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见鬼了》 第1章 【楔子一】 「呜……哇……哇啊——」 嘘…… 「啊——哇啊——」 ……找死吗？ 「怎么……怎么会这样？」 大惊小怪！ 都给我安静点，要是吓到她，我饶不了你们！ 唐家媳妇生了，大半夜突然阵痛起来，来不及赶去医院娃儿就坠地，唐家婆婆曾经当过助产士，直接在家帮媳妇接生。 小娃儿顺顺利利生下来，文文静静的，只在落地时「哇啊」了一声，性别女。 接生的婆婆把小孩放进脸盆里洗了洗，拿湿毛巾帮小孩擦了擦脸……擦了又擦，怎么也擦不掉，原本喜悦笑容转为惊骇，哇哇大叫了起来。 「妈，怎么了？」大半夜被叫起来帮嫂嫂接生的唐家女儿问了一声，凑过去一看，「哇啊」的一声尖叫，一连倒退好几步，差点吓晕过去。 嘴角溢着满足的笑容，正松了口气的产妇听到婆婆和小姑的叫声，撑起身子一看，惨白着脸色惊呆了！ 只见婆婆一条湿毛巾在小娃儿脸上擦了又擦，擦了又擦，小娃儿一张脸愈来愈红…… 「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把她洗乾净……洗乾净点啊！」媳妇不停催促婆婆，急了、哭了。 原本快快乐乐准备迎接小生命的到来，唐家媳妇没想到会生下一个——连她自己看了都害怕的小孩！ 只见小娃儿薄薄的脸皮像一块布喷溅了鲜血，从右半边脸蔓延到颈项，爬满红印的皮肤看起来血迹斑斑，极为骇人！ 这个夜，唐家的男人刚好都不在。 一整夜，唐家三个女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谁也看不到小娃儿眯眯笑，一双眼儿定定注视着上方…… 黑色长发爬在小娃儿脸上，遮去小娃儿脸上的色印，小娃儿手长、脚长，头发黑亮茂密，五官细致，唇色红润，若没有那块血印，原该是个美丽的女娃儿…… 一个头发很长、很长，穿着黑色马甲、紧身皮裤的女人……女鬼？伸出冰冷的手摀住小娃儿的耳朵，不让她听到吵死人的哭声。 唐家的女人们看不见房里待了一个飘来飘去的女人……女鬼？正在和小娃儿玩耍，对着小娃儿露出和阴森森的脸极为不相符的慈怜笑容。 唐论…… 知道吗？你的名字叫唐论…… 我的双胞妹妹……唐论。 这一夜，刚当上新爸的唐家父亲做了一个梦。 梦里出现女神恭喜他，小仙女下凡投胎转世成为他的女儿，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仙女单名论字，希望他将女儿命名为唐论。 女神还告诉他，此生若能珍惜父女缘分，把女儿捧在掌心呵护，细心照顾，只要他的女儿能够快乐，从此唐家风生水起，一帆风顺，未来子孙贤孝，大富大贵，世代和乐繁荣。 这个夜，拥有了妹妹的唐家两个儿子也做了梦。 梦里有美丽的大姊姊告诉两兄弟，他们千盼万盼的宝贝妹妹是福星转世，能为他们带来健康和福气，妹妹脸上有胎印是对两兄弟的考验，只要他们能爱护妹妹、疼惜妹妹，带给妹妹开心和笑容，一生都能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隔天，在山上种树的唐家父亲带着孩子们匆忙赶回来了。 一个月之后，唐家分送红蛋，一条镇街坊邻居才知道唐家媳妇生了女儿，取名唐论。 唐论满月当天，唐家父亲在自家林地里挖树挖到瓦瓮，瓮里装满金条，唐家富贵喜从天降，唐家上下惊喜不已，因此更相信唐论是福星、是仙女转世。 唐家父亲拿金条买下林地附近一大片农地，在林子里盖了一栋房子，唐家从一条镇巷弄里举家迁离，一家人搬到偏僻的郊区定居。 【楔子二】 八年后…… 「小论论……」 「叫我小河。」 「论。」 「我叫小河！」 「唐小河！」 「有！」 「三号桌。」一个穿着清凉马甲装的长发美女把装着两碗粉圆冰的托盘递给唐小河。 在一条镇，邻近学区，小巷内田园边，大榕树下的矮平房，这里是唐家故居，后来给唐家小姑做生意，开了「唐家古早味粉圆冰店」，每到放学时间就挤满学生。 冰店四面木窗通风，水泥地红砖瓦墙，四方矮桌，唐家大哥和二哥已经念高中，两人放学就冲来姑姑家，急着把妹妹带回去。 留着一头长发、肌肤白皙、戴着特制的大口罩，口罩上面绣有几朵云、大榕树，榕树下大河伴小河；两只小手端着托盘，把两碗冰送到三号桌上，她是唐家小女儿，今年八岁的唐论。 第2章 「两碗粉圆冰来了……三十元。」 唐论要所有的人都叫她唐小河，是因为—— 「大河，有零钱吗？」 「今天不是你请客吗？」 「我忘了带钱。」 冰店常来光顾的国中生里，有一个很帅、很帅的大哥哥，跟他一起来的朋友都喊他「大河」。 大河哥哥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元交给她，对她笑咪咪的，人好亲切。 有时候大河哥哥还会摸摸她的头，对她说…… 「真可爱，当我妹妹好不好？」 不过今天大哥和二哥在场，两人在背后眼睛瞪得很凶狠，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两个很爱她的哥哥似的，大河哥哥一定吓到了，伸出手又缩了回去。 每当大河哥哥开口，她都很想说好，但又很犹豫怕她口罩之下的秘密会吓到大河哥哥，所以她只有在自己每天戴的口罩绣上大河和小河，默默的当大河哥哥的小河妹妹。 唐小河小拳头里握着从大河哥哥手里接过来的三十元，托盘抱在胸口，站在大河哥哥面前，眼神又闪又亮，口罩底下的脸颊热腾腾的烧着，好想跟大河哥哥多说两句话…… 「小论，回家了！」 「论，回家！」 唐家的大哥和二哥吆喝，两人过来，一人一只臂膀架着妹妹离开冰店。 林大礜看着唐家兄妹远去的背影，扔给林大荷一个白眼。「可爱在哪？戴那么大的搞笑口罩，整张脸遮到剩下眼睛，你有看到是圆是扁吗？亏你说得出口。那么小的幼苗你都要纳进你的荷花田里浇灌，你良心过得去？」 「你没听过爱屋及乌吗？也是啦，像你这种心花没开过、没谈过恋爱的嫩姜是不会懂的。」林大荷吃了一口粉圆冰，两眼放闪，花心萝卜的眼睛吃着马甲冰淇淋，紧盯着卖粉圆冰的大姊姊乌黑长发，婀娜多姿的身材，心花朵朵开。 「嫩姜？」自认是铁铮铮汉子的林大礜很不爽，一个巴掌往兄弟的后脑杓打下去！「马……家的粉圆咧！」 「马家是卖四神汤的。」林大荷吃着透心凉的粉圆冰，笑咧了嘴。 小河呢，一直都不知道她只是被爱屋及乌的对象，她被大哥和二哥看得很紧，没有机会和大河哥哥多聊几句，就这么过了春夏秋冬…… 【第一章】 四胡市　绿林大厦 这里是名人汇集的高级住宅区，唐论望着电梯灯号跳到十三楼，电梯门打开，她提着东西踏出走廊。 走廊前端只有一道门，这层楼只住了一户人家，姓—— 林。 是的！正是近年赫赫有名的林大集团副总裁兼林大服饰设计总监林大荷的住所。 他是现年三十岁的黄金单身汉，一个人住在绿林大厦十三楼，今天闭门在家搞设计，而他忘记早上清洁阿姨要过来打扫…… 唐论戴着口罩，口罩上面绣着一个拿拖把的小人儿，在小人儿旁边还有一排可爱的字体绣着「我是清洁工」。 这个口罩出自她的巧手，是最近才完成的作品。 但她其实不是正职清洁工，开清洁公司的人是唐论二哥的女朋友，两人已经交往同居很久了，只差一纸证书，唐论都直接喊二嫂。 唐论是在二嫂公司门口借了一块地方摆摊子做生意，卖亲手做的创意口罩，一个把梦想透过彩笔和针线织绘在口罩上头的创意口罩设计师。 唐论的梦想是将亲手做的创意口罩打造出自有品牌，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店面，因此目前正积极努力在存钱。 而她今天之所以会戴上「我是清洁工」的口罩，来到绿林大厦，当然一切都是为了——钱。 一个月前，负责绿林大厦十三楼客户的阿月姨要辞职，清洁公司正好缺人手，加上这里的客户有特殊要求，二嫂不敢随意指派人来。 听二嫂说当初这个客户派律师拿契约书过来，工资给得比公司订价还高，但明订条款内容，要求公司指派的人员首重非礼勿视、勿言、勿听、勿动，进入他家的清洁阿姨必须要有高超的个人品德与道德，在那个家里的任何见闻走出来就得忘记，不得在外嚼舌根，甚至连墙壁颜色都不许提起一个字……神秘兮兮的，弄得人紧张。 倒是在专业的打扫清洁方面，主人没有洁癖，只要求不得损坏屋里的东西，有点小灰尘他不会计较，别让他打喷嚏就好，一般家庭主妇也能胜任。 唐论小摊子摆在公司门口，和清洁阿姨都混得很熟，阿月姨突然要辞职走得匆忙，临时要找个像阿月姨一样能让二嫂放心派过去的人不容易，二嫂在她的摊子旁嗑瓜子碎碎念，她看二嫂很伤脑筋，便拍拍她的肩膀—— 第3章 本意是安慰她啦。 哪知她还没开口，二嫂就突然抱住她，大力拍她的背，激动地喷了她一脸口水…… 「小河流！我就知道你一定挺二嫂，你最讲义气了，你是二嫂的心腹，二嫂的救命菩萨！」 「……啊？」 「当初要不是有阿月姨在，我也不敢和要求这么龟毛的客户签约，现在二嫂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了，呜呜呜……」 ……也是啦，清洁阿姨们是人又不是神，大伙儿聚在一起聊天时，或多或少难免会讲到自己负责的客户，她也常听清洁阿姨们的抱怨，只有阿月姨，她是一年到头都不讲话的。 「小河流，你帮二嫂这个忙，二嫂不会亏待你，当初谈妥的工资二嫂全部算给你，你外出时间二嫂帮你顾摊子！」 小时候，在一条镇的家乡，她很喜欢一个大哥哥叫「林大河」，所以非常坚持身边的人叫她小河妹妹，二嫂和二哥是高中同学，从高中就追着二哥跑，为了倒追二哥，曾经很巴结她，以前叫她小河妹妹，后来觉得四个字太绕口，叫着、叫着，她就变成了小河流。 「哇啊……那一个月不少钱吧？」二嫂开的清洁公司收费不便宜，换句话说她点头就可以增加额外收入。 「对啊，离你的梦想又更近了！」 「二哥那里……」 「你就放心去吧，二嫂一定会帮你瞒着你二哥！」 当然要瞒着了，要是被二哥知道二嫂把他最心爱的宝贝妹妹叫出去当清洁工，别说两人的婚事更加遥遥无期，二哥肯定当场就和二嫂「切」了。 唐论点点头，姑嫂达成协议，双方合作愉快—— 既然客户不要求清洁专业，二嫂又不怕砸招牌，她能藉机会多赚点外快，何乐不为？ 走过青春少女的岁月，唐论现在已经不戴小河妹妹的口罩，改戴小企鹅了。 至于小企鹅是什么意思呢？不懂的人请跟着我把「小企鹅」念五遍，小企鹅、小企鹅、小企偶……小气偶……小气就是我。 嗯，小气就是我，就是「我小气」的意思。 有在公司上班的人都知道，在网路发达的时代里，一票同事聚在一起没别的，就是团购。 从饮料、饼乾、蛋糕到穿的、用的，从楼上到楼下，天天都有人在开团，清洁公司的职员们也不例外，而坐在门口顾摊子的唐论早已被当成「自家人」，常常来找她凑人数。 所以唐论后来就设计了一款口罩，口罩上面画着一只可爱的小企鹅嘴巴鼓鼓的狂灌饮料，饮料瓶身绣上「西北风」，看了很可爱，大伙儿问她什么意思，她就说她正在喝西北风，只好小气一点当小企鹅，不加入团购。 后来小企鹅口罩就成为「拒绝团购」最可爱的口罩，还曾经在月底时热卖过呢。 唐论经常把自己的心情和生活琐事发挥在创意口罩上，每天都戴不一样的口罩，到绿林大厦打扫她就戴「我是清洁工」的口罩，她喜欢让生活变得很有趣。 唐论从公司仓库申请新拖把来替换已经用旧的拖把，顺便把清洁剂和抹布也一并补充，两手拿着清洁用品停在大门前。 她放下拖把，在门旁边的键盘上按了几个键，输入大门密码，打开门进入住所。 她在这个家里打扫一个多月了，固定在每个礼拜一、三、五的下午一点到五点半，每次都是按密码进来，还不曾和客户打过照面。 唐论也不知道客户是做什么的，因为有一张龟毛的契约在，她尽管骨子里很好奇，也觉得少问为妙。 她只知道客户姓林，是一位先生，年龄不详，对住家的品味有些……呃，独特。 宽敞的屋内装潢以橙、黄、红、绿为主调，客厅连接餐厅的那一侧设置吧台区、高脚椅，其中一张高脚椅坐着一个拿酒杯的蜡像美女摆出撩人的姿势，身上的服装经常替换，几乎都是走性感路线的马甲装，手上的酒杯是道具，里头的红色液体是倒不出来的。 客厅中心摆放了一组火红的沙发，以女人的曲线呈现，茶几的桌面以两块淡粉色圆形木板拼贴而成。 客户家里奇形怪状的家具到处可见，小到马克杯、沙发上的抱枕，大到卧室里的那张大床都充满女人身躯的线条，处处突显这个家主人的……呃，个人品味与……特色。 好在她本身是搞创意的，加上她二哥每次走进她房间都要摇头碎念一遍，还趁她不在时把她的精心布置拆个精光，让她感触颇深，她打心底尊重客户的隐私。 老实说，身为创意口罩设计师，她觉得这里的布置还挺不赖的，每次走进来都会想笑，像找到知己的感觉——终于有人把屋子布置得比她的房间还疯狂，哈哈！ 第4章 她的房间布置是每次都让大哥饱受惊吓兼哭泣，让二哥抓狂，而这个屋主的创意则让她错以为走进灯红酒绿的红灯区，好像踏入「儿童不宜」的禁区，心脏都忍不住会多跳两下。 第一次进来，她就被吓到，初次看到金发美女，还穿着一袭浅粉红色的丝缎贴身礼服曲线毕露，上身肚兜设计，后面背部全裸，强调束腰翘臀，侧面胸部若隐若现，看得她脸好红，视线都不知道往哪儿搁，赶紧鞠躬问好，还不知道要说英文还中文哩，结果和她交接的阿月姨淡淡瞥她一眼，跟她说，那是蜡像，她才恍然她跟一个假人鞠躬。 客户很喜欢在家里摆性感美女蜡像，不定期就会多出一尊假人来，而且身上的衣服质感好，设计充满巧思，每一套都精准抓出女人的线条美，露得很性感，每一套都让她看得啧啧称奇，心跳加速，口水流满地…… 每一块布料摸起来都好舒服，她好想把蜡像身上的衣服剥下来或者剪一块来做口罩。 话说回来，她已经二十五岁了，不再是「儿童」，看到这些衣着性感的蜡像老是大惊小怪，每次都要靠过去摸一摸、看一看才肯罢休，像小孩子一样，实在很不成熟。 因此，为了要有符合她年纪的灵魂和态度，她决定跟阿月姨看齐，打扫一个多月以来唐论立下目标，目前正在锻链自己要「淡定」。 淡定，也就是说，看到蜡像她要视而不见，非礼勿动，才符合客户提出的要求。 淡定…… 唐论放下清洁工具，前一秒还在提醒自己，下一秒马上飞奔到酒柜旁，双眼闪闪发亮，仰头望着新的蜡像，口水又滴出来。 哇啊……这个好高哦—— 唐论用手戳了戳，确认一下……假人无误。 又来一个美女的蜡像，身形比她高，穿着高跟鞋超过一百八十公分。 唐论往上跳了跳，想看清楚蜡像的脸，但那张脸是往上仰的，她又不会轻功，只好放弃。 蜡像双手上扬往后捧着黑亮的长发，丰满的胸部挺得高高的，站姿很诱人，身体接近赤裸……穿在蜡像身上的只有成套的内在美，雪白色，在灯光下闪着钻石般的光亮，夺目而诱惑，引人犯罪，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摸…… 唐论吞了一下口水，怕手指有汗水弄脏雪白的布料，赶紧把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抹乾净，才敢伸手去摸。 哇啊……这一套内衣应该不少钱吧，触感真好，穿起来很舒服吧？ 胸型……做得好漂亮，罩杯是一体成型的，衬出浑圆饱满的胸部，是哪个牌子？市面上没见过。 唐论把整件内衣从里翻到外，都没看到品牌标签，连内裤也没有……好奇怪哦。 唐论狐疑地仰头看着不会动的蜡像……又不能问假人。 还好不是男生的蜡像，不然这样上下其手摸来摸去，感觉……应该会怪怪的吧。 唐论忍不住又往胸罩多摸了几下，才放过蜡像往厨房走。 根据阿月姨留下来的工作排程，今天的重点清理范围是厨房和餐厅，要把躺在抽屉里的餐具搬出来洗过一遍，冰箱、储藏柜都要清理。 这个家还满大的，厨房在最里头，要先穿过吧台区、然后餐厅…… 「哇啊！」 唐论才拐进餐厅，就突然被震住脚步，吓得大叫。 同时间…… 「……好变态。」 唐论一进餐厅，就看到里头还有蜡像。 而吓到她的是，这尊是男的！ 过去这个屋里都只出现美女蜡像，唐论刚刚还在想如果是男生蜡像，那她东摸西摸起来的感觉是怎样，没想到男生蜡像就跳进眼里…… 蜡像……有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浓眉、细长眼、鹰勾鼻、薄嘴唇，俐落的线条轮廓，东方人的自然肤色，深褐色短发，长相看起来很顺眼，在她眼里算是很俊的一张脸，是她喜欢的类型。 蜡像，被搁在用餐区，坐在四方餐桌椅上，侧身对着门口，右手拿奶油抹刀，左手拿吐司，脸转过来朝着门口的方向，一双眯眯细长的眼睛好有神……传神到唐论有错觉，像是在看她。 蜡像，脸上的表情也很有戏，嘴巴微微的张着，略显惊讶，好像被闯进来的人给吓到，一动不动的……当然，是蜡像嘛。 那抹惊吓的表情还真是一绝，打造得丝丝入扣。 唐论想她口罩底下的表情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她才是被吓到的那一个。 「真的好变态哦……」唐论忍不住又出声。 第5章 只是她嘴里喊着变态，眼睛却是闪闪发亮的，声音带着窃喜和兴奋，弯下腰来往桌底下瞄…… 「啧。」仅仅瞥了一眼，她就不感兴趣，直起腰杆来。 餐桌底下那双修长的腿……好可惜，穿着休闲长裤，规规矩矩的，想看的都看不到。 唐论拉回焦距，定定盯着男蜡像的上半身，羞答答的眼神，口罩底下脸热了起来，忍不住噗哧笑。 这个超有创意的客户竟然想到把男蜡像穿上胸罩，和外面美女蜡像是同一套雪一般闪亮的纯白内衣—— 「情人装吗？好搞笑……噗！哈哈哈……」唐论幻想得太认真，终于捧腹大笑，靠近餐桌。 客户的创意还不只如此，唐论看到满桌子的早餐—— 道具。 有半熟的荷包蛋，烫青菜，还有黑咖啡，烤好的吐司，打开瓶盖的草莓果酱、奶油酱。 玩过了坐在吧台边的美女蜡像手上那杯红酒，之前还曾被一盘能以假乱真的起司蛋糕给骗倒过，现在唐论不会再被桌上这堆道具给骗了。 「这个屋主还真爱玩……不过做得还真像。」唐论仔细研究了桌上的「道具」，真是每一件都能瞒过她的眼睛，还好她已经有经验了。 唐论伸出一根手指头挖进草莓果酱里，她认定那是道具，没想到—— 「啊……」手指头沾上了一股黏稠，看起来完全像草莓果酱，但她还不信邪，掀起口罩的小开口，舔进嘴巴里尝尝。 因为她口罩底下藏着秘密，从小就被家人告诫脸不能被人看到，在外头绝不能取下口罩，所以她戴的都是自己做的特殊口罩，在嘴巴的地方缝有一块稍硬的布，配合口罩弧度往上掀就能固定住，方便露出嘴巴吃东西。 「啊……真的草莓果酱。」甜甜的，味道浓郁，还有颗粒，满好吃的，原来草莓果酱不是道具。 唐论手指头搁在嘴巴里，视线移往荷包蛋。 这又是真的假的？ 她把手指头舔乾净，戳了戳荷包蛋上面的蛋黄…… 轻轻一触，蛋黄从薄膜里流了出来，而且还是热的。 「也是真的……」好稀奇。 唐论第一次看到客户不是用道具，而是真的食物来布置蜡像。 话说回来，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家出现男生的蜡像。 唐论从一桌食物拉起视线，再次看向对面那尊搞笑的胸罩男蜡像，突然好奇胸罩里头塞的是什么，越过桌面凑过去探头一看，塞的是水饺垫。 唐论瞄呀瞄的……看看平坦的小腹，顺便欣赏一下结实精壮的胸膛，数一下一、二、三、四、五……六块肌——咦，地震吗？ 唐论突然看见蜡像的胸膛肌肉在跳动，揉了揉眼睛，迎面对上蜡像的脸，四目相对—— 蜡像，脸偏一边过去，目光朝着门口的方向，刚刚是这个姿势……现在脸朝正面，眼神还直勾勾盯着她…… 「为什么蜡像的脸会转？」唐论呆呆地对着蜡像说话，伸手摸蜡像的脸，软的，热的…… 蜡像突然张口，一副作势咬她的举动，唐论—— 「哇啊！」后知后觉，惊声尖叫，往后弹跳，动作太大被自己的脚绊倒，跌倒在地。 同时间…… 林大荷才刚做好早餐，坐下来享用，一手抹刀，一手吐司，准备挖果酱，突然听见脚步声靠近。 「哇啊！」 他转过头去，完全被吓到，第一个念头以为是小偷闯空门，但看到人时就转念了。 进来的是清洁阿姨，身上穿着清洁公司的灰色制服和黑色长裤，头戴着俗又有力的大红花布帽、脸遮口罩，从头包到脚。 「好变态。」 林大荷在自己的家里，坐在餐桌吃早餐，无端端被清洁阿姨骂了一句变态，他知道此时此刻任何人看见他都会以为他是变态，不过他可以解释，他也正要解释，但…… 「真的好变态哦……」 正要开口，他却见清洁阿姨弯下腰来，往桌子底下看—— 「啧。」 啧？ 听到那声不满的嗤声，林大荷看到色迷迷的清洁阿姨直起腰杆来，帽檐底下几乎可见一双灼灼色目往他只穿着内衣的胸膛打量，像要把他给吃了有如豺狼虎豹般的感觉，他一震，突然有点害怕…… 「噗哧，情人装吗？好搞笑……噗！哈哈哈……哈哈哈。」 情人装？ 林大荷脑袋里浮出外头蜡像上面那套内衣，又看清洁阿姨对着他笑得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她该不会…… 第6章 以为…… 「这个屋主还真爱玩……不过做得还真像。」清洁阿姨边说边靠过来，低头在餐桌上搜寻，专注在研究他的早餐…… 林大荷终于发现他被清洁阿姨当成是蜡像了。 而且清洁阿姨还把他做的早餐当成模型，以为果酱是假的…… 「啊……真的草莓果酱。」 当然是真的草莓果酱，他又不是蜡像，假的能吃吗？ 不过……虽然他没有亲自面试，他记得有特别叮咛秘书，要找一个成熟稳重、口风紧、话不多的清洁阿姨进来，怎么会找来一个……眼睛溜溜转的好色欧巴桑？ 不是商业间谍吧？ 林大荷被凑过来的大红花帽挡住视线，清洁阿姨突然越过桌面瞅着他的胸膛盯着看。 他往下瞥，视线落在清洁阿姨的口罩上面，代表乾净的素白色口罩，用黑线绣着一个小人儿在拖地的简单图样，旁边绣着「我是清洁工」，中间还缝了一块嘴巴，掀起来有一个椭圆形的开口，开口底下两片薄唇是淡淡的粉红色，唇形柔美，嘴角上扬，有如两片樱花瓣，如同少女般…… 「为什么蜡像的脸会转？」 林大荷突然看见帽檐底下藏着一双让他惊艳的美人眼睛，有着深邃的双眼皮，浓长的眼睫毛，猛一看有成熟女人的神韵，细看却是载着清澈稚嫩如同少女的眸光，溜转着好奇的活力，极大的反差，他看入了神—— 突然，清洁阿姨……女孩？手伸过来摸上他的脸，轻轻碰触了一下，犹豫了一下，一根手指头往他的脸颊戳下去…… 是固执还是天真？蠢还是不信邪？当他死人吗？ 林大荷转头张口，一副虎姑婆要咬小女孩的手指头的狰狞样，露出张牙舞爪的表情—— 「哇啊——」 清洁阿姨……女孩？反应很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张着嘴巴，双眼惊恐张望他。 很好，这会儿他被当成鬼看了。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是屋主，不是蜡像，也不是鬼。」林大荷放下手上的食物，从椅背上抓起随手搁着的衬衫套上。「我一个人在家里，光着臂膀吃早餐不构成犯罪吧？这样像变态？」 林大荷瞅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黑色瞳孔很诚实地盯着他的胸膛，拿异样眼光看他，眼里传达出来的讯息像是在说…… 不是，不是说你没穿衣服像变态，是说你穿胸罩……是有事吗？ 「不过我记得跟清洁公司约定的时间，应该是每个礼拜一、三、五下午的半天时间，早上……不是打扫的时段吧？……阿姨。」林大荷直接漠视她眼里的困扰，反过来质问她。 「啊……真对不起，因为今天下午有事情，所以改成早上，前几天我有留纸条向您说明，请问……您没看到吗？」唐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站直双腿先向屋主鞠躬道歉，才带着困惑的眼神抬头询问。 「没有。」林大荷穿好衣服，拿起抹刀和吐司，继续享用他的早餐，脑袋里闪过一张搁在床头边的便条纸，上头还画了两个框框让他勾选「可」或「不可」，小南瓜的框框挺有趣的，所以他就拿起笔来…… 「那上面的打勾……」 「你有看到是我勾的？」林大荷面无表情，对她挑眉，骨子里完全的商人本色。 「……我能见到本人，还用得着留纸条。」唐论斜着头狐疑的看他一眼，又多看一眼…… 「阿月姨是吧？我看过你的简历，四十六岁的年纪……你的声音挺年轻的。」 「阿月姨辞职了，我是接替她工作的人，我叫……」唐论一直盯着他看，愈看愈眼熟，终于忍不住了，默默往前走，靠近餐桌，五指下山抓起他额前那片斜斜的短浏海，看清楚他的脸，突然大叫—— 「啊！大河葛格！」 大荷……葛格？ 在林大荷年少轻狂的岁月里，叫他葛格的女生多如繁星，手机通讯录打开来，满满全是女孩们的电话号码，眼前这一「只」是…… 林大荷对上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脑袋里像打字机一样打出一串女孩的名字来，但没有一个对得上。 「……你是？」 小美？ 小莉？ 阿珠…… 阿花？ 唐论吃了一惊，没想到搬离家乡多年之后，还能在不同城市里遇到曾经喜欢过的人。 大河哥哥细长的眼睛微眯着温暖的光芒，健康的肤色像艳阳热情闪烁，从国中到高中一直都留着俐落的小平头，额头饱满神采奕奕，五官立体有型，笑容像夏天的冰淇淋清凉养眼，离去那年最后烙印在她眼中的是他瘦瘦高高的个子，修长的腿跑来…… 第7章 唐论上下打量超过十年未见的大河哥哥，多年来无数次想起他，也曾幻想过走在扰攘的街道上，两人擦肩而过，突然心跳加速，她回过头去，一眼认出他来。 她曾经多么喜欢这个人，自信满满经过多年之后，仍然能马上认出褪去青涩外表的大河哥哥。 果然十年光阴足以改变一个人…… 人家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大河哥哥是她的暗恋和初恋，幻想总是美好，现实…… 唐论默默想到刚才踏进餐厅的画面，最后目光定在曾经是她的憧憬的初恋情人大河哥哥鼓鼓的胸膛上，衣服底下…… 「唉。」她深深叹了口气，撇开眼去。 现实，是幻想破灭的开始。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一条镇小巷里的唐家古早味粉圆冰店，我姊叫唐元，我就是老是跟在姊身边那个戴口罩的小女生……」 是说，不记得也无所谓。 不记得比较好，真的。 小河，这个小名她以后再也不要用了。 拜托大家以后叫她小论吧！ 呜呜……还她的青春岁月来。 第二章 初恋，穿着马甲装的大姊姊，那是不管经过多少年、多少事，都依然清晰停留在记忆里，林大荷的遗憾、惆怅和感激。 唐家古早味粉圆冰店老板的女儿唐元，年纪比林大荷大上几岁，有着突出的脸蛋，火辣的身材，又酷又冷艳的气质，总是穿着性感清凉的马甲装在冰店帮忙，吸引一条镇上所有男生的目光。 林大荷是其中之一，当年就是为了她，带着梦想加入林大誉的抢钱计划，还在大学中途休学跑去当学徒，后来和兄弟共同创业，才成就了今日能够挤入国内十大幸福企业排名的林大集团。 林大荷休学那年，跑去唐家粉圆冰店当着众人的面向大姊姊大声告白，叫她要等他成功赚钱归来。 当时穿着马甲装的大姊姊用摄魂夺魄的双眸凝视他，眸光隐隐流动着令他血脉债张的情愫，平时从不理会客人搭讪的大姊姊开口了，对他说了一声「加油」。 林大荷带着大姊姊的祝福离开，离乡背井想着大姊姊日夜打拼，好不容易小有成就，他再度回到家乡，冲到唐家粉圆冰店时…… 榕树下冷冷清清，屋檐下大门深锁，唐家粉圆冰店招牌收掉了。 附近邻居告诉他，唐家的大美人被一个外国帅哥追走了，两人到国外去结婚，连妹妹都带去了。 不久听说唐家在城市买了房子，搬到城市去住以后都没有再回来过，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林大荷记得唐家的大姊姊很疼那个总是戴着口罩的妹妹，经常将她带在身边，所以当年听到她远嫁国外，还把妹妹也带去并不感到意外。 如今他意外的是…… 「你真的是粉圆冰店里那个戴口罩的小妹妹？原来你人在国内，我听说你跟你姊出国去了。」 「……回国了。」唐论低头研究着林大荷递给她的名片，原来他的「荷」是荷花的荷，不是河流的河，怪不得她画在口罩上面的「大河」和「小河」他看了那么久也没反应。 「那你姊呢？」 唐论低头看着手上的名片，名片上的字体逐渐模糊扩散，她的思绪拉回到当年…… 那年，大河哥哥跑来，高高瘦瘦的身影立在唐元面前，面色赤红地大吐爱意，唐论站在唐元的身后，突然呼吸困难，心脏刺痛，瞬间感觉到心花儿都谢光了，插在心里的小树苗还没来得及长大，一瞬间树叶都掉光，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情景凄凉。 那天以后，再也没见过大河哥哥，她郁郁寡欢好一阵子，也分不清楚是大河哥哥对唐元的告白让她失落，还是大河哥哥的离开更让她难过。 大河哥哥走后不久，唐元一个金头发的朋友找上门来，说国外有名医愿意医治她的脸，但是医疗费用昂贵。 为了能治好她的脸，家人不惜卖田卖地，连房子都卖了，国外的医生也尽力，一年之后终于找到法子让她脸上的血印消失，还她一张干净的脸…… 唐论抬起头来，对上林大荷炯炯期待的目光，看到他眼里还燃烧着对唐元的热情。 「……那张纸条呢？」 「哈哈，我的确有看到，是我勾的。你画在上面的小南瓜真可爱。」 「……谢谢你的赞美。」 「你姊人呢？」 「结婚了，和一个很帅很帅的医生定居在国外，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唐论头顶上的小恶魔角窜出来，对着林大荷摇摇摆摆，看他眼里的热火浇熄，透出失望，她心情真是——爽快多了。 第8章 林大荷是服装设计师，近来在设计女性内衣，他穿在身上那件内衣就是他设计的，为了获得更多灵感，增进舒适度、减少束缚感，改善缺点，最有效率的方式就是亲自体验，所以他在家试穿女性内衣，一切都是为了工作需求。 明明就是一个认真于事业的人，他却故意不说明，让唐论误会他，装成变态吓得她心里毛毛的，玩得很乐在其中，却听到她表明身分，知道她是唐元的妹妹以后，立马拿出名片来，把自己的职业和事业一交代清楚，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也瞬时回到过去她所孰悉的大河哥哥亲切的笑脸。 然而他这一笑…… 却狠狠打了昔日天真无邪的小河妹妹的脸！ 让已经长大成人的唐论看到了…… 原来大河哥哥对小河妹妹说的那些话，面对面展露的亲切笑容，都不是本性，只是因为她的姊姊才对她好。 而她所喜欢的、憧憬的亲切温暖和善的大河哥哥…… 原来不存在！ 「……干嘛这样看我？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回她真不知道是成人以后变成怪怪大叔的戴胸董男让她希望破灭，还是她所喜欢的温暖男根本就不曾存在过更让她心碎了。 林大荷抱起胸膛，细长的眼睛微眯着凑到她眼前来，满脸狐疑，掀起她口罩的开口，两指掐起她尖而直挺的俏鼻。 「结婚就结婚了，干嘛交代得那么详细，你是存心报复我对不对？凭你这小鬼也想玩我！」 「呜……是你先整我在先的嘛！好痛。」唐论被他掐住鼻子，浓重的鼻音呜咽，急忙拍掉他的手，转过身去，揉着通红的鼻子，捂住口罩，小心的重新把口罩戴好，心里忍不住骂他。 鬼！ 翻脸跟翻书一样快的双面鬼！ 今天总算让她见到他的真面目了，从今以后她要把他打从心底里清空，彻底扫出去，回家就把她珍藏的大河小河口罩拿出去丢！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很帅，怎么会喜欢上他—— 唐论正在为年少无知的愚蠢反省时，突然头顶温温的，一股热流灌顶，她狐疑转过头去。 是林大荷在摸她的头…… 林大荷凝望着她直笑，温暖的笑容亲切和善，细长的眼里充满感情，流动光芒…… 「以前看你那么小一只，怯生生的好惹人怜，现在长这么大了，会淘气了，好怀念以前那段时光，真高兴能够再见到你，小河。」 是大河哥哥。 熟悉的大河哥哥的笑容，大河哥哥温暖的声音…… 「你记得我叫小河？」唐论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哈哈，怎么会不记得呢，你的口罩上面都画了图，还用注音写大河、小河，刚刚我看到这口罩就应该想到是你了，只有你做得出这么可爱的东西。」林大荷摸着她的头，脸贴她好近、好近。 唐论不由得脸颊发烫、身体像着了火热起来。 以为她只是附属品，少了唐元，大河哥哥不再对她笑，却原来是她误会了。 大河哥哥确实有注意到她！ 大河哥哥对她的亲切是真心的！ 大河……呃，应该是大荷，大荷哥哥叫她小河的声音像诱人的乐音，好迷人，好令人沉醉…… 「那个……呃，我的……小荷，跟你一样是荷花的荷。」 「所以你是唐家的一朵可爱小荷花，是这个意思？哈哈哈，我们还真是有缘。小荷，对不起，刚才是看你张着大大的眼睛很可爱，忍不住逗你玩的，以后家里要继续麻烦你过来整理了。」林大荷第一眼就被 那双充满灵气又纯真的眼睛吸引了，而面对他所喜欢的人事物，他从来都不矫情，直言不讳。 「嗯……好啊。」口罩底下是一张笑咧的嘴，唐论决定她回家要马上告诉二嫂，不要再叫她小河流，不过可以改叫她小荷花…… 小荷花，唐论心里那只爱唱歌的小小鸟已经扯开喉咙，舞动翅膀，又唱又跳着—— 小荷花，好一朵可爱的小荷花。 她是一朵可爱的小荷花，开在大荷哥哥家。 「可爱的小荷花，另外我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件事？」 「嗯，好啊！」 小荷花，她是可爱的小荷花…… 「我是一朵可爱的小荷花，开在大荷哥哥家。小荷花，人见人爱的小荷花……」 唐论刚洗完澡，头发用速干毛巾包着，坐在化妆台前拍化妆水，突然来了灵感，迫不及待拿起了笔，在素描本上画荷花。 第9章 她边画边哼歌，哼到一半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唱，不过这回歌词改了…… 「小荷花，人见人吓的小荷花，好一朵见鬼的小荷花，开在大荷哥哥家……」唐论抬起头来，对上镜子里的脸，她放下笔，用手遮住半边脸，只露出完美无瑕的左脸。 妆台前投在镜中的半张脸，有浓淡适中的眉色，眉弯柔和，眉形如墨笔下勾勒的线条，瞳孔黑亮，带着水气，透着灵气，眼角微微上扬勾着一抹动人的妩媚，鼻梁直挺鼻尖翘略显俏皮的鼻子，略宽略薄带有性感线条的嘴唇，唇色淡红，深邃立体的轮廓，白里透红的肤色…… 唐论松开毛巾，一头长发散开来，湿亮柔直的发丝浓密如黑瀑垂落脸庞，衬出一张性感妩媚、艳丽动人的容颜。 「嗯……真是个美人胚子，标准的唐家大美人儿……」不是唐论自己要夸，唐家专出帅哥美女，她大哥、二哥还有姊姊，男的帅、女的美，没有一个出过差错，怎知到了最小的她这一只—— 唐论移开手露出整张脸来，右脸斑斑血印色块深入到真皮层，仿佛打从骨血里透出来，搭上一张艳丽的脸，有如女鬼转世。 当年唐元带她到国外治疗，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清掉她脸上的色块，但是干净的脸维持不到几天又慢慢爬回来，之后无论任何方法都清不掉，医生也只好放弃了。 「到底是哪里像仙女了？明明就像鬼……」 小的时候不懂事，爸爸和哥哥们说她是仙女转世，仙气重，带着满满的福气下凡来，她不能随便出去见人，才能把福气留在家里。 小时候她很蠢，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仙女，脸上的色印是仙女的胎记，成天在自己家的林子里飘来飘去，一个人玩，不曾跑出去。 唐论把头发拨了拨，盖住左边半张脸，微微低下头，眼睛往前看，对着镜子伸出飘飘的手指来…… 「论，说好中午要陪二哥吃饭，你跑去哪哇啊！」二哥门都没敲就推门进来。 唐论的化妆台靠在门边，纤纤十指才伸出来，一抬起脸，就听见二哥的尖叫声…… 瞧，连看了她这张脸二十多年的二哥都会被她吓到，就能体会小时候她的家人为了保护她的用心良苦了。 「呜……哇啊一二哥，你看着我的脸大叫，你竟然看着我的脸大叫！你是我二哥，你看着我的脸大叫……哇啊」唐论哇哇大叫，把潮湿的头发全部拨下来，把血淋淋似的右脸藏进头发里，把一颗受伤的心缩进自己的壳里，再也不理二哥了，呜呜呜…… 唐家两兄弟大哥唐宋是学医的，软心软肠软性子，在海外四处流浪，几乎只有过年才回家。 二哥唐明职业不明，作息颠倒，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晚上都关在书房和电脑为伍，个性沉稳，性情冷淡，有一双精明的利眸。 唐论哇哇大叫，唐明掉头就走，砰地一声门给关上，一句解释、一句安慰都没有。 「哇啊……哇啊。」唐论看二哥走了，拨开头发，吐出小舌尖，吐出一大口气。「呼——幸亏我够机灵，要是被二哥盘问起来那肯定没完没了，又要借机会丢我东西……」 唐论喃喃念到一半，门突然滑开了，唐明站在门口，一手插在口袋里，用那双鹰眼盯着她。 「论，我叫唐明，不叫唐宋，你好像搞错人了。」 大哥唐宋吃软吃硬吃妹妹的任何一套，相当好骗。 二哥唐明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抱着妹妹当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像现在，玩着妹妹当草。 「过来过来……」唐明勾着手指，声音特别的低，特别的轻。 「喂喂……妈啊，那里天气怎么样？……刮风了？低气压？下雪？这么严重啊！那你可千万——务必要小心点啊！妈啊，你鼻子还好吧？……嗯？什么都没闻到吗？这样啊……」门外传来二嫂假装给她妈妈打电话，实际在播送情报给她的声音。 唐论看见二嫂在二哥背后挥着手机，两手在头顶上交叉，比了一个「大x」的手势，提醒她二哥现在惹不得，更交代她二哥还没嗅出异状来，不知道她兼差的事情，她可千万别不打自招。 唐论目光一转向，唐明立刻往后头看。 「阿明？你要跟他说话？」 她二哥一回头，二嫂马上对着手机说，然后用眼神询问唐明要接电话吗？甚至把手机拿过来。 唐论见二哥的背影一团僵硬，几乎可以看到他正瞪着二嫂恫吓的眼神—— 「妈啊，厕所马桶不通，阿明在修理还没出来……干嘛找人来修啊，我们家阿明很厉害，他什么都会的。」二嫂边讲电话边走开了。 第10章 唐论倒是觉得……二嫂比较厉害呢，应变迅速，胆子还很大，敢跟二哥赌他不敢接未来岳母的电话，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真是——太高竿了！ 她想，这世上大概也只有精明的二嫂治得了二哥吧。 「……中午跑哪去？……为什么叫小白叫你小荷花？」 二嫂明明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白雅君，二哥不喊雅君、小君，却喊人家小白，二嫂家里是豪华大别墅，座落热闹的四胡市，为了二哥搬来鸟不生蛋的小小岛，住进他们家又破又旧的两层楼老房子，要负责刷马桶，洗浴室，还要伺候二哥，这么多年来一声都没吭过，二哥不肯给名分，还不肯好好地喊人家名字，她要是二嫂，肯定先把二哥抛弃。 「唔……去客户那里。」唐论平常会念二哥，帮二嫂说话，不过今天把二哥放鸽子，现在冷锋过境，她要低调，要安分，要用手摸着右半边脸，对二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能心虚——这一招是二嫂教的。 虽然不是跟她买口罩的客户，也是她兼差的客户，所以她真的是去客户那里，没有说谎，不用心虚二嫂这么跟她说的。 唐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拿起她的素描本。 唐论见二哥不再追问，中午爽约的事情过关了，偷偷松了口气—— 「你见到林大荷了？」 「啊！你怎么」知道！唐论赶紧捂住嘴巴，但已经来不及了，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坦白告诉二哥，她见到林大荷……她忽然很懊恼，但是她二哥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见二哥盯着素描本看，她刚才在素描本上画了一块田，田里只种了一朵大荷花和一朵小荷花…… 「二哥！你早就知道他叫林大荷，不叫林大河？」 「什么他叫林大荷，不叫林大河？你在绕口令？」他妹妹喜欢的人，唐家两兄弟早去打听清楚，当然是早就知道林大荷的底细，但唐明摆着一脸空白，一字不提。 「你少装蒜！不然为什么你看了我的素描本，就知道我见过林大荷了？」唐论要生气的，她从国小到国中，又画又绣了数不清的大河和小河口罩，戴了那么多年，只为给大河哥哥看见她的心意，但原来她一直都画错了。 「所以，你在什么地方见到林大荷？你又对他一见钟情了？」 「你明明知道他叫林大荷，是大荷花，不是大河流，为什么你以前都不告诉我？」 「你现在又要为了他，在口罩上绣荷花了？」 「对，我就是要在口罩上绣荷花！」 「论，那小子以前喜欢的是唐元，你忘记了？」 「不管他喜欢谁，我就是喜欢他！」 「你照照镜子——」 「唐明！」白雅君喊住他，冲进来把他往门外推，「你出去，小河知道你是心疼她，不希望她受伤，你为她好的心情我们都很明白，但是你不能先出口伤害她啊。」 唐论望着二哥默默被拉走的背影，听着二嫂的话，她其实想说她没关系，就像二嫂说的，她很明白二哥的心情…… 喉咙，突然一阵酸楚哽咽了。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相继过世以后，她只剩下两个哥哥，哥哥们曾经在父母牌位前发誓，若无法治好她的脸，宁愿终身不娶，一辈子都会照顾她。 大哥为了她学医，又为了她远走海外流浪，四处去寻找能够医治她的脸的奇迹。 二哥……不知道怎么赚来的钱，她深切怀疑甚至认定事实是二哥当了二嫂的小白脸，往二嫂那里挖钱，总之他负责金援大哥，也负责照顾她，让大哥无后顾之忧，去为她寻找奇迹。 所以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这世界上除了家人，没有人喜欢她也没有关系，她会喜欢自己，更爱自己。 因为她……更爱她的两个哥哥，也知道只有她快乐，才能看到哥哥们的笑容。 她会用行动证明给哥哥们看，即使她的脸像鬼一样可怕，她也会拿出自信来，活得开心快乐，总有一天，她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的第一个幸福……就是盼二嫂成为她真正的二嫂，二哥…… 「你才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情……你赶快娶人家啦，臭二哥……」 盼二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盼大哥回来安定，不要再浪迹天涯。 第三章 这儿是五条岛，四面环海，一座小到不起眼的小小岛，岛上人口稀少，多数集中在东南边的村落，西北边只有零星几户人家，每一户都离得很远，是那种踏出门来想找个邻居聊天，遥望左右不见门户，在路边等上半天也不见人影经过，最后只好跟屋顶上的麻雀打招呼的距离。 第11章 西北边最角落连麻雀都懒得飞过去的那一户，就是外来的唐家。 五条岛四面海水环绕，没有大桥连贯，出入得靠船只，东面对诗就是热闹繁华的都会区四胡市。 虽然搭船到对诗只要十多分钟，但是五条岛多数住着老人和小孩，这儿也毫无开发观光的经济价值，所以一天只有早晚两班船。 唐论和白雅君每天都得赶搭早上七点的船到公司。 两人得飞车从西北边赶到东南边，每天早上都跟时间在赛跑，连早餐都来不及吃。 「小荷花，我跟阿明说你只是在我那儿翻杂志看到林大荷的照片认出他来，他现在是林大集团的副总裁，出现在杂志上稀松平常，阿明不会怀疑。我说你只是把他当成偶像崇拜，你千万别露口风。」顺利在最后一分钟上了船，离开唐明的势力范围，白雅君马上和她套招。 「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不惜冒着被二哥赶出去的风险，也要叫我去打扫那个家。你早就知道他是大河哥哥吧？」唐论用两只熊猫眼望着二嫂。 为了气她二哥，唐论熬夜做好大荷花和小荷花紧紧相依的口罩，一针一线全是手工绣的，做到三点多才合眼。 她准备晚上回家的时候，就戴着这副口罩在二哥面前招摇，起码三天……不，除非二哥道歉，不然她一个礼拜都不要在家里拿下口罩，以示抗议。 哼！竟然叫她「照照镜子」，都不知道她这张脸在万圣节的时候多好用，她连妆都可以不用画呢。 要不是每年都被二哥逮回家，她早就在万圣节拿下口罩在大街上晃了。 「嘿嘿……其实不瞒你说，林大集团成立不到几年就打出名号，我特别留意了一下，看到总裁林大礜和副总裁林大荷的名字时，就大概有底了。这两人以前在一条镇时就很出名了，两人焦不离孟，创业也在一起。」白雅君看着唐论气鼓鼓的眼神，摸摸她的头，「抱歉啦，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但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追到你二哥，你二哥不高兴的事情，我不敢做嘛。」 「……晓得。我没怪你。」唐论看着二嫂，「所以我才好奇为什么你会反过来帮我？」 白雅君双眸一亮，瞬间笑了，「你认为我是在帮你，所以你也觉得我让你跟林大荷见面是对的吧？」 「嗯，当然啊，不管怎样，能见到大河哥哥我都很开心。」 「哈哈，我就知道！其实我没想到这么巧，林大荷找清洁阿姨会找到我公司来，签约时我看到林大荷的名字，差点冲出去跟你说呢，但是很遗憾，合约上签有保密条款，不得对第三人包括清洁阿姨在内透露客户的身分，我忍得好痛苦呢。所以阿月姨辞职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了。」白雅君滔滔不绝，兴冲冲说得好兴奋。 「为什么？」唐论怎么看都觉得她见到林大荷，二嫂比她还开心呢。 「因为我相信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只要安排你进入林大荷的家里，你们有缘的话，自然能见到面。然后！」白雅君说着、说着，突然换了语调，把正在打呵欠的唐论吓一跳。 「然后……怎样？」唐论本来想在船上小眯一下，才眨了一下眼睛就迸开来。 「那当然是——好戏开锣，当当当！浪漫唯美的偶像剧就搬上来演了，哈哈哈！」 「……嗯，在鬼月播出应该满适合的。」唐论口罩底下的嘴巴大大张开了一下，打了个呵欠。 要说戴口罩有什么好处，那真是数也数不完，像二嫂还要起大早化妆，她口罩一戴什么也不用化，白天遮丑，夏天防尘，冬天防寒，一年四季防晒保湿做美白，爱困的时候打呵欠连手都不用遮。 白雅君很有本事把唐论的自我解嘲充耳不闻，她依然情绪高张沉醉在自己的幻想里，编织出一套唐明听到会马上走开，女人却很爱的剧情来—— 「第一集，女主角像往常一样打开门，走进男主角的家里，却没想到男主角在家，他正端着咖啡，站在窗口底下欣赏晨光冉冉升起，发现有人进来，转过身——金色光芒洒落在高大英俊的男主角身上，这时候女主角一眼认出！他……不就是大河哥哥吗？喔！再见初恋情人，昔日青涩少年郎，今日已是成熟稳健、风度翩翩的企业家一一」 「二嫂，听我说……」 唐论伸出手来，希望她暂停一下，但白雅君完全掌握一趟船的时间，短短十几分钟，完全没有进入广告的时间，不接受中场休息，她握住唐论的手继续说…… 「男主角大荷哥本来以为来家里打扫的是上了年纪的清洁阿姨，没想到一开口是清脆好听的声音，看那双眼睛分明是个年轻女孩！这时大荷哥看见口罩上的刺绣有似曾相识之感啊！是当年那个戴口罩给他送粉圆冰的小妹妹！大荷哥想不到来家里打扫的人是来自故乡的小女生，顿时备感亲切！」 第12章 「二嫂，大河哥哥没认出来，是我……」 白雅君摇摇头，不许唐论来打断，她正说到高潮处…… 「在豪华宽敞、布置优美的大宅里，一道阳光从阳台穿进来，柔美的光线下，男主角和女主角喜相逢，两人四目相望，对彼此的好感油然而生，打开话匣子聊起家乡事，聊到浑然忘我，忘记和二哥吃饭的时间，手机也关了，整整一天都关在别墅里……紧要关头！这时候，第一集结束了……老天，好浪漫啊！为什么我不在现场？」白雅君拱着双手，两眼闪着星星想像那美好浪漫的一刻，深切哀号叹息她无法亲眼目睹。 唐论一直伸着那只想打断的手，结果完全插不上嘴，二嫂最后还是自己编完了，她放下手来，默默移开视线，脸上拉下三条线。 二嫂明知道她只适合当鬼月播出的女主角，还能把她的「特点」漠视到这么彻底编织出美梦来，她怎么忍心再打破二嫂的憧憬，泼她冷水告诉她幻想总是美好的，现实…… 现实是女主角她把林大荷当成蜡像，用色迷迷的眼神膜拜了一番，而男主角也不遑多让，没有骑着白马来也就算了，林大荷他还穿着胸董登场，光着臂膀在吃早餐，俨然像个怪叔叔—— 以上，就是大河哥哥和小河妹妹的重逢场面。 现实啊，总是残酷的。 就像她拿下口罩来一样的残酷…… 「二嫂，我问你哦，当你拿着马桶刷蹲在我家刷马桶的时候，你还会觉得我二哥很帅吗？」 「帅啊！他不帅，我干嘛为他刷马桶？」 「哦……二嫂，你一定要跟我二哥结婚，拜托你了。」唐论缓缓抱住二嫂，拍了拍她的背。 二嫂真是了不起，蹲在他们家刷马桶刷了这么多年，住在鸟不生蛋的地方，每天赶早赶晚赶船班，一回到家只能对着海风吹，连想吃个消夜都没地方买，因为二哥的关系，造成现实生活细节带来种种困扰和不便，这么多年了，一提到二哥还能这么激动说他帅的女人，这世上也只有二嫂了。 唐论知道大哥和二哥都是为了她，希望她能有一片可以拿下口罩呼吸新鲜空气的土地，才带着她到人烟稀少的五条岛上住。 唐论希望用自己的一技之长为自己找谋生能力，不再依靠哥哥们，所以设计口罩，在二嫂的公司门口摆摊子。 初时二哥很反对，认为创意口罩市场需求不大，她设计的口罩没有几个人会掏钱买，根本是赔钱生意。 不过唐论很坚持，每天都缝制口罩到三更半夜，又起早跟着二嫂搭船去公司摆摊子，她的口罩做得很精致，图案也很有趣，还有手工刺绣，又卖得不贵，一张开生意就上门。 虽然小摊子的生意无法赚很多，但也不赔钱，重点在于她也能够走在阳光底下，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她更开心她做的口罩有人喜欢。 ——也许有一天创意口罩成为时下流行，人人也都戴起口罩来，那人人都跟她一样遮着脸，哥哥们就不会再担心有人恶作剧拿下她的口罩来。 看她每天去摆摊子都乐得笑开怀，二哥才终于不出声。 唐论能拿自己当招牌戴着创意口罩在人群里正常生活，他们就没有必要再待在五条岛，她马上建议二哥搬离岛上，他们另外找个生活机能更便利的地方住，她以为二哥终于可以放心，会点头同意了，没想到—二哥一口就否决了！ 唐论这才发现根本是二哥自己喜欢岛上离群索居的生活，曾经以为二哥是为了她才搬到荒岛上的她是个大傻瓜。 所以啊，唐论非常感谢二嫂这么爱她二哥……那只自私霸道又固执己见的毒嘴蛇！ 短短十几分钟一下子就过去，两人下了船，先去附近买早餐进公司。 白雅君要她早餐好好吃，都把她拉进自己的办公室里，锁起门来，两人一起吃。 「所以呢？」她把咖啡递给唐论，接过总汇三明治，就迫不及待继续追问。 「什么所以？」老实说啊，唐论自己照镜子都会吓到自己，因此即使在家人面前拿下口罩，她也尽量以侧颜的方式呈现她美美的左半边脸，所以她都习惯坐在别人的右侧。 「你在林大荷家里待一整天，待到把你二哥都忘了，你们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二嫂，你其实是很在意我把你老公放鸽子这件事吧？昨天我不在，你怎么应付二哥的，二哥是不是找你麻烦？」唐论咬了一口三明治，配了一口咖啡。 「小荷花，你刚才已经用你二哥转移了一次话题，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凭你这株初出来混的小荷花也想让我上当，还早呢。你恩人在此，还不快点把你跟大河哥哥见面之后的始末一一交代清楚！」白雅君掐她的脸颊，叫她转过来。 第13章 啧，以为还可以混一次。 唐论目光对上来，和她照了面白雅君尽管每天都和她一起吃早餐，偶尔瞥到她脸上的血印，内心仍然会像扎了一根刺，紧缩着心惊和心疼…… 「二嫂，你的员工也跟你的客户签了保密条款，你说你的员工要是跟她的老板说了保密条款的内容，被客户知道了以后，她的老板会不会受牵连啊？」唐论直勾勾望着二嫂看。 「……是不是真的？」白雅君一看到她的脸就分了心神。 「我拿我的右脸发誓，要是我说假话，这块血迹『斑斑』马上掉……你看，有没有掉？有没有……有没有？」唐论很故意的把右脸凑近二嫂。 「……走开啦！」白雅君一巴掌推开了她。她不是害怕，也不是不敢看，是受不了这小鬼灵精的开朗和爱闹，老爱拿自己的缺陷开玩笑。 她真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要跟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开这么大的玩笑，那块血染般的色印哪个地方不好长，偏偏长在女人最在意的脸上，岂不是要毁她一生吗？ 但是白雅君始终相信，天底下一定会有一个男人能够看到唐论善良纯洁的内心，接受她的脸，不过她也认为机会是不会平白落到家里来的，所以这回她扮演了推手的角色，帮唐论创造机会。 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推她一把而已，每个人的未来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唐论若对她的大河哥哥还有情，接下来还是要靠唐论自己努力。 白雅君真心希望她能够找到此生命走的情人，希望有一个好男人来疼她、宠她。 当然，这个具有慧眼的男人，如果能够是唐论所喜欢的大河哥哥，她就必须要说，果然老天有眼了。 林大集团第三会议室 「哈啾！哈啾——」 「……各位都没有问题了吧？那么我们下一季服饰的主力商品顺利定案完毕，谢谢各位同仁的参与。小李，你把编号整理出来上传后，再通知各部门人员。接下来是设计部门的会议，设计部人员请留下来，其他部门同仁辛苦了，散会。」服装设计部门的张主任是此次会议主持人，她也是少数林大集团副总裁兼设计总监林大荷的崇拜者之一，为了追随林大荷，两年前离开法国的名牌服饰设计公司，加入林大服饰设计团队。 外界绝大多数人崇拜的偶像是经常出现在报章杂志上的总裁林大礜，他是林大集团的指标人物，企业界的闪亮新星，外人比较知道他的存在。 「哈啾！哈啾——」 至于副总裁林大荷，他比较专注于他的个人兴趣服装设计这一块，比起副总裁的头衔，他喜欢服装设计部门的人叫他总监。 现在的林大集团已经把触角向各行业延伸，并且还在开创时期，本来身为副总裁的林大荷应该是相当忙碌的，不过因为林大集团有一个像疯子一样疯狂工作的总裁，所以林大荷还有闲暇搞设计。 「哈啾！哈啾——」 因为林大集团已经有一个非常适合站在镁光灯底下、并且很爱工作的总裁，林大荷又很乐于站在兄弟的背后扮演支持者的角色，所以有关于他的报导相对减少，因此他有更多的时间投入他的兴趣里，寻求创新商品的快乐。 第三会议室剩下服装设计部门人员，桌上的商品又换了一批，由明年的新装换成了林大荷所研发的女性内衣。 「哈啾——」 主持人还是张主任。 「总监，这是这一次的内衣试穿报告，我们发给公司二十名女职员来试穿，从报告上看来舒适度、集中托高效果、包覆性各方面反应都很好，我自己也穿了一件，就如同您所见的，效果非常好……」张主任今天上了美美的妆，穿的是林大荷今年度所设计的少数作品之一，强调女性的特色与曲线的橘色秋季洋装，里面穿的正是林大荷设计的内衣，她特意挺高胸部，让林大荷看他所设计的内衣穿在她身上的效果。 「哈啾！哈啾——」 不过林大荷正低头专注在报告数据上，没看到她的动作频频，张主任也毫不气馁，继续展现她的积极和魅力。 「总监，您真的是很了解女性对于内衣性能的需求，真不像是第一次设计内衣呢，不愧是我们的设计总监，您果然是天才设计师，有您的带领……」张主任从来不掩饰她对林大荷的崇拜，也从来不放过任何赞美偶像的机会。 「哈啾！哈啾——」 不过，会议角落不停传来哈啾声，频频打断张主任的发言，倒是让她很想翻白眼，却敢怒不敢言，因为那个人戴着口罩，他是—— 第14章 「哈——」 林大荷把笔一扔，精准投掷，直接扔到口罩男的头上。 「哈啾……抱歉，大荷，我看我先出去好了。小李，等会儿麻烦你把会议资料整理过来给我。」他是林大服饰设计团队的第二把交椅戴河，是林大荷学徒时期交的好朋友。 林大集团成立时，林大荷用友情攻势把他从大公司挖过来帮忙管理服装设计部，虽然人长得高头大马，不过身体免疫力差，对棉絮、花粉、灰尘、猫毛……等等数不清的过敏源都有反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有三百六十天都戴着口罩，很多人没见过他的长相，甚至忘了他的名字，背后都叫他「戴口罩」。 「口罩，要不要介绍医生给你？」林大荷也不叫他名字，直接叫他口罩。 「哈……啾！」戴河摇了摇手，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对着林大荷说：「我在想，我们要打入内衣市场，可能没那么容易，舒适度、机能、包覆性、集中托高这些在目前市场上都是基本条件，我们得再多加点不同的元素进去，运用创意，必须要一推出就能马上吸引消费者的目光，如果能够一举造成话题，引起广泛讨论那就……哈啾！哈啾嗯，就是这样……你们再讨论看看，继续吧。」 张主任一直觊觎哈啾上司的位置，可惜人家和老板是好朋友。 不过现在机会来了，一旦内衣卖得好，公司便会成立新部门，她不能当第一设计部的主管，起码也能当上第二设计部门的主管。 张主任一等哈啾上司离开，终于没有人干扰她的发言了，她赶紧抓住机会发表她的试穿结果。 「其实总监，站在女性的观点上而言，我个人认为这件内衣已经相当完美，并且我试穿过以后，只能以惊为天人来形容它，总监完美无缺的设计就像我的第二层皮肤一样服贴稳定，像总监的双手托着……咳咳，抱歉，我说得太快了，我是想强调总监开发出来的董杯模具效果非常显着，我们可以主打一体成型的董杯使用特殊材质不易变形，能让胸部看起来更为自然饱满的特色……」 「张主任。」林大荷终于举手打断她的滔滔不绝。 「总监，我还没说完……」 「张主任，你的试穿报告已经非常详细，谢谢你。站在设计者的角度我很高兴听到这番话，不过身为经营者，我赞成戴经理的看法。毕竟内衣再怎么好穿，也要穿过才知道，我们不可能发给所有的消费者免费来试穿，你说是不是？」 「嗯，是的，那当然……」 「现在内衣市场品牌众多，各有拥护者，新品牌要打出一片天确实不容易。」 「总监，我们有好商品，我认为我们缺的是一个当红的明星来拍摄广告。」马上有人举手说道。 「嗯，这是一个方向，你们可以留意一下。」林大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商品本身就能够与市场做出区隔，所以戴经理所说的，运用创意为商品加入新元素，成为品牌独有，这个想法很好。关于这一点，大家有什么想法，尽量提出来。」 「总监，走情趣路线您看怎么样？」年轻活泼爽朗的新进设计师笑着朝总监挤眉弄眼。 林大荷眼睛一亮，嘴巴张开都还没出声，张主任尖锐的声音已经冲出来—— 「阿丁！情趣内衣是用来脱的，不是用来穿的。别把你的兴趣用在总监高质感的设计上！」 林大荷摸摸鼻子，闭上了嘴。 他总不好说其实他决定投入内衣市场，设计起内衣来，只是一时兴起，反正都是穿在女人身上，商品只要能卖钱，走什么路线他倒不是很介意。 「要走高贵路线的话，那用华丽的手工刺绣好了。」 「手工刺绣师傅不好找，而且会提高商品成本，况且这是某个日本品牌走的路线，不算创新了。」 刺绣……林大荷突然想起他约了唐小荷到家里，他瞄了一眼手表，已经过了时间，这丫头居然没打电话来？ 第四章 绿林大厦十三楼 叮咚——叮咚——叮—— 「迟到了！」林大荷拉开门，站在玄关，看着手表，大喝一声。 他抬起头，目光对上的不是那张戴着口罩的脸，而是一只麻布手提袋，袋面上用黑色绣线绣着满头大汗、跪地磕头的小人儿。 「嘿嘿，抱歉啦，我在收摊时来了一批客人，今天都没开张，好不容易才有客人上门，不能把客人赶走啊。」唐论拿开提袋，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眼睛和绣着大荷花和小荷花的口罩。 第15章 「……你很大牌哦，迟到一个多小时，还不肯自己按密码进来，敢劳驾我帮你开门？」其实林大荷也才刚进门换上室内拖鞋而已。 「哪有，只是不知道你又在忙什么大事业，怕打扰你而已。」唐论脱下鞋子，换了室内拖鞋。 她是怕自己开门进来，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唐论突然放慢动作，眼睛往他的胯下瞄，想到他为了设计女性内衣把胸董穿上身，那会不会他其实正穿着滚蕾丝边的、薄纱的……女性内裤？ 「……没有！停止你的想像！」林大荷光从她的视线和她色迷迷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五爪下山抓乱她梳绑整齐的马尾。 「哈哈哈，真的没有吗？有你就大方承认吧，同样身为设计师，对于你的渴求和需要，我非常能够感同身受。」唐论抱着手提袋，一手按着口罩。 她一笑眼睛就好亮，像把满天星星的光辉都收进来了，一瞬间林大荷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反应慢了半拍才弹指朝她额头当了一下，「你懂什么叫渴求、需要？讲话跟个色老头子一样！」 「……我是说创作商品的灵感啦，想哪儿去了。」口罩底下的脸皮迅速薄热起来，她用手扇了扇，和他拉出两步距离来。 「小丫头，不过摆个小摊子卖手创口罩就开口自称是设计师，我当学徒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敢跟我相提并论！」 「小摊子又怎么样？你是林大服饰首席设计师，我也是小荷手创杂货摊首席设计师，你有你的大天地，我有我的小天地，我一样正正当当做生意，我又不偷又不抢，我也没靠你吃饭，干嘛在你面前我就要矮一截？」唐论在这方面有得到二哥的真传，从来不会妄自尊大在外人面前放大自己，但也不会小看自己。 「……没靠我吃饭？你在我这里做清洁小妹，我没给你薪水？」 「啊……说得也是。好吧，对不起，老板，失礼了。」唐论马上站在他面前，抱着手提袋迅速鞠躬九十度，把马尾巴用力甩出去—— 长发的好处，是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还能拿来当武器。 「呸……呸呸！」林大荷没防备，马上就被打了脸，吃到了她的发鞭。 「啊！不好意思哦……嘻嘻嘻。」唐论抬起头来，双眼对他灿亮着很故意的光芒。 林大荷摸了一把脸，细长双眼一眯，两管袖子拉起来，准备要把这小丫头抓起来修理，唐论赶紧把手提袋塞进他怀里，得意的笑着跑掉了。 「……贼丫头！」林大荷瞪着她跑进餐厅的身影，嘴角拉开来，忍不住失笑。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丫头这么多小动作、这么多话，而且都一定要这么搞笑？ 他发现自从他那好兄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转了性子以后，已经没人和他抬杠，他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这又是什么东西？」林大荷跟在她身后走进餐厅，还没打开手提袋，先被袋面的图案吸引，刚才他看到的跪地道歉的图案，另一面画的是头上长角、两手叉腰，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图案……好在他早一步回来，不然换她来开门，她一定会拿着这一面对他翘下巴。 他摸摸刺绣，手工挺好的，和她绣在口罩上的图样一样，简单明确，一看就知道是她的作品。 林大荷欣赏着两面很有戏的手提袋打开来，里头是黑色的内里，装着一只大号保温瓶。 「为了赔罪，我请你吃粉圆豆花，这家没有招牌，在巷子里头一对老夫妻自己做的，味道就跟以前我姑姑做的一样好呢。我每天都拿保温瓶装回来跟我二嫂吃。」唐论拿碗出来装，接过保温瓶，倒了一碗给他，便自己拉开椅子在餐桌坐下来吃。 「你姑姑？」林大荷拉开椅子，坐在她身旁。 「嗯。唐家古早味粉圆冰店是我姑姑开的，姑姑结婚三个月就离婚了，所以唐元跟着姑姑姓。」唐论端起粉圆豆花起身。 「我以为你们是亲姊妹……干嘛换位子？」林大荷看她端着一碗豆花绕过长桌，绕到他对面坐。 「面对面比较好说话嘛。差不多啊，唐元是在我家出生的，姑姑生意忙，所以唐元从小就跟我们住在一起，村子里很多人也常搞不清楚，以为唐元是我妈生的。唐元一直都像亲姊姊一样疼我、照顾我，有时候二哥欺负我，姊都会帮我修理他。」唐论掀起口罩的小开口，吃着她那一碗粉圆豆花。 「你干嘛不拿掉口罩，这样吃多不方便。」林大荷看她连吃东西也戴着口罩，她如果坐在身旁，他伸手就帮她拨掉了。 「那你干嘛在家里穿内衣？还不都是为了工作嘛！这样也不懂？」唐论扔了一个白眼给他。 第16章 意思就是说，林大荷穿内衣是为了亲身体验自己的设计是否能成为商品，她戴口罩吃东西也是同理。 但是有人会戴着口罩吃东西吗？又不是要抢银行怕被人认出来，直接把口罩拉下来不是更方便？林大荷狐疑地看着她。 「……奇怪了，刚见面的时候你明明很客气，怎么才两个多月的时间，你把礼貌收哪儿去了？」林大荷突然觉得家里的餐桌买太大了，想揉弄她那头黑亮柔软的发丝顺便当她一下，还得站起身来越过桌面才摸得到她，而这么刻意的动作太不成熟，他已经走过了青春少年的岁月，所以想归想，林大荷还是继续吃粉圆豆花。 不过看她那颗小头颅在桌子对面晃，看着手还挺痒的。 「要是你每天都接到电话，被一个怪大叔逼着问『舒服吗』、『会不会太紧』、『动动看』、『有跑掉吗』、『一号比较好还是二号比较好』，『三号呢』？」唐论摆出讲电话的手势，还故意用怪腔怪调的嗓音模仿他，讲完自己摇摇头，手一摆，喀地挂了电话。 不过她还没说完呢，还不只这样…… 「然后半夜还会突然接到电话跟你说『我觉得四号比较好』，说完马上挂掉！每天、每天、每天都要来一遍，你说你面对这种疯子还能够把做人的基本礼仪端出来吗？」说到这个，唐论想起二嫂为她和林大荷编的那出浪漫爱情偶像剧，她就心情复杂，满腹辛酸了。 她怎么好意思告诉二嫂，她又一次彻底被「大河哥哥」的亲切笑容给骗了。 林大荷灌她迷汤，叫她可爱的小荷花，说他遇到困难，需要一个帮他试穿内衣的模特儿随时能回答他的问题。 当天，唐论以为她捡到宝了，想说他设计的内衣用的布料超赞的，她有免费的内衣穿，还有机会贴近她的「大河哥哥」，她马上就见利见色忘了哥哥……哪知道后续下场这么惨。 唐论口沫横飞，故意往对面喷口水，大吐鸟气。 林大荷必须承认，他需要一个能够激发他创作灵感，能够供他骚扰，能够给他的脑袋提供养分，让他能够开发出他满意的新商品的人。 林大服饰初创时，他有两个共同携手创业的好伙伴供他荼毒，但是这两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某天突然莫名其妙的分手了。 从此，他再也找不到和他心灵契合，能够让他敞开心胸说话的人。 但是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把唐小荷当成是他寻找的那个人。 最初，会找她来帮忙试穿内衣，其实动机并不单纯…… 可能是在后续的意见交流过程中，她很热心地述说她的看法，毫无保留的讲述她的试穿心得……不只有优点，她连缺点都能够用她的语言讲到让他觉得好气又好笑。 她的天真和真诚确实获得他的赞赏，再来是她嘴巴严实。 现在毕竟是一个网路流通的时代，任何小道消息都能透过论坛随意传播出去，但是直到今天，任何有关于林大集团副总裁在家里面穿女性内衣的消息都没有流出来。 虽然对他而言只是想把工作做得更好，不过世人要怎么看待这件事情，那可就难说了。 林大荷可以不在意，但是林大集团的投资者可就不一定这么认为了，公司还在发展阶段，还未壮大到屹立不摇的程度，麻烦事情当然能免则免。 因此，林大荷才会和她套交情，找她帮忙试穿内衣。 他就是担心小女孩太白目，守不住职业道德，把她所见所闻说出去。 几次见面以后，对她有了更多认识，他才选择相信她。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对她说。 话又说回来了，再怎么说他过去也是一条镇上铁铮铮的汉子，被同乡来的小妹妹撞见他穿内衣的场面——他又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当天他表面是很淡定，内心可是尴尬得要死。 其实经唐论这么一说，林大荷自己才发现，同时很讶异小荷花已经慢慢在他内心里生了根，种下来了…… 林大荷真的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他开始在乎她给的意见，开始每天打电话给她，开始把他的想法告诉她，甚至很疯狂的在半夜他忙到很累时，给她打个电话，他精神又来了。 就像回到三人创业那时候，他一想到他一个人在半夜画图，那对甜蜜蜜的情侣正抱在一起呼呼大睡，让他很不是滋味，一通电话过去一直响，响到把人吵醒，听到他兄弟磨牙切齿的声音，他才很乐的把电话给挂了，继续工作一样…… 这个小丫头，对他下了什么蛊，才短短两个多月，竟能让他不知不觉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第17章 林大荷深深皱起眉头，忍不住在想会不会是…… 因为，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孩看见他穿内衣的场面了，连他的兄弟都没见过的场面都被她撞见，既然她都见过他最没形象的一面了，还有什么不能给她看的？ 或者是…… 既然被她撞到了他赤裸裸的一面，那说什么也要把她拖进自己的圈子里，变成自己人，在他看管得到的范围里，免得成为敌人？ 又或者…… 林大礜那活死人搞得他也乌烟瘴气，已经快喘不过气来，正需要呼吸新鲜空气，这株小荷花看起来挺鲜嫩，天真纯净挺好欺负的，所以逗她玩玩打发时间 「啊……你干嘛这样看我？……哇啊！你这么快就吃完了……但是我不想分你耶。」唐论口罩的开口只比嘴巴大了一点，所以她吃东西都是小口小口的吃，一碗粉圆豆花通常都吃很久，而面对过去她一直注视着的「大河哥哥」，她当然不会忘记他是火速吃完了自己那一碗，马上又看着别人的碗的那种人。 林大荷深吸了口气，脑子正在一团乱时，这小丫头很有破坏力，嘴巴一张，就像一把大剪刀把他紊乱的思绪都给剪断了。 是啊！面对这种小丫头有什么好让他烦恼的！ 「谁要吃你的口水？」林大荷瞥一眼她的胸部，连胸部都没长大的丫头，不过是个小妹妹—— 「哇啊！」 「……干嘛？」 唐论突然朝他大叫了一声，把林大荷的思绪又撞掉了。 「哇啊！」唐论又叫了一声。 林大荷这会儿就算还有存什么念头，也都断得干干净净。 「哇哇叫……你狗啊？」 「你刚刚在看哪里？你是不是在心里面嘲笑我胸部小？」唐论拿汤匙指着他。 林大荷一怔，这小丫头没事干嘛和他这么「来电」，他眼睛才瞄了那么一下，这样也被她看出来？ 瞧她嘴巴嘟得老高，林大荷抱起胸膛，懒洋洋地笑了起来，调侃她说：「刚才井里有只青蛙在吠吠 叫，说『你有你的大天地，我有我的小天地』，活得这么有自信，原来还会在意自己胸部小啊？」 「……小归小，你还不是靠它在吃饭。」吠吠叫的是狗不是青蛙吧？唐论脑袋里在想这句话，所以不经意的话就自己冒出来了。 「小丫头，你老是黄腔黄调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看她眼里的思绪在别的地方打转，林大荷可没这么绅士轻易地放过她，他闷住了笑声，慢条斯理地提醒她。 「啊？」唐论拾回目光对上他暧昧又爱笑的眼神，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突然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一张脸又热又红。 「噗……哈哈哈——」林大荷看她懊恼的表情，很满意的爆笑出声。 「……笑吧，笑死你。我为了帮你试穿内衣才让你知道我的尺寸，做人还是要拿出良心来比较好。」 唐论一只手越过桌面。她决定要翻脸了，「给我三十五块，我不请你吃豆花了。」 林大荷摸了摸口袋，刚好有零钱，就把零钱掏出来给她。「小气鬼，那袋子是你做的？你不是只卖口罩吗？」 看她羞得想找地洞钻，他瞥了一眼麻布手提袋，转移话题。 「嗯，本来是啊，最近从你这里得到灵感，看你设计衣服又设计内衣，我就想我也不一定只能设计口罩，所以我把我的小摊子取名叫『小荷手创杂货摊』，做些不一样的东西来卖，拓展客源。」说起她的手作，她的精神马上回来了，拿起手提袋展示给他看，「这个手提袋啊，它有名字的，叫做『心情宝袋』。你瞧，它不只这两面哦，里头还有乾坤呢！」 唐论把内里往外翻，从米白色的麻布手提袋变身成黑色的棉布手提袋，袋子两面也是都有图案，用麻绳线缝了一个笑脸和一个鬼脸。 「嘻嘻，可爱吧？要不要买？这个卖你两千九百五十块就好了。」 「你拿来装保温瓶的环保袋卖我两千九百五十块？」林大荷看着她充满生气的眼睛，她饱满水润的嘴唇，突然想起他没见过她的脸……他居然连她的长相都不知道，就每天拿起电话打给她？ ——他果然是被她下蛊了吧！ 「对啊，很便宜吧，这上面有我满满的创意，所谓创意无价，卖你三千块还有找，你怎么说也是林大集团副总裁兼林大服饰总监兼林大服饰首席设计师，头衔落落长，我找你五十块都还觉得不给你面子呢。」唐论把手提袋摊平，折叠整齐。 第18章 她才折好，林大荷就拿过来摊开看，「一面是笑脸，对照另一面应该是哭脸，为什么是鬼脸？」 「因为我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好哭的，遇到难过的事情，挤一个鬼脸就过去了。」唐论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生活的，她也把她的论调用在她的商品上。 「遇到感动的事情你不哭？」林大荷喜欢和她唱反调，和她抬杠。 唐论越过桌面，把手提袋翻到笑脸那一面来，「感动的事情当然哭啊，不过那又不是难过的事，是值得开心的事，用这一面才对，所以它才叫心情宝袋啊。」 「说得也是，你这种小丫头能遇上多难过的事？再难过的事都有家里那两个哥哥帮你顶着，有人给你撑腰，我看哭的是别人才对。」林大荷想到这十几年走来，为了成功、为了理想吃尽苦头，有时候还真想哭，但咬牙也得撑下去，这种心情小丫头是不会明白的。 「哪有，我也遇到很难过的事啊……像某天突然遇见以前的大哥哥，本来觉得他很帅、很帅的，却看到他在家里面穿着胸董，那瞬间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真是相见不如怀念，这种时候我就很难过了。」唐论干干的说，边说边摇头。 「你说这个叫心情宝袋？也就是说，当下什么心情，就换哪一面拿？」林大荷拿着提袋仔细研究，直接把她的唉声叹气当耳边风。 「是啊，有时候你很闭俗，不善表达，那就可以拿这个宝袋来逗乐对方，就像我刚刚那样子，你就不生气了。嘻嘻，我是不是很天才？」 唐论一言，触动林大荷的灵感，他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说：「那么，如果能够把心情穿在衣服里面，用来宣泄不想让人知道的压力，又或者表达难以言喻的喜悦——」「如有了暗恋的对象，女孩们会有兴趣吗？」 「穿在衣服里面的……那是心情内衣？嗯……每个人都会有心事，有心情不想让人知道的时候，也许说了也不见得有人了解，有时候无奈又失落，有时候只想偷偷开心……嘻嘻，像中了几千块的统一发票不想给哥哥知道的时候，穿一件自己喜欢的内衣——只有内衣知道我的心情！哈，这句不错吧？你要是拿这句话来打广告，要付我使用费哦！」唐论马上把她讨钱的小手伸出来了。 林大荷深深望着她，眼里流动着激光，如果不是隔着一张桌子，他一定会忍不住用力抱住她，大力赞扬她果真是深得他的心！ 「唐小荷！你来加入心情内衣的设计团队吧。」林大荷找到了方向，决定用她来为内衣加入新的元素。 「哈哈！我可是小荷手创杂货摊首席设计师，我很贵的，你请得起吗？」唐论以为他在开玩笑，她也跟他打哈哈。 「要进入林大服饰设计团队可没你想得这么容易……不过我可以破例，给你一次机会。」林大荷眼神诚恳而认真，表示他是决定要任用她。 唐论自从知道她的「大河哥哥」是林大集团的副总裁之后，生活周遭开始出现林大集团的讯息，从眼睛看到、耳朵听到，陆陆续续收集了很多情报，所以她当然知道林大服饰设计团队里头都是集学历、经历、资历于一身的顶尖设计师，而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才没把他的话当真。 「你是说真的？」唐论确实是吓了一跳。 「嗯，你的年轻创意、活泼设计，还有你精致的手工刺绣，对公司准备要开辟的新战场，我相信能带来很大帮助。如果商品开发成功，销售成绩好的话，你马上就是公司的大红人了。」林大荷有把握才敢说，事实上这阵子他也在观察她的作品，并不是临时起意，他喜欢她的创作和手工，本来的想法是她的创意可以用在他下一季开发的服饰布料上，只是今天她带来的提袋成为让她提早加入的契机，同时也解决了他的烦恼。 「……那意思是说，我要进入你们公司上班吗？」 「不错。」林大荷扬起嘴角。 说起他们林大兄弟携手创立的林大集团，林大荷满脸骄傲，现在年轻人挤破头都想进公司，她也不用太感谢他，他只是给她一个机会，如果做不好，他照样是要请她走人的。 唐论心脏不停地加速跳动，说不心动是骗人的，她其实也想要加入人群里，到公司上班，过着和一般人一样的团体生活，而现在有了机会……她只要点头就能够抓住这个机会，但是…… 「我不能去，谢谢你的好意。」唐论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林大荷听到她的拒绝，摔破了眼镜，瞠目瞪着她，又掏了掏耳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我猜猜你拒绝的理由……你没自信、没把握自己能做好，所以才拒绝？」林大荷忍不住为她找理由，但他所认识的唐小荷又不是这种人。 第19章 唐论摇摇头，「我也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加入了，我能够看得更广，学习到更多的东西，帮助我成长，对我来说是很好的磨练，不过……我有……类似人辞恐惧症……之类的……总之，就是无法进到公司去和一群人正常的上下班。」 「……你？……人群恐惧症？」林大荷再一次跌破眼珠子。 唐论扔给他一个白眼，「是人群看到我会产生恐惧，这样说你满意吗？」 如果她不是卖口罩的，还在公司里整日戴着口罩，连吃饭都不拿下来，早晚会被当怪人看，然后就会有人对她产生好奇，有人会开始想恶作剧，想方设法拿下她的口罩，终究她的秘密会保不住……哥哥们是这么说的，所以不让她到外头去。 「噗……」林大荷笑了出来。不过他也看到她确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拒绝他，而两人的交情还不到他应该逼问她的程度，但是他又实在是很好奇…… 难道，跟她不把口罩拿下来有关系？ 那你干嘛在家里穿内衣？还不都是为了工作踊！这样也不懂？ 为了工作……他记得以前在那间古早味粉圆冰店里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戴着口罩了。 所以分明跟工作扯不上边，显然是她口罩底下藏着秘密…… 「那真是可惜了，林大集团薪水高、福利好，有全勤奖金，三节奖金、年终奖金，还有业绩分红，员工旅游，社团活动，你不再考虑看看？」林大荷起身绕过长桌。 唔……确实是很令人扼腕……但她总要为哥哥们着想…… 唐论目光跟着他绕了一圈，看他走到她身后的饮水机倒水 「你一碗豆花要吃到什么时候？快点吃完，要工作了。」林大荷今天把她叫过来帮忙整理公司女职员们试穿内衣的报告，当然只是一个名目，这种工作秘书做就可以了，真正叫她过来的原因……天晓得，只是电话里聊一聊，突然想看看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在他还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开口问她了。 「哦……」唐论这才回头继续吃。其实她也想要有一份能够跟哥哥们炫耀的工作，早点赚到钱，早日独立，让哥哥们刮目相看。 她咬着汤匙，边吃边想……有什么方法可以拿到工作，又能够保住她的秘密…… 「大荷哥……我不进你们公司，一样可以帮你工作啊，我可以不拿全勤奖金，不去员工旅游，不参加社团活动，那你让我在家工作怎么样？」 林大荷倒了一杯水，在她身后回答她说：「唔……如果薪水砍一半，不算三节奖金、年终奖金、业绩分红，是可以考虑看看。」 「至少把年终奖金跟业绩分红留着吧，以后遇到乡亲我一定跟每个人说大荷哥有多照顾同乡来的小妹妹，感动到小妹妹我痛哭流涕了。」 「我怎么只看到你的鬼脸呢？」林大荷拿着水杯，身体前倾，优闲地靠在椅背上，两手横到她身前，前臂靠在她肩膀上，声音落在她耳畔。 唐论一怔，突然莫名打背脊发凉，过去哥哥们千叮万嘱的话响起来，带着很严肃的眼神警告她—— 论，你分秒都得打起精神、提高警觉，绝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拿下你的口罩，知道吗？ 小论，哥哥还是相信多数人心是善良的，大多数人都能够正面看待你，给予你温暖的眼神，但是……还是有少部分的人，他们不了解你是多么可爱、多么美的女孩，那些少部分的人可能会用眼神、语言来伤害你，万一发生这种情况，哥哥们是会很心疼、很受伤的，所以你一宦要把自己保护好，好吗？ 「……我吃饱了。」唐论把口罩的小开口拨下，顺势捂住口罩。 她还想起身，但是椅子无法往后挪，她被困在桌子和椅子的缝隙里，只好转过头去望着林大荷…… 「大荷哥，我要去洗碗了。」 「嗯，顺便把这个杯子拿去洗。」林大荷眯眼瞅着她小心翼翼顾着口罩的那只手，把水杯递上去。 「嗯。」唐论压着口罩，用另一只手接过水杯。 林大荷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扣着她拿水杯的那只手，并把她的另一只手压到身后，制住她两只手。 唐论在哥哥们耳提面命和实际战术指导下，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把水杯往后泼，泼到林大荷的脸上，趁机挣脱另一只手，把椅子往后推倒，一溜烟就能跑—— 只要她肯把水往后泼，甚至她把水杯往后砸，趁他闪身的空档她都有机会开溜。 但是杯子拿在手里，已经烫了手。 「小丫头，不是想拿水泼我吗……不敢泼？」林大荷见杯里热烫的开水摇晃，他也知道她想做什么，这是……一个测试。 第20章 他想知道她口罩底下究竟藏了多紧要的秘密，而她是否会为了保住秘密把热水泼向他。 「……废话嘛，换你来拿这杯水看看，看你敢不敢泼入！」唐论手心都热红了，「大荷哥，你这样抓着我要做什么？如果你是想要做点什么，你自己要先想清楚，我家什么都没有，穷得跟鬼一样，我跟唐元姊长得一点都不像，我还长得像鬼一样，你是大公司副总裁，你有钱有势有名有利长得也不错，还曾经是我崇拜的白马王子，万一发生什么事，我肯定是会赖着你不放，到时候你想甩也甩不掉我。」 「所以说，如果我想跟你……做点什么，最后吃亏的人是我？」林大荷听到自己曾经是她崇拜的白马王子，并不感到意外，反倒是对她使用「曾经」的字眼挑起毛病来，心里很存疑。 「那当然，你不娶我的话，我就去告你，告到你身败名裂，闹到人尽皆知，让你在地球上混不下去啊……好痛！干嘛打我？」 唐论还没说完，林大荷已经放开了她的手，一个拳头往她头顶敲下去。 「我要是真对你起色心，你以为凭你一张嘴就能消我心念吗？笨蛋！心肠这么软，真让你遇到色狼，你就死定了！」林大荷从她手里取下那杯烫手的水，砰地搁到桌上，莫名来气。 「……你是『大河哥哥』啊，又不是色狼。」她七岁、八岁、九岁……一直到十四岁都默默看着的人，虽然她眼里开了花朵，看不清他喜欢的人是唐元姊，起码她还看得清楚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啊……痛……干嘛又打我！」 「好人跟坏人有写在脸上吗？我看在你眼里根本就没有坏人，你以后皮绷紧点。」 「……是是是，三号哥哥。」家里已经有两个很会说教的哥哥了，现在又来一个。 唐论起身把托盘拿来，碗收收、杯子收收，默默的、乖乖的离开餐厅，走进厨房，远离「魔手」，顺利脱身—— 嘿嘿嘿…… 她一张嘴还是挺管用的啊，不能消色狼心念有什么关系，能转移大荷哥的心思就够了。 唔，还是哥哥们说得对，人总是会有好奇心的，相处久了看她从没拿下过口罩一定会起疑，最后一定会想办法要拿下她的口罩，所以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这个顺便洗洗。」 「嗯，好……」唐论两手都是泡沫，正清洗着流理台堆满的碗盘、杯子，接过他递来的咖啡，忍不住要念他，「我昨天才来过，今天又一堆，你不洗的话起码泡在水里，我比较好——咦，这个咖啡没用过……」 唐论前一刻还提醒自己要小心，话都还没说完，已经来不及了。 唐论瞪大了眼睛，瞪着……林大荷的脸。 骗子……这个骗子—— 林大荷趁她卸下心防，趁她两手都是泡泡，拿着干净的咖啡晃进来，等她接过去时，一把将她抱上流理台顺势压住，单手一扯就抓下她的口罩，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让她挡都来不及挡！ 唐论倒抽了口气，吸了一口凉气，没了口罩她像没了衣服赤身裸体面对他—— 她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看…… 第五章 她不敢看……不敢看什么？ 不敢看「人心」，还是不敢看大河哥哥眼里的她…… 「……没什么嘛。」林大荷声音干干的，一双炽热炯亮的眼神却戳破他的谎言，明摆着他说的是违心之论口罩拿下那一刻，看清楚她的长相时，他已经听见心脏的跳动声…… 怦怦，怦怦，怦怦—— 愈跳愈快，他的眼睛甚至离不开她的脸…… 唐论缓缓张开了眼睛，面对一双细长深邃的眼睛……大荷哥闪烁的眼神好亮好刺眼，眼里泛着她看不懂的光芒，却没有哥哥们担心的反应。 但是不对啊……她的脸，连相处二十多年的家人冷不防看到都会吓到。 大荷哥他起码、起码……没有感到毛骨悚然，也会有一丝丝的惊吓，诧异，或者震惊，怜悯，甚至狐疑她在恶作剧之类的！ 怎么可能—— 「这里……这里……」唐论要他看清楚，怎么可能「没什么嘛」！ 大荷哥是故作镇定吧？ 林大荷一怔，唐论看到他吓了一跳的表情……原来大荷哥是大近视，非要她凑这么近才看得到。 对嘛，任谁看到都会吓一跳，与其假装没事却在背后冒冷汗，唐论倒觉得他大可直接说出他的感受来，不用担心她受伤害。 唐论正在这么想时，眼前突然一片阴影量上来，接着……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简直要把眼珠子瞪凸出来—— 第21章 林大荷一向出手很快的，他只愣了三秒钟，想说既然她都已经指着脸颊拼命贴上来了，他还客气什么—— 他把她细腰一揽，丝毫都没眨眼就亲下去！ 唐论本来还很骄傲的认定这辈子只有她吓人的份，她可从来就没料想到这世上会出现一个男人敢亲她脸上的血印，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要承受这份惊吓，她身子骨僵硬，瞬间呆掉了。 林大荷屋子里到处是蜡像，他早已习惯跟蜡像相处，还很能够玩得自得其乐。 他看她动也不动，搂着她小蛮腰，戳戳她的脸，拉拉她的头发，又亲了一下，把她当蜡像玩弄得随意自在。 「你……你……做……你做什么啊？」就在林大荷要亲上她的嘴唇时，唐论才及时回过神来，两手急忙捂住嘴巴，但马上就尝到苦果—— 「呸呸呸……呸……」她忘记她手上都是洗碗精的泡泡，这下子完全清醒了。 「你自己把脸凑过来，还『这里、这里』，不是叫我亲你吗？」林大荷看她吃到洗碗精，一脸恶心的摇摇头，拉她的双手到水龙头底下冲水，抽了一张纸巾沾水擦她的嘴巴，把她弄干净，趁机会往她的脸擦了一把，偷偷审视……素颜，真的没抹粉。 唐论看着他的动作，心脏跳得愈来愈快…… 「大荷哥，你是不是……有恋鬼情结？」 「我听过恋母情结、恋妹情结，还没听人说过有恋鬼情结。话说回来，你突然蹦出这句话问我是什么意思？」林大荷两指一掐作势弹她额头，望着她的脸突然迟疑…… 这让唐论有机会护住额头。 「不然你为什么要亲我？」亲一个长得像鬼一样的她，他不是恋鬼情结是什么？ 为什么要亲她？换成其他女生来问，那林大荷可以肯定是明摆着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却故作矜持，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句暧昧语调逼他先表白。 不过那是正常女生才会做的事，眼前她是唐小荷，这朵不正常的小荷花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写得明明白白，她只是想搞清楚——他没有恋鬼情结，为什么会亲她？ 所以更搞得林大荷一头雾水了。 林大荷眯起了眼，灼热的目光锁在一张美艳动人的脸上，她有勾着妩媚的立体轮廓，勾魂的眼神，性感的嘴唇，白里透红的肌肤细致得有如白玉无瑕，长了一张妖姬的脸，像天生来勾引男人的长相，体内却又住着天真的灵魂，专问一些……蠢问题！ 天底下有哪一个男人看见这张脸自己凑过来，还拼命指着「这里、这里」，却不亲下去的站出来给他瞧瞧，他非打死这个伪君子不可！ 林大荷心里是这么想，嘴巴当然不会这么说，他故意露出满脸思索的表情，用两根手指夹起她下巴，左看看、右看看，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反覆再看一遍，怎么看都很对他的味…… 「所以说，你觉得自己长得像鬼？」他突然在想，会不会是她两个哥哥太恋妹，故意给自己妹妹戴口罩，还给她洗脑说她长得很丑，不准她拿下口罩？ 林大荷对她两个哥哥印象很深刻，以前去冰店就经常遭受两兄弟的白眼，林大薯还提醒他，如果他无缘无故被人盖布袋痛扁一顿，指认这两人肯定不会错。 「当然啊！谁看到我这张脸都会——」唐论把头一偏，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对着厨房和餐厅连接的小窗口看。 窗口是出菜用的，平常不用时会把镜面玻璃拉下，两人的位置正对着那面玻璃，玻璃上映出两个人，林大荷宽阔的背和她的脸。 唐论望着镜面上那张脸，忽然有点搞不清楚左、右边，看到白净的左脸，她往另一边脸照……也是白净的左脸？……咦！ 咦——咦——咦—— 唐论一瞬间来了猛力把林大荷推开，跳下流理台，直奔到小窗口，对着镜面玻璃猛照猛看。 怎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唐论不敢相信亲眼所见的，怕是镜子没擦干净，哈了两口气，抡起袖子拼命抹，擦了又擦，重新看一遍…… 唐论仔仔细细看着镜面里的自己，眼眶灼热了起来，双眼迅速湿红，拼命大喊「怎么可能」，但声音出不来，她惊讶得哑了，掐了自己的脸……好痛，不是梦！ 她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奇迹真的发生了，不是她搞不清楚左脸、右脸，不管她往哪一边脸照，她完整的一张脸都白净无瑕她右脸上的血印不见了！ 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 第22章 真的是……见鬼了，怎么可能嘛！ 唐论想哭又想笑，眼睛黏在镜面上无法移开。 「喂……喂喂……」林大荷被她推了一把，差点就跌倒，才知道这小丫头有这么大的力气。他站在她身后，看她猛照镜子自恋了老半天，他终于看不下去，用指头敲敲她的肩膀，提醒她主人在此。 哥……哥哥……赶快回去给哥哥看…… 唐论心脏鼓动得好厉害，她完全忘了林大荷的存在，一转头就往外冲。 林大荷愣在那儿。 「见鬼了，这丫头吃错药——」 林大荷吼到一半，又见唐小荷折回来。 口罩……口罩……她先戴着口罩回家，再给哥哥一个惊喜！ 唐论冲到流理台捡回口罩，抖着手指戴上，又往外冲—— 「上哪儿去？」林大荷拉住她的马尾巴，打住她一连串发神经搞到他也错乱的举动。 「大荷哥……」唐论回头，眼里终于有了他，她若有所思看着他，突然扑向他，拿下口罩指着右脸说：「大荷哥，你看、你看我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都没有，对不对？对不对？」 林大荷看她一眼，又抓起她的下巴，把她特别强调的右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是干干净净的，不过你这么激动又这么问我，也就是说……你右脸原本有什么，对不对？对不对？」 林大荷两只手捧起她的脸颊又搓又揉，扯起喉咙学她兴奋的口气反问她。 唐论被他压着脸说不了话，好不容易才从他的手里挣脱—— 「对啦！我脸上本来有一块像被血溅到的胎记，像这么、这么大一块哦，一直延伸到脖子上，血淋淋的，扮女鬼都不用化妆，够恐怖吧！」唐论往脸上比画给他看，因为太兴奋，声音听起来反倒像在炫耀。 更像在说笑。 林大荷直接往她的额头戳下去，「快把碗洗好出来工作！」 虽然他搞不清楚这丫头发什么神经，不过肯定是想玩他……想他林大荷过去只有玩人的份，曾几何时被人玩过了，这小丫头想玩他还早呢！ 看她口罩上绣着大荷花和小荷花，其实林大荷早就知道这丫头喜欢他了。只不过……才亲她一下，她就这么激动兴奋，是有点吓到他了，先降降温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啊——但是我要……」回去吓哥哥。唐论急着回去看哥哥掉眼泪的表情，突然想到回家的路很遥远，她得等到晚上才有船班。 唉…… 「要什么？」林大荷两手插在口袋里，晃到门口听到她的声音才回头。 唐论摇摇头，抓起菜瓜布，哼着歌开始洗碗。 「我住在一座小小小小岛，想要回呀回，却回也回不去——咿咿，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艘回家的船只，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啊啊啊……」 林大荷走出厨房，在餐厅听她扯嗓子飙高音，乐得跟中乐透似的，他忍不住捂起耳朵。 「杀鸡啊，高音唱不上去就别唱了吧……臭丫头。」嘴里抱怨着，出来的声音却是甜的。 林大荷一怔，手往嘴角一摸……弯着很深的细度，他又往心脏一探，心跳剧烈，仿佛回到当年十八岁，对着喜欢的女生没来由的雀跃。 他该不会真的喜欢上这朵小荷花了？ 林大荷回头望着厨房吵闹的小丫头，有他欣赏的活泼开朗，还有他喜欢的漂亮脸蛋……就怕交往以后变了样，他最怕黏人的女生了。 林大荷不像他那兄弟林大礜，喜欢上一个女生就一头栽进去，像一团热火拼命为对方燃烧。 他还是属于比较冷静、理智那一型，对于他而言…… 反正，小荷花已经插进大荷田里，有时间慢慢来观察，慢慢培养感情，未来如果感觉没有变，再来做确定，不急。 夜晚，唐论和二嫂搭船回到岛上。 二嫂把晚餐买回来，叫二哥出来吃。 唐明见她回到家里还戴着口罩，多看了她一眼。 唐论若无其事地帮忙拿碗筷。 唐明接过碗筷才说：「吃饭了还不把口罩拿掉。」 「嘻嘻嘻……」唐论一想到待会儿吓哥哥一跳，禁不住窃喜嗤笑。 唐明扒了一口饭，差点噎到，看她怪里怪气，他转头问白雅君，「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在船上也是看着我一直笑，什么都不说，我猜大概是对中统一发票了吧……可能有超过几万块。」 第23章 「统一发票开奖了？」 「嗯，昨天，我对过了，中了两百块。」 「哦……」 两人边吃边聊，把妹妹晾在一旁，好像已经习惯了唐论偶尔的「发作」。 唐论也很忙，她不急着坐下来吃饭，反而去搬来脚架架好相机，镜头对着二哥和二嫂，打开录影按钮。 她要录下感人肺腑的一刻一一硬汉二哥掉眼泪哭到嘴角扭曲握鼻涕的画面，嘻嘻嘻。 以后二哥就有把柄在她手上了，他敢再丢她的东西，她就搬出这段录影来威胁二哥。 「……又在搞什么鬼？」唐明扯起眉头。 「大概要录给大哥看吧……今天谁生日吗？」白雅君看了一下镜头，用拿筷子那只手挥了挥，优雅地给出笑容。 「不记得。」唐明懒得理妹妹特别多的花样，继续吃他的。 「小荷花，你卖够关子了吧？到底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啊，只不过——」唐论拉开椅子，坐在两人的面前，若无其事的拿下口罩，眼睛灿亮亮的望着两人，等待两人吓掉筷子、掉了碗、掉了下巴的表情 「只不过什么？」白雅君夹了一块鱼给唐明，又夹了一块进碗里，边吃边问她。 「只不过……」唐论见两人都没认真看她一眼，只好自己把脸凑过去，她的脸都快贴到餐桌上了，她还特别把右脸凑到哥哥面前。 「……皮痒？」唐明看见了，但没有任何反应。 唐论怔怔的望着二哥的淡定，突然扁下嘴来，说不出内心有多失望，原来……「哥……你不疼我了……」 唐明筷子伸进盘子夹起一只鸡腿塞进她嘴里。 白雅君拿起她的碗，帮她盛了碗饭，「吃完再玩吧。」 唐论咬着鸡腿，目光对上二嫂，看见二嫂也和二哥一样淡定……两人一起玩她吗？ 但是不可能，她的脸好了就是二嫂穿白纱的好日子，以二嫂的个性看见她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肯定欣喜若狂，惊声尖叫，怎么可能镇定得下来……不可能啊，明明—— 唐论拿下鸡腿，心脏跳着不祥预感，她砰地起身，冲上楼去。 唐明和白雅君对看一眼，两人都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回事？ 「呜……呜……呜哇——」 楼上，传来唐论凄惨的叫声。 一听到妹妹的哀号，唐明二话不说就站起来，疾步上楼。 白雅君把还在录影的相机关掉，尾随上去。 「论？」 「呜呜……我……我看见蛇一」唐论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颤抖的手捂着右脸，望着镜子里的窗户，随口编了谎言。 唐明马上走过去查看。 唐论望着哥哥的背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伸出舌头，对着镜子扮鬼脸。 想看二哥掉眼泪，她却先看到自己眼眶里的泪。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二哥说…… 为什么……明明，明明已经不见的血印色块，为什么还在？ 在大荷哥哥家她照着镜子看了又看，看了不下一百遍，还在大荷哥面前晃来晃去，晃了一个下午，那时候她的脸确实已经干干净净。 真的，干干净净了。 为什么还在…… 第六章 再过几天就圣诞节了，天气愈来愈冷。 林大荷以特约人员的方式让唐论成为心情内衣设计团队的一员，运用她的专长，由她来负责画一系列心情内衣的图稿和指导手工刺绣的部分。 今天唐论带了她的设计到林大集团，胸前挂着林大荷交给她的员工证，上面有她的名字「唐论」。 她紧捂着口罩，站在会议室门口，深吸了口气。 先前她已经来过两次，和设计团队人员打过招呼开过会议，那时还没那么紧张，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只有她一个人…… 唐小荷！打起精神，反正设计部门主管也跟你一样戴着口罩，怕什么！ 「哈啾！」 才说人，人就到了。 唐论回过头看见戴河，赶紧鞠躬：「经理，早安！」 戴河点了点头，没多看她一眼，推门进去。 唐论松了口气，马上跟在他身后进去。 前两次来公司，林大荷都在场，所以她很安心，今天她只要紧紧跟着「戴口罩」，应该不会出任何状 「啊……抱歉、抱歉，真对不起。」唐论一个不小心，踩到了戴河的后脚跟，把他的鞋子给踩掉了。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44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