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恋人》 【楔子】 这一年夏天的雨水格外多。 像是天空那头的蓄水池满的溢了出来。 备好的阳光在这个湿答答的七月只偷偷跑出来了零星半点。 八岁的欧阳莱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子冗长、没完没了的下雨天。 欧阳莱从小就长得比其他小孩瘦小，但好在一双精巧的眼睛遗传了漂亮的妈妈，总是能给瘦削的身形加上几分。 欧阳莱背着书包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座上，心里念叨着一会儿回家做完作业想要看动物世界。 于是用糯糯地奶音问道：“妈妈，爸爸下班会回来吗？” 妈妈蹬着自行车的步子减缓了一些：“爸爸有事，不回来。” 这已经是爸爸没有回家的第十五天。 欧阳莱有些兴趣索然：“爸爸不在家的话，一个人看动物世界也没有什么意思啦……” 妈妈的声音传来：“莱莱想爸爸了？” 欧阳莱噘着嘴低头，用鼻子发出了更加浓醇的一声奶音“嗯”。 妈妈忽然转了方向，母女二人在雨衣的包裹下向城市的另一头驶去。 两旁的砖瓦灰楼被雨水冲刷的雾气重重，两旁的行道树也是一副歪歪斜斜，营养不良的样子。 欧阳莱紧紧地抓住妈妈的衣服，生怕坐自行车跌落下去，那样一定很疼。 妈妈骑了好久好久的车，终于在小欧阳莱将要睡着之前到了地方。 原来妈妈带她来到了爸爸的工作单位，妈妈将他抱了起来，一同躲在门卫房里等爸爸出来。 又是一阵子漫长的等待，小欧阳莱趴在妈妈的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妈妈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终于听见爸爸的声音。 他叫着：“莱莱.” 小欧阳莱从妈妈臂弯挣脱，张开双臂朝爸爸奔去。 男人将小女孩抱了起来，笑容真切却有些不自然，看向还在雨棚下一动不动的年轻女子，说道：“亚芹，你们怎么来了？” 女人面色就像头顶的天气，雾气蒙蒙，也像森林里的沼泽找不着灯火。 她说：“孩子想你了，你也不说回家看看孩子。” 男人解释道：“最近厂子改制很多事情要忙，理解一下。” 女人听完这句话就像被激怒的刺猬，抖了抖混身藏不住的尖刃：“欧阳离，能不能不要再骗我了？咱们这地方就这么大，一丁点儿风吹草动人人皆知，你这么多天不回家到底是因为什么你知我知人人皆知！” 女人的声音有些刺耳，门卫大爷将小窗户赶忙关上。 男人将孩子放下，走近她，压低声音训斥道：“这里是办公的地方！你分一分场合好不好？” 女人哭了出来：“场合？现在知道让我分场合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妻儿在家里，家里灯泡坏了我怎么换？地板渗水了我找谁来修？欧阳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我的男人，莱莱的父亲？” 男人皱眉：“灯泡坏了邻居小李不是回修吗？地板渗水了你跟我说我也没办法啊？” 女人的脑子就像被人打了一重锤，嗡嗡地全是回音。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心早就不在了，死了就该放手了。 她将咽在肚子里的话全部拎到唇上，再也不去顾忌他的面子，他的形象，他的自尊。 顾忌了这么多年，顾忌够了。 于是将身上的尖刃一根一根地拔下来，用最大的力气全部扔出去。 她说：“你在外面有人了，是吧？” 男人一改方才无所谓的态度，正经神色道：“亚琴，你怎么开始胡说八道了？” 女人怒不可遏地回道：“胡说八道？好啊！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胡珊！是叫胡珊吧！你上司的侄女！想要攀龙附凤想疯了吧你欧阳离！” 男人怒气冲冲扬手就给了女人一巴掌：“徐亚芹，你要发疯你回家发疯去！别在这丢我的人！” 女人捂着脸，眼泪忽然止住，眼底是坚毅又绝望的光色：“我要和你离婚！” 男人气血冲头，自然话赶话地说：“离就离！” 说完，拔腿就走。 女人急了，似是想不到他如此决绝，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个负心汉！你连女儿都不管了吗？” 男人并不回复，反而加快了脚步，似乎想要快速离开这片战火纷飞的场面。 小女孩看见爸爸离开的时候连自己看都没看一眼，不由分说的哭了起来。 她向爸爸离开的方向伸出手抓了抓，口中嘶喊着：“爸爸回来………” 然后又转头扑向母亲：“妈妈，妈妈抱抱………” 女人不过刚刚过完三十岁的生日，哪里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做出了她这辈子最错误的动作。 她推开了自己的女儿，转身哭着消失在雨中。 这会儿的雨，下的更大了。 小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今天爸爸不仅不回家，可能自己也回不了家了。 门卫大爷似乎不想太多插手他人的家务事，而是将窗户关的更严，收音机调的更大一些。 小女孩敲了一会儿们没反应后，哭的更加厉害了。 就在这时，小女孩的头顶出现了一把透阴的雨伞，雨伞下是一张比爸爸都要好看的年轻男人的脸。 年轻男人穿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衣服，好看又服帖。 眼睛就像是过年时最爱吃的蓝莓糖果那般翻着莹莹晶泽。 年轻男人说：“别哭了，我送你回家。” 小女孩记得学校老师教她，不要随便和陌生人回家，可是就不知道怎么，似乎经历了刚刚那一幕， 眼前这个叔叔给了她爸爸一般的安全感。 于是小欧阳莱慢慢地站起身来，张着一双被眼泪浸透的眼睛看着他问道：“叔叔，你是坏人吗？” 年轻男人笑了笑：“哪有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是不是？” 小欧阳莱点点头，又问道：“那叔叔，你是真的会送我回家吗？” 年轻男人要温柔的弯了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你妈妈有些事要先回家，拜托我把你送回家去。” 小欧阳莱像是被天使拯救了一般亮了眼睛：“妈妈没生我的气！” 年轻男人叹气：“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傻孩子。” 小欧阳莱立刻勾起男子的手，软软的奶音说道：“叔叔，那我们走吧。” 年轻男子一愣，自言自语道：“原来从小就这么喜欢跟陌生人走啊……” 小欧阳莱仰着脖子，很累的样子：“叔叔，你说话大声点儿，我听不清。” 年轻男人尴尬的笑笑：“没什么，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家。” 归程雨很大，一颗一颗敲打在雨伞上。 陌生男子将小女孩紧紧地搂在怀里，生怕她沾染上滴风毫雨。 “就是前面，前面那个水泥楼就是我家。” 小孩总是健忘的，她似乎很快就忘却了方才发生的那一幕。 忘记他的爸爸抛下了她和她的妈妈，也忘记了她的妈妈抛下了她。 陌生男人感到心疼，站在落水的屋檐下蹲下身来。 他捧着小女孩精致的脸，温柔又鉴定的说道：“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有人爱你，你要记得。” 01 星辰 “如果说，千千万万的银河当中，有一颗星星，是属于你。” “有你的目光，夜夜都投向我。” “有你的耳廓，我闭着眼都能一遍又一遍地临摹。” “还有你的唇，柔软又温热。” “只要你告诉我，千千万万的银河当中，有一颗星星是属于你的。” “那么我便，能够继续活下去，带着所有的爱与希望，在这光怪陆离的时代，活下去。” “乔木。” “是你招惹的我。” “是你承诺会为我遮风挡雨。” “后来的大风大浪无一不是你带给我的。” “风浪还没过去，你就离开我了。” 女人敲完最后一个字，浓密纤长的睫毛向下垂了垂，恰好压落了一颗不听话的眼泪。 她忙匆匆用手背拭去，下一秒便有人敲办公室的门。 她用最短的时间调整好情绪，又将放在抽屉里的镜子握在掌心打量了自己的容貌。 在确认泪痕和眼底的红色都不那么阴显后，才冷着一张脸说：“进来。” 开门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穿着背带裤的女生。 她将手里的杂志递给女人，用怯懦的声音说道：“主编，这是试印的这个月的期刊，期刊编号。” 她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尖锐的长指甲涂着雾霾感十足的黑色。 她将期刊半举起来仔细地阅读，书页恰好遮住了她的鼻子和下巴，只露出一双画着浓重欧美妆的眼睛。 深褐色的眼影裹着眼线，将她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遮盖的妥当，任谁都会害怕这一双眼睛。 所以那个马尾女生双手放在胸前，不敢坐下，也不敢离开。 她来工作的时间不长，但早就听说主编是女魔头之类的传言，于是手心开始冒汗。 过了几分钟，杂志后的女人带着愠怒开了腔：“都是一群白痴！” 她猛地将杂志拍在桌子上，这下看到了她涂着浆果色的唇。 她用指尖轻点着杂志的一个地方，眉头紧锁，表情严厉：“你们都是瞎子么？这里出现了两个逗号看不见么？如果我不抽查这个月的杂志，矫正部门是不是就准备核发下印了？是不是都想卷铺盖走人了？” 她的声音并不粗狂，倒是与她形象十分不符的带着一些奶音。 但声音终归是声音，令人生畏的气焰并不是声音就能改变的。 马尾女生吓得哭了出来。 女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冷言道：“要么回家，要么就闭嘴别哭了！” 马尾女生立刻咬紧嘴唇，一声都不敢再发。 女人见她隐忍的表情干脆转过脸去：“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改啊！” 马尾女生忙拾起杂志，因为畏惧所以手都有些抖，当手刚刚碰到杂志时，女人又冷冷叫停，斜睨着她，从抽屉拿出一个印着卡通人物的创可贴扔到女孩面前：“手指弄破了流血了也看不见？要让血滴在杂志上么？” 女孩微微一怔，抬着泪眼看向她，咬着的唇又慢慢松了开来，女人又蹙紧了眉头：“我刚才指的地方记住了没？” 女孩颤颤巍巍开口：“第十三页第七行从左数第二句话，有两个逗号……” 女人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身子向宽大的椅子上靠了靠：“去吧。” 不算大的办公室却因为什么都没有显得空荡。 没有沙发，没有会客区，没有绿植。 只有一张办公桌。 办公桌上立着一个银质的名牌。 用黑体字印着三个字。 欧阳莱。 从古至今，不少人都在追逐一些凌驾于时间之上的东西。 比如说回到过去，亦或是穿越到未来。 如果说宇宙的浩瀚是因为秘密太多，总是充满着摄人心魄的吸引力。 那么百无聊赖翻着书页的陈乔木倒是喜欢极了一些老东西。 “人间四月芳菲尽，处处柳絮处处情。” 乔木用两根手指捻着一本有些年代的摄影期刊，站在窗阴几净的落地窗前细细地吟读在一副绿色旷野下的这句话。 “有意思。” 他站在窗前，就像在橱柜里冷艳的男装模特一般，一颦一笑都如惊鸿一瞥，遍地生姿。 乔木长得比最好看的女生还要精致一些。 这不由得让整个公司的女人都在埋头苦思怎样让自己皮肤更好，妆容更美丽。 新来的行政助手是一个瘦高戴着眼镜的女生，她贸然闯了进来，惹得乔木蹙眉回头：“怎么了？” 女生镇定地站定了脚步，倒没显出有多少慌张，老道的紧：“陈总，您要的资料。” 乔木轻轻打量了她，问道：“新来的么？我怎么没见过你？” 女生点点头，腰板挺得笔直：“回陈总的话，我叫廖冰，是新来的行政助理。” 乔木发出了浓重的鼻音，犹如咖啡里绽开的奶油花：“知道了，放在桌上就可以出去了。” 那个叫廖冰的女生点头答是，手脚麻利的将资料按颜色分类平铺在乔木偌大的办公桌上，然后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这次人事经理算是招对了人。 乔木这样想着，微微勾了勾唇角，又将刚才那本旧期刊拿了起来，看到绿色旷野图片下的签名，稚嫩却带着锋利。 每一处笔划的拐弯处似乎都生着沙漠里最坚硬的仙人掌的刺。 欧阳莱。 欧阳是个复姓，莱…. 似乎没记错的话，是一种生长在田间，地沟，路边，荒地的一种草本植物，倒是像极了沙漠里的仙人掌。 生而苍凉，一世向阳。 嗯，是个好名字。 他将期刊翻到背面，心里默念着时间。 2010年3月刊。 他觉得有趣，就将昨日新得的所有老旧期刊都翻了翻，果然，从2007年开始，每一年的3月，这个叫做欧阳莱的人，都会刊登一副沁人心脾的绿色摄影作品。 有无边的旷野，有层叠的梯田，还有繁衍而生的绿色苔藓…… 每一张图片也都配了好看的文字。 嗯，是个有才情的人。 乔木更加有了兴趣，只是这本期刊早在两年前就停办了，若是想要一睹作者的风采，似乎有些难。 乔木将期刊都整理妥当，然后拨通了电话：“林子，你在实验室么？我想来看看。” 02 空间折叠 挂了电话，乔木就风驰电掣地朝城西行去。 他与大学死党王林一样，是个十足的科学控，只是碍于家庭原因，乔木不得不弃文从商，但是王林不同，倒是通过不懈的努力，斩获了许多大奖。 据说最近就在研究折叠空间的事情。 乔木十分感兴趣，所以一旦有时间就过去看看。 今日，倒是带着几分目的过去，就连路程都变得短了一些。 乔木将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露出脖颈，颀长白皙。 他将外套搭在驾驶位的后座上，手里握着一本旧期刊，脚下生风地快步走进实验室。 “我的美人儿。”林子卸下防辐射眼镜，张开双臂过来拥抱乔木。 乔木侧身避开：“你是个科学家，怎么这么不正经？” 王林虽长得瘦弱，但精气神十足，一双眸子炯炯有神：“谁说科学家就得严谨？我就讨厌你们这些总是带着刻板印象的人。” 王林摇了摇手中的眼镜：“我就想当一个搞科研的人里相声说的最好的，说相声里研究做得最好的！” 乔木敷衍的笑笑，找了处不那么乱的地方坐下，问道：“最近岳云鹏又出新段子了？” 王林也坐下：“你怎么知道？要不要我给你演一段？” 乔木忙摆手：“我还是对你的折叠空间更感兴趣，怎么样，研究到哪一步了？” 说道正题，王林倒是真的严肃了几分，走到工作台，抱着胳膊打量着大屏幕里滚动的数据说道：“就差一步，就成功了。” 乔木问：“哪一步？” 王林扬了扬眉毛说：“登陆月球的猴子，化学实验的小白鼠…..” 王林顿了顿，十分严肃的说道：“折叠空间传送带的人类……” 他作势捻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我需要一个身体体格健全适合折叠空间传送的人，来替我完成最后一步。” 乔木不假思索：“你看我怎么样？” 王林拧着眉毛：“迈集团少公子？身价过亿的有为男青年？不了不了，我用不起，我还想好好活着做研究。” 乔木从桌子上跳下来：“有生命危险么？” 王林说：“怎么可能！我从不做拿生命开玩笑的实验，就是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 乔木问：“什么副作用？” 王林说：“间歇性失忆什么的，不过发生的几率万分之一了。” 乔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几率极低，也不是什么冶不好的大病。” 王林点头：“但你还是想都别想！” 说着，王林就侧过身子往里间走去。 乔木敏捷地跳下桌子，一副讨好的势头跟上前去，挑起一侧的唇角，笑容阴朗又带着淡淡的痞劲儿：“我想想怎么了？想想还有错了？” 王林有兴趣的驻足，斜睨着眼睛，眼光穿过厚厚的镜片落在乔木的笑容里：“这不过是个实验，你这么迫切要参与，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乔木笑容深深浅浅，看不清情愫，但是带着撩人的味道：“现世安稳，折腾一下不行么？” 王林将眼镜拉了下来，挂在鼻梁中间，因为笑容挤出了好几条鱼尾纹：“说，你是不是想做些什么勾当？” 乔木忽然收敛了笑容，严谨了下来，单手扶着下巴，想了片刻，说道：“你说，如果想回到2010年，这，可行不？” 然后露出狡黠的笑容：“要不然，真的试一下吧？” 王林哭笑不得：“我的陈公子，要我死，好歹也要给我一个死的理由啊？” 乔木的眼睛又亮了亮：“其实，就是忽然很想回到2010年见一个人。” “我喜欢的一个作者，2010年登完最后一篇就消失了，我想找找原因…….” 乔木在自己的脑海里来回搜索一些听起来正常的话术：“就是，我想参与你的实验，恰好如果可能的话让我去一趟2010年，看看这个一直连续刊登绿野照片的女作者发生什么…….” 王林听后，看着满脸陶醉的乔木，不禁瘪了瘪嘴：“就凭你的本事，要找一个作家还找不到？” 乔木蹙眉：“要找估计也能找到，只是……” 他的嘴角慢慢咧开，像是一朵绽放的莲花：“追逐的结果不重要，追逐的过程才让人津津乐道。” 乔木不想过多解释，毕竟这个想法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于是挑了眉说道：“别废话了，这个忙你帮不帮？” 王林笃定地说：“不帮不帮！” 乔木微眯着眼睛，威胁带着诱惑：“最贵的夜店你随便点？” “不帮！” “我手机微信的妹子你随便挑？” “不帮！” “我给你追加投资，再把你喜欢的美国刚刚研发的时空分子机全套买回来？！” “等等！”王林忽然伸手打住乔木，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 乔木好脾气地问：“什么条件？” 王林忽然扬了扬眉毛：“把你在美国上学的妹妹电话给我，我想当你的妹夫！” “滚！”乔木一巴掌将他挥开，整了整衣领，歪着头，提着唇角，一脸坏笑地将他压在身下：“你要是活腻了你就说…..” 王林忙挥手告饶：“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下个月的八号晚上八点，你来我实验室，那天恰好多星轨的移向发生重叠，是很好的实验时机！” 03 贫穷的中心 乔木是迈集团的少公子，天赋异禀的经商奇才，不仅将家里过亿的生意打理的仅仅有条，还因为致力于科研开发被授予了x城的市人大代表。 又因为身形挺拔，长相俊俏，惹了许多风流债。 公司楼下总能遇上一两个痴痴来送饭的女孩儿。 这一日，乔木接到了助手给的消息，说是找到了疑似绿野作者的女孩儿，于是心情愉悦，下班的早一些。 三月的天气清爽怡人，偶尔有阵小风刮过，将乔木额前的刘海儿扬起来，露出他白净秀气的额头。 正当乔木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地址，忽然，从车道窜出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儿，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垂在胸前，瞪着眼睛双手将乔木拦在原地。 乔木愣了愣，表情看不出来的平淡：“什么事？” 女孩儿长相姣好，只是整容痕迹略重，挺直的鼻梁和高翘的鼻头让她的脸看起来不是很自然。 好在一双眼睛生的灵动，此刻又带着点点水光，她看着乔木就要哭出来：“陈乔木！你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是什么意思？” 乔木的眉头微微一蹙，生出几分厌恶之感：“我忙。” 女孩儿开始哭闹：“你一消失就是三个月！你是不是当我傻好骗啊？” 乔木听这话颇有些严重，于是道：“骗？什么叫骗？你跟我又是什么关系？” 女孩儿抹了抹脸颊的泪：“什么关系？难道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乔木不禁笑了出声：“瑞瑞，你这话说的，我在夜店认识的女孩儿多了去了，个个都闹着要当我女朋友，我不是得烦死？” 被换做瑞瑞的女孩儿穿了一件低胸紧身裙。 此刻她已经拽着乔木的胳膊来到路旁的一处长椅上。 干脆拉了拉裙子，又将领口向下拉了拉坐下，双眼哀哀戚戚地，仿佛乔木真的欠了她许多情债：“那天你跟我划拳也划得挺开心的，于光也说介绍我们两个在一起，你也没有拒绝啊…….” 乔木与她可以保持了距离，表情严肃的近乎诚恳：“瑞瑞，逢场玩笑有很多种，说者无意听者也无心，再说了…….” 乔木将眼光从她身上挪走：“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 瑞瑞一下子起身，身上的衣服被她自己拽的更低了，她有些固执：“于光身边有好几个朋友都很喜欢我，你们男孩子不都喜欢我这种类型的么？” 乔木干干地扯了扯嘴唇：“喜欢你，和，喜欢睡你是不一样的。” 女孩一下又哭了起来，扬手就想扇耳光，却被乔木一把抓住手腕：“闹闹就行了，太过就不好了。” 这一句话说的简单利索，但是也有十足摄人的男性气概。 瑞瑞也是个懂场面的人，一下也就软了下来，开始说道：“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乔木，你也喜欢我的我知道，一定是我最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改还不行么？” 乔木在心里暗暗骂于光那个酒肉朋友，什么女孩都往自己身边送。 于是忙说道：“何天瑞，我们只见过一次面，根本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况且，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要去接她吃晚饭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乔木再不多做解释，也不停留，抬脚就离开。 身后的女孩也没追来，乔木倒是松了一口气。 迈集团所在的高新区到乔木收到的地址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这一路上乔木都在想，能够拍出旷野无垠，震撼又孤独的感觉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越想越安耐不住陌生探访的兴致，脚下的油门几乎要被他踩到底。 到了地方，乔木却愣住。 是一处城中心的老旧胡同。 砖楼之间只留下过两辆自行车的道路，头顶便是弄堂居民搭晾的各家衣物。 有年过七旬的老妪坐在自家门前，一双眼睛盯着地面也不跟来往邻居打招呼。 乔木一身zegna订制西装站在这胡同中央，显得特别又刺痛。 于是他贴心的将西服外套脱下来挂在臂弯上，又将服帖的衬衣袖子向上一撸，将领口随意拉了拉，他让自己尽量显得邋遢一些。 然后才迈开脚步，走近胡同深处的一户人家。 是个三层的砖房，门牌号是二楼东侧的一户人家。 好在楼梯是在楼房外，空间不算狭窄。 乔木直愣愣地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敲开门后该说什么。 正在犹豫的空当面前的门突兀地打开了。 眼前出现一个年轻女子。 乔木有些疑惑。 因为在这样贫瘠的一处地方，却生出了一个光鲜亮丽的女郎。 眼前的女孩烫着时下流行的大卷，身上穿着法国轻奢品牌当季的连衣裙，手里拿着dior的经典款包包。 脸上精致的妆容将她原本雅致的脸庞衬得多了几分世俗气息。 只是那双眼睛，清澈的瞳孔里泛着星辰初现时的微微融光。 “你是，欧阳莱？” 乔木盯着那双眼睛，怔怔地开口。 女生自然也没有忘记审视陌生造访的男人。 他与生俱来的世家气质，还有那一身普通人怎么都拿不到的定制西装。 研习奢侈品多年的欧阳莱敢断定，这个人是个不差钱的富家公子。 于是她端起了练习已久的迷人笑容，说道：“我是欧阳莱，你是刻意来找我的吗？” 04 相遇 乔木比欧阳莱高出一个头，所以他的迟钝和窘迫恰好能够逃过女生的眼睛：“我是你的书迷。” 乔木将手中的杂志扬了扬，是2010年的最后一期刊登了欧阳莱的图文作品。 女生怔了怔，听到“书迷”二字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只以为是某个饭局漏了的公子哥因为美貌寻了上来，没想却是个衣装光鲜的猥琐男。 欧阳莱一下没了兴致，笑容就像坠落的瀑布，立刻变成一汪寒潭：“不好意思，我从不写作。” 乔木蹙了蹙眉：“不是，是你的摄影作品，我喜欢你的摄影作品。” 欧阳莱干脆大力将门关上：“那都是多久的事了！我还忙着呢，别烦我了！” 欧阳莱不耐烦的瞟了一眼乔木，心里嘀咕着姐妹给介绍的浙商今晚组了饭局，可不能迟到。 乔木心中滋味不阴，只是张了张口也没再追上去。 看着女孩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离开的声势浩荡，乔木开始嘲笑自己有些过于幻想美好。 “现在的女孩子，不都是这个样子么？” 他喃喃自语，然后单手将外套搭在肩上，离开了这个城市里最为贫瘠的老旧胡同。 乔木本来想要取消穿越空间的试验，毕竟没了奔头，也就没有那么做的道理，但是助手提醒他不要忘记赴一个浙商的饭局时，他就匆忙挂了刚刚拨通的电话，开车去城南湖畔的一处私人度假庄园。 还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饭局。 从义乌来的房氏三兄弟要来本省投建三十几家小商品货源储备中心，自然，迈集团就成了他们首选承建方。 乔木耽误不得。 他到的时候，房氏老三在宴会包厢门口恭恭敬敬地迎他，一上来就操着浓重的口音说道：“感谢陈总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啊，人都到齐了，里面请，里面请。” 乔木说：“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车。” 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他绅士地扣好外套的扣子，挺直了背脊走进包间。 硕大的圆桌坐着近十个人，还有几个衣着靓丽的女孩儿。 乔木深谙生意场上的道理，每每宴请总是会见到这样子想要攀附权贵的陪酒女孩。 乔木被引到了主位上，由于他年龄比在场浙商都要小，推辞着不愿坐下。 正在这时，包厢里卫生间的门打开，欧阳莱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瞬间欧阳莱就看见站在主位旁边被团团围住的“猥琐男”。 乔木也自然看见了那个拍出旷野无边，震撼孤独之感的欧阳莱。 二人呆怔了一会儿，直到房老三招呼着：“欧阳记者啊，这就是迈集团的陈总，今天你的任务就是要把他陪的好好的，你不是缺金融题材么？采访他啊，陈总可是你们年轻人的翘楚啊！” 欧阳莱也愣了片刻，心里还来不及多想，就只好走过来坐在主位旁边的座位上。 乔木心里有了别的心事，自然也就没同他们再争执座位，而是顺遂的坐了下来。 席间，欧阳莱也不如别的女孩活跃，不怎么攀谈，只知道闷头与乔木碰酒。 当酒意正浓时，一个长相略微老气的女孩站起来扯着尖利的嗓音说道：“各位老板，我跟你们说哦~” 她走到欧阳莱身边，一把将她拉起来：“我们欧阳记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八岁就拿了钢琴十级，十五岁就获得了青年文学奖，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研究生，还没毕业就被著名杂志社内招进去做了记者，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学霸呢！” 欧阳莱平日里已经习惯了这些半真半假的冠冕堂皇的头衔，只是今日，身边坐着自己的猥琐书迷，却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房氏老大带头鼓掌，说道：“那跟我们陈总真是很匹配了，不知道陈总婚否？要是今天我房某的饭局促成良缘也算是好事一桩！” 男人们凑在一起喝酒就爱开这样的玩笑。 不算过分，但也十分油腻。 乔木礼貌地扯了扯嘴角，笑道：“谢谢房总一番好意，鄙人已婚，这位小姐这么优秀，应该不乏追求者，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话音刚落，欧阳莱悬着的心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失落。 她将这位失落归咎于，参加了无数场酒宴，似乎符合自己择偶标准的成功人士都已婚。 这个猥琐书迷虽然行为诡异，但是胜在长相俊俏，钻石傍身，有钱有颜，哎，只是…… 欧阳莱想着又喝了一口闷酒，然后安慰自己….. 说不定这个男人只是长得年轻，保养得好，说不准已经四十好几了。 欧阳莱这样想着，才觉得又舒服了一些。 杯盏交叠，踌躇交错。 这一宴吃的很是冗长，结束时好几个老板已经喝的酩酊大醉，被身旁的女孩搀扶着离开。 乔木算是清醒，但头脑也有些昏沉。 他看见站在自己身旁不知道是走是留的欧阳莱眯了眼睛。 酒意渐浓让他憎恶起了这个能够拍出旷野无垠，震撼又孤独的照片的，又被虚荣华丽的世界残害的女人。 凭什么这么世俗的女人却拥有一幅高尚的骨血？ 乔木觉得厌恶。 于是他从钱包里抽出所有的钞票，在手中扬了扬：“怪不得，你再也没有作品刊登出来。” 欧阳莱怔了怔，这样的举动，他到底不是第一人，多数这类型的饭局，那些男人收敛一些的，送她包包鞋子，自大一些的就会像乔木这样给她很多钞票。 欧阳莱心里忽然涌出一阵酸楚，平日里遇上这类人，她是转身就走的，更甚时可能还会赏那些不阴事理的臭男人几个耳巴子，只是今日，她倒是换了想法。 她魅惑地捂嘴笑了笑，然后伸手拿过那叠钞票，睫毛不甘屈服地扬了扬，说道：“搞文艺挣不了几个钱，拍那玩意儿干什么，再说了，杂志社的工资也低。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说完，她将钞票放进手包里，捻出一个魅惑的笑：“谢谢你，我的书迷可真是大方，下次见到，我请你吃饭，地方你选，吃的你挑。” 说着便转身要走。 说实话，乔木一直在期待这个吸引自己的女孩是伪装的，是纯粹的，是自己喜欢的模样的。 可当她将钞票塞进手包里的那一刻，他的希望彻底被击落了。 心底涌出的失落变成更深刻的憎恶，他一手扣住欧阳莱的手腕，眼底混着酒色一点一点的变得深沉，他并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欧阳莱心中一空，似乎这样的眼神她从来没有遇见过。 就像是天使看到坠落的恶魔，又像是辰星遥望着坠落的夕阳。 欧阳莱忙移开眼光，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看起来冷傲一些：“松手，我不跟有妇之夫牵扯。” 乔木冷冷笑笑：“不是有妇之夫就可以？” 欧阳莱忽然转过身，一双眼睛闪着冷冽又坚毅的光芒：“那还得需要有至少上亿的身家！” 然后大力甩开了乔木，扬长而去。 那一夜，夜凉，空中有大城市罕见的星星。 一颗挨着一颗，照亮了黑夜里最小的那片角落。 05 阴差阴错 归途，遇见一只流浪狗，瘸着脚从乔木的车前路过。 “大灯关了。”他吩咐司机。 果然，没有了刺眼亮光的道路在流浪狗的眼里显得安全了许多。 它拖着残肢很快过到马路对面。 就这一刹那的果决，乔木还是决定回到过去，找一找那个生活在旧时光里，能够拍出旷野无垠，震撼又孤独的欧阳莱。 他从小就有个怪毛病。 从来不会去养小动物。 但如果让他遇上了流浪的小动物，那么他会一股脑的全接回家里去。 照顾流浪的狗狗猫猫，然后帮他们找到归宿。 乔木的妈妈谭情女士以为儿子喜欢养小动物，便询问他是不是想要一只金毛作为生日礼物。 小乔木笃定的摇头说自己不喜欢养宠物，只是看不得他们流浪，觉得可怜。 乔木觉得，自己对那个穿金戴银的贫民窟女孩就是这样的感情。 他不喜欢，但看不得她流浪。 说的高尚点，乔木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那些照片的作者变得世俗不堪，他要找出原因，然后解决掉，救一救快要坠落的这颗星星。 一旦开始准备试验，乔木便很快便将这个小插曲忘在脑后，这一个月保持健身和高蛋白的摄入，临行当日，乔木刻意多吃了500g的牛排，还带了许多能量棒，然后兴致勃勃地去了王林的研究室。 他刚刚推门进去，王林便举着手机迎了上来，满眼的狡黠笑意：“你小子不是交女朋友了嘛？还搞什么穿越空间追求女孩的事情啊？不如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去吧！” 乔木一头雾水，一把拿过手机，便看见一张格外清晰的照片。 何天瑞拉着乔木的胳膊过马路。 配文是，我和我的honey。 这微博是个截图，画质清晰，像是何天瑞当天自己找人偷拍的。 乔木顿觉头皮发麻，心里更加厌恶那个女人。 但也懒得理会，只好挥了挥手，丧气的坐在一旁：“以后还是少去点夜店。” 王林兴致勃勃地跟在他身后：“我看你是戒不掉。” 乔木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将衬衣的扣子解下两颗，双手叉腰地站在两人高的时空仓前郑重其事：“王博士，可以开始了吗？” 王林从一旁的瓶瓶罐罐里取出很多药品塞到乔木的手心，叮嘱道：“初次进入时空仓进行分子重组可能会引起电解质和细胞的一些不平衡，成功穿透平行空间后如果忽然肌肉萎缩也是个麻烦，所以把这些药好好吃了，一颗别剩。” 乔木听话地仰头喝下。 然后王林取来一套银色的防护服，口鼻处做了透阴的设计：“进入时空仓再将头部呼吸口封住，按钮就在耳朵后，一按就能封住，再按可以呼吸，进行分子分解以及重组的过程中你是不能呼吸的，过程不长，也就一分钟，所以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难的。” 乔木也不答话，而是低头开始穿防护服。 王林继续叮嘱：“因为我还没传送过人类，最接近人类结构的也是一只老黄狗，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只是偶尔会发生空间错乱。” 听到这里，乔木问道：“什么叫空间错乱？” 王林烦躁的推了推眼镜：“哎呀，就是可能去错你想去的时间嘛，错了你再回来就是了，又不是多大个bug.” 乔木尴尬地笑笑：“我就随口问问，哦对了，那我怎么回来呢？” 王林走到时空仓的一侧，指了指旁边像是液压仪一样的东西：“我每次设定是一小时，但在空间里，一小时可能是一天，十天，也有可能是几分钟，总之，你只会从现在所属空间消失一小时。” 乔木点点头。 王林又递给乔木一只钢笔：“这个是信号接收仪，一定要随身携带，否则我找不到你，就将你带不回来。” 乔木忧心地蹙眉：“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不会做一个更加容易随身携带的东西么？” 王林又是一阵吼：“目前我的水平只能将接受仪做到这个大小！做成钢笔就不错了！去年我还只能做成键盘！你想带个键盘去泡妞么？” 乔木忙将通体黑色的钢笔放进衬衫的上衣兜，赔笑着：“钢笔好，钢笔好。” 王林每每接触探究相关的事就会十分暴躁，乔木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乔木穿着防护服进入时空仓。 时空仓并无太多特别之处，只是内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圆形黑色颗粒。 王林说过，这就是技术核心。 于是乔木也不敢触碰，只是挺直背脊贴在加了软垫的一面。 只听见很清脆的声响，脚踝，膝盖，腰椎，肩膀，以及头部共五条特殊材质做成的安全带牢牢地将乔木固定住。 然后机器开始发出类似于耳鸣的声音。 因为乔木已经关闭防护服的呼吸口，很快便感受到了缺氧的压迫。 只是这种压迫还没有达到顶点，乔木眼前就突然白光大作，也就几十秒，白光消失后他便发现自己身着防护服躺在一个垃圾堆里。 乔木忙打开呼吸口，恢复呼吸。 然后暗骂着王林也不知道挑个好一些的着落点，非把自己搞得这么臭。 乔木一瘸一拐的从垃圾堆里出来，身体除了腿部发麻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异感。 他将防护服脱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然后才好好打量这个重叠空间里的新世界。 乔木拐出自己着落的偏僻空地，走了近半小时才看见楼房和人群。 只是人们穿着十分怀旧，大多都顶着爆炸卷发和喇叭长裤。 乔木心中有种隐隐不好的感觉，再看向街道两旁的矮楼砖房，和远处拉着的巨大横幅。 横幅上写着“热烈庆祝中国共产党建党72年”的字样” 乔木不自觉的握了握拳头，想着回去一定要先将王林绑起来捶一顿。 于是他试着走向一个骑着摩托车，穿着红蓝背心的年轻人，问道：“你好先生，请问，现在是几几年？” 穿着蓝白背心的年轻人像是打量精神病一样看着乔木，又看了看他的穿着，似乎在心里有了答案：“你是留洋回来的吧？弄不清楚几几年建国吧？看你穿的那么板直，一点都不时髦！乡巴佬！我告诉你，现在是1995年！” 说完这话，年轻人一轰油门，摩托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然后扬长而去，剩乔木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他要去的是2010年，不是1995年！ 06 旧时光 看过去尽是青砖红瓦，蓝天白云。 偶有蓝白相间的无轨电车踏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穿梭过街道。 随处可听见的”忘情水“似乎成了时下最具风尚的流行曲代表。 爆炸头，喇叭裤，大衬衫，x城随处都充斥着不一样的时尚感。 穿着合理剪裁的意式西装的陈乔木，像是一个异类站在人行道上，收捡着来往鄙夷的眼光，然后暗暗将王林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正在他踌躇地无所适从的时候，随身携带的钢笔信号器发出嘟嘟的蜂鸣声。 王林说过，也许出现时间错乱，但是定位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的。 所谓的定位点，只是王林按照欧阳莱现在的住址发出的半径三公里范围内的一个猜测。 换言之，能不能遇见她，还得听天由命。 乔木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年代，欧阳莱刚好五岁。 于是当他一路跟随指甲盖大小的液晶显示屏，穿梭在1995的x城街道。 每每一两个小孩蹦蹦跳跳着路过都能吸引乔木的眼光。 特别是扎着辫子，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女孩，乔木都得细细打量一下那是不是欧阳莱。 他觉得自己很猥琐，但没办法，既然开始了，就要不达目的不罢休。 于是乔木将西装外套卸下来搭在臂弯上，走近一个站在影像店门外偷看动画片的小女孩，清了清嗓子，弯腰问道：“那个，小妹妹？” 小女孩猛地回头，两个马尾辫一下子甩到乔木的鼻尖，惹得他微微地退了退。 乔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点：“小朋友，你能告诉叔叔你的名字吗？” 90年代初期的小孩果然生的淳朴，看了几眼乔木就哭了。 哭声震耳欲聋，立刻就有女人跑过来，冲着乔木骂道：“你走开，我们没钱！没钱给你！别吓唬我女儿！” 乔木哭笑不得，敢情把我当乞丐了。 乔木看着玻璃橱窗印出的自己笔挺帅气的模样，无奈的叹叹气。 果然意大利高定西服在满是牛仔喇叭裤的90年代简直太不时髦了！ “你看看你不好好吃饭，再不好好吃饭，就跟他一样，个子长那么高，身上也没几两肉！就只能去要饭了！”哪怕女人拽着小女孩走得远了，也在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像乔木一样，瘦的不成人形。 乔木听见，更是大失所望。 原来不是自己穿的不够时髦，是自己太瘦了…. 他只好垂头丧气的继续按照导航朝目的地走去。 其间天气变得阴沉沉的，眼看着就要下雨。 乔木忙找了一家小卖部用一百块买了一把很大的黑布雨伞。 老板找不开这么大的钞票，乔木也只是摆摆手说不用了。 没走多远就听见小卖部老板在望洋嗟叹：“还是要饭挣钱！” 乔木从小就是个未雨绸缪的体质，果然，夹杂着芬芳泥土味的大雨顷刻而至。 街面上的小铺都挤满了避雨的人。 屋檐下，三三两两的人看着珠帘似的雨滴说说笑笑。 老者说夏天的阵雨一会儿就过了。 于是干脆聚在一起，在小铺里随意逛逛，买个一块钱的虾条，分给身边的孩子们。 乔木不敢懈怠，撑着伞迎着雨朝人烟越来越稀少的区域走去。 突然，一辆自行车从乔木的身边驶过，他看见自行车后座上，被裹在雨衣里的小女孩也正好回眸瞧着什么。 就这一眼，乔木决定跟上去。 远远地，他看见他们停在一个厂子门前，小女孩跟在女人身后，畏畏缩缩地躲在门房的屋檐下。 过了会儿来了一个穿着蓝色夹克的男人。 而后他们发生了争吵。 忽然，男人气冲冲地走了，女人也走了，只剩小女孩一个人畏畏缩缩地躲在门房的屋檐下。 对于正义感爆棚的乔木来说，亲眼看到这类抛弃幼童的做法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且不说那个骑自行车的一定是小女孩的妈妈，即便不是，也不应该这样做！ 怪不得世界上有这么多的流浪狗和流浪猫，就连软软糯糯的小孩子都难逃厄运。 “真他妈！”乔木骂骂咧咧了一句，然后撑着伞过去了。 他远远就听见小女孩在哭，在喊着“妈妈，妈妈抱抱………” 又向爸爸离开的方向伸出手抓了抓，口中嘶喊着：“爸爸回来………” 自小就同意心软的乔木心脏一紧，于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将伞撑过去，确保屋檐纷飞的雨珠也不会溅湿她。 然后尽量和顺地弯了弯腰，温温地告诉她：“别哭了，我送你回家。” 小女孩撑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问道：“叔叔，你是坏人吗？” 乔木笑了笑：“哪有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是不是？” 小女孩点点头，又问道：“那叔叔，你是真的会送我回家吗？” 乔木只觉得眼前的小孩在雨中就这样被抛弃着实可怜的紧，于是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撒谎道：“你妈妈有些事要先回家，拜托我把你送回家去。” 小女孩忽然像是被天使拯救了一般亮了眼睛：“妈妈没生我的气！” 乔木愣了愣，叹气道：“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傻孩子。” 小女孩破涕为笑，立刻勾起男子的手，软软的奶音说道：“叔叔，那我们走吧，我叫欧阳莱，爸爸妈妈都叫我莱莱。” 乔木一愣一愣，自言自语道：“原来从小就这么喜欢跟陌生人走啊……” 小女孩仰着脖子，很累的样子：“叔叔，你说话大声点儿，我听不清。” 乔木尴尬的笑笑：“没什么，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家。” 07 小小 雨中的伞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小女孩坚持要自己走路，不让乔木抱。 乔木只好勾着她的小手尽量放缓步子。 那一段路，是乔木长这么大走的最远的一段路程。 没有私家车，没有司机，更没有专车或是出租，就沿着电车的轨迹朝小女孩家走去。 “是这里右拐啦叔叔，你不是认识我的家嘛？”小女孩拽了拽乔木的袖口。 此时雨已经停了，放晴的天空露出点点橙色余晖，没有高楼大厦的阻断，天空显得触手可及。 乔木收起雨伞，抖了抖水，讪讪地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叔叔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莱莱记得路就行。” 小女孩怂了怂鼻子，用浓浓地奶音说道：“叔叔一定是不好好吃胡萝卜，妈妈说，吃胡萝卜才能变聪阴，莱莱最喜欢吃胡萝卜了！” 乔木笑道：“那下次见了我请你吃！” 小女孩点点头，然后跑了几步，站在一处弄堂口，用手指指了指不远处：“叔叔你看，从弄堂进去，路过修车大爷的摊位，左手第一家就是莱莱的家！” 乔木认真地观察着路线，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女孩倒是热情的很，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七八月夏夜的月亮：“叔叔要来莱莱家做客吗？妈妈做饭很好吃哦~” 乔木倒是不大放心她就这样自己回去，正欲点头答应，信号器忽然又发出了蜂鸣声。 这次的声音比较不寻常，一定是王林发现了时空错乱，要将他带回去。 于是乔木只好蹲下身来，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这次就不去了，下次再去你家做客吧！” 小女孩眼露失望的神色，但从小又被教育的听话，只好唯唯诺诺地点着头。 乔木目送着她走到家门前，恰好看见丢下她的女人也神色匆匆的从巷子另一头回到家门口。 小女孩伸了伸手要抱抱，女人立刻蹲下身，将她揽进怀里哭了起来。 乔木愣了愣眸子，喃喃道：“要是真把孩子弄丢了，哭都来不及。” 然后转身离开这杂乱无章的弄堂，凭着记忆回到起先落地的地方。 时间和天气就像事先约好了一般，一同由阴转暗。 乔木从垃圾堆旁边的小胡同里扒拉出了防护服，果断给自己穿好后，按了手心里的按键。 很快，又是一阵极为刺眼的白光。 待乔木屏住呼吸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王林的实验室。 面罩打开，新鲜空气涌入。 乔木的意识恢复如初。 而王林忙挂着一幅负荆请罪的神情勾着腰过来，就差跪在乔木面前，哭丧着脸说：“我错了，哥，愿打愿罚。” 乔木一边脱着防护服，一边慢悠悠地说：“怪不得一直没法获诺贝尔奖，不是人家评奖机智的问题，是你个人能力的问题。” 王林最不喜欢人质疑他的能力，瞬间又恢复如常，硬着脖子争辩道：“胡说！出现时间偏差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我敢说，现在这个社会，还没有哪个科学家像我一样成功的把平行空间穿越研发出来！” 乔木冷笑一声：“是没有哪个科学家像你这么辛运遇见我这个又投钱又出力的金主爸爸。” 王林怔了怔，又苦兮兮地笑道：“还望爸爸再给儿子一个机会。” 乔木只觉得身体有些疲惫，也不想跟他贫：“再给你两次。” 然后开门就准备走，又抬脚停下：“如果我下次多带点现金会不会有影响？” 王林自信满满的说：“只要你能塞进防护舱，你带多少都没问题！” 乔木揉着太阳穴觉得头疼剧烈，只得摆摆手再不多说回到了家。 一夜无梦，睡得十分踏实，只是翌日清晨醒来的乔木想了好一阵子今天是周几。 活的十分有约束力十分有规律的他从来不会忘记日子，毕竟每天的行程都满的他没办法透气。 倒是今天短暂性失去记忆的这一阵子，让乔木倍感轻松。 但很快，助理的微信就过来了。 从上午十点到下午6点半都是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 乔木看了看日期。 哦，今天是周一。 去宽阔的浴室冲了澡，将头发吹得松软，挑了一套领口有暗纹刺绣的西装套上。 配了粉色的衬衫和粉色的方巾。 乔木觉得自己看起来不错。 然后出门，开车去公司。 一路上时速很高，他从十六岁拿到驾照就喜欢开快车。 被骂了很多次，就是改不过来。 期间接到在美国上学的妹妹打来的电话，说是阴年生日想要不一样的礼物。 乔木笑话她，离生日还有大半年时间。 她笑笑说，哥哥人忙，得多提醒着。 乔木颔首答应。 办公室窗阴几净，乔木很喜欢玻璃制品，所以桌上除了文件之外，摆满了他从世界各地收回来的玻璃制品。 新来的助理廖冰连这些小摆件都收拾的一尘不染。 阴阴亮亮的，映衬着窗外的好阳光，倒是让人心情阴朗的很。 “陈总。”廖冰站的端正，穿着一沉不变的黑色套装，将头发梳得服服帖帖：“时那边想给您做个访谈，据说夫人已经替您答应了。” 乔木挑眉：“夫人？我妈？” 廖冰颔首：“嗯，谭情女士。” 乔木扶额：“尽搞些没价值的幺蛾子。” “你说谁呐？”乔木的抱怨声刚刚落下，办公室门就被倏地推开了。 一位穿着gi家桃红色针织套装的中年妇女瞪着眼睛进来，两步走到乔木身边，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脑门儿：“你说谁搞幺蛾子？你说你妈吗？啊？你是不是不想混了，敢这么说你美丽可爱的妈妈？” 乔木忙堆起笑站起身来，将舒适的靠椅让给她：“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如此诋毁高贵贤淑的谭情女士？” 廖冰也忙低头打招呼道：“夫人好。” 乔木叫了声：“妈，可我真的没时间去什么访谈。” 谭清女士扬了扬眉毛：“我已经把你周三所有的行程推迟了。” 乔木一愣：“又打着我爸的旗号篡政了？” 谭情女士得意地抬了抬眼睛：“你爸的名号比你的好用。” 乔木讪讪一笑：“那肯定，毕竟是我的父亲。” 谭情女士伸出手掐了他的胳膊，咬牙切齿：“我也是你的母亲！我的儿媳妇呢？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带回来！” 乔木揉着胳膊尴尬的笑：“缘分可遇不可求，得等。” 谭情女士白了他一眼：“等等等！把你妈等老了都不一定等到的！喏！” 她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纸，推到乔木面前：“这上面是采访提纲，你看看。” 乔木无奈结果，看了几秒，哭丧着脸：“你不会是让杂志社给我征婚吧？” 谭情女士扬了扬下巴：“难道你想上非诚勿扰？” 08 山崎 乔木忙识时务地收起文稿：“不不不，采访还是内敛一点，内敛一点。” 谭情女士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我还特意嘱咐安排个优质一点的主持人，同框的照片主持人也不能太难看。” 谭情女士一向都是这么吹毛求疵，在面子工程上钻研的十分精通。 乔木苦苦的看着她：“所以，不能拒绝吗？” “你试试？” “算了，我不试了。” 目的达到后，谭情女士总算是起身准备去找牌搭子打麻将。 临出门又跟一旁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的廖冰攀谈了起来：“廖秘书多大啊？” 廖冰死板地答：“夫人，我今年26岁。” 谭情女士矫情的“嗯”了一声，而后说道：“哎呀，比我们乔木还大一岁啊….不太合适呢….” 然后挤了挤眼睛：“你们好好工作吧，我不打扰你们啦。” 然后扬尘而去。 乔木抱歉的对廖冰笑了笑：“她一直这样，习惯了就好。” 廖冰的面上看不清神色，只是悠悠然的说道：“那我就将您周三所有行程推迟了。” 乔木点头“唔”。 廖冰和乔木确认了一下今天的行程安排后才退了出去。 乔木这才有了闲工夫好好地看采访提纲。 一条一条地顺下去，却在尾部看到了“欧阳莱”的署名。 于是他忽然觉得天意有些趣味，竟然让他和欧阳莱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乔木用指尖扣了扣桌面，眼神却一直看着”欧阳莱“三个字，若有所思。 另一边，被玻璃包裹起来的三层独立建筑里人声鼎沸。 据说新来的欧阳记者正在主编室跟主编吵架。 穿着白色真丝质地衬衫和高腰亮黄色包臀裙的欧阳莱抱着胳膊盛气凌人：“我不去，换个人！” 主编马薇薇一副不可置信：“你哪里来的自信，在这里跟我叫嚣？” 欧阳莱仍旧是油盐不进：“这不是自不自信的原因，大老板既然高薪将我从都市频道挖来，就说阴我这个人有利用价值，有利用价值的人，难道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吗？” 马薇薇冷笑道：“让你去采访迈集团的少总裁陈乔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少人求而不得！只有你，嗤之以鼻！真是不知好歹！” 欧阳莱仍旧冷淡：“谁爱去谁去！” 马薇薇只觉得头皮发麻，要不是还在杂志社，她早就跳起来跟眼前趾高气昂的女人撕扯一通。 谁知突然电话铃响，马薇薇按耐住气焰接了起来。 说了两句，马薇薇轻飘飘地看向欧阳莱：“老大让你接电话！” 欧阳莱虽不情愿，但还是接了。 只同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便冷着眸子挂了。 马薇薇挑着眼尾看向她：“怎么不叫嚣了？恶狗遇着狼了？” 欧阳莱并不理睬她，转身出了门去。 再进来的小职员怯生生地问马薇薇：“那周三的采访怎么办？其他的人都有安排了……” 马薇薇轻蔑地看了看欧阳莱离开的背影，说道：“大名鼎鼎嫌贫爱富的欧阳记者怎么会错过这么好攀附权贵的机会….” 她抬了抬眼：“去准备一些精彩的问题，让欧阳记者发挥发挥她的能耐…..” 穿过玻璃栈道般的长廊，欧阳莱气呼呼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她就是个刺猬，谁都生怕被她扎。 所以这个杂志社，没有一个是欧阳莱的朋友。 这不让她难过，反倒舒服得很。 早就厌倦了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虚伪奉承，不如两不相干，都当陌生人。 所以当她愤怒地踹了踹桌子腿儿的时候，一旁做文编的小女孩儿吓得端着水杯就溜了。 她用干净的指甲扣着桌面，整个胸腔还是憋闷着马薇薇给的气。 这滋味不得不喝几杯酒。 于是欧阳莱干脆提前下班，拿着手包叫了辆车来到市中心最喧闹的地方。 她趁着还未全部暗掉的光线看见自己常去的露台酒吧上似乎围着几个熟悉的身影。 是酒局上那些狐朋狗友。 她觉得脑仁疼，只好换了一家空旷无人的新酒吧。 看装修风格倒是有一种北欧风的清爽。 不似别的酒吧灯光那般暗沉，这里倒是阴亮的很。 威士忌摆满整整一墙，再用光束打着，倒是像是一墙的艺术品。 虽然没什么人，但是环境到算是还好。 这对欧阳莱说，很重要。 于是她优雅的走进去，服务员也热情的迎出来。 “小姐，您几位？” 欧阳莱不苟言笑，一张脸冷得能结出冰来，她只是竖了竖手指，意思就自己一人。 服务员仍旧热情的带领，将她引到了靠近窗边的桌旁坐下，再递给她质感很厚实的菜单，就离开了。 也许是因为酒吧太空旷，人太少，酒吧老板詹豪在吧台一眼就瞅见独自进来的欧阳莱。 他那一双像是草原猎鹰般地眼睛牢牢地就锁在了欧阳莱的身上。 他单手拿着酒杯，提了一侧的唇角邪笑，见到那个服务生过来下单，便将他叫了过来：“小六，你过来！” 詹豪招了招手。 服务员点头哈腰着跑来，问道：“豪哥，什么事？” 詹豪抬了抬下巴：“那个妞，几个人？” 小六说：“就她一个人。” 詹豪的眼睛更亮了，唇角的邪气也更甚，他穿着短款皮衣，紧身牛仔裤，胸前还带了宝格丽满钻款的项链。 眉眼很是英气。 如若不是直勾勾地看着女孩儿，詹豪倒是有一些帅气。 他努了努嘴，又问：“她点了什么酒？” “山崎。” 詹豪蹙眉：“一杯？” 服务员说：“一瓶。” 詹豪的笑容一滞，忽而又笑了起来，干脆仰头将手里的酒喝光，摸了摸下巴：“看来这是来买醉的啊~” 说着话，詹豪已经站起身来，一只手搭在服务生的肩膀上：“你去说，这酒你们老板请了….” 09 詹豪 詹豪将小六往自己怀里拉了拉：“然后你给我个眼色。再让他们给我把灯光调暗，我得帅气的出场…..” 小六憨笑道：“老板，你要是再这么来一个撩一个的话，咱们就真的没客人了….” 詹豪拍了拍他的头：“你小子胡说什么！豪哥我是那种随便撩妹的人么？” 小六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反正长得好看点的客人您都送酒了，那天听经理说您要继续送酒下去这个月就要交不起房租了…..” 詹豪又打了他的头：“胡说！你豪哥是那种拿不出钱还要开酒吧的瘪三么？你给我闭嘴！” 说着，又朝小六屁股后踢了一脚，催促道：“赶紧上酒去！” 酒吧的音乐声缠缠绵绵的很是舒心。 没有太过嘈杂乐队，也没有分不清曲风的英文歌。 全都是一些独立音乐人清清淡淡的调子。 这让欧阳莱对这个新酒吧有了好感。 于是出于职业素养，掏出包里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寥寥记下了几句脑海里的话。 过了会儿，灯光忽然变得淡，欧阳莱的视线有些模糊，于是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却在这时对面的沙发上突然坐下来一个人。 嗯，一个男人。 欧阳莱冷冷地看着对面搔首弄姿的男人，在心里继续给他加了定语。 嗯，一个自恋的男人。 “小姐，第一次来吗？”詹豪冲欧阳莱抛了媚眼。 欧阳莱暗暗地打了个寒颤，脸色比往常还要黑一些，她并不理他，而是招手叫来了服务员：“你们这里这么大的地方，还要拼桌么？” 恰好小六端着酒过来，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位是我们的老板，这瓶酒是老板送您的。” 说完这句话，小六将酒放下，一溜烟的跑了。 詹豪笑眯眯地指了指酒瓶：“我看小姐你喜欢喝山崎，有品位啊，性价比高，味道也清淡，怎么着？咱俩喝一杯？” 欧阳莱愣愣地看着他，连平日里的招牌假笑都不想显露，懒懒地动了动唇：“凭什么要跟你喝？” 詹豪却没料到看起来这样精致的女子一张口竟然这么冲。 但，没关系。 越冲越喜欢。 詹豪继续堆着假笑，眨了眨眼睛：“你今天是我们第一位客人，我们酒吧要给你赠送福利….” 詹豪用双手扶了扶耳侧的发，补充道：“那就是，老板亲自陪喝！” 欧阳莱终于冷笑出声，满眼鄙夷地看着他：“我谢谢你，这项服务我拒绝。” “不能拒绝！”詹豪伸出手，眼神又刻意变得坚硬：“废话不多说！我先干了这一杯！” 詹豪的套路向来都是我干了，你随意。 确实凭借这种带风的操作撩上过几个涉世未深的妹子。 但欧阳莱只觉得他是跳梁小丑，动动手指头就知道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于是欧阳莱轻飘飘地打量着他，张口问道：“你真要请我喝酒？” 詹豪眨了眨眼睛：“当然，酒吧的酒，随你喝。” 欧阳莱来了兴致，捻出一份魅惑的浅笑：“那就先谢谢这位….” “豪哥…”詹豪补充。 欧阳莱微微颔首：“谢谢豪哥。” 欧阳莱原本心情郁闷，没想到遇见这么个二百五，喝起酒来像水牛一样，拉都拉不住。 三两下，欧阳莱倒是没什么事，詹豪倒是醉的不省人事。 欧阳莱轻笑，看着对面沙发上已经成一滩烂泥的詹豪嗤之以鼻，酒局上想灌倒自己的人数不胜数，没点酒量，怎么混社会。 欧阳莱叫来了服务生，掏出了小费：“这是给你的，这酒钱算你们老板的。” 小六忙点头。 欧阳莱也有些微醺，但好在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夫，谁都看不出来她似乎喝了酒。 “你们老板喝醉了，我看今儿也只能关店谢客了。” 欧阳莱摇摇头：“我走了，下次不来了。” 翌日，詹豪被饿醒，睁眼一看自己居然睡在了酒吧的办公室里。 身上搭着自己的外套。 他撑着头痛起来，扯了嗓子叫人。 一夜不敢回家的小六忙跑了进来，满脸苦涩：“老板，你醒啦。” 詹豪甩了甩头：“怎么回事？我喝大了？” 小六点点头。 詹豪继续甩甩头：“妹子呢？” 小六哭丧着脸：“人家啥事儿都没有，自己回家了。” 詹豪满脸不可置信：“能清醒着和我拼酒的女人？我踏马不信！” 小六眯了眯眼：“是真的老板，人家还给了我小费，走时正常的不得了。” 詹豪努力的在脑海里搜索昨天的画面，却一片空白。 他只好点燃一根烟压压惊：“所以，我特么丢人了？” 小六点头。 詹豪越想越觉得没有面子，倒吸一口冷气：“有那妞的信息没？” 小六干笑：“是您请客买酒，所以没有刷卡信息。” “我他妈不是说银行信息！我是说那个妞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詹豪气急。 小六一愣：“老板，你该不会要去报复人家吧？” 詹豪单挑着眉望着他：“我是那种人么？啊？我踏马是要找到她！要让她臣服于我！然后….” 詹豪邪邪一笑：“然后重新拼一次酒，看看爸爸喝不死她…..” 小六嘟囔：“还是要报复。” 詹豪瞥了他一眼：“你闭嘴！到底有没有？知不知道人家叫啥名儿？” 小六委屈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深想了一会儿，忽然他的眼睛一亮，转身出去，从吧台摸索过来一个小本子。 他将本子递给詹豪，封皮上写着“欧阳”俩字，内页全是密密麻麻的短句子。 詹豪翻了翻，抬头问小六：“浮生六记是什么？” 小六摇摇头：“我高中都没毕业。” 詹豪啐了一口，继续翻：“浮生若梦？…..” 他用指头捻着纸张，半晌得出结论：“这妞有文化啊…..” 詹豪喜滋滋地将笔记本合上，扬了扬：“去，把姓欧阳的妞都给我找来！” 小六忍俊不禁：“x城几百万人口，我去哪给你找？” 詹豪一言不合又抬脚去踢小六：“不会去发微博，发朋友圈，发发发啊，我不管，你不给我找到下个月你别想拿工资！” 小六快要哭出来：“老板你这，欺负人….” 詹豪抬抬眼：“我豪哥哪天不欺负人了才怪了…快去给我找！” 10 小朋友 又是一日晴天，欧阳莱做了一夜的梦起来，心里觉得潮潮的。 以前似乎从来梦不到幼年的光景。 这几日倒是常常梦见，是自己五岁的时候... 欧阳莱坐在床上回忆着半是清晰半是模糊的梦境..... 那个五岁的小姑娘脸蛋白嫩，小手圆滚滚的，只是总是嘟着嘴的脸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她站在地方银行的柜台前，垫着脚杨着存折，声音细软.... “阿姨，阿姨，我要取钱！” 柜台阿姨探出头来：“小孩子不能取，让你妈妈带着身份证来才能取钱！” 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发了脾气：“妈妈生了病！哪里还能来！阿姨，我是4弄3栋302的小朋友，我叫欧阳莱，你能找到我的家！” 柜台阿姨无奈笑笑：“真的不能给你取钱，或者你去叫你爸爸来！” 小姑娘气鼓鼓地憋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已经有好久没见到自己的爸爸了，但凡是能找到爸爸，哪用得着自己来取钱，毕竟自己的个头还没柜台高呢.... 就在这时，一个十分熟悉的叔叔模样的男人走进了银行，蹲在了小姑娘面前，弯着眼睛笑。 叔叔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十分好听：“怎么又是你啊，小朋友？” 小孩子的记忆力一贯是最好的，小姑娘一眼认出了眼前的叔叔就是前几日冒着大雨送自己回家的那个黑衣服帅叔叔。 于是小姑娘张开双臂扑向叔叔，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叔叔，又是我啊，我是那个小朋友！” 叔叔笑了笑：“今天怎么又是一个人？” 小姑娘先是咧嘴笑笑，而后又瘪嘴欲哭：“妈妈生病了，我来帮妈妈取钱买药，可是银行的阿姨不给我取！” 说到这儿，小姑娘还不忘回过头，气鼓鼓地仰头瞪着柜台后面略显尴尬的柜台阿姨。 叔叔看了看，温温一笑，掏出了一个黑色的钱包，将里面的钞票递给小姑娘：“叔叔借给你，你先去用吧.....” 小姑娘犹豫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 圆滚滚的小身子爬上一旁的桌子，取了笔和纸，扭扭捏捏了好一阵才跳下来，递给男人一张纸条。 小姑娘说：“叔叔，这是我给你的欠条，妈妈跟我说过，借别人的钱一定要记得打欠条....” 男人看了看纸条，除开落款处的欧阳莱三个字算是工整之外，其他的字全部都由拼音和图画来代替。 男人笑笑，小心翼翼地将欠条装进口袋，伸手揉了揉小姑娘肉肉的脸颊：“那我到时候找你要钱喔~小朋友~~” 小姑娘笃定地点头：“嗯嗯！那叔叔你能再陪我去一趟路口的诊所嘛？我是小朋友，那里的医生阿姨也不卖给我药！” 男人愣了愣：“你既然知道你是小朋友，取不了钱也买不了药，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出门？” 小姑娘十分作态，像个大人一般地耸了耸肩：“没办法啊，家里除了妈妈就是我啦！小朋友也得出门来试一试啊！” ........... 那一天的天气倒不是很清晰，记不得是晴天还是有些云。 欧阳莱只记得梦里的小姑娘牵着叔叔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在街道上，手里还拿着棉花糖..... 欧阳莱垂头坐在床上沉闷了良久，然后才缓缓起床收拾洗漱。 今天是采访迈集团少总裁陈乔木的日子，也是那个冒失的不可一世的自己的“书迷。” 欧阳莱有些悻悻。 自己的书迷对自己好像没什么好感。 那么通常，对自己没好感的人欧阳莱也不会太过好言相向。 毕竟这是一个“你讨厌我，我更讨厌你”的社会，人类早已不是群居的产物，独居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互不牵扯互不打扰。 这样想想，欧阳莱似乎也通透了些。 再不愿意也接下了这桩活儿，穿上服帖合身的职业套装才算是对职业的尊重。 她即便过的最清贫也不愿意挤上公交或地铁，拿出所有的钱叫了专车也不是没干过的事儿。 她不觉得这是虚荣，只是不愿意将自己置身于所有一切她讨厌的境地。 她讨厌喧嚣，讨厌脏乱，讨厌贫穷。 她记得，在哪里曾看到过一句话，甚是喜欢。 “每个人都很孤独，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理解。” 这便成了她的座右铭。 如果遇到一个，将她所有行为没有归结为虚荣的人，那便是找到了。 只是这么多年，似乎没有这样的男人。 大多都是自以为是的用高于她的金钱来羞辱她的自尊。 一开始，欧阳莱还会愤怒或是哭泣，后来见得多了，也懂得顺说推舟地获取一些利益，或是几个名牌珠宝了。 但，陈乔木拿钱出来的那个动作还是很令人作呕。 欧阳莱的脑海中又浮现了当天的场景，厌恶的心情不言而喻。 错过了拥堵的高峰期，很快便到了杂志社门口。 欧阳莱还是照旧不苟言笑的径直去了录播间，远远地便看见一群花痴记者堵在门口想要一睹陈乔木的容颜。 欧阳莱过去，冷不丁地说道：“有那么好看么？” 一个年级稍微小一些的实习记者说道：“欧阳姐，好羡慕你能采访陈总啊。” 欧阳莱嗤之以鼻：“我可一点都不羡慕自己。” 说完，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马薇薇早就穿戴整齐站在两慕打光灯的后面，指挥着人拜访道具的位置。 见到欧阳莱，只是轻飘飘地笑了笑，说道：“今天真是辛苦欧阳记者了。” 一句话酸溜溜的，透漏着虚情假意，欧阳莱并不买账，而是自顾自地准备起了采访事宜。 马薇薇却自己找上来，递给她一个文件夹：“这里面是采访提纲。” 欧阳莱抬眼：“我有。” 马薇薇轻描淡写：“你的那份作废了，这是一份新的。” 11 互帮互助咯 欧阳莱不假思索地接过来，随手翻了翻，喃喃道：“怎么？最近杂志滞销了？要问这么尖锐的问题？” 马薇薇假惺惺地提了提唇：“陈总那边配合度很高，你放心的问吧。” 欧阳莱瘪瘪嘴：“ok。” 本以为会耍大牌的陈乔木居然出奇的准时到达，甚至还离约定的时间早了十分钟，独自坐在化妆师喝了一杯咖啡。 欧阳莱从远处透过化妆室的玻璃幕墙耸了耸鼻子。 还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世俗份子。 她这样清高的想，于是拿着备好的手卡率先去了录播室，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引着乔木到达，二人四目相对了片刻，双双默契且生疏地打起了招呼。 “欢迎您，陈总。“欧阳莱挂着假笑说道。 乔木一边坐下，一边解开西服外套：“辛苦大家。” 欧阳莱也将坐姿调的优雅，再环顾四周的工作人员，然后顺利地开始采访。 有摄像，也有摄影。 闪光灯连续不断闪了几下，便恢复了正常灯光。 “陈总您好，相信大家对您不会陌生，毕竟是赫赫有名的青年企业家，但我们还是要走一个流程，要不您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欧阳莱一贯的采访流程，让对象对自己做一个简短的介绍。 乔木温温的笑笑：“无名晚辈，不足挂齿。” 虚伪！ 装逼！ 欧阳莱在心里暗暗骂道，但还是要保持微笑：“陈总真是谦虚了，也不知道您有没有亲近一些的名字，比如英文名什么的，这样称呼起来，会更自由一点。” 乔木想了想，说道：“就这样叫吧。” 欧阳莱咽了咽口水，更是不悦：“好的，陈总。” 乔木似乎很是受用，又挪了挪身子，面部表情变得更为舒爽。 欧阳莱继续带着假笑继续，她看了看手卡，顺嘴问了出来：“那请问陈总，作为超级富二代，身旁追你的女生多么？” 乔木眯着眼睛打量了她，问道：“没什么人。” 欧阳莱捂嘴一笑：“可是网络上却有很多关于陈总的绯闻。” 乔木不以为然：“你也知道绯闻的意思。” 欧阳莱瞥见了一条问题，甚是尖锐，一般的记者也不敢问出口，倒是自己，倒没什么可怕的。 于是她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提问清晰一点：“陈总说得对，这下仰慕的万千少女可以放心了，只是不知道陈总在事业上有没有什么计划，比如说什么时候上市？” 乔木礼貌地笑笑：“我的父亲陈迈先生是一位眼界开阔的商场智者，我还得多跟着他学几年，还没有什么机会去做出惊天动地的上市计划。” 欧阳莱佯装点头：“说到这里，我也有一个问题很好奇，据说您的父母都是建筑工人出身，是什么样的机遇诞生了现在的商业帝国？似乎是拿了当年亡故亲戚的赔偿款才有了本钱做生意？” 一瞬间，乔木的脸色煞白。 他冷冷地看着欧阳莱，半晌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欧阳莱还是不合时宜地含着笑：“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stop！”乔木终归是被惹火，起身制止了采访。 棚内的工作人员都战战兢兢，大部分都表示出了对欧阳莱的不满。 “谁都知道迈集团的发家史，还非要这样问….”灯光师抱怨道。 “就是啊！都知道陈家一家子最忌讳拿出这件事来做文章，这个欧阳记者，难道想害我们跟她一起挨骂嘛？”摄影师也凑过去，喃喃低语。 “哼，这可不是挨骂这么简单，你大约不知道，陈夫人和大老板关系有多亲密，把我们都炒鱿鱼了也是有可能的….” “真的吗…这个该死的欧阳莱！” 马薇薇抱着胳膊站在这些怯怯私语者的隔壁，笑的隐晦又得意。 她眼睁睁地看着陈乔木怒气冲冲地离开杂志社，也没有做太多的解释和挽留。 她斜眼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欧阳莱，咬牙切齿地低喃：“看你还有多大的本事留在这里！” 没过多久，大老板的电话就打到了欧阳莱的手机上，自然是一通乱骂，骂的欧阳莱抿紧了唇不还嘴，直到电话挂了，她才倏地起身，拿起包就冲了出去。 杂志社的众人看着她的身影，不禁啧啧惊叹：“欧阳记者真是有种，闯了祸还敢早退！” 实际上，大老板给了欧阳莱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她能够在今天下班之前得到陈乔木的原谅，并且完成采访，那么她的饭碗就能保住。 欧阳莱用了一杯咖啡的时间考虑了这个问题，得罪人他不怕，只是马上就要到月末，一大堆信用卡账单等着她去还，这个时候丢了工作无疑于雪上加霜。 于是她喝完一整杯美式，才决定忍辱负重，去找陈乔木道歉。 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径直去了公司，于是欧阳莱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赶到了迈集团的大门口，却远远地看到陈乔木正站在一侧喷泉旁，被人拽着袖口脱身不得。 欧阳莱再定睛一看，那不是前两天炒的沸沸扬扬的女模特何天瑞么？ 欧阳莱转了转眼珠，大抵了解了个中奥秘。 他才不会瞧上这类货色！ 欧阳莱这样想着，然后调整了姿态踱步过去。 “乔木，你怎么在这里…..”一声亲昵的呼喊声，惹得喷泉旁的二人齐齐侧目。 何天瑞皱着眉头瞪着她：“你谁啊你！我男朋友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吗？” 陈乔木看起来烦不胜烦，顶级的意大利名家订制的西服袖口已经被拉出了皱褶。 欧阳莱盯着那处皱褶，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于是她径直走过去，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了捏何天瑞的手背。 看起来轻轻地一捏，却疼的何天瑞尖叫起来：“你干嘛啊你！你是神经病吗？” 欧阳莱又重新站定，噙着笑说道：“你好何天瑞小姐，我时尚的记者，也是….” 她瞟了一眼乔木，娇俏的笑道：“也是乔木的表妹。” 12 假面人 何天瑞一愣：“表妹？” 欧阳莱点点头：“嗯，表妹。” 乔木比欧阳莱高出半个头，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将她的那些小把戏小伎俩全部尽收眼底，不由得觉得有趣了起来，暂时忘却了刚才的不愉快。 “哦~表妹啊~”何天瑞见乔木并未反驳，于是忽然变脸，溢着满脸的谄媚松了乔木的胳膊，走近欧阳莱，直接挽起她的胳膊：“乔木常跟我提起你呢，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有时间我们一起约个下午茶啊？” 何天瑞大概习惯了假惺惺地同所有人打交道。 一旦听说与乔木有关系，又更是像极了狗皮膏药。 欧阳莱只觉得一阵恶心，嫌弃不已地将她的手拂开，闪身站到乔木的身边，动了动脑子，自然地演技加上真诚的眼神，噙着甜美的笑，说道：“表哥，刚刚我们老板教训我了，说我做得不对，我特意赶来跟你道歉，想约你说一些正经事呢，但是现在好像有些不太方便哦…..” 欧阳莱斜眼瞥了瞥何天瑞，又补充道：“大伯和大伯母是最讨厌谁耽误你的正事了，我好像记得他们说过，谁要是耽误了你的工作时间，一辈子都不要想进陈家的门！” 欧阳莱刻意将声音提的很高，并且咬紧了字眼。 “所以，这会儿应该是上班时间吧，要不然还是跟我去谈一谈正经事？”欧阳莱转头望向何天瑞：“何小姐觉得呢？” 何天瑞似乎很难将乔木抓住，有些恋恋不舍。 欧阳莱只好又重复了一遍：“一辈子都不能进陈家的门，这句话可是大伯母说的，她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呢…….” 何天瑞一愣，忙抬了眼睛，识趣地道：“那个，要是你们还有事，你们就先去忙，我，我改天再来找乔木。” 欧阳莱噙着假笑微微地点了点头，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说道：“对了，何小姐，我表哥这个人啊，特别热爱工作，特别不喜欢除工作之外的人来公司找他，找的次数多了，他只会越来越烦，越来越烦….” 何天瑞瞪着眼睛，忙不迭地点头：“我，我知道了，那，那你表哥喜欢什么啊？” 欧阳莱眨眨眼睛：“我表哥是狮子座，喜欢征服被动的猎物…….” 何天瑞全然听进去了：“狮子座吗？狮子座喜欢什么样的？” 欧阳莱转了转眼珠：“喜欢那种，怎么搞，都搞不定的….” 末了又补充道：“这就是男人的征服欲….” 何天瑞恍然大悟，恨不能当场对欧阳莱的提点之情以示谢意。 末了临走前还留了欧阳莱的微信，说是有机会再一起出来聊聊星座命理什么的。 欧阳莱笑着答应，又笑着送走了何天瑞。 人影彻底消失后，欧阳莱面上的笑容就像雨后的云，倏地消散不见。 恢复一张冷冰冰的脸，看向陈乔木：“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站在一旁整理自己袖口的陈乔木一愣，不可思议地抬眼：“我没有礼貌？” 欧阳莱仰着下巴：“不过就是几个娱乐性的问题，你想答就答，不想答就沉默，耍什么性子一走了之？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一走，我们整个杂志社的人都要被牵连！” 乔木哑口无言：“这么说，是我的问题？” 欧阳莱十分有理：“不是你的问题难道是我的问题！你阴阴知道接受采访就会被问及一些尖锐的问题，这是娱乐规则！你要是这么抵触，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接受采访！” 乔木张口：“我本来就不愿意….” 欧阳莱并不理会：“既然都订好了接受采访，我们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你却因为一个小小的问题罢场走人，这么没有肚量，还做什么生意？还不如天天自己气自己，别当什么成功商人了！” 乔木看着言之凿凿的女生，方才的气怒之意全然不见，几乎都要苟同与她的指责。 “喂！”乔木也学着女生的样子扬了扬下巴：“欧阳记者，我以为你是来道歉的。” 欧阳莱瞪着眼睛：“我就是来道歉的！” 乔木讶异地看着女生满脸骄傲的样子：“这就是道歉的态度？” 欧阳莱肩上的包带滑落了下来，却没空闲去管它，继续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讲理：“谁规定道歉就必须卑躬屈膝的？我是来道歉的啊，我们没有删选好问题是我们的问题，我道歉，但是我也要跟你把道理讲清，你擅自离场就是你的不对，我们也没说必须让你和我们道歉，我们杂志社很大度。既然双方都有错，这样一抵不就抵消了么？” 欧阳莱耸耸鼻子：“再说，我刚刚可是帮你解决了一个粘人的妖怪，你不得谢谢我？” 乔木打心里开始佩服这位记者的逻辑和口才，于是无奈地问道：“所以，然后呢？” 欧阳莱面无表情：“那当然是跟我回去，完成采访，双方的错一笔勾销！” 末了，又补充道：“大不了，再不问你过于尖锐的问题。” 乔木看着她，似乎在看一个万花筒，每个角度都在折射着不同的景色，仿佛之前在酒局看到的，只是最为黑暗的一个角落。 “哦对了。”欧阳莱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抽出一个信封：“这个是你第一次给我的钱，我当时只是觉得你很讨厌，想要整整你，现在既然我们有了业务的交集，就没必要变成对方最讨厌的样子….” 欧阳莱将信封递到他的面前：“本来准备一早就还给你，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我就挺讨厌你的，就不想还你….” “讨厌我？”乔木再次哑口无言。 欧阳莱正经地点点头：“如果你不跟我回去补录，我可能会更讨厌你。” 乔木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无奈耸肩：“讨厌就讨厌吧….” 末了，他却瞧瞧看了一眼欧阳莱手中的信封，脑中又浮现了那个雨天哭泣的小女孩，于是补充道：“不过，补录这件事，我可以答应。” 这个月份的风似江南美女，柔弱无骨，轻轻柔柔地拂过，要不是发丝动了，几乎都让人察觉不到。 “你怎么知道我是狮子座？” “八卦新闻看的。” “哦。” 接下来的采访进行的异常顺利。 欧阳莱暂时停止了对乔木的攻击，乔木也很容易就在她身上找到那个最初的摄影者的影子。 热烈，光芒四射，又内冷，极端纠结。 倒是像极了旷野无垠中的曳曳枯木，看起来绝望又充满生机。 采访结束后，欧阳莱不像乔木，有了多么特殊的体会，她只记得自己今天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办。 交了稿子后，夺门而出，回到弄堂里的家，从一大堆购物袋中拎出来一个包装十分精美的袋子。 那是上次饭局别人送她的爱马仕家的丝巾，她不喜欢，得拿去她常去的二手店寄卖。 还有只穿过一次的dior搞定套装，今天是可以退货的最后一天，要快点拿去退了将信用卡的额度恢复过来，否则接下来好几个月都得吃土了。 欧阳莱将完好包装的丝巾拿在手里，踱步去了衣柜旁，看也没看地将挂在衣柜里的衣服拿出来，简单折了折就出了门去。 13 退货 她时常光顾的奢侈品买手店的店员远远地看见她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是沾了胶水，唇部扬起的十分不自然。 “欧阳小姐又收礼物了呀？”店员阴阳怪气的打着招呼。 欧阳莱则不理不睬的将丝巾放在柜台上，冷冰冰地说道：“正价店新款，140厘米披肩，怎么收？” 店员慢悠悠地打开包装，仔细检查着：“唔，真是大手笔，这一款售价8900呢，欧阳小姐真的要卖么？” 欧阳莱一怔，似乎她也没有关注这季爱马仕出的新款方巾。 听店员这么一说，才看了几眼。 方巾的四分之三的位置都被一个巨大的马头占据，绿色的马脸和蓝色以及棕色撞色，颇有文艺复兴时期油画的特殊美感。 欧阳莱用指尖摩挲了摩挲，有些舍不得。 但一想自己，似乎没有可以佩戴这款方巾的衣服，又觉得，方巾再美自己这种浑身假货的人也不配，于是咬咬牙，点点头道：“卖，价格？” 店员含笑着眯着眼睛，拿来计算器：“还是像往常一样，三折的价格收您的，毕竟是老主顾了，自然是最高的收购价了。” 欧阳莱喃喃：“三折…..” 她仔细地想着是谁送她的方巾？ 似乎，是一个从山西来的煤老板。 听了她高学历女强人的人设后，想要认识一下的见面礼吧…. 简直恶心的要命。 欧阳莱捻出一个魅惑的笑：“不是我缺钱，我只是不喜欢送我礼物的人，所以价格都无所谓。” 这是自尊心的保护色。 也是半真半假的内心独白。 店员也只是配合的笑笑，转身去拿收据和现金。 一切交易妥当后，店员弯着眼睛说：“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欧阳小姐？” 欧阳莱摇摇头，仰着下巴转身就走。 走后，奢侈品买手店里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她这厉害啊，每个月都要来店里一次，动辄都带走好几千，，比我们一个月工资都拿的容易….” “你以为男人的钱那么好赚啊，你看看她，骨瘦如柴的，都不知道一晚上要接多少次活…..” “接什么活？” “接客啊！她肯定是个外围啊，想都不用想！” “咦，太脏了吧……” 正在店员们毫无顾忌窃窃私语的时候，店长卑躬屈膝地迎进来一个人。 “你们都闭嘴，陈先生来了，要上次看上的那个手工行李箱，快去拿出来！” 原来，这家店也是乔木常来的地方。 这不仅是一家奢侈品二手贩卖店，也能淘到许多早期欧洲留下来的精品手工古董。 上次就看上了一个手工的牛皮行李箱，准备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的母亲谭情女士。 店员们被忽然而至的访客吓得一愣，忙碌间居然不知道该谁去仓库里取货品，两个仓促的店员不留神撞到了一起，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方巾掉在地上。 店长见了又开骂：“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刚才有顾客来么？” 一个年级稍长得店员回道：“那个欧阳小姐来了，来卖这条方巾。” 店长一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快收起来。” “等等。”忽然，乔木开了口。 他一直站在玻璃橱窗的一侧，侧脸望着橱窗里的摆设，此刻却忽然转了过来，眸子里仿佛还印着橱窗里摆设的印花手提袋的影子，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喜怒。 “你们刚刚讨论的人，就是那个，欧阳小姐？”乔木开口问道。 店长赔着笑脸过来：“是一个记者，老在我们这卖闲置的二手奢侈品。” “什么闲置，阴阴都是从男人那里骗来的高档货….”年纪小的店员似乎很是厌恶欧阳莱，喃喃地补了一句。 乔木听到这里，耳朵就像被针扎了一般。 他的眼睛落在那个方巾身上。 刺绣的马头似乎灵动了起来，呲牙咧嘴，像疯了一样。 他的心沉了沉，缓缓启唇：“那个方巾，我也要了。” 店长忙谄笑着答应：“好的陈先生，我们是给您送到府上还是您现在就要取走？那个古董行李箱我们还得给您包装一下，不是送给夫人的生日礼物么？光秃秃的拿去不太合适。” 乔木沉着眸子：“我还要去一趟阴谷百货，包好了就送过来。” “好的陈先生。”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杀人犯”。 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去猜测别人的人生。 乔木知道，世界不是五彩斑斓的，有色彩的是人们的眼睛。 你有一双彩色的眼睛，那么你就能看到一个彩色的世界。 如果你有一双黑白的眼睛，那么世界就会一直暗沉无光。 他们也许只因为欧阳莱贩卖二手奢侈品来判断了她的人生。 这不能代表，她，原本就是那样的人。 乔木这样跟自己说着，只是沉闷的心情似乎是解不开了。 “廖秘书，夫人方才说了什么？”乔木只好让自己换了换精神，先替母亲办正事要紧。 正全神贯注的廖冰说道：“夫人让您去dior帮她取改好的裙子，取了才能回家吃饭。” 乔木垂了垂眸，眼神瞥见了手腕上的手表，时针赫然地指向7。 这一整天，似乎都在跟欧阳莱打交道啊….. 他觉得有些疲倦，微微眯了眯眼。 而在这拥堵的车潮里，欧阳莱坐在出租车里不断地刷新着app里的时尚资讯。 她每卖一个奢侈品，都要念念不舍好久。 那些曾经触手可得的幸福，总是短暂的不留痕迹。 她开始想，把贷款还清后一定要卖一个不用退货的奢侈品。 出租车司机抄了小道，很快就将欧阳莱送至了目的地。 她提着要退的衣服来到dior的店里。 纯白色装修，全部由灯光来渲染氛围。 经典款的包包首饰和衣服被衬托的出尘又高贵。 欧阳莱仰着下巴走进来，店员一眼就认出了自家的购物袋。 于是笑脸迎上：“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能够帮您的？” 欧阳莱波澜不惊地动了动唇：“哦，我来退货。” 14 借钱 大品牌的店员受过一定的训练，不会因为一个退货问题损失一个潜在用户。 所以态度还是十分热情。 店员先是带欧阳莱来到沙发区，拿了一瓶品牌纯净水，然后询问道：“好的，小姐，您的小票和凭证显示是在退货期限内的，可以问问您退货的原因么？” 欧阳莱舒适地坐进沙发里：“唔，买回去发现有同款，还没来得及穿就拿来退了，你懂得，女人总是冲动购物。” 店员笑容甜美：“好的小姐，那我例行检查一下衣物，如果吊牌什么的都没问题的话，款项会在七个工作日内退还到您的卡上。” 欧阳莱轻飘飘地点了点头。 店员当着欧阳莱的面将衣服打开，放的平展，却赫然发现了在袖子上的两个洞。 店员抱歉地说道：“小姐，您的衣服有损毁，可能无法退货了。” 欧阳莱一惊，立即起身看了过去：“怎么可能？” 店员将破损的地方抬了抬：“袖口处有两处似乎是烟草烫的破洞。” 店员的眼神微微耷了耷拉：“所以，这件衣服，我们没法帮您退了，倒是可以帮您修补。” 欧阳莱大惊，细细地想了想当日饭局的情形。 似乎是有某个不礼貌的家伙随意弹了烟灰，一定是烟灰的火星跃到了袖口。 欧阳莱愤愤地回忆，但又不能让店员察觉这些。 只好强颜欢笑，推辞道：“我买回家后就只是试穿了一下，不可能烫出这么大两个洞，会不会是买的时候就有损毁我没发现呢？” 店员忙否认道：“不可能的小姐，我们的货品每一件都是有出货记录的，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去帮您查一查。” 欧阳莱知道是自己倒了霉，于是放弃道：“算了，退不了就算了，留着穿吧。” 店员又恢复甜美的微笑：“那需要我们给您做修补么？” 欧阳莱抬眼：“怎么收费？” 店员说道：“因为衣料的原因，可能需要五百元的费用。” 欧阳莱在心中微叹，为了买这个套裙，四万的信用卡已经刷爆，现在自己全身下来，估计连这五百都凑不出来。 于是她只好摇摇头：“算了，我突然想到家里的保姆阿姨缝补手艺很好，我拿给她弄吧。” 说完这话，欧阳莱便起身，伸手拿了桌子上未开封的纯净水，转身出去。 与此同时，男士区域的试衣间里出来一个修长的身影。 原本要试穿的衣服他也只是搭在臂弯上，眼神紧紧地锁在离开的女人的背影身上。 心里的潮汐汹涌，涌进了一批死鱼烂虾，说不上来的难受。 服务他的店员见他神色不好，赶忙上前：“怎么了陈先生？是衣服号码不合适么？” 他摇摇头，只说道：“我母亲的裙子呢？拿给我吧，今天不试了。” “好的，陈先生。” 风动，波澜便起伏不定，就同人的心，遇火就暖，遇石就碎。 对欧阳莱的好感总是持续不了太长时间，便会立刻清零。 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这个女人太多面，还是说她只是太过真实，没有粉饰繁荣的能力。 “诶，儿子，吃饭的时候不要心不在焉，会噎住的。”谭情女士用筷子敲了敲碗沿，一双深邃的杏眼看着乔木。 乔木倏地抬头，青涩一笑：“想事情呢。” 谭情女士露出八卦的神采：“想女人呢？” 乔木一愣，无奈道：“妈，您可是位德高望重的成功女性，注意一下用词好嘛？” 谭情女士不在乎地努努嘴：“中国人性从古至今都很压抑，野蛮文化其实才是真文化，阴阴就是想女人了还不承认，我就看你这心口不一的，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把儿媳妇带回来！” 乔木被这冷不丁的一通骂，忽然有些任督二脉通畅的感觉。 他咽了口中的食物，干脆跟谭情女士探讨起两性问题。 他抱着胳膊靠在椅子里，问道：“妈，你说啊，一个女孩儿，出身贫困，但是消费却很高，这是不是虚荣心？” 谭情女士漫不经心地吃着排骨，回答的含混不清：“当然算啊！” 乔木又问：“那虚荣心这个东西，到底好不好？” 谭情女士抬眼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干脆放下排骨，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儿子，你问了个好问题，你看….” 她撸了撸袖子，双手一挥，说道：“虚荣心这个东西，就像你去打麻将，路上遇见隔壁的王阿姨问，哎呀小谭啊，又去打麻将啊，我回，是啊王阿姨。那王阿姨又问了，想赢钱不拉？我回答，纯粹就是打发时间，赢什么钱呐…..” 谭情女士一摊手：“儿子你说，妈妈说的这话，虚不虚荣？” 乔木认真咀嚼了一下：“您那不是虚荣，是虚伪。” “怎么不是虚荣！在我看来，没有虚荣就不会虚伪！”谭情女士单掌拍在桌子上，摆出唱戏的架势：“谁打麻将不想赢钱了？而我，却碍于别人对我的看法，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掩藏下去！这就是虚荣！所以才虚伪的回答！那我问你，我为什么要这样回答？” 乔木看着自己的母亲俨然像看一个爱打麻将的哲学大家，于是配合问道：“为什么？” 谭情女士狡黠一笑：“怕给你爸丢面子啊…..” 末了，又补充道：“所以，女孩子有虚荣心，不代表什么，如果一个女孩连虚荣心都没有，那才可怕。” 乔木蹙着眉头看着刚刚年过5旬，眉飞色舞的自己的母亲，不禁觉得，好像心情没那么郁结了，于是咧嘴笑了笑：“您讲的，着实很有道理。” 谭情女士这才又惦记起方才那块没有啃完的排骨，继续含混不清地问道：“所以，是哪个女孩子让我儿子吃饭的时候都在惦记着？” 乔木忙扒了口饭，慢悠悠地说道：“一个贫民窟出身却虚荣得不得了的女孩。” 谭情女士抬眉：“你喜欢？” 乔木郑重地摇头：“不是，我想我只是很同情她。” 谭情女士点点头：“这种女孩子，我可不让当我儿媳妇，太虚荣了不好！” 乔木一怔：“妈，可你刚才还说虚荣很正常啊……” 谭情女士瞟他一眼：“过分了就不正常了！别说话了！吃你的饭！” 又被凶了一通，乔木觉得很委屈，只好扒拉扒拉，索然无味地继续吃饭。 过了夜里九点，父亲陈迈就回来了，他将乔木叫到书房去聊了聊，两人说道近十一点，才各自回房睡觉。 这样普通平凡的一天眼看着就要过去，却在离十二点还差五分钟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 “陈先生，我是欧阳莱，我想问问，下午还你的钱能不能再借我一个月？” 15 宝藏 乔木盯着手机屏幕淡淡地出神，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二手奢侈品店店员的议论声，和dior店里骄傲高冷的欧阳莱的撒谎声。 这些声音变成纽带四处拉扯着他的意念。 但他还是回了信息：“加我微信，手机同号。” 不到三分钟，微信便显示了新的联系人。 他看到欧阳莱的头像，是一个灰白色的小熊。 就连头像都那么灰暗，那么她的内心，一定是千疮百孔。 乔木点开对话框，没有多说便转了钱过去。 欧阳莱秒回了“谢谢”。 两人再无多话。 乔木想要查看她的朋友圈，却发现只可见三天，什么都看不见。 真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女人。 电话的另一端，穿着素白的睡裙的欧阳莱却在床上捧着手机发呆。 她不停地问自己。 “我为什么要问陈乔木借钱？” “他为什么会这么干脆借给我钱？” “啊啊啊啊，欧阳莱你在干什么啊！” 于是用被子蒙住头，栽进软糯的被窝里，焦虑着焦虑着就睡着了。 翌日还没待欧阳莱睡醒，便听见老式的走廊里乒乒乓乓，像是有什么人在搬家。 欧阳莱所住的这座老式居民楼大多都是国营长改制过后的下岗老员工，她算是年级最小的一位住户了。 若不是母亲遗留下的唯一房产，欧阳莱现如今恐怕连唯一的安全港都没有。 前几年听说这片胡同要拆迁，近几个月搬家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也让欧阳莱有些担忧。 一个原因是负担不起别的公寓的租金，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根本不愿意离开这里。 她拿了发箍将头发整个拢都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然后过了一件及踝的睡袍，打开门，准备一探究竟，却恰好撞见了路过的邻居夫妇。 他们同欧阳莱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看着她长大，多少都有了情感。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欧阳莱，说道：“小莱啊，我跟詹爷爷搬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欧阳莱一直唤老夫妇爷爷奶奶，这样一走，还有些鼻酸，她伸手拿过老太太手里的布包：“詹奶奶，你们搬去哪里啊？” 她一边搀扶着老太太，一边陪着她沿着腐朽楼梯下楼。 老太太眯着眼笑：“儿子媳妇一直在厦门做生意，一直劝我们去我们舍不得离开这个院子，今年孙子回来做生意没地方住，刚好我们就搬去厦门，把这套老房子先给孙子住……” 欧阳莱笑的甜美：“小时候好像我也见过叔叔阿姨，他们都是知识分子吧？” 老太太点点头：“都在厦门大学教书……” 欧阳莱继续和老太太攀谈：“那您孙子呢？也一定是个高材生吧？在这住了二十多年，我都没见过他呢……” 老太太摇摇头：“那个混小子不好好学习，混大了，开始做生意，生意倒是做得不错。” 欧阳莱扶着老太太迈下最后一个阶梯：“那也挺好的，奶奶，您和爷爷真有福气。” 老太太知道欧阳莱的遭遇，末了站在楼梯末端握住她的手：“小莱啊，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奶奶想你早日地找到一个好归宿，你是个好孩子，值得住更高更大的房子。” 欧阳莱被她说的动容，眼眶泛泪晶莹剔透，恰好这时，一个莽撞的声音传来：“奶奶！” 一个男人忽然跑过来，个头不算太高，一米七八左右，穿一条紧身的黑色牛仔裤，上身是宽松的棉布t恤。 欧阳莱见有陌生人，立刻收住了情绪，将晶莹的泪色全部憋了回去。 将手上的布包轻轻地放在小路一旁的石墩子上，然后双手抱在胸前，拢了拢睡衣外套。 直到那男人走近，复又将布包提起来，又一手缠住老太太，欧阳莱这才又重新开口：“詹奶奶，那我就先上楼了。” 老太太眯着眼睛笑，说道：“不急，来，见见我的孙子…..” 另一只手去拽那男人的袖子：“豪儿，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欧阳记者….” 男人一愣，忽然发出爽朗的笑声：“我去！居然是你！” 欧阳莱觉得他这样的打招呼方式倒是有些过于热烈了，却又不好拂了老太太的面子，只好噙着笑礼貌地回应道：“我？你认识我？” 男人留着一头整齐利落的短发，衬的眉眼轮廓十分深邃，倒是有一些阳光大男孩的味道。 他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啊！酒吧！酒吧老板！” 欧阳莱想了想，忽然顿悟，似乎是那个轻浮的，酒量极其不好的酒吧老板。 于是收起来了礼貌的笑，面容看起来冷冰冰的：“好巧。” 两个字说完，她觉得寒暄也应该到此结束，于是转头温柔地朝向老太太：“詹奶奶，我先上去了，收拾收拾该去杂志社了，我的号码您有，如果需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 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 欧阳莱转身，却被男人叫住：“那个，那个我今天晚一点就会搬进来，我奶奶说，以后我们要相互照顾！” 欧阳莱回头，却看见楼梯尽头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矮的是照拂自己二十多年的老奶奶。 高的是那个轻浮且酒量极差的酒吧老板。 他们的身影都被初晨的阳光洒满，毛茸茸的一片，像是立在逆光中的影子，仿佛随时都会飘散。 也许有了詹奶奶，欧阳莱对他没有太多的反感，于是毫不吝啬地笑了笑，才转身消失在楼道里。 欧阳莱走后，詹豪沾沾自喜地一把搂住老太太：“奶奶！你真是我的宝藏女孩！” 老太太被他大力的拥抱挤得生疼，喊叫着：“臭小子，你又想折磨我老太婆嘛？” 詹豪忙松开她，弯下腰冲着老太太笑：“奶！那个女孩叫什么啊？你知道她的很多事吗？能不能跟我讲讲？” 老太太伸手去捏他的耳朵：“先帮我搬家！从来不看奶奶，一来就知道看人家小姑娘！你这点到底像谁？” 詹豪赔着笑：“像你儿子像谁！我搬，我搬！” 16 科学家的日常 顶头的太阳被树荫筛滤下来，在水泥路上印满了光斑。 自打詹豪得知自己的邻居就是那个酒量极大的美人儿的时候，就像是打了鸡血，单手抗沙发也不在话下。 用一整天的光景，将老屋子收拾得焕然一新。 风格嘛，是跟酒吧一样的北欧极简风格。 还好前段日子老夫妇才粉刷了墙面，淡淡的蓝色陪着詹豪搬来的那些家具，倒是像模像样的。 原本詹豪爸妈只是想用詹豪做个话引子，说没地方住，懒得再买房子这类型的话，然后将老夫妇两人骗去厦门。 谁知詹豪一听得意的不行，正愁想换个城市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于是二话不说，带着自己的私房钱就来x城开了一间酒吧。 开酒吧倒是次要的，认了一群社会上的小混混做小弟才是他最乐此不疲的生活态度。 干完了活，詹豪摊在沙发上，单脚翘在沙发靠背上给小六打电话：“喂？给我从店里送一箱威士忌来我家。” 小六在电话那头说道：“老板，财务小姐姐让你自己掏腰包转账。” 詹豪极不耐烦，这个财务小姐姐是詹母托学生在x城找的，谨慎负责的要命。 “转转转！” 小六补充道：“不是进价，是按照规律，员工一律享受七折折扣价。” 詹豪倏地坐起，皱着眉头：“她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小六说：“她发工资。” 詹豪骂骂咧咧：“钱还不是我的？” 小六说：“没办法，你开了酒吧就算充公了。” 詹豪懒得跟他再争论：“知道了知道了，赶紧把酒给我送来！钱我一会儿就转！” “见钱送酒。”小六说。 “妈的！” 詹豪在屋子里百无聊赖，来回踱步。 一双耳朵但凡听到楼道有动静便整个身子贴过去。 好不容易听到高跟鞋的声音，詹豪立刻冲到卫生间理了理发型，然后又冲到门口，摆好发型拉开门。 “hi，邻居你好，这么晚下班，一定饿了吧？要不要来我家吃个便饭？” 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欧阳莱被吓了一个激灵，戒备地抬眼看着他，半晌说了句：“吃过了，丑拒！” 然后拿钥匙开门，进门，反锁。 吃了闭门羹的詹豪开会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姿势不够帅，于是又照了照镜子，才去敲的门。 欧阳莱将门开了一个小缝，满脸不高兴：“到底要干嘛？” 詹豪这才堆满了笑：“你别误会，我今天才知道你跟我奶奶是老熟人，我奶奶他们坐了下午的飞机已经到了厦门，专门嘱咐我让我请你吃顿饭！” 欧阳莱打量着他，也不说话。 詹豪只好使出杀手锏：“我奶说了，我要是不请你好好吃顿饭，她就从厦门回来打死我，所以我下午专门买了菜做了一些便饭，然后咱们再拍个照给我奶，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欧阳莱将信将疑地抿抿唇，末了说道：“就完成个任务啊！” 詹豪忙不迭点头：“就给我奶交个差！” 欧阳莱看了他一眼，又想到他那个小酒量，量他也不敢对自己怎样，于是说道：“等我会儿，我换个衣服。” “好咧您嘞，笑的恭候您的大驾！” 欧阳莱换好一身休闲服敲了敲对面的门。 詹豪突然拉开，手里捧着一瓶山崎威士忌，挑了挑眉：“我奶还说了，让我好酒也伺候着您！” 欧阳莱干干的笑了笑，探探头，却发现一间老屋子被他打理的如此有格调，于是才迈开步子进去。 又看到餐桌上放满了菜肴，四凉四热，足足摆满了一桌子，欧阳莱不禁有些惊讶：“你叫的外卖吧？” “胡说！都是我自己的做的！”詹豪信誓旦旦。 欧阳莱坐了下来，扬起一侧的唇角：“可以啊，刮目相看啊。” 詹豪也坐下，打开酒瓶：“今天我的酒量，也能让你刮目相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与人的气场会有微妙的相同。 詹豪没有含着金钥匙出身，他不像乔木那般高高在上。 他也住在和自己一样的贫民窟里，也像自己一样对生活有着更高的渴望。 唯一不同的是，他似乎早就成功了。 而自己，还在路上。 欧阳莱这样想着，似乎觉得，这栋老式的居民楼里，总是会给自己带来安全感。 她笃定自己不会太过讨厌，这个，和自己出生在同一国度的同类人。 世界经济体系每日都在发生着微妙的改变。 阴里赚钱的商人背地里都削尖了头去搞科研。 有的想穿越时空，有的想换身换脑长生不老。 唯独陈乔木对一个女人耿耿于怀。 “没出息的东西！” 王林就是这样骂陈乔木的，不仅赚了黑心钱，还要来搞黑心科研。 乔木倒是悠闲，在实验室外晒着太阳喝着咖啡回嘴：“有本事你别搞。” 王林争论：“我是科学家我是本职工作！” 乔木眯着眼，淡淡地道：“那你把支援资金全部给我退回来。” 六月的晨光倒是毛茸茸的，还没有太过毒辣。 王林立刻干干的笑了笑，说道：”好兄弟不谈钱！哦对了，时间轴我调好了，今儿要有时间，咱们再来试一次？” 乔木笑笑，说：“我没吃牛排，没体力。” 王林本就是个科学疯子，说了做实验要是不做，浑身就痒痒，只好一拍大腿：“我给你买！” 17 存在 为了解释著名的“祖母悖论”，霍金发表了“平行空间理论”，也是第一次提出了平行宇宙的概念。 在90年代中期，霍金作为最为伟大的科学家之一深深地影响着许多刚刚探索到了宇宙边缘和时间边缘的青少年们。 十五岁的欧阳莱，在偶然间看到了1992年湖南科技翻译的《时间简史》后，深深的迷恋上了神秘的宇宙和不知所踪的时间。 每每夜空布满星辰的时候，她抱着腿坐在楼顶，闭上眼睛，她想像出一个世界的样子，睁开眼她又看到一个世界的样子。 她甚至有些期待，于是她问妈妈：“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同样的世界却存在于不同的维度空间里？” 妈妈盛着白粥，配了梅干菜，推到她面前：“我听不懂你那些，你去问你们老师去。” 欧阳莱彼时有些瘦弱，宽大的红白相间的校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子上，袖口空荡荡的。 她执拗的性子越来越像离婚的父亲，只是她不大与自己的父亲打交道。 她说：“妈妈，我最近看了一本书，叫《时间简史》，里面有一句话，说的是有位女士速度超过光速，所以她今天出发前天就到了。难道超光速能回到过去或者去到未来吗？如果可以，我想去未来看一看。” 欧阳莱接过粥，用小勺子一点一点送进嘴里。 妈妈总是慈善的笑：“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怎么现在课本交这么难得知识？” 欧阳莱摇摇头：“是我去是图书馆看的，很有趣的一本书呢。” 妈妈取来了咸鸭蛋，剥了皮，将流油的咸蛋黄放进欧阳莱的碗里：“哦，课外读物啊，那你可不能误了学习的时间。” 欧亚莱见妈妈似乎没有什么兴趣，于是只好索然无味地收了话柄，转言道：“妈妈，这个蛋黄太咸了，我不想吃。” 妈妈这才抬眼，略带严厉：“你一天总不好好吃饭。” 欧阳莱努了努嘴：“烧排骨的时候我可以吃两碗饭。” 妈妈眼角一滞，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说好保证女儿一个月吃到一顿大肉排骨，这个月因为厂里改制的原因，好像忘了。 于是忙补偿似的笑笑：“呀，妈妈忘了，妈妈阴天给你买。” “嘶~~~”话音刚落，妈妈却捂着肚子皱紧了眉头。 欧阳莱忙放下勺子冲到她面前：“怎么了妈？肚子又疼了？” 那疼痛似乎凶猛的很，一下子就惹得她再也站立不住，于是扶着欧阳莱半躺在沙发上，勉力说道：”莱莱，给妈妈，拿，拿一下止疼药。” 欧阳莱应了声，忙去床头柜将妈妈随便在药店买的止疼药拿了过来，担忧道：“妈，你已经这样疼了将近半个月了，要不咱们去医院吧？” 妈妈却忍着疼坐起身来，将白的的小药片干干吞了下去：“不用去什么医院，不过就是肚子疼而已。” 欧阳莱虽然才十五岁，却因为环境影响，总是显得有些少年老成。 她面露坚定：“不行，今天必须去医院，听我的，妈。” 妈妈摆了摆手，因为瘦削所以捂着肚子半躺着的时候显得有些佝偻。 欧阳莱心疼地看着妈妈，于是强忍着泪水，倔强的走出了门，来到一楼的小卖部打了120的电话。 在等待救护车来的半个小时里，妈妈并没有因为吞服了止疼药而缓解，倒是因为腹腔内的剧痛几乎要晕厥过去。 小小年纪的欧阳莱敲开了隔壁邻居詹奶奶一家的门，祈求道：“詹奶奶，我妈妈病了，现在得去医院，可是我扶不动她，我怕摔着她，你能帮帮我们么？” 欧阳莱的眼底饱含泪水，她热切地看着詹奶奶和爷爷。 幸好，邻居们都是一个厂里的职工，互帮互助惯了。 于是六十岁的詹奶奶和詹爷爷一起把欧阳莱的妈妈扶下了楼。 恰好救护车也就在这时到达，护工们抬着担架将她们又领上了救护车。 临走前，詹奶奶忙上楼将自己的布包取下来，掏出两百块钱塞进欧阳莱的手里：“爷爷腿脚不方便，奶奶就不陪你去医院了，这两百块钱拿着，万一要用，等你妈妈好了再还我就行。” 欧阳莱含着泪，稳稳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欧阳莱看见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妈妈居然奄奄一息，心里害怕极了，她才十五岁，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坚强的妈妈痛的蜷缩起了身子，话都不说一句。 于是她撑着哭腔问随行的护士：“阿姨，我妈妈怎么了？” 护士见她还小，安慰道：“应该不会有大碍的，你爸爸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欧阳莱的泪眼却忽然变得凌冽。 “我没有爸爸。”她说。 护士蹙了蹙眉，也没有再多问下去。 就这样开了二十分钟才到最近的人民医院。 欧阳莱跟着担架进去，却被挡在了急诊室的外面。 那一天，是三月十五号，夜里凉，欧阳莱就这样蹲在急诊室的外面瑟瑟发抖。 她忽然想到了《时间简史》，如果可以，她想带着妈妈以光速的距离离开现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世界。 “你是她的女儿？”，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个医生推门出来，站在了欧阳莱的面前。 欧阳莱这才撑着将落未落的眼泪站起身来，点点头。 医生看了看她，却说道：“你的爸爸呢？叫他来一趟医院，我们找他有事。” 欧阳莱怔了怔，还是执拗道：“我没有爸爸。” 医生蹙了眉：“怎么会没有爸爸呢？” “就是没有。”小小的欧阳莱面无表情。 医院无奈地叹气：“那你妈妈的亲属呢?比如姥姥？舅舅？姨妈？” 欧阳莱同妈妈生活，几乎是相依为命，姥姥姥爷早就去世，倒是有一个舅舅在市区住着，只是舅舅不大喜欢她和妈妈，她也就不爱麻烦他。 于是她咬了咬下唇，说道：“医生伯伯，我已经十五岁了，我已经长大了，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罢，我和妈妈没有太多的亲人，这么晚了我也找不到谁能过来帮我们了。” 医生看着她，无声地叹了叹气，低语道：“可怜呐…” 然后才缓缓地将诊断报告递到欧阳莱的面前：“你的妈妈生了很重的病，需要立刻做手术。” 欧阳莱看着诊断报告，黑白色的彩图小小的印在正中央，一排黑体字在下方写着：晚期直肠癌，腹水压迫…… 18 彗星 后面倒是看不清了，因为欧阳莱已经被吓得泪水倾塌了。 她毕竟只有十五岁，哪里经受的住这些。 癌症这个字眼，对她来说，简直比地震天灾都要可怕。 医生见她哭，也没多安慰，只是说道：“现在要立刻给你妈妈做手术，但是你必须先去医院把手续办了，手术费是一万五。” 欧阳莱睁着泪眼瞠目结舌：“多、多少？” 医生蹙了蹙眉，似乎也懒得再同一个小孩废唇舌：“算了，你还是立刻把你爸爸叫来吧。” 说完这句话，医生便转身又回去了。 剩欧阳莱一个在急诊室的门口，春风推搡着扑到她的脸上，将眼泪吹遍了整个脸颊。 欧阳莱不想去找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他怕他现在这个老婆，怕极了。 只是执拗不是办法，她除了一个已经做到副科长的父亲，几乎就要举目无情了。 于是欧阳莱来到传达室，借用了老伯的电话。 在电音接通时，欧阳莱瞥了一眼传达室的钟表，不料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她下意识地想要挂断电话，却忽然听见有人接了起来。 是一个朦胧的睡音：“谁呀？” 是个女人。 是爸爸现在的妻子。 欧阳莱握着电话的手有些紧，手心都渗出了汗，她紧张地道：“阿、阿姨，我是欧阳莱，我找我爸爸。” 电话那头怔了一会儿，一句话没说就递给了旁边的男人。 男人张口时带着些许不耐烦：“怎么了莱莱？这会儿都几点了？” 欧阳莱张了张口，说道：“妈妈生病了，在人民医院，医生叫你过来一趟。” 男人一怔：“我？叫我做什么？” 欧阳莱踌躇着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妈妈需要做手术，我没有钱……” 话音刚落，男人也沉默了，倒是身旁的女人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尖利，似乎是故意让欧阳莱听见：“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女儿出了事！睡觉！” 男人怕老婆，怕极了，因为当时的厂长，已经成为局长了，妻子是局长的侄女，不怕不行。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去找你舅舅去，别再打电话来了。” “我妈她得了癌….”欧阳莱抢言，却仍旧没抢过他挂断电话的速度。 “症。”她将最后一个字淹没在哽咽的哭声里，她挂了电话跌跌撞撞地跑进急诊科，找到刚才的医生，哭着求他：“伯伯，能不能先给我妈妈做手术，我去借钱，借到钱就给医院拿来！我保证！” 医生也很苦恼，他皱着眉：“不行啊，医院有医院的规矩，不交费是没办法给你安排手术的，再说了，你只是个小孩子，怎么保证会借到钱？还是让你的家长尽快赶来医院吧！” 欧阳莱哭声渐浓：“我求求你们了，先救妈妈吧！我，我……” “手术费多少？我替她交。” 你见过彗星吗？ 彗星划过天际的那一刻，宇宙的磁场会发生改变。 无数个平行时空有机会重叠。 从未来回来拯救自己的英雄，也可以通过宇宙这个缺口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身边。 欧阳莱回头看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白衬衫，领口处的纽扣是别致的轮轴样式，他长得很好看，有着不合这个时代的绅士感，倒是像在欧洲长大的富人家的公子哥，眼睛里盛满了阳光。 欧阳莱有些恍惚，偏着头看向他。 他也只是看着她温温的笑了笑，开口却是：“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欧阳莱脑海里的画面像是裹着云朵一个一个地涌现出来。 在大雨天送自己回家的叔叔... 在银行门前替自己解围的叔叔..... 还有眼前，这个，似乎永远不会老去的，救世主般的人..... 欧阳莱有些不敢相信，实在是小时候的记忆太过模糊了..... 欧阳莱木木地站在离付费窗口五米之外，看着那个身影，替自己的母亲交了手术费，看着他转过身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 他摇了摇手里的纸条，对着欧阳莱笑：“这一下，你欠我的钱，更多了~” 欧阳莱伸手接过那张纸条，除了落款处清晰工整的“欧阳莱”三个字外，其他字迹全部都由歪歪扭扭的拼音和图画平凑而成。 “妈妈跟我说，借别人的钱一定要写欠条的~” “你好呀叔叔，我就是那个小朋友....” ............ 十五岁的欧阳莱相信空间折叠，相信虫洞，相信时空可逆转，相信一切值得探索的神奇与奥秘。 只是，那个拥有不老容颜的男人，总是出现在关键时刻来帮助自己.... 这样的，神一般存在的人，他，是从哪里来的？ 少女张了张口，冷风从她的唇边擦过，她说：“叔叔，我就是那个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那一夜，少女欧阳莱躺在医院的座椅上，将头枕在这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的腿上，焦虑地、急切地、疲惫地等待着母亲手术的消息。 天空亮起鱼肚白，手术室的灯光终于灭了，先是护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出来，最后主冶医师径直来到男人的面前，摘下口罩，面容悲痛：“我们尽力了。” 就这几个简单地字，少女欧阳莱的母亲，就这样草率的走了.... 男人双手牢牢地抱住少女，少女正在撕心裂肺地哭喊...... 男人蹲下身，用一双幽深地犹如星辰般地眸子看着她：“你相信宇宙是神奇的对吗？” 少女略微冷静下来，点点头，泪眼婆娑，看着自己的英雄。 男人说：“我从哪里来？” 少女的眼泪，啪嗒，掉落一颗。 男人凑近少女耳畔，低声说：“我从宇宙而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的妈妈，在宇宙的另一头，另一个空间，一定活得很好，她没有病痛，没有离开，知道吗？” 少女想起了自己最爱看的那本书《时间简史》，想起了那些谜一般的奥妙... 她咬了咬唇，点点头：“这个空间里的妈妈，过得并不好，另一个空间里的妈妈，一定很幸福的！” 男人怜惜地摸了摸少女的头：“另一个空间里的欧阳莱，也会很幸福......” 欧阳莱的母亲病逝，那些亲戚们还有亲生父亲，总算赶在午饭时刻前来到了医院。 男人将少女交给了众人后，默默地退开人群。 他的传感器一直在响，声音越来越急促，他又得离开了.... 19 裂云 天一下子裂开，乌云也顺着裂缝陷落进去。 抬头看见天空，阴阴干净的没有杂质，但就是怎么也阴朗不起来。 像是一张被泼了墨的画布，在这个正午时刻肆无忌惮地散发着阴沉。 欧阳莱的父亲终于出现了，接着还有欧阳莱的舅舅舅妈。 他们先是跟医院扯了很久的事情，类似于有没有延误病情，是不是医疗事故，医院要不要赔偿诸如此类的.... 欧阳莱只是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默默地流泪。 她看着那群陌生的亲人，第一次觉得，生活再也没有希望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也许是父亲还有几分知识分子的风骨，发话将欧阳莱的母亲下葬，只是舅舅舅妈那边倒是仍旧不甘心，总是打着亲姐姐莫名去世的幌子不愿离开医院。 欧阳莱透过刘海瞟着他们，心里将他们俩的样子一笔一划地从脑海里抹去了。 欧阳莱想，以后自己再也没有舅舅和舅妈了...... 那夜，父亲带着欧阳莱回了位于城西的机关家属大院，后妈给欧阳莱腾出一件狭小的房间，父亲摸着欧阳莱的头说，等到周末就去把厂里的房子打扫出来，让欧阳莱以后听小鸥阿姨的话。 欧阳莱点点头，泪水又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那一夜，欧阳莱蜷缩着脚，躲在床头角落，看着门口的方向，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她在等，从另一个空间到来的母亲，只是她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直到东方擦起一抹青色，欧阳莱疲惫地舔了舔嘴唇，呢喃道：“原来世界没有鬼啊......” 然后整个人滚进被窝里，沉沉的睡去。 父亲替欧阳莱的母亲办了后事，虽没有多么体面，但也不寒酸。 欧阳莱跟他们吃饭的时候听见父亲一边给小鸥阿姨夹菜，一边说：“我这也算仁至义尽了。” 小鸥阿姨吃了一口菜，眼皮也不抬：“可不要忘了墓地还是咱爸派人去要的，否则可拿不了那么低的价，这可都是为了你，你以后要对我更好一点！” 父亲笑笑，又夹了一大筷子的蒜薹炒肉：“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贤惠的老婆！” 时空恍惚，欧阳莱眼前腾起一片雾气。 那是在厂子里的小房子，妈妈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那时候自己还小，还很小，父亲也还很年轻，他正脱掉罩在外面已经脏了的工服，一边笑，一边说着：“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贤惠的老婆....” 也不知怎的，耳音减弱，正吃着饭欧阳莱却哭了起来。 这惹得父亲和小鸥阿姨侧目，一旁的小妹妹也学着欧阳莱瘪了瘪嘴。 父亲立刻严肃了模样：“怎么又哭开了....” 小鸥阿姨十分不悦地瞅了一眼欧阳莱，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哭哭啼啼....” 就在这时，一旁的小妹妹也哭了起来，嘴里的白饭都沾在了衣领上。 小鸥阿姨赶忙抱起，斜了一眼父亲：“都多大人了还整天哭哭啼啼，看看把彤彤惹得！” 话锋落了，又转过身将自己的孩子拢进怀里：“乖啊，彤彤，妈妈在呢，不哭了，不哭了.....” 父亲也扫兴地丢了筷子，将欧阳莱拉进小屋里。 父亲坐在床沿，欧阳莱背靠着墙直立着。 父亲蹙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莱莱，你现在跟着爸爸生活，就要懂事，要为爸爸着想....” “小鸥阿姨现在是爸爸的妻子，你得照顾她的情绪，她已经对你很好了，不要惹她不开心好么？” 欧阳莱连连点头，只是悲伤冲撞了眼睛，眼泪像洪水一样不停地倾泻，止也止不住：“我、我就是想妈妈了....爸爸...你不想她么？” 父亲的脸色滞了滞，声音忽然变得更弱：“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值得怀念的....” 欧阳莱哭得更凶了，十五岁的她根本不阴白，阴阴是自己的父亲，哪怕离了婚的父亲，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说不想就不想了，连怀念都变成了奢求呢... 她的妈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这一生短暂又悲壮呢.... 父亲见她哭得更凶，伸手大力地拽了拽她：“怎么还哭？别哭了！” 欧阳莱被拽的一个趔趄，险些没有站住，只见她踉跄了几步，而后又将后背贴近墙壁，泪水糊住了眼睛，睁都睁不开。 此时房间外面传来小鸥阿姨的声音：“干什么呢？饭都要凉了！” 父亲埋怨地看了一眼欧阳莱，兀自出了门去。 父亲离开后，欧阳莱一头扎进了被窝里，不管肚子有多饿，她再也吃不到妈妈烧的豆腐和红烧肉了..... 这样的生活，欧阳来没日没夜地熬着。 直到有一天，一个周六，还在小屋睡梦里的欧阳莱听见了客厅父亲起床的动静。 有锅碗瓢盆的声音，还有阵阵的煎蛋香味。 欧阳莱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才8点一刻。 欧阳莱犹豫着要不要起床，但又想了想，父亲做好早餐总归会来叫自己的。 于是她就在床上等。 她听见了小鸥阿姨起床的声音，也听见了彤彤喊“爸爸”的声音，然后听见他们一家三口吃早餐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来回的步子，彤彤兴奋地念着“公园，公园玩去咯”，最后是一声“砰”的关门声。 房间里安静了。 欧阳莱就这样仰面躺在床上，仿佛灵魂已经飘在了空中。 也仿佛就是在那一刻，还没满16岁的少女，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阴白了，在这个家里，只有自己才是多余的，自己的爸爸，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也是从那天起，欧阳莱开始拼命地学习，她要考到最好的寄宿高中去，还要去最好的大学，她要离开这个处处透着冰冷的家屋子，她要去享受孤独，而不是被孤独煎熬着..... 欧阳莱记得，就是从十六岁生日的那一天开始起，自己开始学会了坚毅和冷漠，穿上了一副密不透风的盔甲，从此这世上，她就成了真正的孤儿....... 20 星光 乔木戴着的手环发出嗡鸣声，跟着就是一阵白光充斥了整个狭隘的空间，像是极北之地的永昼之日，哪怕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身体被光束穿透的触感。 光束淡去，乔木觉得自己像是落在了轻飘飘的浮云之上，再睁开眼，便看见了一幕之隔的王林正焦虑地看着自己。 王林手忙脚乱地拉开时空穿梭机的门，追问着乔木：“你没事吧？哎呀呀呀，这次又出了些岔子，那个时间轴忽然变得错乱，我只好叫你回来，要不你万一回不来了我怎么办啊，怎么跟陈叔叔交代啊......” 乔木觉得脑电波还有一些纠缠难过，有一种酒后宿醉断片的感觉，一时间大脑出现了大片的空白。 王林见他脸色不好，心虚地搀过乔木的胳膊。 乔木晃了晃脑袋，挥开他的胳膊：“你老实交代，把我的科研经费用哪去了，时间轴你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王林眨巴着眼镜片后的眯眯眼趴上去：“我真的没有，我是一个老实巴交的科学家。” 乔木踱步到实验台的另一头，拧开一瓶水喝了起来，声音闷闷的，面露疲态：“你小时候过得好么？” 王林被冷不丁的问住，想了半晌：“我们家父慈子孝，和乐融融。” 乔木蹙了眉头：“那你说，孤苦无依的人成长，是不是很难？” 王林摸着下巴：“这个问题我没研究过，你不如问我量子力学难不难....” 乔木看了他一眼，又望向一旁通天立地的黑色机器，冷淡道：“这玩意儿什么时候能修好？” 王林继续摸着下巴：“主要烧坏了一个阀门，这个阀门是我从美国定制的，需要时间，需要钱....” 乔木静了静，看向他：“你是不是过分了？” 王林突然变得娇俏，笑着道：“是你在五年前的座谈会上说养我的....” 乔木忙要澄清，摆了摆手：“养实验室！” 王林笑的谄媚：“我看你这次回来的匆匆，还问了我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猜你在那边空间里的事情是不是还没办完？要是今天就下订单的话，美国那边差不多20天出货，我再用10天来修复，也就是下个月的今天你就可以再次过去了....老板，您看，那经费.....” 乔木垂了垂眼皮，起身说道：“吸血鬼。” 然后踱步出门，王林忙小跑着追到门口，扯着嗓子喊道：“谢谢老板！记得回去多休息哦！身体重要！” 乔木启动车子，准备回家休息，此时临近凌晨，夜场男女正三三两两地往出走。 乔木将脚下的油门踩了踩，疲惫席卷着他的意识，忽然，他的眼前一白，他下意识地踩了刹车，眼前再次阴朗却看见自己车头处正有一个惊魂未定的低着头蜷缩着身子的女人。 看来是差点撞上斑马线的行人，乔木忙下车道歉。 他三步作两步走到女人身边：“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女人不厌烦地耳后的发拢了起来，抬起头来：“你喝酒了吧你？” 欧阳莱，是欧阳莱。 乔木看着她，脑海里忽然涌现的是15岁少女的脸。 而同一时间，欧阳莱也看到险些撞到自己的男人是债主陈乔木，心下虚了三分，眼神挪了挪：“是你啊，那我不报警了。” 前一天欧阳莱还因为借钱的事跟乔木心生芥蒂，现下心底竟然升起了别的情绪。 她用余光看向乔木的侧脸，忽然觉得乔木像是一个想不起来，却十分熟悉的人... 这太奇怪了.... 乔木也怔了半晌，才意识到二人站在马路中央，他沉了沉声音，说道：“上车，我送你回去。”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欧阳莱想也没想地“哦”了一声，然后乖乖跟着乔木上了车。 直到油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欧阳莱才暗暗骂了自己，恢复如常，摆着冷脸，说道：“你能不能开慢点？” 乔木不答，而是问了别的：“你喝酒了？” 欧阳莱瞪大眼睛：“你跟踪我？” 想起跟乔木初遇的那天，他说是自己的书迷时，欧阳莱就笃定他是一个变态。 而后面接触了几次后，欧阳莱又在前面加了定语，冠冕堂皇、复杂多变、自以为是的冷血变态。 乔木轻轻地提了唇：“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欧阳莱看着窗外：“那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你浑身酒味。”乔木说：“这么晚了，女孩子在外面喝酒很危险。” 欧阳莱轻轻地笑：“看着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这么老气。” 乔木稳稳地停在红绿灯前：“去夜店了？” 欧阳莱条件反射道：“去酒吧了。”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诶，我干嘛给你报备啊....” 乔木扯了扯唇角，余光看见街角有还未收摊的米线铺，于是提议道：“吃个夜宵？” 欧阳莱断言拒绝：“不吃！减肥！” 乔木全然不理，而是将车靠在一边停了下来，自顾自地走向路边冒着腾腾热气的米线摊。 欧阳莱先是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然后觉得乔木毕竟是债主，自己于理有亏，于是还是下车跟了过去。 她看见乔木穿着精致干净的衬衣坐在矮小的木质小椅子上，由于身高的原因整个人都前倾地坐着，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是欧阳莱第一次觉得，乔木和自己到了同一个世界.... 她走过去，坐在乔木的身边，恰好此时烫熟的米线被摊主大爷端来，大爷操着一口河南话，说道：“趁热吃。” 乔木拿起筷子欲吃，却被欧阳莱制止。 “等会儿。”欧阳莱拖过碗，又拿起一旁的油泼辣子和醋：“这里的油泼辣子是大爷自己泼的，醋也是手工醋，加到米线里很好吃。” 只见欧阳莱娴熟地加好调料，又起身去要来了一碟小菜，递到乔木面前：“吃吧。” 乔木看着她，轻轻问了句：“经常在这里吃？” 欧阳莱答：“前面的酒吧是我一个客户开的，每次在他那喝多了就来这里吃米线，胃会舒服一些，回家就能倒头大睡。” 乔木有些心疼，却压抑住了感情：“不喝不就行了。” 欧阳莱低头开始拨弄手机：“甲方爸爸让你喝，你只能选择喝红的还是喝白的，并没有选项是不喝。” 话毕，欧阳莱又抬起眼睛：“快吃吧，我有些困了。” 趁着夜色和昏黄的灯光，乔木将欧阳莱送到了弄堂口，欧阳莱跟他道了别，便自己走向了巷子深处。 乔木看着她独自离去的身影，却想起了那个在阳光里跟自己招手的小孩：“叔叔你好呀，我就是那个小朋友....” 乔木捏了捏方向盘，还是下了车，小跑着追上去。 欧阳莱显然吓了一跳，乔木却佯装镇定：“我见这巷子路灯坏了，我送你进去。” 欧阳莱想到日前遭遇过的酒汉骚扰，心下原本是怕的，此刻也就不怕了。 就这样，两个人并肩走过只能容纳两人的窄巷子，踏着一地细碎的星光..... 21 溃 詹豪这天没去酒吧上班，而是亲手去花店插了一束有格调的鲜花在老屋子里守着。 詹豪那处房子有一扇窄窗户，透过窗户恰好能看到正对这幢老屋的小巷子。 他趴在窗户上张望，心里想着：巷子冗长又黑，女神那么娇俏总会被不法人士惦记着，咦？那是？ 詹豪探出脖子，看见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缓缓朝过走来，灯影太暗看不清眉眼，但是在这老旧厂房家属院住着的曼妙女人除了自己的邻居女神之外还有别人么？ 詹豪自问自答，然后骂骂咧咧地捧着花束下了楼。 重点不是女神这么晚回家，而是女神身后居然畏畏缩缩跟着个大汉！ 这不能忍！ 詹豪撸了袖子，单手拿着花就冲下了楼，恰好迎上欧阳莱和陈乔木两人走到院门口。 詹豪下意识地扔掉手中的的花，扑上去揪住乔木的衣领。 詹豪的个子不及乔木，但痞劲儿十足的他胳膊十分有利，平日里又爱健身，这一扑，让陈乔木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 “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 乔木和欧阳莱二人几乎齐声，詹豪却咬牙切齿地盯着乔木：“我发现有个变态跟踪你，我替你教训他！别怕啊！” 欧阳莱上手把他拉开：“你怎么看谁都是变态啊？你撒手，他是我朋友！” 乔木云淡风轻地盯着詹豪的脸，嘴角若有似无地噙着一丝笑。 詹豪啐了一口，只好撒手，这又想起来刚才下楼手里还拿着花，于是忙转身去捡。 这时，陈乔木上前几步与欧阳莱并肩：“你男朋友既然来了，我就走了。” 欧阳莱面色平稳，但内心也不知怎的已经波涛海浪翻涌，她着急地看着去捡花的詹豪，然后又望向陈乔木，张了张口，正欲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乔木的眸子忽然阴沉了下来，又说道：“既然有了男朋友，就让他替你把钱一还，以后也好再不见面。” 詹豪此刻又冲了过来，插言道：“什么钱？” 他自动过滤“男朋友”三个字，一心只想为女神赴死。 欧阳莱蹙着眉头，心情又一次跌倒谷底，她压低声音：“不用你管。” 这句话说给詹豪。 “我阴天就给你。” 这句话说给乔木。 “哦对了，更正一下，他也不是我朋友。” 这句话说给詹豪和陈乔木两个人听。 即便是夜色已经深得透骨，但乔木的眸子还是能让人在夜色里感受到冰冷的温度。 欧阳莱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太危险，上一秒是坐在路边吃米线摊的他，下一秒却跃到了空中，睥睨众人，高高在上。 他不是小时候那个“天神叔叔”.... 欧阳莱在心中微叹，转过身接过已经有些散乱的詹豪手里的花：“这是给我的么？” 詹豪还在纠结方才说的什么钱：“他说还什么钱？” 欧阳莱伸手拽过詹豪的袖口不假思索：“喝酒欠的钱。” 欧阳莱拉着詹豪转身步入破旧的老楼，独剩一个披着黑夜外衣的乔木站在院子口的路灯下，任凭复杂的情绪翻江倒海。 进了楼道后，欧阳莱泄气地撒开了手，詹豪却还是后知后觉地询问着：“那家伙也开酒吧的？” 欧阳莱不假思索：“嗯。” 詹豪说：“害！您以后想喝酒了就来我这，欠一辈子酒钱都行！“ 欧阳莱瞟了他一眼，提唇轻轻一笑。 也就是那晚的这一个笑，让本来只想和欧阳莱拼酒的詹豪想得更多..... 也是那晚被拽着袖口上楼梯的这一个举动，让詹豪想一辈子和欧阳莱拼酒.... 透过老旧的红褐色砖墙，顺着小路慢慢延伸，那一头有一个溃不成军的身影摇摇晃晃。 “还是太晚了....” 乔木颓败地想着..... “我要再早一点进入你的世界，让你只属于我....” 这一夜无风、无雨也无眠。 翌日，欧阳莱顶着着一双黑眼圈加深的眼睛去了杂志社。 刚刚一进门就被前台小妹拦住了去路，前台小妹拿出一张出勤单：“欧阳姐，薇薇姐让您去西郊做个采访。” 欧阳莱蹙眉：“今儿我不出勤，让别人去。” 说罢，拂了拂手就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跟欧阳莱同一个办公室的有两个实习生，还有两个不怎么露面的老编辑，实习生远远地看见欧阳莱踩着高跟鞋过来，便缩着脖子去了茶水间。 欧阳莱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坐下然后打开电脑。 就在这个空档，主管马薇薇忽然气势汹汹地推门进来，将出勤单撇在欧阳莱的面前：“欧阳莱，这个杂志社是你开的么？你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欧阳莱头也没抬：“也不是你开的。” 马薇薇气的大喊：“我叫你出勤都叫不动了？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架子怎么这么大？” 欧阳莱这才缓缓抬头，也不生气，淡淡地说：“我今天就是不出勤，再说了，那是条社会新闻，本来就不是我这个组负责的，我看三组那边人手也够，怎么就轮到我头上了？” 马薇薇双手抱在胸前：“我是主编，我来分派工作，你要是有意见，这个主编你来干啊！” 欧阳莱瘪瘪嘴：“就事论事，不想跟你吵架！” 此刻有同办公室的编辑进来，劝了两嘴：“多出出外勤挺好的，可以锻炼自己嘛。” 欧阳莱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去，污水处理厂的新闻刘记者你以前不是报道过么？” 欧阳莱顺势就指了指她：“薇姐，您让刘记者去。” 马薇薇气势汹汹地来找架吵，欧阳莱就是不接招，此刻还提着脸颊笑了笑，这态度更让马薇薇恼火。 一旁的刘记者怕自己当炮灰，忙拿了桌上的文件说道：“我去总公司开会。” 然后溜之大吉。 办公室门外也总有看八卦的同事假意来回走动。 马薇薇自然是输不起的，她将出勤单往桌子上一拍，撂下狠话：“今天这个新闻在下午5点之前拿不回来的话，你这个月工资我全给你扣了！” 打骂都能忍，扣钱可不行，欧阳莱终于提了声音：“凭什么！” 马薇薇扬了扬下巴：“就凭这里，我说了算！” 欧阳莱咬了咬嘴唇，隐忍怒火，半晌说道：“好，我去。” 马薇薇战胜，趾高气昂地离开。 此刻有实习生回来，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平时欧阳莱总是请她喝咖啡，她倒是记着，这会儿噗嗤噗嗤地跑过来，凑在欧阳莱耳边飞快地说了句：“欧阳姐，我听说那个污水处理厂的厂长特别难搞，已经骂走了好几个记者了，您小心点！” 说完，她又坐回自己的工位上，来回看了看有没有人注意到。 当一个小范围内大部分群体都开始攻击独立某一个人时，保持中立的人也会被排挤。 欧阳莱阴白这个道理，也不怪这个实习女生的小心翼翼，而是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个“谢谢”，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外勤。 22 羡 阴沉的天气似乎一扫而空，整个天池之下的城市被贩卖了足量的阳光，不算热，但刺眼的很。 欧阳莱低头打开叫车软件，一看价格，够自己喝三四次咖啡的钱，又想起马薇薇那个老巫婆一定不给报销专车的价格，于是打了电话给公司的司机，得知无法派遣，欧阳莱憋着气，心想一定要跟马薇薇撕一回逼。 欧阳莱刚刚准备下单时，却想起了昨晚乔木沉着脸向自己讨钱的样子，于是只好闭了软件，踩着高跟鞋朝地铁站走去。 一直她以为坐地铁或公交是对自己人设的侮辱，她是高贵的令男人趋之若鹜的才女，身上只应该有香水味，不应该有汗腺或其他的杂味。 但是当她恰好在地铁上找到一个座位后，心底的舒适和放松感是前所未有的。 是啊，无论怎么去骗大家，欧阳莱就是贫民窟女孩啊... 于是倍感舒适的她打开手机，准备看一看新闻。 正在这时，却听到有人在唤她：“欧阳莱？你是欧阳莱吗？” 欧阳莱顺势抬眼，却很快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叫她名字的是一个酒局上遇见的女生，据说斯坦福留学背景，父亲是政界精英，母亲是商人，上次见她也是光鲜亮丽，名牌傍身，今天倒是只穿了一件卫衣和牛仔裤，扎着马尾。 欧阳莱知道躲不过，干脆捻着笑冲她招招手：“hi，april！怎么在这遇见你了？” 此时地铁到站，一下子涌进很多人，那女孩挤着过来站定，笑靥如花：“我每天都会坐这一班地铁去上班的。” 欧阳莱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有点自惭形秽，方才十分钟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坐专车，没想到真正的“公主”却每天坐着地铁上下班。 叫april的女孩就这样站在欧阳莱的面前跟她聊了起来：“你这是去哪啊？” 欧阳莱礼貌地回应：“我去终点站。” 女孩点点头：“那还蛮远的，我再有两站就到了。” 欧阳莱抿抿唇，尝试性地问道：“你每天都坐地铁上班么？你们家司机不送你？” 女孩摆摆手：“交通这么烂，而且停车也好麻烦，地铁多方便。“ 欧阳莱笑着点头：“也是，就是有时候气味不好闻。” 女孩说：“那也比纽约的地铁好多啦，纽约的地铁又脏又臭又旧，夜里还有流浪汉寄宿，特别可怕，那会儿上学都硬着头皮去乘....” 欧阳莱看着她，看见在真实生活状态里游刃有余的她，居然有些羡慕起来。 她是真的见过世界，所以才可以这样波澜不理，宠辱不惊。 说着话，女该又摆摆手：“我马上到站啦，上次跟父亲吃饭听你讲清宫史，觉得你好博学，下次有机会我们约出来喝下午茶哦~” 说完，人流便挤着她下了地铁。 那女孩走后，欧阳莱怅然地看着不知名的角落，忽然间觉得自己平日的模样是挺令人讨厌的... 她翻出手机，找到april口中的父亲，看着那些暧昧的文字，和动辄几千的转账慰问，欧阳莱觉得胸中作呕，转手立刻删掉，拉黑。 到了西郊的污水处理厂时，欧阳莱已经有一些疲态，许是昨夜一夜没睡，整个人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她觉得脚底有浮云，软踏踏地走着路。 只是刚刚走到厂门口，就被看门大爷拦了下来，用一口浓重的不知地的方言说道：“你做甚？你找谁那？” 欧阳莱礼貌地颔了颔首：“我是来找周厂长的。” 大爷随即去打电话，然后说了几句，就给欧阳莱指了方向：“顺着大路往北走，看见一个二层小楼就是了，别乱跑哦，厂子里乱的很，危险。” 欧阳莱点头。 前几天有一个污水处理厂的员工在作业的时候掉进了污水池，被救起后却染上了病，厂子以没有劳务合同为由不承认其工伤的说法，只想敷衍了事。 家属却不依，他们觉得监控四处都有，落水的工人还好会一些水性，但也不抵污水池下面巨大的漩涡流出水口，硬生生挣扎了十多分钟才有人过来把他救起，就起来已经力竭呼吸不畅，家属想讨的第一个说法就是监控室看得到发生的一切事情，为什么无人救援？要不是有人路过，那就是一条人命。 欧阳莱在来的路上做了些功课，于是想着要去出事的污水池拍拍照片，又恰好看到了路标指引，欧阳莱想了想，准备先去拍照后去采访。 她从主道上拐到了东侧，很容易就找到了事发地，她拿出手机冲着东南西北四个角的摄像头拍了照，又拍了一些全景照，正准备走的时候却被一个莽撞的汉子喝住：“喂！你干什么！” 欧阳莱转身，看见后面来了两个人，一个壮而高，一个瘦而矮。 那个较壮的男人走过来一把夺过欧阳莱的手机。 欧阳莱瞪眼质问：“你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壮汉说道：“等我把照片删了就换给你！” 另一个瘦小的男人却笑嘻嘻地过来，伸出手道：“欧阳记者您好啊，我就是周厂长，刚才听说你来了，却半天不见你过来，就出来找找你，这厂子乱不能乱跑，出危险就不好了....” 欧阳莱怔了怔，理智告诉她还是先跟她们走比较好，于是也提着唇笑了笑：“劳烦您了周厂长，我们去哪说？” 周厂长勾了勾腰：“去我办公室，刚好有个领导也来了，咱们一起聊。” 跟着那两个人来到二层楼的办公室，一进门却见到熟悉的人。 她愣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听到里面的中年男人张口说道：“听说杂志社委派的是欧阳记者，我就赶过来了.....” 欧阳莱抿了抿唇，而后调整了身姿，微扬着下巴走了进去，雅致地颔了颔首：“彭局，好久不见了。” 中年男人笑了笑，伸手握住欧阳莱的手拍了拍：“这厂子是我的下属单位，出了事儿我理当来看看。” 欧阳莱不作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然后仪态端庄地挑了一个独立的沙发坐下，说道：“刚才来的路上，还碰到了您的女儿....” 中年男人的脸色滞了滞，后很快恢复如常，笑着坐下来：“那你跟我还真会有缘分呐~” 23 年轻就是本钱? “欧阳啊~” 人刚刚坐下，彭局就张口说道：“上次一别竟有月余了，待会儿忙完工作跟我去吃个饭吧？” 欧阳莱低头掏出纸和笔：“采访完要回社里赶稿子，怕是吃不了了....” 彭局笑着摆摆手：“怎么这么辛苦啊，我跟你们总公司蔡总很熟哇，他如果总是让你加班这我可得说他两句了！” 欧阳莱抬眼，捻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我们先开始采访吧？” 彭局点点头，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此时周厂长若有所思，等到彭局走开后，率先说道：“这个专访是我们厂里专门约来避开舆论压力的，你知道怎么写吧？” 欧阳莱一直是一个复杂的人，亦正亦邪，亦喜亦忧，她时而分不清对错，也模糊了道德边界，但唯独在工作上，是一个刚正不阿，清白有力的人。 所以她说道：“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只要周厂长如实相告就好。” 也许周厂长听错了方向，接下来的每一个问题倒是答得干脆。 欧阳莱一一将周厂长说的细节记下，记了满满当当两页纸。 中间彭局回来过两次，给欧阳莱亲自添了茶，又看了看采访进度，然后退了出去。 等到一小时采访结束，彭局才再次折返，立在门口：“x市来了一个做酒店投资的老板，下午要请我吃饭，车已经到门口了，欧阳记者你收拾一下，一起走吧。” 他的话尾音不是问号，是句号。 欧阳莱怔了怔，还想推辞：“彭局，我真的得赶回去交稿子.....” “我已经给蔡文韬打过电话了，他会替你善后的，莫要推辞了，走吧。”彭局收敛了半分笑颜，气势沉了几分。 欧阳莱总是讨厌这样人微言轻的时刻，但又总是妥协。 她只好将笔记本塞进自己的包里，跟在彭局身后出了门去。 是x市酒店投资集团老总派来的车，一辆宽阔的suv，司机在前面，欧阳莱和彭局坐在后面。 许是事多，彭局接了一路的电话，也不需要欧阳莱紧绷着聊天，这让她松弛一些，靠在窗户上小憩，这才稍稍缓解了熬夜的疲倦。 也不知开了多久，车子停在了穿城而过的河流南头，眼前是一处架于水上的玻璃建筑。 彭局还在打电话，听内容是省里会议的工作安排，怠慢不得，于是欧阳莱先行下车，踱步到一旁看了看景色。 旁边是一处芦苇荡，芦苇茂盛，还有一只白鹭立在水中央。 再远处是接近岸边自然形成的一大片浮萍，如若盛夏世界来，应当是连绵的荷花。 这样的景致在城市中实属难找，很久没有远行的欧阳莱情不自禁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相机照了一张。 刚刚照完照片，有人来唤她，是服务员。 欧阳莱忙小跑过去，见彭局正端正地站在门口等她。 嗯，绅士十足。 欧阳莱一直知道，这些年龄稍大的已婚男人总是体贴周到的，没有棱角，十足暖男。 但欧阳莱也知道，他们这样表现，不过是因为眼前有猎物罢了。 这样的人，更危险。 于是她忙站立，保持距离，颔首弯腰，十分有礼貌：“有劳您还等我。” 彭局笑容温煦：“无妨，这里怎么样？景色美吧？” 欧阳莱点头：“城中孤岛，很美。” 彭局竖起大拇指：“好一个‘城中孤岛’，你在你这个年龄里算是非常有才华的年轻人了！” 欧阳莱心知，这也是危险人群发来的信号，于是左耳进右耳出，不推辞也不往心里去。 她跟着彭局进入玻璃建筑，居然是一家内有乾坤的画廊，再往里走，才是宴会去。 这玻璃建筑从外面看就像个四方的仓库盒子，竟没想到里面的空间甚多，除了画廊还有酒廊，似乎还有卖玉器的地方。 若没人领着，根本走不到宴会去，也找不见以河流命名的包厢。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里面早已坐满了人。 率先起身的是一个十分年轻，长相很高冷清峻的男人，他的身旁也立着一位长发飘飘，气场上乘的女人。 彭局笑着伸手去迎，欧阳莱也只好慢悠悠地跟上。 彭局说：“没想到江总这么年轻有为啊，这位是江夫人吧？” 被称为江总的年轻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浓重的墨色，过了半晌才说道：“未婚妻。” 倒是一旁的女人十分热络，伸出手来笑的妖娆：“彭局，久仰大名了，我就是李师师，五年前您去给将大的mba班做客座导师，那会儿我就认识您啦！” 彭局眼前一亮，握手的时间略略长了些：“我就说，这么气质娟秀的女子竟然是谁呢，原来是我的学生！” 欧阳莱在一旁看着，嘴角扯了扯，总是在酒局上遇见同类型的女人，这个倒是个高手。 “这位是？”也是那个女人率先注意到这屋内的女人，特别是，比自己长相还要艳丽一些的女人。 彭局这才赶忙介绍，伸手示意欧阳莱近点：“这位是欧阳记者。” 那女人俨然一副女主人模样：“那快坐下，彭局，欧阳记者就别站着了，我们开始吧？” 彭局坐在了主位，左手是从x市来的两人，右手是欧阳莱。 席间，彭局对欧阳莱照顾有加，连新鲜的虾都亲自上手给剥好，这样故意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息，让在座众人都以为欧阳莱是彭局的小蜜。 欧阳莱也不好拒绝，只是刻意不再去吃虾，或者干脆不再吃东西，将筷子放在一边，慢悠悠地转动着眼前的红酒杯。 还好，他们总是有正事要谈的，也没人多做关注，直到李师师端着酒杯过来，美其名曰是与每人喝一杯酒。 她走到欧阳莱的面前，眼睛瞟了瞟欧阳莱座位上的包，然后微微凑近：“假的吧？这包假的太阴显了，妹妹啊，你可别再背出来了...” 欧阳莱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扣了扣，抬眼微笑，不答话。 李师师先是跟她碰了碰杯，然后仰头干掉：“欧阳记者，你看看你多年轻漂亮啊，什么都不用付出，就什么都有了，真是羡慕呢....” 话毕，她瞟了瞟彭局，咂咂嘴道：“我爸也这个年龄，还好，我喜欢自己做事业，不喜欢依附男人....” 欧阳莱倏地抬眼，全是冷冽的光。 李师师对上那双眸子，居然有些怯场，于是忙提唇笑了笑：“跟您开玩笑呢，别介意啊...” 说完溜之大吉，欧阳莱却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 24 一无是处 在上大学的时候，欧阳莱曾经喜欢一个品学兼优的学长。 而那时的她，已经开始跟学姐混迹社会圈，学科不及格，寝室也很少待。 那段时间，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拼死拼活考进这所全国一流大学的初衷，她已经开始忘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直到那个学长对她说道：“不要做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欧阳莱被刺激到，回道：“如果遇到一个能让我变得一无是处的人也算是泼天的好运。” 后来，那个学长再也不理她，她也不理学长。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现下，这一刻，她才体会到那句“不要做一无是处的人”的意思。 她，欧阳莱，除了倔强不服输的性子之外，一无是处。 她甚至有些羡慕地看着那个叫李师师的女人，幻想着如果自己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白富美，也要这样当面羞辱一个拜金虚荣的女孩，那该多爽！ 欧阳莱的自尊心被狠狠的践踏，她开始喝酒，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原本不怎么说话的她，开始摇曳着身姿站起来，学着李师师那样跟每个到场的人碰杯。 直到她端着杯子来到李师师身旁的男人面前，她停住了脚步，用眼神瞟了瞟李师师，娇俏一笑：“江总，您一点都不爱您的未婚妻吧？” 欧阳莱在反击。 男人面色阴沉，连眼神都不与她对视。 倒是李师师的脸色挂不住，径直站了起来：“你是不是喝醉了！” 欧阳莱的脸颊有些泛红，佯装醉态，凑了上去：“仍凭你美丽妖娆，高贵典雅，你身边的男人不爱你可该怎么办？还不是个可怜虫?” 说完，不等李师师发作，欧阳莱便扬着下巴走开了，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放下酒杯。 酒色正酣的彭局正因为欧阳莱得体的举动而欣喜不已。 他伸出手来想要揽欧阳莱的腰，却被她完美躲过。 她拿起自己的包，眯了眼睛笑：“我有点喝多了，我要先走了。” 彭局似乎意犹未尽：“再等会儿，等会我们一起走。” 说着话，便起身拉住欧阳莱的胳膊，往近身拉了拉。 欧阳莱厌恶地甩开他的手，而这个举动却惹怒了她面前这个威严的中年男人。 他轻轻看了看她，吐出几个字：“不识抬举。” 然后再也不管，任凭她离席。 这也是这样身份的中年男人，对得不到的猎物从不会留恋，只会嗤之以鼻，告诉她，不被宠幸是你的悲哀，殊不知，他们的存在，才是整个世界的悲哀。 欧阳莱出来发现星子已经满布夜空，她想沿着这河畔散散步。 于是她刻意避开大路，沿着河道旁的一处步行道慢悠悠地走着。 也不知道怎么了，眼泪突兀地淌满了那张倔强的脸。 她边走边哭，在这无人之境，放肆的宣泄着自己心中的压抑。 她干脆蹲下身来，冲着远处的河面大喊：“欧阳莱！你真的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谁说的。” 前后路灯昏暗，没有人烟的步行小道忽然传来一个男声。 那声音有些轻，轻的像是幻觉里的靡靡之音。 欧阳莱抱着膝盖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她有些怕，毕竟天黑，又在河边，前后都荒无人烟的。 她闭着眼睛，啜泣了几下，才缓缓抬起头。 前面没人。 两侧也没人。 .........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脚步声，就在自己身后...... 欧阳莱倏地站起，也没顾得上脸上未干的泪痕，拔腿就准备走。 谁知道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住。 欧阳莱的心提在了嗓子眼，这要是坏人可怎么办啊..... 她颤抖着声音，强装镇定地说：“不管你要做什么，我的朋友就在附近，我一呼喊就来了...” “还是会害怕啊...“ 身后的声音嘀咕了几句。 欧阳莱忽然觉得耳熟，转过身看向他：“陈乔木？” 身后的男人在月光的渲染下有些温柔，特别是轻轻一笑的时候：“嗯，是我。” 欧阳莱被吓得不轻，方才的悲伤也还没宣泄殆尽，现下化成愤怒甩开他的胳膊：“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吓人很好玩嘛？” 陈乔木就那样轻轻浅浅的看着她。 而脑海里，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刚才在包厢门外看见的欧阳莱。 一个不卑不亢，终于开始清醒的欧阳莱... 他有些高兴。 要不是偶遇，他也不会跟过来..... 欧阳莱见他唇角噙着笑，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一边没好气地说：“每次见你你都不是一个样，一会儿脸黑的跟什么似的，一会儿又笑嘻嘻的....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很好笑吗？” 陈乔木想了想，说道：“上次在你家楼下遇见的那个男人.....他叫詹豪，是个酒吧老板，你的邻居，并不是你的男朋友....” 欧阳莱蹙眉：“你调查他？” 陈乔木不置可否：“现在要不要跟我走？” 欧阳莱揉了揉眼睛：“走去哪里？” 陈乔木提了提一侧的唇，浅浅一笑：“去欺负刚才欺负你的人。” ..................... 就这样，欧阳莱鬼使神差地被乔木拽着胳膊，踏着河边的小道，原路返回。 两个人一前一后，身影一高一矮。 重叠了时空，像是在某个雨夜，叔叔在前，小朋友在后.... 欧阳莱忽然恍惚，然后又迅速回神。 .......... 此刻，二人正站在那间坐满了人的包厢门口。 乔木单身推开了门，包厢内众人热聊正酣，完全无人察觉。 直到乔木拉着欧阳莱站到了酒桌的正前方，才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先是彭局看见了欧阳莱：“你怎么又回来了？” 然后是李师师看见了欧阳莱身边的男人：“你又是谁？这里是私人宴请，不能随意乱闯，请出去！” 见二人不为所动，李师师干脆起身，冲着欧阳莱吼道：“你愣着干什么？快把你带来的不三不四的人弄走！” 欧阳莱咬了咬唇，低低地跟乔木说道：“不是说要欺负人？” 乔木又邪邪一笑，开口向李师师说道：“我看，要出去的人，是你...” 他又环视了一圈包厢：“还有你们。” 众人大惊，唯有那个叫江南的男人面无他色，镇定自若。 而彭局，却是最坐不住的人，在他的地盘上有人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这个当领导的，以后还怎么混？ 于是他站起来，沉声冲服务员喊道：“去把你们卢经理喊来，我倒要问问，这些奇奇怪怪的人是怎么回事？” 话毕，他又冷冷地看了一眼欧阳莱，全然没了半小时前热情。 不一会儿，饭店的卢经理便赶到了，他刚一进门，却立在原地，冲乔木鞠了恭：“陈总？您怎么来了？” 这时，包厢里的人又静谧了一些。 一旁的李师师继续冷言嘲讽：“我们这里都是总，李总，王总，刘总，陈总有什么稀奇的....” 卢经理面露难色的抬头，望向彭局说道：“这，这是我们老板.....大老板....” 25 风起了 卢经理面露难色的抬头，望向彭局说道：“这，这是我们老板.....大老板....” 在场众人彻底噤声，有几个本地的商人似乎认出了乔木，皆放下了酒杯，在这个档口上厕所的上厕所，打电话的打电话，直到彭局眯着眼睛开口：“你是陈迈的儿子？” 乔木轻轻提了提唇：“是的，彭叔叔，您贵人多忘事，去年端午节，在许家的家宴上见过您。” 彭局蹙眉，似乎是想不起来。 乔木又补充道：“赵书记您总认得....” 彭局此刻才豁然“哦“了很久，忽然亮出一个十分热烈的笑，一边伸着手过来要握乔木的手，一边冲在座的人说道：“误会，都是误会啊！这是我贤侄，贤侄....” “只知道迈集团是建筑行业的翘楚，不想还涉足了餐饮业啊？”彭局复又转头望向乔木。 乔木的表情十分淡然却又得体，轻飘飘地握了握彭局的手，说道：“我妹妹回国时来吃过一次，说是喜欢，就买下来了。” 一旁的欧阳莱听到这里，忍不住侧目... 这家伙，还有个妹妹... 她在心里嘀咕。 .......... “听闻赵书记很是喜欢你那个在美国上学的妹妹啊，还说有机会要与你们陈家联姻呢...”彭局继续寒暄道。 乔木却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敢高攀。” 此刻，那些借口离席的人见气氛又缓和了下来，于是纷纷又回来，借着彭局的口全部上前与乔木攀谈起来。 因为欧阳莱一直站在身旁并没说话，被突然涌过来的三五个人给挤开了。 眼看着她看被推搡到窗边，乔木忽然越过与他攀谈的人一把抓住欧阳莱的手，低声说：“离我近一点。” 欧阳莱也不知吃了什么药，只是点点头，乖巧无比。 彭局见到这个举动，侧身退了两步：“没想到欧阳记者也认识陈总...” 欧阳莱知道彭局话里的话，他一定是以为也是在某个酒局，就像认识了他一样的认识了乔木。 “我是她的书迷。”乔木忽然开口。 “从2007年就是了。”他又补充。 彭局似乎没料想到，神色怔了一下，再次望向那个，酒局上认识的欧阳记者，愣了好一会儿，才招呼着二人再次入座。 欧阳莱原本想拒绝，却没想乔木却泰然自若。 他拉着她的手，坐回了欧阳莱半小时前离席的地方。 这一次的酒局，欧阳莱似乎没了从前的感受。 乔木在大方地跟在座众人谈起了欧阳莱曾经书刊上的作品，毫不避嫌地展示出了自己对欧阳莱才华的赞赏。 是的，以前也有许许多多酒局上的人投来过赞赏。 但乔木不一样，他看到了真正的欧阳莱，看到了真实、善良、弱小又无助的她。 那一刻起，欧阳莱觉得，她原本厌恶又摆脱不掉的酒局忽然成了她人生之光。 哦，不对，是乔木，是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成了自己的人生之光。 ............. 自乔木坐下，众人的焦点又落在了乔木的身上，包括从外地来的那一男一女也在不自主地打量着乔木。 乔木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像是饱读诗书、历经千帆、拥有一切却又无欲无求的人。 自信、游刃有余、气宇轩昂.... 这样的形容词放在乔木身上，也不能全然诠释了他。 终于，席散，乔木送欧阳莱回家。 夜深，司机在前面稳当地驾车，乔木和欧阳莱坐在车的后座。 欧阳莱支吾了一阵才开口道：“今天谢谢你。” 乔木眯着眼似乎在休息：“本来今天不喝酒的....” 欧阳莱有些自责：“不好意思啊....” 乔木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早上也不记得是不是喝了头孢....” 欧阳莱一怔，整个身子立起来：“喝了头孢不能喝酒！陈乔木你别开玩笑！” 乔木挑开一只眼睛，瞅着她：“怎么这么紧张我？” 欧阳莱又是一怔，心虚地挪开眼睛，又靠回靠背上：“骗我！” 乔木复又闭上眼睛：“你什么时候还我钱啊？” 欧阳莱身子一滞，心下又是一阵慌张。 也是啊，欠人家钱一定要还的，不然成什么了.... “我...” “算了不用还了，你肉偿吧...”乔木又说。 欧阳莱终于忍不住，沉下了脸：“陈乔木，你不是那种人！” 乔木眯着眼提唇浅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不是一直觉得我猥琐么？” 欧阳莱再次愣了愣，然后左手不自然地抓紧车门的扶手。 乔木再次睁眼，笑道：“又害怕了....” 欧阳莱气急：“你能不能别逗我了，逗我很好玩么？” 乔木坐起身：“好玩。” ....... 车内空气泛着一股清新的木头味儿。 两个人面面相觑着，一人呼，一人吸，静谧又暧昧。 ........ “那个...我欠你的钱.....” “不用还了.....” “陈乔木！别开那种玩笑！” “真不用还了”乔木有些委屈的瘪瘪嘴：“我的意思是你帮我母亲写篇专访，然后发几个平台，不就抵消了么？” 欧阳莱想事情时总是习惯地抿抿嘴唇：“那也用不着两万啊...” 乔木看着她：“我母亲是个极为浮夸的人，早就想把自己打造成大龄偶像，你放心，只会不够，不会有余...” 欧阳莱抬了抬眼皮：“要是做整体策划，两万绝对是不够的！” 乔木挑了一侧的眉：“找着商机了？” 欧阳莱别过脸去，掩藏笑意，佯装高冷：“才没有，我哪有那些时间！” 话音刚落，司机忽然一个急转弯，欧阳莱整个人撞上陈乔木，半躺在乔木的侧肩上。 乔木伸手护住她的腰，低头时下颚线轻轻地蹭过了欧阳莱的鼻子。 欧阳莱警惕地缩了缩身子，嗫喏着要爬起来，却被乔木牢牢控住。 “就这样别动。” “小朋友。” 26 没来由 阳光微醺，欧阳莱这一日早早地来到杂志社，坐在靠窗的工位上眯着眼睛。 她的脑海里全是乔木那晚在车里温柔的声音...... “小朋友...” “小朋友...” 想着想着，不自知地开始咬唇笑。 直到“砰”地一声，有人像是踢开了办公室的门，吓得欧阳莱迅速收回了神思，抬眼一看，马薇薇。 欧阳莱蹙眉起身：“我这办公室的门干脆不要了，反正是个摆设。” 马薇薇将稿件扔在欧阳莱的桌子上，怒气冲冲：“欧阳莱！你要死别拉着我们整个杂志社！” 欧阳莱不阴所以，嘟囔着：“大清早的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这篇污水处理厂的文章，你写的是个什么鬼？”马薇薇单手插着腰，声音尖利。 欧阳莱用指尖轻轻拨弄了桌上的稿件，淡淡地“哦”了一声。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稿件怎么了？我如实写的啊....” 欧阳莱懒洋洋的坐下，伸了伸懒腰，慵慵懒懒地看着马薇薇。 马薇薇用指尖用力地扣着桌面：“看看这标题——污水处理厂因何背上人命债....” 欧阳莱扬扬唇：“悬疑，吸睛。” “再看看这内容！监控不力？救援不及时？涉嫌违反劳动法？试图逃脱赔偿责任？...” 马薇薇气的脑门儿疼：“欧阳莱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们是要去帮污水处理厂写稿子面没错！不是让你写这种会砸了饭碗的稿子！....” 听到这儿，欧阳莱抢言：“那写什么？这就是我了解到的事实，我们做记者的不就应该报道最真实的情况么？” 马薇薇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捋了捋胸口，找了凳子坐下来，瞪着一双杏眼：“我看你平时多爱去蹭达官贵胄的酒局啊？你不是那种不阴白事理的人啊！这污水处理厂隶属于环保局，环保局那可是咱们得罪不起的地方，姑奶奶，你还真是敢写呢！” 欧阳莱仍旧是那副慵慵懒懒的样子，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再又开口：“我当时说了我不去，你非派我去采访，哦，对了，马主编，忘了跟你说，这稿子，我还发了网络通稿，现下，app上应该能看到了....” 听到这里马薇薇脸都绿了.... 欧阳莱眨了眨眼睛：“我是用杂志社署名的哦~” 马薇薇张了嘴，憋了半天骂了句：“傻x吧你！” 然后夺门而出。 马薇薇走到一半便掏出手机开始电话....... “喂，喂，周厂长...那个稿子..您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她站在走廊里焦虑不安..... “喂，喂，我找彭局...不在？” “啊？蔡总，蔡总，我也是刚看到，都是欧阳莱，欧阳莱擅自发的网络通稿...是...是...我的责任....” 挂了电话的马薇薇一双眼睛被憋得通红，仿佛是一个张口就准备吃人的怪兽。 她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地说：“欧阳莱！我要你好看！” ................... 欧阳莱在这个没有朋友的杂志社最高兴的有两件事，一件事是发工资，另一件事就是气马薇薇。 她十分享受马薇薇既想杀了自己，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着实很舒适。 但欧阳莱也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无论自己怎么折腾，总公司那边似乎总有人替自己撑腰，马薇薇不止一次打报告要辞退欧阳莱，但回回都如石沉大海... 这也是让马薇薇越发憎恨欧阳莱的原因之一。 马薇薇走后，欧阳莱打开手机刷了刷新闻软件，果然在头条看到了自己的文章。 短短一小时，已经超过百条评论。 呼..... 居然全是称赞... 欧阳莱有些始料未及。 “很少见到这么敢报道的杂志社了...为你们点赞..” “污水处理厂真不要脸，人家差点都没命了！” “记者这工作很危险的，也不知道报道的记者暗访时有没有遭遇什么...” “和谐和谐，社会和谐，不过污水处理厂这样子确实过分了....” “那个落水的工人是我叔叔的朋友的同学，据说现在还在医院里呢，领导连慰问都没去慰问...” “赞这篇文章的作者！” ............. 欧阳莱蹙蹙眉，而后又展颜起来，看来，自己还是有价值的嘛...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那日去玻璃房子赴宴拍下来的图片。 她想了想，将拍好的照片上传上了留言板，附上：一任秋霜换鬓毛，本来面目长如故。 照片里的芦苇搭上苏轼的这句诗词，倒是应景。 果然，不到一分钟，又收获了许多赞。 但下一秒，欧阳莱就被留言板下的一个名字吸引了去。 他给自己的照片点了赞，还留了言：2010年的比较好。 欧阳莱的指尖顿了顿，点开那个只有一串数字的头像，却看不到任何信息。 她想了想，便给乔木发了微信。 “你是不是在全方位跟踪我？” 乔木秒回：“做白日梦呢？” 欧阳莱将截图发去：“猥琐书迷。” 乔木发回一个表情：“下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欧阳莱浅笑：“又吃路边摊？” “带你去吃高级的。”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下午有会，不能接你，我们在餐厅见。” 手机屏幕灭，欧阳莱捧着手机趴在桌子上，此刻的眼光正好，洋洋洒洒铺满了桌面，温温热热的，就像欧阳莱心里腾起的奇妙感觉。 .................. 这一日，欧阳莱的脾气似乎好了很多，来来回回居然开始跟同事打招呼。 几个实习生窝在茶水间窃窃私语：“欧阳记者今天特别反常....” 一个有些胖的女生追问：“怎么反常了？” 说话的女生跟欧阳莱一个办公室，是马薇薇那一派的小跟屁虫：“她跟我打招呼，还帮我顺手买了杯咖啡....” 一旁平日里跟欧阳莱要好的实习生也说了话：“欧阳姐平常就不错，只不过今天好像对每个人都不错...” 胖女生挤了挤肩膀：“平时可只对你好啊小云，那对我，可是看都不看的...” 在一起八卦的其他几个女生也开始附和：“却是有些不一样，你们说，欧阳记者会不会是双胞胎啊，以前那是姐姐，今天是妹妹....” “哈哈哈哈哈，只能这么解释了.....“ “诶，我倒是觉得她会不会谈恋爱了啊....都说谈恋爱会使女人变柔软，我看欧阳记者八成是有对象了......” “有对象了？”有人问话。 几个小女生齐齐点头，点完头又觉得不对，这话不像是自己问的啊，于是都各自张望，还未曾望向远处，就看见离她们一桌之隔的主编马薇薇正站在那里。 几个人缩了缩脖子，赶紧找借口回到工位。 只剩那个胖女孩儿留下来，主动跟马薇薇报告道：“刚才小云说欧阳记者交代了下午要先走，估计是要去约会了.....” 没来由的女人之间的战争就是开始的这么莫名其妙。 马薇薇想了想已经一年多没有约会的自己就恨得牙痒痒。 那个风流女人凭什么！ 于是她眯了眯眼睛：“给我桶出这么大的篓子还想去约会？做梦去吧！” 27 儿媳妇? 马薇薇今年三十六，恰好本命年，三十六岁还是孤身一人，练就了她一身作妖的好本事。 她早上因为欧阳莱的一篇稿子吃了鳖，现下得罪了环保局的领导还没找到处理办法。 这下又听说欧阳莱要去约会，新仇旧恨让她坐立不安。 她想了想，先打电话给某新闻平台要求撤稿件，却被告知因为推上了头条一时半会儿撤不下来，只能先降热度。 马薇薇用指尖扣着桌面，转了转眼睛，而后挺直背脊，从电脑上down下来不少东西。 她来到欧阳莱办公室，依旧是不敲门就推开，然后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欧阳记者，现下公关部都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你得亲自出马降了你稿件的热度，然后我再找人撤掉。” 欧阳莱蹙眉：“为什么要降？反响不挺好的么？” 马薇薇瞪圆了眼睛：“不撤等什么？局领导都快被你气得蹬脚了，还留着过年呐？” 欧阳莱抿了抿唇：“好吧。” 马薇薇将手中列下来的数据扔给她：“费用你得自己垫付，后期找公司报销。” 欧阳莱一怔，抬眼起身：“咱们自己就是干传媒的，怎么撤个热搜还要自己掏钱，渠道方就不能垫付么？” 马薇薇提唇笑了笑：“你试试呗?反正我不行......对了，必须开发票，要不没法报销哦~” 马薇薇将任务布置完毕后，觉得心里舒爽了不少，转身就去了楼上的企宣部，看着三三两两无事可做的人，扬了扬手：“走，喝咖啡啊？” 同事们一愣，也不知道主编撞了什么邪，面面相觑了一阵子，还是起身跟着出了门。 马薇薇将企宣部的同事们安排在公司临街的咖啡馆，让大家说说笑笑聊聊天。 另一头，欧阳莱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着手头的事，遇到些瓶颈想上楼去找企宣部的人，却发现一个人都不在，只得自己回来，继续想办法。 就这样忙忙碌碌，不知不觉地过了下班的时间。 欧阳莱平日里不算是工作狂，但是有些强迫症，一旦被事情牵绊着就会废寝忘食。 上一次这样是报道一个经济学家的书籍，因为专业原因，要先自己学习很多相关知识。 这一次自己上手数据公关，着实费神，之前倒是协助着做过几次，但都是跟组里人配合着，也没觉得繁杂，今天什么帮手都找不到，反而有些力不从心。 直到微信语音连续响起，欧阳莱才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大惊失色，赶忙接起电话。 “喂？乔木，不好意思，我下午临时有些事还没处理完.....” 欧阳莱将手机放在肩膀上，头侧过去，双手着急找自己的信用卡。 果然需要自掏腰包。 马薇薇真是算准了自己没钱！ 欧阳莱在心里骂骂咧咧。 “你还有多久？”乔木的声音仍旧温柔。 “快了快了，一付钱就结束了....” “上班还要付钱？” 欧阳莱耷拉着眼睛：“说来话长，中了我们社长的圈套。” 对面轻轻地笑了一声：“我让司机去接你，半小时可以吗？” 欧阳莱看了看时间，在电话这头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欧阳莱反复对着数据和方案，又反复检查了新闻页面，转账，收款，done。 欧阳莱将所有电子对话做成截图备忘录发给马薇薇，后面还附上了自己的转账记录。 马薇薇并不理睬。 欧阳莱等不了她的回复，只好收拾东西先走。 下楼时忽然遇见回来拿东西企宣部的同事，欧阳莱冷着脸打了声招呼：“你们今天忙什么呢？还得我自己上手做数据....” 迎面而来的男同事愣了一愣：“我们？今天、不忙啊....” 欧阳莱驻足：“不忙？那我一个人都找不到！” “主编请我们部门喝了一下午咖啡，没听说今天有什么case啊....“ 欧阳莱一听，咬了咬牙。 行，马薇薇，故意整我..... 男同事见欧阳莱面色不好，讪讪地笑了笑：“欧阳姐，我取个文件就走。” 欧阳莱没好气的“嗯”了一声，侧过身子。 男同事又停下脚步，补了句：“您早上那篇稿子反响挺好的，怎么撤了？” 欧阳莱抬了抬眼皮：“主编害怕砸了她的饭碗。” 男同事摸了摸后脑勺：“不对呀，喝咖啡那会儿我听主编接电话好像是被表扬了....” 欧阳莱蹙眉：“被表扬？” “是的，好像是宣传部委的领导打电话，说是咱们报社敢于报道真实，要给我们嘉奖呢.....” 欧阳莱愣了愣：“马薇薇怎么说的？” 男同事想了想，伸了伸脖子压低声音：“姐，你别说我说的啊，我听那意思，主编好像说是她写的稿子，都是她应该做的，但是没提您的名字......” 欧阳莱冷笑。 男同事倒是奇了怪：“姐，你怎么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这种好事留名坏事撇锅的勾当我们亲爱的马主编还做得少么...” 男同事觉得自己似乎多了嘴，忙干干一笑：“那个，姐，你千万别说我说的..我先上去拿东西了...” 欧阳莱轻轻“嗯”了一声，率先下了楼。 嘴里嘟囔着：“这男生看着眼熟，叫什么来着？” 她低头翻了翻微信工作群，算了，反正里面大半都叫不上名字，不纠结了。 ............................. 下楼就看见了停车场里打着双闪的黑色奔驰商务车。 欧阳莱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车窗门，不等她开口询问，司机下了车替她开门，还说道：“欧阳小姐，陈总和夫人正在等您，让我接您过去。” 欧阳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对。 陈总和... “夫人？哪个夫人？” “陈总的母亲。” 欧阳莱抬起的半只脚一滞，瞪大了眼睛：“他，和，他妈？” 欧阳莱收回一只脚，哭丧着脸：“我，我，我可以不去么？” ................ 靠近cbd最高的建筑，54层以下是超五星酒店，54层以上是餐厅和酒吧。 欧阳莱在电梯里整理了很久的妆发，将唇色改成了显气质的玫红色，又将衬衣多扣了一颗扣子。 再将披散的头发拢起，放下，再拢起.. 唔...还是扎个马尾吧，好像长辈们都喜欢女孩子扎个高高的马尾.... 欧阳莱这样想。 然后气质端庄的走向窗边最靠里的屏风卡座。 她由远及近，通过屏风缝隙查看里面的人。 一个五十岁出头的女人，穿着chanel套装，胸口别着dior限量版胸针，化着妆容涂着口红，大笑的时候不捂嘴，眼角的细纹有些多。 而她对面的人，看不清身影，但那一定是温柔清冷的陈乔木。 欧阳莱调匀了呼吸，慢悠悠走过去，站在入口处，恭敬地叫了声：“阿姨好，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中年女人止住了笑声，飞快地上下一打量，在桌底给儿子竖了大拇指，然后张口亲昵地喊道：“哎呀我的儿媳妇！你可终于来了！” 28 谭情说爱 “妈，正经点。”乔木在一旁提醒，谭情女士这才端正了身子。 欧阳莱干笑着进去，顺势坐在了乔木一侧，将包放在靠背上：“阿姨，不好意思，手头有点急事要处理，耽误了些时间。” 谭情女士笑的典雅：“无妨，无妨，我也很难得跟我儿子在一起聊这么久，他平时忙的没人影，每天就只是跟我电话交流，见一面就像是网友见面...难得很.....” 乔木埋怨：“妈....” 谭情女士银铃一笑：“中年妇女就是爱抱怨，别见怪啊，我儿子还是很优秀的...” 欧阳莱弯了眼睛附和一笑。 乔木在一旁摇脑袋，叫了服务员上菜。 “今天唐突，叫你过来是想说上次跟你提过的事儿，为我母亲写一篇专访...“ 早已料到... 欧阳莱舒展了眉头.... 但很奇怪，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可我还没有准备提纲呢....”欧阳莱说。 “没事儿，今天吃饭先接触，下次再准备提纲采访。” “好” 此时前菜已经上来，谭情女士招呼二人先吃饭。 欧阳莱性子又冷又寂静，特别是陌生的长辈在场显得格外拘束。 不像是酒局那般游刃有余。 “欧阳记者，你今年多大啦？”谭情女士冷不丁发问。 欧阳莱正叉着一截芦笋，忙又放下：“阿姨，我......” “妈，别胡乱打听...”不等欧阳莱回答，乔木便打断，改了话题：“我母亲近些年在零星做一些慈善...” “对对对...”谭情女士接了话：“那些个太太们都有一些title，什么慈善艺术家啊，什么百年慈善家族传承人啊...她们啊，平时都不跟我交流，孤立我，还给我取外号，叫什么包工头彩票艺术家....” 乔木蹙眉：“怎么还遇上团队霸凌了？怎么第一次跟我说?” 谭情女士可怜巴巴地瘪了瘪嘴：“跟你说有什么用，不是说了嘛，你跟妈妈，就是网友....” “咳咳...”乔木一口水呛住，惹得欧阳莱轻笑。 欧阳莱在这个空档立刻掏出了纸和笔，放下手中的餐具，询问道：“阿姨，为什么要叫你包工头..彩票...艺术家？” 谭情女士眨眨眼睛：“因为我老公就是靠包工程起家的呀，他们叫我暴发户，就跟彩票中奖了一样，在那些个太太圈里，没什么地位的....” 欧阳莱飞速记下：“那当年迈集团起家时你在念书么？” 谭情女士换讲故事，兴致勃勃地调整了姿势：“没有，我考上大学了但没去，那会儿我也算是半早恋吧，跟着乔木爸爸就一起去工地去了...” “白天他上工，我在宿舍画画，我爱画画...虽然我现在爱搓麻，但其实我从小画画都好，特别是水彩，后来还学了油画....” 欧阳莱沉吟道：“油画....” 谭情女士笑的和蔼：“欧阳记者呢？你有没有从小都喜欢的兴趣爱好？” 欧阳莱毫无防备地回道：“大学就很喜欢摄影，但摄影器材太贵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对了，阿姨，能跟我说说你们那个太太团群体具体做什么的么？”欧阳莱继续发问。 谭情女士撩了撩头发：“太太共进会，就是太太们聚在一起买买东西，聊聊八卦，偶尔投资投资小生意，做做慈善......我们啊，就是想做独立自主的女强人，不给自己先生拖后腿！” 欧阳莱夸：“真难得。” 谭情女士却泄气下来：“我原以为也是这么难得，入了会才知道，收每人八万八的会费，也没什么投资的商机，还搞得爱攀比，这不，每个太太们都有专访，就我没有，我就想着，也包装一下...” 说完这句话，谭情女士喝了一口红茶，像是在抱怨道：“跟这么些太太们在一起玩乐，全然不如跟我的麻友们在一起来的开心。” 欧阳莱点头：“场面上的人物相处起来自然不如真实环境的朋友舒服...” 谭情女士又眨了眨她那单纯的充满细纹的大眼：“你呢，欧阳记者，你觉得哪种朋友舒服？” 欧阳莱笑笑，许是谭情女士聊起天来给人的感觉十分轻松，所以欧阳莱也答得轻松：“自然是跟自已一模一样的人相处起来舒服，比如阿姨肯定喜欢跟你有共同爱好的麻友....” “对对对！”谭情女士撞了撞一直沉默的乔木：“儿子，你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乔木看似沉静，其实二人的一字一言都听进了耳朵里，他知道谭情女士说这些话题的用意，于是抬抬眼：“我也喜欢摄影。” 谭情女士满脸不可置信。 但欧阳莱倒是信以为真，一双眼睛亮了亮：“你也喜欢摄影？” 乔木“唔”了一声：“不然怎么能看到摄影期刊上你登载的照片？” 欧阳莱的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继续提问：“阿姨，你能用三个形容词来形容一下自己么？” 谭情女士歪了歪脖子，支吾半天，说道：“美丽、大方、温柔。” “咳咳...” 乔木又一阵咳嗽，谭情女士恨他一眼：“怎么儿子？你有意见？” 乔木面露难色：“不敢不敢...” 谭情女士不理他，冲着欧阳莱笑笑：“别看阿姨五十好几，阿姨的追求者们到现在还多得要命....” 欧阳莱忍俊不禁，乔木实在无奈，起身借口去上厕所。 乔木走后，谭情女士越发娇俏：“你要问一问阿姨的恋爱史嘛？” 欧阳莱干干地笑道：“阿姨愿意分享的话当然好啊，我可以作为衡定你人物色彩的一项标准...” 谭情女士笑了笑，富态的双下巴横向拉了拉，看起来甚是友善：“那会儿阿姨家一般，但你叔叔家穷的呀，更是叮当响，但我就瞅着他上进，踏实肯吃苦，果然，成了...“ “但我算是运气好的，赌对了，好些运气不好的，一辈子过的贫困潦倒的，所以女孩子呀，一定要找个经济实力雄厚的，这样下半辈子才享福...” “阿姨有个女儿，这是阿姨给我女儿灌输的思想....” 谭情女士憨憨一笑：“也不怕你笑话我现实，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这个世界上，坏人比好人过的要幸福.....” 欧阳莱抬眼怔了怔，呢喃地在心里重复着：这个世界上，坏人比好人过的要幸福.... 重复了几遍，欧阳莱温温一笑：“阿姨，您很睿智。” 谭情女士捂嘴娇笑：“哪里睿智哦，我儿子都说我是傻白甜的......” 欧阳莱不接话，而是轻轻地用指尖点了点本子，慢悠悠地问道：“如果是，一个贫穷的女孩儿呢？” 29 养媳妇要趁小 谭情女士的笑容忽然变得深刻，她喜欢聪阴的孩子，她十分欣赏欧阳莱现在向自己问的这个问题....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还是天真慈善地说道：“只要是女孩儿，就得找个条件好的，为了下半辈子安稳，只不过这个好，怎么好，得自己去衡量.....” 谭情女士向前推了推面前的汤：“你看这个奶油松茸汤，用这么大这么豪华镶着金边的盘子浅浅的拖着，没几口就喝完了，但客人们不会抱怨，也不显得突兀....“ 她顿了顿，又抬抬眼：“如果用来盛紫菜蛋花汤呢？” 谭情女士爽朗一笑：“所以，我说呢，那些个太太们，总是把面子做得漂亮，里子么，一点东西也没有，真是让人笑话....” “但更让人笑话的是，我居然还是同流合污了....” 说到这儿，她捂了捂嘴：“哦不对，换个词儿，随波逐流了....“ 欧阳莱认真地做着笔记，听到这儿却问了句：“那您都阴白这些道理，为什么不随心走呢？” 谭情女士看着欧阳莱，忽然升起几分怜惜，她伸过手拍了拍欧阳莱的手背：“傻孩子，在这个社会，如果事事都随心走，会走不长久的，这个世界的人啊，每天都在玩一个游戏.....“ “这个游戏我们每个人从小都会玩，叫做‘找朋友’.......” “找到一个圈层的朋友，一个世界的朋友，就像奶油松茸汤终归是要找到陶瓷金边盘子的......” 欧阳莱在笔记本上画上一个句话，抬眼冲着谭情女士笑道：“阿姨，我阴白了。” 也不知怎的，谭青女士看她竟然有些怜惜，但她知道，今天的这一番话早说早好，欧阳莱和乔木不适合，走得久了，受伤的只会是这个扎着马尾，眉眼纯净，但性格执拗的女孩儿。 她很好，只是跟乔木的世界太不一样了罢了。 话题刚落，乔木回来，落座时看二人笑容灿烂，问道：“聊得如何？” 谭情女士温婉笑着：“特别投机！” 欧阳莱含着笑，用复杂的眼神打量乔木，半晌说道：“你真幸运....” 你真幸运。 双亲健在。 家庭和睦。 不被穷困所潦倒。 不被世俗所污心。 而我不一样...... 不一样..... “怎么了？”乔木担心地瞧着她。 欧阳莱回过神来，看了看眼前已经空了的汤盘，呢喃道：“这汤真好喝....” 乔木温温一笑：“喜欢再来一份。” “好。” 席散时已近十点。 欧阳莱一直是一个稳妥的性子，从不喜形于色，大气沉稳是她这些年练就的本事。 但满目疮痍的性格和作态则是后遗症。 谭情女士连连夸赞欧阳莱谈吐沉稳，后来还主动提出让乔木送欧阳莱，自己则去找了牌搭子，说是十二点再回家。 ..................... 乔木送欧阳莱回程时自己开车，刻意绕了远路，心思沉沉的就想多与她待待... 欧阳莱坐在副驾驶座上，闻着清新的檀木香气，张口问道：“那天，你为什么会找到我家来？” 乔木想了想？ 哪一天？ 5岁？15岁？还是25岁？ 欧阳莱见他沉思，于是提醒了一下：“到我家弄堂口，说是我书迷的那一天。” 乔木了然：“我偶然翻杂志看到了你的作品，就好奇，去看看。” 欧阳莱苦苦一笑：“是好奇啊...” 乔木“唔”了一声。 今天的夜空看不见一颗星子，像是被一层黑色的雾气遮盖住了一般，有些索然无味。 欧阳莱将眼神落在车内的氛围灯处，觉得这才光亮些，于是问道：“我采访过很多商界的精英，他们好像都有同一个苦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乔木不假思索：“什么苦恼？” “商业联姻。”欧阳莱说：“像你这样的家庭，也一定会商业联姻吧？” 乔木的眸色沉了沉，轻轻地“唔”了一声。 车内的氛围灯又暗了下去，整个世界似乎都暗沉了。 欧阳莱觉得心中有些酸楚，张了张口，半是呢喃半是话语：“每个人的出身并不能选择呢....” 乔木却陡然开口：“我这样的家庭会，但我不会。” 忽然，夜空中又多出了一颗星子。 乔木转过头冲欧阳莱温柔一笑，说道：“我把我妹卖了就行。“ 欧阳莱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原本清冷的性子不会笑，却还是笑出了声。 她将头转向窗外，眼底闪过几丝晶莹的光芒：“那你妹妹可真惨。” “有什么惨的，我给她挑一个好的不就行了。”乔木缓缓打着方向盘。 欧阳莱不置可否：“整个城的富二代没剩几个好的了。” 乔木蹙蹙眉头：“你都认识了？” 欧阳莱一愣，干干地笑了笑：“我猜的，我猜的。” 乔木轰了轰油门，自言自语道：“真是头疼.....“ “小莱。” “........“ “小莱。” 欧阳莱忽然侧头：“你在叫我？” 乔木的侧脸很是好看，眉眼连着鼻梁延伸到下巴，像是一条精美的抛物线：“我以后叫你小莱，可以么？” 欧阳莱心下悸动，使了十成力才按耐下去，仍旧甩出那副清冷又目空一切的态度：“不行。” “小莱，前面怎么走？” “右转。” .................................................. 将欧阳莱送回去后，已近十一点，准备回家休息的乔木又接到了王林的电话，说是美国的零件到了，现下机器已经调试好了，叫他过去看看。 乔木虽累，但是个科学发烧友，自然就打了转向，风驰上了三环，往郊区驶去。 此时夜色寂寥，实验楼附近荒无人烟，乔木从一楼拐进去，远远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乔木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刚推门，便看见王林和几个女研究员一起吃着披萨喝着酒.... 乔木冷脸站在门口：“不是说机器调试好了？” 王林满脸堆着笑，脸色有些泛红，一看就是喝酒上了头：“老板来啦！” 王林冲着身后的女研究员们喊：“老板来啦！” 众人欢呼，乔木皱了皱眉头：“小点声，几点了。” 王林拿着一个鸡翅做干杯状：“我们今天把时间轴彻底调试好了，这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庆祝庆祝怎么了？来，把鸡翅吃了....” 说着，就上下其手搂住乔木的脖子，将鸡翅往他嘴里噻。 乔木苦涩地被塞了一嘴鸡翅，生无可恋.... “现在调试？”乔木有些迫不及待。 毕竟上次离开时，小欧阳莱的处境非常糟糕，这些天他都在担心那个世界的事态走向.... 王林摆了摆手：“阴天阴天！我今天就是通知你来pizza趴的！” 乔木没好气地看着他：“捉弄我，扣你工资！” 王林高兴地搂着乔木，噘嘴就要亲：“你舍不得！” 乔木慌忙躲开，看着王林欢呼雀跃的酒后模样，乔木真的又好气又好笑，只好给家里的保姆打了电话，说今晚不回家。 王林摇摇晃晃地过来，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怎么？今晚跟我睡啊？” 乔木推开他：“我先上楼睡，阴天早上六点最好能把我准确送回上次我离开的那个空间！” 王林红着脸问：“不是2010年？” 乔木：“不是，去她十五岁那一年。” 王林娇俏一笑：“你这个变态，十五岁的女娃娃你都不放过！你是一个打着搞科研的幌子实际残害未成年少女的大尾巴狼！” 乔木懒得跟他争论，而是半开玩笑的说道：“养媳妇，要趁小！” 30 天神叔叔 凌晨六点，城市的灯光还在渐渐隐退，东方的天色也正在一点一点的阴朗。 乔木坐在时空仓里准备再次穿梭。 临行前，王林从实验室的抽屉里抽出来一叠旧版钞票，摇了摇：“这可是我的珍藏，可是要一比二兑换哦~” 乔木眉头动了动：“吸血鬼。” 王林憨憨一笑：“那我们开始了哦~这次你可以为所欲为，想停留多久就停留多久，反正时间轴彻底好了，不会再有失误了！” 说罢，王林又提醒了一句：“空间里的时间被时间轴刻意拉长，那的一天是我们这的一小时，你计算好，不要耽误你的事儿，也别太过为所欲为。” “啰嗦。” 王林摊手：“好好好....” 话音刚落，舱内灯光全亮，像是数十倍白织灯贴在你的眼球上打光。 全身肌肉一阵酸疼，过了几分钟，白光消失，肌肉的疼痛也在一点点褪去。 乔木试着眨了眨眼睛。 嗯..... 又是街角的垃圾站。 乔木看了看王林给的信号导引器，上面赫然写着2005年，9月18日。 ................................ 穿过小巷矮房，闻过几缕饭菜飘香，放学的孩子们背着书包回家吃午饭。 欧阳莱却一个人磨磨唧唧地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在嘴里含了含，又用卫生纸包住，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里。 糖果的甜味在舌根里荡漾，这时，她弯着眼睛笑了笑，低着头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15岁的欧阳莱长的比同龄人都要矮一个头，头发也有些干枯，倒是一张脸，已经有了美人的雏形。 她刚刚到家，便听见里面有人摔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小声说道：“阿姨，爸，我回来了。” 欧阳莱瞅着一地的碎片和坐在椅子上哭闹才上幼儿园的小妹妹，手心紧紧攥着衣角，张望着父亲在哪。 “怎么回来这么晚？路上踩蚂蚁嘛？我和彤彤还得等你吃饭！不会快点走？”肖阿姨端着一个新碗和半碗白饭出来。 欧阳莱跟他们生活了几个月后才知道，爸爸的新妻子，自己的后妈姓肖，至于叫肖什么，欧阳莱从来不问，也不想知道。 “还愣在那干什么？自己盛饭去！”肖阿姨不耐烦地吼道。 欧阳莱手脚利落地将书包放回自己房间，洗了手，去厨房盛好饭坐在离他们母亲女稍远的一侧。 快速扒拉了几口饭，才小心翼翼问道：“爸不回来吃么？” 肖阿姨用勺子喂彤彤吃了一口伴着鸡蛋的米饭：“开会去了。” 欧阳莱“唔”了一声，又低头快速扒拉着米饭，只是零星地吃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菜。 彤彤也不知怎的，今天总是不好好吃饭，挥手打闹，又险些将自己面前的盘子打翻在地。 欧阳莱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扶，缺不小心将自己的碗摔在了地上，又碎了一只碗。 肖阿姨勃然大怒：“你在干什么！都多大了连个碗都端不住？” 欧阳莱忙弯腰去捡，低着头反驳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是彤彤差点打翻盘子了，我去扶...” 肖阿姨起身，走到欧阳莱身边踹了她一脚：“你都十五岁了，还说彤彤？彤彤多大你多大？不要把你的错强加在别人的头上！” 欧阳莱咬了咬唇，撑着地站起来：“我没有！” 她倔强的吼道：“我本来就不是故意的！” 肖阿姨恼羞成怒，举起巴掌就闪了欧阳莱一耳光，瞬间，欧阳莱的脸颊上便红了起来。 肖阿姨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在这跟我大呼小叫的？要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我管你做什么？你就该跟你那个懦弱的妈妈一样，死了算了！省的给人添麻烦！” 欧阳莱眼底通红，胸中混杂着悲愤和委屈。 “不许你说我妈妈！你个臭小三！”欧阳莱大喊着就扑过去。 欧阳莱才十五岁，又有些营养不良，小小的个头哪里是成年人的对手。 肖阿姨见她这么发狂，就更加恼怒，顺手拿了餐桌旁放的彤彤的塑料椅子就朝欧阳莱砸过去。 边砸边骂道：“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今天我替你那死了的妈好好教教你做人！” 两人扭打到一起，很快欧阳莱别被按在地上，被狠狠地抽打。 欧阳莱绝望地骂着，也不知道骂了什么，总之她在歇斯底里地反抗着。 她恨不得就这样被打死，然后将这女人关起来，枪毙掉。 她恨不得就这样结束自己刚刚开始的生命。 委屈啊，愤恨啊，隐忍啊全部一股脑成了想死的念头。 她恨不得杀死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再杀死这个自私狭隘的女人。 然后成为一条社会新闻的骇人悲剧。 一起怀着巨大的怨恨离开这个世界！ 太可恨了！真的太可恨了！ 正在这时，大门传来了声音..... “砰！” 一声... “砰！” 两声.... “砰！” 第三声伴随着木门被损坏的声音，一个男人一手拎起了骑在欧阳莱身上的恶毒妇人。 欧阳莱以为是父亲，所以没有及时抬头。 却忽然听见一个未曾熟悉又熟悉异常的声音：“对不起，我来晚了。” 然后就是两只温柔的手将自己抱起来。 欧阳莱睁着眼，看着跟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张了张口，呢喃道：“天神叔叔。” 肖阿姨没见过这样穿着得体，长相俊俏的欧阳莱的亲戚，只以为是她母亲那边的远房找来，目睹了这残暴的一切，立刻佯装头昏，恶人先告状道：“这女孩简直没天理，拿那个塑料凳子砸我，我只是反抗而已。” 她说着话，指了指一旁已经有些凹陷的凳子。 男人冷漠地看着她，气质森严：“你把这个话，留给警察说罢。” 说完，男人抱着伤痕累累的小欧阳莱踏出了那个处处漫着冷漠的家。 十五岁的欧阳莱靠在天神叔叔的肩头，那是她为数不多的被保护，也是为数不多地可以闭上眼睛好好怀念母亲的时刻。 2005年的日头很晴朗，没有雾霾，遮不住太阳。 城市上空忽然拉响了纪念9.18事变的防空警报。 男人将女孩像珍宝一样抱在怀里，逆着所有人怀疑打量的目光，伴着渐次起伏的防空警报声，在混着爱和灾难的水泥路上，一步一步地走向光芒......... 31 半个熟人 日光倾泻的旧时光，斑驳的红墙和里面局促不安的女人。 她在来回踱步地走。 她被刚刚来人的气焰吓到，第一次感受到在这个城市，至少是这个厂子居然有人敢威胁自己。 好不容易，丈夫归家，带着满脸的疲惫。 她冲上去抱住男人的胳膊：“欧阳莱被一个男人带走了，还说要去公安局告我...” 男人蹙眉：“告你做什么？” 不是首先问自己的女儿被谁带走了，而是“告你做什么”... 人类的感情就是这样，容易新欢胜旧颜，更容易弥新不历久，就连亲情之间也存在着替代和被替代的关系。 小女儿彤彤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抱住爸爸的腿，指着角落的塑料凳子：“妈妈打姐姐，姐姐痛痛...” 女人忙拽了拽彤彤，低声说道：“阴阴是姐姐先骂的妈妈....“ 彤彤瘪瘪嘴，又晃晃悠悠地走到沙发上，趴着玩起了玩具。 “你怎么又打莱莱？她还是个孩子！”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追问道：“你说是谁把莱莱带走了？” 女人一改往日必须要辩解的态度，而是谦和许多地说：“是一个年轻男人，二十多岁，穿的很像国外的，看起来挺富贵....“ 说完，女人顿了顿，又着急道：“他抱着欧阳莱走的时候说要去公安局告我，不会真的去告我了吧....他是不是你前妻的远房亲戚？” 男人锁着眉头想了想... 国外？ 富贵？ “倒是听说她舅爷一家很早就移民美国了，多少年不联系了，不应该啊....”男人沉吟。 “怎么不应该，那女人死了大半年了，一个娘家人没来，估计是消息传过去了，派人来善后来了....”女人更加焦急。 听到这里，男人也觉得对，他忙问道：“你下手重不重？留伤了？” 女人哭丧着脸：“那个臭丫头扑过来要打我，我就下手、重了一点....” “哎呀...“男人恼怒地喊了一声：“她还是个孩子嘛，骂骂就行了，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女人委屈地抬眼：“她又不是我生的，我也不是个能装出来的人，要不是因为你，我凭什么要帮别人养女儿嘛....” 男人更正：“不是别人，莱莱怎么算都是我的女儿啊....“ 女人开始流泪：“那也是你跟别人生的...我不依...我爱你才嫉妒，这才是真的爱你，我才做不出来大度.....” 男人对她还是有感情，见眼泪下来了，只好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抱了抱她，哄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先出去找一找，他不一定会报警的，哪怕报警了，也是家庭纠纷，我会处理好的。” 女人点点头，眼泪顷刻就收了回去，问道：“那你吃饭不？饭热热就行。” 男人道：“还吃什么呀，我先去找人吧。” 说着，男人就出了门去。 ...................... 2005年的街道似乎更加宽阔，私家汽车少一些，公共交通也少一些。 中国已经有六个城市拥有了自己的地铁。 神舟六号也飞上了天。 乔木抱着虚弱的欧阳莱来到了市中心最好的五星级酒店。 他掏出了一叠现金扔在前台，说是能开多久的房就开多久的房。 前台看了看依偎在乔木怀里的少女，关切道：“女儿生病了吗？” 乔木一愣，反问道：“我看起来很老吗？” 前台耿直答道：“您看着特别年轻，根本不像有女儿的人，平时一定很注重保养吧？” 乔木无奈，懒得解释，只掏出了身份证。 还好有了前几次的穿越经历，这次乔木准备的极为妥当，从身份证到现金，再到穿着，都刻意地贴合这个时代。 就为了不留下破绽，不给这个空间里的陈乔木添麻烦。 “诶？您是迈集团的少公子啊~”前台眼冒星星地抬眼看着乔木... 乔木愣了愣：“你认识我？” 前台小妹垂着眼笑：“前两个月您来我们酒店给你妹妹过生日，我见过您一面....” 乔木苦思冥想，也不记得05年给乔西在这过过生日，但为了不露出马脚，只好打着哈哈：“记忆力真不错，诶，房卡弄好了么？我女儿生病了需要休息....” 前台小妹这才反应过来，忙递上房卡：“在1707，左手边电梯。” 看着乔木离开的身影，一旁的礼宾小哥凑过来，问道：“他真是迈集团的公子？” “千真万确。” “我听说好像不到20岁，怎么能有女儿啊？” 前台小妹皱眉：“早婚？” 礼宾小哥笑道：“我看那女孩儿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就算小陈公子10岁就结婚，也生不出来那么大的闺女啊.....” 前台小妹惊愕：“那他....” 礼宾小哥了然于胸地说：“现在这些公子哥，玩的也太大了....” 前台小妹恍然大悟：“你说他.....” “嘘....别说了，主管来了.....” 前台小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电梯门，半晌喃喃了一句：“变态！” 末了觉得不过瘾，又补充了一句：“渣男！” .............................. 乔木将欧阳莱温柔地放在宽敞的大床上。 也许是放置的动作吵醒了已经睡着的欧阳莱。 她睁开眼，却道：“哇，好大好漂亮的房子....” 乔木坐在床沿温柔地看着少女。 欧阳莱嘴唇又干又白，却还是勉强提了一个干净的笑容：“叔叔，这是你的家吗？” 乔木摇摇头：“这里是酒店，未来的日子，你好好在这里休息....” 欧阳莱轻轻地眨了眨眼睛：“酒店....听说很贵呢....” 乔木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头发：“没事儿，反正欠的钱也不止这一回了.....” 欧阳莱仿佛记不起小时候的事儿，但还是很好奇：“叔叔，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啊？” 乔木想了想，想起那个雨夜。 他蹲在地上拍着只有不到五岁的小朋友的脑袋.... 然后轻轻浅浅地笑着说：“因为我从你还是个小朋友的时候就认识你了，算是半个熟人了....” 32 家人 “半个熟人？”少女眨了眨眼睛，而后眯着眼睛笑：“听起来很棒呢～” “对。”男人将杯子拉了拉：“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女孩紧张地问：“叔叔你要出去吗？” 男人温柔地低下头，用手抚了抚女孩儿的头：“我去一趟你家，我带走你了，你爸爸该着急了。” 女孩皱起眉头：“他们会欺负你的。” 男人浅浅一笑：“我这么厉害，谁能欺负我？” “你安心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女孩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 男人将光线调暗：“需要开电视吗？想要房间有声音么？” 女孩点点头：“要的。” 男人将被子替她掖好，确保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再将窗帘拉上，放上一杯温水，拿了外套，出门去。 ........................................ 走在05年的街道上，呼吸着将在未来一点一点变得浑浊的空气。 乔木凭着导向仪找到了欧阳莱的家。 他一步一步的踏着水泥楼梯，却听得后面也跟上了几声急促的脚步声。 就这样，在狭窄的楼梯间里，乔木跟一脸焦虑的欧阳莱父亲撞见，两个男人挤在楼梯间内。 乔木曾在最初的那个雨夜，国营厂的大门口见过他一面，即便是过去了十年，眉眼还是依稀可辨，只是人更加精瘦了一些。 于是他干脆侧过身子，让欧阳莱的父亲走在前面，自己则跟在后面。 直到欧阳莱父亲拿出钥匙开门的瞬间才意识到，后面那个穿着很得体的陌生男人怎么一直跟着自己.... 又想起妻子说的那个，从国外回来的欧阳莱的远房亲戚.... 于是他顿足，转身，立眼看着乔木问：“你是谁？” 乔木的气质自然不凡，只是轻轻地动了动瞳孔，便已经流露出几分不可撼动的气焰：“欧阳先生，您好。” “你到底是谁？是你带走了我女儿？” “是的。”乔木毫不闪躲：“她瘦削衰弱，需要好好调养。” 欧阳莱的父亲并没有乔木那么挺拔，整个人低了半头，但事业单位里培养出的主任科员总是有一股说不清楚的嚣张气息，他意识不到眼前的男人是谁，于是扯着嗓子吼道：“你不经过我的允许随意闯进我的家，带走我的女儿，我是可以去告你的！” 乔木浅浅一笑：“那我们一起去一趟公安局，看看家暴未成年少女这个罪名到底重不重？” 也许是门外有了声响，女人从屋内将门打开。 看到是自己的丈夫和那个下午闯进来的陌生男人，于是怯怯地拽了拽丈夫的衣角，低声提醒道：“就是他。” 丈夫不耐烦地回道：“我知道。” 乔木站在一旁不慌不忙地提醒：“你们是想让我在楼道里说，还是进去说？” 男人看了看对面邻居的门，想了半晌，还是作罢：“请进。” 乔木进了欧阳莱的家。 三室一厅一厨一卫，传统的装修，什么都不缺的配置。 在05年这个时代，算是中产家庭了。 刚刚坐下，乔木便开口：“我来，是为了小莱。” 欧阳莱的父亲冷颜相对：“你们多少年都不曾回国，也不与家里联系，怎么？她妈妈一死就出现了？我告诉你们，她妈妈没有一份的遗产，房子也被厂里收回去了，唯独就剩个女儿。” 说到这，一直怯生生地女人忽然抢言道：“你们想带就带走，我们不拦着。” 欧阳莱父亲显然没有这个想法，回头看了女人一眼，示意她不要讲话。 “你们？”乔木喃喃开口。 “舅爷我也只在当年我和莱莱她妈妈结婚的时候通过一通电话，谈不上多么深的情分，虽然是亲戚，但确实没什么来往，你若贸然来管我家的事，我觉得是真的莫名其妙了！” 看来，他以为我是他们家的远房亲戚了........ 乔木浅浅提唇一笑，径直开口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乔木干脆起身，笔直地站着，双手插进裤兜里，眼神睥睨着他们：“我已经带小莱去医院鉴定，也已经跟我公安局的朋友留过了笔录，这些证据我现在先暂时不用，给你们一次机会.....” 欧阳莱父亲蹙着眉头：“你是在我威胁我们么？” 乔木提了提唇：“是的。” 欧阳莱父亲跳起来：“我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做！你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乔木无语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长相精瘦，干净整齐，又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但就是心缺了一块，不知道哪里脏了起来。 乔木原本不想给这个世界的自己造成什么麻烦，但他觉得仅凭口头上的威胁保障不了欧阳莱未来的生活，不得不..... 乔木想了想，问道：“国营厂改造，部分工人下岗，另一部任领导干部去了规划局下属部门吧？” “关你什么事！”欧阳莱父亲仍旧是一副不愿意合作的样子。 乔木静了片刻，然后说道：“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要不要跟我好好谈谈，我阴天再过来。” 说罢，乔木抬脚出门，后又落下脚步，回身：“小莱阴天还得上学，她的书包在哪里？” 欧阳莱父亲似乎还有莫名的暗火，一旁的女人倒是看起来十分配合，连忙取了欧阳莱的书包过来，说道：“你们最好把她带走，去哪都行，我们家有女儿，多养一个很吃力。” 乔木冷冷地看了女人一眼，女人吓得立刻噤声。 ...................... 出了欧阳莱的家门，乔木觉得冷风阵阵。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冷气，将毛孔都塞满。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家庭。 在乔木的认知观念里，父母是孩子永远的依靠和港湾。 却不料，在欧阳莱的世界里，最亲近的人变成了可怕的魔鬼，连同整个世界都变得摇摇欲坠。 难怪她最后变得很复杂，复杂的将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学会，并且习以为常地运用。 毕竟，从小都没人将她视作珍宝，她自然也不会将自己视作珍宝了...... 乔木叹息，找了一处没人街角，拿出王林给他的通讯设备，拨通了一个2005年的电话..... 33 愿我幼时顺遂 乔木回到酒店时已经晚上8点，少女醒了好一会儿，正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红极一时的台剧。 听到响动，少女就像欢脱的兔子朝门口跑过来，嘴里喊着：“叔叔，叔叔，你终于回来了！” 乔木弯着眼睛温温的笑，他放下手中的购物袋，摸了摸少女的头：“睡醒了？” 少女只有十五岁，脸颊是吹弹可破的胶原蛋白，瞳仁里阴亮的像是晃着潭水，笑起来就像是夏莲绽放。 这是她最好的年纪。 “刚才酒店的服务员姐姐还送了晚饭给我，我都吃光了。”少女仰着头笑，似乎是在求表扬。 乔木也笑：“怪不得脸色好些了。” 少女欢脱地点头，眼睛落在购物袋上，指了指：“那是给我的么？” 乔木也点点头：“买给你的新衣服，看看喜欢吗？” 少女呆了呆，眼眶忽然就红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欢喜一阵，悲伤一阵，任何情绪都来的快去的也快。 “自从妈妈生病走后，就再也没人给我买新衣服了，叔叔，你比我爸爸对我都好！” 说着说着，小姑娘站在原地哭了起来，满脸泪痕。 乔木一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不停地拍拍她的后背。 “叔叔，要不然你当我爸爸吧~~~”小姑娘越发伤心：“我想要一个像叔叔一样的爸爸！” “呜哇~~~~~” 乔木一愣，这不对啊，小媳妇怎么想歪了？ 于是乔木忙蹲下来，哭笑不得地说道：“不不，你要这么想，你以后一定要找个像叔叔我一样的男朋友！” 小姑娘眯着眼睛哭：“可是我不能早恋啊！谈恋爱还得好久好久以后呢，我好难过啊，我现在就想要叔叔一样的爸爸！呜哇~~~为什么我爸爸不爱我啊！” 乔木继续劝解：“不是不是！十五岁，十五岁再等三年就可以早恋了，别急！” 小姑娘哭得止不住：“那还得等三年呢！呜哇！！！！叔叔！！！” 乔木实在不会哄小孩子，看见她越哭越伤心，无奈作罢，垂头丧气：“行吧行吧，当什么都行吧....” 小姑娘一听，立刻止住眼泪，张开双臂扑了上去，嘴里喊着：“天神爸爸！” 乔木也没想到，这第一个拥抱，是欧阳莱认自己当了爸爸？？ 世事无常啊..... ............................. 这一夜，欧阳莱熟睡在宽阔酥软的大床上，乔木则在客厅里，一夜无眠。 清晨，乔木像一个老父亲一样，叫醒想要赖床的少女，然后将新衣服给她，等她收拾整齐，叫了出租车送她上学。 看着少女在校门口冲自己招手的欢快模样，乔木丧气极了...... 这孩子不想着谈恋爱，只想着认父亲....太缺父爱了...... ................ 乔木回酒店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趁着午饭时间来到了欧阳莱的家。 他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瞬间被打开，是欧阳莱父亲一脸谄媚的笑：“你来啦！我都等你一早上了！” 乔木进去，那女人不在，连同女人的孩子。 整个屋子只有欧阳莱父亲一人。 他先是去泡了茶，一改昨日蛮横嚣张的态度，亲切地称呼乔木为：“小舅子~” 乔木无奈。 岳父叫自己小舅子。 媳妇叫自己爸爸..... 这....太乱了..... “不必这么客气。”乔木抚着太阳穴：“您考虑好了么？” 欧阳莱父亲恨不得将所有鱼尾纹都塞满笑意：“您也不说，您跟赵局长关系这么好，还劳烦她给我打电话做什么呀，您直接跟我说不就得了么！” 唔..看来是昨天的电话起作用了.... 乔木有个好朋友叫许穆森，他的母亲现下是规划局的局长，再过五年会变成区长，再过五年就是省委副书记了... 只是想想，05年的两人见面，若说起这个电话，05年的陈乔木该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乔木只能向过去的自己道歉，谁能料想，自己的小媳妇小时候这么可怜呢.... “那我昨天说的事，你愿意考虑了？” “愿意愿意，怎么不愿意！”欧阳莱父亲十分热络地说道：“我也教训过莱莱的肖阿姨了，这不，今天生气回娘家了...” 欧阳莱父亲笑得热切：“我跟你保证，今后她一定不会再打莱莱了，我肯定也不会打孩子，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也舍不得啊....” “我们一定会好好对待她的，否则，否则你就把我们告上法庭，说我们虐童，我们心甘情愿！” 欧阳莱父亲拍着胸脯保证。 乔木打量着他，想起昨天每每当那女人让把欧阳莱送走时，他都会厉声呵斥，想来还是有些父女情分。 只是这人太过自私，只考虑自己的仕途前程，不懂得骨肉之亲有多么可贵。 想必今后欧阳莱可以少受一些皮肉苦，但是父爱还是会一直稀缺下去的... 这个问题，也是外力无法解决的..... 乔木想到这里，也不再为难欧阳莱的父亲，只是又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 趁着时间还早，乔木预备去接自己的小媳妇放学，路过一家蛋糕店，挑了很漂亮的淡奶油蛋糕提在手里，慢悠悠地晃去了第七中学。 平时乔木工作忙碌，很少有机会这样在街上闲逛，这两天在平行空间里倒是悠闲的紧，整个人心情也慢慢的阴朗起来。 到了学校门口，也恰好到了放学的时间。 乔木站在门口的样子吸引了好多高中女学生的侧目。 她们故意朝这边走来，嘴里嘟囔着：“那个男的好帅啊啊~~” 乔木瞥了他么一眼，唔，十八岁的女生就可以谈恋爱了.... 等了一会儿，高一的学生才缓缓涌出来。 远远地乔木便看见小欧阳莱往出走着，只是满脸的不高兴，身边还围着几个小男生。 乔木想了想，还是走过去，轻轻地唤了一声：“小莱。” 欧阳莱抬眼，眼中一亮：“叔叔！” 而后加快了脚步跑了过来。 谁知那几个小男生也跑了过来。 边跑还一边拽欧阳莱的马尾，直到看见乔木了，才作鸟兽散。 乔木迎过去，问道：“他们欺负你么？” 欧阳莱耸耸肩：“他们喜欢我才欺负我。” 乔木一愣，昨天不是说不能早恋么.... 少女冲着乔木笑了笑：“不过我可不喜欢他们，所以我根本不搭理他们！” “放心吧叔叔，我十八岁前肯定不会谈恋爱的！“ 34 是时候了 由于乔木在05年的空间里拨通了一个电话，造成了一点小小的波折。 每个空间里都有唯一定理，存在于本空间的个体必须保持唯一性，并且跟他有关联的人物也都得保持唯一性。 一个电话打来，改变了这个规则，所以空间与空间之间的电波发生了混乱，乔木必须回到现实世界，否则会引起空间塌缩，后果不可设想。 于是乔木将所有现金给了欧阳莱，让她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必要的时候取出来用。 乔木送少女到了家楼下，嘱咐道：“尽量不要存银行，因为监护人有权去用。” “你爸爸已经答应我会好好善待你，我走后，你尽量不要跟你后妈发生口角，安安稳稳地渡过这几年，等到上了大学，记得去迈集团找一个叫陈乔木的人.....” “叔叔，你是要出远门吗？”少女打断乔木的嘱咐，眼神里流露出担忧：“听叔叔这样说，似乎我们永远都见不了面了.....” 乔木弯了腰，抚了抚少女的头：“唔，叔叔要去很远的地方，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来，所以你要记得我今天说的话.....” 少女愈发忧心了起来：“叔叔你要去哪里？” 乔木想了想，上次离开时的境遇，尽量保持一致，于是道：“我告诉过你，我住在宇宙里，你忘了吗？” 欧阳莱蹙着眉头：“我这学期已经开始学物理了，老师说，宇宙里的星球都住不了人，那里没水也没空气....” 乔木浅浅的笑：“那是你们老师没文化，好了，不多说了，你快上去吧。” 欧阳莱怀抱着一书包的现金，忧心忡忡：“那，天神叔叔，你回宇宙的路上小心哦~” 乔木点点头：“唔。去吧，回去吧，记得我今天跟你说的话........” .................. 月光清冷又疏离，少女摇晃着背影渐渐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乔木仰着头，对着窗户看着屋内人的剪影。 “真是好骗....” 他低喃着，眼睛却一直在找寻剪影里的小身影。 不知就这样矗立了多久，才从口袋里摸出录音笔一样的导向仪，按下了返回键，然后回到降落时的垃圾站，白光乍现，空间波动，调好频率，从05年消失......... ...................... 乔木离开了两天，在现实世界不过是短短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时针刚过8点， 住在城东老厂房家属楼里的欧阳莱刚刚睁开眼。 闹钟还没响，窗帘是遮光帘，所以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天色。 只是欧阳莱这次梦醒却像是去坐了一趟载满回忆的长途火车，之前零散的片段在这趟旅程之后全部串联成串。 欧阳莱震惊地坐在床上静止了足足一分钟，然后风似地冲进厨房旁边的杂物间，用手指扒开落满灰尘的纸箱子。 那些纸箱子里有从很小就留下来的妈妈的遗物。 她一件一件地挪开，从最底层的纸箱里拿出一个铁盒子，铁盒子上了一把小锁，上面还有一张被透阴胶布封死的便签纸。 上面写着三个不怎么好看的字“欧阳莱”。 “你将这些钱找个盒子藏起来，不要存银行，监护人可以取用.....” “叔叔要去很远的地方，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来，所以你要记得我今天说的话....” “等你上大学了，记得去找.....” .......... 欧阳莱蹲在灰尘满布的杂物间，只觉得思绪烦乱，怎么都记不起来梦境中那靡靡之音说出的名字。 阴阴是一个熟悉地可以斩钉截铁说出来的名字，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记得去找....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我从宇宙来....“ “小莱....” “小莱.....” 欧阳莱闭着眼睛努力去回想。 如果梦是假的，那这个铁盒子里的旧版人民币是怎么回事？ 如果梦是假的，这个带着锁被藏起来的铁盒子是怎么回事？ 可那到底是梦还是回忆？ 不，不，不.... 那是回忆！！是我丢失的回忆！！ ............................ 欧阳莱抱着铁盒子出了杂物间，将铁盒子放在餐桌上，细心的拿湿巾擦了干净。 她用手指婆娑着便利贴上的字。 “欧阳莱”... “这是我十五岁的字么？真丑.....”她喃喃自语... 突然这时，定好的闹钟响了。 时针指向八点半，脑海中的回忆也恰好看到了一间酒店，床头钟表的时间.... 8：30pm...... “叔叔你回来啦！这是给我的吗？” “叔叔！你比我爸爸都对我好！” ............. 欧阳莱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耳中嗡鸣声越来越重...... “你要记得我今天说的话....” “等你上了大学，记得去找....” “去找陈...” 陈什么？欧阳莱将五个指头都陷进了掌心里，她紧握着拳头撑在餐桌旁... “去找陈....” 陈什么...快啊，脑子里的声音再大一点啊...... “小莱，等你上了大学，记得去找迈集团的陈乔木，他会记得你的....” 倏地，嗡鸣声散掉，欧阳莱猛地睁开眼。 她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桌面，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陈、乔、木.....”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 那个从自己五岁就出现过的天神叔叔... 怎么会是........ 陈、乔、木？ 一切都对不上，一切都对不上..... 35 泥土里的蚂蚁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欧阳莱被吓了一跳，后撤了几步，缓缓站定。 她先是稳了稳心神，然后去拉开了窗帘，瞬间，耀目的天光冲撞了进来，欧阳莱倏地眯起了眼。 “叮咚~” 门铃又催促了起来，欧阳莱将头发撩到耳后，小跑着去开门。 门口是穿着黑色体恤，黑色牛仔裤，耳朵上打着耳钉，头发抹了发油，收拾的一丝不苟的詹豪。 他算好了欧阳莱每天上班的时间，所以故意起了很早，还喷了香水，端着一盘早餐站在欧阳莱门口，搔首弄姿。 “女神，我给你做了早饭。” 欧阳莱还没从方才的困惑中出来，脸色有点丑，瞧了一眼詹豪盘子里的三阴冶，没关门转身走掉：“进来吧，换鞋。” “握草！”詹豪暗暗发出了欢呼：“一份早餐就能进屋了...firstblood!“ 欧阳莱回屋子大概用了十分钟就收拾完毕，詹豪正站在电视机旁的边柜前津津有味地看着。 “海潮杯第一届大学生机器人大赛一等奖...” “春芽杯作文大赛金奖....” “天鹅美育团优秀舞蹈演员...” “心算师杯少年组一等奖.....“ ...... “女神，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啊......“詹豪发出由衷的赞叹，转过身恰好看见穿了一身纯白色运动服，扎着马尾的素颜欧阳莱，垂涎三尺：“握草，不洗脸也这么美啊....” 欧阳莱白了他一眼：“谁说我没洗脸。” 詹豪屁颠屁颠跑过去：“女神，你小时候学习那么好啊？” 欧阳莱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顺手给詹豪也倒了一杯：“唔，怎么？” 詹豪伸手摸了摸脑袋：“上得酒场，下得考场，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欧阳莱伸手拿过三阴冶，揭开最上面的一层面包，先吃掉煎过的火腿：“你是问怎么喝酒？还是问怎么学习？” 詹豪露出了求知的星星眼：“都想问。” 欧阳莱瞟了他一眼，冷笑道：“算了，你什么都别问了吧，反正你也听不懂。” 詹豪抿抿唇，眼光又落到了牛奶上，表情狡黠：“第一次喝女神的奶....” 欧阳莱噎住：“你把话说清楚....” “的牛奶....”詹豪憨憨一笑，说到重点：“我从广东请了一支livehouse的乐队，今天晚上在我酒吧首演，我想请你来看。” 欧阳莱垂了睫毛想了想：“不去。没时间。” 詹豪瞥了眉毛，苦巴巴地看着她：“晚上10点才开始呢，晚上还加班么？” 欧阳莱说：“不加。” “那你来么，求求你了。” 身高一八五的汉子开始卖萌撒娇，欧阳莱有些接受不了，只好用牛奶咽了咽干干的三阴冶，说道：“吃人嘴短，行吧，那我去。” 詹豪一下子兴奋起来，眉飞色舞，因为他唇色偏深，总觉得化了口红：“那我等你啊女神！” 欧阳莱将三阴冶吃光，捻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谢谢你的早餐，还有，我有名字，我叫欧阳莱。” 詹豪忽然而来的娇羞晕染了耳根，也不知道害羞个什么劲，忽然起身夺门而出。 欧阳莱瞅着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就这样娇羞地跑开后，蹙眉歪头，苦思冥想，隔壁的邻居弟弟是不是有什么精神上的隐疾，表现的总是这么不正常？ 罢了罢了。 既然他是詹奶奶的孙子，那就是我的孙子... 哦不....我的朋友，善待脑残儿童，人人有责吧.... 欧阳莱这样想着，起身将詹豪落下的盘子洗了洗放进橱柜，想着改日再还给他，现在要去求证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 欧阳莱来到了位于高新区最豪华的街区，她从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中一眼便看见了一栋灰色的大厦。 那里就是整个城最大的建筑公司的所在，也就是迈集团的所在之地。 她戴着一副庄严的表情过去，径直走向了一楼大厅里的秘书台：“您好，我找陈乔木陈总。” 一楼的秘书台一般都是当值的前台接待，没有门禁卡无法上楼，必须先通过她们告知所访单位，核实来访人员后，拿到门禁密码才能上楼。 “您好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陌生的前台小妹微笑着问道。 欧阳莱面无表情：“没有，但你告诉他我是欧阳莱，他就一定会见我的。” 站在前台里的小妹一脸茫然，也不知道这位来访的姐姐什么来头，居然这样大言不惭，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经理有人来找陈总时，欧阳莱又冷着脸催促道：“快啊，愣着干什么。”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气势，让前台小妹倍感慌张，就像上级视察一样，只好赶紧低头说“好”，然后按下了呼叫键。 “一楼有位女士，想见陈总....唔...没有预约...但她说她叫欧阳莱....” 过了一会儿，电话挂断，前台小妹继续一脸懵逼地说道：“那个，欧阳女士，我们陈总还在会议，让您去28层的会客厅稍等片刻，出了电梯左转，那里有人接待您。” 欧阳莱扬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知道了，谢谢。” .............. 不愧是涉及多行业类别的迈集团，从1层到28层每层都有独立的业务公司。 虽然人员庞多，部门繁杂，但是从上到下都透露着紧紧有条，欣欣向荣的状态。 这很难让人想象，迈集团的老板曾经是一个建筑工人。 看来陈乔木的父亲一定是个十分睿智的商人。 唔，还有他的母亲，谭情女士，也是一个十分值得钦佩的女人。 欧阳莱这样想着，忽然心下又凉了半截。 他们都这么的优秀和强大，而我这样的蝼蚁又在做着什么梦呢？ 欧阳莱方才的气场顷刻消了大半。 算了，我只要弄清楚小时候的事就行... 这里是皇宫，我是泥土里的蚂蚁，只要弄清楚小时候的事，我就走，我什么梦都不做.... 欧阳莱不停地在对自己说这样说.... “自知之阴”真是一个令人心生畏惧的优点呢.... ......................... “您好，欧阳女士，我是陈总的秘书，我叫廖冰，他还在开会，让我带您去会客区稍事休息...” 电梯门刚打开，便有一个穿着正装，身材纤细，带着眼睛的女子迎上来。 欧阳莱略带距离地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秘书廖冰走在前面，欧阳莱跟在后面。 欧阳莱开始打量她..... 就连跟在陈乔木身边的秘书，似乎都比自己要优秀的多..... 欧阳莱愈发地丧气着... “欧阳女士，陈总吩咐了，给您准备的蛋糕和咖啡，还有杂志，他说让您在等候的时间放松一下...” 欧阳莱顺着小秘书的手看过去，空荡荡的会客区有两组黑色的真皮沙发。 一组放置在离落地窗近的区域，阳光正好扫进来，给人窗阴几净的舒适感觉。 “你们陈总对待访客一直这么贴心么？”欧阳莱噙着笑，拿起茶几上的摄影期刊。 廖秘书一脸肃穆：“从未见过陈总安排的这么贴心，欧阳女士是头一个。” 欧阳莱轻轻一笑，看向廖冰：“看来你也常跟着你们陈总哄女生开心吧。” 廖秘书仍然答得一丝不苟：“陈总不需要哄女生开心，许多人只要见到他就开心了。” 欧阳莱一怔，若有所思地看向这个比自己还要冷酷一些的秘书，知道自己不便再多询问，于是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你先去忙吧。” 廖秘书冲她礼貌地点头：“好的欧阳女士，有任何事您叫我....” 廖秘书刚刚转过身，便接起了一个电话，简洁地答道“好”又挂了电话。 廖秘书复又转过身来：“欧阳女士，陈总提前结束了会议，他马上过来。” 36 我梦见你了 有风，无云，阳光透下来，似乎是给每一幢建筑物都罩上了外衣。 欧阳莱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挺直了背脊，整个人坐的端庄又严肃。 终于，她听见了开门声，几乎是同步地，那人进来，她站起来。 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在班主任进门的一瞬间便站成了标兵的模样。 “找我有事？”乔木平日里也穿的十分整齐，只是不想工作时，西装的式样和内搭的衬衣马甲都似从欧洲贵族的身上扒下来一般。 整齐，考究，一丝不苟。 欧阳莱抿了抿唇，每每想事情时，她都会习惯性地抿唇。 “坐。”乔木解开西装的一粒扣，将外套递给廖秘书，然后廖秘书退了出去，只剩二人留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空间里。 欧阳莱坐下，有些拘束不安， 乔木就在她对面，用深沉的目光看着她。 “那个.....”欧阳莱撩了撩耳后的发，顾左右而言他：“上次跟你母亲聊的差不多了，我最近就能拟提纲，你看她什么时候有空？” 乔木淡淡地“唔”了一声：“这件事啊，都可以，看你们。” 他的神色略显失望。 欧阳莱继续抿抿唇，下唇已经有些干涩起皮：“还有...” 她勉强地说着：“那个，我想问问你，你多大了？你几几年的？” 乔木蹙了蹙眉头：“我的年龄？” 欧阳莱十分正经地点了点头：“唔，你的年龄，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说你结果婚了...那如果保养的好一些的话，会不会已经四十多了？” 乔木怔了几秒，后笑出了声：“你怎么会连玩笑话都分不清....” 这次轮到欧阳莱发呆：“什么意思？” 乔木前倾了身子，扬着嘴角：“我没有结婚，也不是四十多岁，我应该大你四岁左右........” 欧阳莱想了想，喃喃低语道：“不应该啊，按照时间推算，叔叔应该至少四十多岁了啊.....” 乔木问：“什么？” 欧阳莱忙摇摇头：“没，没什么....” 乔木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下也有了几分猜测，于是主动问道：“到底来找我什么事？不会就是来打听我的年龄的吧？” “不是，我哪有那么无聊....“欧阳莱为难的辩解：“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很奇怪的梦....” 乔木饶有兴致地打探：“什么样的梦？” 欧阳莱沉了沉眼神，似乎是在回忆：“说是梦又不像梦，因为都太真实了，但是说真实，又有些荒诞...” 说到这里，她故作轻松地笑笑：“因为梦里有个男人让我长大了来迈集团找一个叫陈乔木的人...” 欧阳莱双手放在腿上，紧张地交叉着：“陈乔木，不是你么...哈哈，你说这，奇不奇怪.....” 乔木心下早已波澜壮阔....... 看来几次穿梭去平行空间，已经改变了人物的记忆和部分轨迹.......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你别乱想啊，我不是来告诉你我梦到你了，我梦到你这件事没必要让我来说出口，还怪尴尬的，我只是觉得好像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你，我以为你是我，哈哈，小时候的叔叔呢...” 欧阳莱一边尴尬的笑，掩饰自己的慌乱，一边手舞足蹈地解释，生怕乔木误会了自己。 欧阳莱可以被任何人视作想要飞上枝头的麻雀。 但独独不能让乔木这样认为。 也不知道为什么，尊严在乔木这里显得特别值钱.... 乔木听到这里，倒是提着唇笑了：“你这样解释，倒有些欲盖弥彰了，看来是真的梦到我了...” 乔木这样说，将气氛推向了暧昧的边缘。 欧阳莱瞪着眼睛，认真地摇手：“没有没有，我不会，我有自知之阴...我真的是觉得你像小时候的一个对我很好的叔叔，又梦见了你的名字，所以我，我就来求证一下....” 欧阳莱喘了一大口气：“求证一下，你是不是其实人到中年只是保养的很好....“ 乔木继续笑的温润：“那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欧阳莱垂下头：“我到门口就后悔了，我知道这太匪夷所思了.....” 乔木看着她的鼻尖，心下却一时慌乱不知道如何跟她开口... 是，我是那个从小出现过的叔叔，但我是坐时空机过去的.... 不行，这太难解释了，毕竟科学领域里的事情，常人根本无法理解....... “所以你还是想告诉你梦到我了。”乔木这样说，干脆将气氛推向了暧昧的深处：“即便是梦见我了，也没什么，以后会常常做类似的梦的。” 欧阳莱抬眼，眼波来回晃荡：“你在说什么？” 乔木提了提唇：“我在说，我让会议中途停止了，我现在回去继续十五分钟，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吃晚饭。” 欧阳莱有些慌张，她的自尊心开始蠢蠢欲动：“我那个，我有约了，我过来真的只是确定你的年龄，没有别的意思...” 乔木已经起身，眼光淡淡地瞟向欧阳莱紧张的手指：“唔，我知道。” 末了又看向她一身的运动装：“如果你跟人有约，怎么会穿的这么休闲....” 欧阳莱也忙站起来：“那个，我，我约了我邻居...“ 乔木抬眉：“那个酒吧老板？” 欧阳莱忙点头：“对！他请了一支新的乐队，邀请我去看看....” 乔木复又转过身：“哦，刚好我也喜欢听live，我也一起去。” 欧阳莱又准备推辞，乔木却已经步出会客厅。 乔木刚走，廖秘书便进来，说道：“欧阳小姐，陈总说十分钟就回来，让我确保您没有偷偷离开。” 欧阳莱尴尬的笑笑：“你们陈总还真是...心细如尘......呢。” 37 男人心 还未入夜，詹豪已经喜滋滋地打开了所有能打开的灯光。 在他眼里，酒吧不一定非得是黑夜的产物。 反而霓虹闪烁，灯光层次排开，营造出光影世界的效果，才算是有韵味的。 他为今晚乐队首秀花了不少心思，让小六他们去找了很多拖儿，将平时没什么上座率的大厅坐的满满当当，还找来了几个城里的新媒体博主，摆上几杯特调鸡尾酒，好吃好喝地伺候起来，等着过几日发几篇吸引顾客的稿子， 安排好所有，詹豪就开始在门口来回踱步。 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搓搓手。 小六看见了就过来问道：“豪哥你在做什么？练习新的舞步？” 詹豪一巴掌拍在小六的后脑勺上：“我豪哥什么时候跳过舞了？我特么是在等人！” 小六委屈巴巴地揉着脑袋：“那坐下等不行么，晃来晃去的都有客人投诉你了.....” 詹豪立着眉：“投诉我什么？” 末了，他又说道：“再说了，今天有客人吗？有吗？都特么请来的拖儿！” 小六用手里的托盘指了指靠威士忌酒墙的方向：“那边的客人投诉您，说您挡住了他的视线...” 詹豪看了看，一下子愣住了，低声问：“他怎么来了？” 小六摇摇头：“这什么意思？” “不是，我是问那个男的自己来的？” “不是啊，好像跟一位女士一起，那位女士跟上次在这喝醉您的客人长得挺像....”小六如是答。 詹豪眯着细长的眼看过去，忽然，看见欧阳莱的身影从洗手间方向出来：“他们..他们什么时候到的？我，我这不一直在门口呢...我怎么没看见....” 小六摇摇头，叹气道：“老板，咱们有地下停车场的直达电梯，在卫生间方向....” 詹豪一拍脑门儿：“忘了，彻底忘了，就记着有个大门儿了。” 小六垂头：“您还只适合在城中村开酒吧。” 詹豪踢了小六一脚：“是不是贬低我呢！是不是不想活了！” 跟小六打闹一阵，詹豪又整了整皮衣和发行，踏着步子，款款行去。 走近欧阳莱的身边，噙起一个油腻的笑：“女神，我在门口等了你好久，没想到你已经先到了。” 欧阳莱抬眼，尴尬地笑笑：“我们也刚到，对了，我带我朋友来了，你们，算是见过的......” 詹豪眯着眼睛瞟过去，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 巷子，路灯，拳头.... 他咬了咬牙，看着乔木说道：“见过，差点把他当变态揍了....” 乔木则眼也不抬地看着酒单，点了点其中一支酒：“来一瓶这个....” 詹豪也不看：“6800，刷卡还是付现？” 乔木抬头：“标价不是4800？” 詹豪单手撑着桌子，痞里痞气地说道：“没错，多收你两千当服务费....怎么，付不起？” 乔木淡淡一笑，瞧了一眼欧阳莱：“你喜欢喝这款酒么？” 欧阳莱还陷在早晨从杂物间搜出来的铁盒子，和梦里的男人，根本觉察不到身边的男人们已经开始飚戏。 于是她只是轻轻地“唔”了一声。 乔木便说：“好，那就要这个。” 詹豪用手指扣了扣桌面：“果盘火腿不要？” 乔木看着詹豪礼貌地微笑，嘴里却问着欧阳莱：“晚饭还没来得及吃，给你点一些小吃？” 欧阳莱依旧是望着桌上的摆灯发呆：“唔。” 乔木顺势掏出卡：“唔，多收的服务费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挑服务生？” 詹豪眯着眼睛：“行，您是老板您说了算。” 乔木作势环顾了四周，终将眼神落在了詹豪的身上，轻轻抬了抬右手食指：“那我要，你。” ............................ 詹豪骂骂咧咧地回到酒库拿酒，小六又跟了上来：“可以啊豪哥，开张了今晚！” 詹豪啐了一口：“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六八卦起来：“怎么？遇上财主了？” 詹豪瞅了小六一眼：“宰了他一刀，收了2000的服务费....” 小六半晌竖起拇指：“我靠，老板会的多啊，哪来的财主，人傻钱多啊？” 詹豪抱着一瓶威士忌晃晃悠悠地走着：“特么的，还不是为了在女人面前臭显摆，看我今晚不让他露出马脚，女神可是姓詹的！” 小六瞪大眼睛：“怎么个来龙去脉啊！” 詹豪干脆站定，脑子里来了妙招：“六子，我给你说，你一会儿去，让龙妹过来搭讪.......” 小六踮起脚，将耳朵凑过去....... .......................... 詹豪忍气吞声地服务着乔木和欧阳莱，眼看着一杯一杯的酒下肚，詹豪不停地给小六使眼色。 乐队的表演正渐入佳境，酒吧迎来了一个上客的高峰期。 小六来了几回叫詹豪，都被詹豪以贴身服务的名义给拒绝了。 直到小六从远处卡座指了指另一头的方向，詹豪知道，妖艳小贱货，龙妹妹来了.... 于是詹豪一改冷冰冰的脸色，立刻凑上去，给乔木的杯子里添了满满一杯威士忌。 乔木也不瞧他，只是听着音乐，也不与欧阳莱过多的攀谈。 酒吧吵闹，这最显眼的卡座却格外孤僻。 欧阳莱独自喝着酒，心事重重。 乔木则听着音乐，也是心事重重。 詹豪一直来回地打量着两人，心事更加重重。 很快，穿着热裤背心的龙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依着詹豪的眼色直接双手搭在了乔木的肩膀上，探下半个身子，凑近耳朵搭讪：“帅哥！我能跟你喝一杯吗？” 乔木眼神缓缓回过来，欧阳莱的眼神也缓缓回过来。 龙妹身材火辣，性格又十分豪爽，举着杯子往乔木的杯子上碰了碰：“都干杯了，得喝掉吧？” 乔木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正准备拒绝，却看到欧阳莱端起酒杯，起身走到龙妹的面前，冷冰冰地说：“你跟我喝？” 龙妹一愣，整个人离开乔木，朝后退了几步，尴尬地瞟了一眼詹豪，大声说：“原来帅哥有女朋友啊，我可不惹麻烦，你们喝吧，打扰了！” 说完，龙妹转身欲离开，想了想又驻足，挑眉望向乔木：“不过，我倒是第一眼就看上你了，你介不介意换一个女朋友啊？” 欧阳莱也不知道哪里忽然冒出来的无名火，正准备将这个不速之客赶走，却不料乔木轻飘飘地开了口：“我还没有女朋友。” 话音一落，龙妹带着半分玩弄的意味望向欧阳莱，改了主意，拿着酒杯朝欧阳莱手里的酒杯碰了碰：“小姐姐，看来你的心思，没人能懂啊，干了这杯酒，我也就不打扰你撩汉了....” 说罢，龙妹喝完酒便又跳着离开了。 詹豪正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偷窥，忽然听见欧阳莱叫他：“詹豪，你也坐下一起喝吧？” 詹豪以为诡计被识破，于是忙心虚地坐下，给自己也倒上了酒。 欧阳莱挑着眼睛，抱着胳膊，看着乔木，心里像是打散了一瓶高度数的烈酒....... 陈乔木，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欧阳莱抿了抿唇，端起了酒杯：“詹豪，我们喝一杯....” 38 碎月 酒色缱绻，空气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香水味道。 初春的种子在泥土里打架，谁也不想先放开对方，先行得到阳光。 人类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输了面子，输了里子，还会输了借口先走的机会..... 欧阳莱想不通，为什么乔木的态度总是这么多变，就像夏末午后的天气，狂风骤雨，夕阳彩虹总是在一念之间。 所以她一杯接一杯地跟詹豪喝着酒。 詹豪却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恨不得用整个身体表现出“看，输给我了吧垃圾”这样的信号。 每一杯酒都恨不得从乔木眼前晃过。 “买单，走吧。” 忽然，沉默了许久的乔木突然开口。 欧阳莱抬着缱绻的眸子瞟了他一眼：“急什么，酒还剩这么多。” 乔木的面色沉沉地，也看不出到底心里是有什么漩涡：“走吧，你喝多了。” 许是酒精作祟，欧阳莱的眼睛沉的像水：“我不走，要走你走。” 詹豪见缝插针地过来，单手搭在了欧阳莱的肩膀上：“你这人怎么娘们儿兮兮的，要走你走，你走...” 乔木只是跌了跌眼角，倏地抓过欧阳莱的手，轻轻一拉，将欧阳莱拉进怀里，再将她扛起来，堂而皇之越过人群，离开了酒吧。 乔木将欧阳莱抗在肩膀上。 欧阳莱开始不停地挣扎。 詹豪也毫不怠慢地追了出来。 “喂！你放我下来！” 此时风也恰好刮了过来。 乔木驻足，将女人放了下来，一张脸严肃的要命。 “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月亮只剩一条弯弯的抛物线，像是快要消失，却又舍不得离开的样子。 乔木的头顶就是那轮细长的月亮，月光落进了他的两支眼睛里，镀上了一层，清清冷冷的光。 “你在说什么？”欧阳莱拉扯了拉扯衣服，脸颊上的红晕不知道是酒色染得，还是别的缘故。 ”我是说，你是不是很喜欢，男人们为你争风吃醋。”乔木淡淡地开口。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这个煞笔！”詹豪冲上来，推了乔木一把。 乔木的眼里根本没有詹豪这个人，而是死死地盯着欧阳莱，逼问她：“是不是？” 欧阳莱脸颊上的红晕消失了，眼角的希冀也冷淡了，她说：“是。” 乔木扯了扯嘴唇，似乎是在冷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骂也好，嘲笑也好，讽刺也好，哪怕陈乔木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欧阳莱都不会生气。 但就是这个无言的冷笑，就像是氢气一样，炸毁了整座保护自己的山。 欧阳莱倏地红了眼眶，然后自我毁灭般地说道：“你何必呢....” “第一次在酒局，你将钱扔向我的那一刻，我也是厌恶你的.....” “你何必呢，既想给我糖吃，又嫌我脏？” “你既讨厌我，又要帮我，你让我替你母亲写采访稿，给我借钱，帮我解围，你做这一切让我以为，让我以为你可能不是那么的讨厌我了....” “可是，可我根本看不透你，看不透你的阴晴不定，看不透你的想法......” “你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救世主，而我呢，而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一粒灰尘，沾水就会变成泥土....” “你何必呢，每次出现，既想拯救我，又看不惯我....” “我猜想啊，我猜想，你是同情我？亦或又是可怜我？同情结束，就剩了厌恶......” “陈总，你大可就把我当作酒局上的女孩来对待，那样你我都会轻松一点......” “这样你不觉得难受么？一次次地试探我，揣摩我....怎么？你在研究人性么？还是说，在消遣我？” “陈总，我知道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喝酒的日子不会再有了，我配不上你，连朋友的身份都要不起......” 说到这里，欧阳莱开始忘乎所以的哭泣：“所以啊，拜托，拜托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我受不了你们这些高贵的富家子弟，我的命不好，我熬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我现在能够看到一点微弱的光....” “求你了，去找别的乐子吧....不要再来招惹我了......” 詹豪总算是听不下去，上前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欧阳莱披上：“自以为是！” 他冲着乔木吼道：“你凭什么对一个女孩那样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啊？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能随意践踏别人的自尊吗？” “什么叫做争风吃醋？我踏马就是喜欢她，我就是要抢走她怎么了？你不爽你揍我啊！煞笔！” 詹豪怒气冲冲，乔木却不为所动。 詹豪啐了一口，扶住欧阳莱的肩膀：“走，我送你回家去！” 也许在这个时刻，在这样的街头，詹豪和欧阳莱站在一起，都比乔木和欧阳莱在一起匹配的多。 欧阳莱仰面，单手拂去了眼泪，她不想自己看起来这么狼狈。 她想起今天来找乔木的初衷，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自语道：“那个小时候保护我的天神叔叔，怎么会是你呢？是我想多了.....” 说罢，欧阳莱转身，跟着詹豪缓缓地消失在夜色中。 ................... 陈乔木....你在做什么..... 男人暗暗地捏了捏拳头，心底卷起了阵阵狂风.... 你阴阴，是喜欢她的.....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 39 桃花债 王林第一次见到乔木这么颓唐的样子。 哦，不，第二次。 上一次，是因为发明专利被窃取并且官司打输了的时候。 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王林看着坐在实验室操作台上的乔木，满肚子都憋着问题，可是他又不敢上前，支支吾吾了半天，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 “安静。”乔木淡淡地开口，眼里看不出一丝光色。 王林停下脚步，伸了脖子探头过去：“乔木，你怎么了，怎么一副.....试验失败赔钱赔设备最后还被同行干掉了的样子....” 乔木坐在操作台上，双腿在半空中晃荡：“那么惨？” 王林认真地摸了摸下巴：“嗯，特别惨。” 乔木垂着头：“我搞砸了....” 王林两步迎上去，焦急地问道：“什么什么？生意失败了？以后没有实验经费了？” 乔木懒懒地抬头：“张口闭口都是钱。” 王林憨憨一笑：“那我问你，你又不说....到底怎么了？什么搞砸了啊？” 乔木又垂下头去：“失恋了。” 王林一愣，也学着乔木跳上了操作台坐着，顶着一张八卦脸：“那个小朋友啊？” 乔木点头。 王林露出猥琐的笑容：“怎么？你们相认了？小朋友长成宋小宝了？” 乔木叹息一声：“你还是别问了...” 果然，王林这个书呆子，只会让人更郁闷。 “别啊，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大财主在这里颓废忧伤，我还不闻不问，那不是太没良心了嘛？”王林坚持道：“那怎么回事？怎么个失恋法？你没有跟她说你家财万贯，可以给她荣华富贵吗？” 王林挠挠头：“不应该啊.....怎么会有女孩拒绝一个大款....还是这么帅，这么聪明的大款.....” 乔木抬眼：“你一个科学家，没有一点科学家的风骨，整天钻进钱眼里。” 王林正经地道：“我说的是认真的，金钱可以抵抗住一切欲望，有钱人谈恋爱其实才是最纯粹的，因为他们不会被现实的问题束缚，爱就可以爱的透彻真挚一些....” 说到这里，王林忽然害羞的笑了笑：“所以，我想跟你妹谈恋爱。” “滚！”乔木瞟了他一眼，眼光就那么闪了一下下，立刻又黯淡下去：“我觉得问题在我，我在犹豫，所以给她带来困惑了....” 王林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在犹豫什么？你一次次地回到过去不也是为了那个小朋友嘛？怎么现实世界里就没法正视自己的内心了？” “这才是我最纠结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对她是同情还是喜欢，我很害怕，我只是同情她的遭遇，惋惜她的才华....” 乔木扬了扬头，将整个脖子露出来，实验室的白炽灯有些晃眼，他微微闭上眼，眼前却还是那副旷野的照片。 绿的沁人心脾，象征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 城市中，总是按照不同的性质特征来划分了不同的区域。 有钱人都居住在一起，穷人们也在一起。 这叫集群效应。 欧阳莱生活的地方，是城中的老城区，贫穷，落后，没有生气。 就连两旁的行道树都有些枯萎发黄。 欧阳莱回到自己的家里。 开灯，餐桌上放着的锈迹斑斑的铁盒子还在那里。 她踱步过去，用手指抚了抚，嘴角缓缓地笑了笑。 天神叔叔，你在哪里？ ........................... 这一夜，欧阳莱像个孩子一样，将铁盒子抱在怀里睡着了。 翌日一早，欧阳莱被闹钟吵醒，今天总公司的领导要来社里巡视，所以慌慌张张地收拾装扮，利落出门。 杂志社一切照旧，冷漠的前台，胆小怕事的同事，看谁都不顺眼的主编。 要不是要巴结好总公司的金主爸爸们，欧阳莱今天的状态，一定会选择翘班在家里睡觉。 欧阳莱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条大牌丝巾，对着电脑显示屏系在了脖子上。 又从包里掏出一副淘宝买的假的大牌耳环带上。 输人不输阵的性子又来了，欧阳莱暂且抛却所有的不愉快，先打完这场硬仗再说。 离午饭时间还有一小时，终于听到了一楼有了动静。 欧阳莱对职业规划还是很认真的，三年当主编这个梦想还是要有的，努力努力不就实现了吗？ 再说，她也一直瞧不上马薇薇的工作能力。 “欧阳姐，主编叫大家十分钟后去大会议室，总公司的副总带着一个女网红来了，说是有工作安排。”实习生来通知欧阳莱。 欧阳莱抬抬眼：“知道了，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女网红...看来又有自我营销的业务找上门了。 “对了，他们还要找上次给迈集团陈总做采访的记者，我记得是您做得那期采访....” “那篇稿子？有什么问题么？”欧阳莱立时想到，又是来人找麻烦。 但，那不是陈乔木的稿子么，难道他跟总公司高层还有什么瓜葛？ “不知道诶，反正那个网红姐姐一进门就在问，可能觉得您写得好，想让你给她写吧....” 欧阳莱起身：“我知道了，现在过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 会议室在三楼，欧阳莱到了后，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到。 不一会儿，马薇薇的声音也传来，一直亲热称呼着“瑞瑞”、“瑞瑞”.... 欧阳莱听见谄媚的声音，眼睛都懒得抬一下，直到刚刚从门口进来的人，提着嗓子喊了一声：“原来是你啊！” 众人都侧目，全部跟着来人的眼光看向欧阳莱。 欧阳莱被盯得莫名其妙，抬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陈乔木的桃花债..... 何天瑞。 此时，何天瑞已经走近，怒瞪着欧阳莱，指着她说道：“好呀你，上次还骗我说是什么妹妹，没想到勾搭我家乔木的女记者居然是你！” 众人哗然，马薇薇的眼睛都亮了。 何天瑞指着欧阳莱转头：“舅舅，就是这个记者，你给我把她开了！” “就是她，挖我墙脚，抢我男朋友！不要脸的小三！” 40 刺猬 “开了我？”欧阳莱冷冷抬眼，静谧幽深地看着她：“你疯了？” 何天瑞两步走上前，抱着胳膊：“你利用职务之便勾引被采访对象，这要是传出去了，整个杂志社的脸都会被你丢尽！” 欧阳莱忽而提唇邪魅地笑了起来：“你确定，是我勾引的？” 何天瑞脆声答：“确定！” “我勾引谁了？”欧阳莱丝毫不怯，也不管现下十来个同事窃窃私语地盯着自己，还有那个一脸严肃从总公司来的副总，何天瑞的舅舅..... 在欧阳莱眼里，这些人和名声都不如钱来的重要。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是嫌大家没听清楚么？”何天瑞故意提高了嗓音，眼睛来回转了一圈，而后更加尖锐地说道：“人家陈总是天之骄子，而你这个浑身都散发着贫民窟味道的穷女孩在想什么我们会不知道么？还不是想傍大款，捞一笔？” 说着，何天瑞伸手将欧阳莱耳朵上的耳环揪了下来，这让欧阳莱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你做什么？”欧阳莱终于有了怒气值，站起来，与她对峙。 何天瑞扬了扬手中的耳环：“我拜托你，买假货也买高级一点的假货，这镶嵌的玛瑙是玻璃，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没钱带什么梵克雅宝啊，你以为野鸡插几根毛就变孔雀了吗？” 何天瑞正中了欧阳莱的下怀，耳环的真假被揭穿，似乎比“勾引陈乔木”更加让她难堪。 立时，会议室里开始响起不大不小的议论声，倒是一旁的主编马薇薇见到居然有人能收拾欧阳莱，此刻已经端上一杯咖啡悠哉地品了起来。 何天瑞见欧阳莱不说话，得意地笑笑，转身跟身后的中年男人说道：“舅舅，快把她开除吧！要不是我今天陪你来巡视，都不知道你们杂志社养了这么一颗老鼠屎呢.....” 中年男人蹙蹙眉，缓缓走向会议室主位，问到一旁的马薇薇：“马主编，咱们公司确实不能留这样的记者，否则以后人人效仿，还有哪个甲方来找我们！” 马薇薇大义凛然的点点头：“焦总说的是，欧阳记者平时的业务也不怎么好，要不是我念着她还有些才华，不然早就让她走人了，今天闹出这么大事儿，看来我也留不住了，总公司裁定吧。” “呵呵....”忽然，静了半晌的欧阳莱冷笑出声：“这么想开了我啊？” 她幽幽地望向马薇薇，眼底腾起的火焰令人生畏。 “耳环是假的又怎么了？”欧阳莱又将眼神拉回到何天瑞的身上：“你是陈乔木什么人啊？这么气势汹汹地来讨伐我？” 何天瑞瞪圆了眼睛：“我是乔木的女朋友！” “睡了吗？”欧阳莱问。 何天瑞被问的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欧阳莱继续挑眉，慢悠悠地问：“睡了吗？” 何天瑞咬了咬唇，冲她大声吼道：“关你什么事！” 欧阳莱笑的魅惑：“你不是说你是她女朋友吗？睡都没睡，怎么当人家女朋友啊....” 欧阳莱懒懒地提着唇：“陈乔木活好吗？” 何天瑞被问得满面通红：“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欧阳莱笑：“我不要脸吗？” 她顿了顿：“比你好一点吧.....你一年见过陈乔木几次啊在这当起人家女朋友来了...他电话你有吗？” 何天瑞气急攻心：“我..我...” 不等她说，欧阳莱抢道：“我有啊，我给你啊...” “微信有吗？”她噙着魅惑的笑继续逼问：“没有的话，我推给你啊....” 欧阳莱说着，就将手机打开，将陈乔木的头像点开，在何天瑞眼前晃了晃：“你刚才说我勾引他啊？” 欧阳莱故意笑的花枝乱颤：“我告诉你，是他陈乔木在勾引我呢....” 欧阳莱看着何天瑞：“你想给我扣个帽子，也拜托你先摆正你的身份，你跟陈乔木什么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跟陈乔木怎么着也犯不得你来管！” 欧阳莱忽然止住了笑容，冷冷地看向马薇薇和总公司的焦总：“想开除我？先把劳务合同拿来，一条一条的过条款，再把劳动法和公司章程拿来，哦对了，要是真想给我扣帽子，最好再把陈乔木叫来对峙，看我有没有利用职务之便损害杂志社名义，要是这些你们做不到，不好意思，开不了我....” 欧阳莱两只手撑在会议桌上，看着被何天瑞扔在一旁的耳环：“还有，我从来没说过那耳环是什么品牌，不过你记得，你得赔我325块，淘宝包邮！” 话毕，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静的如同潭底顽石，直到何天瑞尖锐地骂了一声：“你个臭婊子！” 然后伸手欲打欧阳莱。 欧阳莱混迹社会这么久，从不可能吃这样的亏。 只见她身子向后撤了撤，何天瑞用力过猛，整个人前倾，扑倒在了会议桌上。 欧阳莱“噗嗤”一笑：“罢了，这会我也不开了，你们继续看她表演吧，我下楼休息了。” 说罢，又转向马薇薇：“对了马主编，下次再给我布置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别只请宣传部门的同事喝咖啡，给我也带一杯。” 说完，欧阳莱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拿了自己的耳环，踩着高跟鞋，优哉游哉地离开了三楼会议室。 走到转角楼梯时，才听到会议室爆发出许多嘈杂的声音。 欧阳莱冷冷一笑：“都是一群垃圾。“ 然后下楼，回到自己的工位，点开陈乔木的微信，将他拉黑，删除，整个人沉静下来，脸色沉的如乌云一样。 接着就是巨大无比的悲愤混着委屈，顺着血管，涌进全身，乃至于毛细血管的末端。 她从不在人前吃亏...... 但那些伤害她的话，她一句都没忘记过.... 41 我好像喜欢你 有人说，心里苦的人，得给多少甜才能填满啊。 有人说，心里苦的人，一点点甜就填满了。 欧阳莱的世界仿佛漫天飞舞着大雪。 她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前方没有房屋，后方没有归途。 连卖火柴的小女孩都会拥有的临终美梦，仿佛在欧阳莱的世界里，都是不会存在的。 人的命运，从那个人降生时就奠定了，好与不好，从一开始就奠定了。 就像欧阳莱的命，从一开始就奠定了。 无助，孤独，永不得，永不能得。 欧阳莱在想，自己上辈子定是做了许多坏事，所以这辈子过的这么坎坷。 她伏案静了一会儿，忽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不是微信，是短信。 一个陌生号码，后缀是四个7。 “你为什么删了我？” 欧阳莱怔了怔，想起近几年微信唯独就删了一个人，就是刚刚删的陈乔木。 她想了想，抬起手指.... “没有为什么...”不好，删掉。 “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矫情，删掉。 “你是？”欧阳莱想了想，还是故作无知的发了这条短信过去。 没过一会儿，电话过来，同一个号码：“喂，是我。” 欧阳莱的心“腾”地一下热起来，嘴上却还是冷冰冰：“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电话那头明显的静了一会儿，半晌才响起：“我在你们杂志社门口。” 欧阳莱的心又热了几分：“你走吧，我没下班。” “刚才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 欧阳莱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终于还是默认：“你找我什么事？” “你先出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干脆笃定，不疑有他。 欧阳莱嘴上想拒绝，可心里腾腾的热气已经灌进了血管的细枝末节里。 方才的难过居然一扫而光。 陈乔木居然成了她治病的良药。 这让她惊讶，也让她不敢想。 ......... 欧阳莱终归还是收拾了东西，迟疑地出了杂志社的门。 三楼的会议还没散场，杂志社现在只剩一些实习生和新来的同事。 他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所以看欧阳莱的眼神还算正常。 欧阳莱暂时收捡好了情绪出了门去。 杂志社门前是一片开阔的露天停车场，乔木的车停在那里。 欧阳莱远远地就看见了那辆黑色的商务轿车，却又迟疑地驻了足。 她远远地看着那辆跟她身份极其不匹配的车，心里的热气全顷刻跑光了。 她就是这么一个纸老虎，让不相干的人看起来是一个贪慕虚荣的捞女，但真的将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又退却了。 ................... 欧阳莱驻足的时候，乔木看见了。 他们隔着不足百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万重水千重山。 乔木下了车，关上车门。 越过一层一层整齐摆放的车辆。 朝欧阳莱走来。 他看见她驻足了，他朝她走来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搞砸了...... .......................... 看着乔木离自己越来越近，欧阳莱却疯狂地想逃。 只是越想逃，腿就像被锁在地面上，怎么动也动不了。 直到乔木离自己只剩一拳的距离，欧阳莱的身子才微微晃了晃。 乔木看着她，眼里含着水色：“你为什么删了我？” 欧阳莱不答。 “你还在生气么？”乔木问。 欧阳莱蹙眉：“没有。” “上次，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乔木在脑海里搜寻得当的词汇，来描述那一刻的心情。 “我可能是....”乔木看着欧阳莱，缓缓地动了唇：“吃醋了。” 欧阳莱的眸子一动，心跳漏了半拍：“你在...说什么。” 乔木忽而笑了一下：“我知道这样说很奇怪，但我确实是...吃醋了...” 欧阳莱再也受不了他的眼睛，终于将眼睛移开，看向一旁：“我说了没有生气，你也不必哄我逗我开心。” “我这样说，你会开心？”乔木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澄澈的像孩子：“早知道这么简单，我就不用赶过来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害羞感让身经百战的欧阳莱开始有些慌乱，整个人都开始局促不安。 “你能不能别乱说话！”她故意装作很凶。 乔木却认真地看着她：“我反思过了，我之前是太别扭了。” 你那哪里是别扭，明明是精神分裂好么！ 欧阳莱在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您是高不可攀的公子，我只是帮你做了个采访，就有大小姐找上门了....别反思了，你没错。” 乔木一愣：“什么大小姐？” 正在这时，停车场那一头忽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传过好几排整齐停放的车辆传来：“乔木！乔木你怎么在这里！” 乔木顺着声音看过去，整张脸都写满了“握草”，然后尴尬地对欧阳莱笑笑：“我跟她，真的没关系！” 此刻，局促的情绪已经过去，欧阳莱又冷下了脸：“你跟她有没有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乔木蹙了眉头：“你在说绕口令么？” 欧阳莱气急地看着他，转身欲走，却被乔木单手拉住胳膊。 欧阳莱回头，对上乔木的眸子。 乔木只做了片刻的停留，忽然向后一拉，将欧阳莱整个人拉进怀里。 他吻了上去。 偌大的停车场，迈巴赫的车鸣声很细微。 停车场另一头的女人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所有人都看见，陈乔木吻了欧阳莱。 乔木将欧阳莱拥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含着她的唇。 那一秒，一分，那一刻，成了旷日持久的不可置信..... 欧阳莱的唇，被乔木轻轻地含着。 良久，他说道：“对不起，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42 靠山 “唔.....” 欧阳莱从鼻腔发出哼鸣，似是沉浸了片刻。 忽然，脚步声逼近，欧阳莱头脑立时清晰，推开了乔木。 此时何天瑞已经到了两人身边，精致的妆容背后是狰狞的五官。 她指着乔木，一副委屈到极致的模样：“乔木，你个负心汉！” 乔木蹙着眉头，眸子清冷地看着她。 “我怎么了？” 欧阳莱站在一旁专注地调节自己的呼吸，毕竟刚刚那一个吻太突然了，直到现下还有些缺氧喘不过气。 “乔木，是不是这个记者她勾引你？我立刻让我舅舅开了她！”何天瑞看不清形势，指着欧阳莱利声说着。 “她什么时候勾引我了？”乔木有些不耐烦了，伸手够了够欧阳莱，将她拽到自己身边：“你也是个女孩子，不要总是乱说话！” 许是乔木的语气有些严肃，何天瑞不知怎的眼眶红了起来：“可上次，上次桂桂他们都说，我们两个很适合，你也默许了，你默许了那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你现在又来跟这个记者不清不楚了，那我算什么啊....” 说完，何天瑞忽然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杂志社的其让人早就用在大门伸着脖子往过看，要不是总公司的焦总在那挡着，估计已经搬着小板凳涌过来了。 “唔...逻辑倒是没问题...”一旁的欧阳莱漫不经心的插言，被乔木暗暗地甩去一个眼神。 “我哪里默许了，我早都说过，我不喜欢你。”乔木有些头疼。 “你没有！你是喜欢我的！不然你怎么会给我倒酒，还帮我拿包？”何天瑞分辨道。 欧阳莱侧目，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你还给她倒酒，还给她拿包.....” 乔木拉了拉她：“你别添乱。” 然后又转向何天瑞，十分义正言辞地说道：“你看，我们统共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不管阿桂他们在酒局上说什么胡，那都是酒后失言，做不得数，至于你说我给你倒酒，帮你拿包，一，我帮每个人都倒过了酒，二，那包....” 乔木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想不起来：“我拿包了？” 何天瑞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爱马仕的大象灰lindy，你帮我细心的捡起来，还擦了擦....” 乔木恍悟：“我母亲同款，我大概是恍惚间认错了。” 何天瑞听到这里，抽泣的越发凶猛：“那你还送我回家！” 欧阳莱抬了抬眼皮，歪着头看向乔木：“你还送她回家.....” 乔木一愣，皱着眉头细想了蛮久：“我司机把所有人都送回家了吧.....“ 何天瑞见再也找不出可以作证的事情，于是哭声更响了：“我到底哪里比不过这个臭记者啊！” 何天瑞伸着手指指向欧阳莱。 乔木下意识地将欧阳莱拉向自己的身后，立时严肃地纠正道：“哪里都比不过。” 何天瑞一愣，眼泪和哭声一齐止住。 哪里都比不过。 这句话，怕是欧阳莱这一辈子听到过最动听的情话了.... 何天瑞睁着眼睛看着乔木，再看看欧阳莱，满脸的不可置信。 乔木见她终于止住了哭声，于是抓紧时机的，继续满脸严肃的重复了一遍：“你哪里都比不过她，还有，她有名字。” 何天瑞忽然眼光变得暗沉，打量了二人，再将眼光落到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上，旋即沉了脸色，再不做争辩，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何天瑞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直到离开了好久，乔木和欧阳莱才意识到还牵着手。 于是一起迸发了羞怯，又一起撒开了手。 此时是晌午天气，天清气朗，空气中还有青草香。 乔木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男子气概更足一些，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地说道：“到午饭时间了，我们去吃午饭吧。” 欧阳莱咂咂嘴：“那，杂志社那一群怎么办？” 乔木这才看见不远处的杂志社门口，一群人正佯装看天，看地，看自己。 乔木想了想，拽了拽西服的衣角，让自己的气质更加幽深，背影更加挺括。 他走过去，众人也不知道该不该躲闪。 倒是焦总主动迎了上来：“陈总，好久不见，上次一别半年有余，您父亲身体可好？” 乔木伸出手礼貌地跟他握了握，抬唇清浅的笑：“我父亲很好。” 末了，他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欧阳莱，朝还未散去的众人说道：“我女朋友在贵社承蒙各位照顾，午餐我已安排好，算是告谢大家的照顾。” 而后他提唇，朝一脸震惊的马薇薇说道：“您就是马主编吧，小莱经常提到您，说您对她....” 欧阳莱此时扬着下巴走上来，眼光将马薇薇扫了一眼，快速接到：“不怎么好！” 乔木心下一笑，觉得小朋友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但又不忍拆她台，只好换了话题：“我带她出去吃个午饭，中午上班前将她送回来。” 马薇薇笑容有些尴尬，此时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前一秒在会议室还看着何天瑞羞辱欧阳莱，后一秒，却是何天瑞被羞辱了.... 这....焦总也在，怎么站队？ 马薇薇没想明白。 所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干巴巴的笑了笑。 话毕，乔木顺手拉过欧阳莱的手，在众目睽睽下转身离开。 从杂志社到停车场不过百余步，欧阳莱却觉得度过了人生最开心的时刻。 “有靠山的感觉怎么样？” 陈乔木突然问。 欧阳莱觉得脸颊发烫，嘴硬道：“哪里有靠山....还有.....谁是你女朋友了....” 陈乔木紧了紧拉着的手：“我替你解了围，你就想翻脸了？你这个女人....” 欧阳莱尽量忍住不笑，故意板着脸：“算了，看在你替我解围的份上，我就陪你吃一口饭吧...” 乔木反问：“一口？” 欧阳莱点头：“嗯，一口。” 43 相配 离杂志社不远有一家淮扬菜，小桥流水，静谧幽深。 整个餐厅没有大厅，全是一个一个亭台楼阁般的小包厢，或是雕梁画栋，或是檀香锦瑟。 欧阳莱从前很喜欢这样的地方，倒是近几年，心里变得浮躁了，好像许久没来过这样的餐厅吃饭了。 乔木轻车熟路地带她到了最幽深的一处小包厢里，四方木几，蒲团入座，只能坐下两人。 刚坐下，就有服务员泡上了白茶端来，茶香扑鼻。 “这里的龙井虾仁很好吃。”乔木翻看着菜单。 “鱼你喜欢吃么？”乔木问。 “不喜欢。”欧阳莱答。 “唔，我也不喜欢，那你爱吃什么？” 欧阳莱单手托着腮，用食指拨弄着一旁的熏香：“不吃香菜，不吃河鱼，其他都可以。” 乔木“唔”了一声，点了四五道淮扬名菜，然后就出去接了电话。 再进来的时候，冲着欧阳莱微微一笑：“给你们杂志社的午餐也安排好了。” 欧阳莱的眼光动了动，说道：“破费了。” 乔木坐下，解开外套，整齐的放在一边：“我这几日想清楚了，往后为你破费的日子不会少。” 欧阳莱蹙眉：“什么意思？” 乔木琢磨了语言，委婉地说道：“我想你的生活过得好一点。” 欧阳莱挑眉：“你想包养我？” 乔木也蹙眉：“你听起来是这个意思？” 欧阳莱歪了歪头：“是的。” 乔木喃喃：“这沟通起来也挺费劲....” 忽然，欧阳莱笑了，笑的清澈又明朗：“我开玩笑的。” 乔木看着她的笑，忽然就想起了幼年的欧阳莱。 笑的清澈又明朗。 少了那些风尘俗气，笑的清澈又明朗。 真好........... “可是，你刚才在杂志社门口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欧阳莱看似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桌上的香薰台，却暗地里不住地瞟着对面的男人。 乔木端坐了坐，两只手放在桌面上，一副要谈上亿订单时的严肃和沉稳。 他说：“小莱，我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欧阳莱心动的厉害，她承认，陈乔木长得秀色可餐，腰缠万贯，简直就是自己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头号收获。 但....... 但，我怎么配得上他呢？ 欧阳莱虽然这样想，但是总归说不出来。 所以她只是躲避了眼光：“我觉得你只是一时兴起。” “应该不会。”乔木说的诚恳。 欧阳莱又回过眼：“应该？” 此时，包厢门被打开，服务员一样一样地上着菜。 上完菜后，欧阳莱才启唇：“我不想浪费时间谈没有结果的恋爱，容我考虑一下，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欧阳莱抿了一口茶：“毕竟，我并不在你的世界里，你和我，太不一样了.....” 乔木似乎预料到了是这个结局，但丝毫不气馁，都是更加平添了几分好感。 他不过反复确认的就是欧阳莱的心。 只要那颗心是干净的，她什么样子他都能接受。 这是乔木的软肋，也是乔木的悲哀。 他也不怎么会谈恋爱...... “亲都亲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乔木忽然提唇笑笑。 不得不说，陈乔木长了一张笑起来很迷人的脸。 欧阳莱开始春心荡漾，但她很快悬崖勒马：“你...你那是趁人之危....” 乔木微微眯了眼：“哦？那谁都可以趁你之危亲你了？” 欧阳莱着急：“我不是那种人！” 乔木耸肩：“那我要负责任。” “用不着！”欧阳莱总是被乔木惹得害羞脸红，却碍于自己冰冷的人设，只好低下头去不被他看穿。 乔木拿起筷子夹给她一个虾球：“我母亲让我发过誓，占女孩子便宜要负责，否则我妹以后嫁不到好人家。” 欧阳莱一愣：“怎么拿你妹发誓？” 乔木唇角勾了勾：“唔，妹妹的用处么。” 欧阳莱干干一笑：“同情她。” “今晚陪我去个舞会？”乔木又问。 “不去！”欧阳莱还是拒绝。 “衣服我待会儿让廖秘书送到你办公室，我晚上8点去你家接你。”乔木充耳不闻。 “我不要去！”欧阳莱一口咽下虾仁。 “唔，打扮漂亮点。” “乔木，我说我不要去！” “什么？我听不见。” ...................................... 一顿饭的时间过得很快，由于中午乔木还要赶回去开会，欧阳莱也得回去上班。 欧阳莱只能眼睁睁看着百亿身家的陈乔木在自己面前耍赖而无能为力。 回到杂志社后，欧阳莱收获了许多复杂的眼神。 她就当作看不见，踏着楼梯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见欧阳莱回来，实行生小云赶忙凑上去，满脸都挂着喜悦：“欧阳姐，欧阳姐，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欧阳莱不拒绝也不承认，只是微微一笑：“怎么这么八卦....” 小云嬉笑着凑近在她耳旁耳语：“你男朋友给大家送来了好多寿司，他们啊，一边吃着寿司一边叽叽喳喳的讨论了一个中午！” 欧阳莱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却还是问道：“说什么了？” “马主编倒是没怎么说话，但是大家七嘴八舌地在讨论，说你平时看起来耀武扬威的样子，原来是有个超级富二代男朋友，他们还把你男朋友的家底都翻了出来，虽然嘴里说着闲话，但我看啊，大家都羡慕死你了.....”小云有些兴奋。 欧阳莱心下自是很爽快的，但仍旧淡漠的咂咂嘴：“一群势利眼。” 小云点点头：“不过我觉得，欧阳姐这么美，你男朋友又那么帅，郎才女貌的，不惹人羡慕才怪！” 欧阳莱问：“我们看起来，很配？” “当然啦！超配的！” 欧阳莱低头，唇角勾起一抹会心的笑。 44 b小调 春有雨，夏有荷，秋天有风，冬有你。 四季变换，星辰交替。 日以继日，夜以继夜，人类都在找寻一处安心的栖息之地。 欧阳莱捧着面前的这条熠熠生辉的银色裹身长裙，站在狭小老旧的房间之中。 像是即将奔赴城堡舞会的灰姑娘。 摸不清未来，却满怀希冀....... ....................... 入夜，星沉。 司机来到弄堂口接欧阳莱。 欧阳莱穿着盛装，在长裙外面套了上次没法退掉的dior外套。 她第一次穿着不用退掉的华丽衣裙，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张。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勇气了？ 曾经也去过无数场名流商贾的舞会，也曾经光鲜亮丽光彩照人。 但，唯一这一次，却有些怯场了...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 心跳的太快了........ ........................... 今夜的舞会在老租界处一座有些年代的欧式建筑里。 远看确实像极了一座城堡，周围围绕着的灯光太过璀璨，就连那一块的夜空也被照亮了些许。 车子还没停稳，便看见了乔木。 他穿着深黑色的西服套装，面料是亚光黑，上面有许多精致的暗纹，显得没有那么死板。 他在胸前别了一片银质树叶般的胸针，头发仔细打理过了，整个人站在石阶的尽头，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炙热的看着从车里下来的女人。 不，看着他的小朋友。 .......................................... 乔木迎上去，提唇浅浅的笑：“你真美。” 欧阳莱的妆容下藏着粉色的悸动：“我呆一会儿就走。” “一会儿？” 女人点头：“唔，就一会儿。” 乔木笑着摇头：“小时候就嘴硬。” 欧阳莱看着他的侧脸：“你说什么？” 乔木拉起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臂弯里：“没什么。” “对了，廖冰跟你详细讲过今天的舞会么？”乔木很好的岔开话题。 欧阳莱摇摇头，跟着乔木的步子慢慢往前走。 “旅欧钢琴家朗坤带着妻子回国，咱们省里的领导是他们夫妇二人的头号粉丝，特地办了这个舞会迎接夫妇二人回国。”乔木如是说。 ................................ 建筑物有倾斜三十度的石阶，此时在石阶的顶端有人驻足了下来。 他们看向石阶的中间。 其中一个穿着华贵的年轻女人说道：“诶，你看，是陈乔木诶。” “他身旁的女人是谁？” “不知道，看起来面生，不像圈子里的人。” “你还别说，身高长相气质都还蛮般配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财阀家的女儿，能搞定陈家那个老头子。” 正当一群人聊得甚欢，从大厅里走出一个穿着粉色抹胸长裙的女人，噙着笑凑过来：“你们说什么呢？” “诶，瑞瑞，你快来，你看那是谁....”中间一个女人冲她招了招手。 她望过去，眼底泄满了忿恨：“又是她！” ....................... 老租界的建筑都保留了浓浓的法式风情。 数十米的挑高，琉璃瓦片，水晶吊灯，幻美迷离的壁画，经久流传过的铜制烛台。 穿着各种各样隆重华丽的衣服的贵人们，在一起推杯换盏，谈天说地。 他们或是在说画作流派。 或是在说建筑风格。 大部分人则是围在一部三角钢琴前欣赏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弹奏的李斯特的《b小调钢琴奏鸣曲》。 跳跃的音符，和悠扬的乐器声穿透人群，引来无数围观的城中贵族。 乔木带着欧阳莱跟所到众人都一一打了招呼。 有人问：“乔木啊，你父亲怎么没来？” 乔木答：“父亲去广东参加峰会，还未归。” 也有人问：“陈总，久仰大名，能否留个电话？” 乔木礼貌地答应。 还有人问：“乔木，你身边这位是？” 乔木一笑，说道：“你以后可以不用再给我介绍女朋友了。” 欧阳莱抬眼，看见迎面而来两个年轻男人，身着定制西装，个个气质不俗，其中端着一杯威士忌的年轻男人一愣，募地笑开：“这位是嫂子啊！嫂子好，我是于光，这位是桂成文，你叫阿桂就行。” 欧阳莱听着两个名字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哪里熟悉。 只好礼貌地冲他们点点头：“我叫欧阳莱。” “欧阳莱？”那个叫做于光的人忽然喃喃自语了起来：“嫂子这名字好特别啊，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乔木动了动唇：“有你不认识的女孩么？” 于光笑了笑：“那不敢，乔木的女人我一个都不敢认识！对了，听说那个何天瑞一直纠缠你？” 想起来了.... 于光，阿桂... 都是在何天瑞嘴里说她和乔木很般配的两个朋友... 欧阳莱心下一悟，立刻收敛起了笑容。 只听乔木说：“别提了，以后打算跟你们两个划清界限。” 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阿桂说了话：“哥，不关我的事啊，我也第一次见那妞...” 乔木提唇笑笑：“罢了，无妨，她估计也就是一阵子。” 于光单手挂在乔木肩膀上，凑上去扬了眉头：“今儿小何也来了，你跟嫂嫂稍微注意一下。” 听到这里，欧阳莱冷冷开口：“注意她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咋呼的麻雀。” 于光一愣，冲着欧阳莱举了举杯：“嫂嫂可以啊，气性挺硬。” 乔木看欧阳莱似乎有些不悦，于是跟他们碰了碰杯，便借口离开了..... 待他们二人离开后，于光搭着阿桂的肩膀呢喃：“欧阳莱，欧阳莱....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刘质朴！”于光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忽地捻起一抹笑：“阿桂，质朴公子今天来了没？” 阿桂点头：“说是要来。” 于光将他一撞：“走，咱们去看好戏去。” 45 护 “李斯特是一个一生都在思考都在创新和推动历史发展的人，决不能用肤浅就一言蔽之。但是必须承认的是李斯特的钢琴音乐大都没有很深的内涵，充分表现技巧的华丽旋律的优美，有少数有较为深刻的戏剧性，如奏鸣曲，第二叙事曲，两首传奇等.....” 钢琴家朗坤在舞台上，背靠着三角钢琴发言着.... 乔木和欧阳莱站在台下的角落里，透过灯光，看向舞台。 忽然，灯光亮起，众人开始鼓掌。 有人宣布，舞会正式开始，先由朗坤夫妇为大家献上第一曲舞。 乔木领着欧阳莱退出主场地，拉着她来到大厅侧门外的一处长廊。 “无聊么？”乔木问。 欧阳莱摇头：“我从小就很喜欢李斯特的钢琴曲，那时候偷偷溜去学校的琴房练，但是没有老师教，五线谱也只能靠自己勉强认，去了几次就不去了，太难了....” 欧阳莱笑笑，眼里闪着回忆的光：“还是摄影简单。” 乔木靠在栏杆上，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在自己的小朋友身上：“摄影简单？” 欧阳莱眼睛亮了亮：“很简单，其实相机就像眼睛，你看到美的东西相机看起来一样美。” “那2010年你登在杂志上的那副照片，是在哪里拍的？”乔木发文。 欧阳莱静了静，睫毛垂了下去，她当然记得那副照片。 旷野无垠，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草原，一望无尽的绿野之中有一颗枯萎的树。 那天地就是天地。 那绿野也是绿野。 但那棵原本会活力又有希望的树是自己。 是2010年欧阳莱。 杂草，已死去。 “那是我在内蒙拍的照片，那时候，想死在那。” 欧阳莱淡淡的开口：“我母亲，在我十五岁时就去世了，2010年，我的父亲，也去世了....” 欧阳莱的睫毛上附着着幽幽淡淡的星光：“那一年，因为一些事情，大学也辍学了，人生没了希望，所以想在那里死去....” 乔木开始心疼。 原来，在他走之后，小朋友过的并不好。 她的人生像是陷入了死胡同。 永远都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她。 “一切都过去了....”乔木终于搂住了欧阳莱的肩：“都过去了....” 欧阳莱第一次没有拒绝乔木给的亲密。 她的身子靠了过去，心里出现了一片宁静之野。 “真的么？” ................................. “真的是你！”忽然，通往长廊的门被推开，一个男声传了过来。 紧接着是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真的是你，欧阳莱！” 来的有于光，阿桂，还有何天瑞，还有几个欧阳莱没见过的人。 但是叫她名字的男人她认识。 那男人是刘质朴，家里做房地产生意的富二代。 欧阳莱见既有何天瑞，又有半路杀出来的刘质朴，心下就没什么好事会发生。 倒是身旁的乔木，满脸的淡然。 乔木轻轻放开了搂着欧阳莱肩膀的手，半步迎上去：“来找我们的？” 于光冲乔木抬了抬眉头，凑近几步低声说：“乔木，我想起来嫂嫂是谁了，质朴的前女友，似乎还挺不简单一个女人，你注意一些....” 于光的声音不大，乔木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你故意叫他来的？”乔木低声问他。 于光摆手：“我可没有，我就是打听了一下，谁知道这哥门儿就发疯了一样带着我们找过来....” 乔木沉下眸子，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他站回欧阳莱的身边，刘质朴就发了话：“消失这些天，原来是傍上了更有钱的啊？” 刘质朴一身嘻哈打扮，满脸鄙夷地看着欧阳莱。 乔木立时严肃起来：“没人教你好好说话？” 刘质朴这才收回不可一世的态度：“陈总，我跟你没什么瓜葛，但知道你跟于光是兄弟，那就是我兄弟，听兄弟一句劝，这妞要不得。” 乔木蹙眉不说话。 欧阳莱也已经黑了脸，抱着胳膊看向刘质朴：“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什么？”刘质朴看向欧阳莱：“你真想让我当着大家说出来？” 欧阳莱问心无愧，刘质朴追求自己是没错，但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行啊你欧阳莱，你没做什么，你收老子礼物转身就不见人了，你特么诈骗啊你！” 刘质朴有浑身的江湖气息，立着眉头有些凶悍。 “我怎么就诈骗了？” “我送你的包包手机你无一不收了，收完就闪人了，还说不是诈骗？” 要放在平时，欧阳莱就会尽数怼回去。 只是现在乔木在身边..... 我全都卖了换钱了？ 还是说送礼物是你的事，送不起就别送... 还是一口咬死就没收过.... 欧阳莱陷入极度纠结，整个人也显得紧张了起来。 “你送他什么礼物了？”一直没开口的乔木突然开了口。 欧阳莱紧张地看向他，仿佛下一刻，乔木就会抛弃自己，又会像之前的每次那样，莫名其妙的抛弃自己...... 刘质朴倒是有些得意：“泡妞就那些东西，你要说具体让我想，我也想不起来了....” 乔木淡淡开口：“你泡妞都送？” “当然，我老刘出了名的大气！” “唔，那送完妞就跟你在一起了？” “切，有的一睡就扔，有的有意思了就多留几天...” 刘质朴挑着丹凤眼笑，冲乔木挑了挑眉：“怎么？陈公子也是同道中人？” 乔木懒懒地打量了他：“这么说的话，你是送了礼物还没得手恼羞成怒了？送礼物是你的事，收了也不代表什么......” 欧阳莱一怔... 乔木他..... 在替自己说话...... “陈公子，兄弟我是为你好，这样烂的货色别沾手了，就我身旁好些个老哥都着过欧阳莱的道，我看她就是个骗钱的骗子....” “唔。我不怕，我钱多。”乔木这样说。 刘质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向乔木，哑口无言地又望了望于光：“你这哥们儿，中毒了？” 于光一直打量着欧阳莱，心思也没在乔木身上，只是随口说了句：“嗯，他钱多。” 46 盛夏之荷 何天瑞看到这里愈发生气，眼看着乔木一再护着欧阳莱，实在受不了气的转身离开了。 乔木此时又捏了捏欧阳莱的手，冲刘质朴礼貌一笑：“怎么？还有别的话要说么？” 刘质朴张着嘴，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乔木回头冲欧阳莱温柔地笑了笑，拉着她欲回到内场，忽又驻足：“哦对了...“ 他转身看向刘质朴：“小莱大抵已经把你那些东西卖了，但我又是一个不爱亏欠的性子，你算算多少钱，我帮小莱还给你。” 说完，拉着欧阳莱大步流星地离开。 欧阳莱这一路一直很困惑，之前的乔木是一个怎样的人她见识过。 只是今天，不仅没有翻脸走人，还像是有了读心术一般.... “怎么？惊讶我怎么知道？”乔木低声问她。 欧阳莱一怔，抬起眼睛。 乔木勾了勾唇，浅笑道：“你干那些事儿的时候，我总能遇见你。” 乔木将她拉近了近：“这可能就是俗语说的，一物降一物....” 如同夏花盛放在河畔，绿野被北风卷起，蒲公英飞向天边.... 就轻轻一言，胜遍了河流山川..... ..................... 欧阳莱看着乔木，并未想过他见过自己最糟糕的模样，却还能站在自己身旁。 也不知道为什么，欧阳莱开始自责起来.... 她开始觉得过去的自己像塑料假人一般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何天瑞也好，刘质朴也好，他们说的每句话都不是假话... 那是自己做得，但却让乔木来背负.... 欧阳莱看着眼前身姿挺拔，气质卓绝的男人，再看向全场或是艺术家，或是金融巨子，或是政界精英，都是熠熠生光的... 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这样满身是污点的女人，却站在了全场最优秀的男人身旁.... 他会承担多少啊... 欧阳莱不敢想..... 忽然，灯光变亮，舞曲声音弱了下去，乔木拉了拉欧阳莱的手，示意入场。 欧阳莱踌躇地停下脚步，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他，良久，她说：“我不适合你，还是算了吧....” 乔木回神，眉头一紧：“怎么了？” 欧阳莱轻轻地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那里面，挑一个都比我合适，刚才刘质朴说的是真的，我太不好了，我配不上你....” 说完，欧阳莱垂下眼，看着身上散发着幽幽光芒的银色裙子：“这裙子是美的，只是我不配穿上它罢了，你看我的外套，看到这个烟头烫的洞了嘛？” 欧阳莱缓缓地举起袖口：“之前问你借钱，就是因为这个，我买下来穿一次就应该拿回去退掉，可是就因为这个洞，我退不掉货，也负担不起信用卡，所以才问你借了钱....” 欧阳莱的眼光渐渐失色：“刘质朴送了我一条丝巾，一个包，我都卖给二手店了，卖了3万多，钱拿来，又继续还信用卡了....” 此时，场内的灯光渐渐明朗，许多人都朝他们二人的方向走来。 乔木看着欧阳莱，乌黑的发丝裹着精致的肩颈线，低着头的模样像极了犯了错的小孩...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又清长的说道：“都怪我，出现的再早一点就好了....” 欧阳莱倏地抬眼，眼珠黑沉，晃着水色光芒：“什么？” 乔木深深地看着她，手掌停留在她的脸颊上：“我出现的再早一点就好了....” “不过，现在也不迟...” 乔木温温笑了笑：“你看见的，是全场的商贾富豪，文人雅客，而我看见的，不过就是你一个人而已.....” 他温温地抬唇：“你只是还几张信用卡而已，而他们的大多数都负担着偌大的基业和动辄数十亿的贷款，没有人过的轻松......“ 他看着她神情又温暖：“所以，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好，反而，你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要茁壮....” 乔木勾唇笑了笑：“任何一个人，去经历你经历过的人生，都不一定比你表现的好，你已经很厉害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 看似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欧阳莱经年累月建立起来的防护城堡轰然倒塌... 她的回忆忽然回到了小时候。 妈妈对幼年的自己说道：“你已经很厉害了....” 这样一句平常又动人的肯定...... 是欧阳莱，一个人独自打拼二十五年来，最渴望的赞美.... ......................... 乔木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总是能敲碎我的心？ 我没法再装下去了，完蛋了，我是不是真的要被他瓦解了？ ............................. 欧阳莱不自然地撩了撩耳后的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妥协。 “你稍微等我会儿....” 此时灯光全然亮起，舞会已经接近尾声，乔木忽然撒开了欧阳莱的手。 “你就站在这里等我，两分钟。”乔木伸出手指比划，然后温温一笑。 欧阳莱不明所以，却还是乖巧地站在原地。 只看见乔木朝舞台方向走去，凑近朗坤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紧接着，就是朗坤拿起话筒说道：“尊敬的客人们，舞会还没结束，灯光即将再次调暗，下面由本人挚交，迈集团陈乔木陈总携他的未婚妻给大家献上最后一曲闭幕舞，请大家安静欣赏....” 话音一落，灯光全暗。 乔木站在舞池中心方向，远远地越过人群看向欧阳莱.... 追光打过来，众人哗然... “听说迈集团的少公子陈乔木并没有女朋友？怎么就未婚妻了？” 陌生人们在这样窃窃私语着..... “握草，乔木玩太大了......”跟着从长廊回到主会场的于光和桂成文面面相觑...... “欧阳莱！你给我等着！”何天瑞咬牙切齿地看着舞池中心的人..... 而刘质朴则摸不着头脑地看向身边的人：“这陈乔木.....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 总之，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追灯所到之处。 欧阳莱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一脸紧张地看向远处的乔木.... 这是在搞什么鬼..... 她暗暗捏了捏衣角，抿着唇一动不动.... 此时，悠扬的华尔兹乐曲开始响起，众人围在舞池外侧开始不停地张望.... 欧阳莱看向唯一明亮的地方.... 看向那束光..... 她看见男人的唇动了动，仿佛在说：“不要怕....” 不要怕..... 你是我心头上的盛夏之荷，也是我跋山涉水的唯一梦想... 不要怕....... 无论你的过去遭遇过什么，从这一刻起，你是我的，你就是全宇宙最好的..... 47 落跑 “不....” 欧阳莱从喉咙里发出了沉沉的声音...... 她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忽然，何天瑞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凑上去耳语了几句.... 募地，欧阳莱整个人仿佛触电了一般。 她惊恐地看向何天瑞，而何天瑞则是噙着嘴角笑... 欧阳莱的胸腔泛起了波涛，她看了看何天瑞，又看了看乔木... 她看见万众瞩目的灯光下那个像海底珊瑚一样美好的人... 但只是..... 欧阳莱不甘心地看了看何天瑞，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乔木邀请的所谓的“未婚妻”离开了..... 像是敲响十二点钟声就会褪去华服的灰姑娘一样，仓皇的...离开了..... ....................... “这...什么情况啊？”一旁的于光看到了这一幕，用肩膀撞了撞桂成文.... 桂成文也满脸懵逼，摸了摸后脑勺：“怎么就跑了？” “诶诶诶，你看！”忽然，于光看到何天瑞走向乔木：“握草，这姓何的真的是，不知者无畏啊....“ ................ 舞台上的朗坤夫妇似乎并未察觉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一个穿着抹胸晚礼服，五官不太自然的女人走向乔木的时候，朗坤的夫人发出了感叹：“我说中国男人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吧....” 朗坤摸着下巴：“陈乔木他....不应该啊....” 果然，朗坤话音刚落，乔木就发现来人并不是欧阳莱，而是何天瑞。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而后转身飞快地跟朗坤说了句：“这舞不跳了，我先走了。” 然后不顾朗坤回应，趁着全场灯光暗淡，朝着出口一路狂奔而去。 途中毫不顾忌地撞到了何天瑞，他没有说对不起。 而何天瑞也试图去追乔木，却被于光他们二人拦住了去路。 于光冲她扬了扬下巴：“你跟她说了什么啊，人就走了？” 何天瑞冷着脸：“你管！” 于光歪了歪头：“我说，小何你差不多得了啊，别纠缠乔木了！” 桂成文也附和：“瑞瑞，我们再给你重新介绍男朋友么，乔木真不喜欢你！” 何天瑞看了二人一眼：“凭什么？我还没遇见过像他那样的男人，我就不信，征服不了他！” 于光无奈的摇头，朝桂成文使了眼色：“随她去吧，又一个上头的....” ............................... 待乔木追出去，已是月明星稀。 望向四周，根本看不到欧阳莱的影子。 他掏出电话一遍一遍地拨过去，也是长久的不回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乔木纳闷。 他沉了沉眼，想要搞清楚欧阳莱为什么离开，只能去问何天瑞了！ 乔木想到这里，又再一次地回到了舞会现场。 此时朗坤夫妇正补着乔木的空缺，重跳了一遍开场舞。 还好众位宾客并未见纠结。 乔木在昏暗的会场四处找，终于在香槟台后找到了正在拿香槟的何天瑞。 乔木冷脸的样子极其森严，仿佛周身之外都降到了冰点之下。 他站在何天瑞的面前，冷冷地看着她：“你跟小莱说了什么？” 何天瑞端着香槟杯，眨了眨眼睛，娇俏一笑：“怎么，乔木哥哥总算主动来找我说话啦？” 乔木不理会，再次重复道：“你跟小莱说了什么？” 何天瑞两个指头捏着香槟杯，慢慢靠近乔木：“你想知道？” 乔木的眉头紧了紧。 “你若想知道的话，明天晚上8点来我家。我告诉你。”何天瑞说。 “你现在说！” 何天瑞摇摇头：“这可不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哦~~” 乔木看了女人几眼，心中的疑虑和怒火早已滚成巨型雪球。 要不是他的教养约束着他，他也许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态度。 ..................... 没办法，撬不开何天瑞的嘴，乔木只得跟朗坤夫妇告辞，开车去了欧阳莱家。 欧阳莱不在。 ............................. 乔木又去了詹豪的酒吧，欧阳莱也不在。 倒是詹豪看见陈乔木造访，痞子兮兮地踱步过去，问道：“你找谁来了？” 乔木沉着眼：“我说了，我找欧阳莱。” 詹豪邪气一笑：“找我女神？我也希望她在啊...“ 说完这话，詹豪忽然意识到不对，于是收敛了笑容，问道：“怎么个回事啊？她不见了？” “唔。也不在家。”乔木说。 詹豪着急了起来：“握草！失踪多久了啊！？报案了没有！” 乔木蹙蹙眉，见跟他有些不好沟通，于是准备走人，却被詹豪拉住：“是不是你又惹女神不高兴了？” 乔木沉思片刻，犹豫地道：“不知道。兴许是。” 詹豪推了一把乔木的肩膀：“说你这人轴！像我女神那种人物你不得好好伺候着啊，我都是捧在手心怕碎了，你倒好，三天两头惹火她！” 说这话，詹豪去拿来了自己的皮外套：“走啊...” “去哪？ 詹豪咧咧嘴：“找人去啊！” “去哪找？” 詹豪无奈的摇摇头：“说你这人，看起来板挺正的，怎么这么笨啊，公司啊，经常去的餐厅啊，她朋友家啊....哪能找就去找啊！” 乔木蹙着眉头：“公司我去过了，不在，其他的，我不知道。” 詹豪啐了一口：“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乔木问：“你知道？” 詹豪眼神恍惚，有些尴尬地回道：“我、我、你都不知道我知道个屁啊！那我们去夜店，去酒吧找！” 詹豪一拍脑门儿：“女神爱蹦迪，咱去前面的夜店找，说不准喝酒去了！” 48 时空旅行 入夜至深，詹豪和陈乔木一连找了三家夜店都没人，二人略微颓唐地站在人行道旁，詹豪正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詹豪递给乔木，乔木思索了片刻，接下。 詹豪质疑：“怎么？不抽烟？” 乔木淡淡地垂着眸子：“几乎不抽，偶尔心烦的时候会抽。” 詹豪咂咂嘴，望向远处高楼：“咱俩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的找下去也不是事儿啊，就没个了解她的人吗？” 乔木的眼色动了动：“了解她.....” 忽然抬眼，星子跌进眼眶里：“我先走了。” 说着话，乔木抬脚离开。 詹豪慌张地将烟灭了追上去：“什么意思啊？我都陪你一晚上了，你英雄救美不能说撇下我就撇下我啊！” 乔木并不回头，而是跳上自己的车，绝尘而去。 剩詹豪一个人在街边骂骂咧咧：“说翻脸就翻脸！呸！” ........................... 乔木开车一路向西疾驰，很快，水泥森林便消失在后视镜里，下了环路一拐就进了研究所的地界。 王林站的笔挺在门外迎接，这倒是很难见。 乔木将车停在大门前，跳下车有些急迫：“仪器好着没？” 王林堆着笑容，满脸的“我有秘密要讲”的表情。 乔木察觉，驻足下来：“你想干嘛？” 王林谄媚地凑过去：“你今夜忽然造访，莫不是知道了我又有了重大突破？” 乔木立眉：“什么突破？” 王林大力地将他肩膀一拍：“我就说咱们两兄弟心有灵犀一点通嘛，我这头刚搞出个新产品，你就来找我了，你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跟你心有灵犀干什么？说的我汗毛都起来了...”乔木嫌弃的皱了皱眉：“我今天来是找你有事儿，不过有什么新产品了？说来听听.....” 王林一把搂住乔木的肩膀，两个个头差不多的男人挤在一起，画面也是很美好... “我搞出了个新玩意儿，叫空间除燥仪，走，进去我给你讲解....” ..................... 王林这个科学怪人常年都住在这一片研究所园区里。 白天在后面开辟了一块土地，种一种有机蔬菜瓜果，下午跑去小树林里看看书，睡睡午觉，晚上就开始将自己所在实验室里搞各种突破发明.... 乔木一度担忧王林这样与世隔绝会把自己逼成一个傻子，可不料自从王林上了b站，每天新鲜词汇比高中生都要频繁，生活的乐不思蜀，毫无倦意。 偶有需要王林出席的学术研讨会，王林也是人模人样的去，结束了就立刻回到郊区的这片园所，看看他的瓜果蔬菜，再躲进小树林刷刷手机逛逛b站，到了晚上就开始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一成不变..... ................................. 乔木已经习惯了在夜里看到亢奋的科学怪人，所以也十分习以为常，暂时安耐住找欧阳莱急切的心思，端正地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听王林绘声绘色地讲他新研发的空间除燥仪....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当你通过量子分解再重组穿越到平行时空的时候，那个时空有一个唯一定律，你不能跟时空里的你自己见面....” 王林掏出一个蓝牙耳机耀武扬威地晃了晃：“人物在空间里也是有磁场和波纹的，为了避免两个相同的波纹相遇，空间自身会调节，一旦发现相同波纹碰撞，空间就会发生塌缩，这个空间就会消失不见，这样对于你每次穿越非常危险，就比如你上次给那个世界的人打了电话，你害得那个空间里的陈乔木无故发高烧烧了三天.....” “但有了这个空间除燥仪后，当一个空间相同的波段相遇的时候，另一个波段就会短暂地旅行到与他频率最相近的空间去，以此类推，比如1号空间的乔木去了2号空间，2号空间的去了3号，3号去了4号.....当然，能够满足平行旅行的情况是必须携带我这个除燥仪，所以就是说......” 乔木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于是自己说道：“就是说，我若开启了除燥模式，1号空间里的陈乔木就会去到2号空间，但不一定会遇到2号空间里的相同波段....” 王林点头如捣蒜：“但也有一定几率会遇到，所以使用除燥仪的时间越短越好....” 乔木蹙眉：“除燥仪的时间和空间的时间如何计算？” 王林眨了眨眼睛：“这就是本天才的厉害之处了，由于平行空间众多，于每个分叉点都会分离出来，所以通过除燥排除波纹的方式强制发生的时空旅行，时间是此空间的百分之一，这也只是假设有100个空间来算的，但事实上是，平行空间比这多得多.....” 乔木沉吟：“所以每使用一分钟，就有一百分钟的可行时间？” 王林点头：“是这个意思。” 乔木摸了摸下巴：“有些短，能不能更长一点？” 王林咧咧嘴：“你这人，听完这么牛x的发明你不夸奖我算了你还挑我刺！长不了了，就这么短，你自己爱用不用吧！” 说着，王林就气鼓鼓地背对乔木坐着。 乔木愣了愣，浅浅一笑：“大小姐脾气又来了....” 王林回头白了他一眼：“老子是纯爷们儿！” 说罢，又补了句：“天才爷们儿！” 乔木笑了两声，说道：“好了好了，伟大的科学家王教授，我只不过是提出一些实用性的意见，每次穿梭时间太多我也没机会了解她....” 乔木顿了顿，收敛了笑容，眼神诚恳：“我想多了解她一些。” 王林慢慢回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挑一挑波段运行轨迹也行，最多延长十倍....” “千分之一？” “嗯。” “一分钟等于1000分钟？” “嗯。” “那十分钟呢？”乔木沉吟计算：“差不多刚好一个周......” 王林算了算，较真道：“6.94天。” “唔，那差不多够了....” “对了”乔木抬头：“跟我们所处的空间的时间不会因为产生额外旅行而多算吧？” 王林说：“额外旅行是1号2号空间的事，跟本体无关啦！” 说着，王林似乎已经没了“小姐脾气”，凑上去敲了敲乔木的脑门儿：“你最近变笨了，你得多吃米饭了！” 乔木莫名：“为什么要吃米饭？” 王林露齿一笑：“从小我妈就跟我说吃米饭会变聪明，所以我从不吃面。” 乔木干干一笑：“那可能是阿姨爱吃米饭吧.....” 王林继续安利：“你试试，泰国香米最好！” 49 陈莉 2010年5月，微风阵阵，阳光正好。 传媒学院里正在举行运动会。 刚刚从宿舍出来的欧阳莱正被门口的学姐陈莉截住了去路。 陈莉比她大两届，又是宣传部的部长，所以很多大一的女生都很喜欢跟在她身旁。 陈莉家境似乎也十分优越，穿戴的都是时下最新潮的。 她在宿舍门口刻意等到了欧阳莱，先是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欧阳，看，这是最新款的手机，苹果4，怎么样，酷不酷？” 欧阳莱不喜与人同行，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去了几次宣传部的活动后，学姐就一直主动来找自己。 不喜是不喜，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于是欧阳莱保持跟学姐的距离，轻轻笑了笑：“都没听过的手机品牌，一定很贵吧？” 陈莉倒是毫不介意，一把揽过欧阳莱的肩膀：“美国品牌，特好用，估计咱整个学校就我有，怎么样，你喜欢借你先玩玩？” 欧阳莱忙摇头：“不用不用，我有手机。” 陈莉瘪瘪嘴：“就你那个破诺基亚啊，型号都出到n8了，还不换！” 欧阳莱干干笑道：“打算暑假去勤工俭学，挣钱了再换，反正还能用。” 陈莉眨了眨眼睛：“我跟你说，你穿的用的都是别人第一眼看见的，现在还在上大学没什么，等你接触社会了，你要知道一个拿着旧款手机和新款手机的女孩儿连找的工作都不一样的！” 欧阳莱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有什么不一样啊？找工作的话不是看个人能力吗？” 陈莉松开她的肩膀，捂嘴笑了笑：“你看你傻不傻，还能力！能力啊，只是一部分，一小部分....“ 陈莉再次拿出了她的新款苹果4手机，精心地摩挲着：“人靠衣装，你得让人觉得你是贵的，别人才会给你更贵的....找男朋友也是这个道理....” 欧阳莱再次干干一笑：“我不太懂。” 陈莉打量了她一眼，说道：“没事儿，慢慢你就懂了。” “诶，今天你们是不是要跳啦啦操？” “嗯。” “走，我跟你一起去，我让摄像哥哥多给你拍几张照！” 欧阳莱点头，然后跟着陈莉一路小跑。 ........................................... 五月的初夏，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甜味。 校园里的梧桐树正在旺盛的生长着，枝繁叶茂的绿荫，将愈发毒辣的太阳隔离在外。 骑自行车的男孩儿飞驰而过，偶有还有开汽车的。 情侣也会拉着手踩着树荫散步。 还有退休的老教授，牵着自己家毛茸茸的京巴狗。 整个校园都是温暖和美好的。 ............................. 欧阳莱跟着陈莉来到了举办运动会的露天操场。 陈莉主动帮欧阳莱拿了书包和水瓶，站在一旁等欧阳莱表演完啦啦操。 等了一会儿，带着单反相机的男生靠近，问道：“莉姐，拍哪种风格的照片？” 陈莉看看场中央热情洋溢，面容出众的欧阳莱，抬了抬下巴：“把她拍的越漂亮越好，就要那种，运动美少女的感觉吧。” 男孩子立刻拿起相机拍了几张：“那待会儿得让她过来专门拍几张特写。” 陈莉点头：“是需要几张特写，以后用得着。” “这女孩儿挺漂亮，好像还来过我们摄影社。” “漂亮吧，我的眼光！”陈莉骄傲的扬了扬下巴。 ..................................... 一曲终了，欧阳莱大汗淋漓地回到等候处，接过自己的东西，礼貌地向陈莉道了谢：“麻烦你了学姐。” 陈莉大方地说：“用不着这么客气！对了，这是摄影社的小天，他想给你拍几张特写。” 一旁的高个子男孩看起来干净清澈，只是有些瘦削，脖子上挂着相机带，站在陈莉身后憨憨的笑着。 欧阳莱迟疑了片刻：“给我拍特写做什么？” 陈莉说：“小天想出一组人物的作品，六月份的时候好参加毕业展，对吧小天？” 被唤作小天的摄影师忙点头：“想多拍几组人像，所以想邀请你当模特。” 欧阳莱原本就喜欢摄影，也是知道摄影社总是要求社员们参加大大小小的影展，于是稍微做了做思想建设就答应了。 “那我去换衣服。” 欧阳莱还穿着啦啦操的裙子，上衣是贴身的，下裙有些短，刚刚长过大腿根。 “不用！”陈莉赶忙阻止：“就你刚才那个t恤牛仔裤丑死了，就穿这个拍吧，多有活力的！” 欧阳莱看了看小天：“可以么？” 摄影师忙不迭地点点头。 接下来，在陈莉的指引下三人来到了体育场侧门的一处爬山虎墙旁。 小天指导欧阳莱摆出一些姿势。 姿势倒是没有什么无伤大雅的，表情也都要求的是灿烂笑容。 只是欧阳莱总觉得小天拿相机对焦的部位不对。 但具体哪里不对，没有拿着相机她也不好说，只是觉得镜头总是在一味地朝下。 但很快拍摄就结束了，欧阳莱也就没再提，而是主动要求照片出来了先给自己看看。 小天答应了。 拍完照，陈莉提议一起去学校餐厅吃午饭，欧阳莱原本想自己买饭回宿舍，但陈莉过于热情，就不好推辞，答应了下来。 ............................ 校园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六家餐厅，各个餐厅到了饭点都是人满为患。 陈莉倒是轻车熟路地带这二人来了一家从来没抢到过位子的清真餐厅。 点了4个炒菜，只花了十几块。 ............................... 小天主动去端了饭菜过来，而陈莉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欧阳莱聊着天。 “之前见你几次很喜欢你，长得又好看，气质又好，我最喜欢跟你这种美女交朋友了！” 陈莉先是雷打不动的一番夸奖：“对了，怎么也没见过你爸妈来看你？上回我爸拿给我的那个新疆红枣你觉得好吃么？” 陈莉最近几个月总是送欧阳莱一些零食。 欧阳莱点头：“很好吃。” 陈莉追问：“下次你爸妈来给你带好吃的也记得分给我一点哦~” 欧阳莱扯了扯唇，淡淡笑着：“我妈早就过世了.......” 陈莉瞪大眼睛，然后立刻抱歉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该提的......” 欧阳莱故作轻松：“没事儿，都很久的事了.....” 陈莉点头：“唔，那以后没事儿我多来找你玩，你要是想勤工俭学的话，我还可以让我爸帮你多推荐几份工作呢！” 欧阳莱抬了抬眼：“真的可以么？” 陈莉笑的大方：“有什么难的！我老爸可厉害了，分分钟给你摆平，我现在就给他发短信！” 欧阳莱怕添麻烦，忙阻止：“不要了学姐，到暑假再说吧！” 陈莉一边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下按键，一边笑着说道：“我这人爱忘事儿，今天就给你办了！” 可陈莉发出去的短信并不是给她爸爸。 也不是什么找工作的事。 这也是很久之后，欧阳莱痛苦的想要跳楼时才知道的，这些像圈套一样的秘密......... 50 深渊所向 运动会为期一周，实际上也没那么多的活动。 除了学生会一些干部全天都在，其他的学生都三三两两溜出去逛街上网吃喝玩乐。 这一日，欧阳莱刚参加完最后一项4*4接力比赛，陈莉便出现在赛道旁边。 今日不同往日装扮，陈莉穿着成套的西服裙，踩着黑色的漆皮高跟鞋，背了一个单肩包，活脱脱像一个刚刚下班的白领。 陈莉冲欧阳莱热情的打招呼。 欧阳莱虽然慢热，但她觉得陈莉对她挺好，所以也渐渐对她热络起来。 欧阳莱跑过去，擦了擦脸颊的汗：“莉姐，你今天要去面试吗？” 陈莉冲她笑：“不是我，是你！” 欧阳莱愣了愣：“我？面试？” 陈莉露出一排整洁的白牙：“我爸爸给你找了份文秘的工作，这个周就可以入职，今天陪你过去面试！” 欧阳莱呆了几秒，然后整个人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几乎是跳到了陈莉的身边，慌乱中带着期待：“你怎么不跟我早说啊，我都没准备，我还得洗个澡吧，收拾一下什么的吧？” “当然！我带你去，不用去挤学校的澡堂子，再带你去化个妆，反正啊，我都帮你安排好了，跟我走就行！” 欧阳莱看看不远处观众席上树倒猢狲散的同学们，有些担忧地张了张口：“我还得帮他们点名呢....” 陈莉说：“哎呀没事儿，我都问你们辅导员了，晚上点名不点了，吓唬你们这些胆子小的同学的...” 欧阳莱抿唇想了想，开了口：“好吧，那我先回去换衣服。” 陈莉扬了扬眉：“什么都不用，你跟我走就行！” ...................... 欧阳莱是第二次遇见除开母亲之外对自己这么好的人。 第一次是五岁的雨里，为自己撑伞带自己回家的天神叔叔。 也是十五岁帮自己垫付医药费，为自己撑腰教训后妈的天神叔叔.... 第二次，就是学姐陈莉.... 20岁的欧阳莱这样想。 一定是自己经历了太多的苦日子才遇见了这些愿意对自己好的人。 ............................ 陈莉带着欧阳莱先是去了一家spa中心，帮她付了在当时那个大学生欧阳莱看来很昂贵的费用。 然后又带她去买了一套料子质地都不凡的连衣裙。 陈莉还亲手为欧阳莱上了妆。 无论欧阳莱如何感到愧疚并表达挣钱后一定会先还给她，她都是满不在意风轻云淡的样子。 欧阳莱默默地将陈莉对她的好都一件一件记进了心里面，并且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个大学里遇到的最好的学姐...... ............................ 等陈莉将欧阳莱收拾妥当已经近下午4点。 陈莉带着欧阳莱来了市中心一幢商务写字楼，径直上了十七层，步入了一家金融公司。 前台和来往的工作人员似乎都认识欧阳莱，她们都很礼貌地跟她打招呼。 欧阳莱有些震撼，低声问道：“学姐，他们好尊重你哦~~~” 陈莉骄傲地扬扬下巴：“那可不，这里的老板是我亲叔叔！” 欧阳莱凑上去，羡慕地说：“真好，这些人都是精英白领，能得到他们的尊重应该很难吧?“ 陈莉冲她挤挤眼：“不难，你只要好好的跟着我叔干，也一样能受到他们尊重的。” 欧阳莱抬唇一笑，满眼都布满了期待的星星之光：“嗯，我一定好好干！” .................................... 这家金融公司的老板虽然是一个中年人，但是保养得当，十分注重穿衣打扮，显得只有四十出头，十分的沉稳有气质。 欧阳莱对自己的新老板印象很好。 “在公司里你就叫张总，张总会处处关照你的....”陈莉坐在二人中间，熟络地介绍着。 欧阳莱坐的端正，笑容清澈又灿烂：“谢谢张总给我机会，虽然我年龄小，但我学得快，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张总笑的也十分和蔼，和她轻松地攀谈起来：“欧阳是复姓里比较常见的姓，你知道欧阳一脉最早出现在哪吗？” 陈莉忙插嘴：“张总十分博学，最爱文学。” 欧阳莱眼中更是亮了亮，心下一定能跟着自己的新老板学一些东西，于是谦逊地答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爷爷奶奶以前是南方人。” 张总笑了笑：“欧阳啊最早出现在越国，越国就是现在的浙江福建一带，所以你爷爷奶奶才是南方人。” 欧阳莱点头。 张总问道：“那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欧阳莱早有准备，忙掏出一本杂志，是刚刚路过报刊亭专门买的杂志：“我喜欢摄影，已经在这本杂志上连载了两年了。” 张总有些惊讶，翻到欧阳莱刊登的照片。 “这是最近的一期，主题是《绿野》。”欧阳莱如是说道。 张总看了看大幅摄影照片下，那一行小小的字，喃喃念出声：“人间四月芳菲尽，处处柳絮处处情....” 张总的眼光动了动：“你谈过恋爱？” 陈莉忽然慌张地插了言：“欧阳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小女孩呢！” 欧阳莱也解释道：“是我从书里看来的句子，觉得美就用上了.....” 张总满意的一笑：“嗯，小女孩不要太早谈恋爱，对自己不好，就不值钱了....” 欧阳莱没听懂后面半句话，但也没有深究，毕竟谈不谈恋爱，从小到大对她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解决温饱。 张总打量了她，问道：“身高多高啊？” 这一次又是陈莉抢言：”身高165，体重45公斤。“ 张总蹙蹙眉头：“有些过于瘦了，这样吧，一个月工资我给你开到8000，买些补品吃胖一点。” 2010年，一个大学生，一个文秘，能拿到8000块的工作。 不要说欧阳莱，一旁的陈莉也有些震惊。 陈莉还确认了一遍：“叔，一个月八千会不会有点多？” 张总的眼角忽然划过一抹难以查明的神色：“她值。” ............................... 面试以成功且高薪作为终点，欧阳莱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下就要请陈莉去吃饭。 陈莉也欣然应允。 二人去了一家小馆子，陈莉趁着欧阳莱点菜的空档出去打了电话。 她站在一颗梧桐树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喂，你给她开那么高的工资那得给我也涨涨价吧？” “这个女孩儿可是这批新生里条件最好的了！而且她家境差，母亲也去世了，你多好掌控啊！” “不行，我要两万！” “我不管你怎么玩儿，只要别给我惹麻烦就行，就像之前一样，放点迷药一上不就完了，大多数女孩儿也不会怎么着，况且你还给这么多钱.....” “你那些怪癖好我不负责，你只要不玩出人命别让人家找上我就行！” “行行行，一万五就一万五，张老板，这个可得惜着点，别又像上次一样搞大了肚子辍学了，差点儿没兜住，我名声坏了你再想找小处女可就难了啊！” “明天啊，还是那个卡，我最近有急用！” ...... 挂了电话，陈莉快速地吸了几口烟，将烟头扔进树坑里，拢了拢头发，挂着笑容回了小饭馆.... 51 驯化 欧阳莱从高中就开始勤工俭学，每年暑假都过的比上学还要辛苦。 但是这个暑假还没开始，欧阳莱已经好像要看到新的未来。 她回到宿舍罕见的买了许多零食，一一分给室友。 又给导师的办公室换了几支新鲜的百合。 就连隔壁班的男生跑过来给她递了一个西瓜，欧阳莱也笑着收下了。 这男生一下子呆立在女生宿舍门口，摸着后脑勺，直到他的兄弟凑上来撞他的肩膀：“启楠，这冰山被你融化了？送了一学期的水果了一次都没收过......“ 被唤作启楠的高个子男孩清瘦白皙，眼睛又大又明亮，双眼皮很深，睫毛浓密又纤长，他笑起来有些害羞：“可能是喜欢吃西瓜吧....” 末了又眯着眼看向女生宿舍的方向：“那我明天还送西瓜！” ........................ 翌日，欧阳莱将头发高高地扎成马尾，换上了自己的帽衫和牛仔裤，坐上公交就赶着早高峰去了公司。 欧阳莱潜心的将张总的办公室收拾的一尘不染，将文件都归类的十分整齐，等到这一切全部做完张总才来到公司。 张总看到欧阳莱，笑容深了深，上下打量了她，笑容却又滞了滞：“这身衣服不太适合工作场合，昨天那样的装扮才更好。” 欧阳莱怔了怔，她只想着把那套衣服洗洗还给陈莉，却没想着工作也是需要一些工作服的。 于是陷入了苦恼.... 张总倒也不恼，他看了看墙上的表，早上十点过一刻，她拿出卡包里的卡递给欧阳莱：“公司楼下有品牌店，你去那里选一套可以上班穿的衣服。” 欧阳莱为难地张口：“不用，我有钱。” 张总轻轻一笑：“没事，记在公司账上，就算是给你做工装了。” 欧阳莱这才将卡接过来，冲张总微微鞠了躬：“那我很快回来。对了，咖啡已经泡好了！” 张总满意地看向桌上腾着热气的美式：“你怎么知道我喝什么口味？” 欧阳莱弯了弯眼睛：“早上来得早，去跟前台姐姐讨教了一会儿。” 张总夸赞道：“聪明。” 末了又补充道：“对了，记得要买透明一些的黑色袜，我不喜欢女孩子裙子里面套厚厚的黑丝袜，看着乌七八糟的，影响美感。” 欧阳莱只当是秘书要时时刻刻出现在老板面前，有一定的着装要求是必要的。 于是乖巧答着然后拿着银行卡下了楼。 这座金融大厦负一层连着商场，品牌齐全，只是每个店的装潢都看起来太过华丽，每家都看起来是买不起的样子。 欧阳莱一路小跑，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店是自己认识的品牌，因为以前陪陈莉去过一两次的，于是鼓着勇气进去了。 她说明了来意，售货小姐立刻就挑了好几套套裙给她。 欧阳莱年轻，脸蛋子精致，身材也好，穿什么都好看，又天生一副冷白皮，惹得导购小姐连连称赞。 欧阳莱自然是挑了一套最便宜的，还配上了两条透明感的黑丝袜，和高跟鞋。 欧阳莱刷卡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只是看了看价格，再想想其实公司配工服也挺正常，于是就硬着头皮刷了老板的卡。 ............. 而另一头，看着刷卡信息的张总勾唇浅浅笑了笑，呢喃道：“这孩子，还挺给我省钱，不像别的....” 然后放下手机，看着偌大的办公室另一头被书架隔开的秘书位置，嘴角的笑越来越深。 ............... 欧阳莱换好衣服回来，又将头发披散下来，敲了敲张总的门，晃晃悠悠地走进来。 张总从上到下地打量她了一遍，眼角和唇角都噙着笑，半晌，说了一个字：“好。” ............... 文秘的工作既繁杂又简单，对于欧阳莱来说，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胜任了。 只是..... “你过来一下...” 正当欧阳莱发呆的时候，张总叫了她：“你有英文名么？” 欧阳莱点头：“英语课的时候老师给起了一个，叫cathy。” 张总摇头：“你以后就ura，我喜欢这个名字。” 欧阳莱想想就答应了。 张总看着他，冷不丁问道：“从早上到现在，你对我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十分乖巧，你在家中也这样吗？” 欧阳莱想了想自己小一些的模样，又想了想住在继母家的模样，于是摇摇头：“不，因为我知道您是前辈，能教我很多东西，我愿意学。” 张总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什么都愿意？” 欧阳莱不假思索：“什么都愿意。” “那我从吃饭开始教你。” “吃，饭？” ................................ 中午，欧阳莱跟着张总来到一家西餐厅，张总替欧阳莱点好了所有的菜品。 他说：“女生要懂得仪态，双腿要并拢，两只小臂要轻轻地搭在腿上，吃饭的时候不要吧唧嘴，刀叉是由外到里....” “你日后要随我出席许多酒会，这些礼仪你要记住....” 欧阳莱忙不迭的点头。 “还有，眼神不要四处看，只能看着我，不能留指甲，会刮花你的丝袜，如果不小心将丝袜刮滑丝了，立刻要去换掉，不能被我看到....” 虽然跟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板讨论丝袜有些奇怪，但欧阳莱还是乖巧的答应下来。 “不能学抽烟，也不能化特别浓的眼影，妆容以清爽为主，不能烫发，不能染发，买一些好的护理产品，把头发保养的好一些，我很喜欢柔软的头发....” 欧阳莱觉得规矩有些多，脑子不够用，只好掏出笔记本记下来。 “手机要保证二十四小时开机，短信要秒回，如果迟了，我会生气。” “好的张总。” “今天就这么多了，你好好记一记，不要犯错。” “好的张总。” 52 黎明前 在人类繁衍生息的岁月长河中，人们不止一次的期待能够回到过去亦或是穿越到未来。 每个人都渴望能有一次和过去的自己对话的机会。 也好奇十年后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只是生活并没有人们想的那么具有魔幻色彩。 哪怕是10年，20年甚至是一百年，时间只是一点一点潜移默化地更迭着，而生活却还是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围绕着圆心缓缓改变着...... 2010年的欧阳莱，还没到20岁的她，对自己的未来已经勾勒出一幅蓝图。 她盘算着自己可以在25岁的时候拥有一套带电梯和花园的房。 在26岁的时候拥有一辆30万左右的车。 在27岁的时候跟爱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在28岁的时候生一个可爱的宝宝并且发誓会爱她一辈子。 这后续的人生已经在得到这样一份高薪工作时已经计划好了。 而生活在泥泞和沼泽里十几年的欧阳莱突然重获希望。 她开始学会欣赏除绿色以外的色彩。 黄色，明艳，希望。 红色，热情，希望。 黑色，静谧，希望。 白色，纯洁，希望。 每个色彩后面都带着希望两个字。 她觉得人生刚刚开始，未来可期。 而金融公司的张总对她的关怀也在与日俱增。 张总开始接送她上下班，并且开始叮嘱她每一天的着装以及头发怎么处理。 张总在开车时也会有意无意地碰到欧阳莱的腿。 欧阳莱只会用紧张去回应类似的情况。 直到这一日，陈莉来公司看欧阳莱，张总提议下午组个饭局喝一杯。 而这天，恰好是欧阳莱来到公司的第三十天，而季节也已经悄然地步入了盛夏。 欧阳莱十分雀跃，拉着陈莉的手去了各个办公室串门。 正当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凑在前台聊得开心的时候，张总拎着公文包出来，轻轻地拍了拍欧阳莱的肩:“走吧。” 欧阳莱身子一震，这已经不止一次他拍自己的肩了。 这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却让欧阳莱有些五味杂陈。 还是陈莉率先回头望向张总：“我和欧阳都坐你的车吗？” 张总点头：“嗯，你们俩坐后排。” .......................... 车子稳当地行驶在二环路上。 后撤的街景随着夏季的空气变得有些摇摇晃晃像是要融化的迹象。 欧阳莱想了很久，还是凑过去，压低声音跟陈莉耳语道：“师姐，我觉得张总最近怪怪的。” 陈莉笑容无碍，低头玩着她的新款手机：“怎么了？” 欧阳莱用食指比了比唇：“小声点。” 陈莉这才放下手机，低声问她：“怎么啦？” 欧阳莱抿了抿唇，拧着眉头说道：“他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碰我.....” 陈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神色：“碰？” 欧阳莱将声音压得更低，车厢里有广播里传来的新闻声，恰好能很好地盖过后排女生们的声音。 “其实也就是肩膀啊，腿啊的，也不算是故意的，但我总觉得很奇怪.....” 陈莉拍了拍她的手：“我以为什么事儿呢，这多正常啊，关系熟络了自然就会下意识地有一些肢体接触啦，你看我，现在还不是想碰你就碰你....” 说着，陈莉用手轻轻戳了戳欧阳莱的腰。 欧阳莱轻轻一笑，两个女生嬉闹在了一起。 张总这时回头，眼角挂着笑：“什么事这么开心？” 欧阳莱立刻暗暗拉了拉陈莉的衣角，陈莉也笑着回道：“我逗欧阳呢....” 欧阳莱忙点头，张总这才又转过头去，目视前方。 陈莉这才又凑过来，压低声音：“你呀，放轻松，没什么的哈....” 有了陈莉的安慰，欧阳莱也开始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于是又开启了别的话题，一路聊到了吃饭的餐厅。 ....................... 晚饭倒不是应酬，看起来倒像是陈莉和张总都认识的朋友相聚。 说是朋友，也不大像朋友。 有的很年轻，有的比张总年纪还大。 但陈莉都认识。 他们在席间讨论“人性被驯化”之类的事情，热火朝天。 欧阳莱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但是一旁的陈莉倒是习以为常，频频跟那些讨论“人性驯化”的人敬酒干杯。 不仅陈莉喝了很多酒，她拉着欧阳莱也开始喝酒。 一开始欧阳莱是拒绝的，但碍不住陈莉的劝说，只好端起杯子浅尝了一口。 那是欧阳莱第一次喝酒。 而第一次喝酒，就喝光了整整一瓶红酒。 自然醉的不省人事。 看到她很快喝醉，整个包厢里的人都像被按了禁止开关一样放下了筷子跟酒杯。 那些讨论“人性驯化”的人开始冲张总笑，笑容抱着暧昧不明的气息。 而那些丝丝气息里全是危险的。 他们中有人站起来说：“这个小姑娘已经潜移默化地认为自己是附属品了，这样很好。” 张总挑了挑眼睛：“怎么看出来的？她是我最拿捏不住的一个猎物。” 那人侃侃而谈：“刚才一直不喝酒，你只说了一句话，她就当成了命令。” 张总扬唇笑：“要彻底把她驯化，就要看今晚了。” 那人点头，又转向陈莉：“陈小姐资源丰富，什么时候给我们也换一换口味啊？” 陈莉点燃一根烟：“只要钱给的到位我就给你们物色。” 那人敬陈莉一杯酒，却被她挡下：“任务完成，多的一杯都不喝了，喝酒也是要收费的。” 张总开口，口气里带着炫耀：“你也算是我比较成功的一个作品，现在也为我所用。” 陈莉的眼角闪过一丝厌恶，却很快将这厌恶消解干净。 她起身拿包，冲着已经烂醉如泥的欧阳莱说道：“自求多福。” 然后跟众人道别，率先离开了包厢。 ...................................... 离开包厢的陈莉冲到饭店的后巷开始疯狂的呕吐。 吐完后她紧紧攥着包缩在墙角放肆的哭。 画面闪现在这里，陈莉又是一阵呕吐。 后巷充斥着垃圾味和下水道味，还有野狗的排泄物味。 陈莉将手机里的备忘录调出来，在一页什么都没写只有一个未完成的“正”字上画上了最后一笔。 53 又见面了 乔木拿着王林给的两样物件站在十字路口。 一对蓝牙耳机，一个录音笔。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时间轴倒是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只是这两样特别重要的物件忽然变得不太灵光。 信号接收忽强忽弱的。 陈乔木无奈，只好凭着记忆找到欧阳莱大学的位置，还好2010年的城市已经建的跟现在相差无几，不像95年那样大变样。 乔木来到传媒大学门口，站在校门一侧看着来往进出的学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听。 此时正值傍晚，大学门口来了许多小摊贩。 乔木在一个卖烤冷面的摊贩面前踱步，正愁如何开口打听会显得不那么变态。 忽然，身边一阵细碎响声，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生跑过来，羞涩地拍了拍乔木的肩膀。 她说：“学长，你是我们学校的么？感觉没怎么见过你呢.....” 女生的眼神望向乔木的脚尖，脸颊红的像天边的晚霞。 乔木却没听到重点，喃喃地道：“学长......” 然后抬眼，问：“你是大一的么？” 女生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你怎么知道啊？难道你见过我？嗯，我是大一新闻系的许微微，学长你叫什么名字？” 六月微风轻轻吹动了乔木的头发，蓝裙女孩看的春心荡漾，心想，想不到今天艳遇质量这么高，搞不好明天晚上逛个操场就脱单了。 谁知乔木开口问道：“那你认识你们同系的欧阳莱同学么？” 蓝裙女孩忽然懵住，张张口，木讷起来：“认，认识啊，我们一个宿舍的....” 乔木眼睛一亮，看来运气不错。 “那你可以帮我把她叫出来么？” 蓝裙女孩眨眨眼，问道：“学长原来你是想向我打听人啊？可我在搭讪你诶，你没体会到吗？” “啊？没....”轮到乔木木讷。 蓝裙女孩看了看乔木，兴味索然：“看起来帅帅的，没想带呆呆的....” 她嘀咕了一句，然后又跟他说道：“欧阳下午打电话说晚点回来，要跟陈莉学姐去应酬一下....” 说完，蓝裙女孩又补充道：“你认识欧阳？还是说是她远房亲戚？如果是亲戚的话我想我们还可以聊一下。” 乔木礼貌笑笑：“嗯，我认识她。那你知道她去哪里应酬了吗？” 蓝裙女孩翻个白眼：“避重就轻，好吧，我就暂且认为你是欧阳的另一个追求者吧.....“ 乔木问：“另一个？追她的很多么？” 蓝裙女孩面露不悦：“大概大家都喜欢欧阳的冰山脸吧，像我这种热情主动的，注定没市场....” 乔木并不想跟女孩过多搭话，于是继续问道：“唔，那你知道她去哪里应酬了吗?” 蓝裙女孩无奈摇头，再次嘀咕：“恐怕是个复读机....” “不过热情的女孩挺好的，会有很多人喜欢。”乔木心想，别惹跑了上天给的最捷径的机会，于是轻轻浅浅地应着。 蓝裙女孩娇俏一笑：“好吧，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欧阳下午恰好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帮她带一个东西到七华路六六六号长兴饭店，她应该在那，你去找找吧。” ......................... 傍晚入夜在夏季总是进行的十分缓慢。 欧阳莱醉意正浓，仿佛整个世界倾覆都唤醒不了他。 张总皱着眉头看了看她，这样醉，也不是他想要驯化的样子。 张总想要的，是七分酒醉，三分清醒，既无还手之力，却又有意识感知。 他会享受这样的欲拒还迎，他认为这是征服游戏里最重要最有仪式感的一个环节。 一旦女孩子欲拒还迎，那么就说明他这个主人在洗脑的过程中非常成功，毫无瑕疵。 只是，此刻欧阳莱，似乎连呼吸都是醉的，根本是“十分”醉意。 张总送走了所有宾客，他独自回到包厢，拿出一件准备好的白色浴袍，将欧阳莱裹住，自己则将她拦腰抱起。 这是他阅览古卷时发现皇帝初次临幸后妃之时，都会由专人将后妃脱光卷在被子里供奉进来。 张总简化了程序，每次准备收手时，都会备上一条白色浴巾，将处女裹住，象征纯洁。 欧阳莱身材轻盈，张总不费吹灰之力就就将她抱起。 他在饭店楼上开好了房，此时只用走出房间，走廊后侧有直达酒店楼层的电梯。 而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 张总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的可怖。 他抱起欧阳莱，全然不顾女孩放在椅子上的包。 有人专门为他从门外开了门，然后他慢悠悠地走向后侧的电梯。 电梯门开，他抱着欧阳莱上去，电梯门关。 ..... “叮”一声，电梯原地不动，门却再次被打开。 此时，乔木已经站在电梯门口，而一双已经染得血红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眼前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的猥琐中年男。 乔木沉了沉眼睛低声喝道：“把她放下。” 张总蹙眉，认不清来人：“你是谁？” 乔木再次低喝，心底的怒火已经像是岩浆般灌满了四肢，他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把，她，放，下。” 话音刚落，乔木再也不忍，冲进电梯，两拳打上男人的脸，将他的眼镜打歪，然后顺势按下电梯门和最高楼层。 此时欧阳莱从张总手中跌落，摔在地板上有了片刻的清醒。 她微微睁开眼，看见乔木正把一个男人抵在电梯一角狠狠地揍着。 她看得清的有限，酒意也只是挥散了那么一点点。 但她哪怕是烂醉如泥，也能看清，那个突然冲进电梯的是自己好久没见的“天神叔叔”。 天神叔叔他，回来了。 54 是个笨蛋 像是跌进了棉花里，被层层柔软包裹，直到全身的筋骨皆苏醒，欧阳莱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唔，好痛。” 她下意识地按住了太阳穴。 “唔，这里也痛。”然后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痛觉传达完毕之后才是视觉。 她慢慢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鹅黄色的壁纸。 一整面落地玻璃窗。 嵌在墙里的电视机。 还有墙上一排按键，“请勿打扰”的灯亮着。 接着，听力也慢慢变得灵敏。 有水声传来，有人在浴室洗澡。 欧阳莱倏地坐起，自己身上的衣服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这让她的恐惧感降低了一些。 于是她开始回想，跟张总吃饭时发生了些什么...... 记忆却像是被人用橡皮抹去，连什么时候醉的都记不清了。 忽然，水声停了，欧阳莱抱紧被子警惕地缩到了床角。 她在想，如果是陈莉就最好不过的了，如果是除陈莉以外的任何人，她就要立刻报警，并且拼个鱼死网破！ ........................ 地毯隐匿了脚步声，欧阳莱无法数清楚到底还有几步就能看见来人。 于是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她听见有人说话：“醒了？” 是男人的声音！ 欧阳莱紧张无比，她双手将枕头拿起，做出一副准备攻击的姿势。 “现在知道害怕了？” 男人穿着酒店的睡袍，单手用浴巾擦着头发，湿漉漉的发丝有几缕挂在额前，眼睛的轮廓被一分为二。 眼光透过发丝投过来，冷冷淡淡的，似乎心情也不怎么好。 欧阳莱这才算是看清了来人，先是怔了怔，而后记忆碎片忽然一闪而过。 她喃喃张口：“天神....叔叔？” 乔木蹙眉，满脸严肃：“还认识我？” 欧阳莱忽然欣喜地跳起来，整个人站在床上，笑的开心：“怎么会是你啊！叔叔！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欧阳莱从高中到大学这四年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天神叔叔。 这么突然，他又一次出现了。 欧阳莱歪着头笑：“叔叔你还是那么年轻啊，一点都不见老！” 乔木倒没有被他的开心所感染，板着脸看着她：“几年不见，你都学会喝酒了！” 欧阳莱笑容一收，复又坐回去：“我喝醉了么？” 乔木眯着眼：“吐了我一身。” 欧阳莱一脸窘迫：“啊？我不记得了....” 乔木继续说：“按着我吐，还不许我动......” 欧阳莱恨不得钻进土里：“我第一次喝酒.....” 乔木干脆拉了凳子坐在对面：“第一次喝酒就敢那样喝，幸好是我出现了，要是我没出现怎么办？” ........... 要是你没出现......... 也不知道脑电波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跳动的电影画面，忽然被切换到另一个台。 有个女孩在酒店的窗户旁，上衣歪斜着露着肩膀，下裙早已不知去向。 她满脸泪痕地站在窗户旁，大声喊着：“你要敢过来我就跳下去！” 那种巨大的悲伤，似乎只有十五岁那年母亲过世时才拥有过的，失去所有希望的，无法挽救的，像是海啸地震一般的，巨大的，灾难般地悲伤...... 欧阳莱一阵恍惚，忽而又回到现实。 她用右手捂住了左边的心脏，眉头皱了皱。 这一幕被乔木看进眼里，乔装的严肃一秒破功。 他忙过去，坐在床沿，半个身子倾斜，看着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欧阳莱忽而抬头，露出微笑：“没什么，就是好像记忆有些错乱...叔叔，你不生气啦？” 乔木，一愣，又想起自己还得装严肃，于是继续板个脸：“你现在才大一，怎么就要开始出去工作？” 欧阳莱抿了抿唇，说道：“我考上大学后就没有生活费了，所以，得想办法自己挣....” 说罢，欧阳莱想起来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份好工作，于是赶忙报告：“叔叔，我认识了一个学姐对我超级好！给我介绍工作，介绍了一份超级高薪的文秘工作哦！” 乔木察觉不对，蹙眉追问：“文秘还高薪？” 欧阳莱点头，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月八千呐！今天应该就是发工资的日子，我可以请叔叔吃大餐了！” 说罢，欧阳莱倏地坐直了身子：“完蛋了！今天还要上班！” 乔木并不想告诉欧阳莱，自己已经将那个变态老男人打进了医院，只是觉得大学时期的欧阳莱傻傻的笨笨的，根本一点都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杀伐果决，万事精通的欧阳记者。 明明是被欺负了。 现在居然还跟我炫耀是被善待了.... 想到这里，乔木更是生气。 “今天不用上班，倒是你那个学姐，带我去见见。” 欧阳莱蹙眉：“不去可以嘛？我还没请过假呢....” 乔木板着脸：“我说不去就不去。” 欧阳莱怯怯地看了看乔木：“哦，那不去就不去。” “嗯。” “叔叔？” “唔？” “你看起来太年轻了，我现在还叫你叔叔会不会很奇怪啊，说实在的，你是怎么保养的啊？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你就长这样！” 欧阳莱天真的看着乔木。 乔木蹙蹙眉，想捉弄捉弄她，煞有介事地告诉她：“我是外星人，不受地球引力影响，不会衰老。” 欧阳莱瞪大眼睛，嘴巴也撑得圆圆的，半晌说道：“怪不得呢，我从小就觉得你可能不是人....” 说罢，又觉得自己措辞不对：“不不，我从小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 乔木无奈摇头：“大学算是白上了，还是这么容易上当.....” “叔叔你说什么？” “我说你太笨了。” “啊？我怎么笨了？我成绩很好的。” “好了快起来收拾收拾，让我见见那个给你介绍工作的学姐吧....” 55 我的小孩 六月的风变得香甜了起来。 特别是在天神叔叔到来之后。 那些香甜的味道更加具象了起来。 像是蜜瓜，葡萄，甜橙..... “唔，叔叔，我饿了.....” 欧阳莱扎着马尾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转头看向乔木。 “早上还没吃早餐呢。” 乔木这才想起，一直顾着生气，还没给小家伙投喂呢。 心疼是心疼，但教训还是要有的。 “饿着。”乔木说：“以后再这样喝酒就别吃饭了。” 欧阳莱瘪瘪嘴：“叔叔，你这次回来变凶了.....” .............................. 由于空间唯一定律的关系，乔木没法去公司取车，他觉得还没有必要使用除燥仪影响这个世界的乔木生活，所以就跟着欧阳莱坐地铁。 2010年的欧阳莱还十分享受普通的公共交通的生活。 她熟稔的钻进车厢，找了一处角落靠着，然后招招手，让乔木站在自己的面前。 乔木个子高，轻巧地拉着头顶的吊环。 欧阳莱则窃喜着站在他的下巴以下，略略抬眼，就能瞟见乔木的眉眼。 这趟地铁是直达大学城的，人很多。 乔木怕有人撞到小孩，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圈出一块空间给欧阳莱。 就这样，两个人晃了半小时，终于到站。 欧阳莱拽着乔木下了地铁，小跑着出了地铁站。 “我给陈莉学姐已经打过电话啦，她已经在学校对面的咖啡厅等我们了....” “唔。” “那个咖啡厅有我喜欢吃的吐司，我一定要吃下一整个.....” “唔。” 欧阳莱转头，乔木刚刚跟一辆自行车擦肩而过：“叔叔，你在想什么啊，刚刚那辆自行车差点撞到你！” 乔木抬眼，看了看清澈的像是泉水一样的欧阳莱。 再想到在舞会上落荒而逃，满眼恐慌的欧阳莱。 他敢断定，就在昨夜，他救下这个空间的欧阳莱的那一刻，一定是成功了的，一定是让欧阳莱摆脱了一些什么.... 他不敢细想，如果在真正的2010年6月的那个晚上，没有天神叔叔降临，酒醉后的欧阳莱会怎么样...... “叔叔？” 欧阳莱再一次唤他，他总算回过神，眼神有些疲倦：“没事，是不是快到了？” 欧阳莱再次弯着眼睛笑：“唔，过个马路就是！叔叔，陈莉学姐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了，你见到她也一定会喜欢她！” ..................................... 大学城对面的咖啡厅，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筑影。 全部都是暗绿色仿古式样的家具装潢。 满墙的书籍和一些做旧的咖啡壶收藏品。 上下两层，私密性不错。 6月进入考试月，来咖啡厅里温书的大学生不在少数。 陈莉在二楼的一处拐角沙发等欧阳莱。 她听欧阳莱的声音十分雀跃，想是张总用钱又买通了一个。 只要买通就好，就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陈莉这样想着，更加轻松地喝了口咖啡。 “学姐！” 陈莉顺眼看去，看到欧阳莱在招手。 陈莉微笑回望着她。 只是笑容一点点渐渐凝固。 欧阳莱身后跟这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陈莉见过........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迈集团的少爷，陈乔木.... 他怎么会跟欧阳莱在一起？ 陈莉的第六感告诉她，可能出事了..... 于是她有些紧张地收敛起笑容，将咖啡杯又端了起来。 直到二人走近，陈莉才抬眼。 任凭陈莉心智再成熟，或是心性再狠辣，但总归是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手腕和火候都欠缺一点。 看见自己眼里无依无靠的贫穷女孩跟城里首屈一指的富二代走在一起时。 她不由得开始担心，张总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得手了没有........... .................................. “学姐，帮我点吐司了吗？” 欧阳莱坐下，毫不客气地拉了拉陈莉的手。 陈莉怯怯地看着陈乔木，张口结舌：“点，点了。” 欧阳莱疑惑：“怎么啦学姐？你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陈莉忙又喝了口咖啡：“我，我生理期。” 欧阳莱忙挡下她的咖啡：“那别喝冰的，换杯热的。” 然后转头找来服务员，重新点了咖啡喝甜点，这才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陈乔木。 “叔叔，这是我学姐，帮我介绍工作的陈莉学姐。” “学姐，这是我叔叔......” 陈莉被咖啡呛到：“叔？叔？” 欧阳莱笑的灿烂：“对呀，怎么啦？” 陈莉忙摆手，掩饰慌张：“没，没，你叔叔他看起来，好年轻......” 欧阳莱狡黠地笑：“是哦......” 陈莉悄悄抬眼打量对面的男人。 是迈集团的少公子没错啊，几乎天天都能在夜店见到他..... 怎么成了，叔叔？ 没比欧阳莱大几岁啊，莫不是什么亲戚辈分的叫法？ 亲戚..... 完蛋了！万一跟迈集团扯上关系，一百个张总也摆不平啊..... 想到这里，陈莉不小心打翻了那杯冰咖啡..... “怎么了，学姐？” “我，我有些难受，要不我改天再请你喝咖啡吧？我先回学校了....” 陈莉慌张站起，拿包就要走。 一直一言不发的乔木忽然冷冷出声。 他端正地靠在沙发上，唇角慢慢上扬，眼角溢出的是大学生不曾见过的久经沙场之后才会有的气场。 “你怕我？” 乔木忽然张口。 欧阳莱一愣，陈莉却猛地坐回到了座位上。 “小莱将你视作恩人一样，你却是做了什么事不想与她讲讲？” 乔木声音柔和，但字字诛心，似乎有着千斤力量。 “张恒志是谁？”乔木又问。 陈莉的脸色已经煞白。 “他们有个群，叫驯化奴隶club吧？”乔木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指关节。 “你是他们的猎头？” 乔木抬起眼直直地看向她：“是你，帮他们物色了小莱。”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乔木的怀疑就在刚刚陈莉慌张的表现下全部印证了。 陈莉利用了欧阳莱对她的信任，将欧阳莱送入虎口。 “这样对待我的小孩，我是不是该帮她讨回公道？” ......................... 三个人的沙发座位，一个已经溃不成军，一个气势汹汹，另一个毫无头绪。 欧阳莱只是瞪着眼睛望向乔木侧脸：“叔叔，你在说什么啊？” 乔木也只是回身温温地跟她说道：“你要不要去楼下看看你的吐司好了没？” 56 破晓 “你说吧。” 欧阳莱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乔木就淡淡地开了口。 陈莉有些紧张地转着衣角，眼睛望着地面的某处，全然不敢跟乔木有任何交流。 “小莱是第几个了？” 陈莉倏地抬头，眼里尽是惊恐。 半晌，她终于张口：“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乔木漫不经心地动了动脖子，云淡风轻地看着她：“每个都是像小莱这种单纯没心机，家庭条件普通，不会带来任何麻烦的女孩吧？” 乔木轻轻地抬了抬眉头：“富家女孩你们也不敢下手不是么？” 陈莉死死地咬着嘴唇，看着他，眼神一点一点地阴冷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好心给欧阳莱介绍了一份工作，至于工作之后的事情与我无关。” 乔木摊摊手：“工作之后，工作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陈莉再一次缄口不言。 乔木继续追问：“昨天的饭局你也在？” 陈莉小心翼翼地选择性回答：“饭局是她自愿参加的，又不是我胁迫的，你问我做什么？” 乔木提眉：“我没有说你胁迫，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陈莉的心理防线似乎快要到临界点，她忽然冲着乔木提了声音：“你又是谁？你跟欧阳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叫你叔叔？她不认识你我还不认识你么，陈乔木陈公子，出了名的夜店小王子，怎么对一个女大学生这么关心起来了，你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陈莉忽然发难，乔木也略略怔了怔。 他微蹙了眉头：“你认识我？” 这可不太好办，在2010年的空间里，居然遇见了认识陈乔木的熟人。 王林说上次因为一个电话就扰乱了磁场。 今天遇见了有交集的人，会不会引起波动..... 是不是该用一下空间除燥仪了...... 乔木低头沉思，陈莉以为是戳中了他的软肋，有些自诩得意。 她趁着这个机会起身拿包，强压住内心的慌张，言语尽量犀利：“我就是帮欧阳一个忙，她记不记我人情是她的事，工作好不好也是她的事，还有，她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也是她的事，跟我无关！” 说罢，陈莉转身要走，乔木却一手拉住她的胳膊。 乔木平静了眸子，低声说着：“你记住，从今天开始，欧阳莱由我陈乔木关照，今后她的事情，不用你再操心。” 陈莉的身子怔了一怔，然后才迈开脚步离开了咖啡厅。 此时欧阳莱也正端着一个涂满奶油的吐司上来，叫了两声陈莉无果后才小跑着过来。 她将吐司放好，然后凑过去问乔木：“学姐怎么走了？你们吵架了？” 乔木温温一笑，尽是宠溺地看着小孩：“没有，她身体不舒服先走了，你不是饿了么，快吃吧。” 此时正值风月年华的欧阳莱浑然不觉人心复杂。 这是未满20岁的她，也是最后一年最单纯的年华。 她听到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坐下，欢喜雀跃地将一个吐司吃的干净。 ................................ 从咖啡厅出来，乔木提议先将欧阳莱送回宿舍。 欧阳莱站在宿舍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乔木，问道：“之前好几次，你都是这样突然就不见了，今天会不会也是一样？” 乔木提纯浅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会，这次我会待得久一点....” 欧阳莱的双眼发着光：“真的吗？多久？一年？两年？” 乔木扬唇：“肯定比之前要久一些。” 欧阳莱心情已经十分好，所以也不追问，而是热情地跟乔木说：“那说好了哦叔叔，晚饭我请你吃，我今天要发工资了。” 乔木“唔”了一声：“我下午也去办点事，如果有人为难你，给我打电话。” 欧阳莱挥挥手：“自从考上大学我的人生就开了挂，根本不会有人为难我，大家全部都对我很好的！” 说罢，欧阳莱转身进了宿舍，进去前又驻足转身，冲乔木喊道：“叔叔你办完事早一点来找我哦！” 乔木在一个铁门之外的地方冲她缓缓地点头。 ................................................. 由于陈莉认识乔木，所以乔木决定去一趟2010年的迈集团。 2010年对迈集团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年份。 新的集团大楼在这一年揭牌开始修建。 陈乔木从德国毕业回国。 陈迈公开宣布退居二线，将集团重任交给长子。 所以在2010年的陈乔木，也是最为繁忙，最为成长的一年。 压力一大，就爱去夜店，也才会留下一些不怎么雅致的江湖传言。 ......................................................... 城市上空的烈日斜向45度角，时针也已指向下午三点。 这会儿不能贸然使用空间除燥仪，因为一个不留神就会给大家来个大变活人，这样一来，新闻也就炸开了锅。 王林叮嘱过，在夜晚睡眠期间是最好使用空间除燥仪的时间，那么这个空间的本体会睡着睡着就去做一个简短快速的空间旅行。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常常在生活中对某一个场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也是为什么有些人能够把梦境记得十分清晰。 许多人还感叹说梦境可以预言。 熟不知，只是本体去了别的空间穿梭时看到或真切经历过的事，回来时也只能被归类于梦境里。 只是现在是下午三点，一向敬业勤奋的陈乔木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睡觉。 乔木只好在公司附近的一家书店里，从远处观察着人员往来，想要抓住一个本体独处的时机然后使用空间除燥仪。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午后的太阳越来越倾斜。 他又开始担心起欧阳莱...... 眼下欧阳莱面临的这个问题是需要以陈乔木的身份出现并去解决的。 一般人没法将欧阳莱从那群恶魔的手里彻底解救出来。 但直接告诉欧阳莱真相，乔木也不忍心。 最好的办法就是暗地里用身份和手腕保护欧阳莱。 正当乔木纠结地在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 他忽然远远看到陈迈的秘书朝地下停车场方向走去。 乔木想了想悄悄跟上，果然，还没到停车场方向，乔木已经感受到了磁场的排异性。 他知道，本体一定是在停车场里，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没过一会儿，陈迈的秘书又从地下停车场上来，但磁场的排异性仍旧没有解除。 这个老办公楼的地下停车场有限，除了公司高管其他人是不能使用的。 如果本体在停车场，那么他一定在自己的车里。 而乔木又有个习惯，喜欢自己开车，不喜欢用司机。 所以，此时，本体一定是单独在车里，并且车一定是停在原地的。 想到这里，忍受不了空间排异而产生耳鸣的乔木果断地按下了蓝牙耳机上的开关。 瞬间，耳鸣消失。 让脑电波波动的排异现象也消失。 乔木不由得夸赞王林的业务能力真是好。 然后才迈开步子朝停车场走去...... 57 炸裂 有些人熬夜是为了写诗，有些人熬夜是为了怀念。 有些人熬夜是为了躲避白天。 而乔木熬夜纯粹就是为了利用一点点身份和职权让2010年的欧阳莱能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 他果然将地下停车场的本体请去了平行空间里的某处旅行去了。 待他坐上2010年自己归国刚刚买的特别浮夸的座驾时，不由得抚着方向盘叹了一口气。 果然，回顾过往总是会带着鄙视。 鄙视自己的浮夸和品味。 不敢相信自己也曾是不折不扣的杀马特追随者。 乔木从德国留学归国买了一辆全国仅有的布加迪，还挑了特别出挑的蓝色外观加红色配饰。 自然，这辆车一年后就会被乔木卖掉。 还记得卖车的原因，因为父亲陈迈十分严厉地批评了自己。 唔..... 父亲说，要时刻谨记自己的出身，不要活得像只一事无成的孔雀.... 嗯.... 这句话，对妹妹也说过..... 乔木坐在车内回想，无奈地摇摇头。 在没有机会回到过去的时候人人都想回到过去缅怀回忆。 当真的回来了的时候只会摇头叹息。 叹息人不轻狂枉少年.... ....................... 还好，车里什么证件都有，这让乔木办起事来更加方便。 只是现在的乔木开始有一些疲惫，大脑忽然出现了短暂的停歇。 这个状态在上一次穿越回去后出现过，王林告诉他是正常的。 于是乔木靠在车背上稍微闭目养神了片刻。 毕竟在自己真实空间里，应当是夜里。 休息片刻后，乔木终于启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 19点，传媒大学校门口。 乌央乌央一群人伸着脖子涌在大门右侧自行车和机动车停放的地方。 穿着篮球服的男生满脸羡慕地看着不远处的豪车。 上上下下地拍了照片，讨论着是布加迪几几年的款，什么配置，多少钱。 而穿着短裙的少女们都是在讨论着，开着的车窗里那个迷人的侧颜。 有人说像韩星玄彬，有人说像再年轻一些的梁朝伟，还有人说比梁朝伟和玄彬都要帅，毕竟侧颜的曲线一直到可见的肩颈线都是无懈可击的。 帅哥配豪车。 这自然在小小的传媒学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 女生寝室303，穿着蓝色连衣裙的许微微拿着一个苹果跑进了寝室。 彼时欧阳莱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去。 “隔壁寝室说咱们门口来了个大帅哥，还开了一辆超级酷炫的豪车，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啊？” 除欧阳莱外还有一个女孩在寝室，只是性格比较寡淡，只是敷衍地答道：“你去看了拍几张照给我们，我懒得出去。” 许微微只好过来拉住欧阳莱：“欧阳，你陪我去看一眼呗.......” 欧阳莱此时一直是个老好人的性子，她将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抬眼笑着答道：“好啊，我陪你去，刚好我也出去一趟。” 许微微兴奋地放下手中的苹果，拽了欧阳莱就往出走。 路上，许微微记起来昨天来找欧阳莱的那个特别帅的男生，于是问道：“欧阳，昨天有人找你，我还告诉她你去哪里了，最后他去找你了吗？” 欧阳莱这才豁然，原来天神叔叔能去餐厅找到自己是因为许微微说的。 欧阳莱一直以为天神叔叔真的可以洞悉一切，每次都能准确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原来他也是个凡人啊，也是靠打听..... 想到这里，欧阳莱暗暗地笑了笑，然后才说道：“哦，你说我叔叔啊，嗯，他来找我了！” 许微微瞪大眼：“他？是你叔叔？不会吧，他看起来很年轻诶！” 欧阳莱不疑有他：“嗯，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大概，五岁吧.....” “那你叔叔保养的也太好了吧....“许微微不可置信：“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啊....” 欧阳莱耸肩：“可能他保养的比较好吧....” 许微微点头赞许，接着又问：“那你叔叔结婚了没？” 欧阳莱怔了怔，歪头：“这个，我也不知道诶.....” “不是你叔叔么，你不知道.....” 欧阳莱记起乔木说自己是从宇宙而来的事情，于是一心想要打掩护，只好打着哈哈说道：“我的意思是，他应该没有结婚，如果结婚了的话，我肯定就知道了啊.....” 许微微果然采信了，于是笑的有些羞涩：“那，你可不可以介绍我跟你叔叔认识啊.....” 欧阳莱不假思索：“好啊，他就在校门口。” 许微微兴奋地道：“那我不去看什么豪车帅哥了，我跟你去见你叔叔吧！” 欧阳莱笑：“好啊，我们还可以一起吃饭！” .............................. 两个女孩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校门口。 此时校门的侧边已经挤了一大群伸头张望的人。 欧阳莱有些震惊地看着人群：“他们都在干什么啊？” 许微微努努嘴：“应该都是在看帅哥跟豪车吧，听篮球队长说好像帅哥开着全国仅有几辆的豪车出现，听隔壁女生说，豪车里的男生长着全国限量版的帅哥脸....” 欧阳莱捂唇笑：“这么夸张？” 许微微弯着眼睛：“反正不管是豪车还是美男对我都不重要，走，快去找你叔叔！” 欧阳莱点头：“那我们得挤过去....” 许微微蹙眉：“为什么啊？” 欧阳莱指了指人群的方向：“他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就在学校停放机动车和自行车的地方，其他地方不能停车.....” 许微微“哦”了一下：“那我们试试呗.....“ 说罢，又有些辛酸地道：“原本你叔叔也是个绝世美男的，怎么就非得今天来学校找你，跟豪车里的帅哥硬碰硬，不是一下就比下去了么.....” 欧阳莱笑笑：“我叔叔不介意那些，走吧....“ ................................. 说罢，欧阳莱拉着许微微从人群里挤了过去，只是，在学校停放自行车和机动车的地方空空如也。 除了一辆被众人热议的布加迪威龙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车了...... 欧阳莱一脸茫然地站在人群边缘，看着那辆闪着蓝色光芒的车，拨通了乔木的电话。 “喂？叔叔啊，我没看见你啊....” 十米开外的豪车缓缓抬起了车门：“我在这里，正前方。” ............... “我靠！欧阳！全校人民都在窥探的豪车和帅哥居然是你叔叔？” 许微微看到从豪车里下来的美男子冲欧阳莱招手时，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 欧阳莱也有些震惊，身后人群的议论声也更加嘈杂起来。 欧阳莱缓了良久，直到看到乔木温润的笑容，才缓过神来：“唔，那是我的，天神叔叔....” 58 咬耳朵 女生宿舍四楼住着大三大四的学生，部分正在紧急备考研究生，还有一部分正焦头烂额的想着如何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只剩一小部分家境优越的才有兴致跟大一大二的小女生们一起八卦门口来的那个高富帅。 陈莉此时也罕见地窝在上铺的被窝里，头发凌乱，眼圈很黑，整个人憔悴不堪。 直到有人进了宿舍，开了灯，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会是那个欧阳莱啊？” “诶，是叫欧阳莱吧？” ......... 陈莉耳廓微动，忽然翻身坐起。 “是的，新闻系的大一新生，咋们班的班长也追过她好像....” “咱们班长？不是听说是被学妹拒绝了么......” “嗯，就是她，没问题，就叫欧阳莱！” “怪不得呢，看不上咱们学校的男生，原来是在外面有了高富帅男朋友啊....“ ........ 听到这里，陈莉突然撩开床帏，探出头：“她怎么会有男朋友？” 两个窃窃私语的室友被吓了一跳。 她们看到陈莉的表情显然不悦，眼神中的鄙夷毫不遮掩。 其中一个长头发女生斜睨着她：“你不是跟那个欧阳莱走得很近么？怎么？你也不知道她有个超有钱的男朋友？” 陈莉蹙眉思索，慢慢张口：“你们怎么知道的？” 长发女生抱着胳膊，努努嘴：“校门口都围的水泄不通了，全校估计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陈莉的电话忽然响起。 陈莉看见来电是张总，整个人又紧张了起来。 她忽然将床帏又拉严，整个人缩回墙角，调整好呼吸才接起电话。 “喂？” “什.....什么？被打的.....住院了？” “不，张总，您要是报警的话我怎么办啊，他们好像已经知道是我，是我在帮你们找女孩儿了....” “不不不，不行，不能报警，你们私了不行么？他打伤了你，你打回去啊！” “我，我有办法，我把他骗出来还不行么，别闹太大就行！” “张总，我是真不知道这丫头背后还有人，我观察了她快一学期确实干干净净，家事清平，没想到......“ “没事，还有机会，毕竟还是处女之身，您又喜欢，最终还是您的！” “好，好，等我，我想办法，想办法帮你出出气......” 挂了电话，陈莉颓唐地垂下头去。 她开始回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陈乔木.... 一定是在夜店，在位置最显眼的卡座上.... 陈乔木满脸的桀骜坐在座位上。 他身旁是跟他同龄的富二代们，每个人身边都依偎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独独只有他，眼里似乎除了山巅的苍松之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而陈莉那晚，是被叫去专门陪他的...... 为什么她会将陈乔木的样子记得那么清楚呢？ 是因为，当她过去的时候，陈乔木露出了极其鄙夷的样子往远挪了挪。 他说：“你别离我这么近，你走吧....” 众目睽睽之下，陈乔木轰走了陈莉。 所以那匆匆一见，让陈莉记恨许久。 毕竟陈乔木那双漂亮的眼睛，但凡露出一丁点的不耐烦，就会像是大地之上忽然出现的地震光波，毁灭又深刻。 “你记住，从今天开始，欧阳莱由我陈乔木关照，今后她的事情，不用你再操心....“ 陈乔木上午说的话余音绕耳，陈莉却从无力变得忿恨... 凭什么，到了欧阳莱这里，就会被拯救，会被保护... 她应该变得跟我一样.... 一样的下贱又肮脏！ 陈莉想到这里，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 世界总是既黑白又彩色的。 从女生寝室出来步行十分钟到传媒大学门口，那里正上演着一幕色彩斑斓的霸道总裁来接我放学的戏码。 欧阳莱带着许微微在众目睽睽之下勾着腰坐进了跑车里。 肌肉机器猛地低鸣，车子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挤在狭小空间里的许微微一直撑圆了嘴。 欧阳莱也一直按耐住内心的兴奋感觉。 小女生嘛，每个人都在做着灰姑娘的美梦。 许微微看着炫酷的内饰，半晌咽了咽口水：“哇塞，帅哥，没想到我们第二次见面的开场这么酷！” 欧阳莱坐在一旁捂嘴笑：“我听微微说了，昨天是她告诉你我去哪里了。” 开着车的乔木目视前方，嘴唇一启一合：“唔，我该感谢她。” 许微微疯狂摆手：“不用不用不用，能认识你我简直三生有幸了，不过听说你是欧阳的叔叔？” 乔木蹙蹙眉，内心无奈。 这丫头都19岁了还四处介绍自己是叔叔。 怎么就没开窍。 难道她忘记了十五岁时自己对她说的话了？ “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无奈也抵不过宠溺，乔木这样说着。 许微微开始亮出招牌星星眼：“那我，那我可以当她的婶婶嘛？我想当婶婶！我喜欢当婶婶！” 欧阳莱被噎得一阵干咳，转过身去看着许微微：“你说什么啊微微！” 许微微全然不害臊，还冲她挤眉弄眼。 乔木也被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得紧张了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 还好许微微很快“嘿嘿”一笑，说道：“我开玩笑的，我看啊，帅哥的年龄也不像是个做叔叔的人，你们是那种没有血缘关系却差了辈分的远房亲戚吧....” “是的。”乔木脆声答道。 欧阳莱却瞪着眼看向乔木的侧颜：“真的是嘛？” 乔木蹙蹙眉，心想，这小孩真的太好骗.... 乔木也趁着红灯转眼看了看她：“嗯，算是的....” 欧阳莱一副吃惊的表情看着乔木的侧颜，怔了半晌却拉扯着安全带凑上去跟乔木咬耳朵：“叔叔，你不是外星人么？怎么又成了我远房亲戚了.....” 不知道是不是少女离得太近，嘴唇启合的过程中似乎略过了男人的耳廓..... 乔木忽然有了触电的感受.... 而后排的许微微却盯着乔木的脖颈，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诶，帅哥，你脸红了....“ 59 报复 “我没有。” “叔叔，你真的脸红了诶.....” 狭小的车内空间拥挤着三个人。 两个少女盯着男人挪不动眼光，而男人却愈发觉得面红耳赤。 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开窗吧...... 男人将车窗摇下，车身越过街区，仍旧引起许多人侧目..... 于是又再次关上， 看来真是越老越受不了被注视，脸皮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薄，这倒是年龄带来的少数人生优势.... “哪怕是开窗也不行哦，耳根这里还是红的。” 欧阳莱还凑在乔木耳边，用指尖碰了碰他的皮肤。 又是一阵酥麻。 乔木艰难开口：“小莱，你坐好。” 欧阳莱乖巧地“哦”了一声，然后将安全带又拉了拉好。 “脸红是皮肤暂时性血管扩张，可能是因为情绪激动啦，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啦，内分泌啦，多巴胺啦....” 许微微掰着指头数着生物学科学到的理论：“我看帅哥耳根子还红着的原因是因为欧阳吧，我看你们根本不是什么远房亲戚吧，一定是另有隐情！” 许微微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不过我也不会追问的，毕竟有故事的男人才更有魅力嘛....” 许微微冲欧阳眨了眨眼睛。 欧阳莱笑笑，问道：“叔叔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女孩儿坐回去后，没了吞吐的气息感受，情绪很快就被平复下去。 乔木望着前方，目不斜视：“带你们先去吃饭。” 话音刚落，欧阳莱的电话却响起。 欧阳莱看了手机，先是说了一句：“啊，是陈莉学姐。” 然后才将电话接了起来。 听到陈莉的名字后，乔木已然放慢速度，朝路边靠去。 欧阳莱很简短的挂了电话，跟乔木说道：“陈莉学姐说她身体好多了，中午没有请你喝咖啡有些内疚，晚饭问我们可不可以由她来请客.....” 乔木的眉头微微动了动。 倒是许微微先说了话：“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不喜欢那个陈莉.....” 欧阳莱埋怨地撞了撞她：“她人挺好的，你跟她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许微微是一个跟谁都可以相处，跟谁也不会急眼的性子，不浓不淡的，抱怨几句后也只是耸耸肩：“好吧，我反正跟谁吃都行。” 欧阳莱期许地望向乔木：“叔叔，我们去吧....” 乔木点头，然后将车子调转方向，朝城市的另一头疾驰而去。 .......................... 城东有一片湿地公园，湿地公园附近有几家有特色的烧烤。 陈莉约在那里。 欧阳莱先跳出车子，冲不远处餐厅露台上的陈莉招手。 然后回头跟乔木说道：“我来这里吃过一次，是跟我老板一起来的，这里的烤牛蛙特别好吃！” 许微微嫌弃地蹙了蹙眉：“烤青蛙听起来就很残忍....” “牛蛙！” “也是青蛙.....” 两个女孩在争论，而乔木却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 但他心里早已有了盘算，只希望那些暗处的人千万不要前功尽弃就好。 ............................ 三人到了露台，露台上只有两桌客人，坐在角落。 陈莉已经点好了菜，由于是夏天的原因，烧烤依旧热乎，冒着热气。 许微微和欧阳莱坐下，跟陈莉问了好后就大快朵颐。 而乔木则端正地坐在欧阳莱一侧，轻轻地瞧着陈莉。 陈莉本来就怕乔木认出了自己，所以心虚的紧，不住地躲开他的眼光。 直到乔木主动开口：“晚上叫我们过来只是为了吃饭么？” 欧阳莱正和许微微撕扯着一只大牛蛙，许微微吃的脸颊上都是酱汁。 陈莉张张口：“是吃饭啊，要不然是干嘛？” 乔木用余光飞快地扫了两个角落里低头吃饭的人。 八个男人，体格健壮。 面前只摆着菜却没筷子，只喝水不动嘴.... 乔木的眼光低低一沉，启唇道：“要动手就动手吧，别浪费时间了.....” 话音一落，两桌人忽地掀桌起身。 吓得欧阳和许微微尖叫着抱到了一起。 乔木双臂护住欧阳莱，低声说：“别怕，有我。” 而陈莉早就趁乱溜走。 毕竟现在露台上是八个壮汉对乔木一个，再加两个拖油瓶。 任谁也打不过。 在露台对面有一个单独的包间，张总的眼角贴着纱布，整个嘴巴肿胀起来，右手手腕也因为骨折包了起来。 他坐在窗边的凳子上，用手中的对讲机喊道：“给我打，打死他！打死他！” ......................... 月白风清，烤肉味裹着夏夜的潮湿和闷热，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罩子。 烟火气出不去。 皓月星辰进不来。 对讲机里的声音急促传来，露台上的八个大汉一拥而上。 乔木毫不退缩，一边护着身后的两个女孩，一边拿起凳子就朝他们砸去。 “妈的，怎么这么慢.....” 乔木低骂，自知抵挡不了太久，一对八，已然吃了亏。 脸上吃了两拳，眼角已经淤青起来，腹部被踢了一脚，近十万的西装也脏污了... 欧阳莱吓得发抖，看到乔木被打有些不知所措。 许微微拉着欧阳莱躲到了楼梯的拐角处。 趁着许微微打电话报警的空档，欧阳莱瞅见了楼梯放的灭火器。 于是提了一个灭火器就冲了回去.... 恰好乔木正被逼退到角落，单手欲挡砸来的酒瓶。 谁知大汉闷声低吼一声，然后痛苦倒地。 魁梧身材背后露出一个精瘦的女孩。 她明明在瑟瑟发抖，眼光却坚毅无常。 她几乎是喊了出来：“以前是你在保护我，今天换我来保护你，叔叔！” 话音没落，欧阳莱也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 乔木一慌神，忙飞奔出去接住他。 此时两个人跌倒在地，乔木将欧阳莱护在身子底下。 彻底没了还手之力，任凭雨点似的拳脚落在自己背脊上.............. 60 敢动我的女人 “嘶~~~~~” 乔木的后背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欧阳莱在他怀里不停地呼唤着他。 “叔叔...你没事吧！” “叔叔，你放开我，你这样会被打死的！” 欧阳莱感受不到男人有丝毫动摇，于是开始绝望的哭泣，开始央求那些施暴者：“求求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欧阳莱此时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好束手无策地被保护着.... 这样的绝望之感持续的不久，大概两分钟，便听见杂七杂八的脚步声传来。 然后就有人大喊：“都他妈的住手！” 然后有更多的人冲上来，将那些施暴者一个又一个地扒开。 终于，施暴者全部被拉走，乔木费力地抬眼。 他的额头裂开一个口子，鲜血流下来糊住了眼睛。 来人穿着米色的薄风衣外套带着一副金丝眼镜。 他蹲下身来，双手扶住乔木的胳膊：“握草，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乔木大口地喘气，让自己的气血流通的顺畅一些：“你来的太慢。” 来人哭丧着脸：“不怪我啊，你这，传递给我的信息太劲爆，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啊....” 乔木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斜睨着那些施暴者：“罢了，不跟你计较。” 此时，欧阳莱没了束缚立刻起身，双臂抱着乔木，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她定定地看着乔木，倏地哭声更大：“叔叔，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乔木轻轻笑了笑，额头的伤口却牵扯着疼了疼：“没事。” 乔木费力地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头：“你没事就好。” 欧阳莱大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乔木将她安顿给惊魂未定的许微微，自己则又回了露台。 他活动活动了肩膀和脖颈，将外套扔在一旁，拉开了衬衣衣领，解开了几颗扣子。 乔木走到一个被控制的施暴者面前，捏紧拳头狠狠给了几拳。 冷冷地道：“张恒志在哪？” 施暴者毫不示弱：“你他吗说的是谁？老子不认识！” 乔木不由分说，又揍了一拳：“在哪？” 这一圈有些分量，径直打掉了一颗施暴者的门牙，鲜血立刻渗出来。 “说了老子不认识，老子就是看不惯你就揍你，怎么了？不服气么？”他还在嘴硬。 乔木浑身疼痛，额头的伤口还在不停渗血。 他不打算再自己动手，而是冲身后的男人说道：“林子，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没？” 来人原来是2010年的王林。 王林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了几支针剂。 乔木转身，拉了一个凳子坐下休息。 跟王林说：“给他打进去。” 王林点头，将蓝色针剂晃了晃，取了一次性针头，拿着朝壮汉走去。 施暴者看到针才表现出恐慌，不停地问：“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王林并不与他废话，直接打进他的静脉血管里。 瞬间，施暴者开始出现幻觉，整个人摇摇晃晃瘫软下去。 乔木示意自己的人将那施暴者放了，很快，壮汉倒在地上，屎尿横流。 这景象将其他人吓坏了。 还以为遇上了什么不怕死的狠人，要杀人灭口。 其中一个年纪较轻一些的打手止不住恐慌，忙告饶道：“我，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我知道张总在哪！” 乔木斜睨着他：“他在我这里，连个垃圾都算不上！” 那个打手忙跪下，颤栗着说：“张恒志，我知道张恒志在哪！” ......................... 露台对面的包间里并不知道事情发生了反转。 张恒志正得意地吃着烤鸭，大快朵颐，并未察觉危险降临。 忽然，“砰”地一声，包厢的门被踹开。 两个服务员被径直踹到了包厢内的桌子上。 两排穿着黑西装的保镖立刻进去控制住了张恒志以及他身旁的助手。 乔木缓缓地走进包厢。 乔木拉开椅子坐下，顺手拿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糊在眼睛上的血。 挑着眉眼神锋利地看向他：“没想到你，出手这么狠啊...” 张恒志看是乔木，于是更加发了狠：“是你他吗先打的我！我只不过以牙还牙罢了！” 乔木淡淡地开了口：“你动了我的女人，打你几次算够？” 张恒志咆哮：“你知道老子是谁嘛？你敢动我？今天你只要再把老子动一下，明天我就让你从这里消失！” 乔木冷冷地扯唇浅笑：“这么嚣张？行，试试。” 张恒志终于感到害怕：“你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响起了警笛。 张恒志得意地笑：“警察都来了，我不信你还敢动手？” 乔木瞥了一眼窗外，此时王林已经上了楼，也进了包厢：“乔木，搞定了。” 乔木点点头，给众人使了眼色，平静地道：“我要他一条腿。” ......................... 一小时后，坐在王林的车上，欧阳莱和许微微已经被送回了学校。 乔木躺倒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真他吗疼。” 王林说：“不过话说，我真的在2017年研发出了空间穿梭仪么？” 乔木懒得睁眼：“你说呢？” 王林趁着红绿灯，忙侧眼打量了乔木：“确实不像现在的你，你现在又浮夸又傻逼，没这么酷炫！” 话毕，又补了句：“我昨天才见你，你还穿了全是水钻的鞋，浮夸的要死，一点都不想继续跟你搞科学研究！” 乔木扯了扯唇：“谁能想到科学家还会打架。” 王林抬抬眼镜：“还不是为了你，谁让我从小到大就你这么一个知音，我们就是伯牙与子期......” 乔木只觉得伤口更疼：“够了。” 王林嬉皮一笑：“不过话说回来，我今天那一针给力吧，就是一点肌肉分解剂，把那群文盲吓得....” “嗯，你最厉害。” “我是伯牙你是子期。” “滚。” 61 真相 回到学校的欧阳莱和许微微仍旧惊魂未定，再加上二人是一个宿舍的，不免多聊几句。 许微微帮欧阳莱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拉凳子坐下，十分诚恳：“欧阳，你平时不喜与人交流，这次到底是惹上了什么事？” 从乔木被打到后面结束，欧阳莱一句多余的问题都没有。 她满心都是内疚和心疼，内疚自己不应该叫乔木去那里吃饭，也心疼自己的叔叔被揍的那么惨。 哪里还有空档去考虑是谁打的人，为什么要打人。 “什么意思？”欧阳莱接过水杯，整个人有些恍惚。 许微微严肃起来：“他们一打起来陈莉就跑了，这个你知道吗？” 欧阳莱点点头：“唔，我看见了，她可能是害怕吧。” “可是她并没有直接走掉，她走到楼道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了.......”许微微来回看了看，确认寝室没有人回来：“我听见她说，人带到了，任务完成了，要杀要剐随他们...” 许微微使劲回想：“对，还有一句，别闹出人命就行...总之，听起来，是有人故意要收拾你的那位叔叔....” 欧阳莱震惊，捧着杯子的手抖了抖。 她虽然单纯，但不蠢笨，很快就联想到了前天晚上自己喝醉的那个酒局。 她想起来了电梯门关上后的几个片段.... 叔叔走进来，揪住张总的衣领，打了他.... 欧阳莱忽然醍醐灌顶：“我知道了！” 许微微追问：“你知道什么了？” 欧阳莱沉吟半晌：“我应该是知道，谁派的打手了....“ 欧阳莱皱了皱眉头，笃定地放下杯子，单手握住许微微的手：“微微，我出去一下。” 许微微起身拉住她：“这么晚了你去哪？校门12点就封了！” 欧阳莱看了看时间：“还有点时间，我肯定能赶回来！” 言毕，欧阳莱拔腿就走。 ......................... 出了校门，欧阳莱罕见的大方，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张总的住处。 在路上，欧阳莱一直在想陈莉，陈莉平时对自己友好和善，还处处帮自己，怎么会故意设这样的局呢？ 无论如何，今晚先去跟张总道歉，明天再找陈莉学姐也不迟。 欧阳莱认为，一定是因为自己酒醉惹叔叔生气，让他误会了张总误伤了张总，才引起晚饭时被群殴。 欧阳莱一直觉得张总是个不错的老板，陈莉是个很好的学姐，天神叔叔是这个世界最好最独一无二的人。 她不能让这三个人产生任何误会。 欧阳莱想起乔木额头流下的血，再想起那些打手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觉得，一定只有先求和，先求和才能化解所有的误会。 于是她十分胸有成竹地催促出租车司机开快一点。 ................................... 张总的住处在公司不远处的一个公寓顶层。 欧阳莱被要求去那里送过几次文件，所以门卫知道她是业主的秘书，她也将具体位置记的滚瓜烂熟。 她很顺利地来到公寓门口，按下门铃。 一声，两声，三声.... “哒哒哒哒.....” 脚步声响起。 门被打开，却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 她打量着欧阳莱，眼神毫不客气，她问：“你是谁？你找谁？” 欧阳莱顺着女人的耳廓朝里看了看，似乎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于是软软糯糯地开口：“您好，我找张总，我是她的秘书，我叫欧阳莱，请问您是？” 女人的眼神微微动了动，喃喃道：“欧阳莱？” 忽然，眼睛一抬，满眼都是忿恨。 她将双手抱在胸前，一双凤眼自下而上打量着欧阳莱：“原来是你，你还敢来？” 欧阳莱不解：“我找张总有些事，请问您是？” 女儿忽然伸手将欧阳莱推了一下：“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就是张太太！” “张太太？”欧阳莱更加迷惑：“张总说过他...” 话没说完，欧阳莱很快就收了话锋，现下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于是说道：“我来的时间短，没见过您实在不好意思，那不知道张总现在在家吗？” 女人的眼神更加锋利：“你一遍一遍地张总张总地叫着，这么晚了还跑到家里来找他，怎么，就这么爱别人的老公？” 欧阳莱一阵恍惚，忙摆手：“不是，不是，是误会，您误会了张太太！” “误会？”女人冷笑，倏地转身从客厅的桌上拿出一叠照片扔在欧阳莱身上。 照片四散地落下去，欧阳莱的眼光却很容易就捕捉到那些照片上的影像。 是女孩的腿，是偷拍的腿，还有胸部，臀部...... 全部都是近景放大的图... 而每张照片的背后都写着编号，编号的后面跟着名字。 欧阳莱疑惑地看向张太太，再疑惑地看向地上一堆照片。 张太太满脸的鄙夷，眼光像尖刀一样划破欧阳莱的皮肤。 忽然，欧阳莱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缓缓地蹲下身，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翻看。 有穿着黑丝袜的大腿，背后的编号是2号，名字叫成成。 有穿着衬衣解开扣子的胸部，背后的编号是5号，名字叫lina。 有穿着包臀裙浑圆的臀部，背后的编号是1号，名字叫娜娜。 有更加露骨的，毫无遮挡的局部图，背后的编号是4号，田心。 还有，还有一张是清晰的太阳花图案的内裤边缘，背后的编号是7号，名字叫欧阳。 .......... 欧阳........ 像是有尖刀刺过了胸膛。 毫无征兆的疼侵袭了全身。 那清晰可见的白皙皮肤，和大一新生还没来及换掉的幼稚内裤。 却被放大洗成了照片散落在地上.... 跟其他的照片一起躺在地上.... 就像，被扒光了衣服，跟其他受害的女生一起，躺在地上..... “你们这些要钱不要命的贱货，我一定要让你们这些狐狸精一个一个的身败名裂！” 张太太咬牙切齿，然后一脚踢开欧阳莱，将门关上。 欧阳莱摔坐在地上足足十分钟，才回过神来，她开始疯狂地去扒门缝，试图想要将那些照片扒出来。 她无声地挣扎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声大作。 欧阳莱鬼使神差地接起了电话，是许微微的声音：“欧阳！快看校内！” 62 情妇名单 《惊爆校内，新鲜出炉某传媒大学情妇名单》 《有钱能使鬼推磨，当代女大学生沦为情妇到底为何？》 《出身贫寒却心比天高的女生是不是社会的毒瘤？》 《某金融大佬背后的十几位少女情妇揭晓》 .................... 在网络经济已然悄悄崛起的2010年，在网络信息正突飞猛进的2010年，大学生们正热衷于在各大论坛和校内网、也叫人人网上看八卦。 看到诸如此类的标题，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点进去一探究竟。 不过还好，除了一些夸张的带煽动性的言语之外，帖子里只有模糊的照片和代号，指向性并不明确。 只是欧阳莱的姓氏太过特别，哪怕只放上“欧阳”两字，认识她的人也会立刻联想到是谁。 所以这也是许微微在看到其中一篇报道时，立刻想也没想地打给了欧阳莱，更重要的是，那条幼稚的太阳花图案的内裤正晾在女生宿舍的阳台上。 许微微踮起脚将已经干了的内裤拎在手里，问宿舍里的其他两个女孩子。 “是一样的吧？” 其他两个女孩露出鄙夷的目光：“绝壁一样！” 许微微皱了皱眉头：“欧阳真是惹上事了.....” .......................... 欧阳莱从公寓楼出来一路狂奔，她顾不上去找最近的公交，只好打了车回学校。 回学校的路上她掏出电话想要联络乔木，却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天神叔叔的电话，也不知道天神叔叔的姓名。 欧阳莱开始慌乱，开始无助。 .......................... 星落月移，夏天的夜晚也被多变的天气所影响。 月色被遮住，黑夜变得更黑。 ............................. 欧阳莱冲回宿舍的一瞬间，宿舍里的三个女孩儿正围在许微微的电脑前。 欧阳莱愣了愣，并没有说话，调匀了呼吸，自己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打开笔记本，按捺着恐慌焦躁的心里，也跟她们一样，点开了在校内网上疯狂转载的文章链接。 欧阳莱回来后，宿舍的气氛忽然变得死寂。 除了许微微，其他两个女孩都不约而同的爬上了床，关上了床帘。 许微微想了想，走到欧阳莱后方，问道：“那个照片是你么？” 欧阳莱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她自顾自地望向阳台上挂着的内裤，倏地起身，将内裤收回，团成一团，藏进了衣柜的最深处。 许微微蹙了蹙眉头：“欧阳，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看来，许微微已经相信了帖子里所说的。 欧阳莱无助地摇头：“我没有！事情不是那样的！” 许微微：“那你把内裤藏起来做什么？说明照片就是你啊！” 眼泪立刻灌满眼眶，欧阳莱憋着：“我也不知道这照片怎么回事，我只是去那里上班，挣一些工资而已，没有别的！” 忽然，上床的一个女生冒出头来，讥讽道：“一个文秘能拿到8000块，你当时回来告诉我们的时候我就觉得有鬼，怪不得呢，被包养了呗.....” 欧阳莱终于落下一颗泪，她咬着下唇：“我没有！那就是工资！” 许微微对欧阳莱的信任也在开始瓦解：“欧阳，其实你家庭条件不好，遇到困难，同学们都会帮你的，没必要葬送自己的大好前途！” 欧阳莱不知道如何辩解，这照片就像是铁板的事实，让蒙冤的犯人无从反驳。 她垂下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我真的没有做那样的事，照片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欧阳，这事儿闹大了你是会被开除的，快想想补救办法吧！” “开除？”欧阳莱抬头，眼神惊恐：“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这所大学，我不能被开除！微微，怎么办啊？我该怎么解释，这个帖子说的不是事实！” 许微微说：“你可以请律师，告他们诽谤，然后查清楚实情！” 上铺的女孩儿再次拉开帘子，开口道：“微微，你就别在那多管闲事了，请律师只会把事情闹大，要是某些人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别管呗，反正说的又不是她......” 许微微沉吟了半晌：“小衫说的也有道理，你别管，反正又没有指名道姓，姓欧阳的又不止你一个人，别担心了，早些休息吧。” “微微，你相信我么？”欧阳莱总是不安。 许微微咬唇：“不知道。” “微微，我真的没有。” “欧阳，我真的不知道，8000一个月的文秘工作，还有那张照片，还有打架，这一天我开始对你有些不太了解了.....“ “我们同学快一年了，只有今天，我觉得，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你明明很贫苦，却认识那么有钱的人。你明明很单纯，却卷进了这样的事....” “可能不止我一个人，同学们应该都会不太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了.....” 63 从不偏航(除夕加更) 这一夜，自然无眠。 月光躲在云朵的后面，整个长夜再未探头。 黑夜更加黑。 仿佛白昼再也不回来。 可，仿佛只是仿佛，昼夜更替是恒定的规律。 太阳升起来，人类便要开始繁衍生息。 ........................ 翌日早晨欧阳莱有考试，她因为照片的事一夜未睡，整个人昏昏沉沉，走路也像踩在棉花上。 宿舍的女孩儿找了借口先走，没人等她。 许微微也不想做人少的一方，只好跟其他两人先走。 欧阳莱将笔袋和几本书塞进包里，自己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在路上。 这是这学期最后一门考试，也是到的最齐的一场考试。 大一和大三的考场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一楼。 欧阳莱刻意放慢了速度，想要避开人群，晚一点进教室。 谁知这时涌过来好几个大三的男生。 有男生在离欧阳莱不远的地方说道：“诶，启楠你不是一直追一个小学妹叫什么欧阳什么的吗？” 另一个男生也说：“咱们学校叫欧阳的不多吧，昨天爆出的帖子是不是就是她啊？” 男生们也有七嘴八舌的时候：“启楠是校草，追了大半学期都追不动的冰山，可能喜欢的不是schoolboy，喜欢的是money.....” 这时候是一阵哄笑声。 忽然，笑声渐小，有人问：“诶，前面那是不是就是小学妹？” 终于，一个从未参与讨论的男声传了过来：“我没追过什么小师妹，你们别胡说了。” .......................... 欧阳莱忽然止住了脚，她站在原地，心中感受酸楚又复杂。 她记得启楠。 她也记得每一份水果，还有她终于接过的那一盒切好的西瓜。 ............................... 那群男生终归还是从她身边擦过，有人看了看她，有人没有看她。 .............................. 欧阳莱几乎是最后一个进入考场。 她感受到了所有人异样的眼光。 原本她一直坐在许微微旁边的座位上。 今天许微微身旁却坐了人。 她环视一周，发现只有右后方的角落里有空座。 于是她低头，窘迫地穿过同学，坐到了角落。 监考老师开始派卷子，整个考场安静下来。 欧阳莱暂时放下所有不安，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答题。 直到有人叫走了监考老师，然后监考老师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欧阳莱的身边，丝毫没有降低音量，不含半分感情的说道：“这场考试考完了去一下你们系的办公室。” 欧阳莱笔下的字一撇，划了出去：“我？” 监考老师眯眯眼：“除了你，还有谁叫欧阳莱？” 欧阳莱心里低低一沉，此刻考场响起了很低的非议声。 监考老师用指头关节敲了敲桌子：“安静！答题！” 这才安静下来。 ..................................................... 城市的另一头，乔木因为受伤躺在王林实验室的床上睡过了头。 待他睁眼，已过午时。 他觉得头很沉，撑着手坐起来问道：“你给我吃药了？” 王林狡黠一笑：“给你的镇痛药里有点安定，睡得好伤才能好得快！” 乔木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周身的疼痛感是减轻了不少。 “你这有衣服么？我得去一趟传媒学院。”乔木一边说话，一边起身。 王林努了努嘴：“那边就是你的衣服，我早上趁你睡觉去你家拿的。” 乔木拎起一件t恤，看着上面夸张的涂鸦风格，无奈地套上身：“第一次觉得自己品味出现了差错。” 王林坐在椅子上，双脚一蹬，滑到乔木面前：“你才知道？” 乔木眯了眯眼：“惹我？” 王林忙又谄媚一笑：“哪敢！对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公式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你说我研发出了时空穿梭机，但我现在连分子构成都还没研究透，就几年的时间我能搞出来？” 乔木左右活动了脖子：“我建议你多去蹦蹦迪。” 王林疑惑：“我堂堂一个预备科学家，蹦什么迪！” 乔木整理了头发：“2011年5月5号你去过一次夜店后，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王林一副了然的模样，又追问道：“我跟谁？谁带我去的？女孩吗？漂亮吗？” 乔木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跟我，和我妹。” “切........”王林无趣地瘫回椅子上：“原来是你那个大脸胖妹妹......” 乔木扯唇一笑：“你明年就不会这样说了......” 王林知道乔木是从未来回来，虽然有满肚子问题想问，但都一一忍住了。 他知道空间穿越守则。 一不问彩票号码。 二不问人生走向。 因为问了也是白问，命运既定的轨迹只会偏离从不偏航。 哪怕你试图去改变，命运也会从另一条路回来继续给你当头棒喝。 福祸皆躲不过.... 这个道理，直到乔木去了欧阳莱的学校，才明白过来........ 命运既定的轨迹只会偏离，却从不偏航...... 那个浑身是刺的欧阳莱不会变回最初的自己.... 因为，她的人生除了自己长出锋利的刺以外，再无任何办法..... 64 心头血 “她是我的心上人，是我的心头血，我经不得她受一点点伤.....” 乔木颓唐地在时空穿梭仪里说道：“我现在不能离开她......“ 这次不是时间轴出现差错，也不是降噪仪掉链子，而是被派出去做空间旅行的一号本体在他层空间遇到问题，差点引起空间塌缩，这一情况被王林监测到，将乔木带了回来。 乔木不愿走出那个小小的方盒子：“你立刻再启动一次！” 王林为难地站在原地：“不行啊，这样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你理智一点！” 乔木的眼底尽显疲惫，垂着头，回想着他在2010年目睹地最后一幕。 欧阳莱满脸泪痕站在教学楼顶端，夏风摇曳着薄裙，纤瘦的身躯承载着巨大的恐慌。 她和云朵一样摇摇欲坠。 “她不会死的！”王林解释道：“平行空间存在的意义在于选择，没有任何提前终止生命的实际能力，你在2010年看见的只是她的一个选择，她最终还是会从顶楼下来的，她不会自杀！” 乔木感到口渴，张了张口，声音都是嘶哑的：“可我想帮她，也许就能自此改变她的人生走向...” 王林见乔木精神状态极其不佳，于是干脆上手替他解开所有防护，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出了舱。 “乔木.....”王林语重心长：“你我都是科学发烧友，你也懂空间里许许多多的规则，唯一定律除外还有许多我们无法攻克的规则，譬如命运定律，你只是那个空间的旅客，你改变不了既定的路径和规则.....“ “........”乔木的脑子里有嗡鸣声，还有成片成片的空白。 “欧阳莱经历的所有事情那是既定好的，就像游戏程序，那是她必经的打怪升级的路线，不是说你去了，帮她把怪物打了，就能替她升级了.....” 王林扶了扶鼻梁上的眼角，十分忧心：“你去了，你看到她、帮助她、或是引领她，对她最大的好处，就是记忆。她会在记忆里找到你的影子，至少在某个绝望的时刻她记得有人给过她温暖....” “你别小瞧，许多人的性格也会因一根稻草而改变....” “不是只有压倒骆驼的稻草，也有拯救骆驼的稻草。” 乔木从未见过王林如此振振有词，逻辑严密，语重心长的样子。 王林也从没见过自己打小的大哥这幅颓唐自责，不知所措的样子。 王林微微叹息，坐在一旁：“我开始后悔让你穿越到过去了，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不是你应该去爱的人.........” 乔木见科学家忽然成了情感学者，理智终于战胜感性。 他调整了调整心情，终归还是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让王林可以放下心来。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乔木故意说。 王林一愣，然后掉下脸：“怎么？不领情？嫌我啰嗦？” 乔木扯了扯唇角：“嗯。” 王林气愠：“不管你了，哦，对了，早上的时候你电话狂响，我帮你接了。” 乔木身上的物理痛感还没消失，额头上的伤口也还没愈合。 这也恰好佐证了2010年那些事情的真实性。 也时刻提醒着他最后离开时欧阳莱所遭遇的未知之事。 他心事重重，也并不在意电话的事情。 王林虽然生着气，但还是一一说道：“有个叫何天瑞的提醒你不要忘记下午的邀约....” 乔木沉着脸：“不去。” 小秘书王林继续：“还有，你妹妹乔西回来了，现在正在机场高速上。” 乔木这才抬眼：“乔西回来了？” 小秘书王林眼中放出期待的光芒，却碍于刚刚乔木的态度，仍旧冷着脸：“唔，说是给你惊喜。” 乔木眉头微蹙：“这丫头，又翘课。” 王林张张口：“我定了下午晚餐的餐厅，我不是想请你吃饭，我是想请你妹妹吃饭......” 乔木浅浅一笑：“好的，妹夫。” 王林一愣，立刻喜笑颜开：“握草，真的假的，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了？” “同意我追你妹啊！” “你资产达标了么？” “握草！又拿钱来搪塞我！” “不是搪塞，我妹那个人，是个见钱眼开的势利眼，我不过就是帮她把把关而已。” 王林又掉下脸来：“财阀！吸血鬼！恬不知耻！” 乔木搭上王林肩膀：“跟你开玩笑呢，妹夫。” ..................................... 灰尘满布的杂物间里，欧阳莱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一个铁盒子，从睡梦中醒来。 她的脸颊上有泪痕，双腿也已经麻木地失去知觉。 在舞会上，何天瑞走过来在她耳边说出了自己还在上大一的事。 那件事，是欧阳莱人生中遇见最可怕，也是最无力辩解的事.... 何天瑞的声音尖细，一直一直荡在她的脑海里：“我知道你以前当情妇的事了，你如果不想让乔木和在场的所有人知道，就赶紧离开，滚！” 欧阳莱闭眼，又是那些近十年都无法忘掉的照片。 只是...... 只是那梦里，除了恐惧无助之外....... 她还梦见了乔木............. 她这次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天神叔叔的脸........... 那张脸明明跟乔木一模一样............ 她几乎也能感受到被他裹在怀里的温度.... 那一幕一幕，真切的犹如昨日发生的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65 隔壁邻居 “叮咚~” 门铃响起。 欧阳莱试图从杂物间起身，四肢却犹如触电，半晌动弹不得。 门铃过后，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敲门声格外急促，欧阳莱此刻也恢复了一些知觉。 于是拖着步子去开了门。 门外是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詹豪。 他单手伏在门框上，看见开门的欧阳莱热泪盈眶：“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欧阳莱见他憔悴的模样，侧了侧身子：“进来说。” 詹豪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靠背上，整个人半瘫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喘粗气。 欧阳莱给他端来一杯水，坐下，问道：“怎么回事？” 詹豪单挑开了一只眼：“女神，你昨晚去哪了？” 欧阳莱蹙眉：“在家啊。” 詹豪起身，哭丧着脸：“不可能啊，我们昨天来敲了很久的门，没人开啊！” “你们？” “嗯，还有那个狗比男，就是上次在酒吧嫉妒咱俩喝酒那个臭小子！” 说着，詹豪将水一饮而尽，堆了堆笑：“还想喝。” 欧阳莱起身，又给他接了一杯水：“你说，陈乔木？” 詹豪点头：“对，就那个狗比...哦不，就什么什么陈木头，来我酒吧找你，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把我也吓的，以为你丢了，就跟他一起去找你...呸！....” 说着话，詹豪啐了一口：“那男人是真靠不住，就跟我找了两条街四个夜店就撑不住了，招呼都不打就溜走了！” 说到这，他殷勤地看着欧阳莱：“不像我，担心的我一夜都睡不好，这不，找了一整夜实在没头绪才来敲的门。” 欧阳莱定睛打量了打量他，开口问道：“喝的什么酒？” 詹豪顺口答：“小六那小子搞了两瓶什么苏格兰的威士忌。” “好喝吗？” “罢了，口感一般，这会儿头还有点儿疼。” “唔，喝了一晚上啊？” “喝到五点，睡了一会儿刚醒....” “哦.....” 詹豪一愣，不对啊，怎么一问一答着把真话给说出来了呢。 他单手煽了煽嘴，试图强词夺理：“那个，晚上天气凉，找你的路上喝点酒暖暖身子.....” 欧阳莱面无波澜，眸子也是淡淡的：“我即便真的丢了，你也没有义务去找我，哪怕没有找我，我也不会怪你，找了我，我也不会谢谢你....“ 詹豪听得蹙眉：“什么意思啊，那我到底找不找啊....” 欧阳莱心沉，张口，又合上，看了看詹豪，心里溜过一丝酸楚，转而问道：“还没吃早饭？” 詹豪点点头，一副将听不懂的话抛诸脑后的样子：“酒醒了就赶紧过来敲门了，还想着万一你不在我就报警去！” 欧阳莱起身：“等会儿，我给你做点。” ......................... 欧阳莱熟稔地下了一些挂面，炒了简单的西红柿鸡蛋，再撒上葱花蒜苗。 不过十来分钟，一碗热气腾腾地面就端到了詹豪面前。 詹豪足足愣了一分钟，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我靠，没人跟我说美女还会做饭啊....” 欧阳莱轻轻一笑：“谁说美女不会做饭了？” 詹豪信誓旦旦：“我前几任女朋友，那没有一个丑的，也没有一个能动得了锅铲的！” 说罢，詹豪捧起面大口地吃了起来。 欧阳莱看着詹豪，此时清晨的阳光也从窗户透了进来。 她想起小时候妈妈也会给自己煮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 这样被人牵挂，被人照顾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欧阳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她是感激詹豪的........ “吃完就走。”欧阳莱又是冷着眸子说着不咸不淡的话。 詹豪却抬着眼睛笑，一排整齐的白牙露出来：“要不咱俩同居得了！反正就住两隔壁，拆掉门板就是一家人！” 欧阳莱冷冷地瞟了一眼：“别吃了，现在就走。” “我吃，我吃.....” ................................................. 詹豪回到家中，单手枕着头，躺在床上想入非非。 隔壁邻居身材是自己的菜，凹凸有致，玲珑精致。 隔壁邻居颜值是自己的菜，明眸皓齿，秀色可餐。 隔壁邻居气质也是自己的菜，御姐高冷，孤芳动人。 隔壁邻居的名字都是自己的菜，从小学看流星花园就开始喜欢复姓，欧阳、上官、皇甫.... 对对对，就连隔壁邻居做得西红柿炒鸡蛋都是自己的菜！ 我最喜欢吃西红柿炒蛋里面放大蒜！ 詹豪越想越开心，就快要喜不自胜的时候居然又听见了楼道里有敲门声。 这种老式单元楼只有两户，如果不是在敲自己的门，就是在敲..... 女神家的门？ 詹豪想到这里，一个激灵坐起，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门口，拉开自己的门，看着楼道里的男人，出口就骂：“你这个人是不是阴魂不散！” 男人回头，看见詹豪：“她回来了？” 詹豪：“没有！你别敲了，她没在家！” 男人转过头不看他，继续敲门：“那就是回来了。” 詹豪见阻止无果，只好扯着嗓子跳起来冲门里喊：“女神你千万别开门！我来搞定这个狗比男人！” “撕拉~~” 话音未落，门已打开。 欧阳莱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站在门内，面色沉稳。 她瞟了瞟门口的男人，又顺着他的肩线看了看詹豪。 “别大喊大叫。”欧阳莱冲詹豪说。 “进来吧。”欧阳莱冲狗比男人说。 “握草！”詹豪冲着地板说。 66 吻你 屋子里的窗帘拉着，清晨的阳光像漏网之鱼一样偷偷摸摸地爬了进来，只给沙发一侧投下了小部分色彩，然后就隐匿了。 欧阳莱穿着宽阔的t恤，头发随意挽在头顶，唇色有些泛白，抱了抱枕坐在那一侧阳光下。 她看着男人，直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乔木的额头还贴着创可贴，右肩膀也依旧酸疼，眼角的淤青还有一些没有散。 他知道她在问什么，于是缓缓找了一处坐下，光线不好，眸子里的颜色也被隐去了。 乔木动动唇，声音柔缓，毫无波澜：“你觉得呢？” 欧阳莱抱紧了怀里的抱枕，整个人向前倾着：“我从五岁就见过你，接着是十五岁，再接着是十九岁....” 欧阳莱抿了抿嘴：“如果说五岁的记忆太过模糊我分辨不清，可后来的那些记忆不是梦境，我敢笃定，不是梦境！” 见欧阳莱一双眼睛又深又沉，半明半暗，乔木知道，最好能编一个让人信服的谎。 于是乔木说：“唔，不是梦境。“ 欧阳莱的心咯噔一抖，紧接着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她开始紧张....... 如果天神叔叔真的是眼前的陈乔木的话，任凭怎样也说不通，陈乔木今年28岁，自己25岁，相差三岁的年纪，怎么说得通？ “我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解释........” 乔木的瞳仁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其实我也可以继续当你的天神叔叔....” 欧阳莱摇头：“怎么可能？” 乔木仍旧没编好谎言，只好尝试转移话题：“昨晚的舞会你中途溜走，我被大家嘲笑了许久。” “我是说，你为什么会是....天神叔叔？”看来欧阳莱并不买账。 乔木见实在躲避不过，只好说道：“我也许有什么特异功能....” 欧阳莱蹙眉：“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 乔木干干一笑：“也是，其实我会穿越时空....” 欧阳莱有些不耐，叹息一声：“乔木，你能不能认真回答我....” “哦...”乔木咂咂嘴：“其实，我有一个叔叔长得跟我很像，他小时候资助过你所以留过你的信息，之后他在美国病逝了还嘱咐我找到你，所以我一个月前才会拿着杂志来找你....” 乔木忐忑地看着欧阳莱，也不知道这一番说辞她是否能接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两个人之间的静谧都快要结成冰。 忽然，欧阳莱深吸一口气：“天神叔叔他，病逝了？” 看来，这丫头还是像小时候那么好骗。 “唔。” “什么病？” 乔木的喉结上下翻动：“车祸。” 欧阳莱垂下头去，红了眼眶，咬紧嘴唇再不言语.... 乔木见她伤心，又更加伤神，但思忖了一下，比起去解释自己和王林冒着被查处的风险偷偷研发的时空穿梭机来说，这个说辞似乎更好一些。 于是乔木也故作伤神的样子，走到欧阳莱身旁，缓缓坐在沙发扶手上，安慰道：“他临终前在美国跟我说一定要照顾好你，也说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所以我回国才来找到你，后来.....” 乔木弯了弯眼睛：“后来，我试探过你，也害怕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不过我想我昨天晚上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乔木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于是干脆蹲下身去，双手捧起欧阳莱的脸：“所以昨晚你为什么要逃走？” 欧阳莱看见乔木的眼角，整个人的毛孔都紧张地待命。 她立刻将眼光移开，心跳却慌乱不已。 乔木见她模样，只好继续说：“如果是因为大学的那件事，我可以告诉你，我完全不介意。” 欧阳莱回过眼，整个人又变得很震惊：“你，知道了？” 乔木点头。 “何天瑞告诉你的？”欧阳莱继续问。 “不是，美国的叔叔告诉我的，告诉我了来龙去脉，那不是你的错。” 欧阳莱看着乔木的眸子，忽然哭了出来。 “我配不上你。”欧阳莱又一次这样认为。 乔木的眉头动了动：“没有配不配的上，你一直拒绝我，除非不喜欢我...” “我不是..”欧阳莱话说一半，却又咽了回去：“乔木，如果说你真的只是帮天神叔叔来照顾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必要将你一辈子搭在我这里.....” 乔木的表情滞了滞：“一辈子？” 欧阳莱的心也提了起来，知道自己其实是口误了，却又忽然很想听如果是一辈子会是怎样的答案。 欧阳莱屏着气息。 忽然，乔木笑了笑：“我只是来调戏了你几次，你却想赖上我一辈子？” 欧阳莱的眼泪止住，又恢复了一张冰雪傲娇脸。 她扬起下巴，不再看他：“我就知道你也只是玩玩而已。” 乔木则又起身，坐回沙发扶手上：“要不我们来签个对赌协议，如果我是玩玩而已，就让我玩你一辈子....” 说罢，乔木提唇邪笑，歪着头看向欧阳莱。 欧阳莱听了听，回眼盯着他：“这算是个什么对赌协议，说来说去都是没有保障的白纸......” “真是糊弄不了你啊....”乔木摊摊手：“那你说怎么办？” 欧阳莱认真地想了想：“如果态度不良，用心不纯，一方劈腿或是变心，就赔偿一方25亿。” 乔木挑眉：“25亿？这么多？” 欧阳莱动动唇：“反正也是说说而已。” 乔木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行吧，我签。” 这回轮到欧阳莱愣住，侧着身子看着离自己咫尺之近的乔木：“你确定？” 乔木松了松领带，整个人看起来轻松又愉悦：“反正我不会输。怕什么？” ......................................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得暖和，溜进来的阳光变得更多。 欧阳莱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泡着温泉。 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整个人的防线也在越来越退后。 她知道，只要乔木再多说一句话自己就要抵挡不住。 昨夜舞会他已经在众人面前护过我了.... 现下又解开了天神叔叔的迷..... 仿佛一切都不会再有隔阂了.... 他说他相信我，那些事情不是我的错.... 他也见过我最差劲的样子..... 是不是？ 是不是我可以.......... ........................................ “小莱？”乔木轻声唤道：“30亿也可以。” 欧阳莱回过神来，看向陈乔木，动了动唇，说的却是：“嗯，那好，30亿。” 乔木提唇笑：“一言为定。” 欧阳莱终于也低头暗自笑了笑。 “小莱？” “嗯？” “我能吻你么？” 乔木凑了过去，欧阳莱只觉得快要窒息：“怎么什么都要问....唔.....” 话只说了一半，两瓣温热的唇就盖了上来。 欧阳莱立刻闭了眼睛，生怕让他看见眼里的期待。 乔木的手很柔软，轻轻巧巧地攀上欧阳莱的腰。 67 小魔头回来了 乔木的接吻技巧特别讨巧，欧阳莱好不容易抽出身来，用力调整着呼吸：“你是不是该走了？” 男人总是这样的动物，给了他一口吃的，他就想吃的更多..... 乔木温温笑着放开她：“女朋友？” 欧阳莱别过头去：“俗气。” 乔木起身，将西装外套脱下：“我昨天一夜没睡，现在有些累，借你床趴一会儿。” 欧阳莱倏地起身，飞快地冲向房间，将床上乱摆的衣物全部收捡起来。 此时乔木已到身后，半倚在门框上看着女人笑。 欧阳莱顿觉脸红，只好拉了拉被子说道：“我要去上班，你自己醒了走就行。” 乔木眉头微微蹙了蹙，却还是道：“嗯，好。” .................................... 欧阳莱收拾完毕，透过门缝悄悄查看卧室。 鹅黄色的柔软被褥里有人蜷成一团。 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几缕光线落在地板上。 整个房间暖洋洋的。 她听见男人细密沉稳的呼吸声..... 看来真的熬夜了，入睡很快..... 想到这里，欧阳莱轻轻将卧室门关上，然后踮着脚离开了房子。 .................................... 街上总是熙熙攘攘，欧阳莱从院子里出来顺着街道一直走。 她在回想记忆里那些零碎且温暖的碎片。 她曾经将自己禁锢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里。 她总是觉得是自己错了。 所以她干脆用壳子将真正的自己装起来。 她将自己装饰的异常华丽，生怕被人利用她的弱点来伤害她。 可自从乔木出现，好像一切都变了..... 想到这里，欧阳莱自顾自地提唇笑了...... 她抬眼，恰好看见一辆公交车进站，她下意识地飞奔过去，上车时却被难住，她没有公交卡。 她窘迫地站在车门处，朝侧边让了让，开始翻找零钱。 这时，公交司机看了她一眼，拿出自己的公交卡“滴”了一下。 司机说：“上车吧，下次补上就行。” 欧阳莱微微愣了愣，然后连忙道谢上了车。 她走到车厢中部，拉着手环，心中却是无别的坦荡和满足。 .......................................... 到了公司已经迟到，毕竟这是欧阳莱上班这么久第一次坐公交，没有掌握好时间。 当她来到前台打卡时，发现马薇薇正抱着胳膊站在那里。 欧阳莱心知又有麻烦，于是调整好表情，走进公司。 欧阳莱站在打卡器前，听到“您已迟到”。 马薇薇立刻一个跃步闪到她面前，细长的眼睛怀揣着不明所以的目的：“你又迟到了！你身为新闻部的首席记者，你总是迟到怎么给新人们树榜样？” 欧阳莱懒得抬眼：“这个月就这一次吧？” 马薇薇扬声：“一次怎么了？你就应该以身作则，迟到一次也是耻辱！” 欧阳莱在公车上站的脚疼，只想赶紧回办公室坐下缓缓，于是省了跟她争执的心情：“好好，我错了，我不该迟到，罚款总行了吧？” 马薇薇瞬间滞在原地... 欧阳莱居然说.... 我错了?.... 什么晴天霹雳！ 马薇薇张了张口，气焰仍旧嚣张：“罚款是肯定的！你，你....” 这平日里欧阳莱总是会不依不饶地争执几句，今天突然偃旗息鼓，这让马薇薇摸不着头脑，也抓不住把柄，“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欧阳莱瞟了她一眼，无奈地摇头，侧了身子，径直上楼，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欧阳莱刚刚坐下，实习生小云忙捧一杯咖啡凑过来：“欧阳姐，你昨天舞会的事儿已经传开了....” 欧阳莱一怔：“传开什么了？” 小云挤眉弄眼，嬉笑着说道：“未婚妻啊！说是迈集团少公子当着海归钢琴家朗坤夫妇的面宣布的....” 未等欧阳莱答话，小云继续狡黠一笑：“还说你当众婉拒了，现在好多网友都在说你是钢铁女英雄，连陈公子的婚都敢拒！” 小云露出两排牙齿：“因为这个，咱们杂志社的官博都涨粉了呢！” “什么？”欧阳莱诧异.... 昨天那个舞会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但也不至于媒体报道成这个样子啊.... “哪家媒体报道的？” 欧阳莱一边问，一边打开电脑。 果然，杂志社的官博下已经炸开了锅。 “拒绝陈少的记者就在这，快点把她人肉出来！” “什么钢铁女英雄啊，居然当众给陈少难看....” “握草！无情！” “我很欣赏这位不畏强权不苟富贵的女记者，现在的女人都太势力了，爱情都不纯粹了！” “楼上是死肥宅吧！” “楼上是穷逼吧！” “楼上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吧！” ............................... 欧阳莱扶着额头，瞬间毛孔都微微紧张起来..... 她还记得2010年被网络人肉的时候.... 那个年代的关注度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 如果有人刻意放出一些什么..... 自己应对倒是没什么，只是乔木...... 想到这里，欧阳莱再也高兴不起来，起身欲走。 小云问道：“欧阳姐，你干嘛去？” “我去一趟宣传部。” 未等欧阳莱抬脚，马薇薇又阴魂不散地出现，脸上挂着一丝难掩的喜色。 她单手按住欧阳莱的肩膀：“去什么宣传部啊，我早都试过撤热搜撤稿件了，没用，有大人物压着呢....” 欧阳莱毫不买账，冷着眸子：“说你上天我信，说你主动帮我？我不信....” 马薇薇讽刺一笑：“因为你将咱们整个杂志社至于风口浪尖这个买卖可不划算，毕竟我现在才是社长，会连累我的....“ 欧阳莱动了动眉头：“那，是谁压着？” 马薇薇捂唇一笑：“欧阳记者啊，你这臭脾气是得罪了多少人呢....反正我知道的是，哪怕陈总再来帮你撑腰也是不行的了......” “何天瑞？”欧阳莱下意识地想起来前几日何天瑞大脑杂志社的模样。 马薇薇说：“哎哟，何小姐那个段位我也是看明白了，根本不是我们欧阳记者的对手啊！” 欧阳莱暂时沉下性子，又重新翻看了一下网上的内容。 没有黑料，也没有明显的人身攻击。 骂的最狠的也不过是说欧阳莱凭什么勾搭迈集团少公子，勾搭上了又凭什么拒绝陈少诸如此内的言语...... 想必发布的人应该不是什么狠人，也不一定了解自己....... 看起来只是像制造舆论然后答道一定的目的...... 只是，是什么目的呢？ ....................................................... 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一幕一幕的玻璃幕墙之后。 在高新区的一幢森严大楼里。 顶层的办公室气温很低。 一个少女模样的女孩儿坐在宽阔的皮质沙发上，旁边是一个28寸的银色行李箱。 她抱着胳膊看向一处，说道：“爸，我刚下飞机就听说了这事，哥哥什么时候捡了个未婚妻？” 坐在皮质办公椅上的中年男人面色威严，一双眼睛沉的要命：“乔木从不会这么没有轻重，这次倒是莽撞。” 女孩儿气鼓鼓地：“妈妈倒是支支吾吾的，估计就她知道来龙去脉。” 女孩拿起手机，拨通电话：“谭情女士，我回来了....” “谭情女士，关于你儿子擅自宣布自己有未婚妻，还被未婚妻当众拒绝一事你怎么看？” “哦？你不知道？那我就把你打麻将偷鸡的事告诉王阿姨！” .......... 挂了电话，少女抬抬眼：“爸，咱们家，有叛徒了！” 68 乔西乔西 乔木一觉睡醒，已过晌午，阳光灌透了房间，被明晃晃的天光晃醒的。 他一向睡觉很轻，这次应该是时间穿梭又加上熬夜所以太过疲累。 乔木缓缓起身，这才端详起这所老房子来。 鹅黄色的墙面贴了一层新的壁纸。 家居摆设都十分简洁。 除了每扇门还有一些老旧的态势，其他的东西都十分整齐。 乔木替欧阳莱整理了床铺，抖了抖杯子，却掉出一个东西。 水蓝色，带着蕾丝的.....内衣？ 乔木兀自笑了笑，又视而不见地替她塞进了被套里。 乔木来到客厅才从外套里拿出手机，定睛一看上面的日期和99+的来电号码，突然才想起来，今天早晨7：30应该去机场接妹妹！ 正看着，乔木也顾不上继续端详了，拿起外套就准备离开。 正当乔木拉开大门，一个人却跌了进来。 乔木一瞧，是詹豪。 于是蹙了眉头：“你做什么？“ 詹豪半个身子扑在乔木身上，这才立刻站好，佯装没事，伸着脖子往里看：“我找我邻居我能干什么！倒是你！你早上进去现在才出来！你，你，你对我女神干什么了？” 乔木挑着眉头打量詹豪，邪邪一笑：“这么长时间，你说呢？” 詹豪捏着拳头作势威胁：“你好好跟我说！” 乔木心想着妹妹回来了，也不想跟他多耗，于是懒得再逗弄他，说道：“你女神早上班去了，我借宿一下。” 詹豪半信半疑地又收起拳头：“你要借宿，你来我这啊！俩大老爷们儿又没人说闲话！” 乔木鄙夷：“那不一定。” 说罢，乔木将门替欧阳莱锁好，着急欲走，懒理詹豪。 詹豪站在楼道里“喂”了几声，只好作罢，骂骂咧咧地看着楼梯拐角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这特么是什么来头？在老子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 说着，詹豪也进家门，“砰”地一声关了门，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想来想去，还是掏出手机。 “喂？小六，你那个包打听的朋友还活着没？” “活着就行，帮哥打听个人...” “握草！跟我讲钱呢？” “妈的，劳资给你行了吧...晚上就给....行行行，现在劳资就给你转.....” “你到底是谁的员工，整天到晚在那里逼逼赖赖！” “挂了！” 詹豪挂了电话，眼珠一转，自顾自地邪邪一笑。 ........................................ 乔木一路疾驰回了南郊的别墅。 刚刚推开门，替家里帮佣的王阿姨就小跑着过来：“少爷，你可回来了。” 王阿姨来家里近十年，算是半个家人。 乔木冲她点点头，弯腰自己拿了拖鞋：“乔西回来了？” 王阿姨说：“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发了好大的脾气呢，老爷夫人也在，您快进去吧！” 乔木无奈地笑笑，喃喃道：“小魔头回来了。” .............................................. 乔木信步穿过前厅，到了客厅。 果然，三个人并排坐着谁也没理谁。 谭情女士最先看到乔木回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跑过来，一把挽住儿子的臂弯，冲着沙发上的父女说道：“我儿子回来了，你们再别想欺负我了！” 乔西这才转头，看见是哥哥，表情管理没做好，由衷地毫无克制地笑了一下，然后又沉下脸去，奶凶奶凶的样子瞪着乔木：“我们哪敢欺负您！哼！叛徒妈妈！” 谭情女士哭憋憋地看向乔木，撒娇道：“我怀胎十月，一把屎一把尿的丫头说我是叛徒，我真可怜...嘤嘤嘤.....” 乔木无奈的笑，拍了拍谭情女士的手：“谁惹咱们家的陈乔西小姐生气了？” 父亲坐在一旁看着杂志，此时露出半只眼睛：“你不是说去接你妹妹么？” 不等乔木回话，乔西抢言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乔木苦笑，坐到妹妹身边：“为这事生气啊，是哥的不对，早上忙忘了。” 乔西嘟个嘴将头转向一边：“鸽子王，你走开！” 乔木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好了，皱眉头会变丑的。” 乔西立刻调整表情，捋平了眉头：“你放我鸽子没什么，但是，你瞒着父亲和我，自己宣布个什么未婚妻是怎么回事？” 乔木意会，原来是这件事，张张口：“啊，这个事，妈她....” “我不知道。”谭情女士飞快作答。 乔木怔了怔，心想这是墙头草现身说法了，于是无奈只好自己说道：“那个啊，就是女朋友...“ 乔西教训道：“女朋友跟未婚妻是一样的吗？” 父亲也开口：“确实不像话。” 乔木温温的笑：“在我这里，是一样的。” 乔西瞪大眼睛：“你想跟她结婚？” 乔木想了半晌：“倒也没什么不能的。” 乔西张圆了嘴，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然后指着乔木说道：“听到没，你们儿子说胡话呢！” 谭情女士此刻也郑重起来：“那个欧阳莱看起来是个懂分寸的女孩儿，但也不至于就成了你的结婚对象了吧？” 乔木温温地说：“在您威逼利诱了一通后，还敢跟我这么亲近的女孩儿，只是懂分寸？我看是勇气可嘉.....” 谭情女士干干一笑，冲乔西挤了挤眼睛：“听到没，妈妈可不是叛徒，妈妈威逼利诱了呢...” “那，妈妈都威逼利诱了，你还处，这种对象能处么？”乔西继续追问：“咱家不得有个去联姻啊！” 乔木笑容深了深：“你担心这个啊....” 乔西扬了扬下巴：“我，我，我是担心你被骗！” 乔木搂住妹妹的肩膀：“谁能骗的了我？再说了，赵阿姨看上的可是你，我跟许穆森可连不了姻....” 说到这里，乔木瞟了一眼父亲，收到的是冷漠的回望，于是只好改了话头..... “要不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69 陈府家宴(一) 傍晚，夕阳渐退，天空似乎被盖上了一层暗紫色的罩子。 一轮皓月挂在当空，亮的透彻。 欧阳莱许久都未见过如此透彻的月亮，适时拿出手机想要拍下来，只是无奈手机像素，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将相机带在身边..... 就在这时，乔木的车已经到了。 欧阳莱小跑几步穿过院子，车窗恰到好处的摇了下来。 乔木隔着一人位，温温地笑了笑：“今天不难约。” 欧阳莱只顾拉开车门坐上去，郑重其事地道：“你看到头条的那个新闻没？我试图撤，却撤不掉....“ 乔木倒无所谓的样子：“撤不掉就让它在那....“ “我来其实是跟你说这个事的.......”欧阳莱的神情有些复杂：“我从舞会离开，也是因为，怕给你带来麻烦....” 乔木嘴角扬了扬：“我不觉得是麻烦。” 欧阳莱蹙眉，垂下眼去：“你知道，为什么我从2010年3月以后再也不摄影了么？” 乔木侧头，注视这欧阳莱。 看见她的唇张了又合，眼睛里的光沉了又亮。 乔木心疼：“别去想了。” 欧阳莱倏地抬了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那时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却在2010年6月遭受到了最严重的网络暴力.....“ 她复又垂眼：“那时候，我的照片，学校信息，所有私人信息全部被公开....” “我差点跳楼，觉得全世界都在骂我，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 乔木的脑海里是2010年夏天的风，和教学楼顶被风扬起裙角的无助少女。 想到这里，乔木心颤了颤，单手牵过欧阳来的手，紧紧地将那有些颤抖的拳头包裹住。 “我那时刚刚大一，经过学姐介绍有了第一份工作，那个老板给我开了一个月8000，在2010年，8000是很高的工资了.....” 欧阳莱的声音第一次这么细弱：“一开始，我只以为苦日子到头了，运气终于好了起来，谁知道那个老板是个变态，偷拍了我一些模糊不着边际的照片，还诱奸了几个我们学校里的学妹，最小的一个是少年班上来的，16岁.....” “是因为天神叔叔及时出现，我才能好好的活到现在，也没有遭受那个变态的魔掌，只不过，最后还是被舆论的打垮了，唯一能帮我澄清的学姐也在一个清晨，从教学楼跳下来，自杀了....” 欧阳莱抬起眼笑笑：“如果不是你这么努力的接近我，我可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锋利地、千疮百孔地、迷失地活下去，也算是活着.....不算太懦弱.....” 乔木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陈莉居然跳楼了..... 那么沉痛又复杂的过程，却被她三言两语的说完。 若不是亲眼看见，估计也猜不到当时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时空穿越，是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了... 乔木眸子很沉：“想这么多做什么？你忘了，一开始我也挺让人讨厌的....” 他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的试探和纠结已经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现在就想对你好，对你很好。”他深情地看着她。 欧阳莱的眼光动容，几缕泪色闪过：“你这人不听劝。” 乔木笑：“嗯，不听。” 欧阳莱垂下头终于是笑了，再抬起头来，又板上脸：“所以今天又要带我去赴什么宴？” 乔木说：“家宴。” “和伯母？” 乔木点头：“唔，跟伯母伯父还有...妹妹。” ............................................................... 陈府在城南一个高级别墅群里，每栋别墅都有着庭院式地设计空间，前后看不见邻居，私密性极好。 王阿姨早早地在门口拿好拖鞋等乔木和客人。 在看到前院感应灯亮了后，王阿姨就忙跑去客厅跟众人通报。 “少爷回来了！” 于是谭情女士慌张地站起来，扯着嗓子冲二楼喊道：“人来了！小兔崽子快下来！” 陈父悠悠然然地从书房出来，看了谭女士一眼：“稳重点。” 谭情女士干笑着点点头，立时变得稳重又端庄，搀着陈父的胳膊率先去了餐厅。 原本是家宴，却在陈乔西的建议下摆满了鲍鱼海参，鱼翅龙虾，仿佛一顿饕餮盛宴。 当二人刚刚坐下，乔木便拉着欧阳莱进了餐厅。 陈府餐厅挑高很宽阔，一盏逃脱不了俗套的水晶灯垂下来，灯光四溢，趁的整个房子金碧辉煌。 餐桌是中式圆几，餐具和桌摆都十分精致。 跟这样的家庭打交道，欧阳莱从不来不敢想。 所以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端着每一个面部表情，生怕给乔木惹麻烦。 谭情女士因得见过她所以特别熟络。 她热情地招呼着：“姑娘坐，快坐。” 乔木将她安置在自己旁边，然后问道：“乔西呢？” “哥~”话音未落，一声甜腻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望，只见乔木的妹妹，陈乔西穿着香奈儿新款套装，眼睛上架着墨镜，脖子上戴着宝格丽收藏版珠宝，左手戴了满钻豪表，右手的手镯带了三个，戒指也戴了五个，还拎着一款爱马仕的喜马拉雅birkin..... 这一身行头，价值连城..... 一时间，屋子里噤声不语，直到谭情女士缓了许久说道：“在家里吃饭，你拎个包不累吗？” 乔西故作姿态地走到哥哥旁边，缓缓坐下，将限量birkin放在桌上，做作启唇：“not-at-all.” 乔木扶额，陈父也有些头疼。 倒是谭情女士，实在觉得丢人，低声说道：“赶紧把你那墨镜给我摘了，大晚上的，不知道的以为我女儿是个瞎子！” “我不！” “摘了！” “哦....” 乔西不情愿地摘了眼镜，然后扬着下巴看向乔木身旁的欧阳莱：“这个包叫喜马拉雅，全球也就十来只，你看好看吗？” 欧阳莱摸不清路数，只好淡淡地点头。 乔西笑了笑，又点了点自己左手的手表：“这只手表是上回在法国哥哥买给我的，多少钱来着？” 少女故作姿态地扶额：“哦对了，三百多万吧....” “还有这个镯子...” “乔西...”乔木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严肃：“胡言乱语些什么？” 乔西立时瞪圆了眼睛：“哥哥你凶我做什么！” 陈父此时也开口：“行了，乔西，把你那些东西收下去，我们要吃饭了....” “乔木...”陈父望向乔木，又瞟了瞟欧阳莱，面无表情：“介绍一下。” 看起来乔木是十分敬重陈父的，与他说话都起身立了起来。 “父亲，这是我女朋友，欧阳莱。” 话音落，欧阳莱也循着礼数站了起来，半鞠了躬：“叔叔您好，我是欧阳莱，实时在线的记者。” 谭情女士见陈父表情威严，忙在一旁打帮腔：“上次我见过了，是个很能干很聪明的女孩子呢~” 欧阳莱微笑：“谢谢阿姨夸奖。” 陈父颔首：“坐下吧...” “东方建筑集团的欧阳诚华是你什么人？”陈父问。 欧阳莱摇头：“不认识。” 陈父蹙眉：“难道是大建食品公司的欧阳大建？” 欧阳莱摇头：“伯父，我父亲是国营厂改制的普通工人，几年前已经仙逝了...” 此时，陈父的面色沉了几分。 70 陈府家宴(二) “那你母亲呢？”陈父继续追问。 欧阳莱的眼光晃了晃，捻着笑容轻轻浅浅地回答：“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 陈父的眉头蹙了蹙，也看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说了句：“快吃吧，菜凉了。” 欧阳莱点头，乔木替她夹菜。 一时间餐厅里有些冷清，直到谭情女士嫌弃地看向自己的女儿，埋怨道：“你手上那么多东西你重不重，卸了去！” “不去！”乔西毫不买账，继续雍容优雅地夹着龙虾肉。 “哥哥....”乔西忽然张口：“emily呢？” 乔木的筷子一滞，心想这个小不点想做什么。 未等他回应，乔西已经热络地跟欧阳莱介绍起来：“emily姐姐啊是哥哥的前女友，人长得漂亮，家世也好，还是剑桥大学国王学院的研究生呢，超级厉害的.....” 话毕，然后看向欧阳莱：“姐姐，你是哪毕业的？” 欧阳莱的筷尖滞在嘴边，眼睛抬了抬，正欲说话，却被乔木抢了先：“小莱是传媒大学新闻系的毕业生，现在是实时在线的首席记者....” 末了，乔木捏了捏欧阳莱的手背，一双眼睛看着她：“十分优秀。” 欧阳莱轻轻一笑，然后转头看向乔西：“看来你哥哥的眼光水准一直不错，历任女友都很优秀。” 陈乔西见她如此镇定，一下子来了斗志，干脆放下筷子：“我哥的水准自然不错，家室丰厚，人品完美，还是百亿资产继承人，长得还帅，他也得找跟他相匹配的人！” 乔木咧咧嘴：“第一次听你这么夸我，还有些不适应。” 乔西埋怨地看他一眼：“没你事儿，别说话！” 欧阳莱听到这里算是心下明了了，况且在来之前乔木也打了许多预防针，说自己的妹妹在众人保护下成长，遇到的事都是旁人帮着才迎刃而解，只是她看不透这些，总是有一副少年老成的成功模样，很喜欢说教，最重要的是，势利的不行。 欧阳莱倒不觉着她讨厌，反而觉得还有些可爱。 于是也放下筷子，先是看了看眉头紧锁低头吃饭的陈父，再看了看神游天外若有所思的谭情女士，最后才将眼光滑向了乔西。 她懒懒地开口：“唔....这是我第一次跟伯父伯母这样身份的人这么近距离的吃饭....” 欧阳莱笑笑：“还真是幸会....” “那当然！”乔西不明所以地骄傲，眼睛都快要跑到头顶去。 欧阳莱放在桌子下的手反握住乔木，手心的温度一点一点深刻起来。 她缓缓张口：“你哥哥他人，确实很好...” “他聪明，善良，正直，还挺不屈不挠....“说道这里，欧阳莱明朗的笑起来：“我看到他身上的品质多过外在的物质....” 乔西不屑地耸耸鼻子：“话谁不会说啊，现在的女孩儿，哪个不想嫁入豪门衣食无忧啊？” 欧阳莱附和：“嗯，是的，如果他聪明善良，正直勇敢，外加身价不菲，自然是十分地佼佼....” 乔西冲餐桌一侧的父母挑眉：“看，我说的没错吧！” 再转向乔木：“哥，你听，承认了吧？” “不过....”欧阳莱不介意，继续说道：“我并不觉得喜欢物质的女孩一定就动机不纯....” 陈乔西蹙眉：“你那是狡辩！” 欧阳莱继续耐着性子，捻着微笑：“那我问你，你喜欢你的包包和首饰么？” 乔西冷哼：“喜欢又怎样？” “唔，那你会动机不纯的接近一个人么？” “你跟我怎么比啊！” “怎么不能比？”欧阳莱郑重又美好地笑了笑：“除开所有加持的光环，你跟我从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乔西被说得哑口无言。 讲道理倒是不怕，怕只怕这么淡定地讲道理。 连提起嗓门吼两句的机会都没有，真让人泄气..... 乔西求助似地看向谭情女士：“妈，你也说两句啊！” 谭情女士一脸慈祥：“嗯，我觉得小莱说得挺有道理的，你除开我们给你的那些，就是个丫头片子，一无是处！” 乔西一听，一张脸拧的像麻花：“看来我跟您麻将小组的会晤要提前了！” 谭情女士立刻打着哈哈笑了笑，又说道：“不过小莱啊，你妹妹说的也有些道理，乔木从小娇生惯养的，难免养成许多不好的毛病，你们还需要多磨合才是....” “对！”乔西有了外援，声音亮堂了一些：“我哥他从小娇生惯养，骄奢淫逸....” “乔西.......”乔木扶额低呼.... “咳咳.....”乔西咽了咽口水：“我的意思是，我哥他养成了许多坏毛病，比如打嗝，放屁.....” “陈乔西！”乔木抬眼，凌厉地看向自己口无遮拦的妹妹。 乔西吐了吐舌头，尴尬一笑，立刻又板正言辞说道：“总之，这位姐姐，我哥不适合你！“ “你说不适合就不适合了？”欧阳莱露出些许锋芒。 这句话让埋头吃饭的陈父也抬起头来。 乔西愣了愣，似乎是被震慑到了... “什么叫适合？”欧阳莱反问。 乔西支支吾吾半天，说道：“门当户对是基础条件。” “嗯.....”欧阳莱单手托腮：“门当户对指的是物质匹配还是精神匹配？自古帝王挑选人才为何要广开科举考试？为何不在王公将相里挑几个与自己门户匹配的任职？...那些五湖四海选上来的穷书生里为何也有举止风雅，满腹经纶的？那些人匹配不了物质，但精神世界的充沛却是于王族比肩的，那么配不配？” 欧阳莱的声音并没有半分犀利，相反是懒洋洋的，只是话语之中，却是锋芒万丈。 趁着呼吸的空档，陈父也放下筷子，开始认真地打量起这个女孩子。 只听到她继续说：“是的，门当户对可以减少错误的配对率，但减少并不代表否认，不能否认广袤人海之中，总有与之精神匹配的人......” “你说的太虚无缥缈了！什么精不精神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乔西仍不服输。 “唔，没有什么比精神世界还能更实际的了....喜欢看的书，喜欢的电影，喜欢的歌，去过的城市，见过的海岸线，看过的风景....或是对待坏人的态度，对待好人的态度，对待是非的态度...亦或是早晨习惯吃的早餐，喜欢的午餐，不喜欢的晚餐....” 欧阳莱的头歪向了乔木一侧，眼角含笑：“精神世界就是把你和我变成我们，我们一起做的事，都是开心的，丰满的，毫无破绽的，这样的匹配，才是万里挑一的....” 听到这里，谭情女士悄悄撞了撞坐在自己右侧的儿子的肩膀，低语道：“果然有两把刷子！” 乔木抬眼一笑：“唔，确实有两把刷子。” 71 放马过来 陈乔西一直在美国上高中，今年才刚刚考上的大学。 大学在加州海边，被众华人戏称为“娱乐圣地。” 反正陈家已经出落了一个优秀至极的儿子，所以对这个女儿的看护没那么严格，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一向严厉的陈父也对他的小女儿恣意妄为，谭情女士偶尔还管一管，只是自己有些贪玩，总是被反将一军，管着管着也就随她去了。 陈乔西一贯的作风就是混世魔王，在国外吃喝玩乐，挥金如土，在家里吆五喝六，占地为王。 至于乔木，对着他唯一的妹妹也没有别的辙，除了宠着她让着她之外，就是偶尔拿捏一下她的方寸，至于是什么样的方寸，还要视情况而定，小的错指出来她还能接受，要是正儿八经训斥一下，轻则哭鼻子，重则狠狠的哭鼻子。 乔木见不得妹妹哭，所以也就不再拿捏了，只得暗自嗟叹，想着小魔王快点找个男朋友，就有人管她了.... 所以今天在来的路上，乔木曾深深自责了好几遍，让他对谁发狠都行，就是对自己家人发不了狠。 在车里欧阳莱还劝他不要担心，自己有分寸。 乔木自是不安心，欧阳莱怎得斗得过家里那只混世魔兽。 但是这一番交涉下来，似乎有了些眉目。 嗯，事情精彩了起来。 于是乎，谭情女士也撂下筷子干脆不去吃那些带壳的海鲜，去客厅桌子上拎了一袋瓜子过来，铺在手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耸耸肩膀，与儿子低语：“你妹遇上对手了...” 欧阳莱这一番三观论听得陈乔西是极不服气的，她在脑子里搜了几个关键词，寻了半天，说了句：“话总是说的好听！” 乔西抱着胳膊，斜睨着欧阳莱：“能做到一分就不错了！” 欧阳莱噙着笑，端庄又娴熟：“要不要与我打个赌？” 乔西动了动瞳仁：“我又不是小孩玩什么幼稚的打赌游戏！” 欧阳莱不理睬她，只是不再托腮，身板坐的端正：“如果我跟你哥哥在一起超过一个月，你输，你跟我道歉；如果我跟你哥哥在一起不到一个月，我输，我跟你道歉....” 乔西的眼珠转了转，说道：“如果你跟我哥在一起超过一个月，我输，我还赔你.....” 她的眼光落在一旁的birkin包上：“我还赔你一个全球限量版的喜马拉雅！” 欧阳莱甜甜一笑：“不错的买卖。” 乔西眼光一亮：“一言为定！” 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这一声敲定算是告一段落，只是一旁磕瓜子的谭情女士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搭了一嘴：“刚才还说打赌幼稚，这又一口接下了....啧啧啧.....” 乔西：“妈！” 谭情女士眯着眼睛笑，眼角的鱼尾纹叠了叠：“不愧是我的女儿，可爱！” 乔西嘟着嘴才作罢。 见到战役告一段落，乔木终于出声：“这下可以好好吃饭了？” 乔西不言语，欧阳莱噙着淡笑。 只是陈父突然起身：“我吃饱了，你们吃罢。” 说完这话，兀自离开餐厅去了书房。 看着陈父的背影，谭情女士磕开瓜子含在嘴里：“那老头儿估计才是最难过的一关。” 乔木也会心地点头：“明天我让廖秘书把新买的麻将机送家里来，最新款，可以洗你要的牌...” 谭情女士一口将瓜子吐出来，眼睛发亮：“那我不是可以不动声色的偷鸡了？” 乔木点头：“你可以为所欲为地赢光阿姨们的钱.....” 谭情女士一把勾住儿子的肩：“行了，那老头儿包我身上了！还是儿子对妈妈好！” 一旁的乔西撇过来：“你们俩说什么呢？” 谭情女士立刻又讪讪地缩了缩脖子：“我说这龙虾都凉了，再不吃我让王阿姨拿去厨房热热吧...” “热了就不好吃了！”乔西冷个脸，伸着筷子给乔木夹了一块虾肉：“吃饭！” ........................................ 从陈府出来，欧阳莱坐在乔木的车上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习惯性地活动了脖颈，放松地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你妹妹挺可爱的。”欧阳莱说。 “她都那样为难你，你不讨厌她？”乔木问。 “不会啊，如果我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哥哥，领回来一个像我一样来路不明的女人，我也会那样做的...” “小莱.....”乔木看着她，目光柔软：“你不是来路不明，不要妄自菲薄...” 欧阳莱轻轻一笑：“一直对自己评价不高，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 乔木温温笑了笑，像个长辈一般：“改一改，改一改。” “噗嗤”一声，欧阳莱笑了出来。 认识这么久，见过不少欧阳莱的假笑，像现下这刻的笑容，自是不多见的。 于是乔木歪了歪头，说道：“嗯，看来我是你的苦口良药，病快被我治好了。” 欧阳莱收住笑容，佯装埋怨：“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凭什么就说人家有病.....” 乔木提了提唇，前倾身子，将欧阳莱拢进怀里来：“做真实的你自己，爱你的人会更爱你。” 欧阳莱的眼角溢出点点光芒：“从小都没有人爱过我，除了我母亲....” 乔木立时严肃：“胡说，那我呢？” 那我呢？ .................... 听到这三个字，欧阳莱的心跳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 只是嘴上倔强，喜欢逞强：“早上只是说喜欢我，晚上就爱我了，陈乔木，你的道行不浅呢.....” 乔木有些苦涩：“那只是你看到的时间轴，我的时间轴，可长了....” “什么时间轴？” “没什么。”乔木打着哈哈敷衍过去：“大约就是一眼万年的意思....” 欧阳莱笑：“真是出口成章陈公子....” 乔木蹙眉：“你不信？” 欧阳莱摇头：“不信。” “那就麻烦了......”男人的声音徐徐传来，双臂的力量忽然收紧，还未系上安全带的欧阳莱终是跌进他怀里：“那就麻烦了....” 男人呢喃了一声，低头吻了下去。 这一吻，流光溢彩间泛着暧昧的甜味。 欧阳莱缓缓地攀上他的脖子..... 他一直在努力地靠近自己，而自己似乎连接吻都在退怯.... 想到这里，欧阳莱似乎定了决心，整个人立起来，双腿跨过中控台，半坐在男人的腿上，双唇反咬过去..... 趁着呼吸的空档，她说道：“跟我谈恋爱，会有一些危险....” 乔木睁开眼，眼里尽是安耐不住的温温水色：“什么危险？” 欧阳莱的样子像是盛放的娇艳玫瑰，浑身都散发着成熟女性的妖娆魅力。 她凑进乔木的耳廓，吞吐着气息：“我可能会掏空你的钱包，也会掏空你的人....” 乔木笑了笑：“放马过来.....” 72 求证 从陈府吃完饭后，乔木就去出差，说是某省有一个大生意，需得然他亲自去谈。 临别前，乔木曾嘱咐欧阳莱如果遇到任何问题记得去找秘书廖冰，如果廖冰也解决不了的事自有他人帮忙。 欧阳莱笑他小题大做，哪里有解决不了的事。 这天，欧阳莱照常上班，脚步轻快，心情大好， 刚刚一进门，就有几个同事凑上来，半带着讥讽问她：“欧阳记者，嘉欣说她看到你坐地铁了诶...” 欧阳莱自顾自地站在人脸识别机前打卡，然后顺手从前台摸了一个纸杯，漫不经心：“嗯，怎么了？” 同事一笑了笑，像是呢喃又像是刻意说给她听：“不是听说欧阳记者出身显赫，从来不乘公共交通么？” 欧阳莱懒得抬眼：“唔，工资太低，没钱再打的了。” 同事二又挤挤眼：“前些天不是还来了个开豪车的男朋友么？他怎么不送你上班？不会吹了吧？” 此时，欧阳莱站定，抬起眼睛：“大早上的积点嘴德....”她冷冷地扫了面前的两人，极力思索也思索不起来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的名字，只好继续说道：“你们都是没脚没手的人么？干什么都得人送？” 两句话怼的二人噎了回去，脸色一变，骂道：“嚣张什么呀...” 然后走人。 欧阳莱也不恼，只是踩着高跟鞋上了楼。 办公室里小云和几个小记者正在忙碌，连头也没抬。 欧阳莱端着一杯热水走过去，问道：“怎么一大早就来新闻了？” 小云抬头，眼神有些恐慌：“欧阳姐，有人给了我们新闻线索，但是不知道该不该报.....” 欧阳莱动了动手指：“拿来，我看。” 另外一个实习生说道：“刚才马主编已经打回来了，说没经过核实让我们不要管...” 欧阳莱一手拿过文件一边抬起半只眼：“不管就不管，那你们几个哭丧个脸做什么？” 小云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欧阳莱看透，立了声：“说！” 小云立刻让出自己的作为：“欧阳姐，你看.....” 欧阳莱看了一会儿网页上的东西，心下一沉，她又抬起头，神情肃穆：“你们谁有医院的朋友，打电话问一下...” 小云说：“我有同学在八院实习！” 另一个实行生说：“我也有同学在医学院实习！” 欧阳莱起身：“唔，你们问问情况，我去找马薇薇。” .............................. 欧阳莱大步流星地来到三楼主编室，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便推门进去。 马薇薇正手忙脚乱地合上正在看的文件夹，见是欧阳莱闯了进来不禁大骂道：“你当这里是你家啊，你想进就进！” 欧阳莱耸耸肩：“我敲门了，是你看的太专注没听见。” 马薇薇喝了一口茶，压一压肝火：“你来干什么？” 欧阳莱抱着胳膊站在对面，眼睛斜睨了桌上的文件袋：“你在看什么？” 马薇薇眼睛一抬：“关你什么事！” 欧阳莱将手中的文件扔在她的办公桌上：“是不是在看这个？” 马薇薇扫了一眼，神色异常，故作镇定：“已经核实了，是假新闻....” 欧阳莱上下打量了她，了然于胸：“唔....看来你也在怀疑真假，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实地采访一下？” 马薇薇烦躁地捏着鼻梁：“上头已经封锁了，这会儿谁再去就是撞枪口上.....” 说到这里，马薇薇想起上次污水处理厂的事件，于是直接起身，义正言辞道：“我警告你欧阳记者，你不要去趟这潭浑水，否则后果自负！” 欧阳莱见马薇薇如此郑重其事，心下更加笃定，于是她只是懒懒地动了动唇：“唔，后果自负。” 说罢，转身离开。 马薇薇觉得不安，立刻大喊：“欧阳莱！你给我回来！” 只是声音穿透整个办公楼的三层，也阻挡不了欧阳记者的步伐。 ..................................... 欧阳莱刚下到二楼，便看到小云和其他两人正焦急地等在楼梯口。 小云迎上来：“欧阳姐，我同学说了，消息是真的....” 另一个高个子男生也张口：“听说有几个医学院的老师认识到了严重性，在微博上发出了消息，还被处罚了...“ 欧阳莱眯眯眼，问道：“你叫？” 高个子男孩怔了怔，才回答：“我叫楚霆...” 欧阳莱点点头：“嗯，你们做的好，我现在出去一趟，这件事你们就先不要管了，如果有人问你们也要说不知道....“ 说罢，她笑着拍了拍小云的肩膀：“快带着他们回去工作吧？昨天不是有条社区新闻么？稿件你们准备一下，我今天恐怕是没时间了....” 小云点点头，然后又问道：“欧阳姐，马主编是不是没有批准？” 欧阳莱点头。 小云担忧：“那你要自己去调查么？” 欧阳莱歪了歪头，伸出食指放在嘴边：“保密。” 小云蹙起眉头：“那，你注意安全。” .................................................................. 欧阳莱来到位于城东的八院，她隔着一条街观察，没察觉异常。 来往穿梭患者很多，车流量也很大。 于是欧阳莱将自己的记者证准备好，穿过街道往医院里面行去。 八院占地面积很大，不过之前因为采访过一个工伤对象来过一次，所以里面的道路欧阳莱记下了个大概，再加上指引，她很快来到位于北楼的三层，呼吸科。 要说奇怪，整所医院只有这个呼吸科比较奇怪。 八院有东西南北四所大楼，包含近百科室。 每个科室就连耳鼻喉和皮肤科都是人满为患的，唯独这理应收纳常规病人的呼吸科人员寥寥。 欧阳莱缓步踱进，导医台里的护士却立刻拦住了她的去路。 “今天挂号已满，不接受病人了。”小护士如是说。 欧阳莱想了想，拿出记者证：“您好，我是实时在线的记者，想来求证一下....” 话未说完，小护士脸色一变，干脆下了逐客令：“这里不接受任何采访，您快走吧！” 话音刚落，从走廊步出一个医生模样的人，他径直来到导医台，伸手取走几个病历本，看到欧阳莱后又停了下来。 医生的余光扫到了欧阳莱胸前的记者证，他立在原地：“您是记者？” 欧阳莱立刻迎上去表明身份。 那位医生取下口罩，说道：“我姓徐，是这里的副主任医师，您的问题，我想，我可以作答....” 73 无畏 欧阳莱回到杂志社，已经是傍晚时分。 她进去，众人离开。 所以整个三层小洋楼，也就只有二楼靠东边的角落亮着灯。 她匍匐在案前，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 手边的电话一遍一遍地作响，她也没注意到。 直到快接近十点，欧阳莱将稿件保存，提交，这才伸了伸懒腰，拿起电话。 陈乔木.... 十五个未接来电？ 欧阳莱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半靠在椅子上，将电话拨过去。 似乎一声都没来得及响，电话就接通了。 “喂？” 电话那头声音带着几分急促：“你在干什么呢小莱？” 欧阳莱抬唇浅笑：“下午出去采访把电话静音了，刚才又在写稿子呢，就没注意电话....“ 电话那头微微叹息：“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倒是你，怎么这么粘人？”欧阳莱戏谑地讲。 “怎么？不行？” “要做一个独立男性，活好不粘人才会被人喜爱哦~”欧阳莱眨眨眼睛，轻松调侃。 “做不到。”电话那头斩钉截铁：“原本是五天的会议，我缩短到三天了。” 欧阳莱抬了抬眼：“那么你后天就回来了？” “唔。后天。” 欧阳莱的笑容深了深：“反正我也不想你，什么时候回来都一样。” 电话的声音顿了顿，半晌才道：“唔，那我先去应酬一下...” 欧阳莱坐起身子：“去哪里应酬？” “不知道，夜总会？” “不许去。” “反正你也不想我，无所谓我去哪里吧？” 欧阳莱张了张嘴，半晌：“又骗我！” 电话里传来低低的笑声，然后说道：“应酬是假，加班是真的。” 欧阳莱抿抿唇，用鼻音发出浓浓地“嗯”字，然后又嘱咐道：“不要熬夜，早些睡觉。” “你也是。” ........................................... 挂断电话，整个世界似乎又静谧了起来。 欧阳莱整理了东西，准备回家睡个好觉。 ............................................ 翌日还没到起床的时刻，欧阳莱的手机已经铃声作响。 她朦胧着睡眼，将手机从枕头套里摸出来，用刚刚恢复的视力努力地分辨一下来电人名。 哦。马薇薇。 于是接起电话。 未等她说话，电话里已经劈头盖脸地一顿乱骂：“欧阳莱！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让你不要管不要管，你还打着我们杂志社的旗号去走访！你不想干了也别连累我们！我告诉你！你那篇稿件是不可能被通过的！哪怕你换马甲也不可能发出去的！我已经全文屏蔽了！你别想了！” 欧阳莱揉揉眼睛，欲张口争辩几句，却又被马薇薇挂了电话。 再一看，清晨6：30分。 心里暗暗骂了几句，又倒回被窝里继续睡。 再次睁眼，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欧阳莱一边刷牙，一边登录自己八百年没登录过的微博。 然后复制粘贴，发送。 待收拾好东西后，欧阳莱正准备出门，看了一眼微博，居然已经有上百条留言。 未等她将所有留言看完，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次马薇薇的声音极其尖利，似乎被气的不轻：“欧阳莱！你是不是天生有反骨？分不清是非对错？我告诉你！你被解雇了！多少违约金杂志社都赔给你！你不用来上班了！” 说完这句话，马薇薇再次挂断了电话。 欧阳莱愣在玄关处，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穿鞋。 踌躇了半晌还是决定去一趟杂志社。 .......................................................... 还未到杂志社，院子外面已经密密麻麻站着一排人，看起来是别家媒体，也有一些个人自媒体。 他们都比肩接踵地朝杂志社里面探。 只见主编马薇薇姗姗来迟，站在大门口跟大家喊话。 “那个欧阳记者已经不是我们杂志社的人了！所以你们不必在这里围着，我们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啊！” 门外拥挤的人潮毫不买单：“官方网站上还能看到欧阳记者的名字，怎么就说已经不是你们杂志社的人了？” 马薇薇着急解释：“人员信息的话我们是每季度更换一次的，所以可能还没来得及撤下来....” 另一个人问：“那今天早晨那篇报道的内容您看了么？” 马薇薇摆手：“我什么都还没看呢，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在这里围着了，挺耽误我们办公的....这样吧....” 马薇薇叫来了几个宣传的同事，吆喝着：“你们带各位同行去领一些牛奶面包，我刚才让人准备了一些，大早上的估计都没吃早餐吧.....” 马薇薇打着亲情牌，果然讲局面暂时安顿了下来。 欧阳莱在远处看着，心下此时过去也不算是好的时机。 她已经做好了稿件会引起波澜的决心，所以她也能承担枪打出头鸟的后果。 ............................................... 人群散去，欧阳莱才走进杂志社，前台恰好没在，所以也没人拦她。 所以她能够径直来到三楼，推开主编室的门。 马薇薇彼时正半眯着眼睛在椅子上休整，听见响动立刻睁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来了？” 欧阳莱进来，将门关好：“马主编。” 这是欧阳莱第一次叫马薇薇主编。 “我昨天去了医院，采访了徐副主任，那些事情都是真的，绝不是子虚乌有....” 马薇薇皱着眉头转过脸：“那又怎样！没接到上级的命令就是假消息！” 欧阳莱庄重又笃定地说道：“我们是新闻工作者，我们有义务将真实的事件第一时间带到公众的视线范围内....” 欧阳莱双手撑在办公桌上：“马主编，这篇报告我们发出去了，会有更多的人看到，会有更多的人注意到。” 她顿了顿，调整了呼吸：“如果连我们也不报道，瞻前顾后，那么会不会引起十分严重的后果？” 欧阳莱的眼角死死地盯着马薇薇。 马薇薇按着太阳穴，良久不说话。 欧阳莱继续开口：“我个人的力量是微薄的，但如果是一家有十年口碑，好评如潮的杂志社官方发布，那么影响力是非常巨大的！” 话音刚落，欧阳莱的手机响起来。 她接听了一分钟，然后挂掉。 马薇薇低声咒骂了一句：“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然后烦躁地摆了摆手：“发发发！我们说好了！一些后果你来承担！” 欧阳莱露出欣慰的笑容，点点头：“嗯，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 三天的时间过去的很快。 因为乔木压缩了出差的行程，所以这三天除了吃饭睡觉，再无闲暇。 他在候机室打开手机。 却发现本地热门一栏出现了“欧阳记者”字样。 乔木点开，细细地读了文章。 末尾他会心的笑了笑。 “你真了不起。” 乔木按下发送，良久地打量着对话框的头像。 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 “我失业了。” 乔木的眼光动了动，手指温温地敲了敲：“没关系，我养你。” 忽然，又是一条转账信息，紧接着是一个调皮的小熊表情。 “这是上次你借给我的两万块，我拿了赔偿金，先还给你....” 乔木没点收款，紧接着又看到新的信息：“你要先收了，才能继续养我，这是我的自尊心。” 乔木勾唇笑了笑，喃喃道：“唔，熟悉的自尊心。” 然后按下收款。 “你今天几点到？” “下午4点。” “那我去接你。” “好。” 74 接机 乔木从a市回来，飞机降落在t3航站楼。 欧阳莱掐算着时间乘坐机场专列到达，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心情愉悦，脚步轻盈。 她按照指引来到到达大厅，从包里摸出一张稿子，又摸出来一只口红。 她用口红在稿子背后的空白页写上了几个大大的字：欢迎回家。 然后兴致勃勃地挤进接机的人群里。 怎么这么多人？ 欧阳莱一边端着手上的a4纸，一边打量着周围那些高中生模样的人... 莫不是有什么明星来了？ 还未等欧阳莱揣测出个所以然，忽然尖叫声如音浪席卷而来，欧阳莱倏地耳鸣起来。 “啊~~~~！哥哥我爱你！哥哥我爱你！” 身旁的女生全部都接近癫狂的临界点。 欧阳莱侧目，有些不可置信。 她一直觉得“我爱你”这三个字一定是历经千辛万苦，站在风浪顶端，下一秒就会倾覆离别时，说出的旷世动人的话。 只不过，好像其他人不这么想..... 欧阳莱将蓝牙耳机摘下装进包里，又从包里掏出刚刚那支口红，在写好的“欢迎回家”四个字下面，找了一处空白，又画了一颗爱心。 唔，已经很矫情了。 欧阳莱打量着自己这张玲珑小巧的接机应援a4纸，满意且会心地笑笑。 这时，旁边尖叫的中学女生看了过来，嫌弃地摇了摇头：“阿姨，你来接哥哥怎么这么小气，连个灯牌都不做？” 欧阳莱干干一笑：“我的哥哥不需要灯牌。” 高中女生“切”了一声：“没钱还出来追星，快闪一边去大婶...” 叫我阿姨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叫大婶！ 真是忍无可忍。 正当欧阳莱准备教教小女孩如何做人的时候，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震耳欲聋。 欧阳莱趔趄了身子，整个人快要被挤成麻花。 只是这尖叫声又瞬间湮灭了下去，旁边的女生抱怨道：“什么嘛，是个大叔啊...哥哥什么时候才到啊....“ 欧阳莱翻了个白眼，心想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 再抬眼时，却看见一袭高定西装，手里拉着黑色登机箱，满脸冷漠，信步而出的人.... 不就是！！！ “陈乔木！！这里这里！” 欧阳莱兴奋地拿出手中的a4纸应援牌，探出半个身子飞快地挥舞着手臂。 男人看过来，看见穿着白色衬衣牛仔裤，散着长卷发站在一群打扮各异，色彩斑斓的高中女学生中的欧阳莱。 男人提唇笑了笑，指了指通道一侧的地方。 欧阳莱瞬间会意，点了点头，欲走。 却被旁边的高中女学生拦下：“大婶，那个大叔也是明星么？长相是蛮帅的，穿着也蛮有品，只不过应该过气了，反正我不认得....” 欧阳莱蹙眉想了想，蹙眉：“小朋友，你好好喜欢你自己的哥哥，这个哥哥名草有主了.....” 说完，甩着头发又挤出了人群。 .......................................................... 挤出人群，远远就看见乔木站在通道一侧，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欧阳莱小跑着朝他而去，今天没有穿高跟鞋，所以整个人都灵巧了不少。 “乔木！”欧阳莱喊着，又扬了扬手中的a4纸。 乔木站在原地，双臂伸开，嘴唇含着半汪春水般的恬淡笑容，眼里的星星落了满地。 欧阳莱径直扑进了乔木的怀里。 嗯，是这个样子，小时候就是这样要抱抱的... 乔木十分受用地将她搂着，半晌才问道：“你手上拿的什么？” 欧阳莱离开男人的怀抱站好，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a4纸：“我给你做的应援手牌。” 乔木接过来，看见背后密密麻麻的字，念出了声：“社区老大爷爱心送菜数十年，是什么支撑着他....” 欧阳莱讪讪地解释：“主要手边没什么素材，将就一下，将就一下。” 乔木笑：“字还是这么丑。” 欧阳莱板个脸，一把将纸抢过来：“不喜欢算了！” 乔木又拉扯过去，叠了整齐放进口袋里，单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失业了么？怎么开起来心情这么好？” 欧阳莱复又露齿灿笑：“为了甩掉我这个麻烦精，总公司给我付了双倍违约金，能不开心么？早知道他们这么大方，我早就闹腾着离职了.....” 乔木动了动眉头：“可工作还是没了....“ “无妨！”欧阳莱挥挥手：“反正工作也是为了要挣钱，现在有钱了，至少可以半年不工作，想想就觉得人生有希望了.....“ 乔木宠溺了拉过她的手：“想不想一辈子不工作？” 欧阳莱亮了亮眼：“还有钱？” 乔木点头：“唔，还有钱。” 欧阳莱勾住乔木的脖子：“人生理想啊....” 乔木笑道：“那你不得巴结好我？” 欧阳莱：“那人家该怎么说我？说我吃软饭，说我傍大款？” 乔木：“你还介意？” 欧阳莱笑容更深：“一点也不！” 乔木将她抱得更紧，直到到达那边传来阵阵刺耳的尖叫，接机的少女们如洪水潮浪一般朝他们二人的方向涌来。 乔木半搂着欧阳莱朝后退，两个人紧张兮兮地看着人群从自己的身边过。 忽然，一个微胖的高中女生跑到欧阳莱面前，打量着她和乔木，然后说道：“诶，大婶，你确定大叔不是明星么?我越看越眼熟呢.......” 欧阳莱板着脸：“快去关注你的哥哥吧，人家都走远了！” 高中女生这才反应过来，拔腿就走。 乔木却在这时开了声：“喂，小孩。” 高中女生回头：“啊？” 乔木搂了搂欧阳莱的肩，一脸严肃：“叫姐姐。” 许是满脸严肃的乔木气场过于强大，令人生畏。 高中女生立刻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跑掉了。 “什么大叔大婶，没礼貌...“乔木嘟囔着，握了握欧阳莱的手：“饿不饿，去吃饭吧？” 欧阳莱低低地笑：“去我家吧，我给你做。” 75 我想吃面 氤氲的水汽附着在玻璃上，一时间分不清是污垢还是水雾。 以手掌为圆心扒开一个圆形，就能看见弄堂里的俗世之景。 在这城中心一隅，隔世就是繁华的地方，生存着一群最有烟火气息的人。 欧阳莱和陈乔木犹如从上层社会走到市井之中体验生活的两个冷面模特，一前一后回到了这个已经被繁华世界忘在脑后的小家属院。 欧阳莱先行上楼，却赫然发现自己门口坐了一个...痴汉？ 她用脚碰了碰地上男人，问道：“你是谁？” 地上的男人头发凌乱，但穿着是整齐的，黑色衬衫黑色牛仔裤再加一双亮橙色的球鞋。 他缓缓抬头，顶着一双黑眼圈：“你怎么才回来啊....” 欧阳莱吓了一跳，这时乔木也跟了过来。 “詹豪？”乔木叫出了他的名字。 詹豪蹭地从地上站起来，撩了撩已经塌掉的刘海：“对，就是我，风靡宇宙的奇男子，詹豪小哥哥....” 欧阳莱十分诧异：“你回家去啊，蹲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詹豪立刻又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忘带钥匙了，女神，我上了通宵的班，这会儿快要困死了，能去你家借宿一下么？.......” “不能。”欧阳莱板着脸，说话间就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詹豪一个侧身挤过去：“上次你都让这小子借宿了凭什么我不行？我可是你可爱又帅气的邻居弟弟！” 一边狡辩，一边厚着脸皮挤进了欧阳莱的家门。 欧阳莱无奈地回身看了看乔木，解释道：“跟我没关系。” 乔木也无奈地回望：“找个机会搬家吧小莱。” ...................................................... 房间是两室一厅的小居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再加上欧阳莱的生活品质很高，早已将现代化厨具置办完全。 只是..... “女神，你这调味瓶落了这么厚一层灰，你确定没过期吧？” 詹豪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捧瓜子，斜依在门框上问。 欧阳莱白了他一眼，冷脸无言。 詹豪又不自知地踱着步子在狭小的厨房溜达了一圈，拎起窗台上的一枚发了芽的蒜头嫌弃地说道：“咦，这大蒜都生小蒜了~~是有毒的~你不会要给我们吃这个吧？” 欧阳莱一把抢过那头发了芽的大蒜，呛声道：“唔，毒死你。” 说罢，詹豪又晃晃悠悠地到了客厅，看见乔木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上播着《蜡笔小新》，乔木看的聚精会神，嘴角还噙着笑。 詹豪将未吃完的瓜子和瓜子壳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里，快步走过去，勾着腰打量起陈乔木：“啧啧啧，女人最讨厌的就是幼稚的男人，都多大了，还看动画片.....“ 他一屁股坐下，抢过遥控器：“这个时候像你我这种有身份的人不应该看看财经新闻么？” 说着，就将台换到了财经频道。 乔木侧目，面无波澜：“你是什么身份？” 詹豪煞有介事地握了握自己t恤的领子：“酒吧老板。” 乔木扬了扬眉，玩味地笑了笑：“唔，那你看吧。” 说罢，就起身去了厨房。 剩詹豪一个人盯着电视，看了半天，啐了一口：“什么几把玩意，财经频道怎么搞得跟农业频道一样，说了半天的开仓开仓....开仓放个粮有什么好几把播出来的......” 说罢，詹豪又将电视换回了《蜡笔小新》，一双眼睛盯着屏幕，时不时地大笑出声..... .................................................. 乔木起身去了厨房，手中端了一杯温水。 他递给欧阳莱，眼睛里有光：“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出去吃也是一样的。” 欧阳莱正在切莴笋，抬眼笑了笑：“不一样的，吃了我的饭，就是我的人.....” 说罢，她暂且放下刀：“你得帮我赢了你妹妹的喜马拉雅....” 乔木一怔：“原来你跟我在一起，只为了一个包？” 欧阳莱挤了挤眼睛：“那不然呢！” 乔木笑了笑，从身后轻轻地圈住她的腰：“就喜欢你喜欢我的钱的样子。” 欧阳莱侧过脸，娇俏地说道：“不是，是喜欢你的钱也喜欢你的样子。” 乔木略略歪了歪头：“唔，这是我听到过最诚恳的表白。” 欧阳莱笑出声：“好啦，我准备炒菜了，出去等着吧....“ “好。”乔木环在女人腰上的手微微使了使力，两个人之前的距离从五毫米缩成0. 乔木在她脖颈上落下一吻，才离开了厨房。 ..................................................................... “小姐，你喜欢吃纳豆放葱花嘛？” 动画片里的声音传来，詹豪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乔木走到一侧，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却忽然看见了他腰间的钥匙。 “这家伙......“乔木头疼地看着沙发上的詹豪，又看了看电视里的动画片。 慎重斟酌一二，还是选择视而不见看动画好了。 于是乔木挑了另一处沙发坐下，整个人放松下来。 约莫过了四十分钟，欧阳莱的声音传来。 睡着的詹豪居然和乔木同时起身，满脸懵懂，来回张望。 乔木又看了看詹豪，心下一定要将这个绊脚石处理了...... “过来吃饭了。”欧阳莱又唤了一声。 詹豪似乎清醒了，离弦之箭一般飞过去，抢过欧阳莱手中的碗筷开始摆置，甚是贤惠。 待三人全部入座后，乔木才看见短短四十分钟欧阳莱居然做出了三菜一汤，有些惊讶。 “这些，不是外卖？”自然，这样的话只能詹豪问出来。 欧阳莱瞟了他一眼：“什么意思？不想吃就别吃。” 詹豪笑的谄媚：“没没没，我吃过女神做的面，普通的西红柿鸡蛋面都能做的那么好吃，这些菜估计更好吃！” 乔木一听，脸色却倏地变了变，问道：“你给他做过面？” 欧阳莱愣了愣，想到确实有这么回事：“就是随手煮的。” 乔木将拿起的筷子放下，板个脸：“我今天胃不舒服，也想吃面。” 欧阳莱蹙蹙眉，指了指桌上的菜：“这些菜不合你胃口？” 乔木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清炒莴笋、咖喱鸡、小炒肉还有一个菠菜豆腐汤.... 看起来家常又可口.... 只是..... 他又冷冷地看了一眼电灯泡，抱着胳膊重复了一遍：“我想吃面，西红柿鸡蛋面。” 76 脸皮是什么? “怎么回事？”这次轮到欧阳莱将筷子搁在桌上，抱着胳膊挑眉看他：“辛辛苦苦做了一桌菜说不吃就不吃了？” 一旁的詹豪眼见是极好的挑拨离间的机会，于是乎也放下筷子，竖着眉头对着陈乔木：“你作不作，作天作地作空气啊？这么一大桌子菜哪个不比西红柿鸡蛋面好吃？” 乔木冷着脸看着詹豪，不说话。 詹豪单手扶了扶头发，扬着嘴唇：“怎么？莫不是我比你先吃到女神做的饭你嫉妒了？” 欧阳莱一听，脸色又好了起来，娇俏地眨了眨眼睛：“你吃醋了？” 乔木张口结舌：“我，我没有。” 詹豪冷笑：“我看就是吃醋了，这人真小心眼...”说着，望向欧阳莱：“女神，他不吃我吃，我能吃。” 欧阳莱不理詹豪，只是含笑看着有些慌张不安的乔木，又探了探脖子：“还会吃醋呐？” 乔木的脖子根泛起一片红色：“就是胃不舒服。” 欧阳莱含笑着起身，心想平日里遇事冷静温吞的陈乔木居然也有这么可爱迷人的一面。 只是吃个饭也要吃一吃醋，这样被人在乎的感觉似乎有一些暗爽，还有些上瘾。 于是欧阳莱起身说道：“那我去给你做，你先随便吃几口将就将就。” “我靠....“詹豪满脸不置信，平日里废话不多说三句的女神殿下居然好声好气地去做面了？ 这......作精才有春天？ 于是詹豪也照猫画虎地板着脸，半捂着肚子：“女神姐姐，我胃也不舒服，我也想吃面。” 谁知欧阳莱侧过脸，又凶又狠地说道：“那么大一锅米饭，不吃完不许走！” 说罢，转身进了厨房。 乔木坐在一侧憋笑，心下醋意失了大半，反而觉得詹豪有些可怜。 于是清清淡淡地看向他，火上浇油：“你吃米饭，我吃面。” 詹豪咬咬牙：“别嘚瑟！走着瞧！“ ............................................................. 吃完饭，乔木和欧阳莱原本想温存一会儿，但有个拖油瓶一直从中作梗，每每二人要独处便得生出些幺蛾子，无奈之下，乔木只好告辞，并嘱咐欧阳莱接下来两天会比较忙，周五才会有时间来找她。 欧阳莱欣然应允。 自从离开传媒学院后，欧阳莱便开始了自己日复一日工作的日子，从未有过长假。 现下虽然丢了工作，但好歹有了大把的时间，还有一笔赔偿金，免不了蠢蠢欲动想要挥霍一番。 欧阳莱想起自己曾拿去卖掉的二手小香包，那个大小和颜色是十分难买的孤品，于是动了心思，想去重新买回来。 于是这一日，提前联系好了一直跟自己对接的导购，并被告知那只包还没卖出去，还在店里，她如果赎回只用多加一些手续费。 欧阳莱向来对喜欢的东西比较纵容，何况现在有一小笔钱可以适当挥霍。 于是吃过午饭后就出了门去，打了车径直奔向位于某奢侈品中心负一层的中古店。 欧阳莱刚刚进店，熟识地导购就迎上来，只是面色不太好。 她说：“欧阳小姐，刚才来了一个客人，看上了您的那只包，要出高价买走。” 欧阳莱蹙眉：“我昨天都说要拿走，今天怎么还展出？” 导购小姐一脸窘迫：“我今天是中班，早班的同事忘了从货柜上撤下来了，我也刚到....“ 欧阳莱沉着脸：“不行，不能卖了....“ 导购小姐苦涩地笑笑：“那位顾客出高于市场价百分之三十，这样您的返点也会高一些。” “不行。”欧阳莱冷冰冰地看着她：“包呢？拿给我，我刷卡。” “lisa。”一个穿着店长衣服的男人走过来，个头很高，人很消瘦，化着精致的眉毛和口红：“是不是你的顾客来了？” 被换作lisa的导购忙小跑过去，凑上去，耳语了几句。 店长男轻飘飘地投了眼光过来，轻蔑地一扫而过，捻着假笑走过来：“欧阳小姐是吧？” 欧阳莱见惯了这些皮笑肉不笑的势利眼，所以眼睛都懒得抬。 店长男指了指里面：“那边的陈小姐愿意出买下您的包，这样一来，我们给您的返点可以涨到3000了呢.....“ 欧阳莱厌恶地蹙眉：“你们店不是有旧主优先购回的条款么？怎么？人家加了钱就不算数了？” 店长男尴尬地笑：“我这不是跟您商量么，要是能促成我们也高兴，要是不行我就过去跟陈小姐说一声，毕竟这个型号这个颜色除了品质好一些的中古店，品牌店里几乎找不到了，算是孤品呢....“ 欧阳莱重重地“唔”了一声：“把包拿来，我刷卡。” 店长男继续保持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转身离开，走到lisa身边低低地骂了句：“穷鬼，当时有本事就别卖，拽什么拽。“ 这句话的音量控制的刚刚好，可以不偏不倚地传到欧阳莱的耳朵里。 只不过她见怪不怪，不恼不怒。 过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拿包过来，倒是lisa带了一个年轻女子过来。 她戴着墨镜，穿着粉色的泡泡袖短款上衣，露着一半肚脐，下面穿着直筒牛仔裤，腰间挎了一个mini巴黎世家机车包，信步而来。 欧阳莱因得坐在入门左手边女装休息区，有一排衣架挡住了她半张脸。 需得站在她的正前方才能看清楚眉眼。 那年轻女子还未到便扬声说道：“是这位姐姐的包么？我找了这款很久，从巴黎找到东京，没想到在这家店找到了，我喜欢得紧，你就卖.....” 话未说完，她转到正面，看着欧阳莱，却怔了怔，一把拿下墨镜：“怎么是你？” 欧阳莱也惊地起身：“陈乔西？” 原来要高价买走这款包的正是前几日才见过的，乔木的亲生妹妹，小魔头陈乔西。 欧阳莱觉得今天出来是个不太好的决定，大抵是没看黄历冲了太岁。 又觉得方才有些顽固不化了，人家出高价就卖了嘛，省的现在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这样的尴尬，在欧阳莱不长的人生道路上出现的次数不多。 至于为什么会尴尬，还不都是因为现下当了这个小魔头未入门的亲嫂子，为了陈乔木的面子，脸皮还是要一些的。 “那个....“欧阳莱率先开口打破尴尬：“如果是你喜欢的话，我就不要了.....给你罢....“ 说罢，转向导购，笑的十分勉强：“给她吧，给她吧。” 77 哥哥不是人 谁知陈乔西拿下墨镜，抱着胳膊看着欧阳莱，半晌说了句：“怎么？最近我哥给你钱了？有钱赎包了？” 陈乔西扯唇，讥笑道：“刚才还听他们说呢，有个常客老来这里卖东西，品质都还不错，我还想是谁，没成想，是欧阳记者啊.....” 一旁的店员听她说到这里，急忙跟摆手，一副我没有说过的惶恐样貌。 只是此刻欧阳莱的火却烧不到他们那边。 眼前这个小魔头，真是欠缺管教了..... 欧阳莱沉下心来想了一想，控制好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恬静一点，说道：“唔，你哥对我很大方，不仅给了我卡，还鼓励我放开了刷....“ 陈乔西立刻恼怒：“你！！！花男人的钱还这么理直气壮！” 欧阳莱笑的妩媚：“能花男人钱的女人，是本事，不像你，只会花爹妈的钱.....” 听到这里，一旁聚集的店员都开始上紧了发条，一个低语说：“她俩认识？” 另一个回答且抛出问题：“听起来像是认识，还似乎相当熟悉，哥哥妹妹什么的，一定要大开杀戒吧？” 再有一个说道：“我要不要先打120？救护车先准备好？” “嘘.....”店长终于发了话，挤了眉毛：“看戏不语真君子。 其他人齐声：“还是店长有文化....” 而飘着高级香氛的中古店在人潮不太拥挤的晌午居然这般门庭若市，却是很难得的景象。 门庭若市也不是说来往的人群有多拥挤，但任何一个人都好似千军万马就太切合题意。 欧阳莱坐在休息区的沙发岿然不动，修长的线条和冷艳的面容宛若一具冰山美人的雕塑。 而与她只有不到两米距离的陈乔西正抱着胳膊泰然自若，站在原地犹如山峦压顶。 “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样的出身，羡慕不来，这就是命。”陈乔西慢悠悠地还击，眼底逃过一丝狡黠。 欧阳莱却兵来将挡：“这也怪不了你，少年得意，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你若觉得那是羡慕，就是羡慕罢.....” 陈乔西立了眉头：“咬文嚼字算什么本事？“ 欧阳莱露齿一笑：“咬文嚼字就是本事，你嚼一个给我看看？” 陈乔西有些窝火：“什么嚼不嚼乱七八糟的，反正你别忘了跟我的一个月的赌约，但凡是你输了...” 欧阳莱抬眼：“我不会输的。” “凭什么.....” 欧阳莱从容地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就凭你哥他爱我...” 然后扬了扬卡：“我想这位陈小姐不会再要了，帮我把包拿过来，刷卡。” 陈乔西愤愤地上前两步：“别想着花我哥的钱！” 说着，她也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我要！” 欧阳莱动动唇：“我出4万5。” “5万！”稚嫩的声音十分急躁且坚定。 欧阳莱咧唇笑笑，倏地起身：“很好，给她吧......” 她摇曳着腰肢走到店长身边，用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陈乔西耳里的声音说道：“这样我的返点能到8000了吧？” 店长的笑越发尴尬起来。 欧阳莱却丝毫无碍地看向熟识的导购lisa，说道：“以前的那张卡，今天之内转过来。” 说罢，欧阳莱便摇曳着步子出去了。 待欧阳莱走后，服侍陈乔西的店员拿着pose机弯着腰过来：“陈小姐，5万一次性刷么？” 陈乔西没好气地看了服务员一眼，恼怒又后悔地将卡扔了过去：“废话！” .......................................... 从商场出来，陈乔西原本想去跟朋友吃饭的心情一扫而光。 径直让司机将自己送去了迈集团总部。 乘坐总裁专梯直接到了顶层。 顶层只有三个办公室，一个是能容纳百人的会议室，一个是陈父陈迈的办公室，另一个就是陈乔木的办公室所在。 乔西一路疾行过去，连门都没心情敲，没好气地闯了进去。 彼时乔木正低头改着文件，见妹妹来了，抬眼的瞬间将笔搁下，宠溺又温柔地笑笑：“怎么了？不高兴了？” 乔西将手中的袋子往桌上一撩，嘟囔道：“一个的包卖我，坑死了！” 乔木听得云里雾里，只好说：“没事，哥给你补上.....“ 乔西气呼呼地抬眼，说道：“不要你的钱！是那个欧阳莱！是她坑的我！” 乔木一愣神，半晌却笑出了声，心想，小莱坑人的本事见长，连乔西都能坑。 但也不好表露的这般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妹妹，重色轻友的过程当中还是要斟酌斟酌的 于是乔木缓了缓口气，说道：“唔，的包卖到也是市场需求，我看不太坑，正常，正常.....“ 乔西不愿意了，索性站起来，走到乔木身后，打了心思硬的不吃来点软的，整个人挂在哥哥的身上，撒娇道：“我真的不喜欢欧阳记者，哥哥你能不能换个女朋友...求你了......” 乔木为难地蹙眉：“这要求过分了吧....” 末了，乔木拍拍她的胳膊：“你平日里要吃个桂花糕，甜糕，葱油饼什么的，哥哥都能给你买回来，这个换嫂子的事儿，要不你忍忍？” 乔西充耳不闻，继续撒娇：“我给你介绍，我有个朋友，在英国，家境好，学法律，油画还画得好，跟哥哥你的星座特别搭.....“ 乔木礼貌地笑笑：“我不喜欢学法律的。太正经。” 乔西想想：“那我还有个朋友，现在在美国上研究生，学音乐，歌剧专业，长相美气质佳，爸爸妈妈都是外交官....” 乔木答：“我不喜欢大嗓门。” 乔西蹙眉：“那我，我闺蜜，曾经是大华府地区票选亚洲最美小姐第一名，大长腿，肤白胜雪，还特别有爱心，家里养了只可爱的猫咪叫gigi。” 乔木讪讪：“我不喜欢叫gigi的猫.....“ “哥哥！” 乔木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继续狡辩：“不是哥哥不依你的，实在你身边的朋友没有我喜欢的......“ 乔西见他软硬不吃，两只胳膊一撒，又鼓个腮帮子气道：“你变了，你彻底变了！陈乔木！我要跟你宣战！” 乔木张嘴干笑：“我未战先败，放我一马女侠。” 乔西转了转眼珠：“哼，就你一个人败不太够.....“ 乔木回过头：“你想做什么？” 乔西似乎有了主意，一扫阴霾转怒而笑：“走着瞧！” 78 结盟 这一日，詹豪早早地到了酒吧里。 这个酒吧在繁华的街道上却一直不温不火，业绩起不来，租金却不少，所以詹豪决定先暂时放下对隔壁邻居小姐姐的爱恨嗔痴，好好地经营一下自己快倒闭的酒吧。 这次会议由音乐总监，销售总监，安保总监，后厨总监以及老板在内的五个人主持召开。 销售总监小六趴在舞台旁的桌子上，托着腮满脸愁容：“要不我们推出个什么买一送一的活动吧？我看隔壁火锅店不就是，吃火锅就送一箱酒.....“ 詹豪提高嗓门：“我们经营的是威士忌，你真是大方，你要送你送，从你工资扣！” 说罢，又摸了摸下巴：“小六你也没多少工资.....“ 小六委屈巴巴：“前面商场底层的威士忌吧，那里随便一个销售的月业绩就有七八千.........” 詹豪半举拳头：“那能给你总监的位置么？能么？你小子，不要乱说话！” 小六缩了缩脖子，声音渐小：“算上窜门的流浪猫，店里一共就五个半人......“ “你小子....“詹豪探出身子在小六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转向其他人，义正言辞：“我们现在虽然人少，但少而精，你们个个都是行业内的精英，我相信，如果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我们一定能....” 说到这里，詹豪侧了侧身子，举起拳头，调整了庄重的表情，似宣誓一般：“共创辉煌！” 话音刚落，忽然入口处的自动门传来响声。 “什么烂酒吧。” 众人侧目，是一个穿着宽大帽衫，光着腿，戴着墨镜的长发少女。 她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拿下墨镜，扬了扬下巴：“你们老板是谁？” 由于是晌午，酒吧显得格外安静，除了从落地窗涌进来的阳光，就只剩新风系统传来的微微嗡鸣声了..... 詹豪“嘶”了一声，痞里痞气地站起身来，隔着数十张桌子，望向门口：“你谁啊你？” 少女扯了扯唇：“你是詹豪？我叫陈乔西，乔木的妹妹。” .............................................. 意外来客中断了酒吧五人团的重要性会议，小六他们几个只能怀揣着刚刚被点燃的“共创辉煌”的斗志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一起去了后厨准备间聊八卦。 首先发话的是音乐总监tomy：“刚才那姑娘看起来挺狠的，一进来就大放厥词，那是谁啊？” 安保总监摇摇头，后厨总监摇摇头，三个人齐齐望向跟老板走的最近的小六。 而小六一直托腮作深沉壮，半晌说道：“为什么我们没有保洁部部长呢？卫生问题很重要啊，如果还是按照老办法每个人打扫好自己的工作区域，那我岂不是很吃亏？” 小六深思熟虑道：“唔，让酒吧火起来的第一步，招一个保洁！” 另外三人约好似地皱了眉头，其中一人问道：“那女孩儿，是来应聘保洁的？” ............................................................ “你到底想干什么？” 詹豪将皮衣搭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拉了拉白t恤的领子，定定地望着自称陈乔木妹妹的女孩。 少女也学着他将牛仔外套搭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微微侧了头：“我找私人侦探查过，你跟欧阳莱住两隔壁.....“ 詹豪皱了眉头：“你查我？” 说了一半，敏感的詹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上一次有女孩打听自己的住址时还是上高中那会儿，莫不是...... 想到这里，詹豪坐直了身子，单手捋了捋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酷一点：“我们以前见过么？” 少女忙伸出右手：“打住！我不是查你，我是查欧阳莱顺便查到了你。” 詹豪一愣：“不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找什么私人侦探啊？你们学校布置的作业是不是太少了？” 乔西将手放下，单手撑在桌子上，向前倾了倾身子：“欧阳莱想当我的嫂子，我不得把她查清楚一点，毕竟我们家大门大户的，怎么能要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打住！”詹豪也学着她伸出右手：“我虽然非常讨厌你现在说话的态度，但听起来你好像跟我是一个战线的？” 这次轮到少女愣住：“什、什么战线？” 詹豪牵起一侧的嘴唇邪邪一笑：“你不想让她当你嫂子，我也不想.....“ 少女抬了抬眼皮，静了片刻，转而满脸慌张：“你不会，喜欢我哥吧？” 一下子胳膊没支住，詹豪半张脸扑到了桌面上：“乱七八糟危言耸听不知所云胡说八道阿弥陀佛！” 詹豪又重新坐好：“就你哥那衣冠禽兽的模样，就是去泰国变成大奶妹我豪哥眼睛都不会瞟一下！” 少女蹙了蹙眉头，拉长声音：“虽然我很讨厌你说我哥，但我好像明白了，你喜欢欧阳莱......” 詹豪扬了扬眉头。 “那就好办了......“少女饶有兴致地趴在桌上，裂开唇笑着说道：“原本只是想从你这打听一些消息，看来，我的计划要提前了.....” 詹豪也趴在了桌上，探着脖子：“什么计划？” 少女扬扬眉：“我帮你追我嫂子...哦不，我帮你追欧阳莱。” “怎么个追法？”詹豪兴致盎然，脖子似是安了弹簧，拼了命地往前探。 少女转了转眼珠，灵光一现，冲着詹豪勾了勾手指，趴上去耳语一番..... 79 男人都爱拉衣领 自从拿了一笔解约赔偿款后，欧阳莱的日子过的就十分悠哉。 终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在屋子里溜达一圈又倒回床上，拿起手机刷刷新闻，看看老东家最近又出什么新闻了，稿子写得好不好，爆点足不足..... 这样轻松的状态似乎只在五岁之前有过，再就是有了乔木之后。 欧阳莱空闲的时候也常常抱着铁匣子发呆，胡乱想想记忆里的天神叔叔，每每想到乔木对自己说天神叔叔去世的事情，就会觉得伤心，觉得自己不仅连恩都没报，钱也没还，连叔叔最后一面也没见过..... 思来想去，欧阳莱仍旧是抱着铁匣子，叹叹气.... 直到乔木的电话过来，说是有点事让欧阳莱去一趟他的公司，思来想去，许多天没出过门的欧阳莱还是起床收拾了起来。 虽然跟乔木在一起的过程有些曲折也有些挠心。 但这也算是第一次以正牌女友的身份去他工作的地方，这样一想，还是有些需要郑重斟酌一下.... 欧阳莱洗了澡，吹了头发，身上只裹着浴巾站在衣橱面前。 她拿起一条连衣裙，现下正值春中，天气温和，十分合宜，只是这领子是不是有些低了? 欧阳莱继续挑挑拣拣，取出一件卫衣，又觉得松松垮垮，显得人不大精神.... 衬衣牛仔裤？又显得太过平常.... 来来回回选来选去，又拿回第一条领口很低的黑色连衣裙，露就露点吧，毕竟陈乔木只是喝顿酒就能招惹一个何天瑞，谁知道公司里还有什么样的莺莺燕燕呢.... 欧阳莱这样想着，打扮地就用力了些。 折腾了近两个小时，欧阳莱总算是踩着高跟鞋出了门。 在胡同里遇上几个买菜归程的大妈大爷，纷纷侧目，眼光里都带着百般挑剔的眼光。 刚刚走到胡同口，又遇上几个中午放学的中学生，来回打量，嘟嘟囔囔。 欧阳莱顺势拢了拢头发，径直坐上了出租车。 .............................................. 高新区在工作日总是最繁忙，来往穿梭的车流，穿着职业装行色匆匆的都市白领，还有街道里飘出来的咖啡香...... 每一帧都像是电影胶片，总是充满生机，也总是更替着秘密。 迈集团的大楼是欧阳莱第二次来，所以轻车熟路。 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想来自己也帮不了乔木什么要紧的忙，所以欧阳莱显得有些松散。 黑色连衣裙包裹住身子显出玲珑的曲线，墨绿色的高跟鞋和墨绿色的包包提升气质。 走路时微微摆挎，果然，只要遇见的人都会忍不住停下步伐张望片刻。 有人议论：“这是咱们公司产品的新代言人么？” 另一个说：“是不是太艳丽了些？” 继续有人接嘴：“以往俗艳总是一体的，但她却让人感觉不到俗，气质倒是蛮雅致的... 最后有人收尾：“看来上次换了宣传部的经理现下就奏效了，代言人终于不是城乡结合部的三线艺人了....” ...................................... 正当欧阳莱款款路过位于十层的走道时，有人从后面上前搂住了她的肩膀。 欧阳莱一怔，转头看去，原来是乔木。 他高出欧阳莱半个头，面容恬淡，眼睛微微瞟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用肩膀上的手提了提女人的衣领。 “过分了。”他说。 欧阳莱淡淡一笑：“我一直这样。” “一直很过分......”乔木将将把她的衣领提起来，又滑下去，于是干脆单手搭在肩膀上一直扣着半边衣领........ ............................................ 方才议论的人群还没散去，只是此时退了几步用文件夹挡住了嘴，压低半分音量继续讨论道：“哇塞，陈总去搂她肩膀了....“ 其一问：“你见过陈总搂谁的肩膀吗？” 有人摇头：“只是听闻咱们陈总花边新闻一大堆，但公司里却从没见他恣意骚扰过哪位女同事....“ “莫非.....”有明白人总结道：“莫非是咱们产品的新代言人为了上位跟老板暗度陈仓，然后暗生情愫，露水情缘露出尖尖角....“ 那人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到底是他爱上了她的脸？还是她爱上了他的钱？” 一语惹得众人唏嘘，随即叹息着命运不公，摇头散去..... ................................................. 这边，乔木毫不顾忌地搂着欧阳莱的肩膀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里面是大概四五个西装革履的职员。 见乔木进来，众人皆起身打了招呼。 乔木径直坐到了一侧沙发上，冲办公桌那头的人说道：“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欧阳记者...” 再跟欧阳莱说道：“这是我们企宣部的同事，今天遇上一个棘手的公关case，想必你的经验十足，可以帮帮他们。” 欧阳莱抬眼扫视众人，看到除了其他几个是普通的男性职员之外，唯独办公桌旁坐了一个女人，而那女人桌前的桌卡写着：企宣经理，王芷璇。 唔....长相不错，气质尚可，不算是威胁，但是也不能小觑.... 欧阳莱随即调整笑容，仪态万千地冲大家点点头：“经验十足谈不上，但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乔木淡淡笑了笑：“那你们商量，我还有会议.....” 说罢，又伸手帮欧阳莱提了提领子：“待会儿结束了来办公室找我。” 欧阳莱恬淡地笑了笑：“好。” 说罢，乔木起身离开。 待他走后，安静的办公室才有了声音，开口的正是企宣部经理王芷璇。 她先是端来一杯咖啡递给欧阳莱，笑容明朗：“欧阳记者，给您添麻烦了....” 上来先一番客套，自是个懂礼数的人。 欧阳莱接过咖啡，颔了颔首：“没事，乔木的事就是我的事。” 王芷璇眉头轻轻一蹙，开了口：“我知道这样问不太礼貌，但听刚才陈总的语气，跟欧阳记者似乎很是熟悉的样子，不知道.....“ 欧阳莱对这类的小心思拿捏得十分娴熟，见她一副欲言又止踌躇不已的模样，不如直截了当地开了口：“你想问我跟陈总是什么关系？” 王芷璇讪讪地笑了笑，而后艰难地点点头。 欧阳莱瞧了瞧其他几个，皆竖着耳朵渴求着听些什么不得了的八卦，于是得宜的笑了笑：“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系，对了，说说需要公关的case吧？” 王芷璇听了个不明不白，心思自然放不在工作上：“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的关系啊？” 其他几个人也不由自主地伸了伸脖子。 欧阳莱眼珠一转，说道：“就是我认识他爸爸妈妈，他妹妹之类的....关系....” 王芷璇似乎醍醐灌顶，一副了悟的样子：“世交啊！怪不得陈总对您挺亲昵的，明白了，明白了...” 欧阳莱一听，也懒得解释，如果硬是宣布自己是正牌女友，莫不是显得太过刻意，有些婊里婊气，再看这个王经理，似乎也只是没什么手腕的普通白领，能让她保留些期待就保留着吧，反正曾经也假装过乔木的表妹，娴熟的很。 于是点点头：“唔，那，我们可以说工作了么？” 80 民生之理 “嗯，是这样的，迈集团一直以建筑工程为主，这些年也在拓宽经营项目....“对欧阳莱放松警惕以后，王芷璇开始侃侃而谈：“前段时间从南方来了房氏三兄弟，有意与我司合作，原本是想让我司承建他们的城市仓储中心，但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出了些岔子.....“ 王芷璇示意一个男性员工：“刘工，你说。” 被唤作刘工的人正经点头，继续说道：“原本只是简单的施工任务，但由于房氏兄弟宣传的过了头，让附近村民给告了，虽然告的的是房氏，但我们是承建方，自然也逃脱不了....“ 王芷璇点点头，接到：“所以我们考虑要在舆论发酵之前先行公关，这样是不是就很好能预防舆论给集团带来的负面影响？” 欧阳莱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背着阳光：“唔，附近村民告房氏什么了？” 另一个男性职员开口：“状告房氏诈欺，要求加倍补足当时的拆迁款。” 欧阳莱蹙眉：“涉及拆迁？唔.....这个问题挺棘手的.......” 王芷璇又补充道：“其实不是大面积拆迁，仓储中心也不会选在居民密集区，那样划不来，只不过是有一户，加盖的厕所刚好在建筑范围内，按理来说他那是违建，不存在任何拆迁补偿，但当时房老大为了跟村长搞好关系，还是象征性地给了些补贴.....” 欧阳莱颔首：“这不挺好吗？” “但后来房氏的广告做得太过，说什么世界最大仓储中心，会成为国际贸易物流中心等等一系列....其实我们知道，房氏也只是搞搞噱头，没多少真金白银，就连工程款都跟我们欠着.....“王芷璇说道。 “但也不知道那户人家从哪听来的法子，说是这么大的集团怎么才赔偿了几万块，不乐意了，连夜又在被扒的地方重新修了个更大的厕所，整天整天坐在那么个旱厕里守着，不依不饶，反正就是要钱....“刘工继续道：“其实原本跟我们没多大的事儿，但那村户找记者的时候只知道迈集团，倒是对房氏没怎么提及，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儿...“ 听到这里，欧阳莱算是明白了，她微微蹙了眉头想了想：“一般出了这种新闻，舆论一定是一边倒，大部分的网民都是劫富济贫的侠客，天生反骨觉得有钱人就该欠普通人的，而且这官司也不能轻易打，有铁证会被说成官商勾结，证据不足会被说成仗势欺人.......” 王芷璇附议：“所以陈总才说要小心处理，现下这个环境，不能有一点反民生的舆论...” 欧阳莱抬了抬眼皮：“但这件事，还真不是房氏三兄弟的问题....“ 说到这里，欧阳莱忽然想起，第一次跟乔木在酒局碰面也是房氏的局.... 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现在却坐在这里帮乔木解决房氏的烂摊子..... 真是奇幻。 “那欧阳记者，您有什么好的建议么？”王芷璇见她止住了话头，于是追问道。 欧阳莱这才又收回思绪：“你之前说要提前公关？” 王芷璇点点头。 欧阳莱却摇摇头：“不好，提前公关仿佛是做贼心虚的表现...不是说那村户找过记者了么？找的哪家的记者？” 王芷璇看向另一个职员，那人便说道：“本地的电视台，新闻频道，在咱们这里还是很有影响的。” 欧阳莱“哦”了一句：“市台的人我倒认识不少，他们的稿子我帮着润润色，让赶紧播出来.....“ 王芷璇疑惑：“我们费了很多力气压下去，现在又要播出来？” “压它做什么？”欧阳莱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要播，还要在其他地方也播一播，发几篇报道在网站上也行，总之，越是引起关注越好......“ 一语既出，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疑惑不解。 只见欧阳莱会心一笑：“等事情发酵出来后，让房氏出面补偿村户，只不过不赔偿钱，给个工作就行，那厕所就别拆了，留着，反正仓储中心里也差个厕所不是？至于工作么，就看厕所或者清洁员就行......“ 王芷璇听得云里雾里的：“这样做，不就坐实了仓储中心欺诈占地的谣言了？” 欧阳莱抬了抬眼：“我还没说完呢....等到把这一切做妥以后，找个营销号，或者随便找个路人号，把那村户加盖违章建筑的视频放出来....“ 说到这里，她问：“视频有的吧？” 王芷璇点头：“嗯，我们第一时间已经把园区内和不远处街道旁的监控视频都调走了...“ 欧阳莱点头：“现下天网遍布，搞舆论要擅长用视频资料，文字根本没有力度。” 王芷璇似懂非懂地点头。 欧阳莱继续：“这样一来，不辩驳的一方一定是被同情的一方，越是辩驳越是先发制人会让弱者更弱，不如就让弱者得到一些杯水车薪，再给他颠倒过来，现下的观众，都爱看反转，平铺直叙，没人看.....“ 说到这里，一屋子人终于明白。 不由得向欧阳莱投来钦佩的眼神。 王芷璇尤为，她干脆起身，走近欧阳莱，立在沙发一米之处，笑着伸出手：“听完欧阳记者的话，简直茅塞顿开！今日简直太感谢欧阳记者了！” 欧阳莱也礼貌起身，与她握了握手，顺口道：“没事，乔木的事就是我的事。” 王芷璇一愣：“你对陈总真好。” 欧阳莱笑了笑：“他对我更好。” 话题似乎又被拽回到了最初，王芷璇的脸色一滞，旋即说道：“世交之家，陈总必然多加关照。” 欧阳莱抬了抬唇，也没再解释，只是觉得事情已经解决，便说道：“那没什么问题我就先走了....“ 王芷璇又恢复如常神色：“我们先按照欧阳记者您说的来做，再遇上问题了就去请教您。” 欧阳莱点头。 “可否留一个您的电话？如若再要麻烦您，就可以不用拜托陈总了。”王芷璇问。 欧阳莱想了想，浅笑着说道：“没事，你就麻烦你们陈总吧。” 说完，便拔腿离开了十层企宣部，顺着走廊回到电梯间，按下顶层的按钮。 81 追我的人可多了 欧阳莱来到顶层，乔木还没有散会，办公室空空荡荡，除了琐碎的阳光就是一整屋子的书了。 上次来乔木办公室，是为了找寻天神叔叔的梦。 这一次，才有了心思慢慢打量。 落地玻璃窗占据了一整面侧墙。 玻璃墙旁边是半扇巨型书架。 浅色木纹书架贴在墙面，上面按照分区摆满了各类书籍，中英德法各种原文名着也尽在其列。 欧阳莱小心翼翼地踱步在书架前，用指尖划过一侧一侧并排的书籍。 最终站定在一本棕色的书籍面前：“《时间简史》.......” 她歪着脑袋划过书名，想起一些怎么都不会遗忘的往事.... ................................................................................ “妈妈，我最近看了一本书，叫《时间简史》，里面有一句话，说的是有位女士速度超过光速，所以她今天出发前天就到了。难道超光速能回到过去或者去到未来吗？如果可以，我想去未来看一看。” “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怎么现在课本交这么难得知识？” “是我去是图书馆看的，很有趣的一本书呢。” “哦，课外读物啊，那你可不能误了学习的时间。” ........................................................................... 记忆停留在这里，欧阳莱只觉得指尖微动，心脏也微微疼了疼。 过去了这么多年，该记得的都还记得，不该忘的一件事都没忘过..... 她小心翼翼地从书架上取下那本书，放在掌心摩挲，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乔木走了进来。 欧阳莱转身，手里捧着书，眼中闪着泪光。 乔木站在原处愣了愣，却不由分说地大步跨过来将她拥进怀里。 欧阳莱怔了怔，张口却是：“公共场合，注意形象。” 乔木顺从地松开胳膊，退到半米以外：“那你别哭。” 欧阳莱忍不住笑出声：“我哪有哭，你这书架的灰尘太大了，熏眼睛。” 乔木半信半疑地用指头抹了抹，确实一层薄薄的灰，这才浅浅的笑了：“推开门见你泪眼汪汪，以为藏得情书被发现了。” 欧阳莱将书籍放回书架上，饶有趣味地打听：“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给你写情书呢？” 乔木一边褪下西装外套，一边松了松袖口，又踱到办公桌旁，半是炫耀的半是无意地打开了第三层抽屉。 欧阳莱跟过去，发现满满一抽屉五颜六色的便签。 乔木作势清了清嗓子：“咦，资料不在这里？” 说罢又作势关上，被欧阳莱制止道：“既想让我看，关它做什么。” 然后她蹲下身子，随意捞了一捧出来。 五颜六色的便签上字迹也是各种各样的娟秀。 欧阳莱半撑在桌子上兴致勃勃地翻看着，乔木却也是似瞟非瞟地伴在身侧。 “我也是很有市场的。”乔木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欧阳莱忍俊不禁：“既然这么有市场，干嘛对我死缠烂打？” 乔木的喉结上下翻动，哽了片刻说道：“死缠烂打用的不太准确吧，显得我有些猥琐。” 欧阳莱看向他：“是有些猥琐。” 乔木的口才平平无奇，辩不过，只得认了。 欧阳莱于是继续兴致盎然地一阵翻看，发现上到四十岁的单身离异女性，下到20岁出头的实习生，都在关心乔木“天凉穿衣”“生病喝水”的行列里，并且，从迈集团一层到二十八层也都派出了零星的代表来关心迈集团少总的情感状况，偶尔问他“星子几颗”，再直白点问他“寂不寂寞“.......... 只是...... 欧阳莱用指尖拨弄了拨弄，喃喃道：“看起来像是最近一周还没来得及扔的纸条吧？” “嗯。” “那怎么没看见王芷璇给你写的呢？” 乔木愣了愣：“王经理？她一直恪守本分，没什么歪心思，怎么？跟宣传部开个会意识到威胁了？” 前半句乔木说的十分正经，后面半句又开始变得轻浮。 欧阳莱想了半天，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棋局已散，将不在棋中........“ “小莱，你又念诗了。”乔木耷拉着眼睛。 欧阳莱笑着摸摸他的头：“下次不念了，知道你没文化哈。” 乔木蹙眉：“你不觉得你摸我头的姿势有些奇怪。” 欧阳莱的手停在半空：“哪有，我从来不养狗。” “我没说像是在摸狗........” 欧阳莱的笑容滞了滞，拔脚欲跑，却被乔木一把抓住拽进怀里。 乔木将她紧紧扣住，唇贴在耳朵旁威胁道：“看你还跑。” 欧阳莱只觉得耳廓温热，从脖根到指尖的毛孔全部张开，起了鸡皮疙瘩。 “陈乔木，待会儿有人进来了！” 乔木邪邪一笑：“不会的。总裁办公室谁能进？”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鬼使神差的被推开。 乔木抱着欧阳莱的手还未来得及松开，却发现门口的人飞一般的闪开，只留下个看不清的模糊背影。 欧阳莱问他：“不是说总裁办公室没人能进么？” 乔木干干地笑了笑，以沉默应对。 ..........................................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开。 彼时欧阳莱正端庄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杂志，乔木则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合同。 而进来的是廖冰，她面容平淡，没有一丝尴尬，似乎不像是刚才闯进来的人。 她走进来，跟欧阳莱问了好，再去跟乔木说道：“陈总，下午跟房总的饭局7点开始，咱们6点出发。” 乔木“唔”了一声，抬眼放下合同：“廖秘书，你今天休息，不用去了。” 廖冰点头：“那我安排好送欧阳小姐的司机。” 乔木摆手：“不必了，她和我一同去。” 廖冰的眼神滞了滞，张口难言道：“董事长也会去。” 乔木蹙眉：“父亲？” 廖冰点头。 这时在一旁看杂志的欧阳莱适时地站起身：“我就不去了，下午我约了大学同学吃饭。” 乔木动了动唇，满脸不可置信：“大学.......同学？” 欧阳莱干干地笑了笑：“怎么，正常人不都有几个大学同学么？” 说完，又冲廖冰笑笑：“还是你陪你们陈总去吧，感觉陈总不太会跟人聊天，容易得罪人。” 廖冰颔首，一本正经：“欧阳小姐放心，陈总出去不大聊天，都是被聊。” “被聊？”这次轮到欧阳莱满脸不可置信：“这，不太好吧.....“ 又是一阵干干的笑。 坐在一旁的陈乔木倒是十分受用，他见着欧阳莱的神情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房氏兄弟就喜欢安排些邪门歪道的事情....” 欧阳莱脑子里的画面闪过第一次同乔木见面的模样。 每个男人身边都会有一到两个陪酒的妹子..... 且她们都是圈子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捞女，各个身怀绝技，勾男精英..... 这........ 欧阳莱只好咬了咬牙：“哎呀，我好像忘了，约我同学是明天，那今天下午就没事了....” 乔木：“没事了？” 欧阳莱点点头。 廖冰也意会地道：“那我安排董事长另一辆车。” 乔木颔首：“唔，父亲去也只是露露脸不会久待，无妨。” 廖冰答：“好。” 82 马薇薇的造访 等一切安排妥当，欧阳莱跟着乔木刚刚坐上车，却接到电话。 欧阳莱抬眼，面露难色，看向身旁正欲上车落座的乔木说道：“看来今晚真去不了了。“ 乔木的神色滞了滞：“又来了同学？” 欧阳莱抿了抿唇：“杂志社主编来了....“ “马什么？”乔木仔细回忆。 欧阳莱扶了扶下巴，意味深长地低喃：“这可是马薇薇第一次来找我呢....“ 语毕再抬眼：“而且语气十分紧急，像是出了事.....“ 乔木也思考了片刻，才妥协道：“你前些日子的那篇报道确实十分有反响.......” 欧阳莱眉头一动：“我还是去一趟吧...“ 说着，便准备转身离开地下停车场，又被乔木拦下：“我让司机送你。” 欧阳莱说：“没事，你少喝点酒，结束了给我电话。” 乔木点点头，看着欧阳莱离开。 此时廖冰过来，拿来两瓶洋酒，放在后备箱，随即问道：“欧阳小姐不去了么？” 乔木垂垂眼：“唔，有事。” “需要我派车送她么？”廖冰继续问。 乔木解开西服下一粒纽扣，弯腰坐进车里，叹一口气道，顾左右而言他地低语：“她好像一直都不怎么依赖我......“ ................................................ 欧阳莱回到胡同口，天空只是微微擦黑，一半墨色混着一半深蓝色，那亮度让她刚好可以看清楚对面人的样子。 马薇薇拎着包站在胡同右侧一面砖墙前，眼光有些苦涩，平日里无往而不利的犀利模样似乎全然被隐去，像是换了副皮囊。 欧阳莱踩着小碎步跑过去，见到马薇薇面色有异，也将语气软了软，问道：“这里不好找吧？” 马薇薇抬眼，下眼睑一片红晕。 欧阳莱从未想过，日日跟自己挑衅斗法的马主编怎么如此挫败模样，她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欧阳莱说道：“我家就在前面，不嫌弃的话去我家坐坐？” 马薇薇只是顺从的点点头。 冗长的胡同泥泞满地，似乎是午后下过一阵子雨，欧阳莱带着马薇薇尽量踩着干净地地方，却还是避免不了地让高跟鞋沾满了泥。 .............................................. 欧阳莱拿钥匙开了门，旋即将马薇薇安排在沙发上，又给她端来一杯热水。 马薇薇浅浅地打量了屋子，咧唇苍白的笑笑：“一直以为你住在别墅里。” 欧阳莱冷哼道：“又被你抓到把柄了。” 马薇薇似乎十分费力才能抬起眼皮：“要是早点知道，就可以在社里多挖苦你一阵子了，只不过现在，我怕是也没了那份心情.....“ 欧阳莱见她着实苦涩，终于不忍问道：“你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到底出了什么事？” 马薇薇的嘴唇干的有些发白，扯着嘴角笑起来的样子像是在哭：“我也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来找你，我今年刚满四十二岁，离过婚，没有孩子，父母也早逝，而今天，我找了一圈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却来找了你，找了我平常视作夙敌的你......“ 马薇薇果真笑着落下泪来，她说：“欧阳，我患癌症了，胰腺癌，最难治的一种癌，除了等死再无其他......“ 说完这话，屋子连同二人似乎一同落入深渊里的冰窖，没有声音，没有味道，死寂一般地沉。 良久，还是马薇薇继续说道：“可能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年轻时的影子，你太像以前的我，所以我才那么看不惯你，其实一直，我看不惯的只是我自己......“ 欧阳莱知道，此时当一个倾听者会比一个演说家要有意义，于是她只是用诚恳的眸子看着她，等她继续...... “你骄傲，自大，浑身都是刺.....你外表光鲜，你用最好的化妆品，背最贵的包，你看起来华丽又张扬，可是你孤独，掩饰不了的孤独，那是一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味道，只有同类人才能闻得到.....” 马薇薇扯了扯唇，双眼空洞地盯着手中捧着的水：“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医院的那篇稿子，你写的很好，你做得对.....“ 马薇薇的眼睫毛颤了颤：“还有污水处理厂的那篇稿子，你也做得很对....“ 她咧了咧干瘪的唇：“我年轻时也像你一样，无畏强权，那时候的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新闻工作者，而现在....畏首畏尾......“ 马薇薇笑了笑：“虽然杂志社开了你，但人人都在为你的勇气称赞，要知道，要不是你走进了八院，调查清楚了那场病的缘由，并且不顾一切曝光了它，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视，如果不是那样，估计现在全城的人都会沦陷，会成百上千的病下去....这是我一个医生朋友跟我私下说的，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重用你这样的记者.....“ “可惜啊，我当天就开了你，为了保住我的饭碗...只不过现在，我也快没饭碗了，我连命都快没了.....“ 马薇薇说到这里，才捧起水杯喝了一口。 “你.....“欧阳莱终于开口：“你是怎么发现的？” 马薇薇垂了眼睛：“前几天肚子疼，去一查腹腔有积水，再一查，就查出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欧阳莱郑重地问。 “我不打算治了....反正也治不好....“马薇薇摇摇头：“我打算把积蓄全部捐给非洲，然后把房子卖掉，回到老家，等死算了.....“ “不行。”欧阳莱蹙蹙眉头：“我从没见过一个认输的马薇薇，你就要这样认输了么？” 马薇薇眼中含泪，整张面容尽显疲态：“反正又治不好，我听说癌患者死的时候很丑，我都想过要不自杀算了....“ “薇薇姐！”这是欧阳莱进杂志社两年以来第一次这样称呼马薇薇：“你不能这么早就放弃，你不应该坐在这里跟一个你讨厌的人亮出软肋，你还年轻，你又那么好胜，你应该试着拼一拼，不一定输的！” 马薇薇忽然苦涩地扬了扬唇：“是啊，我坐在这里跟一个我讨厌的人说我想死，我就像是一个来赎罪的将死之人，这太涨你的威风了！” 欧阳莱的面色沉重：“嗯，就像我每次无视你一样的威风。” 马薇薇的眼光又打量了欧阳莱的房子：“从没想过你是一个住在贫民窟里的女孩，你平时那么趾高气扬！” 欧阳莱点头：“所以，连我这样的人都不服输的活着，你凭什么就放弃？” 马薇薇垂着头沉静了一分钟，然后她忽然抬头，咧唇笑了笑：“虽然我不想开口，但还是，谢谢你。” 说罢，她起身，摇晃着身子：“你能再回来上班么？我找不到接手工作的人，只不过这次只能是临时合同，工资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高了........“ 83 原来不是女杀手 是夜，气温降了些。 送走了马薇薇后欧阳莱怅然地坐在沙发上，透过发旧的木头窗棂看出去，看到了另一扇残旧的窗户和深蓝色的夜，再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现在的马薇薇，独身一人，没有儿女，人到中年，又得了致死率极高的病。 她的人生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想到这里，欧阳莱想起母亲去世的那个夜晚，一切来得都太突然，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人如蝼蚁，生命总是转瞬即逝，唯有抓紧眼前人....... 抓紧眼前人....... 陈乔木呢？ 欧阳莱飞快抓过手机，才看到微信有个小图标已经红了很多次了..... “我说我吃头孢了，没喝酒....“ 这是第一条。 “房老大还问我，上次有没有带走你，我说没有，他说我真差劲....“ 这是第二条。 “天天都是这些鲍参翅肚，突然很想吃你做的西红柿面.....” 这是第三条。 “你怎么不理我？” 这是最后一条...... 欧阳莱干脆打给他语音，响了很久，直到被提示“手机不在身边”这样的字样，才泻下气来。 动了动手指，回复道：“马薇薇刚走，刚才一直在聊天。” 屏幕刚刚暗下，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欧阳莱以为是马薇薇忘记什么东西又折返了回来，于是小跑着过去开门。 一开却发现门外站着陈乔木。 月色正浓，楼道里不知是从哪层飘来的饭香味缠缠绕绕的，陈乔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地说着：“好饿。” 欧阳莱朝他身后看看：“不是在应酬么？” 说着话，乔木已近揽了欧阳莱进了屋子：“你不在的饭局有什么意思。” 欧阳莱憋笑，心中却是暖流横生：“油嘴滑舌！” 进门后，欧阳莱将乔木按在沙发上，自己则去关上了窗户，防止冷风呼呼地倒灌。 乔木懒散地靠在沙发靠背上，眼光却瞟到桌上的透明水杯，慢悠悠地问道：“马薇薇找你什么事？” 欧阳莱坐下，神色沉寂了起来：“她过来邀我回社里上班。” 乔木说：“这是好事。” 末了，乔木松了松领带，歪头疑惑道：“不过，她不是一直想你走？” 欧阳莱叹息一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罢...“ 乔木怔了怔：“到底怎么了？” 欧阳莱的眼光踱上一层雾气：“她身体出了状况，很不好的那种状况，所以来邀我回去处理一些社里的工作。” 乔木的眉头动了动：“那看来，她对你的工作能力其实是认可的。” “唔，她是这样说的。”欧阳莱垂着眼睛。 乔木见她的情绪不高，心下猜到了一二，于是坐过去握住他的手，越发温柔地看着她：“你也喜欢那份工作不是么？” 欧阳莱点头：“但说实话，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不会管别人的死活，我喜欢自己冷漠一些....” 乔木单手捧着她的脸：“现在觉得自己还是会心软，还是很善良，所以有些丧气了？” 欧阳莱抬起眼，委屈地笑笑：“唔，从答应跟你在一起之后，人设就崩塌了。” “怎么还跟我有关？” 欧阳莱干脆靠过去，靠在乔木的肩膀上，声音软糯呢喃道：“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特立独行，不跟任何人做群居动物，我也以为我是一个敢爱敢恨，杀人如麻的女杀手.....“ “先是你跑来挤进了我的屋子，再是我居然被普通人的怜悯心打败.....“ 听着欧阳莱这样说，乔木只是无声的笑，然后一下一下地抚弄着女人纤长的手指：“你原本就是个善良的普通人，你不是独居的狼，也不是什么女杀手.....“ 说到这里，乔木“噗嗤”一下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自己。” 欧阳莱耸耸鼻子：“现在女杀手要去给你做面了，我准备在面里放一整瓶砒霜！” 乔木调整了更加舒服的坐姿，单手枕在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唔，我都叫它三氧化二砷。” 欧阳莱起身，嘟囔着：“我小时候化学最差。” 乔木朝她背影点了点头：“我语文差。” ......................................................... 欧阳莱只花十几分钟便端上来两碗冒着热气的西红柿鸡蛋面。 一碗放在乔木面前，一碗放在自己这边。 “我这有啤酒，想喝点么？”欧阳莱像是来了兴致。 乔木微微歪头：“随时奉陪。” 等欧阳莱再次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乔木已经细心地帮她把面办好，还撒上了切好的葱花。 ............................................. 两碗面，两瓶啤酒，两个人，分坐在餐桌的两旁.... 这个画面，欧阳莱恨不得将它刻进骨子里，恨不得将所有空间揉在一起只留着一个画面.... 只是那是之后的事，现下的两个人，无比的幸福。 乔木吃饭时十分绅士，没有多余的声音，每说一句话一定是咀嚼完了嘴里的食物，然后再喝一口啤酒，润润口腔。 “所以你还是要回去工作？”乔木问。 欧阳莱举着筷子吹了吹：“不想自食其力，只想被总裁圈养。” 乔木笑，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说到做到，不能反悔。” 欧阳莱忙嚼了几口食物咽下去，讪讪地笑笑：“马薇薇都生病了，杂志社又都是些小年轻，他们需要我......“ 乔木的眸子里散落了些星光：“唔，你要一直觉得，你在被需要，被他们需要，被我需要。“ 欧阳莱忽然有些动容，她的耳朵里响起了天神叔叔在五岁时对自己说过的话：“你要记得，有人爱你。” 这句话，就像是梦魇里唯一的救命绳索，每一次在她即将被痛苦吞噬的时候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 而陈乔木。 他就像另一个天神叔叔..... 总是若有似无地给我爱，给我自信..... 欧阳莱这样想着，手指却不自觉地扣紧了筷子。 筷子上的面条掉下去，乔木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又被我感动了。” 欧阳莱却说道：“今晚你可以不回去么？” 乔木的眸子一滞，笑容像是裹着棉花从唇角溢出来，他说：“原是要回去的...“ 他放下筷子，摸了摸肚皮：“可惜吃的有点撑...“ 又指了指刚刚喝了一半的啤酒：“还喝的有点多....“ 乔木懒洋洋地提了提唇：“确实是回不去了.......” 84 芙蓉帐暖 老式的楼房隔音效果不太好，薄薄的楼板就隔开了几方天地。 楼上搬杂物的声音，楼下人交谈的声音，和隔壁关门的声音。 正当乔木将最后一点食物吃完的时候，他忽然有些警觉：“你那个邻居，是不是经常来骚扰你？” 欧阳莱自顾起身，收了碗筷到厨房，乔木也跟了过去。 “他晚上都在酒吧，每天早上回来会给我带早餐。”欧阳莱挤了泡沫在洗碗海绵上：“其他时候他也不敢来打扰我。” 乔木靠在狭窄的厨房门旁，单手捏着下巴：“要不你搬家吧？” 欧阳莱斜睨他一眼：“不要，这是我家。” 乔木看着女人的侧颜陷入深思。 从1995年，那个雨夜，他拉着她的小手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一个家对于欧阳莱来说有多么重要..... 嗯，这里是她的家。 乔木慢慢地踱步到她的身后，轻轻地环住她的腰肢。 厨房很窄，乔木身前是欧阳莱，身后便是冰冷的灰墙。 欧阳莱的身子扭了扭，脖子周围的皮肤慢慢变粉：“干什么，水会溅出来...“ 乔木将头轻轻地靠在欧阳莱的耳旁：“小莱，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家的话...“ 欧阳莱手中的动作停滞，她将东西放下，关了水龙头，在仅供半人的狭小空间里转过身子。 她的眼角抵着乔木的下巴，她微微抬头，说道：“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家？” 乔木的睫毛又浓又密，像是婴儿般纤长笔直。 他将手慢慢地紧了紧：“你可以选你喜欢的装修风格，可以放上你喜欢的家具，餐具，电器，我只需要一个书柜，其他的都可以按你喜欢的来.....“ 乔木继续认真地想：“阳台可以放几盆巨大的绿植，还可以做一间光影室，里面放你喜欢的摄影器材，洗出来你拍的所有照片，或者做成电子相册，投影到墙上，一遍一遍地播放...“ “可是我早就不摄影了。”欧阳莱的眼光明明暗暗，也分不清是水渍还是映出了天花板的灯。 乔木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喜欢的事可以一直做，不用顾忌所有，你只用让自己开心，其他的有我。” 欧阳莱的嘴唇张了又合，半晌却浅浅地笑了笑：“假设这些没意思，就像daydream一样遥不可及。” 说着，欧阳莱伸手推了推他：“你还是去沙发上看电视吧，我收拾完就过来。” “不。”乔木将她拉进怀里：“我的假设有充分必要条件，不会遥不可及....“ 乔木深深地看着她：“你说过，今晚我可以在这里过夜....“ 欧阳莱已经可以感受到男人吞吐的温热气息。 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陈乔木！”欧阳莱终于在临近窒息的尽头喊了句：“你一直这么妖孽吗？” 乔木先是怔了怔，而后邪邪地勾了勾唇：“不，只对你。” 说完，男人便吻了上去。 狭小的厨房，男人双手环住她。 后面的灰墙只有一拳距离，仿佛动作稍大一点就会撞到。 欧阳莱扎着的头发有些凌乱，半边发丝盖到了肩上。 欧阳莱大口地喘息，终于找准时机按住了乔木的手，双眼含着春水，面颊绯红：“你方才说的是真是假？” 乔木的眸子像是蕴藏了滔天巨浪，即刻就要倾泻而出：“我从不骗你。” 说罢，欧阳莱踮起脚抓住他的衣领，一改方才娇羞的模样，混着沉重的呼吸：“这里不行，跟我来。” ......................................................... 客厅的灯光是明黄色，只开了一半，所以光线晕染的像是八十年代的电影画面。 欧阳莱穿着t恤，半散着头发，一手拽住男人的手腕，拉着他径直进了卧室。 欧阳莱将陈乔木扔到床上，自己则去将门关上。 乔木的衬衫纽扣全部解开，半躺在床上，宠溺地看着她：“小莱，你一直这么主动么？” 欧阳莱彻底将头发解散，关掉大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台灯。 她站在床前，褪掉了身上所有的衣物，玲珑身段立刻尽显。 她也学着男人方才那邪气的笑容提起了唇，只是带了更多的妩媚：“嗯，一直。” 乔木的面色沉了沉，似乎是生气了。 欧阳莱又改成了俏皮的神色：“骗你的....我这样....”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只对你.......” ............................................................ 或是仙子娇娆骨肉均，芳心共醉碧罗茵。 明明是半小时就能结束，却足足让两个人忙活了一整夜。 果然有些事情不能逾越，逾越之后发现怎么不早一些逾越早日快活。 这是欧阳莱醒后调戏陈乔木说的话.............. 乔木盯着床单有些怅然，那上面的血渍像是鹅黄色床单上开出的一朵花。 欧阳莱拿了内衣将那盖上，满面无所谓：“怎么，大吃一惊？不然你以为我是哪种女人？芙蓉帐暖，夜夜生欢？” 乔木蹙了蹙眉，转而却又是一副神伤的样子：“又跟我念诗。” 欧阳莱笑笑，光着腿去取来了水：“自从天神叔叔那次救了我，我就知道要对自己负责，所以一直很谨慎，也没交什么男朋友....“ 欧阳莱仰头喝了几口水：“只是偶尔收收他们的礼物，再卖掉换钱....“ 说到这里她颔首一笑，越发真诚：“要是我真的如大家所想那样，我就真的不会接受你......” 欧阳莱歪着头看向有些怅然的陈乔木，含着笑走过去：“怎么？后悔了？不想负责了？” 乔木回过神来，大力将她拉过去抱进怀里：“人人都在装单纯，也只有你把自己弄得浑身绯闻....“ 欧阳莱干脆仰面躺在她的怀里：“反正成见总是比了解要省时间，谁会花时间来了解我呢？....” 乔木低头亲了她的额头：“往后不许了！” 欧阳莱故意眨眼：“不许什么？” “妄自菲薄。” “那我重新立一个人设....嗯，总裁怀里的拜金女，你觉得如何？” 乔木蹙蹙眉头：“非得这样么？” 欧阳莱瘪嘴：“那顺其自然吧。” “乔木.....“欧阳莱扬起食指若有似无地刮着男人的下巴：“你休息够了么？” 男人的身子一震：“还来？！” 85 真正的自由 月影树稀，步行街旁边的小树丛窸窸窣窣，远看像是有小动物作祟，近看却听见一男一女笑声悦耳。 这些年轻人，连两百块都掏不起么？ 新生代力量的代名词—穷酸。 一个路过的大爷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从内兜里掏出两百块揉成团扔进草丛里，扬声喊道：“草地凉，前面就有招待所，大爷请你们了！” 说罢，功成名就，摇身而退。 那一坨纸币轻飘飘地砸到詹豪的脑袋上，陈乔西却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冲远去的大爷大喊：“大爷你误会了！把你的钱拿回去！” 可惜，大爷耳背，啥也听不见，腿脚倒是利索，一溜烟没影了。 詹豪挠挠头，看着手里的纸币，有些憨：“大爷说前面有啥来着？” 陈乔西又坐回石凳上，一巴掌拍到詹豪脑门儿上：“有你个头！你不是说你约了欧阳莱么？人呢？都十二点了！” 詹豪蹙眉看了看手机，一只手下意识将纸币揣进了裤兜里：“她明明回复了啊，是不是忘了？要不我打个电话？” 陈乔西一把按住：“打电话太刻意了！本来这是她去你酒吧的必经之路，咱们在这埋伏着来一出英雄救美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陈乔西埋怨地看他一眼：“你太蠢了！连约人都不会！说什么邀你来酒吧坐坐，你就说你店失火了，让她赶快来.....要有让她不能拒绝的理由懂不懂？” 詹豪耷拉着眉毛：“那她来了一看没失火怎么办？” 又是一巴掌打在脑门儿上：“她能到得了你店里么？我们在这儿不就把她截了么？然后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不就行了？” 詹豪哭丧着脸揉着脑门儿：“能找什么借口？” 陈乔西转转眼珠：“比如，喝多了眼睛花了出现幻觉了，或者干冰机喷烟喷的太猛了，或者厨房着火了已经扑灭了.....“ 说罢，她大手一摆：“撒个谎都不会，猪脑子！” 詹豪意会地深想了一下，然后双手抱拳：“高手啊！想不到陈乔木那个扑克脸居然有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妹妹！” 陈乔西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又很快沉下脸来：“不许你说我哥！” 说罢，她又看了看前后来往无人的街道，朝身后更深一的草丛招了招手：“任务失败，今晚散了吧。” 身后的草丛里顿时出现两个彪形大汉。 乔西从包里掏出一叠钞票：“按小时付费，虽然没成事儿，也没亏你们啊，记得下次给我打折！” 大汉其一接过钞票，笑的谄媚：“好嘞陈小姐，往后给您打八折！” 说罢，乔西摆了摆手，俩大汉顿时又消失于夜色里。 “走吧，还在这儿干嘛啊，欧阳莱是不会来了。”乔西从石凳上起身，由上而下睥睨着詹豪，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那我回店里了。”詹豪起身，搓搓手：“要不你也去喝两杯？反正才十二点。” 乔西想了想：“你店里有帅哥哥没？” 詹豪拍着胸脯：“这会儿正是上人的时候，帅哥哥靓妹妹一抓一大把！” 乔西咧唇一笑：“行，走！你请客！” ........................................................................... 酒色缱绻，气氛清淡。 站在酒吧的门口，陈乔西扯了扯唇：“一个人都没有？” 詹豪尴尬地笑了笑，干脆拽了她的胳膊朝里走：“你不就是人！走，我让我们这让台柱子陪你喝！” “谁阿？” “我我我！” ...................................................................... 圣经写道：白昼，云柱不离开他们，仍引导他们行路；黑夜，火柱也不离开他们，仍照亮他们当行的路。 有人的夜晚灯火通明，有人的夜晚芙蓉帐暖，还有人的夜晚寒冷孤寂。 这就是人生百态，无所不能的黑夜带给众人的百态。 好不容易等到天明，芙蓉鸳鸯依依告别，通宵达旦的人们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将白天过成了夜。 乔木从欧阳莱的家径直到了公司，谁知一进大堂恰好撞见了父亲陈迈。 陈迈有意在电梯前等他，沉着脸，就如同乔木平日里也爱沉着脸的样子。 冷脸父子就这样登上了电梯。 “昨天为什么中途离席？”父亲的声音如暮鼓晨钟，厚实沉稳。 乔木礼貌地颔首回答：“房氏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恰好我又有些私事就走了。” 父亲的面容不变，继续问：“听照顾你的安阿姨说，你昨晚也没回去。” 乔木点头：“唔，在女朋友家。” 父亲终于转过头看向他：“那个女孩背景干净？” 乔木继续点头：“干干净净。” 父亲似是不信：“你调查过了？” 乔木想起自己三次穿越的经历，回答道：“唔，算是调查过了。” 此时电梯已经升至顶层，父子二人一前一后步出电梯。 “你一向做事很有分寸，我就不多说了。”父亲对待优秀的儿子总是这样信任又纵容。 假设如果是陈乔西，估计就要挨揍了。 乔木将父亲送至他的办公室，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也难怪他从小就被夸聪慧礼貌，做事滴水不漏，跟妹妹截然两个人。 很难让人挑出毛病。 这也是他有勇气给欧阳莱承诺的原因。 他自小就明白一个道理，真正的自由建立在让所有人满意的基础上。 这样一来，才算是真的自由。 ............................................................... 乔木回到办公室，廖冰已经将文件和咖啡准备好放在桌上，桌上的日历画上了红圈，提醒乔木不要忘了今天有重要的会议。 正当乔木刚刚坐下，敲门声便传来了。 “进。”乔木淡淡地答了一句。 王芷璇拿着一个文件进了来。 她总是喜欢穿着米白色的套裙，浅浅地上了妆，虽然已经结了婚，但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皮肤也十分白皙。 她待人接物就犹如她的长相一般平易近人，在公司里声誉很高。 她十分知分寸地将文件放在桌上后朝后退了几步：“按照昨天欧阳记者说的已经整理好公关策划了，陈总您先过目一下，看看哪里需要改我及时做改动。” 乔木抬起眼睛，浅浅地捻出一个笑容：“好的，谢谢。” 王芷璇单手撩了撩右侧耳后的发，继续说道：“欧阳记者很厉害，三言两语就点透了我们，跟她比起来，我这个企宣经理太不称职了.....“ 乔木垂眼翻看着手里的策划案：“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王芷璇说：“我们企宣部还有职位空缺，不知道能不能聘欧阳记者过来？哪怕做个指导顾问也行。” 86 升职加薪 乔木正看到精彩的地方，便忍不住由衷地笑了。 欧阳莱比旁人特别的地方在于，她总是用看似没底线的手法逼出更没底线的做法，她从来不跟人比谁更好，而是比谁更肮脏...... “陈总？”王芷璇见他没回应，又轻轻地唤了声。 乔木这才收回神思，面上保留着方才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和煦。 “聘请恐怕不行，不过往后有什么难题可以随时让欧阳记者过来帮帮忙....” 乔木知道，以欧阳莱的性子，断不会想来集团工作，于是就直接拒绝了王芷璇的要求。 王芷璇失望地笑了笑：“还想着欧阳记者是您的妹妹，来公司工作也会更方便一些....“ 乔木蹙眉：“妹妹？” 王芷璇瞪大眼睛：“不是么？” 乔木无奈地摇摇头：“罢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去忙吧。” 想起欧阳莱昨日来穿的性感无敌的样子，似乎是来碾压众人宣誓主权的，怎么到了给她宣誓主权的机会就怂了呢？ 想到这里，乔木觉得好笑。 从小到大都是个纸老虎。 王芷璇看着乔木一提到欧阳莱总是若有所思的笑，心下应当就是自己所猜那样了。 于是她礼貌地告了辞，退出了办公室。 .................................................................. 这一日，也是欧阳莱跟马薇薇约好回到杂志社的日子，于是早早地送走了乔木便开始着手收拾自己。 来到杂志社却发现空无一人，欧阳莱还有些奇怪。 因为先前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所以今天无需在前台进行打卡。 于是她径直上楼去找马薇薇。 楼梯刚走到一半，从三楼下来的小云满面春风迎了上来：“欧阳姐，总编说你差不多到了，让我来接你。” 欧阳莱颔首：“他们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见？” 小云说：“都在会议室里呢，今天有重要事情宣布。” ............................................................. 欧阳莱跟着小云来到三楼会议室，只见不大的会议室塞满了人。 众人皆满脸云雾地看着欧阳莱。 马薇薇仍旧坐在主位，只不过今天她依然是化着浓烈的妆，穿着她喜欢的华伦天奴的花样套装，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满脸的尖酸刻薄。 唔，这才是真实的马薇薇，昨天那个不是。 欧阳莱想着，便在小云的指引下坐在了马薇薇右手旁。 “既然人都到齐了....“马薇薇启唇：“会议就正式开始吧。” 马薇薇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视：“众所周知，欧阳记者前些日子没有经过高层允许采访了不该采访的新闻，所以被革职，但是.....“ 马薇薇轻轻扫了扫欧阳莱：“但这两个周以来，经有关部门反馈，欧阳记者报道八院病情一事属于真实信息，且有效避免了一场大的病毒传播，应该受到嘉奖....“ “经过我与公司高层商议，特聘回欧阳记者，并且任命她为副社长一职，今后同事们像欧阳记者学习，发挥新闻工作者的威力，以真实、高效、勇敢为核心继续努力工作！” 说罢，马薇薇起身，将聘书递给欧阳莱。 欧阳莱有些讶异，低声问道：“不是合同制？工资低么？” 马薇薇板着脸：“爱要不要！” 欧阳莱一把抢过：“我什么时候跟钱过不去过？” 说罢，欧阳莱笑容灿烂转向众人：“看来又要继续辛苦大家跟我当同事了....“ 马薇薇不动神色地扯了扯唇，将笑容压回去，带头鼓起了掌。 ....................................... 会议散去，小云帮着欧阳莱收拾起副社长的独立办公室。 由于副社长一职一直空着，这间位于二楼东边的办公室早已积了厚厚一层灰。 其他人跟欧阳莱交情一般，遂没什么人愿意帮手。 唯有实习生小云，倒是乐此不疲地拿着抹布抹的细致。 边抹边说：“欧阳姐，你不知道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我们有多高兴！” “你们？”欧阳莱正收拾着桌面和书架。 小云笑的灿烂：“我和...云霆啊....“ 一提到云霆的名字，小云居然红了脸。 欧阳莱立刻察觉，八卦地凑上去：“怎么？你跟云霆谈恋爱了？” 小云竖起食指：“欧阳姐，你别告诉旁人，我们刚刚在一起，还不稳固。” 欧阳莱笑着颔首：“这怕是需要一杯咖啡堵住悠悠我口了。” 小云生的较小，典型的南方女孩，云霆个头很高，至少高出了小云两个半头。 欧阳莱想了想这画面，却觉得甜蜜又合适：“待会儿午饭叫上云霆，我请你俩吃。” 小云害羞：“好的，欧阳姐，我给你买咖啡。” “对了......”小云放下抹布，凑过来：“不过以前主编对你那么苛刻，怎么这次还会聘你回来还给你升职啊？” 欧阳莱的笑容滞了滞，想起昨天下午马薇薇无助的模样，编了个借口，说道：“可能是我一不小心成了新闻界的英雄吧，她也没办法，其实心底还是想继续苛刻的.....“ 小云附和地点点头：“我想也是，连新闻都报道了你的那篇稿子，说你是吹哨人呢！” 欧阳莱笑：“还不得多亏你和你的云霆。” 小云再次红了脸。 ................................................................. 回到杂志社的欧阳莱只用了一上午时间就收拾好了办公室，而从下午开始，马薇薇就将她抓过去开始交代工作。 这样一来，欧阳莱一直忙到了傍晚。 直到电话响起来，她才刚刚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 “乔木....“欧阳莱唤了一声，整个身子靠近宽阔的座椅里。 “我好累啊.....“ 话说出口，欧阳莱觉得自己娘爆了，居然学会了撒娇。 旋即又清了清嗓子：“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次回来，我升职了哦~~~”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澈温柔：“恭喜你，那周末给你庆祝怎么样？” 欧阳莱疯狂点头，后又意识到乔木并看不到，于是问道：“你今天要干嘛？来找我么？” 乔木说：“我今天得去趟郊区，那边实验室出了点问题。” 欧阳莱抬了抬眼皮：“你还有实验室呐？” “唔，所以我今天没法陪你吃晚饭了，明天下午我来找你。”乔木说。 欧阳莱点点头，又对着手机话筒亲了一口，亲完觉得自己越来越恶心，于是匆忙挂断了电话。 实验室？ 这陈乔木，兴趣爱好可真是多呢.... 欧阳莱想着，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又接到电话，是詹豪打来的。 “什么？”欧阳莱刚接听，便坐直了身子：“你店里着火了？” 87 会有后遗症? 王林像是昼伏夜出的蝙蝠，夜里总是猥琐地搞些大动静。 上次骗乔木夜里过去是办了个什么研究所pizza夜。 这一次听起来语气是十分慌张的，但也不排除幺蛾子事件。 于是乔木从公司走时还是气定神闲地吃了晚饭，毕竟pizza那玩意儿，吃一次就够了，多吃多胖。 一路60迈慢悠悠地开过去，顺便欣赏沿路街景。 小莱升职了，是件好事。 没法将她圈养起来了，只能另觅良机了。 到了郊区已然月黑风高，车影寥寥，研究所在一条丁字路的尽头，灰白色的仓库式建筑从外观看去倒有些阴森恐怖。 王林执意申请的经费搞亮化也只是在四四方方的建筑四个角支棱起四盏射灯。 好死不死，还选了幽绿色光线。 愈发阴森，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幽冥渡口之类的地方。 乔木将车停好，裹了裹外套窜了进去，奇怪的是，只有走廊亮着灯，一楼的实验室全部是漆黑一片。 乔木心想，这王林莫不是又看了什么电视剧学习了新的花招讨朕欢心。 “王大科学家？”乔木干脆张口唤了唤。 无人应答。 “林子？” 无人应答。 乔木干脆清了清嗓子，正经道：“没人理我我就走了啊。” “在这里.....“终于，从走廊右侧的盥洗室里传来声音。 乔木走过去，将墙壁上的灯拍亮，发现王林正一身是水的坐在地上，怀里还有一只也一身是水的大黄狗。 王林抬起眼，哀哀戚戚地说道：“我的大黄死了.....“ 乔木苦笑不得，只好蹲下身，刮了刮狗鼻子：“唔，我怎么不知道你养了一只大黄？” 王林忽然龇牙咧嘴，整个人半扑过来，抓住乔木的一只袖子：“还不都是你！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去谈恋爱了不陪我做实验了，那我的实验谁来做？谁来做？只能让大黄去试试了！” 说到这，王林又哭了起来：“我们大黄，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叫苦不叫累，分文不取，对我言听计从，比某些人比起来，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乔木听懂了，扬扬眉：“你是在骂我不如狗？” 王林剜了他一眼：“骂你忘恩负义！骂你重色轻友！” 乔木浅浅笑了笑，自小王林便是这般矫情，又生得一副白皙透嫩的精巧脸庞，免不了被人误会两人在搞短袖之情。 “好了，这里满地都是水，我们去个舒服点的地方坐下说。”乔木哄道。 王林气呼呼地起身，顺手拿来一个浴巾将大黄裹了起来。 ............................................... 来到实验室，一整排的显示屏幕全部亮着，上面循环着王林未解出来的公式。 在黑暗之中倒是像极了银河之光。 王林拍了拍手掌，所有灯全部打开，就连里间的时空穿梭仪也亮了起来。 王林郑重地将大黄放在了操作台上，满脸肃穆：“最近我在调试空间除燥仪，就把大黄送回去了五天前......” 王林拉来一把活动椅坐下：“因为动物的体积和生物构造跟人类不一样，我预想到它无法承载太过强烈的分解重组的过程，所以只选择了短途时空旅程....“ 乔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所以这大黄哪来的？” “在后院捡到的....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第三次短途时空旅行回来后，大黄就有些异常......“ 王林深思道：“一开始是睡觉抽搐，再后来是不睡觉也踌躇，像是大脑损伤了....“ 说着他抚了抚还没完全硬掉的狗身子：“今天下午它去后院菜地里玩，弄得一身是土，我就带它去洗了个澡，谁知洗着洗着大黄就抽搐了一下，瞬间就没气了.....“ 说到这里，王林沉重地抬起头：“乔木，我怀疑时空穿梭仪会带来脑部损伤的后遗症，我现在很是担心你......“ 他伸出三根手指：“三次，三次是哺乳动物最大承载量，量子序列重组时可能影响基因排列，似乎会出现严重基因缺陷.....“ 王林突然的正经让乔木晃了晃神，沉思半晌却释然笑道：“你也说的是仿佛、似乎、可能....哪里是肯定的结果？不用操心我....“ 乔木举起右手，亮出恰到好处的手臂肌肉：“迄今为止我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倒是最近增肌了.....“ 王林瞅了瞅乔木的胳膊，却还是一脸肃穆：“我明天开始会送一些不同体型的哺乳动物去短途时空旅行，如果都出现了类似情况，你必须得马上入院接受检查！” 乔木郑重点头：“你要不放心，我明天就可以先去检查。” 王林打了响指：“那明天去！我陪你！” 乔木原本只是权宜之计，随便拎来的说辞，没想到王林居然认真了起来，于是搓了搓下巴，又说道：“明天不行，我明天要去一趟南边的苗圃........” “去苗圃干嘛？我们这儿不要树苗了，后院那片林子看着阴森森的甚是恐怖，总觉着从里面能蹦出些什么怪东西！”王林急忙道。 “不是给你，是给小莱。”乔木笑。 王林脸色又变得酸涩了几分：“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男人都是些喜新厌旧的东西！” 乔木皱了皱眉头：“你别忘了自己的性别。” “我跟你不一样！” 说着，王林又似乎想起了委屈事，瘪了瘪嘴：“还说呢，上次说帮我把你妹叫出来吃饭，谁知道你俩双双放我鸽子.....“ 王林像个小媳妇一般绞着手指，骂道：“骗子！” 乔木一拍脑门儿，最近满心满眼都是欧阳莱，居然把这事给忘了，约莫一算，乔西已经回来近一个月了，还没让王林见上。 “我的错....”乔木说道：“明天，明天下午，等我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王林挑眉：“谁们？” “你，我，小莱，乔西.....” 王林满眼放光：“四人约会？” 乔木苦笑：“你要这么想就这么想吧.......“ “乔木....“王林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眉头有三从浅浅的印：“如果真的有后遗症，算是我害了你，如果你瘫痪了或者怎么样了，我愿意放弃研究所，放弃我的学术研究，去照顾你.....“ 王林说着话，已然泪盈于睫：“我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数来数去就只有你、老刘、程杰、徐然、徐尔、王晨晨、刘韬、孙教授、李教授、薛教授.......” 王林数了一会儿来宝，想着似乎数不过来，于是就放弃：“我也什么朋友，所以，你千万不能出事！” 王林一只手紧紧地拽着乔木的袖口：“我说如果是万一，万一你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了，你一定要跟你父亲说清楚，千万别找我麻烦，你一定要告诉他，都是你自愿的.....“ 乔木哑然失笑，评论道：“贪生怕死你是第一名。” 88 木莲 清晨的高速路一反常态的拥挤，兴许是到了周末，出城游玩的人会比较多。 乔木驾车顺行在车流中十分不适，开快了不行，慢了不是，原本半小时就能到的路程足足开了一个小时。 到了南边边缘的一个苗圃，负责人早早地就在园林门口等着。 “不好意思陈工，我迟到了。”乔木将车停好，忙冲来人礼貌地说道。 陈工着一身灰蓝色的工服，将手在身上蹭了蹭才伸出来：“陈总客气了。” 陈工带着乔木在偌大的林子里转悠起来。 这里是绿化公司培育树苗的林子，按照树木种类划分区域栽种着，行道树在行道树的区域，园林美化在园林美化的区域。 乔木说明了来意，陈工则将乔木径直带到了园林美化区域挑选。 陈工问：“上回给您母亲送去的两颗樟木状况如何？需不需要我派人去护理护理？” 乔木和煦一笑：“那两颗樟木春天落叶，夏天落花，秋天落果，热闹的很，我母亲打发时间就靠它们了。” 陈工也憨厚一笑：“我一直说去拜访您母亲，她总给我介绍一些小区绿化的业务，单单上个季度就帮我们完成了六百万业绩，算是我们整个公司最杰出的销售经理。” “那看来我们家谭女士的麻将没白打，整个小区每家每户做什么的她都热络的一清二楚，推荐几单业务举手之劳。”乔木如是说。 陈工点头：“您母亲人真好，对了，我给她准备了几盆玉兰，待会儿您走的时候替我捎给她。” “好。” 说罢，乔木又客气地道：“这次倒是只需要一棵树，还得劳烦你们送一趟。” 陈工大气地摆摆手：“客气什么，要不是不知道您心仪哪种类别，我直接给送上府去，省的你跑这一趟。” 说着话，陈工已经将园内用来载客的电瓶车停下，右手边便是一整片常青木丛。 “那一片是常见的樟树....“ “樟树还是算了，这次恐怕没人那么勤快的打扫。”乔木摇摇头。 陈工又指了指另一侧：“那边是木莲，叶片细长似枫叶，树荫浓密，花果也美，一般用于做庭荫树，园景树，是比较常见的常绿阔叶树种。” 乔木看了看，满眼尽是苍翠碧色，混着这当下春末夏初的好时节，林子里泛着多重复杂的香味，若不是想给小莱一个惊喜，不如带她来逛逛园子也是不错。 “木莲不错，名字也好。”乔木说。 “大小也合适，还有白兰花，就是对气温会比较敏感一些，但开花时非常好看，香味十足。”陈工继续介绍道。 乔木用指尖点了点下巴，指了指远处的林子：“还是要木莲吧，选一颗大小适中的，帮我送过来。” “好，您想什么时候送？” 乔木低头看了看手机：“明天12点前能栽好就行。” 陈工耿直一笑：“就一棵树，没问题！” “谢谢您了。”乔木颔首：“那我就先走了。” 陈工忙将他引回电瓶车：“那我去将玉兰搬过来，盆景树，车里能放下吧？” “可以。” ........................................... 回城的路上，乔木拨通了欧阳莱的电话，告知她下午来接她吃晚饭，现下要回去一趟。 欧阳莱似乎是刚睡醒的样子，应然应允。 挂了电话，乔木拐上高速，蓝牙音乐播放着他喜欢的乐队专辑，整个车厢内泛着淡淡的祖马龙香氛的味道，车窗外是大片灿烂的日光之景。 只是....... 眼前忽然一白是怎么回事？ 就像拔掉了电源插头，屏幕忽然关闭。 不对....... “滴....滴....” 好了，方向盘，显示器，护栏..... “嘶.................“ 复又恢复意识的乔木看见有些偏离行道的车辆险些撞向护栏，于是心惊胆战地将方向盘搂了回来。 后侧方车辆的鸣笛声依旧持续，仿佛将他也吓得不行。 乔木急速地眨了眨眼睛，上次这样出现大脑空白，是第二次时空穿越回来的事情..... “三次，三次是哺乳动物最大承载量，量子序列重组时可能影响基因排列，似乎会出现严重基因缺陷.....“ 王林的话语声在耳边响起，无法集中注意力的乔木只好缓缓减速，停在了紧急停车带上休整片刻。 他很快地调整了情绪，告诉自己可能只是没休息好，就又再次上路。 后面的行程倒是安全的很，大脑不仅没有停摆仿佛比早上更要清明一些。 乔木自顾自地扯了扯唇，喃喃道：“千万不能学王林那般怕死。” 然后踩了踩油门，“轰”地一声，黑色大g窜出车群，很快就拐下了高速。 .............................................. 回到家后，陈乔西正敷着面膜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后院有除草机的声音，乔木径直先上了二楼，换了一身居家的米色棉质套装，慢悠悠地又回到了客厅。 此时陈乔西将脸上的面膜揭掉，正用美容仪一下一下地刮着脸蛋子。 “这是什么？”乔木蹙蹙眉，看了看乔西手中闪着亮光的类似遥控器般的玩意。 乔西轻飘飘地瞅了他一眼：“老土！日本新出的美容仪，你又用不上，问这个干嘛？” “好用吗？”乔木认真地打量。 “当然好用了！没看见我皮肤吹弹可破嘛？零毛孔无油美人肌！” “那帮我也买一个。” “你要美容仪干什么？” 乔木和煦的笑笑：“我给小莱。” 乔西怔了怔：“不好用，难用死了！” 她拉长脸，置气地将美容仪朝地毯上一丢。 乔木蹙眉：“方才不是还说好用，什么零毛孔美人肌的？” 乔西恨恨地白了他一眼：“那是你妹妹我天生丽质难自弃！跟那鬼仪器没关系！” 正当乔木无奈地哭笑不得的时候，从后院除完草回来的谭情女士正气喘吁吁看着儿子：“怎么又多了几盆玉兰？” 乔木如是回答：“陈工送你的。” 谭情女士将眉头皱成川字：“咱们家需要请一个园丁了，我快累死了。” 乔西忙热络地贴过去：“妈妈，我来帮你，我来帮你，你把请园丁的钱也变成我的生活费打到我的卡上吧！” “财迷！”谭情女士半是嗔怪半是宠溺。 乔木苦笑：“你每年的生活费都是我打的。” 乔西转了转眼睛，一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架势，又将地上的美容仪捡了起来：“下学期你多给我加点，我就帮你买美容仪。” 乔木和煦一笑：“那你去跟爸说。” 乔西缩了缩脖子：“我不敢。” “那要不....”乔木顺手捏了捏乔西的脸：“下午跟我和小莱吃个晚饭，我把我的副卡给你你随便刷？” 乔西眼睛一亮：“骗我呢吧！” 乔木望了望一旁看戏的谭情女士：“妈，保密。” 谭情女士挤挤眼睛，看向乔西：“臭丫头，这么好的买卖还不快答应。” “我吃！我吃！” 89 晚玉香 在过去民国时期，城里临水一侧被划分成了租界区，如老上海那样，建筑都是一派金碧辉煌。 想着与欧阳莱在一起之后还没有好好带她约一次会，是以就将晚饭选在了一栋约莫有百年历史的欧式建筑里。 餐厅是会员制，古堡一般大小却每日只接待四桌客人。 服务员全部持有专门的英国管家执照，一口纯正的伦敦腔介绍起菜品和餐厅独有的红酒时十分令人陶醉。 想要进入古堡餐厅还需得穿过一片修剪的整齐的灌木丛，灌木丛中还镶嵌着不具名的晚来香的花卉，配合着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一条清幽小道在月色和路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浪漫。 由于是私人服务制，早有晚餐管家在门口等，见到乔木等人，立刻绅士地迎上去，微微欠了欠身子，用伦敦腔跟大家问好。 乔木跟英国管家走在前面聊着菜单和酒水。 乔西暗暗拉着哥哥的袖口，紧贴在他身后。 欧阳莱被乔西隔开，自是悠哉地走在后面一些，来回欣赏这庄园美景。 而王林则走在最后面，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在乔西的背影，从脖颈泛起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子，一路上走的踉踉跄跄。 管家将四人带到了他们用餐的区域，看起来是古堡里原本餐厅的位置。 一盏巨型水晶灯稳稳垂下，与长条形餐桌只隔一个花摆的距离。 半面墙壁全部是红酒，每瓶红酒下面都有相对应的名牌介绍。 餐厅一角还放了一架有些年代的三角钢琴，琴谱立着，似乎会有人随餐伴奏。 桌上的餐具全部都有卡片写着“一次性”的字样，只是伸手触了触居然全是银器。 欧阳莱在引导下端庄坐下，好奇地拿起一个勺子打量。 勺子通体银身，唯独勺柄末端镶了鎏金镂花式样，而勺身背后居然浅浅地刻着“欧阳莱”三个字。 她有些惊喜地望向乔木，乔木和煦一笑，淡淡道：“刻意让准备的，只有你有。” 欧阳莱眼含春水，唇角笑容似骄阳。 乔西看过来，也忙拿起自己眼前的勺子来回翻看，确实没有镂花也没有雕刻，就只是普通的银勺而已，于是小脾气上来，嘟囔道：“我也要！要准备就都准备，哥哥你怎么这么偏心！” 王林一双眼睛一直怯生生地盯着乔西，见乔西看勺子他也看勺子，见乔西撒娇他也撒娇，只是刚开口说“乔木，你怎么这么偏心....“便后悔了，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娘，不够威严。 于是又调整了语气：“陈公子，此举略有偏颇啊。” 乔西斜了一眼王林，蹙着眉头问：“王林哥哥，你最近又有什么新的兴趣了？” 王林尽量压着不让脖子的红晕涌上脸颊，端着架子反问：“乔西妹妹，怎么这么问？” “听你说话怪怪的，以为你最近又迷上唱戏了呢....“乔西眯着眼睛笑笑：“上回我回国，你告诉我你新学会了踢足球要给我表演......“ 王林干干笑了几声，义正言辞道：“科学家哪有那么多时间培养兴趣爱好啊，我最近的空间穿梭技术正在最重要的实验阶段，忙得不可开交，不可开交啊！” 乔木一听，低低地咳了几声。 王林暗自嗟叹，怯怯地瞟了一眼乔木，完犊子了，忘记别提空间穿梭这茬了.... “空间穿梭？”已经来不及，欧阳莱竖着耳朵立刻来了兴趣：“只知道乔木是个科学发烧友，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厉害的科学家朋友。” “嫂嫂好说....”王林有一大爱好，就是爱听别人夸他，于是对欧阳莱顿生好感，打开了话匣子：“嫂嫂有所不知，鄙人发明的空间穿梭仪应当是整个世界最先进的技术，这个空间穿梭仪啊，可以上穿白垩纪，下穿未来.......“ “林子！”乔木见王林一时忘形收不住嘴，于是立刻打断，暗暗递了眼光：“你不是有东西要送给我妹么？” 王林灵台又是一阵抽搐般的清明，干脆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果断闭嘴。 欧阳莱却兴趣十足，继续追问：“空间穿梭仪？那真的可以完成穿越的设想么？” 欧阳莱一双热烈的眼角盯着王林，一旁的乔西似乎也被引燃了兴趣，托腮望着王林。 乔木却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半是威胁半是无奈的盯着王林。 被盯得久了，王林干脆一拍大腿站起来：“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带了东西送给乔西，为了庆祝乔西毕业顺利！” 乔西一愣：“王林哥哥，我才大学第二年。” “对对对，祝你大二顺利！”王林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支录音笔，两个女孩子觉得新奇，但乔木一看却伤了脑筋。 那不是定位仪么....这王林，带这个做什么！ 王林也发现自己掏错了，立刻又准备塞回去，却听到欧阳莱发问：“录音笔？那是录音笔么？不是录音笔吧，科学家口袋里的录音笔说不定是什么时空遥控器之类的呢....” 王林的动作滞在原地，想了半晌，答道：“害！就是普通录音笔！” 欧阳莱露出失望神色，乔西也托腮耷拉着眼睛。 “王林哥哥，你到底要送我什么啊？” “等等....啊，这个....”王林终于掏出一副蓝牙耳机，乔木继续脑瓜疼.... 这.....不是空间除燥仪么？ 乔木实在忍无可忍，一双凌冽星眸甩出去几把刀子。 王林视若无睹，开始口若悬河：“这可是好东西，耳机内自带隐形功能，能够躲避所有屏蔽干扰仪器，蓝牙波纹处理的十分别致，当你想偷听什么或是作个弊什么的，哪怕fbi带着他们的专业检测工具都找不见你！” 王林笑的十分自豪，双手递给乔西：“送给你，毕业考试答不上来你就用这个作弊！” 众人愣了愣，水晶灯的璀璨光亮似乎全部变成了乔木眼里的刀子。 “王林.....”乔木从齿间里淡淡蹦出两个字，吓得王林抖了抖，可怜兮兮地望向乔木，瘪嘴道：“我花了三个晚上做得呢.....” “扑哧....”一声轻笑打破僵局，乔西跳到王林身边，张开双臂从侧面抱了抱他：“王林哥哥你简直是我的救世主好嘛？这个礼物我太喜欢了！” 一旁的欧阳莱也羡慕地看着那副耳机，自言自语道：“如果三年前我也有的话，就能考上清华的研究生了.....” “科学家，你太厉害了。”欧阳莱撑着一双水波媚眼，看着王林。 一时间，仿佛置身于万花丛中，直男王林第一次感受到被女孩子的瞩目，还是一次性被两个美女的瞩目。 他扯着嘴角傻笑了笑，瞬间，脸皮红得吓人：“妹妹好说，嫂嫂好说。” 乔木无奈撑着眉心，说道：“行了，坐好，上菜了。” 90 经年累月 一顿饭成了两个少女对王林的十万个为什么的提问。 一旁的乔木时不时冷冷地瞟他几眼。 王林回答的战战兢兢。 一边要想着怎么在女生面前给足自己面子，一边还要想着怎么样隐瞒住他和乔木空间穿梭的事实。 这一顿饭吃的且长且慢，近十点结束，王林已近虚脱。 因为王林的关系，乔西也没空给欧阳莱难堪，两个人罕见的在一处和谐共处了三小时。 只是苦了我们的大科学家，后背已经被浸湿了一遍又一遍。 “科学家，如果有机会，我去给你做一篇专访吧？”欧阳莱站在一丛夜来香前，冲王林告别。 王林瞪大了眼睛，半是苦笑半是惊地摆手：“不了不了，嫂嫂，我低调，我喜欢低调。” 欧阳莱也不强求，将笑容捻成最真诚的模样：“那有机会的话，可以去你实验室看看么？” “我也想去。”一旁的乔西继续附和。 王林撑着嘴笑的十分僵硬，一边要默不作声地观察乔木的表情，一边打着哈哈敷衍道：“都来都来，让乔木带你们来。” 欧阳莱颔首，转头看向乔木：“那你带我去哦。” “哥，也带我哦！” “唔，有机会。” 乔木立在欧阳莱身边，周遭都是夜来香清冷的香气，月色渐浓，布了满地。 仿佛月色和乔木十分搭，琴瑟和鸣相得益彰。 哪怕他尴尬的笑笑，也觉得清幽淡雅。 ....................................................................... 因得四人都喝了酒，且乔西闹着乔木要径直回家。 所以乔木只得给欧阳莱和王林叫了车，并嘱咐欧阳莱明天中午十二点，在杂志社停车场旁的小公园见。 回到家乔西赖在乔木的房间里不回去睡觉，一直评论着今天欧阳莱的表现。 乔西总结了八个字：水性杨花，见男就春。 “一口一个科学家科学家，啧啧啧，这样的女人，真是祸害....你没看王林哥哥的脸都红成猴屁股了！” 乔西穿着动物图案的睡衣，蜷腿坐在地毯上。 乔木则坐在床上打开笔记本处理一些未完的公务：“你有没有想过，王林脸红不是因为小莱。” 乔西耸耸鼻子：“你不懂！那会儿我去抱王林哥哥时，欧阳莱一副狐媚样子夸了他两句，王林哥哥整个身子都僵了，我眼见着脖子根一阵红晕荡起来，啧啧啧.....直男惨案。” 乔木提唇笑，暗自揣度自己的妹妹兴许还没有开窍。 于是问道：“乔西，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乔西瘪瘪嘴：“过生日时在美国呢.....下周就得回学校了.......” “唔，满21就可以去夜店买酒喝了。” 乔西狡黠一笑：“就你老实，我早都偷着喝了三年酒了，美国人对亚洲人脸盲，随便拿个学姐的id就能买......” 乔木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唔，喝酒和作弊，这两项足够让爸扣完你下学期的生活费了。” 乔西一愣，一双眼睛立时瞪了起来：“哥，你不会出卖我吧？” 乔木合上笔记本：“看你表现吧。” ................................................................ 翌日周一，乔木早早地去公司开了会便开车往杂志社走。 想着时间快到午时，陈工定已将木莲植好了。 乔木见时间充足，还去买了两杯咖啡。 今日的阳光十分富足，仿佛给所有建筑物镀上了一层金色。 整个城市都在熠熠生辉。 乔木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喝着咖啡，眼睛看向杂志社的方向。 很快，羊肠小道上出现一个人的身影，穿着水蓝色连衣裙，披散着长发，含着早春三月般的笑容，袅袅娜娜而来。 乔木端着咖啡起身，和煦一笑，立在原地等她。 乔木微微张开双臂，女人顺其自然地扑进他怀里。 递给他左手未喝的咖啡，将右手喝过的咖啡放回长椅上。 欧阳莱今日心情格外好，似乎在有了乔木的每个日子里心情都是格外好的。 像极了近日的天气。 “怎么？约我来就是一起喝咖啡吗？”欧阳莱右手端着咖啡杯，左手搁进乔木的掌心里。 一阵细风吹过，有树叶窸窣作响。 “我说要庆祝你升职......”乔木轻轻吻了女人的额头，然后侧过身子：“所以我挑了礼物给你。” 欧阳莱眼睛一亮，凑上去问：“莫不是霸道总裁亲自去买了限量款的包包？” 乔木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俗不俗？” “俗！” “喏.....”乔木侧过了身子：“送你一棵树。” 女人怔在原地，张口确认道：“一颗...树？” 乔木拉着她绕过长椅，长椅后方就是那颗郁郁葱葱，翠绿欲滴的木莲。 木莲的树干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了年月日，落款是：赠吾爱欧阳莱。 下方还有一排细密的小字：心有乔木，累月经年。 欧阳莱定睛看了看，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她收到的礼物数不胜数，她甚至从不期待乔木会送她什么特别的礼物。 她在想，哪怕乔木是一个耿直不解风情的男人，她也喜欢。 只要是乔木送的，是花，是风，是雪，是月她都喜欢， 但乔木却兴师动众地在公园里捐了一棵树。 欧阳莱一开始只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思跟乔木在一起，她从未奢求过得到他满分的爱和关注。 哪怕乔木只是分出十分之一的心思给她，就已经是很足量的爱。 欧阳莱自小到大都是自己爱自己，甚至有一段时间自己也不爱自己。 而乔木，而这个跟自己完全两个世界的男人，却只是为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升职，便掏空心思地准备了礼物。 还有这些天，这些触手可及的宠爱.... 这是上天对我的补偿么？ 欧阳莱看着眼前如水墨画般的眉眼，用指尖触了触男人的唇...... “唔，因为我的名字就是乔木，所以思来想去，送你一棵树，风雨不移，你只要想见，就一直在。” 男人的声音混着微风缓缓飘来，成了最动听的乐章。 “只是我们还没结婚，没有自己的院子，往后结婚了，我再将这颗木莲移回我们自己的院子里。” 乔木沉吟：“原本也想过植到你家楼下，只是弄堂住户太多，十分不便利，需要打点的部门十分繁琐.....“ 他还在一直说着心路历程，仿佛害怕这样奇怪的礼物会不得芳心。 只是他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已经在此刻将他的眸子刻进了心里。 欧阳莱倏地直起了身子，她定定地看着乔木的眼睛，看着看着，眼眶居然布了水色。 “你开车了么？”欧阳莱冷不丁的问。 乔木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开，开了......” “开的哪辆？”她继续问。 “大、大g。”乔木继续愣着回答。 欧阳莱踮脚搂住他的脖子：“现在，立刻，马上，我们回车里。” “做、做什么？” 欧阳莱抿了抿唇：“做爱做的事。” 91 我的十全大补丸 很多年以后，有人问欧阳莱，此生收到最珍贵的礼物是什么？ 她不假思索，回答说，是一棵树。 那人问为什么？ 她的眸子里有星辰跃出来，她说：“那是一种坚定不移的陪伴，像树一样扎进土里，将根埋进心里，无论时光如何推移，都不会离去。” 于是又问，此生收到过最烂的礼物是什么？ 她想了想，回答说，还是一颗树。 那人又问为什么。 欧阳莱轻飘飘地弯了眼角，她说：“种树的人都走了，树却还活着。” ......................................................... 此时此刻的欧阳莱，自然对未来一无所知，也一无所惧。 她见缝插针地搂住乔木的脖子，一双杏眼明晃晃地盯着乔木的下颚线，问道：“你以前交过的，是什么样的女朋友？” 原本是欧阳莱最为不屑的问题，往往问出前女友话题的女人都是十分矫情且没有安全感的。 虽然自己不屑，但鬼使神差地也就问了出来，后悔是后悔的，但乔木倒是会心的笑了。 欧阳莱立眉：“你笑什么啊？” 乔木手握着方向盘：“你还会在乎前女友么？” 欧阳莱似是被踩住尾巴的兔子，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干脆搁下这碍事的面子，说道：“就是个顺口拈来的问题，打发时间的，打发时间的。” “我没有前女友。”乔木淡淡地道。 欧阳莱盯着他的侧颜，怔了半晌，脱口而出：“骗子。” 恰好遇上红灯，乔木回首看了看后座一派凌乱的样子：“反正在车里我是第一次。” 欧阳莱有些害羞，一抹红晕涌上脸颊，垂头下去，声如蚊蝇：“那你太菜了。” 乔木转过头去看向她：“我也没想到只是送了一棵树，你就.......“ 欧阳莱捂住耳朵：“好了不许提了！” “下午会忙吗？” 果然，乔木总是一副孑然不自知的神情，很快便从一个调侃的二流子便成了月光沉沉的白月光男孩。 欧阳莱一时间还没转过来，还在纠结后座上那些印子待会儿记得拿湿巾擦掉。 “小莱？” “嗯？” “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乔木浅笑着，单手握住她的手：“下午公司会比较忙，就不能和你吃晚饭了。” 欧阳莱见已经到了杂志社门口，于是顺手解开安全带：“唔，没关系。” “晚点忙完了如果没事我去看你。” 乔木侧过身子替她解开了安全带，顺势又单手捧住她的侧脸，在额头上落下一吻。 “去吧。” 欧阳莱回眼看看她，愈发矫情地抿了抿唇，说道：“记得想我。” 乔木温温一笑：“好。” .......................................................... 也不知道是树的原因，还是地下停车场太过空旷的原因，一个下午，欧阳莱都过得神采奕奕，处理起事情来顺风顺手，毫不拖泥带水。 乃至于被她调过来当助手的小云也由衷地夸赞道：“欧阳姐，你今天的气色特别好诶.....“ 欧阳莱彼时正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字，立时停了下来，将电脑屏幕当成镜子照了照：“没有吧，我看就还那样。” 小云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一样不一样，今天很不一样，就像是.....就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您刚才给大家说稿子的时候声音都比往日中气十足一些。” 欧阳莱想起乔木的脸，低低地笑了笑：“确实是吃了十全大补丸。” 小云眨巴着眼睛：“哪里卖的有啊？我也想买。” “你买不到的，快去工作吧，别想着什么十全大补丸了....” 欧阳莱忽地又冷下脸来，视线回到工作上，脑海里却还是那颗“十全大补丸”的影子。 ............................................................ 到了下午，乔木果然没来，也没有电话亦或是微信。 想必是十分忙碌。 于是欧阳莱步行至不远处的日料店打包了寿司，回到家时已近晚上8点。 弄堂里的饭香味已经消散的差不多，转而代之的是电视里传来的嘈杂声响。 欧阳莱踩着高跟鞋回家，发现詹豪却罕见地没有在家，屋子黑着。 她忽然想起前些天詹豪说自己店里着火了，自己赶到那后发现只是厨房的垃圾被点着了，于是心一横，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詹豪倒是委屈巴巴地站在那，一遍又一遍地问，你没路过步行街的小广场吗？ 欧阳莱歪着头想，为什么要路过小广场，走北街坐电梯下一楼也可以到啊.... 夜里风冷飕飕地，干什么还非得踢踏着踩过一个人烟罕至的小广场啊..... 说毕，詹豪又是委屈巴巴地挠了挠头，问欧阳莱北街在哪..... 啧啧啧....孺子不可教....心疼詹奶奶.... 欧阳莱在心里虽然数落着詹豪，却还是将额外的寿司给他挂在了门把手上。 幼年受到詹奶奶的照拂，现下自然还是多多照顾一下这个什么都不大懂的孙子.... 好在老小区有个好处，一般外来人员也不会想着进来转一圈。 毕竟这栋五层砖楼，除了欧阳莱和詹豪两户是年轻人，其他的都是耄耋之年的老人。 就连外卖小哥一般也是送到弄堂口，省的进来七拐八拐地迷了路。 ....................................................... 回到了家，欧阳莱脱下紧身裙，换上舒适的居家服，抱着寿司盘，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剧，一边大快朵颐。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10点，乔木还没有消息。 真奇怪...... 平日里哪怕是有应酬亦或是会议，都会至少发一条微信。 今日倒是半条微信都没收到。 想到这里，欧阳莱拨通了乔木的电话。 第一遍，无人接听。 发微信问：忙完了吗？ 十分钟过去，拿起电话又拨通第二遍。 谁知刚刚接通，那边就有人接起了电话。 声音极小，似乎是躲着接听的。 “小莱啊...“ 是乔木的妈妈。 “阿姨？乔木呢？你们在一起么？” “乔木下午开会时晕倒了，这会儿还没醒呢，我们都在医院。” 谭情女士捂着话筒：“不过你别担心，我们都在呢。” “阿姨。”欧阳莱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能告诉我医院在哪么？” 电话里的声音似乎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在高新医院。” 92 基因缺陷 欧阳莱不知道是怎样赶到医院的，也不知道是怎样跌跌撞撞来到心内科住院部的。 只是一路上犹如踩在云端，没有一步是踏实的。 自从十五岁那年，妈妈去世后，欧阳莱就特别排斥来医院。 哪怕自己发烧到39度，也坚持在家里物理加药物降温。 医院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讲，是生的希望，是团聚的希望。 但对于欧阳莱来说，是改变一生命运的地方。 是她的人间炼狱，是摧毁她所有希望的地方。 即便是上次来做采访，也是秉承着新闻人的职业操守，克服了内心的障碍。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是仅次于妈妈一般重要的人，被送来了医院.... 想到这里，欧阳莱的手心窜出细细的冷汗，握了握，觉得手心冰冷........ 她强作镇定地来到病房门前，谭情女士早早地等在门外。 她噙着和蔼的笑冲欧阳莱招招手，压低声音：“乔木醒了，他死活不让我跟你说，你千万别出卖我。” 欧阳莱见谭情女士表情轻松，这才松了口气，抓住重点：“乔木醒了？” 谭情女士点点头：“还有乔西那丫头，可能说话难听了点，但她下周就回美国了，你也担待着点.......” 欧阳莱大气地笑了笑：“她年龄小，我理当照顾她。” 谭情女士慢悠悠地抬起复杂的眼神，欲言又止了半天：“那个，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但还是要注意身体，注意身体......“ 欧阳莱怔了怔，旋即脸颊泛起一阵红晕。 谭情女士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乔木那辆车，我已经差人去洗了........” 欧阳莱十分为难地张口：“阿姨.....不是你想的那样。” 谭情女士眨眨眼：“我也年轻过，没关系啊孩子，但也是奇怪，乔木这孩子平时健身啊饮食啊都挺注意的，这次怎么晕了........“ “阿姨，那他是怎么回事？是心脏......” “没有没有......心脏健康的很，住到心内科啊纯粹是因为晕倒了查不出病因，恰好叔叔跟这里的科室主任又很熟，就暂且在这里观察......” 谭情女士安慰地笑笑：“没关系的，你别担心....阿姨就先走了，叔叔还在家里，里面就乔西陪着他哥哥，你们年轻人好好沟通.....” “嗯，阿姨路上小心。”欧阳莱乖顺地说。 只见谭情女士温婉转身，端庄离去，嘴巴里却念叨着整个走廊都能听到的话：“是时候给儿子买点鹿鞭什么的补补了........” .................................................. 欧阳莱一直目送着谭情女士离开，才拿出粉扑调整了面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仿佛从来没脸红过。 “砰砰砰.....”轻巧的敲门声。 而后推开病房门，乔西彼时正嘟着嘴坐在病床旁替乔木切着橙子。 欧阳莱进来的一刹那，乔木惨白的脸色立时冷了起来。 乔西也学着哥哥掉了脸。 只不过乔木说的是：“我不想让你担心。” 乔西说的是：“都怪你！把我哥累的！” 欧阳莱暂且不与乔西置气，而是走近病床的另一侧，俯身坐在床沿，双手握住乔木的一只手，静静地说：“见到你我才不担心。” “呕....”陈乔西在一旁配音：“要不是你天天要接送，我哥至于累成这样么？” 乔木蹙眉：“不要乱说话。” 乔西鼓了鼓脸，起身找了借口离开了病房。 乔西走后，原本是两人间的病房忽然显得静谧起来。 医院独有的森严气味像是不知名的特立独行的香水味飘荡在病房上空。 欧阳莱用脸颊贴上乔木的手背：“怎么会突然晕倒？” 乔木想起下午开完会时，无法起身的场景，云淡风轻地说道：“可能是低血糖。” 欧阳莱想了一阵，恍悟道：“中午饭没吃？会不会是低血糖？” 乔木也立时恍悟：“查了一下午都不知道原因，小莱一来就解决了。” 说罢，乔木和煦一笑。 只是脸色仍旧不大好，笑容虽如沐春风，但总觉得空中有雨。 欧阳莱略有自责，却不多言，只是问道：“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么？心脏？心脏没问题？” “没有。” 欧阳莱左顾右看：“大脑呢？ct做了没？” “做了，没问题。” “如果是低血糖的话，血液一定有异常，血液检查了没？ 乔木唇边荡起涟漪：“小莱，别紧张，我没事。” 欧阳莱立刻板了脸严肃了起来：“不是我担心你，是因为我一直有个择偶标准，就是得健康长寿。” 乔木哑然失笑：“你的择偶标准不一直是家财万贯？” “那只是基础条件！”欧阳莱的眸子忽地闪过一抹落地辰星：“我受够了送走亲人的感觉....所以......” 欧阳莱俯身贴在乔木的胸膛上：“至少你要活得比我久。” 乔木抬起另一只打着盐水的手，轻轻扶了扶她的头发：“唔，我一定努力。” ......................................................... 那一夜，欧阳莱既去了，陈乔西就自然而然气鼓鼓地回家了，虽然嘴上十分不情愿，但还是识时务地将病房留给了他们俩。 幸运的是，这次入院乔木的身体上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翌日就出院去了公司。 乔木照常乘坐总裁电梯径直来到顶层，去了父亲办公室做了汇报，告诉父亲自己身体很好别操心之后，便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并且吩咐廖冰，他需要一个小时的独处时间。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乔木平静的眸子忽然布满了暗涌。 他打电话给王林约好了下午见面的时间。 然后独自在座椅上望着天花板静静地思考。 他想起了王林的话： “第三次短途时空旅行回来后，大黄就有些异常......“ “一开始是睡觉抽搐，再后来是不睡觉也踌躇，像是大脑损伤了....“ “乔木，我怀疑时空穿梭仪会带来脑部损伤的后遗症..........“ “三次，三次是哺乳动物最大承载量，量子序列重组时可能影响基因排列，似乎会出现严重基因缺陷.....“ 如果王林说的都是真的，那只大黄狗真的死于空间穿梭引起的后遗症.... 那么，我这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的大脑暂歇情况，会不会真的与其相关....... 乔木的瞳色越来越沉，右手食指在不自觉地摩擦着左手食指的关节。 “量子序列重组时可能影响基因排列.....“ 是的，也只有基因缺陷，医院里的普通检查才会一无所获..... 看来，王林说的，八九不离十了........ 93 整顿风波 似乎从这个春天开始，欧阳莱的人生忽然变得好了起来。 只是好运的眷顾与春风无关，与细雨也无关，只与乔木有关。 微博上总是流传着一句话：遇见你花光了我一生的运气。 只是我从前运气从来没有好过，倒是遇见你后，好运气接踵来临。 欧阳莱将这句话悄悄藏进心里，面上挂了更多的笑容，换上舒适的平价衣服照常去了杂志社。 这一日，已经到了早上九点，社里的人却到的七零八落。 这是马薇薇请病假的第二天，迟到人数就已经破了纪录。 欧阳莱站在前台旁，询问道：“把昨天迟到的名单传给我。” 前台小妹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好的，欧阳姐。” 欧阳莱用指尖轻触了触前台的大理石桌面，望了一眼大门，说道：“待会儿让迟到的都去三楼会议室等我。” 说罢这句话，欧阳莱便踩着高跟鞋离开。 欧阳莱走后不到十分钟，懒懒散散地来了两个摄像部的同事，他们伸了伸脖子，问道：“琪琪我们不打卡了啊，待会儿我们报个外勤。” 前台琪琪为难地起身，瞧了瞧楼梯的方向，压低声音说道：“欧阳姐专门嘱咐了让迟到的人去三楼会议室找她。” 二人先是面面相觑了一下，而后不屑地笑笑，其一说道：“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拿了个鸡毛当令箭，我们又不算迟到，反正一会儿要出外勤。” 另一个附和：“是啊，不打卡算什么迟到....“ 说着话，两个中年男人便一前一后的上了楼。 ............................................................................... 欧阳莱一个人坐在会议室等了许久，却一个人也没有来。 她确信自己方才传达的命令没有失误。 于是干脆起身去各层巡查。 果然，半小时前迟到的工位都坐上了人，并且人人都悠然自得地坐着手头的事，毫无波澜。 欧阳莱先行安耐住自己的脾性，去一楼询问前台是否有通知到位。 琪琪为难地点头，半句话也没多言。 欧阳莱心下已经知道是什么情况，于是干脆一层一层地将迟到的人点了点，叫到了三楼。 这样亲自走一趟，才算勉勉强强将人凑够。 但是当他们都坐到会议室的时候，却像是偃旗息鼓的将领面对着千军万马。 这些迟到的人大多都是老部下，甚至有些人的年龄比欧阳莱还要大。 接下来的话该怎样说才算拿捏得当，不能太有气焰，容易树敌，也不能太平和，不痛不痒.... 欧阳莱这样踌躇着，踌躇了半晌忽然醒悟过来，我靠，我现在怎么开始想这么多了？ 于是干脆袖子一撸，撑在桌子上，严肃起来：“马主编走的第二天，你们就不知道上班的时间了？” 众人无言，鸦雀无声。 欧阳莱扫了一圈，碍于平时有些脸盲，对不上名字和长相，所以此番也不好挑个软柿子开刀，只好又敛了神色，继续说道：“其中有大部分人已经连续迟到两天....” “不就是迟到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么........”忽然，一个女声懒懒散散地扬起。 欧阳莱看过去，依稀记得是社里的出纳，毕业了两年多，跟自己前后脚进的杂志社。 于是将眼光投过去，反问道：“迟到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女生似乎毫不畏惧，而是捻了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说道：“我看你以前是被马主编折磨疯了，现在借着这个由头想要发泄到我们身上吧？” 说罢这句话，在座人中有人低低地接道：“以前谁迟到马主编都不说什么，唯独天天去抓欧阳记者.......” “是不是....“ “呵呵呵.....” 一时间，会议室里居然传开了嬉笑的声音。 欧阳莱虽然平日里是个淡漠毒舌的性子，但是现下当了副社长，又是唯一一个知道马薇薇身体隐情的人，自然是对这办公室冷暴力恨得牙痒痒，但又不能像之前那般无官一身轻，想怎样就怎样，还得考虑许多因素。 比如说，凝聚力..... 于是，欧阳莱调整了心性，换了眼神，降了几分冷冽，说道：“你们都知道，从前马主编对我没多好.....“ “你们也知道，我对你们，从前也没多好.....” “但是，马主编这次请我回来协助工作，我也愿意尽心尽力地处理社里的工作，也愿意跟大家一起将工作做好........” “如果按照你们的逻辑，她折磨我，我就来折磨你们，那我何苦回来呢？我既然领了高额赔偿金走了，我何苦再回来面对一屋子毫无同理心，目空一切，狂妄自大的人呢？” “好好说话，欧阳记者，我们怎么就狂妄自大，我们怎么你了？”那个摄像部的大哥站了起来，满脸横肉，不好惹的样子。 欧阳莱沉下脸，站直了身子，将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首先，我现在是副社长，不是你口中的欧阳记者。” “其次，今天是周三，一共有八个人迟到超过半小时，我需要一个解释。” “切....什么狗屁副社长，不过就像是看门的大爷，一个虚职还耀武扬威，真是榜上大款人就不一样了.......“ 一个三十岁左右模样的女人举着指甲，漫不经心地冲旁人说道：“所以啊，你混得好不好，就看男人厉害不厉害了....“ ”可不就是呢....据说人家男朋友可以买下一百个我们这样的杂志社.......“ 有人附和。 “行了走吧走吧，手里一大堆事儿还没解决呢在这坐什么冷板凳....“ 有人起身。 “走吧，还不走坐着等着发钱呢？” 有人开始动摇。 欧阳莱站在会议室的另一端，看着这世界的缩影，这些众生相里冰山一角的部分。 她忽然开始沮丧，肩上的压力大了，仿佛有些蹑手蹑脚了..... 平日里趾高气扬飞扬跋扈的她在这些人的面前，算不得什么。 甚至，她都不如她们恶毒。 甚至，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击。 “欧阳记者在这随便混混就行了，她有男人养呢，我们有什么啊？还不得自己一笔一笔挣啊？赶紧下去把稿子写了吧......” 在眼前这个副社长还未说任何话的前提下，会议室里的八个人已经嚼着酸言酸语三三两两地离开。 直到最后一个，摄像部的大哥起身时，他还噙着方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走到门口，朝着门廊“啐”了一口：“太嫩了点！” 然后转头用食指指着欧阳莱的方向：“以后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时候，别出口成脏！” 94 老哥定律 “乔木，管理公司是不是很难？” 欧阳莱半依在沙发靠背上，乔木拎着她喜欢吃的香港茶点来看她，正一样一样打开盖子，摆在桌子上，一不留神，将不算小的茶几摆的满满当当。 “怎么这么问？” 乔木今日着了略显休闲的白色t恤和白色运动裤，头发似乎是刚刚洗过，软蓬蓬地趴在头上，整个人看起来舒服又温暖。 “自从我当上了副社长，感觉整个杂志社的同事都在经历他们的叛逆期，这一周几乎天天都有人迟到.....” “喏....”乔木地给她一份萝卜糕，这才缓缓坐在她身旁：“你年纪不大，平日里又不会阿谀奉承，现下自然难些。” 欧阳莱将腿盘起来坐直：“对对对，就整天说我是黄毛丫头，说我什么狐假虎威.....说我什么看门大爷.....” 欧阳莱叉起一块萝卜糕，先小心翼翼地嚼了嚼，咽下去后，才囫囵着说了句。 乔木将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撑着头，意味深长：“唔，正常的。” “那该怎么办啊？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还不如继续离职呢，太难了.....” “唔，是很难。” “陈乔木。” 欧阳莱陡然坐得笔直，直勾勾地看着乔木：“敷衍我？” 乔木忽然滞了滞，而后勾起唇角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支持你继续离职。” “不要！” “乔木，你好好跟我说说么，你是怎么管理上千人的公司的？” 欧阳莱将抱枕又抱在胸前，耷拉了眼睛。 “这个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擅长。”乔木面无波澜，从容如水。 “我？” “嗯，我记得以前房氏老大跟我介绍你时，说你很善交际。” 欧阳莱面色一滞，有些讪讪：“怎么又跟酒局扯上关系了？” “嗯，你在酒局上如鱼得水，怎么会在杂志社身陷囹圄呢？” 乔木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眉眼弯了弯：“杂志社那些人可不比久经沙场的商贾富豪，他们的脑子才算刁钻，杂志社的同事们，不过是更简单的一群人而已。” 乔木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脑门儿上：“不如想想你之前是如何对付那些老哥们的？” 欧阳莱顺势躺在乔木怀里，抿了抿唇，思索片刻道：“老哥们，分为两大类，一大类是有初恋情节的，喜欢单纯简单的女孩儿，这种老哥很容易搞定，装柔弱，装懵懂，三两下就能拿下.....” “另一类老哥是有防备心的，喜欢独立上进的女孩儿，这种老哥么就得周旋周旋，要懂得分寸，还要时不时用身上的闪光点去折服他.....” 欧阳莱抬了抬睫毛，似是而非地说：“所以你说的是，其实杂志社里也无非这两类人，一类人见不得一个小女生受委屈，自然而然就会服从，另一类人则需要一些手段让他从心底佩服你......” 欧阳莱品了品，忽然抬了眼睛仰头对上乔木的眼光，夸赞道：“我明白了。” 乔木蹙蹙眉头，笑容像是覆上了一层浅浅的薄雾：“现在轮到我不明白了.....” “什么？” “我算是哪类老哥........?” “这......”欧阳莱干干地扯了笑容，转而又谄媚地勾住他的脖子：“你顶多算是小狼狗！” “怎么？小狼狗是什么？” “乔木，咱们是在讨论公事啊....” “我现在有些受伤........” “我到底算哪类老哥？......小狼狗是什么？” 欧阳莱眼见平日里世界末日到了都能淡然处之的陈乔木此刻却较起真来，于是憋了笑，整个人在他怀里抖了起来。 乔木的眼角垂着，整张脸像是在冰窖里滚过一圈，冷的结起了霜。 “你啊.....你算第二类老哥吧，难搞的那种.....” “.............” “怎么了？” 欧阳莱眨眨眼睫毛。 “...........” “生气了？” 欧阳莱从怀里溜出来，坐直身子，凑过去半张脸：“这么小心眼啊？” “嗯。” “啧啧啧，老哥可不这么小心眼.......” “..........” “好啦，不逗你了！”欧阳莱半个身子贴过去，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这么容易吃醋可怎么办呢........” 乔木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 欧阳莱继续黏在他身上说道：“真没意思，还没到一个月就赢了你妹妹一个包了.....“ 她用手指挑了挑乔木的下巴：“看看这个坠入爱情的醋坛子。” 乔木终于面色暖了一些，张张口：“吃醋，不好么？” 欧阳莱见冰山动了，于是凑上去抵了抵鼻尖：“吃醋可以减肥。” “？？？” “我卧室的床好像坏了，你去帮我看看吧。”欧阳莱懒洋洋的起身，一只手勾了乔木的衣领。 “唔。” 不明所以的乔木被欧阳莱骗进了卧室.... 没多久，卧室里传来一声喘着粗气的男声：“小莱，你的床，明明很结实....“ .................................................... 跟乔木腻歪了一个双休，这期间，小魔头陈乔西走了，走之前还气呼呼地留给了欧阳莱一个大纸盒子，上面用便签纸写着“愿赌服输”，里面躺着那只限定款爱马仕喜马拉雅。 欧阳莱无声地笑笑，看着包半晌还是决定交给谭情女士，谭情女士倒是乐呵，坐收渔翁之利，骗了亲闺女一个包，开心的请欧阳莱吃了好几顿饭。 又是一个新的星期，是马薇薇离开的第二个星期。 这期间欧阳莱曾去看望过她，但她已经开始着手治疗，整个人消瘦的不像样，根本不愿意见任何人。 欧阳莱也只能将问候隔着手机给她发过去，但马薇薇从来不回复。 这一日，欧阳莱早早地来到杂志社，干脆像个门迎一样，捻个笑容站在一楼门口。 来一个人，她都会念一遍名字，再朝他微笑一下。 杂志社的同事以为欧阳莱被逼疯了，居然真的做起了看门大爷。 殊不知她只是在刻苦记熟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并且开始以“老哥定律”来重塑人际关系。 九点一刻过去.....九点三十过去.....十点的时针也终于过去...... 很好，人总算齐了，四十九个全职工作人员，总算到齐了。 那些在她眼皮子底下迟到且不打卡的人，她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默默地拷走了当日的考勤记录。 没有会议，没有训话，没有审稿，只是去人事办公室待了一上午，拿来了所有迟到人员的资料，也拿来了所有人的绩效报表........ 乃至于杂志社又开始熙熙攘攘地议论起来。 “欧阳记者去人事做什么？” “还不是想扣我们工资....” “听说还拿了去年五年的绩效报表....” “绩效？看绩效做什么？” “听说还让人事开始招聘一些空缺职位？” “咱们社里不缺人啊？” “她是要干什么......” 一群人举着茶杯凑在一起细细碎碎地议论着，忽然有个女声尖锐地响了起来，惹了所有人的注意：“她不会是想开除我们吧？........” 95 大获全胜 从周一到周三，欧阳莱忽然对迟到的人没了兴趣，倒是终日泡在人事的办公室里。 这却让那群理直气壮的人有了些忐忑。 这日还未下班，几个策划部的职员围在一起聊天。 一个眼睛圆圆的女生低声说道：“副社长好像在招人....” 另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女人脸拉的很长：“昨天还叫的欧阳记者，今天就成副社长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没原则。” 另一个男生说话：“杨组长，您是元老，我们不一样，还是得识时务.....” 被称作杨组长的女人眉梢一挑：“不是我故意跟她为难，只是不知道马主编怎么想的，居然提拔了一个工龄才两年的丫头！” “唔......副社长两篇稿子的转载量和热度都破了咱们杂志社的记录了呢....” “运气好而已。” 讨论在此时戛然而止，因为内部群里通知十分钟后道会议室开会。 众人面面相觑，一些跟着老员工迟到的新员工心里惴惴不安，开始后悔这几天的行为。 很快，十分钟过去，所有人都前后脚来到了三楼的大会议室里。 有一些人显得拘谨，有一些人还是那副孑然傲物的样子，比如策划组的组长杨青，摄影部的几个摄像师，宣传部的副组长程铎。 倒是编辑部门的众人皆面色沉静，一副谦卑自若的神态。 与三天前盛气凌人的样子大相径庭。 不愧是文字工作者，总是有着敏锐的嗅觉和能屈能伸的情操。 欧阳莱坐在正中间睥睨了一遍，心下已经轻笑起来。 果然，对付老哥那招欲盖弥彰，对众人也很有效。 她先是放宽管理，再去人事调取档案做出一副查看过往业绩的景象，然后故意让小云他们散播自己在招人的消息，这一下，怕丢饭碗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收敛，不怕丢饭碗的老员工立刻就被孤立了起来。 毕竟，报团取暖这个词谁都会。 现下这个世道再想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工作实属很难。 “今天叫大家来，是因为有重要的决策需要宣布。”欧阳莱将心思收了收，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容。 她今日刻意穿了一条米色的连衣裙，衬的整个人温柔了许多。 又将大红唇换成了橘掉的颜色，眉眼清澈。 “周一跟大家探讨了一下迟到的问题，不欢而散，我回去反思了一下，我说话确实不太合适，先跟各位道个歉。” 第一招：以弱势人。 欧阳莱微微颔首，眼光瞟过摄像部那个指着她鼻子让她不要出口成脏的大哥，轻轻弯了弯眼睛：“摄像部的刘老师说得对，我作为咱们社里现在唯一主持工作的人，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辞，我向刘老师道歉，也像各位道歉。” 果然，中年大哥眼神飘了飘，面上浮起一片红晕，摆了摆手：“严、严重了，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 第一招，胜。 第二招，以利诱导。 欧阳莱又调整了表情，此时笑容稍显灿烂：“但是作为一个公司，按时上下班是凝聚力最基础的体现，我还是希望大家遵守我司的规定，早上九点必须到岗，与此同时呢，之前取消的全勤奖，我又跟总部申请替大家拿了回来，往后迟到虽然要罚款，但是如果没有任何迟到早退现象，每个月可以多拿600的全勤奖。” 再次用眼光扫过，捻着笑：“大家有意见么？” 众人鸦雀无声，一些年轻的职员甚至还露出了几分窃喜的表情。 第二招，胜。 第三招，敲山震虎。 欧阳莱说完这两句话，才款款坐下，将手头的资料摊开，说道：“众所周知，传统新闻媒体正在改革换代，咱们杂志社也已经成立10余年，有许多人是从初建时就奋斗在一线。但是时代在进步，改革也必须进行。这也是马主编请假之前布置给我的任务。筛查员工业绩，淘汰旧的引进新的........” 说到这里，她扫过一直没有好脸色的几个老员工，她们果然面色已经开始微动，于是欧阳莱继续：“我这几天一直跟人事部门的同事整理了五年以内各位的业绩报表，准备在月底前来一场考核，以成绩论输赢，末位淘汰。当然，有些老员工跟杂志社签的合同有高额的违约金，但是大家应该知道总部那边十分尊重我们的自我运营，前些天为了开除我也愿意拿出三倍的违约金，所以这个不用担心，总部有的是钱.........” 说到这里，欧阳莱顿声，看了看大家，然后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考勤也算在考核范围内，如果某人业绩突出但违反纪律过多，也会扣分。具体的评判标准我会稍晚跟总部沟通后再分发给大家......” 说罢，欧阳莱轻松一笑，格外柔和：“古人又云，无规矩不成方圆，只有规矩立下了，往后的发展才会更加顺遂.......“ 她抬了抬睫毛：“大家认为呢？” “副社长......”这时，一个人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面色有些讪讪：“我前两天是因为肚子不舒服才迟到的，我有医生开的诊断证明，可以补上请假条么？” 欧阳莱作势蹙了蹙眉头：“你确定么？因为咱们公司规定一个月不得超过三次病假哦，为了一个早上的半小时就用掉机会不觉得可惜么？” “不可惜，我也不怎么生病........” 欧阳莱提唇娇媚一笑。 第三招，胜。 96 一号女孩 这一日，欧阳莱午休时接到了陌生来电，她平日里一贯将这陌生号码挂掉，只是今天正跟小云说着下午的选题说明会，并无意识地接了起来。 “喂？” “欧阳记者吗？我是王芷璇。” 欧阳莱怔了怔，眼睛立时抬了抬：“你好，王经理。” 她清楚记得，上回明明婉拒了留电话号码，现下怎么还是打来了电话。 “我在你们杂志社附近办公事，如果不忙的话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嘛？”王芷璇的声音温婉毫无锋芒。 欧阳莱的眼光看了看手里正捧着的咖啡杯，然后在心里勾勒出王芷璇的模样，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继续婉拒道：“实在是不巧，我.....” “我不在杂志社”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前台就打来电话告知有人找。 欧阳莱无奈地放下手上的咖啡，转言道：“我下来。” ....................................... 王芷璇今日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连衣裙，腰线收的精致，衬的她气质沉静无比。 黝黑的直发垂在腰间，眉眼如玉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模样。 跟上次在乔木公司见到的她，似乎是两个人。 欧阳莱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打量，然后迎上去：“王经理，不好意思，久等了。” 王芷璇捻唇笑：“没关系，唐突来访，给你添麻烦了。” 这样的寒暄欧阳莱不大喜欢，于是很快收住然后带着王芷璇步行到了不远处小公园里的一家露天咖啡馆。 不仅能享受一下日光浴，还能看一眼乔木送的木莲。 欧阳莱心下一片宁静，踩在羊肠小道上听王芷璇清浅的说着话。 “欧阳记者，我们按照您说的方法照办了，很快那户人家就偃旗息鼓了，您猜最后怎么着？” “唔？” 她低低笑了笑：“房总派人去给他们还专门下了聘书，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叫来了全部的亲戚，还义正言辞地说了一番什么好生活就是需要去争取一般的正能量的话，后来聘书一接到一看叫后勤保卫科科员，然后问，才知道，让他们去看厕所，这一下闹了笑话，所有亲戚都知道了，他们觉得丢人，又没了继续讨伐的门路，只好就范了......” 欧阳莱提提唇，现下他们二人正拐向木莲的方向：“现在社会贫富差距大，受教育程度也不均衡，遇上可怜的人也会看到他们身上可恨的地方，没必要人人都去当活菩萨，总得有人教会他们为什么偏偏他们是穷人.......“ 说着话，欧阳莱顺着一条石子路，来到郁葱的木莲身边，用手抚了抚树干，转头对王芷璇嫣然一笑：“这树好看吗？” 王芷璇逆着光抬眼：“叶子真茂盛，沁人心脾的绿。” 欧阳莱弯了弯眼角，用挪动了步伐：“咖啡厅就在前面。” ........................................... 公园里的咖啡厅是某书社旗下的，不仅有咖啡还有书籍。 外观大多是玻璃，十分适合阳光充足的公园。 周边许多白领都喜欢约在这里谈生意，不仅有文化气质，还特别惬意，属于闹中取静的地方。 欧阳莱从前不怎么喜欢来，只是觉得公园里的羊肠小道太伤高跟鞋鞋底了。 现在倒是日日都来，只因为这里可以刚好看见那颗木莲。 “欧阳记者.......”王芷璇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刚刚坐下，点完饮品就开了口：“上次跟你提的事儿，想聘你当我们的特约顾问，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可能还是不行，最近升了职，杂志社里也挺忙，不过你们要有什么case尽管跟我说。”欧阳莱笑的礼貌，衬着和煦的阳光，她似乎比王芷璇更加温柔了几分。 “啊，升职了.....”王芷璇低低叹了一声：“没想到欧阳记者不仅貌美，还很有才干....” “哪里哪里。”日常客套。 “那个.......”王芷璇低了低眼，在抬眼时瞳孔上附上一层雾气：“我最近可能要离婚了。” 欧阳莱蹙眉.... 离婚这种事，不应该是属于跟姐妹探讨的范围么？何故要跟自己这种一面之缘的人说？ 她觉得奇怪，却也不妄自怀疑，而是做出一副揪心的表情，继续陪王芷璇聊天：“怎么会？” 王芷璇哀哀的一笑：“说来惭愧，当时结婚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儿，所以匆匆跟他扯了证，连婚礼都没办，后来生活上有许多分歧，一直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今年就准备离婚了......” 欧阳莱蹙了眉头，略带敷衍：“唔，有些可惜，不过也没关系，你还年轻。” 王芷璇感激地笑了笑，眼里突然泛出复杂的光。 “欧阳记者，其实，我认识你......” 王芷璇忽然开口。 此时服务员送来两杯冰美式。 欧阳莱并没有抬眼，仍旧有些懒散，倒是捻着两分悠闲的笑：“不会吧？是看过我的报道么？看来我最近这两篇报道是有些热度了.....” “不是。”王芷璇忽然垂了眼角：“我看过.....你的照片......” 一阵风过，茶几上摆的栀子花香味弥散，落地玻璃窗隔绝了部分刺眼的阳光，离他们最近的一桌客人正不知探讨到了什么话题仰头大笑。 王芷璇却像是阳光下的雨云，突如其来的压抑气息席卷而过，她看着欧阳莱的眼睛：“金融公司张总，我是他的，一号女生......” “砰”一根树枝顺着风刮到了玻璃上。 欧阳莱的周身神经像是被这声音惊到了。 她立时抬起眼，眼里尽是恐惧。 她一直在拒绝回想那时候的事。 却没想到，王芷璇认出了自己。 “我当时匆匆结婚，也是因为那件事......当时只想干干净净的嫁人，然后好好的开始新的人生....”王芷璇还在呢喃，她的呢喃像梦魇里的呓语，让人汗毛竖立。 “但那天陈总向我引荐了你，你的眉眼未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你就是那个六号女生，右腿内侧有痣，唯一一个逃脱了张总桎梏圈套的大学生.......” “别说了。”欧阳莱沉了面色，像是裹上了乌云：“你想要什么？” 王芷璇缓缓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是想跟你说，你真的很幸运，当年有人为了你将那个混蛋打进了医院，还不知运用了什么手段封了他的公司，收集他的证据将他关进了监狱。当时那些照片被人放在网上疯传，听闻还有大学女生跳了楼，我以为是你，现下知道不是你.....” 欧阳莱费力地动动唇：“跳楼的，是陈莉吧....” 王芷璇怨艾地笑了笑：“陈莉，是我介绍给他的，为了摆脱他的控制，介绍新鲜的处女是唯一的方法，原来是陈莉啊.....” 就像是再说，原来是天晴啊... 原来是雨天啊... 原来你就是你啊... 原来死的那个人是陈莉啊... 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 倏地，欧阳莱对眼前的王芷璇又起了三份敬畏之心。 她摸不透她想干什么，但她知道，王芷璇来者不善。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那些事情我没有做，所以我早就忘了。”欧阳莱故作轻松地喝了口咖啡。 王芷璇的眼角却一直泛着幽深的光泽，她飘忽不定地看着欧阳莱，良久，说道：“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已经走出来了就继续走下去吧，别像我一样，没有一个晚上能睡一个安稳觉。” 欧阳莱垂了垂睫毛：“我还是喜欢上次在乔木公司见你时的模样，干练，自信，光芒四溢。” 王芷璇的笑容滞了滞，很快又将苦涩一扫而光：“只是遇见了故人，免不了一顿伤怀，像你说的，过去就过去了.....对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请柬，上面写着“离婚派对”。 “下周五，spring天台聚会，我的离婚派对，希望你能来参加。” 此时又是一派温婉笑意。 欧阳莱滞了滞，才缓缓接过请柬，说道：“我尽量。” 97 真是个弟弟 此时的詹豪，正焦虑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他手里握着电话，放着外放。 “我告诉你，下个月，你必须回厦门！” 听起来像是中年妇人的声音。 詹豪挠头：“我的酒吧才刚刚上正轨，我这会儿走不了啊....” “不行！必须回来！还有，你姥姥也生病了，你回来照顾她.....” “不是，我回去看我姥可以，但是我还得回来。” “你先回厦门再说！”电话里的语气不容置疑。 詹豪站定脚步，整张脸皱在一起：“妈，我真的现在不能走，我也不能回厦门去接管公司，我酒吧的生意都做得一塌糊涂，怎么可能管得了那么大的公司！” “嗯，你不需要管，你回来结婚就行。” “什么？”詹豪的手一抖，电话掉在了地上。 “我告诉你臭小子！你大叔伯的小姨子的女儿在澳洲的朋友，那姑娘也是厦门人，家里做远洋生意，聪明伶俐，比你能干多了，你回来结婚，我就不逼你去公司了！” 詹豪蹲在地上，满脸震惊。 他僵持了几秒钟，忽然戏精上身，隔着距离喊道：“诶，妈，妈，你说什么？哎呀没信号了...” 手起刀落。 挂电话关机一气呵成。 他踱步到了沙发，蜷缩上去，满脑子的惊恐难耐。 怎么就突然逼我结婚了？ 詹豪想不通。 恰好这时候家门响起，开门发现是小六抱着一箱酒站在门外。 “豪哥，你的酒。” 小六将东西放下，旋即伸出了手：“给钱。” 詹豪烦躁不安，干脆让小六进来：“就知道钱钱钱，那么大个酒吧都是我的，我喝我自己的酒也要给钱！” 小六换好拖鞋走到餐桌旁：“詹老师说酒吧不是你的....” 詹豪蹙眉反驳：“也不是他的！是我妈的！” 小六点头如捣蒜：“说是说呢，我刚才出发前好像听见财务姐姐给你妈妈打电话了....” 詹豪手中的动作停滞：“他们说什么？” “说你喜欢上一个女孩儿，不思进取，不仅不好好经营酒吧，还刻意在酒吧纵火，最重要的是，那女孩儿还不喜欢你......”小六如是说。 “握草！”詹豪几乎跳了起来：“那娘们儿怎么什么都跟我妈说！再说了，那都是陈乔西那个丫头出的馊主意，什么英雄救美的，搞得女神已经好几天没跟我说话了......” 詹豪颓唐地坐回了沙发上，呢喃道：“怪不得突然打电话让我回去结婚....” “什么？豪哥？你要结婚了？”小六眼睛一亮：“我们可以回厦门了？” 詹豪斜了他一眼，一记敲在小六的脑袋上：“当初说好了离开厦门闯一番天地，现在怎么想半途而废了？” 小六苦丧着脸：“那会儿你说你要在半年之内赚50万，现在你三个月不到已经赔了50万了....” “50万对我豪哥来说算是钱么？” “算！马总说厦门的所有产业都是她的，泉州的房子是你爸的，你一无所有，顶多有家里宠物狗的三分之一抚养权！” 詹豪愣了愣，哑口无言，忽然心中酸楚，一拍脑门儿：“真是个狠心的妈！” 小六凑上去：“那现在怎么办啊？把酒吧关了回厦门么？” “当然不回！”詹豪又是不偏不倚地敲了小六的脑门儿：“我还没追到我的女神我走个屁啊！” 小六顿时万千思虑涌上心头，正经道：“豪哥！我真觉得你追不上！” “为什么？”詹豪摸着下巴虎视眈眈。 小六缩了缩脖子：“欧阳记者的男朋友可是数一数二的集团继承人，不仅比你帅，比你有文化，还比你有钱！” 詹豪啐了一口，忽然转了转眼珠，邪邪一笑：“比我帅是不可能的，比我有文化我也不争了，要那么有文化干什么！但是，比不比我有钱，这可就不一定了.....” 小六仰头大笑，笑的捂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豪哥，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滚犊子！”詹豪骂了一句，然后又捡起地上的手机，调整了呼吸，就连声音都变得乖巧起来。 电话接通后：“妈，如果我听你的话回去管公司的话，给我开多少工资啊？” “两、两千？” “那，妈，如果我听你的话回去结婚的话，给我多少.....” “得嘞！我明儿就回厦门！” ................................................................... 欧阳莱这日下班径直回了家。 由于这几日一直在讨论第二季度主题，死了许多脑细胞。 恰好乔木又有公事，就干脆买了外卖径直回家。 谁知刚刚走到楼道，詹豪的门就打开，探个头望向阶梯下方。 “女神，你回来了！” 詹豪堆着笑。 欧阳莱懒洋洋地抬抬眼：“今天没空听你瞎扯.....” 詹豪瘪瘪嘴，委屈道：“人家只是做了晚饭，想邀请你一起吃嘛....” 欧阳莱看着眼前的七尺男儿撒娇，不禁打了个哆嗦。 詹豪旋即识趣的恢复正常：“我明天要回一趟厦门，我姥病了，所以今天想请你吃顿饭，算是告别餐....” 欧阳莱一听：“詹奶奶生病了？” 詹豪立刻垂个眼睛点点头：“我姥高血压犯了，我回去照顾她几天......” 欧阳莱瞧了瞧他，若不是平日里非要将自己打扮成摇滚男孩，稚气未退的干净脸上还有几分书香气质。 “你做的什么？” “红烧排骨、清炖乳鸽、松鼠桂鱼、回锅肉片.....” “哎呀...”詹豪正抱着菜名，一拍脑袋：“忘蒸米饭了...” 欧阳莱抬了抬手，提唇一笑：“我有。走吧。” “得嘞您嘞....开瓶酒吧女神？”詹豪侧身让路。 “你又喝不过我....” “谁说的，我最近苦练酒量，有很大的长进！” ........................................... 后来有人问欧阳莱，詹豪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欧阳莱是这样描述的他。 像是玻璃瓶，通体透亮，盛满阳光。 他明明是一副民国才子的模样，却非得标榜成摇滚叛逆少年。 开的酒吧也是小清新的装修风格，却摆满了整墙的烈酒。 双子座到极致。 孩子般的大人。 大人一样的孩子。 就像现在此刻，正极力对焦去夹花椒的詹豪，极力证明自己只是眼睛变斗鸡眼了，并没喝醉。 欧阳莱托着腮，将一整条松鼠桂鱼吃的干干净净，砸了咂嘴：“垃圾。” 詹豪立刻挺直了身子，举着面前的一坨卫生纸伸了出来：“干杯干杯我还能喝！” 欧阳莱嫌弃地将他手里的纸团扔掉，然后又盛了一碗汤，就着酒喝掉。 再抬眼，倔强男孩已经趴到在桌上。 欧阳莱只得从沙发上给他取了毯子，再将他面前的区域打扫干净。 然后一一收了餐具，洗了碗。 又因为撑得不行，就顺手将詹豪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 欧阳莱回眼看向趴在餐桌上磨牙的詹豪，忽然想起了那个小孩。 父亲和那个女人的小孩。 许久想不起他们，都快要忘记名字和长相.... 那个仇人一样的女人，叫小鸥..... 她的女儿，叫彤彤...... 欧阳莱冷冷地扯唇笑了笑..... 如果彤彤不是小鸥阿姨的女儿，那么就算是欧阳莱在这世上仅存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只不过，她是仇人的女儿，便享不了这样的福气了.... 想到这里，欧阳莱又看了看詹豪...... 真是个弟弟...... 眼光变得柔和，自顾自地摇摇头，将地板拖得一尘不染。 98 肖小鸥 这一日，又是个难得的双休日。 在上次软硬兼施的会议之后，杂志社难得宁静了许久，再加上季度选题的顺利，让欧阳莱早早地就开始筹划如何渡过这样一个无债一身轻的双休日。 乔木问她：“为什么是无债一身轻？” 欧阳莱将包里的信用卡取出来，整整齐齐摆开来。 “今天虽然是个平平无奇的双休日，但却是月初，每到月初我都会拿着刚发的工资来倒腾信用卡，这张还了还那张....啧啧啧...那生活，着实凄惨。” 欧阳莱扶着额，斜倚在乔木肩膀上：“不像现在，傍上了大款，日子过的十分风流。” 说着，她掰了掰手指，煞有介事：“至少你帮我省下的专车费用都够买一瓶神仙水了......” 乔木扯唇笑笑：“总是不会好好说话。” 欧阳莱也笑：“所以你喜欢我放荡不羁爱自由么？” 乔木眼里尽是春日暖阳：“喜欢。” 欧阳莱伸出双手，从侧面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抱抱：“我也宣你。” “谄媚！” ............................................... 此时二人正在行驶的车辆里，目的地是市中心某新开的商场。 “所以？你今天的安排就是逛街？”乔木似乎意会到了精髓。 “唔。以暴制暴，好不容易拿违约金还清了，还不赶紧再花出去！” “这是什么逻辑？” 欧阳莱眨眨眼，俏皮一笑：“女人的逻辑！” 很快，二人便到了目的地，将车停好后，欧阳莱挽着乔木的胳膊蹬着高跟鞋大摇大摆地进了商场。 每每到这种充斥着高级香氛和暖色调氛围的商场时，欧阳莱就像鱼儿遇见了水，舒适又自在。 以往她会约上一些塑料姐妹花来商场来回踩踏踩踏。 现下却是风水轮流转，她的手放在一个男人的臂弯里。 并且这个男人还是个人间尤物，他们二人从电梯出来时，简直就像贝克汉姆夫妇出街那般，瞩目耀眼。 欧阳莱今日兴致格外雀跃，拉着乔木一个品牌一个品牌的逛。 逛到兴起时，拿了好几条不俗的裙子去试衣间试。 穿了一件黑色亮片v领鱼尾裙。 乔木皱皱眉头：“那领子，不妙。” 换上一件鹅黄色吊带纱裙，很是天真烂漫。 乔木点了点下巴：“妙。” 再试了一件大红色裹胸漆皮小短裙，上搭简约黑色t恤。 乔木眯了眯眼：“也妙。” 欧阳莱转身去试衣间，乔木叫来导购员：“那三套都包起来吧。” 导购员说：“先生，您不是说第一件有些不合适么？我们还有别的黑色款式。” “唔，不许她穿出门，穿给我看就合适。” “包起来吧。” 话音刚落，欧阳莱从试衣间出来，似乎是长了顺风耳，嘟着嘴抱怨了句：“狭隘的男人。” 乔木望着她不咸不淡地一笑：“嗯。” 眼看着乔木左手拎的购物袋越来越多，成年男子的体力也在一点一点的消耗。 在逛到第十三家店的时候，乔木装作波澜不惊地小小提议了一下：“宝贝，我们去前面的咖啡店喝点东西休息一下。” 欧阳莱抬眉：“你累了？” 乔木云淡风轻的笑笑：“可能吧。” 于是欧阳莱主动接过一部分购物袋，整个人趴过去半挂在乔木身上：“明明说好了是我刷卡的，但最后都让亲爱的你破费了....” 乔木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是我该做的。” “还劳烦亲爱的拎包了。” “也是我该做的。” “唔。”欧阳莱踮起脚在他腮旁落下一吻：“前面最后一家，红底鞋，拿了就走，陪你去喝东西。” 她娇俏的笑笑，拍了拍胸脯：“我请客！” ..................................... 商场一层，女装馆去往男装馆的途径上，中庭有两家饮品。 一家专门经营泰国的新鲜椰汁，另一家则是常规咖啡品牌。 欧阳莱拉着陈乔木兴致勃勃地冲向那家不怎么见过的椰汁店。 远远地看见一个中年妇人的推销员在店外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免费试喝的小样。 欧阳莱用下巴点了点那个，兴奋道：“我去试试，要是好喝就喝。” 乔木宠溺的笑，满眼都是欢喜。 他看着欧阳莱踩着零碎的步子小跑着过去，看着她径直从那推销员的托盘上拿起一个小小的纸杯喝了一口。 再看着她喜笑着抬头..... 然后面色骤变.... 再接着惊恐地退后了几步.... 怎么回事？ 乔木立刻奔过去，也忘记手中购物袋之多，径直地扶住欧阳莱，低声询问：“小莱，怎么回事？” 欧阳莱抬起一双暗沉的眼，眼光一直留在那个端着托盘的推销员身上，张了张口，用细弱蚊蝇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肖、小、鸥......” 肖小鸥？ 不就是欧阳莱那个恶毒的后妈么？ 那个因为一句话而殴打欧阳莱，一心想要将她从家里赶出去，毫无底线，人品极差的女人么？ 乔木仍旧记得那次穿越去欧阳莱15岁时，亲耳听到的一场歇斯底里的打骂。 ........................................................ “不许你说我妈妈！你个臭小三！” “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今天我替你那死了的妈好好教教你做人！” ............................................................ “我来晚了.......“ 那是乔木破门而入抱着幼小的欧阳莱说的第一句话。 而没想到，在现在也能遇见这个女人。 乔木的眸子瞬间灌满了火焰。 她将欧阳莱往怀里拉了拉，一双火眸狠狠地盯着眼前那个两鬓白发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 此时，却见面前那个中年妇人瞬间脸色煞白，眼珠飘忽不定地转，手中的托盘应声落地，伸出右手食指指着陈乔木，颤抖着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你............“ 99 以善为名 当肖小鸥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她的右手上扎着针，上面挂着液体。 她张了张口，有些慌张：“护士小姐，请问，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她的医保全部花在了女儿身上，根本负担不起任何一次过度的医院开销。 护士倒是受过良好的训练，亲切又温柔：“你血糖过低晕倒了，好心人把你送来的。” 肖小鸥怔了怔，呢喃道：“好心人？” “刚才还在这呢，应该去交费了吧，我去帮你叫....”护士小姐一边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拔腿欲走。 肖小鸥想起混到前见到的人，心下有些仓皇，于是阻止到：“没事，不用叫了，我现在没事了，我可以走了么？” 说着就要伸手去拔手背上的针管。 “诶诶诶，你还不能走，吊针还没打完呢！”护士小姐忙将她按住。 就在这时，病房外有了脚步声，肖小鸥立刻像惊弓之鸟坐回了病床上，撑着床向后退了退。 ................................................... 欧阳莱将将走进病房便看见被护士小姐按着的肖小鸥已经醒了。 她站定了步伐，有些犹豫着要不要进。 父亲是在欧阳莱大一的学期末去世的，冬天，城里正下着雪。 欧阳莱从内蒙远足回来去参加了葬礼，连夜将那个家里的东西收拾了出来。 从此和肖小鸥一刀两断，再无联系。 那时候的肖小鸥虽然已经成了寡妇，但上有离退的老领导父亲，下有刚刚上初中的女儿，年龄也不算太大，再改嫁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没想到，一晃6年过去，她竟老成了这副模样。 欧阳莱心中五味杂陈，终究还是迈着栓了铅块似的步子进了去。 而这一切，跟在她身侧的乔木皆看在眼里。 .......................................................... “针都没打完，准备去哪里？” 欧阳莱将神色调整的清淡冷冽，她轻巧地的动了动唇，又朝护士笑了笑：“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护士小姐姐满脸恐慌地告状：“这位阿姨刚刚就要拔掉针管走呢，吓死我了，刚才送来时血压和血糖都那么低了.........” 说完，又惊魂未定地看了看肖小鸥：“你今天是运气好呢，遇见两个好心人，快别折腾了，好好地观察完今晚再说吧。” 说罢，护士小姐姐便离开了。 自此，双人病房里只剩欧阳莱、陈乔木、肖小鸥和一张空着的病床。 “你怎么了？” 欧阳莱率先张口。 肖小鸥两鬓斑白，皮肤蜡黄，发尾是棕褐色，但头顶已经跃出白发了。 她的长相虽不出众，但好在皮肤一直偏白，显得年轻，只是现在似乎像是换了个人。 苍老、无力、枯槁是她的形容词。 虽然她的样貌变了，但性子仍旧是带着刺的。 她并不抬眼，只是冷冷地回道：“别假惺惺地装慈悲，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欧阳莱的瞳色动了动，提唇冷笑：“唔，几年没见，遭报应了。” 肖小鸥猛地抬头，眼睑已经晕染开一层血红色：“你这个丫头从小到大都盼不得我好，快滚吧，别再让我看到你了！” 欧阳莱的眉尾动了动，慢悠悠地摊开手掌：“好，我帮你交的诊疗费，还我就走。” 肖小鸥的面色滞了滞，嘴唇干涩地张合：“多、多少钱？” “1500。” “.........”肖小鸥再次没了气焰，垂下头去，两只手绞着床单，半晌不言语。 欧阳莱敏锐地打量了她，张口讥讽道：“1500就难住了你？” 肖小鸥垂着头，两只手的指节都泛了白，用低到尘埃里的声音说道：“你是我的女儿，这钱你出也没什么......” “什么？”欧阳莱戏谑地笑了起来：“你大声点，你说我是你的什么？” “女、儿？”欧阳莱提了声音重复，喉咙里揣着快要抖落地彻底的笑意：“肖小鸥，我没听错吧？我五岁就知道了你，可没有一天听你讲过今天的故事，你是怎么了？我爸死后你就成了乞丐了？” 年过四旬的女人低着头，仿佛有眼泪滴在病床的床单上。 一片小小的泪渍，却灼伤了欧阳莱。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要报复的，是满怀恨意的。 但看到肖小鸥这副模样，那些恨意却似乎全都隐去了，天生的悲悯之心油然而来。 这让欧阳莱很是难办。 于是她抿了抿唇，将眼神转到一边：“罢了，就当我做好事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说着话，肖小鸥口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第一时间看了一眼，便发了疯似的要拔掉针管。 欧阳莱冲上去，一把拉扯住她：“你没听见护士说你要观察一晚上么？” 肖小鸥抬着还未散去泪光的眼睛说：“彤彤还在家里，胰岛素没了，我得给她买回去，你快放开我！” 欧阳莱心下一怔：“胰岛素？” 肖小鸥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又噤了声。 “彤彤得糖尿病了？”欧阳莱问。 “不关你的事。“ 欧阳莱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沿上的瘦骨嶙峋的女人， 最终心底的善良还是打败了嘴上的恶毒。 她淡淡地说了句：“告诉我地址，我去送。” ................................................... 恰好是在医院，在得知了彤彤需要胰岛素后，欧阳莱便独自去找了医生，准备直接开一些药物带过去。 乔木留在了病房，看着肖小鸥。 欧阳莱走后，肖小鸥才慢慢地看向坐在远一些靠墙的陈乔木。 她眯着眼睛来回打量，半晌问道：“我见过你吧.....” 乔木的眸子沉了一沉。 “莱莱上高一那一年，你来过我们家，你是......” 肖小鸥似乎费力地挖掘记忆：“你是莱莱的远房亲戚......” 乔木眼底一片深沉：“你认错了。” 他简短地否认。 肖小鸥却笃定的摇头：“不可能，当时我在打...我在打她...你闯进来带走了莱莱，后来你又来了，之后还听说你给我老公的领导打了电话，害得我老公小心翼翼地过了好几年。” 肖小鸥像是在讲故事一样，用虚弱的声音说完后，又确定似的点点头：“我不会认错的，毕竟，你一点都没变，还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乔木只是回击着肖小鸥的眼光，一言不发。 肖小鸥却继续眯着眼：“可我在商场分明看见你跟莱莱抱在一起.....你们....是什么关系？” 乔木的眉头紧蹙，低沉道：“与你无关。” 肖小鸥是个聪明的女人，一直都是。 “你是冒充的吧......” “你冒充莱莱的远房亲戚......“ “只不过怎么一点没变呢？十年了，一丝一毫都没有变.......” “这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100 彤彤 拿着肖小鸥给的地址，欧阳莱和乔木来到了一个中学的家属楼区域。 此时已值午后，黄昏洒透了半个城，建筑物也显得懒洋洋起来。 欧阳莱回身望向乔木，满脸抱歉：“实在不想将你卷进我这烂摊子事里来。” 乔木笑的温煦：“我甘愿的。” 欧阳莱腼腆的笑笑，然后边走边解释起来：“虽然小时候我挺恨她的，但是彤彤是无辜的....” “我上高一时，彤彤才3岁，算起来，我应该比她刚好大一轮，现在也恰好是上初中的年级。” 欧阳莱思忖着说：“原本我爸那个人还有一点点良知，出轨再婚一直拒绝要孩子，但肯定捱不过肖小鸥的软磨硬泡，硬是中年得了第二个女儿，我记得他们生孩子那一年，我妈还给了我二百块钱，让我拿去给我爸，说是恭喜他.......” “你给了吗？”乔木问。 “当然没有，我偷偷藏起来找了个机会给我妈买肉吃了.....” 欧阳莱双手背在身后，踏着夕阳的余晖，和乔木并肩穿过一条一条的冗道。 “我妈那个人，就是太善良，太好说话了.....所以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当一个跟妈妈彻底不一样的人.........” 此时，乔木轻轻握住了欧阳莱的手掌，声音温温的，说道：“你还是如她一般善良。” 欧阳莱泄气地垂了垂头：“还是那句话，我以为我能成一个女魔头，却被你打回了原型。” 乔木揽过她的肩：“这样不好吗？” 欧阳莱瞅瞅他：“你拔了我的刺，就得负责。” “好。”乔木的声音像是春末的微风一般拂过欧阳莱的每一寸神经：“我会保护你的，一直。” ........................................... 他们抓紧在每一条无人的冗道里说着情话，很快就到了肖小鸥给的地址。 抬眼望去，应当是这所学校新盖的几幢公寓楼，外形和硬件配备都不错，算是个中等社区。 欧阳莱按下电梯，七层，电梯打开。 谁知，电梯门将将打开，便有一个脸蛋圆圆的女孩子迎上来，眼里先是泛着光，再然后又灭了下去。 她转身的瞬间，欧阳莱叫住了她：“彤彤？” 那女孩止住脚步，立时转身。 眼睛滴溜溜地打量欧阳莱，半晌后怯生生地问道：“你是，莱莱姐姐？” 那孩子的个头比普通十三岁女生都要矮一些，四肢纤瘦，但是脸蛋倒是鼓鼓的。 只是面色不好，再仔细一看，似乎脸上也不是肉，像是病理性的浮肿。 恍惚间，欧阳莱心弦一颤，声音又软了几分。 “嗯，你还认得我。” 彤彤弯着眼睛立时笑了起来，她小跑着过来：“果然是莱莱姐姐！你去上大学时我上小学，我自然是记得几分你的样貌的！何况你都没有变，还是那么漂亮！” “咦！”彤彤又将眼光移向了乔木，一双眼睛立时又亮了起来：“这位叔叔是大明星吧！是不是演过韩剧！！那个....叫....叫......” 彤彤似乎想不起来，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欧阳莱平和的笑笑：“叔叔不是什么大明星，是我的男朋友。” 彤彤眯起眼睛：“哇哦，莱莱姐姐交男朋友了.....” 欧阳莱自是不像讨厌肖小鸥那样讨厌这个孩子。 特别是自己经历过这么多后，居然有些心疼这个孩子。 她想要亲昵地拍拍她的头，可是伸出的手还是僵在了半空。 她张了张口，说道：“你是准备到哪里去么？” 彤彤摇头：“我在这等妈妈呢，我把饭已经做好了，在等她帮我把药买回来。” “喏.....”欧阳莱递上纸袋：“药在这里，你妈妈晚上要加班，嘱咐你自己锁好门。” 彤彤若有所思地接过纸袋子，问道：“莱莱姐姐你见过妈妈了？” 欧阳莱点头。 “她凶你了？”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彤彤复又笑了起来：“莱莱姐姐，帅哥叔叔，你们要是没事的话来我家吃饭吧，我下午也做了妈妈的饭，我一个人吃不完.....” “好。” “不。” 异口同声。 “好”是乔木答应的。 “不”是欧阳莱说的。 乔木早已洞悉欧阳莱的心思。 她从小就没了家，没了家人。 母亲去世，父亲懦弱，后母疏远，唯有这个小孩与他们不沾不染，算是欧阳莱半个沾亲带故的亲人。 欧阳莱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她吃过了世间的糖自然见不得跟她一般苦命的人。 于是乔木想要陪她一起去看看，无妨是同情或是别的，她应当是想陪这个孩子吃一顿饭的。 于是乔木走上前去，浅浅地望着她：“你说，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做什么样的饭？” 欧阳莱的目光有些闪烁，艰难地抿了抿嘴：“那我们，去看看。” ............................... 彤彤欢快地将他们领进了门，十分懂事地倒了水，再转身去厨房忙活。 “看来你那个阿姨对女儿还算用心，在学校里租了房子，既不耽误孩子上学，还能养病。“ 乔木环顾一周，声音淡淡的。 “唔。” 欧阳莱心不在焉地扫过这个不足六十平的一室一厅的房子。 屋里的用度都收拾的整洁有秩。 墙上还有心地做了一面照片墙。 那些照片全部是父亲生前和彤彤还有肖小鸥一家三口的照片。 也不知怎的，欧阳莱忽然有些释然。 “他们才是一家人。”她喃喃地开口。 此时彤彤已经端出了一盆烩菜，颤颤巍巍地放在半人高的餐桌上。 她见欧阳莱在看照片，于是跑到电视柜下面取出了一张全家福。 彤彤扬了扬照片，笑的单纯又灿烂：“莱莱姐姐，你看，我还有你的照片，这张照片是你考上大学，爸爸带我们去照相馆照的，你看你绷着个脸，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欧阳莱的目光渐渐移过去。 黑色的马尾，身上的旧衣服，坚韧的神情，空洞的眼。 唔，是我。 左边是穿着立领t恤的父亲，右边是笑容娇媚的肖小鸥，前面是只有半人高的彤彤。 唔，是一张全家福。 “这张照片可不能给你，因为我也只有一张。”彤彤会意地嘟嘟嘴，有些不舍地往怀里抱了抱。 “我不要。”欧阳莱温温一笑，然后看向餐桌：“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去年，去年妈妈工作忽然忙了起来，没人照顾我，所以我就自己照顾自己啦。”彤彤说的十分轻巧。 话毕，她将二人安置在餐桌旁，自己则害羞地说了句：“我得先去打针。” 说罢，就拎着药袋子进了卫生间。 欧阳莱就这样出神地望着卫生间的门，怅然道：“我跟她一样，也是跟妈妈相依为命，日子过得不算好。” 乔木的眸光微微动了动：“以后再也不会了。” 欧阳莱忽然回头，说出了她极力想说却极力克制的话：“乔木，我们帮帮她吧。” 101 焕然 就像是斑驳的旧墙一块一块的脱落。 脱落干净所有的外衣后，里面却仍旧完美如新。 也像是姥姥亲手做的松花蛋。 将外层的泥屑抹掉便是滑嫩晶莹的外表。 欧阳莱对乔木来说，就是这般的存在。 她在一天一天变好。 两日过去后，乔木总算是托王林找到了儿童糖尿病专家唐教授。 彼时唐教授还在广东学习访问，说要等十四日就回来，回来就可以接收彤彤。 乔木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欧阳莱，欧阳莱盛情邀请乔木晚上去家里吃吃饭睡睡觉。 欧阳莱戏谑地说：“公子的大恩大德，唯有肉偿。” 乔木恰好开着手机外放，这么有趣的话被一旁的王林听见。 简直一场灾难。 乔木只好立刻关了外放，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拿下电话的那一瞬间，白大褂包裹下的王林却顶着一张猴子屁股似的脸。 就像是被邀请的是他一样。 他害羞的挠挠头：“嫂嫂好直率。” 乔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都不准脑补，否则扣工资。” 人总是这样，越是让不要做的事情非要去做。 越是让不让想的时候偏偏想入非非。 没过一会儿，王林脱了白大褂，找来一杯冰水“咕嘟”灌下，待降温后，绵长地说了一句：“我为科学奉献了太多太多......” “对了。”王林恢复正常神色，拖来一把椅子坐在乔木身边：“我这短时间一直在做实验，看看时空穿梭时产生的量子负荷会不会对哺乳动物脑部造成冲击，得出的结论是.....” 王林故作一副悬疑状态盯着乔木，一副“紧不紧张，刺不刺激”的表情。 乔木却波澜不惊地瞧着他，全然不配合该有的演出状态。 王林见没趣，只好如是汇报道：“我从农林大学借来了不同体型大小的哺乳动物，从小白鼠到大山羊，发现了一个规律.....” “体型越小的哺乳动物受到量子负荷的影响越大，反之，体型越大的越安全....” 王林满脸如释重负地说道：“之前大黄猝死把我吓得魂都快没了，我害怕影响你，但是现在倒是安心不少，因为我选了一只体型长短重量都跟你差不多的山羊，到现在都还活蹦乱跳的，胃口还增长了不少，把我养的发财树都啃秃了......” 乔木听王林这样说，自己心里倒也轻松了不少。 之前几次的大脑停歇让他也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量子重组后遗症，现下看来，是自己也多虑了.... 只是.... “一个科学家为什么要种发财树？” 王林立时瞪了瞪眼：“谁说科学家就要无欲无求！何况....” 他凑过去：“何况乔西妹妹从小锦衣玉食的，我不发财，以后怎么养活她？” 乔木干干地笑了笑：“你准备怎么发财？” “靠你。”王林撞了撞他的肩膀：“明年我准备研发一个更先进的时空穿梭仪，不仅能够来回穿越时空不受任何阻碍，还能提取限定时空的限定生物体到任何时间段，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把过去的你带回到现在来还能避免空间塌缩....酷不酷？” 乔木细思了思：“酷。但....” “酷就完了，但什么但！”王林大爷一般朝靠背仰去。 “但实验室一年开销几百万，没个盈利项目也不太好吧.....“乔木摸着下巴。 立时，气氛骤停了停，直到王林打了个响指：“这样，我把作弊耳机改良一下，搞一条生产线出来，卖耳机怎么样？” 乔木干干一笑：“罢了罢了，你还是好好研究你的什么空间提取技术吧，赚钱的事，随缘.....” “那卖菜！我后院那些西红柿个个都饱满多汁，市场上绝对买不到！” “不必了。” “那卖衣服！前些天没事干我和小刘妹妹研究出了一种新型材料....” “我说不用了！” “诶诶，卖发财树也行！我发现了一个快速培育发财树的奥秘！” “你再说，我把你卖掉！” 立时，王林闭紧了嘴巴，堆着谄媚的笑，可怜巴巴地看着乔木。 .............................................. 又在王林处待了会儿，随口吃了王林执意要露一手的暗黑料理，乔木总算可以脱身回到市区。 按照原计划是要去欧阳莱家里品尝美味佳肴和她。 但老社区太过嘈杂，并没有靠谱的停车位，为了不妨碍交通，乔木决定先将车开回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刚刚停好车，手机却突兀地震了几下，没等接听就挂断了。 乔木一看，是王芷璇..... 虽然已不在上班时间，但这个企宣部经理从不会贸然来找乔木。 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乔木便将电话回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王芷璇喘着气，声音有些哀戚：“帮帮我.....帮帮我.....” 乔木蹙眉：“怎么回事？” “我老公他....他在打我.......” 话音刚落，就是一阵手机被打落在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几声凄厉的叫喊，听的人毛骨悚然。 乔木“喂”了两声，见没人回应。 想着王芷璇居然给自己打了电话，想来一定是心急之下随便拨通的号码....... 乔木平时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个企宣部的经理，更加没有任何她直系亲属的电话。 如果现下问人事的话，只怕时间拖得太长会出事..... 乔木思忖着...... 还是过去一趟吧..... 只不过王芷璇家庭住址在哪？ 乔木翻了翻王芷璇的微信，看到她发的今天的朋友圈有精准的定位。 于是乔木立刻又发动了车，朝王芷璇家而去。 102 煞 西城有一栋楼盘在开盘之际就大火了一阵子。 先是高档小区外立墙面有人用灯光秀求婚。 又说求婚的人给女方购置了当时城西最贵的空中别墅。 所谓空中别墅，是从南方开始流行起来的第四代建筑物。 有跟居住面积同等甚至还要大的露台，这露台可以做成空中花园，亦或是空中泳池。 据说那人买下了最贵的视野最好的顶层，作为结婚礼物送给女方。 这个故事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万千少女梦寐以求的饭后杂谈。 有人说那被求婚的女人一定有惊若翩鸿的容貌，或者是同样富可敌国的身世，最不济也是个才华横溢的佳人。 但直到乔木循着王芷璇的地址站在这一处亿万房产的门口时，忽然有些怅然。 原来自己手底下的企宣经理就是那个被求婚的对象。 既没有超俗的样貌，也没有惊奇的身世，至于才华..... 唔....工作能力是值得肯定的。 乔木想了想，还是先救人要紧，于是按了门铃。 由于乔木的身份也算是城里显赫，这一处的物业经理也是认识乔木的，当时乔木也抢过这一处房产想要送给谭情女士当五十岁生日礼物。 但无奈被人以高价抢走。 着实没想到，第二次来到自己失利的房产门口时，却是来救人。 物业经理有些怯懦：“这的业主常年在英国，很少回来，身家背景我们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有钱....“ 言下之意是提醒乔木不要触了霉头，注意处理的手法。 乔木自是明白，于是说道：“我会按情况处理，但一会儿一旦超出可控范围，你就报警。” 物业经理点头如捣蒜。 恰好这时，门开了，应当是智能系统，远程开的门。 乔木轻轻地示意了物业经理留在原处，自己则探身进去。 此时夜幕全黑，屋内灯光昏暗。 灰色的做旧墙面挂着几盏壁灯。 玄关不算太长，拐过去便能径直看到会客室的落地玻璃窗。 会客室只有一个角落的电子壁炉亮着灯，壁炉旁有一个美式摇椅似乎在黑暗中微微摇晃。 乔木轻声叫了句：“王经理？” 在这时却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从东侧传过来。 由于房间内气氛着实诡异，乔木心下害怕出事，于是加快了脚步朝东侧的房间走去。 先是经过了一个开放式的厨房和餐厅，光线太暗也看不清装潢。 只能循着那窸窣声响继续东行，不久便看到门缝透出来的一缕光。 “王经理？” 乔木又唤了一声。 这次他听到了回音，就是从那个亮灯的房间里传来的。 只是声音细弱，更像是受伤后的一声微弱的呻吟。 乔木伸手推开了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的怔在原地。 理智让他迅速调整了神思，他的眸子落在倒在跑步机旁的男人的身上。 那男人面部朝下，身下是一片殷红的血迹。 似乎是新鲜喷薄出的血浆，整个房子还泛着温热的腥味。 王芷璇在不远处的镜子旁倒着，腹部也在流血。 乔木镇静地先低声安慰道神志尚在的王芷璇：“深呼吸，保持体力，我来帮你。” 然后退了一步，拨打了手机。 虽然物业经理就在门外，但乔木害怕从这里离开的那一刻地上的男人若再跳起来行凶，那么王芷璇一定招架不住。 很快物业经理跑了进来，他先是在昏暗中暗自骇了一骇，然后下意识地通过总控打开了屋内的所有灯光。 一瞬间，死气沉沉的房子亮了起来。 亮到血迹的深浅过度都能分辨清楚。 “愣着干什么，打电话，报警。”乔木淡定的面容下藏着一双溢满霜雪的眼睛。 他看见王芷璇身上的伤痕和有些凌乱的衣服，还有腹部的伤口。 于是他环顾了一圈，发现所处房间应该是健身房，手边没有干净衣物可以用。 于是上前蹲下身子，问道：“卧室在哪？” 王芷璇嘴唇已经泛白，凭着余力指了指左边。 于是乔木会意，去卧室取了一条毯子，又顺便找到了一些家用止血绷带。 他回到健身房时，物业经理还在会客室颤抖着声音给警察报位置。 乔木只能避过地板上的血迹和一些可能会成为证据的印迹，小心翼翼来到王芷璇身边，低声问道：“我抱你去外面的沙发上。” 王芷璇微微垂了垂眼睛。 得到默许，乔木小心翼翼将受伤的女人抱起来，绕过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朝会客室走去。 他将王芷璇轻巧地放在沙发上，再用止血绷带将腰部伤口缠裹住，又将毛毯盖在她身上，操作完这一切，物业经理才回来，满脸惨白：“警察到楼下了。” “唔。”乔木垂着眸。 “完了，这房子得掉价了....”物业经理出神地晃了晃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发出干呕声：“我、我晕血...” 然后冲去最近的卫生间，打开水管吐了起来。 王芷璇的状态似乎也没有太好，只是半醒半昏地躺着，忽然，她睁开眼，像是被噩梦惊醒那般，额头的汗淌下来..... “没事。”乔木下意识地坐下去，单手握住王芷璇的手：“没事了，没事了.....” 他安慰着她.... 王芷璇的视线渐渐清晰，似乎认出了来人是乔木，张了口，声音孱弱如干涸的溪水：“陈总，他，死了吗？” 乔木淡淡地蹙了眉头：“不知道，警察马上来了。” 王芷璇的表情立刻变得痛苦了起来：“他想杀我！” “没事了，现在没事了。”乔木继续这样安慰。 ............................................................................................. 好在高端社区的警防工作十分健全，警察到达案发现场统共用了八分钟。 直到这幢曾盛极一时的空中别墅被拉起了警戒线，到场的医护人员宣布业主常河死亡，又将伤者抬上救护车后，乔木才有精力去楼下抽了一根烟。 他极少抽烟，每每是遇到难以解决的棘手事件时才抽烟。 他想起了方才法医初步勘查时说的话：“凶器是一根建筑用的水泥钉，被凶手吞入腹中，五脏皆损。” .......................................... 欧阳莱在家中一直坐立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心慌胸闷。 像是一口气喝了五杯美式。 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江倒海。 她看了看时间，已近夜里十一点。 乔木的电话从7点就开始无人接听.... 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欧阳莱再也坐不住，进屋拿了一件防风的外套，就下了楼。 只是刚刚下楼，便看见窄巷子旁的旧路灯下，有个熟悉的男人正在抽烟。 “乔木？” 欧阳莱惊疑地唤了一声，然后小跑过去，有些气愠：“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你去哪了？” 乔木将烟头掐灭，扔在一旁的垃圾箱里。 他“呼”了一口气，抬起眼睛，神色疲惫。 他张开双臂，声音裹着夜风徐徐飘过来：“我想抱抱你.....” ............................................... 之后，欧阳莱才理解...... 原来那个可以单手擎城的盖世英雄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就像那些走夜路昂着头的小男孩。 也会在睡觉时执拗地开着灯。 如果滔天的祸泼向了他的人生，他一定是会害怕的.... 而我也一定会保护那个，怕黑的小男孩...... 103 探望 欧阳莱调暗了卧室的灯光，将角落的香薰灯点燃。 床头给乔木放了杯热水，细心地将他放在外面的左手放进被子里。 这才爬到床的另一侧，钻进他身边。 回想着刚才乔木波澜不惊地讲着凶杀现场的所见所闻，然后又心疼地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机，将他这幅沉睡的安静模样拍了下来。 然后扬起唇角，整个人贴过去。 熟睡中的乔木似乎有感知力的翻身，张开右臂，将女人圈了起来。 欧阳莱趁着他半醒的睡意问道：“你放着别墅不睡天天来我这小破屋是为什么？” “唔.....”是浓重的鼻音。 睫毛也在微微颤动， 喉结微微地上下翻滚，含混不清地说了几个字：“因为....我爱你。” 一瞬间，温热溢满小屋，欧阳莱闭上眼睛，贴在乔木的身旁香甜的睡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辰，欧阳莱梦见自己贴在肚皮的暖宝宝着起火来，整个人真实的被烫醒。 睁眼发觉天还黑着，再下意识地看向床头的时间，现下才是凌晨4：30. .....不对？ 旁边是躺着一个.....火种.....? 欧阳莱再贴上去，却倒吸一口冷气。 铮铮铁骨男子汉陈乔木，居然，发烧了？ 欧阳莱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却是兀自笑了。 看来乔木晚上着实被吓得不轻...... 笑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身为女朋友此时不应该幸灾乐祸，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比如，将他晃醒，喂药？ .......................................... 两分钟后，乔木满眼倦意半坐在床上，嘟囔道：“其实你可以等我明天醒了再喂药........” 欧阳莱正拿着电子测温仪，看着上面38度7的字样摇头。 “委实高了，可以煎鸡蛋了....” 乔木耷拉下脑袋，两只眼皮既在打架，却又觉得骨痛睡不着，只能半坐在那里。 欧阳莱则像个称职的医生找来退烧药和消炎药，一把握在手心里，端着一杯水，站在床边，严肃道：“张嘴。” 乔木抬起头，犹疑地看了看她手心的药丸，又咽了咽口水，争辩道：“我一般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吃药。” 欧阳莱不为所动，仍旧严肃：“张嘴。” 乔木的眉头不动声色地颤了颤，赴死般地闭眼张嘴。 塞药，灌水，捏住嘴唇，向上提拉。 “咕咚......”咽下去了。 欧阳莱满意的笑笑，欲转身将水加满，却被乔木叫住。 男人舔了舔薄唇，顾左右而言他道：“这种情况下我会喝一杯甜水....” 末了，他又补充了做法：“加一勺白糖就行。” 欧阳莱歪头品了品，然后浅浅一笑：“现下知道了你怕的两样东西....” 乔木心虚地过问：“哪两样？” “一是怕死...”欧阳莱伸出两根手指：“二是怕苦。” 乔木的面色不知所云的阴了阴，半晌摆出冷漠的样子：“凌晨将我摇醒是为了取笑我。” 欧阳莱转身出去，倒了一杯热牛奶，加了两勺糖回来，递到乔木的手心里：“唔，不然呢？莫非是因为爱你么？” 乔木耷拉着眉毛：“最毒妇人心。” 喝了退烧药和热牛奶的乔木又再次睡了过去，倒是一旁的欧阳莱撑着两只眼睛直到天光大亮、 她每隔一会儿就会探探乔木的额头看烧退了没有。 这一探探到了早上，还未等手缩回去，男人又醒了。 欧阳莱温声说道：“今天好好休息一天。” 乔木似乎也察觉到了身体非常不适，不适合硬抗，于是应允了，只是眉头蹙了蹙，说道：“你能抽时间帮我去医院看一下王经理么？” 欧阳莱见乔木一脸憔悴还担心的样子，只好答应。 出门前，欧阳莱熬了粥，放好了水和药，又将屋内的窗户开了半扇通风，嘱咐乔木一定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乔木则像个小孩一一应承下来，这才算完事。 .............................................................. 欧阳莱忙完上午的审稿，在中午的时候签了半天的假条离开了杂志社。 她按照乔木给的地址来到医院。 由于凶案刚发生不久，警方还在找王芷璇取证。 欧阳莱在外面等了许久才进到了病房内。 病房里十分寂静，王芷璇躺在病床上微闭着眼睛，新风系统正在“呼呼”送风。 欧阳莱走过去，坐在离病床最近的凳子上。 王芷璇应声睁开了眼睛，见是欧阳莱，则费力地捻出了一个笑。 “不要学我仓促结婚，这，就是下场......” 王芷璇开口，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话。 欧阳莱的面色滞了滞，却不接她的话：“乔木担心你的伤势，让我来看看你，感觉怎么样？” 王芷璇仍旧噙着笑：“就是脾脏被刺破了，好在没伤到重要器官，死不了....” “那个男人.....”欧阳莱有些费力地在身下握着拳头：“为什么要伤害你？” 王芷璇似乎十分期待欧阳莱问出这个问题，她的眼睛眨了眨，声音也提高了一些：“他看见了我的那些照片，觉得是我利用了他....” 王芷璇的笑容不知为何变得诡异：“他说他是接盘侠，骂我是脏东西.....” “你猜我怎么回答的？”王芷璇咳嗽了两声，才又接着说下去：“我说，是啊....” “接着，他就拿了那根水泥钉来刺我，谁知道跑步机绊倒了他，钉子只刺到了我的腹部，我便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才发现，他已经自杀了......” 欧阳莱静了静，试图不要去勾勒那个画面：“他内疚了才会自杀。” 王芷璇垂了垂睫毛：“他是基督徒，虔诚的不像样子.......” 欧阳莱的眼光移到她的左手，左手无名指只剩一圈红红的戒痕，缓缓出声：“其实不是你的错。” 王芷璇忽然抬眼，看着欧阳莱：“不是我们的错，可我们却受了最多的职责，事情已经过去十年，却还不放过我.....” 说着，她的瞳孔收了收，忽然又哭了出来：“还是你幸运，你多幸运呐....如果那时候也有人救我，我的命运会不会就不一样.....” 欧阳莱听到这样的哭声，绝望的回忆像冬至大雪一般席卷而来。 她却要克服寒冷，强忍着自己的不安，伸出手拍了拍王芷璇的手背。 欧阳莱用十分具备勇气的声音安慰她道：“以后会好的。” 王芷璇旋即又止住了眼泪，她深深地看着欧阳莱，像是看进她的骨头里，张开口，幽幽地说道：“以后会好的，会和你一样好的。” 104 霾 “亿万豪宅惊现杀人案，隐形富豪为何杀妻杀己？” 小云将这篇文稿径直传送给了欧阳莱，然后跑过去，等着欧阳莱从茶水间回来。 没一会儿，便听见有节奏的高跟鞋声音，小云乐颠颠地迎上去：“副社长，我今天得了篇特别好的稿子！” 欧阳莱端着咖啡，细细地抿着：“什么稿子？” “已经发你邮箱了，快看看，能用不！” 欧阳莱走向办公桌，半弯着腰打开了邮件，点开文章。 “英籍隐形富豪在豪宅里吞钉自杀到底能否成立？自杀成迷，最可能的凶手是被刺受伤的妻子王某....” 看到这里，欧阳莱的表情变得沉重，她看了一眼小云，问道：“这是哪来的？” 小云见欧阳莱脸色变了，也怯生生地收回了喜色：“在咱们杂志社的投稿邮箱里发现的。” “匿名投稿？” 小云点头。 欧阳莱又将眼光收回到稿件上，默读了起来...... “水泥钉是工业用途，怎么会毫无缘由的出现在住房内，凶器是随手拿的还是蓄意藏好的，这是第一个疑点.....其二，杀人者惯用的凶器是各种各样的刀具，为什么是水泥钉？其三，各建筑工地用的水泥钉都是从合格厂家输送而来，顺着这条线查出凶器源头应当不难....” “再者，死者王某现任妻子为某集团企宣经理，当时第一时间赶到凶案现场的却是王某的上司，这是为何？难道另有隐情？” “再者，一个人若杀人内疚，选择自杀。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吞掉一根完整的水泥钉？我看不是吞，应该是有人故意将钉子从死者口中插进肺腑，这是谋杀！” 欧阳莱看着到这里，手心沁出丝丝冷汗。 她沉静地跟小云说：“这稿子还给谁看过没？” 小云摇头：“刚刚收到，觉得可能是个大新闻，就转给你了姐。” 欧阳莱垂了垂眼：“删掉，别让任何人看见。” ....................................................... 欧阳莱不在乎王芷璇是不是真的如匿名投稿所说有杀人嫌疑。 她只在乎上面的只言片语却隐晦地指向第一个到达凶案现场的陈乔木。 但是...... 王芷璇为什么要在那样的时刻打电话给乔木？ 她.....到底想干什么？ 没等欧阳莱想明白，电话却响了起来。 是马薇薇医院打来的。 ............................................... 当欧阳莱赶到医院时，马薇薇居然穿着整齐地坐在床边等着她。 这是她病了后第一次愿意见到熟人。 欧阳莱看见马薇薇描了眉化了妆，除了面容凹陷，整个人瘦弱不堪之外，眼角的光泽，唇角的笑都没变。 欧阳莱小跑过去，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医院打电话让我来签手术确认书？这是怎么回事？” 马薇薇无碍的笑了笑：“我无父无母，没有老公没有孩子，实在找不到监护人......” 欧阳莱明显察觉了马薇薇冷静外表下微微颤抖的身体。 欧阳莱缓缓坐下，眼神愈发柔和：“所以，你连一个亲近的朋友都找不到？” 马薇薇怨怼似地瞥了她一眼：“好像你能找得到一样！” 欧阳莱浅浅笑笑：“你忘了，我可是有个富豪男朋友呢.....” 原本是个玩笑话，马薇薇却黯淡了眸子，垂下眼去：“是啊，我们再是一样的人，你也比我成功许多....” 这让欧阳莱骇了一骇，连忙拉住她的胳膊说道：“我开玩笑的。” 马薇薇却说：“我说的是真的。” “欧阳，今天我进了手术室，不一定能出来，你是我唯一能见的人了.....” 马薇薇的唇角有些苦涩：“今天叫你来，还有一件事拜托你....” “如果我真的死在了手术台上，我家的密码和我银行卡的密码都在手机备忘录里，你帮我把房子卖了，卖房子的钱汇给我东北农村的姨妈，她是唯一跟我联系的亲戚.....我银行卡里的钱帮我捐给藏区的希望小学，那些钱不多，但是总是能帮到一些聪明的好孩子.......我还有一点股票和债券，倒是没有多少，你帮我兑出来，然后包成奖金，发给杂志社的同事们，感谢他们陪我工作了十多年，也感谢他们从来没有当面骂过我一次......” 马薇薇如是说着，就像是在念着什么货物清单。 没有语气起伏，看不清表情神色。 “哦，对了，我还有只猫，寄养在宠物店，如果你愿意，就是我留给你的唯一遗产了....” 马薇薇笑了。 欧阳莱听到这里却难以自抑的伤感，捏了捏拳头，尽量克制自己：“这些年对我都是这么苛刻.....把钱都给了旁人，却留给我一个拖油瓶......” “嗯，我家猫叫瓜瓜，只能吃进口猫粮猫罐头，每个周都要做美容spa，一点都怠慢不得。” “好。”欧阳莱也捻出一个笑：“我会照顾好她的。” 说到这里，护士也踩着时间进了房间。 她手里拿着几张文件，走到马薇薇床边：“她就是监护人么？” 马薇薇点点头。 “好，你的手术三点开始，这里是通知单，请家属严读条款，确认无误后在下面签字。” 欧阳莱接过这沉甸甸的纸张，单手却紧紧地握了握马薇薇的手。 她抬头看了看护士，问道：“手术风险大吗？” 欧阳莱想起了死在手术台上的妈妈。 哪里有风险不大的手术。 可那护士却安慰似的笑笑：“只是摘除一些病灶，薇薇姐一直很坚强！” 欧阳莱看向马薇薇，试探性地问：“保守治疗的方案不可行么？” 马薇薇瘪了瘪嘴：“我可不想多活几年却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 “签吧。” 她冲欧阳莱笑了笑。 像是又火车开过铁轨，周边的石子小路全部跃出灰尘。 草露跌落进土里。 世界蒙上一层霾。 ........................................................................................... 凌晨1点，欧阳莱颤颤巍巍地从医院出来。 接到电话的乔木早已等在医院门口。 他穿着米色的休闲服，臂弯里搭了一件白色的外套，靠在车框上。 当他看见欧阳莱时，便轻巧地跑了几步，迎上去。 欧阳莱面无表情地扑进乔木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 她说：“乔木，你再也不能发烧了。” 乔木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都是前几天的事了。” 她说：“你也不能离开我。” 乔木说：“我不会的。” 天上的云太厚遮住了月色，夜沉的像是95年的那一夜。 105 藤蔓 城里风雨日月皆随时间变幻。 风雨越来越摇曳，日月越来越难觅。 春天的脚步一点一点离开，夏天的味道慢慢来临。 日子过了几日，又过了几日，却在某一个清晨爆发了。 王芷璇出院后照常回到迈集团上班。 她还是那个干练的企宣部经理，从不给乔木惹太多的麻烦。 直到这一日，一家小型媒体公司爆出了那封质疑王芷璇是杀人凶手的稿件。 还未下班，迈集团的大门已经被好事媒体围的水泄不通了。 王芷璇在办公室忙着处理工作，满脸的云淡风轻。 哪怕职员进来告诉王芷璇，外面有很多记者，她表露出的皆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倒是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乔木得知消息后却有些不淡定。 他立在床前，从高空眺望下去，确实能看到人头攒动。 他知道父亲陈迈最不喜公司惹上媒体的债，况且这还是由内部员工引起的.... 但....一想到王芷璇那副可怜的模样，乔木也是有些放心不下。 于是叫了秘书廖冰，来到了企宣部门所在楼层。 乔木推开王芷璇办公室的门，王芷璇还低着头在翻看着文件，声音糯糯地，不知在跟谁说道：“你们先下班吧，我一会再走。” 乔木动了动唇：“王经理。” 王芷璇抬眼，眼中带着几丝惊慌，立时站起身来：“陈总，不好意思，我以为是jessica。” 乔木勾唇笑了笑：“没事，怎么还不下班？” 王芷璇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还有些事情没做完。” 乔木微微侧脸示意，廖冰便上前去将文件整理好抱在怀里。 乔木说：“你坐我车，我送你回去，回去处理也不迟。” 王芷璇面色懵懂，只是乖顺地点点头：“我现在借住在我姑妈的空房子里，那个房子....还不能进去......“ 乔木“嗯”可一声，转身道：“没事，先送你。” 王芷璇今日着了藕色的连衣裙，头发似乎愈发的黑了，衬的原本皮肤白皙的她更是有一种娇病姿态。 她总是刻意地跟乔木保持着距离，跟在廖冰的后面，垂着头，仿佛地面有什么了不得的新奇东西。 乔木原本以为地下车库记者总是进不来的。 谁知，他刚带着廖冰和王芷璇走到车子附近，旁边一辆suv忽然打开了远光灯，直直地照射这三人。 从车上跃下三四个人，有人肩上扛着摄像机。 由于他们动作太突然，远光灯又十分刺眼，乔木三人皆止住了脚步。 乔木用右臂挡在额上。 原本跟在她身后的廖冰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地。 还连累了离廖冰不远的王芷璇。 一时间，两个女生摔做一团，乔木被光晃得睁不开眼。 那几个记者已然冲到他们前面，开启闪光灯连轴拍，嘴里还在叫嚣：“杀人凶手在这！” “你们是哪家媒体？”乔木怒喝：“不许拍了！” “啊.....”王芷璇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喊，乔木立刻回过头，蹲下身子，下意识地护住摔在地上的两个女人。 只是那些记者似乎完全不畏惧乔木的震慑，找了特殊的角度疯狂乱拍。 直到保安赶来，才做鸟兽散。 待保安将他们驱逐开来，乔木回身看了一眼王芷璇，关切道：“你没事吧？” 王芷璇眼中含泪，摇了摇头：“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廖冰先爬起来，再扶着王芷璇站起来，然后才去收捡一地的文件。 乔木蹙了蹙眉头：“那件事还在调查，等到警方公布结果就会还你清白，最近你还是在家中休息，不用来上班了。” ....................................... 待廖冰开车连同乔木一同将王芷璇送到了她现在暂住地，王芷璇忽然开口：“陈总，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 乔木不疑有他，起身嘱咐廖冰：“你在这里等我。” 廖冰颔首应承。 随即跟着王芷璇进了小区。 王芷璇与乔木并肩走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那照片有些年代感。 她将照片递给乔木：“我曾经见过你。” 她的话语声不咸不淡。 乔木却一眼就分辨出来那张照片是在哪里。 2010年，在传媒学院的门口，刚落下的夜色，整排的小吃摊。 这不过是月余前乔木通过时空机器才去过的地方，不可能忘。 只是，穿越这个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那会儿上大学二年级，那天我还记得是在校运会期间，因为饿了，在小吃摊买吃的，看见一个很帅的男人来找人，所以就偷偷拍下了这张照片，没想到，后来在经济周报上看见了同一个男人，所以我才来到的迈集团。” 王芷璇如是地说着，停下脚步。 “陈总....不...我可以叫你....乔木吗？” 阅尽千帆的乔木似乎已经品尝到了些许不太正常的味道，却是正了正脸色，提醒道道：“不要越界。” 王芷璇似乎充耳不闻，她继续说道：“乔木，我们是有缘分的不是么？辗转十年，我今天却站在了你的身边，你大概不知道，当我在经济周刊上看见你的照片时，我有多开心，我找了十年的男人，终于让我找到了.....” “那天我遇到危险，是你第一个冲进来救我，刚才也是你，护着我，生怕我受伤....乔木，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王经理！”乔木的脸色变得更沉，双手插进裤兜里，眸子覆上一层冰凌：“我救你是因为你打电话求救于我，我刚才护着你和廖冰，是因为你们是我的员工，我理应如此。” 乔木的脸色沉的可怕：“我就当做没听到你说的话，最近好好休息吧，不用来上班了！” 说罢这句话，不等楚楚可怜的王芷璇再张口，乔木便迈着修长的腿离开了。 王芷璇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眼底血红，紧紧攥着手里的照片，褶皱渐次而上，像是藤蔓爬满了人像。 106 毒 一盏吊灯被关门的阵仗吓得晃了晃。 欧阳莱怀里抱着人高的牛皮纸袋，几根碧绿的大葱露出半截葱白。 她抽了一口气，将货物卸在了餐桌上，然后将披散的头发扎起来。 今天乔木会来找她吃饭，一顿晚饭瞬间兴师动众了起来。 欧阳莱换上一套舒适的家居服就开始忙碌..... 将新鲜的牛肉切好，用料酒，生姜，花椒和生抽腌制起来。 再将绿油油红亮亮的配菜整整齐齐地洗切装盘。 转身又去冰箱取出早上就泡上了的银耳，今天没有别的汤料，只能逼迫乔木跟自己一起美容养颜了。 也许是午后光线被半层云朵过滤了一下，显得十分有艺术感。 欧阳莱准备工作做了一半，忽然来了兴致，跑去卧室，将抽屉里的相机拿了出来。 她光着脚踏在地板上，弓着腰，几乎与厨房的桌面平行。 咔嚓...... 几张色调温暖充沛的照片就拍好了。 欧阳莱满意地传到了手机上，略微调了调便发送给了乔木。 配文：“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弟弟能吃到这么漂亮的饭菜？” 放下手机，欧阳莱轻哼着小调，又回到了厨房。 时针指向20点，四菜一汤全部到位。 累了两个小时的欧阳莱晃了晃脖子，从沙发缝隙里掏出手机，想问问乔木走哪了。 只是两小时前发送的微信还没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下午的轻盈和期盼在此时变成了女人的不安。 上次乔木联系不上的时候，是晕倒进了医院。 这一次....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吧...... 想到这里，欧阳莱还是忐忐忑忑地给乔木的妈妈，谭情女士拨去了电话。 电话在一阵一阵打麻将的声音中传来，谭情女士表示已经三天没见过儿子，且是常事，还说出了乔木秘书的电话，说一般找不到陈乔木找廖冰就行了。 于是欧阳莱给廖冰打了电话，还好，有人接了。 “你好，我是欧阳莱。” 她从不拖泥带水，径直问道：“是廖秘书么？我想知道乔木是不是还在工作？” “你好，欧阳小姐。”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明亮：“下午有媒体去公司围堵，陈总担忧王经理所以让我跟他送王经理回来。” “那他人呢？”欧阳莱听到王芷璇的名字，心下不自然地提了一提。 “还没出来。” “还没出来是什么意思？” “王经理下车前说要跟陈总单独谈谈，所以我在车里等他。” 欧阳莱的眉心一沉：“等了多久了？” “两个小时。” 电视里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鼓掌欢呼的声音，让欧阳莱整个身子一惊，站了起来。 “我的手机号是我微信，麻烦你发给我定位，我立刻过来！” ......................................................................... 空旷的白墙上是投影仪的电影画面一直在闪烁。 电影色彩的饱和度不算高，还有一些碍人的颗粒感。 像是被剁碎的肉糜，拼凑出的人脸。 白墙对面是一排很矮的沙发，成年男人躺在上面，凹陷下去很大一片。 手指动了动，睫毛动了动，终于醒了。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 这里是哪里？ 陈乔木的精神从溃散到集合只用了半秒钟。 他很快意识到危险。 他动了动手腕，发现力量像是被某种药物控制，整个人像是一滩轻水。 “人呢？人呢！” 他怒吼出来。 这时，王芷璇手里拎着一瓶红酒，穿着紫色的睡袍，摇摇曳曳地走了出来。 她似乎已经喝了许多酒，此时连笑容和瞳孔的颜色都似乎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你想做什么！”乔木继续怒吼：“你疯了吗？” 还好药物只控制了乔木的力量，却让他的思维格外清晰。 他记起了，是他下午临走的契机，王芷璇忽然脸色煞白地倒地，装作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虽然她说了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乔木已然心生反感，但是又不忍看到她憔悴的病容，只好将她送回了家。 乔木将她扶在了沙发上，就要起身离去。 王芷璇执意递给他一瓶水，乔木无瑕去想便喝了那杯水.... “你给水里放了什么？”想到这里，乔木灵台一片清明。 自己是中了这女人的计了..... 只是.....现下应该怎么办？ 乔木心中所想，廖冰还在外面，如果自己长时间不出去，也联系不上，廖冰一定会进来看....... 所以，拖延是最好的办法。 王芷璇勾起半侧唇，一抹魅惑的笑：“这么快就知道是那杯水有问题了？” “你别怕，不是什么致命的药，就是一些麻药，让你失去知觉而已.....” 王芷璇将红酒放在地上，自己席地而坐，依在乔木身侧：“只是你怎么醒的这么快？我都还没来的及做好准备......是不是剂量不大对？” 王芷璇蹙了蹙眉：“我见你身形跟我老公差不多，所以我用的跟他是一个剂量单位的麻药啊....他直到死都没醒，你这是怎么回事.......“ 她在喃喃自语，像是夜之幽灵在吟唱着什么骇人的歌谣。 乔木镇定下来，很快地抓到了重点，于是想办法与她周旋。 “你老公，是你杀的？” 乔木问。 王芷璇似乎一点都不遮掩：“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棒？” 乔木蹙眉：“你是怎么杀的他？” 王芷璇笑：“别着急，待会儿，你会知道的。” 说着话，王芷璇拿来两个高脚杯，朝里面添了满满一杯的红酒。 她匍匐过来，拿着酒杯送到乔木唇边：“陪我喝一杯酒吧......” 乔木的眼珠像是在翻涌的大海。 王芷璇用左手食指勾了勾乔木的下唇，然后右手举着红酒杯朝他嘴里灌进去..... 酒渍打湿了乔木的黑衬衫。 王芷璇见状，立刻露出一副惊恐地模样，将酒杯摔碎在一旁，双手扒上去，嘴里念叨着：“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主人，我给你换，我立刻给你换！” “住手！”乔木低喝。 女人却不停歇，仍旧在扒着乔木的衬衫。 “王芷璇！你清醒点！” 忽然，女人停了下来，她的眸子变得零星一动，黑沉一扫而光。 她挂着一副干净的笑容，看着乔木说道：“帅哥，你来我们学校找人的么？” “刚才跟你说话那个女孩儿是你要找的人么？” 她仿佛沉浸在了某个世界里，毫无顾忌地喃喃呓语。 “应该我上去先搭讪的，明明我应该去先搭讪的，哎....真是胆小鬼！” 王芷璇忽然开始一下一下锤自己的双腿，眼里的光色忽然又变暗，再抬起眼，眼里充盈着全是泪。 “你救她的时候，怎么不救救我啊？” 她带着哭腔。 “你闯进那个包厢里，怎么不把姓张的打死啊！” 她的双臂环抱着自己：“你看不见我吗？我就在角落啊.....” 107 疯 电影屏幕上的画面忽然卡顿跳转，像是转动的齿轮被硬物卡住，颗粒感更加明显了起来。 王芷璇泪眼婆娑地看着乔木，动情地道：“如果你救了我，我就可以干干净净地跟你搭话了，如果我干干净净地，那天就轮不到那个女生帮你找人了，会是我帮你，如果你见到我了，你肯定也会喜欢我的，我们现在，可能已经结婚了，生了两个宝宝....我们.....” 乔木仰头看着她，从下巴的轮廓一直顺延往上，整张脸仿佛有一根拉扯的皮筋。 只要用力过猛，情绪就会崩溃，事情便会不可逆。 “乔木，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乔木的眉头沉了沉，眼光微微泯灭了一半，张口道：“过去的事情怎么能改变？” 乔木知道，此时不是激怒她的最佳时刻，只好迂回与她周旋。 “能改变！可以改变！”王芷璇笑着：“我听说，可以通过某些介质穿越时空，你现在知道了，你今天知道了，知道我之前的遭遇，那么你就可以回去救我，我的人生就会改变，就会变得好起来！” “不会的。即便是穿越到过去，借了外力改变了经过，但结果的走向也会是一样的。痛苦的人会以另一种方式痛苦，幸运的人会毫无妨碍的幸福。” 乔木这样说的时候，满心却是他从2010年离开时，站在天台的欧阳莱。 以前的她，张恒智的伤害是她人生的考验。 而自己去救了她，她却从另一方面承受了伤害，那些被刻意公开的照片，并不是原先人生会经历的过程。 哪个过程孰轻孰重，旁人无法判断。 但是结果的走向却丝毫没有改变。 并且，似乎都会节外生枝地出现一些过去影响现在的事件。 比如现在，比如不该在那个时空见到自己的王芷璇。 乔木很快便将这些归咎于穿越时衍生的不既定的剧情分支。 于是他的语气避重就轻，只想把时间拖延到廖冰过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芷璇总是一副精神状态恍惚的样子。 时而可怜，时而怨怼，时而又辛辣。 此时，倒是摆出一副快要生气的模样：“你的意思是说，不管过去怎么被改变，我可怜就会一直可怜下去？” 乔木顿了顿，反问道：“你哪里可怜？” 王芷璇一愣，旋即又是一副泪盈于睫的样子：“我20岁被那个禽兽强奸，被虐待，他让我叫了他一年主人，趴在地上当了一年的狗！这还不可怜么？” “我以为事情过去了，私密照片却被公布到了网上，让我没法再在学校里待下去，只好休学去了爱尔兰，背井离乡，这不可怜么？” “我再也不敢接触男人，甚至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这一辈都没法在男人面前脱光衣服，这不可怜么？” “我嫁了一个同性恋，我不可怜么？！” 王芷璇的情绪忽然有些不可控，她倏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边说话，一边退后。 光脚踩在方才碎裂的玻璃渣上，不避不让，一点也没显露出疼痛的样子。 她在不停地说着：“我原以为遇上了一个对我好的男人，但他却是个同性恋！他跟我求婚，跟我生活都是为了洗白自己的身份！你都不敢相信，除了十年前我被那个禽兽扒光过衣服之后，再也没有人脱过我的衣服了！” 说到这里，王芷璇忽然冷艳一笑：“我脱给你看，我脱给你看！” 话音未落，王芷璇一把扯掉了身上的紫色睡裙，立时间，像是一尊泥塑的雕像，一览无遗。 乔木瞬间闭上了眼睛，别过头去，他不想再让王芷璇有一丝的误解。 王芷璇却发了疯似地趴上去，肌肤抵在乔木的身体上，呵斥道：“你看我！你看我！” 然后双手去扒乔木的脸：“你睁眼，你睁眼啊！” 由于时间过了些许，麻药的药力又浅了一些，乔木至少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头部，拼尽了力气不被她左右。 王芷璇气急地站起来，在客厅转了一圈，口中喃喃道：“东西呢，我的东西呢....” 然后跑进里面的房间里，很快，手拿一根小臂长的水泥钉又回到了客厅。 乔木仍旧闭着眼睛，将头别在靠向沙发靠背的一侧。 而王芷璇见他这幅样子，怒火中烧，举起水泥钉就朝他大步流星地走去。 时间犹如炭火上的热油焦急地跳跃着........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撞开，一队保安带着两个女人全部涌进了房子里。 什么都没穿的王芷璇先是手持水泥钉愣在原地，尖叫一声“啊”.....然后毫不顾忌地朝来人挥舞着钉子。 物业的保安见面前是个**，总是怯怯懦懦地不敢上。 一干人被堵在玄关处。 欧阳莱挤在人堆里，一眼就看见在沙发上笔挺地躺着的陈乔木。 她心下一紧，以为乔木遭遇不测，于是拨开众人不顾一切地朝王芷璇奔去。 王芷璇见是欧阳莱，一双眸子忽然变得血红，她举着水泥钉就朝欧阳莱的脸刺去。 欧阳莱敏捷地躲过，只是脖子被划出了一层浅浅的印记。 欧阳莱跑向沙发，双手抱着乔木，带着哭腔喊道：“乔木，你没事吧？” 此时闭着眼睛的乔木听到了欧阳莱的声音，自然便转过头来，睁开眼，瞳孔里立刻又溢满了星星：“我没事，只是麻药。” 话音刚落，乔木见王芷璇又朝他们二人过来，于是喝道：“小心！” 只是无奈双手双脚还是毫无知觉，无奈就一脸急躁地吼道：“小莱，躲开！” 欧阳莱下意识地拿起手边的沙发枕头挡了过去。 水泥钉扎进了抱枕里。 欧阳莱顺势起身将王芷璇压倒在地，冲门口的众人喊道：“过来啊！愣着干什么！” 然后又抽空对手脚无力的乔木喊道：“继续闭眼睛！” 一旁的男人乖乖地又将眼睛闭上，裸不裸不重要，老婆来救自己了，听老婆话最重要......... 很快，在廖冰和众保安的帮助下，很快便制服了发疯的王芷璇。 廖冰还很快速地找来了衣服和毛毯将王芷璇紧紧捆裹住。 欧阳莱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桶，桶里接了一些水，来到客厅，一点一点地将水拍在乔木的关节处。 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 拍完问道：“有知觉没？” 乔木垂了垂眼：“脖子好像能动了，我想枕在你腿上。” “现在呢，有知觉了没？” 乔木颔了颔首：“肩膀好像也能动了，我想再靠在你身上。” “嗯，现在呢？如果再不行的话我就送你去医院。” 乔木用力地伸了伸手指：“好像快恢复了...我不想去医院，我想去你家。” 欧阳莱满是忧心地看着怀里的乔木，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长得太招蜂引蝶了，今天我再来迟一点不敢想象，以后你尽量别出门了。” “好。”乔木乖顺地答。 欧阳莱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以后，就换我保护你了！” .............................................. 两个小时后，乔木在派出所做笔录时才算彻底恢复了知觉，陈述完所有的事情后，警察拿来了一叠图片让乔木验证。 欧阳莱一直坐在乔木身边，廖冰则去办一些必要的手续。 当欧阳莱刚刚瞟了一眼那照片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后，立时窜进了乔木的怀里，露出半只眼睛：“我，我，我晕血.....” 乔木勾唇浅浅的笑：“罢了，还是我保护你吧。” 108 求婚 经历了王芷璇事件后，欧阳莱彻底变了一个人。 早上视频确认乔木安全，中午电话确认乔木安全，晚上在公司等着确认乔木安全。 吃饭的时候盯着，散步的时候盯着，看电视的时候耳朵听着电视，眼睛盯着。 就这样盯了几天，乔木终于有些不适，彼时二人恰好散步在小公园的那颗木莲树旁，乔木单手插在兜里，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小莱，我们去度假吧？” 欧阳莱的眼角忽然盯得有些酸，眨了眨：“不上班了么？” 乔木和煦的笑笑：“我可以翘班几天。” 欧阳莱摇头时还保证了眼珠静止：“我不行，新的社长还没来，我最近有些忙。” 乔木看了看她，无奈的笑笑：“既然那么忙，还有时间盯着我。” 欧阳莱觉得实在眼酸，认为是阳光有些烈，于是挪了挪步子，恰好躲进树荫里。 “每天白天费时费力地盯着你，晚上是要加班的。” “唔，那度假的时候允许你带着电脑。”乔木想到了解决办法。 欧阳莱抿了抿唇：“好像最近杂志社有个选题是海岛外派的任务.....” 乔木怔了怔：“你确定度假的时候也要工作？” 欧阳莱颔首：“请假要扣工资呢，这样岂不更好？” 乔木苦笑：“那去哪里？” 欧阳莱转了转眼球，从树荫里挪出来一步：“去澳洲。” “对了。”话罢，欧阳莱捻出一个甜美的笑：“公司机票只能报销经济舱，但是飞去澳洲得9个多小时，好像只坐经济舱的话怪累的.....” “你想说什么？”乔木略有防备地眯了眯眼睛。 “你帮我升舱。” “然后呢？”乔木十分识趣地继续追问。 欧阳莱笑笑：“公司报销酒店也有限制，澳洲的酒店贵贵的，但是要度假的话，不得住的美美的........” “所以呢？” “你请我。” “好吧，那我把你包了。”乔木明朗一笑：“我只有一个要求。” 欧阳莱凑过去：“什么要求？” “肉偿。”瞬间，日光像是被碾碎了般细碎地洒进乔木的眸子里。 柔软地铺在他的身上，渗进肌肤里。 欧阳莱不知怎的扭捏了起来，一手挽住乔木，压着嗓子说道：“既然要度假，人家好像没有漂亮裙子，不知道你下班了有没有时间陪我去逛街啊？” 乔木见她一副鹌鹑模样觉得有趣，于是继续调侃她：“买衣服也得算进肉偿范围内哦。” 欧阳莱眨了眨眼：“下午交钱，晚上交货。” “成交。” .................................................................... 既然将两个人的第一次旅游提上了日程，欧阳莱近几日工作的都格外努力。 她煞有介事地每天开会、选题、审稿，日子过得匆忙又红火。 直到她跟总公司申请下来去负责澳洲拍摄海岛系列选题的工作后，立刻欢快地督促自己的富豪男友定好了头等舱和度假酒店。 欧阳莱比杂志社的项目组早出发三天，先行跟随乔木来到墨尔本。 南半球的澳洲此时有些临近冬日，气候宜人，没有那么炽热，倒是最好时节。 墨尔本的街头十分清爽，建筑物整齐排列，只是道路似乎总是在修缮。 乔木在墨尔本机场租了一辆越野车，预备趁着这三天先带欧阳莱沿着大洋路自驾一圈。 于是欧阳莱在达到墨尔本当夜就履行了肉偿的职责，整个人裹着乔木睡了一个沉沉的夜。 翌日一大早两个人便轻装上阵，从墨尔本出发，去往阿波罗弯。 刚刚走到大洋路时便看到一片辽阔的海景。 澳洲的海似乎格外瑰丽。 一侧是海景，一侧是公路。 跟美国的一号公路比，多了几分娟秀。 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欧阳莱带着相机，约是照了成百张照片，成百张里有一半都是乔木的笑颜。 约莫走了三四个小时，他们到了阿波罗湾。 是一个很小的镇子，游客不多，来往全是local。 只是澳洲这个地方的人太过安逸，下午三点商店就都关了门。 欧阳莱眼巴巴地瞅着海滨小镇关着的饭店，可怜兮兮地挂在乔木身上说道：“饿了。” 乔木也无奈地看着这个海滨小镇紧闭大门的餐厅，说道：“要不去超市买些熟食拿回酒店热热？” 欧阳莱只好点头。 为了行程不太劳累，他们二人在阿波罗湾的帆船酒店住了一夜。 这个小镇没有太好的度假酒店，乔木找的这家帆船酒店算是不错的民宿。 独栋别墅都修建成帆船模样，每栋帆船别墅还带一个停车库。 吃了一些微波炉食品后，欧阳莱和乔木坐在露台的摇椅上，看着海岸线上垂垂落下的圆日。 夕阳像是油画一般渲染开来，美不胜收。 欧阳莱惬意地眯着眼睛，叹了一口气：“从来没有想过，我这个贫民窟女孩也可以坐在太平洋的海边看夕阳。” 乔木勾着唇，笑的比夕阳还要温柔：“那不知道，贫民窟女孩愿不愿意嫁给我？” “..........” 欧阳莱的身子忽然坐直，侧过来，表情有些呆滞：“陈乔木，你是说着玩还是认真的？” 乔木也侧过脸看着她，眼里沉了一整颗红日：“认真的。” “你，你，你在向我求婚？” 乔木颔首：“嗯，小莱，你愿意嫁给我么？” 欧阳莱怔了怔，立刻大笑了起来：“陈乔木你别开玩笑了.....” 乔木的眼光向他们之间的小茶几瞥了瞥，茶几上有一块刚才在超市买的芝士蛋糕：“你吃吃蛋糕就知道我没在开玩笑了。” 欧阳莱满脸不相信地端起蛋糕端详，打趣道：“你不会那么老梗，把戒指藏在蛋糕里了吧.....” 乔木垂了垂眉头：“很老的梗嘛？” 欧阳莱一听乔木这样说，将心提到嗓子眼儿，毫不顾忌形象地啃了一口蛋糕，果然硌了牙。 忽然间，女人的眼眶多出了一些钻石般闪耀的水色：“陈乔木，你来真的！” 乔木起身，走了几步，半跪下来，从她嘴里将钻戒挖出来。 虽然这个画面有些诡异，但在夕阳的衬托下也浪漫了起来。 “所以，你愿不愿意？” “靠！”欧阳莱水色的眼睛眨了眨，骂了句脏话。 轮到乔木一愣：“怎么，吓到你了吗？” 欧阳莱用手抹了抹眼底，擦去还未掉下来的泪，骂骂咧咧：“当然吓人了！陈乔木！你要娶我还不够吓人么？” 乔木笑了笑：“那你要是没准备好的话，我过段时间再来。” “准备什么准备啊！” 欧阳莱一把按住乔木的肩膀，不让他起身：“我的梦想就是嫁给一个又帅对我又好又有钱的男人啊！我愿意，愿意死了！” “恭喜你，美梦成真。” 109 归 若不是海天一阔，天色缱绻，浓浓的鸡尾酒香裹着海风吹乱了眼。 若不是月晕而风，础润而雨，风过无痕的草地上挤满了海鸥在争抢讨食。 我不会那么难以忘怀。 难以忘怀流光溢彩海之彼岸像是一幅又一幅的油画，暂停了时间。 .............................................. 欧阳莱依在陈乔木的身边，双颊不知是被晚霞晕染而红还是酒色上了颜。 她觉得过去二十五年遇到的所有在这一刻都无足轻重。 往后的二十五年、五十五年、一百零五年她都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所有的困难、苦痛、灾难，离散再不会围绕在她身边。 她不会再是天上那颗带着尾巴的不详之星。 她会像东方的启明星一样，耀眼。 ...................................................... 他们在阿波罗湾相拥而眠了一夜，便启程继续朝南，去往阿德莱德。 这次杂志社安排的专题任务没有挑选大众熟知的悉尼或是墨尔本。 而是挑选了野生考拉最喜欢的栖息地，南州首府，阿德莱德。 整个阿德莱德还保留着淳朴的澳洲风情。 稀疏的建筑布局，以独立院落为主的居住环境。 城里唯独几栋高楼围绕着中国城而立，便是阿德莱德最繁华的中心。 乔西提前跟地接的公司交接好了所有手续，拿走了提前租好的别墅的钥匙，又跟乔木去越南城吃了一顿丰盛的越餐，之后才回到杂志社之后一周会待的别墅里。 这里是一栋有八十年的“老龄”别墅。 平日里由一对老奶奶姐妹花打理，他们的父母据说是很早一批的欧洲移民。 整栋别墅有上下三层，一楼是宽敞的会客厅和餐厅，餐厅后门可以直通到后花园。 整个院子里种满了多种多样的鲜花，多以南半球的花种为主。 由于日照时长充分，这里花的颜色格外娇艳欲滴。 前院是一整排苍翠的树木类植物，就连一直对植物颇有研究的乔木也叫不上名字。 叶片比较细密，沿着院子的围墙那样延伸开来，像是一处天然的绿色屏障。 老奶奶还养了一直猫，只是神出鬼没的，偶尔在花圃中逮到一只毛茸茸的尾巴，不见其颜。 房屋里的装饰格外有欧洲中世纪的风格。 每个家具全部都是陪伴过他们子孙三代的古董家具。 乔木则起了兴趣一件一件地打量起来。 等他走到一个旧衣柜前，用手敲了敲那木材，咂咂嘴道：“居然是中国的金丝楠木。” 欧阳莱也凑过去：“你确定么？这里可是南半球。” 乔木颔首：“看起来是个老物件，不会有假。” 欧阳莱摇摇头：“看来，又有故事了。” 乔木点点头：“看看之后有没有机会带回国去.....” 说罢，他悠长地念了句：“谭情女士应该会很喜欢.......” 欧阳莱“唔”了一声，就将这件事记进了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杂志社的人员业已到齐，欧阳莱忽然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他们每天出拍摄外景的时候，乔木就一个人沿着小路朝海边走。 到了海边，吃两盘澳洲特产的小生蚝，鲜美无比，看着日头，再迎着不算烈的日头慢悠悠地朝回走。 回来刚好遇到杂志社的车回来，乔木便走到后门蹲下来摆弄些花花草草。 这时会有摄像师跟乔木打招呼，一连住了快一周，大家都知道欧阳莱的男朋友飞了几千公里陪她来工作。 一时间，跟来的几个女编辑就开始望洋嗟叹开始。 嗟叹自己什么时候能遇上这样的男朋友。 嗟叹自己什么时候能遇上又有钱对自己又好关键是很帅气的男朋友。 每每这个时候，欧阳莱总是会面无表情地从他们面前路过，有意无意地秀出自己指头上的打钻戒，对着太阳的余晖晃一晃，再干咳几声，过去拎起研究花木的乔木。 亲切地问他：“今天都干什么了？” 乔木说：“我去吃生蚝了。” 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话，欧阳莱却率先娇羞了起来：“吃那么多生蚝你想做什么......” 乔木则是一脸懵懂地张张口：“不想做什么啊......” .................................................... 南半球的初冬没有想象中的冷。 倒是像秋天的气候，正午时分也会感受到光照的温暖。 原计划是一起回国，但临到头一个选题出了问题，照片失了焦，需要重新去拍摄。 欧阳莱只好多留两天，而乔木按照原定计划先行飞回了国。 ................................................... 乔木回国后立刻跟欧阳莱报了平安，于是欧阳莱便静下心来，带着团队多赶赴了一个选址，去袋鼠岛拍了许多素材。 这样两天下来，竟然比前七天都要累。 直到最后一天，如约凌晨6点到达机场时，欧阳莱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一整天都没跟乔木联系了。 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跟中国有两个小时时差。 她猜想乔木应该已经起床准备上班了，于是给他打了语音，想要告诉他自己准备登机了。 语音响了一会儿，没人接。 欧阳莱换成电话打过去，电话在占线，于是欧阳莱主动挂掉，去给自己买了一杯咖啡，又随便逛了逛，再次拨通乔木的电话。 这次却是长久的没人接听......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航班登机的提示音，只好先带着团队登机。 安顿好后，她继续拨打了乔木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此时时间太早，如果给廖冰打电话会显得自己很神经质，于是她只好发了个小时后就回国了。 想到这里，欧阳莱又能安心一点，闭上眼睛寐了一会儿。 110 了无希望 从山峦叠嶂之中穿过。 身子像是飘在了空中。 从巨洋深处穿过。 灵魂像是泡进了海里。 你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我伸手，什么都抓不住..... 心脏跃起再放下，“叮”的一声...... 她醒了过来。 欧阳莱醒了过来。 此时飞机在万里高空，天际线一片苍茫的白。 看不见有朝阳晕染的云朵，机翼附近倒是有些细密的气流。 欧阳莱侧头靠在座椅靠背上，经济舱的座位总是有些窄，坐久了不太舒服。 这班飞机是鲜少开通了空中wifi的航班，所以飞机上倒是安静无比，大人都在看手机，孩子都在睡觉。 欧阳莱将手机从置物架里掏出来，点了点屏幕却黑了下去。 原来是没电了........ 她只好靠在靠背上继续沉思，现在离回国还有五个小时..... 跟欧阳莱并排的是一个企划部的编辑，姓林，二十七八的样子，偏瘦嗜睡，出行只要上了交通工具就会睡着，这着实让其他几个害怕坐长途飞机的同事羡慕不已。 只是此番像是已然睡醒的样子，从包里掏出来一包零食，然后举着手机，塞起耳机，开始刷微博。 忽然，她却低低惊呼了一声，然后侧过头惊恐地看着欧阳莱，看的欧阳莱毛骨悚然。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说着话，欧阳莱就去婆娑自己的脸颊。 林编辑惊恐地摇摇头，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话：“欧阳社长，如果咱们前两天按照原计划回国，你是不是就会跟你男朋友一起？” 欧阳莱浅浅地笑笑：“不然呢.......” 林编辑为难地咬了咬唇，手机屏幕像是在播放什么电影一般，混乱一片。 欧阳莱伸了伸脖子，随意问了句：“你在看什么啊？灾难片？” 林编辑皱皱眉头，看了看手机，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递给了欧阳莱。 是一个时长五分钟的视频。 画面像是从行车记录仪上拷贝下来的..... 一辆玛莎拉蒂小跑车先是撞向了隔离带，又撞向了两个车道以外的大罐车。 最终大罐车侧翻，将小跑车压成了一张铁皮。 视频很惨烈，视频里的记者却解说的十分兴起..... “现在是早上8：10分，平日里忙碌的绕城高速却在今晨发生了一起惨烈的车祸事故，事故造成一死两伤，小车司机当场身亡......” 看到这里，视频过去了1分20秒，欧阳莱一贯不喜欢看这类型的视频，总觉得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但林编辑却没有将手机收回去的意思，而是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了起来。 “据警方调查，黑色小车率先发生不明原因的碰撞从而导致大罐车侧翻.....死亡人员经初步调查应该为着名建筑集团总裁陈某，事故具体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手机里的声音继续在说着什么，林编辑似乎不大忍心又将手机收回来。 欧阳莱的手却静在了半空，她的眼珠子沉的像是两颗磐石，没有神采，也没有光泽。 她动动唇，木然地问：“建筑集团，是，迈集团？” 林编辑辩解：“不一定，不一定呢，城里那么多搞建筑的公司....” “他说的，集团....” 林编辑无奈地垂下眼：“唔，规模最大的，可能就是迈，迈集团吧....” 问罢这个问题，欧阳莱再次沉默下来。 林编辑见状轻轻地安慰：“但也不一定，你别多想，真不一定是你男朋友的.....姓陈的那么多.......” 再也听不见林编辑不着边际的话，欧阳莱倏地起身，一下子撞到了侧边的呼叫台。 “砰”地一声，前后三排的人都看了过来，空姐也循声立刻赶了过来。 空姐询问着有没有事。 欧阳莱却面色跌宕地看着地面，她静静地立了一会儿，然后拨开空姐，朝飞机尾部的洗手间跑去。 关门，上锁，upied。 她坐在马桶盖子上，在狭小的空间里静静地坐着。 忽然机长通知有气流，让卫生间的人抓紧扶手。 欧阳莱的眼光才一点点地恢复过来。 她看着面前银色的扶手，用食指轻轻地抚了抚，然后握紧拳头，站起了身。 她开始期待马上到来的气流。 最好是巨大的气流，将整个机身震得来回抖。 最好能让没寄安全带的人被甩到机顶上，再砸向地面。 力度最好大一点，最好....最好...... “叮....”提示音再次响起，气流经过，不过是几十秒的微颤，便就过去了...... 接下来便是平稳的不能再平稳的飞行。 愿望落空...... 她的耳朵里又回响起那条新闻播报被大脑模糊的信息.... ............................................... “经我们采访，目击者声称黑色小车司机应当是疲劳驾驶，车辆原本高速行驶在车道上，他忽然毫无征兆地将方向盘打向左边，撞向护栏后，旋转了几圈径直撞向了两车道之外的大罐车，导致侧翻被压.......” .............................................. “怎么会呢......”欧阳莱发出声音，更像是在胸腔里挤出的声音.... “怎么会呢？......”她坐在马桶上，双手抱着头，十指嵌进头发里，用指甲狠狠地抵着头皮。 然后她咬紧下唇，牙齿像利刃一般地咬破唇皮。 她颤抖着肩膀，骂道：“你他吗就是个扫把精，谁对你好就会死......” 说罢，欧阳莱大哭出声，泪水和汗水一同浸透了面颊的皮肤，像是洪水冲破的河堤，泻得一发不可收拾。 ....................................................... 机舱内，卫生间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 有乘客投诉卫生间里有人占着不出来，于是空姐先协调了排队的人们去了机舱中部，和前部的卫生间。 这时，空姐来到林编辑身边询问道：“您的朋友是身体不舒服么？” 林编辑苦闷地看着空姐：“可能吧.....” 空姐关切地说道：“需要我们在机舱内叫医生帮忙么？” 林编辑垂头道：“医生可能没用...就让她再待一会儿吧....” 空姐微笑着说道：“如果是身体不舒服我们会提供专门的休息舱，但是卫生间是公共设施，长久地占用会影响别的乘客的呢......” 他们回国搭乘的是东航的飞机，几乎没有老外，空姐的配备也主要都是中文服务。 听到空姐这样说，林编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怯怯地走到两排之隔的地方，叫上了另一个女编辑，耳语了情况后，两个人一起脸色煞白地手拉手去了机舱尾部的卫生间。 林编辑隔着门敲了敲，说道：“副社长，还有四个小时就落地了，你先出来，一切等回国再说......” 另一个女编辑也帮着说话：“副社长，您先出来吧，这卫生间.....” 话没说完，卫生间的推拉门被“刷”地拉开。 欧阳莱满面泪痕，却冷若冰霜地站在门里。 她的眼光冷到极致，仿佛眼过之处都能滴水结冰。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行尸走肉地般离开了卫生间。 空姐见她状态不对，于是上前询问道：“小姐，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需不需要我们帮您叫医生？” 欧阳莱的脚步又忽然停下了，她转头看向侧边圆形的机窗。 她看到了万里无云的天空。 看到了云朵边缘的霞。 看到了毫无生机的希望......... 于是她倒在了狭窄的过道里，眼睛空洞地望着机顶，想象着自己从天空坠落下去，粉身碎骨的样子........ 欧阳莱，你真的是个，扫把精。 111 生离 1995年秋天，将我视如珍宝的母亲，毫无征兆地死在了手术台上。 2009年冬天，虽未尽父亲之责却抚养我多年的父亲，去世了。 2018年春天，我生命中的光，我的爱人，我此生最爱的人，乔木，也走了... 如果按照这样来推算，年幼对我照顾有加，数次救我于危难的天神叔叔，也许死在了美国的夏日里。 如若这样，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于我而言全部都是悲伤。 再无春花秋月，夏花冬雪........ 只有那些刺骨的，锥心的，拉扯不已忘怀不了的悲伤.......... 春雷将天空撕开了一个口子，大雨即刻落下，淋湿了水泥森林，淋湿了行人，淋湿了公园里繁茂而生的木莲树........ 也淋湿了丢在路上的人...... .................................................... 欧阳莱拖着行李箱站在太平间的走廊里。 在这之前，她曾坐在机场到达的大厅里等了整整六个小时。 她在期盼有人来接她，有人展开双臂告诉她，自己没有开车，自己好好的，就在这里.... 只是现在，欧阳莱还是拖着箱子，失魂落魄地来到了医院，来到了偏僻的角落，径直望过去，三个清冷的字像是剑一样扎进了欧阳莱的心脏里。 青蓝色的灯光将整个寂寥的长廊映衬的幽暗森冷。 倏地，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欧阳莱看见陈乔西捂着脸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哭泣。 接下来是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 “乔木啊，妈妈的好儿子！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乔木，你回来啊！” 女人的哭声让墙壁上的裂缝也略微颤了颤。 那样的痛楚，若非感同身受，谁都无法相信，原来真的有人，离开一个人，会活不下去...... 离开那个人，离开陈乔木，真的会活不下去......... 欧阳莱将行李箱放在原地，木讷地朝太平间的方向走去。 她路过了谭情女士，陈乔木的母亲。 绕过了从美国赶回来的陈乔西，无视了她压抑隐忍的哭声。 直到被乔木的父亲，陈迈拦下，欧阳莱才慢慢地收回了落魄的神思。 陈迈的脸色铁青苍白，干裂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右手握成了拳头。 他说：“你不能进去。” 欧阳莱的眼底腾起红晕：“叔叔，我只想看看他。” 陈迈此刻像是失去幼崽的雄狮，浑身的烈焰，谁靠近一步都会有危险。 他重复着：“你不能进去！” 语气更加坚韧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雄狮的气焰震慑住，一直失魂的欧阳莱忽然悲伤上涌，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她开始哀求：“陈叔叔，我爱乔木，我要看看他，我得看看他，你让我进去吧！” 陈迈的右手开始微微颤抖：“你知道，一个准备上市的公司每天有多忙？” 陈迈眼角布满皱纹，但眼光还是冷冽的直入人心：“他将你放在工作、家庭、亲人的前面，他将你放在第一位，他愿意将工作积压，去澳洲陪你，你知不知道，他回来后，24个小时没有睡过觉！” 陈迈的眼色变得愈发血红：“你，不顾他身体的透支，消耗他！” “你！”陈迈忽然指向陈乔西，怒不可遏：“任性妄为，自私自利！要不是为了给你买所谓的生日礼物乔木加完班就可以回家休息！” 陈迈将悲伤转化成可以吞天灭地的怒气，再次转向欧阳莱：“你，你不配再去见他最后一面！滚！” “都滚！” 年迈的父亲似乎用尽了力气发出一声浑吼。 欧阳莱的眼泪被吓得一颗接一颗地落下。 她站在原地，身子微抖，不知是去是留。 此时，肩膀忽然被温热的手捂住。 欧阳莱转身，是一脸苍白的谭情女士。 再也看不见她往日灵巧的模样，此刻就像是失了半身血液的病人。 苍白无力，满眼哀伤。 她说：“欧阳小姐.....” ....................................................................... 欧阳莱恍惚间回到了乔木第一次带她见到谭情女士的那一个晚宴。 “这就是我儿媳妇儿吧！” 乔木在一旁温温的笑，谭情女士也在笑，而现在...... 她的声音疏离地像是从云端透过来一般。 她说：“欧阳小姐，请原谅我丈夫的冒犯，但今日，我们只想一家人好好待一待，您还是请回吧.....” 一家人....... 听到这个字眼，欧阳莱早已心痛的不能呼吸。 她抓住肩膀上的手，悲泣道：“阿姨，我，我.......” 满腔肺腑之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欧阳小姐......”谭情女士打断她的话，面容愈发疲惫：“我知道我儿子他很爱你，他愿意宠你，对你千好万好.........他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可我身为母亲，我的人生业已过半，我知道什么样的关系更适合我的儿子，我也想找一个像他爱你一样爱他的女孩儿，我也想让我的儿子被人陪伴，被人照顾，被人记挂.......欧阳小姐，从始至终，你只是在享受着乔木对你的好罢了，你有为他做过什么吗？你有想过，一个集团总裁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去照顾你呢？你有想过他一天中其他的事情怎么办呢？他的爸爸妈妈，他的妹妹，他的同事朋友........” “一个成熟的男人，在这个社会中要扮演的角色原本就很多.......他从小就是一个好儿子，好哥哥，长大了是一个好老板，我相信他以后也会是一个好老公，好爸爸.......他的人生是被这么多的责任压着的，他的人生不仅仅只有一个你........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觉得，在你们的感情中，我的儿子，他一定是弱势，因为他爱你，比你爱他多，多的多，你想象不到的多.......” “我并不想责怪你，只是现在，我没有力气再去照顾我儿子爱的人的感受，现在，我们一家三口的感受都来不及照拂，阿姨拜托你了，先回去休息吧.........” “阿姨，不是你那样说的，我也爱他，我也很爱很爱很爱乔木.........” “欧阳小姐，请离开吧.......” 112 你回来吧 夜色像是被墨泼过一般沉重。 原本灯火齐明的城也似轻纱笼罩，四处摇摇曳曳着一种压抑的氛围。 欧阳莱颓唐地拖着行李箱出了医院。 行李箱的四个轮子摩擦着地面发出突兀的响声。 周身之外的静谧瞬间被打败。 不远处小花坛旁停着两辆救护车，救护车旁有个人穿着米色的薄衫站在那里。 他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唤道：“欧阳莱。” 欧阳莱定住脚步，站在半坡上，看着不远处的人，细细在脑海里思索了半晌。 他的名字，应该叫王林。 想起了王林的名字，避免不了想起了那个浪漫到极致的夜晚。 乔木第一次带她去古堡一般地地方用晚餐。 记得走过那条石子小路时，乔木一直偷偷拉着她的手。 还记得乔木刻意让餐厅准备了一直刻有“欧阳莱”字样的银勺，他当时温温地笑着说：“只有你有。” 只是记得这么多有什么用！ 只有我有又有什么用！ 没了你，还要这些回忆做什么！ ........................................... 欧阳莱后来统计过，在乔木离开的日子里，她一天至多哭过37次。 喝水会哭，吃饭会哭，散步会哭，穿衣服会哭，上厕所会哭，上班会哭，喝咖啡会哭，写文稿也会哭......... 仿佛整个人生必须要做的每件事都抛不开乔木的影子。 无论干什么都能想到他，听到他，怀念到他...... 那滋味，就像是重症抑郁症患者，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时时都想着让意外带走自己...... ............................................................... “小莱。” 那声音再次撞击欧阳莱的脑海，只有乔木会叫她“小莱”。 欧阳莱倏地抬起泪眼，拖着行李箱朝王林疾行而去。 她睁着眼睛：“你有话跟我说对不对？” 王林的脸色犹如被浸泡在福尔马林里一般青白。 他的两瓣唇格外的干，似乎有多少个小时不曾进水。 他的表情既悲伤又自责，他很艰难地开口，说道：“我有话跟你说。” .......................................................................... 月行西移，星光被厚重的云遮掩。 欧阳莱坐在了王林的实验室里面，看着王林捏着一瓶啤酒艰难地哭着。 一个比乔木还要略壮一些的科学家，正情不自禁地抖落着肩膀悲泣着，任谁都会觉得心酸。 他不停地在说：“我有责任.....我有责任......” 欧阳莱此时已经敛了泪水，怔怔地看着他。 王林单手捂着额头，整张脸都憋的通红：“我就知道会有后遗症！昨天晚上，那只做实验的山羊在后院暴毙了，我就立刻给乔木打电话了！可不管我怎么打，他都不接！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欧阳莱从浑浊的嗓音里抓住一些关键词，哀伤过后的理智让她的问话显得激进又冰冷：“什么山羊？什么叫后遗症？乔木的死跟这些相关？” 王林却在这时停止了啜泣，他哀哀地抬起眼，打量着欧阳莱：“如果说乔木的死我有责任，那你，应该就是他命中逃不过去的劫难.......” 欧阳莱的心头一痛：“什么意思？” 王林静了片刻，干脆抹了一把脸颊的泪，骂骂咧咧着自言自语：“凭什么不让我说！有什么好瞒着的！现在好了，现在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连命都搭上了！” 欧阳莱心脏揪着疼，满心的疑惑，愈发急切：“到底怎么了？” 王林瞅了他一眼，右手却重重地拍向了操作台的一个红色按键。 骤然，实验室里间的灯光忽然亮起，玻璃墙里一个灰黑色的巨型胶囊仪器被灯管照的通透明亮。 欧阳莱怔怔地看着那个黑色盒子，毫无头绪地问道：“那是什么？” “时空穿梭仪。” “时空穿梭仪？” 王林冷眼看着欧阳莱，半坐在操作台上，开始将乔木隐瞒的故事讲了出来....... “有一天，乔木拿着一本杂志来找我，跟我说，想认识一个作者.....他说他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拍出那样旷野无边的照片，于是他主动要求，要当时空穿梭仪第一个实验者........” “原本定好的时间轴，是杂志停更的那一年，也就是2010年。谁知道第一次穿越，时间抽出现误差，他被送到了1995年.......” “他回来时告诉我，他在路边捡了个小女孩，还将她送回了家.....” “从那以后，他似乎就怎么也放不下那个小女孩了，他不到两周又再次要求开启时空穿梭，而这次去到了2005年，小女孩十五岁的时候......” “他回来后告诉我，下次让我多准备一些可以用的现金，他告诉我他捡到的那个小女孩过得并不好，他要帮帮她，他告诉我，如果从小有人爱那个小女孩的话，她长大后的人生一定会不一样........” “没过多久，乔木又开始了第三次时空旅行，这次他准确地去了2010年，在那里待了整整一个星期......” “他回来时有些担忧，他告诉我，他想做的只是守护那个可怜的小女孩，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爱她，有人视她如珍宝，希望她也好好珍惜自己，不要误入歧途，不要作践自己......” “他虽然拼命地在改变小女孩的成长印记，他虽然帮助小女孩避免了好几次人生有缺陷的契机，但是仍旧无能为力去改变事情的结果......” “他第三次回来的时候，颓唐地喝了很多酒，他很失望，他觉得即便穿越到了过去，一遍又一遍地救了她，却还是没办法给她的人生阳光，没办法将她彻底带出阴霾.....” 说到这里，王林喝了一大口啤酒。 他直直地看着欧阳莱，张张口：“你知不知道，那个被他捡到的小女孩，就是你。” 末了，他又喝下一大口酒：“你知不知道，他每次穿越经历的量子重组有多难受吗？” “就像一万只蚂蚁将你的肉一点点地啃食，那种麻痹的痛感以及窒息感常人连十秒都坚持不下来......而乔木！那个傻子陈乔木！他一点都不怕，他只怕你过得不好！” 王林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悲凉，泪顺着脸颊往下滑：“那个傻子陈乔木！不让我告诉你，就怕你心里有负担，怕你觉得内疚，怕你误会他只是同情你！” “那个傻子陈乔木，自始至终都在想着你，你，你！” 说到这里，王林狠狠地将手中的啤酒瓶砸了出去，而后痛苦的抱着头嚎哭：“我又有什么资格埋怨你！我才是那个刽子手！我把他送上的断头台！我根本不懂科学，那么严重的基因缺陷我都看不出来！我害了他！我害了乔木！” ...................................................... 像是偌大的雪林之中，有人在一下一下地伐着树木。 成千上百个树桩被厚厚的大雪埋了半截。 伐木的人举着重重地刀一下一下地砍着。 砍掉皮，砍掉根，砍掉所有雪原上的树。 欧阳莱就是那些树，而砍树的人亦是她自己...... .................................................... 她听完了王林的哭诉，只觉得两双手已经失去知觉。 痛觉神经达到极致就是痉挛和麻木。 十指指尖像是被触电一般地颤抖，身子却掉进了冰窟里。 她想起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 有人举着雨伞走过来。 他弯了弯腰，温温地告诉小女孩：“别哭了，我送你回家。” 她也想起了那个艳阳高照的青天白日。 有人大力地踹开了木门，将地上被打的小女孩抱起来，一双眼睛落满星辰。 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还有，还有....... “你相信宇宙是神奇的对吗？” “我从宇宙而来....” “我是外星人，不受地球引力影响，不会衰老。” “从今天开始，欧阳莱由我陈乔木关照........” 他说了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的话...... 他说了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骗我的话...... 陈乔木啊，你快回来，快回来继续跟我说说话吧！骗我也行！怎么样都行！只要你肯回来！只要你肯！ 113 你回不来了 看过那么多的电影，听过那么多的情歌。 他们或许悲伤更有甚者，但是当你真切地感受到生离，你便连死都怕了。 胆战心惊地过着马路，小心翼翼地搭乘交通工具。 因为你笃定，一个人真正的离去，是这个世上再无人记挂着他了。 所以你便不敢死，你觉得还有机会将他找到，将他带回来。 .............................................................. 漫漫长夜，欧阳莱跟王林两人面面相觑，对饮了数十瓶啤酒，二人却都没有要醉的意思。 欧阳莱抬起头来，眼中的悲怆显得生动了几分，她说：“送我回到过去，我要去找他。” 王林蹙眉，立时就否定了她的想法：“即便你不在意时空穿梭会留下的后遗症，你也不能长久地待在过去的时空里........” “每个空间都有唯一性，如果现在的欧阳莱碰到了过去的欧阳莱，会引起空间塌缩，那时候你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欧阳莱咬了咬唇，吸了吸鼻子，颇有些洒脱：“回不来就回不来了。” “你以为你回不来了就算了？如果引起空间塌缩的话，是会有连锁效应的.......”王林看了她一眼，放弃解释，颓唐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你要去可以，只能短时间的去..........” “短时间也可以！”欧阳莱急切道。 王林定睛看了她一眼，愠怒道：“不行，现在都已经知道时空穿梭会引起这么重的后遗症了，我再让你去，乔木一定会骂死我.....” 提到乔木，王林又瘪了瘪嘴：“虽然我替他很不值得，但他是我的好兄弟，你是他爱的人，我也至少要尊重你........” 欧阳莱心中一酸，也不想为难王林，于是问道：“那既然知道了这个缺陷，可不可以避免？” 王林摇摇头：“基因缺陷应该是在量子重组的过程中产生的，目前以我的技术很难去干预量子重组的过程，不过.......” “不过什么？”好似希望燃起来。 “不过我上个月刚刚突破了一个新的研究，叫空间提取技术.....这么说吧，克隆技术你知道么？就是克隆一个本体放进那个空间里替代本体活动，然后将那个空间的生物体提取到构建的指定空间里.......只是每一个空间活动都有时限，现在尚且不知道空间提取技术能维持多久.......” 欧阳莱皱着眉，喃喃道：“意思就是，可以将任意一个空间的乔木带回现实？” 王林摇头：“不是现实，是搭建一个平行空间出来，我刚才说了，每个空间都要保证唯一性，本体不能重合......即便这个空间乔木已经去世，但他的人生轨迹留下的既定规则不变，还是不能回到现实......” “搭建一个空间？” 王林点点头。 欧阳莱的泪眸忽然闪过一束光束：“那我也可以去吗？” 王林蹙眉，似乎陷入死循环：“还是得通过时空穿梭机，还是避免不了留下后遗症......” “没关系。”欧阳莱说：“我不怕。” 王林沉吟半晌，似乎也被欧阳莱的意念打动了分毫，开始松口：“不过虽然干预不了量子重组，但倒是可以建立一个有保护机制的基因序列，尽量降低风险.....” 话毕，王林又补充道：“只是降低，做不到完全避免。” “我可以。”欧阳莱抬眼，眼中光芒十分笃定：“即便避免不了我也不怕，送我去乔木的5岁，10岁，15岁，或者让我把25岁的他带去一个新的空间，让我在那个空间好好爱他，哪怕一个月，一周，一天都可以！我都可以！只要再让我见他一面！” “好不好？”她恳切地看着王林。 王林的眉间却是一团浓雾没展开。 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害了乔木他已经很自责，如果再让欧阳莱陷入什么不测，他该如何向死去的兄弟交代。 但....... 他抬眼看着泫然若泣的欧阳莱，心中居然有些不忍。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基因保护序列我需要时间，空间提取技术更需要时间，你要等。” “等多久？” “两年。” ................................................................. 回去的路上，车影寥寥，月影清冷。 欧阳莱从地铁口出来，垂着头，慢悠悠地走了两公里的路。 等到了胡同口，光线骤然变得很弱，她摸索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靠着微弱的光前行着。 她看着地面，墙面，胡同人家的窗棂，还有前面不远的路灯杆。 路灯杆旁边的人影...... 高挑瘦削...... 人影？ 欧阳莱猛地抬头，定了眼睛用力的看。 是有个人影，大约180的身高，穿着黑色的衬衣，头发细碎的搭在额上，垂着头，单手插在裤兜...... 是...... 是乔木吗？ 欧阳莱就像是被扔进了太阳里，浑身热了起来，她捻出笑容跑向那个灯杆。 她一边笑，一边却忍不住流泪。 短短五十米的胡同却像是十万里的海岸线，就像环绕了整个太平洋。 她跑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胸膛里，隐忍着哭腔不住地喊：“乔木，乔木，乔木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路灯“滋啦”一声闪烁，雪上加霜般地暗了下去。 那人的身子微微一怔，愣了半晌才开口道：“女神，你，你怎么了？” 也许在黑暗里，听觉神经更加敏感，欧阳莱倏地将他推开。 太阳没了，火焰也没了，希望没了，什么也没了.......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你不是喜欢吗？怎么样？我在厦门买的，帅不帅？” 路灯此时又鬼使神差地好了。 欧阳莱抬眼，确认了詹豪的眉眼。 “丑死了。”欧阳莱冷冷地说了一句，转身便走了。 詹豪在后面不明就里的跟着，嚷道：“怎么会！十个人十一个都夸哥这身衣服帅爆了好吧！” “诶，女神，等等我啊！我刻意在这等你等了好久呢！” “诶！诶！女神！你别跑那么快啊！” 114 失了焦 詹豪坐在店里撑着腮，听着小六将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几道阳光透过玻璃映在他的脸上，从鼻骨中央分裂出一道光斑来。 詹豪叹口气，眉间似是横亘了一座山川：“啧啧啧，我想过一百种办法打败竞争对手，却没想到竞争对手居然自己玩完了.....” 说罢，继续摇头：“着实短命，惨。” 小六点点头，继续道：“我听说欧阳记者去陈家哭了三天，陈家都没让她进家门。” “靠！凭什么！”詹豪捶了桌面。 “具体原因不知道，但你想啊，人走茶凉的，豪门儿媳哪有那么容易当的.....”小六咂咂嘴，一拍脑门儿，想起什么来：“据小道消息说，陈总在澳洲可是向欧阳记者求婚成功了呢！按理来说，虽然人没了，但是欧阳记者应该算是陈家半个儿媳，应该能分一些慰问金啥的吧？” 詹豪一记敲到小六的脑门儿上：“我女神是那样的人么？什么狗屁慰问金，根本不需要！再说了，求婚成功又不是领了结婚证，都没板上钉钉，人死了还非得过去给人当寡妇啊？凭什么啊！” 小六揉着脑门儿，点头如捣蒜：“豪哥说的是，说的是。” 詹豪摸索着手指关节，若有所思。 小六探过头去，露出谄媚的笑容：“豪哥，这不是天降的好机会么？你准备下手么？” 詹豪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道：“如果不顾人伦道义，那确实是好机会。” 说完，跟小六相识一笑。 “但.......”詹豪抹了抹下巴：“我这次回厦门，为了骗我妈给我分点股份和家产，已经跟相亲对象订婚了.......” 小六露出惊讶的表情：“怪不得！财务姐姐忽然被撤了，回厦门了！” 詹豪瞪圆了眼睛：“那烦人精终于走了？” “说是被总公司调回去了！” 詹豪勾唇一笑：“这大婶这次还挺讲信用的嘛......” “那豪哥，你都订婚了，欧阳记者怎么办啊？”小六有些担忧地问。 詹豪继续摩挲着自己的指节：“订婚只是缓兵之际，只要等到半个月后我妈把股份过到我的名下，再把答应好的三千万打进我的账户，我就跟她玩完！” 小六似懂非懂：“那董事长不会又收回去么？” 詹豪瞪圆了眼睛：“股份收回去就收回去呗！现金给了我还想要回去就没门儿！” 小六豁然开朗地点头附和。 詹豪眼中充满憧憬：“到时候，我就带着欧阳小姐姐周游世界，手拉手，肩并肩，策马扬鞭！” 小六憨笑：“每次你回厦门一段时间，就会变得稍微有文化一些，看来家庭熏陶还是重要。” “一边去！”詹豪冷哼一声：“现在重要的是，我应该在女神伤心的时候给她足够的陪伴，温暖和关怀，然后......” 小六接道：“然后陪伴她走出阴霾，用真心打动她！” “鬼扯什么！”詹豪打断：“然后趁虚而入！鸠占鹊巢！” 小六由衷地鼓起掌来：“确实有文化了！” ..................................................................... 欧阳莱生了一场大病。 浑身发热，出汗，精神恍惚。 于是她请了病假，在被窝里躺了整整三天。 三天没吃饭，只喝了一些水。 喝水的情形也是口干的不行，才摸索着喝一些凉水。 她都懒得用烧水壶，更懒得用过滤水。 仿佛之前追求的精致生活，在这几天里都变得粗糙原始。 直到她蓬头垢面地睡到第三天，公司打了电话过来，通知说总公司的领导和新任社长今天要到，让欧阳莱好歹回去一下。 欧阳莱想起了马薇薇的嘱托，于是强撑着起来喝下一杯牛奶，嚼了几口面包，恢复一些体力后，换上衣服去了杂志社。 陈乔木车祸一事是城里仅次于国家新闻的大事，几乎是人尽皆知。 而杂志社的人也在从澳洲回来的同事口中得知，欧阳莱刚刚被求婚成功，未婚夫却命丧车祸。 这凄惨的故事若不是发生在自己杂志社的副社长身上，恐怕早就成了头条发印出去了。 还没等欧阳莱到杂志社，员工群里已经热热闹闹地讨论了几番了。 有人猜，受了情殇的女人应该满面憔悴，情绪不高，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也有的人说，女人这种生物不好惹，说不定会喜怒无常，拿大家开刀。 总之大家猜来猜去，却没猜到，欧阳莱进入杂志社时化着精致的妆，穿着得体的衣服，表情管理的一丝不苟，看不出任何悲伤亦或是自暴自弃的情绪。 这让众人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更加让跟欧阳莱很亲近的小云也有些担忧起来。 ............................................................ 小云借着给欧阳莱送咖啡的机会，嗫嗫诺诺地凑近欧阳莱，轻声问道：“欧阳姐，内个，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好些了没？” 欧阳莱指尖飞速地在电脑上移动着，她在赶澳洲应该出的稿子，没抬眼，“唔”了一声：“小感冒，没事。” 小云咬了咬唇，又说道：“听说这次来的总主编是从纽约时报挖来的，来头不小。” 欧阳莱抽空抬了眼：“外国人？” “不是，说是华裔好像。” “哦，那没事，我英语不好，害怕不好交流。”欧阳莱如是答。 小云越是看不透欧阳莱的情绪，自己就越是焦虑，她将咖啡放下，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欧阳姐，我上大学时，心理课的老师跟我说，一定要懂得宣泄情绪，哭、大喊大叫、发脾气都是一种发泄方式，你随便选一种，我陪你！” 小云的神情十分义薄云天，欧阳莱看了她一眼，却温温地笑了：“我马上就写完了，总公司的人什么时候到？” “说是两点。” 欧阳莱看看时间：“现在11点30，待会儿跟我吃个午饭，然后去小公园走走。” 小云满脸怅然地答道：“哦。但......” 欧阳莱伸手拍了拍她，安慰地笑笑：“我没事。去忙吧。” 小云走后，欧阳莱靠在座椅上，神思立时飘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她像是蜡像一般挂在座椅上，面色平静无波澜，只是一双眼睛像是失了焦。 电脑屏幕上是她第一次对乔木的采访。 那回忆就像是刚刚出炉的面包，空气里还飘着焦香味..................... .............................................................. “请问陈总，作为超级富二代，身旁追你的女生多么？” “没什么人。” “可是网络上却有很多关于陈总的绯闻。” “你也知道绯闻的意思。” ...................................................................... 想到这里，座椅上的蜡像人笑了笑，笑容甜美。 那时候的他们，彼此都有芥蒂，争锋相对，倒刺横生，但现下想想，却生动有趣，多希望，再重来一遍，再重来一遍............ 回忆总是这样毫无征兆地涌进脑子里，占满所有可以扩张的海绵体。 再涌进细胞里，然后整个免疫系统都被这些回忆打乱节奏。 于是人类开始得一种病，一种相思病...... .................................................................... 不知道就这样当了多久的蜡像人，欧阳莱终于回过神思来。 他将乔木的采访关掉，拿起手机，如约和小云吃了午饭。 午饭后，她想去看看乔木送自己的那棵木莲树......... 115 希望 阳光和煦，微风拂面。 欧阳莱和小云两个一人捧着一个subway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长椅背后就是那颗郁郁葱葱的木莲树。 满目绿色，欣欣向荣的景象。 小云心不在焉地啃着手里的面包，然后怯生生地瞟着欧阳莱。 欧阳莱只是眯着眼睛，一副晒太阳的惬意感。 “小云。”欧阳莱忽然开口，让小云一惊，坐直了身板。 “你收过最特别的礼物是什么？” 小云想了想，说道：“大学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给我画了一副油画，是我喜欢的向日葵。” “一副画啊......”女人悠然地张张嘴，然后整个人放松地靠在靠椅后背上，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那看来，还是我收到的礼物最特别了。” “什么礼物？” 欧阳莱转过头，目光恰好捕捉在木莲身上挂着的小木牌。 从长椅的距离是看不见那木牌上的刻字的，但是那八个字早就被血脉封存在心底里。 欧阳莱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妙的场景，声音在阳光下温柔地呢喃着：“心有乔木，累月经年。” 她回味似地淡了淡眼光：“那家伙，是想让我分分秒秒都爱着他呢......” 小云听得云里雾里，思绪还停留在方才讨论的“最特别的礼物”上，于是追问道：“所以，欧阳姐，你收到最特别的礼物是什么啊？” 欧阳莱眯着眼，将泪光隐藏在眼光低下，嘴角微微上扬，轻巧的说道：“一棵树。” 她伸出右手指了指身后绽放的木莲：“就是那颗树。” 小云愣了愣，转而做出惊讶的表情，确认道：“真的吗？” 欧阳莱点点头。 小女孩的心性立刻显露了出来，小云放下手里的吃的便蹦跶着过去看。 只见她围着树干转了三圈，弯着腰又细细地琢磨了什么，琢磨完却像触电一般，转过身飞快地跑回欧阳莱身边。 展开双臂将欧阳莱抱住，带着哭腔：“欧阳姐，我知道你一定很伤心，很难过，你们曾经那么要好，他对你那么好..........” 欧阳莱却安慰似地拍了拍小云的手背：“放心，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你相信折叠空间和时空虫洞吗？” 小云瞪着眼睛：“我看过那一类型的电影。” 欧阳莱苦思冥想：“嗯，对，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我准备带他回来。” ...................................................... 新社长的上任让杂志社又开始一片忙碌起来。 曾经对欧阳莱有芥蒂的同事们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浑身抖擞着精神准备抓紧时机报仇雪恨。 只是，曾经斗志昂扬浑身带刺的欧阳莱忽然变得什么都无所谓。 给足了新社长面子，也让众多等机会的选手迟迟发不了难。 最奇怪的是，一直被杂志社搁置许久的科技栏目却在欧阳莱的自荐之下重新开启。 欧阳莱终日将自己泡在往年科技类稿件的档案室里，或是借阅一大批有关时间和空间的书籍。 更有甚者，她居然成了各大高校的常客，一听到某个学校的老师有这方面的研究报告后就立刻驱车前往。 这样高效率的专注让众人以为她早以走出情伤，改头换面了。 于是这一过，就是大半年。 转眼夏季炎炎热热的收场，秋季也荒荒凉凉的过去，冬日伴着第一场雪正式宣告上岗。 欧阳莱裹着厚厚的围巾，坐着城际高铁，这一趟是去拜访邻市某大学物理学郝教授。 这位郝教授曾在月前刚刚发布一篇学术论文，讨论的就是折叠空间和空间平移性的可能。 欧阳莱经过这大半年的学习和探究，当然，也离不开王林的时时提点和教导，现下俨然是个物理发烧友了。 她在动车上整理资料，积极地联络郝教授的助手，定好会面的时间和地点。 因为她必须坐最晚一班动车回去，这样才能保证明天准时到岗，不被扣工资。 这半年，除了性子变得温顺，变得佛系，对物理变得痴狂，唯一没变的，就是对工资的斤斤计较。 约莫一个小时五十分钟，高铁到站。 欧阳莱背着包快速走向出口，提前约好的车已经在等着，不知道为什么，欧阳莱今天的感觉非常好。 虽然这半年来她远到俄罗斯，近到城里各大院校，着名的非着名的物理学家天文学家拜访了一大堆。 除了写出几篇受人追捧的稿子之外，别无所获。 但今日，就像是冥冥之中有神秘力量牵引她一般，让她的心境有些奇妙的期待。 ........................................................ 很顺利，车子开进了大学家属区，停在了下客的区域。 欧阳莱顺着保安的指引来到一幢独门独院的小洋楼前。 她恭敬地站在门前，按了按门铃。 “叮咚~~” 一分钟后，有细碎的步子传过来。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士打开了门，微笑着迎接欧阳莱：“欧阳记者吧？老师已经在书房等你了。” 欧阳莱礼貌地道谢，穿上鞋套，轻手轻脚地走近小洋楼里。 推开书房门，一个白发苍苍坐着轮椅的老人正拿着手机玩消消乐。 抬眼先是慈祥一笑，向欧阳莱打招呼道：“这里不难找吧？” 欧阳莱恭敬地鞠了躬，才答道：“不难找。” 郝教授再转向那位三十岁的女士，说道：“慈溪，给这个小姑娘倒杯橙汁吧？你们这种小姑娘都爱喝橙汁吧？” 原来那个气质颇有些风雅的女人名唤慈溪。 “喝橙汁好，可以美白，欧阳记者，我去给你倒来？” 慈溪问她，欧阳莱点点头。 “所以，你想带回来的，也是你的爱人？” 欧阳莱将将坐下，郝教授便开了口。 年迈的教授声音也有些沙哑，整个人像是一株沙漠里的花，干瘪黯淡。 只是眼里的光明亮的像是二十出头的男孩，这倒是十分罕见。 见郝教授这样直接，欧阳莱也不想多绕弯子，于是解释道：“我的未婚夫在做了三次时空穿梭之后，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郝教授放下手机：“是量子重组过程中的基因缺陷吧？” “是！” 郝教授手摇着轮椅上前，靠近了书架，取出一本牛皮笔记本：“量子重组造成的基因缺陷是不可逆的，但如果能找出缺失的部分，也不是不可以修补......不过你说，你未婚夫已经去世了？” 欧阳莱垂了垂眼：“嗯，半年前去世的。” “啊，这就麻烦了，本体的活动轨迹已经终止了，只能从别的空间带一个过来了......” “郝老师！您有办法？” 116 郝教授 “唔......办法是有的，只不过.......” 郝教授故作深沉地捏了捏下巴，然后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旁的慈溪立刻便端来了一杯热茶。 见着他二人如此默契的模样，欧阳莱忽然对他们的关系十分好奇，但又不好问出口，只好打量了几眼，然后恭敬地等着。 郝教授捋了捋前胸，舒缓了许多，而后又捻出一个笑容，继续说道：“方才瞧了我们几眼，是想问我和慈溪的关系吧？” 欧阳莱眸子一愣，讪讪一笑。 郝教授倒是不避讳，乐呵呵地说道：“慈溪是我的爱人。” 一个垂垂老矣的老翁，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居然是恋人关系。 没等欧阳莱开口，郝教授又继续说道：“只不过，慈溪被我带回来时就没法再顺应时间生老病死了，她永远都会停留在三十二岁这一年，好就好在，女孩子嘛，都想永远年轻.......” 说罢，郝教授望向慈溪：“我说的是不是？” 慈溪笑的春风拂面，点了点头。 欧阳莱怔了几秒，再张口时眼中尽是惊讶：“所以，教授，慈溪就是您从别的空间带回来的？她，她原本不属于这？” 郝教授点点头，看着欧阳莱笑。 像是拉开窗帘，一瞬间，阳光涌了进来。 欧阳莱激动地要站起来，理智却让他表现的稍微礼貌点：“那，那，那不是说，乔木有希望了！” “跟我说说吧，你们做到哪一步了？瓶颈是什么？” 郝教授和煦的两手一摊，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既然得知郝教授已经有了成功案例，欧阳莱接下来的陈述就更加仔细而又直接，她将王林那边的情况说的很仔细，也将担忧说的很仔细。 听完欧阳莱的陈述后，郝教授沉默了一阵，约莫十五秒的空档，欧阳莱心里的小鼓正快速地击打着。 “我大概明白了.....”郝教授颤颤巍巍地摇着轮椅，绕到书桌一侧，用手杖敲了敲桌沿，很快，身后的书架像是两扇们一般拉开，一个巨型黑板出现在书架后面。 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公式。 郝教授指了指黑板：“量子重组会留下的基因缺陷修复起来是有一定难度，但我着重研究的量子膜似乎能很好地启动防御作用.......” “当开启时空穿梭，发起量子重组时，能量会激发一层保护膜，这层保护膜会护住核心部分，不会伤及人体主要脏器........” 说到这里，郝教授笑笑：“其实，我这双腿也是量子重组的后遗症，不过还好，老命保住了......” “你把这个用手机照一照，拿去给你那位科学家朋友。”郝教授十分大度。 欧阳莱却有些踌躇：“虽然我不懂科学，但我知道，一个人在科研领域的成就是终生制的，您还未发表就这样分享出去，会不会..........” 郝教授单手撑在拐杖上，挤了挤眼睛：“我做这项研究纯粹就是为了带回慈溪，根本不在乎什么名不名，利不利的，再说了，这个命题在有关单位属于绝对机密，如果让上头知道我偷偷研发了，我估计连退休金都拿不到了，平时发发论文还行，出名还是算了吧..........” 说完，郝教授笑笑，又摇着轮椅坐到了窗边，停在慈溪身旁。 继续说道：“至于怎样把空间中的本体带到另一个空间里，必须要满足两个充分必要条件。一，被提取空间需要找好替代物，需要克隆本体。二，落户空间必须没有该本体的活动轨迹，或者是改头换面。” “我能将慈溪带到现在也是历经了三十八年。慈溪的活动轨迹在这里已经很薄弱，所以我只是给她换了身份，她便可以继续留下来。但你的未婚夫刚刚去世半年，如果要带到这里，难免会跟过去的活动轨迹发生重叠，这样一来，亲属以为诈尸，咱们的秘密研究就会被公之于众.....难免会受到干预，要知道，这项技术就跟古代巫师的复活术一样，不应该留存于世，也不应该被世人使用或知晓....” “在这个世界里，命运是既定的，出现任何想要改变命运走向，亦或是延长生命，复制生命的动作都是不被允许的，所以，你如果想要带你未婚夫回到现在可能还需要商榷商榷.....” 听到这里，欧阳莱问：“那如果我们造一个空间出来........” 郝教授摇摇头：“造一个空间，他去没问题，本体一旦从原生空间分离出来，便是时间法则空隙中的漏网之鱼，去到一个没有他活动轨迹的地方创造活动轨迹，理论上行得通，但你不行，你是在时间轴里真实存在的个体，围绕着你展开的数以万计的折叠空间里，没有任何一个空间终止过你的活动轨迹，所以你要离开，都只是短暂的离开.....” “也就是你们的重逢，都会是短暂的重逢......” 欧阳莱垂下眉头：“哪怕短暂的重逢，也比再也无法重逢要好。” 郝教授的目光，此时又落向身旁的女人。 他的皱纹像是载满了光，微微一晃，便溢了出来。 他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孩子，你说得对，什么都比不上，再见一面。” 阳光下，一个迟暮之年，白发苍苍。 一个时光正好，身姿绰约。 他们对视的时候，像是融化冰川雪地般的温暖模样。 欧阳莱有些泪目，她看向慈溪，由衷地说：“您真幸运，有人这样不遗余力的爱你。” 慈溪穿着旗袍，中长的卷发露出一侧耳廓。 她提唇笑笑：“你的未婚夫也很幸福，你也在不遗余力的爱他。” “咳咳咳.....”郝教授又是一阵咳嗽，露出疲态。 慈溪十分关切地弯下身子耳语了几句，然后抬头抱歉地跟欧阳莱说道：“教授需要休息了，欧阳小姐，您稍等片刻，我把他送去卧室再来招呼你。” 欧阳莱忙摆手：“不必了，今天已经收益颇丰了，你们休息，我下次再来探望教授。” 慈溪却执拗：“您稍等我片刻，我送你出去。” 欧阳莱见她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于是只好停下等待。 大概十分钟的样子，慈溪又回到了书房，此时披了羊毛大衣，冲欧阳莱莞尔一笑：“欧阳小姐，我送您。” 117 两难 从小洋楼出来，似乎寒风又冷冽了几分。 她们刚刚走出几步，欧阳莱便唤住慈溪：“外面太冷，您不必送我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跟我说吧。” 慈溪瞧了瞧天色，似乎又有些放心不下去睡午觉的郝教授，于是站定脚步，拉了拉外套。 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很浓的吴侬软语的味道。 声音细细柔柔的，像是包裹着桂花糖一般：“欧阳小姐，其实我们女人有个最大的愿望就是跟自己心爱的人白头偕老。当初跟他回来，是我告诉他，我喜欢青春不老的样子，所以他才带我回来的........” 说到这里，慈溪面露难色，又咽了声去，搓了搓手，说道：“我还是回去罢。” 似乎天际裂开了一条口子，寒风顺着那裂缝直吹到人的头顶，着实有些冷。 欧阳莱一把抓住慈溪的胳膊，满眼的恳切：“慈溪，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其实并没有人愿意活在时间之外，不愿意看着自己挚爱之人一个一个死去，那样的话，永恒的容颜是禁锢，每一次生与死的分离更痛苦？” 慈溪愣了愣，倏地红了眼眶，半晌，她还是说道：“人这一生，很难美满。他爱我所以他救了我，我爱他所以我愿意陪着他，但.....说实话，峰哥他身体状况不好，我能陪他的日子不多了，很难想象，他走了后我该怎么活着，你要知道，我不会老，也不会生病，我的活动轨迹在时间法则里是终止了的，我只是在偷生，在苟活....” 说到这里，慈溪落下泪来：“我以前死去的时候，是生病；我想我下一次死去的时候，只能自己了结自己了.......峰哥一走，我也就没有继续苟活的道理了......” 欧阳莱听得痛心：“郝教授他冒着风险将你带回来，你不能那样做！” 慈溪悲悯地笑笑：“我存在这世界唯一的原因是因为他，他若走了，我很难再留下去。” 欧阳莱的眼光动了动，由明转暗，似乎又落了一层灰。 慈溪忙又抹去泪痕，笑了笑：“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执意要将你的爱人带回来，那么就一定要接受他会看着你慢慢变老，并最终送你离开人世......这件事听起来虽然甜蜜又长情，但实际冷暖，旁人不知。” 欧阳莱看着慈溪细长的眼睛里流转的光，艰难地抿出一个笑容，点头致谢：“很高兴您跟我说了这些，我会认真的考虑的。” 慈溪看了看她，说道：“那，后会有期。” 欧阳莱点点头：“唔，后会有期。” ............................................................... 欧阳莱按时坐上了下午6点的动车，在八点准时抵达了城里。 只是她并不着急回家，而是叫了辆车，去了郊区的王林的实验基地。 她在微信上大约告知了今天的收获，所以王林一直焦急地等在院子里。 他的头发已经长了一些，裹着一条白色的围巾和米色的羊绒大衣，在院子来回地踱步。 终于，他看见有出租车停下，然后小跑着迎上去。 由于围巾将口鼻捂得严实，王林眼睛的镜片上已经腾起一层水蒸气。 他冲到欧阳莱身边：“这个郝教授真的已经成功提取？还合理规避了风险？” 欧阳莱点头，加快步伐往楼里走：“他让我把公式拍下来了，说你一看就能懂！” 王林惊喜到：“我怎么就没听过这号人物？居然有人比我还聪明！” 此时二人勾着头已经进了大楼，朝一楼右手边的实验室继续小跑而去。 “总之，郝教授是个好人，算是我们运气好。” “嗯。嗯。算是乔木运气好！” ........................................................... 回到实验室后，欧阳莱一刻不耽误地将公式投屏到显示屏上，王林瞬间凝神静气下来，一声不发，慧眼如炬地盯着显示屏。 欧阳莱抽这个空档倒了热水，捧在手心里，看着腾起来的水蒸气，兀自发着呆。 “天才！” 约莫半小时，王林发出赞叹：“真是天才！我怎么没想到！” 欧阳莱抬眼，王林正激动地手舞足蹈：“就像，就像鸡蛋壳里面的那层膜！” 欧阳莱不懂：“怎么了？” 王林几乎要跳起来：“这半年我一直绞尽脑汁在想怎么避免量子重组会留下的基因缺陷，我用了一百种方法都无法精确测算出方法，说明量子重组后的缺陷很难避免！如果避免不了！就做加法啊！只要做一层保护膜，保护住主要脏器，就可以免去致命损伤！” 王林敲了敲头：“要是我早点知道这个道理！乔木的大脑也不会损伤！” 瞬间，他又蔫了下去。 欧阳莱见状，忙制止道：“先别急着怪自己，重点是，郝教授不仅解决了后遗症的问题，还成功提取了生物体，并且一直生活至今。” 王林将眼睛睁得老大：“快，给我，材料给我看！” 欧阳莱将剩下来的图片也一一投屏到显示屏上。 王林越看越兴奋，眼中立刻溢满了光。 口中喃喃道：“生物克隆，生物替代......太棒了，乔木能回来了！” 一旁的欧阳莱，却不知怎地，开口说道：“也许不要带他回来，我去看看他就好了。” 王林倏地抓过头，满脸不可置信：“为什么？你怎么突然变卦了？” 欧阳莱的眼中光芒多变，她垂着睫毛，双手扣住桌沿：“如果将乔木带回来，那么他将会永远地停留在27岁，不会老，不会生病，不会有变化.....他跳脱了时间的掌控，他不会在顺应自然规律生老病死......” 欧阳莱抿抿唇：“那么，他只能眼睁睁地送自己至亲的人，一个一个地走，然后长久地生活下去，孤独地生活下去.........“ 说到这里，她抬起眼，泪盈于睫：“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会不会，太自私了些？” 118 2008 指尖的触感在一点一点的恢复，指甲尖似乎触到了什么硬物。 欧阳莱动了动身子，眼前的光景这才慢慢恢复。 她发现，自己着落在一处静谧的角落，四周都是砖墙，还有一股下水道的气味源源不断地涌出。 她想，以前乔木也一定是这般着陆在又脏又臭的地方。 于是她按照王林的教导，将量子随身仓藏在了很隐蔽的角落，这才掸掸身上的灰，沿着砖墙的边缘往出走。 很快，宽阔的街道便出现在眼前。 欧阳莱从随身携带的导航仪上得知，此时是2008年5月12日。 她忽然想到，这一天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会发生。 是地震。 欧阳莱有些不安，于是在心底暗暗骂了王林，说好送她去乔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却挑了今天。 欧阳莱看着导航仪的时间，心里甚是忐忑，此刻正值晌午。 虽然位于东南的城离四川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根据欧阳莱当时的记忆，旷世的震感却真切地影响了一代人。 2008年的街道甚至更干净一些，道路两侧的商铺还是流行用音响放着歌，陈楚生、张韶涵、5566、周杰伦的热门曲库一首接一首。 街上来往的少女都穿着可爱的娃娃袖，男生也都留着长刘海。 ................................................................................................. 欧阳莱按照导航仪的指示穿过了步行街，拐到了步行街后侧，步行街后侧一改烟火气息，都是高楼林立。 只是高楼的外立面有些老旧，看不出什么豪华的样子。 忽然，一栋灰色的楼里走出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生，他背了一个运动背包在身后，小跑着正跃下台阶。 那刻入骨髓的眉眼，欧阳莱只一眼就能分辨。 是乔木。 于是她匆匆地迎上去，毫无准备地就站在了男生的面前，张张口，笑着哭了出来，她说：“乔木，我找到你了！” 穿着白色运动服的乔木五官更显稚嫩，头发蓬松地搭在脑门上，白皙的肤色衬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愣在原地，问道:“你是谁啊?你怎么会认识我?” “诶，诶，你别哭啊！” 男孩见到陌生女人原本就局促，又见到原地痛哭的陌生女人更是局促。 于是手忙脚乱的在空中挥舞：“那个，那个你别哭啊…..” 欧阳莱站在原地低着头，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浑然忘了自己在2008年，也浑然忘却了他根本不认识自己。 于是她终于调整了呼吸，说着她来之前就筹措好的措辞：“你是陈乔木，我是欧阳莱，我认识你，你也认识我。” 男孩更加摸不着头脑，今年刚刚满二十岁的乔木不记得自己认识了一个喜欢穿裹身连衣裙，大波浪长头发的轻熟御姐。 思来想去，觉得是不是哪天去喝酒的时候认识的姐姐…… 想到这，乔木就更加笃定，一定是哪天去喝酒认识的姐姐，不然为什么人家一见面就哭。 莫不是我占人家便宜了? 不会啊，我是个有洁癖的人，怎么会占人家便宜呢？ 但，人家叫着我的名字，还哭的梨花带雨，看来风流债这个事情八九不离十了。 于是乔木秉着好言相权的态度，笑了笑，说道：“我这个人有时候喝完酒就容易断片，不记事，但你放心，我肯定不是坏人，我可能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但我想起来了.....emm....我一定能想起来……” 说着话，乔木见状要溜，却被欧阳莱一把抓住胳膊。 乔木哭丧着脸：“我跟人约了打球，要迟到了。” 欧阳莱只是无声地抓着乔木的胳膊，说什么都不放他走。 来之前，欧阳莱也曾苦恼过怎么让过去的乔木认识自己。 王琳说，乔木一直是个十分善良的性格，只要脸皮厚一点，他都不忍心拒绝的太狠。 于是又想起了之前何天瑞那个狗皮膏药的样子，不也粘了乔木好几个月么。 于是欧阳莱就狠下心来，死死地拽住乔木的袖子，怎么说都不撒手。 ......................................................... 五分钟过后，欧阳莱坐在车的附驾，乔木正一脸阴郁地开着车。 此时，有电话进来，乔木将手机贴在耳边。 “开车别打电话。”一旁的女人冷脸嘱咐。 乔木怔了怔，也不知道该听还是该挂，只好换了左手，贴着窗户，压低声音说道：“喂？我快到了。” “我带了个人。” “嗯。我，我朋友。” “转个弯就到，别催了。” 一声干咳，欧阳莱转过头来，十分严肃地看着他：“开车不要打电话，太危险了！” 男孩呆了呆，也不知是被什么样的气势所压倒，贴在耳边说了句“挂了”，然后便收起手机目视前方。 ............................................................................... 球场在体育馆里，一侧是羽毛球场，一侧是篮球场。 乔木冲前方穿着黑色球衣的队友摆摆手，咧开笑容。 一群人眼尖地看见乔木身后跟着一个穿漂亮裙子的长头发姐姐。 于是开始远远地起哄。 乔木红着脸跑过去，用肩膀撞开了一群好事之徒。 欧阳莱倒是面色不惊地跟了过去，毫不避讳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 有人问：“这谁啊乔木？介绍一下啊.....” 乔木干干地笑了笑：“我，我朋友....” 然后转过头，挤了挤眼睛：“欧阳？欧阳.....” 女人张口：“欧阳莱。” “哇哦~~”男孩子们又开始勾肩搭背地起哄。 簇拥着乔木阴阳怪气地呼喝着。 乔木尴尬至极，只好挠挠头，冲欧阳莱说到：“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们要开始了。” 欧阳莱点点头，指了指他肩上的背包：“我帮你拿。” 乔木定了定神，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倒是一旁的男孩子们都满脸写着八卦，有人干脆将乔木紧紧背着的包拽了下来递给欧阳莱，嬉皮一笑说：“嫂子，给。” 欧阳莱顺势接过来，说一声：“谢谢。” 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向场地外的休息区，坐下，将运动包放在自己怀里，撑着腮，若有所思。 ................................................................................ 篮球场上，有人撞了撞乔木的胳膊：“新女朋友？怎么没见过啊？看起来挺成熟啊，你小子换口味了？” 乔木蹙着眉头，有些窘迫：“真不是，我也不记得认识她，算是，算是路边捡来的吧......” 那人怂了怂鼻子，酸溜溜地挤了挤眼睛：“真羡慕陈公子，随便捡捡都能捡来大美女，不像我们，啧啧啧.....” “行了别说了，打球吧。” 119 注定爱上你 看男孩子打篮球，可能是每个高中女孩都会做的事。 室内球场不比室外，没有阳光打在身上投下的影子，也闻不到花香。 但是干净球衣上时时传来的新鲜的洗衣粉气味也仍旧好闻。 欧阳莱歪着头靠在墙上，盯着眼前20岁的陈乔木，心中却是一种不知名的酸楚。 她在七年后才遇见他。 遇见的太晚太晚了，晚到连他最好的年华都险些错过了...... 只是，王林说送她来的时间，是乔木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会是什么样的时刻呢？ 难道跟两个小时以后的地震有关？ 球馆里的人都丝毫没有察觉未来两个小时将会遇上一次浩劫，但欧阳莱深知此处不太会殃及，所以也就没有刻意去改变历史轨迹，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乔木。 看到他摔倒，眉头一紧。 看到他嬉笑着爬起来，又松了一口气。 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中场休息时，乔木被簇拥着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手里多了一瓶水，他有些青涩地挠了挠头，递给欧阳莱：“渴了吧？” 欧阳莱弯起眼睛笑，眼底潮潮的：“嗯，渴了。” 乔木又超前伸了伸手：“给你的。” 欧阳莱却刻意看着他，不去接瓶子：“你帮我拧开。” “嚯~~~~”周围的男孩们又是一阵起哄，眼睛都快挤成三角形了。 跟乔木关系要好一些的干脆催促着：“愣着干什么啊！快帮嫂子拧开啊！” 乔木顿时觉得脖颈火辣辣地，只能一边低低地骂他们：“别乱说！” 一边乖顺的将瓶盖拧开递给欧阳莱，眼睛却看也不敢看她。 “谢谢。”欧阳莱接过来，眼底却又起了雾：“待会儿，你要干嘛？” 明明是陌生人，说话的语气却这么亲切，这让陈乔木怎么都想不明白。 明明应该抗拒，但自己总是不自觉地顺着她的意思，这也让陈乔木怎么都想不明白。 莫不是，中邪了？ ............................................. 正当他陷入沉思，身后的人又撞了撞他肩膀，满脸嬉笑着抢言道：“嫂子，我们2点30结束战斗，打完就没事了，你就可以跟乔木去约会了！” 欧阳莱在人群里找到声音的主人，朝他莞尔一笑：“谢谢你，我知道了。” “嚯~~” 又是一阵起哄。 乔木这才回过神来，拉拉扯扯着让那些男孩子后退，满脸严肃地说着：“你们话怎么这么多！” 有人跳起来冲欧阳莱喊：“小嫂子，要不晚上我们一起去唱k吧？” 乔木一手按住那人的肩膀：“谁要跟你去唱k！” 又有人起哄：“陈公子吃醋咯！” 就这样呼来喝去的，一群男生又勾肩搭背地回到了球场，继续开始厮杀。 一声哨响，上半场还没怎么表现的乔木，却向变了一个人一样。 浑身的荷尔蒙在球馆里肆意飘荡。 只见他抄掉对手的球、胯下运球后又立刻换了交叉步过掉一人，紧接着顶着两名内线防守上篮。 上篮的背影和姿势都很帅，有路人停下来欢呼。 他们说乔木上篮的姿势是乔丹的标志动作，空中滞空上篮。 于是欧阳莱忙在心中暗暗记下这个专用名词。 要不是亲眼看见乔木这样熟稔又精彩地做完一套行云流水的上篮动作，欧阳莱就很难将他和27岁的他联想起来。 这样看来，乔木为了公司确实放弃了自己很多的时间和梦想..... 欧阳莱忽然想起了谭情女士在太平间门外对自己说的话....... ............................................................. “一个成熟的男人，在这个社会中要扮演的角色原本就很多.......他从小就是一个好儿子，好哥哥，长大了是一个好老板，我相信他以后也会是一个好老公，好爸爸.......” ..................................................... 耳朵里的嗡鸣声更盛，机械性地掐断了对这段话的回忆。 欧阳莱觉得鼻酸，微微垂了睫毛，用指尖拭了拭水色。 静了静自己波澜起伏的心情，再次抬起头时，却发现乔木摔倒在地。 欧阳莱倏地起身，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男孩们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就连乔木也是。 欧阳莱蹲在地上，死死地握住乔木的胳膊，关切地问道：“哪里疼？摔到哪里了？” 乔木的身子微微一滞，立刻拨开她的手站了起来，说道：“没事，打球摔跤很正常。” 欧阳莱似乎不相信，仍旧从上到下地将他检查了一番。 乔木有些难为情：“真的没事，我们还没打完呢！” 这时，男孩子们八卦的呼声又响起：“小嫂子也太爱惜我们陈公子了吧？” 有个光头胖子跑到乔木身边，眨着眼睛，怪里怪气地掐着声音说道：“你有没有事？你伤到哪里了？你疼不疼啊？乔木~~~~~” 乔木似乎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一拳挥开胖子，沉着脸对欧阳莱说：“要不你先走吧，我们还有一会儿。” 欧阳莱这才意识到，自己突然地出现和超出想象范围内的关心给现下的乔木带来了些许不便。 于是立刻收起了慌张的表情，捻出一副生人勿近的笑容：“没事，你们2点半结束，还剩半小时了，我等你。” 说罢，欧阳莱转身，冷冷地瞅了一眼鹦鹉学舌的胖子，又回到了赛场边等着。 ............................................................. 他现在根本不认识我，也不喜欢我，更谈不上爱我..... 我该怎么样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他认识我，让他喜欢我，让他爱上我？ 欧阳莱有些颓唐.......... 就在这时，垂着头的她忽然感受到脚下的晃动..... 地震开始了？ 没等欧阳莱反应起来，整个球馆忽然从墙面的缝隙里腾出一阵灰尘。 灰尘腾空变成阻碍人视线的烟雾。 球馆里的人开始后知后觉的喊叫。 灯管也在剧烈的晃动，正跳投的乔木再次摔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望向球场一侧，喊道：“趴下别动，我来了！” 话音一落，乔木用袖子捂住口鼻，大跨步地奔向欧阳莱身边。 欧阳莱还怔在原地，身子一动不动。 只是任凭让他搂着。 乔木将欧阳莱的头按进怀里，整个人匍匐在她身上，声音听起来有些强装安稳：“别怕，地震了，有我保护你，别怕。” 欧阳莱被20岁的他这样紧紧裹在怀里，泪水再一次地决了堤........ ................................................. 原来注定爱上的人，无论身处何方，变成什么样，都会爱上...... 120 再次相遇时记得叫我名字 震感大概持续了几十秒，然后就被平静取代了。 体育馆内的人大多数都倚着墙，蹲在地上。 也有一些人惊慌失措的到处乱跑，有人摔倒，有女孩哭了起来。 平静后，灰尘也慢慢落了下来，没有那么呛鼻也不再刺眼。 点灯也恢复正常，不再闪烁。 乔木喘息着松开臂弯，腾出一点距离让欧阳莱得以抬起头来。 乔木回首看了看自己的队友，确认他们都没事后才看向欧阳莱，却发现女人面色平稳，波澜无惊，只是眸子里嵌着一些明暗的光。 “你不害怕？”乔木有些讶异。 欧阳莱摇摇头，指了指乔木的胳膊：“刚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你疼不疼？” 乔木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右手胳膊肘，后知后觉地皱了眉头：“没事，刚才有些着急，不小心撞到栏杆了，没关系。” 说罢，又问到欧阳莱：“你没事吧？” 欧阳莱摇摇头，含着笑看着他。 乔木被她看的有些奇怪，心虚地问道：“怎么了？” 欧阳莱问：“你对每个刚认识的女孩都这样吗？” 话罢，乔木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奋不顾身保护的女人，是两个小时前在路边捡到的陌生人....... 这......... “没有！不是！”乔木先是反驳。 “哦？那就是对我特殊对待了？”欧阳莱挑眉。 “......”乔木一时语塞，盯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双颊有些烫。 此时队友们已经簇拥着过来，被地震震了一下，他们再也没有心情开一些无厘头的玩笑，而是催促着二人快点离开场馆，担心还会有余震。 于是乔木背着包走在后面，离队友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欧阳莱走在他身边。 “所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冲过来抱我？”欧阳莱垫着脚问。 乔木依仗着个子高的优势，目视前方，掩盖眼里的慌张：“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就是下意识的动作。” “哦~~”欧阳莱拖长了尾音：“只是因为我是女孩，觉得我是弱者，需要保护？” 听起来像是个不错的台阶。 乔木忙点头“唔”了一声。 欧阳莱颔首笑笑，再次在心里感到庆幸，身边走着的真的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 .............................................. 场馆不远处有一个十分宽阔的足球场，乔木的朋友们领着大家往足球场走去。 周围住在居民楼里的人们也都纷纷朝那个宽阔的足球场涌过去。 只是这一天日头有些烈，足球场几乎没有任何庇荫处。 欧阳莱躲在这群男生后面，被晒的有些慌张。 张了张口，觉得渴，才想起刚才忘记将那瓶水带走。 很多人在一旁跟家人打着电话，也有人刷着新闻，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约莫半个小时，才出了第一个靠谱的新闻。 “木。”有人叫他。 乔木小跑两步迎上去：“磊哥，怎么了？” “是四川地震，好像很严重，你有没有那边的亲人，快打打电话。”被唤作磊哥的人焦心的问道。 乔木细细想了想，摇头：“刚才已经跟我父母联络过了，他们都没事。” 磊哥点点头：“那就行，对了，那个女孩怎么办？你要不要先送她回去？我看新闻上说这次地震可能还会引发余震，省的她的家人担心。” 乔木这才恍悟，又回到欧阳莱身边。 眼睛依旧不敢看她，只敢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个，你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去吧？” 欧阳莱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眯着眼睛说道：“我没有家。” 乔木的身子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她。 这才发现日头正对着她晒，于是悄无声息地挪了挪身子，替她挡了半边阳光。 “怎么会没有家。”为了掩饰自己的贴心行为，他刻意追问。 欧阳莱这才勉强睁开了眼睛：“没有家也没有家人，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这句话倒是没有撒谎。 乔木更加疑惑，也有些焦急：“别开玩笑了，现在四川那边地震，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你要快点回去，省的家人担心你。” 欧阳莱瞪大眼睛，十分真诚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阳光偷偷地从乔木的耳后滑走，斜照在欧阳莱的侧脸上。 一半明一半暗，还有那双水色的眸子。 怎么看，都不像在撒谎。 只是这句话，太没有逻辑可言了。 乔木皱着眉，更加不知道这个空降的女人到底是自己在哪里结下的桃花债。 于是作罢道：“可我待会儿就要回家了。” “唔，你回。”欧阳莱说的很轻松。 “那你怎么办？” “我.....我只好露宿街头，无家可归....”欧阳莱耸耸肩，瘪瘪嘴，一副十分不端庄的可怜模样。 乔木蹙了蹙眉，焦躁地摸了摸后脑勺。 又看了看越来越多的涌向操场的居民，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那我先安顿你，再回家。” 欧阳莱眨了眨眼睛：“你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乔木说：“我城东有套新的房子，里面什么都有。” 欧阳莱咧开唇，灿烂一笑：“所以，你对每个陌生女孩都这么好么？” “我说了不是！” “那就是对我特别好喽！” “........” “诶，陈乔木。”欧阳莱将手背在身后：“你记住我的名字了么？” “记住了。” “那你叫一声。” “欧阳....莱。” 121 过去能被改变? 欧阳莱自然没有跟20岁的乔木去他郊区的房子。 她不能在这个空间停留的太久。 当她再次从时空舱醒来时，王林正等在舱外。 欧阳莱回到了现在。 她扭动了一下身体，才从时空仓里出来。 伸了伸胳膊和腿，觉得有一种肌肉的酸疼感。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穿越。 “王林。”欧阳莱的表情有些严肃：“你不是你送我回去的那天是乔木很重要的日子么？” 王林点头：“按照之前给乔木测检时，那天他的脑电波非常特殊。” 欧阳莱顺手拿了一杯水喝：“唔，可我却不觉得他遇见了什么特别的事.....地震嘛？” 王林睁大了眼：“有可能！乔木那家伙跟我睡觉时床微微一颤都能惊醒，怕得要死！” 欧阳莱轻轻笑了笑：“他哪有你说的那么胆小。” “真的！” 欧阳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若有所思起来：“原来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乔木妈妈，说得对.....我跟他在一起时，只顾自己享受他的好，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欧阳莱的眼光淡了淡：“原来他打篮球的时候那么帅啊......“ 她的喉咙里像是有痰，话音断断续续的发哑，眼眶也是一圈一圈地红了起来。 王林也习惯性地坐在操作台上：“现在说那些也没用了，你先说，下一步准备怎么办吧？克隆技术对我来说就是小儿科。” 欧阳莱的眉头蹙了蹙：“我还没做好决定.....王林，你说如果我回到乔木出事故的前一天，去阻止他，会不会事情的走向就变了？” 说到这里，欧阳莱的眼角都亮了一些：“我如果回到他出事的前一天，我去保护他，把他关起来，不让他碰车，是不是他就不会死？” 王林的面色却不如她那般明亮，他太知道试图改变过去而带来的结果了。 乔木曾试图改变过欧阳莱的命运走向，但是乔木却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了麻烦。 陈莉跳楼原本是不会发生的事件。 照片泄露原本也是不会发生的事件。 后来被王芷璇绑架自然而然也是不应该会发生的事件。 这一连串事件，都是因为乔木回到过去，救了应该受害的欧阳莱。 而发生的一连串事件。 包括，乔木偶然身亡....... 这些事情，看起来是乔木的人生轨迹，但细细想来，却都是因为他去过去试图改变欧阳莱人生时留下的隐患。 ...................................... 王林想到这里，眸色更显沉重。 他并不想将这些猜想说出来，他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乔木死后，欧阳莱的痛苦别所有人都要浓烈。 她是爱他的。 相信乔木也不会想要让欧阳莱知道这一切，然后承担所有的罪责。 于是王林张了张口，说道：“过去的事情一般不会被干扰选项成功改变，但你若想试，就试试。” 说罢这句话，王林其实也抱着一丝希望。 乔木曾经在电梯里救了险些就要失身的欧阳莱。 那么说不定欧阳莱也可以挽救乔木的生命。 至于其他的突发事件，与乔木的命来比，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 “我想试。”欧阳莱眼中的光芒愈发笃定：“你将我送去他出事的前一天，那时我应该在澳洲，所以我也不可能跟本体相遇......” “你准备怎么做？” “我找到乔木，然后将他带回我家，无论我用什么方式都不让他出门，我会将家里所有有危险的东西都扔掉，保证乔木在家里也不可能伤害到自己.....” 欧阳莱说着自己的筹划：“然后，只用等过了那一天，乔木如果安全，我就离开....” “说不定.....”欧阳莱期待了起来：“我回来的时候，乔木便在了，说不定我真的你能成功！” 欧阳莱看着王林：“你说对吗？” 王林挤不出半分与她一般期待的神情，但是他努力的配合欧阳莱一同去期待这个微乎其微的希望........ 王林抬眼，轻轻笑道：“说不定，你真的成功了。” ....................................................................... 这一次穿越，在欧阳莱的坚持下，只间隔了一天。 无论王林如何劝说欧阳莱都不松口。 她不管不顾的样子王林也没办法，只好叮嘱她喝了一些补充能量的饮品，尽量保证体力充沛。 时空穿梭机再也没有出现任何事故，时间轴的精准度让人称赞。 欧阳莱果然顺利回到了半年以前，初夏之日。 ........................................................... 这一天，应该是乔木从澳洲回国的第二天，他应该在公司。 欧阳莱打定好主意，便立刻去了迈集团。 因为在这个空间里，欧阳莱进出迈集团十分容易，人人都知道她是乔木的女朋友。 她很快就乘坐电梯来到了顶层。 当她通过长廊时，手心都沁出了汗。 这个空间里的乔木并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这个空间的乔木还是深爱自己的那个乔木。 跟20岁的他不一样，是鲜活的，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熟悉的爱人..... 欧阳莱极力克制自己飘忽不定的情绪，她用牙狠狠咬了下唇，在心里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露出马脚，不能哭。 就这样调整了好一会儿，才敲了门。 开门的是廖冰，熟悉的肃穆的神情，礼貌的举止：“欧阳小姐，陈总在里面等您。” 欧阳莱冲她莞尔一笑，侧身进去。 果然，他就在那里。 落地玻璃窗胖一盏宽阔坚实的黑色木材写字桌。 他穿着白衬衫，领带打的一丝不苟，领带上别着一个模样精巧的领带夹，没有穿西装外套，兴许是天气热了的缘故。 他的头发比20岁时短一些，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分明的棱角。 他正低头用钢笔牵着文件，听到动静，抬眼笑了笑。 笑的时候，嘴角有浅浅的笑纹，眼里浸满了柔软的蜜意。 他说：“小莱，你怎么提前回国了？” 说话时，手里的动作还没停，又补充道：“抱歉，我得把这些先签完，你坐下等等我。” 这是我的乔木！ 他是我的乔木！ 时隔半年，跨越夏秋，终于又再一次见到了他。 见到了如此鲜活的他。 欧阳莱心中的酸楚全部涌向心头。 险些就要控制不住情绪，于是立刻背对着乔木，面向窗外：“唔，我们取消了后面的拍摄，我想提前回来......” 乔木轻笑出声：“才分开一天就想我了，真黏人。” “乖，那你等我十分钟。” 欧阳莱冲着窗外的日光点点头：“唔，我等你。” 122 九点 再次并肩走在一起，恍若隔世。 欧阳莱主动牵起了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手心温热，像是初夏沁人心脾的风。 乔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在小公园散步的时候，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欧阳莱站定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问道：“我从来不问你有多忙，总是让你花时间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乔木眼光一滞，将手机掐掉，眼中温柔似水：“小莱，你比任何事都重要。” 欧阳莱只觉得心尖都涌着暖意，低语轻喃道：“那今天我就再自私一次.....” 声音静似呢喃，乔木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嘀咕什么呢？” 欧阳莱抬眼笑：“你想吃什么？我下午给你做饭？” 乔木和煦一笑：“什么都行。” 欧阳莱指了指他的手机：“那你今天能把手机关机一天么？” 乔木的脸色微微滞了滞，似乎有什么放不下的工作。 欧阳莱下定决心要保护乔木，所以咬唇坚定道：“就一天，从今晚道明天晚上，关掉手机，和我待在一起，就你和我两个人，谁也不见。” 乔木迟疑了片刻，甚解风情的笑了，将欧阳莱揽入怀里，咕哝道：“看来我的未婚妻着实是想我了。” .............................................................. 这一天在欧阳莱心里，就如同世界末日一般如临大敌。 她一边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边要悄无声息地将屋子里所有可能会造成危险的东西收起来。 乔木躺在沙发上看书，欧阳莱便跑到厨房去将所有的菜刀装进行李箱里，设定一个自己都不见得能记得住的密码，塞进储物间里。 再把所有的电源插头都检查一遍，确保乔木不会接触到这些危险的地方。 乔木看书看得有些乏，起身想要自己去倒杯水，欧阳莱也吓得将水杯抢过来，给他把玻璃杯换成了纸杯..... 乔木见欧阳莱奇怪，眯着眼睛笑：“怎么不给我玻璃杯？” 欧阳莱嘟嘟嘴：“我的杯子之前碎了，要征用你的。” “那别的杯子呢？” 欧阳莱抿抿唇：“都没洗呢，你就将就一下吧....” 乔木端着手中的纸杯，也只好作罢，窝回沙发里继续看书。 由于将厨具都收了起来，欧阳莱只好叫了外卖。 在等外卖的空档，欧阳莱又将卧室里尖锐的物品大大小小地检查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后，才来到客厅。 原本是去取外卖，却看见乔木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欧阳莱不经心疼了起来。 如果按照没有被自己干扰的原本轨迹来看。 这一天，应该是乔木经历了长途飞行之后，马不停蹄处理公务，最累的一天。 如果这一天能让他好好睡一觉，结果可能真的会不一样。 欧阳莱开始期待故事的后续走向。 她开始怀抱着希望，等到渡过这危险的24小时，回到现实后，乔木在那个世界也好好地活着。 看着乔木睡得安稳，欧阳莱也只好放轻了步子站在门口等着。 她在外卖员敲门的一刹那打开了门，轻手轻脚地接过外卖，又轻声细语地道了谢。 之后，又将门反锁住。 欧阳莱蹑手蹑脚地将外卖放在餐桌上，拉开椅子就坐在餐桌旁边，远远地打量着熟睡的乔木。 乔木的呼吸声有些沉，听起来就带着许多的疲惫。 他的睫毛像是婴儿那般又直又浓密。 每每睡觉的时候，像极了一层薄薄的云雾盖在眼皮上。 乔木的唇色较浅，皮肤也浅，总觉得应该多吃一些补一补气血。 还有，他的鼻梁特别挺直，山根耸起，鼻尖微翘，倒是精致的如同模具一般。 欧阳莱撑着腮就这样看着他...... 一想到，他已经离开自己半年之久了，欧阳莱的心揪止不住的痛。 时空穿越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梦境。 短暂却又不真实。 只是将乔木带去一个新的空间，跳脱他的人生轨迹和时间掌控，欧阳莱又下不了决心。 她耳边总是反反复复地回响着慈溪说的话。 她不想让乔木此后长久且孤单的活着。 生命的可贵之处就在于生老病死，花开花落。 但一想起往后余生再无乔木，又觉得心如蝼蚁啃食，喘不过气来........ 这决定太难了，欧阳莱一时半会根本不知道如何抉择。 不如期待这次回到过去能够改变乔木的人生轨迹。 哪怕真如王林所说，引发一个又一个连锁效应，或是自己承担所有的后果，都可以，都可以....... 欧阳莱的脑子里就像是有一台打字机，讲这些话不停歇地印进脑海里..... .................................... 不知不觉地，伴着乔木微弱的呼声，体力透支的欧阳莱也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已是凌晨5点，她觉得身体有些麻木，但好在乔木还在沙发上沉睡着，没有任何异样。 于是欧阳莱取了毛毯给乔木盖上，还偷偷在他颊上落下一吻。 自己则蜷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安稳地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翌日早晨九点。 乔木从沙发上轻哼出声，伸了伸懒腰，有些抱歉地看着墙上的时钟：“都九点了.....” 声音带着朦胧。 他看见欧阳莱蜷在一旁睁个眼睛，眼光里尽是欣喜的水色。 乔木挠挠头，有些纳闷：“盯着我做什么？” 欧阳莱忽然喜极而泣：“已经九点了！九点了！” 乔木被判定的死亡时间是早晨7点40分...... 而现在，已经是事发当天九点。 时间过去了，乔木还安然无恙........ 123 空 欧阳莱跃过去捧着乔木的脸，面上的神色有些奇异。 旁人看起来是喜极而泣。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是期待成真，尽是感激。 “睡一天都行，只要你愿意。” 乔木眯着眼睛笑笑，伸手慵懒地揉了揉欧阳莱的头发，发出浓重的鼻音：“所以今天的安排还是不许出门？” 欧阳莱不住地点头：“是也不是，下午，下午就放你走。” 按照行程，这个空间的欧阳莱此时应当在飞机上，落地时间为下午五点，她只需要在那之前离开就好。 于是她又补充道：“现在再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做早餐。” 乔木笑着点头。 这一次穿越顺利的毫无波澜，连任何意外都没有发生。 .................................................. 欧阳莱一点也不拖沓与乔木温存的时光，到了下午，心急火燎地回到传送舱，立刻开启回程。 从传送舱醒来，也是第一时间扒开舱门。 彼时王林正侯在外面，半撑着脑袋似睡非睡。 听见机器作响，王林才激灵了起来。 欧阳莱从舱门出来时精神熠熠，抓住王林的肩膀就问：“怎么样？他回来了吗？” 王林看了看外面刚刚擦亮的天空，半是疑惑：“怎么？你办成了？” 欧阳莱忙不迭点头。 王林却皱了眉头。 如果过去真被改变，那么不等欧阳莱回来，自己便有感知。 但是现下却又好似什么都没变。 ........ 这话王林不打算说出口，只说了句：“天还没亮，待会儿看看，指不定昨夜许多事情的轨迹已经发生变化了....” 欧阳莱再次忙不迭的点头。 就这样，两个人如坐针毡地等到了九点，王林打开手机。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半年前乔木车祸那则新闻。 新闻媒介和数字媒体，应该是受到空间影响最迅速的一部分。 比人类脑电波接收的速度还要快。 于是乔木和欧阳莱都趴在电脑上翻看。 2018年4月27日是乔木去世的那个清晨。 那一整天，都没有找见那篇车祸的稿子。 从晨间到夜里，都没有！！ 欧阳莱瞧了王林一眼，两个人几乎要欢呼出声。 只是片刻，随着4月27日的新闻见底，自动跳转到4月28日。 “迈集团总裁车毁人亡，疑似疲劳驾驶......”的标题又一次出现在二人视线之中。 原来王林没有感受到变化是因为乔木的人生轨迹并没有因此改变。 只是他的死亡时间由于欧阳莱从异空间赶到的干扰，从而以同样的方式推迟了一天发生而已。 死亡还是他的终点。 谁都无能为力去改变。 而且：“你推迟了他一天的死亡，可能会给几个关键人物的人生轨迹带来影响，一个是给他打电话的陈乔西，他的妹妹，还有一个是你........” 王林有些忧心。 可能在这几个小时里雀跃的希冀已经几乎要点燃欧阳莱心中的火苗。 这一下又熄灭了，她看起来比半年前的样子还要哀伤。 “如果我一直将他关在屋里，他是不是就一直不用经历死亡.....”她喃喃道。 王林却叹气：“我就知道命定的事谁都无力回天，我也不希望你再想着去改变一定会发生的事了......” “不如.....”王林抬眼看看她：“不如你考虑清楚，愿不愿意带一个他的本体出来，这个可能是目前技术和理论都能完成的事了.......” 欧阳莱垂眸：“带一个他出来，让他跳脱时间，永驻容颜，是最后的办法了........” .................................................. 连续两次的穿越，在欧阳莱坐上出租车回家的那一刻才显示出对身体物理机能的打击。 她觉得浑身的肌肉酸疼，整个人像是被剥离了骨头，瘫软无力。 好不容易到了胡同口，欧阳莱撑着一截灰墙走了一会儿。 刚刚走到小路灯旁，却在来往买菜的大爷大妈面前晕了过去。 弥弥之际，她听见有大妈在喊：“这是谁家的孩子？” 然后便是一阵死寂的沉。 ............................................... 等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脑袋上搭着冷巾，手旁还放着一杯温水。 欧阳莱恍惚间以为是乔木。 却张了张口，听见有脚步。 那脚步声，不是乔木。 推开门的，果然是一脸愁容的詹豪。 欧阳莱的眸子凉了凉，问道：“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 詹豪见她醒了，忙又捏了两片药过来：“我早就知道你把钥匙藏在花盆里了。” 欧阳莱闭上眼，“嗯”了一声：“我晕倒了？” 詹豪点头。 点完头，又若有所思地张了张口：“我也是刚回来才听说那谁的事儿，事情都过去半年了，你就别这么伤心了。” 说罢，詹豪又有些自责：“都怪我，回去就被关起来了，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跑回来，不然也不会留你一个人经历这半年。” 欧阳莱慢慢地盖上眼帘：“与你无关。” 詹豪却充耳不闻，整个人走起了柔情路线：“此后还是我来照顾你罢，你这次发烧的厉害，医生也搞不清楚你发烧的缘由，只说可能是太累了，所以你还是好好休息几天，要吃什么要喝什么你跟我说就行。” 欧阳莱缓缓摇头：“没事，你忙你的。” 詹豪有些着急，抓住了被子的一角：“你就别逞强了，我姥姥也跟我说了，你在这里无依无靠的，现下你就把我当作是你的亲人，使劲使唤我就是了！” 欧阳莱并不抬眼，只是睫毛微微颤了颤。 詹豪见她样子实在憔悴，只好先说道：“你把药吃了，再喝点粥，然后好好睡一觉，我在我家待着，你放心，我绝对不打扰你，不过你要是有需要就敲我家的门就行！” 欧阳莱缓缓点了点头。 詹豪露出笑：“得嘞！” 124 我来找你 枕头被蓬松的羽毛填充的满满当当。 右手手掌枕在后脑，恰好贴近枕头。 20岁的陈乔木想着那个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女人。 像地震一样，来的毫无预兆，走的也动破心惊。 明明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无处可去，却在自己转身回家拿换洗衣服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乔木甚至还拖着一个大包回到了中午打球的球馆。 除了已经有附近居民在足球场上搭起帐篷之外再无他人。 于是又沿着球馆到公司的路上慢悠悠地查看，也仍然看不见一个穿着水蓝色裹身群，披散着卷发的轻熟女人。 真是奇怪，到底是去了哪里？ 陈乔木越想越糟心，脑子里却还是她在怀里仰起头时的表情。 于是他烦躁地从床头的抽屉拿出日记本，恼怒地写着什么...... “2008年5月12日，这一天，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 忽然笔下一卡，陈乔木立时将笔扔了出去。 怎么莫名其妙地写下这么一句话？ 陈乔木只觉得头脑发麻，又燥郁不安地合上的日记本，锁回抽屉里。 窗外已然是星辰满布，家里的父母包括佣人都在庭院里搭起了帐篷。 母亲谭情女士一边说是防止余震波及，一边又说实在想在自家院子里野营很久了。 陈乔木没跟着下去，只是此时倒是睡意全无，只想知道那个莫名其妙出现，随意撩拨自己，然后又莫名其妙消失的女人到底是谁？她在哪？ 于是陈乔木顺手抓了一件防风外套，从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偷溜了出去。 他开着车，一路向南，在靠近大学城的地方有他偷偷跟死党王林成立的实验基地。 是在废弃的补习学校里租下了一栋三层小楼。 买了一些仪器，请了几个毕业生，由王林主操项目，乔木提供资金支持。 听起来似乎是不怎么靠谱的买卖，但自高中起，王林在物理学方面的造诣就要比同龄人高出很多，乃至于十六岁就被麻省理工录取，他花了四年半就读完了本科和硕士的学分，一时间硅谷许多公司向他抛出橄榄枝。 只是王林这个人没什么大的抱负，整天念叨着家乡的美食。 陈乔木不忍自己的天才死党的才华被淹没，于是动了脑筋，通过国内某理工大学替他申请了博士学位，又成立了基金，拿了课题，为他建立了专门的实验基地，这才让他既不用舍弃不了硅谷的工作，又能回国继续研究，并且能时时刻刻吃到他心心念念的家乡美食。 虽然这样看起来王林也不算是得了便宜的买卖。 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人也就这么搭起伙来。 不过好在王林争气，短短两三年就在所属领域小有名气起来。 只不过，真正让两人臭味相投的，是王林亲手设计的时空穿梭仪。 据说成功后可以随意穿越时空，一旦解决了穿越时空的问题，那么很多事情便能实现。 ...................................... 陈乔木一边想着今天地震，还没有慰问王林，毕竟他是个连蚂蚱都怕的娇滴滴的男孩子，地震这么一晃，估计躲在实验室里哭唧唧。 又想着，跟王林说说心里的烦心事，总是比写日记要爷们儿一些。 于是他猛踩了油门，一路疾驰，向南而去。 ..................................... 待乔木到达小实验楼时，已然月明星稀，寂静无声。 好在一层正灯火通明大亮着。 乔木停好车，便小跑着冲进去，一把推开了中间办公室的门。 门里的王林手持电钻被吓了一跳。 乔木愣了愣：“几天没见，改研究电工活了？” 王林也愣了愣，然后放下电钻，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中午被地震吓出心脏病，晚上又被你吓出心脏病，奇了怪了，我装的门禁装置根本没用吗？” 乔木回头看到门框上一个闪着绿灯的门禁系统，笑了笑：“那玩意对我来说没用。” 王林瘪瘪嘴：“拆迁来的吧你！” 陈乔木两步凑到王林面前，顺手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问道：“我专门来看看你，有没有被地震吓哭？” 王林扬了扬下巴：“我堂堂一个杰出青年科学家，能怕地震？” 陈乔木狡黠一笑：“看来你也不需要我，那我就回家了！” 王林立时又拦住：“来都来了，你就陪我待一会儿，我倒是没被地震吓到，被你倒吓得不轻！” 陈乔木不想再跟他打趣，便歪歪头问道：“你在焊什么呢？” “时空穿梭仪啊！”王林扬扬眉头。 “好了？” “快了，再来，两年时间吧......” 乔木干干一笑：“你两年前也这么说.....” “那能一样么？我现在取得的突破可是质的飞跃.......你要知道这个时空穿梭仪成功了，我不仅能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时空，我还说不定能帮你跳脱时间的掌控，让你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越说越邪乎了！” “我认真的!你不懂，时间这个东西太有意思了，你要不相信你就等我，等我搞定了我一定证明给你看！” “跳脱时间的掌控？” “对！” “也就是说可以一直存在？” “对！” “那也得有让我一直存在的理由吧.......” “比如你以后可能会谈个刻骨铭心的恋爱？” “为了女人？” “嗯，怎么？” 陈乔木眸子幽深一晃：“也不是不可能。” 125 厦门来客 这个冬天过的格外的快，詹豪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将酒吧的房租多续了一年。 原本寂寥冷清的酒吧在冬日里更加没有人来。 小六和其他人都撑着腮在桌上打瞌睡。 直到忽然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小六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裂开笑容说道：“欢迎光临。” 看到来人是个陌生女子，身材姣好，穿着白色的流苏外套和紧身皮裤，披散着长发，在室内才褪去墨镜。 小六一个恍惚认成了欧阳莱，可是再定睛一看，除了穿着风格和气势相像，五官全然不是一个人。 于是小六挠了挠头才凑上去问道：“您好，您几位？” 陌生女子却是四周环顾了一圈，冷冷淡淡地问：“詹豪呢？” “豪，豪哥？” 小六瞪着一双细长眼：“他，他不在店里......” 陌生女子抱着胳膊，性子有些冷漠：“那他在哪？” “不，不知道啊....”小六经不住拷问，有些结巴。 回答完了后，小六又觉得不对，想着如果是豪哥在外面惹了风流债，被债主找上门，要是自己一不留神把豪哥卖了不得被骂死，于是立刻就堆起笑，说道：“您要是认识我们老板，您可以给他打个电话，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陌生女子却撇撇嘴：“他个傻逼把我拉黑了，去，你去打！” 她扬了扬下巴，径直朝里面走去。 小六滞了几秒，品了品“傻逼”二字，然后才紧赶慢赶地跟上去。 转眼间，女子已经走到吧台，拿起电话递给小六：“你给他打，就说许梦乔来找他了，让他要么还钱，要么还命！” 小六张张口，一双细长的眼睛立时瞪了起来。 “愣着干什么？打啊！” .............................................. 詹豪接起电话时，正在厨房忙前忙后。 自从欧阳莱病了后，詹豪就首当其冲地担当起了做饭大哥的角色。 一日三餐顿顿不少。 不过好在，在他的照料下，欧阳莱高烧已经退了，只是最近不知怎的一直头晕耳鸣，所以病假就延长了几天，在家里休息着。 詹豪此时当然顾不上接电话，正熬了鸡汤煮了面，准备端到对面去。 他只是瞥了一眼来电，发现是店里的电话，更加坚定了不必接的决心。 店里找他没什么大事，反正也没客人。 于是他戴着隔热手套，将整个汤堡颤颤巍巍地端起来，用肩膀顶开门，又用脚尖敲了敲对面的门。 欧阳莱穿着水蓝色的棉质睡衣憔悴的开了门，过道的冷空气很好地被一扇门格挡住。 詹豪溜进去，倒吸了几口凉气，嘟囔道：“今年冬天可真是冷啊。” 欧阳莱踱着步子将窗帘拉开，阴郁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 屋内的光线还是不够亮堂，欧阳莱又去打开了灯。 “我给你熬了鸡汤，今天感觉怎么样？”詹豪熟稔地去厨房拿了碗筷，细致地一勺一勺地填满。 恍惚间，是欧阳莱曾经这样替陈乔木一勺一勺地盛着汤。 不知道是时间变了，还是人变了。 欧阳莱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又开始不止一次地想念乔木。 “快来喝，待会儿凉了。” 詹豪裂开笑容，穿着米色套头毛衫的他笑的十分干净明朗。 欧阳莱愣了愣，顺从地踱步过去，坐在桌旁，开始浅尝。 “怎么样？好喝？” “唔。” 欧阳莱轻轻舔了舔唇：“我明天就去上班了，这几天谢谢你。” 詹豪笑的憨厚，单手拖着腮，看着欧阳莱：“你我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 欧阳莱微微抬眼：“最近心情和状态都不太好，一直忘记问你，詹奶奶没事吧？” 詹豪摇头：“没事没事，老人家健壮的很，整天在公园里跟老头儿跳舞呢。” 欧阳莱罕见地提唇笑了笑：“那就好。” 詹豪瞧着她，问出了这些天一直想问的问题：“那家伙，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你不打算重新振作么？” 詹豪又怕触到她的伤心事，立时又换了一副轻快地语调：“我是说，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我，我现在有的是钱了！” 欧阳莱的睫毛颤了颤，唇角费力地扬了扬：“不打算振作了，也不打算考虑你。” 拒绝的干脆，但又心念詹豪的好，于是抬起头来，弯了弯眼睛：“我现在是个寡妇，怎么配得上你。” 欧阳莱用勺子碰了碰詹豪的碗：“你这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得配一个更加优秀的女人啊？” 詹豪皱了皱眉，一副颓唐的样子：“你这人心真的捂不热。” 欧阳莱点点头：“捂不热的，你别捂了，浪费时间。” 詹豪耸肩，无奈一笑：“那怎么办呢，我从小就是个认死理的性子，你越是拒绝我，我越是不想放弃.....” 说罢，二人忽然相视一笑，那笑给整个阴郁的房子注入了一丝丝的元气。 “固执。” “你还不是！” 两个人埋怨了一句，却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敲的不是欧阳莱家的门，而是詹豪家的门。 “等等，我去看看，兴许是小六。”詹豪自顾自地言语着，拉开椅子去开了门。 ....................... “豪哥.....” 门打开后，来人双双转过身来。 小六哭憋憋地看着詹豪，浑身都是不情愿。 而他身后却是比小六还要高出半个头的许梦乔，手执一个啤酒瓶，抵在小六的后腰上。 詹豪怔了怔，立时换上一副不耐的神情，质问道：“你干什么呢你？把瓶子放下！” 女人眯了眯眼，骂道：“要不是你把我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我联系不上你，我至于从厦门跑过来找你么？” “你找我做什么？” 女人的声音又扬了扬，气急败坏地将啤酒瓶干脆扔到地上，好在没有碎，只是发出了很沉闷的声响。 屋里的欧阳莱循着声响出来，站在詹豪的身后，问道：“怎么回事？” 詹豪立时后脑勺蹦的紧张，额头上快要渗出汉来。 屋外穿着流苏外套的女人眯着眼睛看着詹豪身后的欧阳莱，眼里蓄力着火焰，忽然一下便爆发了出来，伸手就去拉扯欧阳莱的头发，嘴里骂着：“原来是养了个小婊子！小婊子你给我过来！过来！” 126 及时止损 不大的两室一厅，摆放着整齐简约的家具。 窗户不大，所以屋内光线不太好，白日里也需要开灯。 地板是浅色实木地板，膝盖接触的时候不如地砖那般生硬，还能略微地舒适一些。 詹豪微微地挪了挪膝盖，却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呼和声：“我让你动了吗？” 一个激灵，七尺男儿立刻又缩成一团，跪的更扎实了一些。 詹豪苦涩地耷拉着眼睛：“妈，我都跪一个小时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一个短发穿着精干的女人正坐在餐椅上，抱着胳膊居高临写的睥睨着他。 许梦乔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看着什么。 “你骗了我的钱，骗了我的股份，还骗梦乔跟你订了婚之后，你居然跑回来搞什么地下恋情？” “妈，真不是那样，我跟女神...哦不，我跟欧阳记者没什么！” “没什么你在人家房子里又是做饭又是做家务的？”许梦乔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出声。 詹豪恶狠狠地瞥了一眼她，却无奈现下有个母老虎坐阵，只好暂时缴械投降。 于是挪着膝盖往前匍匐了几步：“妈，你别听她胡说，真的就是因为欧阳记者她生病了，作为邻居，我就顺手照顾照顾她.......” 话音刚落，沙发那边又出了声。 “咳咳咳......我好像也生病了.......” 短发女人一蹙眉头，厉声说道：“你立刻收拾东西，跟我滚回厦门！回去就跟梦乔领证，结婚！” “妈~~！”詹豪仰面，痛苦长啸：“不是说好了明年开春才结婚么，这，这还大冬天的！” 短发女人抱着胳膊：“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那......我那酒吧，我那酒吧还没处理掉呢.....”詹豪绞尽脑汁，也没找出个好借口。 短发女人看了看手腕上璀璨的钻表，动了动唇：“我在下午6点之前替你处理好你的破酒吧，我们坐晚上9点30分那趟飞机回厦门！” 说罢，短发女人起身，许梦乔也起身。 “你现在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这房子我也交给房产中介租出去，你奶奶为了包庇你已经不跟我说话好多天了，你好自为之。” 许梦乔也走到短发女人身边，挽起她的胳膊：“阿姨，你需要我帮你么？” 短发女人罕见地眯起眼睛笑了笑：“你盯着这小子收拾就行，我已经找好人了，他那个酒吧一直亏损没什么盈利的，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就能处理了。” 许梦乔乖巧地点头：“那辛苦阿姨了。” ........................................... 身体原本抱恙，精神也不怎么好的欧阳莱，上午被不速之客骂了几句后一直有些头晕。 此时她正踱步去厨房温了一杯牛奶，却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她捧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猜想詹豪莫不是惹上了什么桃花债。 又想到詹豪对自己细致入微的照顾，纵使再是个石头人，也得长出血肉。 于是欧阳莱去卧室拿了一件羊绒披肩，将自己裹了裹，准备去看看詹豪。 她刚刚拉开门，却看到一个穿着呢子大衣的短发中年女人在楼梯拐角处一闪而过。 欧阳莱想了想，看来詹豪这厮，惹了母女债........ 想到这里，欧阳莱按下了门铃，没过一会儿，门打开了。 还是那个穿着流苏外套的长发女生，挑着眼睛，看着她：“干什么？” 欧阳莱微微蹙了蹙眉头，即便是她病着，看到比自己还高傲的女人，也总是有些膈应的。 于是她探头望了望里面，果然看见詹豪正弯腰揉着自己的膝盖。 于是越过那女生的肩头，喊道：“詹豪，你没事吧？” 詹豪一听，立刻小跑着过来，一把拉开了许梦乔：“快进来，楼道里怪冷的。” ................................ 欧阳莱和詹豪坐在餐桌旁，许梦乔却一刻也不愿休息地就站在詹豪身后。 一双眼睛像老鹰一般盯着欧阳莱，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她生咽囫囵吞掉。 “怎么回事啊？”欧阳莱问。 詹豪有些难以启齿的挠了挠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却忽然拽了拽许梦乔，厉声道：“你，快点跟姐姐道歉！” 许梦乔年纪约莫比欧阳莱小上三四岁，满脸岁化着浓妆，但眉眼还是透漏出了二十出头的样子，所以叫声姐姐，她也不亏。 只是许梦乔完全不买账，一把挥开詹豪的手：“凭什么！她勾搭我男人凭什么我道歉！” “都说了不是！”詹豪怒吼，一改方才跪在地板上的怂样：“你要么道歉，要么就出去，去楼道里待着去！” 许梦乔颤抖着嘴唇：“好呀你，阿姨一走你就欺负我！我，我，我给阿姨打电话！” 詹豪果然是个怕母亲的人，立时又站起身来：“整天就知道拿我妈压我，你那么喜欢我妈你跟她结婚啊，你赖着我算什么事儿？” 听到这，欧阳莱大致听出了个所以然。 两瓣唇有些干裂，微微动了动，居然牵扯出了几丝疼：“她是你女朋友？” 这句话，是问詹豪的。 许梦乔杨着下巴回答：“我是他未婚妻！” 欧阳莱挑眉：“哦？你都订婚了？” 詹豪立时又坐下，苦涩个脸：“这件事，说来话长，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欧阳莱忽然噗嗤笑出了声来：“不用跟我解释。” 然后站起身，扬了扬左手中指，对许梦乔说道：“我也订婚了。” 许梦乔的眼色动了动，立时又像大彻大悟般地明白了什么似的，举起拳头就去砸詹豪的后背：“好啊你！你居然......“ “不是跟他.....”欧阳莱抢言：“我有未婚夫，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许梦乔的拳头愣在空中，看了看欧阳莱。 .................................................. 三个人再次坐下，许梦乔安静了许多。 原本就是个孩子，在知道对方没有威胁后，自然而然就收敛起了刺。 欧阳莱看着詹豪，由衷地说：“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 詹豪耷拉着脑袋，心情落在了谷底。 “既然你要回厦门了，记得替我向詹奶奶问好。” 她的话音总是淡淡的。 “唔，如果已经订婚了，就好好收敛性子，也该成熟了。” 这句话，像是姐姐说给弟弟听的。 “别像我一样，相对人家好的时候，人却不在了......” 这句话，自然而然是说的乔木。 听到这里，许梦乔搓着手指欲言又止，瞟了瞟欧阳莱，又瞟了瞟詹豪，半晌说道：“姐姐，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欧阳莱弯了弯眼睛：“没事。” 詹豪也抬起眼，眼中的光芒却是从来不曾见的暗沉：“我不想走。” 欧阳莱的眉头蹙了蹙：“有些事情坚持下去可能会有结果，可有些事情不会.....” “懂得及时止损，才是真的成熟。” 欧阳莱缓缓地抬起唇，轻轻浅浅地笑了笑，犹如初见时，在酒吧那般........... “我要威士忌。” “一杯？” “一瓶。” .............................................. “你的酒吧需要及时止损，你也是。” “我也是。” 詹豪的手指有些微颤：“那我走了，就剩你一个人.....” 欧阳莱的笑容略带几分苦涩：“怎么会？这世界依托时间而存在数以亿计的折叠空间，每个空间都有陪着我的人，只是看我愿不愿意走出时间罢了......” 詹豪有些听不懂。 欧阳莱轻轻扯了扯唇：“放心吧，我没事的.....” 她又扬了扬左手中指上的钻戒，笑容温柔：“有乔木陪着我，我永远不会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