾辞错愕地看看沈相思,又看看林湘南,终于确定林湘南刚刚奇怪的地方肯定是因为这件事。 “你真不记得了?那你还知道我们是谁吗?” 不待林湘南回答,顾辞忽然把尘尘拽过来,“这是谁?” 林湘南无语,“我当然知道,尘尘是我儿子,别的事我都记得,我就是记不起刚刚那一件事了。” “完全不记得了?”沈相思问。 林湘南闭上眼,用力回想,只从心里隐约觉得当时情况危及,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脑海当中一点印象都没有。 半晌,她睁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沈相思抿了抿嘴,她想起了一件事。 今年春天,贺文山来找过她一次。 当时,他说,林湘南与他在争执中昏厥,醒来后似乎把争吵的事忘了。 她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以及后来林湘南并没有提起过类似的事,她便没往心里去,但现在…… 沈相思按下顾辞急切的心态, “别的事情呢?你们怎么去的?怎么回来的?有没有人去接应你们?你还记得吗?” “记得。”林湘南说:“我们是早晨五点出发,五点十五分到达,开始购买粮食。” “然后呢?顺利吗?” “顺利,粮食是杨真真提前准备好的。” “然后呢?” “然后……我去付钱,然后……” 林湘南想不起来了,“怎么会这样?” “你别着急,我先给你把伤口处理了。” 沈相思从兜里掏出药品,三下五除二把林湘南腿伤的贯穿伤处理包扎好,又给林湘南服了几片药。 没一会儿,林湘南就觉得头昏昏的,眼皮沉重,不受控制地睡了过去。 “沈医生,我娘怎么了?”尘尘问,态度比以往不知好了多少。 顾辞也皱眉望着沈相思,“沈医生,像这种情况,你们以前有见过吗?” “以前战场上有士兵被伤到脑袋,醒来后会忘记一些事情,我倒是也接触过几个。但湘南她两次好像并没有伤到头的样子。” 第640章 损失惨重 “会不会是什么暗疾?”顾辞问。 沈相思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也不能确定。 这种情况下频繁来林湘南这里也不好,沈相思干脆守着林湘南醒来,期间沈相思把自己了解的情况来来回回分析了好几遍。 直到郭玉玲忍不住找了过来,见沈相思守着林湘南,不放心地问:“怎么回事?怎么腿也受伤了?” “重要的不是腿。”沈相思把郭玉玲拉出屋子,低声把贺文山曾经来找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她问郭玉玲,“她跟你说的详细吗?” “也不详细,就说有人埋伏,现在供销社里的人还没找全。”郭玉玲频频擦汗,“怎么会这样啊?相思,这得吃啥药?你们现在有吗?上哪儿能弄到?” 沈相思:“……” 她现在连这是一种什么情况都解释不了。 “上一次,贺团长也没细说,就说他想找湘南姐复合,两人争吵了几句,湘南姐一激动就晕过去了,结果第二天醒来好像完全忘了他去找过她的事。” “这一次你看她身上受的伤,那么严重,没准也让她激动了?”郭玉玲说。 沈相思皱着眉,“如果是这样,倒也正常。战场上也有遭遇过极度危机的战士过后失忆。但湘南姐这个,我始终觉得有点奇怪。” “贺文山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里面忽然传来林湘南的声音,郭玉玲和沈相思都吓了一跳。 一直被顾辞按在屋里看书的尘尘也冲了出来,小屁孩满脸喜色,“娘,你醒了?” 林湘南坐起身子,揉了揉尘尘的头,“嗯,醒了,没事了,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你的腿可不能下地,休息两天吧。”沈相思说。 林湘南看了看被包扎好的小腿,朝沈相思笑了笑,“你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我今天没有晕倒,没有昏睡,也没受伤,现在头也不疼……” 说话的同时,她用力晃了晃脑袋,表示自己真的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沈相思连忙按住她,让她不要乱来。 “你能明白吗?就好像有人平白挖走了我一段记忆。” 这太可怕了! 沈相思点头,“我知道,你先别着急,等我回去问问唐医生他们,不管怎么样,肯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相思,你不明白。” 林湘南慢慢坐回原位,“按照你现在所说的,我这种情况已经是第二次出现,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以后还会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如果是无伤大雅的事情还好,若是事关我们大家,事关要传达的机密,被我忘记了,或者因为我忘记而传达给了不该传达的人……你知道我们可能要付出多大的损失吗?” 她揪着沈相思,“你好好想想,贺文山找你是什么时候?” 时间太长,沈相思也有点记不清了。 “好像是……你刚搬到鱼塘那边住不久,贺团长是偷偷过去找你的,晚上!早晨也去了,但听他的意思,你忘了晚上发生的事。” 林湘南再次闭眼冥思苦想。 她和贺文山晚上见面的次数有很多,吵架的次数更多,是哪一个呢? “是有一次你睡过头了。”尘尘说。 他记得,那天他起床尿尿,迷迷糊糊下床时被林湘南绊了一下,睁开眼就掉进了贺文山怀里。 那次贺文山应该守了他们一夜! 第641章 目标是家属院 林湘南想起来了,所以,从那么早,她就有过这种情况吗? 她搓了搓脸,再抬头时第一时间看向了郭玉玲。 “郭主席,你们考虑换个人吧。” 军刺上的血还没干,她却连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都不记得了。 万一日后再发生什么紧急事件,把担子压在她身上,风险未免太大。 郭玉玲神情也很严肃,却一连看了林湘南、沈相思和顾辞三个人。 很显然,她的严肃和淡定都是下意识的,心里却已经开始慌了。 “湘南姐,你别这么搞笑行不行?”沈相思先开了口,“我娘他们在家属院多少年了,如果能有个像你这样,能把家属院扛起来的,你以为我爹会让我娘做这么多年的妇女主席吗?” 郭玉玲:“……” 这话扎心,却是事实。 她点点头,“现在就算我想跟老沈商量都没法商量啊,你看他都多久没回来了。” 林湘南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万一发生什么,岂不是带着整个家属院的人在赌吗? “你先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沈相思劝道。 林湘南无奈,奈何目前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其实也就是忘了件事而已,纵观整个家属院,没有谁比林主任你更适合坐这个位置了。如果你担心忘事,找个人和你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不就好了?”顾辞忽然说。 三个女人都一愣。 反应过来之后,沈相思一拍巴掌,“对啊,我和你在一起不就行了吗?” 林湘南却有些犹豫。 “行了,就这样吧,正好还能看着你养伤。”沈相思指了指林湘南的小腿,“你这个伤怎么也得给我养几天,不能乱动!” 林湘南没理她,反而看了眼顾辞,顾辞扫了眼尘尘。 林湘南默然。 顾辞身份特殊,尘尘也是未来之星,如果把家属院交到别人手中,她还真不放心。 “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也就两次而已。”顾辞又说,“依我看,不如你们尽快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林主任这身伤是怎么来的?其他人也受了这么重的伤吗?” “这倒没有,刚才那位小队长身上有两处子弹擦伤,像这样受伤的,就湘南姐一个。”沈相思说。 她说这就朝外跑,“我去了解了解是怎么回事。” 沈相思来去如风,没多久就回来了,再看林湘南时脸色很是复杂。 几人的围观中,她把小队长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至于小队长的见闻,其中一部分还是从林湘南和杨真真的议论中听说的。 沈相思闭眼一想,都觉得心有余悸。 “湘南姐,这一次,他们是专门针对你的!” 郭玉玲、顾辞、尘尘无不是一身冷汗,尘尘拉着林湘南的手,小脸煞白。 林湘南又试着想了想,用语言带入画面,却想不出自己还能有那样威猛的时刻? 这是她做的事吗? 不过…… “难为他们一次一次拿命换我的命,看来,他们的目标是家属院啊。” 郭玉玲一听差点没坐住,“啊?不会吧?” 第642章 下定决心 林湘南忽然想到什么,拉着郭玉玲问:“郭主席,你了解不了解军区里被派出去的都是什么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咱们家属院里的男人们,是不是都上战场了?” “干掉你,控制家属院,以此来威胁前线的战士?”郭玉玲还没反应过来,顾辞已经将林湘南的言下之意都说了出来,“真是一出毒计。” 郭玉玲:“……” 她脸色难看,再也坐不住了。 “我会想办法让老沈回来一趟,不管怎么样,”郭玉玲站起来,“湘南,家属院还得靠你,无论如何,你不能有事!” 林湘南抿了抿嘴,“我明白,如果可以,郭主席,我希望能弄到一份地道的分布地图。” 郭玉玲点了点头,走了。 沈相思留了下来,她安慰林湘南:“你不要多想了,这么久以来,你也就忘记过两次,而且家属院的事你不是都记得吗?” 林湘南发了半晌呆,幽幽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忘记过呢?相思,连我自己也不敢说,我都记得。” 尤其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明明才经历不久的事,却像有一只手无形之中将林湘南的记忆抹去了。 可是,明明她连上辈子的许多事都还记得。 沈相思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犹豫了半晌,选择回去搬救兵。 尘尘坐在林湘南身边,一会儿给她擦汗,一会儿给她端水,顾辞让他看书也不去了。 他忧心忡忡地望着林湘南,等顾辞出去之后才小声地说:“娘,你不会有朝一日,把我也忘了吧?” 他作为一个小孩子的恐惧,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摊开在林湘南面前。 林湘南哑然,把尘尘往怀里揽了揽,“怎么会呢?就算天塌下来,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忘了你。” 她揉揉尘尘的头,“别怕,这样的形势不会持续太久的。” “嗯。”尘尘看着林湘南身上的伤,小脸逐渐严肃起来,“娘,我想通了,我要好好念书,我要造无数高精尖的武器,我要让那些胆敢进犯我们的人,全都有来无回!我要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林湘南莞尔,“好!” 由于林湘南的腿不能动,晚上是顾辞他们几个做的饭。 比不上林湘南做得好吃,但这种情况下,有的吃已经不错了。 晚上快睡的时候,沈相思带着唐秀丽和郑国文来了。 三人再次给林湘南检查了一下头部,询问林湘南除了那一紧急时刻的事情之外,是否还遗忘了别的东西。 但让一个患者去诉说是否忘了别的东西太难,林湘南也说不准。 林湘南不知沈相思怎么说服的唐秀丽,她绷着脸给林湘南把了个脉,但依旧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像是有伤,你是真忘了?”唐秀丽不相信。 林湘南也懒得和她争辩什么,看着他们默默地来,又默默地走了,谁也没能说出什么。 三人刚走,又有人来了,竟然是被派过来之后住在梁秀文家里的女兵。 第643章 刺激 对方带来了一份地图,“林主任,这是我们这段时间摸出来的路线,在家属院内,总共有三条线路,基本上囊括了八成以上的人家,其中有八个入口,除了梁秀文那五人家之外,一个入口在潘之恩家,一个入口在最西边的一处荒宅里。”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盯着那份图纸,慢慢眯起了眼睛。 “从荒宅附近查出东西了?” “那倒没有,甚至,那个入口什么痕迹都没有,反而像没有使用过的。” “有意思。” 女兵收回视线,继续给林湘南讲解图纸,“据我们摸查,三条线路之中有两条一北一东分别蔓延开去,向东的那条去了镇上,出口在一处鸟不拉屎的山里,我们自己人都绕了大半个小时才绕出来,向北的那条则靠进部落聚集地。” 林湘南看了一圈,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家属院的部分。 “你们确定你们都查过了?所有的出口都找到了?” “对。” “不对,顾同志住的那边,也能下去。” 女兵同志一摇头,“不,那个我们也看了,是近两年地面沉积造成的,如果一直有人居住,那边的地面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林湘南没再说话,她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配合脑海中家属院的地形地貌,几乎路过的每个人家都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地道你们现在有安排吗?” 女兵犹豫了一下,林湘南就知道是有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家属院出现什么状况,我们通过地道转移是否行得通?” 女兵愣了愣,默默地说:“恐怕不行,这两条路都很长,万一有人在那头堵着,我们就被串糖葫芦了。或者一个炮炸下来,我们所有人都得埋底下。” “那如果,我们自己挖一条呢?不用太长,只要让我们快速离开家属院就行。” “你是说……” “今天那些人的目标是我,除掉我,再以其他的家属来威胁身在前线的战士。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以我为饵,诱敌深入,一网打尽。” 女兵脸色一变,连忙按住了林湘南,“不可以!林主任,那些人来到这里了,就都是亡命之徒,他们没打算活着回去,但我们还要活着去迎接未来和希望。” 林湘南一怔,莞尔一笑,“你想哪儿去了,我自然也要活着的。” 她从没想过要抛下尘尘一人。 “不管怎么样,挖一条短地道的事,还请你回去打个报告,就当为家属院的人留一条后路了。” “……好。” 女兵在夜色里走了,但没多久,沈相思又回来了。 刚刚路上她再次询问了唐秀丽,她怕唐秀丽对林湘南的偏见而不愿意给林湘南诊治,但如今,已经不是私人恩怨当前的时候。 但唐秀丽说:“从脉象上看,她的情绪刚有过很大的起伏,受过很大的刺激,至于别的,我看不出来。可能就是这种刺激让她遗忘的吧?” “可是……”沈相思疑惑,如果是这样,那林湘南和贺文山在一起的那次,受过什么刺激?就贺文山那人,还能刺激林湘南? 第644章 杨真真 “贺文山那次的事我不知道,”唐秀丽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中医方面,我懂得不多,那次的事我看不出来。” “那这次呢?唐医生,你也知道林主任对于家属院的重要性,还请你务必仔细想一想,林湘南这种情况还会发生第二次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医治?” “是啊,唐医生,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家属院的安危如今全系于林湘南一人身上。如果有合适的办法,无论如何你也得帮帮忙啊。” 郑国文帮着沈相思劝唐秀丽。 唐秀丽无奈,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虽然瞧不上林湘南,但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见死不救。” 沈相思顿时露出报以希望,“那唐医生,林湘南……” “我确实没有办法,只能看出她在今天受了莫大的刺激,至于是什么刺激,”唐秀丽再次摇头,“我实在看不出来,不过,这种惊惧可能是导致她遗忘的原因。” “不是脑子里哪里坏了?或者说,我们想办法,让她不再惊惧?” 唐秀丽无语地看了沈相思一眼,最近真是忙糊涂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喜怒哀思悲恐惊,是人最常见的情绪,把一个人的情绪去掉?怎么可能? “难道只能这样了吗?” “我们都再想想办法吧。”唐秀丽说,对上沈相思不相信的眼神,她又说:“你放心,如今形势不明,我不会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 “是我狭隘了,唐医生,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沈相思就这么带着自己的东西在林湘南家里住下了,林湘南一度想推脱,她认为郭玉玲自己在家,恐怕也不安全。 沈相思沉默半晌,“孰重孰轻,我能分得清。” 林湘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次日一早,那位给林湘南送地图的女兵又来了。 “林主任,昨天那支留在供销社的小队回来了。” “现在才回来?”林湘南意外不已。 “是,找供销社里那几位工作人员废了点儿时间,他们无意之中掉进地道里去了,在里面绕了好久,我们的人也找了好久。” “……有伤亡吗?” “这倒没有,只是都吓得不轻。” 林湘南松了口气,女兵又说:“我们查验过了,武器弹药都是那边的。现在我们正在摸排到底有多少人被洗脑。” “是要好好查一查。” “那……林主任认为,那位杨真真同志,有没有可能……” 林湘南一愣,“杨真真?” 过往种种尽在脑海,甚至还有上辈子杨真真热情接待她的情景。 “林主任?” 林湘南回过神来,忙摇了摇头,“她应该不会吧?” 她和自己走的近,但杨真真从没问过什么不该问的。 “那么说来,让杨真真做供销社的负责人,林主任觉得合适?” 林湘南不知她什么意思,再三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杨真真本来就是长袖善舞的性子,开门做生意,再合适不过。 而且肖达能够治好,军区的医生也出过很大力气。 杨真真应该不会做对不起军区的事。 第645章 舍不得 “我了解了。”女兵没再问什么,反倒是林湘南提出见一见小队长。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经历要去从别人口中获得。 但当听人一句一句把所见所闻全都讲出之后,林湘南依旧浑浑噩噩仿佛身在梦中。 那么近的距离之下杀人? 这真的是她做出来的事? 脑子里空空荡荡的样子让她难以判断,同时,林湘南相信,小队长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林湘南久久没有说话,她依旧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毛病。 然后,林湘南默许了沈相思搬过来和自己住。 家属院里这么多人,她不能允许因为自己的问题,害了这么多人。 两个人同吃同睡,同进同出。 很快,沈相思就发现了顾辞和尘尘的关系,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 这个时候坚持留在这里,并且照旧把尘尘带在身边,督促他读书用功,沈相思当然不会认为这是顾辞的一番好心。 家属院里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坚持上山挖药材,其他人家有条件好的,就糊浆糊做鞋子,条件不好的,就编草鞋,只等着前线战士用上了就全部奉献出去。 但每天早晨的训练,依旧在坚持。 贺文山那些带队的团长来不了之后,就由负责保护家属院的小队战士们来带领。 沈相思和顾辞到底没劝住林湘南,每天一早,她都会照例出现在早训的队伍里。 只是在沈相思的一再坚持之下,她没有跟着训练,只是看着。 约莫一个星期,林湘南的腿伤才彻底结痂,慢慢有愈合的意思。 天空之中时而有飞机盘旋的声音传来,但始终没有到达他们那边。 伤好之后,林湘南数次夜间登上了望塔,都发现有队伍悄悄集结、离开,好几次都是轻装上阵。 辎重车辆来过两次,又很快离开。 之后,林湘南明显感觉到,军区的人越来越少,前方的炮火声没有继续向己方推近,声音时有时无,但战士们始终没有回来。 潘之恩来找过林湘南两次,久久没有前线的消息,她很担心家里的男人。 林湘南少不得要安慰一番,她挺着大肚子,万一男人在战场上出什么问题,这孩子可能就是最后的根了。 送走了潘之恩,林湘南回来就发现沈相思在发呆。 林湘南哪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拍拍沈相思的肩膀,“放心,你们家风逢雨不会有事的。” 被林湘南看透心思,沈相思脸有些红,竟然不承认,“谁说我在想他了,我才没有。” 林湘南笑了一声,也不戳破,在桌边坐了下来。 沈相思凑过来,?♂?戏谑地对着她眨了眨眼,“怎么样?你担心不?”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贺团长啊,你一点儿都不担心?” 担心吗? 林湘南还真没有。 “其实,在你来家属院之前我就听说过你。听说你很喜欢很喜欢贺团长,他好像也差不多,从家带来的衣服都舍不得穿……” 她还没说完,林湘南便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第646章 发现什么没有 上辈子,林湘南没少给贺文山做衣服,但他几乎从来不穿。 那时,林湘南不敢和贺文山闹脾气,但心中的憋闷从未少过,她一直觉得贺文山是不喜欢才不穿。 这辈子不再对贺文山抱有任何期望,但心里也依旧这样认为。 林湘南看着沈相思,目光略略复杂,那个时候贺文山喜欢的人应当是沈相思才对,自然更不会喜欢她做的衣服。 “真的!你来之前,他受伤时,在卫生院那边住过,他们团的兄弟这样打趣他的。” “……”林湘南不相信,不过,她也没与沈相思争执。 “你真不担心啊?”沈相思又问。 林湘南无奈。 “我希望他活着,因为他活着,尘尘就有父亲。” 沈相思心中一跳,但很快,又归于平淡。 “你可真……”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孩子都有了,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啊?而且,我看以贺团长的性子,你就算拿枪顶在他的头上,他也未见得会躲。” 林湘南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就在持续的戒备警惕中,潘之恩生了。 是个男孩,胖嘟嘟的。 这似乎给家属院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几乎整个家属院的人都去看了。 林湘南和沈相思自然也去了,郭玉玲甚至受邀给刚出生的孩子洗叶子澡。 围观得差不多时,大家渐渐散去,林湘南自然还是和沈相思一起。 冷不丁的,有人说:“最近沈医生和林主任怎么天天在一起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秤不离坨,坨不离称。“ 林湘南扭头看去,发现是个熟人。 吕凤香,先前给贺文山当过媒婆的那一位。 她笑眯眯的,虽然被林湘南撞见过给贺文山说媒,但见了林湘南,从没任何尴尬。 林湘南也笑了笑,“最近身体不大舒服,需要沈医生贴身照料。” “哎哟。没事吧,林主任,怎么好端端的开始不舒服了?你可不能倒下啊。” 吕凤香叫着,竟然跑过来扶助了林湘南。 “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前些日子受了点伤,出入不太方便罢了。” 林湘南掀了掀裤脚,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腿,如果仔细去看,甚至能看到里面有两块木板。 那分明是固定骨头用的。 吕凤香再次叫了起来,非要把林湘南背回去,被林湘南连连拒绝后,她飞快地不知从哪里弄到一个小推车,硬要林湘南坐上去。 林湘南只得坐上,吕凤香一路上喋喋不休,一会儿说林湘南腿上受了伤不该动弹了,一会儿又说的确该让沈相思住到林湘南家里去,这样才方便照顾。 好不容易到了家,她又说:“林主任,你伤得这么重,如果沈医生有事,不方便照顾你,你就让人叫我,反正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吕凤香,上辈子林湘南就知道有这么个人,不爱下地,连自留地都是靠儿女去种。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和人都在一起八卦。 可不是天天有空吗? 林湘南笑了一声,答应下来。 等吕凤香一走,就看向沈相思,“发现什么没有?” 第647章 敌袭 沈相思看了看门外,确定吕凤香已经走远,这才低声说:“看着吕凤香就像是八卦,反倒是林连长的媳妇,我觉得有点奇怪。” 张浣清?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 出门之前,她早就想到这段日子沈相思老往自己这里跑,肯定会有人询问。 怕自己看不过来,提前和沈相思通了个气。 “张浣清?” 林湘南仔细一想才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对张浣清的记忆都很模糊,但以她泼辣的性格、十分显眼的样貌,最最不该是有这样模糊记忆的人。 “你提起裤脚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很担心、很惋惜的样子,只有张浣清,她的神色很严肃。” “最近有她的消息吗?在忙什么?” 沈相思刚刚落在后面已经在问这个情况了,闻言立刻说:“在家给咱们的战士做鞋子,已经做了很多了。” “每天都做?” 沈相思点头。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有时候我去卫生院,也能看到她在家门口的阴凉里做鞋子。”沈相思坐下来,“湘南姐,你说,有可能是她吗?” 林湘南沉思着,正要说话,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震颤,房屋颤抖,灰尘簌簌而落。 两人猝不及防,沈相思差点从床上跌下去,被林湘南一把揪住了。 尘尘和顾辞飞也似的从隔壁奔了出来,林湘南按住尘尘,把他推给顾辞,“你们在这儿呆着,我出去看看。” 沈相思下意识也要跟上,被林湘南也推了回去。 她摸出那把袖珍手|枪,塞给沈相思,“保护他们。” “湘……” “保护他们!”林湘南一把揪住沈相思,目光灼灼,“我可以死,你可以死,但他们不能!” 尘尘不愿意,甩开顾辞就要追林湘南,却被顾辞一把拽住。 第一次的炮声之后,第二次很快响起,大地震动得林湘南站都站不稳。 她踉踉跄跄得爬上了望塔才发现,弹药是飞机上扔下来的,扔在了军区和家属院之外。 林湘南遥望军区,出来活动的人很少。 而家属院的人显然受到了不小的震颤,竭力镇定却依旧难掩慌张。 归根结底,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家属罢了,并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战士。 首当其中就是冯雅致,她一前一后各自背着一个,手里还拖着一个,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怎么办啊?湘南姐,怎么办啊?敌人是不是要打进来了?” 林湘南瞪了她一眼,“放心,他们就算打进来,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杀你们。” “啊?”众人莫名。 林湘南却没解释,飞机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所有人本能得卧倒,飞机却在上空盘旋了一会儿之后就飞走了。 众人望着飞机尾巴满脸不解,刚刚他们聚在一起,如果在飞机上开始设计,他们估计这会儿全都凉了。 林湘南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些人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杀家属院的人。 他们应该只是想控制他们。 从而挟天子以令诸侯,以此要挟身在前线的战士。 第648章 还有内贼吗? 林湘南让人都回去,她自己则再次登上了了望塔。 目之所及,军区的方向,只有几个人出来。 林湘南皱了皱眉,忍不住捏了捏手指。 良久,她从了望塔上下来。 “怎么这么久?”沈相思忍不住问她。 林湘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没避开顾辞他们,直言问:“你知不知道军区还剩下多少人?” “多少人?”沈相思疑惑,“这……军区里的事,我爹不跟我们说。而且这回,他也好多天没回来了。” 顾辞知道林湘南不会平白无故问这一句,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问?” 林湘南站的时间长了,腿一阵阵抽疼,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才低声说:“我怀疑军区没人了。” “不可能。”沈相思张口就说,“且不说现在有人通过地道进来,在我们这里埋伏,老百姓和这些家属们都危险重重。就是以前,再危险,我爹也会留下人保护我们。他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派出去。” “但刚才这么大的情况,军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是很奇怪?” 沈相思不信,她跑出去也看了一会儿,回来之后表情变得和林湘南一样。 “不可能啊,我爹不会把咱们丢在这里不管的。” “会不会是人手不够,那一小队就是保护咱们的了?” 沈相思想了想,摇了摇头,“以前再怎么样,他也会留下至少一个连的人,更别说这次情况特殊。” 她越想心里越虚,“湘南姐,要不然,咱们找机会把尘尘和顾同志送走吧?” “送走?哪里送?你能送还是我能送?”林湘南反问。 沈相思沉默了。 两人干脆去找了郭玉玲,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确切地说法。 但郭玉玲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只是老沈的警卫员传话说,让我们放心,不会出事的。” “那,那怎么军区没人啊?” 郭玉玲双手一摊,满是为难。 她如果知道,早就告诉她们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沈相思问林湘南。 郭玉玲也看过来,“对啊湘南,你想想办法,有顾同志在,咱们家属院不能出事。” 林湘南想了想,干脆又把罗红梅请了过来,问问她做民兵的经验。 “这种情况下,我们肯定要加紧巡逻了。”罗红梅说。 “那这样,先前组织的小队继续巡逻。” 林湘南从地上画了个图,“我们家属院是个不规则的圆形,每队人以环形相扣的方式来巡逻,这样我们能保证最大限度的监视到位。除此之外,每个了望塔上也安排人站岗。” 听到这里,郭玉玲忍不住问:“了望塔上站岗?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上次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们连镇上的人都不能完全相信,我们要尽可能地监视所有来向的人。一旦有人在军区和家属院周围大批量聚集,就意味着我们可能要有危险了,届时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几人顿时恍然,但沈相思又问:“如果还有内贼怎么办?” 第649章 众志成城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林湘南冷冷一哼,“邪不胜正,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只要她们敢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罗红梅几人顿时精神一振,罗红梅重重点头,“对!只要我们众志成城,团结一致,他们这点小邪风,别想压倒我们的正义之风!” 郭玉玲点了点头,她刚刚突突直跳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你们说的对!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几十年前,多么危机重重的情况,我们的前辈们不也挺过来了吗?” 见她也定下心来,林湘南松了口气,一个团队当中,最怕领导不稳。 只要郭玉玲不慌,林湘南就不怕家属院里出情况。 大家又把具体安排商量了一回,等彻底安排好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罗红梅立刻前去安排巡逻事宜,将几个小队的人分别处理。 沈相思再次跟着林湘南去了她家,凌云警惕地坐在门口,见到林湘南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林湘南摸了摸凌云的头,进门正看到向外张望的尘尘。 顾辞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怎么样?” “我会安排好。”林湘南说,掷地有声。 顾辞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晚上,夜深人静,女兵再次造访林湘南。 “林主任,需要我们做什么?” “那几个入口,盯紧。” 女兵一愣,“就这样?” 几个地道入口,目前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她想不通林湘南这样安排的意义。 “外围我们现在基本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只要守紧这几个出入口,保证不会有人突然从地下进来,不让我们腹背受敌,就行!” 女兵一点头,“你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她来去如风,确认林湘南没有别的安排又趁着夜色走了。 从这天开始,家属院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所有人都更加警惕起来。 飞机时不时从他们头顶飞过,炮火隆隆,却始终没有落在家属院。 时间渐渐推移,转眼已经是十一月,树叶没有凋零,却不复之前青翠,军区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家属院里的人渐渐保持不了之前的平静,终于在林湘南有一天出门时,有人对着她哼了一声。 “我看也没什么事,该不会是有人故意吓唬我们,耸人听闻吧?” “你怎么说话呢?”沈相思第一个不同意,立刻对着那人喊了起来。 这些日子,林湘南承担了多大的压力,每天多长时间盯着了望塔上的情况,只有沈相思知道,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污蔑林湘南。 说话的人是张涣清,她被沈相思吓得缩了缩脖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怕咱们白白把时间和精力都耽误了吗?。” 她抿着嘴,“咱们整天在家待着,除了给战士们做做衣服和鞋子,还能做什么?要我看,咱们还不如上山挖药材么,就算现在出不去,以后能出去了,还能换点钱。你们倒是有钱,但我们不是都和你们这样啊。” 第650章 送人头 林湘南一点儿也不意外。 这种严格的防守,时间短还行,时间一长,许多人心中必然生出怨怼,尤其是那些家里条件不好的。 林湘南拉下还想反驳的沈相思,问张浣清,“你想怎么办?” “我……”林湘南的平静让张浣清意外,她张了张嘴,又缩了缩脖子,却没说出话来。 半晌,她才讷讷地平下声音,“林主任,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家情况你也知道,老林把家里收入都给我了,我总不能坐吃山空啊,我跟你们不一样。” 她和林连长是二婚,在老家一度被光棍爬门,赖着林连长才跟着他来到这里,过上了平静日子。 所以她总是害怕自己如果哪里做得不够好,会被林连长嫌弃。 林湘南点了点头,再次问:“那你想怎么样?” 张浣清张着嘴巴,不敢说话。 她想继续向以前一样出去挖药材,等卖了换钱,可是,她又怕死。 “还有谁觉得,现在的防守一点儿必要也没有?”林湘南扬声问。 没有人说话,周遭安静得落针可闻。 林湘南忍不住笑了一声,“既然没人,维持原状好了。张嫂子,我理解你的心思,但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慰考虑嘛。不要为了一己私利,害了整个家属院的人。” 张浣清脸色一会儿发白,一会儿发青,不知是害怕,还是郁闷,她是个泼辣的性子,今天却没再敢说话。 直到散开时,人群里有人嘟囔:“她倒是好命,守着个鱼塘,只要等军区的人回来,就少不了买她的鱼!苦的是我们这些人啊。” 林湘南无语了,这些人也真是没招了,才赶着上来送人头吧? 没用她说话,一直散在四周的女兵冲上去将那人按扶在地。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四散逃开。 那人被按在地上,如翻了盖的王八一样来回挣扎。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林湘南,你公报私仇!” 林湘南笑了,她缓缓走了过去,蹲在地上在那人脸上拍了拍,微笑,“公报私仇?这位嫂子,不如你说说,咱俩之间有何仇怨?” 说话的这人曾经和齐晓冬一伙儿,想要得到妇女主任的位置。 论资历,她比林湘南来家属院早得多,平日里林湘南都称呼她一声卢嫂子。 除了妇女主任这个位置,两人每次见面都客客气气,没有任何冲突。 此时,她挣扎着狠狠地瞪着林湘南,脖子上青筋暴起,只见她猛地一张嘴,竟然不能对林湘南吐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阳光之下,泛着寒光。 林湘南本能闪躲,却还是被刮伤了耳朵,鲜血顿时滴了下来。 众人再次被吓到,有人惊叫着后退,有人冲过来扶住林湘南,帮她检查伤口。 两名女兵见状狠狠拧住卢月芬的手臂,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沈相思仔细检查了一下林湘南的伤口,确定没什么大事,这才松了口气。 有人顺着轨迹把刚刚的东西找回来,发现竟然是一枚小小的刀片,还没一片指甲大,但锋利至极,也不知这人是怎么含在嘴里的。 第651章 没人了 林湘南制止了沈相思要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打算,她蹲在卢月芬面前,微微一笑,“让你失望了,我没死。” 卢月芬双眼喷火,林湘南却无视她,抬手在她脸上摸索起来。 耳朵、下巴,鼻子、额头…… 最终,林湘南在她眼角的地方顿了顿,而后手指慢慢抠动,几块与人皮肤相似的东西从她的脸上被揭下来。 “这……这是什么?” 有来得早的,端详着卢月芬看,半晌,摇头,“你不是卢月芬!你是谁?”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看了看郭玉玲,郭玉玲朝她点了点头,“的确不是卢月芬,不过她和卢月芬有点像,只是卢月芬眼窝没有这么深。” 她盯着“卢月芬”,“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哪儿来的?来到我们家属院多久了?” “卢月芬”阴笑不止,目光冰冷,“想知道?你们做梦去吧!等你们都死了,自然知道我是谁!” “王焕琴和你是什么关系?”林湘南问。 “卢月芬”哼了一声,“你问鬼去吧!”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找了个好替死鬼,可惜,你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林湘南拍了拍她的脸,“知道吗?差一点点你就成功了,张浣清就会为你背锅了。” 张浣清脸色惨白,靠在墙上,不住地发抖。 她虽然很想挣钱,在家属院里也很不讨喜,甚至曾经一度被赶出家属院,但从没想过出卖家属院的人。 她不懂很多道理,但,有国才有家她是明白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在这里没有人了吧?”林湘南又问。 这些日子,虽然看起来只是巡逻而已,但每天谁见了谁,神色如何,她都要做到心中有数,从而分析每个人的情况,来判断谁可信,谁不可信。 因为张浣清的不讨喜和不合群,林湘南的确怀疑过她,但如果张浣清真的存有异心,刚刚在林湘南问起她想如何时,就不该不说话,而是积极推荐,或者煽动大家情绪,集体对抗林湘南。 但张浣清没有! 反而是“卢月芬”在张浣清失利之后,露出了嫌恶的神色,最后主动出击,再次煽动大家。 “卢月芬”满目愤恨,恨不得将林湘南扒皮削骨一般。 “别着急,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你的同伴们会一个一个前来赴死的。” “你……” “卢月芬”横眉怒目,但怎么都挣脱不了两个女兵的束缚,甚至,为了让她嘴巴也不能用,林湘南一拳把她打成了口歪眼斜。 最后,被两名女兵带走了。 其他众人终于松了口气,一个个再没了之前的游离,反而庆幸林湘南慧眼如炬。 众人散去,沈相思又给林湘南看了看。 林湘南的伤口还在滴血,沈相思皱眉,“不行,你跟我回去,你这是血管被割破了,得给你处理一下。” “没那么夸张吧?” “有,必须得处理!咱们现在条件不好,本来营养就不够,你这么流血下去,谁知道会流失多少血!” 第652章 沈相思的研究 林湘南无奈,只得被沈相思拽回了家。 这几个月,沈相思住在林湘南这里,连她平时用的东西也基本都搬了过来,此时此刻,林湘南的卧房桌子上,除了林湘南的各种账本、笔记本,还堆着一大堆沈相思的瓶瓶罐罐。 林湘南坐在桌前一边任由沈相思摆弄,一边试图摆弄她的瓶瓶罐罐。 不过,林湘南刚伸出手,沈相思就按住了她的手,“别动!这个不能动。” 林湘南隔着玻璃瓶往里面看了看,只看到药水里似乎有活的东西,但至于是什么,她看不清楚。 她有些好奇,“这里面是什么?” “好东西。”沈相思神秘地说。 “什么?” “大烟你知道吧?这边好猖獗的。” 林湘南点头。 这个她当然清楚。 他们之所以陈兵在此,很大一部人原因就是大烟猖獗,战士们每日寻边,就是为了杜绝有人贩卖大烟。 “那你应该知道有些战士为了禁烟,被那些人抓住之后故意害,让他们大量吸食吧?” 林湘南再次点头。 这个她也知道,上辈子,贺文山手里就有两个他很看好的兵,在禁烟途中被抓走,救回来时染上了很重的瘾。 “我这个东西就是为了那些战士做的实验,不过,这种瘾你可能不太清楚,除了身体上的戒断,他们更需要克服和忍受的是心理上的戒断……” “等等!”林湘南叫住沈相思,“你刚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林湘南手指点着那个小小的瓶子,“这里面的东西一旦研究成功,可以帮助那些染了瘾的人戒断?” 沈相思点头,“对,不过,得研究成功才行。” 林湘南怔怔地,没再说话。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上辈子,自己和沈相思一起被绑架,贺文山拼了命地救沈相思,是不是有为了她的研究这种可能呢? 如果真是这样,沈相思活下来,的确比自己活下来的价值要大! “湘南姐,还疼吗?”沈相思叫了林湘南一声,林湘南没有回应,她又叫了她一声。 林湘南恍然回神,簇然一笑,摇了摇头。 已经过去的事,不管为了什么原因,贺文山不说缘由的放弃自己是事实,在那么多年里,无视自己是事实。 他的冷漠和婚姻里的不作为、偏心,才是她心灰意冷的根本。 “看着不像是带毒的,如果真的带毒,她应该也不敢含在嘴里,现在只要等伤口愈合就好了,这几天睡觉你注意些,别压着了。” “好。” 沈相思收拾好东西,还觉得林湘南有点怪怪的,她有点不放心。 “湘南姐,你没事吧?被吓着了?” “没有。” “你……还记得刚才的事?” 林湘南一愣,随即笑了,“我记着呢,没忘。” “你确定?” 林湘南无奈了,“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放心吧。” “真是奇怪,听说上回比这还危险,你都把人给砍了。相比之下,这回的危险应该没有那回严重吧?” 林湘南顿时也有些奇怪,她也想对比一下,奈何记忆少了一部分。 第653章 做诱饵 浮躁的人心再次平静,不过,这一回没平静多久。 夜晚刚至,了望塔上负责监控的人匆匆对着林湘南家的院子打了声呼哨。 林湘南几人正在院子里吃饭,听到动静林湘南立刻放下筷子,快步上了了望塔。 “林主任,你看看,我总觉得那边有东西在动。” 今天值班的正好就是罗红梅,她把望远镜递给林湘南,林湘南眯起眼睛盯着远处细看,果真发现北边时而人影晃动。 “家属院里的人齐吗?”林湘南问。 “齐,晚饭时才刚查过一遍,没有人出去。”罗红梅说。 林湘南也只是这样一问,她眯起眼睛细看,奈何夜色已暗,她看了半天也只看到人影晃动,看不清别的。 “这个人……”林湘南正要叫罗红梅安排人把这个人抓了,声音忽的一顿,“这不是一个人!” “什么?” 罗红梅下意识把望远镜抢了过来,再次细看,不禁心惊,“一、二、三、四、五、六……” “可能和今天的‘卢月芬’一事有关,”林湘南说,“你去跑一趟,看看其他几个了望塔的情况,必须给我送回来消息。” “我知道。” 罗红梅把匆匆下了了望塔,直奔其他几处。 沈相思不放心,跑了过来,“怎么回事啊?” 林湘南拉过她,凑在她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夜色之下,沈相思脸色发白,“你确定?” “等罗嫂子那边最后的消息传过来,你就带他们走。” “那你……” 林湘南抿了抿嘴唇,“我没那么傻,在这里等着被他们杀,但你要注意,家属院里的人不能落到他们手里。战士们都在前线呢,他们的家属不能出任何问题。” “我知道。” 沈相思低声答应了一声,声音艰涩,“那你也一定得注意。” 林湘南拍拍她的手臂,“去吧。” 月光之下,林湘南尽可能努力地观测,最后竟然数到了十一人。 她心中暗暗吃惊。 很快,罗红梅的消息就反馈回来了,通过手电光。 林湘南算了算,除却南侧,东、北、西,三个方向来的人共有三十九人,身带利器。 林湘南当机立断,打了声呼哨。 郭玉玲已经得到了沈相思的通知,她跑上来想再和林湘南商量一下,却被林湘南推了下去,联同尘尘,也被顾辞带着钻入挖掘多时的地道里。 这地道是拿到地道分布图之后,林湘南找了顾辞的两名护卫重新挖了一部分。 除了林湘南和那两名护卫,没有人知道最终通向哪里。 黑暗里,家属院的人都行动了起来,按照林湘南交代的,屏息凝神拖家带口钻入地道,就连被抱在怀里的孩子,也没有哭叫。 此时此刻,家禽都也睡了,整座家属院安静得像一座空城。 林湘南和罗红梅等五名女同志、六名小队战士分布在家属院不同的位置上,有人准备突击,有人准备狙击。 林湘南这两项能力都没有,她是准备好自己做诱饵的。 第654章 夜袭1 林湘南趴在地上静静听着,地下隐隐的脚步声还在继续,也不知他们走了多远了,林湘南只能寄希望于那些人里没有人想要去听一听。 她握着一只手电在家属院里缓缓走着,军刺斜挎在侧,腰后***\/枪。 黑暗里,她心口怦然,不免又想起了上辈子被歹徒挟持着在山林间奔波的情景。 稍微慢一些,刀子便向她们捅过来,所以,明知越走距离军区越远,越不好搜寻,可为了活命,她们还是不断向前奔跑。 但这一次,跑也没有用。 她在家属院里巡逻似的来回溜达,夜渐渐深了,林湘南自腿伤后,经常会觉得腿酸、累,这一次也是一样,她的腿都酸了,依旧无人出现。 这不正常。 黑暗之中能够发现人影,只能说他们距离家属院已经不远了。 这么长时间没有人出现,难道发现地下有人转移了? 林湘南不动声色地爬上一座了望塔,不过,夜色浓重,她睁大眼睛努力看,竟也没看到什么。 从了望上下来,林湘南缓缓往家走。 但没走多久,静谧之中,一声破空之声传来,林湘南本能闪躲,手臂上却一阵火燎般的疼,应当是被子弹擦了一下。 林湘南举枪便射,不过,她的准头太低了,开了两枪也不知打中没有。 “林湘南?你是林湘南?” 对方用一口蹩脚的汉话说,林湘南理他才怪,拔腿就跑。 对方立刻追上,谁知林湘南跑了两步,非但不往前,反而朝对方冲了过来。 黑暗之中,反应不及,林湘南的枪口结结实实地抵在了对方的咽喉。 林湘南想也没想,一枪开出,热血溅了她一脸,对方应声倒地。 林湘南抹了把脸,恍然发觉自己喘息粗重,心跳如雷,心口顿时一阵惶然,不知道今天的记忆在这之后是不是留得下。 “三十八。”林湘南默默数着。 她低头摸出这人身上的枪和子弹,随身揣好,缓缓往前走。 林湘南没有开手电,就连月亮也隐进了云层理,夜色之下,什么都看不清。 她走着走着,直觉不对,肩膀被人一把攥住,身体被掀飞出去。 这一次,林湘南身体后背重重着地,摔得她险些背过气去。 不待她有所反应,对方卡住了她的脖子,“说,林湘南呢?你们的林主任住哪儿?” 林湘南努力后仰伸长脖子,耳边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和打斗声,她心中微微有些乱。 刚刚他们计划好,她在家属院里游走,将这些鬼子引入包围圈,现在她还没过去呢,不知道那边怎么就乱了。 “想知道我们林主任住哪儿?我……带你去。”林湘南艰难地说。 “走!”冰凉的刀刃抵在林湘南脖子上,林湘南被拖了起来。 空气灌进喉管,林湘南不受控制地大声咳嗽起来,眼泪横流,身体猛地被人推了一把,尖刀抵在她身上,那人厉声说:“少给我耍花样!走!” 他一脚踢在林湘南的小腿上,不偏不倚,正是林湘南受伤的那条腿。 林湘南顿时疼得一个踉跄! 第655章 夜袭2 “快点!”身后之人冷冷喝道。 林湘南深深吸了口气,咬牙往前走,却不甘心一般,问:“你们到底什么人?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那么多废话!” 这人似乎看准了林湘南左腿不方便,抬脚又踹了林湘南一脚。 林湘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扶着墙站稳,笑了一声。 “同志,你这样不合适吧?你让我给带路,总不能什么一点儿东西都不给我吧?” 对方听出林湘南话中的意思,他从后抓着林湘南的头发,将她用力往后扯,冰凉的刀刃抵在林湘南的咽喉。 他咬牙切齿,“给你这个要不要?” 林湘南想故技重施,但身子转了一半,脖子便被利刃划破。 “老实点!”对方抓着她的后脑将她往利刃上按,林湘南拼命抬着脖子,才没让自己撞到利刃上,冷汗淋漓。 “怎么?这路,你是带,还是不带?” “带,带……”林湘南陪了个笑,手指轻轻推开那段利刃,示意他松开自己的头发。 这人哼了一声,猛地推了林湘南一把,“赶紧的!” 林湘南咬牙,但技不如人,她也没有办法。 略微平复了下心情,林湘南慢吞吞地又说:“我们林主任可不是一般人,你们是想杀她吧?实话告诉你,前几个月好几个叛徒也想杀她来着,但你猜怎么着?都死了。有一个直接被削掉了脑袋。” 林湘南点着自己的头,“就跟个球似的,咕噜噜。血都洒了一地,还是我给处理的呢。” “她厉害?还不是托了她那个男人的福?如果不是她那个做团长的男人,她早就……” “不不不不,”林湘南回头对着他笑着,略略摇手,“那只是告诉外人的。” 男人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声音也变得谨慎起来,“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些人都是林主任自己杀的。” “她自己杀的?不是她那个团长男人?” “那只是掩人耳目的说法。上次你们在供销社不就是想杀林主任吗?那种情况下,她都能够脱身,自己只是轻伤,却让你们那么多人丢了性命,你还看不出她的本事吗?” “可她平时……” “都是装的。她知道家属院里有你们的内应,故意做给人看的。” 这人明显一顿,“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林湘南微笑,试图找机会让他分神,把这个人也做掉,但这一次林湘南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方。 只是那么一顿,那人再次冷哼一声,扭着林湘南的脖子道:“管他真的假的!你先带我去再说!” 林湘南的手刚动了动,他就狠狠掐住了林湘南的脖子。 “老实点。”他的声音很低,却极为冰冷,林湘南甚至听到了脖子上鲜血流出来的声音。 喉管火燎般的疼痛,林湘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冷不防一声犬吠,凌云咆哮着从高处窜下,直扑那人的脖子。 林湘南顾不得去想凌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抽枪便射! 第656章 夜袭3 贺文山走后,被顾辞改装过的枪,抬手间便是一梭子子弹,奈何黑暗之中看不清楚需要避开凌云,加上林湘南的准头实在太差,这一梭子子弹竟然没杀死这人。 他的反应实在太快,被凌云扑了一下竟然没有倒,只是踉跄了两步就站稳脚跟,换了个方向。 月亮缓缓从云层里爬出,男人握紧了手中的刀,目光如伏于阴暗之初的蛇,紧紧盯着林湘南。 林湘南见状索性拔腿就跑,男人立刻抬脚来追,凌云岂会放过它,咆哮一声,一跃而起,爪子搭在男人肩头,男人抽刀便砍! “凌云!”林湘南禁不住大喊一声,再次举枪连开两枪,却都被男人动作奇快地躲了。 唯一的好处则是凌云终于没被剁下它的狗头,一爪子挠在男人脸上,一跃跳到了林湘南面前。 “走!”林湘南大喊一声,再次夺路而逃。 男人边追,边说:“听说家属院的林主任家,养了一条训练有素的狗,该不会就是这一条吧?” 林湘南没理他,那人又道:“这么说来,你就是林湘南了?” 说到林湘南的名字,他俨然已经愤恨起来,手中弯刀直朝林湘南甩了过来。 林湘南听着身后的赫赫风声,心跳如雷,正不知该怎么躲,脚下忽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她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身体踉跄着朝前扑去。 凌云叫了两声,冲到前面去给林湘南充当肉盾。 林湘南踉跄着本来是能站稳的,结果让凌云一挡,直接翻着跟头滚了出去。 与此同时,弯刀带着风声从她头顶飞过,挂落两绺发丝,狠狠钉进了对面的墙壁里。 见自己没死,林湘南拎起凌云,拔腿继续跑。 “你真是林湘南!”那人继续说。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除林湘南而后快,一时间脚步竟比林湘南快了许多。 快到近前时,不顾凌云在场,一拳朝林湘南打了过去。 他拳头极重,杵中林湘南的后心处,林湘南被打得身体直接扑在地上,疼的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凌云再次扑了上去,这人却不管不顾,一拳打在凌云的脖子上,竟将凌云也打飞了。 他冲上来,大手卡在林湘南的脖子上,“就是你,杀了我的妻儿?” 伤口再次裂开,林湘南一阵窒息,却疑惑道:“妻儿?” “供销社那次,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最后被炸成了肉泥!你为什么没有死!” 他愤恨至极,似乎要将林湘南直接掐死。 “女人?小孩?肉泥?” 林湘南皱着眉努力思索,脑子里却始终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自己忘记的东西? 这一迟疑,却让男人疑惑起来,“你不是林湘南?” 林湘南没有想到自己这忘事的毛病还有帮到自己的一天,更没想到会有那么直观的仇人找上门来,她手中一直攥着的军刺猛然划上。 也不知是一种怎样的奇异角度,林湘南甚至没有看到自己划到了哪里,男人猛地松开掐着林湘南脖子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第657章 你就让三个孩子和你一起等死? 林湘南本能地双脚连蹬,一连向后挪了好大一截,却不想这男人痛苦中仍然一把握住了林湘南的脚踝,一个用力就要把她拽回去。 林湘南军刺一转,顺着男人的力道,狠狠刺进了他的胸膛。 血腥味刺激了凌云,它呜呜地低吼着蹿了过来。 男人的动作终于顿住,林湘南气喘如牛,她紧紧握着军刺,双手用力扭动,那刚毅的男人终于发出了一声惨叫,攥着她的手松了。 林湘南用力吞下一口口水,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脚将男人蹬翻在地。 她再次握上军刺,边转边说:“说!你们今天晚上是怎么布置的?” 这男人却也不愧是能做出用妻儿献祭之事的人,承受着如此之大的痛苦,也只是哼了一声,“想……知道?你做……梦!” 此时,凌云忽然叫了几声,警惕地盯着黑暗之中,一只爪子甚至来扒拉林湘南。 林湘南掏出手|枪,干脆利落地对着男人的咽喉处来了一枪,然后转身就走。 刚刚那男人的力道太大,她的后背处和小腿上都生疼生疼的,喘口气都觉得难受。 凌云又叫了两声,催着林湘南快走。 林湘南跑了几步,就听到后面脚步声响,而且看起来并非一人。 有人停下来,开始呼喊什么,大多数人却继续追赶。 林湘南顾不得回头,埋头狂奔,她左拐右绕,林湘南隐隐觉得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因为脚步声越来越参差不齐,越来越重。 他们叫着:“在这里!” “前面快点!” “搞什么?开枪啊!” 枪声却从身后响了起来。 “凌云!” 林湘南大叫一声,手在身侧墙头上一撑,身体艰难地翻了上墙头爬了过去。 与此同时,凌云也飞快跃了进来。 只不过,一跃之后,林湘南往旁一扑,揪着凌云掀开旁边的一个水缸盖子跳了进去。 一条地道由此出现在眼前,落地时一人一狗都没站稳,顺着一条地道咕噜噜地滚了进去。 林湘南比不得凌云块大,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狗子压了个正着,一时间差点背过气去。 “你这家伙。”她推了推凌云,踉踉跄跄地爬起来。 凌云在她腿上蹭了蹭,跑到了林湘南前面。 林湘南却没着急站起来,她又趴在地上听了听,已经几乎感觉不到动静儿了。 她心中松了口气,叫上凌云再次狂奔。 没多远,就是上去的路,凌云却呜呜了两声。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没做出防御姿态,也没做出要攻击的样子,而是回头看着林湘南。 “谁?”林湘南问。 “林嬢嬢。”竟然是唐绽的声音。 林湘南的眉头当即皱了起眉,她打开手电扫了一眼,顿时气得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冯雅致和唐绽分别抱着一个孩子,被林湘南的手电扫到时,她抿着嘴唇,默默低下了头。 林湘南再也忍不住,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薅了起来,“你有病是不是?” “我……”冯雅致不敢看林湘南,却振振有词,“我们家人多,又没有人帮忙,就算跑,能跑多远呢?” “那你就让三个孩子和你一起等死?” 冯雅致错愕地睁大眼,“会,会死?” 林湘南强忍着掐死她的冲动,“顺着这条路,赶紧跑!” 冯雅致却迟疑地看着林湘南,林湘南忍无可忍,一脚踹了上去,“快啊!” 第658章 你快救救我们吧 冯雅致这才跌跌撞撞地向前,林湘南看了她两眼,顺着上坡路爬了上去。 凌云紧随其后。 这里其实是顾辞的住处,林湘南爬出之后,隐约听到有人在问:“人呢?怎么不见了?” “这边!” “哎哟,这里有个道!” 林湘南悄摸摸再翻过一个墙头,落到自家院里。 又一个地道,却每隔几米就露出地面。 爬上来时,一只手递到她面前,将她拉了上来。 是罗红梅。 “没事吧?”她急声问。 “别管我,赶紧的!” 一声哨响,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可随之响起的,还有一声女声,凄厉彷徨,却穿透力极强。 “别!别开枪!” 一束光亮出现,映红了那人的脸。 枪声在瞬息间停止,气喘如牛的林湘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罗红梅脸色难看至极。 组织家属离开的工作是她做的,这是她的严重失职。 “林主任,我……” 她手臂一紧,是林湘南握住了她。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你我已经竭尽全力,她自作聪明,与你我何干?” “林湘南!出来!”劫持着冯雅致和唐绽母女四人的总共两人,雪亮的刀刃横在冯雅致的脖子上。 她哆哆嗦嗦地站着,满眼乞求环顾四周,期冀着谁能来救救她。 “你出来,我就不杀她们!” “否则!你别怪我不客气!” 他再次将刀刃往冯雅致的脖子上推了推,顿时蹭破了一层皮,冯雅致叫了起来,惊恐至极。 罗红梅恨恨地看着她,小队长也摸了过来,与林湘南商量,“林主任,怎么办?” 林湘南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讨厌过冯雅致,在她心里,冯雅致是上辈子的苦命人,是这辈子来到家属院后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不管什么时候,林湘南都想只要自己有能力,就帮她一把。 但冯雅致的自作聪明,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林主任!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的百姓为你而死吧?”那个人又喊了起来。 “娘的!我弄死他!”罗红梅抬枪就要给那人来一枪,林湘南连忙按住。 她对两人比了几个手势,两人面色都是一变,立刻拉住了林湘南。 林湘南叹了口气,“就像他说的,你我干部,岂能眼看着冯雅致赴死?” 她救冯雅致,无关情谊,只是责任。 凌云像是知道林湘南要去干嘛,爬起来叼住了林湘南的脚。 林湘南拍拍它的头,又在它头上揉了揉。 “今天之后,就去找尘尘吧,好好陪着他。” 凌云又呜呜了两声,林湘南再次拍了拍它,身子蹭到一个让人发现不了罗红梅的位置,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林湘南!你昔日里最好的姐妹!就要为你而死了,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吗?”男人再次喊道。 冰凉的刀刃紧挨着冯雅致,就连唐绽脖子上的刀刃也划破了她的脖子,冯雅致泪如雨下,开始哭喊,“湘南姐,湘南姐?你在哪儿啊?孩子们是你眼看着长大的,你得救救她们啊,湘南姐!你快救救我们吧!” 第659章 我害怕 “我为什么要救你们?”林湘南冷冷地说。 冯雅致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盯着林湘南的方向,像是突然傻了。 林湘南哼了一声,“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不是吗?” “湘……湘南姐!”冯雅致不敢置信,凄厉地嚎叫了一声。 她连连摇头,“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谁让你不走的,你都不走,谁知道你是不是让我们去死啊。” 她泪雨滂沱,指着林湘南大声尖叫起来,“都怪你!” 她怀中的孩子被她吓到,蓦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 唐绽站在冯雅致身边,艰难地抱着她的小妹妹,她拉了拉冯雅致的衣服,却被冯雅致一把甩开。 “你救救我们啊,你救救我们!你凭什么不救我们,反正你都救过那么多次了!” 她声嘶力竭,状若癫狂。 林湘南静静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她帮冯雅致,每一次都是真心的,她希望这个人能过得好,能够摆脱上辈子的命运。 可是现在看来,一个人的命运如何与他人无关,只与自己有关。 何况,她帮冯雅致,什么时候变成必须要做的事了? 她干脆不再理会冯雅致,而是对着挟持着冯雅致的人说:“你们不是想杀她们吗?杀吧!我活了……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如此蠢笨的人。你杀了她们,我还省了一份力气,可以帮更聪明的人。” “你……” 冯雅致呆住。 唐绽也错愕地看了过来。 那男人也愣了愣,用家属威胁林湘南的事,早就在他脑海中预演了千百遍,但林湘南不为所动的样子是他没想过的。 他早就听说过了,像林湘南他们这些干部,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群众受伤。 “看来你的思想觉悟也没那么高嘛!”男人冷哼。 “天马上就要亮了,军区一旦来人,就是瓮中捉鳖。真想拉垫背的,你们就动手,你不动手我就要动手了。” “哼,就凭你……” 话没说完,一颗子弹正中后脑,挟持在冯雅致脖子上的刀歪了歪,那人的尸体晃了晃,正砸在冯雅致身上。 “啊啊啊……”冯雅致大叫着,萎靡在地。 “你,你们,你们……” 挟持着唐绽的那人左右四顾,刚把刀刃往唐绽脖子上递了递,也被人击中后脑。 “弄死你们!”有人大叫着举枪。 林湘南拔足狂奔,直扑冯雅致和她的三个孩子,拽着她们往回跑。 冯雅致却像一滩烂泥,抱着孩子缩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都去死!你们都去死!”那些人疯狂叫嚣着,朝林湘南他们扫射。 林湘南死命拖冯雅致,她才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死死拽着林湘南的手,“湘南姐,我害怕。” 蓦地,一道小小的身影扑过到冯雅致的身上。 子弹倾泻而下,唐绽小小的身体被打得踉跄,瞬间成了筛子,有几颗甚至落在了她怀中的小妹妹身上。 冯雅致傻了。 林湘南不敢停留,大叫:“支援!” 院墙早在激斗中坍塌了一部分,她拖着冯雅致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压制的枪声瞬间密集了一倍! (开学啦,明天恢复更新) 第660章 自作聪明! “唐绽!唐绽!” 冯雅致疯了一样大叫着,竟然试图再冲回来。 林湘南一把揪住她,狠狠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你不是怕吗?现在不怕了?” 冯雅致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 林湘南面无表情地将她丢到一旁,重新趴在地上听了听,不过,这里现在太乱了,林湘南屏息凝神也没听到什么。 她再次回到罗红梅那边。 这里是家属院里唯一高一些的房子,算是一个制高点,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林湘南家。 此时此刻,林湘南家的院子仿佛沦为了屠宰场,月光之下,不断有人倒下去。 有人哀嚎,有人惨叫。 冷不丁地,有人叫喊起来,“地道!这里有地道!” “快进来!” 他们像发现了新大陆,争先恐后地钻进去。 枪声渐渐停止了,罗红梅看了林湘南一眼。 林湘南点头。 下一秒,大地震颤,林湘南家的房子瞬间倾覆在地,愣愣发呆的冯雅致像是突然回神。 她丢掉怀里的孩子,疯了一般朝着林湘南家的院子跑去,但没跑几步就被人拽住了。 “林主任!”有人叫林湘南,想让林湘南管管冯雅致。 “让她去!自作聪明!再把唐绽给她挡枪后留下来的一条命也交代在里头。”林湘南冷冷地说。 那人怔了怔,松了手。 冯雅致却没像别人想的那样冲过去。 林湘南哼了一声,眼看着烟花似的一声声轰鸣,许多地方的地面都萎顿着坍塌下去。 良久,一切终于归于寂静,而此时天也蒙蒙亮了。 小队长不知何时来到林湘南身边,“林主任,我带人去搜一搜。” 林湘南抿了抿嘴唇,思考了片刻才说:“一定要注意安全。” 小队长点了点头,带人走了。 过了一会儿,冯雅致期期艾艾地爬到林湘南身边,“唐绽,唐绽死了,我能不能也去……” 她张望着那边的杨子,似乎想去给唐绽和那个小女儿收尸。 林湘南心中有气,凉凉道:“这回你再被人挟持,可每人替你挡枪了。” 冯雅致瞬间面如死灰,默默地缩到了一旁。 罗红梅白了她一眼,跟林湘南说:“可惜了唐绽那么好的孩子,碰上这样一个娘,死了倒也解脱了。” 冯雅致浑身颤了一下,深深地埋下了头。 这时,负责警戒的人忽然吹响了哨。 夜间黑看不见,他们就是凭借这样的哨声来传递消息。 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动作戒备起来。 不过很快,哨声再次响起,大家都疑惑地望着高处的人。 只可惜,他们平时只用哨声传递消息,并不能传递究竟是谁。 罗红梅利索地爬上一棵大树,很快又溜了下来。 “军区的人。”她说,“只有一小队,七八个人。” 此时的家属院里,房子乱七八糟,地面凹凸不平,有的直接坍塌了下去,其中以林湘南家最为惨烈。 那一队人也是废了点力气才到林湘南他们身边,打头的竟然是梁勤,身后几人对他呈保护姿态。 好不容易来到林湘南面前,梁勤第一句话就是:“家属院里没人?家属们呢?” 第661章 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在这只脚上! 林湘南这一出没跟任何人商量,甚至就连沈相思和郭玉玲,也是临时知道林湘南家底下多了一条地道。 当时时间紧急,更没来得及通知任何人,也难怪梁勤会担心。 林湘南靠近几步,贴在他身边说了几句。 梁勤禁不住摇头,“你啊你,这胆子未免太大了。” 林湘南却笑了,“当初您和沈师不就看中我这份魄力吗?” 梁勤:“……” 事实虽然的确如此,他还是先问:“能确定他们现在是否安全吗?” “应该是安全的。” 她回来之后,曾经问过罗红梅,在她做诱饵的时间里,东北方向闪过几束电光,与他们确认过安全。 不过,当时他们这边并不方便回应,并没有与之回应,所以现在也并不能完全确定那边的情况。 梁勤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现在家属院的情况,“你这……” “家属院要重新选址了。” 林湘南早在最开始这样做的时候,就没想过继续沿用现在的家属院,何况现在的地道经过今天这一番折腾,应该坍塌得差不多了。 梁勤没着急走,但这一等,就到了下午。 小队长勤勤恳恳地带着人几乎把家属院翻了一遍,拼凑出来大小多少不一,差不多四十具尸体,几乎没有完整的。 再看看有些几乎被掀上天的房屋,梁勤总算知道林湘南先前一次次让人去要炸药是怎么回事了。 林湘南看了眼梁勤,梁勤却没任何插手工作的意思。 林湘南便问:“有逃离的痕迹吗?” 小队长摇了摇头,“没有发现。” 这时,罗红梅也带着凌云回来了。 凌云在林湘南腿上蹭了蹭,罗红梅说:“凌云发现了一个活口。” 林湘南立刻看向梁勤,梁勤也有些意外。 现在的家属院几乎就是一个被林湘南炸烂了的破布口袋,走在地面上,随时都可能栽下去,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不知是运气更大,还是能力更好。 “人呢?” 罗红梅招了招手,那个人就被拖了过来。 他长得瘦瘦小小的,满脸是血,腿也断了一条,血赤糊拉的,见到他们这么多人,更是浑身哆嗦起来。 林湘南正要说话,忽然闻到一股子骚味,这家伙竟然尿了。 罗红梅等人脸上也闪过嫌弃之色,林湘南皱了皱脸,用手堵住了鼻子,却抬脚踩在了那人的断腿上。 凄厉的嚎叫顿时响起,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林湘南慢条斯理地又把那把军刺抽了出来,“说说吧,你们多少人来的?” 几乎是立刻,男人嚎叫着说:“四十,四十个,别别别别踩了……疼!疼啊!” 叫喊声使得今天找回家的鸡都吓得扑棱棱飞了起来,林湘南力道稍微松了松,让那人缓了缓,才继续又说:“你们入境之后都聚集在哪里?现在还多少人?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我们,我们……”瘦小的男人舒了口气,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正要开口时,林湘南一脚踩了上去。 她甚至身体微微前倾,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在这只脚上! 第662章 又来人了 “啊!没,没了,没了,真的没了!” 越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发高亢,身体都疼得哆嗦起来。 林湘南冷哼一声,“确定?” 男人如受惊过度的鲤鱼,林湘南的脚刚一挪开,他便飞快得扑棱着往后挪。 一边挪,一边飞快地说:“确定,非常确定!你们之前到处搜捕我们,我们的人被抓走好多,杀了好多,现在就剩这四十个人了。领头的担心再不动手,以后就没机会动手了,所以趁着夜色想潜进来。” 他说的部分内容林湘南能够理解,但剩下的那些…… 她看向梁勤。 梁勤看了眼自己带来的人,对林湘南说:“行了,我带走吧。” 林湘南自然不会阻止,但这人的话…… 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问:“真清理干净了?” 梁勤却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而是说:“先让家属们回来吧,在外面也不安全。然后看一下具体怎么居住,现在这是个大问题。” 林湘南也就没再追问,她从身上扯下一条红布交给小队长,让他挂到家属院最高的那颗树上。 而后,她送梁勤回去。 有两人押送那个幸存者先走,护送梁勤的人少了两个。 梁勤让人群分散了一些,与林湘南并肩而行。 “那些炸药,全都用在地道里了?” 林湘南点头,先前她已经数过,凡事被地道途径的房子几乎已经全部出现塌陷,已经完全不可能再住了。 而这些房子下面的地道,也都处于完全塌陷状态,简而言之,这些地道要想再使用,非得花上少则数月的工夫细心清理不可。 “你想好去哪儿了?” “去镇上。”林湘南说,“始终和当地居民分隔如此明显,不合适。” “再则,人民的队伍从人民中来,也该到人民中去,我们这支队伍始终是和老百姓站在一起的。” “还有就是万一那些人中有什么异类,也好方便及时监督、清理。” 梁勤频频点头,出去学习了一趟,不过数月工夫,长进很大。 他对林湘南非常满意。 “记着你这句话,我们这支队伍,我们这些干部,都是从人民群众中来,也要到人民群众中去,永远不要忘记!” 林湘南怔了怔,莞尔。 “不过,刚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个工作可不好做,你有把握吗?” “这当然还要看军区给我们营造的外部环境。”林湘南也不再藏着掖着,很坦然地问:“外面到底还有多少悄然入镜的?” 梁勤神情严肃,“我们已经尽力清理了,但村镇没有,山里还藏着多少,谁也说不准。我们总不能为了那么几块臭料,放火烧山,毁了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湘南身上,“所以我才说,你任重道远。” 林湘南恍然大悟。 她想再说些什么,周围几名战士迅速朝他们围拢过来,神情肃穆。 林湘南连忙掏枪警戒,“什么情况?” “有人来。” 林湘南判断了一下方向,顿时心生疑惑,来人竟然是军区的方向。 第663章 重头戏 不知是不是林湘南的错觉,那一瞬间,她发现梁勤的脸色变了变。 她正要开口,梁勤对她吩咐道:“快,去把那块红布解下来!先别让家属回来了。” 见他神情严肃,林湘南想也没想,“好!” 就在她转身之际,前面“砰砰”两声枪响。 林湘南下意识转头,梁勤低吼,“快走!” 林湘南脸色一变,双手伸入口中,下一秒哨声响起,迅捷急促。 下一秒,不远处响起哨声回应,一道人影迅速上树,挂在枝头的红布被摘了下来。 与此同时,原来的小队一分为二,一部分向家属院外狂奔,一部分则朝林湘南冲来。 “冯雅致呢?” “罗同志他们把她带走了。”小队长说。 林湘南点了点头,往远处看了一眼,不过,现在被炸的坑坑洼洼的家属院,已经看不到罗红梅他们的影子了。 “咱们来客人了,咱们一起去接客吧。” 梁勤连来人是谁都不说,就催着她离开,林湘南很难不觉得来者非客。 说话间,枪声已经响了起来,就在距离他们不是特别远的地方。 小队长看了眼林湘南,“林主任,你找地方躲好吧。” 林湘南看了眼他们几人,昨天晚上一役,他们并非没有损失。 他们在林湘南做诱饵的时间里,也没有闲着,他们狙击跑近的敌人,也被敌人还击。 整个过程中,两人轻伤,两人重伤,现在能活动的不过六人。 而目前,他们已经战斗了一天一夜,正是疲惫的时候。 消耗战吗? 难道刚刚那个人说的是假话? 那这个时候来的人…… 只这么一想,林湘南整个人从后脊梁缝里都开始往外冒凉气。 “地形你们是勘探过的对不对?都记得吗?”林湘南追着小队长问。 小队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对林湘南点了点头。 “利用地形,打游击,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想办法把梁政委救出来,他不能有事。” “你是说……” 小队长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十分难看,一直往弹匣里塞子弹的手都捏得发白。 林湘南咬着牙,缓缓点了点头。 “我猜,可能现在才是那些人的真正目的,之前那些,都是前戏。” “一群狗娘养的!” 几人狠狠啐着,飞快装弹匣,继而飞奔出去。 林湘南把剩下的弹药装完,爬上了一处屋顶。 枪声不断,林湘南悄悄伸出头,就见梁勤被他带来的几个人按着,在敌人密集的火力压制下抬不起头。 敌人步步紧逼,小队长几人试图分散火力,却也被这几人立刻打了回去。 这几人的弹药像是无穷无尽似的,走到哪儿,扫到哪儿。 林湘南看得直冒火。 她想了想,爬回自己家里狠命开始翻。 房子几乎全部坍塌了,有的陷入地下,有的则被房梁压住。 林湘南手刨脚蹬,越是着急,却越是找不到。 直到突然间林湘南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身上蹭了蹭,是凌云。 这家伙浑身的毛都已经结在一起了,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狼狈过。 不过,林湘南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第664章 又罢工了 “凌云,你帮我找,尘尘前几天才做的,声音巨大的东西。” 林湘南从弹匣里卸下一颗子弹,她想砸开一颗,让凌云闻一闻。 没等她去砸,凌云摇着尾巴跑到一个位置,开始扒拉。 林湘南飞速过去,迅速开始挖。 没一会儿,从一个被压住的抽屉里翻出整整一抽屉的炮仗。 这些炮仗不是单纯的炮仗,这每一颗里,装填的弹药几乎赶得上一颗手榴弹。 这些东西,是顾辞和尘尘用剩下的将弹药一起做的。 林湘南庆幸没有被先前的爆炸引燃。 她把所有炮仗都装进随身的挎包里,揉了揉凌云的脑袋,再次悄摸摸出了门。 顺着没有完全塌陷的房屋,林湘南悄无声息再次爬回交战区。 而此时,梁勤的人被压制得完全抬不起头,小队长的火力支援只能算是骚扰,却连让人转头都没有。 林湘南越发确信,家属院目前的状态才是这些人的真正目的。 他们真正想抓的人,是梁勤! 这个军区真真正正的一号人物! 梁勤被属下按着头,趴在一处矮墙之下。 激战了这么久,矮墙马上就要被打秃了,他心中也又几分悲壮,不过,他并不觉得后悔。 他们的国家不及别人那么强悍,战士们吃喝比不上别人,他们的武器弹药也比不上别人。 日前,就连沈卫华都上了前线,必要时刻,他做出一些牺牲,更加是应该的。 正这么想着,梁勤忽然感觉不太对。 对面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过,被属下保护着,梁勤没看清。 梁勤斜着眼睛,努力又看了两眼。 这一次,梁勤看清了。 是林湘南。 他愣了愣。 小队长待人来支援了,他能理解。 小队长穿着军装,不会放下自己的同志不管,但林湘南…… 他正皱眉,林湘南又对着他挤了挤眼,手中的东西开始燃烧。 梁勤心中一紧,林湘南手里的东西已经落了下来。 地面不平,那东西落地之后顺着地势向前滚了滚,那点动静儿在不断朝梁勤等人开枪的人中,竟然没任何人察觉。 梁勤心中本能觉得危险,他一左一右扯起身边的两个人,大叫着:“跑!” 他向有掩体的远处狂奔,身边几个人自然也跟上。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那落地后的炮仗轰然炸开,当场便有两个人被炸上了天。 林湘南也险些被这冲击力掀了个跟头,匆忙间又甩了根炮仗出去之后,踉踉跄跄从房的另一侧翻了出去。 与此同时,被无视了多识的小队长等人,勇猛冲出,一顿激射,子弹不要钱一样撒出去。 转瞬之间,声音就没了。 来的人总共六个,炸死了两个,重伤两个,最后,所有人都被小队长一通不射,全都死了。 林湘南抹了把汗,她第一次玩这玩意,着实被这威力吓到了。 她扶着墙站起来,这才发现,她先前受伤的那条腿,又罢工了。 她只好慢慢扶着墙走路,准备过去看看,最好别因为她误事。 而远远的,梁勤就带着人冲了过来。 第665章 又来人了 梁勤一把把林湘南的挎包拽了过来,“你这哪儿来的东西?” 林湘南还以为梁勤看到了威力之大,想大批量生产,于是说:“是尘尘和顾同志做出来的,不过,想要大批量生产可能会比较耗时耗力。” “谁问你这个了?”梁勤脑壳疼,“你知不知道……” 梁勤抖了抖那个兜子,不知想到什么,又连忙收了手。 “我是说,你知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有多危险?你刚才没看到吗?两颗,就差点要了四个人的命,你还敢背着到处跑!” 梁勤简直不知道该说林湘南什么才好,他把挎包交给身后的人,让他们小心保管。 林湘南这才反应过来。 她挠了挠头,也后知后觉地有点害怕。 注意到林湘南的姿势,梁勤又问:“你怎么回事儿?哪儿不得劲儿?” “没,我没什么,挺好……”她一边说,一边活动了一下身体,但这一活动,立刻感到后心处闷闷地疼,左腿也疼得有点站不住。 梁勤见状挥了挥手,“你们背上林主任,先找个好点的房子休息。记着,先把房子各处排查一遍,确保安全。” 小队长答应一声,刚走到林湘南身前蹲下,却见保护梁勤的人忽然几步窜上前来,挡在梁勤和林湘南面前。 林湘南被吓了一跳,但也没敢吱声。 小队长几人一夜激战又熬到现在,精神早已疲惫了,反应速度也下降了不少。 他们忙跟着梁勤的人护卫在旁,林湘南也抽出了自己的小手|枪。 但阴影中,慢慢有一队人走出来。 当头一人,目光如炬,气势如风,刚凛之意如利刃出鞘,立刻便可破开局面。 不得不说,林湘南看到他,心中本能地认为一切都有转机了。 但她刚松了口气,就被梁勤推着又往后躲了躲。 林湘南不解。 却听梁勤的护卫冷笑一声,警告道:“站住!不许再过来了!” 来人顿了顿,但还是没有停步。 林湘南见状也吓了一跳,不禁也再次举起了自己的迷你小枪。 “别以为你装成这样我们就认不出来,你再往前一步,我们就开枪了!”护卫警告。 梁勤压低声音快速对林湘南说:“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这些人,都很能伪装。” 林湘南想了想,恍惚间想起上辈子似乎听贺文山提过一嘴。 两军对战时,敌人故意化妆成他们战士的模样,摸入自家队伍,在关键时刻引发暴动。 但眼前之人,林湘南又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伪装能伪装成这样,这技术也太好了。 “别再过来了!” 梁勤一枪打在了“贺文山”脚下。 “贺文山”顿了顿,拧眉盯着林湘南一行人,那目光直射过来,令人心中发怵。 林湘南悄悄拉了拉一名战士的衣服,暗暗给他递了个眼色。 那人悄悄往前挪了挪,趁着梁勤一个不注意,扛起他一个飞跃,不等对面人有所反应,已经落入一截土墙之后。 其他人立刻收缩队形,保护林湘南,警惕来敌。 第666章 真是个假货? 第666章 其实,也不怪这些人反应强烈。 实在是从昨晚到现在,一波又一波,敌人的花样太多,为了自己和家属们的安全,他们只能尽量谨慎一些。 眼见对方依然不管不顾,步步紧逼,林湘南也有点吃不准了。 难不成,这人真不是贺文山? 真是别人假扮的? 这样貌、这行为、这气势,也太像了。 林湘南抿了抿嘴,心中略有不甘。 谁知她刚一分神,那边的人动了。 “贺文山”只是一抬手,跟在他身侧的人已经四处散开,有几人直奔梁勤刚刚离开的方向而去。 林湘南几人顿时脸色大变。 梁勤是目前军区仅剩的领导,最后能坐镇指挥拍板下决定的人,刚刚就是怕他出事,林湘南才把那兜子炮仗挖出来。 刚刚负责保护梁勤的人此时顾不得林湘南,立刻追了过去。 小队长怕林湘南吃亏,立刻补位。 林湘南此时是真拿不准了,真正的贺文山,一定不会做出对军区、对家属院有害的事。 难道他叛变了? 不不不,林湘南摇头。 贺文山宁可死,都不会叛变。 没有什么在他心中比国家和人民更重要。 所以,这真是个假货? 但……一个人,就敢面对他们这么多人,这个假货未免也太有自信了。 “别再往前走了!”她忍不住开了枪,但准头实在是差,子弹就擦着贺文山的脚面射进了旁边的泥土里。 男人顿了顿,只是看了眼脚下翻起的土,又往前进了一步,没有任何退缩的样子。 小队长吞了吞口水,不怨他胆怯,实在是他和贺文山没法相比啊,纵使眼前是个假货。 林湘南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决定。 她的袖珍手|枪,再次击发处一颗子弹。 被改良过的枪支,没什么声音,但子弹出膛的一瞬间,林湘南忽然看见对面的人对着她笑了一下。 林湘南心口一跳,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完了!这个是真的! 真的!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跃从小队长等人的保护下跳了出来,直扑贺文山。 不过,林湘南跑得哪有子弹飞得快。 眼睁睁的,她看着子弹射|入贺文山的肩膀。 冲击力不小,男人身子晃了一下,但,也只是微微的一下。 可是,林湘南已经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贺文山,真真正正的贺文山。 她脑海中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想让我原谅你,可以啊。除非让我也杀你一次。” 还有那一句,“你把命赔给我啊。” 这些话都是真心的,但,绝不是这个节骨眼上。 她跳起来,狠狠得一巴掌扇在贺文山的脸上,大声喝问:“你疯了是不是?你有病是不是?” 小队长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了,可是,男人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他长臂一伸,把林湘南拉到近前。 “害怕什么?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枪口偏什么?” 他拉着她的手,坚定的,不容林湘南拒绝的,将她的枪口顶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第667章 一个合格的前任 “你有病吧?你个脑残!” 林湘南气得大骂,用出全身力气总算把手抽了回来。 贺文山却笑了起来,作出引颈就戮的姿态,“真不动手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神经病!” 林湘南甩手而去。 小队长等人愣了愣,确定来人是贺文山后都纷纷跌坐在地。 林湘南则赶紧去追梁勤他们,一瘸一拐的样子很快引起了贺文山的注意。 “受伤了?”男人大步追上来。 林湘南懒得理他,贺文山无奈,几个大步过来将林湘南甩到肩上,给她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地方把她放了上去。 之后,他手指放入口中,打了个极响亮的的口哨。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林湘南还是觉得他脑子有点大病,白眼都懒得给他。 贺文山却捞起林湘南的左腿,挽起裤管。 “贺文山,我们都离婚了!”林湘南挣扎。 但这一次,任凭她怎么踢踹,脚踝都牢牢握在男人手中。 看到她腿上的伤疤,男人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粗糙的大手在林湘南小腿上摸了摸,又仔细摸了摸里面的骨头。 不知他按到哪里,林湘南一个没忍住,疼得哼了出来。 男人连忙收手,又安抚一般,在林湘南的腿上轻轻揉捏。 “我们离婚了!”林湘南忍不住再次说。 贺文山终于抬起了眼,黑眸纯粹,“所以呢?” “所以你应该避嫌。” “避到眼睁睁看着你受伤,而无动于衷吗?” 林湘南心说对啊,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像贺文山这样动不动就诈尸是不对的。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梁勤等人就回来了。 贺文山放开林湘南,向梁勤精敬了个礼。 梁勤还了个礼,两人谁我没提刚刚发生的事,如今形势下,在不能确定对方是否是自己同志的情况下,刚才那种反应再正常不过。 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原来,贺文山连夜赶回来是昨天晚上通过听地法听到这边有大面积爆炸,沈卫华担心他们被偷家,特命贺文山带人回来支援。 梁勤点了点头,“既然回来了,就帮着大家安置一下。” 贺文山点头,“好。” 再次将红布挂上枝头,等了将近两个小时,陆续有人走进家属院。 刚开始大家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走的越来越近,看到歪歪斜斜几近坍塌的房子,一个个人都傻了。 本来许多人还想去找林湘南质问这是怎么回事,直到看到家属院的空地上,一排排或整齐或不整齐的尸体。 大家都无话可说了。 不过,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有人问,“林主任,房子长变成了这样,我们以后住哪里啊。” “住哪里?这还用问?房子塌了再盖就是,只要咱们人还活着,还怕什么!总有一天,咱们的房子能够再建起来!” 出乎意料的,郭玉玲站了出来,大声对大家说。 大家相互看了看,还是有些迟疑。 就算以后能建起来,那现在呢? 第668章 接纳 “这样,咱们先各自回家,把家里清理一下,能住的,咱们先凑合住一住,不能住的,咱们相互搭把手,先盖个窝棚。这边他天气热,就算是窝棚,也不会冷。” 林湘南说。 贺文山也向前走了一步,只听他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到:“对,我们这些人这几天都会留在这里,如果谁家需要帮忙,都可以招呼一声。” 不知是不是终于认识到这件事已经别无选择,大家没有再迟疑,慢慢开始散开,开始回各自家里收拾东西。 林湘南则还不能休息,她看了看回来后就一直紧巴巴贴着她的尘尘,揉了揉儿子的头,再次把他交给顾辞。 正要开口,一双手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将尘尘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 林湘南到了嘴边的话只好转了个弯,“我去一趟镇上,很快回来。” “镇上?我们和你一起。”男人不容置疑地说。 林湘南皱了皱眉,郭玉玲已经飞快地说:“是要去看安置点是吧?去吧,让贺团长陪你一起,有他在,我们也放心。” 林湘南无奈地看了眼贺文山父子,她很想说,镇上还布置危险不危险,但以贺文山的思想觉悟,如果有危险,更不可能让别人去了。 林湘南只好带上了这两条尾巴。 路上,林湘南在前,尘尘骑在贺文山的肩膀上在后。 昨夜的事,小家伙还有些生气,此时见林湘南的腿一瘸一拐的,又满是不忍,嘟囔道:“娘,天都黑了。” 林湘南笑了一声,她自然知道天黑,但这件事先前不好声张,如今更是越早定下来越好。 先前的事让镇上没了镇长,如今,镇上也只有一个代镇长。 林湘南这次过来,就是找他商量。 而好巧不巧,代镇长就是贺文山给林湘南要鱼苗的那家。 一见到两人过来,立刻十分热情地讲两人请进屋里,点上了油灯。 豆大的光亮在屋子里蔓延,听两人说明来意,代镇长迟疑了一下。 “贺团长,林主任,那个……你们搬过来之后,是不是我们镇上所有人,都听你们指挥了?” 林湘南和贺文山交换了一下眼神,贺文山飞速开口,“当然不是,我们的妇女主席、妇女主任,管理的依旧是我们的军人家属,本地人有问题,当然还是要靠你们的工作人员进行协调、处理。如果是双方有人发生矛盾,那就需要咱们双方沟通解决。” 代镇长点了点头,明显松了一口气。 林湘南顺势接过话头,“不过,我们希望在镇上建立广播站,由镇上或者家属院里有才之人未大家进行广播,这样我们所有人都能沐党恩,了解外面的事情,也好提高自己的思想觉悟。” “我们镇上的人也能够参与其中?” “当然,只要有能力,何必分什么你的人,我的人?我们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人。” 代镇长闻言深受感动,“既然如此,那我代表镇上广大的广大居民,邀请家属们到镇上来居住。” 第669章 警惕的目光 三个人凑在一起把镇上的地形图看了一遍,划出来一片地方,用于给家属院的人修建房屋。 等从代镇长家出来,天已经黢黑一片。 林湘南一瘸一拐地走着,时间越长,她越觉得腿像是针扎般疼。 走着走着,林湘南忽然感觉身后不对,贺文山和尘尘不见了。 她正觉得疑惑,影影绰绰地走来两道人影。 贺文山将一辆手推车放在林湘南身边,“坐!” 林湘南看了他一眼,没动。 还是那句话,他们已经离婚了,就应该有离婚的样子,如此拉拉扯扯像什么? “或者,你就当我是为了家属院的同志们考虑?你现在伤成这样,万一倒下了,家属院这摊子事,除了你,谁还能撑得起来?” “……” “尘尘还这么小,你的腿万一落下病根,一瘸一拐的,将来他结婚娶媳妇,被姑娘家嫌弃怎么办?” 林湘南彻底无语。 尘尘这才多大? 不过,不等她反驳,尘尘已经从车上跳下来拉她。 一个推,一个拽,林湘南只得坐在了手推车上。 尘尘坐在林湘南旁边,男人一双手臂刚健有力,走起路来稳稳当当,竟不觉得颠簸。 回到家属院,到处都点起了火把,显得灯火通明,窝棚已经搭起来不少了。 郭玉玲一直盯着这边,见林湘南他们回来,立刻叫他们过去。 “这个窝棚是你们的,我早就让人准备好了。你的腿……” 她扯起嗓子开始叫沈相思。 昨天晚上战士们受伤的并不少,沈相思自从回来就开始忙。 林湘南按住郭玉玲,“先紧着战士们吧,我这个应该不算严重。” 郭玉玲看了两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便又问起镇上的情况。 林湘南如实跟她说了一遍,目前,他们家属院的人有三十几户,预留出来的地盘至少也要能盖五十座房子。 郭玉玲非常满意,“先这么办,等之后再有人来,就再说。” 她看着林湘南,忽然说:“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咱们家属院也差不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咱们把房子修了,后来人就不用修房了。” 林湘南点头,心里本能地觉得奇怪。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难道沈卫华又要高升了? 前线至今没有明确消息传来,而且,记忆里,上辈子直到她死,沈卫华并没有再高升。 “还有一个事,我准备把顾同志挪到军区去了,那边再怎么着,也比咱们这边安全一些,你说呢?” 林湘南也早有此意,先前住家属院不觉得什么,个人空间都很大,现在小小的窝棚,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做什么都不方便。 而且,太过嘈杂的环境,恐怕也不利于顾辞他们思考。 只不过,林湘南是没有想好是让顾辞去家属院呢?还是让顾辞带尘尘走呢? 听林湘南这样一说,郭玉玲也迟疑了。 离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拿不定主意,只好把贺文山请进来,想问问他的意见。 贺文山静静听着,他思考了一番,正要张口,忽然看到林湘南满是警惕的眼神。 他不由得一声苦笑。 第670章 杀我的感觉如何 “附近县里的潜伏进来的人已经被我们清剿完毕,不过,他们如果离开,一路上所要经行的地区不少,是不是会遇到危险,就不一定了。” 贺文山实事求是地说。 郭玉玲看向林湘南,林湘南抿了抿嘴,继续问:“那你的意思呢?” “暂时留下,等我们情况更稳定之后,再把他们送走,是目前我认为最为稳妥的方案。” “行,那就听贺团长的。” 虽然刚刚林湘南担心贺文山会借机把顾辞支走,但他一张口,林湘南又明白,在国家和人民面前,眼前这个男人是没有任何私心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顾辞同志住到军区里去吧。”郭玉玲说。 “不行,”贺文山连忙反对,“军区目标太大,毫不夸张地说,现在梁政委就是军区放在那里的靶子,专门吸引敌人注意的。顾同志进去,未免太过危险。” “所以现在军区真是……”林湘南脱口而出的话说了半截,未免隔墙有耳,又给吞了回去。 贺文山没有说话,视线幽幽扫了她一眼,林湘南顿时明白,现在军区摆的竟真的是一出空城计。 她有心问问前线情况如何,贺文山却已经率先开口,“为了顾辞同志的安全考虑,还是请他暂时住在这里吧。” 郭玉玲和林湘南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几个大男人混在女人堆里不方便,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那我先去看看,看看把他们的窝棚搭在哪里比较好?”郭玉玲拍了拍林湘南的肩膀,“你好好休息休息,别出来了,在这里等着相思来给你看伤。” 她说完就走了,外面传来声音,有人在喊贺文山。 见贺文山转身要走,林湘南忽地想起什么连忙把他扯住。 “还有一件事情,要请贺团长帮忙。” 男人未被拽住的大手用力握了握,这才问:“什么事?” 林湘南被人盯着她那只落在贺文山手臂上的手,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像是被烫到一般,她立刻收回了手。 “那个……”林湘南压低了声音,“尘尘和顾辞的书都被埋在下面了,别人我不放心,你能不能……” 贺文山忽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窝棚很小,最多就是在林湘南和尘尘能睡下的小床之外,有个转身的余地而已。 贺文山突如其来的此举,让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逼仄起来。 林湘南本能地向后仰了仰,避开贺文山满是侵略性的目光。 “你……你要干嘛?” “杀我一次的感觉怎么样?” 林湘南的脸当即黑沉了下来,差点再甩手给他一个巴掌。 “你有病吧?贺文山!” “所以,你那么恨我,明明有机会干掉我为自己报仇,为什么不动手?” 林湘南忍不住一脚踹过去,她和他怎么能一样? 她这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戍边的需要,为了战争的胜利! “你滚!” “所以,我明明知道那是你,为什么要为不相干的人放弃自己的妻子?” 第671章 对不起 “就像你,先前发现是我,不也立刻停手了吗?我压根儿就不可能干这种事!”贺文山的声音压抑却掷地有声,昏暗的没有灯光里,他目光炯炯,“林湘南,你还要冤枉我到什么时候?” “如果与我一起被绑架的那个人,比我有价值呢?” “那也不可能!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可能为了别的女人让你陷于险地!” “如果那个人手中握有可以让有毒瘾的患者平顺戒掉的方式呢?” 贺文山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怔怔的,嘴巴张得老大。 在这条边境线上走过那么多次,他也好,林湘南也好,都太明白毒瘾意味着什么。 那是毁灭,对一个人,一个家庭,的毁灭。 如果真的有人有那种东西,那所造福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人,一个军区,而是…… 林湘南没有说话,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有了自己的工作,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早已不再是那个将自己困于一隅之间的那个小女人。 她每天不会再想东想西想贺文山高不高兴,也不用忙前忙后整天围着贺文山团团转。 尤其在发现沈相思的研究之后,林湘南猜想贺文山当时那么做,或许真的有苦衷。 可是,那又怎么样? 家国大义皆胜于她。 此时的她能够理解,可当时的她,只是个满心满眼都是贺文山的小女人。 贺文山就是辜负了她。 “可能……真的是我……”贺文山慢慢地说,“对不起。” 林湘南不想说没关系,实打实的伤害已经造就,她丢了一条命,怎么会是没关系呢? “所以,这样的话以后不用说了。我们两个离婚了,就是离婚了。尘尘是你的儿子,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但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 “贺文山,这一次,你有你的家国责任要去承担,我也有我想要的人生,我会努力得到我想要的,你也去努力追求你的人生成就吧。” 那一刻,贺文山眼中闪过深深的痛色,高大的身躯竟来回晃了晃。 回想当初,他当兵是为了让弟弟妹妹吃饱饭,不被人欺负。 这些年,家里的房子盖了,弟弟妹妹却长歪了,他结婚了,却和媳妇离心了,儿子也不认他,难道他的人生都用来追求这些……人生成就吗? 当兵多年,贺文山第一次魂不守舍,连怎么从林湘南窝棚里出来的都不知道。 没走多远,他遇见沈相思提着药箱匆匆过来,奔波得久了,也是一脸疲态。 “贺团长,湘南姐的窝棚在哪里?” 贺文山神色复杂,指了指林湘南的窝棚,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相思有些奇怪,试探着叫了几声,得到林湘南的答复后直奔林湘南的窝棚。 进了窝棚,见林湘南脸色也不是很好,沈相思试探着问:“怎么?吵架啦?” 林湘南摇了摇头,沈相思没看见。 她把煤油灯端得近了些,就着灯光低头收拾药箱,边收拾边说:“听说,这回周围这些地方潜伏进来的人,全是贺团长带人清理的。还支援过前线,立了功。我和我娘猜,贺团长这个位置差不多该动一动了。” 沈相思说完抬起头来对着林湘南眨了眨眼,“我看着,贺团长不像放下你的样子。你也想想,咱们军区这些男人,有哪个能比得上贺团长的?他这个资历的,没有他年轻,他这个年纪的,没有他这个身份,而且人家长得也还算可以,除了家里糟心了点。不过现在也被他收拾得差不多了。” “他这个位置再往上升,身边是不可能空着的,反正我和我娘就没见过。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尘尘考虑考虑啊。他那么聪明,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第672章 你瞧瞧 林湘南猛然间明白过来,先前郭玉玲为什么要说那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原来如此。 上辈子有没有这回事,林湘南完全不知道,贺文山从来没有跟她提过。 她只知道,直到她死,贺文山依旧驻守在这里。 难道这次,贺文山要高升了吗? 这对尘尘而言,是件好事。 贺文山走得越远,尘尘背后的依仗也就越大。 不过,她…… 林湘南摇着头,正要说她就算了。 离婚的那一刻起,她没想过复婚,更不可能和贺文山在这个节骨眼上复婚。 沈相思却抬手在她腿上摸了摸,不偏不倚,正中痛处,林湘南疼得哼了一声。 “不行,你这腿……上次的伤就没养好,这次……”沈相思细细感知着骨头的情况,好半晌之后,终于松了口气,继续对着林湘南说:“要我看,你就听我的好了,不为自己想,也为孩子想一想。万一等贺团长再婚了,这老话说得好,有后娘就有后爹,到时候,尘尘就是……” 沈相思猛地用力。 林湘南疼得一个激灵。 刚刚,她只是哼了一声,这会儿却是再也没忍住,叫了出来。 “坚持,坚持,坚持一下!马上就……” 沈相思用力,想把林湘南错位的骨头弄回去,可惜她力气实在不够大。 两人正在胶着之际,窝棚一下子被人掀开,贺文山去而复返,虎目圆瞪,“你们在干什么?” 此时,林湘南疼得冷汗涔涔,双手紧紧攥着那张简易的行军床,手臂上青筋直冒。 “她骨头错位了。” 沈相思本意是用说话分散一下林湘南的注意力,可惜,因为她没有那么打手劲儿,弄巧成拙了。 “怎么弄?” 贺文山半跪在林湘南脚边,捧起林湘南的左腿。 “这条骨头,你感受一下……要卡回原来这个位置上。” 沈相思不是骨科出身,她的医学知识更多的是战场之下的临场实践所得。 一时间说不清楚,只好让贺文山感受一下林湘南的右腿腿骨。 此时,林湘南已经疼得快背过气去了,“我说……你们两个……” 一股更加钻心的疼传来,林湘南一声惨叫,把周围干活的人都吓到了,纷纷往这边跑。 然而很快,贺文山从窝棚里钻了出来。 “看什么看?抓紧时间做你们的事去!你们主任没事!” 众人看看他肩膀上的脚印子,又看看林湘南的窝棚,默默地退回去了。 林湘南:“……” 她坐在简易行军床上,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衣服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疼的! 不过现在,她的腿,似乎是好了。 沈相思又来回摸了几遍,忍不住问林湘南:“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疼,但是和之前又不一样了。” “之前是错位,虽然都是疼,但那个明显让你更难捱一些,是不是?” 林湘南感受了一下,点了点头。 沈相思松了口气,适时继续向林湘南推销贺文山,“你看,家里有个男人还挺好用的吧?你瞧瞧这手劲儿,你瞧瞧这手法。” 第673章 她会跟我去? 林湘南无语,这有什么关系? 不过,经过这么一折腾,林湘南的骨头是复位了,但伤,是更重了,半条腿几乎都是青紫的。 “你啊,就听我的,这段日子好好休息休息,把腿伤彻底养好了。” “你先别说了,你替我看看后背,我现在觉得喘气都疼。” 林湘南转过去,沈相思拉好窝棚帘子,举着煤油灯替凑过去。 她试着在林湘南背上摸了摸,“这儿吗?” “往上。” 沈相思试了几次,才看清林湘南后心处只有指甲大小的一块淤痕,她试着戳了戳,林湘南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你别使劲儿啊。” “这么疼?那人怎么打得你?” “就是拳头打的,腿也是他踹的。” 沈相思这一下,让林湘南缓了半晌,额头的冷汗才渐渐下去。 沈相思观察着林湘南的神色,缓缓道:“你不会这里的骨头也出问题了吧?” 但,她实在不是骨科方面的能手,只凭手感,感觉不出什么。 “前面呢?前面疼不疼?” 不知是不是后面太疼了,林湘南竟感觉不到前面的疼痛程度。 沈相思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贸然给林湘南开药,“你让我想想这事该怎么处理。” “你弄不了?” “我目前看不出你是什么情况,不能贸然开药。”沈相思开始收拾药箱的东西,“这样吧,我把治腿伤的药给你留下,你按时吃,身上的伤……我再想想办法。” “行吧,你……快点。” 沈相思点了点头,拎着药箱出去了。 走出去没多远,发现贺文山竟然还没走,那样子……竟然像是在等她。 走近之后,就听贺文山问:“她身上的伤……怎么样?” 沈相思意外,“你知道她身上还受伤了?” “喘气比平时重。” “……” “我也想问你,你们这回到下面去,有没有好的本地医生?我听杨真真说,她以前带孩子看过病,是不是看的就是这些人?” 男人眉头当即拧了起来,“你看不了?” “看不出,她的淤痕只有指甲大的一块,按说不该疼得那么厉害,但我没怎么用力,她却疼得快哆嗦了,这不合理。”沈相思摇头,“也不知道她昨天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我现在只知道她疼,倒是可以开止疼药给她,但是,没用,解决不了问题。等药劲儿过了,她该疼还是会疼。听说,那些大城市的大医院会有先进的机器,从外国买来的,把人放上去,咔嚓照一张像,就能看到人体里面的情况了。” 贺文山一脸的一言难尽,沈相思见状连忙说:“你别不相信啊,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我不就是不知道湘南姐的身体情况,才不能贸然开药给她吃吗?” “现在这种情况……”贺文山话音未落,两人脚下又有隐隐的震感传来,应当是又被炮击过。 贺文山跺了跺脚下的地面,“就算真的能找到你所说的这种机器,你认为她会跟我去?” 第674章 我保证 沈相思默然。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如果家属院里少了林湘南,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林湘南自己,恐怕也不会离开。 “那怎么办啊?” 贺文山想了一会儿,又问:“你搞不清她现在的情况,但她这个位置被重击之后可能出现的情况,将会出现什么症状你总了解吧?” “可能出现的情况会比较复杂,比如说肋骨、胸骨骨折,刺伤心肺器官,再比如重击造成心包积液,影响心脏的正常跳动,再比如心律失常啊、冠状动脉损伤啊、心肌挫伤啊,这些都有可能,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 贺文山抬手打断了她,“我去找杨真真打听打听,她那边……你多留意。” 沈相思点了点头,“你尽快。” 贺文山沉默着大步离开,沈相思本来打算让尘尘跟着林湘南住,但目前这种情况,她怕尘尘照顾不好林湘南,反而让她伤得更重,干脆把尘尘安排在了顾辞那边。 林湘南吃了药,又吃了点儿东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熬了太久,林湘南这一睡就是一整夜。 醒来时,外面正传来郭玉玲和沈相思的大声说话,可是,不管两人怎么说,都掩盖不了下面人的嗡嗡嗡。 林湘南搓了搓脸,理了理衣服抬脚出去,就见大家正三五一堆聚集在一起,每个人都是一脸不情愿。 见到她过来,有人叫了一声,“林主任。” 人群慢慢安静下来,林湘南腿疼,后背也疼,没什么力气讲话,干脆在人群中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她扭头看着沈相思,“有吃的没有?” “有有有,我有我有。”不等沈相思说话,立刻有人跑了过来,给林湘南递了块新烀的饼子。 林湘南啃了一口,有点干,又有人给她拿搪瓷缸子装了点水送过来。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林湘南一口饼子一口水吃了大半个饼子,林湘南才压了压手,“坐坐坐,都坐,不然你们都站着,我还得仰头看着你们,累得慌。” 人群慢慢都矮了下来,沈相思蹲在林湘南身边,低声问:“你怎么样?还疼吗?” 林湘南脸色并不算好,她点了点头,把空掉的搪瓷缸子丢给沈相思,问其他人:“怎么回事啊?刚都议论什么呢?” “不是议论啥,林主任,郭主席她们说,让咱们搬到镇上去住,这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林湘南又往嘴里塞了块饼子,她是真的饿,也是真的累,“昨天我已经和代镇长谈好了,咱们的用地已经划分出来了。” 不等其他人再次发起议论,林湘南接着说:“你们也知道,镇上的人都是种茶采茶为生,咱们去了,可以学一学,当然了,不想学就不学,没有人逼你们。总而言之,除了房子要新建,住处稍有改变,咱们的生活和住在家属院里没有任何区别,待遇也不会改变,这一点我可以向大家保证。” 不同于刚才郭玉玲和沈相思宣布消息时的嗡嗡嗡,这一次,大家只是相互看看对方,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嗡嗡嗡。 第675章 冯雅致 半晌,才有人期期艾艾地说:“林主任,他们都是当地人,咱们可都是外来户。” “那又如何?” “他们肯定欺负咱们啊。“ 林湘南看了眼那人,男人是个连长,家里两个儿子。 “你男人是连长,每个月津贴拿着,家里两个大小伙子顶门梁,哪个敢欺负你?” 那人一愣,顿时不说话了。 林湘南慢吞吞地又撕了块饼子塞进口中,“咱们这些人,平时大事小情有我和郭主席,我们解决不了的,还有军区的。沈师最为护短,谁敢在他的地盘上欺负你们?倒是我和郭主席要担心,咱们军区出去的人,要有素质,要有价值,不能做欺小凌弱的事。” 人群再次安静下来,谁也不说话了。 林湘南问:“还有事吗?没事就散了,准备准备东西,赶紧去盖房子去。” 这话一出,却又有人问:“林主任,那,那搬去镇上,是他们管咱们,还是你们管我们?” 这话问得乱七八糟的,但林湘南一下就听明白了。 她无奈地都笑了,“当然是我们,咱们只是在镇上住,和他们搞好关系,平时多关注他们,多把我们的思想传达给他们,也提升他们的思想觉悟。但,如果咱们这些人有事,还是要找我和郭主席,我们能解决的一定给大家解决。我们解决不了的,找军区也会给大家解决。” 此话一出,许多人脸上都轻松了不少。 显然,刚刚他们还以为家属院撤了,他们这些人也要归镇上管了呢。 林湘南拜拜手,让大家各自去忙自己的。 然后她叫过沈相思,“如果去镇上的话,找代镇长打听一下,他们这边盖房子有没有什么讲究,如果有,就让他们出个人,给咱们谋划一下。如果没有,咱们就自己商量。” “行,这事我看着,你就别管了。” 沈相思扶着她站起来,“对了,我忘了问你,你这回,没忘什么东西吧?” “这个……”林湘南仔细想了想,没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不过,上次她也是这样,“算了,就算真忘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沈相思:“……” “倒是你,研究的那些东西没事吧?” 沈相思叹了口气,摇头,“都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目前也没有多少时间来研究那些,只能等以后安顿下来再说了。” 做研究本来就要在一个安定的环境下进行,这几天又是逃命,又是忙碌,沈相思也没太多时间关注那些。 她甚至连伤心难过都没有时间。 林湘南也只能祝她好运。 大家很快集合起来,准备一起去镇上看看。 但一数人数,沈相思发现少了一人。 “冯雅致。”沈相思看向林湘南,“对了,昨天我们到了之后点人数就少了她,幸亏她没事,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好脾气如她,此时理清楚事情之后,也难免火大。 林湘南点了点罗红梅,罗红梅出来哼了一声,“还能怎么回事,自作聪明不听指挥呗,昨天差点把林主任害死。不过,林主任没死,她两个闺女反而死了。” 第676章 冯雅致发疯 昨天自从回来大家就一直在忙,还没时间来说这件事。 此时听罗红梅从头到尾一说,大家都皱起了眉头。 其实,昨天他们跑出的距离并不远,就在后面的山里。 但当时这边交火激烈,他们不敢回来拖后腿,尤其是林湘南交代过他们,如果有人掉队,不要管,不要回头。 本来家属院里的人对冯雅致都报以同情,这么一来,许多人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行了,我们都尽己所能的帮助过她,问心无愧便好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她挥了挥手,沈相思清了清嗓子,带着大部队离开。 林湘南走路也难受,不走路也难受,干脆靠在大树下养神。 今天天气好,林湘南晒了一会儿感觉身体暖洋洋的,就连后心处似乎也好受了许多。 似睡非睡之际,眼皮好像被什么东西幌过,很刺眼。 林湘南眯着眼睛睁开眼,心中顿时一个激灵,本能地就地一滚。 身体滚出去好几圈,她才看清那幌得她眼睛难受的是什么东西。 竟然是一把长刀,就握在冯雅致的手里。 林湘南撑着身体爬起来,皱眉,“冯雅致,你有病啊?” 她仅剩的那个女儿不知道被她弄到哪儿去了,此时举着长刀,对着林湘南步步紧逼。 “我有病?我是有病!我早就有病了!”冯雅致扯着嗓子喊道。 她满眼红血丝,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双手高举着长刀,尽显疯狂。 “你不是说你会帮我吗?你不是说你会帮我吗?为什么唐茂昌还会打我?你不是说你会帮我吗?为什么不救我女儿?为什么她们会死?为什么你不去死?为什么死的是她们?” 她撕心裂肺地叫喊,却只让林湘南觉得荒谬。 “你还真是病得不轻,唐茂昌为什么打你?因为你窝囊!因为你傻!为什么唐绽她们会死?因为你自作聪明!” 她说她们家人多,会被落下,会被半路丢下! 可是,沈相思、郭玉玲,那么多的家属,哪个帮她抱不了一个婴儿! “都是你的错!都怪你!” 冯雅致大叫着,再次朝林湘南冲过来。 如果放在平时,林湘南不惧冯雅致,但此时她瘸了腿,身上也不舒服,竟被冯雅致撞了个四仰八叉。 后心处再次被撞到,林湘南疼得险些背过气去。 冯雅致也摔倒了,但她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很快再次爬了起来,挥刀便砍。 “你就该给我闺女陪葬!你去死吧!” 寒光闪闪,林湘南用尽全力,翻滚了两圈,刀刃擦着她的衣服砍在地上。 “冯雅致,你真是……” 这辈子,她是真的想帮冯雅致的。 但何曾想过,在这辈子来到家属院之初给过她许多帮助的冯雅致,有朝一日竟然会对她挥刀相向! 林湘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身上却使不上力气。 慌乱间,冯雅致被她绊倒了,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冯雅致拼命想要用刀刺她,林湘南用尽权利举着冯雅致的双手,以免自己被砍伤。 可今天,林湘南的力气真比不上冯雅致。 正怀疑自己是不是会死在这里的时候,身上突然一轻。 林湘南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竟看到冯雅致从她身上飞了出去。 第677章 她就不该兴这个心! “怎么样?”林湘南被贺文山从地上扶起来。 林湘南喘了几口气,奈何前心也疼,后心也疼,一时说不出话。 贺文山脸色十分难看,“你等我一下。” 他放下林湘南,大步走到冯雅致身边,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绳子,三下五除二把冯雅致双手捆了起来。 然后,然后冯雅致就被挂到了树上。 不是完全脚不沾地,是脚沾地,却又不能完全沾地。 需要她用尽全力去踮脚,一旦她不踮脚,身体就会被向上拉取,被拉拽的双腕会特别疼。 全程不到两分钟,贺文山走回来双手一抄把林湘南抱了起来。 这会儿林湘南已经喘匀了气,感觉舒服了一些。 “哎哎哎……”她叫了起来。 贺文山却没理她,径直把她抱到了一辆手推车上。 “你要干嘛?”林湘南忍不住问。 “带你去看看伤。” “后背的伤?” 男人点头。 “也,也用不着你吧。随便找个人和我一起去就行。” “不行。” 林湘南蹙眉,“为什么?” “我不愿意。” “不是,贺文山,你……”林湘南双手扶着手推车的两侧,准备跳下来,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贺文山忽然抖了一下。 林湘南身体歪了歪,没跳下来,反而坐得更稳了。 “贺文山,咱们两个已经离婚了。” 虽然这么说很不知好歹,但离婚就该有离婚的样子。 “看个病而已,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怕什么?” “我是不想欠你人情。” “所以刚才那种情况,你宁愿我在一旁看着是吗?” “那是生死关头,当然另当别论了。” “所以欠一次和欠两次有什么区别?你要觉得还不起,就以身相许好了。” 林湘南无语。 她就是不想以身相许,才远离他的不是吗? “湘南,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对孩子来讲,还是亲爹亲娘的好。” “……” 林湘南坐在车上,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路过镇上,大家正热火朝天地选地方,林湘南和贺文山过去看了看。 林湘南一出现,大家就拉着她让她先选地方,林湘南摆了摆手,拒绝了,让大家继续忙各自的。 然后她把郭玉玲叫到一旁,把冯雅致的事跟她说了说。 郭玉玲当即就恼了,“她脑子坏了吗?这事也能怪你?那天晚上你我千叮咛万嘱咐赶快走,她自己不走怨谁?” 她握住林湘南的胳膊,“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林湘南摆了摆手,并不想多说。 曾经那么好的关系,看在唐绽姐妹死了的份上,她也不想再过多为难冯雅致,只不过……经此一事,林湘南总算明白,有些人是可救的,而蠢是救不了的。 “走吧。”贺文山走过来,目光落在林湘南身上。 郭玉玲看了看两人,很快笑着往后退了退,“找到医生了是吧?那行,贺团长赶紧陪湘南去吧,你和她一起去,我才能放心。” 本来还想让郭玉玲帮着劝一下贺文山的林湘南:“……” 她就不该兴这个心! 第678章 与你何干 路过供销社时,杨真真追了出来。 杨真真脚步急切地迎过来,“怎么回事啊?怎么就受伤了?” 林湘南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去看看就应该就行了。” “我就知道……”杨真真急得眼圈发红,“我跟你们一起去,还能给你带个路。” 林湘南这才看见她身上还背了个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些什么。 见林湘南看过去,杨真真很快打开了包,“吃过饭了吗?来,再吃一点儿,这是我娘今天早晨现做的米糕,可软了。” 林湘南连忙拒绝,一来她吃过了,二来她重生以来习惯了有事自己扛,不习惯有人以呵护弱者的姿态来对待自己。 贺文山反倒接过来塞给林湘南,林湘南无语,“你这人……” 贺文山接过包,挂在车把上,对杨真真说:“你回去吧,你跟着,她还得陪你说话,更累。” 林湘南:“……” 杨真真:“……”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他这样直接说…… “呃……”虽然尴尬,杨真真已然下意识点头,“好,好的。” 原因无他,贺文山气势太迫人。 “谢谢。”贺文山说。 他从兜里摸了摸,但随即手就僵住了,他的兜里除了子弹和记录人员用的小本子,什么都没有。 “那个……回来给你钱。” 贺文山指了一下布包,对杨真真说。 “啊不用,不用。”杨真真连忙摆手。 林湘南尬得摸头,贺文山却像什么都没感觉一样,推着推车继续往前走去。 林湘南只好朝杨真真挥了挥手,杨真真反应过来之后,对着林湘南指了指贺文山。 林湘南没再说话,她实在累,也实在难受,更让她无言的是冯雅致的发疯。 她默默地咬着米糕,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蓦地,贺文山忽然说:“不是你的问题。” “嗯?” “冯雅致。”贺文山说,“是她有问题。” “可是……”林湘南仰头望着他,“她有什么问题呢?软弱?无能?” 曾经的她,与冯雅致何其相似。 满心满眼都只有丈夫,孩子,每天从睁开眼到闭上眼,都只想让他们过得好。 阳光照耀下,男人刚毅有型的脸看起来格外冷漠,林湘南一度觉得,自己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悬崖边那个冷静地选择了沈相思的男人。 “不,”贺文山却忽然停下了,他垂眸,目光炯炯,“冯雅致的问题不是软弱和无能,而是蠢。” “她妄想和平从天而降,自己没有能力,却不肯增强自己的能力,反而以为自作聪明能够躲过一劫。这才是她的问题,就算她也当场死了,也和你没有关系。” “贺文山……” “林湘南,就算在战场上,我们也只能救能力范围之内的人。” 他嗓音沙哑,“如果可以,我也想让所有战友都活下来,但,危急关头,我也只能先救距离我更近的。” 生死,他比林湘南面临得多的多。 “判断局面,做出选择,也是所有人的必修课。” “冯雅致判断了,做出了决定,结果如此,与你何干?” 第679章 扣帽子 林湘南仰头眯着眼看他,论冷静的判断,她拍马难及贺文山。 不过,往事已矣,而且现在想来,当初贺文山应该是有苦衷的。 她也懒得再计较。 “只是有点伤心罢了。”她低声说,“我不像你们,都那么高风亮节,除了尘尘,我不会把别人的人生背在自己身上。” 贺文山没再说什么,推着她一路往前。 二十里的路程不算近,半路时,林湘南想下来走一走,被贺文山强力拒绝了。 “你的腿不行,需要静养。” 林湘南指着前面那个高高的斜坡,“这推着你不觉得费劲吗?” 贺文山没说话,一直到山根底下,他终于停了下来。 “我还是下来自己……” 林湘南从推车上下来,受伤的脚刚一沾地,身体腾空而起。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了贺文山的脖子,“你有病啊,你想干什么之前能不能说一声?” “推车费劲,抱着不费劲。”贺文山说。 林湘南怒目而视,“别拉拉扯扯的,贺文山,咱俩是离婚的人!” “我知道。” “知道你就……” “你嫌我常年不在家,才和我离婚的。” “……”对于军属,这简直是大罪。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林湘南嫌弃的从来不是贺文山不在家。 她嫌弃的是他的心里从来不把她当作真正的一家人,嫌弃他从不肯为她撑腰!嫌弃他不肯在生命危急关头选择他! 她想要的,其实只是自己的男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能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但是,太难了! 尤其贺文山是当兵的! 尤其贺文山很多时候都带着任务! 对他而言,世上有太多太多比她,比他们的家重要的事情了! 索性现在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林湘南不在乎了。 “你别觉得给我扣几顶帽子,我就会为了摘掉帽子重新和你结婚。”林湘南干脆不挣扎了,“贺文山,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咱俩儿子都生了,也没什么不能做的。但你现在不管做什么,都离着我的心有二里地呢。” 高高的山坡上,男人终于停下脚步。 阳光普照,两人都出了汗。 贺文山盯着林湘南,有的时候很难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把林湘南的心扒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但他没这么做,他盯着林湘南看了好一会儿,却只是说:“才二里地,一步一步走,我从现在走到八十,总能走得完吧?” “你真是……” “昨天有那么好的机会开枪杀我,你没动手。但你连生儿子这种要命的事都为我做了,我也总得还你一次。还不了你命,那就拿命还债。怎么样?” “不怎么样!”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再次踢打着想要下去。 但任凭她怎么折腾,自己就像是挂在贺文山身上了,她上不了,也下不去。 “要不然,你再来一次?” 贺文山突然松开了一只手,林湘南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可下一秒,男人却把枪递了过来。 “再来一次?” 第680章 我自己去 “你真是有病!” 林湘南狠狠地又剜了他一眼,用力踢了踢腿,“你到底走不走?不走赶紧放我下来!我难受!我自己去!” 男人顿了一下,忽地笑了。 “走,”他收了枪,心情极好的样子,连声音也缓和了许多,“你说走咱就走。” 他把林湘南抱上斜坡,“等我一下,我把车推上来。” 林湘南没理他。 此时此刻,她愈发觉得贺文山可能精神不太正常,一会儿一个想法不说,现在的话也太多了。 贺文山却不放心似的,又说了一句:“这里山高林茂,你别单独行动,万一出事,咱儿子怎么办?” 林湘南只好收回了那只刚抬起来的脚。 男人很快把手推车推了上来,而后向林湘南示意了一眼,让她坐上去。 “我走一下,屁股都麻了。” 她腿也疼,走得不快,贺文山也没强求。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只是十几分钟后,贺文山又走到林湘南身边,二话不说扛起来放在车上。 林湘南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索性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 她不说,贺文山却打开了话匣子。 “尘尘的进展怎么样?” “……不知道。” “不知道?”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就他学的那些东西,是你能看懂,还是我能看懂?都看不懂,谁知道学到什么程度了?” “摸进来的人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地道也被炸毁了,以后他们想渗透进来也不容易。不过,这仗恐怕还得再打一阵子。等到那个时候安定了,才算是真安定。” 林湘南很想问问现在前线是什么情况,但张了张嘴,又怕自己问了不该问的,索性又闭了嘴。 男人像是不知道累似的,始终没有停下来休息。 他边走,边继续又说:“到那个时候,就让尘尘和顾辞走吧。他们过去之后,尘尘接触到的能人应该更多,学到的东西也更多,比在咱俩身边呆着强。” 林湘南早就想通这个道理了,像尘尘这样的孩子,可能生来就是来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的。 把他强留在身边,反而是害了她。 不过,这话由贺文山说出来,林湘南始终觉得不太对劲儿。 “你什么时候关注尘尘学什么了?你目的不是这个吧?” “嗯。”贺文山大大方方点头,“尘尘在,那个姓顾的就在,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典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湘南皱了下眉,“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 贺文山也皱了皱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没什么。我是说,顾老师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一直呆在这里,可能会耽误进度。” “这倒是。” 不过,想到要和尘尘分开,林湘南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曾经被她耽误的儿子,如今,已经要脱离她散发新的光彩了。 林湘南在心里再三告诉自己,这是好事,这是对尘尘个人,和国家,都有益的事。 反复告诫了自己许多遍,林湘南的心里才舒服了一点。 第681章 被骗 “干什么的?” 前方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林湘南回头,贺文山也看了过去。 就在前方十几米的位置,有个人身穿着当地特色的衣服,背着竹篓,手中拿着把镰刀,警惕地望着二人。 除了镇上的人,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林湘南都几乎没和其他人接触过,此时她下意识看了眼贺文山。 “这里是银家寨吧?”贺文山操着一口当地口音说,他把推车放下,“雷奘老先生可在寨子里吗?我媳妇病了,想请他看病。” “你们找错地方了,这里不是。” 林湘南疑惑,她忍不住问贺文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不可能。”贺文山说。 虽然军区距离这边有点距离,但区区二十里,他还不至于走错路。 不过,话虽如此,他也没立刻否认对方,而是问道:“兄弟,我媳妇伤得挺重的,劳驾问问,如果这里不是银家寨,银家寨在哪边?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那男人的目光反复在林湘南身上扫看,黑黝黝的脸上满是狐疑,似乎并不相信林湘南受了伤。 听贺文山这么说,他想也没想抬手就指向一侧的小路,“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再走上个把小时就到了。” “行。”贺文山点头道谢。 他从车把上拿下杨真真给他们带的米糕,拿了一大块给林湘南,又把水壶拧开递给林湘南,“喝点吗?” 坐了这么久,林湘南腰也酸,屁股也酸,腿也酸,她其实更想找个地方窝着睡上一觉。 她摇了摇头,“赶紧走吧,不然晚上回不去了。” 贺文山却没动,继续把那块米糕往她面前递,“吃点吧,难受也吃点,你饿坏了,回去尘尘肯定得跟我急。” 林湘南彻底无话可说了,这人怎么就听不懂呢? 他们离婚了! 她没打算要和他复婚! 但她刚一张嘴,就见这人正拼命给她使眼色。 林湘南不明所以,但知道那人没走,她也没驳贺文山的面子,伸手不太情愿地把那块米糕接了过来。 她慢慢吞吞吃着,贺文山就蹲在一边看着她。 曾经多少年都没被人这样看过,林湘南十分不自在,“你差不多行了,咱们该走走吧,还是说你累了?” “不着急,你把东西吃完,我也吃点东西。” 贺文山拿出一块米糕,自己也吃了起来。 他一改往日作风,慢慢吞吞吃着东西,林湘南都快吃完了,他还没吃完。 “你……” 林湘南刚一张口,男人迅速把米糕塞进了嘴里,推起推车抬脚就走。 林湘南莫名其妙,但她是坐车的,也不好说什么。 走了几十米,林湘南忽然反应过来,贺文山没走刚才那人说的小路,而是跟着那人刚才走的路在走。 “贺文山,你怎么……” 男人微不可见地对她摇了下头,“那人在说谎。” “你是说……你没有记错,这里就是银家寨?刚才那个人……不想让我们去寨子里?” 贺文山笑了。 他发现和林湘南在一起,很多话不必明说,一个眼神,一句提示,她自会明白。 第682章 剑拔弩张 “为什么?”林湘南忍不住问。 她刚刚的确没发现这一点。 但是,没道理啊。 她和贺文山又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排外。”贺文山顿了一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再不然……就是寨子里出事了。” “那我们就这么跟过去?” “我们要找的人在里面。” 林湘南默了默,不再说话。 贺文山就这样远远地缀在那人身后,山里的路来来回回拐弯,那人竟然也没有察觉。 约莫二十分钟,一个寨子终于出现在两人面前。 眼看着那人进了寨子,贺文山推着林湘南也超前走去。 刚一进寨子,两人就看见刚才那人背对着他们在跟人说话。 很快,对方在同伴的异常下转过头来。 他的脸登时落了下来。 他几个大步来到林湘南他们身边,恼声问:“你们跟着我干什么?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贺文山和林湘南对视一眼,他放下推车,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军官证。 “同志,我是军区当兵的,前天夜里媳妇在敌人突袭中受伤,一直喘不过气来。听说雷奘老先生医术高超,特意前来求医。不管如何,还请雷奘老先生给我媳妇看看。” 贺文山想说只要雷奘给林湘南看好了,要多少钱都行。 不过,这句话还没说出口,他们的推车就被那人一把掀翻了。 “走!赶紧走!”那人一把拍落了贺文山的军官证,恼声说。 林湘南和贺文山都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强烈,猝不及防之下,林湘南被从推车上掀翻了。 她下意识用手撑住地面,却不知怎地没有撑住,一头摔到了地上,顿时一脸土。 “湘南!” 贺文山顾不得自己的军官证,连忙过来扶林湘南。 粗糙的大手捏着袖管在林湘南脸上擦了擦,他眉头拧得紧紧的,“你怎么样?疼吗?” 他本能地想为林湘南顺一顺心口,但诚如林湘南所说,他们离婚了,林湘南没有重新接纳他之前,他不好做什么亲密动作。 林湘南一时没说出话来,只能微微摇头。 贺文山扫了眼寨子,这入口处并没有什么名字,难以确定这究竟是不是银家寨。 他找了块石头抱林湘南过去先坐着,而后捡起军官证,再次在那人面前出示了一下。 “让你们的康郎出来见我!” 那人拧眉看着贺文山,又看了看他的军官证,眉头皱得更紧了。 须臾,他又说:“你们真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没有雷奘。” 贺文山双目一立,一字一字地说:“我让你叫你们的康郎过来!” 凛冽的气势铺陈开来,那人下意识退了好几步。 他吞了吞口水,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 那两名注意到林湘南和贺文山,也准备过来的人,顿时也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边的工具。 而那位不肯让他们进寨的男人也只是迟疑了一瞬间,他再次将那把镰刀攥在了手里。 一时间,竟然剑拔弩张起来。 林湘南见状连忙站了起来。 第683章 康郎 “算了,贺文山,我们走吧。” 林湘南没有力气多说话,只好过去按住贺文山的手。 她再清楚不过,以贺文山的能力,别说眼前只有三人,就是再来三人,他也都能放倒。 “不行。”贺文山沉眉说道,“家属院留下的医生只有沈相思一个,其他人都上前线了。沈相思治不好你,如果不找个别人,你怎么办?你让我和尘尘怎么办?” 他把林湘南拉到身后,双眉一竖,再一次沉声说:“让你们的康郎出来!” 康郎,一般是他们这个民族类似长老之类的称呼,是寨子里主事的。 “再想别的办法吧,别和他们起冲突。”林湘南握住贺文山的胳膊。 他们都属于干部,尤其贺文山,前景一片光明,如果在这里和人起了冲突,被人告到军区,肯定会受影响。 尤其贺文山高升在即。 作为尘尘将来的仰仗,林湘南不希望贺文山出事。 贺文山却有自己的执着,手臂硬邦邦的,目光凛凛,“还是说,你们拒不肯去请康郎,是你们的康郎出事了?” “当然没有!”其中一人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了最先对林湘南他们发难的那人。 林湘南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不由得仔细看了看这三个。 从穿戴打扮来看,这三人没什么不同。 但,举手投足间,后面出现的两人总是去看之前那人的意思。 她心里微微一动,在后面拉了拉贺文山的衣服。 男人回头,林湘南眉毛略微一抬。 贺文山秒懂。 本来就很近的距离,他突然一个奇袭,几人甚至都没看清贺文山是怎么动作的,就将那人打翻在地。 贺文山一手反翦那人的手,一手揪住对方头发,狠狠向后。 “说!银家寨的康郎是不是被你们控制了?” “你干什么?” 另外的两人大叫着就要冲过来。 贺文山二话不说再次猛地一拽那人的头发,冲过来的两人顿时停下了脚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两人禁不住大声质问。 贺文山冷眼扫过,两人讪讪地收了声。 “两位还是想想该怎么跟我们解释,你们是什么人吧。”林湘南说。 她声音委实不算大,听起来甚至轻飘飘的,却让那两人脸都有点发白。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被贺文山打了两拳的男人,此时再次开口。 “康郎,恐怕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林湘南抽出贺文山的配枪。 这枪枪筒有些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林湘南有点拿不住。 “你身为一个寨子的康郎,见军官证而不认,怎么?是要造反吗?” 谁知这位也是个硬汉,他没抗拒林湘南给他按上的康郎而字,反而硬邦邦地说:“有军官证我就要认吗?我又没见过军官证,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林湘南和贺文山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样硬邦邦的枪口顶在了这人头上,“不否认康郎,看来我猜的没错,你就是这银家寨的康郎了。” “不过,听你这意思,你们被骗过?” 第684章 一伙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干脆往地上一摊,一副放弃挣扎的样子,“要杀就杀,要剐便剐!” 谁知其余的两人却受不了了,“康郎!康郎!你不能这样!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咱们寨子怎么办?” 他们无畏地冲上来,“把我们的康郎放了!” 林湘南举起枪口,正要朝天一枪示警,却被贺文山飞快按住。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见贺文山飞速起身。 林湘南本能的将枪抵在了康郎头上,似乎只是一个错位的时间,贺文山的拳头已经落在那两人身上。 “你要干什么?不许杀他们!”康郎大叫。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倒在地上的两具身体。 随即,一根皮带把两人串了起来,被贺文山拖着扔到了康郎面前。 “有人杀过寨子里的人?”林湘南敏锐地,又问。 康郎眼中闪过滔天恨意,咬牙切齿瞪着林湘南。 被枪顶着头,他本来是不敢动的,但这一刻却狠狠朝林湘南撞过来。 与此同时,却被贺文山一脚踢在肩膀上,重新跌回地上。 “在我们之前,还有人来过?” “别说你们不知道!” 林湘南怎么会知道? 她皱眉看向贺文山,“怎么回事?” “地道没有通向这边的,摸排时也没优先摸排这里。” 难道有漏网之鱼? “什么时候?”两人又一起将目光落在康郎身上。 康郎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会他们。 “你不说,我们也能猜到,大概在一个月到一个星期之前,对不对?” 林湘南收了枪还给贺文山,身体没什么力气地干脆坐在了地上。 康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疑惑林湘南为什么会知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军区的。”林湘南指了指贺文山,“他是军区的团长,我是家属院的妇女主任,他叫贺文山,我叫林湘南,这些只要去军区附近一打听就能知道。” “前天夜里,敌人偷袭家属院,掩护家属撤离过程中,我受了些伤,家属院里留下的大夫实在看不了我的病,这才前来求医。” 林湘南缓缓吁了口气,“康郎,相信我们在对外的问题上,立场都是一致的。如果寨子里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可以放心说,我们会竭尽全力帮忙。” 康郎脸色难看地坐起来,他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盯着林湘南和贺文山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还是不相信林湘南和贺文山是军区出来的。 “你还有什么问题?”贺文山问。 “你们怎么证明你们是军区出来的?” “这……” 林湘南和贺文山都无语了。 林湘南身上什么都没有,贺文山身上倒是有军刺,有枪,有证件,但对方也不相信啊。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之前有人冒充军区的人,进过你们寨子吧?” 林湘南无奈又无心地说。 谁知被捆在一起的两人顿时激烈地挣扎起来,“还说你们不是一伙的!你们连这都知道,肯定是一伙的!” 第685章 自求多福 这一瞬间,林湘南和贺文山都愣住了。 他们实在没想过竟然会有人敢假扮军区的人。 没有多想,贺文山就问:“来的人有多少?他们人呢?” 不知是不是他的语气太沉,压迫感太强,刚才又挣扎又叫喊的两人这次谁也没有说话。 康郎沉默半晌,慢慢说道:“就三个,其中一个受了重伤,和你们一样,是来找雷奘的。” “现在人呢?” 雷奘抿着嘴,不说话了。 林湘南和贺文山对视了一眼,贺文山揪起康郎,仔细端详起他的脸。 片刻之后,贺文山放下康郎,微不可见地对林湘南摇了下头。 “无非是三种情况,要么人活着,还在寨子里,要么活着,人已经走了,再要么,人已经死了。”林湘南盯着康郎,停顿了片刻,她才缓缓地道:“所以现在……他们已经死了,是吗?” 三人都吓了一跳,竟然齐声说:“你怎么知道?” 贺文山也稍稍怔了一下,大步过去,把人都松了绑。 “你怎么知道的?”康郎又问林湘南。 “你们的状态不对,如果人还活着,还在寨子里,你们应该特别紧张,立刻组织反击才对。如果走了,你们也应该表现出极大的厌恶,然后警惕着,顺便组织反击。但你们都没有,只能说,你们看我们只有两个人,更觉得有能力对付我们。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们对付过之前比我们更强的对手。” 林湘南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不过,你们搞错了,比起前面那几个假货。”林湘南指着贺文山,“他是真团长,我是真妇女主任。杀了前面那几个人,你们是立功,但杀了他……” 林湘南摇了摇头,给他们送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那两个人一起跑过来扶起康郎,依然警惕地看着林湘南和贺文山,“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假的?” “这个……”林湘南和贺文山还真想不出该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沉默了一会儿,林湘南又拿出了贺文山的枪。 “你们见过那几个人,应该也见过他们的武器吧?和这种制式的,应该不一样吧?” 康郎瞄了眼贺文山的枪,比起那几个人的家伙,贺文山随身的这两把枪,的确看起来要更好一些。 “我可以把枪押给你们。”贺文山突然说。 林湘南愕然。 曾经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她最清楚不过。 贺文山的枪比尘尘这个亲儿子还要亲,他儿子可以不管,但枪一定要擦。 把枪抵押给别人,贺文山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康郎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皱眉看着贺文山,并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贺文山却没多说什么,两把枪先后扔了过去,然后过去把推车重新扶好,推了过来。 “坐。” 林湘南迟疑着坐下,贺文山二话没说,推起推车就往里走。 “哎哎……” “喂!” 那两人先后叫着,然后望向康郎,“康郎,咱们现在怎么办?” 第686章 好转 康郎看了看手里的两把枪,“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带他们过去雷奘那里,你们暗中去跟寨子里的人通个气,让大家警惕一点。” 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听从康郎的安排。 贺文山和林湘南没走多远,康郎就追了上来。 康郎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林湘南的脸色的确不好,刚才说话,明显气不够用。 在康郎的提示下,他们转了两个弯,最后停在了一个小院面前。 小院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药草,康郎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片刻之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同样也穿着特色的民族服饰,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看到林湘南他们,目光一顿,“这两位是……” 他的目光在林湘南身上多停留了一下,没等康郎说话,就继续又说:“这是受伤了?” 他走过来,拉起林湘南的胳膊在她手臂上又是推又是捻的,揉搓了几个来回,也不知怎么的,林湘南竟然觉得喘气痛快了许多。 “这就好转了?”贺文山惊讶。 “嗯。舒服了许多。”喘气舒服了,林湘南说话声音都大了几分。 “跟我来吧。”老人家松开林湘南,背着手往屋子里走去。 两人立刻跟上。 康郎也跟了进去。 他走在林湘南和贺文山前面,低声和雷奘说了几句。 雷奘回头看了二人一眼,随即对康郎摆了摆手,似乎是示意他不用在意。 雷奘的家里陈设十分简单,木桌木椅,简单的生活用具,除此之外满满的都是药香。 招呼两人落座后,雷奘要给两人倒水,林湘南敏感的注意到,雷奘的脚步似乎不怎么稳当,看起来就和自己一样。 “您受伤了?”林湘南问。 康郎哼了一声,似乎十分不满。 反倒是雷奘,再次朝康郎摆了摆手,随后笑呵呵地对林湘南说:“没事,都是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是前不久来寨子里的人伤的?” 雷奘意外地看了林湘南一眼,很快又笑了起来,“算是吧。” 林湘南恍然。 难怪康郎听说他们来找雷奘会又那么大的反应,原来寨子里还有人受了伤。 “你们当时为什么没到军区去求助?” “太远了,”康郎说,“而且,他们来的太突然了,我们也是没反应过来,就把他们都干死了。” 他接过雷奘提来的水壶,揭开几只杯子,随意撒入一撮茶叶,倒入热水,看起来并不介意提起那件事,不知道是不是也想给林湘南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原来如此。”林湘南点头,“危急关头,的确要快刀斩乱麻。” 康郎瞥了她一眼,“你的病,真是前几天才被人打的?” “嗯,前天夜里的事。” 知道他不相信,林湘南还是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蓦地,康郎打断林湘南,“你们把地道都炸毁了?” 林湘南和贺文山都有些意外,这事应该还不至于传得太远,“你怎么知道?” 康郎神色有些尴尬,“……那几个人死了之后,我想了想,还是觉得需要把这事上报一下。跟敌人有关,最好的地方是去军区汇报,我和我兄弟一起去的。不过,我们没去过,走着走着还迷了路。天黑以后,我兄弟无意间找到一个洞穴,我俩担心山里出现什么东西,就决定在里面睡一夜,第二天天亮杂再赶路。谁知道睡到半夜,里面轰隆轰隆的,后来掀出来一股子热浪。我俩试着往里面去看,结果差点埋在里头。” “那就好,那就好。”林湘南也有点尴尬。 第687章 治病 林湘南扶额,“那位兄弟呢?现在没事吧?“ “还好,就是当时听不见了,回来让雷奘给扎了几针就好了。” 确定林湘南他们真的是军区的人,康郎终于松了口气。 “对了,你们那边现在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我可以带兄弟过去。” 话问出口,康郎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话,但话都已经出口,也收不回去了。 林湘南看了看贺文山,见他没有特别反对,才说:“那天晚上突袭的人,已经全部死了,目前不需要支援。不过……” 林湘南对康郎微微一笑,“有你这句话,我们的心里都很踏实。如果将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向领导推荐你们的。” 这就像是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保护的人,很感恩自己的保护,并且也愿意出力一样,林湘南也好,贺文山也好,心里都暖暖的。 “现在你没有担心的了吧?”雷奘问。 “阿叔你……该不会早就发现他们真是军区的人了吧?” 雷奘的目光落在贺文山身上,“他走路的姿态不一样,一看就是专业受过训练的。” 康郎:“……” “好了,你去叫你媳妇弄点吃的给这两位,顺便把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吧。” 康郎这才想起自己还拿着贺文山的枪呢。 他赶紧把枪还给贺文山,贺文山也在他臂膀上拍了一下,谁都没再追究刚才的事。 康郎去找人给他们弄吃的,顺便解除寨子里的警报。 他一走,贺文山就迫不及待地看向雷奘,“现在能看吗?她自从前天夜里受了伤,昨天又忙了一天。” 雷奘刚刚已经大概知道林湘南是怎么受伤的了,他示意林湘南伸出手。 林湘南把手放在桌子上,雷奘双手反握,像是号脉一样给林湘南号了个脉,很快松开了手。 “你这是心脏有点受伤了,不过好治。” 心脏有点受伤了……好治…… 贺文山几乎不能把这两句话连起来。 雷奘却已经站起了身,他拿了个泡茶的杯子,走到墙边的一个柜子前,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勺子,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淘了起来。 没一会儿,半杯粉末状的东西被放到两人面前。 雷奘随手泼了林湘南的茶,用小勺子舀了一平勺粉末,热水冲开后,示意林湘南喝下去。 “就这样?”贺文山问。 “这样就行了。”雷奘说,“你回去把这些药喝完,差不多就好了。但是以后要注意,不能太劳累。” 林湘南和贺文山面面相觑,显然,两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治病的。 但来都来了,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那就吃吧。 林湘南端起茶杯,一股子难言的苦味扑鼻而来,有那么一瞬间,林湘南甚至觉得大脑都清醒了许多,但不知为什么,心中竟有种迫不及待想喝的冲动。 她尽量面不改色地将半杯药汤喝了下去,热流沿着食管留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心口温暖舒服了许多。 “怎么样?”贺文山双眼直盯着林湘南。 第688章 我也要有一份自己的工作 “怎么样?”贺文山双眼直盯着林湘南。 林湘南一时还没什么感觉,雷奘也忍不住失笑,“贺团长,你也太着急了。” 贺文山无奈,只好收回目光,对雷奘道谢,又问:“以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她这是心脏受损,以后要格外注意,不能再被人这样捶打了。”雷奘说。 贺文山点头。 雷奘又说:“还有就是以后要注意一点,不能太累,要多休息,人在太累的情况下,也会对心脏造成损伤的。” “好。” 贺文山一一记下后,在雷奘这里装了一壶水,就和林湘南提出了告辞。 雷奘有些着急,他是想留他们吃过饭再走的。 不过,贺文山也好,林湘南也好,回去都还有许多事情等着。 现在不走,天黑就得走夜路了。 而且,贺文山他们的规矩本来就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雷奘拗不过他们,只能说:“我就在这里,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林湘南和贺文山再三道谢,林湘南再次坐上了手推车。 目送两人身影彻底消失,雷奘才回身进屋。 收拾茶杯时,他在茶盘底下看到了贺文山压在那里的钱。 林湘南和贺文山不知道该付多少钱,又怕雷奘不肯收,索性就尽可能多的将钱压在了托盘下面。 “回去之后注意点。”贺文山边走边说,他目光落在林湘南心口处,“还没有感觉吗?” 林湘南用心感受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真的好了点儿。 “这么快?”贺文山又惊讶道。 林湘南无语,“有感觉你嫌有感觉,没感觉你又说没感觉,你到底想不想让我好?” “这还用说,当然希望你好。” 贺文山神色复杂,“我听梁政委和沈师聊过,说想把你推荐到县里做农业工作,这个县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算小,到时候的工作量肯定比现在要大很多。” “农业工作?” “嗯,他们是经过慎重思考的。军区就在这儿,你是军区出来的人,先在县里做事,肯定没人敢为难你。等你做出成绩了,远调还是升职,有这份成绩在,你的工作总也不会太难做。” 林湘南以为梁勤最多给自己继续安排个妇女委员方面的工作,如果是去县里做农业工作,以这边大家都种茶采茶为生来看,农业工作还属于县里工作的重头戏呢。 梁勤他们不是在给她画大饼。 “到时候再说吧,等战争停了,尘尘走了,我总也要有一份自己的工作。” 她现在倒是不排斥和贺文山说这些。 “但你的身体……” “我会好好注意身体的。”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希望自己可以一直陪着尘尘,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熟。 没有什么比尘尘更重要。 “之前,听郭主席她们的意思,你也要升职了?你这再往上,是什么啊?” 贺文山诧异地看了林湘南一眼,但很快神色就恢复了正常。 “应该是副师,不过,这回应该不行。” 第689章 我想守在这 “啊?为什么?”林湘南意外。 “这次是北方边境线上要人,沈师和梁政委都找我谈了话,我过去的话就能往上升半级,过去就是副师长。不过我没打算去。” 他看了林湘南一眼,把为什么不去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不用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咱俩已经离婚了,唯一的联系就是尘尘。如果说我硬有什么要求,就是希望你将来能在尘尘需要的时候,用你积攒的人脉、关系,帮他一把。” “但我不想去。”贺文山闷闷地说,“留在这里,我照样能升职。” 不等林湘南再劝他,贺文山又说:“在这里,我已经是最年轻的团长,引起的嫉恨已经够多了。如果调过去,我这个年纪的副师长听都没听说过,到时候想要服众,也是麻烦。” “你怕服不了众?” “不怕。” 林湘南正想说那不就完了,贺文山又说:“但我想留在这里,这条边境线我已经守了这么多年,我再清楚不过,那些染上毒品的人,下场有多么惨。我想守在这儿。” 林湘南的话没有说出来。 她默默闭上了嘴。 “在这儿再熬几年,我照样能升。去别的地方能给尘尘的,留在这里,我照样能给他。” 说的是尘尘,但目光一直盯在林湘南身上。 林湘南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只好说:“反正你心里有谱就行。” “嗯,有谱。” 回到镇上时,天都已经黑了。 林湘南在手推车上坐了一天,屁股和腿都已经麻了,最后一段路坚持要下来走走。 杨真真似乎是为了等他们,一直没走。 见到两人远远走来,连忙迎上来询问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雷奘。 “找到了,也请他看过了,拿了一些药,他说吃完就差不多能好了。” 杨真真松了口气,“那就好。” “行了,你也赶紧回家去吧,过段日子,我们搬到镇上来住,见面就方便了。” “好,不过,家属院这边要盖房子,应该需要许多砖瓦吧?” “你知道谁会做?” “你记得我经常给家属院那边送的瓷器吗?” 林湘南恍然大悟,“你是说……” “对,他们那边的人会烧这些东西,如果你们需要,我去联系联系。” “用肯定是要用,不过,现在用多少砖瓦,我心里还没个谱,你如果联系的话,顺便也帮我问问。如果不行,我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烧砖了。” 盖房子这事,说起来容易,但要买砖买瓦,请人来盖,属实不易。 就这砖瓦钱,都不知道从哪里出。 林湘南炸地道时炸得豪迈,但回过头来,也不免感到心惊,希望军区是能够给出这笔钱的。 杨真真倒是好说话,一口答应下来。 “行,我去问,价格方面也尽量帮你们谈。” 林湘南道了谢,两人就此告别。 两人穿过军区入口,走到那颗大树旁。 月光之下,一大片全都是窝棚,最边缘的位置一团火在烧着,大家都围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690章 我走了 见到林湘南回来,众人纷纷起来打招呼。 “怎么样?”沈相思率先迎上前来询问。 “挺好的。”这一天,林湘南什么都没做,却实在是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问:“你们进展得怎么样?” “基本上每家每户的位置已经确定下来了,大家都挑了自己喜欢的,你呢?要不要也过去挑挑?” “我不着急。”林湘南缓缓吁了口气,“你们聊什么呢?” “还能是什么?盖房子的事呗。” 郭玉玲给林湘南留了饭,刚刚去端了过来,又招呼贺文山,让他也过来吃。 贺文山拒绝了,他还有事,要回军区。 临走前,他深深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无奈,只能问:“你有事?” “你过去说啊。”郭玉玲和沈相思不愧是母女,两人**协力把林湘南拉了起来,朝贺文山推了推。 力道不大,林湘南顺着往前走了几步。 她挺厌烦贺文山这副时时刻刻给她报备的态度的。 没意思。 曾几何时,她想知道他的消息往往是在别人口中,而她一旦想为他做什么,送到他面前时,往往已经是过去式了。 往事已矣,现在也没必要改变。 “今晚我可能就得走了,”贺文山深深凝望着林湘南,见林湘南不肯说话,他又说:“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这些不用他说,林湘南也会这样做,但提醒都提醒了,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不知好歹。 “谢谢,我会的。” 男人又沉默了片刻,“我走了。” 林湘南看着他离开,心如止水。 沈相思走过来“啧啧”两声,“你是真一点儿也不心软啊?我可是听说,那天他差点让你打死呢?再大的气,你也应该消了吧?” 林湘南无奈,她不想再和郭玉玲母女谈论有关贺文山的话题,干脆回去吃饭。 “我们这些人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盖过房子,现在军区的人也不多。天上飞机整天飞来飞去的,我担心咱们现在重新盖了房子,万一被他们轰了,岂不是白盖了?”郭玉玲忧虑重重,“还有就是,盖房的材料咱们也得想一想怎么弄。” 大多数人都还是想住房子,而不是一个小小的窝棚。 但郭玉玲的迟疑不是没有道理的,刚刚大家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 “林主任,你怎么想的?”有人问。 “最近飞机少多了吧?”林湘南说。 “……好像是哈?” “而且,这几天,我觉得炮火轰炸的声音,好像也离咱们这边越来越远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盖吧,短时间内,咱们军区不会转移,家属院早晚还要建。等军区的人都回来,咱们盖房子是方便一些,但还要窝窝囊囊地住一段时间窝棚。咱们先自己慢慢盖着呗。盖不了多,还盖不了少嘛,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可不行。” 郭玉玲点头,“那我回头问问军区那边,他们当时盖营房时,那些砖瓦是哪里来的?” “行,如果有现成的最好了。如果没有现成的……” 第691章 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林湘南把杨真真找自己的事说了一遍,郭玉玲惊喜不已,“对啊,怎么把他们给忘了?明后天你再去找杨真真问问,军区那边我也去问问。”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林湘南也吃饱了饭。 她用热水给自己把药冲了吃掉,见众人还不走,正想问还有什么事,后面忽然传出一阵婴孩的哭声。 众人又沉寂了几分。 林湘南明白了,“是冯雅致的孩子吧?” “我看她是要疯了。”郭玉玲咬牙切齿的。 借着昏暗的光线,林湘南这才看见她手背上有一圈血印子,好像是一圈牙印。 “你这是……” “被冯雅致咬的。”沈相思无奈,“我娘想劝她,给她讲讲道理,但给她松绑的时候,她扑上来把我娘咬了。” 冯雅致无疑是让人同情的,但事到如今,大家又对她同情不起来了。 周围寂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看着林湘南。 相比冯雅致咬了郭玉玲一口不同,她是真真切切地想要杀了林湘南。 大家都想知道,林湘南想拿冯雅致怎么办? 林湘南望了望幽寂的天空,星光点点,似明似暗。 她叹了口气,“我可以理解她,但不能认同她。她不相信我尽力为大家都做了安排,以后也没必要相信了。” 她看向郭玉玲,“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 “那……估计不会罚得太重。” 不管怎么样,现在唐茂昌还在战场上。 对于拼死拼活的战士,对于他们的家属,大家都还是能多一分宽容。 尽管唐茂昌和冯雅致的感情不怎么样。 林湘南无所谓的“嗯”了一声,心里却再清楚不过,她和冯雅致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她不是圣母,对伤害自己的人做不到心无芥蒂。 大家又说了会儿话,回到各自的窝棚开始休息。 林湘南回自己的窝棚时,看到了边看书边等自己的尘尘。 小孩放下书扶着林湘南坐下,黑溜溜的眼睛仿佛一日之间又成熟了不少。 林湘南心里有些难受,她其实,更想让尘尘做个肆无忌惮的小孩子,不用这么懂事。 凌云不知从哪里跑过来,在林湘南腿上蹭了又蹭。 尘尘追着林湘南把病情问了又问,确定林湘南喝完那些药差不多就能好,才终于松了口气,低声嘟囔:“算他做了件好事。” 林湘南失笑,“好了,时间不早了,去睡吧。还是说,今天晚上跟我睡?” 尘尘想都没想就说:“不要!我都大了!” 他板板正正地看着林湘南,努力想表现成为一个大孩子。 但他不知道,他看人的眼神,做事的态度,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林湘南歪着头看着自家的小豆丁,“嗯,你都大了,都不愿意跟我一起睡了。” 她装模作样地叹气。 尘尘无奈地求饶,“娘。” “好了,不逗你了,去睡吧,光线这么暗,别老看书了,对眼睛不好。” “好。” 尘尘听话地收了书,他这一天和顾辞,以及那两个随行人员,在自家挖了一天,终于把自家那些掉进地道里的东西挖了个七七八八。 而剩下的那些东西,基本上都被炸烂了。 好在林湘南安排妥当,提前把书进行了转移。 第692章 不被任何人束缚 林湘南目送尘尘回到顾辞的窝棚,心里依然有些失落。 她还是很想念自己刚重生回来时,那个只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家伙。 那个时候的尘尘,软软糯糯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迷迷糊糊不知几时睡去,醒来时是三三两两的说话声。 林湘南从窝棚里出来,许多人背着背篓,已经准备去各自的家里抢救自己的东西了。 林湘南叫住他们,让他们回去的时候注意点,万一有没有炸的炸弹,被粗暴得弄炸了,那就完了。 大家一一点头后离开,林湘南洗了把脸,顾辞端着早饭走了过来。 “食堂打的饭,先凑合吃几口。” 林湘南道了谢,和顾辞、尘尘,以及那两名护卫人员在树下吃起东西来。 早饭也就是稀饭、咸菜,顾辞啃着一个饼子。 这么多人里,他算是家境优渥,就算吃苦,也就是那几年大形势不好,整体而言,他的成长应该比林湘南他们顺遂、优渥许多。 不过,此时吃起这些粗粮,看不出丝毫勉强。 他把一个菜饼子吃完,对林湘南说:“昨天梁政委找我谈话了,说过段日子送我和尘尘离开。” 他看着林湘南,“不如你也跟着一起去吧。那边环境虽然比不上这边,但重兵保护,安全许多。” 尘尘也眼巴巴地看着林湘南,但,他没有说话。 林湘南把一块饼子分给他,顾辞再次说:“这样,你和尘尘也就不用分开了。” 当时,林湘南坚持了那么久的原则,此刻却觉得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去了做什么呢?” “呃……那边可以做的事情也有很多。” 林湘南却笑了,她揉了揉儿子的头,“自己去,怕吗?” “不怕。” 林湘南莞尔。 顾辞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为什么不去?你不是不想和尘尘分开吗?” “我的确不想和尘尘分开,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我想看着他快乐、健康、无忧无虑的长大。他就是我的命。” 林湘南又揉了揉尘尘的头,“但他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时时处处需要我抱着、哄着的小孩子了。” 她含笑看了顾辞一眼,“顾老师,为人父母,当着眼于未来。我希望我儿子将来能过得好,所以,我要成为他的助益,而不是拖累。” 时时刻刻照顾儿子的生活当然好,但,林湘南更想做在儿子需要时,能助他一臂之力的母亲。 她不想看到将来有一日,尘尘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件事,而四处求人。 她虽然总是希望贺文山将来能帮上尘尘,但,求人不如求己,她希望有她在,她的儿子永远不用求人。 顾辞哑然。 他的确没有孩子,也没想这么长远,但他…… “我也会做娘的底气。”尘尘说。 他下巴微扬,望着林湘南,“我也希望娘能活得开心,活得恣意,不用再被任何人束缚。” “我希望有一个人能照顾娘,但,是娘真的喜欢,而不是其他任何原因。” 说这话的时候,他瞄了顾辞一眼。 速度很快,林湘南恰好低头喝饭,闻言险些呛到。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尘尘嘿嘿一笑,靠着凌云给它喂吃的。 顾辞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这孩子,每天都出乎他意料的聪慧、通透,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教不了他了。 第693章 完全摧毁 吃过饭,林湘南准备去鱼塘看看。 她这些天太忙了,几乎没怎么去过鱼塘。 这边的小房子没有完全坍塌,马金梅和秦素丽正在抢救里面的东西,忙活着给鱼做吃的。 见林湘南过来,马金梅还没说话,先叹了口气。 “湘南姐,你没事吧?” 林湘南的身体昨天已经再三跟她们说过了,腿还需要一段时间养着,药只要每天按时吃,心口也会好起来,她一时没想明白马金梅为何有此一问。 “冯雅致……”马金梅欲言又止,望着林湘南的目光担心极了,“你别太伤心了。” “是啊,”秦素丽在一旁跟着帮腔,“你说咱们这么多人,只要她跟着走,谁不能帮她抱个孩子?就那么点距离,怎么也跑出去了,非不走,现在好了。” “可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吧。”林湘南神色如常,只说了一句就去鱼塘边看鱼了。 马金梅和秦素丽交换了一下眼神,谁都不再提这件事。 两人一起把小屋里的东西都搬出来,在小院还算平整的地方另外砌了一个土灶,开始做鱼食。 鱼塘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鱼,林湘南用网兜把死掉的鱼都捞出来,又把水面上的一些漂浮物清理干净。 弄得差不多的失手,秦素丽她们也把鱼食做好了。 鱼儿吃食时,林湘南观察了一下。 鱼儿普遍长大了一些,也损耗掉了一些,令林湘南意外的是,小鱼多了不少,应该是这段日子才产的。 为了小鱼更好的长大,三个人在喂完食后,把一号鱼塘里的大鱼趁机挪到了二号鱼塘里。 弄得差不多,林湘南就让秦素丽他们先回去了。 她们各自的家里还没收拾,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推给老人的孩子。 “湘南姐,你和和我们一起回去吧。”马金梅说。 “我在附近转转。” 林湘南打算到各家自留地里转一转。 这些位置下面基本上都有地道,那天晚上炸完,林湘南还没来得及看过。 马金梅两人没再勉强,收拾好东西匆匆走了。 林湘南往那边走了走,有地道的地方基本都塌陷了下去,而没有地道的,也因为被炸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受损,好在菜还能吃。 林湘南来回转了几圈,就看到一个手脚麻利的小队。 这几个人并没有穿统一服装,但脚步轻快,如履平地,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林湘南等了一会儿看清这几个正是之前住在家属院里的。 相互走近之后,林湘南打了个招呼,“这是忙什么呢?” “这些地道有的长,有的短,家属院附近的炸得比较狠,但有一些要么没有塌陷,要么没有完全塌陷。领导的意思是让我们进行二次爆破。” 林湘南明白了。 这些地道残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被有心人利用,最好还是完全摧毁。 她叮嘱他们务必注意安全,目送队伍慢慢走远。 这小队之中,其中有个人和她一样,腿部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留下旧伤。 第694章 大黄鱼 一整天,家属院里都是忙忙碌碌在挖东西的声音。 他们尝试把没有炸坏的家具抢救出来,等盖好房子继续使用。 偶尔会有尖叫着提醒要塌陷了的,还有不小心塌陷进去,大家忙着给挖出来的。 林湘南家里昨天已经被顾辞他们挖得差不多了,没有损坏的家具都被晾在了凹凸不平的院子里。 林湘南看了看天,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以林湘南曾经在这边生活了很多年的经验来看,好像是要下雨了。 她在家里四处翻找,试图把曾经自己收的几块油布拿出来盖在家具上,避免暴雨之后暴晒,家具就烂了。 正忙着,凌云忽然叫了几声。 “别闹了凌云,马上天就黑了,我们要去吃饭。”林湘南没理会。 凌云又叫了几声,林湘南有点无语了,她今天也很累,着实没心情陪凌云闹着玩。 “凌云,你自己玩啊。” 林湘南说着回了一下头,这下,她被吓到了。 凌云竟然跑到了房梁上。 林湘南家的屋子从后往前塌了,凌云应该是沿着倒下来的房梁爬上去的。 它两只前爪扒在一道梁上,望着林湘南这边不断地朝她叫。 “你干嘛呀?”林湘南无奈,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凌云还是对着她叫,丝毫不顾及自己庞大的身躯站在那里合不合适。 林湘南觉得有点奇怪,尘尘和顾辞就算弄东西,应该也不会藏到那里。 她真是服了这条犟狗,只能沿着倒下来的房梁也往上爬。 凌云似乎这才满意,对着林湘南嗯嗯了几声,爪子在一个地方挠了挠。 光线不怎么好,林湘南好不容易用自己两条并不灵活的腿爬上去,通过声音才发现凌云挠的地方。 “这是啥?” 林湘南试着摸过去,发现竟然是个箱子,不知是不是被烟火熏得久了,上面黏黏糊糊的。 凌云又叫了几声,好像在催促林湘南一般。 林湘南试着把箱子拿下来,一拿才发现这箱子很重,猝不及防之下,她差点连人带箱子一起摔下去。 沿着房梁滑下去,林湘南心跳有些快。 她刚刚听到了金属撞击的声音。 这里能有什么金属? 枪支之类是金属做的,但谁家会把枪支藏在房梁上? 而且这个箱子的手感…… 别的东西也不至于让人如此严密的藏着,难道是金子银子? 凌云跟着跳下来,用它健硕的身躯在后面挡住了林湘南。 林湘南不敢出去,一人一狗就在墙角慢慢打开了那个箱子。 一打开林湘南才发现巷子里还包着一层油纸纸包。 而随着打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下,林湘南眼底映出夺目的金黄。 林湘南愕然。 她巴掌大小的大黄鱼,足足有十几条。 这里有什么传说吗? 林湘南努力回想着。 上辈子她听人说过,说这里曾经有个村落,不算大,后来战争爆发,人慢慢就迁走了。 有什么有钱有势的人吗? 林湘南冥思苦想了好一阵,还是完全都没想出来。 第695章 她的儿子和她亲近不是应该的吗? 上辈子,这个房子不是林湘南住的,她也不知道上辈子住在这里的人,上辈子直到她死,生活似乎也没什么改变。 林湘南犹豫了一会儿,重新把大黄鱼装好,又找了件旧衣服包上,借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慢慢往军区走去。 尘尘和顾辞的书,先前被林湘南收好之后,全都放到了军区。 今天也差不多,林湘南在门口打了声报告,就抱着箱子往存书的小屋子走去。 这里靠近军区门口,本来是方便尘尘和顾辞这两个编外人员每天过来取书,现在也方便了林湘南。 林湘南找了个大点的箱子,取出一部分书,把这个小箱子放了进去。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些大黄鱼,如果军区建设需要,她不介意拿出来,但如果不需要,她也不介意收下这笔意外之财。 收拾好东西往回走时,林湘南撞上了顾辞和尘尘。 “怎么到这儿来了?尘尘还说等你一起吃饭呢。”顾辞说。 林湘南刚要说话,突然有人喊:“林主任,林主任!是你吗?外面有人找。” “谁啊?那位供销社的杨同志?” “不是,是他丈夫。” 林湘南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顾不上和顾辞说话,叮嘱尘尘先去和顾辞吃饭。 顾辞不了解肖承义是什么人,不放心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会有事的。” 林湘南笑了笑,快步往外走。 中午时,郭玉玲找过她。 军区的营地里还存着一部分砖瓦,是曾经盖营房时剩下的。 现在可以用来盖房子,不过,想重新盖这么多房子,那些也不够。 最好的方法是把他们已经坍塌、倾斜的房子扒掉,砖瓦重新整理一遍,用来盖房。 那样的话,砖还好说,许多瓦片已经房子坍塌中被摔碎,肯定还差很多。 岗亭之外,肖承义正静静等着。 林湘南想请他进去坐坐,奈何现在家属院里实在没有可以待客的地方。 “肖同志,辛苦你了,是刚回来吧。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肖承义神色轻松,“一听说是给军区用他们就答应了,不过,现成的砖瓦不够多,他们让我把现成的砖瓦都拉回来,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准备泥土开始进行接下来的烧制了。” “倒也不用那么多。” 林湘南把家属院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肖承义了然。 “那我明天再跑一趟,让他们多烧点瓦片。” 他没有多留,说完就走了。 林湘南边琢磨盖房子的事,边进了食堂。 食堂现在没有多少人,军区里九成以上的人都上了前线。 林湘南去时,梁勤竟然也在。 他正亲切地和尘尘说话,尘尘也听得认真,不时地点点头,直到看到她,双眼立刻弯了起来。 梁勤见了不免失笑,“还得是你啊,跟我们说话,这孩子就跟个大人似的。” 他从饭盒里拨了拨,找出一块指甲大小的肉块,放到了尘尘碗里。 林湘南笑了,她的儿子和她亲近不是应该的吗? 第696章 您的意思是…… 林湘南去打了饭,也走过来一起坐下。 梁勤关心了一番林湘南的身体,林湘南把情况一一跟他说了一遍。 梁勤眉头稍微皱了皱,“既然是这样,等这些药吃完,是不是可以再找那个老大夫,让他给你调理调理身体?应该能调理好的吧?” 顾辞一直没有插话,闻言看了林湘南一眼。 林湘南明白梁勤的意思,微微一笑,“应该可以,回头我再去找他看看。” “嗯,家属院怎么样?” “还是那样,都是小事,就是有点繁琐。” “坚持坚持,马上就要过去了。” 林湘南怔了怔,眼睛马上亮了,“您是说……” 梁勤笑而不语。 他很快把饭菜吃了个干净,把饭盒洗干净回来,林湘南也吃得差不多了。 “一起走走?”梁勤说。 领导想和自己走走,哪能不走? 林湘南把饭盒交给尘尘,跟上梁勤的步子。 “北边来了调令,想把小贺调过去,这事你怎么看?” “……”林湘南尴尬地咧了咧嘴,“您这话说的。我们都离婚这么久了,您问我……不合适吧?” 梁勤没接她的话茬,接着又说:“他这次过去,是掌实权的,他这个年纪的副师,我是听都没听说过啊。” 林湘南渐渐觉得不太对劲儿,但一时也说不好到底哪里不对。 上辈子,直到她死,贺文山也没踏上副师的坎。 这会是个巧合吗? “您的意思是……” “我了解过了,北方目前没什么战事,按道理,不该有这样一次调动。” “上面点了贺文山的名?” “那倒是没有,只不过,点名要实战经验丰富的,年轻能干的,这数来数去也就是他了。” 梁勤看了林湘南一眼,“小贺实战经验丰富,个人能力强,这样的干部还是要用到实战当中才能发挥他的作用。” 林湘南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她并非执棋之人,梁勤跟她说这些,也没用啊。 想不通,林湘南干脆实话实说。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能升,自然好。但以小贺的年龄、资历,现在升上去,恐怕麻烦不少。”梁勤幽幽地又说了一句,“我和老沈都算是看着他长起来的,培养干部也不是这么培养的。他自己,我也了解,没有这个能力给自己做这样的调动。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有有心之人,想把他调走。” “有心之人?” 林湘南眯眼。 她自然也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难不成,是别的什么人看上了贺文山? 到底什么人呢? 林湘南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通,一抬头,却对上梁勤温和却探究的眼神。 她心中一怔,“您觉得是我?” “你的材料我看过,但据我了解,你和顾家……似乎关系不浅?” 林湘南蓦地呆住。 难道是顾辞? “不能这样说。只是去年跟着贺文山从老家来随军时,送了两袋粮食给顾家人。不过我当时是看他们可怜,不是刻意……” 后来,虽然有过简短的几次联系,甚至顾辞开始做尘尘的老师。 但顾家,林湘南着实没太多来往。 从头到尾,她最多也就是想给尘尘铺铺路,真从对方身上获取什么……那也得几年十几年之后的事了。 就因为自己给他们送了点东西,他们就要送贺文山一个副师? 林湘南觉得有点太荒谬了。 这副师又不是地里的大萝卜,一拔一个准,想给谁就给谁。 第697章 你好好想想 “这事我始终觉得不太对劲儿。”梁勤也不敢肯定,但他还是觉得贺文山的这一纸调令,挺奇怪的。 “如果他去,以他的能力,肯定能干出成绩来。” 林湘南更不懂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梁勤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往上升。你要不劝劝他?” 林湘南无语了。 “这就不用了吧?” 梁勤看着她,林湘南只好继续往下说,“我们都已经离婚了,他去哪儿,只要他不会忘了尘尘,将来尘尘需要的时候也愿意帮尘尘,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听林湘南这么说,梁勤干脆把话挑明了,“做个副师长太太不好吗?孩子的问题届时也更稳妥。” “……不会是贺文山让您来找我的吧?” 林湘南只是无奈地随口一说,没想到梁勤略微一怔后,竟然真的说:“是啊,的确是他让我找你的。” 林湘南又又又又又一次无语了。 这都什么事啊! “孩子是亲生的好,夫妻还是要原配的好。小林,你好好想想。” “我……” “我看你那鱼养的挺不错的,如果不是做了妇女主任,将来以后你做生意应该也挺不错的。” 听他转换了话题,林湘南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瞬,林湘南就听梁勤接着说:“选男人这事和做生意差不多,小贺这个人,你就说他在家事上糊涂一些,也不贴心,但比起一般男人,钱能挣吧?你要求他干的活,都能干吧?而且,你们离婚这一遭,以后啊,他很多事情也不敢了。比起你重新结婚,再从头调教一个男人,他不更让你轻松吗?” 林湘南汗。 把选男人和做生意说成一码事的,这还是头一个。 “你满塘的鱼,你去捞的时候,肯定捞长得又大又好的那个,既能上称,又能卖钱,品相还不错,不比那小虾米好?” 林湘南扶额,她算是明白了,梁勤今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难得糊涂。你糊涂一次,他以后不得卯足了劲对你好?” 再这么下去,林湘南都觉得自己快要被他说服了。 “您让我自己想想吧。”林湘南无奈地说。 “行,你回去好好想想,哪怕是为了孩子呢。如果是小贺家庭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亲自和他的兄弟妹妹交流,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人了,也明白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啊,心里有愧呢。” 那又怎么样呢? 曾经种种,不可更改重复。 他们对她的伤害已经造就,甚至,上辈子她就是因为贺文山而死。 纵使他有苦衷,有理由,可他就是害死了她啊。 梁勤又说了许多许多,林湘南皱眉听着,良久良久,最后连自己怎么从军区出来的都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贺文山都真是会折腾她! “回来了?”黑暗里,突然传来顾辞的声音。 林湘南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第698章 打算复婚? “来接你。”顾辞说。 “没必要,就这么几步路。” 顾辞不置可否,“聊得怎么样?” 林湘南沉吟着,很想问问他有关贺文山可能调职的事,但她知道顾辞只要出来,身边就有人跟着,不管这事是不是与顾家有关,让人听去,总归不好。 “还好吧。” 见林湘南兴致不高,顾辞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往前走了几步,蹲了下来,“上来。” 林湘南颇不适应,“干嘛?” “背你。” “不用。”林湘南不自在地说。 她绕过顾辞,顾辞连忙追上来,“别啊,你的腿不疼吗?” 累了一天,林湘南的腿当然疼,甚至心口、后心也不舒服。 但……让顾辞背她,这不合适。 “真没事。”林湘南说。 她执意如此,顾辞无奈,陪着她一起走回了窝棚区。 顾辞和尘尘的住处在边缘位置,现在没了围墙挡着,他不好距离妇女同志们太近。 快分开时,林湘南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 她往他周围看了看,不知是天太黑了,还是跟着顾辞的人这次离得远,林湘南并没有看到人。 “怎么了?” “有个事……想问问你。” 林湘南随着顾辞往他的窝棚的位置走,期间遇见了好几个妇女。 两人避开人群,往外走了走,林湘南边警惕着周围的安全,边问顾辞,“顾家伯父伯母还好吗?” 吃惊于林湘南突然问起自家人,顾辞连忙说:“都挺好的,现在和我侄子在申市那边,生活起居也有人照料,倒是让人放心。” “听说,顾老也出身军队?” “嗯,他这辈子打过很多仗。” 林湘南很想再拐弯抹角地扫听几句,但话到嘴边,只觉得烦躁。 “算了,我直说吧,贺文山可能要被调职的事,你知道吗?” “调职?”顾辞微微错愕,“他这个年纪……做团长都是最年轻的,按照调职升半级的原则,他再往上就是副师了。他这个年纪做副师,恐怕不好当。” 显然,有关于队伍里的一些规则,顾辞比林湘南可清楚多了。 “这事……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顾辞随口说,但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你觉得我想调开他?” 林湘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抱歉。” 可是,如果不是顾家,那会是谁呢? 还是说这只是一次平平无奇地调职? “不过,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不是吗?” “啊?” “贺团长只要答应了,应该就是史上最年轻的副师了,一步快,步步快,届时,他能力强,履历漂亮,人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的话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这样说了,但其中要面临的困境,他们是只字不提。 不过,这和林湘南也没什么关系。 “算了,就当我没问过,早点回去休息吧。” “湘南,你跟贺团长……”顾辞斟酌着用词。 “嗯?” “打算复婚?” 林湘南微怔。 活了两辈子,林湘南也不是整天关在家里只知道围着男人转的傻女人了,她不至于看不出顾辞是什么意思。 第699章 你的心可真狠 沉吟了一瞬,林湘南说:“倒也没有这个打算。但无论如何,他都是尘尘的爹。再怎么样,我不想看到他不好。” 她失笑一声,“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没打算再婚。” 她有儿子,有自己要做的事,怎么不比再把自己蹲困于家庭当中强啊。 “为什么?就因为他,你就连别人也不考虑了?” 顾辞着急了。 “如果是你,你会想要一个不会在家中很好的照顾你,也不会把你当成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人的妻子吗?” “……你只是那一次婚姻失败而已,并不见得……” 林湘南摇头,打断了顾辞的话。 “但我很清楚,我不会再做婚姻当中绝对付出的那个人了。” 林湘南看着他,“我有尘尘,未免他在我下一段婚姻当中被欺负,我不会再要别的孩子。我也有工作,我会努力工作,可能工作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忙,我的心血一部分在尘尘身上,一部分在工作上,剩下用于一小部分用于调剂工作的无聊,可能才会给予男人。如果是你,你想做这个男人吗?” 顾辞张了张嘴,失落瞬间溢于言表。 他苦笑,“你的心可真狠。” “长痛不如短痛。”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尤其顾辞还是尘尘的老师。 如果可以,林湘南也不想伤害他,所以话还是提早说明白比较好。 “所以……怎么都不会改变了是吗?” “如果有一天我再结婚,我要做婚姻里的受益者,而不是为婚姻付出的那个人。但你、你的家庭,恐怕不会接受这样的人吧?” “……” 年迈的父母、年纪尚小的侄子,都需要照顾。 他也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女人温柔体贴,对内能帮他料理好家事,对外能在他不在家时撑起整个家庭。 顾辞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明明林湘南不比他曾经见过的那些女孩子漂亮、会打扮,但说话做事,他心中就是会不自觉的欣赏。 但,再多的欣赏,也要对方愿意为自己绽放才行。 强人所难,顾辞做不出这样的事。 “我明白了。”他幽幽地说。 林湘南没有说抱歉,目送顾辞回窝棚之后,自己也慢慢走了回去。 她刚刚说的并不是假话,如果再结婚,她只想做婚姻里的受益者。 她再不会为一个人掏心掏肺,榨干自己。 而她更明白,顾家那样的人家,不是她能进去的。 他们想要的,也绝不是她这样的儿媳妇。 次日。 林湘南去了一趟镇上,房子的规划已经差不多了。 肖承义带着人拉回来的砖瓦就堆在空地上,林湘南没什么建筑经验,也看不出这些砖瓦够盖几间房的,但肯定不够把所有房子都盖完。 林湘南去和郭玉玲商量了一下,她的意思当然先把沈家的房子盖起来。 郭玉玲却不同意,“咱们先紧着家属院里老人多、孩子多的家庭,我这个年纪还撑得住,你不用担心我。”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办。”郭玉玲难得强硬了一次,“先把群众的事办了,咱们的事,不着急。以前多恶劣的环境我都呆过,不怕这个。” 第700章 盖房 林湘南只好作罢。 她睡前把家属院的情况捋了一遍,先帮谁盖房,后帮谁盖房,排了个顺序。 隔天一早拿给郭玉玲看了,郭玉玲觉得没问题,招呼大家开会。 说是开会,其实就是把盖房的先后顺序跟大家说一声。 林湘南这个顺序是按照老弱病残孕排的,大家听完都没什么意见。 反正现在家属院里没有男人,最多是军区的战士们过来给帮帮忙。 开完会,大家就开始扒房子。 给谁家盖房就去把谁家的砖瓦扒下来,用手推车、扁担之类的把砖瓦搬运过去。 饶是家属院里人不少,这活也不好干,所有人一起上阵,足足忙活了一天半。 而后,大家去军区领了工具,开始在预定位置上挖地基。 林湘南如今干不了重活,只能指挥指挥大家,除此之外,还要兼顾鱼塘。 当大家把地基挖好,准备开始盖时,代镇长带着几个男人找到了林湘南。 他们是过来帮忙的。 有人帮忙那最好不过,林湘南没有拒绝,安排人准备茶水和饭菜。 与此同时,林湘南让马金梅她们去鱼塘捞几条鱼带过来。 刚安排好,又有人喊:“林主任,有人找。” 是肖承义。 他带着自己家族里正值壮年的人都来了。 “你们……” “托林主任的福,我们家肖达总算治好了病,现在家属院这边有用到我们的地方,我们当然要尽力。” 肖承义的一个兄弟说。 肖承义跟着点头,“是啊,林主任,不多说了,我们去干活。” 林湘南赶紧叫住马金梅她们,让她们再多捞几条鱼。 郭玉玲也没闲着,她带着一群上了点年纪的,继续收拾整理家属院的砖瓦和房梁。 梁勤不放心,也过来看了一趟。 这么多人一起动手,第一户人家的房子用了三天就盖起来了。 第一个房子盖起来的时候,林湘南对于所用砖瓦的数量差不多就心中有数了,心中估摸了一个数量,报给肖承义,肖承义又通知了那边的部落。 镇上的人不时会有轮换,肖承义家人也在林湘南的劝说下休息了几次,家属院的人一直没有停过。 没有力气多干就少干,反正只要坚持干活,活总有干完的那天。 大家都太忙了,甚至没有意识到以前不时飞过头顶的飞机,偶尔传来的隆隆炮火,已经几乎没有了,而军区的人也越来越多,来帮忙盖房的人中,军区的战士们成了主力。 房子已经盖了大半,林湘南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 “轮换。” 离开许久的男人一身军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扛着一根扛着房梁,身上沾了不少尘土,目光落在林湘南身上。 “练兵。”贺文山又说了一句。 林湘南也在他身上瞟了几眼,这人说话、走路、干活都没有任何异常,就是……露出的皮肤,脸、脖子、手腕,全都是红红的疙瘩。 仔细看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贺文山话音刚落就有人喊,“团长,快点啊,等着上梁呢。” 贺文山只好走了,林湘南又看了他两眼,心说这回似乎没有受伤。 蓦地,林湘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第701章 艾草膏 “湘南姐,这是我找镇上一个老婆婆要的。她自己配的艾草膏,我给我家那个试了,还挺管用。” 马金梅朝林湘南示意了一下,“你也给贺团长弄点呗。” “他如果想用,自己会找人要的。” “你就给他拿点!”马金梅把艾草膏塞进林湘南手里,“再不待见,作为群众关心关心战士总是应该的吧?” 她笑嘻嘻地把林湘南往前推了一下。 这些日子下来,林湘南的腿好了一些,但每天走来走去,还没有完全好,累到了还是会疼。 雷奘给林湘南拿的药倒是吃完了,心口没有再难受过。 林湘南踉跄了一下,扭头无奈地看着马金梅笑嘻嘻地跑远了。 大家都很忙,但偶尔目光扫过林湘南,目光里都是戏谑。 如果之前还有人对林湘南有什么意见,但半夜自己留下掩护,把他们送出家属院的事之后,再没人对林湘南不满过。 扪心自问,易位而处,他们能做到林湘南这样吗? 真不见得。 她们心里的不满都消失了。 更别说这段日子镇上的人、肖家人不断前来帮忙,也都是看了林湘南的面子。 林湘南抽空回了一趟军区找尘尘,尘尘的时间很紧张,林湘南不知道他到底学了什么,但听顾辞说,他现在已经在帮顾辞做一些事情了。 林湘南等了一会儿,尘尘才从里面出来。 凌云见到尘尘立刻扑了上去,大脑袋在尘尘身上来回蹭了半晌。 尘尘怜惜地抱着凌云的大脑袋揉来揉去,此时见到林湘南,他眼睛路露出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娘?” “没有。”林湘南拿出那盒艾草膏,“你今天抽个空,把这个给你爹送去。” “他?” 尘尘惊讶。 他也不知道贺文山回来了,到现在还没见过贺文山。 林湘南点头,“他应该是被虫子叮咬了,身上都是疙瘩,你给他送去吧。” “这药……” “马金梅给的。” 不是林湘南自己弄来的,尘尘爽快地接了过来。 “我一会儿就去。” 林湘南给他指了个位置,又叮嘱他注意安全,自己就走了。 尘尘闻了闻那个艾草膏的味道,慢慢走了过去。 他现在身边也有人跟着了,不过和保护顾辞不同,主要是怕尘尘年纪太小,玩闹时受伤。 贺文山和战士们一起装好房梁,目光扫到尘尘,单手一撑,迅速从上面跳了下来。 父子俩四目相对,贺文山在儿子头上弹了一下,“臭小子,又长大了。” 尘尘迅速歪头避开,这些日子,学习归学习,他的锻炼从没停过。 他把艾草膏递给贺文山,贺文山扬了扬眉毛,接过来给自己涂上。 尘尘转头就要走,冷不防屁股被贺文山踢了一下。 他怒目而视。 “哪儿来的?” “有的用你就知足吧。” 贺文山失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娘给你的,对吧?” “知道你还问!” 贺文山也不生气,大手一抄把尘尘抱了起来。 尘尘极不自在地挣扎,“你干嘛?放我下去!” “跟我说说,你那个顾老师,最近都在干嘛?有没有去找你娘?” 第702章 儿子送药 尘尘挣扎着要下去,连看他一眼都欠奉。 “臭小子,”贺文山又嘟囔了一声,把他举到肩膀上坐着。 尘尘低头,看见他头上也有红红的包,只好把白眼翻了回去。 “说说啊。”贺文山催促。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娘不喜欢你,跟顾老师没什么关系。” “你这小子,说话是越来越难听了。” 尘尘不置可否,他还有更难听的话呢,不过是看在贺文山打仗辛苦的份上没有说罢了。 贺文山扛着他,左一句右一句,问的都是林湘南的事。 尘尘始终不发一言,最终,贺文山也觉得没意思了。 “你这小子,怎么是个闷葫芦啊?我和你娘也不那样啊。” 尘尘懒得理他,抱着他的脖子准备往下爬,“我要去看书了。” 贺文山被弄得没脾气,只好讨饶,“你娘不待见我就算了,咱俩一脉相承的,怎么你也不待见啊?啊?“ 他戳戳尘尘的脸,“你的话你娘肯定是听的,你就不能帮我说句话?” “不想帮你。” “你这小子。” 逗儿子归逗儿子,贺文山在尘尘身上感觉到了无处散发的敌意和抗拒。 “那你准备帮谁?顾辞?” 尘尘幽幽地撇了他一眼,吐出一个令贺文山扼腕的词,“无理取闹。” 贺文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和尘尘相似的眉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还是他儿子吗? 贺大团长盯着尘尘看了半晌,尘尘却不搭理他,“我走了。” “等会儿。” 贺文山带着他回了自己宿舍。 他在抽屉里翻了翻,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递给尘尘。 “拿着玩。” 尘尘沉默着接过来摆弄了起来。 贺文山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本来想等尘尘找不到办法时再帮他,但很快,尘尘把那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举了起来,对着贺文山“咔嚓”了一下。 贺文山无语了,他这儿子也太聪明了,自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这玩意儿,你能自己留着?” “缴获了给你玩的。” 既然拿出来了,肯定就是给儿子的。 贺文山查过了,里面没有任何窃听设备。 “谢谢。”尘尘说。 他小脸依旧淡淡的,谈不上高兴,也看不出有多喜欢这东西,只是坐在那里来回摆弄着。 父子俩相对无言,直到尘尘忽然朝他伸手。 “什么?” “这个。” 尘尘拿出胶卷。 贺文山:“……没了。” “没了?” “缴获的……就这些。” “……” 尘尘默默看了眼贺文山,“哦”了一声,没放下东西,却是说:“我回去看书了。” “你看书以后有的是时间,这段日子,多陪陪你娘。” 尘尘微怔,目露探究。 贺文山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马上快过年了,好好陪她过个年。” 尘尘脸色微变,贺文山忽然笑了,又把他提到桌子上坐下。 “你这小子,跟着顾辞到底学了点儿什么?” 说他聪明,也太会察言观色洞察人心了。 “不是跟他学的。” “那是跟谁学的?跟你娘?” 林湘南可没有这么犀利。 第703章 你们过来 尘尘又不说话了。 他从桌子上跳下来,这回是真准备走了。 但他又不放心一般,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我如果不在,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却又走了。 有那么一瞬间,贺文山觉得跟自己说话的,不是五六岁的小孩,而是个成熟的,有思想,有见识的大人。 贺文山百思不得其解,他又回了镇上,继续帮大家干活。 中午吃饭时,才又见到林湘南。 似乎是累了,林湘南走路无意识地有些瘸,正在指挥大家打饭。 贺文山接过自己那份,大步走到林湘南那边,“你什么时候吃?” 他一过来,站在林湘南周围的几个人立刻笑着散开了。 她们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几个离婚的,又囿于男人才是家庭顶梁柱、女人不能不结婚的老思想,如果可以,都还是希望林湘南和贺文山能够复合。 林湘南心中无奈,却也没别的办法。 最无语的是,贺文山说话平和,还是关心她,她不能表现得太不知好歹。 她只好淡淡地说:“我不饿,不着急。” 贺文山点了点头,“尘尘呢?” “他去食堂。” 贺文山转身走了,好像过来就是为了问问尘尘。 不过,等林湘南安排好了所有人,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时,一个饭盒递到她面前。 林湘南抬眸,贺文山再次往前递了递。 几个坐在一起的女同志笑嘻嘻地换了个地方,贺文山从善如流,在林湘南身边坐了下来。 “你别老跟着我。”林湘南说。 “我在那呆着,他们吃饭吃不利索。” “……” “那你自己在这儿呆着吧。” 林湘南起身要走,贺文山率先站了起来,“我走,我走行吧?你腿那样就别挪来挪去了。” 有了战士们帮忙,整个家属院的人终于赶在新年之前,全部搬进了新房子。 林湘南的新房子不算大,总共四间房,一间尘尘的,一间林湘南的,一间厨房,一间书房。 林湘南想办法把那棵毁了半边的海棠树移了过来,另一个角上则是厕所和浴室。 搬到了新的房子,凌云兴奋得跑进跑出,一会儿追一追尘尘,一会儿追一追林湘南。 林湘南是最后一个搬过来的,这也意味着,整个家属院已经全都整理完毕。 林湘南时不时腿疼,东西都是马金梅、沈相思他们帮着收拾的。 趁着夜色,贺文山带人把尘尘的书也搬了回来。 书房和尘尘的房间是个套间,窗户是里外封死的,想要进去,必然还要从尘尘的房间里再开一道锁。 贺文山不想让人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搬过来就让人走了,点着灯和尘尘一起收拾。 顾辞本来也想过来帮忙的,但被林湘南拒绝了。 所有人都走了,林湘南关了大门,又锁了屋门,眼看着贺文山和尘尘慢慢把书塞到架子上,自己熟悉的那个小箱子慢慢露出来。 她走过去抱出来,打开确认了一下,招呼两人,“你们先等一下。” 第704章 你就别犯傻了 贺文山和儿子闻声看过去,纷纷愕然。 林湘南卖鱼挣了多少钱,贺文山从没打听过,更没惦记过,但,绝对买不起这么多大黄鱼。 而且这东西也不可能是买来的。 “我收拾那个房子的时候,从房梁上找到的。” 林湘南压低声音,拿出一半放到贺文山面前的桌子上,“我看这回军区也没少往里搭钱,要不,你把这些带回去?” 她不可能全都交出去,她还要给尘尘攒老婆本呢。 贺文山接过一条掂了掂,份量不轻。 不过,和烧钱的军区比起来,这些大黄鱼全都搬到军区,也是杯水车薪。 于是掂了一下分量之后,贺文山又给放了回去。 “你留着吧。” 林湘南意外。 贺文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可太清楚了,一颗心红得滴血,只要能帮到军区的事,他就不可能拒绝。 “这东西拿出来说不清楚,搞不好还会有人找你的麻烦。你自己留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我总觉得……” 贺文山端过蜡烛,又对着那条大黄鱼看了看。 “什么?” “我小时候下河摸鱼,看到有人从河里摸出过类似的。就是花纹没有这么深。也没这么大,村里的老人说,那是很早以前留下来的东西,为了堵我的嘴,那人那天摸的鱼全归我了。” 林湘南心中微惊,“那你知道以前那个房子里住过什么人吗?” “不清楚。”贺文山摇头,“我们到这儿的时候,房子已经空了,大家都是拣着好点的房子住的。别人有没有从家里找到什么,谁也不知道。你就别犯傻了。” 正好林湘南也不想把钱分给别人,不拿出正好。 贺文山出去拿了把铁锨,把书房一角的砖起出来,挖了个坑,重新埋了下去。 “出去不要告诉任何人。”贺文山叮嘱尘尘。 小孩翻了个白眼,他早已回去继续整理书了。 “我知道。”他说。 父子俩一起动手,把几箱书全都塞进了贺文山带着人临时赶制的书架上。 等忙活完,时间已经不早了。 贺文山得回宿舍,林湘南跟着出去关门,贺文山问:“冯雅致没再来找你胡闹吧?唐茂昌也回来了,你出入多个心眼。” 曾几何时,林湘南为冯雅致掏心掏肺,如今却要防备冯雅致会不会从背后捅她一刀了。 这些日子,冯雅致背着她仅剩的女儿,也每天都参与盖房子,但她从不跟人说话。 有好几次,马金梅都来找林湘南说,撞见冯雅致打孩子,久而久之,那孩子现在哭也不敢哭,饿也不敢说,可怜得不得了。 以林湘南和冯雅致现在的关系,没法管,她干脆也就不管了,让马金梅去跟郭玉玲说。 林湘南不知郭玉玲和冯雅致说了什么,只是听说冯雅致对那孩子的态度更不好了,就连林湘南都撞见过那孩子跌跌撞撞地跟在冯雅致身后。 现在反倒是家属院里的小媳妇和老太太们管那个孩子多一些。 林湘南挺无语的,也不准备去管。 “唐茂昌……死了两个女儿,他应该是高兴的吧?” 第705章 家贼难防 贺文山哼了一声,“是高兴,眼皮都没抬一下,已经要拉着冯雅致再生两个了。” 一时间,林湘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那两个孩子,为冯雅致的愚蠢而买单,死了三个月都没有,已经被亲生父亲抛之脑后。 冯雅致如今的家在整片家属院的最北端,她整日阴郁,少与人往来,选住处时更没人帮着出谋划策,最后房子建成,显得她更孤僻了。 如今不做邻居了,以后自然来往更少,只是林湘南还是忍不住生气,生气那两个孩子白白丢了性命。 贺文山走了,临走不忘叮嘱林湘南,“有事就叫邻居。” 他早已和前后邻居都打了招呼,如果林湘南这边有事,她们不会袖手旁观。 春节在即,林湘南又辗转收到了老家的来信。 父母照例还是要问一问林湘南和贺文山的情况,相处得怎么样,劝林湘南要好好过日子。 末了,大哥问她,这边情况怎么样?为什么总是不给家里写信?今年还要不要回去过年? 其实,之前林湘南给家里写过信,还不止一封,看样子家里没有收到。 林湘南随即写了一封回信,没说自己这边的情况,只说妇女主任的工作特别忙,所以才忘了给家里写信。 她把自己这几个月攒下来的钱点了一遍,随信附上二十块钱,怕信丢失,她没敢多给。 把信寄出去,林湘南去供销社买了点过年的东西。 大家都好不容易才能过这个年,以前穷抠的也不抠了,纷纷到供销社买吃的。 林湘南去的晚了,没有肉了。 她要了一块豆腐,又买了米面,正要回去时,杨真真匆匆在里面追了出来。 “别着急走,我婆婆已经做了些吃的,你带回去。” 林湘南连忙推辞,上次那米糕她就白吃了,到现在都没给钱。 “咱们两家说什么钱不钱的,难得我婆婆他们大方,给你就拿着。” 杨真真拉着林湘南重新回了里边,越过平时的柜台区往里走。 “你记不记得上次供销社被炸,咱俩差点死了那一次,有几个女同志差点丢了。” “……”林湘南上哪儿记得去? 仅知道的一些东西还是保护他们的小队长告诉她的。 不过,林湘南不想把自己的毛病宣扬的人尽皆知,她胡乱点了下头,“怎么了?当初我记得说是有个地道,他们躲进地道里了,现在还有问题?” “问题倒是没问题,就是想问问你们,这地道怎么处理啊?别的倒没问题,但多了这一条地道,老鼠、虫子整天窜进窜出的,糟践寄东西啊。” 杨真真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当初炸地道,到镇上的这边也有一条,但林湘南怕引起镇上的村民恐慌,也怕房屋坍塌造成人员损伤,没敢炸这边。 这些日子一直忙着盖房子,倒把这事给忘了。 “我跟上面打个报告,让他们过来处理吧。你呢?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想给填上。”杨真真也不隐瞒林湘南,“我们这里面存的都是货,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第706章 疏散 林湘南恍然。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向上级转达的。” 杨真真松了口气,“回填之后,能像没有挖开过那样吗?” “土肯定要松一些,但我会叮嘱他们的,尽量把土埋的紧实一些,对了,里面你进去过吗?通向哪儿?” “山里了,不过离这里倒是不远。” 林湘南点了点头,她回去就把这件事报给了郭玉玲。 郭玉玲也没犹豫,沈卫华回家吃饭时,直接跟他说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支小队找到了林湘南。 他们要去供销社,希望林湘南能跟着过去一趟,避免引起群众恐慌。 有林湘南从中交涉,以回填地道为理由,没有人多想。 杨真真带他们走到地道口,几名战士直接下去了。 在回填之前,他们要先实地走一遍,检测一遍,避免里面有敌人留下的东西,日后引发麻烦。 林湘南没着急走,坐在杨真真的小办公室里,看着她整理账目。 见她搞得乱七八糟的,林湘南上前看了看,把自己的理账方式教给杨真真。 一个教,一个学,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没了。 林湘南琢磨着要不要回家做饭时,脚步声传来,一名战士从下面爬了上来。 对方叫了几声林湘南,见到她之后就说:“林主任,我要回一趟军区做汇报。” 林湘南心中一动,嘴上却没说什么,摆摆手让他去了。 “湘南,这……该不会……”她担心地向那边看过去。 林湘南按住她的手,“别怕,咱们军区有人。而且你看刚才那位战士,脸不红气不喘的,皮都没破一点,不会有事的。” 杨真真放下心来。 但她也不敢让林湘南走了,幸好肖承义送来的午饭分量比较大,两个人一起在供销社吃了。 筷子还没放下,外面传来惊呼声。 林湘南和杨真真一起出去,就看到和之前那个小队截然不同的一队人走了进来,为首的赫然是贺文山。 林湘南意外,事情竟然这么严重吗? 贺文山看了她一眼,却反常地没直接跟她说话,而是对杨真真说:“杨同志,我们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你们放两天假吧。” “放假?”杨真真呆住,下意识看向林湘南。 知道这些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让人放假,林湘南也没犹豫,“既然如此,那就放吧。” “那,那行吧。” 杨真真说着,出去吩咐这事。 没人喜欢上班,外面很快响起了众人的欢呼声,之后响起的是打听为什么放假的声音。 杨真真板起脸,让他们放假了就赶紧回家。 里面,贺文山对林湘南说:“回去,疏散人群,家属院里所有的人都出去。” 林湘南心头一凛,“什么位置比较安全?” “之前旧家属院的位置。” 林湘南明白了。 她转身就走,没注意到身后男人无奈的目光。 站在贺文山身后的人大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走吧。” 几人很快,一起下了地道。 如林湘南那般,贺文山的动作也很干脆利落,没有回头。 第707章 冯雅致又不见了 林湘南出门,外面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她又被杨真真拦住。 杨真真很不放心,“湘南,别人放假了,我……” “你……”林湘南原本想说你也回家好了,但目光扫过杨真真忧心忡忡的样子,突然改了口,“你家里有事吗?” “啊?”杨真真愣住了,她家里除了种茶采茶炒茶哪有别的事? “没。”她下意识摇头。 “去我那边一趟吧,我有点事请你们帮忙。” “行。”杨真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末了又问:“要多少人?” 林湘南其实也没想好自己叫他们能去做什么,但本能地觉得此时的镇上有危险。 “你能叫多少给我叫多少吧。” 半个小时后,林湘南看到了方姓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几十口人。 “林主任,您说什么事吧?我们都给您办咯。” 林湘南脑袋嗡的一下。 她心说自己能有什么事? 不过,人来都来了,她也不能再给散了。 略一沉吟,她福至心灵。 “我开个鱼塘,你们不是都知道吗?现在鱼慢慢多了,我想再挖一个,想请你们帮帮忙。” 马金梅带路,浩浩荡荡,几十号人,直奔林湘南的鱼塘。 路过军区岗哨时,有林湘南作保,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进去了。 目送他们离开,林湘南一回头,郭玉玲也在组织其他人去挖鱼塘了。 “湘南忙碌那么久,既然现在有时间,咱们一起去帮她挖鱼塘吧。” “都去?” 其他人疑惑。 “你不愿意?” 于是,去挖鱼塘的人更多了。 林湘南头大。 看着人都走了,林湘南和郭玉玲走在后面。 她有点不放心,“有情况?” “具体不清楚,镇上也在疏散人群。” 这样事就大了。 难不成,底下是个军火库? 去军区后勤处领了一大批铁锨、锄头,分发给大家,让大家轮流来挖。 林湘南被杨真真拉到了一旁,她做的事和林湘南刚才差不多。 “地道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你没进去过?”林湘南反问。 “进是进去过,但没发现什么啊。” 杨真真喃喃。 林湘南摊手,“我还不如你呢,我都没进去过。” 杨真真:“……” 问是不可能问出什么结果来了,杨真真只好作罢。 只有一部分干活,剩下的林湘南也不让他们闲着。 她让人用之前剩下的砖头临时又砌了几口灶,把附近自留地里仅剩的菜洗劫了一遍,就着刚捞上来的活蹦乱跳的大鱼,一锅炖了。 浓浓的香味飘散,本来大家都不想占林湘南的便宜,但鱼肉的香味实在太诱人了,想走的人渐渐也留了下来。 林湘南正盘算着这些饭菜够不够,手臂突然被人攥住,拽着她出了人群。 是郭玉玲。 她脸色不是很好。 “湘南,你看到冯雅致了吗?” “她……不是也跟着来了吗?” 进军区时,林湘南和郭玉玲走在最后,她看到过冯雅致和那个孩子。 “他娘的,现在不见了!” 郭玉玲郁闷非常,“我刚才已经找了一大圈了,压根没看到人。” 第708章 疏散人群 林湘南和郭玉玲没办法,只能找来罗红梅等人,让她们安排接下来的事,尽量不要让这些人离开这里。 她和郭玉玲则原路返回。 路过哨岗时,林湘南忽然问道:“你们看到冯雅致了吗?就是唐茂昌的家属,带着个小女孩。” 哨兵刚刚换过岗,他们并没见过冯雅致,但刚刚那队人有没有见过冯雅致就说不定了。 “要不这样,您在这儿等着问问,我先去走,先去找人。” 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郭玉玲只能同意。 于是,两人兵分两路,林湘南先行回了家属院。 虽然住在同一片区域里,但林湘南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冯雅致了。 她还没那么豁达的心胸,要去探望、原谅一个想要自己命的人,同理,冯雅致把唐绽姐妹的死算在了她的头上,应该轻易也不会原谅她。 那么,冯雅致又会做什么呢? 林湘南想着唐绽那个孩子,她是真喜欢那个孩子,也是真心想要帮她改变命运,奈何命运弄人。 回到镇上时,代镇长正大呼小叫地让人赶紧出去,所有人都去走娘家,明天以前不要回来。 见到林湘南,代镇长惊讶道:“林主任,你怎么回来了?” “有点事。”见有旁人朝这边看来,林湘南低声问:“您刚才一直在这里?” “也没有,这不从这头到那头,我得抓紧时间赶人啊。” 代镇长焦头烂额。 仔细算来,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被军区分配任务。 他生怕自己做不好,片刻也不敢闲着。 林湘南笑了笑,“那有没有看到我们这边有个女同志过来?大概这么高。”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身高,“带着个小女孩。” “这个……”代镇长略一思忖,忙乱的记忆里好像真有那么个人出现过,但他也记不清了。 “行,没事,我找找,疏散了人群,你也赶紧离开。” 留下这一句,林湘南朝附近这一片新起的房子走去。 大片大片的房子将家属院和镇上的居民特别明显的分割开来,林湘南不禁想,把附近的人全都疏散,肯定是地下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可怜他们新盖的房子,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一路胡思乱想,林湘南又把思绪转回到冯雅致身上。 如果回来了,冯雅致会去哪儿呢? 继续躲回自己家? 不是没有可能。 但,今时今日的冯雅致想的最多的,应该是如何报复自己,而不是一味躲藏。 报复自己的话,最好的方式…… 林湘南心中蓦然一紧。 冯雅致看到过尘尘总是跟着顾辞,也发现过尘尘的知识积累超乎她的想象。 所以,报复她最好的方式就是毁了尘尘! 不过,尘尘现在和顾辞在军区,应该不会有安全问题。 那最好的方式就变成了…… 林湘南加紧步子,直奔家门。 家里的书太多,如今又是非常时期,林湘南出入都会将尘尘房间的门锁上。 外间的门则和摆空城计差不多,反而只是虚掩。 第709章 我应该去举报你 此时,林湘南家的大门洞开,不大的院子新开的一块菜地被踩了好几脚。 林湘南看着那几处脚印,心中只剩可笑。 里面传来叽哩咣啷的翻找声,她叹了口气,慢慢踱到了房屋门口。 “你找什么?不如自己跟我说。”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门之隔,林湘南终于再次看到了冯雅致。 她瘦得皮包骨头,脸颊和燕窝都深深凹陷。 她望着林湘南,就如一只索命的饿鬼。 “或者说,我应该问,你找到了吗?”林湘南又说。 沉默无声蔓延,终于,冯雅致开口了。 她声音沙哑,满目怨恨。 “我应该去举报你!” “去吧。” “……” “可以从我家出去了吗?” 她太平静,平静得令冯雅致崩溃。 她忽地从里面冲出来,路过灶台时,她抄起了放在上面的菜刀。 “我要杀了你!林湘南你这个刽子手!你害死两条命!我要去告你!” 这可能是冯雅致这辈子勇气最大的一次。 不过,她刚冲到林湘南面前,林湘南身子一偏,抬腿就是一脚。 一直以来的早训不是白练的,纵使腿还没完全好,林湘南这一脚的力量依旧不容小觑,直把冯雅致踹得飞了起来,最后落在院子里。 冯雅致却像不知道疼一样,立刻翻身爬起,挥刀再来。 “我要你给我女儿陪葬!” 她尖叫着,惊起飞鸟无数。 她再次朝林湘南扑来,林湘南侧身躲过,菜刀劈到墙上,墙砖被凿了印子,刀刃也卷了。 “你真是我见过最会自欺欺人的人。” 上辈子怪不得会把日子过成那样。 “少废话!害了我女儿,你要给她们赔命!” 她满目疯狂,忽又喃喃起来,神色温和,“别怕,别怕,我马上就把害死你们的人杀了,让她下来陪你们。” 林湘南一阵恶寒。 冯雅致却大笑起来。 她冲进屋里,举起一个本子,“杀不了你,我要举报你!” “你整天写,整天画,我要让上面治你的罪!我要抓你去游街!我要让你去劳改!住牛棚!” 神经病! 林湘南暗暗在心里嘟囔了一声。 冯雅致冷哼,她高举着那个本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认字啊?我告诉你,我认字!你这上面写的,都是鱼塘的账吧?哈哈哈哈哈。” “军区让你养鱼,我就去县里,县里不行,我就去市里!我还就不信了,只要我带人回来,我还能搞不了你?” 她忽地一指尘尘屋子的门,叫到:“还有这扇破门!” 尘尘房间的门看起来和普通的门没什么区别,但锁是用了鲁班锁。 尘尘和顾辞自己弄出来的,安装之后,一般人轻易解不开。 她举着菜刀对着我,另一只手又举着那个本子,“现在!给我让开!” 我看着这个俨然已经失了神志的女人,右腿一抬一伸,再一抬手,“砰”地一声,子弹被激发,擦着本子飞过,落入后面的土地里。 那个本子忽然“噌”地一下,烧了起来,险些烫到冯雅致的手。 她惊叫一声,连忙松开。 眨眼之间,那个本子已经化为灰烬。 “捡捡,捧着去吧。” 第710章 疯了 “林湘南!”冯雅致崩溃大喊,“我要跟你拼了!” 她朝林湘南扑过来,可下一瞬又停住。 她望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听林湘南悠然问:“拿什么拼?你的命吗?” “你真是我见过最会推卸责任,装聋作哑的人。唐茂昌欺负你,你不敢反击。曾经对你好的人,你却要恶意屠杀。”林湘南冷哼一声,“欺软怕硬的孬种!” 她后悔了,后悔因为一时的善念,可怜这个女人,想要帮她。 人,果然要量力而行。 郭玉玲带着人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也惊了。 这段日子以来,冯雅致的种种作为早已让她不满。 此时,却还多了几丝不解。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偷我的东西,谋害我。” 郭玉玲脸色微变。 虽然不知道林湘南所有的事,但,顾辞为了尘尘千里迢迢不顾危险来到这里。 每天看书、学习,林湘南家里的东西定然不少。 如今这种形势下,一旦曝光,林湘南就完了。 “你真是疯了!”她咬牙骂道。 “我疯了?”冯雅致却大怒,她指着林湘南,又指着郭玉玲,“是你们!你们偏心!她害死了我两个女儿!你们不但不追究她,还让我忍气吞声!你们才都疯了!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她一头朝冯雅致撞过去。 冯雅致猝不及防,竟被撞了个踉跄。 “把她给我捆起来!”郭玉玲气道。 冯雅致不能理解,她却不能办糊涂事。 前几天沈卫华回来,说顾辞对尘尘的评价很高。 他们不能让林湘南出事,更不能让尘尘出事! 临时被郭玉玲讨要来的战士快步上前,三下五除二把冯雅致捆起来带走了。 郭玉玲恨恨地吐了口气,往里面看了一眼,“怎么样?没……” 她正想说没什么事吧,却在看到被冯雅致翻得一团乱的屋子后,声音戛然而止。 “她真是疯了!” 林湘南何尝不这么觉得呢? “她不能再继续留在这儿了,千日防贼,谁也不能做到一点儿纰漏都不出。” “我明白你的意思。”郭玉玲沉下脸,想到遗忘林湘南和冯雅致的关系,不禁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你们俩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林湘南也没想到,“如果能重来,我想,我还是会那么做。” 郭玉玲在林湘南手臂上拍了几下,“都过去了,走吧,组织上会尽最大能力保护尘尘,你为家属院做的一切,我也都会如实上报。冯雅致那两个孩子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往心里去。” 天色将暗,镇上已经没人了。 林湘南和郭玉玲也去了一趟军区,冯雅致的事她们要向上汇报一下。 不过,到军区门口时,两人被挡回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识趣地没有追问。 林湘南回去看众人挖鱼塘的情况,郭玉玲则去了卫生院,沈相思还不知道家属院的情况。 远远看到众人影子时,林湘南忽然觉得不太对。 冯雅致是找到了,那个孩子呢? 第711章 冯雅致的孩子 仅剩的这个孩子是双胞胎中小的那个,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被冯雅致无视,只能说是勉强活着。 现在冯雅致找到了,那个孩子怎么不见了? “林主任,你怎么了?饭已经做的差不多了,马上就能吃了,你要不要去吃点?”罗红梅远远看到林湘南,特意跑了过来。 林湘南攥住她的手,“你有没有看到唐玉蕊?” “冯雅致那个女儿?” “对!” 罗红梅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忙来忙去的,也没看见啊。怎么了?那孩子不应该和冯雅致在一起吗?” “没有。”林湘南怕那孩子出事,对罗红梅说:“你去人群里找找,看看是不是被别的孩子带着?我去别的地方找。” 罗红梅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做过民兵的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服从性很强,答应一声立刻走了。 林湘南扭头,重新往外走。 没走多远,被带着沈相思回来的郭玉玲喊住。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没事就别出去了。” “冯雅致的那个孩子找不见了。” 郭玉玲:“……” 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冯雅致,事情怎么那么多呢?她就不能消停点吗? “那么点儿个孩子,她能放在哪儿?她就不怕孩子出事吗?” “她已经疯了。” 没办法,她们只好继续寻找。 好在这次她们多了个沈相思能够帮忙。 三人再一次返回镇上的家属院。 这一次,她们直奔林湘南家。 按照冯雅致的思路,一旦那个孩子出什么问题,最好的还是把责任推到林湘南头上。 然而,这一回,三人从里到外把林湘南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厕所和灶膛都翻了,没有那个孩子! “这能去哪儿呢?” 郭玉玲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累得够呛。 “那孩子那么小,走路都还是连滚带爬的,一会儿不吃东西就饿得哭,不该找不到啊?”沈相思揉了把脸,她对冯雅致也无语了。 也是看到冯雅致她才明白,老实人发起疯来,也是很可怕的。 她看了看林湘南的腿,“你还行吗?腿疼不疼?” 林湘南揉了揉左腿,“还好。” 注意到沈相思一直在揉脖子,她关心道:“你脖子怎么了?” “做那个实验,低头太久了,脖子有点难受。” 沈相思边说边开始活动脖子,她叹气,“难道在她家?把那么小的孩子单独放在家里,冯雅致也放心?“ 不经意地仰头,沈相思瞬间尖叫起来,身子一抖,竟然从门槛上跌了下去。 郭玉玲下意识扶她,也跟着看了一眼,霎那之间,她的脸色也变了。 林湘南顺着二人的目光看去,脑袋也不禁嗡的一下,心口久违地刺痛起来。 “冯雅致!” 她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前些年老家闹饥荒,那么艰难的情况下,许多人宁可割了脉给孩子喂血,也不会对自己的孩子怎么样。 所谓易子而食,从未出现在他们那个地方。 可现在,冯雅致竟然想弄死自己的孩子,只为了报复她。 第712章 唾弃 横梁之上吊着一个小孩。 脚朝下,头朝上,正随着灌入门里的风来回摇晃。 倒挂那么久,此时这孩子俨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婴儿脸呈现病态的红。 “沈医生,你去搬梯子,我去找剪刀。” “好,好。” 沈相思真是被吓到了,连续应了几声,才突然反应过来,匆忙奔出去找梯子。 林湘南和郭玉玲匆忙冲进里屋,在一片狼藉中翻出剪刀。 等沈相思匆匆忙忙扛着梯子回来,林湘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三下五除二登着梯子爬了上去。 她剪断绳子,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个孩子,把她抱进怀里,慢慢爬了下来。 彻底松开孩子脚上的绳子,沈相思连忙对孩子进行急救。 而此时,那双小脚已经被勒成了青紫色。 如果冯雅致现在就在林湘南面前,如果林湘南此时能见到冯雅致,她一定狠狠抽她几个巴掌,以解心头之怒。 好半晌,那孩子才呜咽一声,慢慢落下泪来。 “带去找潘之恩吧,让她喂喂这个孩子。” 潘之恩前不久刚生了孩子,奶水充足。 三人心中恨恨,抱着孩子匆匆忙忙赶回去。 潘之恩没有多说,立刻抱过孩子喂了,其他人围过来问:“怎么了?冯雅致呢?这孩子怎么这样了?” 林湘南心累地拜拜手,随后问:“都吃完饭了?” “对,都吃过了,就差你们了。我给你们留了饭,我去热热。”有人说。 林湘南都没有心情吃饭,气都被冯雅致气饱了。 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和郭玉玲母女一起吃了点。 有杨真真和肖承义在,镇上肖家的人竟然没说要离开。 等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后,大家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挨在一起过了一夜。 这一整夜,唐玉蕊都被沈相思抱在怀里。 这孩子半夜惊厥了一次,好在沈相思经验丰富,在众人的帮助下,手忙脚乱地给救了回来。 郭玉玲看在眼里,忍不住和林湘南一起唾弃冯雅致。 “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这孩子……”郭玉玲沉吟良久,望向林湘南,“唐茂昌那德性带不了孩子,如果让这孩子跟冯雅致回老家,她能待这孩子好吗?” 林湘南不能确定,郭玉玲也不敢赌。 商量到最后,只剩两声叹息。 次日一早,林湘南去镇上看了看。 供销社门口执勤的哨兵还在敬业地站岗,林湘南知道事情还没完,只好又回去了。 早晨来不及准备早饭,林湘南去食堂叫了几十人份的早饭送过去,大家一起吃了。 然后继续挖鱼塘。 人多,哪怕轮流干活,林湘南的鱼塘竟然也很快被挖的初具规模。 快中午时,有人跑来通知,他们可以回去了。 林湘南总算松了口气。 谢过众人的帮忙,交还了工具,大家一起回到镇上。 林湘南直接跟着杨真真回了供销社。 后面的地道被填平封死,店里等候的哨兵见到林湘南和杨真真后向她们敬了个礼,请杨真真检查是否少了什么东西。 杨真真直摆手。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拥军之心向来不改,催促着拿命小士兵回去了。 第713章 轴 家属院恢复了生活秩序,唐玉蕊的去向却成了一大难题。 这孩子被沈相思抱了一天,终于恢复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被冯雅致虐待太过,见谁都战战兢兢的,一副怯怯的模样。 唐茂昌一连数天没有回来,好像没有这个女儿。 郭玉玲气得不行。 正巧沈卫华回家吃饭,家里平白多个孩子,沈卫华少不得要问一问。 这一问,郭玉玲更生气了,“还不是你带出来的好兵,整天他娘的儿子儿子儿子,现在好了,冯雅致疯疯癫癫的,唐茂昌就像没这么个孩子似的!” 无故被喷,沈卫华也很委屈。 他抱了抱唐玉蕊,不过,多年积威,纵使他有意收敛,唐玉蕊还是在刚落入他怀抱时就哭了起来。 她也并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而是瘪着小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 沈卫华皱了皱眉,把孩子又还给沈相思,这才有空问问郭玉玲她们是怎么打算的。 “冯雅致现在是处心积虑对付林湘南,这样的人放出去,恐怕对湘南不好。” “她现在是把她家两个孩子的死,全都算在林湘南头上了。” 家属院之前发生的事沈卫华已经了解过了,前不久国内部队轮换上前线,那段时间刚好轮到他们。 林湘南的做法没有错,敌人来袭,他们当然要尽全力保住绝大多数人。 如果说林湘南有哪里做错了,唯一的一点可能就是安排人手不够全面,遗落了冯雅致母女四人。 但,事后林湘南发现,并立刻营救,足以弥补。 这不该是冯雅致针对林湘南的理由。 郭玉玲说话的间隙,沈卫华已经吃完了饭。 他擦了擦手,又看了看照顾孩子而焦头烂额的女儿。 “我让梁政委和唐茂昌见见面,看看能不能做做他的思想工作。现在这种形势下,最好还是不要放他们出去。万一在那边把事情捅出去,我们这边也不好做。” 就是上了军事法庭,以冯雅致的遭遇,也未见的会判什么严重的刑罚。 而她一旦离开这里,再把林湘南和尘尘的事抖出去,事情就变得不可控了。 “最好狠狠地训他一顿,什么东西!” 郭玉玲又骂了两声,饭也吃不下去,接过唐玉蕊抱着,叫沈相思赶紧吃饭。 沈卫华在外严肃,对待女儿却是难得的慈父。 他给沈相思夹了点菜,又问郭玉玲:“林湘南那边你跟她谈过没有?她怎么说?” “人家不稀罕贺文山。” “嘿。”沈卫华叫了几声,“这人怎么这么轴呢?” 沈相思奇怪,“贺团长真要调走吗?” “还没直接下文件。我是觉得,如果调动了,林湘南跟着小贺离开,换个新的环境,就不用再被冯雅致的事纠缠了。” 郭玉玲不满,“怎么着?好人还得躲着白眼狼呗?” 她难得火气这么大,沈卫华一个没忍住,笑了。 “我教了你这么多年,你没长进,现在倒是有点林湘南说话做事的影子了。” 第714章 不死不休 抽空郭玉玲去找了林湘南,让她不要担心焦虑,他们会不遗余力地保护尘尘,保护她。 林湘南微微一笑,“我明白。” 郭玉玲叹了口气。 他们都不知道梁勤是怎么和唐茂昌谈的,但几天之后,冯雅致哆哆嗦嗦地来到郭玉玲家,把唐玉蕊接走了。 那天,林湘南刚好在郭玉玲家里谈事。 冯雅致望向她的目光里依旧充满痛恨,但更多的却是深深地恐惧。 她没有被额外惩罚,但,和唐茂昌的婚姻是她一辈子挣脱不了的枷锁。 林湘南心中也很复杂,她曾经无数次鼓励冯雅致要站起来,但最后,冯雅致还是深陷在和唐茂昌的婚姻里,无法自拔。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帮助冯雅致了。 而没人知道,梁勤和唐茂昌的谈话也很简单。 梁勤说:“这次执行任务你和你带领的队伍表现非常优秀,原本组织上已经对你进行提拔。但碍于你妻子的种种作为,现在你的提拔被取消了。” 个人和家属的品质品德也成为一个人晋升与否的考核机制,在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 没人知道,那一天一直想要往上爬的唐茂昌对冯雅致发了多大的脾气。 如果可以,或许他宁肯踹掉冯雅致,宁可让冯雅致母女都去死,也要换他一条上升的路。 但现在,他们两个只能继续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之后几天,贺文山都没有再出现。 林湘南乐得清静,目前暂定过完年尘尘就会和顾辞一起离开。 而尘尘一走,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林湘南很珍惜这段日子。 她原本想留顾辞一起过年,顾辞却趁在外难得的时光,回家陪父母了。 “过完年我再回来。”顾辞说。 他走得匆忙,只有自己心底了解那一丝丝遗憾。 但人生一世,有些人喜欢,却未必能得到。 林湘南不是家中养在笼子里的鸟,相反,她是搏击长空的鹰。 顾辞走后,尘尘也放松了学习,每天和林湘南进进出出,带着凌云帮林湘南拿东西。 这天林湘南和尘尘好不容易在供销社里抢到几斤猪肉,准备回家炼油,后面突然传来响亮的一声,“嫂子!” 声音有些熟悉。 林湘南扭头看去,一个身材颀长,眼睛晶亮的男孩从人群里挤出来。 他手里拎满了大包小包,仗着身高腿长,很快到了林湘南和尘尘面前。 是贺修业。 新年将至,大家又刚搬了新房,所有人都在筹备过年。 再加上今年这半年过得很不容易,这些天供销社里的人都很多,买东西全靠抢。 林湘南想不出贺修业是凭借怎样的手速抢到这些东西的。 “你这是……准备大显身手?去军区做了火头兵?” “什么呀,我倒是想。”贺修业说,“我现在还就是个小兵呢。” 他毫不客气地把一大包点心塞给尘尘,让他帮自己拿着。 “听说咱现在搬了新家,带我去看看?” 当了兵,好像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林湘南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心中似有所感,“你这些东西不会都是给我买的吧?” 第715章 对不住 林湘南没有想错。 贺修业笑了一声,“是啊,给你和尘尘买的。” 他目光愧疚又无奈,甚至有一些可怜,“嫂子,也让我为你们做一些事吧。” 林湘南不由得心生无奈,“你真没必要这样。” 贺修业却率先抬脚往前走,他声音里说不出的唏嘘。 “以前,我二哥和我姐总觉得大哥的钱挣得很容易,又觉得他身份高,觉得你配不上他。这一回,我也跟着去执行任务了。” 他做的不是前线的侦查员,也不用上战场,他是负责运送物资的。 可是,他也曾眼看着炮火之下,战士们穿梭其中,用鲜血给敌人还击。 他眼看着战友们一个个倒下去,他和其他战友从死人堆里挨个扒拉,试图救出一个尚有一丝气息的。 他一次又一次,无比清晰地体会到:他大哥的钱,他大哥的地位,都是他用命一次次拼来的。 没有人能觊觎,他们也不该去算计大哥的东西。 “嫂子,真对不住,以前我和我二哥、我姐,我们那么伤害过你。” 这一次,贺修业是真心实意地道歉。 不是因为贺文山,而是他自己,切切实实体会到了林湘南的不容易。 林湘南沉默了片刻,大约是少年的眼睛太诚恳,她的心终于感到一丝歉意。 半晌,她叹息一声,“都过去了。” 她没坚持让贺修业把那些东西拿走,但她也说:“就这一次吧,以后你再买东西我绝对不会再收。你的钱你自己留着,攒的多了存起来,以后留着娶个媳妇。” 这么多东西,估计贺修业一个月的津贴都没了。 贺修业笑了一声,没答应,也没不答应。 其实他早就想来看林湘南了,但他帮忙抬伤员的时候被流弹伤了手臂,贺文山怕林湘南见了要担心,不允许他来。 如今伤好得差不多,他哪里还能憋得住? “中午留下一起吃饭吧。” 早晨去鱼塘时,林湘南捉了一条鱼带回来,早已腌好了。 贺修业眼睛顿时亮了。 林湘南失笑,“怎么样?现在食堂的饭还吃得惯吗?” “也没什么吃不惯的,能吃上这些已经不错了。” 他无意卖惨,以前挑食,是不知道有太多比这艰苦的条件,如今经历过了,再想起从前,只觉得惭愧。 林湘南没再多问,只是收拾那些东西时,看到好几封信夹在当中。 “这是你二哥他们的信吧?” 贺修业正在逗尘尘,闻言转过身来,“哎?哦,我刚路过邮局的时候拿的,说前段时间信丢了不少,让我赶紧把这几封拿回去。” 他看了看那几封信,无一例外当然都是他二哥和他姐姐写的,大多数是写给贺文山的,只有一封是给他的。 他有点意外,叫了一声,“还有一封是我的?” 这么久没有联系,他心里也是牵挂贺青竹他们的,当下也没看究竟是谁写的,直接拆开了。 然而,只看了一眼,贺修业脸上洋溢了许久的笑容就消失了。 第716章 来信 “怎么了?” 东西收拾完,见贺修业脸色不好,林湘南问了一声。 “没,没什么。”贺修业一下子将那封信揉在了一起,但林湘南还是看到了。 林湘南没有完全看清,但开头的几行赫然是: 我和二哥白养你了,疼了你那么久,你是不是已经和大哥、林湘南成一伙的了? 早知道你是个白眼狼,我早早就该把你扔掉! 我和二哥现在在受苦,你倒好,信不回,钱不给!你现在有能耐了是吧? 浓浓的窒息感扑面而来,林湘南抿了抿嘴,拍了下贺修业的臂膀。 她没有安慰他,只是说:“钱还是要自己攒着,多攒,以后娶了媳妇对人好点,有能力了就帮帮他们,没能力……” 林湘南没再继续说下去,没能力帮什么帮呢? 贺修业揉了揉脸,苦笑了下,“我听嫂子的。” 午饭后,贺修业捏着那几封信离开去找贺文山。 他的脸又一次皱成了包子,好像瞬间又变成了那个事事需要哥哥姐姐帮忙的弟弟。 前方的战火已经几乎听不到了,贺文山却依旧很忙。 林湘南他们都不知道,那条供销社地下的地道,蜿蜒数里,在其中一个隐蔽出口处,还联通着一条地道。 对方以木板做墙,糊满泥巴,昏暗里几乎与土墙无异,他们以前排查时没有发觉。 如果不是下去检查的战士有一位太高,走了太远,休息时不小心靠在墙上,发现枪套撞击的声音不同,可能他们永远不会发现那个入口。 在那个入口进去,是一条全新的地道。 那条地道在镇上的人家地下蔓延,几乎包含了所有人家,而在顶璧上,埋藏了大量炸药。 也许,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曾经不止想一锅端了家属院,还想报复镇上的居民,让他们被他们国家死去的人陪葬。 贺文山他们派遣了一个小队,用了一天一夜才全部将炸药拆完,运回军区。 贺修业找过去的时候,贺文山刚检查炸药回来。 见贺修业神色不虞,他问了一声,“怎么回事?” 贺修业把那几封信递过去,“我二哥他们来信了,骂了我一顿,还让我想办法救他们。” 贺文山恍然。 前不久的不稳定导致信件丢失了许多,仔细算算,他们断联快有半年,也难怪贺青竹他们会崩溃。 贺文山拆也没拆,随手塞进了手边的抽屉里。 曾经这个抽屉里堆满了信,但此刻已经空了。 贺修业见状又有些担心,“大哥,二哥他们那边,会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啊?” “他们自己走的路,我们帮不了,除非他们改过前尘。” 贺修业默然。 “你嫂子那边怎么样?” “准备过年呢,哥,尘尘还那么小,真的要走吗?” 他想起那些和二哥他们沆瀣一气的日子,心中愧疚越发深重。 他很后悔没有好好照顾过尘尘,没有帮助过林湘南。 贺文山愣了一会儿,才说出话来,“那才是他的世界。” “……哦。” “尘尘走了以后,你有空的时候,多去你嫂子那边跑几趟,免得她难过。” 第717章 收音机 尽管这半年多过得十分艰难,军区还是让大家过了个十分愉快的新年。 不过,欢庆之余,有些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 干活的人是贺文山。 年三十下午,他终于安排好了到年初三的换防方案,迫不及待进了林湘南家。 虽然没有和林湘南复婚,但家属院的人见他过来,已经不是抱着嘀咕林湘南的心态了。 林湘南和尘尘在包饺子,凌云窝在门口。 贺文山进门后直接挤开尘尘,从他手里抢过擀面杖,开始相当不协调地擀饺子皮。 一双拿枪拿刀都格外灵活的手,此时却笨拙极了。 片刻后,一个不规则、半边薄,半边厚的饺子皮新鲜出炉,顿时收获两双嫌弃的眼神。 “我多练,多练练以后就好了。”贺文山笑了声,挠头,结果头上沾了点白面,顿时又惹来林湘南怒目而视。 这可是一年之中少有的能吃几次白面的时间,竟然被贺文山浪费了! 贺文山还不明所以,犹自说:“有空了我去跟炊事班的同志学学。” 这两天过年,林湘南不想和他生气,故而忍下了这口气。 尘尘却忍不了,小小的身子拼命挤他,“你不要在我家浪费粮食了,你赶紧走!” 贺文山就眼巴巴地看向林湘南,“我一会儿要去站岗,让我吃顿热乎的再走呗?” 林湘南瞟了他一眼,“看在你曾经带我看病的份上,尘尘,去烧火把这些饺子给他煮了。” “娘!” 尘尘不满。 这人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他们根本没准备那么多! 以贺文山的饭量,这些都煮了恐怕也不够。 “赶紧去。”林湘南催促。 尘尘这才走了,临走却仍没忘了瞪贺文山一眼。 没多久,饺子熟了。 贺文山边吃边说:“自己家里的饭就是好吃,儿子给煮的饺子就是好。” “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尘尘说。 林湘南叫了他一声,“好好跟你爹说话。” 尘尘撇了撇嘴不说话了,贺文山就着蒜汁把三大海碗饺子全吃了。 刷了锅,洗了碗,从兜里掏出个手巴掌大的黑盒子放到林湘南面前。 林湘南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东西叫收音机,调整上面的天线长度和角度,就能收到各个地方的消息,里面广播员字正腔圆的播报声可好听了,上辈子她在郭玉玲那里见到过。 那个时候她不懂,就向贺文山打听。 贺文山却说:“那叫收音机,是郭主席和沈医生了解时事用的,你用不上那个,别想了。” 这个和她上辈子见过的样子和大小,不尽相同。 “你现在做的事越来越大,有这个方便了解上面的政策。我托人从城里弄回来的,你看看会用不?不会我下次过来了教你。” 这次还没走,却已经惦记下一次了。 他想着林湘南如果拒绝了,他要怎么劝她,但想来想去,他没想到林湘南说:“多少钱?” “什么?” “我说多少钱?” 林湘南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准备进屋拿钱。 第718章 你就这么讨厌我? 贺文山想过林湘南可能不要,但他从来没想过,林湘南会跟他算账。 一时间,贺文山有些说不出话。 林湘南没听到他的声音,脚下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亲兄弟还要明算帐,无缘无故收你东西这算怎么回……哎……” 林湘南的话还没说完,贺文山走了。 她飞快地取了钱去追,好不容易追上时,贺文山已经快走出了家属院。 “贺文山,你别这样!” 林湘南拽着贺文山的口袋,想把钱给他塞进去,却被贺文山倏然拽住手腕。 贺文山拽着她一路往前走,直到周遭几乎没什么人了。 “湘南,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尘尘马上要走,他心智早熟,知道家里就剩你一个人,肯定会担心。” 林湘南明白了,但她有点无语。 贺文山现在真是什么办法都想出来了。 “老二他们那边,以后我会安排妥当,不会再叫你操心、难过,他们做得不好,我会斥骂他们,不会再让你难堪。以前我有诸多失位的地方,以后我都会尽力弥补,绝不再叫你一个人守着我们两个人的婚姻。再给我一个机会,行吗?湘南。” 林湘南凝神看着他眼中的愧疚,知道他在离婚的这些日子里应该反省了一些东西。 如果复婚,利用这份愧疚,她或许能过得不错。 可是,婚姻不该是一场报复,她也不想再裹挟在过往的记忆里,永远地沉沦下去。 “贺文山,我往前看了,你也往前看吧。” “你……” “尘尘的东西已经收拾差不多了,过了年他就走。前几天,我见了沈师,他跟我说过了,过了年,我有三个月的休息时间,等把身体养好,就去县里干工作。这是我的起点,从此之后,你当你的兵,我做我的官,只有尘尘是我们两个之间唯一的联系。” “就不能……” “不能。” 突然意识到沈相思在做的研究也好,那次差点杀了贺文山也好,林湘南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仇视贺文山。 现在她可以理解贺文山,甚至易位而处她可能也会做出贺文山那样的选择。 可是,作为一个日日夜夜心里眼里只有丈夫,只想和丈夫过小日子的小女人,林湘南不能接受丈夫在生死之际做出那样的选择。 就当她格局小、眼界低好了。 “以后尘尘离开,你没事就不要去我那里了,不方便。” 清清淡淡的言语,却如排山倒海般,让贺文山险些站立不住。 “湘南!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林湘南却没有说话,她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直到转弯都没有回头。 高大的男人却慢慢弯下了腰,脸上露出一丝丝痛苦的神色。 他后悔了,后悔将新婚的妻子理所当然地扔在家里,没有在婚后格外关注过家里的情况。 甚至,就连尘尘的出生都是在几年之后才知道的。 那笔钱最后是林湘南估了一个数目,由尘尘转交给了贺文山。 第719章 父子交易 尘尘是年初五走的。 前来接他的人除了顾辞,还有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和几名护卫人员。 对方紧紧握住林湘南的手,用力摇了摇,“湘南同志,感谢你愿意把这么优秀的孩子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培养他。” 林湘南也真心恳求道:“首长,如果有朝一日,您发现尘尘的天赋没有那么高,能力没有那么强,请不要为难他。您把他送回来,或者通知我,我去接他也可以,一定不给组织和国家添麻烦。” “放心。” 对方再次紧紧一握,而后松了林湘南的手。 这一日上午,尘尘随着几位老师上车,在车身的晃动中离开了。 纵使知道这对尘尘是好事,眼看着车子越来越远,林湘南还是忍不住向前跑了好几步。 贺文山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除了刚刚接待那几个人,几乎没有说话。 他不禁想起今天早晨尘尘跟自己说的话,小小的孩子才刚刚到他腰那么高,仰头望着他时,却像个大人一样。 “我和顾老师他们谈过了,我可以跟他们走,可以竭尽所能,唯一的要求是他们要保护好我娘。” 贺文山默了默,心里有些想笑。 尘尘和林湘南不愧是母子,两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别人所没有执着。 “不过,时时刻刻仰仗别人也不见得能用得上,方便的时候,你能多去看看我娘,确保她的安全吗?我现在已经六岁了,以我的能力,用不了几年就能彻底成长起来。如果你能帮我这一次,我可以确保你能安享晚年。” 贺文山:“……” 如果不是这臭小子马上就要离家,他说不定要踹他的屁股。 竟然跟他谈起条件来了。 “与其这样,让你娘和我复婚,不是更合适?” “你有本事让我娘再对你青眼相加,那是你的本事,我娘如果喜欢了别人,那是你没本事,你也不要来找我。我娘想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我不会干预。” 他瞟着贺文山,面露淡淡的不屑,那样子不像个做儿子,反倒像个嫁女儿的。 贺文山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身冷汗,无语凝噎。 他这个爹恐怕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不过,眼看着尘尘马上就要走,他也不能说让他不安心的话,最终只能道:“放心做你的事,你娘这里有我。” “你不许欺负她!” “……” 贺文山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在他小屁股上踢了一脚。 而此时,尘尘的那辆车子已经彻底看不见了,林湘南难得地眼圈发红,呆呆怔怔。 郭玉玲和沈相思在旁劝了半晌,林湘南一句也没听进去。 看到贺文山过来,郭玉玲给他递了个眼神,“小贺啊,尘尘刚走,湘南怕是不大适应,你多跟她说说话。” 贺文山点头,扶住林湘南,陪着她站了一会儿,才说:“走吧,回去收拾收拾,你这段日子要做的事应该也不少吧?” 林湘南极目远眺,却终究再也看不到拉着尘尘的那辆车。 她心知尘尘已经离开,自己就算站到天荒地老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她只好压下满腔地难过、不舍,慢慢点了点头。 第720章 不行 回到家,林湘南先把院子收拾了一番,而后又去收拾尘尘的屋子。 那间与尘尘房间相连的书房,此时已经没剩几本书了。 能带走的基本全都带走了,仅剩的那些是林湘南需要的。 林湘南把那些书也收起来,出来时随手锁了门。 再看家里,感觉到处都空空的。 她坐在门槛上,想起昨晚的情景。 母子俩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睡了,昨天晚上尘尘却主动抱着枕头找上了她。 到最近,林湘南几乎已经确定,尘尘和她一样,是重生而来。 她不敢去问上辈子她死后的种种,于是昨天晚上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尘尘,凡事尽力而为,不必太过要强,更不必为了她去冒险。 尘尘却和她一样,一遍又一遍叮嘱她好好保护自己,要有防人之心,最后甚至再次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吹了灯的屋子看不清尘尘的担心,但此刻想来,林湘南终于感到尘尘的后怕。 是怕她在这里会危险吗? 还是为和她分开感到恐慌? 林湘南闷闷的,连午饭也忘了做,被太阳晒着也没有感觉。 直到贺文山去而复返,“就知道你可能没做饭。” 他端着两个大饭盒,自然而然地走进屋里,用脚勾住饭桌放好,把饭盒在桌上放了下来。 “过来吃饭。” 林湘南在阳光下眯眼,不知道尘尘这个时候到哪儿了,山里的路不好走,应该还没到县城吧? 她正发着呆,冷不防双臂被人抓着往上一提,身子冷不防被人竖直着抱了起来。 林湘南吓了一跳,但这屋子里也没别人,她无语又气恼,“贺文山,你干嘛!” 她挣扎着要下来,却被人抱着走了两步,放到了饭桌前。 “放心吧,组织上不会亏待他的。” 贺文山拿了个馒头往林湘南手里塞,自己则捏着另外一半咬了一口。 他口中含糊不清,“一个臭小子,出去经历经历是好事。” 林湘南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嘟囔:“不是你说他不行的时候了!” 上辈子,尘尘不像这辈子,活泼、开朗,有自己的想法,在自己的影响下,他敏感、少言,大多数事情都是默默去做。 偶尔,他才会在她的鼓励下询问贺文山,得到的都是一句冷冷的,“不行,你也不看看你那熊样!” 久而久之,他什么都不再问贺文山,父子关系也越来越僵。 直到一次次看着贺文山为别的孩子撑腰,对他却总是一句句冷冷的不行。 到她死时,父子俩就算见面也相顾无言。 一个无话说,一个不想说。 贺文山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翻旧帐没意思,林湘南只是觉得贺文山挺活该的。 上辈子对尘尘耍冷脸,这辈子被尘尘冷脸。 “你有没有问过尘尘什么时候能回来一次?” “这几年恐怕不行,只能写信,不过,信的内容得经过上级查验才行。” 林湘南胡乱点了下头,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家里也瞬间空了。 正食不下咽,林湘南忽然觉得,今天好像格外地空了。 就连吃饭时经常会守在边上的凌云也不见了。 她嚯的一惊,“凌云呢?” 第721章 真不是习惯问题 被她这样一说,贺文山也想起来了。 “早晨我过来就没见过它。” “不可能,早晨我还让尘尘给它弄了饭。” 林湘南起身到院子里去看,凌云的狗盆干干净净,喝水的盆也干干净净。 她下意识要出去找,却被贺文山拦住,“这狗受过训,认家,也许是出去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湘南食不知味地吃了午饭,却没想到,之后一天、两天……一连数天,凌云也没回来。 直到某日,贺文山面色奇怪地拿着一封电报过来,上面只有寥寥几次。 “已至,与云俱安,勿忧。” 林湘南汗。 她急急忙忙找了这么多天,还以为镇上有哪家人手脚不干净把凌云逮去吃了。 贺文山和她的心情差不多,见她这幅样子,说道:“算了,有条狗陪他,也是件好事。” 林湘南点头,看着手里这封短短的电报,正准备说几句感谢的话,贺文山鼻翼突然耸动了两下。 “做鱼吃了?” “啊?嗯。”林湘南点头。 尘尘走后,她的确难过了好几天,但现在已经调整过来了。 尘尘不在家,她更要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好好照顾自己,这样才能在尘尘需要自己时,立刻想办法帮到他。 一条小鱼被林湘南反复煎过之后,加水炖了汤,此时里面正咕嘟着几块豆腐。 她一个人吃,做的不是很多。 贺文山却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好香啊。” 人家特意来给自己送电报,不投桃报李似乎是不可能了。 林湘南试探着说:“那一起吃点儿?” “可以吗?”贺文山问。 林湘南无语,但嘴上只能说:“可以啊,当然可以,谢谢你把尘尘的消息告诉我。” 这一次,轮到贺文山心里不好受了。 这点饭如果两个人吃,就不够了。 林湘南又去院子的小菜园里拔了两颗青菜、萝卜,又泡了点儿粉,一并扔进了锅里,来了个一锅乱炖,又糊了一圈饼子。 这是林湘南算着贺文山和自己的饭量做的,但……她还是没吃多少,基本全被贺文山一个人吃了。 到最后,林湘南几乎放下了筷子。 “贺大团长,你是在军区吃不饱饭吗?” “不是吃不饱,”贺文山抬起脸来,黑黢黢的脸不知是不是吃得热了,透着丝丝红气,目光热烈直白,“是在食堂吃不到这样对口味的。” “……” 她现在做饭基本上已经不是完全的家乡口味了,而是将当地的饮食特色和家乡的味道结合在一起。 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这种用本地食材做出来的家乡味道恰恰是最符合他们口味的,否则就会像贺修业刚来时那样,死活吃不惯食堂的饭菜。 被贺文山这样盯着,林湘南有些不自在,微微撇开了头,“都吃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你不用这样。” 贺文山明白她的意思,他其实当然并不挑食,真正困难的时候皮带都煮着吃过。 “真不是习惯问题。吃下去和喜欢吃是两码事,湘南。” 第722章 贺文山被秒杀了 “哦。”林湘南说。 贺文山低头吃了口菜,等着林湘南继续说。 但,没有继续了。 完了。 完了? 贺文山被秒杀了。 一腔说不出的滋味憋在心口,贺文山别提多难受了。 他其实心里挺着急的,林湘南的安排已经下来了,等沈相思确定她的腿完全好了,就可以去县里上任。 而他也挺忙的,他们要地毯式走访,要把他们负责的这条边境线所涵盖的区域全都摸一遍,以防止地道事件再次发生。 本来能跟林湘南见面的几乎就不多,等林湘南一走,就更没机会了。 可是偏偏,林湘南软硬不吃,除了尘尘,什么都不在乎。 吃过饭,贺文山郁闷地离开了林湘南家。 林湘南就着鱼汤重新给自己烫了个粉,美美地吃了,回屋继续看书。 她想过了,为民做事是一条路,可这条路也不见得没有尽头。 沈卫华、梁勤会退,贺文山的同情有朝一日可能会用光,但如果遇到瓶颈时,她也有一份亮眼的学历就另当别论了。 还有她的钱,她也要想办法用起来,让钱生钱。 林湘南想的很好,在尘尘离开之后也找到了自己的事做。 早晨,她去鱼塘转一圈。 现在的鱼塘已经变成了三个。 第三个鱼塘的水位还不算高,未免搁浅,也没往里面放鱼。 由于军区战士们的回归,另外两口鱼塘里的鱼都开始被大量消耗。 马金梅和秦素丽两人每天都忙得紧。 家属院里的挖药材小分队已经再次上山了,王红丽依旧负责记录,每个月军区出人,定期帮她们送去县里药厂。 已经运作成熟的套路,林湘南不必再费心,只是叮嘱她们上山多注意安全。 只不过,林湘南是不被允许上山的。 她的腿拖拖拉拉一直不好,沈相思勒令她务必在家休息。 每隔一天,她会过来帮林湘南检查一次。 说是隔天,但沈相思基本每天都来。 她现在已经放弃劝林湘南了,只不过,心中总是难掩好奇。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当初他们都说我眼光高,我看你这眼光比我挑剔多了。” 林湘南正在抽空给自己做鞋子,进了政府大楼做事,她还是得穿的体面一点。 闻言她笑了一声,由衷地说了一声,“其实你才是对的。” 沈相思莫名其妙,“我?” 挑剔一次,父母把关,自己满意,总好过再来挑剔第二次。 不过这话总有背后埋怨贺文山的嫌疑,林湘南就没说出口,而是再次点了点头。 沈相思弄不懂她的意思,拽了拽她的袖子,“你说说,说说啊,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我娘可说了,你出去了就是军区的闺女,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你。要我说,如果你在军区找一个是最好了。” “你又来了。”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自从尘尘离开,沈相思总觉得林湘南浑身都透着寂寥。 作为朋友,她看不下去林湘南一个人这样孤独。 家里进进出出都一个人,除了她自己,连个喘气的都没有,沈相思都替她难受。 第723章 所谓圆满 “我是觉得,你把太多的精力和希望放在尘尘身上了,你别忘了,孩子会长大,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哦不,他现在就离开你自己生活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沈相思忍不住劝林湘南。 林湘南却连头也没抬,“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啊。” 沈相思懵了。 她“啊?”了一声,“你自己的事?” “我有工作,很快就要去上任了,等上任之后肯定会更忙。等到那个时候,以我的高中文化恐怕就不够用了,我还得……” 林湘南拿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在这张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正放着她平时看的书。 “进修进修。”林湘南补充。 “可你做这一切,不还是为了尘尘吗?”沈相思无奈极了,“你为自己做点事不行吗?” 林湘南终于抬起头,也终于看到了沈相思眼底深深地担忧。 “相思,这其实不冲突。我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尘尘,尘尘所做的一切都为了我,他为了我选择到那么遥远、艰苦的环境里去,我为了他,也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会在不同的领域里,尽力焕发光彩。” 她放下鞋子,握住沈相思的手,“我明白你们都对我太担心,我都明白,也很感激。可是,怎么说呢?对我来说,男人已经不再是必需品了。我不再需要那么一个人,时时刻刻依附对方而活。我也直到,一旦我离开这里,必然要承受许多异样的目光,甚至指指点点。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我自己觉得我很开心,不就好了吗?我不需要那么一个人,也不会为了安你们的心来找人结个婚。” “可我,可我……” 沈相思说不出话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林湘南觉得她过得很好,可是,她和其他人却总觉得林湘南很可怜。 “贺团长以前到底都对你做过什么啊?你怎么……” “无关别人,是我不想。”林湘南拍了拍沈相思的手,“好了,你不要替我|操心了,郭主席那边也是,我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自己可怜,我是真的真的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很好。” “……” “如果丈夫、孩子平安健康,都在身边,是你们的圆满,尘尘健康、开心,我能有事做,就是我的圆满。” 听林湘南说完,沈相思彻底怔住。 竟是这样吗?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不会再提了。” 林湘南没想到自己竟然矫枉过正,她有些无奈。 “我不是排斥男人,也不是排斥家庭,如果以后能遇见合适的,说不定也会再婚,所以,不用担心我,真的。人生漫漫,我不会亏待自己。” 沈相思这才放了心,“行吧,相信你心里有谱。” 两人相视一笑,沈相思啧啧起来,“堂堂副县长,竟然亲自纳鞋底。” “副县长怎么了?堂堂师长的女儿,竟然亲自吃饭。” 两人一个比一个语气更浮夸,沈相思脸一红,“你这人……” 她伸着手在林湘南腰上戳了一下,林湘南就是这里最怕痒,连忙侧身去躲,顺便也给沈相思来了一下。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来来回回闹了好一阵,才总算停下。 眼见天色快黑了,沈相思才离开。 第724章 立场 三月份,林湘南将鱼塘捐给了军区。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 军区后勤派了人接收,之后还是由马金梅二人进行照料,工资也照旧。 事情谈得差不多,林湘南上任的时间也到了。 离开之前,沈卫华特意找林湘南谈了话。 “要记着自己从哪里来,要为民做事,不能忘本,不能做个小官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知道吗?” 认识这么久,沈卫华还是第一次这么严厉地跟林湘南讲话。 一身气势让人不敢直视,林湘南深深吸了口气,“我明白,沈师,我不会辜负您和梁政委期待的。” 这大半年的忙碌,让两个人都老了一些,但气势也更足了。 “小林,永远不要忘了,你是农民的孩子。”梁勤也叮嘱道。 林湘南重重点头,“我不会忘,也不敢忘。” 或许她的位置还没那么高,她的格局也没那么大,但她永远不会失了自己的立场。 沈卫华本来想在离开前好好训一训林湘南,让她别做蠢事,但真正面对她,却又训不出来了,干脆地一摆手,“行了,有事回来找我。” 林湘南也有点懵,今天她是做足了准备来的,没想到就两句! 回过神来,正要打招呼离开,谁知梁勤又把她叫住了。 “这个小林呐,个人问题你还得抓紧时间落实一下,这家庭完整了,组织上也更放心嘛。” 林湘南:“……” 梁勤的话绝对不算严厉,甚至只能说是提醒,但偏偏戳在林湘南最不想谈的话题上。 “啊对对对对对,”沈卫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林湘南道:“先把个人问题解决一下,不成家,组织上怎么放心把工作交给你嘛。” 林湘南生怕这两人一拍即合,打通任督二脉,她下意识扯了个笑,立刻就说:“两位领导,我认为像我这样的,其实是最适合用来做工作的。你们想想,我有儿子,现在已经在为国家服务了。而我个人,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否则,我结个婚,过两年再生个孩子,工作再怎么不忙,也要抽时间来照顾孩子。像目前这种情况,我可以随时随地全身心投入工作,完全没有任何人可以拖我后腿。” 梁勤也好,沈卫华也好,齐齐哑然。 这么说,最适合干工作的,难道是单身汉? 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想劝林湘南,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林湘南趁机说:“请两位领导务必放心,对于接下来的工作,我必然竭心尽力,不辜负民众对我的期待,也不会为咱们军区丢人的。” 她说完立刻开溜。 找对象这个事,就像林湘南跟沈相思说的,她没留什么ptsd,只是身边的男同志接触下来,没有让她感到想与对方进一步接触的。 没有来往,就更别提更进一步了。 离开沈卫华的办公室,林湘南去了一趟后勤处。 她得去后勤处问问她在家属院的房子要怎么处理,家属院的房子搬到镇上修建之后,都是军区出的钱。 按照规定,林湘南如果离开,军区就要把房子收回。 第725章 她呆住了 “你这个……” 后勤这边的几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对林湘南笑了笑。 “林主任,你这个钥匙暂时还是你自己保管吧。咱们这边现在没有打申请想接家属过来的,再一个,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回来,住个一天半天的,住你自己的地方也更舒坦点。” 林湘南松了口气,“行,那我就先谢谢了,以后如果需要收回,我立刻上交钥匙。” “你太客气了。” 家属院的房子的确还不够多,但,林湘南刚刚给他们捐了个鱼塘,他们立刻就把钥匙收回来,未免太不像话了。 更不必说,上面几位大领导都有再撮合林湘南和贺文山的意思。 如果林湘南一去不回,就永远别想再撮合了。 林湘南不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她一直在惦记的,是自己的大黄鱼。 这东西无疑太不好转移了,目前放在这里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阳春三月里,这一天大家难得的都没有着急上山挖药材,她们齐聚在一起为林湘南送行。 有的给林湘南做了衣服,有的做了鞋子,有的则做了许多吃的。 林湘南不要,她们就一股脑往林湘南乘坐的车子上塞。 林湘南哭笑不得,“大家不要这样,粮食都拿回去给孩子们吃,衣服鞋子也是,赶紧拿回去。” 家属院里,如果论家庭条件,林湘南相信除了沈家,自己才是最好的。 像马金梅他们家,一个月吃一次肉都是奢侈,更有甚者大半年才吃一次,林湘南哪里好意思要他们的东西。 “林主任,以前咱们相处的不怎么愉快,是我的问题,我觉得我来的早,我比你更适合做妇女主任,是我心小了。一直都想给你道个歉,可一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这些东西你就收下吧,感谢你为我们筹谋那么多,如果不是你,咱们家属院的人说不定不会这么齐整。” 一个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跟上,“是啊,林主任,你不能不收,盖房子那会儿,大家伙儿吃了你多少鱼啊,你也没管我们要钱啊,现在这点东西你都不收,我们心里过不去啊。” “就是就是!” 最后,林湘南乘坐的小车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林湘南本就不是喜欢煽情的人,见状赶紧爬上了车,对司机道:“赶紧赶紧,再不走,车胎都被压爆了。” 胡乱挥着手,林湘南催促着车子离开。 等走出一段,快要走出大家视野的时候,林湘南让汽车停下,拉开车门开始往下搬车上的东西。 且不说她带着这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去上任合适不合适,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想吃就吃了,想买就买了,但对有些人家来说,真的要下定一番决心才能用掉这个钱。 她从随身带的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匆匆写了几笔,汽车几声长鸣,惊动了依旧目送林湘南的人。 随后,林湘南再次越上车子,绝尘而去。 林湘南注意着后视镜,等看到大家吧东西都捡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她不经意地转了转脖子,就这一转,她呆住了。 第726章 这个位置不好做 驾驶座上,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刚毅的侧脸。 不是贺文山又是谁? “怎么是你?”林湘南脱口而出。 昨天她没问送她离开的司机是谁,但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贺文山吧? “怎么不能是我?” 贺文山速度极快地看了她一眼,两只大手稳稳握着方向盘,好像这样就能使车子的颠簸也少一些。 “你不是出任务去了吗?” “你知道?” “昨天修业过来一趟。” 林湘南打开车窗,尽量忍着渐渐晕车的感觉,半晌才发觉贺文山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 贺文山是昨天半夜回来的,连夜写了报告,从别人手中抢过了送林湘南的活计。 他的车开得不算快,一路都很稳,但再怎么稳,在这样的山路上,还是难免颠簸。 林湘南没一会儿就脸色煞白,冷汗涔涔,下车吐了好几次,出门前吃的那点东西全吐光了。 除了递水,把车子开得更稳之外,贺文山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干着急。 “要不,我再带你去找雷奘看看?” 林湘南脑子发懵,只觉得周遭都是难闻的味道,每次呼吸都让她恨不得连鼻子一起堵上。 她虚弱得趴在车窗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睡着了会不会好点?” “我睡不……” 林湘南的话还没说完,恍惚间看一只大手朝自己伸过来,颈侧一疼,林湘南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意识再次回笼是在有人在叫她,“湘南,到了,醒醒。” 再次看清贺文山这张脸,林湘南心情很是复杂,这人也太……他就不能打个招呼吗? 睡了一觉,她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也没什么晕车的感觉了。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过去?”贺文山问。 林湘南没什么胃口,但先前因为呕吐,她的衣服上沾染了一些污渍,这样见人不太合适。 于是两人去了县里仅有的一家招待所,他们这里偏远,招待所几乎常年无人光顾,对外还兼着国营饭店的活。 见到林湘南他们过来,倒是很热情。 林湘南从包袱里翻出自己的衣服,找他们借了空房间去换,贺文山在柜台上要了三个菜,两大碗饭。 林湘南出来时,饭刚上桌。 她有些吃惊,“怎么要这么多?” “饿了。” 贺文山说的是实话,每次巡边都吃不好,昨天回来后错过了晚饭,又连夜写巡边报告,早晨也没有吃好。 林湘南哦了一声,但她是真没什么胃口,看了看那一大碗米饭,想了想,又找服务生要了个空碗。 她把米饭拨出一半,推到贺文山面前。 男人看了她一眼,自然而然扣到了自己碗里。 他风卷残云般把饭菜消灭了一半,垫了垫肚子,这才对林湘南说:“这县里没什么别的收入,全靠着种茶生活,不种茶的也是种点粮食。农业收入几乎是这个县的全部。虽然有军区在背后为你撑腰,但上来就拿了实权,你这个位置不好做。” 这些情况林湘南事先已经在县志里了解过一部分,知道贺文山说的都是实情。 如果她有什么背景也好,偏偏她不是什么大官的亲戚、孩子,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如果真有人想搞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第727章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啊?” “复个婚。” 林湘南忍不住笑了。 她当然明白背靠大树好乘凉,但贺文山也……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咱们两个,除了最开始你救我,后来结婚,但结婚相处过几天,你更是几年可以不与我联系。就算后来我随军,咱们两个也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感情。你怎么这么执着?” “不是执着。”贺文山把一片笋夹到了林湘南碗里,“我从没想过要和你分开,从来没想过。” “你这占有欲也……” “也不是占有欲。”贺文山深深叹了口气,索性放下了筷子,“我承认,在之前的几年里,我做的很不好。把家庭都丢给你,把老二他们都丢给你,又在他们容不下你的时候,无条件的相信他们,针对你。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做的不好,你埋怨我,恨我,都理所当然。后来,我发现我想的、做的,都是错的。我想改,想弥补,都已经没有机会。” 林湘南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越是这样,我越是愧疚,越是难受,我不知道老二他们还做了多少伤害你的事,我不知道我的不作为,让你有多伤心,失望,这么一来,我更想弥补你了。周而复始,我一次次靠近,你一次次拒绝。当我不再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我才发现,尘尘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妻子。” 贺文山有点不自在,眼神飘忽了一下,落在林湘南的肩头,自己耳垂慢慢有些发红。 “你……漂亮,又可爱,做事果决,我每每都会望着你做事的样子失神。我想要……”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半晌,才在林湘南疑惑的目光里,继续开口。 这一回,他的声音低了一些。 “我真的好想把你抱回家,藏起来,不要再任何男人、女人面前,散发魅力。” 林湘南愕然。 两辈子了,她第一次听贺文山说这样直白露骨的话。 “可我不能,你有自己想做的事,你不是我藏在家里的小妻子,虽然我很想让你成为那样。” 林湘南脑子里快速闪了一下,“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世人的爱多是不宣之于口的,贺文山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话本就不好意思,闻言脸更烧的慌了。 他舔了下发干发涩的嘴唇,只好继续说:“我说,我想把你藏起来,不给别人看……也不出来做这些事。这样一来,你的好,你的温柔,你的细致,你的耐心和坚持,都只有我能看到。” 林湘南恍然靠在椅子上,这……不就是她上辈子的日子吗? 难不成,那个时候贺文山一次次给她回绝郭玉玲的工作安排,就是这样想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贺文山干脆豁出去了,“我想做为你遮挡风雨的山,想让你能全心全意,事无大小的依靠我。” 怕林湘南不相信,他又补充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林湘南已经说不出话了,如果上辈子也是这样,难道一切都是她想多了吗? “可,可沈相思……” 第728章 胆子挺肥啊? “沈相思?”贺文山急了,“我和她就是在和你结婚之前相看过一次而已,没别的接触,真的。” “不是……” 林湘南有些混乱了。 “湘南,”贺文山探过桌子握住她的手,“我不喜欢沈相思,真的。全世界的女人,我只想……和你……” 他的目光和林湘南交汇,林湘南这才发现他的目光直白火辣,她瞬间想到了上辈子的某些时候,她被这男人困在床榻和胸膛之间,侵袭。 “你你你……”林湘南哗啦一下站了起来,“你赶紧吃吧你,我出去透透气。” “别啊,你不想听我说,我出去,我出去行吧?” 贺文山飞快往碗里夹了点饭菜,大步端着碗出去了。 林湘南看着桌上的饭菜,除了叹气,还想叹气。 这么久以来,她试着不再翻旧帐,不再去想上辈子的事,因为这辈子,她也好,尘尘也好,都会有个很好的未来。 她不必再介怀那些曾经。 可怎么……突然之间,就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了呢? 秉着不浪费的原则,林湘南好不容易才把那些饭菜吃完。 出来时,贺文山正在等她。 此时基本上已经过了饭点,街上也没什么人。 “一起走走?”贺文山问。 这里林湘南以前来过几次,但都不是以这里主人的身份。 想了想,林湘南就答应了。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向前,林湘南观察着居民们的房子,从而判断他们的生活条件。 “这里的人多以种茶、种地为生,想要发家致富,有些困难。”贺文山说。 这也是提醒林湘南,无论种茶还是种地,都已经有个固定的程序在,林湘南想要从这方面做出成绩来,很难。 最多,也就是和前任一样,在这里熬上几年,然后换个位置坐坐,想要升,恐怕不太容易。 “我知道。” 就那么两三条街道,两人很快转了一圈。 当他们再次回到最初的那条街,准备开车送林湘南去政府大院时,林湘南赫然看到有个人正扒在车上偷东西。 林湘南吓了一跳,“你车上面没放什么东西吧?” 人生地不熟,林湘南只带了自己的衣服鞋子,所有敏感的东西都没敢带。 贺文山已经拔腿追了出去,“站住!” 他高声喝道。 但这一声除了让毛贼跑得更快之外,没有任何帮助。 下一秒,“砰!” 震耳的枪声响起,附近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本来有伸出头来围观的,在这一声之后迅速缩回了家里。 那名毛贼也差不多,明明是示警用的一枪,却像打中了他一样,他踉跄着扑倒在地。 贺文山疾步向前,大脚踩在了他的后心,随即皮带一扯,来回缠了一下,将毛贼的双手捆到了一起。 这时,林湘南终于跑到了车旁。 贺文山一脚踏着毛贼,一手提着皮带,一只手还握着枪,“砸军车,抢军车,胆子挺肥啊?” 第729章 我来报个警 那个毛贼年纪属实不大,此时已经被吓尿了,双腿怂怂地夹着,一脸惨然。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不能杀人!” 林湘南正在检查东西,闻言差点被他气笑了,偷东西的贼竟然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放心,我们不会杀你的。” 林湘南幽幽地说了一句,贺文山将他绑在了车后面,然后两个人开着车把他拉到了公安局门口。 刚刚那一声枪响已经惊动了公安局的人,只是,他们人手匮乏,刚刚组建起人手,打算前去查看,贺文山和林湘南就上门了。 一看到军车,一行人都呆住了。 再看到他们曾经打过交到的贺文山和林湘南,带头跑出来的现任公安局局长冀彦彬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本来上午在政府大院里呆了一个上午,和其他人一起欢迎林湘南前来上任,但等了一个上午,林湘南一直没来。 他中午回家吃了个饭,刚到局里转一转,打了个盹,结果就听见这惊天动地的一声。 这几个月不安定,他还以为隔壁那些人跑到这里来了。 不过,发现不是隔壁小国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冀彦彬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他强自扯出一个笑脸,腰也弯了几分,“贺团长,林主……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林县长了。” 他朝贺文山和林湘南伸出手,贺文山站着没动,一副高冷让人难以接近的样子。 林湘南自然而然握上他的手,浅浅一握,立刻换了话题。 “刚刚的枪声冀局长应该听见了吧?” 林湘南声音还算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听见了,听见了。”冀彦彬忙点了点头。 林湘南也点了点头,“那么,我来报个警。” “报?报警?” 冀彦彬呆住了。 自从看到贺文山和林湘南之后,他以为是贺文山不小心枪走了火,直到林湘南微一侧身,他才看到被挂在车后面的那名毛贼。 招待所局里公安局不算远,这名毛贼却被贺文山时快时慢的车速遛得不轻。 与此同时,冀彦彬注意到贺文山他们乘坐的那俩车,车窗被砸破了。 “这……” “如你所见,我们停车吃个饭的时间,车被他砸了。” 林湘南微微一笑,“车是军区的,不是我的私人用车,这个……军区那边会预估一个价格,再请他进行赔偿吧。” “是,是是是。” 冀彦彬频频擦汗,只觉得几个月没见,林湘南和以前相比好像更厉害了。 他对着那名毛贼上去就是一个脑瓜子,把毛贼扇得身体直打晃,“你连军车就敢偷?连林县长的东西都敢偷?你活腻歪了!” “我,我,我……” 毛贼大约也没想到自己偷的人来头这么大,脸色更难看了。 他求饶般看着林湘南,“我……” 林湘南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冀彦彬身上,“冀局长,我来县里次数不多,但……就这么几次,抢劫、偷东西都让我遇上了。我无意插手公安工作,但,咱县的治安是不是太差了点儿?” 第730章 故意涮咱们? 冀彦彬衣服已经让冷汗打湿了。 他的腰更弯了,“您批评的是,我们以后……”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林湘南一摆手打断了,“我说了,我无意插手你们公安的工作,你们的工作也不用向我报告。今天我只是来报警而已,现在是需要做个笔录吗?” 被林湘南这么一说,冀彦彬才想起来,连忙再次点头,“对对对,您请,这边请。” 于是,林湘南前来报道的第一天,没直接去政府大院,而是先在公安局走了一遭。 等她真正到达政府大院时,武大成和一干干部等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还是说,路途太远,咱们这位女县长走不动路了?” “不能吧?我怎么听说,先前那声枪响,就是个穿军装的人开的?” “这么说,已经到了?” “到了怎么不来?故意涮咱们?” 武大成重重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众人议论。 他和林湘南打过交道,对方绝不会故意涮他们,军区的人开枪必然不是小事,难道真出事了? 他招了招手,叫过办公室主任,打算让他去通知冀彦彬过来一趟。 正在这时,汽车的刹车声在政府大院响起。 那辆被砸破了窗户的汽车,正对着几人停了下来。 武大成和几名副县长走出门,一眼就看到了车上被砸破的玻璃。 看到了自然要问问是怎么回事,这一回,没等林湘南开口,贺文山凉凉地道:“你们卫城县的人厉害啊,军车也敢砸。这么多年,我出门在外,还是头一次遇到。” 武大成眼前一黑,差点从台阶上栽下来。 砸军车,往小了说,是偷是抢,是治安不好。往大里说,就要影响军民两地关系了。 还没见到砸车的贼,武大成已经有把这毛贼扒皮的冲动了。 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回答,贺文山的下一句话又来了,语气比之前更凉,更刻薄。 “三天两头不是抢劫,就是偷东西,武县长,我们军区的人送到你们卫城县,不会也没几天就被烧杀抢掠吧?” “哪能啊?贺团长,这是意外,意外,真的只是意外。请放心,林县长的安全工作我们一定高度重视,一定严格负责,绝不会再出现此类事件!” 林湘南有点傻了,认识这么久了,她还是头一次见贺文山假公济私的模样。 正是因为没见过,她也明白贺文山此时这么做是为什么。 心里说不出是好受还是难受,只是终究没辜负贺文山这片好意。 她眼看着武大成保证的车轱辘话说了一箩筐,林湘南才上前打了个圆场。 “行啦,我相信卫城县的治安平时还是不错的。今天耽误太多时间了,咱们不如继续往下进行?” 上任工作本来是要由上一级行政单位组织部派人陪同林湘南一起过来,这就相当于上任时验明正身了,确定就是这个人! 但林湘南的任命是军区安排的,出发也在军区进行,这边距离市里又远,对方干脆就没派人。 他们没派人无所谓,当林湘南随同武大成等几位副县长进办公室开欢迎会之后,贺文山也堂而皇之地跟了进去,并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武大成等人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好按照惯例进行发言欢迎林湘南的到来。 第731章 就像没看到一样 武大成发言结束,轮到林湘南上任致辞。 新官上任三把火,无论是谁,都想借由这三把火把实权拿到手。 大家都有意无意地瞥向林湘南,想看看她准备怎么烧自己的三把火。 谁知,林湘南站起身只清清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各位同志,我来卫城县是来做事的,有且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好好做事!” 随后,林湘南屁股一撅直接坐下了。 武大成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就连贺文山也是在愣了一下之后嘴角才慢慢浮现出一抹笑意。 办公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半晌之后,才逐渐热烈。 之后是县里内部会议讨论,按道理贺文山就应该离开了,但他还是没走。 眼观鼻鼻观心,把玩着眼前的茶杯,好像杯子里的茶是什么举世难寻的灵丹妙药。 其他人目光来回扫了好几次,贺文山就像看不到一样。 他们没没办法,只能继续开会。 所谓内部会议,首当其中的就是要分权了。 林湘南是主管农业的副县长,但先前那位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到下面考察时摔落山崖不幸身亡后,农业工作一直由一位姓庄的副县长代管。 这一次,许多人也以为这位庄副县长要正式接管农业工作了,谁知道从上面掉下来个林湘南,还是个女的! 庄副县长名叫庄文栋,三十多岁,一脸的苦大仇深,望向林湘南的目光难掩敌意。 在武大成把话题抛出来,让大家议一议分工之后,他就一脸防备地看着所有人。 卫城县除了那个药厂和招待所,只有农业这一项收入,也就是说,谁负责农业工作,谁就是县里实打实的掌权人。 没人想把吃到嘴里的吐出去,庄文栋也一样。 武大成目光不断瞥过贺文山,他知道,今天贺文山坐在这里,这事一定要有个着落,因此连着给庄文栋递了好几个眼神。 这主动交出来,总比被人抢走脸上好看一些吧? 可庄文栋就像没看到一样。 其他人就更绝了,直接看报的看报,喝茶的喝茶,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林湘南和武大成。 此番情景真是在家属院里永远也看不到的,林湘南心里渐渐明白沈卫华和梁勤的意思了。 有些斗争越到高层,越波澜不惊,可是,越波澜不惊,也越波澜壮阔,波诡云谲。 就在武大成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时,林湘南笑了一声。 “我初来乍到,立刻接管农业工作未免会因为工作不熟悉而出纰漏,不如暂时维持原样吧。我会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全面而深刻地了解我们县的农业工作,等了解之后再分工不迟。” 武大成心说真是救星啊。 但到那个时候,就算庄国栋还是不想移权,他也得想办法帮林湘南一把。 想到这些,武大成又是好一番头疼。 农业工作不用分,其他工作就更不用分了。 会议至此,已没有开下去的必要。 武大成安排办公室主任崔英带林湘南去为她准备好的住处。 第732章 看着可怜极了 “我送你过去。”林湘南一起身,贺文山也跟着站了起来。 林湘南的东西还在他车上,自然点头。 于是,崔英第一次爬上了一辆汽车。 他小心指路的同时,稀罕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卫城县实在太小,开车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县政府里工作的多是本地人,除了武大成这个没结婚的,在县政府大院里辟了个屋子做宿舍之外,其他人都回家住。 不过,林湘南是军区下来的人,也和武大成一样在政府大院里凑合不像话,他们就给林湘南找了一处小院。 好巧不巧,就在公安局后面。 院子不算大,只有两间小屋,外间是厨房,内间是卧室,已经洒扫一新,连生活用品都备齐了。 只不过,比起家属院新盖的房子,还是难掩破旧和狭小。 贺文山有些不满,但他现在没立场说这些话,只能全都压在了心底。 林湘南倒是无所谓,频频点头,谢过崔英的细致。 “这边过去招待所也不远,如果林县长来不及做饭,可以直接去那边吃。” 他着实细致,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哪里有供销社之类的,把周围情况给林湘南介绍了个遍,又按照武大成的要求去公安局那边,交代他们注意林湘南的安全。 崔英一走,小院里就剩下林湘南和贺文山两个人。 贺文山帮林湘南把东西都拿到屋子里,略作整理,时间已经不早。 林湘南提醒贺文山,“你回去也得好几个小时吧?” “车灯不是很好用,走不了夜路。” 林湘南往屋子里走的脚步一下子僵住,“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 “……” 林湘南目光反复在这两间小屋里来回转,意思再明显不过,我这里可没有地方给你住! “你这是用过就丢啊。” “我又没有让你来。” 这话有点没良心,但林湘南今天心情实在很乱,不想再和贺文山纠缠了。 “行行行,你没让我来,我自己想来的,我求着人要来的。” 贺文山也不生气,找了张报纸垫在衣柜里,把林湘南的衣服往里面放。 “今天这事,你盯一下。” “啊?” “那个贼。” “你是说……有人故意找来的?不能吧?我刚来,还什么都没做呢。” “正常情况下,谁会砸军车?而且,车玻璃也不是随便一两块砖头能砸碎的。” “……这倒也是。” “去年,我们在战场上,遇到好些女人和孩子,衣衫褴褛的,看着可怜极了。但你猜怎么着?” 林湘南投去疑惑的目光。 “那些女人抱着小孩,身体和小孩之间,夹着炸弹和手榴弹,想炸死我们。” 林湘南愕然。 “所以,不要觉得有些人可怜,你就真的相信了。砸军车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如果要下乡考察、做调研,也得注意安全。”贺文山盯着她,手却朝着隔壁小国的方向指了指,“这里偏远,很多地方还没开化,有些人娶不上媳妇,就去隔壁买,或者去抢。有些人没有畏惧之心,不会觉得你是县长就怕你,抓紧时间让你给他们生个孩子传宗接代,才是他们真正想干的事。” 贺文山忽然向前走了一步,他目光灼灼,“湘南,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733章 你儿子交代我的 毫不掩饰的男性的力量和侵略感,林湘南下意识退了几步拉开双方距离,心中本能地畏惧。 “你不要觉得,我是常年受训,在这山里,许多人种茶、采药、打猎为生,他们的力量并不比我差,你知道吗?” “我……知道。” 林湘南不自在地扭了下脖子,又往后退了几步,“你……正常点。” 男人顿了顿,倏地笑了一声。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正常,湘南,我也只是个男人,正常的年轻男人。” 他如一头狼,开始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异性的渴求,但在别人面前时,又会很好的收敛起这一点。 林湘南一阵牙疼,“你差不多行了啊,想找女人有的是人愿意给你介绍对象,别到我面前来发疯。” 眼看天色不早,林湘南一指门外,“赶紧走。” 男人的侵略性顿时收敛了许多,他再次笑了笑,这一次却温和了许多。 “你也就对我能这样。” 语气竟带着些许纵容。 “那我走了,有事你就往军区打电话,得到消息,我会过来的。” “不……” 林湘南的拒绝还没说出口,贺文山已经又说:“别说不用,这是你儿子交代我的,他可是说了,我好好照顾你,将来才肯给我养老。” 说这话时,贺文山不无唏嘘。 他才不到三十啊。 林湘南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她很累,很心累。 贺文山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再次叮嘱林湘南注意安全,终于驱车离开。 林湘南给自己铺了床单,简单把房里收拾了一下,心累地平摊在床上。 她不想去思考以前的事,索性开始想以后的工作该怎么开展。 说了要花几个月的时间做调研,她要从哪方面开始下手呢? 林湘南以前没做过此类工作,也不知该怎么下手,索性又去了政府大院。 政府大院里已经下了班,只剩下个武大成在院子的一角搓衣服。 见到林湘南,他连忙站了起来。 “林县长,有事啊?” “哦,我想了解一下农业方面的工作,想看看以前留下来的资料。” “这个啊,”武大成甩了甩手上的水,从腰上取下一串钥匙,找出其中一个,指了指东侧的一个路口,“你从那进去,后边数第四间房是档案室,你去那里找找。” 林湘南道了谢,快步过去,从左往右数了第四间房,果然就看到上面写着档案室三个字。 用钥匙开了门,一推门,房门发出了老旧的嘎吱一声,房间里一股子被闷了许久的味道袭来。 林湘南站在门口散了散味道,走进去才发现一排排的架子中间,光线昏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没办法,她只好又出来找了盏煤油灯,端着重新进了档案室。 卫城县是个农业县,收入也都来自农业,所以农业相关的资料也是最多的。 林湘南想了想,把近五年的资料全都调了出来。 等武大成洗完衣服过来查看时,就看到林湘南吭哧吭哧一摞一摞地搬东西。 第734章 好日子要来了 “这么多?”武大成惊讶。 林湘南“嗯”了一声,“我以前没做过这方面的工作,多了解一些,以后也更好有的放矢。” 武大成连连点头,也扭着她胖胖的身体过来帮忙。 好不容易把东西都搬完,武大成打算回去休息,但林湘南还没走…… 他脚步顿了顿,“那个……林县长,你吃饭了?” “啊?还没有。”林湘南随口答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武大成的意思,“我还不饿,武县长先去吧,我看一会儿就回去。” 按惯例,有新人上任,县里要给新上任的接接风,也顺便认识认识,联络联络感情,好以后开展工作。 但这会儿大院里的人都走光了,接风宴自然而然是没了。 犹豫了一下,武大成道:“一个人吃饭多无聊,不如我请林县长一起?就当是为林县长接风了。” 林湘南不饿,她也不想去,但武大成作为她以后的顶头上司,第一天主动请吃饭就被拒,这恐怕不太合适。 林湘南新官上任第一天,已经感受到了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她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对武大成笑了笑,“怎么好叫武县长请我,我来请武县长吧,县里的许多情况我初来乍到也不是很清楚,还请县长不吝赐教。” 武大成双手往肚子上一捧,笑得像个弥勒佛,“好说,好说。” 两人结伴一起去了招待所吃饭,路上,武大成拿捏着分寸问:“孩子没跟你一块儿过来?” “他啊,”林湘南笑了一声,随口胡扯,“我和他爹工作都忙,他就被他爹送回老家去了。” 武大成却想错了意思,“是,这边现在不安定,送回老家安全,安全才好啊。” 林湘南干脆将错就错,不再提尘尘。 从尘尘离开的那天开始,尘尘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提到尘尘,林湘南又想儿子了。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吃的喝的,尘尘都还习惯不习惯。 两个人这顿饭吃得有点尴尬,让武大成把林湘南真正当成上下级来相处吧,林湘南出自军区,他不能说重话,不把林湘南当作单纯的下属吧,武大成更尴尬了。 曾经,他觉得自己光棍,配林湘南一个带孩子的离婚妇女,绰绰有余。 于是就这么明晃晃得被警告了。 最后两个人只能谈工作,林湘南的心思也只在工作上。 武大成还算够意思,挨个把副县长们介绍了一遍,提到庄文栋时,他的话格外简洁。 “庄文栋的老丈人是市常委。” 林湘南眉梢一挑,随即了然。 自己的到来,恐怕是挡了别人的路了。 “我明白了,谢谢县长。”林湘南端起面前的汤碗,“我以汤代酒,谢谢武县长。” 武大成见状干脆又多说了一句,“庄县长和林县长一样,都是志向远大之人。“ 一直以来,他都是避其锋芒,不管下面人怎么闹,只要他屁股底下这把椅子不动就行了。 但现在,林湘南来了,而且一来就要从庄文栋手里分权,武大成不用想都知道,卫城县的好日子要来了。 第735章 跟珍珠似的 孤男寡女呆在同一个地方不合适,吃过饭,林湘南就干脆回了住处。 刚走到附近,林湘南就看到有人在自己门底下徘徊。 等她走近,那人却跑走了。 林湘南心想卫城县的治安不能差到天天偷鸡摸狗的程度,也就没管。 但等她锁了门,回到屋里正准备看一看带回来的那本资料,门被轻轻拍了几下。 林想拿以为自己听错了,没理,可没多久,拍门声又响了。 林湘南抄起顶门棍走到门边,低声问了一句,“谁?” “林县长,是我……是我啊,冀彦彬。” “冀局长?”林湘南疑惑着打开门,冀彦彬一身黑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刺客,“你有事?” “今天的案子……” “这是你们公安的事……”林湘南本想说自己无权过问,但话到了嘴边,她想起了贺文山的话,“查出眉目了?” “这……这是我们的审讯笔录。” 冀彦彬迅速往林湘南面前塞了什么东西,然后转身便走。 林湘南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见冀彦彬走得决绝,她只好关门。 回到屋里把那份笔录打开一看,林湘南就无语了。 毛贼叫王丰,是下面乡镇上的一个小流|氓,没有父母亲人,自己的田地也早就荒废了,靠小偷小摸为生。 今天林湘南他们走后,冀彦彬带人一吓唬就说了。 是县里有人找了他,让他在今天去盯一个外地来的女人,抢这个女人的东西。 卫城县的外地人不多,一眼就能认出来。 王丰蹲了半天也没遇见,他去别人家偷了几个饼子啃完了回来,就看到了那辆车。 他自认义气,二话没说上去就砸了。 提到县里的人,王丰说不出名字,只是描述道:“是个女人,穿得可好了,比我见过的女人都好,耳朵上还戴着一对耳钉,跟珍珠似的。” 王丰的笔录就这些,林湘南翻来覆去又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别的。 现在只能说是有人刻意针对她的到来,特意安排了这次抢劫。 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想让她觉得卫城县治安不好,吓一吓她这个女同志。 至于具体是谁…… 林湘南的目光落在王丰的那串描述上。 如果不知道是谁,冀彦彬肯定不会来找她,但冀彦彬又没说,又说明这个人的身份他不好得罪。 有意思。 林湘南慢慢吐出三个字,把笔录放到了一边。 如果是做事,林湘南不怕被针对,有碰撞才有进步,才能提出更好的方法,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但如果只是为了权利……林湘南凉凉地哼了一声,那就来吧! 一夜好眠,林湘南早饭仍然是在招待所解决的。 她也又一次碰上了武大成,这回,林湘南忽然想起来个事。 上次学习完,据说武大成可以往上升一升的,但现在武大成还在卫城县做县长…… 林湘南想找个人打听打听这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却不知该找谁打听。 这事有点敏感,如果跟武大成当面打听,那无疑是伤口上撒盐,而找别人……林湘南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可信任的人了。 第736章 不是来镀金的 林湘南压下心中疑问,信步进了政府大院,一头埋进了如山般的资料里。 庄文栋本来以为林湘南所谓的调研只是说说,他已经做好准备等着林湘南来抢权了,没想到林湘南一天都没出办公室。 林湘南越是淡定,他越是心焦。 有心想去市里找老丈人讨要个计策,但从卫城县到市里路途太远,他只能等到休息时。 除了庄文栋,其他人也在观察林湘南。 一个县里最重要的一块权利,如果林湘南和庄文栋斗起来,出点什么叉子,这块权利不就有机会落到他们头上了吗? 大院平静的面容下,已经暗流涌动。 林湘南差不多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夜以继日地把那些资料看完。 然后,林湘南决定出去走走。 办公室主任崔英疑惑地看着林湘南,“是要下乡吗?下乡的话……能不能迟两天啊。” “哦不是,我先去农机局一趟,了解一下他们的工作,这个……用通知他们一声吗?” “啊对对对,要的,要的。” 崔英赶紧跑出去通知,跑了几步又讪讪地回来了。 林湘南疑惑,“怎么了?” “农机局虽然不远,但,咱们唯一的一辆自行车,被庄县长骑走了,我过去通知,恐怕我到的时候您也到了。” 这通知不通知,还又什么意义? “庄县长下乡了?” “没有,说是去市里,昨天晚上请的假。” 崔英悄悄观察着林湘南的神色。 庄文栋去市里肯定是去讨主意、搬救兵了,等他回来,这战斗是不是也要开始了? 出乎他的意料,林湘南一脸平静。 “哦,没关系,要不你现在去通知,我两个小时以后去?” 搞突袭固然能看到最真实的情况,不过一个农机局而已,再怎么遮掩,真正的数据是做不了假的。 农机局,顾名思义,是负责各种农机用具以及种子、粮食、农药等的地方。 卫城县多山,常年天气炎热,多种茶叶,卫城县的农机局负责的也就是茶叶这方面的工作。 据林湘南了解,茶叶的种植和采摘十分依赖人工。 近些年来,不说面朝黄土背朝天,却也相差无几。 茶叶留不住,留住也不能解决吃饭的问题,所以,卫城县的穷要靠别的方式来解决。 崔英又看了林湘南一眼,见她坚持,也就前去通知了。 这时,武大成端着茶杯出来续茶,见到林湘南,笑呵呵地说:“这是要出去?” “对,打算去农机局看看。” “农机局啊?”武大成说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他忽地又说:“其实,你要什么东西,让他们给你送过来就行了,没必要跑这一趟。” “没关系。”林湘南笑了笑,“下到一线去,才能真正看到最真实的场景。” 武大成一顿,“你别说你以后还要下乡,到村镇上去?” “对啊,做负责农业的县长,不就应该是这样吗?” 武大成愣住了。 他想起了林湘南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不是来镀金的,她是来做事的。 第737章 得想个办法 在武大成这个位置上,他见过的县长也不少。 但,像林湘南这样,还没到任,已经分配好负责内容的,她是第一个。 林湘南还是个女县长!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一旦林湘南下了乡镇基层,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想到林湘南的背景,武大成的汗又冒出来了。 “这,这不合适啊,林县长。你,你是位女同志,到下面去,谁知道会不会……会不会……” “总不能因噎废食吧?” “……可是……” “武县长,您做官时间比我长,见过的人和事也比我多,我明白您的好意。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所有人都怕这怕那,谁来做事?谁来为大家解决问题?” “可万一你要出什么事,那,那贺团长不得宰了我?” 武大成这回是真慌了,本来林湘南出自军区的背景就让他不敢惹,更别说还有个煞面阎罗一样的贺文山。 林湘南哭笑不得,只好先安慰他,“您放心,最近我不会下去的,下去也是在附近这几个地方转转,就了解一下情况,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武大成却根本不相信,“你根本就不知道有些人刁钻起来是什么样。” 他把头伸过来,扒拉了两下头发,露出一道有四五公分长的伤疤。 “你看看,这是前几年我到下面一个村子里去。他们那个村遭遇山体滑坡被埋了,我本来想着怎么帮助他们重建,结果还没进村呢,就被拿着铁锨拍了。醒过来的时候,带去的东西全被抢了,他们正商量着怎么把我炖了呢。” 林湘南顿时一言难尽。 不得不说,武大成这块头,如果真的炖了,那可真是一锅好肉。 “还有那个前两年死掉的县长,他还是骑自行车出去的,咱们县里找了好一阵,才把自行车给要回来。当时啊,都被拆得一块一块的了。” 武大成怕林湘南下去出事,一连给他举了好几个例子,又拽着她去了自己办公室。 他从地图上一连标了好几个地方,让林湘南坚决不能去。 “你想做事我明白,但是,咱得先有命在啊,你说是不是?” 见他实在紧张,林湘南不好再说什么,连连对着他点了点头,“对,您说的对。” 武大成这才松了口气,“你如果真想下去看看,就在附近的几个村镇就行,不用太远,我找人陪你一块去。你放心,不妨碍你的工作,只是保护你!” 他再三叮嘱,紧张不已,林湘南只好让他先放心。 “如果我想下乡,一定事先跟您商量,行吗?” “这还差不多。” 林湘南无奈地笑了笑。 她也就这一条命,还想好好陪尘尘长大呢,可不想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走出武大成办公室时,林湘南忍不住想,能把武大成吓成这个样子,而且,之后几年一直没再下乡,看来那事十有八九是真的,那她如果下去,也得想个稳妥的办法才行。 这两年局势紧张,现在又在打仗,周遭并没禁枪,她就算想带个枪防身,恐怕都不安全,何况,她还是个准头奇差的家伙。 第738章 再见 没等林湘南想出办法,贺文山又来了。 周日,林湘南在县城溜达了一圈回来,高高大大的男人立在她的门前,引得许多过路人围观。 而他的脚边,还威风凛凛地坐着一只大狗,样貌和毛色都和凌云差不多。 “凌云的母亲,它叫晴天。”贺文山给林湘南介绍。 他喊了一声晴天的名字,晴天立刻起立给林湘南敬礼。 “你这……不好吧?”林湘南说。 凌云还好说,被抱到家里时就快死了,这个晴天看起来很威风啊。 “上次执行任务受伤了,差点就没回来。” 贺文山叫晴天起来走两步,林湘南这才发现它的腿是瘸的。 “这……以后就这样了吗?养不好了?” “饲养员和卫生员都看过了,说也就这样了。”贺文山揉了揉晴天的大脑袋,“除了腿不好,吃的多点,它别的没什么问题,我想着你一个人在这边,就给要过来了。” 现在这种环境下,没人喜欢养狗养猫,以前凌云刚抱回家时,家属院里许多人都劝林湘南不要养,原因只有一个,浪费粮食! 林湘南也揉了揉晴天的头,说了一声,“谢谢。” “真谢谢的话,就给我弄点吃的,怎么样?” 林湘南到这里的第三天就自己做饭吃了,晚上回来也是要做饭的。 只不过,她自己一个人吃饭没什么意思,都是随便弄点凑合。 今天她还从农机局带了一些数据回来,本来想吃过饭好好看看。 多了一个人,一条狗,林湘南没法凑合了。 “你进去坐,我再去买点菜。”林湘南把钥匙递给贺文山,让他自己开门。 “我带了。” 贺文山说。 他拉开车门,从里面取出一大兜青菜和一块肉。 也就现在天气还没那么热,贺文山的肉没有发臭。 林湘南只得自己上前开了门,让贺文山和晴天进去。 进了门,晴天就巡视领地般在屋里屋外转了好几圈,贺文山让林湘南不用管,林湘南便开始准备做饭。 她关心的第一要素还是儿子,“尘尘有消息吗?” “没有。”贺文山也在厨房里来回打转,语气里不无遗憾和唏嘘,“那小子,没什么事应该不会再往军区发电报了,过段日子可能会有信写到你这里。” “行,如果你那边有消息,麻烦你跟我说一声。” “嗯。”贺文山捡了根萝卜,随口嘎嘣咬了一口,像是不经意地问:“这些日子……还好吧?” “挺好的,有军区做背景,没人敢欺负我。” 她是带着分配的权限下来的,只要她想要,庄文栋再怎么不愿意,也得移权过来。 贺文山对此还算满意,吃完了萝卜,他就出去了。 晴天跟了两步,又被贺文山驱使回来,呆在大门口开始站岗。 林湘南本来打算给自己煮点面条就算了,谁知道多了个贺文山,还多了这么多菜。 她干脆把青笋炖成了汤,又加了两个青菜炒肉和一个肉末酱,最后才准备煮面条。 烧开了水,准备等贺文山回来再煮面时,贺文山回来了。 他背了一大筐柴火,扔在小院里,用不知从哪里用来的斧头和锯子锯成小段,整整齐齐地码在一侧的围墙下。 第739章 你想要就拿走吧 日暮之下,贺文山的样子真的很像个勤勤恳恳的丈夫,和妻子一起操持着家事。 林湘南忍不住回想,上辈子这些事都是谁做的? 想了大半天,林湘南想起来了,是她! 是她做的! 那些能做的、不能做的,只要是家里的事,她都会先试着去做,实在做不到的,才会寻求贺文山的帮助。 所以,她和尘尘一起劈柴,一起收拾家里。 有好几次,她弄得浑身脏兮兮,累到快脱力,扶着腰站起来时,都对上他幽深的目光。 她不懂,那时的他,是怎么能做到冷眼旁观的。 归根到底,还是不喜欢,不在乎。 此刻,林湘南没再跟贺文山说什么你不用这样之类的话,说得多了,她自己听了都烦,都觉得像是欲擒故纵。 于是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煮面了,你准备一下。” “哦,好。” 贺文山答应了一声,把最后一点儿整理好,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一旁去清洗。 晚饭几乎是林湘南到这里之后最丰盛的一顿,贺文山照旧一个人干掉三分之二,吃完却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瞅着饭桌上的一个小瓶子,“这个辣酱,能给我一点儿吗?” 辣酱是林湘南自己做的,她买的辣椒,从邻居那里换的酱,又配了鸡蛋和肉末,最后做出来的酱又香,又下饭。 林湘南不想做饭的时候,就热个饼子,抹点辣酱,简直绝了。 此时,瓶子里的辣酱也就剩下一半。 “你们还能吃这个吗?你身为团长,自己藏私货,不好吧?” 以前林湘南当然想过在贺文山执行任务、巡边时,给他带点自己做的东西,但贺文山总以自己是团长,要以身作则拒绝。 所以重来这一世,林湘南从未给他带过什么东西。 让他和他的工作双宿双飞去吧,林湘南一直这样想。 可谁知道这人竟然又想要了。 “有什么不好的?他们还有人偷着腌老家的咸菜呢。” “不能吧?”林湘南不相信。 “真的,就我那个副团长,在床底下偷偷摸摸藏了一罐子,还以为我不知道。” “但你作为团长,不应该以身作则吗?” 贺文山卡壳了,“冲锋陷阵的时候以身作则,也不用……事事都以身作则吧?“ “可是事事都以身作则才是你贺团长的风格,不是吗?” “……” 一股子憋屈油然而生,贺文山怀疑以前还给自己挖过什么坑。 这时,林湘南忽然又说:“你想要就拿走吧。” 就当还了他送她狗的人情了。 “行,那我拿走了。” 贺文山当即拧上盖子,把辣酱放在自己手边。 林湘南收敛了东西,出去喂狗。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贺文山没有再多留,帮着林湘南收拾了碗筷,就从小院走了出来。 “你一个人在外面,出入不要和晴天分开,它能顶个小兵使。” “我明白。”看了看晴天,林湘南突然觉得自己只送半瓶辣酱,这个礼回得轻了。 目送贺文山开车远去,林湘南锁了门,蹲在院子里看晴天吃东西。 看了一会儿,林湘南注意到晴天的右前爪能不碰地就不碰地。 第740章 狗 林湘南试着想碰碰晴天的那只爪子,谁知大狗比林湘南想的要敏锐许多。 它“噌”地一下缩回了爪子,警惕地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立刻往回退了退,第一次单独跟晴天呆在一起,又不像凌云是自己养大的,林湘南也有点害怕。 她试着跟这条大狗解释,“你的爪子是不是疼啊?是不是还有伤没有好啊?” 说完了,林湘南觉得自己有点蠢,她跟狗说得什么话啊? 晴天大概没听懂她说什么,依旧警惕地盯着她。 林湘南只好作罢,又弄了个盆,给晴天装满水就进屋了。 她明天得找人打听打听,这里有没有能给狗看病的。 次日一早,林湘南本来想像以往那样敷衍着弄点吃的,结果出门就看到晴天在院子里正襟危坐。 林湘南怔了一下,试着在晴天头上摸了摸,洗漱完毕不得不给自己和狗弄吃的。 吃过饭,晴天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出门。 林湘南再次观察了一下,晴天的右前爪每次都是虚虚地接触地面,这只爪子应该就是有问题。 如果已经养好,也没见哪个瘸子的腿不敢受力的。 林湘南决定找个人给晴天看看,上过战场的,无论是人还是狗,林湘南都不想让他们难受。 走进大院时,崔英第一个叫了起来。 他一窜两尺高,差点跳上门前的一道柱子,“狗,狗啊,狗!” 一心观察晴天的林湘南和一心走路的晴天,也都被吓了一跳,晴天警惕心十足地瞪着那边。 林湘南反应过来,连忙喊了一声,“晴天,坐!” 晴天对这个命令十分敏感,甫一听到立刻端坐在林湘南身边。 林湘南确保它听话,这才对崔英说:“崔主任,你看,晴天它很听话的,你不让它动,它立刻不动了。它是受过训练,上过战场的,不会伤害我们自己的同志。” 崔英抱着柱子哆嗦了好一阵儿,终于确定其晴天无害,长长松了口气。 林湘南也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她意识到自己的确不能把晴天带到大院来。 今天受到惊吓的是崔英,明天谁是谁呢? 会是到大院里办事的群众吗? 林湘南若有所思,一转头,却看见正扶着自行车往屋子里搬的庄文栋正脸色阴沉地盯着晴天。 除此之外,一些到的早的,听到动静儿也纷纷出来查看。 晴天明显感觉到了来自他人的恶意,一双眼睛亦对着庄文栋虎视眈眈。 冷静下来的崔英擦了擦汗,终于问林湘南,“林县长,这是你的狗吗?怎么带到这里来了?” “它刚从战场上下来,受伤还没好,到我这里养养。我想问问你,认不认识能给凌云看病的大夫?” “大夫?给狗看病?那不是兽医吗?” “那……有吗?” 崔英绞尽脑汁,摇了摇头。 “兽医没有,给牛接生的,我倒是认识一个。” “能给狗治病吗?” “这……给人看病的医生都没几个,能不能给狗看病……我也不知道啊。” 第741章 贺文山的目的 中午,林湘南按照崔英指的路,带着晴天去了给牛接生的那一家。 那是个男的,五十多岁,长得瘦瘦小小。 乍见到晴天这样大的狗,也被吓了一跳。 听说林湘南的来意,他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还没给狗治过病呢。” 一般的家禽家畜,有哪儿不舒服,自己找点山上的野草就吃了,这狗…… 他试探着往前伸了伸手,晴天警惕地盯着他,他就不敢伸了。 林湘南摸了摸晴天的头,她和这条狗也不太熟悉,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听话。 再加上晴天真不像凌云那么好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警惕状态。 最后,林湘南辛苦找来的给牛接生的兽医,连晴天的爪子都没摸着。 第一次,贺文山离开的第二天林湘南就盼着他再出现。 她希望弄清楚晴天这只爪子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没发现,还是不能治了。 在这之前,林湘南决定不让晴天跟着自己出去了,一来晴天难受,二来别人害怕。 吃过饭还不到上班时间,林湘南坐在门槛上晒太阳,她叫着晴天的名字,让它过来和自己一起。 晴天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半晌才过来。 林湘南拿自己的梳子一下一下给它梳毛,揉它的头,慢慢的,大狗在她脚上伏了下来。 之后的每一天,只要林湘南有空,都会陪晴天待一会儿,给它梳梳毛,跟它说说话。 没几天,晴天见到林湘南时,警惕性没有那么强了,会在林湘南回来时跑到她面前。 林湘南也会揉揉它的头,看看它盆里的食和水,才会去做别的事。 周四,林湘南决定去附近的村镇上走走。 卫城县面积不算小,但有不小一片区域是其他民族的聚居地,一般情况下,县里不会管他们的事。 林湘南背着自己的挎包往下面乡镇走的时候,还想着自己要及早赶回来,因为中午不回去,不知道晴天会不会焦躁。 也是这一刻,林湘南突然意识到贺文山把晴天给自己弄过来的原因了。 以前,捆绑着她的是尘尘,她不会冒险,会尽量稳妥地做事,保护自己和尘尘。 现在,捆绑着她的变成了晴天,让她不能离家太远,每天都要回去。 这个人! 林湘南狠狠吐出一口气,边走边观察着周遭地势和植物生长情况,动不动就停下脚步在随身的本子上写写画画一番。 这里气候宜居,植被生长得很好,几乎漫山遍野全是茶田。 不过,林湘南这些日子的资料看下来,这些茶叶几乎都会被收到县里,由县里发一些钱和粮食给他们。 但是,茶叶上交到市里、省里之后,也并没做成什么有名的红茶、绿茶。 简而言之,卫城县种茶产茶,却没有靠茶打开一片市场,这些茶也只能让卫城县的人维持一个温饱。 林湘南有问过武大成,为什么不让卫城县的人改种其他东西。 武大成的回答掷地有声,“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种茶,不种茶还种什么?” 第742章 最会种茶 祖祖辈辈种茶,就要千千万万年一直种下去妈? 林湘南没说。 心中却觉得不快。 林湘南像个路人似的转了一天,画了一天,赶在日落前,回了大院。 武大成踩着点儿过来问候,“出去了?感觉怎么样?” 林湘南正准备去找崔英,见武大成过来,林湘南问:“武县长,我先前一直没看到咱们先产的茶叶具体是什么茶?你有空跟我说说妈?咱们这里有几种茶啊?都生长在什么地方?” “这个……都是山上啊。也没什么具体的名字,反正都是茶。”武大成抬了下手,浑不在意地说。 林湘南无语,所以,这祖祖辈辈种下来的茶连个名字都没有就不说了,甚至都没分分类? “据我所知,茶和酒一样,是有品级高低的。不同的酒有不同的酒香、味道、口感,这茶就没有?” “那肯定是有的,不过,咱们这里的茶都一样。” “……”林湘南不想再跟武大成说下去了,白白浪费唾沫,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林湘南去找了崔英,崔英已经准备下班了,见到林湘南还是立刻站直了身体。 “林县长,您有事?” “咱们县最会种茶的人是谁?” “这个……”崔英也不认识几个,不过,他家就有茶田,他决定回去问问他爹。 “行,你回去打听一下,顺便再帮我找找,全县各个地区不同的区域所产的茶。” 崔英不知道林湘南要做什么,忙不迭答应下来。 林湘南看着时间,又急急忙忙去了趟图书馆。 卫城县的图书馆她以前来过,这回再来,负责的人还是那个,全都诚惶诚恐地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拜拜手,让他们放轻松,“我就过来找几本书。” 馆长亲自服务,“您想找什么?” “有关茶叶的书,有吗?” 书是文化的传承和延续,现在图书馆里这几个人,都是对书爱的至深的人,闻言连忙带林湘南过去。 这位馆长对图书馆也真是熟悉,几乎是带着林湘南直奔放置茶类书籍的书架。 书不多,就十几本。 林湘南干脆一股脑全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要走时才反应过来,“是不是需要填写借阅清单什么的?” 按规矩当然要这样办事,不过,图书馆已经很久没人来了,他们的借阅清单也早就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更何况现在这种形势下,填写借阅清单无疑是授人以柄。 “林县长想看书带回去看便是,等您看完了,我过去取。”馆长说。 “不用麻烦你去取,等看完了,我就送回来。”知道他们这些人是真的爱书,林湘南又补充了一句,“放心,真的送回来。” 馆长放了心。 林湘南这回也是真的下了班。 她这一天走了太多路,腿又开始隐隐发疼,林湘南不知道是不是留下病根了。 中午用包子就水对付的,这会儿林湘南早就饿了。 路过招待所时,林湘南买了一个菜配了份米饭,溜溜达达地回到家,就见大门开着,屋子里传来哒哒哒地剁菜声。 第743章 又来了 林湘南吓了一跳,顾不得腿疼,快步进去,就看到正趴在屋门口的晴天。 见到她回来,晴天立刻摇着尾巴一瘸一拐地朝她跑过来。 林湘南见此情景,立刻反应过来。 以晴天的警惕性,如果真有不该来的人进来,早被它扑咬了。 再抬眼看去,男人正拿着她的菜刀在菜板上哐哐一顿剁,被剁碎的菜飞得到处都是,以至于他不得不剁一会儿就停下来捡一捡那些碎菜叶。 “你在干什么?”林湘南无语极了,“还有,今天不是工作日吗?” 贺文山用刀指着菜,一只手指着面盆,“包饺子。” 林湘南忍不住走过去揭开面盆的盖子看了看。 很好,她家里所有的面,全都被他霍霍了。 现在只能说那块面勉强成团。 林湘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你不用工作?” “我刚执行完一个任务,有两天假期。” 他话音落下时,林湘南看到他明显鼓出一块的裤腿,仔细看,那块裤子的颜色还有点深。 “你受伤了?” 男人惊讶于林湘南的敏锐性,剁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小伤。” 从上次离开到现在,统共不过四五天,林湘南想不出这人这么短的时间去执行了个什么任务,竟然还受了伤。 她想起自己今天画的图纸,“我最近在走访,也试着把地图都画下来,画的更详细一些,你们那边需要这样的资料吗?或者说,我在这个过程中,能为你们做什么?” “你会画地图?” “画的不是很好。” 林湘南终于想起把挎包从身上解下来,找出自己的本子给贺文山看。 林湘南的线条很流畅,山体走向十分明朗。 “我们……”贺文山来回看着那几张图纸,“这地图太细致琐碎了,如果是小范围作战,我们肯定用得上。不过现在,他们打不进来了。” 林湘南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打不来,也意味着这份地图用于作战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你知道的。”男人眸眼晶亮,似乎能穿透林湘南的大脑。 “你是说地道?” “可能性不是很大,军区驻点在那边,这里不是军事战略要地,唯一的一个优点是药厂。如果从他们那边想挖地道挖到这里,那是天方夜谭。但,如果他们只是挖地道越过边境线,还是有可能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去到边境上,我会多加注意。” “你这地图……等画完了,我给你弄一张大纸,你画在上面。” “你不是说你们不需要吗?” 这一次,贺文山却没再解答,而是说:“让你画你就画。” 林湘南撇了撇嘴,扫了眼又一次被他弄的到处都是的碎菜叶子,皱眉,“你想吃饺子就不能去找你们是食堂的大师傅吗?” “全师那么多人,一个人就得两斤饺子,哪里管得起?就算管得起,就厨师班那些人,不得把手都包废了啊?”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心疼人的。” 这话听起来好像酸溜溜的,贺文山去看林湘南的脸色,却只看到一片自然。 第744章 都是敷衍 贺文山有点郁闷,他觉得他和林湘南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阶段。 林湘南不再像以前一样恨他,厌恶他,却也不喜欢他,而是用一种类似朋友、兄弟的方式和他相处。 贺文山很难受。 他想让那双眼睛里重新填满他,永远永远只有他。 他想让她看向他的目光是依赖的,温柔的。 可好像,他弄丢了这份权利。 他做错了事。 他只好把那些被他剁得稀烂的菜全都放进盆子里,问林湘南:“接下来怎么办?” 林湘南其实没什么精神,她挺累的,腿也隐隐作痛,但,现在有钱了,当官了,还是看不得浪费粮食。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去开始调馅。 调完,放面板,揉面,掐剂子,擀皮。 贺文山终于看到林湘南的腿走路也不自然,终于把刚才那些图和林湘南的腿联系到一起。 “你刚才说出去,是走路到下面去?今天也去了?” “嗯。” 贺文山没再说话,他盯着林湘南擀皮、包饺子的动作,来回看了十来分钟,忽然伸手把林湘南的擀面杖抢了过去。 “你歇着吧,我来。” “你不是不会吗?” “我可以学。” “……” 男人忽地又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也可以改。” 林湘南倏地笑了,“差不多得了,贺文山。” 她干脆放弃了和贺文山争夺,慢慢走进了屋里。 “对了,晴天的右前爪你看一下,这么多天了,它始终不敢着地,我觉得还是有伤,你要不然就带它回去再看看。” 厨房和卧室之间,只有一道帘子。 隔着这道帘子,贺文山只能隐约透过缝隙窥测林湘南在做什么。 林湘南买来的饭菜被放在了桌子上没动,大概是忘了。 林湘南在床上躺了下来。 最后,屋子里传来林湘南清浅的呼吸声。 厨房里,也只剩下贺文山一下一下地擀面杖轧在面板上的声音。 林湘南再次庆幸时是晴天在刨她的腿,屋子里一阵香味传来。 帘子掀开,隐隐绰绰的光线从外面透进来,伴随着男人温和的声音,“饿了吗?起来吃点儿再睡吧。” 所有的饺子都被男人包完了,从丑陋到好看,一个个列队一样整齐地码在盖帘上,透着一股子雄赳赳气昂昂。 看吧,只要男人想学,没什么学不会,都是敷衍。 “我睡了多久?” 男人看了下手表,回答:“三个半小时。” “你怎么没吃啊?” 贺文山看着她,像是在说:你说呢? 林湘南心里有点烦,她不喜欢这样没完没了,但往往贺文山又会给她一些她需要的帮助。 吃过饭,时间已晚,林湘南不知道今天贺文山是怎么来的,但门口没有车,县里的招待所估计也关门了。 “我……来药厂取药,明天下午走,你要不放心,我在院子里呆一晚上也行。” “你真挺没劲的,贺文山。”林湘南说,“我也没劲,挺让人讨厌的。” 拒绝不了帮助,无力偿还,也断不开联系。 她都怀疑自己坚持的离婚没有意义。 可是,她到底还能怎么办啊? 第745章 那些人说的还挺对的 贺文山顿住。 他只是想跟林湘南在一起呆着而已,什么都不做,说说话,看她两眼就行。 但林湘南此刻的烦躁让他意识到,他让她不舒服了。 他的存在,他的呼吸,都让她难受。 下一秒,一件大短裤被丢到他头上。 “洗澡去!” 脸盆也被丢了出来,贺文山下意识接住了。 他愣愣地吧短裤从头上拽下来,拎着脸盆,往前走了两步,“湘南……” “洗澡!滚进来睡觉!再废话一句你就滚!” 贺文山摸了摸鼻子,拎着水盆打水去了。 这短裤明显不是给他做的,穿上去又小又紧,贺文山又给脱了,重新穿上军裤,挽起裤腿。 踟蹰了片刻,贺文山还是进了屋。 林湘南伏在家里仅有的一张桌子上写着东西,贺文山进了屋,生平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林湘南让他进来干什么呢? 没离婚的时候都不允许睡她的床,现在离婚状态,更不被允许才是。 煤油灯灯芯剪了一次,林湘南才放下笔,抬起头。 贺文山重新将那条短裤叠了起来,他本来要好好放在林湘南床上的,此刻却被他攥得皱巴巴的。 “你弟让我帮他做的,我估摸着尺寸做的,不知道合适不合适,还有两件背心,等你走的时候你给他带回去吧。”林湘南说。 “行。” 贺文山声音发干,“那我……” “我不想跟你绕圈子了,贺文山。”林湘南晃了晃发酸发胀的脖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果我一辈子也不会回头,你准备怎么办?” “那就不回。” “我是说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男人声音平淡,黑眸定定地盯着林湘南,“就像现在这样。” “你还会往上升吧?你身边每个人,组织上也不会放心吧?” “我不是留洋回来的那些人,我根正苗红,为国家,为人民洒过血,舍过命,我不需要用娶妻生子这样的方式去换取组织的信任。这是我的事,我会解决。” 贺文山觉得自己明白林湘南的意思了。 “你不觉得丢人吗?一辈子追在一个女人身后跑。” “你不是说过吗?我欠你的。我不知道人有几辈子,上辈子欠你的,我这辈子来还,还不清就下辈子,下辈子还不清就下下辈子,直到你愿意重新看我一眼为止。“ “你可真是个神经病。”林湘南叹息着,感叹。 贺文山不说话,任她骂。 林湘南却没再骂了,她起身拿了脸盆,出去洗漱。 烈女怕缠郎,林湘南现在总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回来时,贺文山依旧在屋子里杵着,没挨她的床一下。 “还愣着干嘛?睡觉啊。”林湘南说。 男人缓缓看过去,实际上,贺文山的目光从她进门起就一直在她身上,只是此刻那眼中仿佛有一点光被点亮,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就连呼吸也微微有了些许急促。 他迫切地看着她,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只是突然觉得,那些人说的还挺对的。” 第746章 约法三章 “什么?” “你整天追在我屁股后面,为我做这个,为我做那个,我如果天天对你冷眼相待,显得多不知好歹?你职务高,以后会越来越高。你说的也对,儿子是亲生的好,夫妻是原配的好,我也不用担心以后你位高权重,重新娶妻生子不认尘尘,不帮尘尘。以后我有什么事,用你也理直气壮。” 贺文山懵了。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口唇干涩,“湘南你……你要和我复婚?”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对,是,是我想要的。”贺文山试着握住林湘南的手。 这一刻,他没办法再像带林湘南看病一样,从从容容地对人说她是他的妻子。 热血上涌,他捧着林湘南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愿意了?” “你就当我没那么大的决心吧,我缠不过你。” “我,我这回,真的会对你好的。”他讷讷地说。 “随便吧,我们约法三章。” “你说。” 贺文山在床边蹲下来,仰望着林湘南,好像他真处于一个很卑微的位置。 林湘南声音顿了顿,才继续说:“第一,你家的事我是不管的,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不痛快。” “好。” “第二,我不会再给你生孩子。” “……好。” “第三,婚姻存续期内,不许背叛我。就算你喜欢上了别的人,必须像以前答应的一样,尘尘归我,我的财产都归我,你的财产也要分一半给我。” 男人似乎笑了一下,但不知为什么,竟透出一股子说不出的悲凉和难过。 林湘南只当是没看见,继续问:“怎么样?” “都听你的。“他哑着声音道。 “行,你找时间打报告吧。” 林湘南抽回手,在床上躺下来,“吹灯,睡觉。” 贺文山听话吹了灯,人却在黑暗里又站了许久,才慢慢地爬上床。 他一上床,林湘南的身边顿时沉下去许多。 又过了许久,林湘南迷迷糊糊间,听见空气里传来一声,“谢谢。” 林湘南没有说话,她催着自己,快快沉入无边的梦境里。 论决心,论勇气,她真的不如贺文山,所以才会败北吧。 可是,春日的深夜还是有点凉的。 林湘南被这一晚上的混乱搅得忘了关窗,睡到深处无意识地开始追逐热量,竟慢慢靠进了贺文山的怀里。 次日一睁眼,林湘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男人被她的动作惊了一跳,比她动作更大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因为睡在里侧,单手撑跳时,贺文山不小心按到了林湘南的腰。 于是,两声痛哼同时响起。 林湘南是腰,贺文山是腿。 疼痛让两人同时清醒过来,见林湘南姿势奇怪地捂着腰,贺文山连忙问:“怎么样?是不是把你骨头按错位了?” “咱们俩是八字不合吧?” 决定复婚的第一天就搞出这种事。 “不会不会,怎么会?”贺文山连忙拿开林湘南的手。 粗糙的手指在林湘南骨肉上细细感知,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出来,倒是把林湘南腰间那截皮肤蹭红了。 第747章 她总要让自己畅快一些的 “行了!没事!” 林湘南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刚刚大约只是扭了一下,现在好了。” 贺文山松了口气,“要不,你下来走走?” 林湘南看了看天色,从床上下来了。 贺文山就在一旁张开了双手,怕她一个不小心栽倒之类的。 但专属于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让林湘南心里一阵畏惧。 她害怕,怕他离得这样近,怕他野兽一样的困住她,不断侵袭。 上辈子,她日日期盼着他能回家,能多陪陪她和尘尘,但他从不会如她所愿,每每深夜到家,就会将她弄醒,不由分说来一场。 疼痛和无节制地索取,一度成为她的深夜噩梦。 “我真没事!”她重重咬着后两个字,伸手拨开他,迫不及待给他找活干,“晴天的爪子你好好去给看看,如果能治,还是赶紧治治,能少受点罪就少受点罪。” “你对谁都这样。” 贺文山叹息。 一条狗都能惹她怜惜,他却不能。 林湘南没搭理他,飞快穿好衣服出去洗漱做饭。 贺文山只好作罢,整理好衣服也跟了出去。 他抓起晴天的爪子看了看,晴天呜呜直叫,但爪子被人拽住抽不回去,可怜巴巴地对着林湘南呜咽。 “别哼哼了,让他给你看看,要能治赶紧给你治了,整天疼着算怎么回事?”林湘南边洗脸边含糊不清地说。 “好像还真有问题。”贺文山说,“要不今天我再带回去找人看看,这边有会看的吗?” “没有,你当时没问清楚晴天是怎么回事吗?” 林湘南本是随口一问,谁知男人竟没回答。 他松开了晴天的爪子,大手拽了拽晴天的耳朵,“行了,你今天再回去一趟吧。” 林湘南也懒得同他多说,飞快做早饭。 青菜是现成的,林湘南迅速吊汤烫了个粉。 “药品装车还需要点时间,我下午出发回去,你有什么用的东西吗?我下次过来给你带过来。” “你帮我去找一趟杨真真,让她去找镇上最会种茶、炒茶的,把种茶、采茶、炒茶的方式方法给我写下来,我有用。” “这个……人家不会告诉你吧?” 种茶还好一些,采茶、炒茶都是有手法的,说不定每个人手里都有自己的不传之秘,谁会把自己的绝学传给别人呢? 林湘南吃完一口粉,忽地笑了。 她眸眼弯弯,笑意清浅温柔,“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啊,贺先生,你身为县长的先生,不会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吧?” 此话一出,对面顿时响起了男人惊天动地地咳嗽声。 他脖子是红的,耳朵是红的,连眼睛都透着红意。 先生,一个他从未想过的称呼,一个和他极度不般配的称呼,此时落在了他身上。 他……很喜欢。 “国家要发展,人民要过好日子,有些东西的确不能藏私,我会去说服他们。” 林湘南当然知道这是在为难贺文山,但她不做点什么,不发发脾气,心里始终憋的难受。 可以说从始至终她就没好受过。 没离婚的时候,贺文山整天在眼前晃不好受。 离婚以后,他依旧动不动刷存在感。 自己都跑到县里来了,还是会时不时看到他。 并且,自己这辈子都要不断看到他。 一想到这些,林湘南的心里就窝火。 她总要让自己畅快一些的,她想。 第748章 他是真的不在她的心上啊。 林湘南吃完饭就上班去了。 贺文山送她到门口,顺便问:“中午想吃什么?我提前准备。” 林湘南瞟了他一眼,“再说吧。” 贺文山以为她所谓地再说,是中午回来再说。 他答应了一声,关好门,开始洗碗,收拾屋子,洒扫院子。 最重要的,写结婚申请。 所有的事情做完,贺文山去药厂那边看了看。 东西已经装的差不多了,他腿伤的包扎也被重新换过。 等他踩着时间回来,林湘南竟然还没回来。 他琢磨着准备了两个青菜,林湘南还没回。 此时,已经快一点了。 太阳当空,贺文山终于意识到,林湘南的再说是这个意思。 难过吗? 有一点。 更多的是失落。 他是真的不在她的心上啊。 贺文山想的差不多,林湘南早晨刚到办公室,崔英就把他父亲送来了。 作为老茶农,崔英的父亲对附近茶的生长情况还是非常了解的,但说到采茶、炒茶就不那么干脆了。 正如贺文山所指的那般,每家有每家的不传之秘。 林湘南也没强求,挥挥手让他走了。 然后带着自己的东西继续出了门。 崔英见她兴致不高,忙不迭地示好,“林县长是要出门吗?要不要骑自行车啊?” “我不会。”林湘南说。 “那要不,我找个人带您?” 林湘南道了谢,却依旧说:“不用了。” 这里山势连绵,动不动就上坡下坡,就算骑个自行车,也未见得快多少,更别说林湘南要经常观察地形地貌。 林湘南这一走,又是一天。 回到家时,贺文山和狗都不见了,只有桌上摆着两盘炒的乱七八糟的青菜。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林湘南就着贴的饼子,开始吃东西。 她现在开始体会到贺文山的快乐了。 衣服有人洗,家里有人收拾,回家就有现成的饭,谁不想要这样的服务呢? 林湘南没想到,只一天,贺文山又来了。 他换了一身笔挺的军装,精神抖擞地到政府大院来找林湘南。 林湘南当时刚好在找人了解情况,冷不丁发现说话的人都齐刷刷望着门口,只好也看了过去。 男人手在门板上敲了敲,一副如沐春风之态。 “可以耽误一会儿吗?” “有事?”林湘南问。 “组织的批复下来了,让我们赶紧领证复婚。” “今天不是刚周一吗?”林湘南忍不住呐喊。 贺文山只说了两个字,“特批。” 林湘南服了。 她只好和人暂时中断了话题,“走吧。” 好在卫城县的民政局就在政府大院里,林湘南决定花上两分钟,去重新办理一个结婚证。 贺文山却说:“请个假吧,军区的领导已经在等着了。” “回军区去?”林湘南第二次喊了出来。 “对,他们已经在等着了。”贺文山也第二次说。 “为什么?在这儿领个证不就行了吗?” “不行,你不是卫城县人,我也不是,我们要么在军区办,要么得回老家办。” 最最重要的是,万一以后林湘南死活都不想跟他过了,现在在卫城县领了结婚证,届时再领离婚证,让人看到对林湘南影响不好。 第749章 他早已习惯了 林湘南只好去请了假,而就在这前后只有几分钟的时间里,贺文山拿出了一包糖。 每人两颗,全院发糖。 此外,还有几斤瓜子。 一时间,政府大院里里外外人人都说着恭喜的话。 男人脸上带着淡淡地笑意,不断说着谢谢谢谢。 林湘南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像上一次结婚时贺文山那样,林湘南无法感同身受贺文山此刻的喜悦。 她回去换了件衣服,终于还是坐上了贺文山的车。 “晴天怎么样?” “爪子的确受伤了,现在已经治好了,就是得养一养。” 林湘南忍不住瞪他,“你当初是不是搞错了?平白让它难受了这些天。” 男人没说话。 他当时只想弄条狗保护林湘南,看这个病恹恹的,以为就是这个呢。 他没告诉林湘南,早在他来之前,负责养犬的人就已经找过他了,让他把晴天弄回来。 “它……可能不能跟你了。” “不能就不能,我不是非要一条狗不可。” “回头我再给你找别的。” “不用。” 车子摇摇晃晃,林湘南又一次吐得稀里哗啦,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再次变成了一团菜色。 许多人算着时间等在家属院外,本来想给林湘南他们热闹热闹,见林湘南的样子也闹不起来了。 郭玉玲给林湘南递了一壶水,让她漱漱口,又帮着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本来想让她到家里休息休息的,但又怕林湘南反悔,用眼神催促着贺文山带林湘南走了。 此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但负责人还在等着,一见到两人就为他们发了证。 两个小红本本,林湘南还没看一眼就被贺文山抢了去。 “你不舒服,我来保管吧。” 然后又拿出糖,开始给人散糖。 “要好好过啊。”给他们发证的人叮嘱道,又忍不住对林湘南说:“林主任,我们贺团长可是盼着这一天盼了许久了。” 人前,林湘南还是给贺文山留了些面子。 她对人笑了笑,配着她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温柔又腼腆。 “谢谢。”她说。 “听说家属院里给你们准备着呢,赶紧回去吧。” 出了门,贺文山问:“好点没?走不走的动?我背你?” “自己还瘸着呢,省点力气吧。” 男人笑笑,“没事,我这都是小伤。”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 “嫂子!嫂子!” 不远处传来贺修业的声音,他冲过来,兴奋得满脸潮红。 林湘南对着他也笑了笑。 少年人有些局促,却挺直了胸膛,“嫂子,我哥这回要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就打他,骂他,你打不动就跟我说,我替你打,打到他改为止。” 林湘南心说没必要,张嘴只是继续笑笑,“今天的训练结束了?” “是啊,我们班长知道我哥和嫂子结婚,特意准了我两个小时的假。”和休业开始从兜里往外掏。 他之前攒的津贴几乎全给林湘南了,但林湘南离开这段日子他又攒了一些,还有贺文山给他的零花钱。 他一股脑全塞进林湘南手里,“嫂子,你别怕没钱花,以后我和我哥挣得钱全给你。” 第750章 难受 林湘南差点没接住掉在地上,她哭笑不得,“我要你的钱做什么,有你哥的就够了。你的钱你自己攒着,以后你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我还小呢,娶媳妇还早着呢,现在挣得钱还给嫂子花,以后娶媳妇再说娶媳妇的。” 贺修业不要,转头就要跑。 林湘南就把钱都塞给了贺文山,“那你替你弟收着吧。” 她搓了搓脸,“现在要去哪儿?” 那张无惊无喜带着些疲惫的脸,让贺文山激动饱胀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他的眉眼依旧是舒缓温柔的,“去家属院,你离开的这些日子,大家都很惦记你。” “好。” 于是,两个人就一起走了。 家属们都聚在郭玉玲家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着林湘南和贺文山的事,又问她在县里工作的情况。 贺文山没有留下,他买了许多糖和瓜子给大家分了,就带着贺修业出来了,说一会儿再来接林湘南回去吃饭。 “哥,我怎么觉得我嫂子情绪好像不太对?”走出人群之后,贺修业忍不住问贺文山。 贺文山“嗯”了一声,脸色渐渐没了刚开始的喜悦。 无疑,复婚这件事,是除了林湘南之外大家都开心的事。 差不多一个小时,林湘南回来了。 贺修业已经帮着贺文山从食堂打了好几个菜回来,还买了酒和红蜡烛。 因为感觉到了林湘南的不开心,贺修业没敢多留,“嫂子,我先回去了,你跟我哥好好聊聊。” 比起贺文山之前留在她家里的那几个菜,这桌菜好吃了太多。 红烛跃跃,人影绰绰,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得吃完了晚饭。 “你先前让我找人问茶的事,我已经问了,不过工作还没做好。你着急走吗?不着急的话,再等一等?” 林湘南这次回来其实就是想到贺文山可能没有时间,领证只是其次。 “明天我去一趟吧,如果顺利,明天下午就走。” “到时候我送你。” 林湘南不置可否,吃过饭直接进屋了,碗不洗,锅不刷,丝毫没有一个做贤妻良母的自觉。 贺文山任劳任怨,刷锅洗碗收拾屋子。 一切收拾妥当,红烛已经烧掉了大半。 他站在林湘南门口,踟蹰了片刻,不知该不该进去。 新盖的房子没有之前的房子敞亮,只有两间卧室。 他睡尘尘的屋子不是不行,但,结了婚,有谁愿意自己住呢? 所以贺文山还是推开了卧室的门,“湘南,我进来了?” 林湘南正埋头看书,一本有关茶叶最基础的书,从分类和泡制方法讲起。 男人进来也没引起她什么反应,好像今天结婚的人不是她。 贺文山又一次感觉到了难受,他发现林湘南真的有各种办法让他难受。 不离婚,难受,离婚,难受,复婚,还难受! 他的衣服早已塞进了衣柜里,贺文山翻出一件,出去洗澡后换上,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回来时,林湘南仍然坐在桌边没有睡觉的意思。 第751章 迷信 正在贺文山不知该说什么才能缓和这僵硬尴尬的气氛时,林湘南站起了身。 她也出去洗漱了。 很快,林湘南也洗澡回来了。 带着她淡淡的水汽,清清爽爽的,身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贺文山的衬衣。 林湘南的衣服去县城时能带走的全带走了,留下的全都是厚一些的,这个时节传穿也不合适。 红烛下,两条嫩生生的长腿笔直又纤细,贺文山只觉得眼前一花。 文化封闭的年代,女人穿裙子都是耻辱,活了快三十年,除了几年前和林湘南同房的那一回,他还没见过女人的腿。 “湘,湘南……” “嗯?” “你要不要……套个裤子?” 贺文山摸出了林湘南给贺修业做的,但他还没来得及给贺修业的那条短裤。 “可以啊。”林湘南也不得劲儿,只是碍于没有衣服穿才穿成这样。 她接过贺文山递来的短裤套上,正打算去拿个杯子弄点水放着晚上喝,贺文山忽然从她面前冲了过去。 林湘南愣了愣,直到看见地上星星点点的红。 她的脸渐渐红了,“不至于吧……” 这一回,直到那根红烛快烧完了,贺文山才回来。 他拿出一根新的,重新续上。 林湘南无语,“一根蜡烛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他们家乡还有结婚当晚红烛烧一夜的习俗,不然就是婚姻不美满。 贺文山却格外执着,“你睡吧,我看着。” 上一次,就是他们的红烛半夜灭了一次,他们才…… “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 林湘南嘟囔了一声,躺下了。 贺文山固执得坐在桌边没动,他静静听着林湘南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绵长,视线渐渐落在她身上。 他借着烛光描绘她的面容,一遍又一遍。 又在林湘南睡熟后,悄悄挪到床边,他握住她的手。 他心说,就一下,他就握一下。 林湘南的手不算细腻,常年干活,她攒了不少茧子,也不算漂亮,指肚不饱满,指甲不圆润。 可是,他握上就不想松开了。 问他为什么,他也说不清。 可他就想和她在一起,就想保护她不受伤害,就想为她做这个,为她做那个,最好她什么都不用做。 “湘南,再看看我吧,再看看我。” 他多想将她揉进怀里,最好谁都不见,谁都不看,从此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她还有那么多她想做的事,他只能排在最后。 林湘南半夜醒来时,红烛还亮着,蜡泪堆了许多。 贺文山坐在床边,双手捧着她的手,侧脸压在上面,一派温和无害。 “贺文山?”林湘南动了动胳膊,刚要推他,贺文山已然做直了身体,眼中的警惕瞬间达到极致,却在看清林湘南的一瞬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怎么了?喝水吗?是不是渴了?” “你……不用这样。” 林湘南挺无语的,也挺无奈的。 “什么样?” “就你现在这样。” 男人忽地笑了。 他大手捧着林湘南的手揉了揉,有些用力,但不至于疼。 “湘南,我们复婚了,我们又是两口子了。” 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嘘寒问暖只是最基本的。 第752章 图我不给你好脸色? 林湘南挺烦贺文山这种献祭般的对她好,也讨厌自己怎么样都不痛快的难受。 说得再多,想得再好,她心里那道坎还是过不去。 她还是怨贺文山,还是恨他。 她没把他当丈夫,只是个工具而已。 但当工具就当工具,她心里还别扭,好像这工具用着不心安理得似的。 烦! 从来没有过的烦! “你还是赶紧上来睡觉吧。”林湘南让开地方。 这回她学聪明了,外面的为止留给贺文山,自己挪到了里边。 贺文山顺势在旁躺下,拉着林湘南的手却没松。 他侧身看着林湘南,“我把津贴全都放抽屉里了,明天你点一点,以后还是每个月发了津贴就交给你。” 林湘南不想和贺文山有关系,却又成了夫妻。 林湘南不想要他的钱,却又觉得这钱应该归自己一半。 心中烦躁蒸腾,不耐烦地问:“你折腾来折腾去,图什么?图我不给你好脸色?” 他却倏地笑了,很轻的一声。 “不给好脸色也是我自找的。”他往她面前凑了凑,捏着她的手指轻声说:“湘南,以后只要我在军区,周六晚上我就去找你好不好?或者我去接你回来,行吗?” 林湘南忽地坐了起来。 她开始脱衣服,短裤被蹬掉,仅有的一件衬衫扔到一旁。 女性的躯体直白地展示在贺文山面前。 贺文山傻了,鼻子再次感到热意。 半晌,他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想……” “我想。”林湘南说。 所有人都觉得她和贺文山离婚是不对,是贺文山整天追在她后面跑,贺文山有千般好。 所有人都替贺文山委屈。 但林湘南不觉得。 她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委屈了贺文山,她的怨,她的恨,都是他该得的。 只是现在他到底帮了她,以后也还要给她做事。 她没什么东西能给他。 那就肉偿好了。 她往前挪了挪,几乎是立刻,男人的气息粗重起来。 “湘南,你不想,你别这样。”贺文山伸出手试图阻止林湘南,手却意外碰到林湘南的肩膀。 滑滑嫩嫩的,像被烫到了一样,贺文山猛地缩回了手。 他想和林湘南结婚,想要尽己所能补偿林湘南。 林湘南忽然转变了口风,答应了,他疯了一样的高兴。 但直到贺修业说出那句话他才意识到,林湘南不高兴,也根本不想和他复婚。 他们的婚姻就是林湘南为自己、为尘尘选择的一张护身符,她只是被他烦透了,想用他做个工具人。 这在他准备晚饭的时间里都想到了。 可是,他还是高兴。 林湘南是他的了,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对人介绍说她是他的妻子,可以以她的丈夫自居。 房事…… 贺文山当然渴望。 但他更渴望林湘南的心甘情愿。 “你来不来?不来你和我复婚干什么?” “我……” 林湘南又欺近一步。 床就那么大,没等贺文山从床上爬起来,纤细的身子就落进了他怀里。 第753章 我没害怕 贺文山第一次觉得红烛那么亮,第一次觉得世界上竟然有东西这么软。 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再加重,他嗓音沙哑,“湘南……” 林湘南被摁在床铺之间,男人的呼吸扑面而来,令她头晕。 他强压着她,好像要将她嵌入骨髓里。 林湘南闭着眼,这样的拥抱让她感到窒息,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种事没有那么可怕。 否则,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不是都要被吓死过去了? “湘南,湘南?” 贺文山从极致的获得感中回过神来,就见林湘南死死闭着眼睛,牙齿紧咬下唇,仿佛英勇就义般的模样。 他摸了摸林湘南的脸,又探了探林湘南的额头,见林湘南还没什么反应,连忙把林湘南抱了起来。 林湘南一个激灵,终于睁开了眼。 “你别害怕。”贺文山抱着她,大手一下下抚过她的背,“你不愿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抱抱你。” 林湘南这才发现,直至此刻,贺文山身上的衣服都还完完整整。 “别害怕。”贺文山搂着她,干脆像抱小孩似的把她抱在了怀里,“你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 “我没害怕。”林湘南说。 “行,你没害怕。” 男人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大手继续在她身上拍着。 林湘南有点不自在地拍开他的手,帮他去脱衣服。 “我说真的呢,你……来吧。” 男人的呼吸再次加重,似无奈,终于没再阻止林湘南,只是拉着林湘南的手,一遍遍地说:“我轻点,你别害怕。” 轻并不算轻,但林湘南总算能忍耐这份占有。 朦朦胧胧红烛烧尽,天边泄出一丝光亮。 林湘南醒来时家里没人,凌乱的屋子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林湘南从床上爬下来时差点闪了腰。 她心底问候了贺文山一声,慢吞吞地拖着步子出去洗脸。 饭桌上摆着一张字条,是贺文山写的。 他去军区了,锅里给林湘南留了饭,又让她中午别做饭了,他从食堂带回来。 林湘南腰背酸疼,这种感觉以前没少有,她难受得不想动,却不得不强自展开身体做一些拉伸动作。 做完又吃了点东西,林湘南看着天色估计自己今天能不能回县里。 她就请了一天假。 呆着难受,林湘南索性回去又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是被贺文山弄醒的,男人握着她的手一下一下轻啄,眉目间竟带着两分春风得意。 “我打了午饭,要不要起来吃点儿再睡。” “你滚。” 林湘南骂他,转过身背对他。 男人笑,“你吃完,我就滚,行不行?” 林湘南睁开一只眼睛瞪他,男人却不要脸似的在林湘南颈窝里蹭了蹭,从身后抱住她,“昨天晚上我就说不来,你非要……” “你……”林湘南气死了,挣扎却挣扎不开。 她那是非要吗? 她那是烦! 烦透了! 才想找个方式,让他们之间看起来公平一点! “而且我都多大了,”贺文山伸出手,“弄这事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我给你数数啊,第一次是咱们第一次结婚……” “贺文山!” “所以这事真不能怨我。” 第754章 工作永远比他重要 林湘南心说自己这是羊入虎口啊,还是自己送上门的那种。 她拍开贺文山的手要起床吃饭,却被人拖着腰抱了起来,鞋都没穿,直接放在了卧室的桌前。 贺文山把饭端了过来,两人一起吃饭。 林湘南不算饿,又吃过一顿后,身体微微出了点汗,总算舒服了一些。 “我一会儿去找杨真真。”林湘南说,“你准备一下车吧,等我回来就走。” “真要走?一路过去,你身上肯定更难受。” “那得怪谁?”林湘南没好气地说。 她是想肉偿,但没想把十年的工作量堆到一天来完成。 “跟家属院里的人叙叙旧呗?” “我就请了一天假,大院里还有人等着揪我的小辫子呢。” 贺文山不说话了。 反正,工作永远比他重要。 吃过饭,林湘南算着杨真真差不多上班了,就背上自己的挎包出了门。 一路上,林湘南没遇见什么人,去供销社问了问,很快有人把她从后面喊了出来。 杨真真拉着林湘南上看下看,满眼惊奇和欣喜,拿着包东西就往她手里塞,“听说你和贺团长复婚了?来来来,这是贺礼。” 她昨天本来过去了一趟,到处都是家属院的人围着林湘南,杨真真觉得林湘南怎么都得来自己这里一趟,就把贺喜放到了今天。 林湘南摆了摆手,无意在她面前提自己与贺文山的事。 “茶的事贺文山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杨真真拉着林湘南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事不太好办,你要问那座山上什么茶长得好,那些老茶农们肯定知无不言,但你问他们炒制手法……”杨真真摇了摇头,“没人愿意说的,湘南。” “但……据我所知,卫城县的茶都是你们炒制之后被收上去。对吧?” “对,没错。” “比如,你炒制的手法高明,炒制的茶叶好,我炒制的不好。但收茶叶时,所有人的茶叶都从口袋里倒出来,堆成一堆,还分什么好和不好?” “这个……”杨真真呆呆地,“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有人跟我科普一下这方面的东西,但不强求,如果实在觉得不愿意就算了。” 杨真真明白林湘南的意思了,“我回去之后会和人再沟通一下,我也会写字,如果他们愿意说的话,我会记录下来,等下次你回来的时候,或者贺团长去找你的时候,再给你。” 林湘南道了声辛苦,依旧僵硬的身体忍不住动了动。 杨真真看在眼里,眉眼弯了弯,问她:“怎么想到突然复婚的?” 可惜,林湘南并不想提,只是摊了摊手,从兜里拿出一个自己在县里的供销社买的小玩具给杨真真,“帮我给肖达,我就不去看他了。” 看到这份礼物,杨真真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叫住林湘南,“对了,湘南,我有个事想问你。” “你说。” “自从咱们这边不安定,孩子们一直没有再上学,后来家属院挪到了镇上,也没建学校之类的,我想跟你打听一下,军区这方面是怎么考虑的?我想让肖达上学念书,你觉得行吗?” 第755章 要不开心一辈子吗? “行啊,当然行了。”林湘南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一些,她连忙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几分,对杨真真说:“如果你信我,就让肖达好好读书。读书能做的事比不读书多多了。” 杨真真松了口气。 林湘南仔细算了算时间,这个阶段应该已经过了上辈子肖达死掉的时间了,所以,肖达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学校的事我会去沟通一下,不过,我离开之后,具体的事情不好再插手。等郭主席过来买东西时,你可以问她。” “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杨真真还是担心林湘南,“湘南,你这次复婚,是真的想和贺团长过日子吗?” 林湘南不想。 她只想一个人守着尘尘过日子,最好离贺文山远远的,这个人永远也别再出现。 可是,她现在的能力太差了。 她不能完全保护尘尘,自己的工作也动不动就要贺文山帮忙。 “你就当烈女怕缠郎吧。” “有什么事不能放下吗?你们一辈子还这么长,如果现在就不开心,要不开心一辈子吗?” 放下。 说得容易。 可是,她不甘心。 凭什么他能那样伤害她? 就因为她喜欢他? “我不知道。”林湘南叹息着说。 她只能尽量换取他们之间的平衡,她永远也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任他予取予求,没用时就扔掉。 杨真真拍着林湘南的背把她送出供销社,贺文山已经在等着了。 “不管怎么样,你和尘尘好就行。”杨真真叮嘱。 “对,你说的对。” 领了证,复了婚,这个工具人以后她使唤起来也理直气壮。 林湘南摆了摆手,脚步虚浮地爬上了贺文山的车。 林湘南上的是后座,对杨真真摆了摆手就躺下了。 “还难受?” “你说呢。” 贺文山不说话了。 林湘南却说:“下次记得领计生用品。” “……好。” 林湘南在睡梦中颠簸了一路,被叫醒时已经到了县里。 “要不要洗洗脸?”贺文山拿出水壶。 距离政府大院还有一段距离,贺文山提前把她叫醒,让她有时间整理一下自己。 林湘南洗了个脸,整理了一下衣服,下车时却还是被贺文山叫住,替她理了一下衣领,遮住了一枚红色。 那美妙的精致,贺文山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林湘南挎着包回去,贺文山依旧站在车前静静地看着她,也看着那截白皙的脖颈,克制着由心头散发出的想咬一口的冲动。 距离下班还有一点时间,办公室里本就松散的工作气氛在林湘南到来时热闹了起来。 有人恭喜,有人还追着她要喜糖,有两个广播室的小姑娘则追着她问姐夫呢,弄得林湘南哭笑不得。 大家闹了一阵,下了班,林湘南收拾了几样东西出来,看到贺文山竟然还在。 她不禁错愕,“你没走?” “送你回家。” “就是,林县长,再怎么着也得管姐夫吃个饭啊。” 贺文山打蛇随棍上,“让我陪你吃个饭?” 林湘南被闹得脸都红了,想瞪贺文山一眼,又觉得不至于,只能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答应了。 贺文山拉开车门,扶着林湘南的腰把她送上去,自己才绕过车子上车,临走之前还对大家挥了挥手。 第756章 她真是多余! “你可真是……” 男人回头,回她一个浅笑,将车开回了家。 贺文山把林湘南的东西拿下车,林湘南活动了一下身体,进屋就看着贺文山盯着那张床在皱眉。 见她进来,贺文山说:“这床不大稳当。” 上次他躺上来就发现了。 “我喜欢!” 林湘南恶狠狠地说。 她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吗? 家属院里那张床倒是结实,却差点把她折腾死。 “那我回头加固一下,也不是不行。” 林湘南后悔了,什么狗屁公平啊! 她真是多余! “赶紧走!” “你不舒服,家里也没吃的东西,我去买点吃的吧。反正明天早晨按时到就行,现在天越来越黑,夜路更不好走,媳妇,你不怕我开车开到沟里去吗?” 林湘南觉得贺文山越来越不像他了,以前他什么时候这么奴颜婢膝过? 还张嘴媳妇闭嘴媳妇的! 她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开到哪儿去,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我死了,能帮尘尘的人不是少一个?” 林湘南更不像理他了,干脆去弄吃的,家里的狗盆狗碗也得收起来。 贺文山整理好了她的东西,跟出来说:“我想了想,还是弄条小狗慢慢养,也省的你害怕。” “你是觉得小狗更好拴住我吧?” “嗯,被你看穿了。” “你闭嘴吧。”林湘南真是烦死他了。 见林湘南是真不想搭理他,贺文山识趣地闭了嘴。 林湘南借口去招待所买东西,终于得以独处。 她更喜欢的也是这样的日子,安静、舒心,如果能有人陪着说说话,也很不错,但如果是贺文山那样的,就还是免了。 林湘南优哉游哉地买了东西,一路上和这些日子认识的人打着招呼,不知不觉心情好了许多。 等她拎着晚饭回来,贺文山已经把里外都打扫了一遍。 两人吃过饭,贺文山收拾干净,却并没有像之前说的那样等到明天早晨再走。 “我把钱都放在柜子第二层了,你一会儿看一眼,心里有个数,万一有急用也方便。有事千万记得让人通知我,只要我在军区,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赶过来。” 随后,他一觉踏进了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说。 想提醒她晚上关好门窗,想告诉她要有防人之心,可他知道,林湘南不喜欢听他唠叨、磨叽,他也不想让林湘南觉得他像个娘们,只好强行压下。 林湘南得了清净,关了门窗,慢慢躺下睡着了。 她的梦里,除了尘尘,谁都没有。 换了工作地址,给老家的信自然也换了地址。 只不过,家人知道林湘南现在一步登天做了县长之后,关心的还是尘尘和贺文山。 他们向林湘南询问,夫妻分开那么远,尘尘跟谁,贺文山怎么办? 最后,他们才关心林湘南的工作。 除了妇女工作,他们几乎没见过做重要工作的女人,他们担心林湘南在男人堆儿里被欺负,又询问如果发生那样的情况,贺文山会不会给林湘南出头。 第757章 会是谁呢? 林湘南一一在信中为家人做了回答,而后,她的工作彻底进入了正轨。 她开始每天下去走访,查看地形地貌,人们的生活条件,心情好了就和当地人聊几句,顺便问问种茶的情况。 不知不觉地,林湘南想要的东西虽然没有人直接给她一个答案,她渐渐也摸索出来一些。 比如:一座山山上山下因为海拔不同造成气候不同,种出的茶叶也有差异,相应的,在采茶的时间、手法也有不同,炒制茶叶时所需要用到的手法也不相同。 不过,现在的大锅饭制度让人不会去想怎么把茶种好,茶叶炒制好。 所谓没有竞争,就没有进步,大家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 要改变啊。 林湘南心中暗暗想着。 她的走访在进行到第二十天时,有些吃力了。 她不会骑自行车,这里的山路也不允许她骑自行车,每天光是来回往返就要花上不少时间。 这天,她走得有些远了,黄昏时分还没看见县城的影子。 林湘南心里有些急,脚下连连加快步子。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鞋已经换了两双,一双脚不知不觉起了许多茧子。 走着走着,林湘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会是山里的动物吗? 自从来到这里,林湘南还没见到过。 但是上辈子,林湘南实打实听贺文山说起过。 当她又一次回头时,林湘南只觉得肩膀一重,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脚下凌空,林湘南顺着山坡翻了一圈又一圈,想要停都停不下,挎包里的东西撒出来不少,林湘南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是人。 刚刚推她的,是人! 会是谁呢? 觊觎独自出门的未婚男人?还是…… 林湘南想到政府大院里的某个人,努力伸出双手去抓山坡上的东西。 这里有草有树,只要她能抓到,就能暂时停下来。 只不过翻滚的速度太快,林湘南手刨脚蹬抓了半天,总算停下抓住一丛灌木,堪堪减弱了自己翻滚的趋势。 只是随着林湘南握住的那一截灌木断裂,林湘南再次向下滑去。 几次之后,林湘南终于停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第一时间查看挎包里的东西。 那些零碎的铅笔、橡皮,包括她中午吃剩的一块饼都在翻滚中掉出去了,反倒是那个不小的本子,还留在挎包里。 林湘南心有余悸地摸了摸本子,抬头观察环境时,后知后觉地发现天边只剩一丝余晖,而自己似乎落入了两山之间的一条裂缝。 这道缝隙不算特别深,但也不算特别窄,以林湘南的能力,如果想要双腿抵在两壁上爬上去,很难。 缝隙狭长,林湘南试着走了一段,完全看不到头。 她心中有些慌,对一个外地人来讲,在山里过夜不是什么好事。 但她心中也隐隐明白,如果自己不是在走访的过程种被人注意到,而是有人蓄意做了这一出的话,目的肯定还是想让她就此害怕,从此离开卫城县。 第758章 你准备怎么办? 林湘南故作镇定地往前走了一段,没有再觉得有什么人跟着自己。 她排除了第一选项,想到第二种可能性,林湘南不禁摇了摇头。 想用这种方式逼走她,是该说对方天真呢?还是她真的给了别人那么脆弱的错觉呢? 林湘南又从挎包里翻了翻,除了那个本子,包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反倒从她裤兜里,林湘南找到一盒被压扁的火柴。 林湘南找了个看起来粗点的被晒干的棍子,点火做了个火把。 没有油布缠在上面,火把很不好用,稍微一阵风或者林湘南走路快了些,都能把火把吹灭,但好在林湘南有了个照明的东西。 这会儿时间里,天已经彻底黑了。 林湘南保持着极慢的速度前进,走了好久,终于找到在这个不规则的缝隙里找到一处带坡度的。 林湘南把火把插在地上,开始往上爬。 尝试了好几次,林湘南忽然听到下面传来嘶嘶的声音。 从小在农村长大,林湘南对这种声音太熟悉了。 蛇! 还是体积不小的大蛇! 一想到那种滑溜溜黏糊糊,明明是软体生物却力量极大,能够把人活活缠死的东西,林湘南心中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她手脚齐齐发力,不知道怎么竟然爬了上去。 她顾不得重新点一支火把,慌不择路地向前狂奔。 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双腿彻底没了力气,一软之后跌在地上。 她终于开始从内心唾骂背后整她的人,太缺德了。 休息过来之后,林湘南摸索着,重新点了个火把,努力分辨四周的位置。 托她这些日子到处画地图的福,看了一圈之后,林湘南确定自己距离县城不是很远了。 刚刚一路翻滚,一路攀爬,不知不觉竟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确定之后,林湘南更加警惕起来,她怕刚才害她的那个人还跟着她。 一路走一路警惕,林湘南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还是像以往一样去了政府大院。 开门的依旧是武大成,只不过,在看清浑身凌乱的林湘南后,武大成被吓了一跳,“林县长,你这是怎么弄的?” 林湘南一连喝了一壶水才解了自己的口渴,她笑了一声,走到架子旁去洗脸,顺便问武大成,“您觉得呢?”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按说应该保持点距离,此时武大成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这,被暗算了?” 林湘南点头。 武大成脸色十分难看,“他胆子也太大了。” 如果林湘南真出了事,责任少不得算在他这个县长头上。 “没看清人,暂时不能确定是谁。” “你准备怎么办?” “哼,”林湘南又笑了,“有什么比千方百计想抓住的东西抓不住,最后眼睁睁看着他人拿走,更有趣的吗?” “……你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玩?” 武大成简直服了,“如果你真出事,贺团长不得扒了我的皮?本来他就看我不顺眼。” 他可没忘记,贺文山曾经发现自己对林湘南有意思时的表情。 第759章 我希望我们的茶叶能打出名气来 “这样吧,就像先前我说的那样,我安排个人随时保护你。” 林湘南慢条斯理地喝着水,再次摇头。 她分明浑身脏兮兮的,那么狼狈,可看起来却那么淡定从容。 “如果我没有记错,武县长去学习回来之后应该要升一升的吧?” 当时的学习,林湘南只是个搭头,被硬塞进去的。 沈卫华和梁勤想让她去感受,去看,更高层次的人是怎样做事的,拥有怎样的格局和心胸。 但对当时的武大成来说,他学习之后应该有希望更进一步。 “是有这么回事。”武大成脸色不好看,却也没太回避这件事,“但回来之后我才知道,那个位置被人顶了。” “所以,连平调都没有?” 武大成在这个县长的位置上做了几年,虽然只有苦劳没有功劳,但好在没让卫城县出什么岔子。 官场上无过就是有功,他又进修了一番,怎么样都该调到个更好的县去做一番事业的。 武大成无声的回答就是默认,林湘南心中有数了,“要不要合作一把?” 武大成笑,“林县长,卫城县就是这么点个地方,要什么没什么,就算合作又能有什么收获?” “我倒觉得卫城县可发展的地方挺多的。” “哦?” “离任之前,我希望我们的茶叶能打出名气来。” “你别开玩笑了。”武大成说,“咱们县的茶叶都是被统一收走,连个名字都没有,你还想让它有名气?你以为是西湖龙井呢?” “它现在不是西湖龙井,但我们想办法让它变成西湖龙井就行了。” 武大成还是觉得林湘南在开玩笑,但如果林湘南做成了,也是他这个县长领导有方了,怎么都比庄文栋那翁婿俩强! “既然如此,那就期待林县长做出一番事业了。” 这就是答应了。 “希望以后县长多多支持工作。” “那是当然。”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林湘南起身回家。 武大成送她出门,顺便问:“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 林湘南谢过他的好意,慢慢朝家里走去。 今天走的路太远,又摔了一次,她的腿又开始疼了。 肚子也是饿的。 好不容易到家,屋子里黑漆漆空荡荡的,林湘南点了灯,先洗漱,顺便点了把火烧水。 等洗完,水也烧的差不多了,林湘南给自己烫了一碗粉,慢吞吞吃完,爬上床睡觉,第二天继续上班。 除了劳累过度的腿,林湘南神色无异,点过卯让崔英给自己那几支铅笔时,遇见了庄文栋。 庄文栋神色不明,“林县长今天还要出去?” “嗯,约了人,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林县长,才来卫城县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最好还是不要去太远的地方。我们这里不是军区大院,有些村民的犟劲上来,就算是武县长亲自出面也未必管用。” 林湘南微笑,“谢谢庄县长,我会注意的。” 正巧崔英回来,铅笔都已经削好了,橡皮也领了好几块。 林湘南道了谢,又对庄文栋点了点头,慢慢朝外走去。 第760章 一个搞不好…… 其实林湘南今天并不算约人,她只是要把从图书馆借的几本书还回去。 这事不好假手于人,只能林湘南自己跑一趟了。 这些日子下来,她对于茶叶算是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 但如果想把卫城县的茶叶打出名气来,这些了解是远远不够的,如果能有个专业的人来帮自己最好了。 林湘南这些日子也在一些村民家里坐过,跟他们聊过一些,综合下来,每家的茶叶味道都不尽相同,有的茶很好,只是茶叶略老,有的炒制手法一团糟。 该去哪儿找这么个人呢? 林湘南已经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天了,她认识的人中似乎并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会品茶,也能帮她把茶叶分分类,制定出品级高低,制作出相应的炒茶手法。 这事她甚至悄悄文过武大成,武大成也直摇头。 他说:“现在谁敢这样玩茶?一个搞不好……”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帽子都要没了。” 林湘南无话可说。 形势混乱,人人自保。 到图书馆后,林湘南把带过来的几本书给管理员看过,把书还回到原来的位置。 准备离开时,林湘南隐约闻到了一股子茶香。 林湘南四处看了看,嗅着香味慢慢走过去,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闻到的最香的茶了。 直到停在一扇门前,林湘南试着推了推门。 冷不防门开了,里面的人猝不及防,一下子从椅子上跌了下去,一个小小的杯子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茶水流了满桌。 不过,这人在看清来人是林湘南之后,顾不得收拾桌子和茶具,忙不迭地对林湘南说:“林林林林林县长,我不敢了,我不喝茶了,以后再也不喝茶了。” 他这样子把林湘南也吓了一跳,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如果让有心之人发现,说不定要以此当作这人的小辫子,搞不好还回全家拉出来批|斗。 林湘南随手合上办公室的门,笑了,“别激动,不就是喝茶吗?咱们卫城县是种茶大县,如果本地人自己都不会喝茶,还怎么种出好茶,炒出好茶呢?” 她四处看了看,从另一张桌子上找过一块抹布,把桌上的茶水擦了擦。 她这一举动把偷偷喝茶的馆长弄得更懵了,“林县长?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林湘南微微一笑,“您这茶是什么茶啊?是咱们县里自己种的吗?” “对,当然是咱们县自己种的,就我家自己种的。” 卫城县家家户户种茶,县里的干部虽然有正式工作,但家里人多,还是种着茶田。 “也是您家里自己炒制的?”林湘南又问。 “对,这个是我媳妇炒的,我也会,不过我炒的没有她炒的好。” 林湘南来了兴致,“您只喝这一种茶吗?还是……” “不是,我家里什么茶都有,不过都是咱们卫城县自己种的,除了我家种的,就是邻居和亲戚给的,我媳妇炒了后,在每年交上去之前,会给我留出来一点,我自己喝。” 这位馆长本来就是个老实的,此时被林湘南揪到了短处,更加不敢撒谎了。 “可以教教我吗?” 第761章 鉴茶 馆长愣住,“您……想喝茶?我给您拿。” 他忙不迭就去翻自己的柜子,显然,里面没少藏有好东西。 林湘南连忙阻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最近在做茶叶方面的调查,想品一品各种各样的茶之间有什么样的差距。” 弄清楚了林湘南的来意,馆长顿时放松许多。 他还是一股脑把自己的珍藏全部搬了出来,心疼地把自己摔碎的杯子收好放到一旁,亲自去烧了一壶水,随后回来开始泡茶。 馆长无疑是喝茶的个中老手了,看他泡茶都行云流水,像门艺术,林湘南愈发觉得自己两辈子以来牛嚼牡丹般的喝茶方式太粗俗了。 馆长一连泡了好几种茶叶,边泡边跟林湘南解释各种泡茶手法,随手请林湘南一一品尝。 可惜,林湘南只闻得出茶香,对茶叶的品级高低却喝不出来, “这些茶都是咱们县的茶,区别只在于种植的经纬度不同、采摘时间不同。” 馆长忙活了半天,自己也喝了一杯。 而后,他双指捏着一只茶杯,先让林湘南观察,“林县长,您请看,这个茶叶的茶汤颜色、茶叶从中沉浮,叶子完全舒展……” 林湘南发现自己这次真找对人了,不同于崔英的父亲,也不同于那些守着自家技术不肯泄密的茶农,林湘南终于被上了一堂生动的茶艺鉴赏课。 馆长用不同的手法、不同的水、不同温度的水给林湘南连泡了一上午的茶,每泡一次都教林湘南细细品味,林湘南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直到在馆长的再三提点下,才发现有些茶叶回头微甘,有些茶叶始终带着一些涩味。 每次发觉有什么不同,馆长都会细致地告诉她原因。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了,林湘南灌了一肚子茶水,丝毫没有感觉到饿。 馆长笑笑站起身来,“我这也是自己喝着玩,比不上别人,林县长不要笑话。” “怎么会?”林湘南笑着摆摆手,认真道:“以您来看,卫城县目光所种的茶叶中,哪里的茶产最好?” “这个……”馆长尬笑了一声,“林县长,我喝过的茶不多,咱们县也不算小,我只喝过附近几个乡镇的茶,远处的我也没喝过。就我喝过的而言,小丽峰的茶最好。” “为什么?跟气候和采摘时间有关吧。” 林湘南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让您跟我去喝一喝全县的茶,您愿意吗?” 馆长错愕地望向林湘南,像是在说: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懂茶之人,却一直都没有找到。您愿意跟我一起吗?” “您这是要……” “我要制定一套茶叶标准,以这套茶叶标准来推广全县,让大家全都按照我们制定的规则来种植茶田,采摘、炒制茶叶,把我们卫城县的茶叶打出名气来。” 馆长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年纪已经四十多了,在卫城县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要做这种事的。 他很傻气地问了一个问题,“为,为什么啊?” 第762章 我比它可金贵多了 “涂馆长,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馆长不解地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笑了笑,自己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整个卫城县地茶农要怎么生活?岁岁年年等着上面拨粮食赈济?” “但我们这里……” 林湘南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打断了他。 “赈济的粮食是按照最低标准发放的,如果你有机改变,你想让所有人都一辈子挣扎在饥饿线上?” “可种茶也改变补了这个问题吧?” “种茶,种出好茶,把好茶做大做强做到全国有名,我们茶叶的价格自然而然就上去了。茶叶价格上去了,我们自然而然所得到的回馈也要多一些。” 林湘南算了算时间,距离开放的日子没有多久了。 他们要在这两年里,把这项工作搞定。 实在不行就做茶叶出口,等到那个时候,自然而然大家就有钱了。 馆长明白林湘南的意思了,但他还是犹豫,“可是……茶……这是小资。” 他压低了声音,想提醒林湘南不要那么高调。 林湘南不由得想起武大成同样提醒她的,“不要太高调,被有些人看在眼里的话,就算有军区作保,你这把椅子也不见得能坐稳当。” 因为战乱,因为偏僻,卫城县少有的能保持一分宁静。 如果因为做茶,把卫城县的环境破坏了,林湘南的确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 但,比起那些,她更不想看到这些茶农一直这样贫苦下去。 “我不会让人把棍子敲到你头上的。” 馆长还是犹豫,林湘南叹了口气,“您如果实在不想做,我也不勉强。但我想请问,当初那些小兵来图书馆烧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把图书馆里的书全都交出去?要竭尽全力地去保护呢?”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有些事总要有些人去做。”林湘南声音比他更大地说,“您再想一想吧。” 林湘南没有强求他什么,让他把喝着比较好的茶叶都拿了一些,分别用油纸包好,这才离开图书馆。 回到政府大院,林湘南去找武大成请了两天假,她准备回家属院一趟。 “林县长?军区太远,要不我找个人骑自行车把您送回去?”崔英跟着出来问道。 对于林湘南这个军区出来的,崔英一直表现得很殷勤。 现在是中午,骑自行车晚上也不一定能到,对方再回来…… 林湘南算了算时间,摆了摆手,“算了,你把自行车给我推出来,我试着自己骑一骑吧,以后总不能事事依赖别人。” 庄文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林县长,这自行车可不是谁都会骑的?你别不会骑,还把车子摔坏了。” 眼见两人又撞到了一块儿,崔英连忙打了个哈哈准备灭火,谁知林湘南竟然也笑了。 “瞧庄县长说的,一辆自行车而已,我比它可金贵多了。自行车坏了可以再买,我如果出点儿问题,可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 庄文栋脸色顿时一沉,“你……” 这分明是明晃晃地拿权势压他啊! 可是,没等他你出个结果,林湘南已经甩着手走了。 第763章 拿出来一身衣服 崔英把骑自行车的方法跟林湘南说了一遍,林湘南双手紧紧我这车把开始尝试。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恐惧,让林湘南驶驴车牛车,林湘南得心应手,但这两个轱辘的自行车让林湘南颇为头疼。 崔英越跟她说不用死死握着车把,林湘南握得越紧,最后,崔英都替她紧张起来。 林湘南抹了抹汗,摆了摆手,“算了,你先回去吧,我慢慢走,总能学会的。” 县城里人多,林湘南就推着自行车走出了县城。 等到人少,空旷的地方,林湘南试着一只脚踩上去。 不过,这车子在她手里总是不听使唤,她一只脚踩在上面时,总有种自己会摔倒的感觉。 没有办法,林湘南只好找了个地方踩着先坐到了座子上。 右脚用力一蹬,车子竟走了起来。 林湘南唯恐摔倒,左脚也连忙去踩。 于是,左一下,右一下,林湘南竟然就这么慢慢骑了起来。 她忘了崔英教的该怎么刹车,怎么减速,只好猛猛地向前蹬。 就这样,她竟然翻过一座山,又翻过一座山,在下坡时不知摔了几个跟头,最后竟然奇迹般地骑到了家属院。 彼时天刚刚擦黑,林湘南满头是汗。 准备下班的杨真真看到她惊奇地叫唤,“你学会骑自行车啦?哎真……”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湘南都没顾得上跟她说话已经风一样从她身边掠了过去。 眼看人越来越多,林湘南惊叫着,“哎哎哎哎闪开闪开……” 她还没学会刹车呢! 结果越是着急,越是出错,林湘南正不知道该怎么停下时,路口竟然蹿出来两个小孩。 镇上其他人见了也纷纷惊叫,让孩子们躲开。 刹那之间,林湘南唯有跳车。 可是跳车就不会砸到孩子吗? 林湘南知道风险太大,但她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两眼一闭准备跳车。 这时,腰间猛地一紧,她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一同被提起来的,还有那辆自行车。 一时间,这条街上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两只车轱辘还在哗哗地转着。 林湘南呆了呆,慢慢睁开眼,竟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她被贺文山放了下来,自行车也被贺修业接了过去。 他似乎格外高兴,“嫂子,你怎么回来了?今天还没到休息日吧?” 男人掏出手帕在林湘南脸上擦了擦,林湘南有些不适应,往后退了一步,抢过手帕自己抹了两把。 “有点事,回来一趟。” “什么事啊?用我干啥不?”贺修业继续打听。 贺文山接过自行车,把被林湘南摔歪的车把回正,问林湘南:“是不是还没吃饭?” “是啊。”林湘南点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按说她应该回家先换身衣服再去食堂吃饭,但她在家属院没有衣服了。 “走吧,先回家。”贺文山拉着林湘南的手腕,转头又对贺修业说:“你先去寄信吧,我回头再跟你说。” 林湘南摔了好几跤,想了想还是觉得这蓬头垢面的样子不好,决定先回家洗把脸。 然而谁成想,回到家贺文山竟然给自己拿出来一身衣服。 第764章 我是有工作 针脚很大,但大小算是合适的。 林湘南奇怪,“你找人做的?” 男人“嗯”了一声,去给林湘南兑了点水,“洗洗吧,洗完去食堂吃饭,再晚就没饭了。” 林湘南高度紧张了一个下午,此时早就饿了,飞快洗了头和澡,带着一身皂角的香味出来。 把头发擦得差不多了,就被贺文山催着出门。 “等等,我拿东西。” 林湘南把自己那个尘土斑斑的挎包拍了拍,整理了一下,重新背上了。 “梁政委和沈师在吗?我想见他们一面。” 男人眸色微微暗了一瞬,才慢吞吞说道:“都在。” “今晚能见吗?” “这么急?” “嗯,我有事要跟他们说。” “那不如一会儿去沈师家。” “去沈师家里?我是有工作。” “我知道。” 林湘南明白了,在家里谈事比在办公室里轻松一些,再有郭玉玲和沈相思帮嘴,无论沈卫华还是梁勤,都不太会拒绝。 这个男人! 林湘南暗自摇头。 只要他把人放心上,任何细枝末节都能想得到。 她不由得在心底再次为曾经的自己唱了一曲悲歌。 “那梁政委那边……” “我去请。” 林湘南就不再说什么了。 赶着食堂关门的时间,林湘南填饱了肚子。 两人刚从食堂出来,后面就蹿过来一个身影,沈相思满脸带笑,跳起来在林湘南肩膀上拍了一下。 “听说你会骑自行车了?这么厉害!” 他们这里山多,骑车很不方便。 按说家属院的条件是不错的,但现在纵观家属院一辆自行车都没有。 林湘南双手一摊,“赶鸭子上架,没有办法啊。” 沈相思不由得哈哈直笑,林湘南这才想起来问她怎么这么晚才从卫生院出来,“有人受伤了?” “没有。”沈相思搂着林湘南的胳膊,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我有了一点点小进展。” 她兴奋得不行,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一点点,“一点点。” 林湘南莞尔,“恭喜。“ “你呢?最近怎么样?” “我也有了一点点小进展。” “哦?” 沈相思飞快从贺文山脸上掠了一眼,但贺文山一直在盯着林湘南,她什么也没看出来,只好又去摇林湘南的胳膊,“什么什么什么?” “我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林湘南的手搭在挎包上,“一个努力的方向。” “真不愧是你。” 沈相思啧了声,干脆抱住林湘南的脖子,“走走走,到我家去,跟我好好说说。” “这……”这么快的吗? 林湘南看了看贺文山。 贺文山本来想送林湘南过去的,还想听沈相思多问点儿东西出来,但眼下他也只好说:“那你们先去,我去找一下梁政委,还有点事想跟他说。” “行吧。” 沈相思才没空搭理贺文山,胡乱挥挥手让他快走,又搂着林湘南问:“什么方向?怎么找的?你这么快就找到工作的重点,厉害啊。” 树影微晃,清风浮动,两位女同志的声音越来越远,贺文山刻意压缩的步子逐渐增大。 他也觉得很厉害。 第765章 真的假的? 林湘南和沈相思絮絮叨叨一路,到家时家里人基本已经全在了。 郭玉玲招呼林湘南坐下,又给沈相思端出晚饭让她吃。 见到林湘南身上的衣服,郭玉玲一下笑了,“穿着还挺正好。” “您帮我做的吗?”林湘南疑惑,刚要道谢,郭玉玲又笑了,“是我帮着裁的,可不是我做的。” “啊?” 扭头就见林湘南也捂着嘴直笑,“想不到吧,你这衣服是贺团长做的。” “他?他还会做衣服?” “军区里头天天训练,衣服破了烂了都是常事,他们这些大小伙子都会拿针。”郭玉玲给林湘南解释。 “真的假的?”林湘南不信。 上辈子直到死,她都没见过贺文山拿过一次针线。 那双蒲扇一样的大手,捏着一枚绣花针…… 只是一想,林湘南就觉得后背一阵寒意。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真的。”郭玉玲拉着林湘南的衣服看了看,“你看,这走线多平稳,就是针脚大了点儿。” “……” 上辈子自己给人做了一辈子衣服没人穿,没想到这辈子自己竟然穿上贺文山做的衣服了。 沈卫华听动静儿差不多了才慢慢从屋里走出来,“最近工作怎么样?” 林湘南顿时笑了,“我今天回来就是特意来给您和梁政委汇报工作的。” 按照上下级关系,林湘南这个小县长可用不着跟沈卫华汇报工作。 他被林湘南的说法逗笑了,“那你倒是说说看。” “干说多没意思,我给您泡点茶喝吧。” 郭玉玲赶紧去拿水和碗,沈卫华是糙汉,郭玉玲也不会摆弄那些瓶瓶罐罐,于是喝茶也得用大碗,好在郭玉玲家碗多。 于是,贺文山和梁勤进门的时候就闻到屋子里的袅袅茶香,林湘南动作生涩地正从公道杯里给他们倒茶。 倒完,林湘南把一杯端给沈卫华,一杯端给梁勤。 沈卫华没觉得什么,只觉得这茶的确是香,不过,像他这样的粗人香不香都无所谓,反正也填不饱肚子。 梁勤也不太懂喝茶,他端着那碗茶看了半天,问林湘南:“什么时候学会泡茶的?” 林湘南微微一笑,眼睛都眯了起来,“就是最近,怎么样?和沈师、梁政委以前喝过的茶相比如何?” 梁勤也好,沈卫华也罢,那都是千年的狐狸修炼成仙,哪能不懂林湘南的意思,怪不得上来就要给他们泡茶喝。 “这茶是不错,不过,比起那些名茶还是有些差距的。”梁勤说,“我那里有一包上次去首都开会时领导送的茶,回头你拿回去尝尝。” “好,谢谢梁政委。” 忙活了半天,林湘南也喝了口茶。 见老爹和梁政委都没说话,沈相思也凑过来蹭了口茶喝,碰碰林湘南的胳膊问:“你想做的就是这茶?这茶不当吃不当喝的,能行吗?” 虽然不管事,但沈相思知道的一点儿不比林湘南少,现在国家还有许多人饭都吃不上呢。 就拿这卫城县来说,因为粮食产出不够,每年都需要上面拨粮救济。 如果林湘南真想做事,沈相思觉的,林湘南应该发动老百姓们种田,种粮食,至少应该先解决温饱问题。 第766章 难道不能种别的? 林湘南再一次笑了,反问沈相思,“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国家历史有几千年,喝茶这一习惯也维持了几千年,这是为什么?” 沈相思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觉得饭都吃不饱了,还喝什么茶? “因为茶,现在已经不只是一种茶了。” “啊?那是什么?” 沈相思不懂。 林湘南却依旧只是淡淡地笑着。 她对梁勤和沈卫华说:“这些日子我走访了卫城县县城下辖的几个乡镇,通过走访发现,这里的海拔气候十分独特,简单地说,山上和山下就算种同一种茶,同一时间采摘,同一手法炒制,茶也是不同的。而其实这种茶如果能经过很好的种植、采摘和炒制,它的品相和味道不会差。” “这大好山川土地,难道不能种别的?” “当然不是。”林湘南说。 “这里也可以种一些粮食,但是,我们国家国土广袤,种粮食不缺我们这一个小小的县城。反而是种茶,对他们未来而言,会更有价值。” 卫城县身处大山,这样的地方种粮食比种茶要困难得多。 虽然种粮食能够在一定成都上缓解目前的温饱问题,但,国家用不了几年就会改开,那种情况下,卫城县也只能是全国无数个县城当中最默默无闻的那一个。 相反,茶叶虽然不能填饱肚子,但如果他们能把卫城县的茶叶做出名气,推广全国,甚至在改开时向国外推荐,成为固定的供货供应途径之一,卫城县人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只不过,这些话林湘南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说。 见没人接她的话,林湘南突然将目光对准了梁勤,“梁政委,以您所见,您认为我们会一直这样风声鹤唳下去吗?” 沈相思连忙拉了林湘南一下,警告:“你胡说什么呢。” 他们都知道现在的日子不好过,但,这是能说的话吗? “我们国家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我们要好好的发展、建设国家,不说远的,就说军队吧,战士们吃、用,从哪儿来?每一把枪,每一颗子弹,从哪儿来?从人民身上来的。种了粮食要交公粮,工厂挣了钱要上交,因为我们都是国有工厂。但,国有工厂的数量是有限的,对吧?” 几人点头。 林湘南接着说:“那么,大部分的收入还是从种地上得来的。但是,我们的土地就那么多,想要种出更多的粮食只有两种办法,要么,让土地产出更多的粮食,要么,扩大我们的土地。” “我们不会扩大土地。”沈卫华说。 被人侵略了那么多年,他们深知那种滋味,他们绝不会做同样的事情。 “我明白,那就只能提高粮食产量了,但再多,一亩地能种出三千斤红薯吗?”不能几人回答,林湘南已经自顾自说道:“这绝不可能。所以,我认为,我们目前有两条路要走。第一,以土地为基础保证国民的生产需要,第二,发展经济。” 第767章 你胆子也太大了 “湘南!”贺文山推了林湘南一下,“你别看两本书就开始乱说。” 林湘南笑了一下,梁勤已经彻底明白了。 饶是他,也被林湘南吓出了一头汗。 他拿手指着她点了点,抬手把那碗已经凉掉的茶灌进了嘴里,“你胆子也太大了。” “所以才来找你们撑腰啊,县城里估计是有人要搞我了。” 沈卫华顿时皱眉,他是典型的老派作风。 他的人他可以训,可以打,但别人不行。 “什么人?” “一个副县长,之前是分管农业的,叫庄文栋,在市里有人。” 梁勤一连给自己灌了两碗茶,才问:“你这套已经跟人讲过了?” “怎么可能?我也就跟您几位讲讲。” “你想怎么做?” “卫城县的条件真的非常独特,我不是一拍脑袋就决定让他们继续种茶了,我是经过多方查证的,这里的气候条件非常适合种茶。我想利用两年的时间把茶叶种植搞起来,弄出一套完整的、合理的种植方案,让全县所有人都按照我的方法进行种植、采摘和炒制。两年以后……” 林湘南轻轻吁了口气,如果她记得没错,两年以后就应该改开了。 不过这话她现在还不能说,于是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两位大人物身上。 她嘿嘿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两人顿时后背一凉,沈卫华故作威严,“说话就说话,笑那么奸干什么?” “您二位认识的都是大人物,如果方便的话,希望您二位多多喝喝我们的茶,尤其是出去开会的时候,比如去首都什么的。” 两人哪里还不明白林湘南的意思,顿时都给气笑了。 “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来了!”沈卫华没好气地说。 “我是您的兵,适当照顾一下呗,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白忙活一顿吧?” “你倒是忙活啊,现在连个头还没找到呢,你就先来打预防针了!” 林湘南心说那必须的啊,谁让她干的这事这么不合时宜呢? 如果梁勤和沈卫华也站到对立面去,自己这事也别想干成了。 说完,林湘南又拿出两包茶叶泡给他们喝。 沈卫华懒得再理她,“快收了你的神通吧,再喝下去,我明天早晨都不用吃饭了。” 他和梁勤进了书房,直到房门关上了,沈相思才对林湘南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不过她又说:“你真觉得……应该这样做?万一被上面知道了……” “不会的。”林湘南握住沈相思的手,“不会的。” 沈相思不懂林湘南的笃定,贺文山再让林湘南继续多留,林湘南就把带回来的几包茶叶全都放在了桌上。 男人一路上没有说话,等推开门,进了屋,才问:“你都想好了?决定好了?” “嗯。” 骑了半天自行车,又字斟句酌地跟梁勤他们说了半天话,林湘南早就累了,对着贺文山更没什么说话的兴致。 她弄了点水喝刚在床上躺下就被人握住了手,“如果你想做,就去做吧。” 第768章 人气 “不怕被牵累?” “当初你嫁给我的时候,不怕我在战场上死了?”贺文山反问。 当初? 林湘南开始回忆那遥远的当初。 那个时候,她想的最多的是如果贺文山真的在战场上出什么事,她就算拼死,也要把贺文山的弟弟妹妹平安带大,让他们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我们都是一样的。”贺文山又说。 他吹熄了灯,让林湘南休息,自己出去洗漱。 林湘南着实累了,贺文山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醒来时是被热醒的,身上盖了一层被子,身子像个枕头似的被贺文山箍在怀里,大脑袋枕在她的肩上,给她压得身子都麻了。 “贺文山。”林湘南推了他一下,没推动,男人却醒了。 “怎么了?” “热。”林湘南从他怀里脱出,起来喝水。 半碗凉白开下肚,林湘南总算舒爽了一些,见他也醒了,便问:“尘尘这些日子有消息吗?” “没,自从上次发过电报,一直没再有消息。”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林湘南有些担心,“你们能打听到那边的消息吗?” “不行,那是机密。” 林湘南重新躺下,不知尘尘那边现在是什么天气,尘尘的衣服够穿吗? 贺文山握住林湘南的手,“放心吧,孩子不会有事的,如果真的有事,于情于理组织上都会通知我们一声。” 林湘南却睡不着了,每每想起儿子,她都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打算起床再翻翻自己的本子时,贺文山又搂了过来,“睡不着?身上疼吗?我给你按按。” 黑暗里,他捞起她的脚,一下一下按摩她的脚掌,渐渐的,林湘南竟然感到有些舒服。 她慢慢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又一次天光大亮,丝丝饭香从外面飘进来,贺文山正在吃饭。 林湘南连忙爬了起来,如果再睡到日上三竿,她怕是要在家属院里出名了。 贺文山听到动静儿进来,见状笑了,“你跟家属院里的人又不一样,多睡会儿没事。” 林湘南洗了把脸,也坐下来吃早饭。 院子里的菜苗又长了起来,贺文山在一旁说:“等下次你再回来,差不多就可以吃了。” “你连饭都不会做,还种菜干嘛?” “我不会做但我可以学啊,免得你每次回来都得到食堂吃你不喜欢吃的饭,有了菜我们就可以自己做了。” “我又不会回来几次。” “但你回来就可以吃了,不是吗?” “我跟小四说了,我不在的时候,让他过来除除草,浇浇水,反正也不用费别的工夫。” 林湘南不习惯贺文山这副做派,她做过太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知道那种滋味,便不想吧话说得太难听,只凉凉来了句,“那随你吧。” 男人笑了一下,等着林湘南吃完再去洗碗。 等贺文山拿着碗筷离开,林湘南开了尘尘那屋的门进去打扫了一下。 尘尘的屋里明显有种清冷感,林湘南唏嘘了声,打扫完出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这种清冷感是因为屋子里没有人气,但她的卧室里明显没这种感觉。 难道,贺文山每天都回来住? 第769章 他们会愿意吗? 这个想法在林湘南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不觉得贺文山是恋家的人,就算现在贺文山为讨好她搬回来住,也无所谓。 不过想了想,林湘南还是给院子里的青菜锄了锄草。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林湘南去了供销社。 杨真真却在忙。 点货、理货、对账……冷不丁一回头,看到等着她的林湘南。 “你来怎么不叫我?”杨真真连忙招呼林湘南坐下,要给林湘南倒水喝。 她和沈相思一样,好奇她学会自行车的事。 林湘南无奈,只好把自己赶鸭子上架的事又讲了一遍。 杨真真直笑,“那也很好啊,多一项收益多一口饭吃,你啊,是越来越厉害了。” 两人闲聊了片刻,林湘南主动提起正事,“上次我请你帮我问的事……” “镇上能聊得上来的,我几乎都去问过了,有一些他们不愿意透露,不过你知道,承义他二爷炒茶也是一把好手,我让承义找他学,他倒是教了。” 杨真真从锁着的一个抽屉里翻了翻,找出来一个小本子,“这是我这些日子打听到的。” 林湘南点头道谢,又问杨真真,“你说,如果让这里的所有人都按照同一个方法去种茶,他们会愿意吗?” “这……应该不会不愿意吧?反正这东西也不能吃,种的多还是种的少,对他们也无所谓,最多也就是几点上山跟他们关系还大一点。” 听闻这话,林湘南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杨真真觉得林湘南这个表情有些奇怪,不由问道:“怎么了?” “只是觉得就是大多数人都这样想,所以我们的粮食产量,和工厂生产的产量总是上不去。” “呃……那怎么才能上得去?” “如果……如果……”林湘南下意识想给杨真真解释,但话到嘴边,她又换了一种说法。 她指着外面的柜员,“这些人每个月的工资都是固定的,对吧?” “嗯,对啊,一直都是固定的,十几块钱呢。” “假如说,卖布的,”林湘南压低声音,指了指自己刚好能看到的一个卖布柜台。 现在才不过上午九点多,那位柜员就在那里打起了瞌睡,可见这已经是她的日常状态了。 “你告诉她,一个月工资只有五块钱,但每卖出去一尺布,单独给她一毛钱,你猜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坐着打盹吗?” “可是,这里除了你们这些军属,没有人过来买布。我们镇上的人都穿自己做的土布,就算你们军属,也不可能天天过来买布啊。” 见她没明白,林湘南又给她解释,“的确不可能天天过来买布,但是,这些柜员和顾客互相看不顺眼的次数应该不少吧?如果这些人的工资和他们卖出去的东西有关,你说,他们还会和顾客对着骂架吗?” 杨真真想都没想,“当然不会!” 那哪还是顾客啊! 那是财神爷啊! “一旦收入与付出有关,他们会尽可能争取每一个顾客,并争取把这个顾客发展为她自己的固定顾客。就算她这个月费尽心机也只卖了五十尺布,一个月也会有八块钱,你还可以以她招待顾客热情,顾客评价最好的柜员就是她,等借口,给她发个几块钱的奖金。这样一来……” 第770章 我没有必要瞒你 剩下的事杨真真哪里还能不懂? 这样一来,不但让整个供销社的待客氛围越来越好,他们对于她这个负责人,也会敬重有加。 她慢慢吁出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这么一来岂不是和上面的政策相背离?” “的确是这样。” 林湘南也不隐瞒她,“但,哪有既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道理。” 杨真真再次点头,“种茶这件事上,你打算这样实施?” “还没有,只是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每个人的收入和自己的付出相关,我想,大家一定会愿意干活的。” 不过,他们说的显然不算,就算林湘南,也得找个能给自己兜底的人。 政策还有两年才会变,这两年时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林湘南和杨真真聊了一个上午,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临走林湘南又想起一件事来,“你能给我弄几套茶具吗?” “茶具?喝茶的?” “对。” “你别说,我还真有。” 杨真真本来要锁门下班,闻言又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她从抽屉最底部翻出一个木头盒子递到林湘南面前,“打开看看。” 那木头盒子做的十分精巧,林湘南连续拨动了几处凸起才把盒子打开。 上面的木盖去掉之后,露出下面一套青瓷釉的莲口杯。 杯身小巧玲珑,正是品茶的不二之选。 “家属院里有几个嫂子前些日子想要几口水缸,承义就回去了一趟,这不,给我带回来的,说是一个远房的叔叔做的,那个叔叔话也听不懂,整天就琢磨这个,一把年纪了,家都没成。” 杨真真絮絮叨叨地说着,“承义给我有一段日子了,我看着好看就留下了。” 林湘南心说自己现在就需要这个,“能不能再找到这个人,让他多做几套?” “你需要几套?我让承义回去问问。” 林湘南沉吟了一下,一时也估算不出来,只好说:“五套吧,先来五套。” 杨真真一口答应下来,林湘南也没跟她客气,抱着那盒子就走了。 好的茶叶,也得有好的器具不是? 林湘南请了两天假,但直到她假期结束,沈卫华和梁勤都没有找她谈话,更没给她任何承诺。 林湘南忍不住找了贺文山,“他们没找你?没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男人正在洗衣服,大手搓着布料,林湘南都担心他用劲儿大点会把裤子撕烂了。 “没有。” 林湘南皱眉。 怎么会这样呢? 不管同意还是不同意,沈卫华他们都应该跟她说一声吧? “你该不会在这儿假公济私呢吧?贺文山。”林湘南怀疑。 “冤枉,媳妇儿。”贺文山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 他本来想说我什么时候隐瞒过你,但想到此前种种,话到嘴边,换成了,“这是好事,我没有必要瞒你。” 林湘南想想也对,就算贺文山隐瞒了,等自己见到梁勤或者沈卫华,还是能知道。 没有这个必要! “那他们怎么……” 第771章 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想法?”贺文山问。 林湘南狐疑地看着他,第一反应仍然是这家伙在说谎,他隐瞒了沈卫华和梁勤让他传达的内容。 可是理智又告诉林湘南,如果是这样的隐瞒,完全没有价值。 她皱眉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贺文山看着她,但笑不语。 “贺文山?” 现在的林湘南对贺文山可没那么多耐心,当即叫了起来。 “媳妇儿,总不能光让人干活,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吧?” 林湘南起身就走,贺文山连忙拉住。 林湘南猝不及防,倒退之下差点坐进洗衣服的大盆里,幸而被男人那双健硕的手臂稳稳接住了。 “这种事风险太大了。”知道林湘南要发飙,贺文山连忙说:“一个搞不好,梁政委、沈师都得把自己赔进去。” 林湘南趁眉,扭头看着贺文山,“所以他们不愿意?” “不,但是,这件事做成了是你的成就,与他们无关,却让他们事先兜着,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明白了。”但没人撑腰,她到底心力发虚,“我原本计划这回回去就开展这项工作,但如果到时候沈师他们不管……” “你只管去做,真的遇见问题了,再来找他们,他们不会不管的。” 林湘南禁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坐在他怀里。 她连忙站了起来,贺文山意犹未尽地捻了捻手指,继续洗衣服。 林湘南收好东西,贺文山从外面进来,目光扫过桌上那套茶具,“你就这么带回去吗?” “不然呢?” “会摔碎吗?” 话音未落,迎来林湘南一记冷眼。 “我这不是怕你摔了吗?”贺文山走到床边坐下,拉住林湘南的胳膊,大手一寸寸向下拉住林湘南的手,“你骑自行车还不算太爱熟练,虽然都是土路,摔着不算疼,但如果车子砸在茶具上,肯定会碎啊。明天我送你回去吧?怎么样?” 林湘南看了看那套茶具,的确有些担心。 “你还有假?” “明天周日,你想什么呢?过糊涂了?” 林湘南一愣,“真是周日?” “对啊。” “明天早晨起来我把家里能吃的菜收拾一下给你带上。” 林湘南抽回手,既然这样,她也就没必要非赶在晚上往回赶了。 贺文山正要再说话,门外忽然冒出贺修业的脑袋。 他一脸急切,趴在窗户上连连对贺文山使眼色。 贺文山只好把自己的话咽了回去,招呼贺修业进去说话。 贺修业却不愿意进去,从外面把窗户开了一道缝,“大哥,你出来吧,你出来我跟你说。” “有什么事非得藏着掖着,你进来说便是。” 婚都已经复了,贺文山不想他和林湘南之间再有隔阂。 不过,林湘南对他们的事着实没兴趣,起身就要出去,谁知竟又被贺文山拽住了。 贺修业没办法,只好进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湘南,又埋怨地对贺文山说:“大哥,是我二哥来信了。” 第772章 我要不要去道个歉啊? 贺文山早有预料,眉头都没动一下,接着问:“然后呢?” 贺修业悄悄地又看了眼林湘南,低声说:“二嫂生孩子了,是个小子,二哥希望你给取个名字。” 林湘南笑了。 取了名字,以后就是贺文山的责任。 不过,她懒得去管他们家的事,索性也没说什么,抬脚出去了。 贺文山正在倒水,他本来还想拦她,却没来得及。 贺修业呆呆地看了看贺文山,心中下意识地有些惶恐。 他很害怕林湘南一怒之下再跟贺文山离婚,那他就闯了大货了。 “嫂,嫂子?” “你们聊,我去厕所。” 贺修业只好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贺文山。 贺文山把给林湘南倒的水自己喝了,一直到喝完,才慢吞吞地说:“让他自己取吧,又不是我儿子。” “二哥……可能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文化吧。” “那我更没有了。”贺文山往外呶了呶下巴,“有文化的人在那儿呢。” 贺修业惴惴不安,“大哥,嫂子不会生气了吧?我要不要去道个歉啊?” 想了想,他也有点生气,“本来我不打算进来跟你说的,你非让我进来。” 贺文山却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容让贺修业觉得有些讽刺,就听贺文山说:“你嫂子现在……懒得生气。” “……啊?” “没什么,你给你二哥回信吧,他的孩子让他自己取名,我不是孩子他爹,就不插手了。” “那……也不给他寄东西了?”贺修业有点不放心,“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二嫂和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无辜?无辜就找我们要钱要东西?我们无端端被他要钱,不无辜?” 贺修业哑然。 “那万一二嫂和孩子饿出毛病来怎么办?不会……饿死吧?” 贺修业还记得小时候自己饿得不行的感觉,浑身立刻开始冒冷汗。 贺文山沉默了。 他的一切情绪源自贺泽宇,而不是想要为难那个女孩子。 良久,贺文山慢慢饮尽了面前的那杯水,终于开口。 “他们自己的孩子,能生就能养,你如果想帮忙,我可以安排把你送过去。” “……”贺修业讷讷地说。“我明白了。” 贺文山却盯着他说:“你想想自从你二哥开始寄信过来,他有哪次不朝你要钱要东西吗?” “……没有。” “他不是个安分的,如果他想好好照顾你二嫂,好好照顾孩子,不会一味地给我们寄信,让我们帮忙,知道吗?” 贺修业琢磨着贺文山的话,默默点头。 “那……我们一直不管?” 贺修业和贺文山不一样,贺文山是以自己之力养育他们兄妹三个的人,而贺修业自己是受哥哥姐姐照顾最多的人。 如今二哥有困难,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帮忙。 “还是那句话,你想帮忙,我可以送你过去。” “……哦,可是,他什么时候能改过自新啊?” 贺文山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 但从这一封封的信中,贺文山不觉得贺修业那颗投机的心有改变的意思。 第773章 闭上你的嘴 晚上,贺家兄弟和林湘南一起在食堂吃饭。 许多人对于贺文山和林湘南复婚了,两口子仍然一起吃食堂表示疑惑。 贺修业却很识相地没有像以前一样缠着林湘南给他做饭,和贺文山一样,两个人殷勤地给林湘南夹菜。 贺文山提早要了一条鱼,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地拣着鱼腹上的肉夹给林湘南。 林湘南没有任何推拒,全部笑纳了。 快吃完时,贺修业对林湘南说:“嫂子,你别生气,我二哥没有改好,我大哥不会管他的。” 一直闷头吃饭的林湘南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像贺文山说的那样,她平静地说:“我不生气。” 贺修业看了看贺文山,他本能地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就听林湘南接着说:“你家的人,好也好,坏也好,都和我没有关系。和我有关系的,也就你大哥一个人,将来他如果战死了,我作为遗孀接收他的一切,和你们一家的缘分就算结束了。至于贺泽宇、贺琪琪,甚至是你,日子过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管,你不用帮你大哥说话,也不用帮你二哥和你姐姐说话。在我这里,你们都是一样的。” 贺修业傻了。 如果时间能回溯,他一定让刚才的自己闭紧嘴巴。 林湘南说完,继续把面前的饭吃完,然后施施然站了起来。 碗筷往贺文山面前一推,林湘南走了。 贺修业:“……” 他看着自觉自动收起林湘南碗筷的贺文山,忽然不明白了。 “哥,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啊?” 这句话引来邻桌的围观,贺文山没好气地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闭上你的嘴。” 无奈的贺修业帮着大哥刷了碗筷,两人一起走出食堂时,终于问了一个正确的问题,“大哥,嫂子现在是不是还恨我们呢?” “是恨我。”贺文山纠正。 “那怎么办?” 贺文山如果真知道怎么办,也就不会让自己和林湘南的关系一直维持这个样子了。 他摆了摆手,让贺修业回自己的地方去,自己端着碗筷往回走。 想起刚刚林湘南提起他牺牲时的表情,贺文山觉得就像做了一顿饭、吃了一顿饭一样稀松平常。 自己在林湘南心力的位置,可能还没有她头上的一根头发重要吧? 冷不丁一道黑影从拐弯处跳出来,贺文山猝不及防,本能就要抓人往地上摔,但看清来人是谁之后,贺文山立刻退了两步。 他警惕地看着来人,“沈同志?” “嘘!”沈相思一根手指压在唇上,拼命给贺文山使眼色,“湘南呢?我怎么没见她回来?你们不是一起吃饭去了吗?” “没回来?她应该已经过去了。”贺文山疑惑。 沈相思皱了皱眉。 她今天回来晚了,刚听其他军属说林湘南和贺文山去食堂吃饭了,所以才在这里等着。 没想到又被她错过了! “那先去你家吧。” 沈相思扭头就朝前走。 贺文山却不放心,与她拉开了几步距离,问:“你找她有事?” “哎呀,嘘!” 第774章 我们都好好努力! 沈相思又给贺文山使眼色。 贺文山只好作罢,与沈相思远远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回到家,果然灯亮着。 沈相思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你果然回来了。” 林湘南曾想过找沈相思打听一下沈卫华是怎么想的,但这两天都没能看到沈相思,今天又得贺文山指点,也就放弃了。 “嗯?怎么了?” “我爹。”沈相思没好气地说。 她一屁股在林湘南对面坐了下来,“他不让我来找你。”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是因为我先前找他说的事?” “你知道?” “猜到了。” 沈相思松了口气,担心林湘南生气,又小心翼翼地给自家老爹说好话。 “你也别怪他,如果真的出了事,他不会不保你的。” 林湘南一听沈相思这么说,心里就有底了。 “我知道,我是从军区走出去的人,再怎么样,沈师和梁政委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折了。我现在就想好好做事,天总有亮的那一刻。不过你放心,”林湘南按住沈相思的胳膊,手微微用力,“我不会在外面打着军区的旗帜大张旗鼓地去做什么,我不会给军区招祸的。” 沈相思正要说话,却忽然一阵恶心涌上心头,连忙推开林湘南的手跑了出去。 她好一阵干呕,林湘南不断给她拍背,见贺文山进门,立刻催着他去拿水。 沈相思吐了好一阵儿也没吐出什么,反而吐得脸色蜡黄。 林湘南想起什么,连忙问:“你……是有了?” 沈相思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两天刚感觉到,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那你还……”林湘南架起沈相思,“走,我送你回去。” 她不由分说拖着沈相思往外走,“你自己就是医生,自己注意点儿啊。” “不行,我那个研究刚有点儿苗头,我得守着好好观察。”这事郭玉玲已经说过她许多次了,沈相思怕林湘南也和郭玉玲一个战线来念叨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林湘南,“你呢?怎么打算的?婚都复了,孩子……还生吗?” 和沈相思在一起,林湘南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坦坦荡荡的两个字,“不生。” “我不知道你和贺团长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以至于你们都复婚了,还不能和解。不过,我是知道你的,你肯定有你的理由和你的放不下。我只想问你,不生,贺团长他愿意?” “不愿意他可以离婚。” 沈相思服了。 做女人能做到这个程度,真是女人种的楷模。 但她提醒林湘南,“这话你千万别让我娘听见。尤其你以前还是妇女主任,让她知道了,得念死你。” 林湘南莞尔。 两人远远看到风逢雨在巷子里打转,林湘南松开了沈相思。 沈相思站直了身体,纤细的手按了按林湘南的胳膊。 “湘南姐,我们都好好努力!” 林湘南微微一笑,点头,“好!” 远处,风逢雨正快步跑来,沈相思松开了林湘南,慢悠悠往那边迎去。 林湘南一直看着风逢雨扶住沈相思,沈相思对着她摆了摆手,才继续和风逢雨往回走。 林湘南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想,这辈子的沈相思应该是幸福的吧? 良久良久,林湘南转身,竟也对上两束目光。 贺文山正站在家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第775章 我这个女儿是白养了 次日一早,林湘南的自行车被搬上车。 林湘南抱着她那套茶具也上了车,由贺文山送她回卫城县。 一路上林湘南昏昏欲睡,不知道是不是坐车次数多了,她这次竟然没怎么晕车。 到县城时刚刚中午,贺文山帮着林湘南把家里收拾了一下,一起到招待所吃了午饭,贺文山就得回去了。 临走前,他还有些不放心。 “要不,我再陪你学一学骑自行车?” “不用了。” 坐了半天的车,林湘南腰酸背也疼,此时只想躺着。 “那……我走了?” 林湘南挥挥手,让他赶紧走人。 贺文山已经没什么假了,明天必须得上班,于是再多不情愿,还是走了。 他前脚刚走,阿喜后脚就找上了门。 林湘南到县里做县长这些日子,阿喜也和林湘南见过几次面,不过都是说说话聊聊天,这一次却是两眼通红。 林湘南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阿喜还没说话,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林县长,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说说她怎么就不能长点脑子呢?” 林湘南扶着她进屋,在自己的床上坐下,又给她倒了点水喝,听着阿喜哭。 阿喜的信是昨天上午收到的,是她女儿潘薇薇写的。 潘薇薇说:儿子刚生下来只有四斤左右,还没有她以前养的一只猫重。 她说她很爱那个孩子,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贺泽宇放监的那一个小时,贺泽宇能够帮她照顾一下孩子,做一些活。 潘薇薇生完孩子的第五天就下地参加劳动了,条件艰苦,奶水不足,只能去找他们附近的牧民要羊奶,但也不是每次都能要到。 要不到的时候,孩子就整宿整宿的哭。 林湘南看完潘薇薇的信,心中已然对这个女孩子无语了。 这恋爱脑的程度分明比她还要深啊。 见阿喜的情绪没那么激动了,林湘南才问:“你想怎么办?” 一句话让阿喜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她重重地吸了口气,才说:“我本来想着,让她自己看看那个贺泽宇是什么样的人,等她想明白了,再把她捞回来,现在要我看,我这个女儿是白养了。” 林湘南默然,旁观者看得再清,都抵不过当事人甘心情愿的沉沦,就像上辈子的她。 那时,她的父母和哥哥嫂子不是没有劝过她。 “我们做的再多,其实都是外人。” 他们认为他们在帮潘薇薇看清贺泽宇,但在潘薇薇眼里呢? 是不是觉得他们挺烦人的? “那,那怎么办啊?” “你呢?你想怎么办?” 阿喜默默地发了会儿呆,再抬头时,已经完全没了刚刚六神无主的样子。 她目光坚定,果敢坚毅,重新又变成了那个掌家大女人的模样。 “孩子总归已经生下来了,我不能让薇薇身体亏得太厉害。万一那孩子出什么问题,也得变成薇薇的心病。我琢磨着,给她寄点东西过去。” 怕林湘南不愿意,她解释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我看她心里是想不明白了。” 第776章 两粒珍珠 林湘南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说:“你想清楚就行。” 贺泽宇那个人,林湘南是看得明明白白,让他改邪归正比让他自杀还难。 她现在也的确懒得管和姓贺的相关的事,说了这一句就不再多提。 阿喜过来也是表明一个态度,她早看出林湘南和贺家几兄妹不合,一颗慈母之心想帮女儿,只是也不好得罪林湘南。 只是阿喜到底不了解贺家的事,听闻林湘南松口,又说了一句,“这贺泽宇……怎么也是个老二,别的事应该能听他大哥的吧?林县长,能不能让贺团长劝一劝贺泽宇啊?” 终归是结了婚的,如今世道不好,阿喜不想让女儿因为离婚被人指指点点。 “一直在劝。” “那……” 阿喜惊疑不定,刚刚生出希望的心又慢慢落了回去。 “他们家的事我不管,但如果你问贺泽宇和贺琪琪的事,我还是能跟你说这句话的。贺文山始终没有放弃对他们的教育,他一直在劝他们,只是始终没有效果罢了。” 阿喜的目光逐渐暗淡,片刻之后,主动告辞。 林湘南送她出门,门口刚巧一个女子经过。 林湘南能够注意到她是因为这人与目前林湘南经常接触的人完全不同,她穿着一身布拉吉,脚踩羊皮高跟小靴子,最幌人眼的是耳朵上两粒珍珠耳坠,行走之间婷婷袅袅,俏丽动人。 林湘南一把握住了阿喜的胳膊,等那人走远之后才问:“那是谁?” “你没见过?”阿喜惊讶。 林湘南摇头,“没有。” “那是县里那位庄县长的媳妇儿,市里来的,平日里可看不上我们这些人了。” 阿喜一蛐蛐起人来就没完,“听说她和庄县长结婚五六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整个就是一不下蛋的鸡,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整天趾高气扬的。” 林湘南哭笑不得,“单单人家市里来的这一条,就够自信了吧?” 阿喜砸砸嘴,“也是。” 她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原本我想着好好给薇薇选个男人,哪怕走婚也好啊,在我眼皮子底下,谁还能欺负了她不成?结果……” 林湘南扶额,连忙劝她,“你就当儿孙自有儿孙福吧。等她想明白了,好日子就来了。” 阿喜如今也只能这样规劝自己了。 她还有别的事,没再跟林湘南多聊。 等林湘南回过头再看那个女人,她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 林湘南回想着那两粒珍珠耳坠,这个年月,能够戴的起珍珠耳坠的人不多。 次日林湘南上班,销假后第一件事就是资料室去找庄文栋的资料。 这些资料按理应该放在组织部的档案室里,但现在情况混乱,卫城县又是个安于现状的小县城,只要没人来找麻烦就行,东西早就放乱了。 林湘南找了一会儿还真让她找到了,是再普通不过的资料,庄家三代贫农,庄文栋根正苗红,最后因为文书工作做得好,后来渐渐被提拔到这个位置上。 林湘南又试着找了找庄文栋岳家的资料,这一次却没有找到了。 不过,林湘南也没多意外,毕竟那是市里的干部。 林湘南着重看了下庄文栋妻子的资料。 庄文栋的妻子叫狄云澜,今年三十岁,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家,后来和庄文栋结婚。 婚后依然没有工作,直到这次随庄文栋下到县里,她人生的三十年,一直活在父母的庇护下。 林湘南反反复复把这几行字来回看了好几遍,才将庄文栋的资料放回去。 卫城县能戴的起珍珠的人不多,想来,她刚到卫城县那天,砸了贺文山的车,想要把她吓走的人就是狄云澜了。 第777章 今天的布我全买了! 晚上下班,林湘南吃了个饭,带上自己从杨真真那里得到的那套茶具就去了图书馆馆长的家。 林湘南去的不巧,馆长没在家。 下班之后他去山上帮着干活了。 这在像卫城县一样的小县城里是最常见的,他们上班的那点工资不足以支撑全家人的花销,最后大部分收入还是来自他们赖以生存的这片土地。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正带着弟弟在家做饭,脸上抹得脏兮兮的,是馆长的孙子。 林湘南跟他聊了几句,得知涂馆长每天都要八点以后才能回来,林湘南就没多呆,只把点心和茶具留下了。 算了算时间,供销社还开着门,林湘南就去了一趟。 她去买了一块布,准备回家给肖达亲自做身衣服,以表示自己对杨真真两口子的感谢。 她估摸了一个尺寸,刚刚告诉售货员,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今天的布我全买了!” 此话一出,供销社里的人纷纷侧目。 计划时代,买布也不是张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买的,要看布票。 说全买,最后只能拿出一尺布的布票来,也就只能买一尺布而已。 所以当她说完,卖布的售货员第一反应就看了看林湘南,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林湘南也看了过去,俏丽不染尘事的眼睛,除了今天她遇见的那位女同志还有谁? 对方显然也是临时出门,手里只拎着一捆青菜,零钱都还在手里攥着,眼睛直勾勾得盯着林湘南。 显然,她针对的就是林湘南。 林湘南轻笑一声,“这位同志,请问你出门带了多少布票啊?” 狄云澜根本就不是出来买布的,平日里怕带出去丢了,都是小心攒着,存着,哪里会随身携带? 闻言她狠狠瞪了眼林湘南。 林湘南又笑了,她晃了晃手里的布票,“你没有吗?我有。” 她手指在那块白布上点了点,“给我来二尺。” 售货员又看了眼狄云澜,拿起尺子开始给林湘南裁布。 狄云澜却怒了,“我说我全要了,你没听见吗?” 她将手里的钱一股脑全都砸在了售货员脸上,“这些钱够不够!” 狄云澜砸出去的是两张大团结,但想要买下所有的布,还是不够。 县里供销社的售货员从来都是给别人摆脸色的主,什么时候这么被人对待过,可这人是狄云澜,她就只能忍着。 她求助地望向林湘南,“林县长,您看,要不……” “不够。”林湘南代替售货员说。 狄云澜脸色黑沉,“你说什么?” “我说不够。”林湘南声音清淡,脸上甚至还带着些淡淡的笑意,“除非你拿出这么多布票来。” 柜台上摆放着的,就算没有一千,也得有几百尺布。 一个人能攒几十尺布票,就足以令人震惊,几百尺?想都不要想! “你有吗?”林湘南还在问。 狄云澜的眼睛里却已然像是能喷出火来了,她死死盯着林湘南,恨不得将她一口给吞了。 显然,不只是林湘南认识她,她也认识林湘南! 第778章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林湘南没再理她,转过身继续对售货员说,“两尺布,开始给我裁吧。” “你……” 狄云澜的计较没有说出口,门口传来另一道声音,“云澜,还没买完吗?” 清淡温和,是庄文栋一直以来待人的形象。 在看到妻子神色和柜台边的林湘南时,庄文栋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朝林湘南笑了笑,“林县长也在啊。” “是啊,买点布。” “给尘尘做衣服?”庄文栋问。 这布料不是给尘尘用的,不过林湘南也没解释,反而顺着他的话说:“是啊,孩子长得快。” 庄文栋点了点头,“有机会让孩子来大院玩玩啊,我还没见过呢。” “有机会吧。”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了几句,庄文栋看了看狄云澜买的东西,转而问妻子,“菜买够了吗?买够了咱们先回去?” 他带着狄云澜要走,只是身子刚转过去,身后林湘南的声音明显拔高了一截,“狄同志,你的钱忘捡了。” 刚刚被狄云澜团成一团砸过来的大团结,其中一张砸到了售货员脸上,被弹到了地上。 没有人不想要钱,尤其这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钱。 可是,当着林湘南的面弯腰捡钱,莫名让狄云澜和庄文栋觉得低人一等。 好在售货员的速度很快,两人愣怔的时间里已经给林湘南裁好了布。 林湘南拿过折好的布,付了钱和布票,转身而去。 狄云澜这才捡了钱和庄文栋一起出门,只是,等两人渐渐走出供销社的范围,狄云澜就见庄文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干嘛呀?想发脾气对别人发去!你给谁脸色看呢?”狄云澜不高兴了。 庄文栋脸色还是很难看,但他终归没有对妻子发脾气,只是说:“以后再遇见姓林的,你不要惹她,不要跟她起冲突。” “凭什么啊?我还怕她?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穷娘们!还敢爬到我头上去作威作福?我弄不死她?” “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狄云澜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就是从军区来的吗?你说了多少遍了?一群破当兵的,如果上面不给他们送粮,他们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得饿死?” 庄文栋被狄云澜吓了一跳,“你别乱来,军区不是能随便动的。” 前方的战事还没有完全停歇,万一真惊动了军区,吃亏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狄云澜却不以为意。 庄文栋无奈,只好说:“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没给她介绍,她已经能叫出你的名字。不只是我们在查她,找对付她的方式,她也在查我们。” 狄云澜脸上这才露出些许慎重的神色,她迟疑道:“可是,当初你那事,我爹不是说已经给你弄好了吗?他说了,不会有人查出来的。”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庄文栋摇了摇头,只是利益没有到位罢了。 “反正你记着,在我们想到办法扳倒林湘南面前,你别和她起正面冲突。” 狄云澜撇撇嘴,“我知道了。” 第779章 动心 林湘南不知这夫妻二人的口角官司,不过她也在琢磨这两个人。 狄云澜一看就不是工于心计的,反倒是庄文栋,三代贫农,高中毕业之后竟然就进入了政府的资料室工作。 如果没有点儿本事,林湘南不相信。 只不过,招人砸车吓唬她的事,究竟是狄云澜自己的想法,还是庄文栋自己的授意呢? 林湘南回到家,开始琢磨怎么做衣服,她估量着肖达的身高体型,刚把样子画出来,门便被拍响了。 林湘南看了看时间,果真是八点半。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涂馆长在林湘南家门前来回踱步,肉眼可见的焦躁,手里还捧着那个盒子和那盒点心。 林湘南一开门就把东西塞进来,他就准备撤了。 林湘南哭笑不得,“涂馆长,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还是说,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就这么让涂馆长避之不及?” 涂馆长只好停下脚步,脸上满是为难。 “林县长,你说的我都已经想过了,我不能答应你。” “不答应便不答应,只是这茶具是我为那天害涂馆长打碎了茶杯赔偿的,怎么又原封不动给我送回来了?还有这点心,也不过是第一次登门拜访的礼物罢了,你莫不是想多了?” “我那茶杯不值什么钱,不值当林县长拿这么贵重的茶具来赔偿,真的!点心就更不用了!他们平时吃粗粮都吃惯了,可吃不了这个东西。” 涂馆长距离门口二尺远,说话偏偏不敢高声。 “看来我还真是洪水猛兽,都把涂馆长吓得开始说胡话了。这样吧,世上没有打碎别人东西不赔的道理,你今天不收,我明天再送便是,你明天不收,我后天再送。” 涂馆长呆住。 他白白多读那么多书,此时只剩瞠目结舌,“你,你怎么这样啊?” “是啊,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想做的是肯定会做,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能阻止我。”尽管黑夜之中看得不怎么清楚,林湘南却依旧是微笑着,“只是涂馆长放心就是,你不想做的事,我不会逼你去做,谁都有父母妻子孩子,我能理解。” 涂馆长这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已经被汗湿透了衬衫,可听闻这句话,他又觉得一颗心落回到了肚子里。 “好了,带上东西,回去吧。茶具是赔你的,点心是给老人和孩子的见面礼,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不该让老人和孩子跟着你吃苦。” 涂馆长沉默了。 他性情木讷,不是逢迎之辈,更没有长袖善舞的本事,靠着资历熬到图书馆馆长的位置,还是个冷板凳,县里的领导轻易想不起他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也有自己的软肋,他年迈的父母,他年幼的小孙子。 他本来打定了主意坚决不和林湘南一起的,可是,林湘南的宽和激又让他心动,万一真的成了呢? 万一真的成了,自己是不是也算有功之臣?自己是不是也能够更进一步了呢? 第780章 我们努力 涂馆长最后还是把东西接了过去,默默的。 林湘南失笑,“你放心,我真没别的意思。你不愿意就不愿意,不过,我也从来没打算让你去给我冲锋陷阵,只是想让你帮忙制定一下种茶、养茶的方法,仅此而已。” 涂馆长惴惴不安的,“就这样?” “事情就这些,但做起来不容易,明天我找你细说吧。” 涂馆长点了点头,但他还是没把话说死,“我还是得考虑考虑。” 林湘南伸手做了个请便的姿态,“我需要做的事情也还有很多,你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考虑。” “我明白了。” 捧着那两样东西,涂馆长默默地走了。 林湘南回到屋里继续做衣服,快到凌晨时才睡下。 第二天刚到政府大院,就觉得有什么人在面前匆匆闪过,而后不见了。 崔英正带着人打扫卫生,林湘南往那边指了指,“刚才那边是谁啊?” 崔英回头一看,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庄县长……刚才庄县长还在这儿呢,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他不知道,林湘南就更不知道了。 但是,透过庄文栋办公室的玻璃,林湘南分明看到了他匆匆收回的目光。 林湘南没有理会,正如她对涂馆长说的,她要做的事情很多。 和崔英简单打了个招呼,林湘南进去点了个卯就又出门了。 她去找了涂馆长,把自己先前收集的一些资料交给他。 “这里面是别人的一些经验,你能不能再结合你喝茶的经验总结一下,海拔、水分、种植时间、采摘时间,最后的炒制方法,都总结出来,后面我会继续走访,也会有新的资料交给你,但据我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这些茶农似乎并不怎么会喝茶。” 涂馆长翻看着林湘南那两个厚厚的笔记本,点头,“对他们来说,喝茶不如吃饭管用,大家只想填饱肚子。如果不是这里别的粮种不多,山上那么高的地方不好种粮食,我们恨不得把所有的山推平了来种粮食。” “没事,以后种茶,也让大家发家致富。” 涂馆长那颗犹豫的心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被戳中了,“种茶真能发家致富?” “我们努力。” 涂馆长突然就下定了决心,“好!” 林湘南放下东西就准备走了,涂馆长却把她叫住,“林县长……那个……用不用我和你一起去啊?” “你暂时别和我一起出现。” 林湘南晃了晃手里的几本书,“我来图书馆只是借书的。” 说到这个林湘南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涂馆长,咱们这里有没有可以供小孩子识字的书啊?” 军区那边到底还是同意了在镇上建一所小学,用于镇上的孩子和家属院的孩子共同读书,目前小学还在建设当中。 上次回去时,郭玉玲跟她提过找了几个人来教孩子们,不过,这几人都没咋上过学,只是念过扫盲班,不知从哪里开始教,也不知道要怎么教,她希望林湘南能够帮着想想办法。 第781章 庄文栋的心里始终有些不安 “这个……”涂馆长摇了摇头,“没了,早几年他们过来闹过,为了应付那些人,我们把不怎么重要的书都给烧了。现存的除了县志县史和一些以前留下来的老书,就没别的了。” 他有些疑惑,“是要给你儿子看吗?” 那孩子他见过,很是聪慧。 “不是,是家属院那边的孩子们,学校还在建,我需要给他们找一份教材。” “这个……”涂馆长也没招了,“如果县里的小学还开着,那倒是能去找他们要一套,可现在县里的小学都多少年不开了,就连老师都回家种茶去了。” 林湘南就是了解到这个情况,才想到来图书馆找,没想到图书馆也没有。 她思考了片刻,又问:“现在图书馆里的人,有没有能够编一本教材的?” 涂馆长连连摆手,“这怎么可能?如果我们这里都有能编教材的人,那不成了大师了吗?” “如果只是把一些常用字词编写一下呢?就像扫盲班那样。” “这个……” 涂馆长犹豫了。 目前在图书馆工作的这几个人,大家都是认字的,而且因为曾经一起保护书籍,感情也都还不错。 涂馆长对他们的能力很清楚,如果只是像扫盲班那样,把一些常用字词挑选出来这应该没有问题。 “我来安排一下吧,你很着急吗?” “尽快吧,那边的学校应该很快就能够建好。” 涂馆长答应下来,林湘南就没再多留。 她再次出了城。 政府大院里,庄文栋一个上午都没闲着。 他进进出出,频频看向林湘南的办公室。 在他和狄云澜的想象中,昨天狄云澜才那么刺激过林湘南,她应该会想办法找他们的麻烦才是。 现在难道是在酝酿吗? “庄县长是找林县长吗?她出去了。”不知第多少次看向林湘南办公室时,路过的崔英笑着说。 “又出去了?” “是啊,好像是下乡了,离开之前她朝我要了自行车的钥匙。” 这和庄文栋的想象大相径庭,难道,林湘南害怕了?害怕自己岳父家的背景? “害怕”的林湘南在下坡时处理不当,自己和自行车翻着滚从山上滚了下来,好在这片区域没有露出地面的岩石,她抱头躲避着自行车的攻击,好不容易才停下,自行车也摔翻在下面不远的距离。 “看来下坡时要先下车,不能骑着自行车下坡,这个坡太高了。”林湘南暗暗想着。 揉了揉摔得发酸的胳膊和腿,林湘南慢腾腾爬起来把掉了一地的东西捡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随后把自行车也扶了起来。 艰难地上好车链子,林湘南继续前行。 她当初说的三个月渐渐过期,庄文栋的惴惴不安中,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渐渐坦然起来。 “她一定是怕了!军区出来的又怎么样?那些人最多也就扛着枪打打仗,论起政治工作,还得靠我们!”狄云澜这样说。 可是,庄文栋的心里始终有些不安。 他始终盯着林湘南,同时握紧手里的权利,他已经按照岳父说的找下面人谈了话,允诺了他们一些东西,不怕林湘南和他争权。 第782章 恶吏 林湘南忙忙碌碌的,从不会骑自行车到变成一个自行车高手,她骑着大院里自行车几乎走遍了县里的每一个村落。 实地考察的本子用了一本又一本,地图也画了最详细的一版。 炎炎夏日,她考察完最后一个村子往回走时,山林之间忽然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不是说每户五斤好茶吗?你们怎么搞得?就这么一点儿!这些够干嘛用的?你们耽误了我们领导的大事赔的起吗?” 林湘南支好自行车,透过树林往那边看了看。 好几个穿着白衬衫的人正在和村民推搡,样子颇像书中提到的恶吏。 林湘南顿时皱起了眉头。 为首的那个她认识,正是农机局的局长董勇毅。 这人胖墩墩的,肚子上的肥肉走几步就颤几颤,此时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指着村民时的气势却没有消减半分。 几名村民唯唯诺诺的满脸苦色,一口一个领导地叫着,“不能怨我们啊,你们今年来的太晚了。今年雨水又大,茶叶被泡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呀。” 董勇毅却根本不听这一套,“不能怨你们,怨我是吗?怨我是吗?” 他扯着嗓子叫喊,像一头发狂的猪,把几名村民吓坏了。 林湘南支好自行车,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白团子见状比林湘南更快地冲了出去。 它龇着牙突然跳出来,为首的那位农机局局长董勇毅被吓了一跳。 他身边的人倒是比他胆子大,立刻冲了上来,“哪里来的白毛畜生!滚!” 他抬脚就踢,却比不得白团子动作迅速,一下就跳到了他的腿上,跳起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爪子。 白团子的身后冷笑声传来,正是林湘南。 “哪里来的白毛畜生?我这里来的!”林湘南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凉凉,“董局长,让你找个材料你推三阻四,没想到你还是个勤政爱民的,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在收茶?” 董勇毅没想到从这里遇见林湘南,脸色顿时变了变。 如果按照上面的交代,其实林湘南才是他的直属领导,只是现在农业工作一直没有移交,董勇毅也看不上林湘南一个女人跑出来抛头露面,平时根本不向她汇报工作。 看不上归看不上,对名义上的领导,董勇毅还是扯了个憨厚的笑容出来。 他捧着肚子往前走了走,打了个哈哈,“是啊是啊,是在收茶。” “那这收的是什么茶?” 林湘南走到村民的口袋边上。 这些日子她也学会到了点儿看茶的本事,这茶带着受潮后有点发霉的味道,属实不算好茶。 “春茶,春茶。”董勇毅笑着道。 “春茶?”林湘南眉头皱了起来。 如今已是年中六月,收春茶应该是在四月。 而且,县里收茶是在农机局设有收茶点,只需各个乡镇的村民把茶叶运过去即可,什么时候是农机局的人上门收茶了? 一直战战兢兢的村民听到林湘南的话愕然,“这好几年我们村一直这样啊?不都是他们上来收茶吗?我们村只要负责把茶叶从村子里运下来就可以。” 第783章 有利于董同志身体健康 问话的是个年轻小伙子,说的一口土话,手里还拿着一个锄头,看刚才的样子是打算一言不合就开干。 林湘南看了看他的服饰,心中有了个大致的猜测,“你们是住在芦云顶上的村民?” 芦云顶村林湘南去过,要沿着这条狭窄崎岖的山路一直向上,偶尔山顶上还会有石头滚落下来。 整个村子的生活条件都很艰苦,不过,那里的茶叶很好。 年轻的小伙子点了点头,“对!” 林湘南的目光落在董勇毅身上,董勇毅立刻又笑了笑,“我们这不是体谅芦云顶村的村民吗?” 体谅村民,说的好听。 “那除了芦云顶村,你们还体谅哪个村子的村民了?” “就芦云顶村,别的村子路都好走。” 林湘南不置可否,“既然只有芦云顶村一个村子需要你们上门来收,那么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收春茶是在四月,所有工作做完也不过四月底,你们何至于拖到现在才来收?如果我记得没错,今年的春茶都已经交到上面去了吧?你们现在收了芦云顶村的茶叶,是要往哪里送啊?” “这……这不是今年林县长你上任,我们一直在局里,怕您对农业工作不懂,想随时听候您的召唤吗?这茶现在收了也没关系,等后面的茶收上来,再一起交上去也是一样的。” 林湘南差点气笑了,推卸责任竟然推卸到她头上来了。 “身为一局之长竟然连同时处理两件事情的能力都没有,怪不得我们县的农业工作一直上不去。这么喜欢收茶,以后董同志你就专门负责收茶吧。” 她冷眼扫过董勇毅那身肥肉,“上山下坡还能减减肥,有利于董同志身体健康。” 这一次,董勇毅再也不能维持刚才的淡定。 他一指林湘南的鼻子,气道:“你一个女人还想免我的职?你算是什么东西?以为自己军区出来的就了不起是吧?也不掂量掂量你有几斤几两,一个女人还学会对男人的事指手画脚了?怪不得你男人不要你!”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不同意伟人说的女人也顶半边天了?董同志,我原本只觉得你工作能力不怎么出色,现在看来,你的思想是大大的有问题啊。”林湘南眉眼一抬,扫了眼董勇毅带来的那几个人,“怎么?你们也这样觉得吗?” “不不不不不,林县长,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伟人他老人家说的对,女同志怎么了?女同志也能顶半边天!这世上没有女同志,孩子都生不出来,咱们都得绝种!” “对!女人怎么了?女人小到支撑一个家,大到为国做贡献!女人都厉害着呢!” 那个一直被白团子挠的人忙里偷闲,也喊了一嗓子,“我,我也这样觉得!” 董勇毅脸都白了,他又怕又怒,不敢对着林湘南继续发火,只好指着那几个人,“你,你们……你们都不要命了是不是?你们别忘了,是我把你们调到办公室工作的!” 第784章 你羡慕你也去找男人啊 没有人理会董勇毅,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混,如果只是想往上爬,这倒无所谓,但一旦思想错误,这个人就万万不能沾了。 董勇毅神色凄然,忽然又转过头指向林湘南,“就凭你一个女人!你还想撼动我?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性!” 林湘南笑了,“我是什么德性无所谓,下次县里开会,我会向组织上建议的。” “你敢!” 董勇毅露出一脸凶相。 不过,没等他做些什么,那只白团子突然朝他冲了过来,一爪子给他挠了个满脸开花。 而后又一个鱼跃,回到林湘南身边。 这只白团子是林湘南走访时在山间遇见的,当时下了雨,它小小的一只埋在一堆叶子下面,呜呜咽咽直叫。 林湘南除了凌云之外,也就喂过家里的牛羊和驴子,壮着胆子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上前查看,才发现这只小白团子后腿折了。 林湘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其抱回家,找了给牛接生的那位大夫替这只小白团子接了骨。 原本以为这家伙可能以后都站不起来了,但在林湘南的护养下,竟然渐渐好了。 好了这家伙就不走了,林湘南出门它就要跟着,现在政府大院的人都知道,林县长身边有一只白团子,白的发光。 渐渐的林湘南发现这只小白团子很有灵性,甚至很会察言观色,就像今天,林湘南还没开口,它就上去给林湘南出气了。 林湘南摸了摸它的头,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从人民中来,我为人民做事,人民就是我的底气,你和人民对着干,就是和我对着干!” “哼,少给我唱高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仗着家里的男人吗?有能耐你别用别人帮忙啊!” “高调也不是谁想唱就会唱的,至于男人,我有男人为啥不靠?你羡慕你也去找男人啊。” 董勇毅气极了,指着林湘南浑身哆嗦。 “没男人可找,你是在说酸话吧。” 林湘南啧啧两声,指了指跟着董勇毅上来的那几个人,“你们几个谁来说说,这茶叶为什么现在才来收?收了是给谁的?” “这个……” 那几个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有人讷讷地发言道:“林县长,今年雨水多,董局长说,上山路不好走,就一直拖着来着。” 至于后面那个问题却没人回答。 林湘南冷眼瞥着董勇毅,哼了一声。 今年雨水多,这些村民们既要采茶,又要晒茶晾茶,很可能忙不过来,而且有些人家里房顶还会漏,这些茶叶很可能就是在保存过程当中因为晾晒、炒制不够彻底,就发霉了。 董勇毅自己做工作不够尽职尽责,现在出了问题,还要推卸到别人头上,真不是个东西! 她知道今天是不可能问到这些茶的去向了,也没再坚持,胡乱挥了一下手说:“那你们继续收茶吧,不过,不要为难这些村民,如果让我知道你们继续威胁恐吓他们,出了问题你们自己承担。” 刚刚她可是看到了,这几个村民锄头、铁锹可没少带,又都是没有受过教育的人,一旦把他们惹急了,后果不堪设想。 第785章 喝没喝咱也没看见啊 林湘南看着他们把茶叶收拾好,又叮嘱那几位村民,以后该交的茶叶正常交即可,不用担心别的。 眼看着农机局的这几个人下山,林湘南才推起她的自行车跟着下山。 今天回去,整个县她几乎就算是走完了,单单画地图的小本子就用了厚厚的一个。 在走访的过程中,林湘南对卫城县的情况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这里到处都是山路,有些地方偏僻得很,就连牛车、驴车都不能通过,只能走路,有的甚至就住在悬崖峭壁边上。 这样直观的了解让林湘南首先意识到的问题就是每年救济粮的发放是不合理的,有人说远香近臭,但偏远地区得到消息的途径少,往返也不方便,在县里露脸少,能不能拿到救济粮,全看发放的人上心还是不上心。 一旦负责人有点别的心思,他们这一年的救济粮可能就没了。 林湘南根据自己统计到的人口,和现在国家对粮食分配的数量,做了个大致分配,交给了武大成。 武大成没想到林湘南沉寂了这么久,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这个。 他没有急于反对,而是把林湘南的计划表仔细看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要按照你这么说,县里每年应该派人对村子的新生人口进行普查,以便于及时发放对等的救济粮,这……” 他摇了摇头。 卫城县挺大的,路还不好走,这个活恐怕没人愿意做。 林湘南早就想好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每年每个乡镇、村子都有人过来送茶叶吗?让负责收茶的人顺便问一嘴就行了。” “我听说,你和农机局那边,闹的不是很愉快?” “看来武县长知道芦云顶村的事?” “知道。”武大成叹了口气,“芦云顶村早春的茶叶是咱们县最好的,不过,他们村人少,地少,种的茶叶也少。那位……” 武大成对着外面抬了抬下巴,林湘南顺着看了看,觉得约莫是庄文栋办公室的方向。 “自从他来了分管农业工作之后,就把芦云顶村的茶叶单独分离出来,每年请专门的人炒制之后,送去给他的老丈人。” “给他老丈人喝?” 林湘南觉得不太可能。 整个芦云顶村的茶叶少说也得有百十斤,什么人一年能喝百十斤茶叶啊? “说是喝,但,喝没喝咱也没看见啊。” 林湘南明白了,不是喝,就是用来孝敬领导了呗。 “我想问,这下茶叶送出去,可给咱们县里带来什么收益了吗?” 如果送出去为卫城县和卫城县的百姓要来了什么好处,她也就不抓着这事不放了。 谁知武大成一撇嘴,“怎么可能?反正我是什么也没看见。” 林湘南也撇了撇嘴,“那我得把话说在前头,这茶叶我得收回来。” 武大成放下那份计划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我也想让咱们县里的情况能够改善改善,咱们县的人生活的太苦了,每年的救济粮我都得厚着脸皮去要啊,如果能有一天咱们不用去要这救济粮那就好了。” 林湘南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大概这就是官场吧。 武大成看似是和她达成了一致,却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让卫城县不再靠救济粮活着。 “全县人民一起努力,想必这个目标咱们很快就会达成的。”林湘南说。 这就算是答应了。 第786章 有没有人为难你? 这里的夏天从五月就开始了,一天比一天热。 林湘南回到家时,发现家里的门开着,这才发觉今天是周五。 家里的水缸被搬了出来,洗刷干净,贺文山正在挑水。 小白团子一跳一跳地跟在他身后,精神旺盛。 厨房案板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青菜,林湘南打了一盆清水,把一部分青菜根泡进去养着,一部分就地择了准备一会儿炒了。 贺文山前些日子出任务去了,回来又赶上巡边,和林湘南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 林湘南做饭的时候,他忙里忙外,给林湘南屋里的床加固加宽了一些,又不知从哪儿翻出个大蚊帐给挂上,以前的蚊帐拿出去洗了。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好像感情和睦的老夫老妻似的。 等林湘南的晚饭做好,贺文山的蚊帐也洗好了。 坐下来吃饭时,贺文山问:“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有没有人为难你?” 林湘南摇了摇头,虽然跟董勇毅说他羡慕他也去找男人去,但打心眼里,林湘南自己能做的事情,不想找贺文山帮忙,她也要有自己的价值,不能事事依赖别人。 “尘尘有消息没有?” “没。”说到这个,贺文山也叹了口气,显得失落很多。 这转眼都快半年了,尘尘也就最开始给他们发过两封电报,来过一封信。 贺文山虽从不曾在尘尘那里得到好脸色,但对儿子的担心,并不比林湘南少半分。 可他也能够理解。 “他们那种地方,知道的人越少,他们就越安全,消息越少传出来,就越少有人能拿他们的消息找到他们。” 研究本来就是保密的,他们的安全和将来国家的发展比什么都重要。 林湘南胡乱“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吃过饭,林湘南在灯下给自己做鞋子。 这几个月她的鞋子都废了好几双,贺文山洗了澡从外面进来,拿了几张纸出来写报告。 这就是最近几个月他们两个人的常态。 贺文山发现一味的讨好献媚都没用,林湘南不理他还是不理他,看他不顺眼还是看他不顺眼。 他渐渐放平自己,试着生活中更体贴周到一些,嘴巴上话少一些,不那么聒噪了,林湘南的脸色还会稍微好看一些。 不过距离他们初次结婚时的婚后状态,还是差了很远。 贺文山大概不清楚,林湘南现在对他的态度大概可以叫做室友。 贺文山的报告写完时,林湘南差不多也准备睡觉了。 她出去上厕所,白团子已经窝在屋门口的窝里睡着了,看到林湘南出来,它懒懒地掀了掀眼睛。 林湘南回来给它的水盆里添了点水,重新进屋。 贺文山也铺好了床,正在蚊帐里抓蚊子。 见林湘南回来,给她掀开一道缝,让林湘南爬了上去。 自己睡的时间长了,林湘南不能适应身边有个人,更何况,这男人身上热得很,还总要贴着她睡。 一个晚上不知第几次热醒后又睡着,迷迷糊糊的突然觉得身边人猛地一滞。 没有回头去看,但林湘南清楚地知道,贺文山醒了。 第787章 谁啊? 林湘南没有理会,闭上眼重新睡。 男人的手却落在了她的肩上,“湘南,你听。” 听? 听什么? 林湘南困得不行,费力地分出一点儿精神给耳朵。 “听什么?什么也没有啊。” “有人在敲门。” “敲门?” 林湘南坐了起来,第一反应是不是有人有难以言说的委屈,所以深更半夜来找她。 她拿过床头的衣服开始往身上套,这会儿时间她也听到了,有人在敲门,白团子在叫。 肩膀被贺文山按住,“你先别动,我出去看看。” 贺文山动作极快,一句话的时间已经在床下了。 林湘南怕他吓到人,连忙拦住,“我去吧,你别把人吓坏了,有白团子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贺文山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听到后面那句,他又停下了。 林湘南套上衣服,拿着手电筒走出去,白团子已经站在院墙上了。 它居高临下,对着林湘南叫了一声。 林湘南叫它下来,免得吓到人。 隔着门板,她问外面,“谁啊?” 没有人回答。 林湘南又问了一句,还是没有人回答。 皱了皱眉,林湘南打开家门。 外面空空荡荡。 林湘南走出去用手电筒来回扫了几遍,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林湘南莫名其妙,难道刚才他们都听错了? 她重新把人合上,回到院子里时看到等在那里的贺文山。 她摇了摇头,“没看到人。” “但刚才有人。” 贺文山对自己的判断很有把握。 “可能是走错了吧。” 林湘南说着,继续回屋睡觉。 两人刚刚躺下,林湘南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敲门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黑暗里,两人四目相对。 林湘南怕有需要帮助又胆小的人,这次比刚才更快的穿好衣服,出去开门。 可是,迎接她的依然是空空荡荡的街道。 “什么情况啊?”林湘南纳闷了。 这次她听的真真切切,绝对不是幻听。 “你去睡,我在这里等一会儿。”贺文山说。 天气热,他只穿了一件大短裤,月光下是肌理分明的胸膛和修长的四肢。 林湘南没去,也跟着在院子里坐了半个小时。 然而,没有人。 敲门声也没有再响起。 “算了,回去睡吧。” 外面蚊子多,林湘南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两人回屋重新睡下,这一次,林湘南迷迷糊糊地刚有点睡意,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贺文山没等林湘南有所动作,如灵猫从窗户里鱼跃而出。 片刻后,一声惨叫响彻长街。 林湘南匆匆穿着衣服打开门,贺文山的大脚正踩在对方的后背上。 林湘南瞥了眼贺文山,手电筒扫过对方的脸。 她不认识这个人,但这人瘦瘦的,一副奸猾之相,眼睛根本不敢和林湘南对视。 “回家说。”林湘南对贺文山说。 贺文山点了下头,薅起那人的领子便往回拖。 对方拼命挣扎,可哪有贺文山力气大,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进了门。 如一条死鱼般被丢在地上,没等林湘南开口,他就急急忙忙地开口了。 第788章 他们就是这么对你的? “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想来的。” 这个怂包,还没被审,眼泪鼻涕已经流到衣服上去了。 林湘南拿了个板凳在旁边坐下,白团子在她身边坐得端端正正。 “那就说说是谁让你来的吧。” 林湘南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是董勇毅,他是我表叔,他他他说,你这里就一个女人,让我半夜来吓唬你,强,强……那个,跟你睡觉也行,怎么吓唬你都行。” 林湘南笑了。 果然还正如她想的这般,这些男人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自视甚高啊? 瞧不起她是女人,又想借用作为男人的优势,把她吓走。 下作! 她还有心情笑,贺文山却恼了,一脚把他踢的飞出去三米开外,摔在地上顿时晕死过去。 “哎你……我还有话要问他呢。” 男人脸色难看,“这几个月,他们就是这么对你的?” 林湘南摸了摸鼻子,“没有,今天就是个意外,这是第一次。” “那个董勇毅是谁?” “农机局的人,这两天和他起了写冲突,他屁股底下的椅子就要因为我没有了。” “这是什么下三滥!” “同意你的说法。” 贺文山无语了。 林湘南指了指趴在地上的人,“你把他弄起来,我还有话要问。” 贺文山上去就是一大脚,活活把人踹醒了。 他疼得浑身蜷缩成了一团,看到贺文山站在面前,浑身又是一个哆嗦。 林湘南反而小秘密的,挪着小板凳坐到他面前,“说说,你怎么不按照董勇毅交代的去做啊?” 对方畏惧得看了眼贺文山,哀嚎出声,“我,我不敢啊。” 林湘南看了看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炎炎夏日,他浑身脏得连本来面目都看不出来,就像个二流子。 “董勇毅许诺了你什么?” “他说,如果能把你吓走,就给我一笔钱盖房子娶媳妇。”他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扶着地面坐了起来,就那么大剌剌地坐在地上,见林湘南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声线终于平稳了许多,“我爹娘死的早,我家除了我还有三个弟弟,我们没钱,以前的房子也让叔叔们给抢走了。” 林湘南明白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问候,“林县长,没事吧?” 贺文山过去把门打开,是公安局的人。 冀彦彬先前交代过,晚上不管谁值班,都盯着点林湘南这边的动静儿,及时给予保护。 这个反应速度虽然让贺文山很不满意,但他们毕竟不是上战场的战士,贺文山也懒得纠正。 林湘南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这个人刚刚一直敲我家的门,贺团长把他抓住了,是被人收买了来害我的,你们带回去审吧。” 来的这个人本来还有点迷糊,听见这话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 “什么?要害你?” “嗯,他刚才亲口说的。” 话音未落,白团子突然一声惨叫,原地跳起。 林湘南就闻见一股子尿骚味,这下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男人的下三路。 不过,没等她看清,一道人影忽然挡在了她面前。 第789章 冀彦彬的担心 是贺文山。 林湘南动了动,想调整下站位,但很快又被贺文山挡住了。 “你把这个人带走审吧,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军区下来的人,在你们县里就是这种待遇,谁想害就害?” 他气场本来就强,此时一声冷笑,把那名公安同志也给吓够呛,哆哆嗦嗦地掏出铐子给人铐上了。 贺文山关了门,打水把院子冲洗干净,催着林湘南回屋。 他还是很生气,打扫干净了也不去睡觉,坐在院子里生闷气。 清晨时,林湘南起床做饭,他跟在旁边欲言又止。 林湘南知道他想说什么,回到家属院去,稳稳当当的做个妇女主任,绝对不会有这些事。 但是,那不是她想做的事。 最终,贺文山还是没说出口。 早饭还没吃饭,隔壁公安局已经把审讯笔录送了过来。 林湘南大致看了一眼,和她昨天晚上问到的基本一致,不过更为详细。 冀彦彬额头上直冒汗,“林县长,你看接下来……” 按照办案流程,他们下一步要把董勇毅提过来审问,但董勇毅再怎么样也是农机局的局长。 直接去提人,冀彦彬的压力会很大。 “我有三天假期,在这边呆几天。”贺文山说,“我一会儿送你去上班。” 单休日,今天林湘南还要去上班。 林湘南瞥了他一眼,没理他,而是把那份笔录重新递了回去,“该怎么审怎么审吧,毕竟我不是公安的人,也不懂审案这一块。” 冀彦彬额头的汗更多了。 现如今,他们这些人式微,上个公安局长就是这么被人搞下去的。 他看了看林湘南,又看了看贺文山,心中依然惴惴不安,他咬了咬牙,“那,我就请董同志过来配合工作了。” 林湘南点头,“天子犯法,与民同罪,配合工作而已,就算最后没有切实证据,你们也只是正常工作流程而已。” 冀彦彬松了口气,有了林湘南这句话他就放心了,以后就算真出事,他也不怕自己也去住牛棚。 带着那份笔录,冀彦彬走了。 贺文山觉得林湘南有点不一样了,以前的林湘南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她尖锐的恨,她的脸色,都摆在明面上,当初那么干净明媚的人竟然也学会了勾心斗角,也学会了在这波诡云谲的官场中自保。 这份算计有朝一日会落在他身上吗? 不,他早在林湘南算计当中了。 还是他甘之如饴的。 贺文山默默想着,林湘南忽然推开饭碗站了起来,“我去上班了。” “哎,我送你!” 贺文山赶紧三口两口把早饭扒拉进嘴里,碗筷丢进水盆里泡着,匆匆关了门,大步流星追上林湘南的步子。 “今天还要出门吗?” “不。” “那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看我会不会做。” 话音未落,挨了林湘南一记白眼。 他那次饺子做的还行,后来再过来时又试着为林湘南做饭,结果就是把林湘南家里的锅给烧漏了。 烟越烧越大,房子都差点被他点了。 第790章 交锋 贺文山陪了个笑脸,“我事后不是重新买了口锅换上了嘛,你就别生气了。” 林湘南懒得理他,时间快到了,她脚下步子匆匆,根本也顾不上跟他说话了。 “你身上的衣服也许久没做新的了吧?要不我去供销社扯点布?你想要什么颜色的?的确良好不好?” 一路走来,许多人就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跟在林湘南身边,不住地说话。 林湘南呢? 还和从前一样,神色淡淡,脚步匆匆一路向前。 最终,林湘南直接进了政府大院,什么也没跟贺文山说。 贺文山已经习惯这样了,林湘南在家都不给他面子,就更别说在外面了。 热脸贴个冷屁股,现在说的就是他! 目送林湘南进了大院,贺文山又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去了不远处的供销社。 他这个月的津贴还在身上,去了供销社就直接扫荡,新上的点心、零食、瓜子买了,布料买了,临出门看见两个小姑娘在说什么擦脸油,贺文山也买了。 不过,他不知道,这里的天气太热了,空气湿度也大,一般用不着这东西。 大包小包地拎着,直接去了政府大院。 林湘南他们正在开会,庄文栋坐在林湘南的对面,面对武大成突然提出来的董勇毅的问题,庄文栋漫不经心地合上茶杯盖子,说道:“董勇毅这个同志,我还是了解的。为人忠厚,勤政负责,每次交给他的任务都超额完成。在农机局这个位置上也许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现在突然调动,是不是太寒同志们的心了?” 武大成捧着水杯瞟了眼林湘南,林湘南“啪”地甩出一份收茶记录单。 “庄县长,这是近几年来全县的收茶记录单,每个乡镇每个村子每年每个季度交多少茶,都记录在册。其中有一个村子,这两年没有了。通过走访调查,芦云顶村的茶叶每年并没有少交,据董局长说,这些茶叶直接交给你来处理了。我想请问,这些茶叶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和其他乡镇的茶叶一起上交?上面是哪位领导负责接收你额外交上去的茶叶?” 没想到提的是武大成的问题,林湘南上来就直逼庄文栋,饶是武大成后背也泛起一层冷汗。 庄文栋也被吓到了。 那些茶叶哪儿去了? 被他孝敬老丈人了! 但这事让他怎么说?直接把老丈人的名号抬出来? “这……恐怕与今天的议题没有关系吧?”庄文栋笑了一声,竭力装的淡定。 “怎么没有关系?虽然董勇毅同志以后做什么已经无足轻重了,但他涉及到的全县的收成问题,当然要搞清楚。” 什么叫无足轻重啊? 众人都有些不明白。 林湘南举起一份审讯笔录,“昨天晚上,我在我的住处险些遭到袭击侵害,幸而公安同志出警迅速,将人抓捕。经审问,雇佣他对我动手的人,正是董勇毅。董勇毅到公安局配合调查之后也说了一些东西。” 林湘南晃动着那份笔录,对着庄文栋微微一笑,“庄县长,要不要听听咱们这位董局长说了什么?” 第791章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董勇毅是一早被提到公安局的,审讯笔录是开会之前刚刚送到的。 消息还没有传来,庄文栋甚至都还不知道。 看着林湘南手里那份笔录,他脸色微微发白。 就算董勇毅什么都不交代,他只要说这两年来芦云顶村交的茶叶都交到了自己手里,今天他就走不出这间会议室了。 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林湘南憋了这么长时间,出手果然够狠。 会议室里的气氛陷入沉寂,原来还想和庄文栋站在一边的人,此时不得不重新考量自己的选择。 “什么?董勇毅竟然做出这种事?”庄文栋作出惊讶的样子,“太不像话了!作为一名干部,怎么能作出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我提议,撤掉董勇毅弄聚聚局长的职务!重新选择可靠、踏实的干部上任!” 众人:“……” 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亏得庄文栋没有闪了腰。 目的达成,林湘南没再赶尽杀绝,会议最终以董勇毅撤职,以后农业工作由林湘南全权负责结束。 散会时,庄文栋一句话都没说,甩手就走了,脸色青白。 许多人围在林湘南身边,和她说着恭喜的话。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些人,回办公室时,只剩下崔英跟在林湘南身边。 林湘南以为他有事,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崔英说话。 她有些奇怪,“怎么了?” “贺团长来了。”崔英低声说。 “他来做什么?” “……”崔英张了张嘴,似乎一言难尽,“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湘南回到办公室,就见贺文山正在给自己收拾东西。 办公桌、文件柜,被他擦得铮亮,桌上一大包瓜子还是热乎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包点心。 “把我们的工作都给抢了。”崔英为难地说。 林湘南无语了,她挥挥手让崔英下去,一言难尽地看着贺文山,“你在干嘛?” “给你收拾一下东西,太脏了。” “……” 办公室每天都有人收拾,虽然不会这么干净,但也绝对算不上脏。 只不过,贺文山出身部队,整理内务绝对是一把好手。 “你差不多行了。” 跑到这里说脏,不是给平时整理卫生的那些人压力吗? 贺文山哼了一声,“你也就对我发发脾气,甩甩脸,对别人也太好性了。” 对他没有好脸色不假,但对别人,林湘南也不是任人践踏的。 她懒得理他,指指那些吃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饿了吃。” “饿了吃瓜子?” “没事的时候可以吃瓜子啊。”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拎着瓜子下去给办公室的人分了。 不远处的办公室里,庄文栋看到这一幕更是生气。 董勇毅折了,农业工作已经是林湘南的了,他以后也跟着大院里其他没有实权的县长一样了。 虽然以前也是一张报纸看一天,但想想就觉得憋屈! 林湘南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凭什么对自己指手画脚的! 还掌实权! 她一个女人会管理吗?! 庄文栋恨! 第792章 你发烧了? 庄文栋在办公室里咬牙切齿,却偏偏什么都不敢做。 他只能咬牙忍着,等贺文山走了,等林湘南也出去了,这才推上自行车出门。 他等不及了,他要赶紧去一趟市里,去找他老丈人讨个主意。 林湘南下午下班就不断有人到她办公室里坐坐,这个消息来回听了七八遍。 她有点哭笑不得,果然只有权利是个好东西啊。 不过,她没多少空跟这些人寒暄。 董勇毅的位置空出来了,她要抓紧找个好用又得用的人出来。 还要去找涂馆长,催着他赶紧把相应的方案给自己定下来,然后再想办法推广、实施。 她不能等到新茶开始收了再想办法,她得从现在就开始想办法,两厢促进,人们的干劲儿才会大。 找谁呢? 晚上下班时,林湘南又从涂馆长那里搞到几包茶叶。 “你什么时候回去?” “过几天,我有假。” 林湘南把两份茶叶交给贺文山,“你帮我带回去给沈师和梁政委。” 正要去摸桌上剩下的茶叶,林湘南想起自己给肖达做的衣服,也从柜子里翻出来交给贺文山。 “这个带回去给杨真真。” 这几个月她没回去,杨真真借着家属院送药材的机会找人把茶具给林湘南送了过来。 林湘南给了钱,给办公室、武大成那里都放了一份,现在床底下还放着两个盒子,林湘南还没想好送给谁。 贺文山把东西放好,坐在桌边看着林湘南发愁,帮她出主意,“我有几个战友,是以前退下来的,在各个地方的都有,我给他们寄点?” 林湘南沉吟着,琢磨着,半晌,还是摇了摇头,“上个月顾家那边给我寄了不少东西,这回我先给他们寄过去,下次再有好茶,再给你战友他们寄。” 贺文山想了想,开始琢磨怎么和以前的战友保持联系。 林湘南铺开信纸开始写信,最后又把茶具一层层包好,准备寄去给顾家。 给顾家的信林湘南每次都是收到两封,一封是顾西楼给爷爷奶奶代笔的,一封是顾西楼自己写的,林湘南每次回信也是回两封,一封问候两位老人家,一封和顾西楼说说话。 这是顾辞的要求,父母双亡,他自己也不在身边,他很怕顾西楼那个孩子憋闷坏了。 他工作太忙,也不方便联系,如果有林湘南这样一个女性角色时不时引导顾西楼一下,他会放心一些。 自己儿子都被顾辞带走了,林湘南当然会尽可能得帮忙引导顾西楼。 把东西收拾好,又到了晚间入睡的时间。 林湘南本来是侧着朝外睡的,可睡着睡着不知道怎么就被人抱到了怀里,然后热醒。 一个晚上不知第几次被热醒,林湘南无力地把贺文山推开。 往外挪了挪,换了个凉快点儿的地方,林湘南忽然觉得不太对。 贺文山身上的温度…… 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林湘南伸手过去摸了摸贺文山,温度确实比平时要高一些。 她捅了捅贺文山,“贺文山,你发烧了?” 第793章 滚回来 上辈子直到死,除了受伤,林湘南几乎没见过贺文山生病。 现在怎么突然生病了? 林湘南踹了踹贺文山,男人眼睛也没睁一下,又期期艾艾地蹭过来要抱她。 “那边箱子里有药,你自己去找药吃了,别挨着我。”林湘南推他。 贺文山身体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却根本没挪地方。 林湘南烦了,“贺文山!” 贺文山往她身上蹭了蹭,可能是贪凉,脑袋几乎枕在了她的肩膀上,呼吸就喷在她的脖子上,也是热的。 “没毛病吧你?” 尘尘都不让她这样抱着。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贺文山都一动不动。 林湘南无语了,但总归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一直发烧下去。 她艰难挣脱,下地找水找药。 点上煤油灯,一手拿着药,一手端着水回来时,贺文山半撑着身子坐在床上,眼睛也没睁,一直不断地在那里摸。 “湘南,湘南?对不起,你别走,媳妇,你别走,别不要我……” 他声音不大,嘟嘟囔囔个不停。 林湘南冷眼看着他,一直看着他摸到床沿上。 她眼睁睁看着他的痛苦,他的忏悔,心中一直以来的不平终于被抚慰。 但还是不够,如果是上辈子的贺文山也这样痛苦就好了,比这还痛苦就更好了! 贺文山碎碎念不知多久,一阵凉风袭来,贺文山打了个冷颤,林湘南回过神来。 上前把药塞进贺文山嘴里,水杯直接抵在他的嘴上灌进去,贺文山呛了一下,咳嗽起来,这下终于清醒了。 贺文山接过水杯喝了,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你怎么醒了?来,快来睡。” 林湘南“嗯”了一声,上床躺下。 “你发烧了。” “啊?是吗?” 男人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已经许多年没发烧感冒过了,自己也有些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发烧了?” 他重新躺下,但很快又起身要出去。 林湘南奇怪,“你干嘛去?” “我去外边睡,别给你传染了。” 他干裂的嘴唇扯着一个微笑,林湘南心里又有些复杂,好像那些尖锐的恨都消弭了。 “你就在这里睡吧,外面蚊虫多,你这个时候跑出去睡,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不会,怎么可能呢?” 他坚持要去外面,林湘南拽了他一下。 贺文山没想到林湘南真的会留他,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她拽得身子一歪,竟然跌在了林湘南身上。 林湘南被他撞的胸口疼,脸都皱在了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贺文山下意识道歉,伸手帮林湘南揉。 揉了两下感觉好像不大合适,林湘南也反应过来,忍着疼痛发出一声爆鸣,“你摸哪儿呢?流|氓啊你!” “我……” 贺文山被林湘南一脚蹬了下去,这样的疼对他来说不算疼,他赶紧爬了起来。 “你怎么样?没事吧?还疼不疼?”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滚!” “哦。” 男人重新掩好蚊帐,抬脚朝外走去。 竹节门帘被掀起又落下,晃动中发出哗哗的声音,林湘南回过神来,正看到他高大的身躯,肩膀微塌,好像一只被遗弃的大狗。 “滚回来!” 第794章 没醒 “嗯?” 男人回身。 林湘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滚回来睡!” 她才不是因为心疼他,而是看在他保家卫国的份上! “我生病了,就不……” “让你回来就回来!一个大男人,磨叽什么?” “我这不是……” “不回来现在就滚!滚回你们军区去!” 贺文山麻利地滚回来了,“湘南,你别生气,我回来了,这就回来了。” 他再次把蚊帐掩上,坐在床的另一头,尽量离林湘南远一些。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睡觉!” 林湘南以为贺文山没什么大问题,贺文山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大问题,谁知两粒药下肚,贺文山的烧没退,反而烧的越来越严重了。 贺文山烧了整整一天,刚开始还不太严重,等到傍晚时分,林湘南叫都叫不醒了。 额头烫得能煎鸡蛋,嘴巴里嘟嘟囔囔全是胡话,一会儿叫林湘南的名字,一会儿叫尘尘的名字,一会儿又说对不起。 林湘南坐在床边看着他胡言乱语,时而皱眉,时而一两声惊叫,仿佛陷在看不见的深渊里爬不上来。 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找了人给贺文山打了一针。 不过,这一针也没好用,贺文山还是没醒。 当林湘南也躺在床上,他就自发自动地摸过来,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一直紧紧抱着林湘南,也让林湘南抱着他。 有一次林湘南半夜醒来,他竟然全身都压在林湘南身上。 好不容易天亮了,贺文山还在发烧。 林湘南简单弄了点儿东西吃了,给贺文山灌了半碗米汤,叫人又给贺文山打了一针,匆匆去了政府大院。 然而,等林湘南中午回去,贺文山的烧依然没退。 不会真的烧死吧? 林湘南不敢怠慢了,去了一趟药厂。 药厂的厂长知道轻重,听说贺文山生病,立刻把厂里唯一一辆拉货的车空了出来,让人送林湘南和贺文山回去。 山路颠簸,林湘南让贺文山枕在自己腿上,动不动给他灌上一两口水,快到天黑时,总算到了军区。 这辆车没怎么来过家属院,一来就引起了许多人的侧目。 林湘南一直让车子驶到岗亭那里,才从车上跳下来。 托贺文山的福,林湘南这次一点儿都没晕车。 “来两个人,把你们贺团长扛到卫生院去。” 林湘南一喊,立刻有人跑了过来。 两个人一搭手,把贺文山扛到肩上就往卫生院跑。 林湘南又找了个人安排这位司机同志,自己也跟着去了卫生院。 这些日子沈相思已经好多了,今天正好她也在,见到贺文山被人扛进来,顿时有些惊讶。 林湘南匆匆把情况说了一遍,无故发烧,打针也不管用。 沈相思拿着激听诊器给贺文山听了听,检查了一遍,转头问林湘南:“就发烧?” “对,就发烧。” 说完林湘南顿了一下,补充道:“还说胡话。” 说话之间,贺文山又开始了他的表演,嘴里一个劲儿地叫林湘南的名字。 第795章 都怪我! “没有受凉或者受风?”沈相思又问。 林湘南想了想,“周六的下午是下了点儿雨,不过很小,他有没有淋雨,我不知道,但就算淋了,那么小的雨,也不应该烧成这样吧?” “是有点奇怪,贺团长的身体一直很好,除了出任务受伤,我就没见他生过病。不过你放心吧,我再叫其他几位过来看看。你还没吃东西吧?先去食堂吃点东西,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如果你想过来照顾,就过来,你不想来,我这里也有人。” 到底是已经复婚了,林湘南心里不愿意来,但在这军区里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她点了点头,“那我去吃点东西,安顿一下司机同志,一会儿就过来。” 沈相思点头。 林湘南刚要走,她的手腕忽然被贺文山攥住。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眉头紧皱,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梦魇之中,身体来回扭动。 “湘南!不要!湘南!” “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 “媳妇,媳妇!” 沈相思看了看林湘南,林湘南看着贺文山,神色平淡。 她听了太多的对不起,可是再多,也改变不了曾经的事实,也填补不了她的生命。 她的理智让她理解他,他是为了保护沈相思的研发,那种情况下,沈相思的价值比她高得多! 他做的没有错! 可是,她的心,她的感情接受补了这样的对待! 他没有错,难道她就有错了吗? 渐渐的,沈相思竟然从林湘南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快意,因为贺文山痛苦而起的快意! 她后背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她有些害怕。 但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林湘南和贺文山之间的关系是扭曲的。 林湘南恨贺文山,可是如今,贺文山的痛苦是否纾解了林湘南的恨意呢? 她默默地退出去,让林湘南自己享受这份舒爽。 惊醒林湘南的是其他几位医生的脚步声,林湘南拿起毛巾胡乱给贺文山抹了几下。 郑国文和唐秀丽也对贺文山仔细检查了一番,也像沈相思那样问了林湘南好几个问题,问完之后也陷入了沈相思一样的茫然。 “唐医生,您不是会中医吗?要不,您给他把把脉?”沈相思问。 提到这个,唐秀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不太会把脉,但还是试着上去摸了摸。 “他……” 林湘南、沈相思、郑国文三人的目光一起看过去,唐秀丽眉头越皱越紧,“脉象好乱啊。” 半晌,她收回手。 “就觉得贺团长的脉象很乱,其他的我就号不出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林湘南问。 三人交换了一下意见,郑国文说:“先观察,我们先给他打一针,看能不能退烧。” 林湘南道了一声辛苦,被沈相思催着去吃饭了。 出门前,沈相思拍了拍林湘南的胳膊,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湘南完全没有领会沈相思的意思,急急忙忙去了食堂。 再不去,食堂都该关门了。 对她来说,贺文山这一病太耽误事了! 第796章 死马当活马医 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顺便问了问那位司机,知道他已经被安顿到了招待所,已经吃过饭了,林湘南就放心了。 她回家拿了点东西,重新回到卫生院的时候,只剩下沈相思还在等她。 “你现在工作忙,人也累,这里让别人守着也是一样的。”沈相思劝她。 她现在肚子已经凸出来了,不知是不是累了,一直扶着腰。 林湘南想摸摸她的肚子,但又觉得贺文山这两天一直生病,自己在贺文山身边呆了那么久,这样做不太好,又把手收了回来。 “最近感觉怎么样?也挺累的吧?” 沈相思笑起来,眼角眉梢漾起幸福的光,温柔又甜美。 “还好,会动了,现在动不动就踢我呢。” 她还要再说别的,林湘南越过她,看到了院子里越走越近的人。 是风逢雨。 看到林湘南,对方顿了一下,进来打了个招呼,探望了贺文山一番,出来时自然而然地扶住了沈相思。 “行了,你们去吧。” “旁边还有病床,这里没有别人,都随便睡的,你累了就直接睡。” 林湘南点头。 风逢雨扶着沈相思出门,两个人走出几步,沈相思又回身看去。 林湘南坐在贺文山身边,这会儿贺文山已经不说梦话了,她就那么坐着,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泥塑木雕。 “走吧。”风逢雨低声说。 沈相思转过头,她忍不住问风逢雨,“你说,两口子之间什么样的矛盾会产生极致的恨呢?” 风逢雨想了想,想不通,摇了摇头。 沈相思也想不通,如果真的那么恨,又何必复婚呢? 为了孩子吗? 到家时,听到消息的郭玉玲和沈卫华先后问起贺文山生病的事,沈相思照实说了。 “湘南找药厂的人送过来的,这两个人现在感情应该好一些了。”她点头,对此很满意。 风逢雨看了烟妻子,沈相思埋头吃饭,没有说话。 感情? 她怀疑那俩人真的有吗? 林湘南这一守,又是一夜。 贺文山本来不说梦话了,温度也退了一些,但半夜时,又烧了起来,胡话也说个不停,动不动还会抬起手在空中乱抓。 值班的郑国文过来看了看,觉得一味打针也不好,就让林湘南观察。 林湘南这一观察,又观察了两天。 贺文山依然没醒,把沈卫华都惊动了,亲自过来看望。 他不相信贺文山会无缘无故的发烧没完,亲自问林湘南贺文山的情况,从贺文山过去开始,事无巨细。 林湘南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沈卫华没听出什么问题,但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发烧呢? “贺团长虽然在发烧,但他并没有额外高烧,就是卡在三十八度五,打针也不退,但不打针也不继续往上烧。” 他们现在也糊涂了,这到底什么病啊? 这么烧下去不是办法,林湘南向沈卫华请示,“我想带他去找雷奘。” “那个曾经给你看病的老大夫?” 林湘南点头,“大家现在都弄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去找一趟雷奘,死马当活马医吧。” 沈卫华:“……” 这话他有点不爱听,但现在好像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第797章 他这是魇住了 沈卫华给林湘南派了两个兵和一辆车,帮她送贺文山去雷奘那里。 车子只开了一段就不能开了,那座山上没有上去的路。 两名士兵便用担架抬着贺文山,和林湘南一起步行,送贺文山过去。 当初和贺文山一起过来,林湘南根本没怎么看过路,这次少不得边走边打听,几十里路走了足足一个上午才到。 几个人又是在部落之外|遇到了康郎,林湘南赶紧迎上去打招呼。 康郎也十分意外,打量着林湘南的腿,“林同志,你的腿好了?” “是啊,多亏了雷奘老先生的帮忙。” 顾不得与他寒暄,林湘南问:“雷奘老先生在吗?” 康郎此时也看到了担架上的贺文山,连忙说:“在在在,在呢,贺团长这是怎么了?” “发烧,许多天都不退,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来找雷奘看看。” “快快快,跟我来。” 雷奘又在侍弄他养的药草,见贺文山被人抬着进来,连忙放下东西跑了过来。 林湘南把贺文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雷奘让人把贺文山抬到床上,抓起贺文山的手腕摸了摸,就从他那堆瓶瓶罐罐的东西里翻了起来。 “他这是魇住了。” “魇住了?” 雷奘点了点头,说话间他已经找到了一个瓶子,对康郎他们说:“你们搭把手,给他把上衣脱了。” “都这么烧了,还脱衣服?”小战士有点不理解。 但雷奘说:“脱,脱光!” 两名战士又看向林湘南,见林湘南也点头,就只好动手扒了贺文山的衣服。 很快,贺文山像翻大饼一样被翻了个面,脸朝下趴在了床上。 雷奘将那瓶墨绿色的东西倒在贺文山的背上,针尖在烛台上燎过刺入贺文山的皮肤里。 良久良久,贺文山整个背都被染成了墨绿色。 雷奘双手在贺文山的肩颈向下不断揉搓,良久,贺文山发出一声痛哼。 雷奘这才收了双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显然也累得不轻,浑身是汗。 林湘南赶紧给他倒了点儿水,雷奘疲惫地坐下,喘了会儿气才说:“魇住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做噩梦了,连续不断的噩梦,挣脱不开,你看,我给他扎完药针是不是就不说胡话了?” 林湘南这才惊觉贺文山真的不再说胡话了,她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热了。 “去热还要等一会儿,到夜里吧,差不多就会醒了。” 林湘南连忙道谢。 雷奘摆了摆手,“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好奇,他堂堂一个团长,什么梦能把他魇住啊?” 他想了想,似乎还是想不通,摇了摇头。 林湘南也想不出来,她也懒得去想,但几日以来男人高烧当中稀里糊涂总念着她的名字,总说着对不起,却又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两名战士早就被康郎带出去了,康郎的妻子做了午饭,给林湘南和雷奘端了过来。 林湘南吃着他们特色的竹筒饭,蓦地,就听见屋里男人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第798章 眼神哀绝 粗重,急促。 林湘南看了看雷奘,两人同时放下筷子进去。 刚来到床边,雷奘正要检查贺文山的情况,那躺在床上的人冷不丁坐了起来。 急促的喘息还在继续,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落下。 他一把攥住了林湘南的手腕,“湘南,湘南!” 他还是那句话,“对不起,对不起。” 嘴唇干裂,脸色苍白。 雷奘想再替他摸摸脉,却根本没得到近身的机会,贺文山直接把林湘南拽了过去。 汗涔涔的头抵在林湘南胸口,林湘南这才发觉他竟然在发抖。 雷奘见状低声说:“等他情绪平稳一些我再过来。” 他说完就出去了,顺便把自己那碗饭端到了院子里去吃。 林湘南迟疑了片刻,才终于抬手在贺文山背上拍了拍。 男人像是经历了莫大的痛苦,眼神哀绝。 “对不起。” 然后他忽然身子一软,跌回了床上。 林湘南赶紧喊了雷奘一声,雷奘放下碗冲进来,一摸贺文山的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脉象乱成这样,受了这么大的刺激。” “现在怎么办?” “我给他扎一针。” 雷奘重新抽出银针,在贺文山的眉心处给他扎了一针。 黑血一滴接着一滴,直到冒出的血鲜红,雷奘才停下动作。 “让他睡一觉吧,睡醒应该就差不多了。” “好。” 贺文山这一觉就到了半夜,醒来时,林湘南正就着一盏烛火看书。 烛影绰绰,灯下的人却格外真实。 贺文山忍不住伸手去摸,却因为距离难以触及,最终是竹床的嘎吱声惊动了林湘南。 她起身走过来,顺便递来一杯水,“能自己喝吗?” 贺文山笑了一声,却嘴唇颤抖,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 他痴痴地看着林湘南,他终于知道她的恨从何而来,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可原谅。 他不冤屈,一点儿也不。 他伸出手去摸林湘南的手,捧住之后放在唇边亲吻。 一下又一下。 他将脸深深埋在她的手心,林湘南感到手心里湿湿的。 “我叫雷奘来给你看看。” 林湘南抿了抿嘴抽回手,把杯子塞给他就往外走。 贺文山呆呆望着她的背影,背影依旧纤细,却不再柔弱,而是笔直、坚韧,充满力量。 这辈子,她将自己养得很好。 离了他,她过得很好。 他捧着她给的水喝了一口,林湘南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妻子。 雷奘很快来了,摸过脉,叹了口气,想说什么,但最终目光落在了林湘南身上,“先前不是煨了粥吗?给他喝一点。” “不用再喝别的药吗?” “不用,他是魇住了,不是生病,如今退了烧就好了。” 林湘南点头,对这桩突然而来,又无疾而终的病,也无话可说了。 她按照雷奘说的弄了点儿粥给贺文山喝,贺文山始终表现得很沉默,不像从前般殷勤,也不像生病前温和体贴。 他很沉默,沉默得像是始终沉浸在痛苦之中。 第799章 我不知道 累了好几天,如今贺文山醒了,林湘南就找地方开始睡觉。 雷奘这里就两间小屋,她能睡的自然也就只剩下贺文山身边的床上。 她呼吸平稳,睡意沉沉,没发觉睡着的时候贺文山一直侧头看着她。 男人用目光描绘她的眉目,闭上眼,那些画面仿佛还在眼前。 他受命追击袭击家属院的匪徒,那些毒贩,最穷凶极恶,所以他对他们从来不肯手软。 他怕一朝手慈,买单的就会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是家属院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家属们。 可他万万没想过,自己的妻子和自己受命解救的对象会同时成为毒贩的人质。 他必须把沈相思带回去,但他也没想过要放弃林湘南。 然而战场瞬息万变,他的突袭把毒贩吓破了胆,竟用她来挡枪。 他从未想过要枪杀妻子,他的子弹却穿过了妻子的身体,她就那样眼睁睁地消失在他面前,连尸骨也找寻不到。 深夜里,他将她深深抱在怀里。 他贴在她的颈侧,深深的吸取她身上的味道,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告诉自己她还活着。 林湘南被他弄醒,不耐烦地推开他,“走开,别烦我。” 贺文山知道自己应该赶紧放开,让她好好休息,让她不心烦,可他偏偏放不开手。 “湘南,如果你可以拥有所有手段,你想怎么报复你最恨的人?”他从身后再次缠上去,蹭在她的耳朵上低喃。 林湘南睁开眼睛。 黑暗里,她两眼无神,一直发呆。 半晌,才说:“我不知道。” 她最恨的人是他,可是,偏偏自己需要用他,儿子也需要他的支持。 她还能怎么报复? 真的让他去死? 杀人犯法,何况,他活着比死了价值更大。 她的理智也不想将一辈子的光阴都浪费在憎恨上。 “我把命赔给你好不好?从此,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有病就去治,没病就睡觉。” 她懒得再理他,闭上眼睡觉。 贺文山从身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纳进怀里。 次日一早,他们就向雷奘提出告别。 雷奘看了看贺文山,叹了口气,“人还活着,就没什么过不去的。” 贺文山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林湘南替他道了谢,又问贺文山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东西。 “回去之后多吃点,吃上两天,前两天发烧消耗的就回来了,别的也没什么。” 林湘南放了心,拽着贺文山和那两名战士离开。 军区和家属院对于贺文山这么快就好起来十分惊讶,都特意过来看了看。 林湘南没空陪他像被参观的猴子一样等着人围观,回到家属院就准备离开。 如果是以往,贺文山可能要插科打诨地控诉林湘南狠心,但这一次,贺文山什么也没说。 主动找军区借了车,送林湘南离开。 林湘南一路上都在后座睡觉,她躺在那里,其实贺文山看不见什么,但,她在,空气里就好像散发着专属于她的味道,让他心安。 第800章 你负责得起吗? 两人一进门,白团子就吱吱跳着往林湘南身上扑。 贺文山忘了它的存在,乍然看到,差点把它掐死,还好林湘南及时将白团子抱进了怀里。 走的时候太急,把它忘了。 白团子在林湘南怀里又跳又叫地控诉,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过的,受了一大圈。 林湘南搂着它哄了好一会儿,支使贺文山赶紧出去买点东西回来,这才算把它应付过去。 把家里收拾了一下,两人吃了点儿东西,贺文山就得回去了。 他心心念念的假期,都让他生病睡过去了。 临走之前,他痴痴地看着林湘南,很艰难才吐出那三个字,“我走了。” “嗯,我也该上班去了。” 女人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丝对他的叮嘱和想念,贺文山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在心底说:她还能见自己,还愿意和他说话,已经很好了。 目光再次划过妻子的脸,男人垂眸走出家门,发动车子前往他的工作岗位。 林湘南不是没感觉到他的变化,只是,她内心的纠结烦闷尚且难以缓解,哪里有心情去管别人? 刚回到工作岗位,武大成就来了,“贺团长身体好了?” “嗯,好了。” 前几天请假时的理由虽然是家里有事,但那天她找药厂要车,隐瞒不了几个人,林湘南索性大大方方同意。 “好了就好,给我吓一跳,我就说这年纪轻轻的,不可能有事。” 林湘南愣了愣,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背后议论。 这官场之中,果然没有一句话是多余的。 她只好笑了一声,“就是个发烧,回去睡了两天就好了。” 顿了顿,林湘南又补充了一句,“他难得休假,想让我陪他多呆两天。” 两人高声聊了几句,武大成就走了。 没多久,各个办公室的人排着队过来跟林湘南关心、问候,林湘南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什么绝症呢。 一个下午,林湘南许多想做的工作都没有完成,都忙在这些人情往来上了。 下班时,林湘南最后一个从办公室出来,刚锁上们,旁边一声冷哼。 林湘南抬头看了一眼,庄文栋也在锁门。 看到她之后,庄文栋一甩袖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林湘南只当没看见。 下午已经有人跟她说了,庄文栋是她走之后的第三天才回来的。 回来之后把自行车往储藏室里一扔,就摔上门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几天下来,如果不是有人专门找他问事,他的脸能拉到地上去,唯恐别人看不出他生气似的。 几天以来,大家都很又默契地不去理他,如今这气自然而然又撒到了林湘南头上。 于是,走到大门口时,庄文栋不阴不阳地说:“这女人啊就是女人,为了家庭连工作都不顾了。要我说,某些人做不好工作,就直接回家抱孩子去吧,耽误了整个县的民生大计你负责得起吗?” 如果林湘南再听不出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就与聋子无异了。 她冷笑,“看来以前庄县长的工作做得好啊,我想请教,庄县长以前作出了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我怎么没有看到啊?” 第801章 外面却空空荡荡 “你……” 庄文栋气得瞪过来。 林湘南却忽然敲敲脑袋,“哦,我想起来了,你偷咱们县的茶叶来着。” “林湘南!”庄文栋急了,“你给我说清楚,谁偷茶叶了!谁偷茶叶了!” “那你倒是说说,每年芦云顶村的茶叶去哪儿了?你上交给了哪位领导,他又是怎样处理的?”林湘南悠悠然开口,“庄县长一心为公,总应该好过我这种为了家庭不顾工作的人吧?” 庄文栋气得脸都红了,双眼瞪着林湘南几乎喷火,却说不出话。 这件事他确实没办法解释。 他可以硬着头皮说自己交给某某某领导了,可谁知道这个该死的林湘南会不会真的去查啊。 水至清则无鱼,可偏偏世上就是有人喜欢较真。 “庄县长,我这个人呢,没兴趣把人打死,但我这个人,也不喜欢别人踩在我头顶上蹦跶。话就说这些,你自己考虑吧。” 庄文栋咬牙切齿,只能看着林湘南甩手走了。 这天晚上,林湘南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 贺文山连日发烧,她就算再不在意,该照顾还是要照顾,受累不少,身体也很疲惫。 她烧了点儿艾草熏飞了蚊虫,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白团子正在扒拉她的蚊帐,林湘南侧过身揉了揉它的头,一看时间才发现自己快迟到了。 匆匆忙忙给白团子放了点儿水和食物,林湘南赶去点卯。 军区。 贺文山就没这么好运了,他又一次做起了梦。 梦境真实,他又一次站到了那座山崖前。 那是他们刻意驱赶的结果,他本意要在那里与毒贩决一死战。 在真正看到之前,他以为毒贩的人质只有沈相思一人。 直到他看到那个熟悉的纤弱的身影,他的心险些从胸膛里跳出来。 他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妻子,别人跟她说句话,她都会脸红。 所以他努力地给她营造一个安心舒适的环境,不用去应付谁,也不用去讨好谁。 他自会为她遮挡风雨。 可他没想过,他一心保护的人会被桎梏于毒贩之手。 他不敢去看她,他怕看一眼自己就失去理智。 他还有任务,还要把身负重大研究成果的沈相思带回去。 他的精神没有一丝分神,他在毒贩放松精神最猝不及防时开枪,率先抢过沈相思。 但不等他去救林湘南,林湘南就在他面前开出了血色之花。 多年来十指青葱的人儿,他不回家她都睡不好的人儿,却在他面前孤零零痛苦而绝望地跌下深渊。 “湘南!” 他拼命去抓,人却忽然醒了。 满室空寂,贺文山粗喘着坐起身来,终于发现自己是在做梦。 身上衣衫尽透,那感觉却格外真实。 贺文山抹了把额头的汗,他感觉自己身上还染着林湘南的血。 心口一阵猛烈地紧缩,他忍不住按住,缓了好一会儿才冲到桌前倒了杯水一口灌下。 他忽然听到什么,猛地朝外看去,一道身影迅速从门口蹿出。 贺文山立刻去追,身体直接从围墙上越过,外面却空空荡荡。 第802章 茅塞顿开 贺文山站在围墙上看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看到,但刚刚院子里有人窥视的感觉不是错觉。 他重新回到院子,走到菜地里看了看。 菜畦的土他有时间就会翻一翻,除除草,此时,黄瓜架下明显留着一枚脚印。 小巧、秀气,一看就是女人的。 贺文山眉心紧皱。 自从复婚后,他就搬了回来,就算林湘南不在,但只要他在军区,他就会守着他们的小家。 他一直以为自己把家看得很好,但今天,竟然有人一大清早翻进了他的家。 是谁? 又想做什么? 贺文山心中闪过几个猜测,可是这事好说不好听。 思来想去,贺文山还是去找了一趟郭玉玲。 郭玉玲最近很忙,镇上要建一所小学,给孩子们读书,这事都是她在操持。 她还要把找到的两个上过扫盲班的人再教一遍,让她们上课时别给孩子们教错了。 还有家属院和镇上村民的关系,家属们每天上山挖药是不是安全…… 好在许多事她都看着林湘南做过,如今操持起来,她竟也不觉得太吃力了。 只是有时候几个人发生了争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时候,她就会格外想念林湘南。 一大清早见到贺文山,郭玉玲就知道有事,但等他说完,郭玉玲就呆了。 “不能吧?这一大清早的,难不成是想去你家院子里弄点菜吃?” 搬到这边后,家属院的人重新开辟了一块自留地分给各家各户,跳水施肥有男人,女人们只要侍弄一下菜,捉捉虫子即可,不算辛苦。 不过还是有好几户人家,没有种自留地。 跑到贺文山家里去偷菜,这是郭玉玲的第一反应。 “不是,菜完好无损,一点儿没有少。” “那是还没来得及?” 贺文山还是摇头,“郭主席多帮我注意一些吧,再有类似的事,我只能回军区住了。” 他一个大男人住在到处都是女人的家属院里,本来就不太方便,但这里也是他的家,他每天按照规定时间上下班,也影响不到别人什么。 见他坚持,郭玉玲只好答应下来,“行,你放心吧,我来盯着。” 等贺文山一走,郭玉玲就犯了嘀咕,她跟沈相思嘟囔,“你说谁会跑到他们院子里去?听那意思,伸手还挺好,会不会还有……” 郭玉玲捏了捏手指,吞下了未尽之言。 沈相思明白郭玉玲的意思,“上一次应该一网打尽了吧?论起翻墙头……” 她站起来比划了一下,那墙头还没她高,她站起来还能伸出一个头。 “这也不算高,先前我们总是训练,努力助跑一下,我也能翻过去。” 郭玉玲赶紧把她拦住,“那像你这样的,仔细数一数,咱们家属院里也有不少呢。” 一时间,郭玉玲陷入了为难,恨不得能有个人立刻告诉她这个人是谁,她就去把人揪出来揍一顿。 趁着林湘南不在家,跑到人家里去,这不是胡闹吗? 她狠狠拍了下大腿,却在瞬间茅塞顿开。 第803章 是不是她 林湘南在家属院里人缘好,尤其是大迁徙事件之后,家属院几乎可以说是真正的一家人。 偷菜抢菜不至于,趁着林湘南不在家,跑去窥测贺文山就更没人能做得出来了。 如果不是镇上的人从中作梗,那么,家属院里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娘,你还真是长进了,以前没见你这么有主见。”沈相思忍不住说。 郭玉玲气得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沈相思笑了笑,“我说真的,娘你这妇女主席是越来越有派头了,以后湘南不在,也不怕咱们家属院出事了。” 郭玉玲无语。 “你这几天进出,见过冯雅致吗?” “没有,我去自留地都没见过她,她家那门整天关着,最多就是听见孩子在哭,还有唐茂昌骂人。” 沈相思想起那家人就无语,尤其是至今冯雅致还将两个孩子的死怪罪在林湘南的身上,甚至对仅剩的那个孩子不闻不问。 “哎不对,我见过她。”沈相思忽然想起来了,“就是在昨天……前天!对,是前天!我去菜地回来,透过墙头,看见她扶着墙在干呕。” “干呕?病了?” “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了,她的脸色一直不好,谁知道是不是病了。” “那按说就不应该是她了。” 郭玉玲陷入了新一轮的苦恼,不过,她没有太多时间,盖房子的那里已经开工了。 她催促沈相思好好吃饭,自己就急急忙忙走了。 卫城县。 农机局的人已经按照林湘南说的,把涂馆长制定出来的一部分种植技术多次印刷,分发给了各乡镇村落的人,要求他们下次再种植时,就按照这个方法种植。 并行的还有一分采摘方案,要求他们在接下来的采茶当中务必按照规则进行,否则,收茶时不收,也会相应减少下一年度他们分配的粮食。 有了相应的规则约束,没人敢不遵从,进行得倒也还算顺利。 只是农机局的几人都忙了个人仰马翻,连日下乡分发,脚底都起泡了。 不过林湘南也说了,今年干得好,来年收成时,奖励他们每人一双皮鞋穿。 整个县里除了县长,就只有庄文栋和他妻子经常穿皮鞋,就是武大成的皮鞋也是到外地开会时,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 如果真有双皮鞋,他们做梦都会笑醒。 于是,一群人干起活来更加起劲儿了,没有分毫埋怨。 庄文栋一直是密切关注农机局的,听说之后对此嗤之以鼻。 他暗暗放出消息,“你们不干,来年我给你们每人两双皮鞋。” 本以为这次能收买人心了,谁知却被人反问,“庄县长不怕被人追问芦云顶村的茶叶了?” 庄文栋差点连桌子都掀了,之后一连数日没有再探听农机局的消息。 再一次开会确认是否全县发放时,林湘南发现只剩下靠近军区的几个村镇了。 那边太远,林湘南干脆把活揽了过来。 “这周贺文山可能会过来,那边我找时间去吧。” 第804章 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林湘南也并不是只会使唤人的周扒皮,距离太远,她也并不想为难这些工作人员。 一听林湘南这么说,那几人顿时欢呼起来,大声感谢林湘南。 林湘南笑了一声,把所需要带的东西都拿到了自己办公室里。 让林湘南意外的是,贺文山并没有过来。 她看了看那些东西,索性从大院里搬出自行车,决定自己先去把这些东西送了。 周日一大早林湘南就出发了,她跟武大成那边打了招呼,一天时间如果发不完,她会晚一天回来。 沿途一路发过去,又挨个村子做讲解和指点,林湘南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水壶里的水也喝光了,东西果然如她所料的没有送完。 日暮时分,林湘南再次骑着自行车回到镇上。 白团子昂着脖子坐在后座上,上次林湘南回来没有带它,它就很不高兴。 这次见林湘南推车出门,立刻跟了上来。 镇上热火朝天,今天是个好日子,小学终于落成,所有人都美滋滋地进进出出来参观。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了林湘南,尖叫一声也把她拽进去参观。 教室不算特别大,这是考虑到镇上和家属院的孩子本来就不多的原因,总共又三间,每间教室的前后各有一面黑板,用来给孩子们上课。 还没有安装窗户,房间明亮,林湘南非常满意。 她这次回来还给大家带了图书馆群策群力写好的课本,林湘南把课本交给郭玉玲。 郭玉玲非常高兴,“这些日子我只能挤时间出来,想起几个字,教她们几个字,等着以后再由她们教给孩子们,有你这份课本在,就方便多了。” 她拍了拍林湘南的手臂,“这么看来,你在县里混得还不错,有人听你使唤了。” 林湘南笑了一声。 “行了,贺团长他们也该下班回来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林湘南的确饥肠辘辘,嘴巴都快龟裂了,她也没跟郭玉玲客气,转身就要走。 谁知,郭玉玲又把她叫住了,“那个,湘南啊……” “嗯?”林湘南回头。 “算了,没什么,你回吧。” 郭玉玲本来想把贺文山那天跟自己说的事告诉林湘南,这几天她观察过了,没见到什么人进出他们家。 可是转念一想,林湘南和贺文山现在的关系本来就不算太好,这事说出来徒增烦恼,说不定还会让林湘南多想。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对着林湘南摆摆手,“去吧。” “有事您叫我。”林湘南留下一句,推着自行车回家。 白团子很艰难地挣脱孩子们的注意,重新跳上自行车后座。 大概所有人都去看新教室了,家属院里安安静静的,林湘南刚走到家附近就觉得不太对劲儿。 她家里似乎有什么动静儿,叽哩咣啷的。 白团子歪着耳朵听了听,从后座上跳下来,对着林湘南跳了跳。 “你还挺警觉,不过这里不会有事的,如果如果……” 林湘南想说如果这里出事,附近也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不过,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第805章 你要不要脸? 贺文山拖着个女人从屋里拽了出来,他面色铁青,仿佛手上拎的是个多么让他恶心的东西。 女人却不怕死地直往贺文山怀里钻,“贺团长,林湘南不愿意给你生孩子,我愿意,你不能对我这么狠心。” 白团子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怎么的,毛都炸起来了。 它跳了跳,对着贺文山他们叫。 贺文山浑身一僵,错愕地抬头看过来。 看清林湘南脸的那一刻,速来冷静自持的人竟变了脸色。 他甩开一直黏着他的人,快步朝林湘南奔过来,看起来竟有些顺拐。 “湘南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连这个女人一根手指都没碰过。” 如果说以前他觉得自己委屈,在他想起前世种种之后,再结合林湘南今生对他的态度,贺文山如何想不明白,曾经的他以为自己是在照顾战友遗孀,以为自己在教育儿子不得欺负烈士的儿子,无形之间却让妻子和儿子对自己一再失望。 他太担心了,以至于连冯雅致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都没有发现。 “贺团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她又去抓贺文山的手,却被贺文山一把甩开。 贺文山气坏了,竟然浑身哆嗦起来,“你要不要脸?” 冯雅致踉跄了好几下才勘堪撑住身子,想好说话,却忽地扭过头去呕了好几口。 贺文山愈发嫌恶,“滚!” 冯雅致呕得双眼泛红,看起来愈发可怜,竟然不走。 这一回,她看向了林湘南,“湘南姐,你不愿意给贺团长生孩子,我替你生,你不会生气吧?” 贺文山实在受不了了,冲过去就要把她踹出门,“臭娘们,我以后不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就不姓贺。” 前世今生两辈子,林湘南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被气得失了理智的模样。 她却喊了一声,“站住!” 贺文山百口莫辩,更加着急,“湘南,我真没有,我绝对绝对连这个女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如果我说谎……” 他的话没说完,林湘南突然从脖子上抽出一枚竹哨吹了起来。 急促的集合哨,连响三遍。 不到三分钟,家属院的妇女们集中到了林湘南家门口。 郭玉玲也跟着来了,她年纪不小了,跑得有点气喘。 乍然见到院子里的情况,她有点摸不着头脑,“湘南啊,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吹集合哨啊?” “郭主席,我这实在是得请您为我做主,请大家伙帮我评评理啊。” 众人看看贺文山,又看看冯雅致,突然有人反应过来,“冯雅致,你怎么今天出来了?你来林主任家干什么?” 冯雅致没想到林湘南这么狠,竟然一点儿也不考虑自己和贺文山的前途,她的脸微微发白。 不等她辩驳,林湘南再次开口,“她说,我不愿意给贺文山生孩子,她帮我生,还问我愿不愿意,而且看这样子,似乎还怀了。” “什么?” 众人呆住,贺文山也错愕得扭过头去。 林湘南怀尘尘生尘尘的时候,他根本不在身边,也压根不知道怀孕的女人该有什么反应,以至于看到冯雅致干呕,也根本没反应过来。 、 第806章 你别走 “我没有,湘南。”贺文山急昏了头,来回来去地重复那两句话,“我真没有!我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跑进来地,上次我睡醒就看见有人蹲在咱们家菜地里,等我追出去她就不见了。这次我刚回来就看见她躺在咱们床上,除了这两次,我见都没见过她!” “你怎么能这么说?分明是你想要儿子的啊,你不能不管我,也不能不要我。” 冯雅致大概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又来拉贺文山的胳膊。 “你给我滚!” 贺文山吼了起来,一身气势凛凛,抬腿就要走,“他么的,老子今天非得找组织要个说法不行!老子有媳妇有儿子,用得着你这破烂货给我生儿子?” 郭玉玲拦了两把没拦住,只好叫林湘南,“湘南,快,你让贺团长先冷静冷静。” 林湘南笑了,她双手一摊,“我觉得现在需要冷静的是我,我是不是先回县里比较好啊?” 嘴上是以退为进的拱火,不过,林湘南心里明白,贺文山说的没错。 上辈子他们相处了那么多年,贺文山都没有抓着她非要再生几个孩子,这辈子更是答应了她不会再给他生孩子的要求,他对孩子应该没什么执念,更别说冯雅致张口儿子,闭口儿子,生儿子应该只是冯雅致的执念。 听林湘南这么说,贺文山又不敢走了。 他怕等他回来,林湘南真的走了。 本来就不算和谐的夫妻关系,到那个时候估计就完蛋了。 “湘南,你别走。” “是啊,”郭玉玲着急,“你听我说,这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贺团长早就跟我说了,让我注意一下你们家里,但我看了好几天了,一直没发现有什么人趁你们不在家过来。今天这一忙,没想到就让人钻了空子。” “冯雅致你也太不要脸了,你自己弄个孩子还赖到贺团长身上来了,我看你就是不想让贺团长好过吧?贺团长要真跟你在一块儿,那叫破坏军婚,那得上军事法庭你知不知道?” “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还要和贺团长在一块儿,你看看你配吗?” “我就纳闷了,林主任以前对你那么好,你有良心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两个人还上前推了冯雅致好几下。 冯雅致却不管不顾,就是那句话,“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贺文山的!” 她就是要毁了这对狗男女! 她密切观察着林湘南的脸色,可是,林湘南只是抱着白团子一下下地撸毛,神色平静自然,连看她一眼都欠奉。 “林湘南!贺团长说了,等他以后死了,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儿子的!”她索性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贺团长,你说句话啊。” 郭玉玲快被她气死了,“你给我闭嘴!” 林湘南笑了,“这不可能。” 她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冯雅致身上,依旧笑涔涔的,没有半点紧张和生气。 “我和贺文山复婚时,他就立下遗嘱,他死之后,所有的遗产都归尘尘所有,你不知道吗?” 第807章 怎么会这样? 冯雅致愣住了,足足两分钟,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不可能!” “那份遗书现在就保存在梁政委那里,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找他要。”目光划过她的肚子,林湘南笑了一声,“你想生孩子就生,生一个也好,十个八个也好,随便你。但有一点,贺文山的钱你和你的孩子们一分都拿不到,他没有家庭财产支配权。” “怎么会这样?”冯雅致不可置信。 她知道林湘南和贺文山的关系不好,但没想到不好的背后会是这样。 贺文山的钱,贺文山却连花的资格都没有。 她再次看向贺文山,贺文山的脸色却极为平静,只是盯着林湘南。 “你想生孩子是吧?生吧。不过……”林湘南看向郭玉玲,“郭主席,冯雅致破坏我的婚姻,我要告她。” 郭玉玲内心忍不住叹气,又一次想大骂冯雅致一通,可她不能这么做。 她深深地又看了冯雅致一眼,点了点头,“虽然整件事情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但只要破坏了军婚,都得上军事法庭。” 她找了个人去叫两名士兵过来,先把冯雅致关押起来。 冯雅致懵了,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要林湘南生气,难过,像她一样的发疯! 可是,怎么会这样? 林湘南没有生气,贺文山也没受到伤害,反而是她,要上军事法庭了。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就算要上军事法庭,为什么不连着贺文山一起?他自己也破坏自己的婚姻了!” 贺文山气得想揍她,他连别的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一下,现在却硬生生要承认自己出轨了! 郭玉玲沉吟了一下,按照规矩,贺文山当然也要接受问话,目光扫向林湘南和贺文山。 “你说对了,贺文山也要接受和你一样的待遇,如你所愿,我会请人给他安排一个你隔壁的牢房。”林湘南轻言慢语,她依旧在给白团子撸毛,动作无端端让郭玉玲想起她摆弄花枝插花的时候。 不出去做事的话,林湘南真的很适合做个被人安放于室的小女人。 “不过在那之前嘛,”林湘南望向贺文山,“去打水,把我的屋子给我收拾干净。” 这就是不会走的意思了。 贺文山松了口气,“我这就去。” 反正他没做过的事,早晚能洗刷清楚,但媳妇如果一气之下走了,就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他立刻拎了水桶出去打水,乖巧得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分毫不觉得被林湘南这样支配丢人。 冯雅致脸色煞白,这一刻,她分明感觉到她是什么脏东西,让林湘南恶心。 可林湘南的目光始终没有再放在她的脸上,直到她被带走。 郭玉玲叹了口气,拍了拍林湘南,“你啊,真没多想,早知道会这样,我刚才就告诉你了。贺团长一心只有你和尘尘,不会做这种糊涂事的。”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劝着林湘南,只有马金梅失望地一直看着冯雅致。 她们都是被林湘南真切帮助过的人,她实在没想到,冯雅致竟然这么做。 第808章 你还不走? 确定林湘南不会离开,郭玉玲才让大家散去。 林湘南给白团子弄了点水喝,打算先去食堂吃点儿东西。 她刚转身,贺文山就匆匆忙忙从里面冲了出来。 “你去哪儿?”他紧握着她的手腕。 林湘南白了他一眼。 贺文山急道:“湘南,你相信我,我真没碰过那个女人。” 林湘南不让他碰他都能忍住,他不可能急色到那种程度。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是纯纯的无理取闹,偏偏贺文山只能低头认罪,一张脸憋得通红,说不出祈求的话来,眼睛有些发红地看着林湘南,拽着她的手也不肯松开,乍一看有点儿像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不过,装可怜嘛,只对可怜你的人才有用,如今的林湘南早就没了可怜贺文山的心思。 “做你的事去吧,我也还有事,明天派发完附近几个村子部落的宣传单就走了。” 她挣开他的手往外走,她累了一天,真的很饿很渴了。 “湘南,湘南。” 贺文山追了几步,林湘南始终没有回头,最后留给他的就剩一个背影。 那份遗书是贺文山在他们的新婚之夜写好的,如果他做出任何背弃婚姻和承诺的事,他所有的钱、财、物都归林湘南所有,他不再具有任何家庭财产支配权。 无论他是牺牲还是死亡,所有财产归尘尘所有。 林湘南乐得有这样一个钱包,亲眼看着他签字之后,将那份遗书交给了梁政委保管。 所以林湘南并不算说谎,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抖搂出来,贺文山身为男人的里子面子算是丢光了。 吃饭回来,贺文山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他烧了热水,还给林湘南泡了茶,无声殷勤。 “你还不走?” 冯雅致已经被押走了,贺文山这个时候也应该去自我反省了。 贺文山当然也直到这个道理,但想跟林湘南说说话,多待一会儿。 “湘南,你相信我。” “咱俩之间,无所谓相不相信的,只要利益一致就可以了。” 贺文山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忽然一变,眼睛发红,“不行!” 他握着林湘南的手开始发紧,“我要你相信我!也要你和我一样!” 林湘南一时没明白,“什么一样?” “我没碰过别的女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也得这样!”拳头在右胸重重地碰了碰,“这里干净,身体也干净!” 林湘南明白了,他是不想她只和他保持共同的利益,离开军区之后随便和男人乱来。 上辈子,这辈子,两辈子,她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哼,贺文山,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大概上辈子和贺文山在一起的经历太不美妙,林湘南对那些事没任何兴趣,甚至有些抵抗。 贺文山看出她是不高兴了,却不知她是为什么不高兴,刚被林湘南甩开手再次捧了上去,“媳妇,媳妇!” 偏偏恢复记忆之后的他像是被下了某种封印,以前说得很溜的求饶的话现在却说不出来了。 第809章 对不起 “我不想只要利益。”他闷声说。 “咱们之间,除了利益,还有什么?” “湘南!” 林湘南脸色平静,可是平静得让贺文山感到害怕。 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林湘南的感情已经被消磨干净了,如果不是为了尘尘,不是因为他总帮她,名不正言不顺,她根本不会和他复婚。 他高大的身体慢慢滑跪在地上,他伏在她的腿上,他想恳求她不要对他这么残忍。 可是这份残忍是他自己铸就的,他无从祈求。 他只能一声一声重复着她的名字。 痛苦几欲破碎的模样,林湘南从未见过。 这一刻,她终于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对方的痛。 她的心终于舒服了许多。 她呆呆地坐着,感到一阵空茫。 然后呢? 然后要怎么办? 她不知道。 “你放心吧。”她突然开口,“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今天之后,也不会再让你难堪。” 贺文山摇了摇头,他知道林湘南什么意思,但是他不在乎。 他的尊严不是掌不掌家里的财政大权就能被人踩在脚下的,他愿意俯身为妻子孩子提携,他不觉得丢人,职务、成就,他会靠军功来换取,他的一切本就是她和孩子的。 “怎么做才能再看我一眼?” 那破碎的模样终究让林湘南于心不忍,她叹了口气,“何必呢?就这样凑合过,不好吗?” “不好。”贺文山摇头。 他的头发蹭得她腿痒,忍不住推他,却被他逮住机会握住双手,于是整张脸又埋进了她的手心里。 “不好,媳妇,再看我一眼吧,再看我一眼。” 他一下一下舔吻她的手心,像无助的小狗。 “我为什么要看你?贺文山,人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屋子里已经黑了,可她的目光像是能穿透到他的心里,让他惶恐不安,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可是那魔音还是穿透到他耳朵里,“你已经想起来了不是吗?” 贺文山浑身冰冷,呆若木鸡,“湘,湘南……” “我们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你是,我也是。” “我,我……”千言万语,说出口时却只剩下一句无力的,“对不起。” 他做错的太多,他错过的太多,早没了弥补的机会。 而林湘南也根本不想说一句形式化的没关系。 “行了,你赶紧走吧,我累了一天,也要休息了。” 林湘南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不想和贺文山再掰扯这事。 没有意义。 男人却像是遭到了无法承受的打击,赖皮地埋在她的手心里不肯动。 最后,林湘南索性把他推开,兀自去柜子里找衣服换。 贺文山眼睁睁看着林湘南走出去,默默地起身整理床铺,把席子铺好,蚊帐放下来四周压好。 等到林湘南进门时,他才又低低地说了一句,“那我走了?” 林湘南带着一身潮气,胡乱点了下头,进屋准备明天需要做的工作整理一下,从贺文山身旁经过时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第810章 人活着,爱和恨才有价值 没有做过的事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味狡辩而成为事实。 纪律处的人连夜对贺文山进行了审查和走访,确定贺文山和冯雅致到底有没有不良关系。 而最为崩溃的,就是唐茂昌了。 冯雅致怀孕的事他是知道的,也因为这个,他最近对她都好了点儿,盼着这一胎能生个儿子。 谁能想到冯雅致却借着肚子赖到了贺文山的头上。 唐茂昌那叫一个怒,恨不得把冯雅致揪出来揍一顿,奈何现在冯雅致被关着。 他不肯戴这顶帽子绿帽子,也是找到了领导说明情况,想着不管怎么样,先把冯雅致弄出来再说。 冯雅致可以受罪,但他儿子不行。 清晨一大早,林湘南来食堂吃饭,又碰上了梁勤。 或者说,梁勤今天是专门来找林湘南的。 自从林湘南和贺文山结婚,她就没做过几顿饭,这也不难猜。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梁勤预备给林湘南好好做做思想工作,其实这事应该郭玉玲来,但郭玉玲不是个能说会道的。 意外的是,梁勤还没开口,林湘南已经笑着问:“上次我托贺文山带过来的茶,梁政委喝着怎么样?” 梁勤筷子上夹着一根咸菜,放进嘴里也不是,不放进嘴里也不是。 他无奈地笑了。 “你这样让我有点后悔啊。” 林湘南也笑了,“您错了,您不应该后悔。” 梁勤更为无奈。 他的意思是他后悔让林湘南去县里工作,让她和贺文山的关系不冷不热。 林湘南的反应也很快,大家和小家,她这是在为大家做事,所以梁勤不该后悔。 “你出去了这段日子,长进真是不小。”这一次,梁勤真心夸赞道。 “都是您和沈师看重我,我才能有今天。” 梁勤真是无奈极了,放下筷子双手一摊,“咱们两个就不要相互恭维了吧?” “好好好,不恭维。我知道您今天的来意。实话讲,我没相信过这出自导自演的戏码,但名义上是我的东西,当然要好好放在我的口袋里,别人不能窥测,也不能偷拿。” 好么,不是四平八稳地打太极了,改成长驱直入了。 “他最近的状态不是太好。” 林湘南抬了抬眼睛。 “我试着找他谈过话,但他什么都不肯说。你也知道,他经常要带队伍出去巡边,前边战场上这些日子是停了,但也可能派他出去执行一些别的任务,战场之上,失之毫厘,可能命就丢了。” 梁勤微微眯眼,终于将那筷子咸菜放进了嘴里,叹息,“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啊。” 后悔…… 林湘南心里顿了顿,那些尖锐的恨仿佛被包裹上了一层柔软的棉布,不再张牙舞爪。 无论如何,她没想过真的让贺文山去死。 “我明白了。”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矛盾,但是,人活着,好好地活着,四肢健全地活着,爱和恨才有价值,你说对吗?” 林湘南愣住了。 这句话余音绕梁般在她耳边来回回想,是啊,人活着,爱和恨才有价值。 一旦死亡,便是再恨,也不会有人给自己任何回应。 第811章 凭什么? “我明白了。”她呢喃道。 “你难得回来一趟,我给贺文山放一天假,没做完的工作让他陪你去做了。” 梁勤满意了,快速吃起饭来。 林湘南知道这是让他俩好好聊聊的意思,点了点头。 梁勤吃得很快,吃完就走了。 他走没多久,贺文山就来了。 林湘南正要去洗碗,被人按住了手,“等我一会儿,一会儿我去洗。” 林湘南乐得轻松,点了点头。 一大碗饭,一摞饼子配咸菜,贺文山风卷残云一般,没多久就吃完了。 林湘南终于仔细看了看贺文山,比起上辈子,他很熟,面部轮廓尖锐凌厉,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脸色也不是特别好。 “冯雅致呢?” “放了,不过,唐茂昌转业了。” “他愿意?” “他提出来的。” 林湘南“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从食堂出来,贺文山目光一眼一眼地落在林湘南身上,“那个,梁师给了我一天假。” 他怕林湘南还是懒得理他,连忙把梁勤搬出来,“说让送看看你还有什么工作没做完,陪你去做了。” 林湘南没理他。 明白归明白,但,让她想出一个合适的方式来对待贺文山,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还没想出来。 贺文山却松了口气,只要不敢他走,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回家推了自行车,贺文山骑着,林湘南坐着,一路去附近的几个村镇。 林湘南去到每一个村镇之后,都要仔细跟人科普讲解种植方法,贺文山就站在一旁听。 那些他不熟悉的东西,不知是听得太过仔细,还是看得太过认真,几次之后他竟然也能鹦鹉学舌一样说得清楚明白了。 曾经,他可是连林湘南让他烧火,他都能把锅烧漏的人。 回去时已经又是黄昏,贺文山扶着车把,自行车走在蜿蜒的小路上,后座的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却偏偏让他感到心安。 他昨夜想了一夜,才发现从始至终林湘南根本没真的相信冯雅致的胡说八道。 她那么说,那么做,只不过是他身上如今还镌刻着她的名字。 “湘南,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在那么深深的伤害过对方之后,还有脸祈求原谅。 贺文山想不出凭什么,他该忏悔,该弥补,但他知道,她不想要,她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和多余。 可他不想放开她,他想保护她,照顾她,用心去爱她。 他这才知道,当关系走到一定境地里,爱和恨都无力,他们的关系只剩下那一纸婚约。 捆绑着他们对外的关系,却不能让他们走近彼此的心。 最后他只能卑鄙地搬出儿子,“就当为了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好吗?别让他为我们担心。” 这样卑微的话,上辈子的贺文山是不会说的,可这辈子的他早被逼得学会了低头服软。 但无疑,他拿了一把杀手锏。 他还记得上辈子林湘南去世之后,他们消灭了所有毒贩匪徒,林湘南的尸体却遍寻不着。 第812章 都是我的错! 那个往日里在他看来单薄、腼腆、脆弱又怯懦的孩子,却发了疯般质问他,问他是不是满意了,这下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和沈相思了。 那个时候的他不明白,盛怒之下,他打了儿子。 那个孩子便走了,在滂沱雨夜里出走,独自爬下深渊,七天七夜终于找到了林湘南已经不成样子的尸体。 儿子不知道,他走之后,自己也找了他七天七夜。 直到看到深渊之下升起的烟火,可等他赶到时,林湘南的身体只剩下一捧骨灰,被儿子装入坛子。 他疯了般质问,他的妻子啊,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 可是,那红着眼睛的少年只是哑着嗓子控诉他,他说:“你不配!这辈子你都配不上我娘!” 林湘南就那样被他带走。 他们都以为他会回家属院,可是没有。 他不知所踪,任凭他怎么寻找也找不到。 直到几年之后,他奉命在一项秘密研究基地之外保护时,看到了他。 他没有找到与儿子说话的机会,尘尘就在之后的试爆中牺牲,没有多看过他一眼,也没有留给他一句只言片语。 清醒之后,他反反复复回想上辈子的种种。 他自以为的照顾战友遗孀,他自以为是的保护和爱,究竟给妻子和儿子造成了多少烦恼和困扰。 这辈子也一样,他不知道尘尘想起多少,但孩子的种种态度都是对他这个父亲的排斥。 尘尘或许根本也不在乎有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但在林湘南面前,没有什么比提起尘尘更管用。 夕阳本该是柔和的,此时林湘南却觉得刺目。 她眯了眯眼,“上辈子,我死之后,尘尘怎么样?” 贺文山这才发现无意之间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天坑,他讷讷的,不知该如何言语。 林湘南冷笑一声,抬腿就是一脚。 好在贺文山身高腿长,一下子撑住了地面。 “都是我的错。”他低头认罪。 林湘南冷笑,“当然都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吗?是尘尘的错吗?” “不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林湘南推了他一把,把自行车抢了过来,“自己跑回去吧你!” 她用力一踩,车轮飞转,贺文山连忙跑步跟上。 这点速度难不倒贺文山,被要求跑着他也不生气,打骂也好,质问也罢,好歹都是回应。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林湘南二话不说就是懒得理他。 回到家属院时,天色稍晚,不少人听到自行车的声音纷纷探头打招呼,目光来回在林湘南和贺文山身上打转。 洗了洗满身尘土,贺文山主动拿起饭盆,问林湘南:“你休息休息,我去打饭,你想吃什么?” 林湘南看了看满院子的菜,叹了口气,“去弄点菜,在家做吧。” 男人眉梢一扬,整个人都好似明亮了几分。 “好嘞。”他响亮地答应了一声,“你看看厨房里有什么缺的,我去买。” 厨房里其实什么都不缺,为了方便林湘南回来的时候住的舒服,家里的东西贺文山每周都回检查一次。 第813章 我该对你抱有什么期待呢? 家里久违地飘出香味,这天晚上,普普通通的米线贺文山吃了半锅。 如果不是林湘南懒得给他做了,他还能再来两碗。 吃过饭林湘南就进了尘尘的房间,煤油灯点了起来,她借着灯光打扫,床头床尾也擦的干净。 半晌,贺文山收拾干净厨房也走进来。 清醒之后他其实一直不太敢进这个房间,每一次他都记起儿子的质问和那双通红的控诉的眼睛。 儿子在替自己和他的母亲向他喊冤。 而他曾经还以为自己做的很对。 “跟我说说曾经的事吧,那以后……尘尘过得好吗?” 久久的沉默,贺文山张口时只剩下三个字,“对不起。” 林湘南静静地呆着,忽地,她笑了一声,笑声清凉,充满讽刺,“我该对你抱有什么期待呢?” “对不起。” “也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太过执着。” 曾经一味渴望他能对她青眼相加,重生后又一味想要报复,想要让他加倍痛苦。 “不,是我,是我的问题。”贺文山疾步过去,他捞起林湘南的手,死死握住。 “我对你不够好,对尘尘不够好,我让你们伤心了。” 他的语气近乎凌乱,“不过,我没惦念过别的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我对沈相思从来没有别的感情,在我眼里,她就是战友遗孀,仅此而已,真的!” 他放在工作上的精力太多,单纯地以为只要林湘南好端端地生活在家里就不会有问题。 他不曾关心过她,也不曾理解过她,她所有的情绪和心里想法,他都不知道。 直到她突然去世,他才从儿子突然爆发的憎恨里发现,他的妻子和孩子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在生活着。 他们不是小猫小狗,不是给口饭吃,给个住处就可以。 尤其是林湘南,她那么爱他,肯定想要多和他在一起说说话,做做她喜欢的事。 可他从来没想到过,没发现过。 “对不起。” 林湘南说不出没关系,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你真的好烦啊,贺文山,无论哪辈子遇见你,都这么痛苦。” 贺文山不敢辩驳,可他也不想放手。 他从来都不想放开她,曾经是贪恋她的气息、温度、笑容和嗔怪,如今还多了悔恨与偿还。 “我们去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烦了,不痛苦了。” 贺文山拉着林湘南回房间,可林湘南又问:“你呢?你是怎么死的?” 贺文山呆了呆,过了一会儿才说:“正常死的。” “寿终正寝?” “嗯。” “多大年纪?” “……” 林湘南又笑了,她摇了摇头,像是无奈极了。 “贺文山,你知道咱们两个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什么?”贺文山连忙问。 “是你从不肯坦诚相待。你平时说得再好,可与你有关的事,重要的东西你从不肯告诉我,你从不曾……真正尊重过我,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说完,林湘南甩开他的手离开了尘尘的房间。 贺文山愣住了。 第814章 坦诚相待 话虽如此,但林湘南知道,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她固然是尊重过贺文山的,但,她的感情,她的渴望,她的不满和寄托,也从未真实告知过贺文山。 他们最后走到那一步,其实,谁都少不了责任。 可是,谁让死的人是她呢? 她就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暗夜里,男人在床边坐下,拉起她的手轻轻摩挲。 他的手太粗糙了,纵使再如何轻柔,作为被抚摸的那个人,也觉得刺刺的。 “因为我一直想做的,是保护你和儿子的那个人。” 他是男人,生来便该承担风雨。 为她和儿子撑起一个家,是他的责任。 可这话太酸,太矫情,他说不出口。 可此刻,不得不按照林湘南所说的,开始剖白。 “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从来没变过。” 他捧着她的手放在脸边蹭了蹭,“湘南,我……” “行了!”林湘南突然说。 她用力挣了一下,手却没有挣开,“明天还要上班呢,你还让不让人睡了?” 她没想好该怎么办,要如何相处,再唧唧歪歪下去,也不过时相互矫情,没有意思。 谁知,贺文山却不肯松手,非但不肯松,还把她拽了起来。 “不想。” 林湘南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你说什么?” “坦诚相待。”贺文山扶住她的肩膀,身体略略靠近,“你不是想这样吗?我也想。” 林湘南还没适应这份突如其来的靠近,就被他掐着腰抱了起来。 以往两辈子,他们名为夫妻,可实在不是多么亲近的人。 她慌了,“贺文山,你要干什么?” 贺文山什么都没做,只是把她放到了腿上,大手牢牢抱着她的腰。 “就像我,一直一直都想这样抱着你,闻一闻你的气息。” 他轻轻靠过来,鼻尖蹭在她的发顶。 “最好睡觉也这样抱着你。” 林湘南不自在地脸开始发红,想从他怀里爬出去,却不如他力气大,没挣扎两下就被人按住。 不容反抗的力量让她感受到男人身体的变化,她不陌生,却也不熟悉。 可是,比起上辈子,贺文山还是不一样了的。 曾经那些说不出的话,曾经的面子和脸皮,早早被这辈子的他抛弃了。 “如果是此刻,我想这样,”他掰过她的身体,一只手按着她的肩头,一只手摸上她的衣襟,“一颗一颗解开你的扣子,触碰你的身体,不是在黑暗里发泄,而是……” “贺文山!” 林湘南实在受不了了。 “我们还在吵架呢!” 她想踹他一脚,却因为现在还坐在人腿上而碰不到对方。 “可我不想和你吵架。” 男人的动作停下了,下巴落在她的肩头,只是抱着她,充满依恋。 “媳妇,你不知道,我多想这样靠着你。” 其实,他也很累。 少小离家,战场几度生死,他其实也想有个可以依靠的人。 “媳妇,再疼我一次。” “求你了。” “贺文山!”林湘南面皮灼热,忍无可忍地推开他,“你是被夺舍了吧?你看你,哪里有半分上辈子的样子!你真想起来了吗?” 第815章 我说的不是这种坦诚 她迫不及待地爬走。 谁知男人还不肯放过她,向前一扑落在她的背上。 林湘南差点被他砸得跌在床上,却又被他的一只大手捞住了。 两人一起躺在床上,却只是躺着,林湘南被严丝合缝地扣在怀里,她极不自在地动弹,却怎么也挣脱不得。 “热。”她只好说。 男人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蒲扇,一下一下给她扇风,无论如何就是不肯让她到一旁自己去睡。 “我就想这样抱着你,贴着你。” 林湘南忍不住推他,“我说的不是这种坦诚。”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林湘南张了张嘴,她想,她还想知道什么呢? 其实,她都知道的。 只是自己心里就是觉得亏,就是觉得委屈,难受,所以她也要他难受,让他不好过。 一室沉默,阵阵凉风中,林湘南竟然睡着了。 只是真的太热了,她半夜热醒,不自觉地往外爬,可没两下,那男人又贴上来。 “贺文山。”林湘南无奈至极。 男人迷糊着摇了两下扇子,很快又睡着了。 他睡便睡了,脸非要紧贴着她,要么挨在她的肩膀上,要么挨在她的后背处。 此时就是这样,他的脸蹭在他的后背处,灼热的吐息尽数喷在她的后脖子上,林湘南更热了。 她刚转了个身,抬脚要踹,男人仿佛长了眼似的,一把给她擒住。 这下好了,面对面将她拉入怀里。 “湘南,你其实,也没有多恨我。”贺文山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黑暗里,男人忽然拉过林湘南的手。 沉甸甸,凉飕飕,硬邦邦的东西被塞进她的手里,“你有太多次机会为自己报仇了,用枪、用刀,又或是直接锤死我,你知道,我不会反抗。” 枪口抵在贺文山的胸膛上,只须轻轻扣下扳机,曾经贺文山赋予林湘南的,此刻她便可以轻松还给他。 可林湘南只是踢了他一脚。 “你想发疯,滚出去发疯。” 只是这枪,林湘南怕走火,关了保险塞在一旁。 翻个身的功夫,却又落入贺文山怀里。 他闷闷地笑,真的发了疯一样。 “贺文山!” 林湘南真是烦了,大半夜,被他搞得一点儿睡意都没了。 “湘南,湘南。”他握着她的手,先是左手,再是右手,慢慢舒展开身体,然后是双腿,最后,林湘南躺在床中央,成了个“大”字型。 他就趴在林湘南身上,像个小孩子一样,耍无赖似的,“再疼我一回吧,就一回。” “你真是……” 林湘南咬牙切齿,却不知该如何形容。 恨吗? 不恨吗? 她也糊涂了。 唯有压在身上的重量是真实的。 这该死的男人,看着很瘦,却怎么那么重啊? “你先起来!” “我不。” “你……几岁啊?还要不要脸!” “媳妇,媳妇,媳妇。” 贺文山真是不要脸了,压在林湘南身上,脑袋在林湘南的脖子上蹭啊蹭。 林湘南觉得自己快被他压死了,“你滚!” 语气却软绵绵的。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若是以往,她早挥着巴掌扇了过去,哪会任人这样打搅她的睡眠,磨蹭她! 第816章 这也太不像你了 纠缠之中,一夜就此结束。 林湘南还是没找到自己认为合适的相处方式,可这一夜过去,她心里郁结的东西仿佛消散了一些。 清早起来吃过饭,她就得回县里了,贺文山也得去上班,不能再送她。 唯有郭玉玲忧心忡忡,但以她的年龄和身份许多话都不方便问,干脆派沈相思出来。 沈相思其实并不想参与进别人夫妻的感情里,不过她关心林湘南。 “怎么样啊?还吵架呢?”在林湘南推着自行车出来时,跟了上来。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有些吃力,林湘南配合着放慢脚步。 林湘南摇了下头,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转而问:“你什么时候生?” 沈相思眯了眯眼睛,心中默默算了算,“还得两三个月呢,不着急,倒是你,到时候可一定得回来喝喜酒啊。” “那当然。” 林湘南在她肚子上摸了摸,“你啊,工作起来顾着点儿孩子,你整天摆弄的那些东西对孩子有害处吗?” 沈相思也顺着她的手摸了摸肚子,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只是说:“我会注意的。” “有进展吗?” “最近又没了。” 说起这些,沈相思难免颓丧,可试验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何况她这里材料简单,设备简陋。 “别着急,很多东西着急解决不了问题。” 上辈子的沈相思也用了十几年时间才研究出一些成果。 “我明白,只是,越是守着这条线,越觉得那东西可怕,湘南姐,你不知道,你没有亲眼见过,我们平时铮铮铁骨的战士被人强制灌毒,有的被救回来的……” 沈相思露出痛苦的神色,仿佛想起了那些战士的样子,不忍直视。 林湘南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你说的,我都明白。” 否则,或许早在跟着贺文山来这里的路上,她就把贺文山弄死了。 可是有些人活着,比死了价值更大。 戍边,需要这样的人。 “不过还是那句话,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那你呢?和贺团长走到哪一步了?” 林湘南没成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即有些无奈。 她想了想,竟然说:“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沈相思瞪大了眼,“你还有不知道的事?”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我又不是神仙。”林湘南哭笑不得,“都说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我想让他生,也想让他死,这算什么?” “……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也没什么。” “这也太不像你了,你对别人可从来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 “什么?” “我说你啊,就算对曾经帮助过那么多的冯雅致,被她背叛之后也没想过让她去死吧?” 林湘南想了想,还是真是。 她想帮助一个人的时候便去帮,被背刺了,不想帮了,便不去帮。 痛苦,纠结,难受,从来不曾出现在她身上。 所以,对贺文山那样的矛盾纠结,又是因为什么呢? 正说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响。 第817章 把自己的人生维系在别人身上才可笑 林湘南和沈相思一起转头,就看到唐茂昌和冯雅致一家三口踢踢踏踏的过来。 唐茂昌手里拎了不少东西,冯雅致拽着瘦的只剩下骨头的小女孩,像拖小狗一般。 远远地看到林湘南,唐茂昌就哼了一声,反倒是冯雅致,她神色极为复杂。 此时的她如何还不明白呢? 这个她一心想要报复的人,其实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 “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觉得很可笑?” 冯雅致的话说出口的时候,林湘南甚至没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她错愕地看过去,又在她眼底看到熟悉的愤恨和憎恶,好似她的一切真的是林湘南所造就的。 短暂的惊讶后,林湘南还是开了口,“我是觉得,把自己的人生维系在别人身上才可笑。” 就如上辈子的她。 冯雅致却觉得这话就是在说自己,当即又狠狠瞪了林湘南一眼。 沈相思挺着肚子隔开她和林湘南,对冯雅致说:“你差不多行了,湘南姐到底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少把自己的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去。你自己怯懦无能,过不好日子,就怨别人的日子过得比你好,这是什么道理?你无能也是别人的错吗?” 冯雅致敢怒不敢言,最后竟然狠狠地拽了一下那孩子,差点把小女孩拽得飞起来,口中恨恨道:“还愣着干嘛?不快点儿走还等着我抱你吗?” 一家人吵吵嚷嚷地走远,从始至终,唐茂昌都没回过一下头,说过一句话。 沈相思和林湘南一直目送两人走远,沈相思突然说:“我觉得,冯雅致和唐茂昌才是真正的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却只能凑合过日子的人。” 林湘南看了她一眼,她笑眯眯地凑上来挽住林湘南的手臂,“你和贺团长还是算了吧,你再不喜欢他,也不曾时时刻刻想着致他于死地过。” 林湘南不想说她也有,但沈相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笑着又说:“不要反驳我,你敢说,你真的希望贺团长死吗?你真的像冯雅致恨唐茂昌一样恨贺文山吗?” 林湘南不说话了,好像……是有点儿不一样。 “我爹那意思,让我劝劝你,别和贺团长一直吵架,一上战场刀枪无眼,贺文山的价值很高,他不希望他出事。但咱们姐妹嘛,我知道你过得不开心,所以不想帮他们劝你。” “那你还说。”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们两个之间的问题与其一直这样耗下去,不如早点解决,事情终究会落幕的。” “可我……” 林湘南话说了一半,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沈师他们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我没有意思。” “啊?” 林湘南却不再说话,摆了摆手,踩上自行车走了。 或许,如果不复婚,她可以一直坚持认为贺文山和自己无关,可是,复婚之后,家庭不只是贺文山的责任,也是她的责任。 她可以恨贺文山,怨贺文山,独独不能看着他整日心事重重,不能让他因为这些而在工作中出现意外。 第818章 也死了 耽误了一天才回到县里,上次的情景再次重演。 办公室的人挨个到林湘南办公室报道,关心她和贺文山的情况,一度弄得林湘南哭笑不得。 混了这些日子,她哪里还能不明白。 这些人未必有多关心她和贺文山,但,她到底是军区下来的人,只要她在一天,别人就休想从她手里拿走农业方面这块的权柄。 既然现在拿不走,就与她搞好关系,万一哪天她走了,说不定还能帮他们说句话,他们就能拿到她手里的东西。 心中哂笑一声,林湘南干脆出来了。 农业工作说好做也好做,说不好做也不好做,毕竟,下面做事的是千千万万的农民,如果他们的思想不改变,林湘南的想法很难实施。 可是,没有切切实实的利益,这些人的想法又怎么会改变呢? 在农机局一直呆到下班,林湘南回了自己的住处。 白团子一见到她就一跳一跳地迎上来,林湘南接住它撸了两把,坐在门槛上开始发呆。 阳光还有些热,白团子趴在她的腿上,林湘南连日来难得的惬意。 休息够了,她就进去做饭。 今天刚从家属院带过来的菜,林湘南调了个凉菜,又给自己烫了一碗粉。 小院里一片静谧,林湘南却不觉得孤单。 吃过饭,林湘南又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现在的制度下,想要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太难了,她必须想别的办法,让大家主动改变。 不知不觉,夜又深了,林湘南上床休息。 躺下时难免又想起某个男人缠人的睡觉方式,往往弄得她浑身燥热,出汗出得黏腻,可贺文山偏偏十分钟情于此,好像不贴着她睡不着似的。 末了,林湘南又想起尘尘。 已经几个月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和贺文山复婚了,小屁孩会不会生气。 迷迷糊糊的,林湘南也不知道自己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最后坠落的感觉忽然袭来,她沉入深深的梦里。 眼前所见是一个身形健硕却两鬓斑白的男人,说是两鬓斑白,但林湘南只能看到他短短的头茬,在耳畔是刺眼的白色。 他脚步踉跄,不顾阻拦朝前狂奔。 林湘南不知那是什么地方,四处只觉得荒凉,耳畔似乎有什么声音。 她仔细听了又听,恍然发觉是那男人的哭声。 悲怆地好似绝望的声音。 他扑倒在地上,双臂张开,想要尽力拢起什么。 可是,一阵风刮来,什么都没有了。 林湘南花了一会儿时间才认出,匍匐在地上的人是贺文山。 他双目通红,眼睛里似有血泪凝结,短短的头茬在她的眼前一点一点变得雪白。 其他人也都不忍直视般,纷纷跪在地上,帮他收拢那一点点碎末。 他们口中还说着什么,仿佛是在节哀顺变什么的。 林湘南怔怔看着,又花了好久,才从他们口中听到尘尘曾经的名字。 她终于意识到,让贺文山如此崩溃的是尘尘。 而此刻,尘尘似乎……也死了。 第819章 祈求来生 画面一转,男人坐在屋子里发着呆。 屋子很大,窗明几净,里里外外却没有任何生息,空旷得吓人。 天色渐渐暗去,直到屋子全部被黑暗填满,贺文山慢慢站起来推开了一个房间,走到床边躺了上去。 没来由的,林湘南替他松了口气,觉得终于又过去了一天。 画面又转,这一次,贺文山的对面多了一个人。 “小贺,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多个人照顾你,组织上也能放心。” 看她的装扮,似乎是妇联的人。 对方苦口婆心地说了许久许久,贺文山也不说话,只是发呆,直到对方终于没有力气了,才说:“我不需要。” “这怎么行呢?林同志遭遇意外这么久了,就连小贺同志也……”对方叹了口气,“你不为现在考虑,也得为将来考虑考虑啊。” 贺文山则还是那句话,“我不需要。” 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都是叹着气走的。 画面再转,这一次男人的衣服发生了明显变化。 他褪去了军装,换上了林湘南没见过的常服。 他行走在看不见终点的路上,身旁还有许多和他相似的人。 他们每几步就扑倒在地,一个长揖之后,再缓缓起身。 渐渐的,他身上的衣服、裤子、鞋子都破了,磨破的皮肉结成了厚茧,一座高耸的建筑出现在眼前。 他跪在神像前虔诚地祈求来生。 “若真有来生,怨怼加身你也愿意吗?” 贺文山愣住,抬眼间看到慈眉善目的当世活佛。 他匆忙点头,“愿意,或许,没有我,他们能过得更好吧。” 鸟鸣声声,林湘南睁开眼睛。 原来如此。 这一世原来是这样来的。 白团子从外面跳进来,挠开蚊帐,用头拱着她的身体。 林湘南平复了一下心绪,摸了摸它的头,“怎么了?大早晨的,闹什么?” 白团子却一个劲儿地把她往门外顶,林湘南没办法,只好起来。 检查了一番它吃饭喝水的盆,发现虽然没饭了,水还是有的。 谁知这家伙并不罢休,依旧用头顶着她往大门外走。 正好早晨要开门,林湘南索性踢了把扫帚过去开门,顺便扫扫地。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男人正欲离开的身影,以及门上挂着的一个兜子。 四目相对,林湘南微微错愕,“你怎么在这儿?” 贺文山听力惊人,刚刚已经听到家里的脚步声,觉得林湘南可能不想看见他,这才准备悄悄离开,谁知还是没快过林湘南。 “代沈师去市里开个会,路过……顺便给你带点儿东西。” 那一包东西鼓鼓囊囊的,属实不少,林湘南不由得又想起他曾在自己办公室里塞的那些。 手指捏了捏,林湘南抿了抿嘴唇,“会议几点钟?” “哦,是明天下午。” 明天下午的会,明天早晨走也来得及。 沈卫华明显是借着公事给贺文山放了个假,让他过来找林湘南的。 两个人都不可能不明白,贺文山望向林湘南。 先前死缠烂打都没什么效果,他寻思如果林湘南脸上露出丁点烦躁或者不喜欢,他就立刻离开。 但,他听见林湘南说:“不着急的话,一起吃个饭?” 第820章 我今天一天都没事 贺文山愣了一下。 林湘南见状以为他还有别的事,连忙又说:“忙就算了。” “不,不忙。”贺文山赶紧说。 他顺手拿过林湘南手里的扫帚,大声说:“我今天一天都没事。” 贺文山“唰唰”地开始扫地,像所有早起的丈夫一样。 林湘南看了片刻,提着那个大包进了屋里,匆匆放下之后开始打水洗脸。 清凉的水抚过脸颊,林湘南终于清醒了。 心中仍然是复杂的,但,知道他们死了之后,贺文山也过得很难受,她心里莫名其妙就平衡了。 等她终于磨磨蹭蹭洗漱完毕,贺文山已经把屋子里也收拾好了。 蚊帐收起来了,被褥收拾整齐。 白团子很高兴,一会儿跳到床上,一会儿跳到窗台上,一会儿又跳到贺文山的肩膀上,让他顶着自己走路。 一个咕噜掉下来之后,终于引起了林湘南的注意。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委屈相的小狐狸,蹲下身给它揉了揉。 早饭依旧简单,拌凉菜,烫米粉,不过,是贺文山习惯的口味,自从想起以前的事后,他就格外想念林湘南的手艺,再吃到的瞬间眼睛都红了。 林湘南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反倒是贺文山,平息了那些极力渴求林湘南的冲动后,对林湘南说:“你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再忘记什么东西?我这次到市里,问问他们的医院,看看有没有人这样过。” 被他这么一说,林湘南才想起自己还有这样的毛病。 她摇了摇头,“最近没有这样过。不过,我听沈相思说,你跟她说,我以前这样过?” “嗯,你还在鱼塘边住的时候,有一次我晚上去找你。”如今的他经历过岁月的沉淀和诸多打击、洗礼,再看这辈子曾经的自己,难免觉得冲动,沉不住气。 叹了口气,讷讷道:“那时候很着急想和你复合,把你逼到了墙角,正要说话,你突然就晕了,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 他说得坦诚,频频看向林湘南的眼睛却透着担心,担心林湘南一个不爽,就又不愿意搭理他了。 但林湘南没有。 她“唔”了一声,“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病。” “你怎么知道?咱们还是抽空去做个检查吧?要不,你今天请个假,今天我陪你一起去。” 林湘南心中隐隐地有一些猜测,她不想去做什么检查,何况她也没时间,含糊道:“以后再说吧。” “病哪能拖?拖了这么久,就够让人不放心的了。” “可之前去找雷奘的时候,他给我把了脉,不是也没说别的吗?” 贺文山哑然,他把雷奘给忘了。 “行了,这事你甭管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知道?” 林湘南却不肯多说。 “你再知道也不是医生啊,咱们还是去检查检查,检查完了,如果真的没问题,我也能放心。” “真不用,我应该不会有事的。” 林湘南也很坚持。 “那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821章 身体有问题可不是小事 林湘南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呆了半天,突然来了一句,“还不是怪你!” “怪我?” 贺文山错愕,他很快把这事和曾经林湘南的死联系在一起,脸上浮现出愧色,“对不起,我……” 明白他在想什么,林湘南立刻打断了他,“不是那件事,跟那个无关。” “无关?那是……”贺文山皱眉,冥思苦想,却想不出是因为什么。 林湘南却觉得尴尬,匆匆推开了碗筷,“算了,等晚上回来再说吧。” 贺文山就这么被丢下了,他一肚子疑问,却只能先刷锅洗碗,等林湘南回来给自己答疑解惑。 他盼着今天林湘南别到下面去,中午回来跟自己吃个午饭。 为此,他特意去买了两个菜回来,煮了粥。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想办法驱使白团子。 “去叫她回来吃饭。” 白团子不为所动,贺文山疑惑了,以前军区的狗都有专门的人训,自己也会一些,但训狐狸和训狗一样吗? 他试图用训狗的方式训狐狸时,林湘南回来了。 中午天气热,有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 吃饭时,贺文山立刻又提起了早晨的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我哪儿的问题?身体有问题可不是小事。” “哎呀,我不是说了,我没事,你不用操心。” “你不说,咱们这就去检查。” 车就在门外停着,已经被来往过路的人围观一个上午了。 林湘南无奈,更多的却是尴尬和难以启齿。 “你说啊。”她越是不说,贺文山越是着急,头上汗都冒出来了。 其实这事要从上辈子两人不尴不尬的相处关系开始说起,那个时候,贺文山认为他把家庭照顾的很好,妻子不用出去做什么,只要在家做她想做的事就可以。 偶尔他不用出任务,夜里兴致来了,便与她亲密一番。 他在队伍里养成的强势习惯也被他带到床上,强硬,从来不容林湘南反抗,表达自己的想法。 而那时的林湘南,也不敢表达自己。 她爱他,也深深的恐惧于他无度的索取,夫妻亲密于她也只有痛苦和煎熬。 伴随着上下级一样的夫妻关系,以及贺文山对沈相思很好,她更加害怕,怕贺文山突然不要他们母子了。 久而久之,每当夜里男人的暗影将她笼罩,她就会感到恐惧。 那种被人紧紧桎梏于身下的感觉,那种随时被抛弃的可能,才是造成她恐惧的源头。 至于遗忘,难道是太害怕了? “上,上次不是说要坦诚的吗?你,你现在知道了?” 林湘南尴尬得脸通红,说完头也不回得准备上班去,她得找个不那么尴尬的地方。 贺文山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可身体的反应比理智更快,他拽住了林湘南的手。 想起曾经种种,他更觉得难堪。 “我,我,我改。” 林湘南脸更红了,一连甩了好几下手,“你放开,我要去上班了。” “你要不喜欢,以后咱们都不弄那事,反正,反正咱们现在有尘尘,我也答应你不再生别的孩子。”贺文山揪着林湘南的手不肯松,“不过,身体是大事,咱们还是先去检查检查,让医生给各准确的说法。” 第821章 你担心什么? “不用!” 拿这个去检查,她还要不要脸了? 林湘南强烈反对。 “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而且,你不是说了你会改吗?一辈子时间长着呢,你担心什么?” 丢下这一句,林湘南双手用力一推,这回是彻底跑走了。 贺文山只觉得手心一空,匆匆跟着追出去,林湘南已经出了门。 再想到她刚刚的话,贺文山心中浮起浅浅的欢喜。 一辈子。 她说一辈子。 缓缓吁出一口气,贺文山笑了。 不过很快,贺文山想到尘尘,他就笑不出来了。 上辈子,儿子是带着对他深深的怨恨走的,至死没再和他有任何交流。 最后一次从他面前经过时,眼神都没分他一个。 这辈子,无论如何,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尘尘在他面前化作虚无。 家里一片静谧,贺文山坐到林湘南最常坐的书桌前,铺开纸张开始写信。 近日来,他已经给尘尘写了许多封信。 儿子怨他,他当然不求让尘尘对他放下怨恨,只盼着他在做一些决定时,能想起他这些碎碎念,继而不冲动行事。 如果这辈子尘尘再出事,他想象不出林湘南会有多崩溃。 晚上,林湘南回来得比平时略晚一些。 根据一些走访发现,他们分发下去的那些资料,有的被村民当作擦屁股纸了,有的被用来点火了,总而言之,没有人真的打算按照林湘南说的去做。 汇报的人说:“他们说了,反正茶叶按时交了,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不成?” 简单地说,就是有恃无恐。 “怎么办啊林县长,这些人都是些文盲,压根儿听不懂话,给他们说得多了,他们还烦,我要给他们嚷嚷,他们就要打我。” 林湘南花了点儿时间安慰这人,让人先回去休息,自己在办公室里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现在的形势下,大家过得太安逸了,没有竞争上岗的压力,一亩地收获一斤茶叶,还是一两茶叶,没有任何分别。 可是,如果贸然改变,不说武大成同不同意,自己旁边还有个庄文栋虎视眈眈呢。 头疼地回到家,贺文山已经在等着她吃晚饭了。 毫无疑问,以贺文山的手艺,晚饭又是买的,不过不用做饭,林湘南也没什么意见。 进屋休息时,林湘南在桌上看到贺文山的信,简单扫了两行,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这几天光顾着纠结,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你等等,我也写一封。”林湘南阻止贺文山准备给信封封口的动作。 转头间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一大摞信封,疑惑,“你买这么多信封干什么?” 贺文山帮着她给钢笔吸饱了墨,擦干净递给她,才说:“你一会儿写完信,帮我把所有的封皮写了。” 林湘南一扬眉毛,笑了。 “贺文山,你也能这么卑微?” 上辈子的贺文山总是高高在上,无论要做什么,都只硬邦邦地交代她或者尘尘一句。 如今,为了让儿子拆他的信,都学会造假了。 第823章 你要不要也去市里走一趟? “我……那时候,一直以为我们关系很好。” “……” 林湘南默默觑了他一眼,实在不敢恭维那种好,但仔细想想,贺文山想要给她的安稳,他确实做到了。 他们两个之间,与其说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不如说,他们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沟通过。 “所以当你……之后,尘尘那么大的怨恨,我……非常意外。” 林湘南沉默了片刻,她也好,贺文山也好,都该为他们失败的婚姻负责,但唯独尘尘,是唯一的受害者。 写完信,林湘南把那几十张信封一一写了自己的名字。 “这些信能到尘尘手里吗?” “应该能吧?” 贺文山也不确定。 “但多写一点儿,总有机会儿子能看到。” 林湘南“嗯”了一声,“我回头再去买一些,也多写点儿信。” 贺文山把林湘南的信也塞进自己最开始拿的信封里,封好之后,忽听林湘南问:“你那点儿话,够你写信的吗?” “……” “话说回来,你上辈子多大年纪死的?” “……” 他的逃避让林湘南生出一丝兴趣,“喂,贺文山,你现在不会是个老头子吧?” “不是!”贺文山瓮声瓮气。 “恼羞成怒?那一定是了,快说!你到底多大年纪死的?” 趁贺文山转身之际,林湘南以手做枪,顶在贺文山的后腰上,却冷不防手腕被人一把拽住。 极大的力量传来,林湘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在了床上,肩膀也被人按住了。 四目相对,男人俯身的瞬间忽地想起什么,侧开身子给林湘南留出一线灯光。 林湘南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贺文山在芥蒂什么,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收了收。 她的手腕被男人握住揉了揉,“我力气大,弄疼你了吗?” 林湘南摇头,清清嗓子,“那个啥,我就是有点儿好奇。” 贺文山替她揉着手腕,极度不自然地换了个话题,“你要不要也去市里走一趟?” “去市里?为什么?” “你想做的事,不容易吧?” 林湘南不知他怎么知道的,却也没隐瞒。 “是不容易,我还在想办法。” “你在下面是没法想办法的,你想出来的办法也没人愿意用,你得去上面。” 林湘南不懂。 贺文山又说:“没有点儿甜头,你手里的人不会真心帮你做事。你可以用钱财物来笼络他们,但,别人也可以。” 林湘南恍然,钱财物笼络来的人才轻浮,太容易被别人也笼络走,但,权利带来的恐惧不会让人轻易反抗。 庄文栋也正是凭着一个在市里的老丈人,才在卫城县张牙舞爪那么久。 而如果她能在上面讨到什么甜头,给县里的百姓们分了,他们自然不会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贺文山,你那些年也不白活嘛。” 没想到又回到这个话题上来,贺文山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林湘南仍然上半身躺在床上,下半身落在床下,目光扫过他的发顶和鬓角,此时依然是黑色的。 曾经一瞬白头的他,应该……是真的感到伤心和难过吧? 第824章 久闻大名 次日,林湘南坐上贺文山的车和他一起去了市里。 昨天汽车往林湘南住的小院门口一摆,县里的人就知道贺文山来了。 今天林湘南跟着贺文山的车一走,许多人的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反应最大的当然还是庄文栋,崔英从他门前路过时,听见他狠狠吧搪瓷缸子掼在了地上。 去市里的路一样颠簸,贺文山已经尽量开得平稳,林湘南还是吐了个昏天黑地。 好不容易到达,林湘南腿软得一动都不想动。 “晕车是不是能去医院看一下?”贺文山扶着林湘南给她喝水的时候说。 林湘南懒得理他,这人现在就是想方设法把她往医院拐。 贺文山今天要开的这个会没什么参与价值,只要旁听就行表个态就算完事。 贺文山也不怎么上心,但,他可以不上心,别人却不可以。 当贺文山带着林湘南走进市级政府大院,立刻有人迎了出来。 负责接待的是市级政府大院的办公室主任熊威远,贺文山很好辨认,他笑呵呵地和贺文山打了个招呼后,就询问起林湘南。 “这位是……” “我妻子,”贺文山介绍,“原家属院妇女主任,去年那场敌袭时成功组织家属转移的人就是她,现在是卫城县副县长,林湘南。” 熊威远连忙点头,笑着朝林湘南伸出手。 “原来是林县长,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 林湘南有些意外,她并不知道,那场深夜里的转移还被报上去过。 不过,目光只是在贺文山脸上一扫,她神色泰然地和熊威远握手,“分内之责,不足挂齿。” 熊威远却说:“这就是林县长谦虚了,你怕是不知道,当时,咱们市里的领导非常担心,一度想组织人手过去帮忙转移,当时敌人的飞机动不动就在咱们头顶飞,市民们人心惶惶就耽误了,幸亏郭主席和林主任指挥得当啊。” 他连连夸赞,是真心佩服。 三人一起进去,熊威远特意给林湘南安排了个位置喝茶,又给林湘南找来一些点心、瓜子打发时间,还给林湘南安排了一个小姑娘陪聊,随后才要送贺文山去开会。 临走之前,贺文山单手撑在林湘南的椅背上,低声说:“一会儿如果烦了就出去转转,我这边怕是得需要一点儿时间,等结束了晚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知道他是故作姿态,林湘南泰然地点了点头,“你去忙吧,有事我会找你的。” 男人大手在她肩膀轻轻一按,这才随着熊威远离开。 他一走,办公室的人就悄悄往林湘南这边看了过来,好奇的、审视的目光层出不穷。 熊威远安排的小姑娘也就十八九岁,正是活泼的时候,抓了一把瓜子放到林湘南手心里,眼睛看着贺文山的背影,笑嘻嘻地道:“林县长,贺团长对你可真好。” 林湘南哭笑不得,如果这孩子知道贺文山是故作姿态,不知道还会不会觉得好。 她没有自己打脸的习惯,何况,自己以后还要经常借贺文山的光,营造出夫妻关系好的表象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即,林湘南露出一个微笑,深藏功与名。 第825章 一个字都不会弄丢 问了一下,林湘南才知道,这女孩叫周莹莹,艰难地读完高中后,不想嫁人,死磨活磨终于磨得做市长的父亲大人把她塞进了广播站。 林湘南给周莹莹竖了个大拇指,“你知道资料室或者档案室在哪儿吗?” “当然知道,跟我来。” 周莹莹拍了拍身上粘的瓜子皮,带着林湘南往外走。 这大院她不知来过多少次了,闭着眼都能找到地方。 没多久,两人站在一扇门前。 周莹莹往那一站,林湘南证件都不需要亮就进去了。 “你想找什么?我帮你。” “农业方面的,我想看一下全市的茶叶产量每年有多少。” 周莹莹答应一声就跟林湘南一起找了起来,这里的档案室和卫城县的差不多,层层灰尘,两人在里面被呛得直咳嗽。 好半天,两人才在层层叠叠的架子前翻到一份关于茶叶产量的记载。 林湘南翻了翻,不太满意,继续翻。 又翻出一份,这次林湘南满意了,正要细看,忽然听外面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资料室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吗?老徐,你是怎么想的?这里面如果丢了什么资料,你能担得起吗?” 林湘南和周莹莹对视一眼,周莹莹嘴角不屑地撇了撇,却提高了音量甜甜地道:“狄叔叔,是我。” 她探出头去,方便外面的人看清她。 而林湘南在听到“狄叔叔”三个字时,眉梢不由得挑了挑。 这是巧合呢?还是巧合呢? 副市长狄正浩见到周莹莹笑了一声,却不准备放过她。 “莹莹,你怎么来这儿了?咱们市里的资料室可是保存着许多珍贵的资料,如果不小心弄丢个一份两份的,恐怕就是周副市长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这可不是你随便玩的地方啊。” 他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实在不好听。 周莹莹哪里听不出,正要反驳,被林湘南拽住。 林湘南从架子后面出来,笑眯眯地说:“狄市长错怪莹莹了,是我让她带我来的。” 狄正浩不认识林湘南,皱了皱眉,“你是谁?” “林湘南。” 狄正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颇具威势的目光迅速把林湘南扫了一遍,林湘南不以为意,比起她在军区见到的那些老枪杆子,狄正浩差远了。 “我随贺团长过来开会,顺便过来查点资料。” 林湘南晃了一下手里的材料,“狄市长放心,我看完就放回去,一个字都不会弄丢。” 为了发展需要,这些资料只有手续办理得当,当然可以查阅,狄正浩不能阻止,但他看到林湘南就难免想起自家女婿。 就这么个女人,竟然就把庄文栋辛辛苦苦维持了这么久的工作抢走了。 林湘南低头继续查阅资料,示意周莹莹不用理会狄正浩,谁知,狄正浩竟然也走了进来。 林湘南和周莹莹都没理他,他竟然自己笑了一声。 “我记得云澜她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许多次我回到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第826章 有这么好笑吗? 说来说去还是和庄文栋一样,让她回家去,伺候丈夫孩子。 林湘南听得都想笑,“狄市长,我请问,你是在结婚之前就吃不上热乎饭的吗?吃不上饭就做,不会做就饿着,你自己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离了女人你活不了是吧?“ 这冰冰凉凉的一句,不只是把周莹莹听呆了,狄正浩也愣住了。 他脸皮都烧了起来,只觉得滚烫滚烫,恰好又当着周莹莹这么一个又是小辈又是外人的人,当即双眼愤怒地快要把林湘南给焚烧了。 可林湘南的话还没完,“既然如此,你出来干什么工作啊?回家去,找你娘去,钻她怀里,吃她的奶,让她再给你缝个布兜兜,走哪儿带到哪儿,好过你吃不上饭还要在这儿抱怨。” 周莹莹紧紧捂住了嘴,她爸和狄正浩不对付,连带着她这个女儿也夹在中间被狄正浩一家针对。 这会儿如果不是捂住了嘴,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来。 狄正浩气得浑身哆嗦,“放肆!林湘南,你也太放肆了!你还有没有点儿……” “少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压我,我们军区的人就这样,行你就干,不行就滚下去别干!狄市长,我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你上赶着要来招惹我,我当然得管你一顿饱的!” “你,你……”狄正浩也想像林湘南那样骂她一通,可是,他顾念着自己作为师长的面子,不屑与林湘南像个泼妇似的骂街。 就这一迟疑的工夫,林湘南又说:“狄市长还有事吗?如果没别的事,请不要耽误我工作。” 可怜狄正浩本来要给自家女婿出出气,给林湘南一点儿颜色看看,却一脚踢了个又尖又硬的钉子,面子里子算是都丢光了。 他狠狠踢了一脚面前的架子,拂袖而去。 等他走了,周莹莹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林湘南放声大笑。 林湘南哭笑不得,“有这么好笑吗?” “你不知道,狄正浩仗着自己曾经读过书,有点儿见解,一贯不把其他市长放在眼里。不过,你知道的,我爸他们这些人平日里都得端着,生气了也端着,不能让人看出来,不能失态,所以你刚刚……哈哈哈……好痛快啊,我一想到狄正浩刚才气得胡子都撅起来的样子我就想笑……哈哈哈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林湘南抚额,这也太夸张了。 不过刚刚,她的确是故意的。 一来她的确看不上狄正浩这副自以为是的做派,二来,如果不让他知道自己不好惹,谁知道他还会在背后给庄文栋出什么阴招? 她把手里那份资料从头翻到尾,心里有了数,正要走,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众男人陪着贺文山出现在资料室门口,贺文山叫了林湘南一声,朝她伸出手。 林湘南把资料放回去,走回去时自然地将手放入贺文山的手心里。 贺文山牵着她走到那几个人面前,“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从上到下,一连数位市里的领导被贺文山介绍给林湘南。 林湘南与他们一一握手,认识,和崔英一样,这几人对着林湘南大加赞赏,期待她在新的岗位上做出功绩。 第827章 他是真的想她 林湘南知道这些人跟她的这些客气,是给军区面子,给贺文山面子,不见得是多么看得起自己。 她笑着,将这些咱们一一收下,顺便道:“那以后我们卫城县有什么事,我可要厚着脸皮来找各位领导了。” 几个人哈哈笑着,说着当然当然,有事尽管找他们之类的。 只有周莹莹对着这些人里的其中一个疯狂眨眼,周兴生被女儿弄得奇怪,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低声问:“你干嘛呢?刚才这么多领导在,怎么能这么不得体?” 周莹莹拽着自家老爹低声把林湘南跟狄正浩起冲突的事说了一遍,周兴生也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姓狄的那老家伙气坏了吧?” “可不是嘛,如果再不走啊,我都觉得他会气昏过去了。” 周兴生乐不可支得偷笑半晌,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决定以后如果林湘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自己一定得搭把手。 林湘南刷了个脸,想再去主管农业的市领导面前汇报一下工作,也为自己日后获取支持做铺垫,但好巧不巧,主管农业工作的人正是狄正浩。 撕破了脸的情况下,如果狄正浩要脸,就不会在正常的工作上为难自己,但如果林湘南还想要别的支持,那就别想了。 林湘南心中暗暗责骂自己太过冲动,正郁闷,周莹莹突然跑来了。 她把一堆自己喜欢的东西从窗户里塞进林湘南怀里,“林姐姐,你今天真是给我出气了,这些都给你玩,下次你再来市里,我带你玩啊。” 真是小孩子脾气。 林湘南笑了一声,想把东西给她塞回去,周莹莹忽然又低声说了一句,“顺便去我家玩。” 她朝林湘南挤了挤眼睛,一溜烟跑远了。 林湘南扭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一间办公室的窗前站着周兴生。 好吧,她这一趟过来总算不算白来。 时间不算晚,但两人还要开好几个小时的车回去,就不算早了。 贺文山本来想带林湘南在市里转一转,玩一圈,林湘南却没什么心情,催着他赶紧回去。 于是游玩的计划就此作罢,贺文山开始往回开。 林湘南开着车窗,嚼着瓜子,与贺文山说着话,竟然没怎么晕车。 贺文山明天早晨就得上班,也没有时间再留一夜了,问林湘南:“回去你还要再给尘尘写封信吗?” “应该来不及吧?” “一封信的时间还是有的。” 贺文山还想跟她吃顿饭,但每次晕车之后,林湘南都没什么胃口,可能这顿饭也吃不上了。 不过无所谓,能与林湘南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曾经的许多年里,他仅靠着与林湘南生活那几年留下的记忆碎片过活,家中空旷的屋子,冰冷的锅灶,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让他感到害怕。 他是真的想她。 说到这个,林湘南也想起来一件事,叮嘱贺文山道:“如果想跟尘尘写信,不要在心中训他,你只做个慈父就好。” 贺文山握着方向盘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第828章 没有收获?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因为自己的关系,尘尘对贺文山诸多怨怼。 但林湘南不想这样,如今贺文山想要弥补,就让他尽量修补他们的父子关系好了。 “需要规劝他的话,我来说。我们相依为命习惯了,许多话我来说,比你来说要好。” 贺文山想了想自己曾经与尘尘的相处方式,说是个上下级也没什么错。 他平日里工作忙,除了盼着儿子将来能接自己的班,就是希望他能好,可是,上辈子的尘尘性子怯懦,他每每见了就忍不住要教他做事。 可几次之后他发现,他越是教,尘尘越是恐惧,越是做不好。 他就只能忍着,当没看见,不发作。 久而久之,他愈发看不上儿子,儿子也对他诸多怨恨。 不是说谁一定有错,只是当时的他们陷在扭曲的家庭关系里,谁也没想过去改变,去修正。 他空出一只手握了握林湘南的手,“那就辛苦你了,媳妇。” 曾经那些寂寥的岁月,除了孤独,给予的也就只剩下耐心了吧? 回到县里天都已经黑了,而且越往这边走,云层越厚,似乎是要下雨。 林湘南见状迟疑了片刻,说:“要不你明天再走?如果半路下起来,你就算在车里,也不太安全吧?” 说话间雨点已经落了下来,黄豆粒大的雨滴顷刻间将林湘南晾在院子里的床单打湿了,砸在人身上生疼。 贺文山只好匆匆去关了院门,回来点灯。 屋子里黢黑一片,林湘南擦干身上的潮气,开始弄吃的。 贺文山洗了手过来帮忙,白团子坐在门口,时而伸出它的小爪子去接水。 屋子里的地面是夯土砸实做成的,林湘南一个没看见,屋门口的一块地方都被水弄湿了,黏糊糊的都是泥,白团子也变成了泥团子。 “你这家伙!” 林湘南戳了戳白团子的脑门,拿了洗衣服的水盆出来准备弄点儿水给它洗洗,可手心一空,水盆被贺文山抽走了。 贺文山把水盆放到门口的屋檐下,水盆被雨水敲击顿时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白团子好奇,又跑过去看。 贺文山说:“它们淋一淋也不会有事,让它先玩会儿,等它玩够了再洗,不然一会儿还要去玩。” 林湘南只好作罢。 两个人吃完了饭,雨也没有任何减小的趋势。 贺文山站在窗边,眉心微琐。 林湘南知道他在想什么,仔细算算,贺文山从来没有到期不归队过。 “云台岭那一段路上次下雨就有滑坡的可能,其他路车走不了,等天亮吧,晚不了几个小时。” 潮气自外面涌进屋子,贺文山“嗯”了一声,顺手合上窗户。 这屋子窄小,放了床、衣柜、书桌,剩余的空间最多容许一人走动,如今多了个贺文山,屋子里更显逼仄。 他不想在床上呆着,好像等着什么似的,就出去按着白团子洗澡。 等他回来,林湘南仍然坐在桌前不住地写写画画,空余的手时而抱着手臂搓一搓。 贺文山取了件衣服给林湘南披上,问:“今天去资料室,没有收获?” 第829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有。”林湘南拢住衣服,叹了口气。 “我查了查近年来全市的茶叶产量和茶叶去向,毕竟,这么多茶叶总得有个销路,总不能都让自己人喝了吧?” 贺文山“嗯”了一声,听林湘南继续说。 “但你猜怎么着?全市的茶叶产量收拢起来之后,按照计划分给了各个省市县乡级单位的供销社,还真让咱们自己人给喝了。” 林湘南喝了口水,忍不住又叹气。 “我本来是想着……”说到以后的事,林湘南倏然压低了声音,“先利用这两年的时间做铺垫,等以后政策改了,想办法搞个出口的名额,做茶叶出口,到时候挣得钱多了,大家自然而然愿意好好种茶。但现在……我怎么也得先给人点儿甜头吃啊。” 贺文山明白了,现在林湘南想在茶叶销路上做文章已经不太有可能了,所以才会郁闷。 他到底比林湘南多活了一些年头,而且职务的原因也能接触到许多别人想象不到的东西。 当即,他握着林湘南持笔的手在纸上写下两个字,“特供!” 林湘南一怔,随即眼睛亮了,“你是说,专门做精品茶?” “对,走高端。选一块区域,或者几块区域,专门做好茶。” 林湘南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渠道……” “年底沈师和梁政委他们要进京开会。” “军区采购?” 贺文山颔首。 林湘南“啧”了一声,近水楼台的路子算是让贺文山玩明白了,她忍不住感叹道:“果然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还挺有道理的。” 贺文山:“……” 有了合适的途径林湘南便不着急了,悠悠然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趁着有空又给尘尘写了一封信等明天让贺文山捎回去。 大雨下了一夜,直到凌晨四点才堪堪停下。 林湘南投桃报李起了个早,给贺文山做了顿早饭。 不到五点,贺文山揣着林湘南个他写好的一摞信封驱车离开。 林湘南慢吞吞地把小院收拾了一遍,数着时间去上班。 庄文栋还不知道林湘南跟他老丈人吵了一架,只在心里拉响了警报,盼着林湘南千万别在市里找到什么靠山,不然自己农业方面的工作就再也别想拿回来了。 可是,和他每次去市里回来就大摇大摆不同,林湘南上班之后就一头钻进了办公室。 这些日子,林湘南手绘了一张全县最大的最完整的地图,目前就在她的办公室里贴着。 林湘南根据自己走访的结果和涂馆长推算出的经验,在地图上找出了三处位置,按照涂馆长的说法,这三个位置种出来的茶比其他地方都要好。 想了想,林湘南又找出两块位置作为备选。 这次,她决定让涂馆长跟着自己再走一遍,实地考察一下。 自从上了林湘南的船,涂馆长一直干得十分起劲儿,听到林湘南想让他也去实地看看的想法,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当天两个人就一起出门了,走得无聊,涂馆长问:“既然这茶是要走特供,咱们这茶是不是也得有个名字?” 第830章 没有力气啊 林湘南昨天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不过,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名字,干脆问涂馆长,“有什么想法?” “我也是刚刚才有这个想法,咱们的队伍一路走来艰险万分,但这支队伍却力破千军,守卫了我们这片土地。你再看我们这里的茶叶。” 登上顶峰后,涂馆长指了指上面的嫩芽,“就如一把利剑,破开重重迷障,最后在茶碗中散发馨香,不如就叫破军如何?” “这名字……” 林湘南心说涂馆长比自己可会逢迎多了,破军,这名字让沈卫华他们听了,不喜欢才怪。 于是茶叶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林湘南和涂馆长花了几天时间,把林湘南选好的位置又走了一遍,最终定下来四块地方。 不过,定下来是定下来了,想要说服这些村民按照自己的办法来种植并不容易。 正片山头,磨洋工的人比比皆是,真正干活的没有几个。 村干部见怪不怪,看到林湘南还跟她诉苦,“家里没多少粮食,大家吃不饱,也没有力气啊。” 那样子涂馆长见了都忍不住要生气,要给他们讲道理,却被林湘南拦住了。 “李村长是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理解大家的困难。救济粮就那么多,你们每家每户能分到多少,自己心里有数。不过,我也实话告诉你,你们这片山种出的茶叶比别的地方好,以后收的茶叶不用跟县里的一起收了,我会想办法帮你们卖到别的地方去,给你们增添一部分收入。” 李村长是个小老头,因为长期劳作,背已经弯了,整个人就像打了个九十度的对折。 听到林湘南的话,他眼睛一下子亮了。 林湘南的话还没说完,她继续说:“当然了,这也要看你们到时候种出的茶叶能不能达到我们的标准,如果达到了,我们就收,如果达不到,我们就只能再找别的地方了,就是可惜了你们这片天然的好地方。” 李村长顿时有点儿急了,“领导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就是不知道这个收入有多少?” 林湘南曾经就生活在食物链的最底层,她当然明白村长在想什么。 可能大字不识几箩筐,但这些人比他们想的都更会算账。 “具体的我还说不好,根据涂馆长我们在全县的观察,你们这里的自然条件非常好,种出的茶叶不输那些名茶,如果你们能把每一片茶田都照顾好,尽量的提高茶叶品质,相信收入是少不了的。” 想到自己曾经窘迫的经历,林湘南又补充道:“当然了,如果你们不想要钱,我也可以给你们换成布料、粮食之类的其他用品。” 村里现在就是缺吃又缺喝,听林湘南这么说,李村长当即点头。 “请领导一定放心,我小老头一定看着他们干活,争取把茶叶做得最好。” “我相信李村长的能力,这样吧,总不能真让大家饿着肚子干活,近期我会让人送点米粮上来。” 涂馆长错愕地看向林湘南,他可是知道,近期没有什么救济粮,林湘南要说送粮,就得自己掏腰包。 第831章 帮别人买的 李村长乐不可支,“哪里用得着领导亲自送来,您招呼一声,我带人去领就行了。” 林湘南不理会他的殷勤,继续说道:“你放心,我工资也没多少,买不了多少粮食给你们,也就这一次,以后想要吃的喝的,还得看你们的茶叶种的怎么样。” 李村长听出这是在敲打他,哪里敢不答应,不答应连林湘南答应的这一次的粮食都没有了。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林湘南应该是真的想帮他们,心中暗暗决定一会儿送走了林湘南就召集大家开会,让大家好好种茶。 下了山,涂馆长叹了口气,“林县长,其他的村子也要给他们送粮时吗?” “这世上哪有既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道理。好在也就这一回,如果他们明白,以后自然会好好种茶,如果他们不明白,我们再选别的地方就是了。不自救的人,也没有帮扶的必要。” 涂馆长心说不愧是军区出来的人,一个女人都这么拿得起放得下,狠心程度不输男人。 他答应了一声,更加决定好好跟着林湘南把这件事做起来。 只要试点的区域一成,其他地方必然效仿,等到那时,他们的茶叶便算是做起来了。 如此几个村落转了一圈,又花了林湘南一周多的时间。 林湘南去了趟县里的粮食站,让她失望的是,这里的粮食还没有杨真真哪个供销社里存的多。 于是,林湘南又回了趟军区。 她一口气掏了三个月的工资,把供销社里的存粮搬了个空。 杨真真都傻了,“你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自己得吃到什么时候?” “不是给我,帮别人买的。” 杨真真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这粮食吃不完保存不好的话,是会生虫的。” 林湘南点头,她就是农村长大的,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放心,不会等到生虫就吃完了。” 清点完了数量,林湘南去了一趟军区后勤处。 这么多粮食,林湘南自己带不走,唯有求助。 平时用来采购的车子第一次从军区拉满了粮食往外走,此外,后勤的领导还给林湘南安排了一个采购小队,帮林湘南把粮食送到各个地方。 一切安排妥当,不偏不倚,又是周六。 林湘南放弃了跟车回去的打算,决定好好休息一天。 于是少有的,贺文山下班回家时,家里的门开着。 隔着窗棂,贺文山看到床上酣睡的人。 有蚊帐挡着,人影绰绰,看得不甚清晰,却让贺文山急匆匆的脚步顿时放缓放轻。 可能是因为太热了,女人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贺文山轻轻在床边坐下,抄起蒲扇轻轻扇风。 凉风习习中,林湘南额角的汗渐渐散去,但转身之际,露出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后背。 如此再扇风就有点凉了,贺文山火力壮不觉得,林湘南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眯缝着眼看了看贺文山,没理,只是抬手按住了男人的扇子。 “不热了?”男人低声问。 第832章 咱们去卫生院看看 林湘南吁了口气,坐了起来。 她搓了搓脸,对贺文山说:“我今天用了后勤的人,明天想在家做顿饭请他们吃一顿,以后需要帮忙的地方还很多,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贺文山“嗯”了一声,他在军区的时候就听说了今天的事,收起蒲扇往旁坐了坐,才接着说:“正好院子里的菜该摘了,明天我去供销社看看能不能买点肉,中午请他们过来怎么样?” “我周一要上班,明天下午得回去,就中午吧。” 两人三言两语敲定了这件事,贺文山站了起来,点亮了煤油灯对林湘南说:“起吧,我去打水,你换件衣服出来洗脸,不然一会儿食堂没饭了。” 林湘南点头,贺文山便出去了。 等他出门,林湘南便按住了心口。 刚才他站在灯旁,人影巨大,又让她有种喘不上气的压迫感。 贺文山等了一会儿,不见林湘南出来,重新进屋就见林湘南脸色发白,一直按着心口。 “怎么了?不舒服?” 都已经是夫妻了,林湘南也不想再说是因为他的关系,她正要摇头,手腕蓦地一紧,“湘南,咱们说过的,坦诚相待。” 林湘南默了默,也不想再重蹈覆辙,低声说:“刚才我醒过来,看到你坐在这儿,身影巨大,就吓了一跳,之后就觉得心口压得难受。” 贺文山默了一瞬,俯身去抱林湘南。 “你干嘛?”林湘南惊道。 “心口难受不是小事,咱们去卫生院看看。” 林湘南挣扎,她才不想去。 因为这个去看医生,太丢人了。 “咱们还有好几十年呢。”贺文山擒着林湘南的手腕,“我可以不跟你生孩子,但,总不能连和你在一个屋里睡都不行吧?走,去看看!” 林湘南不为所动,“以后习惯了就行了,可能是这些日子有点累了。” 她胡乱找着借口,贺文山直皱眉,想把她抱起来直接就走,到底还是按耐下心底的冲动,耐着性子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去,我去把沈相思叫过来,让她给你看看。” “不用,你给我拿件衣服,我自己去。” 贺文山说的对,以后日子还长,她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别是心脏有什么问题。 贺文山去柜子里翻了两件衣裳出来,林湘南喘了口气,换了衣服,重新梳了下头发,又洗了把脸,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的,这才对贺文山说:“走吧。” 两个人先去吃了晚饭,等到卫生院的时候,罕见地没有人值班。 “你等着,我去找人。”贺文山说。 “算了,我这会儿已经感觉好多了,他们也难得能休息休息,不要去找人了。” 林湘南没有说假话,刚刚在食堂喝了碗热汤,她的确感觉舒服多了。 “可能……就是还没有适应罢了。” 男人眉头皱得厉害,“湘南……” “走吧,回去我还得想一想明天要做什么菜呢。” 林湘南揪了一下贺文山的衣服,男人顿了顿,只好作罢。 第833章 受伤了 “最近累吗?” “还好。” “那事情进展呢?” 说到工作,林湘南的话多了一些。 她把这些日子做的事细细跟贺文山说了一遍,现如今,她种子已经撒下去了,端看那些人做的怎么样吧? “如果那些人还继续先前那样……”林湘南叹了口气,神色已然转冷。 大约从贺文山和冯雅致身上得到的教训,捂不热的心就不热,渡不了的人就不渡,她冷然得很。 只不过,这种冷静自持在对人对事上无可厚非,放到一个领导者的身上却是不行。 贺文山明白,却不多言,只是心中不断自责。 还没到家,就听有人在后面喊,“贺团长,贺团长!” 两人一起转头,就见一个不认识的小战士正在叫喊。 贺文山瞟了眼他的装束,“你是谁?” “我跟贺修业是一个班的,我叫潘政道,贺修业……”小战士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如牛,“受伤了。” “受伤?怎么伤的?” 虽说是给贺修业安排进了队伍里,不过,也就是找个地方给扔了进去。 让人照顾的招呼,贺文山没打过,偶尔有人问起,贺文山也只说让人狠狠练。 久而久之,也就真没人打着贺文山的旗号去照顾贺修业了,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他们这种人受伤是常事,贺文山没怎么在意。 潘政道却急道:“我们跟队去巡边,有人放冷枪,修业看见了,推了我们几个,他自己没来得及躲。” “他伤哪儿了?” 潘政道的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别的还好,一枪打在胸口上了。” 林湘南一惊,胸口和脑袋可都不是闹着玩的地方。 “别废话了,赶紧过去看看。” 她推了贺文山一把。 贺文山脚步迟滞了一瞬才抬起脚来,那一下,在林湘南看来,他就好像忘了怎么走路似的。 怪不得刚才卫生院没人,应该是接到消息出去接伤员了。 “贺修业什么时候伤的?多久了?” “五个小时了。” 医生不够,他们每次巡边并不会特意带上医生,只是每个小队都会特意进行急救培训,做一些简单的包扎。 “你是先回来报信的?你与他们分开的时候,贺修业怎么样?” “血一直止不住,昏迷了,不过在昏迷前,他还跟我们开玩笑呢。”潘政道说。 林湘南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没伤到要害。 等林湘南和贺文山再次踏进家属院,地面上可以看到零星的血珠。 急救室的灯亮了起来,除了潘政道,还有三名战士等在急救室门口,身上都沾了血,他们所做的简易担架上更全都是血。 林湘南一阵悚然,一个人身上到底有多少血,竟然能流这么多? 见到贺文山,几人都有些害怕,怕贺文山会发脾气。 不过,贺文山没有。 他神色如常,甚至比平时还要更温和一些,“谁能来说说当时是怎么个情况?敌袭有几人?装备如何?你们撤退时战况如何?是否需要增援?” 第824章 需要养一段时间 被他这样一说几位跑傻了的人才反应过来,连忙给贺文山敬了个礼,汇报道:“贺团长,我们当时正在桃路岭一代巡查,是贺修业同志突然冲过来对开我们,大叫卧倒。据观察,放冷枪的共有两人,用的都是大狙,开枪速度很快,只一个卧倒的时间,修业同志就中了四枪。我们连长已经带人反击,火力压制得很死,是修业同志受伤严重才让我们先行撤退。” 贺文山看了眼林湘南,林湘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去吧,我盯着。” “一会儿别忘了让人给你看看。” 匆匆丢下这样一句,贺文山就带上人走了。 一时间,急救室门前只剩下林湘南一人。 她攥了攥手指,时至今日,她对贺氏一家依然感情复杂。 除了不希望贺修业死,不希望他受太重的伤,她心中并没有太多感觉。 夜渐渐深了,走廊里孤灯摇晃,郭玉玲来了。 今天风逢雨不在,她来接沈相思回去。 知道贺修业受伤,便与林湘南一起坐在门外等。 月上中天时,急救室的门才终于打开了。 沈相思和郑国文等几个人疲惫地从里面出来,尤其是沈相思,脸色发白,被人扶着走出来的。 林湘南连忙过去帮忙扶住沈相思,“里面怎么样?” “中了四枪,有两枪打在了要害部位,目前是抢救过来了,不过,需要养一段时间。” 林湘南轻轻吁出一口气,“谢谢你们。” 见郭玉玲忙不迭打开饭盒往沈相思嘴里塞饭,林湘南才想起自己竟然没给这几位提前准备点儿吃的。 可能手术难度真的很高,郑国文他们把贺修业送回病房,留给值班人员,就纷纷回去休息了。 林湘南跟着进去看了看,贺修业睡的很沉,两个肩膀、胸口、腹部和左腿都缠着纱布。 林湘南打了水,帮他擦了擦脸和手,出来时发现郭玉玲母女竟然还在。 “郭主席,沈医生,你们……” “相思怕你担心,特意留下来想跟你说说贺修业的情况。”郭玉玲解释。 吃了东西,沈相思看起来不那么疲惫了。 她拉着林湘南一起坐下,“别担心,伤得是严重了一些,不过,我们见过比这伤得更严重的,后来也就是留下了几道疤而已,没什么毛病。” 林湘南抿了抿嘴,“好,那……需要注意什么?” “就有营养的东西呗,好消化,好吸收的。” 沈相思说起话来还是有气无力的,林湘南胡乱点了点头,没再细问,郭玉玲扶起沈相思,指了指旁边的屋子。 “那里有我给相思准备的用的吃的,今天晚上估计你得守着了,累了就去那屋歇歇,饿了就吃点儿。“ 第835章 你不用操心 一夜很快过去,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来看了贺修业几次。 可能是年轻力壮,贺修业虽然一直没醒,但也没出现紧急情况。 天快亮时,贺文山来了。 林湘南正靠在椅子上打盹,听见动静儿睁开眼就看到男人正拿着衣服往自己身上搭。 四目相对,林湘南推开了他的手,“我以为你会带队去接应。” 贺文山摇了摇头,军区人很多,不同的情况,领导会派不同的人执行任务。 他看了眼贺修业的情况,转过头对林湘南说:“你回家休息吧,这里我守着。不过,昨天晚上没来得及通知别人,请客的事得再找时间了。” 贺修业都躺在病床上了,林湘南也没有心情请别人吃饭。 “那就以后再说吧,我回去给他弄点吃的,下午就得回去了。” 贺文山点头。 清晨略带一点凉意,贺文山硬将林湘南的胳膊塞进了自己那件宽大的长袖里。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林湘南起床去了供销社买了两斤肉,又要了点儿别人都不喜欢的骨头。 回到家,林湘南就忙活开了。 她久久不用的小陶锅也搬了出来,支在院子里开始煲汤。 她做汤的手艺一贯好,这次又找马金梅要了点儿他们在山上采的黄芪放到锅里一起炖。 听说林湘南要给贺修业煲汤,马金梅也跟着过来了。 自从林湘南去县里上班,她们已经很久没一起聊天了。 鱼塘归军区管之后,马金梅和秦素丽不习惯他们的管理方式,没多久就不干了,现在也和家属院的人上山采药。 冯雅致的事情让马金梅至今都觉得伤感,但她也没敢在林湘南面前多提。 林湘南担心她婆婆继续为难她,问:“家里最近怎么样?” 马金梅一听便笑了,“我家这个老太太算是想通了,现在也不怎么管我,家里吃吃喝喝的虽然有时候也还是嘟囔花钱多,但是孙淼和孩子们、甚至她自己脸色和身体都好了不少,她也不是没察觉。所以也就是嘟囔几句,没再像从前那样过。” “那采药的收入还行吗?” “行,怎么不行呀,我们这里其实也没多少人,大家也都商量过了,采药估摸着大小和年份来采,不一味地看见就采,正片山这么大,难道还养活不了我们这几家子人吗?” 林湘南也笑了,“你们能这么想,真好。” 好像她这个妇女主任也不白做,总算给家属院里的人也带来了一些改变。 “湘南姐,你下午走?” “嗯,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说,你安心做你的事就行,小贺同志那里你放心,以后我每天做个汤什么的,让我婆婆给送过去。” 林湘南忙摆手,“如果我不是今天刚好有空,我自己都不会煲汤给他,你就更不用为他麻烦了。” 而且,马金梅和贺修业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人多嘴杂,让别人知道了,谁知道会不会有闲话穿出来。 对适婚的贺修业不好,对结婚的马金梅更不好。 “这件事你不要管,我不在,贺文山自然会照顾他弟弟,就算贺文山也不在,还有军区的人呢,你不用操心。” 第836章 不是哄你 马金梅也明白林湘南的顾虑,现在的形势下,男女关系动不动就成为被人攻讦的重点。 军区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直风平浪静下去。 “那好,如果有其他事情需要用我,你可千万别客气。” “嗯,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马金梅就上山去了。 她不管冯雅致是怎么想,她从心里是真心感激林湘南。 如果不是林湘南,她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悟,她在那个家里的生活状态永远也不会改变,又说不定早早用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人得有良心,马金梅默默地想着。 贺文山回家时,林湘南的汤已经炖得差不多了,白团子围在林湘南身边,馋得不行。 不过,要把汤和肉给白团子吃,林湘南真舍不得。 许多人都不一定能吃上肉呢。 见到贺文山,林湘南动作顿了顿,指了指那个小陶锅。 “正好你回来了,一会儿你拿过去给小四喝吧。” 一夜没睡,男人也没看出什么疲惫。 他蹲在门口洗了把脸,主动说:“刚醒,疼得厉害,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下去。” “吃不下去你就吃,他吃不了肉,喝汤应该没问题。” 贺文山也饿了,进屋拿了个碗,和林湘南一起蹲在海棠树下吃肉。 汤里还放了豆腐,一股子豆香味,贺文山十分喜欢。 冷不丁地,他的筷子被人压住了,林湘南喊:“喂!” “嗯?”贺文山侧头。 “再吃就没你弟的份儿了。”林湘南没好气地说。 贺文山少有失神到这种程度的时候,自想起上辈子的事,这是林湘南第一次专门煲汤做饭。 他前世怀念了十几年的饭菜,如今馨香再次萦绕在鼻尖,让贺文山意识到,他也就是个贪恋人间烟火的凡人。 “湘南。” “干嘛?” 男人笑了一声,“你做饭真好吃。” 林湘南撇了撇嘴,“少来这一套,你就算把我夸出花来,也休想哄我天天给你做饭。” “不是哄你。” 贺文山还想吃。 一来他真没饱,二来,他觉得如果是林湘南做的,他大概能吃下一头牛。 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贺文山心中暗暗羡慕贺修业的好运。 只不过是受了一次伤,就让林湘南特意给做好吃的。 他心有不甘地端起那锅汤,给贺修业送了过去。 林湘南收拾了一下,也跟着过去看了看。 贺修业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可能是因为疼,林湘南和贺文山一进门他就睁开了眼睛。 见到林湘南,他努力地想笑一下,却带动了伤口,疼得顿时龇牙咧嘴。 “你快别动了,躺着,好好养。” 林湘南有心想让他重新躺下,却不知该碰哪里好,手伸出去,半天没有落点。 贺修业笑得苦涩,“第一次巡边,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嫂子你别担心,我没啥大事。” 将近一年以来,贺修业每次见她都是这样一副赔罪的态度,林湘南心中涩涩的,有些不是滋味。 望着他比以前黑了不少的脸庞,林湘南轻声说:“嗯,我问过医生了,你的伤需要好好养一段日子。这些日子,只要我有空就会回来给你做点吃的,其他的你也不用担心,不会瘸也不会拐,就是留下几道功勋章。” 第837章 你别和我大哥生气了,行吗? 贺修业忍不住笑了一声,苦哈哈地说:“我不怕,嫂子。” 林湘南便也笑了,“你大哥对你……很满意。” 虽然贺文山并没有说过。 和上辈子相比,贺修业变了很多。 这次的事情无论是不是巧合,敌人当前,贺修业能放弃自己首先逃跑,反而提醒战友,救战友,就已经再也不是上辈子那个处处明白处处装糊涂的人了。 明事理,有担当。 林湘南知道,贺文山对这样的改变是满意的。 贺修业下意识看向贺文山,贺文山神色还是淡淡的,却点了下头,表示林湘南所言不虚。 他再次笑了一声,“哥,嫂子,我以后会更努力,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自从到了家属院,是非对错在他的心里越来越清晰,他也越来越明白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些就先别说了,好好养伤吧。就算当兵,也不是非让你去送命、受伤,完整而健康地活下来的同时,歼灭敌人,才是我们的期望。”林湘南又说。 “那,那嫂子别和我哥生气了呗?他要做得不好,等我好了,我替你揍他,你别生气了,行不行?我二哥、我姐,都是自私的人,不过我大哥说了,他们想不明白就永远也别回来,我以后也不会再让他们打搅你们的生活的。嫂子,你别和我大哥生气了,行吗?” 贺修业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拉住林湘南的手腕,一番动弹又疼得他龇牙咧嘴,脸更白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贺文山和林湘南关系不好,是因为他们三个从中捣乱,惹怒林湘南,却不知道两人还有上辈子的纠缠。 “好好养你的伤,胡说八道什么?不想养了去校场给我跑圈去!”贺文山沉声说。 林湘南默了默没有动弹,须臾之后平静地看着对贺修业说:“我和你大哥有我们自己的相处方式,你觉得我在和他置气,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们两个的相处方式呢?” 贺修业呆住了,“这,这样?” 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最灵活的只有他的头了。 于是,他的头在林湘南和和贺文山之间摇来摇去。 他没结过婚,但他见过别人夫妻的相处模式。 无论小时候还是来到家属院之后,他见过的那些夫妻,就算不会在别人面前多亲近,但至少相互说话会笑,会有眼神交流,气氛是融洽的,而萦绕在林湘南和贺文山之间的,只有平静。 平静得让贺修业觉得尴尬,让他觉得气氛沉闷。 “对。”林湘南平静地说。 贺修业不能理解。 而贺文山终于盛好了一碗汤,二话不说一勺怼进了他嘴里。 “喝你的汤吧。” 贺修业差点呛道,顾不得再说话,忙不迭地一口接一口地喝汤。 最后还是林湘南看不下去了,出声拯救。 他刚刚缓过气来,林湘南却已经站了起来。 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她要回去补一觉。 贺修业满眼失望,林湘南一走,就忍不住埋怨贺文山,“大哥,我刚才帮你说话呢。” 第838章 你身上的味道闻着很舒服 贺文山嫌弃地用手帕给他抹了一下嘴巴,“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可你和大嫂之间……”贺修业迟疑地看着贺文山,见他脸色不好,默默把话咽了回去,嘟囔道:“我还想赶紧再有个小侄子、小侄女呢。” 贺文山懒得理他,闷头给他把汤喂完,端起林湘南的小陶锅走了。 回到家时,林湘南睡得正香。 连日的疲惫让她迫切需要休息,贺文山轻手轻脚地关了门,也躺下睡了一会儿。 不知不觉,林湘南又被热醒了。 她实在想不通,贺文山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喜欢扎到她的怀里睡。 推了两把,把男人推醒了,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自觉地摸到事先放置在一旁的大蒲扇给林湘南扇了起来。 “凉快了吗?” 林湘南实在困,推不开他,闭着眼说:“你如果离远一点儿,更凉快。” 可惜,男人只是笑了一声,还是蹭在她的脖子上,“你身上的味道闻着很舒服。” 味道? 林湘南终于睁了睁眼,把手举到自己面前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闻出来。 “你是狗鼻子吗?” 贺文山依旧不反驳,强忍着在林湘南的脖子上亲一口、咬一下的冲动。 让他解释,他也解释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看到林湘南他就忍不住想贴上来抱一抱、蹭一蹭、咬一咬。 大蒲扇扇了半天,林湘南被喷洒在自己脖子上的呼吸弄得实在睡不着了。 “贺文山,你是不是……是不是……” 林湘南坐起来,目光上下扫了一遍,最后定格在贺文山的敏感部位,“你要不去发泄发泄?“ 林湘南对着外面的洗浴间抬了抬下巴。 贺文山哭笑不得,拉了一把让林湘南重新躺下,自己也重新贴了上去。 “发泄一百遍也没用。”他自己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你记不记得以前我总是很忙,晚上很晚很晚才回来,有时候根本不回来。” 林湘南当然记得。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贺文山一个月也就回一次家,有时候一两个月都不回一次。 而但凡每次回来,就会像烙饼一样,把她弄得不成样子。 “说来可笑,我那段时间甚至怀疑过你。” “怀疑我?”林湘南不明白了。 “我怀疑你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在你身边,我就像那些瘾君子一样,如果时间允许,我想时时刻刻挂在你身上,这样,这样!” 贺文山一边说,一边做出吸气和用牙齿啃咬的动作,并没有真的用力,但自己的牙齿在林湘南的皮肤上划过,感受着她的气息,就让他心里被填的满满的。 “我以为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让我上了瘾。” 他自嘲般笑了一声,“甚至还多次去卫生院检查过,结果显示我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如今换了一辈子,这毛病还是没改。 贺文山也挺无助的。 “你不是想……” 贺文山秒懂林湘南的未尽之言,“想,时时刻刻都想。” “你滚!” 第839章 我保证 这次林湘南不再赔他躺着了,撑着床准备起来,可刚起了一半,被人从身后一揽一拖,直接落进了对方怀里。 “贺文山!” “让我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 上辈子,因为那该死的说不清的嗜好,贺文山一直尽力避免和林湘南过多的肢体接触。 这辈子,林湘南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更别说肢体上的了。 做了两世夫妻,他们之间却很少像平常夫妻那样同枕夜话,这样的亲昵也少之又少。 林湘南默了默,而这一犹豫直接被人抱到了腿上。 她忍不住挣扎,贺文山却只是把下巴垫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声问:“这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林湘南没好气地说。 男人笑了一声,又在她脖子上蹭了蹭,吸了口气,“真的很好闻。” “……” 就在林湘南热得受不了时,贺文山放开了她。 他们睡过了头,现在已经一点了。 林湘南准备吃点儿东西就回县里,贺文山跟在她身后起床,他也睡了一身汗,准备去冲个凉。 刚下床,走在前面的林湘南忽然停了下来。 她“哎”了一声,“你就只想这样?” “嗯?哦不,”顿了一会儿,贺文山才又说:“还……还想让你也抱我。” “哦。” 林湘南走了。 贺文山:“……” 他失望地低头整理床铺,又匆匆出去冲了个凉,林湘南已经简单弄了吃的。 吃饭时,两人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直到林湘南放下筷子,“我又给你写了些信封,放在桌上了。有两个里面塞了我写的信。” “好。” “尘尘还没消息?” “嗯,最近没有,这都是正常的,他们那地方,估计想找人送信都难。” “我知道。” 只是知道归知道,一想到尘尘最后连一捧骨灰都没留下,林湘南的心就忍不住打颤,害怕那样的情况再发生。 “湘南,湘南!” 手蓦地被人攥住,林湘南终于回过神来。 贺文山的手大大的,很宽厚,很温暖,好像也温暖了她的心。 “我们不会重蹈覆辙!”贺文山说。 他用力握着林湘南的手,声音像他的手一样带着力度,“我保证!” 林湘南的心定了定,用力吐出一口气。 她抽出自己的手站了起来,“我东西收拾好了,先走了。” 这是不信任的表现。 贺文山看在眼里,却也没忙着解释。 他起身帮她推出自行车,灌了一壶水挂在车把上。 “下周如果有时间,我再回来。” 答应了给贺修业煲汤,林湘南记着这事呢。 “不用特意回来,小四那我会照顾,你忙你的,我有空就去看你,路上你小心些。” 出了家属院,林湘南头也没回踩上车子走了。 如今她的自行车已经骑得很溜了,也几乎不会再摔跤。 贺文山远远地看着,曾经只会轻言细语小鸟依人的妻子,如今飒爽得令人心悸。 她是优秀的,是上辈子的他太狭隘了,竟然将她关在家里那么多年。 第840章 厚着脸皮收下了 林湘南回到县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白团子坐在后座上几次差点掉下来。 推开黑漆漆的房门时,林湘南头一次生出一种冷锅冷灶的凄凉感。 她点了灯,勉强给白团子弄了点吃的喝的,又开始给自己弄吃的。 弄到一半不想弄了,就坐在床上发呆,发着发着竟然就睡着了,直到一声嘹亮的鸡啼,把林湘南从睡梦中叫醒。 身上被咬了好几个疙瘩,林湘南换衣服起床洗漱做饭,又开始新一周的忙碌。 严格规范种植和采茶之后,林湘南要求农机局的人每周都下去盯着。 人都被使唤起来了,以至于庄文栋连着好几个星期去农机局了解情况,都找不到人。 他气坏了,终于在一个周六下班时抢先要用县里唯一的自行车。 然而,他被拦住了。 崔英一脸和煦的微笑,按着自行车的力度却不比庄文栋小。 “庄县长,去市里有通行的公交车,要不,您坐公交车?” 坐公交车是要花钱的! 庄文栋如果真想花钱,就不会自己骑自行车了。 他冷笑一声,“怎么着?去市里只能坐公交车,不能骑自行车是吧?还是说,咱们县里的自行车只能她林县长用,我不能用啊?” 这一嗓子调门儿实在是高,惊动了半个大院的人。 好巧不巧,林湘南正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愣了一下。 扫了眼被两人夹在中间的自行车,林湘南就明白过来。 她笑了一声,“这是什么话?县里的自行车当然大家都能用。” “哼,听见了吧?人林县长都没什么意见,崔主任你就别在这儿拦着了。” 庄文栋一把推开崔英,骑上自行车就往外走。 崔英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这是为林湘南做事,林湘南竟然还给他卖了。 目送庄文栋出了门,林湘南笑了笑,对崔英说:“崔主任,自行车是县里的,谁都能骑,以后谁想骑就骑吧,只要会骑,别摔着就行。” 崔英闷闷地答应了一声。 转身想走之际,林湘南却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林湘南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香烟推到崔英面前,“这是上回回军区沈叔叔给的,我和我们家老贺都不吸烟,崔主任帮我消化了吧。” 崔英一呆。 这烟他没见过,但只看这样子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而且,沈叔叔…… 林湘南在外面从来不提军区的事,但谁都知道,军区现在坐镇的那位大佬就是姓沈啊。 一时间,崔英什么抱怨都没有了,脸上乐开了花。 “是是是,既然林县长和贺团长都不吸烟,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林湘南也笑,“那我就谢谢了。” 崔英忙不迭地把烟塞进了兜里,手都有点抖。 林湘南倒了杯水喝了两口,这才说:“我这工作是上面分派下来的,也是从庄县长手里抢过来的,他难免心里不舒服,如果连自行车他都没法做主,难免要……” 崔英做了这么多年的办公室主任,做的就是迎来送往的工作,听林湘南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我考虑不周。”他说。 第841章 男儿当有鸿鹄志 林湘南笑了一声,“你不是考虑不周,是考虑太周全了。” 不过说到底崔英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她也没责备什么,只是提醒崔英不要和庄文栋正面冲突。 以庄文栋的心胸,收拾补了她,给崔英下个绊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是看你这几周都回军区……” 林湘南也知道崔英是这么想的,难得多说了一句,“没事了,我家人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不回去也没什么。” 崔英松了口气,忙又问:“是贺团长?” 如果是贺文山,他们得想办法去看望一下,准备一份礼品什么的。 “是我小叔子,没什么大事,现在已经好了,不用劳师动众的。而且,你们去了也见不着人。” 崔英只好熄了这个心思,与林湘南又聊了几句才从她办公室里出来。 他心情美得不行,他其实并不在意林湘南敲打他,他只要让林湘南知道,他为她尽过力,来日林湘南必然不会忘了他。 这边庄文栋骑着自行车去了市里。 可是,一去才知道,林湘南上次过来把他的老丈人给骂了。 不仅骂了,还骂得十分难听,现在市政府大院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狄正浩本来已经不生气了,可见到庄文栋,一股子邪火涌上心头,又把庄文栋骂了个狗血淋头。 庄文栋那个气啊,撕了林湘南的心都有了,可偏偏,无论是他,还是狄正浩,现在谁都动不了林湘南。 庄文栋暗暗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一定想方设法弄清楚林湘南最近在做的事,再给她来个釜底抽薪,让她措手不及。 届时自己再找机会把分管农业的权利拿回来! 林湘南不知他的计划,她难得放松一下,正点着煤油灯正在拆包裹。 这个包裹是申市那边寄来的,里面有各种时兴的东西,两本书和一封信。 信是顾西楼写的,子承父业,他也要去当兵了,不过具体去哪里还没有定下来。 字里行间不难看出他的矛盾,他很担心爷爷奶奶的身体。 林湘南当即提笔写了一封回信,以顾家老两口的身份,能照顾他们的人大有人在,而他正值年少。 男儿当有鸿鹄志,安能苟且空度日。 洋洋洒洒写了两大篇,林湘南方才收笔,将信装进信封里,继续收拾包裹。 翻着翻着,林湘南竟然从里面翻出来两大团毛线,大红毛线,很漂亮。 自己这里最冷时都用不着穿毛衣,申市那边也用不着,难道是让自己寄回老家? 可是,这些最多也就是给小孩打两件毛衣,不够做大人的。 难不成,是让自己给尘尘打? 自从尘尘走后,林湘南怕给尘尘做的衣服送不过去,已经很久没给尘尘做衣服了。 一想到梦中贺文山与尘尘最后一次见面时,所呆的地方荒凉无比,林湘南当即开干。 她已经很久没有织过毛衣了,带着白团子举着手电筒跑到外面着了两根木棍,削得光滑、两端尖锐之后,立刻织起了毛衣。 转眼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也不尘尘长高长胖了没有,林湘南只能估摸着动手。 正在兴头上时,白团子忽然闹了起来。 第842章 抱一下行吗? 白团子跑了出去,跳到墙头上警惕地盯着北方。 很快,它又跳了下来,围着林湘南跳个不停。 林湘南刚才被它的反应吓到,手里正拎着一条顶门棍,白团子跳下来时已经听见了汽车的声音。 林湘南有些意外,上周她回去时,贺文山不在,说是出任务去了。 男人撑着墙跳进来时,见到林湘南拎着棍子站在院子里略微怔了怔,迟疑了一下才走过来,“吓到你了?” 他没着急近身,在林湘南三四米远的位置站定,可是,那几步走过来的感觉却让林湘南微微心惊。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刚结束任务?” “嗯。” “不顺利?” 贺文山摇了下头,林湘南便知道剩下的东西不是适合自己知道的,她也就不再多问,主动将顶门棍扔在了一旁。 男人跟着她缓步进屋,见到丢了一床的东西,心里无端一松,往林湘南身边凑了凑,低声问:“抱一下行吗?” 这人之前哪次不是想抱就抱,何曾跟林湘南打过招呼?她一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她瞟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此刻的贺文山莫名可怜,鬼使神差般点了下头。 而直到这一刻,男人才慢慢从后面蹭上来,抱住了她。 如先前一样,他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埋头在她的脖子上。 林湘南感觉到他深深的吸气,额头蹭动,像是恨不得蹭进她怀里。 其实这样的姿势对贺文山来说很吃力,他几乎比林湘南高出了一个头,身体要弯下去才能做到这样。 对林湘南来说,她其实很不适应。 曾经的贺文山在亲密这件事上可谓强取豪夺,从来不问她想不想,喜欢不喜欢。 现在贺文山问了,得到了她的允许,但她的心还是咚咚作响,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着。 林湘南本以为贺文山抱一下就差不多了,可贺文山没起来,她也不好催什么,只是渐渐的,林湘南就觉得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后重得她怀疑贺文山是不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她身上。 林湘南有些不自在,她推了推贺文山,叫了他一声,谁知贺文山的身体竟然有沿着她慢慢滑下去的趋势。 林湘南连忙转了个身,这下她再也撑不住贺文山的身体,两人一起跌在了床上。 “你不是受伤了吧?” 林湘南说着用鼻子嗅了嗅,没有在贺文山闻到特别明显的血腥味。 再一歪头,只见男人平静地躺着,双眼紧闭,呼吸均匀。 这是睡着了? 林湘南有点无语。 专门跑到这里来睡觉的吗? 她摇了摇头,索性时间已经不早,她撑着身体起来,准备把床上的东西收拾了,再去洗漱一下,也回来睡觉。 可是,刚要走就觉得不对。 她的衣服被贺文山拽住了。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攥着她衬衫的一角。 那粗糙的大手格外有力,任凭她拉了几下竟然没有把衣服拽出来。 第843章 你差不多得了 林湘南不知道怎么这人还有这么个毛病,强行拍了拍贺文山的脸。 “松手,我要收拾。” 她知道贺文山这种人天塌下来也会睁着一只眼,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男人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她的衣角。 林湘南收拾了床上的东西,去洗漱了一下,回来扒了贺文山的鞋子把他扔上床。 弄好蚊帐,坐在床上想了想,又给贺文山脱了衣服,反正照顾都照顾了,也不差这一下。 刚吹灯躺下,男人又缠了过来。 他像个八爪鱼,恨不得挂在林湘南身上。 他重得不行,皮肤紧贴让林湘南身上都是汗,不知熬了多久才睡去。 而这一睡,在醒来时就晚了。 光影绰绰,俨然已经日上三竿。 抱着她的人依旧抱着她,酣睡正香。 林湘南半边身子都麻了,推了贺文山一下,偏偏没推动。 借着阳光,林湘南看到男人青黑的眼周。 这还是睡了一夜的结果,没睡之前显然更重,想也知道这趟任务不是很轻松。 好不容易,林湘南终于脱身。 她坐在窗扇搞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半边身体,就见贺文山神经质一样大手开始在床上乱摸,没几下摸到她,立刻贴了过来,期间眼睛都没睁一下。 “贺文山,你差不多得了,我得起床了。” 虽说每天跑得都很累,但林湘南没打算在床上睡一天。 回应她的依旧是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林湘南干脆把枕头塞进了贺文山怀里,自己从另一侧下了床。 喂白团子,给自己弄吃的,收拾家里,整理工作,林湘南就算休息了也有很多事要做。 洗漱完毕正蹲在灶台前点火,眼角余光人影忽地一晃。 贺文山起来了。 林湘南瞟了他一眼,心说真会挑时候,等一会儿她做的饭可能就没有他那一份儿了。 “怎么起来了?” 男人明显还是困倦疲惫,声音也带着说不出的懒意。 直到林湘南再次看过去,他才说:“你不在,睡不着。” 林湘南撇嘴,“以前没有我,你还不睡觉了呗?” 贺文山摇了摇头,揉着额头走到门口坐了下来。 不知是林湘南就在身边,还是饭菜的香味让他安心,理贺文山竟然靠着门框打起盹来,刚刚一直不敢靠近的白团子蹭了过来,在一旁歪着小脑袋看着他。 林湘南做好了饭,准备叫贺文山时才发现他又快睡着了。 刚刚从站场上下来的人,在自己这里竟然只得了个坐着门槛打盹的待遇,修长的双腿委屈地蜷缩着,看起来怎么都有点委屈。 林湘南看了一会儿才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然而,手刚碰到贺文山的肩膀,手腕处就一股子大力传来,她的身体被人拽着几乎是抡了出去。 幸亏林湘南反应快,即使蜷缩起身体,否则双腿非打在上面的门框上不可。 她一声惊叫,终于让贺文山反应过来,及时调整了动作,堪堪没让林湘南摔着。 最后,林湘南落在了贺文山怀里,吓出了一身冷汗。 贺文山此时已经完全不困了,抱着林湘南一个劲儿地问:“湘南你怎么样?碰到哪儿了没有?疼不疼?” 第844章 随你 林湘南反应快,曾经常年锻炼,虽然比不上贺文山他们,但比起一般女同志,身体也算轻盈,因此并没有受伤。 她也知道贺文山不是有意的,像他们这样的人,身体常年都处于警备状态,有利于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对着那双担忧的眼睛,她摇了下头,“没事。” “没事?你别吓我。” 贺文山是真的紧张了,他一拳下去少有人能受得了,刚刚迷糊之下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来摔林湘南,而林湘南还有个紧张恐惧的毛病。 林湘南感受了一下,再次摇了摇头,“真没事,先吃饭吧,吃完饭你接着睡。” “真没事?没有哪儿难受?”贺文山眼睛上上下下在林湘南身上扫视,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一个医生,看一眼就知道林湘南有没有受伤,“要不,咱们去一趟医院吧?去市里那个,我开车,很快就到。” 林湘南无语地甩开他的手,“吃饭!” 她行走自如,脸色如常,贺文山这才松了口气,跟着林湘南走回桌边坐下。 白团子刚才被吓着了,这会儿站在门口叫唤不敢进来。 林湘南叫了它两声,它也不肯进门,林湘南只好弄了点儿吃的放进它的盆里,又给它撸了撸毛。 回到屋里,贺文山已经撂了筷。 他吃饭速度快,这一次却罕见吃得不多。 林湘南有些意外,“很累?” “这次熬的时间长。” 贺文山抹了把脸,“我还有三天假期。” 林湘南知道这是想留在这里的意思,就他这样子,她也不好把他赶回去,干脆说:“随你。” “那你一会儿有事吗?” 说有事,林湘南当然也有事,说没事,当然也可以放松一下。 但是,谁家会大白天睡觉玩? 正考虑着要说什么,贺文山又搓了搓脸,“我自己实在睡不着。” 他的头发剃得很短,林湘南清晰地看到他额角两边的青筋一鼓一鼓的。 她听沈相思她们说过,有些人在精神极度紧张、焦虑,或者长时间精神紧绷难以放松时,就会这样。 而贺文山睡了一觉还这样,显然已经持续这个状态有一段时间了。 她抿了抿嘴,硬邦邦吐出来两个字,“没事。” “那……陪我再睡一会儿?” 他不等林湘南点头,只眼巴巴地看着她吃完,刚刚放下碗就把人抄了起来,竟是连碗也不让人去洗。 “贺文山!” “睡醒再洗。” 贺文山关了窗户,拉了窗帘,抱着人兜头滚进了床里。 狗熊一样的大脑袋往林湘南脖子上一埋,使劲儿吸气。 林湘南硬邦邦地躺着,过了一会儿,歪头时竟然发现他青筋直跳的情况似乎好了一些。 她忍不住在他那里摸了摸,叫了他一声。 男人好半晌才“嗯”了一声,林湘南迟疑着,又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回应她的是男人又往她脖子里吸气的动作,许久,才说:“没有,我身体好着呢。” “真的?” 她微微提高了嗓音,语调轻飘飘的。 第845章 林湘南如何不了解呢? 男人顿了顿,慢慢在她脖子上爬了起来。 他拉着她的手在两侧额角摸了摸,“就这儿有点疼,以前也疼过,休息够了就行了,没大事。” “以前也这样?” “嗯,睡够就好了。” 不过,贺文山没说,上辈子的贺文山直到死,这个问题也没有解决。 那个时候的他,失去了林湘南,就像是被关进笼子的野兽,不过是困兽之斗,勉强活着罢了。 林湘南想了想,觉得贺文山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假话,干脆地拍了下他的头,“赶紧睡吧。” 贺文山重新躺下,不过,这样有意识地去睡反而睡不着了。 他磨磨蹭蹭,牙痒,心也痒,索性翻身躺在一旁。 林湘南本来也酝酿着想睡个午觉地,都快要睡着了,被他弄的动静儿惊醒。 “你没事吧?” “没事。”贺文山说。 可是,看向林湘南的眼神却让她在瞬间感觉出渴望。 纵使这辈子很长时间都不在一起生活,但毕竟是时时刻刻关注了那么久的男人,林湘南如何不了解呢? 贺文山按了按额头,索性爬了起来,“我去趟厕所。” 林湘南兀自看着他去厕所,然后又在院子里发起了呆,吓得白团子也在阳光下晒着,想喝水还得小心翼翼地绕过他。 对于林湘南,贺文山说不出自己是一种怎样的渴望。 他每次见了她就想抱,就想往怀里搂,就想在她脸上、脖子上、小肩膀上啃两口。 当然,并不是吃肉啃骨头那种啃法,他想用牙尖摩挲她的皮肤,在她白生生的皮肤上拓下他的烙印。 但林湘南不喜欢那些事,他也答应了她,她不喜欢就不必再有。 所以此时再想,他也是忍着,忍着这阵心瘾过去。 只不过上辈子年逾四十都没戒掉的心瘾,贺文山觉得,这大概比毒瘾还难戒。 太阳晒得他迷糊,额角针扎似的疼,好在忍耐于他而言是常态,他不在乎。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传来林湘南的声音。 “进来。” 声音里没有半分曾经的温柔和予取予求,不过贺文山一下都没耽误,就像听到召唤的小狗一样进去了。 带着专属于林湘南味道的衣服砸在了他的头上,贺文山喉头滚了滚,将衣服从脸上拽下来。 窗帘加蚊帐,屋子里有些暗。 不过,贺文山还是第一眼就看清了床上的情况。 不知名的火气迅速蔓延,烧得贺文山眼睛通红,鼻息都热得离谱。 “湘,湘南。” 贺文山咽了咽喉咙,一条腿刚撑在床上就被人拽了过去。 “你,你……” 林湘南吸了口气,“你能不能别那么多废话?” 以前不知道林湘南的恐惧,贺文山对夫妻之事无所忌惮,他恨不得天天将林湘南按在怀里蹂|躏,但知道之后,就努力做到清心寡欲。 他不想伤害林湘南,一点儿都不想。 他了解自己,心里太渴,掌握不了分寸。 可是,衣领被人揪着拽了过去,那馨香柔软的味道终于又落进了他怀里。 第846章 夫妻 林湘南对这种事从不热衷,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主动做这种事,还是在青天白日里。 不过显然,贺文山比她更激动,也比她更小心。 灼热的喘息几乎要喷晕她,时不时问她这样行吗?那样行吗? 林湘南第一次怀念起曾经那个沉默寡言的贺文山,最终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不来你就滚。” 贺文山闭嘴了,千载良机,他当然不能错过。 帐影昏昏,肢体交缠,贺文山一点一点品读林湘南的味道。 注意力在完全转移到林湘南身上之后,他忘了额头时时刻刻针扎般的疼,只恨不得将这朝思暮想的人永远桎梏在自己怀里。 最终,两人贴在一起沉沉睡去。 贺文山醒来时竟然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林湘南上班还没回来,白团子坐在窗户上看着他。 贺文山躺在床上摊开四肢,身体久违地感到轻松。 想到昨天的事,贺文山忍不住笑了笑,林湘南对他终归不像她说的那么心狠。 或许是为了尘尘,又或许只是看在人道主义精神上,但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就有机会去弥补。 贺文山起身把家里打扫了一遍,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换了身衣服溜达着去了政府大院那边。 等了没几分钟林湘南他们就下班了,不少人跟他打着招呼,林湘南在最后面。 见到他,林湘南上下打量了几眼,“好点儿了?” “就是睡的不够,睡够了就好了。” “你之前多久没休息了?” 贺文山迟疑了一下,才说:“快一周。” 林湘南默默无言。 是任务需要,还是身体不舒服,她没有问,这些也不是轻易能透露的。 但这回,贺文山开始问她了。 “你感觉怎么样?”他盯着林湘南系到最上面的扣子,“有没有不舒服?” 他当时已经尽力在控制了,但还是忍不住用牙尖去摩挲她的皮肤,也不知上头之后有没有咬她,是不是又让她害怕了。 林湘南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白衬衫和长裤,除了双臂,浑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我打算去买点饭,先把你背回去休息?” “一起吧。” 林湘南不想来回折腾,不紧不慢和贺文山一起往招待所走去。 县城不大,两人慢慢吞吞溜达到招待所吃饭。 上到负责人,下到服务员都知道林湘南是县长了,对她很湿热情,给两人盛得菜堆得高高的。 林湘南有点儿无奈,但也不好责备,只能就这么受用了。 “你来的时候看过小四了吗?他怎么样?”林湘南问。 “看了一眼,好多了,那个潘家的小子整天给他打饭,照顾得很周到,你不用担心,他再养个把月也就好了。” 林湘南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连中四枪,就算好,也不可能有这么快。 “你还是让他好好养养吧,建功立业不急于一时,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好。” 出于爱护弟弟的角度,贺文山当然会这样要求贺修业,可是,养病太久,恢复周期太长,也意味着会丧失很多机会。 如果是贺文山,他是不会让自己休息那么长时间的。 第847章 夫妻2 吃过饭溜达着回家,林湘南要午休一会儿。 贺文山刚睡醒,此时精神正饱满,但他心痒未除,借口休息,赖在林湘南身边。 林湘南懒得理他,自己睡了一会儿,又匆匆赶去上班。 等晚上回来时,家里的锅盖都被擦得铮亮。 林湘南现在有点儿体会出贺文山上辈子的感觉了,这是在家养了个田螺姑娘啊。 她心情极好,难得主动问贺文山,“你要在这儿呆到假期结束?” 男人立刻看了过来,沉默之中,目光警惕。 林湘南一眼就知道贺文山是什么意思,她很享受贺文山做小娇妻的感觉,又说:“你要没事,就多呆几天。” 贺文山眼睛里透出些许疑惑来,可这回,林湘南没有再说什么。 贺文山这个老男人昨天把她折腾得够呛,今天又在办公室坐了一天板凳,她后背疼得要死,吃过饭早早躺下了。 贺文山洗了澡进来,这才看到林湘南的小背心底下青青紫紫的淤痕。 他心中不由得一慌,“昨天……” 他大手尽可能轻的放在林湘南背上,“我给你按一按?” 林湘南本来已经快睡着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慢慢反应过来。 她身上的确难受,索性点了点头,“按吧。” 贺文山控制着手劲儿,由上到下,最后连脚都给林湘南捏了。 林湘南也由难受得躺不住,最后舒坦得摊开了四肢。 她睡得深,没发觉贺文山一直在旁看着自己。 直至煤油灯里的灯油燃尽了,慢慢熄灭,贺文山才慢慢躺在床上。 头一次,他不是想被她紧紧抱着,而是想把她抱在怀里。 贺文山一直呆到假期结束才离开,这几天,他好像变成了被圈|养在家里的小妻子,里里外外打扫卫生,迎来送往,给林湘南处理这些杂事。 偶尔,他还会煮点粥,择择菜。 不过手艺和林湘南没法比,只能说是勉强入口。 林湘南倒也不嫌弃,给什么吃什么,弄好了菜就做一做,几天下来,两人相处也算融洽。 林湘南紧赶慢赶,终于在贺文山离开前,做好了给尘尘的毛衣,她让贺文山想个办法给尘尘送去。 而这些,贺文山也不能保证一定能送到尘尘手里,只能说:“我尽量。” 当贺文山真的离开,家里重新只剩下自己和白团子以后,林湘南晚上从乡下回来,看到黑漆漆的屋子,终于感觉到一点凄凉。 她感叹人的习惯真是可怕,不过这么几天而已,她竟然就有点儿习惯了。 摇了摇头,林湘南点灯做饭。 正一边做饭,一边复盘今天的收获,阿喜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她慌乱不已,眼睛泛红,上来就攥住了林湘南的胳膊。 “林县长,林县长你一定要帮我们想想办法啊,这事只有你能够帮我们了。” 林湘南莫名。 她拉着阿喜到桌前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别着急,仔细说清楚我才能知道该怎么帮你。” 第848章 抢劫抢到自家人身上来了 “是贺琪琪,她不知怎么跑到了薇薇那边,把孩子给抢走了,让薇薇给她弄三百块钱,要不就把孩子给杀了。” 阿喜急得不行,“我是刚刚接到的电报,可是,就算我现在给她寄钱,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啊。” 林湘南记得贺文山提过,贺琪琪和贺泽宇被他分到了两个不同的地点,分别改造。 一来让他们双方都看看外面的世界,二来,避免贺琪琪再受贺泽宇影响。 现在看来,贺泽宇对贺琪琪的影响早已造成,而且贺琪琪和贺泽宇一样,没有底线,没有原则,自私得要命! 说话间,一个男人跟了进来。 卫城县唯一一间药厂的厂长,潘文。 潘文同样神色焦躁,只是到底比妻子能沉得住气。 他扶助失态的妻子,恳求得看着林湘南,“林厂长,能不能请你和那边联系一下,不管怎么样,我们愿意出钱。” 林湘南灭了火,站了起来,“我记得你们药厂有一台电话是吧?” “是,可是……” “不是红色电话吧?” 潘文连忙摇头。 “既然如此,关键时刻,该用还是要用一用的,人命关天。” 孩子既然生了,林湘南也就不说什么最好不要让贺泽宇用孩子绑住潘薇薇的话了,她现在已经被绑住了。 三人立刻直奔药厂,见到电话,林湘南背对着潘文和阿喜拨了个号码。 那一端很快被接了起来,林湘南说:“我是林湘南,想找贺文山。” 贺文山曾经给过林湘南两个号码,一个是军区通讯处的,那里的设备时时有人守着,一个是后勤处的。 林湘南这次拨打的,就是后勤处的电话。 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拨打,对方很重视,让林湘南等一会儿,他立刻去通知贺文山。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桌上的电话响了。 “湘南?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醇厚的声音传来,林湘南看了眼阿喜,有些无奈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具体的情况他们也不清楚,你必须去了解一下。”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你让他们安心等着消息。” 林湘南“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林县长,是贺团长吗?他怎么说?”阿喜着急忙慌地问。 “这件事他会处理,我们暂且先等一等吧。” “那钱……” “你就算现在邮寄过去,时间也来不及。以我之见,就先等着吧。” 现在出门都要开证明,以贺琪琪曾经做出的那些事,贺文山不可能不对当地的负责人交代清楚。 既然如此,贺琪琪还能够出来,要么是她巧言吝啬蛊惑了一支出门的小队,并加入其中,要么,就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不过,不管是什么样,都足以看出贺琪琪还是那个往事不堪回首里的贺琪琪,没有任何长进和改变。 有了贺文山插手,潘文夫妻放心许多,但一想到女儿和孩子即将要吃的苦,阿喜还是忍不住埋怨道:“这是什么人啊?连自己的侄子都不放过,抢劫抢到自家人身上来了。” 第849章 老二指使的? 潘文立刻拉了阿喜一下,阿喜立刻反应过来,自知失言,讪讪地闭了嘴。 林湘南反倒是笑了笑。 她无所谓别人对贺泽宇和贺琪琪的评价是什么,反正她尽心尽力过,这辈子不想再在那两人身上付出任何精力了。 “林县长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来来来,去我家,我家大儿媳做饭好吃,让她一定好好给林县长做一顿。”潘文邀请。 林湘南婉言拒绝,“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多留了,那边的消息你们多留意,如果贺文山那边有任何动静儿,我也会及时告知你们。” “别啊林县长……” 阿喜再三挽留,林湘南摆了摆手,无奈道:“我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真的很累了。” 两人只得作罢。 回去路上,林湘南想着这点事,忍不住再次摇了摇头。 她也真是服了贺泽宇和贺琪琪,日子过成这样,还不思考思考如何改变,只想如何去偷去抢去掠夺,恐怕这辈子也不会有任何改观了。 第二天下午,林湘南就在政府大院里接到了贺文山的来电。 当时已经快要下班了,大院内也有且只有一部这样的电话,摆放在武大成的办公室里,他亲自来通知自己去接电话,期间还提醒林湘南要小心一些,不要将话筒弄坏了。 “查清楚了?” “琪琪是跟着一支临时过去帮忙的小队过去的,见到潘薇薇和老二现在过得好,穿得也不赖,就动了心思。她趁潘薇薇去厨房做饭的时候,偷溜进去抱走了孩子,老二当时已经回了监狱,并不知情。” “潘薇薇自己住?” “嗯,一个小房子,偶尔老二能过来看看,但平时都是潘薇薇自己带着孩子生活。” “家里东西丢了吗?” “……好像没有。” 林湘南倏地笑了。 贺文山听她笑得讽刺,知道她看不上自家弟弟妹妹,抿了抿嘴,心里也没多在意。 “贺琪琪没有那样的脑子。”林湘南说:“她看到潘薇薇吃的穿的用的,羡慕嫉妒不假,但以她的想法,上去就要,上来就抢,绝不会含糊。但张口就要三百块钱……” 她低笑一声,“潘薇薇手里绝对没有三百块,想要拿到只能是从潘家父母这里拿。但寄钱过去需要时间,这段时间潘薇薇躲在哪儿?吃什么喝什么?孩子又吃什么喝什么?除非她一开始就想把孩子饿死,否则不会做这种事。” “你是说这是老二指使的?” “我可没说,”林湘南哼了哼,不冷不热,“你们贺家的事我不管,你就查吧,贺文山,你越查就越知道你的亲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贺文山没说话。 上辈子,林湘南脾气太软,贺泽宇他们要什么,她都会尽力满足。 那时他总是看不过去,经常训她。 久而久之,贺泽宇他们都很怕他。 直到林湘南去世之后,这几个人上蹿下跳过一阵想要给他续弦,被他严厉拒绝后,直到他死,也没再翻出什么水花来。 这辈子嘛,林湘南倒是给他开辟了一个新角度。 第850章 你们贺家的人,心都狠 “人大约什么时候能找到?” “不知道,还在找,那边的地形我了解过一些,比咱们这边还要荒凉,琪琪带着个孩子,能躲的地方不多,应该用不了多久。” 林湘南“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你还是想想怎么给潘家夫妻一个交代吧?” 贺泽宇的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贺琪琪却怎么也要给个合理的说法的。 “我知道。” 贺文山跟林湘南了解了一下阿喜两口子的情况,叹了口气,“我这边盯一盯,一有了结果,我争取尽快过去一趟。” 顿了一会儿,贺文山还是没将犹豫了半天的话说出来。 上辈子林湘南为他们这个家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这辈子她不想理会他家里的事,这低头赔礼道歉的事还是不要让她去了。 挂断电话,武大成也拎着一壶热水进了屋。 他边泡茶叶边问:“是不是贺团长有什么指示啊?” 林湘南礼节性地对他笑了笑,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够处理。” 武大成也就不再追问,出了政府大院,林湘南站在大门口想了想,去了一趟供销社。 她买了不少东西,准备等这事一有结果就去潘家转一圈。 若离着远就罢了,自己就在县城,又和贺文山复婚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做。 这消息传来的倒也很快,次日一早林湘南上班,就被武大成叫过去接电话。 “昨天夜里,贺琪琪去一户人家里偷牛奶,被抓到了,当地民兵一通吓唬,她把孩子叫出来了,事情也交代了。” 贺文山深深叹了口气,不难听出他的疲惫和无奈。 林湘南没说话,事到如今,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沾沾自喜地去说一句“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也没什么意思。 她固然现在可以指责贺文山和他的弟弟妹妹,但对外,还是要和他一起去给别人装孙子。 没劲! “孩子怎么样?” “饿得有点儿狠了,抱回去喂了一顿就睡了,看起来是没什么事。” 林湘南“嗯”了一声,贺文山沉吟着说:“我下午请假过去。” “东西我买好了。” 男人一滞,感觉自己心口又被人撞了一下。 渐渐的,他忍不住笑了。 “你真好,媳妇。” “少来这套,你还是想想怎么给人交代吧。” 林湘南直接挂了电话,想到晚上要去给人低头赔罪装孙子,心里就无名火大。 这一天的工作她是忍着烦躁做完的,因此见到贺文山时的脸色也说不上好。 贺文山已经先回了趟家,觉得东西还是少点,就出来买了一大包点心。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林湘南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猜的真对。” 贺文山一句话就暴露了他的心情。 “贺泽宇想借此机会逼着潘家夫妻给钱?”林湘南问。 “是啊,好歹也是他的亲儿子,你说他的心怎么这么狠呢?” 贺文山不无唏嘘,却被林湘南一句话就怼了回去,“你们贺家的人,心都狠,不是吗?” 第851章 为什么要这样? 贺文山愣了一瞬,不由哑然。 上辈子他对林湘南,又何尝不是心狠呢? 他默默地,不再说话。 直到回到家拿了东西时,林湘南叫住了他。 她换了身衣服,少了工作上的气质,多了几分随和,然后提起了贺文山买的那包点心。 “走吧。” 贺文山反而一时没有跟上脚步,直到林湘南回过头来,面露疑惑。 他笑了一下,大步跟上,走到林湘南身边时,他自然而然地放缓脚步。 “湘南,谢谢。” “没什么,我是为我自己,不是为你们。” 林湘南说得坦然,贺文山却也不生气,跟着林湘南一起去了潘家。 阿喜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如果不是潘文三番五次地叮嘱,她早就来找林湘南问结果了。 此时见林湘南两口子登门,立刻问了起来,“林县长,贺团长,我家薇薇和孩子……” “孩子找回来了,目前来看倒也还好。”林湘南握住阿喜的手轻轻捏了捏,让她宽心。 贺文山对同样对迎出来的潘文说:“说起来都是我没有管教好,竟让老二和琪琪胆大妄为,生了连自家孩子都要利用的心思。” 他是真的惭愧,对着潘文和阿喜深深一个鞠躬。 潘文和阿喜两人齐齐愣住,好一会儿才潘文才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问:“贺团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偷走孩子要钱的人,不光是你妹妹,还有,还有贺泽宇?” 曾几何时,贺泽宇在他跟前工作时,是个多么圆滑懂事的孩子,怎么会…… 贺文山敢做敢当,在两人不可置信的视线里,无奈默默点头。 “是他做的。”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 阿喜不能明白。 自家女儿千里迢迢跟着他去了那么艰苦的地方,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贺文山闭了闭眼,难堪地几乎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林湘南笑了一声,打破了沉寂,用一种近乎讽刺的口吻说:“二位可记得,我曾经提醒过你们,贺泽宇并非良人。” 阿喜一听便点起了头,她曾经因为女儿的事专门去家属院找过贺文山,不过,那次她没见到贺文山,见到的人只有林湘南。 林湘南提醒她最好赶快让潘薇薇和贺泽宇分开。 “两位有所不知,我们家条件一度非常不好,是文山出来当兵后,按月寄钱回家,家里条件才慢慢好起来的。我公婆早亡,文山离家之后,是贺泽宇挑大梁照顾弟弟妹妹,也是那段艰苦的日子让他学会了不计后果不择手段的抢掠。” 林湘南轻轻一叹,“我之前提醒你们,并非是作大嫂的不想让弟弟过好日子,而是,贺泽宇从未想过要与潘薇薇过好日子。潘薇薇只是他过好日子的工具,跳板罢了。” 贺文山看了看林湘南,有意阻止,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也深知贺文山不是可托付一生的人,便说:“现在如果你们有意让女儿与贺泽宇离婚,我来安排。” 第852章 本性难移 潘文和阿喜对视了一眼,两人脸色都不算好。 尽管阿喜找林湘南谈过两次潘薇薇和贺泽宇的事,知道林湘南对这个小叔子的印象不好,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不好。 而且,贺文山也没阻止,甚至还要帮忙安排离婚的事,足以说明真实情况比他们所见到的还要恶劣。 两人惴惴不安地看了看贺文山两口子,这才惊觉自见面起一直在院子里说话,顿觉失礼,立刻把林湘南和贺文山往屋子里让。 林湘南摆了摆手,天气太热,屋子里反而不如院子里凉快。 她见院子里有几个小板凳,干脆走了过去。 阿喜去给两人倒了茶水,忐忑地问:“林县长,你和贺泽宇他们相处的时间长,根据你的经验来看,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再发生吗?” 捧着杯子,林湘南稍稍品了一口。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 阿喜呼吸一滞,脸当即白了,“可是,可是他要钱干什么用啊?他在监狱里,想买东西都买不着啊。” 如今的大环境是计划经济,有票才能买东西,没有票再多钱也买不了东西。 不,不对。 “他们那里,距离边境很近,听说有一种职业叫做倒爷,也就是做买卖的,把苏|联的货弄到咱们国家来卖,只要钱,不要票。” 此话一出,贺文山也惊了一下,和阿喜两口子一起抬头看向林湘南。 不过他到底不像是阿喜他们那么震惊,他多活的那些年里,见过比倒爷更奇葩的职业。 “但不管怎么说,贺泽宇要钱,一定是有花钱的地方。他身边除了潘薇薇和孩子,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人,一次不成功,如果他还想要钱,你们认为他们还会不会再做一次呢?” 潘文捏紧了拳头,作为一个父亲,他现在的忍耐已经快到极点了。 “现在只是孩子,如果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能成功,你们猜,他的目标会不会转移?” “湘南。”贺文山终于叫了林湘南一声,声音里只是无奈,却并没有什么责怪之意。 林湘南摊了摊手,识趣闭嘴。 贺文山叹了口气,却不得不说:“湘南所说的,老二的确能干的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快叫这对弟弟妹妹丢光了。 “如果二位有让两人分开的想法,随时都可以告诉我,贺泽宇那边我会来解决。” 阿喜和潘文当然有让潘薇薇和贺泽宇离婚的想法,只是因为之前潘薇薇一直不同意,所以才拖到现在。 如果这个时候让他们分开,潘薇薇…… 夫妻二人再次叫唤了一个眼神,潘文说:“好,如果我们下定了决心,一定会请贺团长帮忙。” “这段时间我会请人盯着点儿,如果再有消息,我会及时跟你们这边沟通。”贺文山说。 两人默默点头。 如此,林湘南便和贺文山离开了潘家,此种情形之下,潘文也好,阿喜也罢,都实在没有心情去做那些无关紧要的寒暄了。 第853章 她们都不是你 走出潘家,贺文山深深叹了口气。 他的身份在这里,潘家说不出太多责备的话,但他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他们曾经商量着给我送个女人过来,劝我再生几个儿子。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他们不想让我绝后,现在仔细想想,他们是应该想有个能在我身边说上话的人吧。” 对贺泽宇他们的厌恶让林湘南无法共情贺文山的心情,反而问道:“为什么不同意?” 不远的距离让林湘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迈进了自家的门。 手被贺文山捞起来托在掌心里捏了捏,随即就听见他淡淡地说:“不一样。” 林湘南扬眉。 “无论是谁,她们都不是你。”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被人夺舍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能说出口了。” 贺文山心中又浮起无奈,却也知道他的信用早就被消耗一空,且再不可能拥有,只好将解释也一并吞了下去。 “我会再跟那边联系一下,让人盯着点潘薇薇母子的情况。” “嗯。” 进了屋,林湘南还没把手扯回去,被男人拽着轻轻拉了拉,“湘南,能给我弄点饭吃吗?吃完我就得走了。” 林湘南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中午出来的急,没吃上饭。” 贺文山又拉了拉林湘南的手。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甩手出去了。 男人偷偷笑了笑,跟在后面出去帮忙。 今天两人穿得都很随意,贺文山为了见潘家夫妻甚至专门换了便装,与林湘南站在一起更像是一堆普通夫妻。 林湘南摘菜他刷锅,林湘南做饭他烧火。 两人搭配,不到半个小时,林湘南做了两个菜,又煮了一锅面,配着林湘南提前熬好的酱,开始大快朵颐。 贺文山吃了个痛快,连着这几天贺泽宇带给他的不快也一扫而空。 吃完了帮着林湘南收拾干净,贺文山是真要走了,他就请了半天的假。 林湘南没有阻拦,贺文山前脚走,她后脚就把门关了。 两人都是工作狂人,一分开就投入了各自的工作,但是他们都没想到,潘薇薇那边的意外来得那么快。 林湘南隔了一周再回家属院,本意是看望贺修业。 贺修业已经回宿舍住了,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整天看别人训练看得眼红,被领导撵到贺文山家里住。 林湘南到家时贺文山又出任务去了,贺修业正蹲在院子里的菜地里拔草。 说是蹲着,他的姿势非常扭曲,一条受伤的腿无法承重,难以蹲下,他就一条腿蹲着。 听见推门的动静儿看到林湘南,一着急差点摔倒。 “不是说让你养着吗?” 林湘南赶紧停好自行车,过去扶他。 “养着也不能一味躺着啊,这也不是什么重活。” 贺修业站稳了身子,笑嘻嘻地让林湘南进屋休息,他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家里就两间房,他回来了,贺文山就把尘尘住的那间房打开了。 林湘南摆摆手,让他随便住,但不能出去乱说。 第854章 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晚上,林湘南去食堂打饭。 刚把两个大饭盆填满,忽然身后有人叫了一声,“林主任?” 林湘南回身,竟然看到后勤处的人,她连忙打了个招呼。 对方却说:“你回来了正好,这两天一直有电话打过来,说找贺团长。” 林湘南听了心头就是一跳,“该不会是……” 她用手指了指某个方位,对方点了点头。 如果没事,对方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频繁打电话。 心知这一点,林湘南问:“我能打过去问问吗?” 对方也是承了贺文山的情帮忙盯着这事,立刻就说:“你吃过饭来后勤找我吧,我带你进去。” 林湘南道了谢,顾不得再帮贺修业打一些更有营养的饭菜了,端着饭盆就回了家。 家中,贺修业瘸着一条腿摆好了碗筷,见林湘南回来脸色不是很好,连忙询问,“嫂子,你怎么了?” 以林湘南今时今日的地位,家属院里应该不会有人跟她吵架,一时间,贺修业心里有些没底,连林湘南不愿意他在家里住都想到了。 林湘南实在厌烦贺泽宇惹出来的事,脸上才会有所表露,见贺修业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略略收敛了下。 不过,她也没有隐瞒,而是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你姐姐和你二哥,不知道又惹出什么事来了,那边有电话过来,吃过饭我得去一趟后勤。” 贺修业也知道林湘南不喜欢贺泽宇和贺琪琪,他小心地说:“要不我去吧,你赶了半天路回来,在家休息休息。” “你能拿什么主意?” 贺修业哑然。 他的确没有资格和电话另一边的人对话,他说出来的话,贺泽宇也不会听。 他只能讷讷地劝道:“那嫂子你别跟他们生气,不值。我二哥他们……” 贺修业试图找出一个词来形容,却发现自己难以评说,反倒是林湘南自己补了一句,“的确不值,恐怕这辈子也别想有什么改变了。” 贺修业浑身一滞,脸色微微变了变。 一辈子…… 一想到一辈子都可能随时会有人为自己找麻烦,贺修业头都大了。 林湘南吃过饭过去,等了一会儿,那位干部才到了。 他将自己带到电话机旁,亲自动手拨号,几经连线,那边才终于传来一道声音。 林湘南报上自己的姓名和贺文山的关系,请求通话。 那边的接线员表示自己将进行上报,请林湘南进行等待。 林湘南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好不容易等到电话响起,林湘南的屁股都快坐麻了。 一道浑厚粗犷的男声从对面传来,林湘南再次报上自己的姓名,那人笑了起来,“原来是嫂夫人。嫂夫人你好,我和贺团曾经一起在这边当过兵,后来他跟随沈师走了,我则留了下来。我姓沈,我叫沈金南,你叫我小沈、老沈都行。” 林湘南没想到如此雄浑的声音竟然有这样一个文艺的名字,对方听起来比贺文山大一些,她当然不能称之为小沈,于是折中叫了个沈同志。 两人简单寒暄了两句,林湘南问:“我知道文山的弟弟妹妹现在都在那边,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第855章 去世了 “潘薇薇同志的孩子,三天前去世了。” 沈金南一句话惊得林湘南的心差点跳出来。 虽然她一直觉得这个孩子对潘薇薇而言是拖累,但竟然就这么没了…… “怎么会?” “那孩子被带回来的当天就发起了高烧,潘薇薇同志精心照顾了两天,本来已经有所好转,但……但不知道怎么的,潘薇薇同志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孩子嘴巴里多了一块儿饼子,她和贺泽宇同志想方设法也没有弄出来,最后,孩子憋死了。” 林湘南后背泛起一层冷汗,她几乎想都没想就问:“孩子出事时,是贺泽宇在照顾孩子?” “对,那天他刚好放风。” “孩子出事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沈金南没有说话,但林湘南已经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她心中怒火蒸腾,贺泽宇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事,对尘尘做过的事,再次浮现在面前。 她恨恨地咬牙,若是贺泽宇在自己面前,此时此刻,她真恨不得撕了他。 自己也好,尘尘也罢,都并非贺泽宇的孩子,林湘南勉强也能够理解,可是,虎毒尚不食子,贺泽宇却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加害、利用! “不知道潘薇薇现在情况如何?” “非常不好,我去探望过一次,神情恍惚,需要人照顾。” “我这边会尽快过去一趟,在此之前,得麻烦沈同志安排人照顾照顾,另外,贺琪琪和贺泽宇两兄妹还请严格对待,最好别人如何,他们就如何。” “那之前额外的放风就给他们取消掉。” 林湘南连连说了几句辛苦,撂下电话,立刻又给药厂拨了过去。 她事先并没打招呼,电话打过去一连响了数声都没有人接。 林湘南没办法,只好跟后勤上的人约好明天再过来打电话,她得尽快和潘家沟通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家里,贺修业早就在等着了,一见林湘南脸色阴翳,立刻心往下沉。 “嫂子,我二哥二嫂那边又出事了?” 林湘南一连喝了三杯水,才把蒸腾的怒火给压下去,冷冷地说:“你那才出生的小侄子,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贺修业惊得走路都快了起来,两眼瞪得溜圆,“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呢?”、 “养活一个孩子不容易,弄死一个孩子还不是容易得很?” “……” 贺修业目瞪口呆,他显然也想起了他们曾经对林湘南和尘尘做的一切。 可是,他还是不能接受,情不自禁地喃喃道:“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啊?他为什么要这样?” 如果是让孩子生病,还可有说是想借着孩子给潘家要钱,可是,弄死孩子……林湘南也不知道贺泽宇想做什么了。 贺泽宇的这一举动,让她心中生出一股子恐慌。 这一次死的是孩子,下一次是谁? 反正,总归不会是他自己!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贺修业焦躁地走来走去,“我二哥和我姐这是疯了啊。” 第856章 我们一定竭力支持 次日一早,林湘南再次给药厂拨打了电话。 得知孩子没了,潘文愤怒地拍了桌子,忍不住吼了起来,“他怎么能这样?虎毒不食子,他怎么这么阴狠?” 林湘南不能说她也很生气,只好叹了口气,“贺文山出任务,不在军区,否则,我们一定要亲自登门跟你们说这件事。现在贺家只有他弟弟贺修业在,不过前些日子他受了伤,还走不了路,只能辛苦你们过来一趟了。” “你们过来,咱们当面谈一谈这件事。” 潘文怒吼,“还有什么好谈的?” “接下来潘薇薇和贺泽宇的婚姻关系总是要谈一谈的。贺家的事总要有一个姓贺的在场才行。” 潘文气得挂了电话,不过,没多久他就到了。 潘厂长头一次公器私用,用了厂里拉货的车。 林湘南算着时间,早早等在外面,帮着过去拉车门。 另外,她还请了郭玉玲作陪。 潘文和阿喜的脸色实在难看,见了郭玉玲也没什么寒暄的心思。 被迎进家里,看着身上处处纱布的贺修业后,脸色更是难看。 他就想不明白了,兄弟三个,老大老四都不错,怎么就贺泽宇如此没有人性呢? 贺修业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个劲儿地道歉。 好不容易所有人落座,林湘南这次都不说是谁的错了,直言道:“两位过来这一路上,心中一定有了自己的想法,不知你们想怎么办?不管你们想怎么办,我们一定竭力支持。” “我们想让贺泽宇死,你们也能办到?”潘文冷冷地说。 对于贺泽宇和潘薇薇的事,一直都是阿喜在着急上火,他表现得很平静。 林湘南曾一度认为他重男轻女,直到此刻,她才终于觉得,潘文对女儿的疼爱不比阿喜少半分。 “如果这是你们真实的想法,我会如实转达给贺文山。”林湘南平静地说。 潘文哼了一声,“转达有什么用?又不会真让他死!” “如果能找到贺泽宇给孩子喂饼子的证人,证明他蓄意杀人,再加上我和尘尘的证词,或许,他真的能死。” “你和尘尘?”阿喜皱眉。 林湘南点头,“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为什么非常抵触和厌恶贺泽宇和贺琪琪吧?因为,在我们母子来家属院之前,他们兄妹在老家曾试图害死我和尘尘。” 这事连郭玉玲都不知道,一直没说话的她惊道:“他怎么能这样?你在那之前可是照顾了他们很多年啊。” “对他来说,没用的统统可以舍弃,如果我死了,贺文山可以再娶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家里的女儿做媳妇,尘尘也可以死,死了就没有拖油瓶了。” 一时间,几个人都脸色发白,只有贺修业把头垂得很深很深,他很惭愧。 “后来,来到家属院,他们依旧初心不改,我也不想和他们继续生活,向贺文山提出了离婚。贺文山不肯离,渐渐发现了他们性情里的偏激之处,以将他们挪出了家属院单独生活,谁知道,贺泽宇依旧不肯认真工作,反而想方设法与你家结识。” 林湘南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第857章 我想要他! 潘文和阿喜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林湘南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她勉强笑了笑,再次摇头,“贺泽宇其人格外擅长伪装和掩饰,如果他不想让你们看出来,你们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然而,这话对一对父母来说,几乎起不到什么安慰的作用。 潘文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早已想好的答案。 “我们想让薇薇和贺泽宇离婚,把薇薇带回来。” 林湘南点头,“这个没问题,但我想,你们应该过去一趟。” “我们会的,不过,我们还有一个要求。”潘文说。 林湘南对此也并不意外,再次说:“你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都会答应。” 潘文的目光就落在了贺修业身上。 林湘南一时没反应过来,贺修业见状还以为潘文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连忙也说:“潘厂长,是我二哥对不起我二嫂和孩子,虽然我大哥不在,但我大嫂在也是一样的,我们家是我大嫂当家。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不违法犯罪,我们能做到的都会去做。” “这事你们做得到。”潘文说。 “那……不知潘厂长想让我们做什么?”林湘南问。 “我想……”潘文说了两个字,突然又看向了郭玉玲,“郭主席,你也在这儿呢,刚才他们的话,你可是都听到了。” 郭玉玲虽然没什么大智慧,可这大半生跟着沈卫华去了许多地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风土人情,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感觉自己已经知道潘文想要什么了。 她拼命给林湘南使眼色,林湘南却没看懂。 “你说吧。”郭玉玲叹息着说。 “我想要他!” 潘文指着贺修业。 “我?”贺修业奇怪。 潘文看了看林湘南,一字一字认真地说:“林县长,等我家薇薇回来,如果她愿意,我希望你们家老四能同意娶我女儿为妻。” 林湘南呆住了,这才明白郭玉玲刚刚是什么意思。 贺修业也傻了。 之前林湘南让他攒钱娶媳妇的话没少说,但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家里还不稳定,自己现在娶媳妇不是个好时机。 最最重要的是,他还小。 就算在老家,在他这个年纪娶媳妇的也少之又少。 见两人都不说话,潘文说:“林县长,你不会反悔了吧?” 林湘南端起水喝了一口,终于慢慢地回复道:“潘厂长,潘薇薇曾经是贺泽宇的妻子,老四算是她的小叔子,这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林县长,我们族不在乎这个。” 阿喜终于第一次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却狠狠给了林湘南一下。 林湘南点了点头。 她明白潘文和阿喜的意思。 这次之后,潘薇薇受到的刺激应该挺大的。 贺泽宇是个没良心的,他们已经不指望贺泽宇能照顾潘薇薇了。 但贺修业还不错,如果贺修业能同意,算是个不错的归处。 对潘薇薇倒是好了,但对贺修业来说,可能就有些不公平。 “你们确实很会给我出难题啊。” 又一次,林湘南痛恨起贺文山来。 早不出任务,晚不出任务,偏偏这个时候不在。 第858章 我愿意 “林县长孩子还小,可能不太能理解,但我们是女儿,我必须要给她找一条后路。”潘文坦然地说。 “恐怕不止吧?”林湘南扬眉。 有贺文山在,只要贺修业踏实肯干,以后不说像贺文山那样,却也不会混得太差。 潘文哪里是为潘薇薇找了一条后路,这分明是一条康庄大道。 潘文再次打量了贺修业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但也得看这人以后会不会好好干,不是吗?” “所以我觉得,你们其实可以再观察两年,别那么着急。潘薇薇刚在这个家里受过一次伤害,他们兄弟几个还是有些相像的,你们该不会想让她见贺文山兄弟一次就想起一次贺泽宇吧?何况,老四确实还小,你们就这么放心把潘薇薇交给他?” 事已至此,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潘文根本不给林湘南更多思考的机会,“怎么?林县长该不会是打算食言了吧?” 林湘南刚要张口,贺修业已经急声说:“不会!我可以答应你们。” 林湘南蹙眉。 贺修业对她说:“大嫂,我愿意,你不用为我争了。” “你……” “我由二哥和姐姐带大,我对他们大恩难报,就来偿还这份罪孽吧,只可惜,孩子没了。” “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我没什么喜欢的人,也不知道该娶什么样的姑娘做媳妇,现在好了,也不必想了。如果二嫂愿意,那我也愿意,我可以照顾她,哄她开心,将来以后,不论我做什么,挣钱都给她花,绝不再让她伤心,直到我死。” 林湘南默然。 潘文和阿喜则纷纷红了眼睛。 他们曾经对女婿的期待,在贺泽宇那里没有得到,反而在贺修业这里实现了。 “既然如此,我就当你们答应了。” 只失态了一瞬,潘文就反应过来急吼吼地说。 林湘南看了看郭玉玲,郭玉玲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林湘南这才把到了嘴边的争论咽了回去。 “还请林县长再和那边联系联系,让他们照顾薇薇一段日子,我们夫妻这就过去把她带回来。” “嗯。” “还有他们离婚的事。” “这个可能要等几天,我得等贺文山回来之后安排。” 阿喜有些不放心,但潘文拉了她一下,她便不再多言。 潘文又扫了眼贺修业,如果可以,他希望贺修业跟他一起去。 有这么个备胎在,潘薇薇大概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但一来贺修业不能随意离开军区,二来身上到处是伤,实在不宜长途跋涉,他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大概林湘南他们的托底让他心里多了些安全感,离开时,他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但,不好看的神色转移到了林湘南的脸上。 林湘南并非嫌弃潘薇薇二嫁之身,只是从潘薇薇和贺泽宇走到一起这一点来看,这姑娘就不是个有脑子的。 贺修业以后当兵提干,如果有一个这样的妻子,恐怕会被拖累。 于是,潘文夫妻刚走,林湘南回过头来就狠狠瞪了贺修业一眼。 第859章 我都看到好几次了! “好了好了,你不要生气。”郭玉玲拍了拍林湘南的胳膊。 她以前并不怎么喜欢贺文山的这几个兄弟,今天对贺修业倒是有些改观了。 至少,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这事也没那么重要,”郭玉玲不住劝着林湘南,“以前在别的地方我也见过这样的,你恐怕不知道,以前条件不好的时候,这男人能娶上媳妇,女人能有个依靠,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小贺也不是为了他自己,你就别生气了。” “我知道,可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已经不是几十年前了,他又走这条路,等于给人一个现成的小辫子。” 林湘南搓了搓脸,无奈极了。 “你想那么长远干什么,这不是最坏的情况吗?那个潘薇薇也不一定真看上小贺,而且就算真看上了,他们这一行也是靠能力说话,工作调动性也大,以后换个地方,谁还知道这点事?你不要杞人忧天。” 郭玉玲再三劝解,林湘南也只好作罢。 不过,等郭玉玲离开,她又问了贺修业一句,“你真愿意?” “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这事总得有人来平。我二哥欠的,我来还就是了。” 林湘南默然。 这一周,她没能等到贺文山回来。 又跟沈金南通了一次电话后,林湘南也回了县城。 潘文简单把药厂的工作安排了一下,就请假和阿喜一起踏上北上之路,林湘南也重新投入工作当中。 让林湘南意外的是,贺文山这次的任务出得来实在是长,直到入秋,贺修业的伤已经基本恢复,归队训练了,贺文山依旧没有回来。 贺文山不回来,林湘南不得不尽量抽空回家属院,以便于能及时得到尘尘的消息。 然而,这父子二人就像是约好了似的,贺文山也好,尘尘也罢,都没有消息。 采茶工作又一次进行的如火如荼,林湘南也忙得手脚翻飞,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有二十天没有回家属院了。 她难得有时间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正坐在办公桌里享受,武大成捧着杯子溜溜达达进来了。 “这又是周五了,林县长这周回家属院吗?” 这问题极为耳熟,林湘南想了一下,这大约是最近武大成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难不成是有事? “准备回呢。” “我琢磨着你也该回去看看了。”武大成笑眯眯地说,“如果那边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咱们卫城县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林湘南愣了一下,军区能有什么需要县里帮忙? 见她这个样子,武大成疑惑道:“你不会没注意到吧?最近老有军车在军区和市里两头跑,咱们县里也不能落下啊。” “有吗?” 林湘南还真没注意到。 武大成急了,“当然有,我都看到好几次了!” “一辆车?” “对啊,一辆。” “有注意里面是什么人吗?” “没,你回去打听打听,有什么用得着咱们卫城县出力的,咱们可不能落在后边。” 第860章 我得去趟市里 送走了武大成,林湘南把崔英叫了进来,自然还是打听军车的事。 “我注意了,有一次我正好和那辆车走个对脸,看到里面坐了两个女人,一个小伙子开的车。” “女人?” 林湘南皱眉,“穿着呢?” “不是军装。” 崔英和武大成想的不同,他以为是家属院里的家属们想去市里玩了,于是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但林湘南知道,家属院里的妇女都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如果可以,她们连镇上的供销社都不想去。 可如果不是为了游玩、买东西,又会是为了什么呢? 她们家的男人出事了! 这个想法清晰地浮现在林湘南脑海里。 若非如此,她实在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会频频往返市区。 如果是普通的受伤治病,根本不会出现在市里,一定是重伤,在军区卫生院治不了的情况下,才会送往市里。 林湘南一想到这些,难免想到那个久久没有出现的男人。 她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武大成哼着小曲准备下班了,林湘南急匆匆进来把他吓了一跳,“林县长,怎么了?” “我需要用一下电话。” “哦哦哦,你用,你用。” 武大成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就见林湘南疾步过去拨号,转接到市医院。 先表明自己的身份,再表明自己是贺文山的妻子,询问市医院是否住着以为叫贺文山的病人。 电话里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表明是否确有此事。 林湘南压根不听对方叽歪,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已经表示贺文山就在那里,否则,他们大可以说贺文山不在。 “我得去趟市里。” 撂下电话,林湘南对武大成说。 “现在?”武大成惊讶。 他指了指外面的太阳,“天马上就要黑了,去市里的路可不近呐。” “没事,就是明天我得请假了,收茶工作还请县长帮忙盯一盯。” 见林湘南如此坚持,武大成也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但他实在担心林湘南的安全,“要不,安排个男同志送你去?天黑路远的,你别走错了路啊。” 林湘南想了想,还是作罢。 匆匆交代了两声,林湘南骑上自行车,回家带上白团子,就开始往市医院赶。 她统共跟着贺文山来过两次市里,勉强没有认错路,但因为天黑路不好走,路上摔了好几跤,等到市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林湘南量出自己的证件,导诊台值班的小同志顿时慌了,忙不迭给林湘南指了个病房。 “情况严重吗?” “送来时都快死了,就一口气吊着,前天才终于醒了,以后只要养着就行了。” 林湘南忍不住按了按眉心,“送来多长时间了?” “得有二十天了。” “……” 原本林湘南对被隐瞒这件事非常生气,可现在,她又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了。 脚步沉重地慢慢挪向那间病房,病房显然是被特意安排过的,比较僻静,十分适合养病。 此时里面的灯已经关了,林湘南站在门口听了听,隐约听到里面两道呼吸声,一个在打呼噜,一个在艰难地翻身。 小同志帮林湘南轻轻推开门,扭亮了灯,那个艰难翻身的人猝不及防与林湘南四目相对。 第861章 你别生气 贺文山一下子坐了起来,动作幅度太大,起到一半时,脸色扭曲地重新倒回了床上。 那位带林湘南过来地小同志吓得叫了一声,“你你你你别动啊,我帮你叫医生。” 贺文山摆了摆手,额头上却瞬间出了一层冷汗,疼得他说不出话。 小护士很快叫来了医生,好几个人围着贺文山给他把伤口检查了一遍,重新包扎好。 林湘南也因此看清了贺文山的伤,除了头上的,还有腰腹上的两处伤口。 隔着众人忙碌的缝隙,贺文山一直看着林湘南,忐忑不安。 隔壁床的人也被这动静儿给吵醒了,他的伤比贺文山轻一些,见到林湘南忙不迭说:“嫂子你别生气,贺团是为了救我们才受这么重的伤的。他怕你担心,所以才……”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林湘南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家属是吧?麻烦好好照顾吧,且得养一段日子呢。” 医生丢下一句,带着人走了。 林湘南这才慢慢踱到贺文山床边,男人讨好地看着她,伸出一只手想拉她的手,林湘南没搭理他,自顾自给自己倒了点儿水。 见床头有不知谁买的鸡蛋糕,林湘南直接拿起吃了起来。 隔壁床的男人见状给了贺文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把中间格挡用的帘子一拉,背过身睡觉去了。 “湘南,湘南。”贺文山叫。 林湘南吃完鸡蛋糕,又给自己切了一块瓜,顺道给白团子也喂了一块。 这一人一宠吃饱喝足,才终于正眼看贺文山。 “干得不错啊,贺文山,你要是醒不过来,是不是打算直接让人给我报丧啊。” “哪能啊。”贺文山讪笑,“我是不想让你担心。” “那就没必要复婚嘛,我也不用跑到这里来刷这份面子工程。” 林湘南的声音不冷不热,直听得隔壁床上的大龄未婚男青年瑟瑟发抖,直感叹难道这就是嫂夫人的威力吗? 更令他惊讶的是,林湘南就说了这么两句话,贺文山竟然直接低头认错了。 “是我不好,湘南你别生气。” 贺文山终于捞住林湘南,握住了她的手。 “你是下班从县里过来的?赶了这么远的路,累了吧?” 他艰难往旁挪了挪,“来,上来躺会儿。” 医院的床是一米二的单人木头床,两个人睡有些挤,但也不是睡不了。 林湘南还是站在床边凉凉地看着他,四目相对,贺文山败下阵来,捏着林湘南手的手微微收紧,低声说:“那个人必须死,不然遗祸无穷。” 所以他才会冒险这样做。 “目标达成了?” “嗯。” 林湘南哼了一声,男人晃了晃贺文山的手,“媳妇,我疼。” “该!” 林湘南骂着,却关了灯,在贺文山让出的地方躺了下来。 男人艰难地往她怀里蹭了蹭,“我想睡会儿。” “睡。” 耳畔很快响起了男人均匀的呼吸声,白团子也跳了上来,窝在他们的脚边。 林湘南半眯着眼睛,看着窗户上的一点亮色发呆。 贺文山这一觉实在是沉,直睡到第二日医生前来查房。 第862章 林湘南不无讥讽地说 “嫂子,还好你来了,这是贺团醒来后睡得第一个好觉。”大龄男青年笑着对林湘南说。 林湘南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医生对贺文山能睡这么久也很差异,轻手轻脚地给贺文山检查过后,对林湘南说:“最好还是让患者自己睡,这个姿势不太利于他的伤口恢复。” “好,谢谢。” 林湘南送医生出门,提了暖壶去打水,顺便买早饭,贺文山竟然醒了。 “贺团,你可真是……嫂子才刚起来。” 贺文山勾了勾唇角,乖乖躺在床上等贺文山回来。 白团子坐在床边,歪着小脑袋盯着他,时不时叫一声,像是也在质问他怎么那么久没出现。 贺文山想逗逗它,奈何有心无力,只好继续闭目养神。 林湘南给二人买了早饭,贺文山现在还坐不起来,之前是青年喂他,现在自然轮到林湘南。 青年是个话多的,一顿饭的工夫林湘南已经知道他是贺文山手底下的兵,是个连长,叫纪安,和贺文山差不多的年纪,提起贺文山颇多羡慕。 “嫂子,你怎么知道贺团在这儿的?” “大院里有人撞见过军区过来的车,车上坐的是女人。” “就凭这?” 林湘南看了他一眼,纪安咂舌。 “我们被送过来的时候,贺团就剩一口气了,还叮嘱不让告诉你,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也幸亏你来了,不然……” 纪安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贺文山一眼。 不过,没等贺文山对纪安发威,他的嘴巴就被林湘南狠狠填了一勺饭。 他险些呛到,幽怨地望了眼林湘南,没再找纪安的麻烦。 纪安贼贼地一笑,“没想到贺团还有怕的人。” 上辈子贺文山听见这样的话会觉得丢脸,会觉得没面子,但如今,他乐得林湘南对他发脾气。 林湘南心里有他,眼里有他,才会因为他的隐瞒对他发脾气,否则,她怎么不对纪安发脾气? “你小子,等你有了媳妇就知道,有人管你,有人骂你,是多难得了。” 纪安一阵牙酸,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的东西,忙不迭出去了。 没了外人,贺文山说话也轻松了些,悄摸摸又握住了林湘南的指尖。 “这段日子我不在,你那边有遇见什么事吗?有没有人为难你?” “有,多了去了。” “什么?”贺文山脸色顿时沉了沉,一身煞气缓缓凝聚。 “怎么?就凭你现在这个样,还想给人点儿颜色看看?”林湘南不无讥讽地说。 贺文山顿时又偃旗息鼓了。 半晌,憋出一句,“贸然动手是我不对。” 林湘南也没过多责备,自然而然地说起了贺泽宇的事。 “你得赶紧好,前段日子的事我得跟你说一声,潘薇薇和贺泽宇生的那个儿子,没了。你不在,我做主让潘文和阿喜把潘薇薇接回来了。潘文在去之前提了个要求,说潘薇薇回来之后,如果她愿意的话,要求小四和潘薇薇结婚,小四答应了。” “这些日子,潘薇薇一直在娘家养身体,这段日子,她被搓磨得不轻,估计也得养好一阵子。” “小四伤好之后,我俩去潘家拜访过,潘薇薇没出面,现在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她和贺泽宇离婚的事,你得抓紧给办了。” 第863章 也许得你亲自和他沟通才行 “小四答应了?”贺文山十分意外。 “嗯,后来去潘家探望拜访,也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说他还不了贺泽宇什么,就替他还债。” 见贺文山吃得差不多了,林湘南放下饭盆擦了擦手。 “他倒是长进了。”贺文山喃喃道。 “这么说,你不反对?” “欠人家姑娘的,总该有人还。” 他是不可能拿自己去还的,也就只剩下贺修业了。 “等我回去,就安排老二和潘薇薇离婚。” “那贺泽宇和贺琪琪呢?你准备怎么处理?以后的形势你知道,那边应该关不了他们两个多久。” “沈金南有没有说,能不能找到证据?” “他没给我透露,也许得你亲自和他沟通才行。” 夫妻二人聊完了这段时间的家务事,林湘南去翻贺文山的衣物,发现竟然都是干净的,应该是有人帮着清洗过了。 除了贺文山和纪安,这次受伤的还有两人,住在另外的病房里。 林湘南过去探望了一下,正好遇上两名家属过来。 几人相互打了个招呼,林湘南没有多留。 回到病房,贺文山又睡了。 他睡得很不踏实,浅眠当中,感觉有人在病床前坐下,掀开眼皮看了看。 见到是林湘南,伸出手来又要握她的手。 “受个伤,你倒是粘人起来了。”林湘南嘟囔。 贺文山勉强勾了勾唇角,“尘尘有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 男人握着林湘南的手紧了紧,须臾才慢慢松开。 这次,林湘南也没有再说话。 贺文山的头上包了很厚的纱布,像个头重脚轻的外族人,脸是从来没有过的白。 林湘南没再跟他打机锋,催着他休息。 不过,她最多也就能在这里呆两天,等到周一还是要回去上班。 贺文山让林湘南坐在床头,自己靠着她,渐渐睡得深了。 林湘南忍不住撇嘴,想不通他这毛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找医生问问,也没找到机会。 周日下午,林湘南准备回去了。 临走之前,贺文山把纪安支了出去。 “湘南,你穿我的衣服走呗?” “我穿你的衣服干什么?又不合适。” “你回家换,这件给我。” 林湘南无语,“贺文山,你是不是真有病?” “媳妇,求你。” 他歪在床上,声音放得极软极软,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林湘南的脸渐渐红了,“什么毛病!” 不过,她还是从贺文山的衣服里找出来一件衬衫换上了。 至于她那件,被贺文山藏在了枕头底下。 他现在只能躺着,只要偏头,就能闻到专属于林湘南的味道。 见林湘南换好了衣服,他才说:“下周别来了,我再住几天,应该就能回去了。” “行,不过,你要出院的话,可以去我那里。” “好。” 如此,林湘南便真的没有再去医院,纪安忍不住感叹林湘南狠心。 贺文山却不觉得。 比起林湘南对他不闻不问,以及上辈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工作忙,以前我工作忙起来,不也这样?” “贺团你可真善解人意。” “你别欠揍啊。” 可惜,纪安现在根本不怕贺文山教训,笑嘻嘻地跟他说话逗趣儿。 第864章 直接扭头走了 贺文山这次是真的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先是敌人的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后来又差点被手榴弹炸到,纪安他们曾一度以为贺文山活不了了。 手术时,沈卫华和梁勤都来了。 又熬了二十多天,贺文山出院,去了县里林湘南的住处。 他的伤还没完全好,还需要静养和休息。 不过,出院的这天正是周末,不少人到家里探望他。 大部分都是贺文山出生入死的兄弟,团长、副团长也来了好几个,把林湘南两间房的小院塞得满满当当,不少人站在院子里和院子外面聊天。 林湘南这里第一次来这么多人,当初她只想着自己住着方便,就连贺文山的碗筷都是后来才准备的,此时家里的杯子和座位都不够。 忙得焦头烂额之际,武大成也来了,代表政府大院来探望贺文山。 他的目标当然不只是贺文山,顺便还和在场的其他人好一番寒暄和认识。 虽然现在双方没什么交集,但谁知道今后会不会就用到对方呢? 林湘南懒得理会武大成的心思,好不容易才把人照顾周全。 好在大家都知道贺文山还需要休息,也都没有逗留,更是拒绝了林湘南请他们留下用饭的邀请。 离开前,郭玉玲拉着林湘南的手,“你啊,真是心大,知道他受伤了,还把他丢在医院那么多天。不是我说你,你得上心些,我听老沈说,小贺这次有点伤到元气了。” 林湘南明白她的意思,胡乱点了下头。 “对了,这个给你。” 郭玉玲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给林湘南,拍了拍林湘南的胳膊。 “还是那句话,你啊,好日子在后头呢。” 比起记忆中稚嫩的字,信封伤的字已经略见锋芒,只是还保留着点儿过去的影子。 林湘南心头一喜,这下,连敷衍郭玉玲的心情也没有了。 郭玉玲也不介意,跟人一起上了来时的车,对林湘南挥了挥手。 目送车子走远,林湘南迫不及待想回去拆信,一扭头武大成竟然还在。 武大成正在用手帕擦汗,一双眼睛笑得几乎眯在了一起。 “林县长,你看这事闹的,以前我没往这边来,没成想这房子这么小,要不,换一个吧?我让崔英再重新安排一下。” 天知道,他过来时,那么多团长、副团长站在门外聊天,他的肝都颤了。 林湘南着急看信,哪有心情理会武大成,忙不迭地说:“不用不用,我住在这儿挺好的,我在家属院的房子也这么两间,挺好的,你不用操心了。” “可是……” 武大成想说可是让那么多领导在门外站岗,这多不像话啊。 林湘南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真不用,武县长,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啊。” 她匆匆半掩了家门,直接扭头走了。 武大成:“……” 林湘南现在是真没心情理会武大成,进了屋,她甚至没理会贺文山,直接在桌前坐了下来。 对着信封上的字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林湘南才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 第865章 各有各的苦楚 “儿子的信?” 贺文山元气还没恢复,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 林湘南头也没回,“嗯。” “给我也看看。” 林湘南把信封甩给他,兀自展开信纸,就见上面写着: 母亲大人安好: 林湘南弯了弯唇角,这小子,去了那么严肃的工作环境,竟然没丢了这份调皮。 这算得上这大半年来的第一封长信,林湘南看得很珍惜。 她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品读,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才将这封信看完。 信中,尘尘先报了平安,说他一切都好,吃住很快就适应了,学习安排得很合理。 除了文化学习,基地给他安排了武教师傅,每天要练习一阵拳脚。 「母亲托人捎来的衣服、信件,已经悉数收到,毛衣很合身,还请母亲不要为我担忧,我会好好努力,好好照顾自己。 「也请母亲万分珍重,我会很快长大。 「儿行千里,不能在身旁侍奉,若有难以解决之事,请母亲务必求助于贺文山,他答应过我要照顾你,当不会食言。 「近日收到许多信,儿子想问,为何他寄来的许多信中,都是母亲书写信封?他是否前去打扰您的生活了?……」 落款没有日期,不知是什么时候寄出来的,又漂流了多长时间才到林湘南他们的手里。 信中并没有交代任何他们内部的东西,是否开始参与课题,也没有。 可是这抵挡不住林湘南喜欢,反复看了两遍,唇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又勾。 贺文山直催促,“到底说什么了?你给我看看啊。” 林湘南这才把信递给他,而她自己,已经铺开信纸准备写回信了。 而贺文山在看到尘尘并没丢下拳脚学习时,也勾了勾唇角,“这小子……” 和林湘南一样,仔仔细细把信来回看了两遍,他长叹一声,“我想起来的太晚了,不然,不走那条路,让他继承我的衣钵也是很好的。” 林湘南不以为然,低着头冷着脸回了一句,“像小四那样还没真正上战场,就伤成那样?” “那是个意外。”贺文山说,“而且,那怎么不算是战场了?巡边的战场也是战场。” 只不过,是各有各的苦楚,各有各的凶险和为难罢了。 “那样的话,好歹有我。” “你会帮忙?也没见你帮小四什么啊。” “……” 贺文山被噎得够呛,“你今天专门和我做对是不是?一句话都不让我舒坦。” “你要麻烦我,我还不能看你不顺眼了?” 贺文山讪讪地住了嘴,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 可是,只安静了十分钟,贺文山又忍不住嚷嚷,“你跟他说,咱们复婚了,让他不要直呼我的名字,一点儿儿子样都没有。” 等了半晌,贺文山也没等到林湘南的回应,反倒是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后,靠在枕头上慢慢睡着了。 林湘南这封信写得投入,怕尘尘应激,写到自己和贺文山如今的情况时,字斟句酌,小心翼翼。 等她回过身看到熟睡的贺文山,她撇了撇嘴。 第866章 他折断了她的羽翼 到了林湘南的住处,贺文山的睡眠好了许多。 自从想起从前的事,他的睡眠一直很差,只有在林湘南身边时,才能睡沉。 但显然,即便住到了林湘南这里,林湘南也不会时时刻刻陪着他。 大部分时间,贺文山都是枕着林湘南的衣物入睡。 林湘南也经常在回家时看到熟睡的贺文山脸上盖着她衣服。 初时,林湘南觉得无语,羞耻。 久而久之,她懒得再理会,索性随他去了。 军区的同志们过来探望时,给林湘南带了许多山上挖来的药材。 林湘南一部分保存,一部分就给贺文山炖了。 她通常早起去买一条鱼,或者一块肉,简单处理过后,就炖在小小的陶锅里。 一根柴火细细燃着,直炖到中午,汤味鲜香,美味极了。 差不多十天,贺文山的气色就好了许多。 办公室的崔英曾给林湘南提出帮她换个大点儿的房子,被林湘南拒绝了。 她住惯了这边,也不想为不知何年何月登门的客人再次搬家,更别说现在贺文山还没痊愈。 走动不再费力之后,贺文山跟着林湘南去了一趟政府大院。 他带伤前往,把武大成个吓得不轻,以为自己哪里怠慢了林湘南,以至于贺文山兴师问罪来了。 不过,贺文山只是来打电话。 明确贺文山的来意之后,武大成松了口气,连忙把他迎进了办公室。 贺文山打给了沈金南,等待的时间里,贺文山就在林湘南的办公室坐着。 林湘南的办公室里如今放着各种各样的茶叶,墙上挂着地图,标着各处地界盛产的茶叶,而林湘南本人自他进门开始,就没停下来过。 “累不累?”贺文山问。 “充实,比以前舒服。” 林湘南并无责备的意思,曾经种种,贺文山有错,她也有。 贺文山摸了摸鼻子,不敢提那些圈|养着林湘南的日子。 他自以为的好,但对林湘南来说,全是束缚。 曾经,他折断了她的羽翼。 “那个姓庄的呢?老实吗?” 说起这事,林湘南有些搞笑。 庄文栋被拿走农业方面的权限之后,负责的是卫城县的文娱工作。 若是在首都或者其他大城市,文娱工作也能占到一定分量,但在农村,在山区,就真的是摆设。 大家饭都吃不饱,有什么心情去娱乐? 于是,前两个月县里开会时,庄文栋主动提出了给林湘南帮忙,还说自己一定竭心尽力。 林湘南不好拒绝,便同意了。 她做的事既是利民的,便没什么不好示人。 这位庄县长在了解她的想法之后,试图釜底抽薪。 奈何今年的收成真的很好,尤其是林湘南看中的那几个村子。 “他在憋大招,想给我点儿颜色看呢。” 林湘南不用想也知道庄文栋想做什么,当下也不着急,只是慢慢地看,慢慢地瞧,看戏一样。 贺文山倒是有些真情实感的生气,可正在这个时候,武大成乐颠颠地跑过来通知,电话打回来了,让贺文山过去接听。 第867章 他不能留了 对着贺文山,沈金南要坦然得多。 “有个小孩爬在墙上玩,正好看到了贺泽宇给孩子塞饼子。” 沈金南叹了口气,“自从出事之后,我就让人按照嫂夫人交代的,对贺泽宇和贺琪琪严加看管了,待遇比别人还要严苛一些。贺琪琪她……最近过得不怎么好。” “贺琪琪那边盯紧一些,贺泽宇那边严肃处理。” “他这也是杀人了,如果严肃处理可就……” “他不能留了,老沈,我担心他会和外人串通。” 沈金南怔住,他们都不是迟钝的人,尤其他们所处的地界让沈金南时时刻刻都要警惕提防。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贺文山道了谢,挂断电话。 他按了按眉心。 林湘南以为贺泽宇弄到钱是想要做倒爷,但贺文山并不这么觉得。 贺泽宇没有那么多时间,潘薇薇也不是八面玲珑之人,又拖着个孩子,不可能做倒爷。 那么,贺泽宇需要钱就只能是腐化人心。 国境线上,两国关系本来就不算安稳,如果贺泽宇投敌,后果不堪设想。 撂下电话,武大成正在门口给他站岗,见到贺文山出来,笑呵呵地请他再坐一会儿。 贺文山目光扫了扫,在一个屋子门口看到民政局办事处的牌子,他问:“结婚和离婚登记都是在这里做吗?” “是啊,结婚登记都在这儿,咱们卫城县地小,就这一个大院就把事全办了。不过,都是结婚的,咱们这里几乎还没有离婚的。” 贺文山点头回了林湘南的办公室。 “能不能让人去趟潘家,我想趁出来这趟把事都办完。” 这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贺文山想让林湘南亲自去。 林湘南想了想,点了点头,“你等我一会儿。” 她加快速度把手上这点儿事做完,蹬上自行车去了一趟潘家。 阿喜这些日子一直没出门,整天在家陪女儿。 潘薇薇受到的刺激很大,贺泽宇是她成年后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她倾尽了全部的精力去爱,尽管家人林湘南曾经都劝过她,贺泽宇不值得托付。 她一直以为,那是父母不愿看她背离家乡,林湘南看不上贺泽宇幸福,故意那么说的。 可是,现实的鞭子抽得她痛极了,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残忍,对自己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手。 比起那年初见,潘薇薇像是瞬间成长了十岁。 明明容颜依旧娇俏,却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有半点儿精神气儿。 阿喜和潘文整天看了,都担心不已。 也是因为这个,他们两口子明知道贺文山受伤就住在县里,也从来没去探望过。 乍然见到林湘南登门,阿喜的脸色都不知道要怎么摆了。 好在林湘南并未与她计较,声音温和地和潘薇薇说了几句话,问了问她的身体情况。 然后,她对阿喜说:“我今天过来是贺文山能走动了,如今就在大院,他想着把手续办了,以后薇薇想做什么事都方便一些。” 第868章 杀人者,自当偿命 潘薇薇出神地望着天空。 时间过了这么久,她依旧不能接受自己只是贺泽宇的跳板这个事实,尽管,他对她真的不好。 “薇薇,去把关系解除了吧。这样,我和你爹都能放心一些。”阿喜在一旁劝道。 潘薇薇沉默了片刻,突然问林湘南:“他会怎么样?” 回来之后,阿喜和潘文一直避免在潘薇薇面前提起贺泽宇,他们不想让潘薇薇想起旧事,潘薇薇也就从没问过。 “具体我也不清楚。” 林湘南是真不清楚,她压根儿也不想参与与贺泽宇有关的任何事。 “你想知道的话,可以问贺文山,他刚刚与那边通过电话。” 潘薇薇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她回屋拿了她和贺泽宇的结婚证。 婚姻登记处的人被林湘南打了招呼,几个人到的时候,工作人员还没下班。 贺文山做主,与潘薇薇领取离婚证,解除了她和贺泽宇的婚姻关系。 小小的本子发到潘薇薇手里,她抿了抿嘴唇,脸色和贺文山一样,是遮掩不住的苍白。 “他,会怎么样?”她问贺文山。 “杀人者,自当偿命。”贺文山淡淡地说。 这一次,别说潘薇薇了,阿喜都吃惊地看了过去。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贺文山与贺泽宇一母同胞,罚归罚,打归打,阿喜从来没想过贺文山会下这么大的狠心,一时间愣住。 “他,他会死?”潘薇薇呆呆地说。 贺文山平静地看着她,“你有别的要求?” 言下之意,如果有,他会尽量满足。 此时病弱的贺文山没什么气势,但潘薇薇还是吓得摇了摇头。 “我,我没有,我也不知道。” “婚姻的事,小四答应了,你想好后,我就为你们做主。” 贺文山又说了一句。 他今天已经很累了,对于除去林湘南之外的女人,也没什么耐心。 但,对贺泽宇伤害过的人,他还是又多说了一句,“别再想贺泽宇,他不配。” 潘家母女二人呆愣愣地看着贺文山说完,继续慢吞吞地往回走。 林湘南对两人颔首,笑道:“如果决定和小四结婚的话,手续可以到军区办,以后也可以在家属院生活,不用想太多。” 她盯着潘薇薇的目光很深,“一段婚姻而已,不好便丢了它,没必要束缚自己一生。” 说完,她也走了。 潘薇薇怔怔看着,突然问阿喜,“娘,你说,他们是说的真心话吗?” 她从小就听母亲说族中走婚的习俗,对于换男人,她也没什么抵触,但贺家他们…… “管那些做什么,只要你开心就行。” 阿喜就这一个女儿,从小顶在头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反正保证都已经拿到了,她才不在乎林湘南他们喜欢不喜欢呢。 潘薇薇弯了弯唇角,“嗯”了一声,“我会想一想的。不过,听说那孩子还小,就算结婚,也得等几年吧?” 林湘南赶上贺文山,“我扶你?” 男人蹙眉隐忍的表情松弛了些,露出浅浅的笑,“谢谢媳妇。” 第869章 肥沃一下那里的土地吧 三天后,沈金南那边突然传来消息。 贺泽宇身后果然有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 贺泽宇与他们勾结,不住从看守口中套话。 三天来,经过他们严密的回忆和反思,已经掌握了初步证据。 但,昨天半夜,贺琪琪从住处溜了出来,试图撬开监狱的门,和人一起放犯人出来。 监狱方面准备不足,竟真被他们里应外合撬开了一道口子,里里外外几十人,试图逃到国境线的另一边去。 追捕过程中,贺泽宇和贺琪琪拒不悔改,被当场击毙。 “老贺,你看这事……” 贺文山沉默着,再一次抬手按了按额头。 待那针扎般的疼消减了一些,才说:“就地埋了吧。” “你……不带回老家去?” “不费这个事了,听说那里土地贫瘠,就当……肥沃一下那里的土地吧。” 沈金南:“……” 来电话时,林湘南并不在县里,武大成专程跑去请来了贺文山。 此时见他脸色不好,忙不迭地问用不用给他找个医生看看。 贺文山摆手谢绝,慢慢走出了武大成的办公室。 林湘南得知这个消息是在晚上,但贺文山另有别的目的,“你跟潘家说一下这事,老二死了,不可能再缠着潘薇薇了。” 说这话时,两人正就着一盏煤油灯,正在喝汤。 这段日子,两人吃得最多的就是各种汤。 林湘南做饭的手艺一绝,虽然伤口养起来需要时间,但贺文山已经不像是刚刚出院时那么虚弱了。 林想拿捧着汤碗睨了贺文山一眼,“你到底还是不同意潘薇薇和你们家小四吧?” “小四如果愿意,他坚持的话,我不会反对。但他能干,我不想他身上有会被人诟病的点。” 上次救人受伤保住了一命,已经是立了功,往后只要好好干,提干也是近在眼前的事。 娶自己嫂子什么的,传出去终归不好听。 林湘南撇了撇嘴,“那贺泽宇的事你准备告诉他吗?” “告诉,他也不小了,不至于这点事还担不住。” 林湘南放下饭碗,深深地看着他。 男人直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有点别扭,问:“怎么了?” “你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这种事,你根本谁都不会告诉。直到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 “所以,我进步了吗?” “……” “我可以有奖励吗?” 林湘南无语了,“贺大团长,你脸呢?不要了吗?能不能正常点儿?” 男人轻笑一声,眉眼略微弯了弯,气质竟温和许多。 他没有回敬林湘南一句“你也变了”,尽管林湘南真的不再像从前一样,每当看着他就满脸厌恶。 他探过桌子,拉起她的手,“给点儿奖励吧,帮我在儿子面前说几句好话。” 林湘南一听忍不住笑了,她还记得尘尘信中那句:「你尽可以把贺文山当作一只召唤兽使用。你有问题,就找他,由他来解决。」 也不知那孩子哪里来的这么生动又别致且充满讽刺地说法。 第870章 他咎由自取 “贺团长,自己做的孽得自己还,你现在可就贺修业一个兄弟了,不可能再有个人冒出来替你还债了。” 这一次,轮到贺文山哭笑不得。 “那不知,林县长让我怎么还?” 他动手为林湘南添了一勺汤,“这样行吗?” 林湘南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两人逗了会儿嘴,吃完了饭,贺文山慢慢收拾碗筷,林湘南坐在桌边开始给儿子写信。 她基本上一周会些一封信,贺文山就没准了,有空就写,有的时候一封信写得比鞋底还厚,也不知道那些检查的人看了会对贺文山有个什么印象。 贺文山收拾完东西,坐在床上有些发呆。 林湘南抬头间通过家里唯一的一面镜子,看到了男人脸上鲜少表露的落寞。 他久久地沉默着,昏黄的灯光下,阴影遍布,更显得他失意。 林湘南看了片刻,又收回了目光。 她大约知道贺文山在想什么,前世贺文山对自己的弟弟妹妹可谓尽心尽力,直到自己死后,他终于品读出他们的贪得无厌。 这辈子,他严格管教,也是尽心尽力,奈何贺泽宇和贺琪琪不争气。 但不论如何,他都是他们的大哥。 现如今,贺泽宇和贺琪琪都死了,说没半点儿触动应该是不可能的。 晚上睡觉,林湘南刚躺下,贺文山就贴了过来。 林湘南什么也没说,贺文山也什么都没说,他就那么贴着,靠着,像是沙漠中的旅行者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绿洲。 之后去供销社买东西时,林湘南遇见阿喜,顺便把贺泽宇被击毙的消息传了过去。 她没提贺文山的态度,只让阿喜放心。 阿喜和潘文商量了好几天,也没想好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潘薇薇,反倒是潘薇薇夜里起床时无意间听见了。 站在黑夜里,她一阵恍惚。 那个那样伤害过她的人,竟然就这么死了吗? 那她呢? 她以后该怎么办? 这几个月来,她只是恨,却从未想过和贺泽宇分开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自己不用再被他摆布了,那她又该做什么呢? 潘薇薇想不出来。 阿喜和潘文并不知道潘薇薇已经知道了,只知道在家闭关了几个月的潘薇薇终于出门了。 潘薇薇去找林湘南了。 她就见过林湘南那么几次,如今回头细想,她总觉得林湘南当时看她的眼神是充满怜悯的。 林湘南觉得她很可怜。 潘薇薇去了林湘南的家,但工作时间,林湘南根本没在家。 贺文山也不想招待她,门都没有完全拉开,在缝隙里问了她一声,“有事?” “我想找林湘南。” “她去上班了,你有什么事?” “贺泽宇,他真的死了吗?” “对。” “你让人杀的?” “不是,他咎由自取。” “为什么?” “无可奉告。” 潘薇薇皱眉,她分明记得那天贺泽宇和林湘南离开时,声音完全不是这样冷冰冰。 “那是因为我儿子的事吗?” “也不是。你只要知道,以后不会再有姓贺的找你的麻烦就好了。” 潘薇薇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而门里的男人比她想的要冷漠得多,他直接关了门。 第871章 我以后……要怎么生活呢? 什么人啊! 潘薇薇在心底吐槽着,还是去找了林湘南。 说来也巧,林湘南一头大汗的刚从外面回来,白团子也呼哧呼哧直喘,围着大院里的压水井让林湘南给它弄水。 于是,一人一宠压了点儿水,林湘南洗了把脸,剩下的兜头给白团子浇了一身。 白团子兴奋地跳了跳,抖了抖身上的毛。 林湘南笑起来,就听身后轻柔地一声呼唤,“林县长。” 林湘南和白团子一起看过去,见到潘薇薇,她不那么意外。 放下水盆,林湘南对她笑了笑,“来找我吗?进去坐坐?” 潘薇薇就来过大院两次,一次是结婚,一次是离婚。 犹豫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她觉得她的问题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进了办公室,林湘南让潘薇薇坐下,自己动手给她泡茶。 她现在天天接触茶叶,也习惯用茶叶待客。 潘薇薇看着林湘南手指翻飞,很快泡好了茶。 茶香幽幽,林湘南过去关了办公室的门,比起贺文山来,态度可谓温和。 “来找我,是有事?” “贺泽宇……真的死了?” 她还是不敢相信。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贺泽宇就这么死了? “对,具体情况我不能告诉你,但她的确是死了,你的噩梦结束了。” 潘薇薇浑身僵硬地慢慢低下头,她看着那杯清茶发了会儿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林湘南似乎有些惊讶,但她很快说:“没有。” “没有?”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刹那间,潘薇薇在林湘南身上体会到了比贺文山身上更加深沉的冷冽和漠然。 与我无关。 “可是,你劝过我。” “随口一说罢了。” 没有被料中后的自得,也没有看热闹的冷眼,林湘南平静得就像个事不关己的人。 这是潘薇薇没想到的。 她又愣了一会儿,才堪堪找回自己的思绪,“你觉得,我以后应该去做什么?” “以后做什么?”林湘南似有些疑惑。 潘薇薇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以前应该在药厂上班吧?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我……” 潘薇薇恍惚起来,这段时间的经历太惨痛,想起曾经时她仿佛觉得那是上辈子的事了,距离她好遥远好遥远。 “我不知道。”她喃喃着,“我以后……要怎么生活呢?” 林湘南明白了,这姑娘是真被贺泽宇摧残得不轻。 人经历痛苦才会成长,可是,长大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一如她,一如潘薇薇。 林湘南莫名地又对潘薇薇生出了些许怜爱,她像是在引导上辈子的自己,对潘薇薇说:“你害怕什么?” “我……” 潘薇薇脸色发白,指尖冰凉。 她握住了林湘南给的那杯茶,茶杯的温度很温暖,仿佛给了她一点儿力量。 “我以为,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我,什么都会为我去做,我以为我也什么都可以为他做。所以,我跟着他去了。” 她双眼变得空洞,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第872章 爱的代价 她幽幽地道:“我到了才知道,别人看犯人的目光是那样的,嫌恶、恐惧、恨不得直接让他们去死,知道我是他的妻子时,他们的眼神是那么奇怪。他们好像在说,你是不是傻?” “我以为我不在乎,但他们一直说,我就也不确定了。然后,我发现他偷看我的信,偷拿我的东西去给他的那些狱友。我也很辛苦,我也很累,那是我保存了很久都舍不得用的东西,他毫不犹豫地就拿走了。” “我阿娘不让我怀孕,他就,他就……” “他说,他会对孩子好,会对我好,但是,他让我帮他做他的那份工……” “他所有的好都流于表面。” “他利用我,利用我的孩子,还害死了他。” “我想不通,人怎么能这样?” 一滴泪从她眼睛里滑落,晶莹剔透的,那是女孩爱的代价。 “因为他生来就是那样的人啊。”林湘南说。 潘薇薇懵懵懂懂地抬起头,像是不能理解。 “有人生性善良,有人生来便是恶毒的坏种,无所不用其极地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只不过是他改善自己生活的踏脚石而已。你从你家拿不到钱,你的孩子也拿不到钱,那么,不如死了干净,死了,他还能痛痛快快地娶下一个。” 潘薇薇像是被吓到了,浑身不住地哆嗦。 “可是,可是那是他的孩子啊。”她哭着说。 “那又如何?” 潘薇薇呆住。 “没有用处,与一支笔,一个本子,一把椅子,一扇门,有什么区别?” 林湘南指着办公室的门,“如果这门不能遮风挡雨,你还会用它吗?你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潘薇薇呆滞的目光里,林湘南轻飘飘地说出三个字,“换掉它。” 潘薇薇双肩一颤,脸色煞白。 所以,舍弃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够了,你没用。 “一个人真正想放弃你的时候,血缘的防线也微不足道。” 林湘南抿了口茶水,这次的茶没有泡好,有些涩,她随手泼掉,重新泡茶。 潘薇薇恍惚地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贺泽宇放弃他们母子与林湘南泼茶一样随意。 “这样吗?”她喃喃着。 “就是这样。”林湘南肯定地说,“你和没有心的人,谈什么感情呢?” “别人,别人。”潘薇薇抿了抿嘴唇,捧着杯子的手微微发抖,“我是说,如果我找人再结婚,别人会不会笑话我?” 林湘南终于认真地看向她,这段婚姻给潘薇薇的打击太大了。 林湘南还记得初见时这小姑娘是多么青春恣意,多么天不怕地不怕,匆匆两年而已,仔细算甚至都不到两年,她却连走出家门都要鼓足勇气。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潘文非要他们承诺,只要潘薇薇愿意,贺修业一定要和她结婚。 潘薇薇……这朵生长于温室的花,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别人的目光……能带给你什么吗?” “啊?” “我是说,别人说一句,看你一眼,会影响你家里的钱财多少吗?” 潘薇薇想了想,摇了摇头,“不。” “那会影响你家的粮食收成?” “也不会。” 第873章 什么都不足以影响她的生活 林湘南指了指窗外,那里有一棵大树,树上蝉鸣声声。 “你看,知了一直在叫,它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呢?” “……” “你吃什么,喝什么,做什么,那只蝉、那些蝉,能改变你的生活吗?” “……” “你会因路上的狗叫,而放弃做晚饭吗?” 潘薇薇走出政府大院的时候,神思还在恍惚。 记忆里,她总觉得林湘南有种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气势。 刚刚那些话初听有些懵,可当她一遍一遍回味,对林湘南的那种印象突然就没了。 她……像个智者。 像个讲经人。 是的,什么都不足以影响她的生活。 可是,她还是怕。 怕那些奇怪的目光,探究的,鄙夷的,嫌弃的,避之不及的。 父母亲小心翼翼维护的平静,终有一天会打破,她不能一直呆在家里,不可能不再结婚,到那时,她又该如何呢? 林湘南说:她可以好好考虑和贺修业的婚事。 可是,她结过婚,还是贺修业的哥哥,她生过孩子,她连保护自己孩子的能力都没有。 贺修业不会嫌弃吗? 潘薇薇深一脚前一脚地往家走,半路遇上找出来的阿喜。 潘薇薇精神不好,阿喜非常担心,拉着她的手就问她去哪儿了。 “我去找林湘南了。”潘薇薇低声说。 “找她?” “她说……让我到厂里去工作。” “可是你的身体。” 潘薇薇望了望远方,摇了摇头。 她的身体很好,但她不敢。 林湘南没把潘薇薇找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她亲自盯着去收了自己选中的那几个村子的茶。 同一时期的茶,天时地利人和加上优秀的种植、采摘、保存方式,品质比其他村子的高出一大截。 开会时,庄文栋把这件事搬了出来。 这段日子他参与了部分工作,把数据报的十分详实,报完之后,他话锋一转,“既然收完了,趁着天气好,就送到市里吧。” “林湘南第一次主持这方面的工作可能有些不太了解的,我可以帮你走一趟。” 林湘南知道他什么意思,干脆如他所愿,“芦云顶村那几个村子的茶留出来,剩下的就劳烦庄县长了。” 跑腿的事,谁爱跑谁跑去,林湘南不在乎。 果不其然,庄文栋立刻发飙。 “林县长这是什么意思?这些茶为什么要留出来?难不成,林县长有别的打算?” 先前,林湘南用他拿茶叶来开路为由,夺了他的权,现在,庄文栋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是啊,林县长,你如果有什么别的安排,还是跟咱们县里交代清楚比较好。若不然,咱们县长也没办法给上面交代啊?” 这下,连武大成都给拖下水了。 碍于身份,武大成也不得不给林湘南递了个眼神,让她说说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林湘南笑了,“是有些别的安排。” “不是我说你,林县长,你可不能仗着自己背靠军区就胡作非为。军区是军区,地方是地方,咱们所有的收成都来自农民同志们,我们要对得起他们的付出!不能随意挥霍他们的成果!” 第874章 严肃处理! “就是!林县长,你这样也太不像话了!” “完完全全不把农民同志们的利益放在眼里!咱们干部的宗旨是什么?为人民服务!你对得起这几个字吗?” 林湘南老神在在,靠在椅子上任由他们炮轰,听见这话她忍不住笑了,“我觉得我还挺对得起这几个字的。” 这下,连武大成也有点儿坐不住了,眼睛抽筋了似的一个劲儿地给林湘南使眼色。 庄文栋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林县长,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心中有人民的好同志,你怎么能仗着自己背靠军区就肆意妄为呢?我提议,今天一定要对林湘南同志做出严肃处理!” 很快,办公室里响起了各种噼里啪啦得附议声。 林湘南依旧淡定地坐着,直到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表完了态,把话语权交给武大成的时候。 武大成已经快疯了。 以他对林湘南的了解,林湘南应当不会做有违原则的事。 但现在…… 他频频用手帕擦着汗,拖了三四分钟,终于是开口了。 “这个,林县长啊,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庄文栋对武大成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挺林湘南有些不满。 可是,武大成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他的话语权不是别人能置喙的。 背景强大如他,也只能等,等着看林湘南是不是有说法。 林湘南依旧笑眯眯的。 她把刚刚附和庄文栋的人都看了一个遍,而后,慢慢从她随身的那份笔记本里翻了翻,拿出来一张纸递给了武大成。 “武县长看看这个。” 武大成小心翼翼地打开,待看清上面内容的一瞬,瞳孔骤然一缩。 继而,是巨大的狂喜。 “林县长,这是真的?这竟然是真的?” 林湘南微笑点头,“这几个村子的茶叶达标,军区后勤方面是满意的。只要以后都保持这个水准,咱们就能走特供的路子。” “太好了,太好了,这是太好了。这样咱们卫城县就有救了呀。” “我计划在全县范围内推广,这样来年我们就能拿下更大的订单。我们的茶叶品级越高,前景越光明。” “好,好,好。你尽管去干,我绝对支持你!” 武大成喜不自胜。 林湘南靠在椅子上,目光又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突然“哎呀”一声,“你说说的,武县长,我提前也没跟您商量商量,真是太肆意妄为了!早知道,我一定不利用军区这边的关系。” 武大成:“……” 庄文栋的脸都绿了,其他人面面相觑,再无刚才的慷慨激昂。 林湘南漫不经心地品了口茶,“哎对,刚才说什么呢?各位说要对我进行严肃处理是吧?要不然我辞职吧。正好我家男人身体不太好,我回家照顾照顾他,说不定还能找机会要个二胎。” “别别别,哪能啊?”武大成连忙阻拦,立刻又给那些人使眼色,一张脸笑成了如来佛,“现在咱们卫城县可离不开你,我心脏不好,林县长可别吓我啊。” 第875章 只能认了 林湘南挥了挥手里的笔记本,施施然离开了会议室,把一众刚刚叫嚣着要教训她的人悉数晾在了那里。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只是一个赛一个的脸色难看。 武大成不满地“哼”了一声,警告他们道:“这个试点村子林县长早就跟我提过!只是不知结果如何,才一直没有对外公开!现在看来,是我低估各位了,你们的能耐大得很嘛。” 他拍着桌子,“既然如此,你们也去给我那一份军区特供的订单回来!” “如果拿不回来,还在我面前唧唧歪歪,影响县里发展建设的大局,别怪我到时候不看面子!” 他甩下众人,也走了。 剩下的人横了眼庄文栋,也哼着鼻子走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庄文栋一个人的时候,崔英带人进来收拾会议室,见到庄文栋,他微微一笑,“庄县长,请问你还要用会议室吗?” 这间办公室是县里最常用来开会的房间,最多能坐二十多个人。 现在会议室里空空荡荡的,他用会议室?他用会议室坐什么?给办公室里这群只会端茶倒水的人开会吗? 庄文栋心中忿忿,也甩手出了会议室。 经过这一遭,他也看明白了,林湘南不阻止他帮忙处理工作,根本不是对他不设防,而是笃定他根本翻不出手心,也不知军区那群莽汉是怎么调|教出心计这么深的人的!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认了。 军区的订单,真不是谁都能拿得到的。 可是,这也意味着农业方面的工作他再也别想拿回来了。 林湘南开了个神清气爽的会,开完就去请假。 今天周六,她请半天假送贺文山回军区。 贺文山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但如今已经行走自如,处理一些文字方面的工作没有问题了。 两人回到军区,少不得又是一番人情往来。 家属院的人几乎全来了,七嘴八舌地问着林湘南和贺文山的近况。 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天已经完全黑了。 贺修业端着打好的晚饭过来找他们吃饭,见到贺文山恢复成这样,对着林湘南嘴甜不已,夸她照顾贺文山照顾得好。 林湘南没好气地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差不多得了,事到如今,我还能再离婚不成?” 贺修业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其实是真的怕贺文山再次被踹。 饭后,贺文山把贺修业叫到尘尘的房间跟他说了贺泽宇和贺琪琪被击杀的事。 贺修业错愕不已,“怎么会这样?” 他知道贺泽宇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是,他怎么敢叛国? 贺文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额外说什么。 贺修业发了半晌呆,默默低下了头,“大哥,你说,如果我们当初不跟着来家属院,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永远做那只井底的小青蛙,是不是就不会产生妄想。 想到上辈子的种种,贺文山一语戳破了他。 “不,他会想别的方法达到他的目的,他从小就不是安分的人。” 第876章 你恶心死了 贺修业默然。 他不是不知道哥哥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只是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太突然了。 他的养恩还没还,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为他们做。 “那他们的尸体……” “留在那儿了。” “不想办法带回老家吗?总要落叶归根的吧?” “将来,如果你想带他们回去,你就去。” 言下之意,他不去。 贺修业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了。” 他想了一会儿,又问:“潘家那边知道了吗?” “已经通知了。” “那潘薇薇……” “也知道了。” 贺修业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林湘南没有参与兄弟二人的谈话,她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就躺下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身边多了一道气息。 有人在亲她。 林湘南睁开眼,男人正咬着她的手指尖磨牙。 不疼,但是痒痒的。 “你恶心死了。”林湘南抱怨。 若非贺文山身上还有伤,说不定一脚就踹过去了。 男人在她脖子上蹭了蹭,贴着她躺了下来,“睡着了?” “废话。” 天还是很热,林湘南觉得皮肤都黏糊糊的,很是不自在。 贺文山却好像非常喜欢这样,他拉着她的手往他身上摸,口中一遍一遍叫着林湘南的名字,直叫得她心烦。 于是,夜更深了,天更热了,林湘南不只是身体热,心也热了起来。 事后,林湘南意识昏沉躺在床上,贺文山乐颠颠地出去打水,给林湘南擦身。 一切收拾完毕,贺文山重新抱着人躺下,齿间又是一声轻言细语的,“媳妇儿。” 这一次,林湘南的腿真的招呼在了他的腿上。 男人识趣地闭了嘴,抱着林湘南睡着了。 不过,没多久,林湘南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一只大手立刻落在了她的后心,男人的声音是沙哑的,“怎么了?” 林湘南一头冷汗,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突然惊醒了。” 火热的掌心在她后心处来回按摩了一阵儿,林湘南身体的战栗感才慢慢消失,重新闭上了眼。 林湘南不知道,此时此刻,县里她所居住的那方小院正燃起熊熊大火。 火势来得极快,转瞬之间便将两间房子全部笼罩。 次日上午,贺文山回军区报道。 同一时间,林湘南也去找了一趟梁勤,把最近的工作情况和梁勤汇报了一下。 这一次,梁勤给了她十足的肯定。 “照顾着小贺,还把工作做的这么出色,果然没有看错你。” 林湘南笑笑,松了口气,继续说:“接下来我们打算把全县的种茶工作全面推广,如果成功,我们就能提供更多的茶叶了,卫城县的百姓也就能看到希望了。” 梁勤点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是给卫城县的百姓找到了一条发财致富之路,以后他们会感谢你的。” “只要他们能过得比以前好,我就满意了。反倒是我,要感谢当初您点拨我,这世上的事果然是要分大事和小事,而今回头细看,曾经的自己就像一只井底之蛙。” 第877章 我来偿 梁勤哈哈一笑,摆了摆手。 “妄自菲薄的话就不要说了,如果不是你有这个能力,我们也不可能推荐你。” 于是,林湘南便不再说这些客气话,耐心细致地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说了一遍。 种茶方面有很多问题是梁勤不懂的,但他欣赏林湘南做事的姿态。 两个人聊了一个上午,茶水续了一壶又一壶,林湘南才终于从梁勤的办公室里出来。 中午吃过饭她就得回去,梁勤送她出门,顺便问起贺文山的身体。 这不免让林湘南想起昨天晚上的胡闹,回来时还半死不活的人,现在已经能缠着她这样那样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于是她干脆地说:“能吃能喝的,我看是没什么问题了。” “你啊你。”梁勤无奈,却也没再多说别的。 林湘南没走多远,就听见贺文山叫自己。 和林湘南一样,贺文山是在沈卫华的办公室里泡了一个上午,这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去打饭带回家去。 遇见林湘南,两人索性在食堂吃了。 林湘南看了看贺文山,一段时间没见他穿军装,还有点儿不能适应。 那久违的气势又回来了,但走到林湘南面前时,硬朗的五官只有眼神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走,去食堂看看有什么菜?” “你归队后管什么?” “先不带训,做些别的工作,你不用担心。” 林湘南对他翻了个白眼,心说谁担心了。 贺文山也不介意,跟林湘南一起去食堂。 贺修业在食堂吃饭,远远地看到贺文山和林湘南进来,端着他的饭盆跑过来,“嫂子,你一会儿要回县里吗?” “对,该回去了。” “你等我会儿。” 贺修业三口两口把饭菜吃了个精光,一溜烟跑了。 林湘南和贺文山莫名其妙,等他们打了饭回来,贺修业又跑回来了。 他把一张纸包着的东西塞给林湘南,林湘南拆开一看竟然是几张纸币。 “你帮我给潘薇薇吧,嫂子。”贺修业说。 “你确定?” “我二哥伤害她那么多,虽然我二哥现在没了,但给人家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我这也没多少钱,她如果拿钱买点吃的喝的玩的,能开心点,也算是弥补一二。” 林湘南看了眼贺文山,心中隐隐透出些许赞许。 不过,林湘南还是提醒了一句,“贺泽宇死了,对你来说也是个契机。你如果不愿意,现在慢慢淡了,以后说不定她不会想和你发展关系。” 贺修业不这么想,“嫂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尽可能弥补。而且,我二哥和姐姐可以没心,可以丧尽天良,但我不能。” 他抿了抿嘴唇,手指也一点点收紧,攥在了一起,等鼓足了勇气,他对林湘南说:“嫂子,他们可能对你和尘尘而言都是坏人,但,我是他们养大的,他们去偷去抢,他们从嘴里省出一口吃的给我,是为了养活我。不管怎么样,他们欠下的债,我来偿。” 第878章 你家着火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替你捎过去。” 贺修业立刻道谢,“你让她不用有压力,这是她本来就该得的。” “好。” 从始至终,贺文山没有说话,贺修业也没有问贺文山的意见,看着林湘南收好了钱,立刻一溜烟得跑了。 见他唇线一直绷得很紧,林湘南叹了口气,“行了,掰正一个,已经不错了。” 男人闷闷地点了点头,“就是心里有点儿复杂。” 如果他早早把家人接过来,可能就不会这样。 可如果他这么做了,他可能就遇不到林湘南了。 归根究底,他不后悔,只是对父母有愧罢了。 回到家,林湘南没再多留,收拾东西时,她突然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从柜子里翻出来交给贺文山。 “这是家里的钱,暂时收在你这里吧,我那边可能有些不安定。” “不安定?那个庄文栋?” “不,昨天开会,我给他们都得罪了,没准谁看我不顺眼。” 先前为了表示乖觉,贺文山工资月月上交,自己兜里除了吃饭的钱几乎没别的。 几个月下来,算上林湘南自己的工资,又攒了不少。 “你抽时间去给存了,我就不去了。” “行,如果有什么事,及时让人给我捎信,我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出任务。” 他这次伤得太重,还需要再养一段日子。 两个人相互交代完毕,林湘南蹬上昨天被车拉过来的自行车离开。 有白团子作伴,林湘南边走边查看附近田地里的茶,等回到县里已经是黄昏时分。 她刚进城就遇见了崔英。 崔英像个陀螺似的,来回在路边打转。 一见到林湘南,他立刻迎了上来。 “林县长,你可回来了。”崔英想拉林湘南,手伸到半截又缩了回来。 “怎么了?”林湘南问,“茶叶工作出现问题了?” “不是不是,先别管茶叶了。” 崔英一个头两个大,“是你,你家着火了。” “我家?” “是啊,昨天夜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烧起来了。幸亏距离公安局近,被值班的同志发现了。不过昨天晚上有些风,等把火彻底扑灭,房子已经不能住了,幸亏你昨天没在,不然……” 他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看起来像是被吓坏了。 林湘南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好几处都沾着灰。 “武县长被吓坏了,当时我们都忘了你和贺团长回军区的事,还以为你和贺团长都……“ 林湘南心中动容,“让你们受惊了。” “你们没事就行。”崔英摇头,“不过你那房子现在是不能住了,武县长让我安排了别的住处,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这个不着急,我想先回我那边看看。起火原因调查了吗?” “查是差了,但是……” 崔英一连难色,“里面烧得比较严重,几乎是烧光了,他们说,可能是从里面先烧起来的,林县长,你们出门之前没有熄火吗?” “怎么可能?”林湘南失笑,“我们昨天根本没在家里生火,每次出门,家里的煤油灯我都回检查好,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第879章 新居 原本的两间小屋几乎可以称之为废墟,就连后面的公安局,旁边的民房也受了牵连,被烧得塌陷了半边。 “怎么样?隔壁有没有人受伤?” “没有,距离太近,当时第一个就通知他们家了。房子烧的严重,但墙是他们为了救火自己踹塌的,没有人员伤亡。” 点了点头,林湘南卖过几乎被推倒的围墙。 白团子跟在她身边,像是怎么都不懂发生了什么,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 林湘南休息的房间烧得最严重,床和蚊帐几乎是烧得只剩碳了。 院子里痕迹凌乱,什么也看不出来。 崔英怕林湘南生气,小心翼翼地问:“林县长,武县长让我给你准备了新的住处,我带你过去看看吧。这边损失了什么东西,你想一想,到时候我都给你置办了。” 林湘南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挎包,不由得庆幸自己送贺文山回军区之前,把尘尘给自己写的书信和家里的钱全都带了回去。 除此之外,因为准备见梁勤,她这段时间积攒的资料也都整理出来带走了。 小院里除了她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也就只剩下她的一些日用品。 “不用了,没什么太重要的东西。对了,隔壁房子被弄成这样,找人帮着修一下,修缮的费用我来出。” 她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实在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只好先和崔英离开。 崔英新准备的房子比较大,面阔四间,院子也很宽敞。 院子里的地面是夯实的,没有一棵杂草,厨房里锅碗瓢盆、卧房里的寝具和书房的桌椅书柜都置办整齐了。 房子不是新的,里面的装点也不是新的,但一看就很考究。 书房的椅子是圈椅,打磨得十分光滑,一个木刺都没有,上着保存良好的桐油。 讲究,但不高调,是整间房子的颜色,也绝不存在任何越级的可能。 林湘南看得直皱眉头,“崔主任,这房子是谁家的?我最开始过来的时候听你们提过,县里没有多余的房子了,这怎么……” 崔英连忙解释,“一开始的确是那样的,但武县长一早就交代我们留意房子了。上次贺团长生病,他又着急起来,我才找到这里。这是咱们县里药厂老书记的房子。他和他老伴就一个女儿,前两个月,他女儿又生孩子了,大出血,差点没了。他和他老伴过去照顾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武县长亲自与他们沟通协调的,绝对不存在强占人家房子的可能。” 林湘南这才松了口气。 她是来做事的,不是来享受的,可不想事没做好,反而落个强占别人房子的名声。 “本来,我们打算再收拾多妥当些,就请你和贺团长过来住,没想到贺团长回去了,小院那边又发生这种事。好在你和贺团长没事,不然,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湘南看崔英一身狼藉,倒也不好真的埋怨。 “既然如此,回去替我谢谢武县长,今天等了我这么久,你也辛苦了。” 她道了谢,恍然又想起那间小院,“那边的房子要怎么处理?那也是别人家的房子吧?” 第880章 新居2 “林县长,你就放心吧。县里会想办法帮着重新修起来的。” “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林湘南赶了半天的路需要休息,崔英等了她那么久也需要休息,于是崔英告辞离开。 林湘南送崔英出了门,看到不远处就是药厂,对房子主人的身份多了几分肯定。 崔英临走还不忘了跟林湘南说,如果家里缺少东西,一定要知会他,他一定给置办妥当。 送走了崔英,林湘南带着白团子在家转了一圈。 白团子很不明白,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住,来回在院子里闹腾,林湘南索性随它去了。 家里逛了一圈,林湘南拉开衣柜时竟然看到柜子里放着两件衣服。 寻常妇女喜欢的样式,但一看就是新的。 林湘南今天就身上这一身衣服了,现在还回去,晚上和明天就没得穿了。 林湘南挑了一件自己能穿上的,出去找水洗漱换上,顺便把自己的衣服洗了。 饭她是不想做了,出去随便在招待所弄了点儿吃的,回来时正在开门,忽然被人叫了一声。 “林县长?我看着就像你。昨天晚上那场大火吓死人了,幸亏你没事。” 说话的人是阿喜,她围着林湘南左看右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林湘南笑了,“嗯,我没事,那场火……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还什么时候?昨天晚上就知道了。”阿喜拍着心口,当时烧得那个大啊,天都被烧红了,住在你隔壁的阿春吓得都站不起来了,被她男人背出去的,就怕给他们家一起烧了。” 林湘南摸了摸鼻子,推开家门,请她进去坐坐。 阿喜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着林湘南进去了。 林湘南从厨房里找了一圈,看到一把水壶,打了水准备烧点水。 阿喜帮着她在院子里点了火,用土灶开始烧水。 林湘南似乎无意地说:“就两间房,按说不该烧那么大才是。” “老潘也这么说,真离谱。我还听人说,是从里往外烧得,这咋可能从里往外烧吗?我们这里以前着火都是谁不小心把外面的柴火垛给烧着了,柴火垛再烧挨着的房子。都是从外往里烧!” 阿喜嘟囔着,又说:“幸亏你们昨天没在,老天爷……” 她想说老天爷保佑,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生怕隔墙有耳。 林湘南弯了弯唇角,“是啊,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从里往外烧?” “煤油灯呢?会不会是煤油灯?” “昨天上午一直是贺文山在家,大白天他不可能用煤油灯。而且,煤油灯用完了灯油该自己熄灭了,也不会着火啊?” “对啊,这事怎么这么奇怪呢?” “可能是我得罪人了吧。”林湘南笑笑,听得阿喜一悚。 “对了,这房子……以前是谁家的?这么突然用了人家的房子,我该登门跟人道谢才是。” 归根到底,崔英他们布置得太好了,让林湘南住着有点不安心。 第881章 如果是她 “是我们厂老书记家的。” 阿喜给林湘南解释,“这房子盖好之后他们就住了五六年,当时也不是想盖新房,而是大暴雨给他们淋塌了,不得不盖的。当时,他们两口子还在厂里凑合了一段日子。” 确定真没有什么巧取豪夺的门道在里面,林湘南就放心了。 烧好水,林湘南打算泡茶待客,这才发现自己这里没茶,只好给阿喜倒了半碗热水。 阿喜陪林湘南坐着,期期艾艾地问林湘南工作是否顺利。 林湘南一听就知道她有话要讲,自己来到这里都大半年了,现在问是不是顺利未免太晚了一些。 “还行,问题不大。” 阿喜似乎是犹豫了一阵儿,才吞吞吐吐地说:“林县长,我想着,如果你不麻烦的话,能不能给薇薇安排点儿事做?” 林湘南刚要张口,她又立刻解释着说:“我不是让她进单位,是想让她出来转转,能见见人。” “她现在还不敢出门?” “是啊。”阿喜脸上尽是愁色,“自从上次出了一趟门,回来就再也没出去过。” 林湘南考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到我身边做事不太合适,我就算需要人跑腿,办公室里也有那么多人等着呢,我不能随便带个人进来。” “我知道这不合适,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劝也劝了,哄也哄了,一点儿用也没有。” “你让她跟我出去也行,但正经事肯定轮不到她做,就是见见人,端端茶,递递水,做得不好了,我肯定会骂她。” “可以,可以,”阿喜没想到林湘南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顿时欣喜若狂,“只要她肯出门,见到人不逃,我就知足了。” 她说着说着竟突然落下泪来,前两天家里有亲戚过来,只因为人家带的小姑娘多看了她一眼,潘薇薇就再也没从屋子里出来,饭也不肯吃。 阿喜爱女心切,若非如此,也不会求到林湘南这里。 “那就这样吧,你回去跟她说一声,就说我让她明天早晨去大院找我,我要见她,别的你就不用多说了。” 她还记得上辈子的自己,在家独处的时间长了,的确有些恐惧见人。 脑子好像不转了,嘴巴好像被缝住了,简单的人情来往都不会了。 林湘南觉得,现在潘薇薇的情况应该跟当初的自己差不多。 怕林湘南反悔似的,阿喜立刻走了。 林湘南摇了摇头,送她出门,顺便锁了家门。 这房子不似她先前的小院袖珍,她一个人住更显得空旷、凄凉,好在还有白团子陪着她。 今天林湘南没什么事做,想给尘尘写信也没有信纸和信封,只好早早上床休息。 不过闭上眼睛后,林湘南忍不住又想起那方小院。 由内而外起的火,烧得断壁残垣,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如果真有一个纵火人,针对的是贺文山?还是她呢? 林湘南暗暗思忖了一会儿,觉得应该不会是贺文山。 那如果是她…… 第882章 使唤 林湘南的脑中瞬间浮现出好几个名字,可她又有些怀疑,真的会有人为了工作上的竞争杀人放火吗? 林湘南决定抽空再去一趟小院,火不可能无缘无故从屋子里着起来,想从里面着,必然得从里面放火不可。 可一旦人进入里面,不就能发现她和贺文山都没在屋子里吗? 这样的放火又有什么意义? 这件事林湘南想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她索性收敛心神沉入睡梦中。 次日一早,林湘南刚起床,大门就被敲响了。 “谁?” “是,是我,林县长。” 明显的底气不足的声音,林湘南了然。 打开门,潘薇薇端着两个大碗站在外面。 一个装满主食,一个是煮的汤。 “我娘说,林湘南找我,让我尽早过来。” 林湘南默然,这也太早了,再早点儿她还没起床呢。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让开身子让潘薇薇进来。 阿喜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林湘南毫不客气地吃了。 潘薇薇已经吃过了,问林湘南,“林县长,你有什么事啊?” 林湘南能有什么事? 她没事! 而且就算有事,潘薇薇这个样子能为她做什么? 奈何吃人嘴短,她只能想了想,随便一指自己的屋里,“我缺一个生活秘书,想来想去是你性格比较合适,我给你开工资,以后你每天跟着我。” “啊?生活……秘书?那是什么?”潘薇薇不懂。 这个词林湘南还是从梁勤那里听说的,说是大领导们才有的,为自己打点生活上的一些事情。 林湘南不想逾越,补充道:“我私人的啊,对外不要乱说。” “哦。” “你先进去给我把屋子收拾一下。” 潘薇薇二话没说,立刻去了,她甚至没问一句不做这个生活秘书行不行? 她是个手脚麻利地姑娘,收拾完很快出来了。 林湘南吃了早饭,带着潘薇薇去大院办公。 大家知道她住的小院被烧了,纷纷上来问候。 其实,林湘南跟大院里的大部分人相处得都不错。 先前有些人看不上她,开会时动不动让她回家抱孩子,如今也赶着上来关心,甚至催着她去县医院看看,别给吓坏了。 林湘南好不容易应付完这群人,才想起好半天没见潘薇薇了。 她这办公室实在不大,扭头就见潘薇薇躲在角落里,脸色发白。 林湘南想了想,对她说:“去拿壶热水给我泡茶。” 潘薇薇吞了吞口水,“去,去哪里拿?” “我也不知道,以前都是别人送来的,可能今天他们忘了吧。” 潘薇薇没办法,在家她可以坚持缩在自己屋子里不出去,但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外走。 跟林湘南房间挨着的是武大成的办公室,在旁边是别的副县长办公室,潘薇薇冒冒失失地一连推了好几个办公室的门,才得知拿水得去水房。 她不得不满院子找水房。 等把一壶水拿回去,一个小时都过去了,她自己竟然还累出了满头大汗。 林湘南瞥了眼她的脸色,见不似刚刚苍白,也没有太大的应激反应,继续支使她,“泡茶。” 第883章 发现 泡好茶,林湘南给了潘薇薇一些钱和票,让她去给自己买些米面粮油放到家里,再买点布。 她得再准备两身衣服,除此之外,崔英给她准备的那两件衣服,她也得还。 潘薇薇答应一声,拿着钱走了。 中午回家吃饭时,林湘南在脑海中把今天见到的人在脑海中挨个过了一遍,最终没找出有哪个不正常。 潘薇薇东西买的很全,林湘南到家时,她甚至给林湘南做好了午饭。 林湘南道了谢,留她一起吃饭,潘薇薇却没同意,说自己下午再过来。 林湘南没有强求,吃过饭,她又去了一趟小院那边。 这次,她去时刚好遇见公安局的局长冀彦彬。 他带着两个手下正在小院里外来回转悠,见到林湘南,他憨笑一声。 “林县长,您过来了。” 林湘南点了点头,问:“有发现吗?” 冀彦彬摇了摇头,“我有一点想不清楚。” “你说。” “凶手是刻意纵火行凶呢?还是杀鸡儆猴,只想吓唬吓唬您?” 显然,他也在想屋内起火这一点。 屋内起火必然要屋内点燃,但,一旦进屋,肯定能发现里面没人。 如果对方真是奔着要林湘南的命来的,这个火就一点价值也没有。 “你怎么看?”林湘南问。 “我在想,会不会对方没进屋?” “你是说,直接点了火把掷进去?” 离开那天,家里没关窗户,如果将火把从外面扔进来,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冀彦彬点了点头,“您今天去上班,有没有感觉什么异常的地方?” “没有。” “没有?” “嗯,就是没有,我才觉得奇怪。” 冀彦彬挠了挠下巴,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这边,继续说:“庄县长也没有?” “还是一如既往得看我不顺眼,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会不会是一种伪装?” 以庄文栋和林湘南的关系,想要凑上来表示关心很奇怪,但,继续冷嘲热讽也很容易做到。 “这就不知道了。” 这间小院门以北的位置已经几乎全塌了,只剩下挨着前面房子的几米围墙还立着。 围墙不高,人站在院子里还能看到肩膀,白团子轻轻松松跳了上去,但上去的瞬间它爪子竟然扒了一块砖下来。 林湘南和冀彦彬都是一愣,一起走了过去。 这块砖与围墙上的其他砖没有任何不同,但,奇怪的是,被白团子扒掉之后,没有任何的碎土、浮土掉落。 四目相对,两人一起在那块砖旁蹲了下来。 看了半天,冀彦彬又走到墙边看了看。 半晌,他下了结论,“这块砖一定之前就掉下来过。” 他把白团子赶到一边,在墙边来回看了好一会儿,用手翻动每一块砖,可是,再没有别的砖是活动的。 “这块砖怎么会掉下来呢?” 林湘南站的稍微远一些,将整面墙收入眼底。 “爬上去?”她说。 冀彦彬试图爬上去,但他太高了,身手又还可以,几乎不用费什么事就能爬上墙头。 第884章 可能 “肯定不是这样。”林湘南说,“如果对方也有和你一样的身手,这块砖也不会掉下来了。” 她身高矮一些,走到围墙边差不多能露出一个头。 她走到围墙边,将自己想象成一个爬上这堵墙很费劲儿的人,双手扒住墙头,脚下意识地抬了起来,在墙面上找借力点。 “哎,这儿!” 冀彦彬忽然叫了起来。 林湘南被他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在比林湘南踩的砖位下两格的位置,果然有一块印记,砖缝里的泥也有被蹭掉的痕迹。 再往上不远右腿的位置,也有一块印记。 看得出来,对方是很费劲儿才爬上这堵墙。 冀彦彬看了看林湘南,“这人比您略矮一些。” “是女人。”林湘南说,“而且,应该是个不怎么灵活的女人。” 一般做惯了农活的女同志就算不太会爬墙,应该也不至于把砖头扒下来。 “如果爬墙都费劲,爬上去之后,从这儿扔到屋子里,应该也不容易。” 冀彦彬说着,忽然请示林湘南,“林县长,要不您试一下?” 林湘南往旁边走了走,建起一根木棍,爬上墙头往先前卧室的方向甩。 坐着不太好用力,林湘南试了两次,木棍堪堪落在之前的屋檐下。 如果当时对方已经点起了火把,应该更加不容易甩进屋子里。 冀彦彬其中一名手下突然说:“我记得当时天很黑,对方想要看准屋子的窗户在哪儿也很难吧?” “可是不是有火把吗?”另一人反驳。 “那我觉得还是很奇怪,深更半夜,坐在别人家墙头上举着火把,万一被人看到,这不是现成的把柄吗?” 林湘南和冀彦彬都没说话,他们也顺着这个画面想了想,的确有些诡异。 另一人不以为然,“都深更半夜跑出来放火了,这还够奇怪的?多大的仇多大的恨至于把人活活烧死啊?” 他嘴快,说完了又觉得不合适,连忙去捂嘴。 林湘南没有说什么,冀彦彬横了那人一眼,继续问:“那你觉得,怎么样才是合理的?” 这一回,对方也说不出来了。 “再怎么样也是杀人放火,不能坐在别人家墙头上悠闲地往里扔火把,也总不能跑到门口去扔吧?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此话一出,林湘南豁然开朗。 没人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人有从墙头扔进卧室的能力,那如果对方跑到院子中央往里扔呢? “我记得你刚才说过,当时天很黑,对吧?” “对,那天晚上刮了一阵风,似乎是要下雨,但雨没下,后来有些阴天。” “不阴天也不好看清窗户在哪儿,而做贼行凶本就底气不足,如果这个人惊恐之余……” 林湘南捡起刚刚的木棍,举着快速跑到院子中央,奋力向前一甩。 木棍在空中翻转着落入先前卧室的位置,她折身迅速往回跑。 “如果是这样呢?”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这个案子查到现在,这种推理是唯一解释得清楚的可能。 第885章 怀疑 “可是,会是谁呢?” 最先提出天太黑的情况下很难对准窗户扔火把的那位再次提出疑问,又给几人干沉默了。 如果那么轻而易举知道是谁,这案子也不用查了。 不过,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下午的上班时间已经快到了。 林湘南把案子交给冀彦彬,自己前去上班。 冀彦彬还是觉得敢来杀林湘南的人不多,大步跟上来。 “林县长,您在大院里,不如也观察观察。”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的。” “女同志方面,林县长有没有怀疑的?” “这个……我和大院里的女同志们相处都还可以,没觉得有谁对我有敌意,或者不满,别的……就只有庄县长的妻子了。我刚来就给我使绊子,后来,我每次在供销社、招待所遇见她,都会被她翻白眼、吐口水。我经常下乡,也有说不通道理的女同志,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跑到这里来杀我吧?” “回头您列个名单,我去找您拿,我会一一把这些人走访一遍。” 林湘南觉得没必要,但也知道他们查案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就点了点头。 “好,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冀彦彬想说不用,自己亲自去取就行,但林湘南很坚持,压根儿没再给他争论的机会。 林湘南到大院时,潘薇薇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进了办公室,林湘南边回忆,边写出一份名单。 写好之后,她将名单交给潘薇薇,让她给冀彦彬送去。 就这么的,潘薇薇给林湘南跑了一天的腿。 这一天里,她见的人比过去一个月还要多,虽然说话还是磕磕巴巴的,也不敢跟人对视,但总算是出门了。 晚上到家,阿喜已经端着两个菜在门口等着了。 她一脸喜色,见面就给林湘南道谢,直夸她有办法。 “我这是让她强行见人,她肯定会觉得不舒服,你不心疼就行。” “哪能不心疼啊?可我再心疼,也不可能陪她一辈子啊。”阿喜按了按眼角,又撑起一个笑容。 “等以后她慢慢放开了,不怕见人了,慢慢就没事了,她就可以去做点儿她喜欢的事了。” “好,好。” 林湘南点了点面前的饭菜,微微一笑,“我承认,每天回到家就有饭吃的感觉很好,但是……这是最后一次啦,以后不能再这样给我送饭了。次数多了,别人该举报我反错误了。” 阿喜是出自一片真心感谢林湘南,闻言蹙眉,“这怎么行?我是感谢你……” 林湘南何尝不明白? 阿喜这辈子恐怕也没求过几个人,如果不是为了潘薇薇,恐怕也不会向自己低头。 “朋友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你真是……” 阿喜无奈。 帮忙时不说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感谢时却说是朋友,分明是不想占他们的便宜。 “好了,明天早晨上班前让她到大院门口等我。” 林湘南洗了手,准备吃饭,阿喜见状也就不再多呆,帮林湘南带上了大门。 第886章 你不用来了 一连几天,潘薇薇都跟在林湘南身后跑腿。 林湘南有时候连吃饭都顾不上,更别说照顾潘薇薇的心情了。 她很忙,忙着带人吧几个试点村的茶叶整理好,交给军方后勤采买的人。 拿到钱后,林湘南留了一半钱没有动,带着剩下的钱直接回了军区。 她回军区借了两辆车,跑到外省开始买粮食。 一连跑了好几个地方,林湘南才把粮食买齐。 车子带着一路飞尘回到卫城县,一袋一袋粮食往试点村搬的时候,路过的村子全都沸腾了。 这些粮食,足以保证他们大半年不用饿肚子。 此时此刻,那些最开始不愿意按照林湘南的要求去种茶采茶的人,纷纷红了眼睛,有的竟当面给林湘南跪了下来。 “这才到哪儿啊,还有钱呢。” 林湘南从包里掏出钱,潘薇薇和其他人一起维持秩序,让村民们有序排好队,到林湘南那里领钱。 林湘南手里有村干部交上来的每家每户交茶的本子,她按照产量和收入算出之后,亲自将钱交到该人手上。 得了粮食,还有钱,这些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至手里拿着钱,粮食也触手可及,一个个竟泪眼朦胧。 看着他们激动的模样,林湘南心中也有些潮热。 她竟然真的做了一些事情,改变了一些人的生活。 “好好干,争取以后赚得更多。” 她叮嘱他们不要乱花钱,有条件了就几个村子请个教书先生,送孩子们读书。 用了快一周,林湘南才把这几个村子的东西都送完。 最后一天回程时,林湘南疲倦地靠在车厢里,潘薇薇趴在车门上四处看,她眼底透着说不出的兴奋,忍不住去拉林湘南的袖子。 “林县长,你看啊,有人在看我们。他们羡慕那些被咱们送粮食送钱的人呢。” 林湘南弯了弯嘴角,纠正,“不是我们给他们送钱,是他们的付出得到了回报。” “以后按照你制定的政策去种茶的人会不会更多?” “应该会吧。” “一定会的!我们卫城县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潘薇薇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 这些日子下来,她皮肤黑了一些,人也多了一些精神气。 林湘南重重点头,“对!” “你不知道,最近县里议论你的人也很多,大家都觉得你很厉害!那么多粮食,以前只有上面来救济粮的时候才能看到。” “你还观察过这个?” “是啊,我爹说过,虽然我家的日子好,但像我家这样过日子的人很少很少,很多人都吃不上饭,他们是可怜的人。” “现在不觉得自己可怜了?” “……”潘薇薇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最开始跟着林湘南到下面跑,她的脚经常被磨破皮,身体痛苦,但她不敢不来,只能强撑着。 于是,她看到了那些父亲口中可怜的人。 “如今想来,我不是可怜人,我是……矫情的人。” 林湘南笑了,看来这位大小姐还不算太傻。 “不必为一个不值得的人困守余生。行了,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第887章 我想像你这样 潘薇薇呆住了,满眼不解,“为,为什么?” “去做你想做的事,比跟在我身边打杂更有意义。” 从始至终,林湘南都没想过让她在自己身边呆太久。 “可是……” “你跟着我,是在做我想做的事,你呢?你想做什么?你只有做了你想做的事才有意义。” “我……” 潘薇薇茫然了。 她以前想过,去药厂上班。 但那是家里按部就班给她安排的工作,至于她自己,做也行,不做也没什么。 跟在林湘南身边这些天,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有意义。 “如果,我想像你这样呢?” “那这有点难。” “为什么?” 林湘南低头笑了一声,“因为,我背靠军区。你没有力量在背后支撑,就只能从下面做起,但从下面往上走,如果你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没有一颗坚定的心,迟早会被人同化的。” 如武大成那些人,他们未必不想做事,但,在他们的眼里,领导想什么比百姓有没有吃饱饭更重要。 相比之下,林湘南不用担心这些。 沈卫华也好,梁勤也罢,他们都是能看到她付出的人。 看到她的付出,适时给予她一点引导,她的路就可以走的很顺畅。 所以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她不怕与任何人去对抗,有军区做支撑,他们不敢在明面上给她找任何麻烦。 “可是……我也想为百姓做事。” 潘薇薇突然抓住了林湘南的胳膊,“林县长,你让我跟着你吧。我不用去做自己的事,你为百姓做的事,就是我想要的,我为你做事,就是在为自己做事。我跟着你,哪怕只是跑跑腿,为你传传话,对大家肯定也是有帮助的。” “那你要为我做多久的事?一辈子跟在我身后当个跟班?” 林湘南摇头,把她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拂落,“我想做的事不该也成为你想做的事,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我一个人,终究是单薄了些,两个人、三个人、更多的人,一起动手,才能让卫城县变得更好。” “可是……” “回去好好想想,卫城县还缺什么,你想怎么去做?等你想好了,我尽量为你安排。” 潘薇薇有些失望,“那如果我想不到呢?” “那你就注定庸碌一生。” “……” 送粮食的卡车在街道上停下,林湘南站起身正要下车,车厢下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是贺文山。 林湘南撑着他的手跳下,“你怎么来了?” “这周有时间,过来看看。” “这么早?” “帮家属院送货。” 他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军区的书面工作也没有太多,他偶尔偷偷懒,谁也不会说他什么。 潘薇薇也从车上下来,见到贺文山,她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对林湘南说:“林县长,那我先回去了。” “好,想好就来找我。” 潘薇薇“嗯”了一声,准备离开,却被贺文山叫住了。 “小潘同志稍等。” 他从旁拿过一个布包递给潘薇薇。 第888章 我觉得有必要跟您汇报一下 潘薇薇怔了下,站着却没有接。 贺文山再次往前一递,潘薇薇摇了摇头。 “不用了,贺团长,贺修业不欠我什么。” 贺文山扬了扬眉毛,看向林湘南。 林湘南也有些奇怪,“当初贺修业答应了……” “他不欠我。”潘薇薇打断林湘南,“伤害我的人是贺泽宇,他现在已经死了,也算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她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当初,你们都劝过我,是我自己识人不清,非要跟着贺泽宇离开,如今变成这样,怨不得别人,更不能让无关的人来承担后果。” 她虽然天真,曾经不谙世事,但她从来不是不明事理。 “想好了?”林湘南说,“你还是先回去和你父母商量商量。” 她再次把那个布包塞进潘薇薇的手里,“跟他们商量好再做决定。” “真不用!我……我觉得,我也没有那么差。” 她突然把那个布包塞进林湘南怀里,一扭头转身跑走了。 两人看着她一溜烟跑远,相互对视了一眼,贺文山问:“小院那边是怎么回事?怎么烧成那个样子了?” “早就烧了,上次我送你回军区时烧的,现在还没查出来。” 送林湘南她们回来的人小战士跟林湘南他们打了个招呼,开车回军区了。 林湘南和贺文山一起进屋,贺文山直皱眉头,“还没查出来?” “没有线索,只是现在推断是个女人。” “女人?” 隐隐的怒火喷淋,转身就往外走。 林湘南连忙拽住他,“你去干嘛?” “去公安局看看。” 林湘南无语,“你去了不得把人吓死?冀彦彬的工作还要不要做了?” 男人眉峰隆起,很是不赞成的模样。 距离他上次离开已经二十多天了,案发至今没有抓到人,她也太能沉得住气了。 正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林县长在家吗?” 林湘南一听,说曹操曹操到,来人竟然是冀彦彬。 冀彦彬不知从哪里来,竟然风尘仆仆的。 见到贺文山,他顿时拘谨了许多,林湘南让他坐,他也不敢坐。 “案子有眉目了?”贺文山冷声问。 他在外其实很少这样端着架子,但冷不丁一端,却让人由内而外地发怵。 “呃……” 冀彦彬吞了吞口水,望向林湘南,慢慢地说:“我们把所有有嫌疑的人都走访、蹲守了一遍,别的……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就只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您汇报一下。” 贺文山不说话,气势迫人。 林湘南懒得理他,问冀彦彬,“你说。” “庄县长的妻子狄同志,回娘家了。” 听话听音,林湘南立刻追问:“在着火前后?” “着火的第二天,我走访了附近的居民,他们说当天天不亮庄县长就带着狄同志走了,说是狄同志病了,他送她回城里看病。” “但这么多天,庄文栋好像没回过市里。” “是,一次都没回去过。他每天的时间都很规律,固定的时间去招待所吃早饭、中饭和晚饭,其余时间不是在大院,就是在家。” 第889章 不用查了 如果妻子真的生病了,无论如何,庄文栋不该表现得这样漠然。 只可能是他这样努力的表现是在掩饰什么,才会让自己的生活看起来和以前一样。 “你们准备怎么做?”贺文山问。 冀彦彬苦着一张脸,如果他知道该怎么做,不就直接去做了吗? 当然,他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但如果他询问狄云澜动向,那天晚上在哪里时,庄文栋说谎,他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他为难地看着林湘南,“林县长,这……” 林湘南已经泡好了一壶茶,翻开一只杯子给贺文山和冀彦彬各倒了一杯。 有贺文山冷着脸坐在一旁,冀彦彬如坐针毡。 林湘南对着他笑了笑,“你不用这么紧张,回去吧,这事不用你查了。” “不用查了?”冀彦彬呆住。 林湘南点头。 “你把之前那两起案子的资料给我拿过来,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冀彦彬立刻反应过来,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我这就回去整理。” 贺文山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为什么不查?” “不是不查。”林湘南又给他续了一杯茶,“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县里,有人把军区的车给砸了吗?” 经林湘南这么一提,贺文山想起来了。 修车钱是他赔的,为此还挨了一顿教训。 这事吧,可大可小。 如果他不小心弄坏了,受几句教训,赔了钱,也就没什么了。 但如果是有人故意砸车,这事就可以查。 贺文山不是蠢笨的人,林湘南一提他就明白了,“我知道了。” 没一会儿,冀彦彬再送东西过来时,就见贺文山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他心中啧啧两声,心说庄文栋两口子真是不长眼,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么个煞星! 他摇了摇头,默默离开了。 贺文山今天是偷懒,真正的假期就周日一天,于是他也没着急回去,跟林湘南一起在新家做了一顿饭。 林湘南这些天经常吃潘家的饭菜,自己都没怎么开火。 两个人,三个菜,旁边白团子跃跃欲试。 吃过饭进屋,贺文山从包里掏出一叠书信,让林湘南给他写信封。 林湘南写时,他便靠在一旁看着,顺便问:“潘薇薇是怎么回事?潘家又来找你了?” “也不算麻烦,还是贺泽宇的锅。” “嗯?”贺文山接过林湘南写好的一个信封封好口,顺手将另一封信递给林湘南。 林湘南拿出里面的信纸随意扫了两行,自己顺手在上面写了几句,然后重新塞回信封里,开始写信封。 “潘薇薇给弄得有点自闭了。” 不能说完全是贺泽宇的问题,但,如果当初他不去招惹潘薇薇,潘薇薇不会出任何问题。 “你可以放心了,她现在想开了,应该以后不会和贺修业有什么拉扯。” 贺文山有点儿尴尬,“我也不是说不同意。” “我明白,人心本来就是偏的,你当然是为你弟考虑得多一些。” 贺文山:“……” 话是实话,但也太难听了,他还没办法反驳。 不过,林湘南也好,贺文山也好,两人都没想到,潘薇薇放下了,执着的人换成了贺修业。 第890章 我想见见她 贺修业是贺文山离开的第二周来的,林湘南周六下班就看到他满头是汗地站在大院外,正在被大院里下班的人围观。 直到林湘南出来,他喊了一声,“嫂子。” 有几名女同志笑了起来,纷纷道:“林县长,这是贺团长的兵吧?长得还挺好。” 林湘南太明白这些人了,没事就喜欢给人保媒拉纤介绍对象。 她笑了笑,介绍道:“不是文山的兵,是他弟弟。” 转过头,又问贺修业,“你怎么来了?” 贺修业身上挎了个包,被这么多女同志包围着,他很不习惯,求助地看了看林湘南。 林湘南只好说:“行了,各位,我得先带他去买点东西,我们先走了。” 把他从女人堆里解救出来,林湘南又问:“有事?” 贺修业拍了拍挎包,“上周我大哥回去说潘家不肯收东西了,我想来问问你,是人家不收了,还是我大哥……” 林湘南了然。 她干脆道:“是潘薇薇,当时我在场,的确是潘薇薇不要了。她的原话是‘伤害她的人是贺泽宇,现在贺泽宇死了,也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而她落得这步田地,也是当时识人不清。’” 她拍了拍贺修业的手臂,“你不用想太多,她既然想清楚了,你也就不要太在意这事了。” 他还小,虽说到了应该攒钱娶媳妇的年纪,但别说一两年,再等个七八年都不算晚。 相比之下,和潘薇薇的确有年龄上的差距。 再则,之前身份,如果两人走到一起,难免会有不一样的声音流露出来,当然还是能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的好。 贺修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想见见她。” “……你喜欢她?” 贺修业的脸顿时通红,“不,不是……” 他憋了半晌,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湘南了然,她无奈地笑了一声,“走吧,先回家,我一会儿叫她到家里吃饭。” 贺修业默默地点了点头,头上像顶了一块儿大红布。 林湘南把钥匙交给贺修业,让他回家择菜,自己绕到潘家那边。 距离上次分别,她已经又好几天没有见到潘薇薇了,刚开始,阿喜还以为潘薇薇又犯病了,急急忙忙跑来找她。 知道是林湘南让潘薇薇不用再跟着她后,阿喜才放心。 不过,将近一周没见,林湘南也不知潘薇薇最近在忙什么。 林湘南站在潘家门口喊了两声,潘薇薇就出来了。 见到林湘南,她眼前一亮,“林县长,你怎么来了?” “几天没见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潘薇薇想都没想就点头,“有。” “那到我家来吃饭吧,顺便跟我说说你有没有想好要做什么。” “去你家?要不在我家吧?” 潘薇薇立刻就要喊阿喜准备晚饭,林湘南拦住了她,“去我家。” “……哦。” “你收拾一下,直接过来就行。” 林湘南说完就走,过了好一会儿,潘薇薇来了,后面还跟着端了好几个菜的阿喜。 第891章 是不喜欢吗? 贺修业不会做饭,正忙着进进出出地擦桌子摆筷子。 贺文山正支着一条大长腿,在灶前帮林湘南烧火。 见到贺修业,阿喜立刻知道林湘南为什么让潘薇薇过来吃饭了。 前几天,潘薇薇回去已经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 当初,逼着贺家定下贺修业和潘薇薇的婚事,是她和潘文担心潘薇薇受打击太大,能有个人托底。 但现在潘薇薇振作起来了,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没精气神,他们也没想过一直揪着贺家不放。 无论如何,潘薇薇之前和贺泽宇的婚事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就算能和贺修业结婚,以后被人议论的也只会是女人。 她和潘薇薇一起把那几个菜放下,林湘南把木铲交给贺文山让他把菜盛出来,招呼阿喜,“这么多菜?一起吃啊。” 贺修业也已经机灵地又摆了一副碗筷,阿喜摆了摆手,“我就不吃了,我还得给厂里送点饭菜。” 她一副真的有事的样子,林湘南不好多留,只好把她送出了门,顺嘴问:“这几天怎么样?” “经常在屋里,但不像是之前那样总是在屋里发呆了,一直在写东西。我问过她,她说那是她想做的事。” 林湘南点头,“行了,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了。” 阿喜还是惴惴不安的,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养得比儿子更精心,谁想到长大了却遭这么大的罪。 比起上次见面,贺修业已经又拔高了一截,穿着不是很袖管和裤腿都短了一截的衣服。 已经不想把后半辈子强压在贺修业身上,潘薇薇略微一扫就收回了目光。 反倒是贺修业,仔仔细细把她看了一遍,主动搭话道:“我听我大哥说,上次给你的东西你不要?是不喜欢吗?” 潘薇薇不似阿喜八面玲珑,听见贺修业的话才明白林湘南叫自己过来吃饭的目的。 她连忙摇了摇头,见屋里的人和门外的人都没过来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说:“不是,我是觉得没有必要。你不欠我,就算补偿,也应该是贺泽宇补偿我们,你用不着扛一份与你无关的责任。” “我是我二哥和姐姐养大的,是他俩从自己嘴里省出饭来,我才能活下来,没有他们就没有我。”贺修业抿了抿嘴,“我以前也挺混蛋的,但我后来明白了,有些事不能做,有些原则我们要有,可我二哥和我姐不明白,只要能让自己过得好,他们什么都能做。” 潘薇薇恍然,所以,才有了她和贺泽宇这桩婚事。 “他们现在都死了,我们更加不会得到该有的道歉。所以,他们欠你的,我来还,就像父债子偿那样。” “真不用,是贺泽宇做的孽,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真的想还,就让他来还,他来不了,也不用你还。”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不会嫁给你,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坏了我的名声,我更没法嫁出去了。” 贺修业一时讷讷无言。 第892章 难道有人家里出事了? 饭桌是一张小四方桌,不管怎么做,贺修业和贺文山总要有个人挨着潘薇薇。 落座之后,林湘南给潘薇薇夹了筷子菜,问:“琢磨得怎么样?” 一提到这个,潘薇薇顿时神采奕奕。 “我想了,现在咱们县里的教育工作几乎是停滞的。学校早就解散了,大家都回家种茶去了,不管是县城,还是下面村里,连个扫盲班都没有。” “咱们卫城县要发展,你的种茶事业发展起来之后,大家如果不想被骗,就要先学会自己写字、记账,所以,我想去做扫盲班。” 林湘南点了点头,面上却波澜不惊的,“就这样?” 如果只是个扫盲班,没什么意思。 蓦地,林湘南怔了怔。 她现在有点儿体会到沈卫华和梁勤看她的感觉了。 “不,扫盲班只是个切入点,将来,我们县里的茶会越发展越好,全县的教育事业也要跟上,等到大家都认可了,我就组织那些回家种茶的人回来继续教孩子们。兴办学校只是第一步,我们要发展教育,有了钱、吃饱了肚子还不够,我们要学习文化,让更多的人为卫城县做事,这样,我们县才会越来越好。” “这个工程可不小。”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只要我们坚持,总有能把这件事做成的那一天。” 林湘南终于赞许地看了潘薇薇一眼,“不错,那你想从哪里入手?” “那几个试点村子吧,他们现在挣了钱,收了粮食,干活不是那么紧迫,但学会自己的名字怎么写,知道自己最后总共能采了多少茶,能挣多少钱,这个很重要。” 林湘南笑了,“你倒是机灵。” “这也是跟林县长学的啊,”潘薇薇也给林湘南夹了一块肉,奉承道:“如果不是您不嫌我麻烦,把我带出去,我恐怕在家再憋两百年,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从坐在这张桌子上起到现在,贺文山终于看了潘薇薇一眼。 他并非瞧不起潘薇薇,只是一惯地和所有女同志都保持距离。 此时,他破天荒地说了一声,“这想法不错。” 林湘南“嗯”了一声,“去做吧,有事情跟我说,缺东西去图书馆找,我会让涂馆长帮你的。” “谢谢县长。” 潘薇薇甜甜一笑,一扫之前的颓败。 “不过,下乡要注意安全。” “嗯,我会保护自己的。” “不要蠢得再被人骗。” 潘薇薇咧了咧嘴,“这次不会了。” 贺文山和贺修业都有点儿尴尬,但也没法反驳,正尴尬着,就听外面和谐的街道忽然由远而近地杂乱起来。 好像有人在哭,有人在说话。 难道有人家里出事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放下了筷子,贺修业学着贺文山的样子仔细听,但很快发现事情不简单,是冲着他们来的。 那脚步匆匆,忽重忽轻,像是踉踉跄跄的。 贺修业知道前些天小院被烧的事,怕旧事重演,对林湘南和潘薇薇说:“嫂子,潘同志,要不你们先进屋里呆着?” 第893章 庄县长何至于如何激动? 林湘南也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句“不用”还没说完,半掩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林县长,救命啊林县长!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请你救救我们啊。” 庄文栋忽然从门外冲了进来,直奔林湘南。 知道小院被烧的事后,贺修业再三追问,知道是县里有人和林湘南不对付。 他根本没等贺文山开口,长腿冷不丁一伸把庄文栋绊了一脚。 庄文栋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平时活动少之又少,被贺修业这么一绊,立时左腿右腿相互碰撞跌跌撞撞,最后竟一些跌跪在林湘南面前。 林湘南:“……” 潘薇薇:“……” 潘薇薇看着庄文栋脸上几乎掩饰不住的扭曲,死死地咬住下唇,才没有当场笑出来。 林湘南也是捏了捏手指,才说:“咱们今天早晨才在大院见过,庄县长何至于如何激动?” 潘薇薇默然。 如果说贺修业是坏,那林湘南也没比贺修业好哪儿去,都蔫坏蔫坏的。 庄文栋咬着牙才没有当场骂出来,他恨恨地转头,贺修业不紧不慢地敲了敲腿,“嫂子,你们县里的人眼神这么不好吗?别人想伸伸腿都看不出来?非得往上撞!就这反应,如果敌人来了,八回都不够他死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抱怨,但贺修业这是在告诉庄文栋,别忘了他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他们的枪不是白扛的,刚刚过去的那场保卫战,如果没有他们这些人,庄文栋他们现在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欺负林湘南,他们哪里来的脸! 庄文栋哪里听不出贺修业的意思,他看向林湘南,可偏偏林湘南丝毫没有给他解围的意思。 他只好尬笑了两声,“是,我眼神不好。” “眼神不好就睁大眼、老实点,别最后捅出什么篓子,你连这双眼睛都保不住!” 没有人说话。 贺文山、林湘南,两个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吃着饭。 贺文山甚至把一块鱼肉挑净了鱼刺,放进了林湘南的碗里,让她多吃点。 而他,就像个跳梁小丑戳在那里。 林湘南不紧不慢地吃着,潘薇薇人生当中第一次感觉到了权势所带来的压迫感。 庄文栋在一旁站着,林湘南却不紧不慢地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做?” 潘薇薇愣了愣,连忙回答,“下一周吧,我的资料还差很多,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一些工具。” “你去图书馆那边找,我会跟涂馆长提前打招呼。” “好。” “军区那边已经先行开始了这项工作,你可以过去看看,相互学习一下。” “我去军区?这不方便吧?” “不是军区,是家属院。现在的家属院是在镇上,我们这些家属和镇上的居民一起住着,孩子们也都在一起玩。军区出资建了两间空房,现在孩子们、镇上的其他人,只要想去的,都可以过去学习。” 潘薇薇想了想,犹豫着说:“我想自己先尝试一下,等过几天,结合自己遇到的一些问题,再过去请教。” 第894章 装傻 从庄文栋进来到他们吃完饭,又用了将近二十分钟,这顿晚饭才结束。 潘薇薇满手心都是汗,饭刚吃完,贺修业就主动说:“嫂子,我送潘同志回去吧,一会儿天黑了。” 潘薇薇赶紧跟林湘南告辞,她觉得,她现在就是最招庄文栋恨的人了。 这一次,林湘南没再拉着她说什么,点头让她走了。 一扭头,像是才发现庄文栋一样,林湘南说:“哟,庄县长还在呢?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庄文栋那个气啊,恨不得拂袖而去,可是偏偏他不能。 他讪讪地应了一声,“我这不是在等林县长有空吗?” 他陪了个笑,“林县长,如果有时间,我们能单独说两句吗?” “庄县长文山是我男人,没什么是他听不得的,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贺修业临走之前,快速收了残羹剩饭,端出林湘南的茶盘,林湘南开始不紧不慢地泡茶。 庄文栋悄悄看了眼面色冷然地贺文山,豆大的汗珠接二连三地从额头上滚落,犹豫了好一阵儿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林县长,我,我妻子被军区的人抓走了,请你救救她吧。” “啪嗒。” 一只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把庄文栋吓了一哆嗦。 林湘南淡淡地说:“庄县长,你没当过兵,我不跟你计较。军区,那是铁一样的纪律,对人严格,对自己更严格。你妻子被军区抓走一定有她的原因,等军区查清楚,如果与她无关,不会为难她的。” “可是,这都三天了,就算公安局抓人也没有这样啊。” “三天?以军区的速度,三天肯定已经查清楚了,没放出来肯定是事情本身与你妻子有关。” “林县长,你不能坐视不理啊,看在咱们同事一场的份上,请你一定得救救她。” “庄县长这话就错了,军区纪律大如天,就算我家老贺在军区工作,我也没那个能力救一个案犯。对了,你知道军区的案犯都是什么人吗?”林湘南停了停,将公道杯中的茶水慢慢注入杯子里,她微微一笑,“如今军区的案犯,基本都是内奸。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一个叛国的人啊。” “不是,肯定不是叛国,肯定不是内奸。”庄文栋慌忙开口。 事情的高度都上升到叛国了,他再不快点儿解释,他也不干净了。 林湘南却不以为意,“清者自清,如果狄同志真的没有问题,军区不会冤枉她的。你就回家好好等着吧,如果她真的没问题,过几天应该就回来了。” 其实,林湘南也好,庄文栋也罢,怎么可能不知道狄云澜被抓走的真正原因? 可是,庄文栋连救人都这么理直气壮,让林湘南就很不爽了。 一句道歉没有,一句坦白没有,就想让她去捞人? 她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吗? “可是……林县长……” 庄文栋还想狡辩几句,贺文山忽然扔开了杯子,不耐烦地说:“不好喝,不喝了。” 第895章 出去! 林湘南的目光立刻转了过去,“那进屋去给尘尘写信吧。” 两个人作势要起,庄文栋急了。 其实,今天不是他想来,是他岳父老丈人找来了,让他不得不来找林湘南。 “林县长,林县长,你听我说,云澜绝对不会投敌卖国,这一点我敢拿拿我的脑袋向你保证,你就帮我们打听打听吧。” 一着急,庄文栋想去拉林湘南的胳膊。 没等他碰着,林湘南被一只大手往旁一带,庄文栋的手走了个空。 他呆呆地看着造成这一后果的人,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贺,贺团长,林县长,对不住,我没别的意思,我……” 男人面沉似水,不怒而威,“庄县长是吧?大门在那儿!” 天越来越黑了,不冷,庄文栋却微微地打起了哆嗦。 “林县长,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云澜肯定没有投敌叛国,她,她是为了我!” 如果他进门起就这么说,林湘南说不定还要高看他一眼,然而,晾了他许久后还试图狡辩,蒙骗过关,如今逼不得已才终于吐露实情,林湘南心里只觉得恶心。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贺文山冷冷地一声,“出去!” 庄文栋浑身一颤,错愕地看着贺文山。 莹莹烛火下,男人眼底只有冷漠和厌恶,叫庄文栋感到心惊。 “还让我再说第二遍吗?” “……” 庄文栋不敢再做逗留,准备等周一见了面,再好好求一求林湘南,大不了自己道个歉。 狄云澜只是太担心自己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女人担心男人,这不是很正常吗?林湘南应该会理解的。 他夹着尾巴回到家,岳父岳母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她答应了吗?” 庄文栋心里十分不满,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摇了摇头,“她男人也在,把我赶出来了。” “那你再求她啊,他们一群穷泥腿子,你许他们点好处不就行了?” 庄文栋的岳母有着娇小姐一样的脾气,高声尖叫着。 庄文栋心说面对贺文山想说话都难,许好处?怎么许? “我,我准备周一见了面再和林湘南说。” “周一?” 狄正浩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又要等一天?这就五天了呀。” 那天,狄云澜随母亲出去逛街,走了一天的路,早早睡下了。 可是,深更半夜睡得正沉时,一群扛枪的忽然闯入市政府的家属院。 他们将熟睡的狄云澜薅起来,直接带走了。 狄正浩当时就被吓得精神了,天没亮就四处托人打听消息,花了两天才知道那是军区的人,手中所持是军区签发的逮捕令。 至于罪名,他们至今不清楚。 “你有没有向林湘南打听,云云为什么被带走?”狄正浩又问。 庄文栋抿着嘴唇,半晌才说,“可能,林湘南说,可能是,通敌叛国。” “这怎么可能?”狄正浩差点原地跳起来。 再看这个女婿,他已经没了最开始的赏识和喜欢,“你给我说清楚,你们俩在卫城县到底做什么了?” 第896章 更没必要放在心上 当初狄云澜回家,只说是自己和庄文栋吵架了,自己想要回娘家住几天,逼着他送自己回来的。 狄正浩一门心思当官,也没往心里去,谁知道,没几天有人扛着枪就把狄云澜抓走了。 庄文栋见隐瞒不下去了,这才吞吞吐吐地把狄云澜砸车、找人骚扰林湘南、放火的事情给老丈人交代清楚。 话一出口,狄正浩火冒三丈,一巴掌差点把庄文栋扇到门外去。 砸军车啊,难怪会被扣个投敌叛国的帽子。 他再也坐不住了,想亲自上门求情,可想到上次林湘南骂他的话,又抹不开面子。 这边,贺修业早就送潘薇薇到了家门口。 他还是想让潘薇薇不用太在意,他是自愿的,自愿替哥哥姐姐赎罪。 潘薇薇跟着林湘南在外面跑了这些日子,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在她看来,一味沉沦在过去的伤害里,等着被别人补偿、迁就,那是林妹妹的做法,最后最多也就是一个幽怨而死的结局。 而这个世上,比她苦的人还有很多,她至少不用为生活发愁,她要去帮助那些人。 “你不必为别人的罪孽自苦,当初那个约定,本来就是我爹娘为了我,强逼着你们订下的,我知道你们民族很注重伦常,所以,更没必要放在心上。” “我不是那个意思,”贺修业解释,“我只是想弥补而已,不是想和你……当然了,如果你想,那,那也行。” 潘薇薇失笑,“我不想。谢谢你的心意,但是,没必要。将来,我的工作上如果需要帮忙,我想,你嫂子,你大哥不会眼睁睁看着的,你还是多多放心思在你自己身上吧,建功立业,像你大哥那样,别和你二哥他们学。” “我会的。” “那以后就不要给我送东西了。” “那你以后如果需要帮忙,不要忌讳用我们贺家。” 潘薇薇微微一笑,转头进了门里,贺修业默了默,转身往回走了。 既然潘薇薇并不是惧怕哥哥嫂子才不要他的东西,那他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他也要回去做他的事了。 此后经年,贺修业没有再没有打扰过潘薇薇,他和贺文山来县里时,也曾遇到过潘薇薇几次,但,也不过是点头致意而已。 两年以后,潘薇薇经人介绍,与县里的一位办事员相亲成功。 结婚当天,林湘南携厚礼参加。 而晚上潘薇薇和丈夫在清点当天的礼物时,发现了一份没有来历的厚礼。 遒劲有力的字体锋芒毕露,丈夫纳闷不已。 “怎么还有人送礼不署名不报账啊?” 潘薇薇看在眼中,心中有所猜测。 她并不想让丈夫以后动不动就想用贺家的关系,干脆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那份礼物收了起来。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此时贺修业回到家,贺文山正在训白团子。 他在人前端的高高在上,人后却对林湘南狗腿得紧,训白团子之前,又是点灯,又是烧水,把人伺候得舒舒坦坦的。 不过太聒噪了,就被赶了出来。 第897章 寻常男女 见小弟回来,贺文山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这下相信了?” 贺修业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也不能怪我啊,你不是一直不同意吗?” “如果真结婚,你以为,你俩受到的诟病会少?” 贺文山不训狐狸了,把白团子拽过来给人撸毛。 “一旦结婚,这就是你这辈子洗不去的污点,她在军区外受到的诟病议论也不会少。” “我知道。”贺修业说,“我不是真这么想,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二哥和姐姐做得太过头了。” 贺文山不说话了。 贺修业也蹲过去给白团子撸毛,小心地又问:“哥,我二哥和姐姐的尸首……咱真的不管了吗?都说落叶归根,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咱们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 这话贺修业不敢让林湘南听见,声音压得很低。 贺文山还是没说话,粗糙的大手像是弄疼了白团子,白团子一下蹿了起来,不让他撸了。 “大哥?” 贺文山收回思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叹气,“老四啊,我对你们,仁至义尽了。” 贺修业一愣,忙说:“大哥,我知道,是我们不争气……” “不,你不懂,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贺修业茫然地看着贺文山,“哥你教我啊,我改了,我都改了,你教我我都听。” 贺文山却摇头,大手落在他的肩上,重重拍了拍,“你好好干,争取这辈子过得精彩一点儿。你二哥和你姐姐的事就别想了,我不想见到他们,也不想百年之后和他们躺在同一块坟地里。” 贺修业更听不懂了,这辈子? 难道还有上辈子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下意识捂住了嘴,这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贺文山洗了手,拍净了身上白团子的毛,抬脚进屋。 林湘南在床头摆了一张椅子,把煤油灯挪到了椅子上,正就着煤油灯的灯光看书。 听见他进来瞥了他一眼,贺文山进来,几步蹭到林湘南的腿上躺下。 林湘南无语。 她觉得从来都是女人躺在男人怀里,自家倒是翻了个,只要贺文山见了她,就像没了骨头似的,不是挂在她的脖子上,就是枕在她的腿上。 她心里嫌弃,但上辈子这人就这样,为数不多的亲密里,恨不得咬烂她的身体,把自己挂到她身上,所以也习惯了。 她揉了把贺文山的脑袋,男人就凑在她的肚子上蹭蹭,“看的什么书?给我讲讲?” 这是一本林湘南从图书馆角落里翻出来的讲经济的书,也不知道是谁从哪儿弄来的。 涂馆长他们不懂经济,把书随便放着,前后都烂了好多页,林湘南却觉得挺有意思的,此时看得津津有味,哪有空搭理贺文山? 见人不理她,贺文山就抄起扇子给林湘南扇风。 煤油灯的灯罩前两天被林湘南打碎了,此时,贺文山一扇扇子,火苗忽闪忽闪的飘忽不定。 没一会儿,林湘南不耐烦地瞪过来。 “你把小四安排好了?” 第898章 我有病 林湘南现在住的院子有四间房,由左向右分别是卧房、待客厅、书房、厨房,待客厅距离林湘南的卧室很近。 贺修业问今天能不能和贺文山一起过来时,贺文山就带了一张简便的行军床过来,早早给放在了书房里,此时贺文山根本不想理会贺修业。 “他如果连这么点儿事还让我给他弄,那他现在就跑步回去吧。” 贺文山扔了扇子,拉着林湘南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怎么样?最近是不是累坏了?马金梅前两天给咱们送了些药材,我都拿过来了,你有空也给自己煮点汤喝,放点药材补补。” 林湘南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声,“我哪有空?” 她想收回手,贺文山却突然在她手心里亲了一口。 林湘南瞪圆了眼睛,“你这人……” 那么多年孤寂的日子,那种煎熬像是刻在灵魂深处,只要林湘南不在身边,贺文山便由内而外感到度日如年。 他本就比林湘南年长,又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总觉得自己再面对现在的林湘南时,像是在看一个小姑娘,自己理应该宠着她,把一切能给的都给她。 可是,他的心里又扭曲着想从她身上获得一些东西。 她的目光、她的抚摸,甚至能纵容他靠在她怀里。 亲吻手心这种事,贺文山以前从来没干过,今天突然这么做了,他也有点儿意外,但看着林湘南如吃惊的小鹿一般,他心里又隐秘地觉得欢喜。 他得寸进尺地又在林湘南手心里亲了一口,舔了舔,试着想咬时,林湘南猛然把手抽了回去。 那种滚烫湿滑的感觉,叫林湘南后背直接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贺文山,你有病啊。” 她在床单上蹭着手心,想甩去那种感觉。 男人却笑起来,身子一翻便趴在她腿上,硕大的一个人像个小孩子似的一点点往上爬。 “我有病,相思病。” “神经!” 林湘南已经完全没有心情看书了,她推开贺文山,想去洗澡,肩膀却先被人按住了。 贺文山的大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别走啊,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林湘南想动动不了,推又推不开,无奈地瞪着贺文山,有时候她真想问问,谁家男人整天靠女人怀里! 可是偏偏,这人好像就喜欢她抱着他。 “贺文山,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娘以前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嗯?怎么会这么想?” “以前我对尘尘不怎么好,他就……经常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怕我不高兴,怕自己做得不好,每当我摸摸他的头,他就会很高兴。” 贺文山立刻说:“但那小子对我从来没那样过。” 林湘南眼锋一横,贺文山连忙改口:“我娘在的时候……对我挺好的啊。” 间隔了两辈子的记忆,贺文山甚至已经连父母亲的脸都想不起来了,但他是他们家第一个孩子,父母没有理由对他不好。 “那你怎么……” 林湘南瞥着他,她是真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贺文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反倒无赖地往林湘南怀里又钻了钻,“就是觉得被你抱着更舒服。” 悄悄抬眼看了看林湘南,观察着她的脸色,“累啦?要不,我给你揉揉?” 第899章 这何止是难受? 林湘南属实无语,这次是真的推开他去洗澡了。 贺文山自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床榻之上只有林湘南自己的味道,属实令他舒心,迷迷糊糊地竟然就这么睡了。 直到林湘南带着半身水汽回来,推着他让他去洗澡。 贺文山从床上下来,见林湘南发梢仍在滴水,出去拿了条毛巾回来,顺着发根一寸一寸往下擦,林湘南不耐烦地推他。 “擦干,擦干再睡。” 林湘南头发长了,随大流地编成了麻花辫。 贺文山想起后世曾流行的那些散发、卷发,一不留神给林湘南梳了个偏分。 光影绰绰,长发把林湘南的脸遮去一半,显得更小了,好像还没他巴掌大。 贺文山皱了皱眉,捏了捏林湘南的肩骨,愈发觉得单薄。 “要不,跟我回军区休息一段日子吧?你忙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休息了。” 现在整个县里种茶的积极性都上来了,林湘南想了想,她休息几天,其实也无伤大雅。 何况,她还得回去联络一下茶叶的销路,确保明年大批量茶叶下来时,能够有人接收。 正琢磨着,贺文山还以为她不同意呢,又说:“姓庄的今天没能如意,明后天肯定还会过来烦你,你跟我回去呆几天,让他们也难受难受。” 这就是纯粹小孩子的说法了,这何止是难受? 一旦狄云澜被扣上通敌卖国的帽子,狄正浩、庄文栋都得接受调查。 林湘南没想过牵连别人,但狄云澜如果不是又狄正浩这个靠山,如果不是想为庄文栋出头,她也不会这么做。 与其留在这儿被人烦,不如继续工作。 林湘南含糊地应了一声,“我回去渐渐梁政委和沈师。” 贺文山有些不满心里只有工作,但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说:“行,正好眼看又快年底了,梁政委估计要出去开会。” 林湘南一听更着急了,现在梁政委就是她的命脉,她所有茶叶的销路都在梁政委手里呢,自己必须要找时间回去再把县里茶叶的优势跟梁勤介绍介绍。 第二天一早,林湘南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上次那场大火之后,林湘南已经习惯把重要东西都随身带着,家里只留一些日常用品。 贺修业早起跑出去买了早饭,三人正在吃早饭,狄正浩就拖家带口地上门了。 三人都熬得跟兔子似的,眼睛通红,不过,狄正浩夫妻是担心、恐惧导致的,庄文栋是害怕牵连到自己导致的。 “林县长,对不起啊,我实在是……” 狄正浩的妻子是个白白胖胖的妇女,她上来就哭,嗓门不是一般的大。 贺文山当即皱起了眉头,目光冰冷地扫过来,把这位狄太太吓得立时把所有声音吞进了肚子里。 “你请了哭丧的?”贺文山问贺修业。 贺修业差点一口粥喷出来,勉强忍着反倒把自己呛得连声咳嗽,狼狈极了。 他无语地看向贺文山,“大哥。” 贺泽宇和贺琪琪的尸首都没弄回来,他请人哭丧干什么? 再说了,就算弄回来了,要请人哭丧,也得在老家啊。 第900章 请回吧 狄正浩三人都被噎得够呛,难堪地看着贺文山,心中恨意燎原,却终究拿笔的比不过扛枪的,不敢在贺文山面前造次。 庄文栋被狄正浩掐了一把,战战兢兢地开口,“林县长,我们,今天,我们是来道歉的。” 林湘南正在吃饭,她自重生回来,除非对着尘尘时话会多一些,平时都不怎么爱说话,性子更是漠然。 此时听见了这话也只当没听见,专心吃着饭。 于是,庄文栋的话掉在了地上,尴尬得很。 庄文栋默了默,只能继续说:“您当初上任是带着任命来的,和我有所冲突。云澜她是为我不平,觉得我在卫城县辛苦了多年,最后被卸磨杀驴,这才找人砸了军车。她只想出出气而已,真的,林县长,现在你在卫城县已经站稳了脚跟,反倒是我,已经成了个笑话。就请你别和我们计较了,行吗?”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除了曾经反咬她一口的冯雅致,林湘南也只见过庄文栋了。 她轻笑了声,终于放下了碗。 “是只想出出气,还是想给我点儿颜色看看,让我觉得卫城县很烂,随时随地都可能有人欺负我这个女人,让我害怕,不敢再来?庄县长,这个结果你我心里都清楚。” “不会的,我们云云不是这样的人,她是个好孩子,她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定是你误会了。” 狄太太又哭叫起来。 林湘南懒得理她,话也不肯说一句,又低下头去吃饭。 贺文山把碗里的小菜往林湘南面前放了放,盼着她多吃一点儿。 可惜,林湘南现在对吃的喝的都不在意,也不稀罕他这点儿关心和柔情,贺文山只得把小菜夹到林湘南碗里,又给她剥了个鸡蛋。 一时间,院子里又只剩下林湘南三人吃饭的咀嚼声。 狄正浩已经多年没有感受到这种煎熬了,他想开口说句话,可是,每每他想开口,贺文山的冷眼便会甩过来,让他不敢开口。 好不容易,这顿早饭结束了。 贺修业自觉得收拾碗筷拿去清洗,林湘南拿了剩下的东西去喂白团子。 狄正浩见贺文山一直看着林湘南,心里吃惊,但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林湘南恐怕才是主角。 他战战兢兢地跟上去,小心地叫了一声,“林县长。” 一声林县长,他叫得比上面的大领导还要小心。 林湘南瞟了他一眼,这回倒是说:“你们不用来我这里低声下气,我不稀罕看这个。但有一点我实话告诉你,我林湘南不是软柿子,捏我的时候就该想好代价。” 狄正浩头上的汗顿时就下来了,“林县长,是云澜不懂事,是她莽撞了,也怪我,是我把她惯坏了,你就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这一次我一定好好管教她。” “不至于,狄市长,我这个人也不是欺负人的人。别人对我做过什么,我对别人做一次,也就行了。什么管教不管教的,那是你们的家事,我不想参与。” 林湘南轻飘飘地挥了挥手,“请回吧。” 第901章 可你们不是……没在嘛 “林县长,林县长。”狄正浩急了。 如果真让林湘南给庄文栋和狄云澜的家里也扔上一把火,那还了得? “这次我们是真的知道错了,您就抬抬手,饶了云澜这一回吧,我保证,她以后绝对不敢再做对您有任何伤害的事。” 林湘南轻笑一声,给白团子顺了顺毛,但已经不耐烦了。 她要的真的不多,就事论事,谁的责任谁承担,该罚钱发钱,该坐牢坐牢。 可是偏偏,狄正浩非要跑来聒噪。 “狄市长,卫城县那么多茶叶,一定挺好喝的吧?你一个人,喝的了那么多茶叶吗?” 狄正浩:“……” 他一个人当然喝不了,剩下的茶叶他也是拿去疏通关系了。 军区虽然不插手地方的事,但如果军区的人去开会时在别人耳朵边随口说说,他也就完了。 狄正浩像是瞬间老了十岁,肩膀也塌了下来。 见白团子吃得差不多了,林湘南把它的碗洗了洗,看向贺文山,“什么时候走?” 这就是送客了。 狄太太能和狄正浩结婚,自然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她看得出局势,却满心不甘。 “林县长,您也是女人,听说您也是当了娘的,就请看在咱们都是母亲的份上,饶了云澜这一回吧,继续下去,她这辈子就真毁了啊。” 林湘南从他们进门起就挂在脸上的浅笑一点一点淡了下来,最后,目光也变得和贺文山如出一辙地冷。 “如果那天夜里我和文山在家,我们的命就没了。” “可,可你们不是……没在嘛。”狄太太嘟囔,声音越来越小。 狄正浩立刻拽了妻子一下,可话已出口,林湘南和贺文山的眼神愈发冷漠、讥诮。 但最后发飙的,是贺修业。 他暴跳如雷地将一把扫帚甩了过来,眼神里尽是愤怒。 “所以你们的命是命,我哥我嫂子的命就不是命是吧?他们没死,你们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是吧?这世上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人?你们知道我哥出生入死多少回?一想到他所保卫的国家里有你们这样的人,我就恶心!滚!” 他挥舞着扫把,抽得狄正浩和庄文栋连连后退,最后竟是来了个现实版扫地出门。 贺修业气得不行,如果不是纪律不允许,他真想每人都暴揍一顿。 林湘南看他气鼓鼓的模样,情绪竟然缓和了一些,对他笑了笑,“行了,跟他们计较什么。每人做人的底线不同,人没必要跟狗计较。” 贺修业愣了愣,仔细想想,觉得这话大有道理。 林湘南去了趟大院跟武大成交代了一声去向,就跟着贺家兄弟回了军区。 她这些日子回来得频繁,但都来去匆匆,听说林湘南这次要多呆几天,家属院的人都非常高兴。 当天晚上吃过饭,许多人都围到林湘南家门口说话。 林湘南现在不管家属院的事,郭玉玲又在家属院里找了一个新的帮手做妇女主任,竟然是年轻的潘之恩。 趁着林湘南回来,潘之恩连忙过来请教要怎么做这个妇女主任。 第902章 生娃 一群人正坐在一起聊天,沈相思忽然“哎哟”一声,一只手捂住了肚子,一只手抓住了林湘南的胳膊。 沈相思的月份已经很大了,肚子圆滚滚的像个大球。 林湘南连忙问:“怎么了?” “羊水……”沈相思艰难地说了两个字。 林湘南一摸她的裤子,立刻站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都停止了说话,纷纷起身帮忙。 家属院里住的都很近,有人甚至扯着嗓子直接开始喊风逢雨的名字。 其实,风逢雨对沈相思看得很紧,平时根本不会离多远,喊了两声没人答应,才有人想起来,“好像是出任务去了,快别喊了,咱们给相思送回去。” 重盖家属院时,沈相思想过和风逢雨搬出去单住。 但一来,沈卫华不想一家盖两处房子,令人诟病,二来风逢雨没同意,他担心将来生了孩子,自己出任务时,没人照顾沈相思和孩子。 喊声没等来风逢雨,惊动了郭玉玲。 她匆匆忙忙出来时,大家已经扶着沈相思快到家了。 于是,烧热水的烧热水,找医生的找医生,陪产妇的陪产妇,一时间,满院子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沈相思一直拽着林湘南的手,林湘南便一直陪在她身边安抚她。 “你别害怕,郭主席就在这儿呢,也有人去请沈师了,卫生院也去了人,想必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过,沈相思这一胎生的并不容易。 从晚上八点多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依旧没有生下来。 沈相思累得几乎虚脱,汗水一层又一层,湿透了衣服。 往日运筹帷幄的沈师长也失去了冷静,急得在堂屋里团团转。 院子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都是被沈卫华赶走的,他不想把这事闹得兴师动众的。 林湘南也累得不行,好几次接过贺文山烧的热水时都差点端不住。 凌晨四点多,终于,一声啼哭从沈家响起。 沈卫华紧绷的身体晃了晃,竟然差点没站住。 没多久,又是一声嘹亮的啼哭。 竟然是一对龙凤胎。 林湘南和郭玉玲两人帮着沈相思收拾干净,把孩子也清洗好用小被单包了起来。 沈相思早已累得昏睡过去,两人便一人一个,把孩子抱出去给沈卫华看。 沈卫华铁汉柔情,一手托着一个小婴儿,仔仔细细看了好半天,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让她们赶紧把孩子送回去,“快,别着了风。”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郭玉玲催着林湘南回去休息,悄悄地又说:“尘尘现在不在你们身边,你们啊,也抓紧时间再生两个。尘尘这辈子可能都很难回到你们身边了,膝下有个孩子,日子也能过得热闹点儿。” 她总是操心这事,林湘南无奈地笑笑,道了声“知道了”和贺文山一起离开了沈家。 贺文山天亮还得去上班,从沈家出来就催着林湘南去睡觉。 “我也眯一会儿,等会儿起来去上操,早饭等会儿我打回来给你放桌上,等你醒了吃。” 第903章 只想弥补 等林湘南醒来,屋里果然已经放了一份早饭,外面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是他们上蹿下跳地在追着白团子玩。 林湘南吃过饭,又去沈家看了看。 沈相思睡了长长的一觉,也已经醒了,见到林湘南进来朝她笑了笑,轻声道谢。 说了没几句话,其中一个小家伙醒了,哇哇叫着要奶喝。 沈相思抱孩子的动作还有些生疏,林湘南便伸出一只手帮她托着。 沈相思忍不住看了林湘南一眼,嘴唇还有些苍白,却不忘了给她母亲帮腔。 “还是你会养孩子。” 林湘南无奈,“等你再过两年,肯定带的比我好。”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相思也无奈地说,“前些天,我还听我爹说起尘尘。” 一提到尘尘,林湘南顿时来了精神。 沈相思这次是真无奈了,“他说尘尘虽然不扛枪,但以后的成就比他只高不低。贺团长如今你是看得到的,如果他的父母还活着,恐怕被他照顾的机会也不多。等你们将来上了年纪,尘尘如果不在身边,你们……” “尘尘在身边,有在身边的日子,不在身边,有不在身边的日子,总不能因为想要个孩子在身边,就再去生一个。” “为什么不能?国家还号召咱们生孩子呢。” 林湘南笑笑,依旧只是摇头,“我不想,尘尘在我身边也好,不在我身边也好,我只想把我所有的关心、牵挂、想念,都给尘尘,我不想让任何一个孩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来分散我对尘尘的爱。” “还是因为贺团长?”沈相思不明白了,“我看你和贺团长最近关系似乎是好了一些啊。” “与他无关,我可以重新和贺文山在一起,但孩子,我这辈子只会有尘尘一个。” “……” 沈相思看着林湘南看自己怀中孩子的眼神,那目光,温柔得近乎滴水,她想不明白,这么爱孩子的人为什么会不想再要自己的孩子。 “还是说……你们有什么苦衷?你?还是贺团长?” 林湘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相思的意思,她有些哭笑不得,“不是,我们都很好,很正常,只是不想再生孩子而已,我们都只想好好地爱尘尘,不想再有任何一个孩子来分散我们给他的爱。” 这些话说起来太酸,太矫情,林湘南从来都不屑说出口,她只想好好地疼爱尘尘。 沈相思却不能理解,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希望孩子多了将来相互依靠,相互扶持,将来好好地给自己养老。 林湘南只有一个尘尘,万一将来尘尘出什么问题…… 可这话又太难听,沈相思不知该如何再劝。 殊不知无论她怎么劝,林湘南都是不会再听的。 如果说贺文山一开始还抱有一丝丝幻想,想和林湘南再生一个孩子,从头养起,慢慢培养与自己和林湘南的感情,可是,自从想起了前尘种种,贺文山也不想再要孩子了。 正如林湘南所说,他欠尘尘的,只想尽余生之力尽数将之弥补。 第904章 找上门 卫城县。 狄家和庄文栋都做好了再三上门请求林湘南的打算,但,周一一大早到大院竟然得知林湘南没有来上班。 “她,她做什么去了?”狄正浩急道。 “哦,林县长回军区了。” 武大成双手捧在肚子上,笑得像个弥勒佛,“咱们县里的茶叶第一次和军区有合作,林县长回去敲定接下来的订茶意向了。”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武大成摇了摇头,“还真没说。” 狄正浩的眉头紧紧皱着,一时也没了章法。 林湘南回了军区,他总不能也追到军区去吧? 可是,狄云澜也被关在军区。 狄正浩在庄文栋的办公室里闷了一天,决定他和庄文栋也去军区。 “我们也去军区?”庄文栋不想去。 “云云在军区不知怎么样了,我们必须得去。”狄正浩对庄文栋十分不满,“你别忘了云云是怎么被人抓走的。” 庄文栋没了办法,只能认命。 他是狄正浩扶起来的,狄正浩可能对付不了林湘南他们,但拿捏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林湘南在军区的第四天,狄正浩和庄文栋这对翁婿找上了门。 她这两天也挺忙,郭玉玲这次是发动了家属院里能跟她聊得来的所有人劝她,林湘南一度被念得头大,最后借着工作躲进军区给梁勤和沈卫华送茶、汇报工作。 然而,她在军区捱着等着贺文山下班跟自己一起聆听教诲时,有人过来通知她,有人来找她。 “两个男的?” 林湘南没想过狄正浩和庄文栋会过来,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直到来人说:“那个年轻的说和你是同事。” 林湘南瞬间了然,“我知道了,你告诉他们,我在忙。” 庄文栋也好,狄正浩也罢,都没有一个正经道歉的意思,林湘南也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简而言之,她宁可在军区坐着发呆,也不想面对这对翁婿。 等到贺文山下班,两人在食堂吃饭,贺修业也跑了过来。 “嫂子,听说狄正浩他们来找你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贺文山说。 贺修业嘿嘿一笑,他现在也是预备役的班长了,平时又很擅长搞人际关系,到处都个人混得很熟,知道点儿消息不是难事。 “嫂子你打算怎么办?他们进不来,但你总得回家。” 林湘南你不是军区的兵,她不能在军营里过夜。 “他们愿意等就等。”林湘南耸了耸肩,问贺文山,“狄云澜那边交代了吗?” “全都撂了。” 进来的第一天,狄云澜还信誓旦旦狄正浩会救自己,可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禁闭室里,不过两天这位娇气的大小姐就受不了了。 她看不惯林湘南抢了庄文栋的职务,在卫城县的威望一天比一天搞,所做的一切都是给庄文栋出气。 她自以为有狄正浩为她撑腰,林湘南就算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以狄云澜做的事,单单无故打砸军车一条,就够狄云澜喝一壶的。 第905章 谁都不能欺负你 “案情结论今天已经送到卫城县了,他们来也没什么用。” 贺文山对林湘南说。 林湘南扬了扬眉毛,再一次喜欢军区的办事效率。 “嫂子,要不要我去……”贺修业对林湘南挤着眼睛,话没说完,意思却让林湘南明白了。 他要替她去教训教训那对翁婿,尤其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庄文栋。 不过,林湘南还没说话,贺修业就挨了贺文山一记冷眼。 贺修业讪讪地低头,林湘南说:“不必为这种人做违反纪律的事,恶人自有天收。” 等林湘南和贺文山从军区出来,狄正浩和庄文栋已经从军区门口离开了。 不过,等两人回到家属院,就有人跟林湘南说:“林主任,今天有人来找你们,在军区那边等了你好久呢,现在去招待所了。” 林湘南笑着道了谢,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塞给旁边玩的孩子。 她本意是感谢对方给她递消息,只是做得不动声色,谁想对方竟见缝插针地催起林湘南生孩子来。 好不容易摆脱,贺文山无奈,“我去结扎好了。” 上一次说结扎是骗家属院的人,这一次,贺文山是真下定决心了。 “你觉得真会有人给你做?” “……” 把林湘南回到家,贺文山洗了澡换了衣服,破天荒地拿起林湘南的擦手油擦了擦。 放下擦手油时,他突然对林湘南说:“我想起有点工作没做完,我回去一趟。” 林湘南莫名其妙。 她乐得贺文山不在家,摆摆手让他走了。 她如常看书看报,准备休息,冷不丁半夜醒来,身边空荡荡的,林湘南才反应过来,贺文山还没回来。 上辈子的大半时间林湘南都是空枕独眠,霎那间的凄凉让她感觉好像回到了上辈子,直到窗帘的缝隙泄进来的月光照在蚊帐上。 不再是精细织就的如意鸳鸯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蚊帐,仿佛一口堵在心口的气骤然吐了出来。 正这时,外面传来隐隐的水声,没一会儿,男人带着一身水汽进来。 掀开蚊帐时,和林湘南四目相对。 贺文山怔了怔,林湘南翻了个白眼,“你去找狄正浩和庄文栋了?” “没,怎么会?” 林湘南哼了一声。 贺文山是个妥妥的硬汉,讨厌身上各种各样的香味,今天破天荒地擦她的擦手油就很奇怪,还换了常服出门,更不正常。 贺文山“嘿嘿”笑了两声,“谁让他们欺负我媳妇?我现在都舍不得欺负你,别人更不行。” 林湘南无语,她真的很难接受上辈子那样一个人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你没把他们弄出个好歹吧?” “我都没露面,就隔着窗户吓唬了两下,就给他们吓得不行了。”贺文山撇撇嘴,在林湘南的颈窝里找个位置蹭上去,不屑地评价,“两个怂货。” 林湘南:“……” 深更半夜,任凭谁的窗户外面有动静儿都会害怕吧? “你呢?怎么醒了?” 林湘南看着枕在自己肩膀上的大脑袋,无端端忽然有了点儿倾诉的欲|望。 “我刚刚……以为自己回到了上辈子。” 第906章 你也好意思说 贺文山一滞,慢慢从林湘南身上抬起头来。 他心中有诸多愧疚难耐,可到了此刻,除了一句“对不起”,他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所有的道歉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知道林湘南也并不需要。 林湘南已经靠着自己慢慢走出上辈子的阴影,他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听林湘南提及上辈子,所以当这一刻来临,贺文山茫然无措。 “湘南……”他无意识地攥紧了她的袖子,反而看起来比林湘南更脆弱。 林湘南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应该只是睡魔怔了。” 只是那一刻的感觉是那么真实,让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上辈子那个让她压抑到觉得窒息的时刻。 如果上辈子没有被绑架,没有死,她真的会平顺得活到老吗? 林湘南觉得,也不见得。 还有尘尘。 她将一切罪责都怪在贺文山身上,其实,她自己何尝没有责任? “睡吧。”林湘南拍了拍贺文山的胳膊,重新闭上了眼。 男人怔怔地看着她许久,终于慢慢躺下。 如今他经常想起上辈子,前半辈子,他总是克制内心对家庭和妻儿的留恋,后半辈子却靠着记忆里仅存的那点温存度过,想想就觉得可笑。 次日林湘南睡醒,贺文山正带着早饭回来。 “狄正浩和庄文栋一大早天没亮就走了。” 林湘南无语,“你也好意思说。” 男人哼了哼,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 “军区的审问结果已经发回卫城县公安局了,你不要插手。” “……我还想用来挟制狄正浩和庄文栋。” “你知道我们以前打仗时如果弹药充足,怎么办吗?” 林湘南摇头,他以前很少说战场上的事。 “这种事经常发生在敌人身上,因为咱们的弹药不足是出了名的。” “嗯,所以?” “一般敌人上来就给我们一波猛轰,轰得我们抬不起头,让我们从心里觉得害怕,在对敌人进行反击时,就会想尽各种可能,竭尽所能地去完成。” 林湘南明白了,他这是想一波杀鸡儆猴把卫城县乃至市里的人都震慑住,让他们以后不敢再轻易动她。 于是,狄云澜这事就这么定了。 周日,贺文山送林湘南回卫城县。 刚回来,狄太太就哭天抹泪地登门了。 这几天,狄云澜因为打砸军车,意图烧死副县长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连带庄文栋这个狄云澜的丈夫也不受人待见。 大家都能想到,狄云澜就是个冒头的,背后出损招的一定是庄文栋。 只不过现在没有切实的证据,谁也不能奈何庄文栋,只得从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与他保持距离。 狄太太大约是急昏了头,见面第一句就对着林湘南说:“林县长,就算你有军区的背景,也不能仗势欺人吧?我不相信我女儿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你们诬陷她!我要去告你们仗势欺人!” 贺文山正从车上给林湘南拿东西,闻言冷冷扫了过去。 仗势欺人?她倒是说得出口。 第907章 咱们的庄县长 “我倒是不知道,狄云澜想把我烧死,她被合理合法制裁,反而成了我仗势欺人。” 林湘南轻笑一声,淡淡地说。 “可是,可是她还只是个孩子啊?你怎么就不能让一让她呢?” 神经! 若非实在不雅观,林湘南真想一口啐在狄太太脸上,可是,现在做了副县长,以前很多可以肆无忌惮说的话,现在便不能说了。 “你如果觉得狄云澜冤屈,随便去哪里告,我等着你便是。我还就不明白了,她杀人放火,她砸车行凶,她反而成了受害者?你且去找找,让我看看世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狄太太一时说不出话,顶着一双泪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林湘南。 林湘南理也未理,和贺文山一起进了门。 一周没住,家里落了些灰尘。 贺文山打来水里里外外开始仔细打扫,白团子站在门上虎视眈眈地盯着狄太太。 狄太太哭天抹泪地呆了半晌,谁曾想林湘南和贺文山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当她不存在一样,时不时有路过的路人瞪她两眼。 狄太太没意思,悻悻地走了。 贺文山见状,对林湘南说:“她也就闹腾两天,不敢再做别的,反倒是庄文栋那边,你要注意一点儿。” “我知道。” 狄云澜虽然一口咬定她是帮庄文栋出气,不肯说庄文栋一句坏话,可谁知庄文栋是否从背后指点? 如果狄云澜真的只是哥背锅的,林湘南以后的工作务必要万千小心。 贺文山下午就回县里了,次日周一,林湘南回大院报道。 这一次,庄文栋连招呼都没跟林湘南打。 林湘南也无所谓。 给大家分了点儿从军区带过来的东西,林湘南回办公室。 刚走没几步,有人在旁追了上来。 林湘南扭头看了一眼,竟然是主抓民政工作的向小泉。 向小泉的办公室在靠近大院门口的位置,紧挨着婚姻登记处,两人并不顺路。 林湘南心头微微一动,向小泉手里捧着个布包,嘿嘿朝林湘南笑了笑,“前几天家里来亲戚,说这是他们那里产的茶叶,我不懂这个,林县长,有空的话帮我看看?” “行啊,如果能继续从咱们卫城县发掘出好茶叶,那就更好了。” 林湘南推开办公室的门,崔英刚刚带人打扫完毕。 林湘南拿了热水和茶具,向小泉把那包茶叶递过来,林湘南扫了一眼就没了兴致。 这茶就是很普通的茶,不算特别差,但也不算好。 “昨天,我进了趟城,林县长猜,我看见谁了?” 林湘南了然,这才是向小泉的重头戏。 她摇了摇头,向小泉神神秘秘地说:“咱们的庄县长。” “他?” 这段时间狄家父母急得上蹿下跳,庄文栋如果也跑到市里去找关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向小泉像是知道林湘南在想什么,他说:“你猜他和谁在一起?” 这一次,不等林湘南开口,向小泉就迫不及待地说:“周副市长家的千金,周莹莹。” 第908章 陈世美 林湘南愕然,“怎么会?” 她和周莹莹就接触了一次,但怎么看都不像个会被人…… 蓦地,她怔住。 “你的意思是庄文栋在接触周莹莹?” 不是想帮妻子脱困而接触周莹莹,而是他自己在接触周莹莹。 发妻身陷囹圄,而他已经在找下一春了。 而且,找的还是与他岳父狄正浩政见有别的对手的女儿。 向小泉缓缓点头,林湘南目瞪口呆,“那周家……” “周莹莹很热络。” 林湘南无语凝噎,只觉得天雷滚滚。 她想不通周莹莹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事也轮不到她做主,她反倒要感谢向小泉让她更加看清了庄文栋这个人。 “我有个亲戚在市里,听那意思,庄县长已经在想办法和狄云澜离婚了。” 这种情况下离婚,庄文栋的名声肯定一落千丈,但如果能获得另外一位强有力的副市长的扶持,影响可以降到最小。 不得不说,庄文栋真的很能钻营、设计。 林湘南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异样,对向小泉点了点头,拿起旁边的茶叶晃了一下,“茶也不错,我收下了。” “那,有好的茶叶我再给林县长送。” 向小泉哈哈笑着走了。 林湘南默默地在桌旁坐了好一会儿,浸淫官场已经有些时日,她还是受不了这种你来我往的争夺。 大约,她这辈子都只会做个做事的人吧? 发了会儿呆,林湘南开始处理上一周积累了一周的工作量。 现在,种茶工作基本已经步入正轨,各个乡镇、村落的积极性都很高,进展推动很快,下面做事的人也很有干劲。 之后几天,庄文栋依旧高调无视林湘南,但隐隐透出一种“你等着,我早晚比你强”的优越感。 林湘南看到了也只当没看到,只是心中有些好奇,在她看来,周莹莹不像是会为庄文栋神魂颠倒的人,不过她与周莹莹的关系没那么亲近,许多话也轮不到她来说。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半个月,狄云澜已经被收监,冷不丁一天上午,林湘南开完会,打算去下面走走时,狄正浩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狄太太。 狄正浩直接冲进了庄文栋的办公室,林湘南看得傻眼,随即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 大院里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狄太太一嗓子嚎破天际。 原来,庄文栋找上周副市长想与狄云澜离婚,和周莹莹结婚的事,到底还是被狄正浩夫妻知道了。 狄太太堵在庄文栋门口大骂特骂,“没有我们云云,你能有今天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狄正浩老骥伏枥,竟把正当年的庄文栋追的满院子跑,打得鼻血狂喷。 混乱之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林湘南看了看正组织人手进行拉架的武大成,无奈只好先进去帮他接电话。 谁想到电话一接通竟然是找她的,女孩子的声音甜甜的,“湘南姐,看到我给你送的大礼了吗?开不开心?” 第909章 还有一封信 林湘南想了想才想起这是周莹莹的声音,但她没明白,“什么大礼?” “嗯?狄正浩两口子还没到吗?” 林湘南恍然,“你是……故意的?”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我真看上了庄文栋吗?我可不像狄云澜一样眼瞎。” 林湘南松了口气,之后的很多事很快也想明白了,“是你把庄文栋接触你们的事告诉狄副市长的?” “我这也是帮他们看清楚庄文栋是什么人了,我跟你说,他其实在狄云澜被抓走之后就开始到我家活动了,他压根儿就没想过救狄云澜,我可不想当他的登云梯。” “干得漂亮。” 周莹莹嘿嘿一笑,邀请林湘南有空到市里玩。 挂断电话,林湘南看着鸡飞狗跳的院子,摇了摇头,庄文栋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事情以狄家夫妻被劝下为终结,但狄正浩撂了话,除非狄云澜将来想要离婚,否则,庄文栋绝不可能离婚成功。 自这天起,庄文栋的工作遭到了来自上面的打压。 他手里仅剩的一点儿管理卫生的权限,不知为何,竟然在一个月内出了两回岔子,从一个副市长,被降为了卫生局的副局长。 这是上面直接下来的任命,武大成也没有办法。 于是,大院里的人就这么看着庄文栋搬出了那间副县长的办公室。 庄文栋刚开始还上蹿下跳地活动,但没多久,他的萎靡就一日胜过一日,县里通知给他的会议不参加,有时候一天都看不到一次人。 他赖以生存的关系,最后也成为压在他头顶不可逾越攀爬的高山。 忙碌之中,阿喜来找过林湘南两次。 她真的是位慈母,担心潘薇薇跑去做扫盲工作有危险。 林湘南耐着性子听她说了两次,也只能让她放宽心,让潘薇薇务必小心,别的她也做不了什么。 一晃眼,临近年底,每当这个时候,林湘南都会收到家里和申市的包裹。 这次申市寄的有些多,足足三个。 林湘南一个人拿着有些吃力,找了路过的人帮忙,正要走,又被人叫住。 “还有一封信。” 小姑娘跑出来,把信塞给林湘南。 “哪里来的?” “好像是北方来的,不知道这个地方,你回去看看吧。” 林湘南让人帮她把信塞进兜里,她一心想着儿子,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拆那封无名之信。 贺文山也挤在一旁,无他,他这边也许久没有收到尘尘的回信了。 然而,等信展开,林湘南和贺文山都失望起来。 只见上面写着: 湘南姐,救命! 自从来到这里,唐茂昌对我十分不好,经常打我骂我,不让我吃饭。求求你救救我吧,如果你不救我,我就死了。 林湘南:“……” 毫无疑问,这封信是冯雅致写来的。 她一时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如果按照她曾经的计划,冯雅致一定会比现在的生活好数倍。 然而,她从不肯真正的相信她,也不肯努力做到自立,甚至在事发后将一切怨到她的身上,对她进行报复。 如今酿下苦果,却又来找她求救。 第910章 她怎么好意思 贺文山看向林湘南,简简单单的几行字,一览无余,他想看不到都难。 “没想到会是她。” 林湘南默默折起信纸,正沉没间,马金梅找了过来。 林湘南今天是第一天回来,马金梅应该是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湘南姐,你有没有听说,冯雅致来信了。” 林湘南下意识看了看手里的信,消息传的这么快? 马金梅没注意到林湘南夫妻二人的神色复杂,急声说:“她给郭主席来了信,说她在那边过得不好。” “她过得好才奇怪吧?” 离开家属院时和唐茂昌的关系就已经很僵了。 “她又生了个女儿,听说唐茂昌非常不满,看上了别人,之后就不怎么回家了。挣了钱也不给她们母女花,不伺候她坐月子,也不让她们出门,喝醉了回来就打她。”马金梅心有余悸地拉着林湘南的胳膊,“长此以往,你说,她会不会被打死啊?” 林湘南没说话。 马金梅怔了一会儿,记忆复苏般想起了冯雅致曾经对林湘南做过的那些事。 她抿了抿嘴唇,当初,是在冯雅致的撮合下她才得到了林湘南的帮助。 她一直想着感念林湘南的恩惠,从未想过先伤害林湘南的竟然是冯雅致。 如今再在林湘南面前说这些,难免不好。 “自从她走之后,我经常想到从前,有时候,我觉得她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但有时候,我又觉得她非常糊涂。” 林湘南依旧没有说话,将那张信纸递了过去。 马金梅不认识多少字,但念了这么长时间的扫盲班勉强把纸上的字都认全了。 她呆呆地抬起脑袋,“她怎么好意思……” “是啊,她怎么好意思呢?” 林湘南重新拿过那张信纸,揭开煤油灯的灯罩递了上去。 火舌立刻吞卷了信纸,须臾之后,只剩两点清灰落在地上。 马金梅看着那两点清灰,一时无言。 谁的良善都是有限度的,冯雅致此举在马金梅看来,太过不合适。 “我不会帮一个不会有改变的人。烂泥就应该好好地烂在地上,把她糊上墙,是对那些好泥的不尊重,不是吗?” 马金梅默然良久,点了点头。 良善过头就是傻,即便现在冯雅致真的出了事,想再求林湘南帮忙,终究是此前种种太过了。 “行了,你已经不是家属院的妇女主任了,朋友之义她没有,你也不能以德报怨。”贺文山按了按林湘南的肩膀,忽然问马金梅,“上次你们弄的黄芪很好,是从哪里采的?改天我有空也去采一些来?” 马金梅这才恍然,她今天就不该来跟林湘南说这件事。 冯雅致此前做过的那些事,除了让林湘南伤心,半点儿用处也没有。 听到贺文山的话,她立刻指了个方向。 贺文山道了谢,马金梅不好再多留,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开。 贺文山这才哼了哼,说:“我以前就觉得便宜她了,只是碍于规矩很多事不好说,现在也算是恶有恶报!” 第911章 你倒是想的出来 林湘南对此不予置评,良善过了头就是纯傻,她还没有烂好人到那个程度。 这封信她只当没有收到过,相信马金梅也不会到处乱说。 两人继续收拾东西,家里寄来的东西多是家乡特产,还有哥哥嫂子给尘尘的压岁钱。 这两年没有回去,大哥和二哥分别又添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家丁兴望,父母身体康健,林湘南没什么可操心的。 倒是申市那边,这一次,竟有一封信是老爷子亲自写来的。 顾西楼已经前往南部战区当兵,老爷子对林湘南在信中对顾西楼的劝解十分满意,叫她好好干工作。 信很短,却因是老爷子亲自动笔所写而弥足珍贵。 另外一封是老太太写的,除了感谢林湘南对自家的照顾之外,她在信末要求林湘南如果方便的话,再寄一些茶过去。 林湘南和贺文山面面相觑,时逢梁勤进京,林湘南干脆带着大包小包的茶叶和茶具去找了梁勤。 梁勤简直无语。 这些年他职务越来越高,但他无妻无子,身边除了勤务兵,连个说上话的人都没有。 像林湘南这样直接提着大包小包前来让他帮忙的,更是绝无仅有。 “让我给你跑路,你倒是想的出来。” 林湘南总隐隐地觉得顾家老太太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要茶叶,把自己能拿出手的茶叶都准备了一份,从**到茶具都很湿体面。 “梁叔,为了卫城县的百姓,请你务必务必……”她双手合十请求。 梁勤直摇头,最后却把东西收下了。 “如果这回有大收获,我发动卫城县的百姓给梁叔你立碑。” 梁勤哭笑不得,虎着脸把她赶走了。 之后大年初二林湘南接到电报,数处后勤机关想订一批茶叶乃后话不提。 此时林湘南把梁勤的事安排妥当,又急吼吼地跑了一趟卫城县,督促茶叶工作。 下面的人见林湘南抓得紧,也十分上心茶叶工作,主动督促村民们种茶养茶。 忙碌一直持续到年末,放假后,林湘南特意去找了一趟潘薇薇。 几个月接连不断跑乡下,潘薇薇肉眼可见结实了许多,脸庞也黑了许多,但精气神明显比之前还要足。 她之前去家属院取过经,结合图书馆那边给的资料,自己也琢磨出了一套教学体系,一直教下来反响很不错。 “现在这几个村子的人都能写自己的名字,会算基本的账目了,我一直给他们灌输想要走得更远,就得学的更多,不过积极性就不是很高了。” 潘薇薇有些郁闷,“林县长,你说,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不对。”林湘南知道潘薇薇在想什么,引导道:“我问你,当你身处痛苦的时候,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解除痛苦,脱离痛苦啊。” “对,然后呢?” “然后?”潘薇薇微微一滞,“我现在就在越来越好啊。” “那是因为你有一个长远的目标,而那些人,他们只想解决自己最基本的温饱问题。” 第912章 没有人会磨灭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所以,他们眼前的问题解决了,他们也就不想继续学习了。”潘薇薇呢喃着。 林湘南没说话,让潘薇薇自己去想。 在这种地方工作,扶贫、扫盲,都有很大的障碍。 给村民们发种子,让他们种粮食,他们会把种子当粮食吃了,而不会去想种子种下去会收获更多的粮食。 扫盲工作就更是如此了,学习自来辛苦,没有人愿意给自己找罪受。 潘薇薇想了半天,问林湘南:“难道我要给他们树立一个宏大的目标作为理想?激发他们努力?” 林湘南失笑,反问,“如果我说薇薇你努力吧,努力做咱们省的省长,你愿意吗?” “这不是愿意不愿意,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做省长?”潘薇薇就差尖叫了。 “所以,你就算告诉他们天上会有两个太阳,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我……” “告诉他们,外面的人人手一辆自行车,家家都有吃不完的粮食,每家都有收音机、电视机,衣服都可以自己洗,粮食可以做成各种各样的食物。” “就这样?” “就这样。” 潘薇薇半信半疑,“收音机我知道,电视机是什么?衣服都可以自己洗?怎么洗?放到河里不就漂走了吗?” “有一种机器,通了电,哦对,电就是可以让电灯亮的东西。有一种机器,通电之后就可以自己动,通过搅拌的方式把衣服清洗干净,省时又省力。但如果不认字,不懂用电,就会被电死。” “……” “你照着这个去说,会有人学的。” “为什么?” “你做了自然知道。” 潘薇薇不懂,但林湘南明显不想再说,她决定先按照林湘南的话试一试,年后再做其他的安排。 令潘薇薇感到意外的是,在她不断宣传外面的世界之后,大家果然提起了很高的兴致,对于读书认字也有了更多的兴趣。 后来,潘薇薇做工作总结时忽然明白,没有人会磨灭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日日劳作的辛苦让淳朴的村民更加渴望生活能变得美好。 他们没有那么贪心,能吃饱,能让他们都穿上新衣服,能干活便利一些,他们就都知足了。 林湘南按照老家习俗,把家里打扫了一遍之后,带着白团子回了家属院准备过年。 最最重要的是,过年这么重要的时刻,她可能会接到尘尘的消息。 电报也好,信也罢,只要有一个,林湘南就知足了。 然而,林湘南一直等到年三十晚上,她也什么都没等到。 她郁闷地坐在屋子里发呆,有人来串门也提不起精神,包饺子更没力气。 贺文山和贺修业在包饺子,兄弟两个的手艺一个比一个惨不忍睹,包的饺子歪七扭八。 贺修业小心翼翼观察着屋里的动静儿,低声说:“哥,要不你进去跟嫂子说说话?我看她想尘尘想的有点魔怔了。你们这么喜欢孩子,尘尘又不在家,要不你们就再生一个呗。” “你懂什么?”贺文山白了贺修业一眼,继续默默地擀饺子皮。 “你们不就是……” “闭嘴。” 贺修业闭嘴了,却越发不懂,为什么不生啊? 第913章 跟我走吧 晚上,依旧是贺文山掌勺,三人吃了一顿带着糊味的年夜饭。 林湘南坐在屋里,把尘尘寄来的几封信来回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辈子尘尘还是第一次离开他这么久,也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高了吗?是不是瘦了? 正发着呆,贺文山忽然站了起来。 林湘南没有在意,直到贺文山说:“有人来了。” “有人?” 今天家里已经来了很多人,明天可能还会有县里的人过来,林湘南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她只想见儿子。 贺文山突然往外走,林湘南终于抬头看了看。 外面已经黑漆漆一片,莫名的,她心里跟着动了动。 家中大门忽然洞开,黑漆漆的院子被几只手电筒照得很亮,众人的围拢之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明显极了。 林湘南抬脚就往外冲,不过,距离尘尘还有三四米远时,被贺文山一把拽住。 林湘南这才看到,梁勤、沈卫华等本地土着也被保护尘尘和顾辞的人挡在了外围。 不过,林湘南停了,尘尘却没停。 那小小的,故作镇定和成熟的身影朝着林湘南扑过来。 顾辞站在一旁,面带歉意看着沈卫华和梁勤。 他们的级别并不比梁勤他们高,但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反而需要这种特别的保护。 梁勤压了压手,让顾辞不必多说,“我们都懂。” 总有国家高级人才无故惨死,为了国家的发展和进步,他们必须对他们的人才进行这样的保护。 顾辞见无人怪罪,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这样的研究人员本来是不能出来的,但尘尘年纪太小,有领导怕他少小离家,以后会搞出什么毛病来,加上尘尘一直打报告想回家,这才赶在年节时能出来一趟。 这时,林湘南拉着尘尘的手问:“我能带尘尘进去说说话吗?” 两名保卫负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我们要在门外守着。” 林湘南无所谓,反正她不会教尘尘不好的东西。 走了几步,又想起顾辞和沈卫华他们,林湘南给贺文山递了个眼神。 根本不用林湘南说什么,贺文山已经招待起他们来。 梁勤和沈卫华不用贺文山多说什么,只有顾辞,他等会儿还要带着尘尘离开。 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他和尘尘现在吃、喝都不能沾外面的东西,他们要尽可能的保证自己安全、健康。 于是,沈卫华和梁勤陪着顾辞一起坐在了院子里。 贺文山端来林湘南的茶具,亲自泡茶给他们喝。 屋子里,林湘南紧紧拉着尘尘的手。 她不问学习和工作有关的任何事,只问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平时辛苦不辛苦。 尘尘一一作答,他并不隐瞒林湘南,也不搞报喜不报忧的那一套,很多事情实事求是,学习的辛苦、烦躁,都跟林湘南说。 林湘南摸着他的头,这一年,尘尘抽条一般,长高了许多,人更瘦了,唯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蓦地,他握住林湘南的手腕。 “娘,我总是收到你和他一起寄来的信,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要不,你还是跟我走吧,我现在有能力……” “你有个屁!” 尘尘的话还没说完,比他更大的声音从窗外响起。 隔着一道窗户,贺文山就差暴跳如雷了。 尘尘却根本不理他,一双眼睛只盯着林湘南,“娘,跟我走吧。” 第914章 是为了他 尘尘进门的第三十二分钟,林湘南开始感到头疼。 父子俩的博弈把护卫们吓了一跳,保护尘尘的本能让他们差点和贺文山发生冲突。 “我媳妇,知道吗?”贺文山指着林湘南对尘尘说,“我俩有结婚证,知道吗?” “娘!” 尘尘不满,他不懂,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林湘南还会再和贺文山在一起。 林湘南按了按眉心,指了指贺文山,“你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这个臭小子都要……” “贺文山。” 林湘南轻飘飘的一句,贺文山不甘心地闭了嘴,只是依旧不满地盯着尘尘,心说亏他想了这么久,这臭小子也太不懂事了,刚回来就要把林湘南带走。 林湘南走过去重新关了窗户,按了按儿子的肩膀。 尘尘依旧不满,“娘,是不是又是他逼你的?” “乱想什么。”林湘南拍了拍他的手,儿子大了,有能力了,但也因此,林湘南不想让他身上有任何会被诟病的污点,“这事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以后也会和他一起生活。” “为什么?” 林湘南不说话,深重的目光一直看着他。 良久,小孩高昂的头颅一点一点垂下去,眼底是难掩的失落。 他知道,是为了他。 林湘南如曾经那般揉揉他的头,“不要让过往的痛苦束缚了你的脚步。” “娘?你……原谅他了?”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曾经种种,我和他都有错,这个错不是他一个人的。在那之后,他过得也很痛苦。这就够了。” 上辈子,他们谁都不曾好过过。 唯有尘尘,是他们共同伤害过的。 所以这辈子,他们不会再要别的孩子,他们要把连同上辈子的那一份,一起补偿给尘尘。 “不管怎样,他是你爹,对他尊重一些,好吗?” “可是……”尘尘皱着脸,不满至极。 “如今,我们都只想你好好的。”林湘南捧住儿子的脸,认真道:“好孩子,大胆地往前走,无论是你爹,还是我,都会在身后看着你。“ 灼热的爱太深,尽管还有许多不可言明的话,但以尘尘的聪慧如何不了解林湘南的意思? 如果亏欠是治愈母亲的良药,他愿意给。 “我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尘尘几乎立刻下了这个决心。 独占母亲的爱必然是好,但他更懂得,他不在时,母亲的孤寂。 “什么?”林湘南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想要弟弟或者妹妹。” 如果父亲已经无法更改,那么,再来一个弟弟妹妹来陪伴母亲,或许,她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可是,正如他了解林湘南,林湘南又怎会不了解他? “你啊。”林湘南捏了捏他的脸。 “娘,答应我吧。” “……我想想。” “那想好了,娘给我写信,你的信我都有看。” 为此,他甚至把那个讨厌男人的信也看了。 刚开始,他并不知道贺文山给他的信李有林湘南的文字,直到有一次不小心把水洒在了那些信件上。 他不想知道贺文山的任何消息,但,也没想过故意毁坏他给的任何东西。 抢救信件时,尘尘看到了信纸上林湘南的字迹。 从那之后,尘尘几乎每次都会在第一时间查看拿到手的所有信件。 第915章 站岗 尘尘不能在这边多留,不过个把小时,就随着护卫和顾辞一起前往军区准备的休息处。 只是离开之前,男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贺文山,怨怒交加。 贺文山想像妻子一样揉揉儿子的头,却被尘尘躲开了。 他心中无声一叹,只得作罢。 “不许让我娘不开心。”尘尘说。 贺文山失笑,“嗯。” 随后,尘尘同顾辞一起离开。 父子间复杂的羁绊令旁观的梁勤和沈卫华等人十分意外,不过,大家对于尘尘超出年龄的早慧早有领教,只当尘尘心思重,没人多想。 贺文山匆匆看了眼林湘南,也跟着去了。 而后,一夜未归。 林湘南早早起床做了早饭,她知道尘尘大约不能回来吃,但还是想准备着,万一儿子想吃自己做的东西呢? 这时,贺文山回来了,带着一身潮气,面色却是愉悦的。 军区素有年节将军替士兵站岗的习惯,贺文山虽不是将军,以前却没少做这样的事,今天心情如此愉悦,恐怕不是替一般人站岗。 “你不会是给尘尘站岗去了吧?” 当爹的给儿子站岗,他倒是豁得出来。 贺文山洗了把脸换了衣服,在餐桌边坐下喝热汤。 久违的林湘南的手艺,只一口便让他舒服得毛孔都张开了。 他这才笑了一声,“我这辈子又能给他站几回岗?” 这个新年是林湘南过的最清冷的新年,因为尘尘的关系,家属院的人和小孩子们都不能到家里来。 林湘南陪着尘尘把他之前没能带走的一些书翻出来整理好,陪着他说了一上午的话。 贺文山和尘尘之间气氛依旧僵硬,不过,都是尘尘在对贺文山发脾气,只要他不提及让林湘南和他一起离开,贺文山就是一位没脾气的慈父。 然而,只要尘尘稍微提及让林湘南想一想其他可能,贺文山就会像一只被人侵犯了地盘的狮子,随时准备暴跳如雷。 每每这个时候,林湘南都会无条件的站在尘尘这边,将贺文山驱逐到另外的房间李。 不过,在他离开之后,尘尘也会被林湘南教育对贺文山多一些尊重。 终于,在一个上午爆发了数次冲突之后,尘尘不得不离开。 他这次的假期是硬挤出来的,来回路上还要几天时间,能呆这么久已经是奢侈。 临走尘尘依旧不忘挑衅贺文山,他拉着林湘南的胳膊,身高虽不及贺文山,眼神却直勾勾盯着他。 “娘,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给我写信,我想办法帮你安排。” “小兔崽子你没完了是吧?” 林湘南:“……” 顾辞也赶忙上前拉架,把尘尘塞入车里,一溜烟走了。 两人一直追到家属院外,汽车已经完全看不到踪影,林湘南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在忙着相互道过年好,有小孩子跑过来讨要糖果,林湘南从兜里抓出一把让他们去分,转过头就开始埋怨贺文山。 “你就不能让着孩子一些吗?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非要跟他吵架。” 第916章 迷障 贺文山也很委屈。 儿子是难得回来一次,但总不能一回来就想让林湘南离开啊。 不过,他不想惹林湘南不高兴,趁人不备拉了拉林湘南的袖子,“我带你去采黄芪吧。” “你不回去休息吗?” 昨夜一夜没睡,早晨回来也没有补觉,贺文山现在快两天一夜没睡了。 “没事。” 于是,贺文山回家取了个小背篓,带着林湘南绕开家属院,悄悄上了山。 这边的山从来没有草木凋零的时刻,贺文山在前,林湘南在后,两人慢慢行走在山间。 林湘南忽然说:“尘尘昨天说想要个弟弟妹妹。” 走在前面的男人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林湘南却问:“你怎么想?” 林湘南不想再生。 但如今,她不得不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如果将来尘尘真的走得足够高,足够远,而他们身边没有人照顾,是否又是对尘尘的拖累呢? 可是,如果只是因为这样而去生一个孩子,是否又对这个孩子太过不公? “可能……不太好生。” “嗯?” 男人扭过头来,这一次,林湘南看清了他深藏于眼底的一点尴尬。 “怎么了?” “上次受伤……可能于这方面有些伤害,医生有提过一次,不过,我当时想着我们有尘尘了,不需要其他孩子,就没跟你说。” “那你上次还说结扎?” “……总不能说我不能生吧?” 林湘南翻了个白眼,如今不是他大剌剌跟媒人说他不能生的时候了? 人一旦真有什么秘密,果然是要捂着的。 “那你自己跟尘尘说吧。” “我说?那臭小子不得对我更加不满?”他都能想到尘尘会说什么! 林湘南耸了耸肩,“你的问题你不说谁说?” 贺文山:“……” 两人避开尘嚣在山里取了一天的宁静,第二天开始,林湘南家里便不时有人过来拜访,除了家属院里和镇上的人,还有县里的人。 甚至,武大成也来了。 不过这些人都不是冲着林湘南来的,而是期待和军区的领导们相遇,说上几句话,最好能在领导们心里挂个名,将来能帮自己一把。 忙碌之中,林湘南忽然收到来自申市的电报,有机关单位的后勤想要茶叶。 这个年月少有这样越过上级分配直接向下订购的,林湘南不敢耽误,匆匆结束了过年假期,回到卫城县准备了一批茶叶。 年初五,林湘南就匆匆蹬上了前往申市的火车。 上一次是学习,这一次是切切实实的商务洽谈。 一路从偏僻的山区驶向城市,渐渐的有高楼林立。 林湘南终于在列车的穿梭间,将梁勤曾经的教诲感受得越来越清晰。 上医医国。 她无医国之力,但,以己之力,想方设法改变一些人的生活,总算不枉这一生。 迷迷糊糊之际,林湘南靠在窗边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 她日日盼着贺文山回来,就算贺文山不回来,家里也日夜准备着贺文山的东西,方便他一回来就用上。 那个时候,贺文山好像成了她人生的主宰,喜怒哀乐全系于一人身上。 而今细看,她的喜欢燃起了一团炙热的火,将自己燃烧,也将贺文山烧得恐惧。 如此才在贺文山失误之后,那样难以接受。 第917章 娃娃 三年后。 卫城县在林湘南的大力发展和支持下,能种出高品质茶叶的地方越来越多,卫城县放眼望去尽是茶田。 这两年,县里大部分人都摆脱了挨饿的阴影。 尤其是改开之后,在林湘南的带领下,卫城下是全省第一个搭上改开的高速列车的。 每年,卫城县的大部分茶叶被各大机关后勤采购收走,另外的部分则流入市场,走向国际。 如今,林湘南走在卫城县的街头都会被人真心诚意地喊上一句“林县长”,无论谁见了她,都想给她塞点吃的、喝的。 有时候是一把瓜子,有时候是几颗果子。 不过,林湘南从来不收。 三年来,她是真真正正做到了到人民群众中去,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受群众尊重爱戴的程度比武大成这个正牌县长还要高。 又是一年丰收日,林湘南行走在茶田间,脸上尽是微笑,她非常满意今年的收成。 “林县长。”刚刚昨晚教学工作的潘薇薇在另一头朝林湘南挥手。 林湘南也向潘薇薇挥了挥手,心里还在想着今年的粮食要怎么安排,眼前却一阵晕眩。 她只觉得地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耳边好像传来许多惊慌的声音。 意识再次回笼时,耳边格外吵。 有人在叫:“这里太脏了,给林县长找个干净的地方。” 有人则说:“这里不行,这里太晒了。” 有人则在问:“有没有通知县里啊?” 有人则认为只通知到县里不行,“是不是要跟军区报告一声去?” “不用。”林湘南低喃一声,“不用通知。” “那可不行。”一只苍老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按下了林湘南准备起来的动作,“林县长,你这是怀娃娃了,要好好养着的。” 几年接触,林湘南对这里的乡音已经很熟悉了,但这一刻,她还是愣了愣。 娃娃? 孩子? 林湘南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身体还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竟然有孩子了吗? 这几年,尘尘几乎每次来信都要催问弟弟妹妹。 但林湘南和贺文山从未正面回应过,他们对尘尘都有着太多爱和亏欠,并没有心力来迎接另一个孩子。 事后,林湘南也曾到市里贺文山住过的医院问过,贺文山那次受伤虽然于功能无碍,但对生孩子还是有影响的。 谁想到,三年,这个孩子最后竟然还是来了。 林湘南没有太失望,也没有太开心,只觉得这大约可能就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 距离上次生孩子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林湘南脑子里有些混乱,但她不觉得自己身体有多糟糕,坚持道:“我没事的,阿婆,我自己可以。” “不行的,你要好好养着,你才一个娃娃,要多生几个。” 林湘南哭笑不得。 她撑着身子准备起身,就听人群哗然,随即一道高大的身影冲进来。 “湘南,我带你去医院!” 贺文山抱起林湘南就准备走。 他昨天晚上刚刚出任务回来,写完报告交上去就迫不及待过来报道,谁想刚来就听说林湘南晕倒的消息。 一路上,贺文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第918章 真的有了? 这几年生活平静,有时候贺文山经常会恍恍惚惚地觉得林湘南原谅他了。 但偶尔林湘南潜意识里地瑟缩和遗忘,又会提醒贺文山,他并没有被原谅。 所以当他听说林湘南晕倒,那种铭刻在骨子里名为失去的恐慌和痛苦在这一刻奔涌而出。 手腕被细细的一只手捏住,他对上一双温和却冷静的双眼。 “我没事。”林湘南说。 满腔热血像是被人暂且按下了暂停键,贺文山找回了些许理智,但他还是说:“听话,我们找个人看看,你不想去医院,我们去找雷奘。” 林湘南无奈,只好先和村民们告别。 她今天是心血来潮出来看看,并没有走多远,也正因此,贺文山才能来的这样快。 “哪里难受?我背你吧。” 贺文山扶着林湘南准备松开她走到前面蹲下,被林湘南拽住,“真没事,先回家,我有事要说。” 贺文山惴惴不安,潘薇薇终于又跑了上来,担心地问:“林县长,你怎么了?现在天还没黑,要不要去市里的医院看一看?” 林湘南再三以没事作答,顺道把潘薇薇捎回了县里。 一路上,潘薇薇都担心不已。 林湘南没办法,只好告诉她自己是怀孕了。 “不要往外说,不要惊动任何人。” 时至今日,林湘南已经不是刚来卫城县就职时谁都敢欺负两下的县长了,她是真真正正受人爱戴的人。 如果让人知道她怀孕了,恐怕每天都会有人上门看望,林湘南不喜欢兴师动众。 “……好。” 潘薇薇晕晕乎乎地在自家门口下了车,林湘南吩咐贺文山,“去大院。” 林湘南直接请了半个月的假,而后对贺文山说:“走吧,回军区。” 在家门口接上白团子,夫妻二人直奔军区。 一路上,贺文山始终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握着方向盘的手握得比平时紧的多,隐隐可见青筋撩动。 冷不丁的,贺文山想起什么,忽然问:“饿不饿?要不要先找点吃的?” “不用,我不饿,回家再说。” 车子慢慢驶入军区家属院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纳凉的人们见林湘南忽然回来纷纷上来说话,向来不怎么参与女同志对话的贺文山这一次直接替林湘南挡了热络的问候,将她送回了家。 关了门,点了灯,贺文山硬是扶着林湘南在床上坐下。 到了此时此刻,他依旧有些恍惚,想碰林湘南的肚子,又不敢。 “真,真的有了?” 上辈子,他未曾参与尘尘的孕育和成长。 后来,林湘南也曾表示过想再生,但那时他始终处于对贪恋温柔乡的恐惧里,他拒绝了。 他说有尘尘就够了。 他当然并没有珍惜尘尘,甚至在后来无数次懊恼和后悔拒绝林湘南。 这辈子,他也没来得及参与尘尘人生的前几年。 他脑子里空白得想不起任何有关于孩子孕育期间的任何东西,恐惧得觉得自己碰一下,林湘南可能就会碎了。 他的心砰砰作响,是恐惧,是期待,还有些想流泪的冲动。 他没想过,林湘南还会愿意再为他生孩子。 第919章 让我为你做些事 林湘南的经期一直不是很准,加上最近工作繁忙,始终没往这个方面想过,直到被刚刚那个老婆婆点醒。 “或许,应该是的。”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依然是那种说不出的感觉。 “明天我们去找雷奘看看。” 林湘南先前的身体并不是太好,这几年又为了卫城县忙碌,此时怀孕,贺文山很不放心。 “不用,怀孕生孩子而已,别人不用去看,我也不用。” “不行,必须去。”贺文山坚持。 他让林湘南坐着,自己出去烧了点水,又跑回来交代说:“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食堂看看。” 林湘南想说不用这么紧张,但贺文山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他目光深重,情绪累计,让她一眼望不到底。 “让我为你做些事。”贺文山说。 林湘南只好作罢。 她想了想,但她实在没什么胃口,每次乘车之后都是如此。 “随便吧,什么都好。” 贺文山给林湘南冲了一碗红糖水,让林湘南慢慢喝着,自己大步去了食堂。 不过,此时此刻的食堂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贺文山只好去了宿舍,将自己同宿舍的人藏的点心和贺修业的私藏都翻了出来。 回到家,贺文山一股脑将东西摆在林湘南面前,“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家里还有鸡蛋,我去摘点菜,弄个汤喝。” 等他笨手笨脚地把鸡蛋菠菜浓汤端到林湘南面前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煤油灯照亮他脸上蹭的灰,贺文山却没有察觉,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林湘南,“怎么样?” 无奈他掌控炸药配比是一把好手,但拿起油盐酱醋时,经常失了准头,以至于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一言难尽。 今天不知哪里来的运气加持,这碗汤的味道竟然意外的不错。 林湘南点了点头,“很好。” 男人搓了搓手,紧张散去,“那我以后学着多做。” “嗯。” 贺文山看着林湘南喝完,又要给林湘南打水洗澡。 林湘南无奈,“贺文山,我是怀孕了,不是残废了。” 四目相对,男人眼底的担心不加掩饰,林湘南顿了顿,缓缓抬手附上他的脸,轻轻蹭去那一点碳灰。 “你不用这样。” 几年来,男人的愧疚与讨好她看在眼里。 林湘南不是木头人,也并不能做到无动于衷,何况这本来就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犯下的错误。 “我和你复婚了,贺文山,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不会再离婚。” “我不是,不只是因为这个。” 他做错了事,固然想弥补,想赎罪。 但他,也真的真的想对林湘南好。 “湘南,我是真的,真的,想对你好,我想让你高兴,不想有任何事让你烦忧,想让你的脸上时时处处都是笑容。” “我知道。” “上辈子我就这样想,但到最后却被我毁了。但这辈子,”贺文山想起上辈子就悔意浓浓,他不知怎么自己会不明白,一个正常的家庭就应该时时刻刻对家庭对妻儿怀有眷恋。 他紧紧握住林湘南的手,“给我一个机会,陪在你身边,让我对你好,行吗?” 第920章 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 林湘南久久无言。 她明白贺文山所有的顾虑,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够忘却前尘,虽然那也有她的错误。 她每天忙碌,不肯给自己半分停歇的时间,是因为她害怕。 她害怕自己再将多余的时间和经历投注在一个男人身上,她恐惧自己再一次被放弃。 所以她用更多的事情,更多的人,来填充自己的生活。 而现在,曾经的罪魁祸首终于向她袒露,讨要一个机会。 良久,林湘南轻叹,“你已经有这个机会了,不是吗?” 纵使是为了尘尘,纵使是为了压榨贺文山,但她还是和他复婚了,他早就有这个机会了。 “至于我,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 “我明白。”男人涩然。 一双大手在林湘南的手上不断摩挲,心事万千,苦涩难言。 林湘南却依旧不想过分地依赖贺文山,她推开他,出去洗漱。 贺文山则在第二天一早跑去卫生院找医生了,他没找沈相思,自从知道林湘南曾经介怀过他和沈相思走得近,这辈子纵使沈相思男人活得好好的,依旧尽量减少和沈相思的接触。 他把从孕初期到生孩子需要注意的事来来回回问了好几遍,以至于郑国文他们都觉得贺文山有点儿神经质了。 林湘南也到底没能按耐住贺文山,被他带着去找了雷奘。 林湘南前两年身体不好,腿也不好,这两年贺文山不断给林湘南带药材过去,日日滋补,身体有了很大起色。 雷奘把脉后说:“怀相很好,不用担心,注意不要过度劳累就是了。像你从前那样,想起什么就跑个几十里路去视察是不行的。” 贺文山连连点头,自然对着雷奘也是好一番请教,弄的林湘南十分无语。 林湘南这次在军区呆了一周,琢磨着自己怀孕的风波差不多过去了才回卫城县。 但回去的第二天林湘南就傻眼了。 彼时早晨起的有点晚了,打开门就看到门口堆积如山的东西。 东西很贴心的没有挨着大门,否则林湘南一定会在开门的一瞬间被礼物淹没。 有布料、点心、蔬菜、肉类、蛋类…… 只有林湘南想不到的,没有眼前没有的。 林湘南呆愣愣地看着,一时间竟罕见地不知该如何处理。 毫无疑问,她怀孕的消息非但没有随着时间而平淡,反倒是大家都在等着她回来。 这天主管公安工作的冀彦彬接到了林湘南的报案,报案的内容却让冀彦彬哭笑不得。 “林县长,这都是大家的心意。”冀彦彬劝说。 林湘南一个头两个大,“我明白这是大家对我这几年在卫城县工作的认可,但是,这不合适。” 生活条件的确有在慢慢改善,这是她在这个位置上应该做的,而不是借此向大家收取报酬。 “不管怎么样,你想办法,把这些东西都送回去。” 单独看每一份东西,分量可能都不算多,但林湘南相信,这一定是这户人家竭尽全力拿出来的很大的一部分。 她不收! 第921章 生娃 冀彦彬苦哈哈地带人忙碌了快一周,也没把东西送完。 没办法,每当他们找到一些人家把东西送回去时,又有一些东西被送到了林湘南家门口。 对此,林湘南也无奈了。 阿喜忍不住劝她,“你就收下吧,这都是大家的心意,都是真心诚意的。” 除了做好事不留名的群众,大院的人也没少来探望林湘南。 武大成他们帮林湘南分担了不少工作量,现在,林湘南只要负责和外面沟通就行了,督促、检查民众种植、采摘茶叶的事,都成了武大成的事。 他这几年深深为林湘南的工作热情和工作能力所折服,胖墩墩的身体在他坚持不懈地努力下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如今也时常出现在田间地头。 在第一次向尘尘透露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后的第三个月,她收到了一封急电。 【爹娘安康,儿大喜,盼弟生。】 数日之后,林湘南收到了一个大包裹。 包裹来自首都,竟是尘尘托人寄来的。 他这两年和贺文山的关系有所缓和,但始终没放弃向贺文山宣告自己的能力。 两年前,林湘南开始收到他的工资。 但包裹还是第一次。 他身处荒凉的大戈壁,物资极度匮乏,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弄到。 林湘南好不容易才把包裹完全拆开,里面竟是各种各样的营养品和衣服布料。 如今最贵的的确良尘尘没买,而是最柔软的棉布,各种颜色都有。 还有很大一部分书,都是对林湘南如今的工作有用的。 他曾在信中提过,希望林湘南不要放弃读书进步,他要林湘南做贺文山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月亮。 林湘南当然会继续看书,但她这一年来已经不怎么在乎那父子二人之间的斗法,反正只能呈以呈口舌之勇。 没多久,林湘南收到尘尘的信。 信中再次问候了林湘南的身体,希望林湘南能给他生个弟弟。 林湘南知道他希望这个孩子能代替他留在林湘南的身边,陪伴她,将来照顾她。 不过,男或女,谁又说得准呢? 林湘南对此没有什么追求,只道是儿女皆好。 既然来到她身边,儿与女,她都会竭心尽力去爱,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忽视孩子。 数月之后的夏日,林湘南于军区如尘尘所愿生下一名男婴。 对于这个孩子,家属院的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甫一出生,就被梁勤和沈卫华亲手抱过,而后更是被家属院的人们抢着抱。 这些年,许多人都渐渐感受到林湘南身上所萦绕的清冷孤独,可他们无力改变,又深深地感激林湘南曾经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小小的婴孩不足贺文山巴掌大,却叫贺文山双手抖得比刚入伍的新兵蛋子还不如,吓得贺修业一直从旁护着,不住地说:“哥,要不还是我来抱吧?” 贺文山当然没有同意,他不会抱孩子,也不敢摆弄这小小的生命,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去想,尘尘出生时,是不是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团? 第922章 贺知尘 往事种种不可追,贺文山没办法跨越两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自己的愧疚,只好用自己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托起自己的小儿子。 林湘南的状态还不错,小小睡了一觉就醒了。 刚刚出生的小家伙像有所感应一般,立刻扯着嘴大哭起来。 林湘南接过孩子,略带生疏地哄了哄,抱着他开始喂奶,顺便提醒贺文山,“名字。” 孩子出生之前,贺文山争取了很久才得到孩子的冠名权,之后抱着书籍和字典做了许久的功课。 “镜花水月梦中尘,无着方知尘亦珍。尘尘叫无尘,这小子叫知尘,怎么样?” “贺知尘?” “嗯,贺知尘。” “那你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区分两个尘尘吧。” 贺文山哑然失笑,“那不如,你再取个小名?”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一只帮林湘南托着孩子,一只抬起,替林湘南理了理微乱的鬓角。 林湘南想了想,突然说:“见微知尘,不如就叫微微?” 贺文山没有意见,于是,贺家老二的大名、小名就这样定了下来。 说话间,马金梅端着一碗热汤进来。 贺文山请了马金梅照顾林湘南月子,今天林湘南刚要生,马金梅的汤水便炖上了。 林湘南要接,被马金梅和贺文山一起阻止了。 马金梅抱了微微到一旁哄着,贺文山亲自动手喂林湘南喝汤。 前世今生两辈子,多少亲密的事情做过,可是,这样的体贴绝无仅有。 “我白天能在家的时间不多,你对小马不要客气,别觉得不好意思。”贺文山轻声说。 他是付了钱的,一个月十五块,为的就是林湘南能踏踏实实坐好月子。 林湘南反而有些不适应贺文山的体贴,很别扭地喝完了汤,胡乱点了点头,“我们女人有我们自己的相处方式,你就不要管了。” 男人不以为意,用毛巾帮林湘南擦了擦身体,让林湘南好好休息,自己拿着林湘南弄脏的衣物前去清洗。 之后,写信告知尘尘,通知林湘南家里,贺文山很是忙了几天。 不过,他的头等大事竟然变成了洗尿布。 住在家属院和镇上的人动不动就能看到下班回家的贺大团长,坐在院子里洗尿布。 一时间,贺文山成了家属院里交口称赞的好丈夫好爸爸。 贺文山和林湘南都没跟林湘南家里提前打招呼,就是不想让老人家来回奔波,但林湘南坐月子快二十天时,林康年忽然带着林母来了。 两人没有通知任何人,一路靠打听从县里走到这里,带着大包小包。 林湘南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她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林母看完女儿,立刻将刚出生的小外孙抱在怀里稀罕个不停,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女儿要强,可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她最担心的就是林湘南为了和贺文山对着干为难自己。 尘尘几年没有动静儿,她的担心一日多过一日。 现在看着刚出生的小外孙,她的这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第923章 家人到来 贺文山下班回来听说这一消息,也是意外不已。 怕家里的饭菜不够,他匆匆忙忙从食堂打了饭菜回来。 刚进家门,贺文山就被久候的林康年堵住了。 大舅子几年没见,身体依然健硕,单论力量,或许并不输贺文山。 他的大手握上贺文山的手臂,“你跟我说,尘尘呢?” 林湘南在给家里的信中,这两年没怎么提尘尘。 今天到家后他也四处看了,家里没有孩子的东西,家里也没有尘尘。 林康年怕老娘受不住,必须要提前问问。 当然,如果尘尘出了什么事,他也必得让贺文山好看。 贺文山没想到大舅子如此敏感,不由得笑了一声,“大哥你别多想,这事我一会儿跟你说。” 见他不肯说,林康年心中更是担心,坚持道:“不行!你必须现在说!” 贺文山无奈,反握住大舅哥的手臂,低声道:“隔墙有耳,你信不过我,总信得过湘南吧?我保证,尘尘很好,很健康。” “真的?” “真的,谁伤害我儿子,我跟谁拼命。” 林康年半信半疑地收了手,两人进屋,贺文山立刻收到了丈母娘的热情迎接。 林湘南和母亲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会儿有些累着了,正和孩子一起躺着。 贺文山青林母和大舅哥先吃饭,林母必不可免地又问起尘尘。 她老人家很是担心尘尘出了什么事,才会让林湘南松口要第二个孩子。 贺文山想了想,用了一个比较稳妥的说法,“湘南早些年在家乡救的那家人在申市很有能耐,把尘尘接去念书了,条件比这边好,我和湘南商量过后就同意了。” “念书啊。”林母连连点头,她不懂太多道理,也没什么见识,但于读书一道很是让孩子们坚持,“读书是好事,能读书是好事。湘南读书时成绩就很好,只是后来……” 她默了默,又问:“湘南生了弟弟,尘尘也不能回来看看吗?” “学校比较特殊,不方便来回,以后有机会会见到的。” 林母和林康年都似懂非懂,但他们吃饭的屋子与林湘南的卧室只有一门之隔,林湘南醒着,却没透出任何异样,林康年也就没再多问。 几句话的工夫,微微醒了,扯着嗓子就开始哭。 林母起身要进去照顾,速度却不及贺文山快。 男人大步进了屋子,熟练的检查孩子是拉了还是尿了,利索地换了尿布才递到林湘南怀里喂奶,自己则把尿布拿出去清洗。 熟练的动作看得林母和林康年一愣一愣的,心中连日来的担心渐渐消散了。 下午等贺文山上班之后,林康年趁着母亲不在屋里,忍不住又问林湘南:“尘尘真的是去学习了?” 见他紧张的模样,林湘南哑然失笑。 “你以为呢?尘尘出事了?” “你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以前贺家没一个好东西,他们这回没欺负你和尘尘吧?” 再想起曾经种种,林湘南神思有些恍惚,好像真的距离她很遥远了。 第924章 你这辈子总算是稳当下来了 林湘南缓缓地摇了摇头,将贺家的近况跟大哥说了一遍。 听说贺琪琪和贺泽宇都死了,现在贺家只剩下贺文山和贺修业,林康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说的是真的?这怎么可能?贺文山舍得?贺文山当年也不过十几岁,为了家里兄弟都能吃饱饭才去当兵的,这事咱们那里的人都知道。” 林康年一叠声地说。 “没骗你,是真的。” 林湘南喝了补气的汤,慢吞吞地又把贺泽宇巧取利用潘薇薇一家的事说了一遍。 “他们的事我没参与,但我觉得,贺文山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失望的。” “你没参与好,这事不该你参与。他们死了与你无关还好,如果与你有关,贺文山少不得在心里埋怨你。” 埋怨不埋怨,林湘南是真的不在意,但她不想和贺泽宇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那尘尘,真是跟着姓顾的那家学习去了?现在……”林康年依旧一副心有余悸的养子,“现在学习,没事吧?” “没事,不过这事不好对外说,大哥你和娘回去之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不然尘尘可能有生命危险。” 林康年还沉浸在前几年的斗争余威里,理所当然地点起了头,“你放心,我一定谁都不说,就说尘尘在这儿好好的。” 再看妹妹,林康年已经完全没了来时的担心。 “尘尘将来一定是能成大事的,现在又生了个儿子,你这辈子总算是稳当下来了。” 世人总喜欢以孩子来定人生,林湘南笑了笑,没有纠正。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林康年和林母一直待到林湘南月子后,又过了十天才离开。 这期间,贺修业只要有时间,就会带着东西来看望林湘南和他新鲜出炉的小侄子。 当了兵,也立过功,有了超脱年龄的稳妥,林康年和林母心里的那些芥蒂也消减了不少。 不过,临走之前还是少不得要叮嘱贺文山要好好照顾林湘南和孩子。 贺文山亲自开车,林湘南抱着孩子送林康年和林母到市里坐火车。 离开前,林湘南还带林母和林康年去了县里自己的住处。 刚一下车,就有人热情地叫着“林县长”,着实把林母和林康年吓了一跳。 林湘南这才对他们说起自己这几年在做的事,林母和林康年听得目瞪口呆,但这对林湘南是好事。 这下,他们叮嘱的事项又多了一个。 “要好好为人民做事,不能乱来,不能仗着自己是县长就欺负人。”林母一遍遍重复着这朴实的话语。 林湘南没有任何不耐烦,一遍又一遍的点头。 最后,还是贺文山说再继续下去可能要赶不上火车了,林母和林康年才离开。 让两人上车,贺文山把林湘南送回屋。 “今天天气有些凉,你进屋呆着,我前些日子就请潘太太留意了,给咱们请个保姆。等我回来去问问,你好好休息。” 他把吃的喝的都放好,还想给林湘南一一打开放到手边,被林湘南无情地赶走了。 第925章 找保姆 没等到贺文山回来,阿喜和潘薇薇就带着礼物上了门。 开开心心看过刚出生得小孩子,欢欢喜喜道了恭喜,阿喜才说起自己帮林湘南他们办的事。 贺文山之前交代,保姆人要踏实仔细有耐心,带孩子之余能帮林湘南做做饭。 这一次,阿喜也是费了心才给林湘南找到两个不错的,今天过来找林湘南商量。 毕竟,将来贺文山在这边的时间不可能太多,保姆还是要林湘南用着顺手,要跟林湘南能处得来。 “一个是下面镇上的,药厂副厂长的婶子,年轻时就没了男人,家里压着不肯让她再嫁,就守着儿子到了现在,如今儿子已然成家了,小孙子也不碍事了。一个是咱们县城里的,想必你也见过,先前在招待所的食堂上班,做得一手好饭,不过,前阵子跟人闹得不是很愉快,被人从食堂里挤出来了。” 林湘南有些意外,“说下岗就下岗了?” 招待所是国有,就算让人下岗,没有合理的说法,这个班也可以硬上。 “她是顶了她公公的岗去的,公公偏心,现在想把工作给小儿子。”阿喜叹息着说,“一家人现在搞得很是不愉快,不过,这个人很是大方爽朗,还不到四十岁,干活特别利索,里里外外一把好手。” 如果真是这样一个人,能帮自己把家里的事收拾起来,将来她或许就算多了一个孩子,也不会消耗太多的精力。 林湘南这么想着,对阿喜说:“她家没有小孩子吗?” “有两个,一个女娃,一个男娃,前两年怀孕时摔了一跤,从此不能再生了。” “那就先把这个叫过来看看吧,如果用着合适,我就用她。” 上了年级的人可能脾气会好一些,但,林湘南更想孩子和一个大方热情的人呆在一起。 阿喜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点了点头,“那我明天带她过来你看看?” “行,明天七八点,没事就可以过来了。” “好。” 潘薇薇一直在旁边看孩子,这会儿见两人终于谈妥,立刻向林湘南汇报这一个月来她的工作进展。 不过没说几句就被阿喜打断了,“林县长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工作上的事放到以后再说。” 潘薇薇悻悻地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了。 这时又有人来看望林湘南,不过,正好赶上微微醒了,哭闹着又蹬又踹,阿喜只好帮她应付了这次的客人。 谁知,随着日暮,人们下班,来看林湘南的人越来越多。 阿喜和潘薇薇母女俩直忙到贺文山回来,林湘南也松了口气。 “林县长太受欢迎了,大家都迫不及待想看看林县长的孩子。”潘薇薇笑着说。 林湘南笑了笑,却没忽略潘薇薇看到孩子的瞬间,眼底一闪而逝的伤感。 她拍了拍潘薇薇的手臂,无声安慰。 潘薇薇微微一笑,像是对林湘南说,又像是对自己说,“都过去了。” 她和那个孩子也许命中注定缘分浅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