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 第一章 一人不回一人不归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地平线尽头,一轮圆日染红天际,犹如花朵在哪里绽放,惊艳后却唯留苍凉。 一望无际的沙漠亦有种苍凉,但更加空旷与肃清。 飞沙漫天,好似一位佳人掉落的丝巾在空中飘舞,最终将一群人遮盖。 他们在这里已经等待一天了,说具体些应该是埋伏,每个人身上都堆了厚厚一层黄沙。 伪装的更彻底,完全与大漠融为一体。 “还有没有水了,小爷我要渴死在这了。” 许默费力从沙包里爬出来,看了一眼落日,接着又无精打采的萎缩回来。 “海子哥是不是把时间说错了,这都等一天了怎么蛮子还没出现。” 他掐算着时间,感觉应该早就到了,为何还没过来,难道他们长脑子了? 自言自语半天没人搭话,许默伸手猛戳进身旁的一个沙包里,掐住一坨肥肉就往上拎。 “疼......疼疼......疼” 胖子吃痛连忙爬出来,捂着胸口一通乱嚎,看样子确实是掐疼了。 许默扫了一眼,身边大大小小十几个沙包,人都在里面猫着,十分老实,没有半点挪动的痕迹。 “行了,都赶紧出来吧,别在哪刨坟了,刨完还得自己钻进去。” 听到声音,所有人相继爬出,一个个灰头土脑的看着他。 “还有没有水了。” 许默询问,他只觉得嘴里发涩,用舌头搅动两下又感觉到粘乎乎的东西在嘴里,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嘶哑。 其中一人拿出水壶晃两下,道:“许哥水还有点,不过就剩个低了。” 许默勾勾手指道:“那叫福根,你不懂。” 润过嗓子后许默感觉好了不少,转到另一侧道:“海子哥给的消息准不准啊,天都黑了蛮子还没来。” 胖子看眼天色,海子哥说的时间确实过了,但他给的时间向来精准,可能是算错了路上的时间。 “大概是没把行走的时间加进去,再等一会吧。” 许默翻了个白眼,拿出块布开始擦自己的剑。 一行十几人中只有许默自己用剑,他的体型属于修长健硕那一类,用起剑来会比较顺手。 不知不觉,暗夜将至。 透明的黑笼罩大地,许默最喜欢这个时候,总会说夜在将黑为黑时最美。 当然这只是个托词,最主要原因他只有在夜里才有时间陪月月,白天基本都在城外对付蛮子。 那是一群古蛮人,保留着人类最初的原始与野性,无尽的征伐是他们的目标,不知来自何处是他们的身世。 这一打就是几千年,自从未央创世那一日起始终如此。 不过他们似乎畏惧苏醒的黑夜,大多只出现在白天,除了......。 许默蹙眉,立即抬头看一眼月亮,不由道:“圆月” 胖子立马打个激灵,猛地抬头发现一轮皓月当空,万里无云。 剩下的人都是一脸懵相,不明所以的望向他们两个。 “圆月下的蛮子杀不死,除非用火。”许默简单解释一下,接着道:“你们谁带火折子了。” 众人摇头,许默咬着指甲盖陷入深思。 “飒飒飒......飒飒飒” 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由远而近,那种脚掌踩在黄沙上又深陷其中的声音,很独特附有魔性,深深吸引着许默。 每当听到这种声音,他都会异常兴奋,因为每杀一波蛮子他就会赚的......盆满钵满。 “好事不常有,年年到我家。” 许默老赖般的腔调响起,挥散了先前紧张的气氛。 “胖子上午给你的那壶酒没喝完吧?”许默问道。 胖子在胸前掏了几下,拿出一个酒壶咣当咣当,道:“给你,差不多还剩半壶。” 许默在每个人兵器上浇了酒,为了保证酒水可以把兵器包裹,他还有意多浇了点。 “胖子砍我。”许默直言。 “许哥你疯了,我砍你干什么,我这刀是用来砍那群蛮子的。” 胖子诧异,好端端的就让人砍自己,这是什么套路,他摸不清楚发出一声惊呼,引得一大群蛮子朝他们这边呼啸而来。 眼看蛮子都奔到跟前了,许默怒言道:“让你砍你就砍费什么话呀,想不想娶月月了,想就赶紧砍,用力点。” 胖子眼睛瞪得溜圆,拎着大刀飞身就是一记暴击。 “当” 许默抽剑挡刀行云流水,同时向后抽离,火星四射,顿然间一把火剑现于手中,胖子的刀也变成了“火云刀”。 “记住刺他们的眉心,不然杀不死。” 语调冰冷,双眼闪动奇异的光芒,许默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他眼里金芒闪动,每有一个蛮子倒下,便有一个金锭在眼中尘埃落地,他杀了很多差不多有一箱了吧......,为此他愿战至一兵一卒,绝不脱逃。 招式凌乱无章无法,这是他用几年时间硬砍出来的一套剑法,或许在大家看来可笑至极,但用在蛮子身上,效果出奇的好。 深一剑浅一剑,剑剑眉心,如若游龙在双手间来回游动, “许哥......。” 伴随凄厉的尖叫声,一道鲜血溅射到许默脸上。 有人被蛮子用石斧开了膛,鲜血狂涌接而枯竭,血沫子迅速钻入黄沙,变为一块块红沙凝聚起来。 “畜生。” 许默低吼着冲过去,剑旋在手,直接把那蛮子的头给砍了下来,但那蛮子依然没死,眨巴着眼睛还想咬他。 拎着头撞向石斧“砰”一声后,脑袋撞了个稀巴烂。 许默陷入疯狂,他总是这样,每当有人死在眼前时就会暴怒,特别是这些被自己视为兄弟的人。 没休没止的厮杀,总有人会倒下,司空见惯的事,却依然止不住内心的波澜。 悄无声息昼临了,黄沙飘过,这里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一样。 许默的头发在风中飘扬,拍打在一张精瘦的脸上,他将仅剩的酒全部洒在地上。 “就剩这点了都给你们,省着点喝......下辈子别再做人了,就算做也别做咱们这样的人了,没意思。”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在大漠里洒酒了,有几次还差点让别人给自己洒上,还好他命硬老天爷不让他死。 “行了许哥咱们也该回去了。”胖子说话声很小,差点掩埋在这片大漠之中。 “走......回!” 许默长叹一声,慢悠悠起身,他这个人走了就不会再回头,所以他想再看两眼。 东临在天地世界最东端,地势最低,这里只有一座东临城,算是个贫民窟了。 也许这样的形容有些夸大其词,但放眼整个天地世界,最穷的地方确实是这里。 当初未央创世将世界化为七地,除了被命为神祇之地的未央殿外,还有战、星、冥三大幻界,不过这些都不是给普通人去的地方。 普通人只能待在琼华、东临和犊昼,也被人们称之为人间三界。 其中琼华地势广阔物产丰富,许多当官当皇帝的人都喜欢这里,大多数国家也都建在此处。 而犊昼则深受修行者的喜爱,这里灵气浓郁,有些甚至都凝成了水滴藏在不知名的洞里,可见其灵气的浓郁程度。 当然大家出身的修行者多数都不缺钱,如此算下来东临的确是最穷酸的了。 许默跟胖子一前一后走着,后面还跟着几个活下来的人。 他们大老远就看到城门,脚步不由自主变快了。 “月月......月月”胖子挥手朝城门狂奔。 “杀蛮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拼命呢。” 许默冷潮,但其速度却丝毫不比对方慢,甚至还要快上半拍。 东临城下,一位少女站在城门前,手里端着个水盆,她个子不高,样子却很可爱,唯独腰有点粗,偏黄的肤色是东临的烈日带给她的,原本应该很是白皙。 见许默回来,她焦黄的小脸上瞬间露出笑容,边蹦边挥手,又怕水盆里的水洒会出来,可就算真洒出来,她也要蹦的高高的让对方能看到自己。 许默一路神速,与海子哥擦肩而过,完全当没看见这个人。 海子摸着下巴,嘟囔道:“臭小子眼睛里只有你妹妹。” 说着他一把拎住刚到眼前的胖子问道:“这趟小许子怎么样了?” “他......他......他的剑又快了不少。”胖子像个哈巴狗一样喘着粗气,没过一会直接倒在地上成癞皮狗了。 “又变快了,这小子可以啊!” 海子一阵感叹,几年前许默方才开始用剑,虽说时至今日他依旧不会什么剑法,但在出剑速度与力道掌控上始终都在进步,而且其进步速度是普通人的好几倍。 这也是他在一次偶然中发现的,从那之后便一直观察许默,不得不承认,在剑道上确实是颇有天赋。 不顾身后目光,许默一路跑到月月跟前开始洗手和脸,这是每次回来都必须做的一件事。 许默年幼时父母便双双病死塌上,由二婶代养,但这二婶那里是来养自己,完全是来挥霍许家的,最后连许家大院都给卖了,眼见没钱了人也跑了。 后来他又被一个大娘收养,而月月本是大娘家的孩子,两人也就成了兄妹。 许默长大一些后就开始杀蛮子赚钱,一家人过得还不错,但前几年大娘也病死了。 有人说是因为他总带着蛮子的血回家,那东西晦气把大娘给氪死了,从那之后他每次进城前都会把自己洗个干净,至少手和脸不要有血。 而月月每次也都会端着脸盆在城门等,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一个不回一个不归。 洗干净后,许默领着月月进城,身后传来一阵话音。 “别忘了去老爹那领钱。” “这用不着你提醒,海子哥”许默邪笑进入东临城。 第二章 奉钱两定银子 虽说东临城不如其它地方富裕,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人群熙熙攘攘,路间车水马龙,长街两旁商铺无数,在这里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 距离城门楼最近是一家包子铺,许默是这里的常客。 他家不仅物美价廉,甚至还可以讨价还价,试问谁人不爱。 “一壶酒,一笼包子。” 打过招呼,许默和月月找了个角落坐下。 很快小二就端着东西走来,把笼屉往桌上一甩,酒壶一砸,临走时还嫌弃的瞟了他们两眼。 许默全当看不见,吃饱喝足扔下一文钱就要跑。 “哎哎哎,上回还给两文钱呢,今儿怎么成一文了。”小二拦在前头,明显不是心思了。 月月掐着腰蛮横道:“你家的酒再兑水真就成白水了,还有那包子,就一小疙瘩菜心,给你一文钱还嫌少?” 小二环顾一圈,不少人都在往这里看,不耐烦地摆摆手。 走出包子铺,他们直奔城门楼,也不知道这次海老爹能给多少奉钱,许默盘算了一路。 城楼上,海老爹和一位青衫男子面对面坐着。 青衫男子很面生,许默从未见过,但并不觉得奇怪,像这种人他见到的实在太多了。 据说多年前东临曾掉落过一样东西,或许是个宝贝,很多修行大家以及皇室贵族都在争相找寻。 所以总是会有这种生面孔出现,碰到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反倒是那个一直被寻找着的宝贝很吸引人,也不知道它究竟值多少钱,竟然能吸引这么多人来到东临,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这就是我方才提到的许默。” 海老爹向青衫男子介绍,接着又对许默说道:“这位是学院大公子叶迟。” 两人相互打量片刻后,许默毕恭毕敬率先开口道:“都说学院大公子举世无双,久仰久仰。” 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站在面前的,这个如同白玉书生般的男子是谁,但对方很高大,像个白色大柱子一样杵在眼前。 至于他那套恭维的话,也已经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了,总之男的就是举世无双,女的就是美若天仙准没错。 他原本并不喜欢说这些恭维的话,可来东临的基本都是些大人物,谁都不好得罪。 见许默谦卑有礼,叶迟跟着也就笑脸相迎,道: “听闻许兄弟一手剑法耍的是出神入化,举世无双这个词还是用到你身上最为合适不过。” “大公子说笑了,我哪里会什么剑法,只是一通乱比划,实践出真知罢了。” 说着说着,两人反倒说出一火,药味。 “好一句实践出真知。” 叶迟面不改色,手指却直抵许默眉心。 许默顿时觉得自己被定住了,动弹不得,就连话都说不出口,一双冷眼死盯着前方。 “你在干什么,我哥怎么不说话。” 眼看势头不对,月月扯着许默就要跑。 叶迟另一支手撑掌,月月也被定在原地。 过了好久一会儿,叶迟才收回手,转头到另一侧道: “老城主,许兄弟的情况我已经看过了,他灵芯完好,只是灵气缥缈,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 “每个人都这么说,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海老爹面容严肃追问道。 叶迟轻摇头,解释道:“这种情况我是头一次碰到,不知根底无法解决,还望老城主见谅。” “嗨,大公子说的哪里的话,你肯帮他就已经很好了,老头子我又怎敢有其他想法。” 话虽然这么说,但海老爹眼中的失望之色不言而喻。 听到这里,许默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又是个被找来给自己看“病”的人。 在天地世界里,想要成为修行者就必须灵开,那是第一步也是最基本的一步。 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灵芯都会逐渐凝练出灵气,当达到临界点后就可以灵开了。 但许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灵气不足的现象,而且越来越严重,时至今日体内几乎没有灵气可言,正应了那句“灵气缥缈”。 多年来海老爹没少找人帮他,只要有修行大家来到东临,都会被拽过来给他瞅瞅,可结果都是一样。 要知道,这世上不能灵开的人少之又少,基本都因灵芯受损所致。 像他这种情况根本没有,算是独一份了,难免会引来许多奇异目光,这些妙不可言的眼神中总是透露着鄙夷。 起初它们就像梦魇一样困扰着许默,但时间一长也就习以为常了。 有人理解,有人疑惑,本就是常态又能怎么样呢,毕竟没有人会替自己活着。 前几年海子哥和胖子就已经灵开,前段时间月月也踏入修行者的门街。 许默的眼神必然是羡慕的,可那又能说明什么,他们不还是败在自己的剑下。 “海老爹,以后什么事能不能先和我说一声,你看我的腿现在都还在抖呢!”许默幽怨道。 “行行行,以后有事儿啊,我都先和你说一声。” 说着,海老爹掏出两定白花花的银子递过去。 “谢谢海老爹。” 月月抢话,同时接过银子欢天喜地的跑开,至于叶迟她看都没看一眼。 只觉得这书生模样的人很无礼,虽说是来帮助许默的,但招呼都不打一下就动手,外一下手重了伤到人怎么办。 许默道谢后,跟着离开城楼。 “老城主,如果一定要解决许兄弟的问题的话,怕只能去找家师这种强者才行了。” 叶迟说出自己的看法,同时也抛出一个难题,至于怎样去选择要看对方自己了。 海老爹点点头,道:“多谢大公子提醒,我已经安排好了住处,你直接跟我来吧!” “麻烦了,不过现在天色尚早我还要去找些东西,晚一点再说吧。”叶迟拒绝后便从城楼上消失。 “我哪里能请得动那些大能呢!”海老爹长叹一声。 许默走在长街上。 月月跟在后头,边摆弄银子边问:“这次海老爹怎么给了这么多,通常不都是一定银子吗?” “昨天是元月。” 许默简单回答,同时放慢脚步,路过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宅。 宅门牌匾上“李府”二字尤为扎眼,看着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这里原本是许府他的家,却被可恶的二婶给卖了,他发誓等攒够了钱一定要买回来。 每当途径这里,月月都会踮起脚尖往里头看看,顺便幻想一下许默从前得生活。 长街最前头有一家戏馆,他们两个总是喜欢过去蹭一段。 按许默的话来讲,不进门就不算看戏,不需要给钱,他只是来听的,有本事别让戏腔传出来。 今天戏馆唱的正好是许默最喜欢的一段。 讲的是未央创世,将无数至强者镇压拯救弱者的故事。 这并非传说,也不是古籍所记,事实就是如此。 很多大修行者都是当初的弱者,只不过他们依靠高深莫测的修为硬生生活了几千年。 这些故事都是他们传出来的。 当初未央降临,不过半日光景,就令山河骤变,七界现于人间。 有人还得到未央所传承下来的神辉,建立了未央殿,用来维护世间和平,同时也是为了加深人们对未央的信仰。 但他们极少干预人间三界的事,除非那是一件天大的事。 夕阳西坠。 曲终人散。 许默和月月走到长街尽头,一个茅草屋跟前停下。 这里就是大娘的家,也是他们二人的家。 月月习惯性的钻进厨房,切菜煮饭,她之前就已经买好了很多肉,是从自己奉钱里出的。 她负责给城里外出抵御蛮子的人们做饭,每年也能拿到不少钱。 别看她年纪不大,手艺到是好的不得了,总让人赞不绝口。 许默换了套衣服,坐在院子里磨剑,他要始终保持剑是锋利的,这样才能活的更久一点。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把剑。” 许默猛地抬头,见到叶迟赶紧站起来,刚要说话却被打断。 “行了,那些恭维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恕我直言你不适合说那样的话。” 叶迟直言不讳,给出一个难以琢磨的笑容。 许默疑惑,为什么对方会追到家里来,该看的不是早已经看过了吗,从没有人会想着见自己第二面。 这难免让他不解。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提出自己的疑问。 叶迟大步前阔,不受任何拘束走进院子,环视一周后,说道:“你们两个就住在这里啊。” “大公子,我们这些人有今天没明天,有个窝住就不错了,你如果是来嘲笑我的还是请回吧。” 许默声调明显变重,不再理会对方,自顾自磨起剑来。 “许兄弟说的哪里的话,这可比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好多了。” 叶迟见许默没再回话,知道他生气了,果然还是个孩子,接着说道: “今天我在窥视你内体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现象。” “什么现象?”许默终于说话了。 他以为对方可能是发现了自己灵气不足的原因,说不好自己的毛病已经可以解决了,然而结果却依旧令人失望。 “人永远无法想象超出认知以外的事物,但你好像略有不同。”叶迟直言。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听不懂。” 许默确实没听懂这段话的意思,但却知道了他的来意。 “听不懂就算了,我只想告诉你,像你这种超出自然规律的计算力,这世上也没有。” 叶迟有意强调这种能力的稀缺性,就如同灵芯完好却不能灵开一样,都实数世间罕见的东西。 许默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神通呢?” “知不知道,只有你自己清楚。” 叶迟曾在说中见过对这种算力的描述,极其特殊,可以算尽世间一切,神乎其神,说是神算一点也不为过。 因此他想让许默替自己找一样东西,但对方的冷漠让他的想法逐渐消沉。 “既然你不承认那就算,不过它的名字你还是需要知道,它叫——天算。” 说完,叶迟带着失落神色离开。 “天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远望越拉越长的影子,许默自言自语道。 关于天算他真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小时候曾见到过一朵艳丽的花朵。 他莫名其妙的就想出了花的种子,进而脑袋里出现了这朵花最原始的模样。 以及这朵花后来,所分化出来的物种的模样,什么种类什么样子都清晰出现在脑海里。 原本以为只是自己的幻想,后来却无意间在一本书中发现了这朵花的介绍,前前后后与他当时所想没有半分出入。 而月月和胖子他们却什么也想不出,只知道那是朵好看的花儿。 也是从那时起,许默才发现自己与别人似乎存在着不同。 但他从不声张,因为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当所有人都没有这种能力,只有你拥有时,那么你就是个怪物,就如同他不能灵开一样。 第三章 心相印 一闪一闪亮晶晶。 夜晚的星空璀璨且不失神秘。 夜空下,茅草屋腾腾向外冒着热气,似屡屡灵气飘升着。 许默坐在木桶里,使劲蹭着身子,每蹭几下就要闻一闻,看看还有没有那股嫌恶的血腥味了。 他本身并不在意那味道,可不想让月月也沾染上。 小时候他们两个就睡在一个被窝里,后来大娘没了,他本想分开睡。 但月月总是抗议,说自己被窝里只有一小块地方是热的,许默的就不一样,哪哪都是热热乎乎,接着就往里一钻,死活不肯出来。 许默没办法,只能依着,时至今日他们依旧睡在一起。 他继续蹭着身子,用足力气,直到左腹处时才放缓了下来,这里有一道疤痕,不敢太用力。 早些年,月月有个任性的毛病,动不动就喜欢离家出走,但每次都能被他找回来。 最后一次,月月干脆带了把匕首,见到许默直接捅进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淋淋的。 许默不明所以,但依然忍着剧痛将月月揽进怀里,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家人了,说什么也不愿再失去。 回去后,许默找了几个跳大神儿的,又找人画了两张同心符,分别刻在自己和月月的左肩上。 这样一来,不管月月跑多远,只要自己心思一动就能找到她。 别说还真有用,从那之后,月月就变了个人,非但不跑了,还干起了家务活,跟个小媳妇似的。 许默自然心满意足,虽说积攒了几年的积蓄都败霍光了,但他并不在意。 洗完澡,许默坐在门槛上望天。 空中有流星划过,飞到半路还抖了几下,晃出奇异的轨迹。 他正看得出神,突然一个酒壶横飞过来,习惯性伸手接住,猛的往嘴里灌几口,留下半壶以备它用。 这是他和海子独有的交流方式,看来明天又要出城了。 海子临走时告知,明天会出现大批蛮人,让他把剑磨快一点,省的露出碗大个疤,留下月月独守深闺。 玩笑归玩笑,许默还是把剑又好好磨了磨。 清晨天还没有完全透亮,一群人就匆匆出了城门。 他们穿着极其简陋,像是把几块破布拼吧拼吧贴在身上一样,其中还属许默比较新颖,衣服上有几个花形补丁。 月月总是这么别出心裁。 “许哥,今儿怎么这么早啊?” 胖子疑惑,通常蛮人都是下午才会出现,他们出城也都是太阳晒到屁股了,才会出来,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 至少他是头一回碰到。 “海子哥说了今天蛮子多,咱们人少,先找个地方挖几个大坑,布置点陷阱什么的。” 许默说起来很轻松,但心里清楚,今天不好过。 不是因为蛮子多,而是他们人实在太少了,还是上回那七八个人,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一行人在沙漠中流浪,身后留下一窜很长很远的脚印。 根据海子给的地图来看,再朝前走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许默四下望了望,右手边有一片沼泽,这在大漠中显得很突兀,但它确实就在那里,而且一直在。 只要是个东临的人都知道那里有一片沼泽,据说里头有很浓的沼气,毒性很强。 所以尽管它突兀也没人愿意进去,一探究竟。 不过很多大修行者都进去过,认为那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就在里头,可结果终究是不尽人意。 许默也不喜欢靠近沼泽,他是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不想被毒气索了性命。 但是说真的,那片沼泽带来的违和感,确实很吸引人。 一行人尽量绕开沼泽,找了个落脚地开始挖坑。 日照三竿,许默汗流浃背的坐在黄沙上,佝偻着身体,喘着粗气,嘴里还不停叨叨道:“水......水......水。” 有人抛过来一个水袋,许默紧忙往嘴里灌,舒爽快感不言而喻。 酣畅淋漓的感觉让他像脱缰野马般,摇晃着身子跳起舞来,接着一伙人都开始跳舞,嘴里还哼唱着不知名的民谣。 “沙沙......沙沙” 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一伙人打个机灵,连忙从沙坑里爬上来。 他们像是一群地鼠,只露个脑袋,在哪儿观察。 眼见黑压压的一群蛮人风尘仆仆奔过来,有几个开始心虚,小腿哆嗦起来,但又看到蛮人一波一波的陷到沙坑里,他们突然又不怕了,眼露崇拜神色看向许默。 太阳越落越低,蛮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近。 “噔......” 许默在剑上轻弹一下,余音绕耳,美妙绝伦,他吹响了号角。 一伙人拼命爬出沙坑,撒丫子冲上去,霎时间冲进了蛮人群,左劈右砍,血沫子肉沫子横飞。 许默一剑刺穿蛮子喉咙,拔出来时鲜血就像鱼吐水一样,憋足了劲儿呲出来。 黄沙中浸入血水,不断扩散,像极了大红色花朵缓缓盛开。 蛮人实在太多了,许默气喘吁吁,早就没了先前的气势,剩下的只能算作挣扎,同他一样挣扎的还剩四人。 “许哥有蛮子跑过去了。”胖子惊叫一声,嗓音因干渴而变得嘶哑起来。 许默猛地回头,有几个蛮子漏网了,正跌跌撞撞的朝前奔着。 “他娘的!” 许默追在后面,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群蛮子跑到东临城去。 跑着跑着,许默脚步放缓了,几个蛮子冲进了沼泽,怕是会被毒死。 许默想走,又怕蛮子外一不怕毒气怎么办,那岂不是要跑到城里去了。 他拎着剑走一步退一步,再走一步,再退一步,最后骂了声畜生,跟着冲进了沼泽。 沼泽里绿荫茂密,只有丝丝缕缕光束射下,纵横交错,像一张密而不实的天网。 许默试探着前行,一步一个脚印,直到发现前面有几个影子在晃悠,他才大步追上去。 到了近处,他才发现自己的但心完全多余,几个蛮子陷在泥泞之中,还想着往前走,结果越陷越深,现在就只剩下个头还露在外面。 最巧的是,许默刚好也陷了进去,也是越陷越深,不过差别就在于他有脑子,知道只要自己不动,陷的就不会那么快。 左右看了一下,他很快发现前面有一根树藤,连着的是一棵老树,粗壮且茂盛。 许默用剑一挑,树藤就到了手里,紧紧攥住这跟救命稻草,他费力的往前踱步。 同时他也发现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不是累了,是这里的沼气让自己中了毒。 沼毒不算剧毒,没有瞬间毒死人的能力,只会慢慢侵蚀,先是身体,再到神志。 许默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拉着藤条继续前行,他要在神志不清之前从泥泞中出去,不然就没有然后。 他一步步走向古树,同时神志也开始逐渐模糊,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提不起来。 可他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力,单纯依靠着下意识前行。 最后,许默感觉自己可能撑不住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看东西都是一个影,两个影再到多个影子叠加晃动。 “砰” 许默一头砸下去,出了声音,用手摸身子下面,没有软趴趴的感觉,反而觉得很结实。 是老树盘的根,就这么一块地方,落座在沼泽中央。 他撑直双臂,用出吃奶的劲儿,脱离了那片泥泞,最终瘫软在地。 缓了一会,感觉稍微好受些,许默又浑浑噩噩的爬起来,他想走可是要怎么走? 他把头抵在粗壮的树干上,凹凸不平又略带裂纹的树皮硌得有些头疼,便用手撑着脱离开来。 树叶晃动,随风而摆。 许默觉得老树好像在跟自己撒娇,看来自己真的是要死了,就连树都能看对眼喽。 抚摸着树皮,其实自己早知道这里有这样一颗老树,虽然从未来过,但就是清楚的知道。 “或许这就是那家伙口中的天算之力吧!” 许默感觉头越来越沉,知道是毒气慢慢侵入体内造成的。 通常人死前都会一通胡思乱想,最终在回忆中归去。 可他没有那个闲暇,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不想去回忆。 许默的手依然支在树干上,轻轻左旋,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疑惑,但还是任由着去做了。 随着手掌旋转,老树由茂盛变为葱郁,再到脆嫩,最终变成一把亚黑色尺子,插在地上,只露出半截在外头。 许默踉跄几步,想把它拔出来,身子一歪,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睛一闭,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东临城下,月月端着水盆眺望,心想怎么还不回来。 突然,她感到左肩一阵剧痛,水盆“哐啷”一声跌落地上,连忙跑进城。 等她跑到城门楼上时,已经脸色煞白,汗水从额头花落到脸颊两侧。 “老爹,我......我哥......出事了!”月月喘着粗气,有气无力说道。 海子在一旁虎目瞪得溜圆,急切问道:“小许子在哪了!” 月月虚弱的伸手一指,道:“沼泽。” 海子蹭一下窜出去,眨眼功夫就已经骑马出了城。 海老爹皱着眉望向沼泽。 第四章 背离东临 许默被海子救回来后,一连昏迷了几天方才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一串风铃,就在上方挂着,垂顺下来。 尽管他看东西依旧模糊,不能轻易辨别,但那风铃还是认得的。 毕竟自己在这张床上,已经做了有十年的美梦了。 他费力的坐起身子,正巧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尽管看不清晰,但也大致能猜出这人是谁。 墨靖雁,南国墨家的三当家。 同多数大修行者一样,她来东临的目的也是为了寻找那个宝贝,只是来的更勤快些,特别是最近半年,几乎每月都会往这里跑。 许默跟她自然也就熟悉更多,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什么墨家不墨家的,许默也只是了解那么一丁点儿,就连三当家这个称呼,都是跟着别人照学过来的。 “三当家你怎么过来了?” 墨靖雁出现在东临他能理解,可出现在自己家里,这就有些意外了。 “若不是我你早死在这塌上了。” 墨靖雁自觉话说的狠了,于是又关心道:“你感觉好点没有,前两天可吓死我了。” “好多了,就是身上还用不出力气,多谢三当家救命之恩。” 知道是对方救了自己,许默连说话都正言了不少,放在往日绝说不出这种话。 墨靖雁走过来看上两眼,觉得许默气色确实好了些,才放下心说道: “什么恩不恩的就算了,只要你能好起来就比什么都强。” 两人正说着话,月月端着饭菜走进来,见许默醒了,本应高兴的她却哭了,眼眶殷红着。 许默欣慰一笑,道:“我活着你哭,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该笑了。” 这句话不是一般的气人,月月憋着气把饭菜送到床前,转身跑了出去。 许默望着边往嘴里扒拉几口饭,再不吃点东西,怕是没被毒死反倒被饿死了。 一场闹剧在墨靖雁眼中,形同两个小娃娃在过家家,全然没放在心上,反倒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听海城主说你要去学院修行,真的吗?” 前几日她来到东临,正碰上许默中毒,海老爹请她帮忙,事后告知说许默将要去学院修行。 可不能灵开的人要如何修行,墨靖雁半信半疑,就又问了一句。 许默蹙眉,这话听得莫名其妙,甚至刺耳,自己何时说过要去学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好在他头脑还算灵活,想必老爹是让自去找几位大修行者,好解了不能灵开的毛病。 学院和墨家同属南国重地,一个修符道,一个修界术,本应不分上下,可外界偏偏把学院看得更高。 海老爹之所以这么说,是怕墨靖雁有多余想法。 许默想得通透明了,也就不再疑惑,舒展眉沿,继续往嘴里扒拉饭,边鼓着腮子囔囔道: “我听说学院收学生没什么限制,而墨家对天赋要求颇高,我这样的也只能去哪了。” “哎” 话说的可怜,墨靖雁心生怜悯不好再说下去,长叹一声后叮嘱他安心养病,轻脚走开了。 许默吃饱喝足,感觉有些力气了,忽闻蚊子音般的抽泣声,他觉得自己着实有些过分了。 走出房门,正准备哄哄这个心尖儿上的妹妹,不想大门口凭空多出两个人,一个胖一个高,跟两块木头桩子似的,在哪嘻哈着。 “胖子,海子哥你们怎么来了?” 许默迎上去,仔仔细细看了看胖子,确认没受伤才安下心。 先前他为了追杀蛮子,扔下胖子和其余几个兄弟,心里始终惦记,现在那份顾虑才算是烟消云散了。 下一刻,许默被气冒烟了。 胖子眼睛直勾勾盯着月月,见她正哭着,就怜惜道:“那个畜生把我们家月月弄哭了,看我不劈了他。” 说着,就小跑过去,完全没把许默看进眼里,却又道:“我说许哥,有人欺负月月你也不管管。” “我这个畜生弄哭的。”许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噗呲。” 这句话反倒把月月逗乐了,抹了把眼泪,一扭一扭的舀水洗衣服去了。 胖子憨厚,可不意味着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没敢回头蹑手蹑脚的跟在月月后头去帮忙。 海子哥看了个乐呵,不过他可不是来看这个的。 “身体怎么样了?”海子关心道,同时扔了一个小臂长的东西过去。 许默第一眼还以为是快长条树皮,拿到手里发现是把亚黑色尺子,却没有刻度,反倒像极了小模样的扁担。 这时他才想起沼泽里的那棵树。 尺子是树变的,是不是很神奇,说出去谁会信,当然没人信,但却是事实,那这就是个宝贝。 许默得出结论,手里握着个宝贝。 他思维逻辑混淆不堪,因为他见证了一切,又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把事情说出去会有人信吗,当然不会,反倒还会被人说成骗子。 倒不如干脆说是个宝贝,越神秘越值钱。 许默想着,赎回许家大宅指日可望,心里不由得乐开花。 海子看着对方对一块木头傻笑,心里泛起嘀咕。 “难道小许子给毒傻了,还是再找三当家过来看看比较稳妥。” 他是个实在人,没有那么多脑筋,总是想到哪做到哪。 临走时还不忘通知许默,让他明天一早去趟城门楼,老爹有事要告知。 见海子走了,胖子也坐不安稳,向月月打个哈哈跟着也走了。 许默陷在自己美好幻想中,等回过神来看就剩自己和月月了,这两个人到底干嘛来了,他很纳闷。 星夜浩瀚,月光一片片散落,屋内一块块皓白。 月月已然入梦,许默斜靠床沿思绪飘悠,他在想究竟该不该离开东临。 不用过那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自然是好事,但自己和月月生长在这里,早就已经习惯了循环往复的生活。 离开,真的舍得吗? 如果不离开,哪天真的死在大漠里又该怎么办,自己贱命一条丢了也就丢了,可月月该怎么办? 两人自小相依为命,谁少了谁都会抱憾终生,而且如果自己真的没了,她还会活的长久吗? “走还是不走。”许默自言自语,似在问天,也在问自己。 “走!”月月呓语,翻个身抓两下腮。 “那咱就走!”他亲了一下月月额头,如释重负般低吼一句。 隔日清晨,许默来到长街,钻进一家当铺。 “王老板我这有个宝贝你收不收。” 许默喊了几嗓子,没见着人,便又喊了几嗓子,这才见着对门李老板家的婆娘,衣不蔽体的跑出来。 许默诧异,退出去又看了几眼确认是当铺,而不是什么楼才走进来。 那婆娘用眼睛使劲儿剜一眼,像是在说他坏了好事,许默低着头全当什么也没看见。 过了一会,王老板才出来,衣服除了有些褶子外都还算好。 许默把尺子往高台上一甩,傲气十足道:“王老板你看看这宝贝值多少钱。” 王老板翻着白眼,嘴皮子不动,道:“一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许默骂骂咧咧从当铺出来,气愤道: “以后你求我我都不卖给你,这可是个宝贝,一文,你留着给自个和李老板娘买棺材吧!” 这话说巧不巧的让对门李老板听见了,接着整条街都热闹起来。 许默来到城门楼时,海老爹已经等一段时间了。 两人像事先沟通好了一样,没说几句,许默就准备回家收拾行李去了,可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犹豫片刻,刚准备开口却又被海老爹打断。 “我已经给墨家和学院写过信了,三当家让你先去墨家,你和她熟悉些就先过去吧!” “是。”许默回答。 “你说你什么都好,怎么就偏偏落下这么个毛病,还要大老远的去麻烦那些大修行者,这些人里最让我操心的就属你。” 海老爹看似埋怨的话语,却透露出一股关怀与不舍的味道。 顿了一会,海老爹继续道:“我给你准备了二百两盘缠,外面的世道不比东临,有些地方需要花钱打理,你还要收一收你那轻浮的个性,免得吃亏。” 许默终于忍不住了,转身跪到地上连磕三个响头,道:“您放心等我灵开了,一定会再回来。” 海老爹眯着眼睛,笑道:“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不灵开就不回来了呗,我告诉你,不管能不能治好,你都得回来,到时候你就一个人去杀蛮子,还不给你奉钱。” “行,我不要奉钱。”许默笑答。 收拾好行李,许默和月月来到包子铺,要了一壶酒,一笼包子。 这次送东西过来的是包子铺老板的女儿,桂花。 她把东西轻放到桌子上后,就扭着大屁股离开,两个屁股蛋还一颤一颤的。 许默望着,不由道:“都说屁股大生儿子,桂花以后定能生出来一窝。” 月月追随着看过去,顿时一脸羞红,连忙转头有意无意的在自己下面掐了一下,同时道: “难怪海子哥总说男人是嘴馋的猫,可是哥你才十八啊!” 许默没有收回投放出去的目光,同时悠悠道:“对,我才十八而你都十六了。” 吃饱喝足,许默掏出一文钱,转念一想,又多掏出四文。 谁让自己管不住眼睛,既然看了理所应当就要负责。 月月心疼钱,但还是一声不吭跟着走出去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许默永远都是逆来顺受,就算心里再不是心思,也不会表现出太多在脸上。 两人倒退着走出东临城。 他们与寻常兄妹无异,行为上也一样,喜欢兄做妹学。 许默不愿回首往事,月月便也跟着学,就好像自己不会做人一样,但她始终有个疑惑没有解开。 “哥,海老爹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我好像从来没听过他的名字。” 许默欣慰一笑,道:“老爹的名字不好听,他也不愿别人提起,不知道就算了。” 月月“哦”了一声两人齐齐转身,向着与东临相反的方向走去。 海老爹名为海不仁,但他真的很仁义! 第五章 灵气化龙 长河古道虽几经变迁,但依然在。 许默和月月沿着河道一路前行,虽然风景优美,但他们根本无心观赏,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前几日他们才从东临走出,又横穿东晋。 那是个多事之国,常喜欢挑起无端战争,统治者的野心寻常百姓知道,却不能理解。 两人都不喜欢那里,可没办法,东临与东晋接壤,去南国最近的一条路就在东晋境内。 他们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走快一点,再快一点,尽可能早的离开那片是非之地。 越过东晋后,南国也就不再遥远,两三日路程差不多就到了。 月月跟在许默身后,背着朝阳,跌跌撞撞走着。 离开东临并没有让她变得多么沮丧,因为她所真正在意的东西始终没有离开过,就在眼前。 许默就不一样了,一路都在盘算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毕竟东临才是两人的家。 至少,他现在是这样想的。 河道旁有几颗老树,随风摇摆,落叶枯黄。 许默虽然没读几年书,但也知道,秋风落叶远没有一叶知秋更富有诗意。 走着想着,他完全忽略了眼前的景象,直到听见一阵嘈杂的议论声,才回过神。 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堆人,挤在河道边上,还七嘴八舌讨论着。 “龙......龙......白龙!” “这龙是真的还是假的?” 许默实在想不出,这群人是怎么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但他们的言论着实很吸引人。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龙?” 他来了兴致,一头扎进人群硬挤到最前排,下一刻他愣住了。 河面上,一条白龙腾舞翻飞,一会儿展直身躯像个皮条,一会儿蜷缩起来像个面筋,最主要是它身上的鳞片给人种真实感,闪动神秘光泽。 月月身材娇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来,看过一眼后失望道: “我还以为是真的呢,原来只不过是缕灵气罢了。” 灵气化形寻常人根本辨别不出,但在修行者眼中无法藏匿,更何况她看到的东西远比普通修行者要多得多。 议论声依旧嘈杂,可月月的声音许默不会听错,知道她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想不到这条有血有肉的白龙,竟然是灵气变化出来的。 他没有因此感到震惊,反而笑了出来,想要成为修行者的念头,顷刻间变得更加强烈了。 “假的......假的,那条龙是假的!”许默高呼。 很多时候,他的行为与年纪是相符合的。 兴奋之余,他开始幻想,如果自己有一天真成为修行者,是不是也可以弄几条龙玩玩。 “哥!” 月月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一切美好画面。 许默发现白龙正朝自己凶猛冲来,他想躲却为时已晚,“怎么办?逃不掉了。” 突然,一杆银枪横在身前,旋转着,犹如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抵在前方。 白龙乘风呼啸而来,与银枪相触瞬间爆裂成一缕灵气,延绵数里,如云烟氤氲飘荡在水面上。 结束的太快了,许默都还没反应过来,等他从惊愕中挣脱出来时,觉得整个人都麻木了。 银枪伴着他的目光飞走,直到一个少年身前方才停下。 许默皱起眉头,原本以为自己够瘦了,可那少年更骇人,瘦字已经不足以去形容了,简直就是一堆骨头架子撑着皮在动。 少年衣着破烂,看上去像个叫花子,莫非现在要饭这一行都这么难做吗? 许默一直打量着对方,先前的惊恐已然不再,就连道谢都被他抛之脑后。 当然,少年也没想让人感激自己,他要的只有钱。 “你这条命值十两银子,给钱。”少年走上前,伸手的同时努努嘴示意。 “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许默像炸了毛的公鸡,自己拼死拼活一回才能挣十两,现在要他把用命换来的钱拱手送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还价道:“一文。” “行,就一文。”少年答应的很爽快。 许默被深深折服,连一文钱都不放过的人绝对是个狠角色。 拿钱走人,半路上少年回头问道:“你是东临的人吧?” “你认识我?”许默诧异,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辨认出自己来自东临的。 少年摇晃着脑袋离开,他不认识许默,却闻到了只属于东临的血腥味。 前不久他刚去过那里,整座城到处都弥漫着刺鼻的味道,让人记忆犹新。 “真是个怪人!” 许默感叹,同月月继续上路。 这件事他并未放在心上,也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人这一生不知道要碰到多少个过客,还总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一文钱买段回忆,倒也算不上吃亏。 前方不远处就是南国边境,已经能够眺望到了,那里有一家包子铺。 “独一份包子” 牌匾下还跟着一行小字,特色猪头肉。 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并不新鲜,甚至可以说是传统了,遍地都是。 许默和月月进店,找个角落坐下,这似乎是一种习惯,在老家养成的改不了了。 “小二,一盘特色,一笼包子一壶酒。” 许默大方一回,算是破天荒了,这几天只顾赶路,回过头来看月月已经面黄肌瘦了,他心疼,想着让小二早点上菜,就又多给了一文钱。 小二端菜上来,半路却被一男一女拦住。 “我们的东西还没上来,你凭什么先端给别人?”女人蛮横,但说的不无道理。 这下小二犯了难,一面点头哈腰,一面斜眼看过来。 许默自知理亏,但也实在不想让出那到嘴的“鸭子”,好声好气道:“我们实在是肚子饿,这份就先让给我们吃吧!” “不行,我们先到的凭什么让给你?”女人一口回绝,义正言辞。 “我说你这小姑娘长得这样好看,怎么就不通情理呢?” 许默说的实话,少女不但长相清甜,浓眉大眼,更有着堪称绝世无双的身材,更主要是腰细。 当然,这是对比月月得出的结论。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旁的男人起身,拦住少女,调和道: “算了就让给他们吧,小兄弟这份菜你们先吃,我俩再等等。” 许默心满意足,也就没再理会少女后续又说了什么,反而注意起那男子,是个俊朗少年,脸庞有束黑发垂落一侧,显得很有个性。 既然别人大方,自己也就不能那么吝啬。 许默端着菜和包子走过去,让月月带上酒,就这样,四人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没等许默开口,少年率先自我介绍:“我叫唐明,这是我妹妹唐小颖。” “许默,这是我妹妹月月。” 因为介绍太过于相似,许默和唐明不由都笑出声来。 这让唐小颖本就烦躁的心,直接披上一层怒火,她并非那种不讲理的人,但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 可现在对方得了便宜还卖乖,想要体现自己的大肚,天底下怎会有这种荒唐事。 越想越气,干脆谁也别吃,她一掌拍碎桌子,潇洒的提剑走人。 自己妹妹的性子唐明自然清楚,知道叫不回来,赔个不是后追了上去。 月月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大跳,不过她最担心的不是自己。 许默磨着牙,浑身直哆嗦,强忍下来,他笃定今后谁要是娶了那婆娘,定是祖坟被人撅了,倒八辈子血霉。 片刻后,小二又端上一份菜,放在另一张桌子上。 这时许默才突然明白,原来唐小颖始终认为先前的东西是他们的,还真是个认死理的姑娘。 吃饱喝足,许默火气消了一大半,他翻查自己的盘缠发现少了十两,但是多出一文,忽的想起河边那个少年。 就这一刹间,许默觉得自己快要去世了,以后出门绝对要好好看看黄历,不是良辰吉日死不出门。 过了包子铺便是南国境地,信中三当家热情那却,许默决定先去墨家,如果能直接灵开最好,如若不能再去学院也不迟。 一路打听过来,很快便抵达了墨康城,据说这座城源起于墨家,也可以说这座城就是墨家。 夜已深,人未静。 许默领着月月寻找住处,路上碰到个衣着华丽的酒鬼,四十多岁模样,左拥右抱,快活的不行。 “哎呀,二当家别摸人家了!”其中一位美人娇嗔,却又笑开了花。 这称呼和墨靖雁如出一辙,许默琢磨着,会不会是墨家二当家。 正巧碰着个路人,几番询问后得到答案,与他所想无二,那人正是墨靖澊,三当家的哥哥。 许默打趣,原以为世家出身的人,个顶个都是正人君子,万万没想到他们在风流快活这一块儿,也是独领风骚。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第六章 寒如冰霜 清晨,天刚蒙蒙亮,墨康城里就已经热闹起来。 宽广街道上人满为患,买卖吆喝的声音不绝于耳,路旁还蹲着几个大婶,正跟人介绍着自己亲手挖来的苦菜。 许默和月月在人群中穿梭。 昨晚,他们从客栈老板那里打听到消息,墨家就在长街末端。 两人一路寻来,街道很宽却并不算长,感觉还没走一半就到头了,被两扇门阻拦。 匾额上“墨家”二字赫然醒目。 墨家府邸起码占了墨康城一半地方,但许默又觉得哪里不对。 回头观望,发现每家商铺前都飘着一只白棋,上面写着大大的“墨”字。 他算是明白“墨康城就是墨家”这句话的含义了。 敲门半晌没见反应,又过了一会方才打开道门缝,传出不耐烦的声音:“谁呀?” “东临许默,找三当家。” 许默察觉到那人的厌倦,随即将一锭银子卡进去,尽管心疼,可这毕竟是正事,不舍也得舍。 墨家弟子本想直接关门,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又改变了主意,伸出长满脓疮的黑手,一把掏走银锭,同时道: “许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找三当家。” 许默和月月对视一眼,无奈翻了翻白眼。 人言有钱能使鬼推磨,十两银子的效率着实高,真就片刻功夫,墨靖雁就已经出来,将两人带入墨家。 东拐西拐走了半天没到地方,两人自觉都有些头晕,不得不承认墨家是真的大。 墨靖雁看着两个娃娃古怪的表情,不禁颦笑道: “前面就是大堂了,你们进去等一会,我去找父亲。” “麻烦三当家了。”许默道谢。 他并没有走进大堂,而是领着月月在院子里转悠起来,看看这名门世家的豪宅,到底与自己那个窝相差几何。 尽管深知根本没有可比性,但他依旧这样做了。 一走一过,许默脚步突然放缓。 不远处假山旁,有位黒衫少女依靠在哪里,似在看天,看山,看水,总之望的出神。 许默打量着,尽管少女没有此前在包子铺见到的那个身材好,也不像月月般清甜。 但她不颦不笑靠在哪里,即使出神,眼中依然透露着冰寒,给人种冷艳感。 许默被深深吸引住。 月月跟着望过去,眼中同样出现一股寒意,然而此寒非彼寒。 “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一语长空,如鸡鸣破晓,墨靖雁望了眼假山没再说话。 许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接着便走向大堂。 少女名为墨芸,是大当家墨靖山的女儿,沉默寡言的性子与外表高度贴合,她是墨家唯一后人,所有人的心头肉。 最后那句话,是墨靖雁的个人想法,她始终把墨芸当成亲女儿来对待。 大堂里头坐着个男人,虽然两鬓稍白,但看上去并不算老。 经三当家介绍后,才知道这人就是墨家主,墨源老前辈。 很难想象,一个已经一百多岁的老人,竟会拥有如此年轻的相貌,由此看来,高深的修为确实可以延年益寿。 许默深信不疑。 墨靖雁本想继续介绍,却被墨源打断:“海城主的信我看过了。” 话音刚落,墨源眸光一亮,此刻许默在他眼中通体都变得透明起来,骨头和血脉清晰可见,尤其是胸口那一朵白莲,缓缓旋转,灵气缥缈。 许默的灵芯完好无损,灵气汇聚也都正常,就是存留不下灵气。 墨源收回目光的同时长叹口气,这种情况闻所未闻,他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确定灵气是被吸走了,于是问道: “你最近有没有遇到境界高深的修行者?” 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像纳灵,炼灵这种能够吸收灵气的功法,普通人根本不会,也就只有一些大家,才会闲着没事练这些杂七杂八的玩儿意。 “没有”许默回答干净利落,也是实话。 可他不明白墨源口中“最近”两字从何而来,自己的情况已经有近十年了,他没吱声,等待着后续。 墨源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刻意去编造些什么,他觉得那样只会更丢人。 “算了,我看不出来,你还是去学院找我师兄吧!” 许默皱眉,墨前辈的师兄在学院,他可没听说过这两家子有什么联系,心中充满疑惑。 墨靖雁是个聪明人,一眼便知,解释说:“学院院长知秋,正是家父的师兄,也是我师父。” 许默头皮发麻,这关系实在有够乱的了,不过倒也不难缕清。 就是怎么也想不到,墨家与学院竟然同根同源,当然这是从某种特殊角度来看待的。 世人皆知墨家擅长界术,以界问道,而学院则是在符术上尤为突出,以符制道。 两家观念完全不同,却同出一处,这确实让人很难接受与理解。 许默读书少,自然更加理解不上去,他喜欢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这两家有亲戚,最终他得出这么个结论。 既然墨家看不好自己的毛病,许默就只能前往学院,连连道谢后,正准备离开。 突然跑过来个少年,油光画面的,还穿着一身墨家特制的白色弟子服。 这人是个冒失鬼,跑起来都不带看路的,把月月直接撞翻在地,正赶上她这几天肚子痛,堆坐在地上龇牙咧嘴。 许默回手攥住少年衣襟,冷声道:“你是不是瞎?” “你在说人话吗?” 少年针锋相对,原本只要句道歉的话就可以化解一切,但他依然不愿说出口,尽管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 “墨家弟子都感觉都是极好,本以为墨家弟子应该也是差不到哪去,可先前那个开门的和现在这个少年,又这么不讲道理吗?”许默冷潮。 墨靖雁和墨源给他的都给他种别样的感觉。 打开许默的手,少年淡漠道:“对于你这种人,没什么道理可讲。” 许默没再说话,一声不响拔出长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气,胸口有团怒火,不泄不快。 少年眼见形势不对,一步撤出去老远,手掌结印,空中出现一道金色结界,如同金色玉盘,飘然落下。 “砰” 结界砸下,寸土崩裂飞沙走石。 许默愣了一下,接着“噗”地笑了出来,他不想笑可实在憋不住,因为那道结界砸歪了,就在身前一尺的地方,有个巴掌大小的土坑。 看方才那架势还以为是个高手,最少也是灵开后的清心境,谁想竟然会是个新手。 不怪我太强,只怪你太弱。 许默飞身而出,多年出生入死,让他身手矫健,眨眼间便冲到最前方。 一剑挥出又快又狠,可他仍然留了余地,在墨家地盘上去杀墨家弟子,这种不要命的事他可干不出来。 或许是手下留情的缘故,这一剑被轻易躲开了,两人擦身而过,就这一霎,他发现对方的身体素质丝毫不比自己差,甚至还要好过自己,可是为何? 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许默剑落左手,反剑抵在少年脖子上。 他赢了,可还没来得及炫耀,就被远处飞来的一道气旋击中,横身摔了出去。 “呸” 唾了口血沫子,许默顽强爬起来,真是群瓜皮,一个打不过就来两个。 转头望去,墨芸正站在那里,依旧冷漠,淡然的看着一切,仿佛刚刚那道气旋不是自己打出来的一样。 在她看来,这些都在情理之中。 要知道,墨家可是个名门大家,要是让外人知道,墨家弟子在自家地盘被欺凌,他们会报以怎样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 更何况被欺负的还是自己的小师弟。 许默不会去想这么多东西,只认为墨芸是来出头的,挑衅道:“怎么,墨姑娘也想来过过招吗?” 其实,单从刚刚那一击,就可以确定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没办法,他性子就是这样,宁可被打死,也不愿被人瞧不起。 墨芸看都没看一眼,替少年整理衣襟的同时说道: “一个不能灵开的人,还没资格做我的对手,苏望咱们走。” 许默双眼冒火,这句话算是触碰到了逆鳞。 没等他做出反应,月月横在身前,同样用冰冷的语气回应道:“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墨芸蓦然回首,四目相对,此刻她感觉对方远比自己要冰冷的多得多,目光划过许默。 女人的直觉想来精准,没再多说什么,带着苏望离开了。 许默从未见过月月这样,被吓了一大跳,先前的怒火也被冰寒熄灭。 直到两人离开,墨靖雁才从后面追上来,像个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解释着。 “三当家,也许墨姑娘说的没错,但是......咱们来日方长。”许默轻描淡写的说着,同时又道:“走吧月月,天要下雨了。” 月月抬头,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两人赶往学院,半路真的下雨了,而且还是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