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他是双面人》 第1章 怎么会是我 得知繁音出轨这天,我刚刚从法兰克福机场结束飞行,在免税店里给他买了一瓶ck的香水,排队结账时打开手机。 收件箱里躺着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像是在酒吧里,上面的英俊男人正和一个金发女郎隔着铺着白色桌布的小圆桌接吻,桌上摆着娇艳的红玫瑰,玫瑰旁是蓝色的首饰盒,他俩的背后是巨大的海洋鱼缸。 照片右下角的水印显示时间是前天,拍摄人是我的闺蜜罗嫚,地点是迪拜的帆船酒店。 我忍着怒火拨通了繁音的电话,他的声音甜得让人觉得他此刻的一定正在微笑:“老婆?” “你前天晚上在哪?” “前天晚上呀?唔……”他边想边说:“我跟我爸爸一起去迪拜了。” 我摔了电话,跳上我的二手菲亚特,一路狂飙回家。 我跟繁音刚刚结婚一个月,住在贷款买来的小房子里。繁音是个童话故事作家,一个月平均赚一千多欧元,且他收稿费的银行卡就在我手里。 但他爸在市中心的商场有一间卖衣服的商铺,价值应该有三到四十万。他非常宠爱繁音,却很讨厌我,因为我是飞行员,他觉得飞行员脾气暴躁且容易早死。所以他一直不肯见我,也不知道我俩结婚的事。 所以,繁音不是没有可能去迪拜泡妞。 我刚把车停到车位上,有人就踏着小碎步跑过来了:“老婆!” 灿烂的日式主妇笑容,戴在身上的围裙口袋里还揣着两颗新鲜的鸡蛋。繁音长得很帅,眼睛细长,睫毛卷翘,小嘴红红,看上去贵气且妩媚。 我黑着脸进了屋,他拽着我的行李箱,颠颠地跟了进来。 我脱了大衣,他接过去,偷偷看我,没有开口。 我一边解着领带,一边问:“你爸带你去迪拜干什么?” “见他的朋友。” “住在哪?” “一间很大很漂亮的酒店。”他兴奋地说:“建在海边,很高很高!我给你拍了照片!还拿了里面的拖鞋和沐浴露给你!味道很香的!” “有女人么?” “没有呀。”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他歪了歪脑袋,眨巴着眼睛,露出一脸茫然。 我打开手机,调出信息里的照片,举到他眼前:“这是谁?” 他伸过脖子看了一会儿,意外地叫起来:“这个男的和我长得好像啊!” “还装!看他接吻时候侧脸的角度就绝对是你!眼睛眯得跟你一样一样的!”我可是飞行员的视力:“你不是处男吗!处男可能搂着妞儿亲得这么色情吗!” 他呆住。 我越看他这德行越生气:“我跟你认识两年了!我整天脱了衣服又是摸你又是亲你,你一次都没硬过!现在倒好!搞了个洋妞!她是哪个国家的呀?你满足得了吗!” “老婆……”他眼里溢满了眼泪,小声说:“这个人怎么会是我呢?我根本就没有去过这个地方……” “没去过?”还装:“这就是你所说的建在海边,很高很高的酒店!” 第2章 小奶猫 “这不是呀!我都没有见过这间屋子……”他委屈地嚷嚷:“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人呢?” 我侮辱他?我要气死了。 “那你说,你现在还是不是处男?” “嗯!”他滴着泪,不住点头:“我真的是!” “脱衣服。”他如果是,那就是我看错了,我今天晚上给他捶背洗脚。如果他不是,我立刻就去法院起诉离婚:“去洗干净,我要验身!” “啊?”他露出了每次被我勾引时的无助神情。 “快去!否则我打你!” “老婆,”他扁起嘴巴,脆弱地望着我:“你不要这么凶呀!” “我哪凶了?就算没有这件事,你也本来就保证说我回来就跟我做!”我朝他怒吼:“别废话!” 他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掏出来,放进了冰箱,然后溜着家具边朝浴室走去。 我倒了半杯香槟,把酒杯放到床头柜上,坐在床边等了许久,繁音才终于磨磨蹭蹭地从浴室里出来。他拽着胸口上的浴巾,头发滴着水,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无助,活像一只小奶猫。 他乖顺地爬上床,老实地躺平。 我把酒杯递给他:“起来喝了。” 他坐起身,一看是酒,立刻露出慌乱,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不会喝酒!” “喝。” 他立刻露出一脸悲惨,又快哭了:“老婆,我真的不会喝酒,我会耍酒疯的……” “那就耍一个给我看看!”磨磨蹭蹭地逗人火:“快喝,否则我打你了。” 他接过酒杯,哭着喝了一口,皱着眉头,抽着鼻子咕哝:“不好喝……” “别啰嗦,喝完!” 余光看到他皱着脸,端着酒杯努力了好一会儿,终于仰脖咕咚咕咚地干了。 这还像个爷们。我翻身跨了上去。 繁音的身材很好,手臂的肌肉非常结实。他总是穿长袖,在家也是,因此我从来没发现他身上竟然有这么多大小疤痕。我抚着他左胸上那块怎么看都像是枪伤的疤痕,问:“这是怎么弄的?” 他晕乎乎地收起下颚,朝着我的手看了一眼,双颊发红,眉目含春:“我爸爸说是枪打的。” “为什么会有人用枪打你?” “不知道。”他说着,挺了挺身,娇声道:“老婆……” “怎么了?” 他微微地鼓着腮帮子,小声说:“我好热呀。” 我掰过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问:“认真回答我,你跟那个洋妞到底做了没?” 他立刻咬住了嘴唇,眼中溢满水花,满脸委屈地使劲别过脸:“不相信我就算了……” “哎哟,相信你相信你。”看来真的是我搞错了。我赶紧亲亲他的眼泪安慰他,这纯情的表情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我吻了过去。他乖巧地张开小嘴,如同一只待哺的雏鸟。他的嘴里是香槟的酸甜,味道和他这个人一样可口。他笨拙地回应着我,紧张得像块石头。 我不由扑过去。 就在这时,他猛地张开眼,那目光如同发现猎物的狮子,精准、犀利而充满兴趣。手腕上传来钻心的痛,我没来由得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望着这张熟悉的脸,心底无端地泛起一阵惊惧。 第3章 这种成色市场价多少 剧痛毫无预警地传来,冷汗顷刻间染透了我的全身。我咬紧了牙,他动作一停,掰过我的下颚,眼底泛着冰冷的微光,低沉地命令:“别像条死狗。” 眩晕袭来,我在黑暗中飘上了云端,舒服得好似要上西天。 我死狗一样得趴着,闭起眼睛歇了一会儿,第一次就这么折腾不知道要不要去医院。另外他果然不是处男,可是活儿这么好我是要原谅还是要离婚啊! 听到响动时,我睁开眼,发现繁音已经正站在地上,拎着他的衣服,紧皱着眉,脸上露着鲜明的嫌弃。 这什么表情? 我叫了一声:“音音?” 他瞟过来,没说话。 “看我干什么?”居然这么看着我! 他完全不搭理我,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出号码,放到耳边,说:“来接我,给我带身衣服。”挂上电话,扭头看我:“浴室在哪?” 喝醉了? 我发着呆,他便自己去找。 我清醒时已经听到浴室传来的花洒声,连忙跑过去,站在门口问:“你刚刚不是跟我说你是处……” “滚。”命令的口吻,凉凉的目光。 他洗完澡就围了块浴巾坐在客厅沙发上,我拿起手机也跟过去,坐到茶几上,问:“你搞什么呢?什么叫滚呀?” 他瞟了我一眼,随即转动着眼珠,环顾着他自己装饰的客厅。 “喂?”好端端地发什么神经:“不是已经没骂你了吗?不过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是处男吗?”我调出那张照片,举到他眼前:“这到底是不是你?” 他看了一眼那照片,顿时眯起了眼睛,用蛇一般的目光盯着我,冷冷地问:“你跟踪我?” 动物天生对于危险的本能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说不出话来。 他倚到沙发背上,叠起腿,看着我的脸,波澜不惊地吐出两个字:“名字。” “苏灵雨。”我方才醒神:“老公,你怎……” 他皱起眉,不悦地打断我,语气开始阴冷:“谁是你老公?” “你。”我真的被吓到了:“繁音,我是你老婆!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 我根本没有看到他动手,头皮上就传来钻心的痛。他攥着我的头发,半点不留情地往下拽,我被迫看向他,感觉到头发因为巨大的拉力而根根断裂,头皮开始胀痛。他阴恻恻地问:“你为什么管我叫繁音?” 我愣了。 他收紧手指。更剧烈的疼痛激起了我的怒火,伸手推向他的肚子,说不慌乱是假的:“你干什么!喝多了是不是!” 他纹丝不动,只说:“回答我的问题。” “你自己告诉我的!”这家伙是被鬼附身了吗?“你发什么神经!信不信我报警告你家暴?” 他看着我,没说话。 “松手!” 他松了手,半点愧疚也没有:“为什么跟踪我?” 果然是酒后吐真言! “跟踪你?”我站起身,这样就感觉没那么受压迫了:“好,那你告诉我,你跟那洋妞做了没有!” 他依然盯着我看,却不说话。 “别装傻!到底做了没!”我真的快疯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老实巴交的,喝点酒还开始打老婆了:“要是做了我立刻就起诉你离婚!” “起诉?”他蹙起眉:“离婚?” 我傻住。 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正僵持,门铃声传来,我跟着打了个激灵,听到繁音的声音:“开门。” “等下。”我尽量放缓态度,免得再挨打:“你不记得咱俩结婚的事了?” “没有这种事。”他果然不记得了:“开门。” 事情好像变得严重了,我忙说:“你等一下,我给你拿结婚证!” 他没说话,沉着脸往出走。我赶紧拦到门口:“你去哪?” 他嗖然抬头,阴沉看着我,声音里透着彻骨的阴冷:“不想死就滚开。” “你就等一分钟!”我说:“我给你看咱俩的结婚证!是政府发的,上面还有你跟我的签名!” 他没说话。 我赶紧跑回卧室拿结婚证,出来时候发现客厅里站着两个黑衣人,带着两条德牧到处闻,客厅门关着。我想他肯定在客厅里换衣服,便朝客厅跑去,却被一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还没开口跟他争执,客厅门已经开了。繁音好整以暇地从里面出来,看了我一眼,转头看向黑衣人:“这种成色市场价多少?” 黑衣人答:“一万块左右。” “给她四万。”他转头看向我,眸里依旧毫无感情,仿佛只是在购买一件丝毫不喜欢,只是“需要”的死物:“不知道你是处女,抱歉,有点粗鲁。” 他说完就朝着门口走去,我想跟过去,黑衣人却紧攥着我的手腕。我赶紧挣脱,打开结婚证:“他是我老公!” “不识抬举。”繁音脚步一停,却没有转身:“做了。” 做了是什么意思? “繁先生。”黑衣人提起我拿着结婚证的手腕:“她拿的结婚证有您的签名和政府的盖章!” 繁音转过了身,黑着脸疾步走了过来。 黑衣人拿走结婚证交给他。 他翻了翻,把结婚证递给黑衣人:“去查。” 第4章 我不想让她见血 查什么啊?我忙说:“你拿给警察局问就行!” “听着。”他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你的‘服务态度’很好,我很满意,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造次。你能活到这一分钟,是因为今天是我妻子的生日,我不想让她见血。见好就收,知道么?” 我彻底凌乱了。我就是他妻子!我的生日不是今天! 黑衣人说:“繁先生,要不要先问问老先生?来的路上我们查过,这位小姐是民航的飞行员,身家清白。” 繁音瞥向他。 黑衣人开始冒冷汗:“我的意思是,苏小姐也是飞行员。脾气……似乎也与您母亲有点相似。也许老先生有特殊的安排。” 繁音立刻就笑了:“你嗑药了?” 黑衣人立刻闭了嘴。 我忙说:“你可以查!我的结婚证绝对是真的!是你亲手签的名!你的生日是八月五号,今年二十七岁,血型是ab型,这都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我翻出手机,调出我俩结婚那天拍的照片:“你看你看!这是你没错吧!” 他看向我的手机屏幕,没有说话。 虽然事情乱七八糟的,但我想尽量让他呆在这,等他酒醒再仔细问他:“而且我还知道你家里的事,你妈妈去世了……” 他冷眼打断我:“猜错了。” “好吧,对不起。”这明明是他前不久才告诉我的,算了,我纠结别的:“你有个妹妹对吧?” 他双臂抱胸,歪了歪头,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是在观察我是否说谎。 “你妹妹今年十岁,正在上小……” “停。”他扭头吩咐黑衣人:“绑回去。” 黑衣人一把就把我推进了里屋,压低了声音说:“苏小姐,老先生知道您的情况,我立刻就回去告诉他。” “所以我老公怎么了?” “您不要问。”他匆匆说:“请您现在去追上繁先生,向他道歉,说您是因为想多要点钱才伪造结婚证。只要您的态度够好,他一定不会为难您!”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疯了吧?我跟他一起领的结婚证还要说是伪造的? 他板着脸,如临大敌一般地强调:“请您听话,如果绑您回去,您就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那你先告诉我,他是不是跟我结婚的那个人?”我必须先确定这个! “是。” 我跟着黑衣人到了门外。 门口停着几台车,有奔驰也有劳斯莱斯。 黑衣人领着我来到劳斯莱斯后排座位门口,敲开车窗,毕恭毕敬地说:“繁先生,这位小姐想跟您道歉。” 繁音就在车里,指尖夹着香烟,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瞟着我。 “请把我的结婚证还给我。”这感觉还真够怪异,我肯定是在做梦:“对不起,繁先生,我只是想开个玩笑,也想多要点钱,所以才这样恶作剧。” 他微微颔首:“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啊……”我硬着头皮说:“我爱慕您很久了。” 他依旧冷漠:“什么时候见过我?” 第5章 当心你的贱命 “您不记得了。”我只能瞎编:“那天您喝了酒,被我在酒吧搭讪。因为我被您的风度和英俊征服了,爱上了您。我还告诉了您我家的地址,没想到您居然过来了!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我捧着心口,用尽了我的真诚,“结婚证上的笔迹是我自己模仿的,请您不要介意,其实……我只是想留个纪念而已。” “还真是有心。”繁音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假笑,然后对副驾驶的黑衣人摊开手心。 黑衣人把结婚证递给他,繁音将香烟含在嘴里,拿起火柴,歪过头点燃了香烟,随后用火柴梗上的余火点燃了结婚证的一角。这边的结婚证是纯纸的,因此火苗腾地一下蹿了起来。 我仍记得拿到结婚证的那天早晨,那天的天气晴朗而干净,他小心翼翼地用透明的拉杆夹把它夹起来,平整地放进我的皮包里。他站在政府大楼门口的那颗开满繁花的老树下,美滋滋的露着星星眼,他说:“老婆,从今天开始你就有家了,你家人就是我和咱们要生的一车孩子。” 结果这才一个月,结婚证就被他亲手烧了。 我望着那火光,心里阵阵剧痛,不由把手从车窗里伸进去想要抢救。他抬了抬眼皮,手指按上了关窗键。玻璃机械地上升,夹住了我的手臂,推力挤压着我的皮肉,压迫着皮肉下的血管。疼痛之后是麻木,麻木的同时,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逐渐冰凉。 而他视若无睹,伸手推开车门,将着火的结婚证扔倒了地上。我的手臂却仍被夹着,一顶一拉,我的肩胛骨疼得几近脱臼。 他终于重新按了开窗键。 我连忙抽出手,捂着胳膊上黑青色的压痕,望着那张我万分熟悉,却又万分陌生的脸。 他被鬼附身了?还是……以前的他才是装的? 繁音朝我勾了勾手指。 无需理智,我仅凭感觉就能判断出自己不能忤逆他,连忙靠过去,学着黑衣人的态度:“繁先生。” “很好。”他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脸,头靠过来,他的头发上依然是我熟悉的柠檬香味。但他冷冷的注视着我,浑身散发着致命的危险:“如果真的是恶作剧,那今天算你好运。但如果你在说谎,那就当心你的贱命。” 之后黑衣人也上了车,一行人绝尘而去。 我转头去看结婚证,火已经灭了,地上只余焦黑酥脆的残骸。我还想去抢救那些残骸,却突然来了一阵风,将它们卷起,吹得无影无踪。 繁音这一跑就彻底没影了,也没有任何人主动联络我。 我把家翻了个底朝天,找到了繁音的身份证、驾驶证和本科学历证。这些证件上他的照片都是笑眯眯的,是我熟悉的样子。但没有找到任何跟他老爸有关的联系方式。 我只好去警察局报了警,说了事件经过,告诉警察我怀疑我老公可能有精神病或者被什么奇怪的灵魂附身,我需要找他的父亲询问。警察很详细地记录了,查阅了系统里他的资料,问:“您的丈夫名叫繁音?” 第6章 狡猾残忍的危险人物 “是的。” 警察调出一张照片,问:“请问是这个人吗?” “是的。”这照片表情好冷酷。 警察说:“根据我们的了解,繁音并没有精神类疾病。相反,他拥有双博士学位,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我呆了:“我老公是童话故事作家,《小河马和小山羊》《爱做梦的小猪猪》都是他写的。” “接下来的话只代表我的个人立场,因为不想让您受到伤害。”警察严肃地说:“繁音多次受到指控,虽然他每次都能成功脱罪,但我们怀疑他是违法组织的头目人员,这些年一直在调查他。我以个人立场提醒您,他是个狡猾残忍的危险人物。” “你是说……”肯定是我听错了:“我老公是黑社会?” “我建议您与他离婚。”警察神色肃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 “不,”我承认他的话有点让我心里打鼓,但我没办法立刻相信:“先生,你认为一个整天写《小河马和小山羊》的作家可能是黑社会吗?狡猾残忍的人可能通宵去写《爱做梦的小猪猪》吗?” “也许这是他的特别爱好。”警察无奈地说:“他的私生活非常混乱,或许您受到了他的欺骗。” “不是,先生!”我觉得他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希望您可以帮我调查他父亲的住址!或者他现在所在的地方!” 他把我拒了:“抱歉,这不合法。” 我真的要崩溃了! 警察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问:“您无法相信我的话?” “对,我没法相信。” “但他真的没有精神病。” “所以我刚才就说了呀,我怀疑他鬼怪附身了!”比起黑帮头目,我宁可相信这个。 警察立刻说:“那您打算怎么解释您口中的劳斯莱斯轿车、身穿黑色衣服的下属以及司机?您刚刚就说了,他收入很低,你们过得并不宽裕,而且他的父亲也并不富裕。” 一定是这个世界疯了。 我不但没有搞清楚事情,还被警察盘问了半天。此后他们每天都以各种借口打扰我,直到我发飙。 我向公司请了假,每天都出去找繁音,均一无所获。 虽然警察一再否认,但我就是觉得繁音出了精神问题。可是我没法判断是因为做爱还是因为喝酒?他那天说话的感觉的确像个黑社会,但他肯定不是。哪个黑帮大佬闲着没事儿写童话故事书?为了抒发无处安放的童年? 这几天总下雨,我心里苦闷,抱着繁音给我买的小狮子玩偶以泪洗面。 窗外突然响过一声闷雷,与此同时,门铃响起。 我走到门口,打开门铃对话器:“谁呀?” “老婆。”是繁音的声音,可怜巴巴的:“是我呀……” 我连忙打开门,见他落汤鸡似得站在门口,头发贴在脸上,满脸焦急:“你有没有受伤?” 我先让他进门,拿着毛巾给他擦脸,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喝酒会耍酒疯。”他悲惨地望着我,红着眼睛说:“我说我不喝,你非要让我喝……” 第7章 小甜甜 “那你这么长时间跑去哪了啊?” “我也不知道,醒来突然在洛杉矶。”他说:“有个不认识的女人在亲我。” 我呆了。 洛杉矶、美国…… 他立刻悲伤起来:“老婆,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她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就亲我了。”他抽泣着解释:“她没脱掉我的衣服。”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爸爸给我买了机票。”他抹着眼泪说:“他让他的好朋友来接我。老婆,你为什么是这种表情?” “没什么……” “你是不是怀疑我有精神病?”他哭得更伤心:“我不是的,我只是不能喝酒,一喝酒就耍酒疯乱跑。” “没有,没有。”我抱住他,拍拍他的背:“以后都不喝酒了,不哭了。想死你了。” 他略欣慰,搂着我,自己擦了擦眼泪。 我得把最重要的事确认一遍:“你真的没有跟那个女人怎么样吧?” “没有,”他骄傲得就像第一次戴上红领巾的少先队员:“我现在还是处男!” “……” 然而我已经不是处女了。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他喝酒了,但别的有待商榷。如果不喝酒就没事,那可能真的是耍酒疯,有的人喝多了还在大马路上搂着自行车睡觉呢。可能是我平时对繁音太凶了,他喝多了才会报复我? 我得对他体贴一点。 繁音似乎很累,又淋了雨,很早就睡了。我趁机打开他的手机,找到他爸爸的号码,拿我的手机拨打时居然提示空号,只好先记到我的手机里。 我也检查了他的衣服,上面有淡淡的香烟和草木香水的混合味道,材质比他平时穿得好,证件只有他的护照,现金有许多。他刚倒是说他跟他爸爸要钱了,说是为了给我买新衣服穿。 看来他已经忘了他给了我四万欧元买我初夜的事了。 我一夜没睡,看着他可爱的睡颜,真怕一觉醒来他突然又打电话叫黑衣人。 幸而第二天早晨醒来,繁音还是我的小甜心老公。他五点钟就起床给我做了香喷喷的水煎包。我骗他说结婚证丢了,和他一起去补办了一份。下午他就吵着要去商场给我买衣服。 衣服不急,我先领着他采购了些生活用品,然后用我今年年初才买的二手轿车拉回家,他在路上问:“老婆,想不想换辆车?” “你有钱吗?” “有!”他美滋滋地说:“要发稿费了。” “哎呦!”我老公正常的时候多么可爱,我抽空捏他的小脸,问:“那你想不想买车?” “我开你现在的,反正我只逛超市。” 这边的公共交通工具都比较贵,开车划算些。繁音也不是只去超市,结婚以个月以来,家里的任何大事小情都是他在办。而我经常到处飞,用车的时候并不多。 从我第一天认识他,他就一直把最好的给我,自己穿超市里买的衣服,却带我去逛高级商场。房子租得离机场很近,离他常去的出版社很远。 从小到大,只有他一个人是这样在乎我。 第8章 你亲亲我嘛 所以,不管他是发酒疯还是有精神病亦或是被鬼附身,我都不会抛弃他! 晚上繁音去做饭,他什么都不用我干,我就跑去搂着他骚扰:“老公呀!” “嗯。”他一边切菜,一边跟着我晃。 “其实你已经不是处男了。”我看他跟我那次也不是,可能也是发酒疯?我并不愿意仔细想这个。 他手一抖,急急地扭头辨白:“老婆你相信我!她真的没有碰到我!” “可是人家碰到了。”好害臊,我的手往下,直到触到了他:“你喝多了,跑出去之前把人家给嗯嗯嗯了。” 他怀疑地看我。 “真的。”我捏捏他:“你当时喝得好醉,人家一直说不要,可是你不听,样子好疯狂好霸道。” 他嘟起了脸,没吭声。 “老公?”我有点不安:“你不高兴吗?” “嗯!”他蹙起小眉头:“我都没有感觉到!” 我忙说:“那有空再试试?” “嗯!”他仿佛从容就义。 我俩今天吃宫保鸡丁,这是繁音最喜欢的菜,因为它是甜的,还有他喜欢的花生米。 我一边吃,一边问:“你发酒疯时是什么感觉?” 他似乎并不喜欢提起这个,满脸不情愿,却还是回答了我:“没有感觉,突然觉得好困,然后就要睡很久。会一直做梦,但醒来之后就忘记梦的内容了……”他露出一脸小委屈:“我爸爸说这和梦游一样,会到处乱跑。” 虽然他发疯时把我欺负得浑身是伤,可我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并不是说谎,不由一阵窝心:“对不起……以后真的不让你喝酒了。我知道错了。” 他惨兮兮的望着我,没有说话。 我忙张开手臂:“过来让我抱抱。” 他走过来,笨手笨脚地搂住了我的头。 我用脑袋使劲蹭蹭他,他的脸颊立刻就红了。我趁机问:“你跟你爸爸说咱俩结婚的事了吗?” 他露出一脸为难:“没有……”又立刻说:“我问我爸爸要不要见你,他还是很坚决。” “好吧,那你记得多跟他说说我的好话。” “嗯,你本来就好好。”他噘起红红的小嘴:“老婆,你亲亲我嘛。” 我捧起他的脸,使劲地亲了一口。他笑了起来,又抱住了我。 晚上窗外开始下雨,我和繁音依偎在我家的老旧沙发上看电视剧。他给我剥开心果,我往他嘴里塞葡萄,一边解开他的衣服捏得他小心脏扑通扑通的。我悄悄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他却始终那么甜美,那么害羞,这让我错觉那天的一切全都像是一场梦。 我决定试试,压倒了他。他经过上次的调教已经明白我要做什么,没上次那么紧张了,但还是需要我主动。 干茶烈火之际,电视里突然传出警笛声。我扭头看去,发现电视上正在播报新闻。节目背景是一辆焦黑的汽车,警察和火警不停忙碌。新闻主播拿着话筒,声音急促地播报着一起汽车爆炸案的消息。 比起汽车爆炸,我还是比较关注眼前的美男。 却一低头,突然发现繁音正侧着脸,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 凛冽而专注的目光,瞬间就让我想起了不久前那个攥着我头发的他。 第9章 我走错门了 我连忙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繁音慢慢地转过了头,看着我。 我的脑袋立刻“轰”的一声,先是脱口而出:“老……”想起曾经挨打又连忙改口:“繁先生?” 他没说话,目光流连到我敞开的胸口。 虽然他是我老公,但我被他看得很不舒服,于是裹紧了衣服打算从他身上下去。但已经晚了,他的手已经按住了我的腿。我一动,他立刻捏紧,我疼得发抖,他撩起眼皮:“跑什么?” “我、我……”我对他变脸的样子心有余悸:“我走错门了。” 他没吭声,一把把我推到了地上。 我被卡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缝隙里,感觉脊椎骨和尾椎骨都要断裂。他抬腿踹翻茶几,扯过我的手,解下他身上画着小白兔的家居服上衣,绑住了我的双手。 我被他翻了过去,手肘和腿被硬邦邦的开心果壳硌得生疼。 我既知道他就是我老公,又觉得他是个陌生男人。我既无法抗拒他,又觉得万分耻辱。我没有能力摆脱他的操控,因为他实在太善于摆弄我,况且他是我千挑万选的好老公。 门铃已经响了几遍,他终于像对待垃圾似得推开我,把衣服扔到了我头上,坐到沙发上命令:“看看是谁。” 我囫囵套上衣服,不敢多问,转身走到门口,他的声音再度传来:“把枪装上消声器,是条子就毙了,做得干净点。” 我忙转身,问:“条子是什么?” 他瞪过来,目露凶光:“警察。” 我一阵头晕,腿开始打颤:“我没枪……” 他蹙起眉,拎起地上的衣服,在发现胸口上有只兔子时立刻嫌弃地扔回了地上。我忙安抚他:“没事,你别怕,就算是警察也没事!你穿好衣服别出声!” 他看向地上的衣服,紧紧地蹙起眉。 “你快穿上。”他还裸着呢:“到卧室里藏着,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进来的!” 敲门的果然是警察。 我感觉这事不单纯,但不管怎样,他都是我老公。除非警察有逮捕令,否则谁都别想带走他! 我打开门出去,然后打开了楼下的防盗门。 两个警察出示了警官证,其中一个问:“您先生回来了吗?” “回来了。” 警察问:“可以让我们跟他见个面么?” “我先生已经睡了。”我竭力让自己镇定:“请问两位有什么事?” 警察说:“今天下午五点钟,在意大利卡塞塔发生了一起汽车爆炸案。经调查,我们怀疑与您丈夫有关,需要他配合问询。” “可是我丈夫不太舒服。”开玩笑吧?这种事怎么会跟繁音有关?等下我一定要问他,但现在必须先搞定警察,于是我说了个谎:“我丈夫在我报警的第二天就主动回了家,直到今天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问我。” 基于法律规定,警察现在无法直接冲进我家,便问了我几个问题。就是我老公这些天都在做什么,是否出过门,有没有与人联络过。繁音平时的生活很单纯,我捏造这些不成问题。询问过后,警察悻悻地走了。 第10章 就让你死得明白 警察一走,我的腿立刻就软得几乎站不住,扶着墙才成功地上了楼。 因为警察重点询问的时间段,正好是他出走还没回家的那几天。 如果他真的策划了什么鬼爆炸案,那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进门时,繁音正靠在玄关门口,已经穿上了他上次回来时穿过的衣服,手里拿着手机,指使我说:“去给我买包烟。” 谁还有心思给他买烟! 我冲到他面前问:“汽车爆炸案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瞟了我一眼:“小姐,作伪证会进监狱。” 我不由攥紧了拳:“繁音!你到底怎么了?上次我去警察局找你,警察就跟我说你是什么危险分子!黑社会头目!你……” 他的手突然扣住了我的脖颈,毫不留情地捏紧。我的喉咙立刻开始剧痛,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缓缓地收紧手指,脸上毫无表情。随着越来越强的窒息感,我的下颚骨脱了力,舌头被挤压得往口腔外延伸,眼球发胀,几乎就要爆裂。 我是个孤儿,但有养父,可在我所有的记忆里,我只见过养父四次,其中有两次没有任何对话,另外两次,他询问了我的功课。陪我长大的只有佣人和保镖,而繁音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呵护我、陪我聊天、与我亲近的人,让我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独,所以即便他什么都没有,我还是要嫁给他。 可他现在要掐死我。 事发到现在,我一直觉得他有精神病,从不敢往他或许是装的这个方向上去想。可现在我忽然觉得也许他只是不爱我了。那么想要告诉他,我不是个会纠缠的人,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走。但我没有办法说话,有那么几秒钟,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门铃声再次传来,繁音松了手。 我浑身无力,瘫在了地上,喉咙几乎断了,内壁依旧粘连。耳边传来门铃对话机外的声音:“繁先生。” “进来。”繁音开了门,关上对话机,用脚尖轻轻踢了我一脚:“滚。” 我竭力挤出声音:“这是我家。”我很难把这四个字说清楚,因为实在太痛了。 他一把扯起了我的头发,盯着我的眼睛里满是厌恶:“我叫你滚进卧室。” 我真是受够了,瞪起了仍在发痛的眼睛,拼尽全力地朝他叫:“你知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会来这里找你!” 他收紧了手指。 “因为在法律上我是你老婆!”我上次就应该坚持到底,有种就来杀我啊!“想离婚有精神病就直说!少装失忆!” 他瞪着我。 我也瞪着他。 突然,他松开了手,冷冷地问:“你拿什么证明?” “结婚证。” 他唇边露出讥讽,径直去开门。 “你上午刚跟我补办了一份!”我从地上爬起来,怒吼:“不相信明天一早就跟我去政府大楼!” 他握着门把的手一攥,扭过了头:“好,就让你死得明白。” 我忙拦到门口,瞪着他的脸,问:“如果结婚证是真的呢!” 他露出嗤笑。 第11章 真的是我老婆 “不敢赌吗?”我试探他:“其实你知道是真的,对不对?” 他嗖然沉下脸:“如果是真的。”他抬起手,撑在我的头旁边,脸压了下来,唇边泛起冷笑:“我就可以免费干了。” “你!” 他捏住我的肩膀,像拎个物件似得把我扔到地上。随后打开门,让黑衣人进来,睖了我一眼,命令:“滚出去买烟。” 我浑身剧痛,但坚挺没有好处,只得拎起包和车钥匙出去。 这个时间附近的超市已经关门,我得去高速公路商店买。路过警察局时,我有进去告他家暴的冲动,但想想繁音下午的样子,又决定先算了。 他明显很怕警察,如果他真的有什么问题,我能看着他出事吗?如果他不是故意,而是精神出了问题,我能不原谅他吗? 我们说好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要不离不弃的。 这个“繁音”没说他喜欢吸什么牌子的香烟,我就随便买了一种。回去时发现繁音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个黑衣人正在打扫满地的狼藉。上次叫我跟他道歉的那个正站在他旁边。 我把香烟递给繁音,他接过来,看了一眼烟盒,没说什么便拆开放到嘴唇边,点上火,熟练地喷出了一口烟雾,一指我,问黑衣人:“所以这个小孩真的是我老婆?” “是的。”黑衣人说:“我去调查过,您的确有跟这位小姐的婚姻登记记录。我也问了老先生,他说这是他为您选定的结婚对象,您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爸知道我俩结婚的事? 繁音转头看向我,表情在这一瞬变得尊重而温柔:“请问令尊令堂从事什么行业?” “我没父母。” 他嗖地瞪大眼睛,扭头问黑衣人:“那老家伙疯了?” 疯了的明明是他自己…… 黑衣人尴尬沉默。 繁音从后槽牙里挤出一句:“备车,我要回去。” “汽车案处理得不太干净,您最近不宜露面。”黑衣人说:“老先生认为苏小姐这里很安全,她也是您的合法妻子,再出现任何状况,您也具备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繁音皱着眉头,抱起双臂。 “而且……”黑衣人露出一脸奸臣样:“苏小姐今年只有十九岁,美貌聪慧,也非常温柔。” 繁音立即挑起眼皮,目露寒光:“再说一遍。” 黑衣人眨眨眼睛,模样有些懵。 “美貌聪慧的下一句。”繁音黑着脸,道:“你确定自己不是在胡扯?” 黑衣人闭上了嘴巴。 繁音站起身,焦躁地在地上转了几圈,然后问黑衣人:“三天够不够摆平?” “至少七天。” 繁音瞪起眼睛。我也立刻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七天不行!我后天就上班了!” 繁音立刻朝我走了过来,我连忙跑到沙发后。他便站住脚步,横眉冷对地问:“上什么班?” “飞行员。” “呆着。”他把香烟从嘴上拿下来,扔进了桌上的水杯里,发出呲啦一声。他转过身,对黑衣人交代:“给她请假。” “知道了。” 第12章 失去爱情的痛苦 “叫人来把她弄漂亮点。”他又一指我,不悦地说:“另外把这地方收拾干净,简直像个猪窝。” 凭什么挑剔我家呀!我争辩道:“这些都是你亲手设计的!” “换!”他又瞪了我一眼。 黑衣人走时,我去送他们,因为想问问他们情况。但我还没张口,他就说:“情况我已经告诉了老先生,很抱歉这件事瞒着你,但……”他露出一脸为难:“音音有臆想症。” “臆想症?”没听他提过。 “是的,当他觉得压力非常大时,会突然开始角色扮演。这也是老先生不愿意让你们结婚的原因,害怕他吓着你。”黑衣人压低了声音,为难地说:“发病时,他就以为自己是黑帮大佬。所以我们这些亲戚就帮他演一演,租一些豪车,玩具手枪作为道具。” 原来如此。 我忙问:“他一直都有这个病?” “是他二十五岁那年有的。那年他的未婚妻被警察开枪误杀,从此之后他就会突然仇视警察,陷入自己是黑帮大佬的错觉。”黑衣人难过地说:“他想变得强大,这样就可以保护他心爱的女人。因为他平时还算正常,所以我们不舍得送他去精神病院,这对他不公平。” 对啊,那么可爱怎么能送去精神病院呢?装装黑帮也没什么,只要他别再打我。 我正沉默,黑衣人的声音再度传来:“苏小姐不会是嫌弃他吧?他很喜欢你,一直在跟老先生争执。老先生不舍得告诉他,是因为他有病才不能娶你。” “我不嫌弃!”我当然不会嫌弃他,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青紫说:“我只是怕他再打我。” “这不要怕,”黑衣人立刻就笑了:“他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你要温柔地对待他。而且他很喜欢……”他顿了顿才下定决心:“找乐子。很多女人都说他让她们很快乐,如果你感觉他要发脾气,可以动用你女人的手段。” 这是我第二关心的事:“他是不是有过很多女人?” “只有发病的时候才会这样。”黑衣人解释道:“这是因为他希望用女人来麻痹自己失去爱情的痛苦。” 哦…… 虽然我心里很别扭,觉得自己上当受骗又亏本。但既然这是病,那我必须要接受才行,臆想出来的人当然不是我的亲老公,这只是他因为难过而产生的幻觉而已。 可我还需要他解答最后一个问题:“警察为什么说他有黑帮大佬的嫌疑?” “因为他演得太像了,警察总是怀疑他。”黑衣人笑着说:“不过他真的没有罪的,否则你想警察怎么不逮捕他?放心吧,这么太平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黑帮呢?” “也对哦。”我长这么大只在电视上见到过黑帮,亲眼更是连杀人犯都没见过。那些肯定都是假的。 黑衣人脸上露出小心谨慎:“你最近会好好对待他吧?他喜欢吃清淡的。” “当然了,你不要担心。”我拍胸脯保证:“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我老公!我肯定会照顾好他的!” 第13章 老公 黑衣人临走前告诉我,说他叫阿昌,是繁音舅舅的儿子,也就是他表弟。他希望我不要告诉繁音,因为他现在在冒充繁音的手下。 想到我老公以前还爱过别的女人,还因为她得了这种病,我就有点心塞。可他对我那么好,我应该努力帮助他重新健康起来。 我自认已经为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一进客厅门还是惊呆了:房间里烟雾缭绕,香烟的呛鼻味道差点把我熏得晕过去。 繁音那个贱人正把腿搭在我精挑细选的茶几上,大嚼我的葡萄,电视上播着某种不可描述的电视节目。 这个台很贵的! 我攥了攥拳,到他身边坐下,柔声说:“繁先生?” 他的眼睛瞟过来:“老公。” “老公?” “有事?” “房间里不能抽烟,另外你弹烟灰的杯子是你的水杯。还有……”见他冷冷地看过来,我有点害怕,但还是努力说完:“这个台要另外花钱的。” 他依然冷冷地看着我。 我连忙把他的手放到我的大腿上,一边说:“我薪水不高……” 他摩挲着我的腿,大发慈悲地换了个新闻频道。上面有位议员在发表观点,这与我太遥远,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果然如阿昌说得一样好色,不停地摸着我的腿,越摸越深入。我坐立不安地关注着他的脸,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表情,稳如磐石。 突然,他抽出手,出声道:“去洗澡。” 我忙站起身,毕恭毕敬道:“我去给您放水。” 他凶恶地看过来:“我说你。” 我很不解:“我还不睡,干嘛要去洗澡?” 他拿起香烟和火柴,站起了身:“陪我睡。” 我家是两居室,小房间是繁音的书房。繁音上个月在那边开了扇后门,搭上凉棚放入家具做纳凉用。 我见他朝书房去了,明白他是到凉棚里去抽烟,心里还算比较欣慰。 上次的伤还没好,今天又添新伤,泡个澡的确能舒服不少。我在热水里躺得快要睡着,突然听到浴室的推拉门传来声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从水里拎了出来,扔到了床上。 我一阵头昏,他压了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两小时以前,我俩刚刚做过,而且他还做了很久。而且我现在还有点疼。 但我哪敢忤逆他?何况他还是我老公。 幸好他并不是拿我纯发泄,而是很久技巧地让我满足。之后他躺回枕头上,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闭上了眼睛。 忘避孕了,我还得去洗个澡。 正要爬起来,他突然出了声:“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声音挺平静。 我上次编的他没信? 我想不起来上次的谎言了,企图含糊过去:“不久前……” 他豁然张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具体哪天。” “就……”我焦头烂额地胡编乱造:“我也想不起来了,我记性不太好。” “你的学历是什么?” “本科还没毕业,现在是在实习。” “十九岁的大学生。”他冷笑:“你告诉我你记性不太好?” 第14章 改变装潢 好吧,我是跳级了,可我真的不记得上次怎么编得了!这可怎么办?我焦头烂额了一阵,忽然惊觉他已经很久没说话,看过去时,发现他居然睡着了! 太棒了! 我也连忙去洗澡睡觉,躺到他身边时,他像往常一样用手臂搂住了我,但比往常更紧。 我在睡着前默默地祈祷了一阵,祈求我老公能变回我的小甜心,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然而第二天一早,当我被嘈杂声叫醒时,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神仙。 卧室的门关着,繁音不知所踪。门外传来男人的说话声和电锯声,我穿好衣服跑出去时,发现家里已经面目全非,不仅家具都没了,连地板都被撬了! 繁音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幸好阿昌在,他依然穿着那身黑西装,见到我时很灿烂地笑了,说:“繁先生要求改变一下装潢,十二点之前就可以完成。” “十二点邻居不会报警吗?而且请人来弄很贵的!”这边通个马桶都要好几百欧呢!而且我们家的保险也不报销这个。 “邻居都已经商量过了,大家都很友善。”阿昌憨厚地笑着说:“没关系,这些费用都是我们这些亲戚出。家具都换成实木的,保证比以前好看!上档次!” 我家的加好友净是便宜货,有的甚至是二手货,换成实木的肯定棒呆了,这么一想,臆想症也不全是坏处,等我赚到钱再还给繁音他老爸好了。 我问:“我老公呢?” “在外面,他说你不让他在房间里吸烟。”阿昌笑着说:“厨房最后才动,方便的话,请你给大家炒几个菜,中午招待一下来帮忙的亲戚们,不能让大家饿肚子嘛,好不好?” 其实我做饭技术并不好,因为我刚刚学会做饭就认识繁音了。所以在家都是他煮饭。 不过他现在正臆想自己是黑帮大佬,那肯定是我做饭了。 工人一共有三十多个,剩下的六个人都是阿昌所说的亲戚。阿昌已经买好了菜,我便拿来电脑,一边看菜谱一边做。 正切得入迷,腰上突然绕来一双手。 我惊叫着要扭头,嘴巴立刻被捂住,耳边传来繁音熟悉的声音:“叫什么?” 我看向他,他臆想的到底是什么啊,怎么天天…… 完事后,他按了按我的头,在我头顶上亲了一口,大方地表扬道:“表现不错。” 随后就走了。 我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但……他是个病人,我能计较什么? 对于这种不可抗力,我也只能说很无奈唉…… 之后繁音霸占了我的笔记本电脑,坐在凉亭里鼓捣了一下午。我则忙着伺候来帮忙的亲戚和工人,忙德团团转,彼此之间倒是相安无事。 钱到位,装修的速度简直不是盖的,傍晚时就已经初具规模。这时,有人按门铃,我跑去时阿昌已经打开了,说:“是位年轻小姐。她说她叫罗嫚。” “对。”我忙说:“她是我最好的闺蜜。” 第15章 这是我的家 罗嫚今天穿得很漂亮,见到我家的样子立刻惊呆了:“你们发财了吗?” “差不多吧。”我说:“我公公付钱。” 她立刻压低了声音,诡异地问:“是为了补偿你老公出轨的事吗?” “嘘。”我说:“有空我慢慢对你解释,但现在你什么都别说。见到我老公一定要客气,叫繁先生。” 她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睛。 我只好小声解释:“我老公得了精神病,他现在不……” 背后猛然传来一个声音:“谁有精神病?” 我扭过头,慌忙挤出笑容:“老公……” 繁音一脸官司地看看我,随后看向罗嫚。我赶紧介绍:“这是我最好的闺蜜,咱俩结婚那天还请了她当伴娘。” 他没搭我的茬,只说:“我见过你。” 罗嫚望着他,没有说话。 “在帆船酒店。”繁音双臂抱胸,微微地勾起了嘴角:“穿着白色上衣的小姐。” 罗嫚是空乘,长得美丽可爱,气质也很好。 我隐隐觉得繁音的目光似乎有点不对劲,便说:“老公,罗嫚是我的朋……” 刚说到这,他突然按住了我的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笑着说:“去帮我买包烟。” “昨天晚上刚给你买的!”居然抽这么快! “乖。”他侧过脸,在我嘴巴上吻了吻,柔声说:“快去。” 难得对我这么温柔,我只得说:“那辛苦你招待一下罗嫚。” “阿昌会招待。”他揉了揉我的头,笑着说:“我想吃麻婆豆腐,你顺便去亚超买块豆腐。开我的车。”说完又朝我嘴边吻过来。 罗嫚还在呢!我连忙推他,他握住了我的手,还是吻了过来,柔声说:“早点回来,宝贝。” 亚洲超市开车往返需要接近一个小时,不过他难得对我这么好。而且我可以开劳斯莱斯耶!好兴奋! 我一面开车买东西,一面在心里吐槽自己:我真是好贱,以前繁音对我那么好,我都没有珍惜,现在他变成这副鬼样子,突然对我好一下,我就像天上掉馅饼。 唉…… 好想念我的小甜甜老公。 劳斯莱斯果然很好开,不愧是世界第二贵的豪车,手感和二手菲亚特完全是天上地下! 一路无惊无险的回来。 家里依然灯火通明,隔着窗户能看到工人们正在忙碌。我开了一下门,发现门被锁了,可能是正在玄关换地板? 我便绕去后门,一过去顿时呆了! 那个没穿衣服的女的是不是罗嫚?骑在她身上的男的是谁! 繁音发疯到今天,无论是他打我,还是掐我,我都可以忍,因为我爱他。我也明白迪拜和洛杉矶那两次肯定是出轨了。可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闺蜜!他是我老公! 我扑过去捉住他的手臂,趁他正“忙”狠狠地把他推了下去!然后扯住罗嫚的头发,死命地把她从沙发上扯到了地板上,一直拖到了外面的草坪上。 转身回来挽起袖子准备收拾繁音时,脸上突然传来剧痛。 第16章 久病床前无孝子 繁音已经穿上了裤子,挑着眼角冷呲:“你发什么疯?” “这是我家!” 他挥手拨开我,弯腰捡起罗嫚的衣服,朝她扔了过去。 我扯住他:“繁音,你……” “听着。”他看向我,再度露出了那种冰冷的,叫人恐惧的目光:“我还没搞清楚事情,但我确定自己没有跟你结过婚,我是自由的。别说婚姻法,就是刑法对我也没有意义,懂?” “可是你凭什么领她在我家!她是我的闺蜜!”我必须要把这件事掰扯清楚:“你不能滚出去混吗!” 他唇边泛出一抹冷笑:“闺蜜?给你拍照片的闺蜜?小女孩,她可一直都认识我。” 罗嫚穿好衣服后,我俩坐在花园里谈了谈。 她说:“去年认识的。” 都这么久了! “你不是知道那是我老公?” “我不知道!”她咬了咬嘴唇,看着我说:“他跟你老公根本就不一样,而且我问过他,他完全不知道你!你老公一穷二白,他的私人飞机是湾流g650!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 我吓傻了。 这是顶级公务机,五千多万欧。 “那你干嘛给我发照片?” 她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阿昌跑来了,把一叠钱给了罗嫚,叫她回家。 我看着汽车开走的身影,感觉自己就像在溺水。我到现在依然不觉得罗嫚是个坏人,因为她曾帮了我很多忙。 友谊怎地这样脆弱? 阿昌已经搞懂发生了什么,小声安慰我:“虽然她已经跟音音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你别担心,音音一点都不喜欢她。他们两个只是财色交易,跟你不一样的。” “我跟他也是财色交易。” “他最近没有跟我要钱给你呀!”阿昌说:“你的朋友以为他是什么阔少小开,她也只是想生活得好一点。你们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的。” 这是什么鬼逻辑! “我老公都跟她睡了!”而且当着我的面! 阿昌无奈起来:“可是,如果连你都嫌弃他,他这样子就没有人要了。这世上哪还有比你更喜欢他的女人?都和你那个朋友一样,是冲着钱来的。” 我真的好伤心,拼命地让自己静下来。现在似乎有些理解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了,古训果然蕴含着深刻的生活智慧。 九点钟,卧室和客厅都装修完了。繁音在客厅看电视,我滚去睡觉。 卧室虽然只换了地板和家具,却已经焕然一新。满床的真丝比我的皮肤更细滑,衣柜里的衣服全部被熨烫平整,根据款式和场合整齐的排列着。 我死狗一样地躺在床上,脑子里一会儿蹦出《爱做梦的小猪猪》,一会儿蹦出湾流g650,一会儿蹦出臆想症,渐渐开始迷糊…… 冷! 冷得我打了个激灵,不由睁开眼。 繁音趴在床边。 “老婆……”他眼里含着泪水,用裹着毛巾的冰袋敷我的脸,眼里满是惊慌:“你的脸怎么啦?家里怎么突然来了好多我不认识的人?” 第17章 你有哥哥了 我呆了。 小甜甜回来了? 哎呦! 我一个轱辘就爬了起来,攥住他的手,大吼一声:“老公?” 他呆呆地点头。 “快让我抱抱!”我的上帝!我的佛祖!我老公回来了!我不等他动就扑进了他怀里,使劲地揉着他的脸:“我可想死你了!宝贝儿!” 他眨巴着眼睛,虽然依旧茫然,但被我的开心所感染,也“嘿嘿”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便凑了过来。我正想靠近,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猛地想起他刚刚用这张嘴亲了罗嫚,喉头瞬间涌上一阵恶心,推开了他的脸。 他立刻皱起眉头,可怜地望着我:“老婆?” “你身上好臭。”我随便找了个借口:“快去洗澡刷牙。” “喔……”他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的溜达去了浴室。 刚刚我好像太过分了,可我真的没法忍着恶心亲下去。我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感觉我的人生真是糟透了。就在这时,浴室里突然传出繁音的声音:“老婆!” 我赶紧跑过去,敲门问:“怎么啦?” “我的嘴巴里为什么会有烟味?”他不满地问:“你在抽烟吗?” “我没有呀!”我怒吼:“你闻错了!赶紧刷牙!” 我也很讨厌烟味好不好! “噢……” 阿昌跑过来,小声说:“苏小姐?” “他正常了。”但我很纳闷,不是亲戚吗?“他为什么不认得你们?” 他把我拉到一边解释:“他妈妈走得早,他和我们这边很少来往。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跟着他,否则万一他认出我,病变得更严重怎么办?” 刚说到这,浴室门传出一声响,繁音穿着浴衣跑了过来,挡在了我面前,问:“你干嘛拉着我老婆?” 我刚开口:“音音,他是……” “我老婆的手是你能拉的吗?”繁音不悦地涨红了脸:“当心我找警察告你骚扰!” “妹夫!”阿昌凶狠地板起脸:“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大舅子!” 繁音当场呆住。 我也呆住。 阿昌的演技绝对可以制霸好莱坞,他义愤填膺、痛心疾首地说:“你以为是谁给你出钱装修房子?还忙活到这么晚?这都是我出的!我是你老婆失散多年的哥哥!” 繁音傻傻地看向了我。 我只好点头:“他是。你离家出走那几天,他刚刚找到我。我昨天想告诉你来着,可你睡着了。” 繁音立刻就激动了,双手握住了阿昌的手,眼里涌上热泪:“大哥!” 我清晰的看到阿昌的脖颈淌下了一滴汗水,他握紧繁音的手,说:“都是大哥对不起你们,让你们过得这么苦!大哥一定会补偿你们的!” “不用!不用!”繁音语无伦次地问:“大哥吃饭了没有?我去给你做点饭!” “我已经吃过了。” “夜宵。”繁音满面红光的说:“吃点夜宵。” 繁音跑去做夜宵了,我跟在他身后,问:“你干嘛这么高兴呀?” “因为你有哥哥了呀!”繁音兴奋地说:“他看起来真像个好人!他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嗯!” 第18章 本来就是个小孩子 他继续低头切菜,我则忙不迭地观察他。同一张脸,同样是专注,现在的他,就是与早晨的他不同。他专注得像个正在听课的优等生,上午的那个他,则像一头随时都会发出攻击的猛兽。 繁音突然开了口:“老婆……” “嗯?” “我觉得你不爱我了。”他可怜巴巴地看过来。 这可是冤枉好人呀! “我怎么不爱你了?” “你不亲我,也不抱我了。”他扁起了嘴巴:“你以前都抱我的。” 我连忙抱住他,拍拍他的背:“爱你的,爱你的。别难过。” 虽然还是有点恶心,但我告诉自己:他这是病,我应该珍惜他正常的时光。忍着恶心吻上了他的小嘴。 他这才破涕为笑,目光偷偷地瞟了一眼门外,脸颊立刻红了:“大哥不会听到吧?显得我就像个小孩子。” “不会。”我拍拍他的屁股:“你本来就是个小孩子。” 他呲起牙,自我标榜道:“我其实很可靠的!老婆你一定要跟大哥把我说得好一点,免得他不喜欢我。” “知道啦!”我看着他可爱的脸,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他这才满意,乖乖去做饭了。 繁音是按人头做的饭,把冰箱里所有的食材都用了,我帮他一起摆餐桌。 搞定时装修工作也完成了,阿昌带着所有人来吃饭。我清晰的看到他们颤抖的手和万分紧张的脸,唉……可能和我一样,都觉得这家伙一天变一下太奇葩了。 晚上阿昌领着人走了,繁音亲切地将他们送到门口,然后兴奋地坐在客厅里全新的真皮沙发上,冒着星星眼:“好漂亮呀!” 就是好漂亮,我家被增加了很多收纳柜,所以再也没有那些凌乱了。客厅里还被专门设计了很精致的小摆设,看上去奢华、高档而且尊贵! 我俩兴奋地在家里得瑟了一会儿,一起躺到床上,繁音开心的感叹:“大哥真的好好啊……” “没错啊。”可惜那明明是他哥。 “老婆。”他握住了我的手:“我一定会赚大钱,给你换新房子,也用这么好的家具。” 我凑过去抱住他:“你好好的就行了。”病能好就比什么都强。 他抱着我的头,在我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没有动,望着我,乖巧地眨着眼睛。 我被他看得一阵发毛:“老公?”难道又要变了? “老婆……”他抿着小嘴,软软地咕哝:“我做梦梦到你了。” 吓死我了。 “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你跟我嗯嗯嗯。”他脸颊发红,声音小小的:“咱们嗯嗯嗯吧。” “明天吧。”白天他刚跟罗嫚…… “噢。”他失望地把脑袋搁在了我的胸口上:“我还以为你喜欢呢……” “你梦到我怎么跟你嗯嗯嗯?” 没收到回答,我低头一看,发现这家伙脸颊通红,眼里水光滢滢。 我捏捏他的小脸,问:“是不是你被我扑倒了?” “不是。”他小声嘀咕:“是我把你扑倒了。你趴在地上……”他的脸颊更热,烫得我的胸口都在灼烧,他的声音因为害羞而更加细小:“还把你的手绑住了。你的样子好漂亮呀……” 第19章 超级赛亚兔 想起那个场景,我不由一阵口干舌燥。 他犯病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个了,活儿一下变得很好。但是,那是与很多女人一起修炼出来的。 他凑过来,亲了亲我的嘴巴:“老婆。” “嗯?” “你脸红了。” 我连忙捂住脸。 “嗯嗯嗯是什么感觉呀?”他现在还是“处男”呢,“是不是很舒服呀?” “咱俩明天试试。”今天我真的做不到,何况他之前索取太多了,我还有点疼,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感觉好似出轨,“好不好?” “好吧。”他咬了咬嘴唇,眼睛亮亮的望着我:“你害羞了。” “喂!”我使劲捏他的脸,但他还是笑。 这天晚上,繁音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话说从前有一只小兔子,它的老婆被大灰狼叼走了。” 我总是忍不住煞风景:“大灰狼叼他的老婆干嘛?嗯嗯嗯?” 他脸红起来:“没有啦,只是要吃它。” “为什么要吃它嘛?兔子是最喜欢嗯嗯嗯的动物。”简直不能理解! “那就是为了嗯嗯嗯好了。”繁音继续讲:“然后小兔子翻山越岭,终于找到了可以变成超级赛亚兔子的秘方。然后……”他卡住了,陷入苦思。 “然后就把大灰狼嗯嗯嗯了!” “哎呀!老婆!”他气得压下来咯吱我:“你把人家的想法都说跑了!” 他把我按住了,我动弹不得,被他咯吱出了眼泪。 玩着玩着,我俩就抱在了一起。 我望着他,他望着我,小心翼翼的用手摸着我的脸。 真的,如果他今天没有跟罗嫚,我现在一定扑倒了他…… 突然,窗户上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拖到地上,塞进床底。 是繁音,他的反应几乎是在三秒钟之内做出来的,但他现在蹲在地上,满脸皆是茫然,眼里漾着糊涂,扶住了头。 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我连忙往里扯繁音,他却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由禁声,松开了手。 他跪到地上,弯下身体,保持背部低于床板的高度,手摸到了床下,很快拔出了一把乌沉沉的手枪。他打开弹夹,里面装满黄澄澄的子弹,他重新合上了它,在枪管前旋上了消声器。然后他的手伸了过来,像对待小狗那样摸了摸我刚刚伸出的头,使劲按回了床底下。 做这一切时,他都轻轻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如同一只鬼魅安静的猫。 他转身沿着床边爬到了床边。 接下来我再也看不清他的脸,因为室内的光线实在太暗了。 突然,空气中传来“噶嗒”一声轻响。两三秒后,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传出嗖的一声,紧接着,是东西钉入墙壁的声音。我定睛一看,发现墙上被钻了个小黑洞。 子弹? 我们的课程里有用枪的部分,因为机长必须要配枪。因为摸过,现在我反而更害怕,心在狂跳,浑身被冷汗浸透。因为我很清楚,枪,是压倒性的武器。 第20章 你缩回去呆着 我出去只会扯后腿,于是缩在床底一动也不敢动。两边的枪都装了消声器,因此如果不是很近,我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 突然,一只手探了进来,无声无息地在我附近的地板上摸。 我更加恐惧,连忙继续缩,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出来。” 从这冷漠而低沉的语气就可以判断他是臆想症状态的繁音,但他到底还是我老公。我顿时一阵安心,握住了他的手。 他把我从床底下拉了出来,我赶紧扑进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硝烟味,就像过年放鞭炮时的味道。他的心跳极其平稳,脸上的神色完全是闲适的,这让我的恐惧显得很幼稚。 他没搭理我,只低声问:“会不会用枪?” “会一点……” 他蹙起眉:“一点是多少?” “只知道怎么开。” 他张开握着手枪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说:“认真看我的动作。” 嗯? 他立刻严厉起来:“看!” 我赶紧低头,他拉了一下枪机,又扳动保险,举起手盯着我的眼睛:“看明白了?” “这个我知道。”他这是在教我上膛和上保险。 他便把枪递过来,说:“我出去看看,五分钟之内就回来,你缩回去呆着。除了我,来一个杀一个。”他拉开抽屉,拿了一个杜蕾斯盒子,扔到了我怀里。 其实我的脑子不算慢,我只是适应不了这种黑帮片突然出现在我生活里的感觉。而且黑帮片就黑帮片,杜蕾斯是搞什么飞机?要我遇到坏人就从了,注意避孕就好? “进去。”他站起了身,走到门口突然扭过头:“上膛后必须把手指放在扳机圈外面,知道么?” “噢,”我忙问:“那杜蕾斯……” “弹夹。” 我打开盒子,在一大堆安全套里发现了弹夹。阿昌明明告诉我那是玩具手枪,可他之前当着我的面检查子弹,现在这里又活生生地摆着一个弹夹。 显然,阿昌把我给骗了…… 我的脑子彻底乱了,一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当下,一边忍不住地想:我老公真的是黑社会。那他是不是大佬?他有没有像电影里那样拜关公杀人入伙? 我满脑子都是这些,直到客厅突然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我正要往出爬,突然想起繁音让我在里面缩着。 那我光缩着?对了,我还能把手枪上膛。我手忙脚乱地拉手枪,却“咣啷”一声把它掉到了地上。 说话声突然停了,脚步声匆匆而至,我还没来得及捡起枪,就听到繁音的声音:“出来!” 我呆了一下,一只手便伸进来,扯住我的手臂,粗暴地把我拖了出去。 我赶紧爬起来,看到卧室门大敞着,阿昌和其他几个人也匆匆跑进来。 繁音瞪了我一眼,松了手,弯腰捡起手枪,检查了一下保险,说:“没事了,睡觉吧。” 他转身出了卧室,并且关上了门。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光着脚丫追了出去,刚一拉开门,***枪就顶在了我的额头上。 第21章 好孩子不说谎 是繁音。 “老……”我吓得头发懵,嘴巴忍不住颤抖:“老公。” 他收起手枪,合上了保险,不悦的命令:“回去。” “我回去也睡不着,而且玻璃都碎了。”不管他是干什么的,我都要跟他待在一块,搂住了他的手臂:“老公,我害怕。” “没事,回去。”他抽出手臂,拿出香烟,低头就着阿昌手里的火点燃,一边说:“我出去抽支烟就回来。你害怕就开灯。” 我只好回去,开灯把地面上的玻璃打扫干净,拉上窗帘坐到床上。 繁音和阿昌很快就一起进来了,阿昌把墙壁上镶嵌的弹头取下来就走了。我试图跟他眼神交流,然而不仅他没理我,还被繁音发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房间里只剩我跟繁音两个人。 他关灯躺下,我也赶紧钻进他怀里。他闭着眼睛用手按住了我的背,没有说话。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依然很快,但他依旧很平稳。 他肯定不会告诉我,搞不好还会打我。我便不敢再问,决定找个机会仔细问问阿昌。 心里还有点期待阿昌再也不要来,因为我不知道万一他告诉我他真的把我骗了,繁音的确如警察所说是个狡猾残忍的黑帮大佬,我要怎么办? 那样臆想症也不成立了,他是不是故意骗我的? 可是骗我有什么好处?我养父的确很有钱,可他连公司的职位都不给我派发,恐怕连我的名字都记不得。我不知道骗我会有什么好处? 我不怕他有病,就怕他其实没那么爱我。 我的心乱糟糟的,想着这些,完全没有睡意。 我明明尽全力地装睡了,繁音却突然开了口:“还不睡?” 我连忙张开眼,他依然闭着眼。 他按了按我的背,问:“你和阿昌很熟?” “不熟,是因为你才认识的。”我问:“我俩看上去像很熟?” “嗯。” “你为什么问这个?”难道他在吃我的醋? “在我跟你离婚之前。”他豁然睁眼,神色冷峻:“不准跟任何男人接触。” 这也太过分了吧! 我拉开他的手,坐起身脱口而出:“那你还跟我的闺蜜……” “因为你没有身份。”他盯着我的眼睛说:“但我有。” 虽然我很生气,但这个话题明显可以展开,我忙问:“你有什么身份?” 他扬起眉梢:“我爸爸没告诉你?” “没有。”我想套他的话,所以撒了个谎:“你爸爸只说你会很喜欢我,所以……” “说实话。”他突然攥住我的手腕,目露凶光:“好孩子不说谎。” 我觉得先说实话对我自己不公平,于是一边仔细关注他的表情,一边问:“那天之前,你的印象里真的完全没有我吗?” 他摇头:“没有。” “也没听别人说起过吗?” “没有。” 完全看不出说谎的痕迹,我有些难过:“可是我真的跟你结婚了。” “我知道。”他微微的蹙起眉:“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这件事。” 第22章 你不能抽烟 我陷入纠结,因为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详细地说给他。 如果有人说我有臆想症,我肯定不相信。万一繁音也不信,冲上来把我掐死怎么办? 我好纠结。 “说。”繁音露出不耐烦:“别让我把你踹下去。” 我离他远了点,小声说:“那我说了你不要打我,也不要掐死我。” 他的手伸了过来,摸着我的腿,动作挺温柔,不像是会发怒。 “我认识你时候,你刚写了《虫虫历险记》。”我揣着小心说:“是两年前,那是你的第一本书。” 他蹙起眉:“什么东西?” “是你写的小说。”我说:“讲了一只毛毛虫用各式各样好玩的办法环游世界的故事。” 他脸上露出看呆子的表情。 “当时β基金会来学校募捐书本,我就去书店买书,先买回家自己看了,没想到很好看。”真的很好看,那只毛毛虫萌哒哒的,就像个可爱的小宝宝:“我就打给你们出版社,想让你在书上签名写祝福语,没想到你居然答应了。我拿着书去找你时候,发现你是一个好可爱的人,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他似乎完全不意外似得,只问:“你每天都能见到我?” “当然不是,我上课很忙,你写作也很忙,而且写作的时候不会接电话。”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变这样的:“差不多一星期才见一次。后来我开始实习,就见得更少了。” “继续。”他依然在摸我的腿,平静的频率显得气定神闲。 我的胆子大了起来,开始详细描述他的性格,还有我俩在一起的细节。 他始终看着我的眼睛,面无表情。 直到天色完全亮了起来。 不知不觉我已经说了三个多小时。 繁音终于开了口:“过来睡吧。” 我连忙靠过去,他用手搂住了我的肩膀。我觉得他并没有睡意,多嘴道:“我还有咱俩一起拍过得照片,那上面的表情和你现在完全不一样。” “我看过。”他闭上眼睛,低声说:“明天记得让阿昌在家里装摄像头。” 我一点都不期待繁音明天变回小甜甜,因为我的卧室玻璃刚刚被子弹打穿,黑帮大佬版的繁音虽然凶,却让此刻的我很有安全感。 然而第二天一早,当我被人亲醒,睁眼看到一张灿烂的笑脸时,才明白什么叫做事与愿违。 我俩搂着亲了一会儿,他忽然板起脸:“老婆。” “嗯?” “你真的没有抽烟吗?”他不悦地说:“为什么我又闻到烟味了?” “谁知道为什么有烟味!”明明是他抽的。 他坐了起来,抱起胳膊,小脸上满是严肃:“老婆。” “嗯?”露出这种表情是想怎样? “你不能偷偷学抽烟,这有害健康。香烟里的尼古丁有成瘾机制,这是一种毒品。”他说得头头是道:“人怎么可以被毒品左右呢?这是笨蛋才做的事!” “可是我真的没有抽烟啊!” “那这是什么!”他一把拽起床头柜的烟盒,小脸紧绷:“老婆!你不但抽烟,你还说谎!” 第23章 你不要骗我 那明明是他昨天晚上放的。 可是就放在床头,我总不能说是“大哥”放下的,只得违心承认:“我就试试……” “不准再抽了!”他故作凶恶地瞪起眼睛:“再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哎呦!”小样变黑帮大佬欺负我也就算了,小甜甜状态还要跟我吼:“发现就发现你能把我怎么样!” “老婆!”他抻着脖子叫唤:“抽烟对你的身体不好!” “那我就是很想抽怎么办?”这是我保证就行的事情吗?我也嘶吼:“我是因为你耍酒疯乱跑才开始抽的!因为你伤了我的心!” 他气呼呼地瞪了我一会儿,扁起嘴巴开始抽泣:“你变了……老婆,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我一点都不想安慰他。变黑帮大佬就够烦得了!小甜甜不能赶紧安慰我千疮百孔的心吗! “抽烟很影响身体健康,你听我的赶紧把它戒了。如果是因为我才抽烟,那我以后不喝酒了。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你,你快把它戒了吧……”他一边哭一边絮叨。 “不戒。”我搞不定大佬状态的他。 “那我告诉大哥!” “去告诉啊!”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我去门口打开对话器,还真是阿昌。 他一进来繁音就开始告状,说我不仅抽烟还不听劝。 阿昌立即板起脸,对我教训道:“你怎么能抽烟呢?” 我瞪了他一眼:“你不抽吗?” 阿昌语结:“我……” “你能抽我就不能抽吗?”他怎么一点眼色也没有?“你是不是在歧视女性?” “这……”阿昌战败,无奈地看向繁音:“妹夫,她说得也有道理。少抽一点没事的,戒烟要慢慢来。” 繁音哭得更伤心了。 繁音整个上午都不理我,借口要写小说默默地钻进书房对着电脑发呆。 我偷看了他几次,觉得有点心疼,但我不能答应他,不过我决定冒死试试说服大佬版去戒烟。 阿昌找了个间隙跟我说:“昨天的事已经解决了,不用再担心了,十一点就有人来装玻璃。” 我说:“昨天他给我的是真枪。” “是啊。”阿昌无奈地说:“旧事意大利的汽车爆炸案,警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直都在调查音音。那个死者的亲戚以为是音音干的,昨晚专门来报复。不过警察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毕竟音音没有罪。” “你不是又骗我吧?” “哪有?音音是枪械俱乐部的会员,有持枪证的。枪是我专门给他的,因为他们扬言要报复嘛。万一他们冲进来欺负你,那就得开枪杀了他们,这样音音也不犯法。”他说:“放心,他不会用枪欺负你。” 我有点半信半疑:“你不要骗我,他是不是真的黑社会?” “怎么可能?”他皱起眉:“你电影看多了吧!黑社会那都是干什么的?杀人放火强抢民女哪个不是重罪?你自己想想,他如果真是黑社会,就以他现在的状态,警察要抓他还不容易?可能让他呆在这里吗?” “噢……”也有道理。 第24章 窝心 “你呀,不要总看些打打杀杀的电影,那都是瞎编的。多看一些爱情故事,童话故事。”他笑了起来:“这个世界这么美好,要相信真善美嘛!” 我跟阿昌说繁音要求在房间里装摄像头,而且监控记录要直接连到电脑上的事。阿昌盘问了我许久,最后点头答应,还把他的号码留给我,说有事一定要立刻打给他。 坦白说,我并不全信阿昌的话,因为他不像是个会去参加枪械俱乐部的人。但我总不能把我自己的老公往黑帮大佬那个方向去想。那太恐怖了。 我很纠结,却并不想知道真相,宁可缩着头,给点理由就相信他只是臆想症。 繁音直到中午也没有出来。我煮了一点意大利面给他送去,发现他正坐在电脑面前默默垂泪,电脑屏幕上是我俩结婚那天拍的照片。 正常状态下的他并不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他只是担心我的健康。可我却因为不敢惹大佬版而不去督促他戒烟,还这样伤害他的心。我窝心极了,放下东西跑过去抱住他:“老公……” 他抽泣着拉开了我的手。 “我会戒烟的,慢慢的好不好?”我重新抱紧他,心地觉得有些悲哀。电脑屏幕上的我们笑得比背景上的花都灿烂,我也以为我们可以就此幸福一生。 谁能想到突然出了这种事? 繁音垂着头擦了擦眼泪,说:“那你必须保证戒掉。” “我保证,我发誓。”我要是不答应,他就会一直难过下去,可我又不舍得告诉他实情,万一他因此离开我,我的家就散了。 他这才转身抱住了我。 这天中午,我俩一起抱头痛哭。 既然昨天答应他今天一定要做爱,那我即使有点恶心也要履行承诺。因为繁音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如果我今天没有主动扑倒他,他肯定会觉得我不爱他了,又会因此伤心。何况现在家里还不安全,他变成大佬版反而比较好。 我在浴缸里放满了水,撒上香皂玫瑰花瓣,把自己泡得香喷喷,然后裹着浴巾溜去书房。繁音正忙着奋笔疾书,新书叫《家门口的小刺猬》,他刚写了三千字,我还没看过。 我溜过去搂住他,他立刻一愣,眼睛悄悄地瞟向我。 我亲了亲他热热的小脸,一粒一粒地解开他的衬衫纽扣。 “老公……”我柔声道。 他缩起下巴,轻轻地咬着嘴唇。 我转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不停地吻他。他始终很紧张,浑身烧得火热,却不敢摸我,也找不对地方。 但他即使生涩,也让我觉得十分舒畅。因为他终于在清醒的状态下和我做爱了! 虽然大佬版的他也让我觉得很舒服,可他从不与我对视,就像摆弄机器那样娴熟却不带感情。 可我的小甜甜不一样,他全程都痴痴的望着我,目光中充满迷恋。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深情而怜爱。他因为爱我而紧张害怕,怕我疼,怕我不舒服,怕我被他唐突。 第25章 逃 之后他也没有像大佬版那样直接抽身,而是黏糊在我身边,红着脸问:“老婆,你感觉好不好?” “好。你好棒。”我捧着他汗津津的小脑袋,在他脑门上狠狠亲了一口:“你呢?” “我也好舒服呀……”他的脸颊更红了。 “噫”我忍不住逗逗他:“小害羞鬼!” 他胆子变大了,侧过头来轻轻咬住了我的嘴巴。 晚上繁音正在做饭,出版社的电话突然打过来,告知他稿费到账了,他立刻就吵着要去给我换车,经过我苦口婆心的劝说终于改成去逛街。于是我给阿昌打了个电话,他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最后说那他明天早晨过来装摄像头。 于是,我俩吃过早餐就一起出了门。 上午逛街花了一千块欧元,这样的花销对于我俩来说已经相当的奢侈,里面大部分都是我的衣服,繁音并没有买什么。 到停车场后,繁音往后备箱里塞手提袋。我则提前做进驾驶座,百无聊赖地四处看时,在反光镜里看到一个非常彪悍的男人用绳子从背后勒住了繁音的脖子! 我并没有多想,甚至没有害怕,本能地打开副驾驶的储物柜,抽出应急用的扳手,冲上去狠狠照着那人的光头砸了下去。他闷哼一声,圆瞪着眼睛倒了下去,头下溢出浓血。 我跑去解开繁音脖子上的尼龙绳,他的脖子已经被勒出一条凹陷的血痕。他捂着脖子,呆头呆脑地望着我,张开口又闭上,他发不出声音。 我正想安慰他,突然发现四面八方都是人。 他们的衣着并不统一,肤色也不尽相同,但相同的是那种和繁音的大佬版很相似的戾气。任何人见过都不会忘记,因为只要看到这样气质的人,就立刻会忍不住汗毛倒竖。 我赶紧把繁音推进后座,以我所能做到的极限速度冲进车里,发动汽车,一边倒车一边朝繁音嘶吼:“低头趴在后座上!”该死!早知道就带瓶酒出来了! 后轮突然咯噔一下,从后视镜可以看到是压到了尸体。我的车性能不行,试了几次都冲不过去。前面则是停车场的正方形混凝土石柱,两侧的空隙都不足以让汽车顺利通过。 我拼命地攥方向盘,把档位挂到最高,用尽全力踩油门。然而那尸体依旧挡在车轮后,让我的车有如一只重病缠身的野兽,仅能发出沉闷的嘶吼,却丝毫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副驾驶玻璃上传来“咣啷”一声巨响,我循声扭头,看到一个黑人呲着牙把手探了进来。 我惊得连叫都忘了,本能地使劲一打方向盘,却忘了松开油门。汽车朝前猛冲,与石柱摩擦,发出火花和尖锐的摩擦声。 虽然两侧反光镜均被撞掉,保险杠也被撞歪,还把我右边的宝马剐出了大口子,但总算出来了,我也没法计较钱。 这处停车场是一栋独立的大楼,入口和出口的道路与盘在柱子上的龙相同。我转得头晕眼花,好几次都要冲到墙上。后视镜里可以看到有车追上来,而我车里只剩不到一个油。 第26章 我快死了 而且,我现在才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停车场里有监控,而我刚刚杀了一个人。 我不敢去警察局,但开车回家容易被交警拦,停下加油又会被他们撵上。我没主意了,只能疯狂地朝前开。我不停地喊繁音,他却不回答。 他似乎乖乖躲进座位下了,我即使扭头也看不到他。 我好希望他可以变,可显然他没有。 真的,我从来都没这么需要那个凶男人…… 我的祈祷总是毫无用处,因为直到我这一个油跑完,繁音都没有动静。 后备箱里还有油,而且后面暂时没人追上来。我正要下车,手臂突然被人扯住。繁音的脖子已经完全肿了,这让他说话很吃力:“老婆,你要去哪?”他吓得脸色煞白。 “我去拿汽油。”我说:“你别动,乖乖呆着。” “我去。”他扯住我,跑过去开了车门。 他去也好,加完油直接冲上来,这样还能节省一点时间。我叮咛他:“注意看四周。” 他下车时腿都在打抖,我也非常紧张,一直盯着他。 结果就在他在一大堆购物袋中找到汽油的同时,视野中突然冲出一辆汽车。瞧这架势是要直接冲上来撞! 我赶紧冲出车门推开繁音,幸好他倒下的地方是个斜坡,所以我俩顺势往外滚了几下。紧随其后的是震天的巨响,我抱紧繁音,后背仿佛在顷刻间被压上了一堵石墙,剧痛传来,我的喉头不由涌起一阵甜腥。 我顾不得看繁音,扭动着剧痛的脖子,看清四周时,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四面散落着菲亚特的零件,最近的一块残骸距离我的头不足半米。撞我们的车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它的车头上还残存着菲亚特的躯壳。 我的车解体了! 如果我刚刚跑得稍慢几秒,我俩就全都变成肉饼了! 一共四辆车追我们,此时另外三辆已经慢悠悠地开过来。 我松开手,发现繁音已经吓傻了。我赶紧摇他:“老公!你变啊!” 他由着我摇了两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我正欣喜,他却软软地说:“老婆,你嘴角好多血……你受伤了!” 我几乎绝望了,不由翻身躺了下去,因为我浑身都在痛,根本就没有站起来拉着他跑的力气。 结果繁音爬了起来,使劲地把我拉到了他背上。 哎呦!我的小甜甜爷们了! 我努力地抱紧他的脖子给他减轻重量,虽然嘴里全是血腥味,心里却有点欣慰:繁音能做到这个地步,万一我俩今天跑不掉,死了也值了。 繁音在狂奔,我则负责扭头看。但我的脖子好像受伤了,扭头时剧痛不已。而且他背着我跑不远,颠簸得我也看不清。 等我好不容易看清他们的动作时,后背上已经传来蚀骨的痛。 是子弹。 我不由巨震,收紧了手臂,繁音也扭过头,脸上全是惊慌。 “快跑!”我的嘴巴忍不住颤抖,且说不出话:“松手……” 我觉得我已经快死了,因为好疼,又好冷。 第27章 跑啊呆子 繁音没理我,狂奔进居民区。这边是二战时期建的小户型楼房,并没有花园,道路两旁停满汽车。这样的地形利于我们藏匿躲闪,但必须快。 事到如今,我俩只能跑一个,于是我咬咬牙松了手。 他现在心慌意乱,自然顾此失彼。我倒着栽了下去,蹬腿踹开他的钳制,转身往回爬,不管是堵枪眼还是别的办法,反正我已经活不成了,为什么不理智一点止损呢! 繁音却跑回来拉我,我不停地踹他,却还是被他拉进了楼房的墙后,面前有东西嗖得飞过去,就算看不清楚也知道是子弹!我忍不住尖叫:“跑啊呆子!” 我的伤口经这么一撞,嵌在背上的子弹似乎更深了,痛得更厉害。我浑身都是湿的,也不知道那是冷汗还是血。 我看不清东西了,早知这样就跑去警察局,刚刚明明路过了…… 悔恨使我更难过了,繁音本来可以没事的。 我站不起身,眼睛只能看到一双腿。我卯足力气巴住他,他用脚踹我的脸企图挣脱。我不能容他,张开嘴使劲咬住了他的腿。 就在这时,这条腿的主人突然发出一声嘶吼。 我的耳膜本来就在痛,现在彻底发麻,我本能地抬起头。他的左手正紧握着自己的右手臂,右手手腕皮肉外翻,血线流淌,露着白森森的骨头茬子。 我的耳朵依旧嗡嗡作响,只能看到他沉重地向后退了一步,猛地仰面躺到了地上。 我已经无法判断时间,也动弹不得,只能拼命撑起身体去看那尸体,发现他是头部中弹。而他身上有弹夹却没有手枪,显然手枪曾经握在右手中。 我连忙拆下他的弹夹,还没拿好,眼前就出现了繁音的身影。他弯腰搂着我的腰,重新把我拖回墙壁后,手臂绕过来搂着我的肩膀,拿走了我手里的弹夹。 他变成大佬版了? 我不由仰头看向他的脸,他并没有看我,娴熟而快速地更换了弹夹。他脸上已经没有慌乱,也不严肃,而是镇定。 然后他按住了我的头,低头亲了一下我的头顶,然后举起手枪,拉动枪击,开始朝外观察。 居民区的楼房是个长方体,我俩刚刚是沿着它南侧的长奔跑,转弯靠到东侧的宽面隐蔽,繁音右手边的转角自然就是它俩之间的高。 他暂时可以完美防御南侧和东侧,但对方只要不傻,就一定会选择从从西侧的宽绕到北侧再过来。 所以虽然我现在很疼,但希望已经有了,精神头就好了不少。我朝我的左边去看,果然很快就发现有人过来。 还不等我告诉繁音,他已经朝那边开了枪。 紧接着,繁音那侧又来人,但他不疾不徐,气定神闲地开枪解决。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 繁音低声问:“多少人?” “大概有十六个。”当时我太慌了,并没有看得很清楚:“四车人,其中一个车……” “子弹不够。”他松开握着枪的手,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按住了我的后脑,轻轻地揉了揉,柔声说:“我去找枪,你盯好周围。”他指得是刚刚从北侧绕过来却被他打死的尸体,那是离我们最近的。 第28章 小女孩挺能干 我努力地抬起手试图接过这把枪,却完全没有力气,只得说:“我不用枪……” 繁音没吭声,把枪插进口袋,一拉我的手臂,把我背到了他背上。 我抱不住他的脖子,全靠他使劲弯腰。他一边四处看着,一边跑到尸体身边。刚刚把我放下,突然趴下来按住了我的头。 这样一移动,我的伤口出血更多,眼前更晕眩。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猜测是有人攻击。繁音也随后就拔出了手枪,翻过身开始打。 我眼看着他扣了两次扳机,心里明白他只剩一颗子弹,但他根本没空从尸体身上找枪。 求生意识让我发挥出了最后的潜能,扯住尸体的口袋开始翻枪,成功拿到手枪时,我的右肩突然传来剧痛。这痛只要经历过就不会忘记:我又中弹了…… 这阵疼让我失去了仅存的力气,眼前也彻底陷入晕厥。我的身体越来越冷,如坠冰窖。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感觉有如失重。 我的意识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快死了,我很不甘心,却什么都做不了…… 恍惚中,我站在了出版社门口,怀里捧着那本画着绿色毛毛虫的小册子。 我等了一小会儿,雪地里就跑过来一个人。他长得与年轻时的张国荣有几分神似,身上穿着蓝色的羽绒服和牛仔裤。他在我的面前站住脚步,搓着手指,脸上挂着浓浓的歉意。 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时隔这么久,再看到这个场景,我的怀里依然揣了只嘭嘭直跳的兔子,一如初相识。 仿佛做了一场冗长的美梦,梦醒了,我的身体终于有了知觉。 消毒水的味道告诉我,我现在正在医院。胸部的痛感告诉我,此刻我正趴着。 我以此明白自己竟然没有死,但四周并没有人。 我自己在医院呆了三天才见到繁音。这期间并没有任何人来看我,只有医生和护士。 繁音的手臂上裹着纱布,脖颈上有一圈青紫。他进来后在病床边坐下,先是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伸手摸我的头,猛地笑了起来:“看不出,小女孩还挺能干的。” 我被他摸得有点舒服,不由眯起了眼睛。 他似乎心情很好,用手扯了扯我的耳朵,表情挺温柔的。这种温柔和小甜甜的那个他并不一样,是一种大人看小孩的温柔:“护士说你整天喊疼?” “是呀。”因为真的太疼了,我忍不住用脸蹭了蹭他的手指,问:“你受伤了吗?” “一点擦伤。”他的手指来到我的脸颊上,滑到我的嘴唇边,用拇指指腹摩挲着:“过几天就好了。” 我被他摸得有点难受,仿佛浑身的毛孔都在缩紧,脸不由自主地发热:“你的脖子还疼吗?”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理智点。 “不疼。”他突然捏住了我的下颚,倾身吮了过来。 唔…… 还是那么让人窒息。 幸好这个过程并没有多长,我很快就嗅到了新鲜的空气,淡淡的烟草味,以及……一丝香水味。 难道他没来看我是因为? 我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微怔,继而松了手,靠回了椅背上。 我的心情就像在坐失重训练,爬到了天堂,却瞬间跌入了地狱。 我怕自己想太多,忍不住开口:“老公……” “嗯。”他敛起了那难得的温柔,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你……”我真希望是我误会了他:“你又去找别的女人了吗?” 他立刻弯起了嘴角,脸上没有丝毫意外:“难道我要找你?” 我的心立刻就开始绞痛,陷入无语。 他沉默了半分钟,说:“我昨天看了监控。” “……” 我不想跟他说话。 “的确很诡异,我想这件事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有人冒充了我,另一个是我出了精神问题。”他很认真的看着我,说:“之前是我抱歉,我以为你是条子,给我下了致幻剂这类的药。” 我不想听这些,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去鬼混了? 他就这么忍不住?我还在医院躺着呢!我中了两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第29章 我不是你的良人 他还在说无关紧要的话题:“我对你没有感觉,不过看得出你很认真。我暂时没有合适的对象,所以,离婚还是先这样,选择权给你。” 离婚? 谁说我要离婚了! 我更关心之前的话题:“你先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去鬼混?” “有。”他完全不卡壳:“而且我不打算改变这个习惯。” “你!”这次我不只是心疼,我的肝也开始疼了:“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找我不就行了吗?” “总吃一道菜会腻,何况你需要养病。”他的手掌撑到病床边,身体前倾靠过来,神色开始冷酷:“小女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只说这一次,你听好。” 我不由咬住了嘴唇。 “跟你上床不代表喜欢你,而是因为恰好是你。对我来说,你和其他女人没有区别。”他一字一顿,非常认真,就像怕我听不懂似得:“如果你有处女情结,那很抱歉,我没有,我不打算为此负责。” 我被他这种态度吓住了,不由结巴起来:“我不是要你负责,我是……” “停。”他冷漠地打断我:“我很理解你年纪还小,没有恋爱经验,情况也的确很复杂。但你必须明白,我绝对不是你的良人。” 我更难过了:“你怎么不是了?我又不会嫌弃你!” “我嫌弃你。”他直白得很:“我看还是离婚吧,至少能够减少对你的伤害。” “你刚刚说离婚的选择权在我的!”我才不离婚,反正他过两天就正常了:“黑帮大佬不是说话必然算话的吗?” 他靠了回去,望着我沉默。 我现在不想看到他,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露出这种很怜悯的表情。我宁可他像之前那样打我欺负我,至少我还有幻想他有点喜欢我的空间。 没错,我知道他有病,现在的他“不是”我老公。可脸是他的,声音是他的,他和我老公是同一个人。想到这具身体对别的女人做着跟我做的事,我就扎心得不行。 我真想直接回答:那就离婚,我又不是找不到男人。 可…… 我没办法了,只能把头塞到枕头下面,决定不看不听也不想这件事。我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让他变回我的小甜甜。 等我憋气钻出来时,病房里已经没人了。 又呆了好多天,我终于可以下床走路,但后背和肩膀还是有些疼。 我的假期肯定已经过了,但护士对我要用电话的要求熟视无睹,也不告诉我医院的名字。我有一种自己正在被软禁的错觉,就细心关注他们的交接班时间,得了个空隙成功溜出了医院。 跑到外面才发现,这医院连牌子都没有,从外表看只是一栋面貌普通的楼。它的设施那么好,医护人员给人的感觉也很专业,还真不像是黑医院。 接下来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回家还是去警察局?我不想看到繁音,哪怕他变成小甜甜。而且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领女人在我家里鬼混过,毕竟阿昌之前说什么一星期才能解决,他才愿意住在我这。 第30章 我害怕 我也不想去警察局。因为这次追杀让我觉得阿昌就是在骗我,如果他真的与黑帮有关,我去警察局不是在害我老公吗? 何况我自己也杀了一个人。 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回家,因为出事那天我的钱包和手机都在车里,但我家还有一张银行卡。 虽然我强迫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打开家门的那一刻还是惊呆了。 衣架上的大衣我也有一件,但我的是黄色,这件是黑色。那只红色的手包是和大衣同天买的——罗嫚。 玄关之后是两扇门,一扇通往厨房和客厅,一扇通往卧室。 卧室的大门紧闭,客厅门大敞。客厅通往客卧和书房,银行卡在书房。我竭力按捺着想要冲进卧室的冲动,逼着自己直奔银行卡。 一路无人,我顺利拿到银行卡。想起我还穿着病号服,连忙打开储物柜找到备用制服。刚穿到身上,突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我赶紧跑进凉棚贴到墙上,听到脚步声进入书房,然后没了声音。 我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动,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呼吸。 其实我知道我回家是正当的,繁音就算发现也不会把我怎样,但我就是觉得害怕。 等了好久,我的手心捏了一把汗。 终于,脚步声重新响起,在关门声之后消弭。 我蹑手蹑脚地顺着墙边走到书房门口,里面空无一人。 我的这张卡是家庭存款,其中包括那四万欧,算是一笔巨款。但我不知道该怎么用它,因为我没有想好接下来是要离婚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过。 我知道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离婚,可我不舍得。我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觉得不舍得。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整天。看到领着小孩子的父母,结伴而行的女孩子,彼此挽手的情侣,搀着老人的年轻人…… 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地方容得下我,我是唯一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从前如是,如今,亦如是。 傍晚开始下雪,我路过一间苏州式建筑的中国餐馆,春节快到了,它蓝色的房檐上挂满闪亮的红色小灯,门窗上贴着火红的对联和剪纸,远远看去,就像我小时候住的房子。 这边的中餐馆都已经经过了改良,所有的菜都偏甜并且勾很多芡。我一边吃,一边想着没有证件要如何解决住宿,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灵雨?” 我扭头时这人已经跑了过来,一脸惊喜:“真的是你!看背影就觉得像!” “周存?”长得有点像,但印象里他没这么高。 “对!”他笑着说:“还真是巧啊,你在德国上学?” 周存是我的初中校友,但我上初二时,他就已经读高三了。我认识他是因为他在追我同桌,总是找我拜托我帮他说好话。但我同桌嫌他“老”,最终也没有接受他。 虽然当时关系一般,毕业后也不再联络。但毕竟是他乡遇故知,还是觉得很亲切,他肯定也是这么想,干脆跟我拼桌。言谈中得知他是技术移民,已经拿到蓝卡,女朋友还在国内。 第31章 我不舍得 我也告诉他我的近况,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你结婚了?你今年才多大?十九吧?” “是,不过我入籍了。”我养父帮我办的:“德国十八岁就可以结婚了。” “那也真够早的,我女朋友说要等到三十。”他笑着问:“那你怎么自己在这里?这么晚了,你这么小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 “我……”我突然想到晚上去哪了,虽然不礼貌,但特殊情况也顾不得体面,便说:“我跟我老公吵架了,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他愣了一下,立刻就问:“那你现在没地方可去吗?” “是。”我说:“我爸爸在国内,我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可是我的证件都丢了,明天才能补办。我想问你能不能用你的证件帮我在酒店登记一晚?所有费用都是我付。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让酒店把押金退给你。” 毕竟不是亲近的朋友,因此他犹豫了一下才答应,并且开车把我送到酒店门口。登记之后把我送到位于三楼的房间门口,叮咛了一番,就把他的电留给我,要我有事就打给他。 之后我锁好门,洗头擦身,缩进被窝里看电视。 原本是沉重的正剧,主角却突然开始做某种少儿不宜的运动。因为是夜间频道,剪辑毫无保留。 我的脑子里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浮现繁音和罗嫚交颈相缠的那一幕。现在是十一点,他们肯定在做同样的事。 他们在哪做?我的床、我的沙发、我的餐桌,还是我的地板? 他怎么抱她?怎么吻她?感觉好吗?开心吗?畅快吗? …… 他有想想我吗?哪怕只是一瞬。 我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但我的头都要炸了。我想砸了那电视,可我赔不起。我还想跑回家去打他俩,可我不敢,我也打不过。要不然我离婚吧? 可我不舍得。 我竟这么贱。 我关了所有会发光的东西,缩进被里强迫自己睡着。背上的伤口又开始痛,我渐渐开始做噩梦,梦到我用刀子扎死了繁音和他床上那些面目模糊的婊子们。 准备分尸之时突然听到尖锐的铃声,我蓦地张开眼,在满室黑暗中渗了一身的冷汗。 上次,我真的以为自己能够让这件事过去。 门铃声再度传来。 我看了看床头的表,上面显示凌晨两点二十。我不打算去开门,缩在床上挺尸。 门铃不停地响,我越来越害怕。想起看过的许多报道,哪些女人在酒店被强盗洗劫一空,先奸后杀。 终于,它安静下来。 可我依旧不敢动,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直觉按铃的人并没有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门上传来悉悉邃邃的声音。 我转头看去,发现我的门被开了一条缝。 我连忙安慰自己,我还挂了安全链,所以…… 咣啷一声,安全链掉了! 浴室是死路一条,我唯一的出路就是窗户。赶紧钻出被窝,打开窗户爬上窗台,将将扶稳,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下来。” 第32章 不要不要我 我不由僵住。 这声音……是繁音? 脚步声传来,一双手搂住了我的腰,胸口贴着我的背,感觉有点温暖,也有点温柔。 “下来。”他吻了一下我的脸,柔声说:“多冷。” 不是强盗就行了,我被他扶了下去。 之后我去开灯,转身时他已经关好了窗户,靠在沙发上,转动着眼珠观察我的房间。 我到床边坐下,望着他整齐的衣服,虽然很可耻,但还是禁不住有点欣慰。 他一直不说话,我只好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不在医院?”他的目光有点凶:“我记得你伤还没好。” “我觉得那间医院有点奇怪。”我说:“它好像不是正规医院。” “治得好你就够了。”他站起了身,手臂撑向我的身体两侧。 我连忙向后缩,但他按住了我的腿:“周存是谁?”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的这个名字。 咦? 我决定先不告诉他:“你干嘛问这个?” “我说过。”他阴冷地眯起了眼睛:“在你跟我离婚之前,禁止跟任何异性接触。” 他! 我开始生气:“那白天罗嫚为什么会在我家?你这根本就是不讲理!” 他没说话,直起了身。 无言以对了吧? 我继续说:“我觉得在要求别人的时候,自己应该先做到。如果自己做不到,就不要要求别呃!” 他扼住了我的脖子。 我顿时陷入窒息,浑身脱力,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我望着他白得发青的脸,攥着他绷着青筋的手,眼前渐渐模糊。 他突然松了手。 我支撑不住,倒在了床上。 眼前突然覆上阴影,下颚传来剧痛。我的头脑依旧不能清醒,屈辱地望着他吻下来。 嘴里忽然有了新鲜的空气,他松了口。 我慢慢回过神,看到他散发着危险的脸。 他的手慢慢地抚上了我的脖子,我一缩,他就去到了深处。 没错,我很爱他,但我不想让他碰我,于是使劲攥住了他的手。 他发出一声冷笑:“你很计较这个?” 我咬住了嘴唇。 我觉得他不会改的,他还嘲笑我。 我不明白,对婚姻忠贞哪里有错?别说我十九岁,就算九十岁我一样这么认为。 “真是个想不开的人。”他猛地把脸一板,手下传来“撕拉”一声。他的语调平静而波澜不惊:“满足你的要求。” 刚读大学时,罗嫚经常给我分享一些小册子,都是些情情爱爱的小故事。 我喜欢温馨搞笑的,她喜欢狂野霸道的。 她说男人就应该粗鲁一些,这是占有欲的表现。 可她在胡扯。 我只觉得疼。 我的伤口,我的灵魂,我的每一处……都疼得好似正在被尖刀重戳,灰飞烟灭。 之后他照例去洗澡,我费尽力气才坐起来,整理了衣服,觉得悲伤湿漉漉的,用手一摸,摸到了一手血。 看来是伤口裂了。 虽然伤口裂了也很疼,但相比他刚刚做的事,这点疼反而显得非常微不足道。 我没有力气爬起来,也无处可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他,只希望他立刻走人,让我先睡一会儿,睡醒再想办法。 但他出来时只围了浴巾,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直接躺到了床上。看了我一眼,好整以暇地命令:“关灯。” 我鼓起勇气说:“我想跟你说件事。” 他闭上了眼睛。 “离婚需要先分居一年,”我也不想再给自己找罪受了:“我明天会去问。” 他依旧平静的闭着眼,如同整个房间里只有他自己。 “我知道你没睡。”我觉得先表明我会离婚再去撵他会比较好说话:“房间只有这么小,我建议你回家去睡,如果你不想回家,就把我的钥……” 他踹了我一脚。 我猝不及防地跌到了地上,伤口被压住,痛得我半边身子都僵了。 “关灯。”他依然没睁眼,翻身背对着我。 外面下着大雪,我没有办法出去。 我也没办法去医院,因为我这是枪伤,医院一定会报警。 我坐在地上缓了缓,然后爬起来去找他的裤子,刚摸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关灯!” 我被吓住了,不由松了手,转身去关了灯。 室内重新陷入黑暗。 我站在门口,犹豫着是要出去,还是要先在这呆一晚。 我站不了太久,就坐在地上慢慢地想。 却想了很久都没有主意。 朦胧中,突然觉得有人晃我,耳边传来声音:“老婆你别吓我!快醒醒呀!” 我努力地张开眼睛。 眼前灯光大亮,让我看清还是那个房间。 繁音蹲在地上,搀着我的手臂,不停地用手擦我的脸,满脸都是眼泪:“老婆,你醒了吗?” 我看着他紧张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他像小宝宝安慰大人那样摸了摸我的头,声音也在颤抖:“你肯定没事的,你不要害怕,我先跟你聊天!” “我……”我一说话,胸腔就重重的发痛:“你说谁要来?” “救护车!” “不要,让我大哥来。” “不行!”这家伙不听我的:“怎么可以不叫医院呢?你已经出血了!” “叫我大哥。”我想不出别的借口了:“他是黑社会,那天的人……”我喉头发腥:“是来追杀我的。医院会报警,不行……” 繁音呆了。 阿昌很快就来了,并且带着那家黑医院的救护车。 繁音一路无语,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所有人。 我在到医院之前就休克了,醒来时在病房里。 繁音正趴在病床边打盹。 过了一会儿,他身上传来滴滴滴的声音。他猛地抬起头看像我的输液瓶,里面的确快空了。他撒丫子往门口跑去,突然站住了脚步,扭头看向我,眨了眨眼睛,眯起了红彤彤的眼睛:“老婆,你醒啦!”他颠颠地跑了回来。 “嗯。”我简直难以形容我心里的感觉,以至于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先找医生帮你换药!”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捧起我的脸使劲地亲了一口,转身就跑了。 其实我想告诉他,病房里有呼叫铃…… 医生过来检查过,说我已经没事。繁音连连鞠躬感谢,那医生恐怕不是第一次见他,还笑着安慰了他。 医生走后,病房里只剩我们两个人。 繁音坐回椅子上,呆呆地望着我。 我正想开口,繁音突然“啊”了一声,站起身说:“老婆!” 我被惊了。 他捧起床头柜上的保温盒,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你饿了吧?喝汤!” “呃……”我无法回神:“好。” 他帮我翻身调起床头,打开小桌板,把汤放到桌上,用勺子盛起吹凉,送到了我嘴边。 我含住勺子,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送我来医院的人是他以外的任何人,或者说,如果他没有在这时候变成我老公,我今天真的会要求分居,然后回国藏起来了。 他变得太及时了,这反而让我觉得好难过。 汤是我最喜欢的牛肉面条汤。繁音会把肉煮的特别烂,因此汤的味道很浓郁。 我一直喝到繁音死活不肯给我才作罢。然后他收拾了地方,伸手过来似乎要抱我。 我突然想起他昨晚对我做的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推开了他。 他立刻僵住了,许久才喃喃地开口:“老婆……” “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不希望他碰我,虽然现在他现在又是我爱的那个人了。可我看到他的脸就忍不住想反抗,我被他欺负怕了。 他发了好久的呆,终于耷拉下脑袋,小声说:“老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也不知道。 “今天大哥跟我说了,说你们家很有钱,我赚不到钱,也很蠢,他希望你嫁一个好人。”他的声音小小的,软软的,透着一股可怜的无可奈何:“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离婚。但你好像不喜欢我了……” “我没有。”我试图挤出笑容,却完全做不到。 “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我那天没能保护你,让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而且我居然晕过去了,幸好大哥来得及时。我爸爸也说男人不能这样子,我不像个男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你找到大哥是一件好事,大哥说他会好好照顾你。所以我已经答应他了……” “你答应他什么了?”我还没答应呢!少给我添乱! 他被我的怒吼吓到了,退了一步,唯唯诺诺地说:“我答应离婚了。” “你娶的是我大哥吗?”我突然觉得好生气,瞪向他:“离婚还要问过他?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 他眨巴着眼睛瞅着我,半晌,扁起嘴巴,眼圈又红了。 “过来!” 他向前走了一步。 “过来抱我!”我很快就会后悔的!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走了过来,弯下腰,用手抱住了我的脖子。他的身体在颤抖,声音在哽咽,眼泪浸透了我的肩膀。他说:“老婆,你不要不要我……”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忍不住抱紧了他。 就算我已经清楚答应离婚是最好的解脱,却做不到硬着心肠跟这样的他来谈。 他是我最爱的人。 只要他对我稍微好一点,我就想撑下去。 第33章 水中捞月 我俩用了很多时间才让彼此冷静下来。 我问繁音:“我大哥怎么跟你说的?” “就是那些。”他耷拉着脑袋,依然有点难过:“他说得对。” “他是他我是我嘛。”我忍不住心疼他,摸摸他的小脸:“你把他的话认真复述了一遍。” 他复述了一遍,伤心得一边说一边哭。大意的确和他刚刚说得差不多。 那我就不懂了,既然他之前骗我,干嘛又撺掇我俩离婚? 我想不通,便问:“那你有没有问他,咱们为什么被人追杀?” “我问了。”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说:“可他说是家族机密,我没有入伙就没有资格知道。”顿了顿,又握住我的手:“老婆……” “怎么啦?” “我可以入伙。”他皱着小眉头,特别严肃地要求:“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是外人了!” “入伙要杀人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入伙,但电影里就是这么演的。 他果然吓呆了:“真的吗?” “黑社会嘛,不杀人怎么赚钱?”我表现得豪气干云。 “杀人怎么能赚到钱呢?”他还是不懂:“杀人会进监狱要赔钱的。” “家族机密,总之这就是我们帮派的规矩。”我有心应付:“你不愿意入伙也好,安心写小说就是了。” “噢。”他的表情有点失落:“那老婆你是不是入伙了?” “我没有呀。” “你那天杀了一个人。” “我那是正当防卫啦。” 他立刻就笑了起来,露出嘴边的小虎牙:“那就好!” 之后繁音一直在病房里陪着我,握着我的手与我闲聊。我问他:“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喜欢你了?” “你推我了。”他鼓着腮帮子委屈地回答。 “谁让我住院你都不出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呈现出纠结,许久才鼓起勇气说:“老婆,我有一种怪病。” “什么病?” “我总是很困,然后就睡着很久。我已经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睡了,但就是没有用。”他皱着眉,一边说一边咬嘴唇:“而且就算睡很久,我醒来时还是觉得好累。” “什么时候开始得的?” 他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从小就有。”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早点说我怎么可能这么被动! “我怕你不要我。”他慌乱得连声音都在颤抖:“我不传染,也没有别的症状。我爸爸带我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我没事。我只是想对你解释,我不是故意不来医院看你,我是睡着了,没办法醒过来。” 我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演一演配合一下,便搂住他安慰道:“没事,不过你为什么怕我不要你?爱睡觉顶多有点懒嘛。” “因为别人都不要我。”他把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可爱的咕哝:“从来没有女孩子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愕然。 他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个! 我连忙松开手,问:“没有女孩子追过你?” 他摇头。 “一直都没有?”长得这么帅都没有吗? “嗯。”他嘟着嘴巴,惨兮兮地说:“我小时候很丑很胖,没有人喜欢跟我玩。男生喜欢给我取外号,女生也嘲笑我。”他说到这就甜甜地笑了起来:“你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女孩子,而且你好漂亮。” “因为你可爱嘛。”我忍不住揉揉他的脸。虽然他胆子有点小,但会修理家里所有东西,在我的世界里,他就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好男人。毕竟没有多少人能在手枪面前保持淡定,大佬版那种毫无人性的动物不在其列。 接下来的日子繁音一直都是我得小甜甜,没有搞出事。他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医院陪我,实在累了就打个盹。还跑回家给我炖汤喝,帮我擦身,把我照顾得妥妥帖帖。 我的确又被打动了,心里开始幻想他永远都是这样,不犯那该死的病,让我俩从此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天繁音前脚刚走,阿昌后脚就进来。他先问候了我几句,然后说:“真抱歉,之前是我在骗你。” “所以,你们真的……” “也不算。”他摊手:“我们的生意在很多国家都是合法的。” 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意思:“那你们杀人吗?” 阿昌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说:“我今天来是因为繁先生说你拒绝离婚。老先生希望我来说服你,之前骗你说是臆想症是因为老先生希望先让你们相处看看,他以为第二人格的感情归属可以影响到主人格,但主人格现在非常讨厌你。也就是说,他的情况是双重人格,你很喜欢的那个是第二人格。虽然第二人格看上去就像一个‘真’人,但他的记忆和经历都是那个人格自己编造的,你爱上他就相当于爱上一步虚构电影的主角,和水中捞月无异。所以放弃吧,这病无药可医。” 我惊呆了! 双重人格?! “而且现在情况开始变糟了。”阿昌以为我没听懂,进一步解释:“以前,第二人格只会在主人格非常非常放松的时候出现,只会和老先生一起从事放松的休闲活动,只要稍微有一点危险,第二人格就会立即逃避,让主人格去解决,但上次没有。如果这代表着第二人格已经发现主人格,那么一旦两个人格开始争夺身体的使用权,他的身体就没法得到任何休息,这行仇家很多,第二人格非常软弱,频繁占领身体会害死他。就算退一步讲,第二人格其实没有发现他,它的意志也的确增强了。” “他的确跟我说过,他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睡了。”我终于回过神:“可这是我造成的吗?” 阿昌摇头:“没人知道为什么。但老先生觉得有点关系,也许第二人格因你而想努力变得强大。” 我不由沉默。 这真是一个让人震惊、害怕且无言以对的消息。 “所以,”阿昌说:“还是离婚吧。” “可他……”我真的完全接受不了:“我们说好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在一起的!” “苏小姐。”阿昌彻底严肃起来:“七年前他的未婚妻去世,两个月后第二人格出现。此前他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但此后他变得理性、冷酷、残忍、唯利是图,对女人尤其如此。很多医生认为他把情感分裂给了第二人格,借此逃避感情关系带来的痛苦。可人格分裂从未有过重新融合的案例,也就是说,主人格恐怕根本就没有感情。” “可是以前没有不代表他就没有呀!”我大概是疯了,竟然还想坚持:“也许他能治得好呢?” “苏小姐!”阿昌几乎崩溃:“这件事真的一点都不好玩!没有感情的人是不会讲情分的!” “我知道!”我也急了:“可他是我老公呀!” “他不是!”阿昌瞪起眼睛:“他第一次见你时还付了嫖资!” “可他的感情爱的是我呀!”他刚刚不是这个意思吗? “你真的太年轻了,怎么可以认为这种事都能用爱情的力量解决呢?”阿昌低吼:“你还记得他差点掐死你的事吗?你不要认为那只是情绪失控!他从来都不失控!那是因为他、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笑:“挺了解我。” 阿昌霎时僵住。 我朝门口看去,是繁音。他依然穿着那件胸口上画着黄色鸭子的套头帽衫,手里还拎着粉色的保温盒,显然是回来的路上切换的。 繁音过来把保温盒扔到床头柜上,睖了我一眼:“喝吧,要不要我喂你?” 我赶紧摇头。 他便看向阿昌,目光里透着“主人格”那标志的冷酷和戾气:“谁说我要杀她?” 阿昌颤抖着站起身,脸颊上流着冷汗。 繁音似笑非笑地扭过头来:“他劝你什么?离婚?因为我有精神病?” “没有。”我连忙摆手:“他说你有臆想症,有时会把自己臆想成小甜甜逃避生活的压力。” 繁音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这不是精神病。”我觉得他好像挺接受这个说法:“这只是心理疾病,只要请一个好的心理医生,多放松,多休息就可以治好。” 他歪了歪嘴巴,用手按住我的头,吩咐阿昌:“去民航学校挑几个漂亮点的姑娘给我爸送去,不要整天给他汇报我的事。” 阿昌立刻松了一口气,擦着冷汗,小声说:“老先生说他最近不喜欢小女孩……” 繁音粗暴地打断他:“送小男孩。” “不是这个意思。”阿昌说:“他说他想你了。” 繁音神色稍软:“我下周就去看他。”又突然板起脸,咬牙切齿地说:“不准再来见我老婆。” 阿昌擦着冷汗出去了。 繁音拉过椅子坐下,叠起腿,面无表情地问:“不想离婚?” “嗯……” 他倾身过来,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的眼睛:“他没把真实情况告诉你?” “只要你别打我,也别带人来家里鬼混。”我也不敢提更多,这是我最后的一点底线:“至于他怎么告诉我,就不用你知道了。”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突然弯起了嘴角。随后把我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柔声说:“为了奖励你的忠诚,等你出院那天,我送你一件小礼物。” 第34章 她抢不走 我不由缩起脖子:“什么礼物?” 他笑容更深,却没有说话,而是松开我的手,抽出小桌板,把保温盒放在上面,说:“喝吧。” “喔。” 我喝了几口,突然听到他的声音:“你为什么不离婚?” 我的养父是一个很出色的人:他长相俊美,举手投足间净是风流潇洒。他总是穿着中式对襟丝褂,上面有着精致的盘扣和素雅的刺绣。一如诗词中走出的翩翩君子。 他领养了很多孩子,但只有寥寥几个幸运儿被他留在身边照顾。他们聪明漂亮、机灵懂事。我并不敢奢求他亲自照顾我,只希望他每年都来看我,所以自我懂事以来,就竭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一些。但他始终没有注意到我。 高三那年,我意外获得了报考德国学府的机会,也很幸运地拿到了全奖学金。收拾行囊那天,我听说我养父来了,跑出去时他却已经走了。 阿姨告诉我,我养父说他决定给我变更国籍,还给我的卡里存了钱,是我大学期间的费用。 她带话说我不用再回来了,因为我已经长大了,还要我切记千万不要做出为钱出卖自己的事。 今年年初,我拿到了新国籍。那天晚上我和繁音约会,坐在路边让他客观评价我:我是不是很丑?是不是很蠢?是不是很木讷?我是不是一无是处? 是不是天生多余? 他始终沉默,直到道别时,才说:“小时候,我妈妈对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客观评价,因为讨厌和喜欢都会或多或少的影响到自己对这个人的评价’。我没有办法客观的评价你,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的女孩当然是全世界最好的,因为世界上有那么多女孩子,可我唯独喜欢你。” 几天后,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我愿意,毫不犹豫。 这就是我不想离婚的根本理由。 可是现在我也很茫然。因为阿昌告诉我,这个唯一一个认为我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我却还是不想离婚。 因为我觉得,我的生命里不会再有下一个这样的人了。 哪怕只是一个幻象,一半,一点点…… 我也想尽量留下,靠他来温暖我的生命。 我最终也没有想好如何去把这些话告诉繁音,因为这些话只有第二人格才懂。这个主人格恐怕会嫌我啰嗦,或是嘲讽我。 幸好他也没有要求,而是陷入沉默。 当我喝完汤再看繁音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我有点期盼第二人格回来,或者他的主人格被第二人格打败。但看到他眼睑上淡淡的阴影时,又觉得这样的期待很自私。 我正合上保温盒,繁音突然张开了眼睛,精光四射的眸子一望便知是谁。他伸手拿走保温盒扔到床头柜上,收起了我的小桌板,问:“困了?” 我摇头。 “下来。”他起身弯腰,手臂绕过我的背,扶住我的肩膀。 “干嘛!”我被惊了。 “扶你出去晒太阳。” 医院里有一个很美的花园,因为气候缘故,这个季节依然绿树成荫,草坪上盖着洁白无瑕的积雪,看上去非常美丽。繁音快步走在前面,我反正跟不上他,就在后面慢慢走。走得累了就直接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下。 我刚一坐下,他立刻扭过头,转身回来坐到我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 我忙问:“你为什么有烟?” 他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一边拆**,一边不温不火地回答:“医生给的。” “医生为什么会给你烟?” “我给他发工资。”他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喷出时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抱歉,”我忙说:“我还以为这里是黑医院。” “你以为的没错。”他依然面无表情。 “那你接外面的患者吗?”医院冷清,不像是有收入的产业。难道是洗钱的地方? “不接。”他说:“只接相关人。” “不赔钱吗?” “没有收入。”他扭过了头,瞧着我,微微地笑了一下:“那家伙没告诉你我有多少钱?” “谁?阿昌?” 他瞪了我一眼,扭回了头。 所以…… 我很怕被打,却又很想问,于是往外挪了挪,问:“你知道了?” “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他的声音很平静:“以前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我忙说:“我觉得既然能分开就肯定能融合,毕竟他也是你的一部分。” 他蓦地沉下脸:“我只希望他滚。” “我也希望……” 他立刻转头看我,目光已经开始危险:“你也希望?”他轻柔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如果他可以滚到别人身体里,我就不缠着你了。”我缩起脖子:“阿昌说你很讨厌我。” “还好。”他轻轻地用手指敲击着香烟的棒身,说:“你便宜。” 我觉得他是在开玩笑,虽然这表情实在不像:“你都赔钱开这么大的医院,还贪图这点便宜。” “能省则省。”他瞟了我一眼,轻笑道:“赶快养伤。” 我想起这个就难过:“养好了也没地方去……” 他的眼珠滑到眼角,微微朝我这边侧了侧脸。 我说:“我那天回家时候发现我闺蜜的衣服在衣架上。你又让她来我家鬼混。” “她自己来的。”他冷哼:“说有事找我聊。” “聊什么?”我忙问:“聊抢我老公的事?” “放心。”他拖着长长的尾音,满不在乎的说:“她抢不走。” 我不禁一喜,又听到他戏虐的笑声:“很快你就没老公了。” 我立即恼火起来:“别的我真的没关系,可你能不能跟我闺蜜断了?” “你们的感情还真好。”他露着一脸玩味:“她说她很后悔伤害了你。” “那她来找你干什么!” “她说她爱我。”他扔了烟蒂,却又点了一支,靠到了椅背上,满脸都是奚落的笑容:“所以她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她愿意当我的情妇,不跟你争。” 气死我了! “她自己说的?” “嗯哼。”他笑道:“真是让人羡慕的友谊。” “你能不能让她到医院来?”我一定要骂她! 繁音仍在笑,可不?他损得我很开心:“做什么?” “我得跟她说清楚,我……”我咬咬牙,道:“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离婚!见她一次就打她一次!” 他开始笑,笑着笑着就开始颤抖,抖着抖着就捂住肚子弯下了腰,当场表演了什么叫做“笑到肚子疼”。 我在他的笑声中大吼:“你笑什么啊!不准笑了!你跟谁有一腿不好非要跟我闺蜜!” 没错,愤怒给了我不怕他的力量! 他突然伸过手臂搂住了我的腰,一边笑一边把我拖到了他怀里。 “你好天真。”他笑得脸色发红,眼里已经有了水,堪称满面桃花:“读过《资本论》么?” “读过,怎么了?” “那你知道我有多少钱么?”他的脸贴了过来,香烟的味道很难闻,但他微热的脸颊让我有点恍惚。 我不由发呆,忘了需要回答的问题是什么。 而他忽然按住了我的脸,偏过头吻到了我的嘴上。我想缩,但后腰被他的手掌按着,并没有后退的余地。 他吻得很温柔,不带一丝色情和暴力。他轻轻地舔着我的嘴唇,慢慢地用舌尖撬开我的牙齿。我不由用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他也按住了我的后脑,搂紧了我的腰。 这个绵长的吻让我几乎醉了,然而当他松口吻上我的脸颊,又吻到我的耳边时,竟然幽幽地吐出了一句话:“这是你朋友享受的待遇。” 我如坠冰窖,睁开了眼睛。 他歪过头,得意地摊开双手:“你给过她什么?陪她聊空虚的天?请她吃路边的垃圾餐馆?送她廉价的礼物?只要我高兴,钱不是问题,浪漫不是问题,搞不好我还会娶她,让她全家鸡犬升天。背叛你有什么后果?你凭什么要她忠贞于你?”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辩驳。 他不以为意,捏了捏我的肩膀,柔声说:“所以醒醒吧,小女孩。” 我扯开他的手,强压着怒火问:“所以你到底打不打算跟她分手?” 他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笑:“不打算。” “那可以不把她带进我家里吗?” “不可以。”他依然在笑。 我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攥紧拳头问:“你笑什么?” 他依然扬着嘴角:“笑你天真无邪。” “我天真无邪?”我知道他在讽刺我笨,我笨怎么了?我起码还没有变精神病:“拜托你不要把你的那些歪理邪说灌输给我!如果它是金科定律,那你为什么会分裂出来一个写童话故事的人?你心里肯定很苦吧!” 他敛起笑容,冷冷地注视着我。 我骂完才觉得我的话重了,不由退了几步,说:“你不要动不动就打人,欺负小女孩不算真爷们!” 他没说话,缓缓站起了身。 我转身想跑,手腕却被他逮住。 我赶紧掰他的手指,却怎么都掰不开,只好“啊呜”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第35章 好啊 “松口。”他绷紧了手指,“不打你。” 我松了口。 他也松开手,瞪了我一眼,转身上了楼。 我回病房时他已经不见踪影,晚上是护士来送饭,告诉我伤口恢复得不错,一星期之后就可以出院。 繁音这几天一直没有回来,我一个人躺在病房,想着之前发生的事。他好像是在试图照顾我?还跟我聊了天。我的话是不是太重了?毕竟他的病是精神绝症。 半夜三点,我突然听到一阵骚动。 睁眼时,发现病房的门正开着,门口站着几个人影。 我眯起眼睛试图看清,灯突然亮了。 门口的人疾步走过来,是一位相貌英俊的戴眼镜先生。 他的嘴巴和脸型和繁音特别相似,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应该是繁音的长辈。 我坐起来时他已经来到我面前,他神态平和,语气温柔:“苏小姐,我是繁音的父亲。” “叔叔您好!”我想象中繁音的爸爸应该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专制老头,没想到是位这么绅士的老帅哥。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他笑着说:“但音音出了事,得辛苦你陪我走一趟。” 他带来的黑衣人曾帮我们装修过家,门口的医生和保镖也都管他叫“老先生”,所以肯定不是冒充的,我便换好衣服跟他上了车。 上车后,繁爸爸告诉我:“四点钟音音与一位行业中的顶尖大佬有重要谈判,但音音在去的路上突然变成第二人格。这场谈判涉及很多机密,必须由他亲自敲定。我们这行信誉最重,谈判对象尤其在意这一点。迟到和爽约一定会得罪他,到时音音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现在在哪里?”我忙问:“为什没有请医生?” “他在谈判地点附近,那里几天前已经被中间人控制,请医生会招致怀疑。没有人愿意与精神病人进行合作。”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繁音的主人格也时常会露出这种姿态:“你只需要让他放松下来喝点酒,他没什么酒量,很快就醉倒睡着。” 我忙问:“您没有让他喝吗?” “我让他喝了两杯茅台。”繁爸爸摊手:“没有用。” 繁音被关在距离医院十分钟车程的小别墅里。我进去时是阿昌开的门,他见到我时露出了一脸愕然:“老先生,苏小姐!” 繁爸爸说:“让这孩子陪他聊聊。” 阿昌便领着我上了二楼,敲门之前对我说:“罗小姐在里面,今天的谈判是她作陪。” 我不由肝火上炕,真想一走了之! 阿昌还安慰我:“这次的谈判很危险,不带妻子是对妻子的一种保护。你快进去吧,只有十分钟了。” 我总不能任性害死他,只好推门进去。 房间里有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摆着几样小菜和茅台酒瓶。罗嫚坐在沙发上,穿着深v的黑色连衣裙,脸上化这精致的妆容,听到门响立刻起身看过来,看到是我就提着裙摆跑过来,拉住我的手臂,激动地说:“灵雨,幸好你来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我强忍着想抽她的欲望,问:“他呢?” “在卧室里。阿昌说他得喝点酒,但他一直很紧张,我就想……”她脸颊微红:“平时他都很愿意的,没想到变成这幅样子以后居然……” 我忍不住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你想什么?” 她捂住了脸,皱起了眉头,眼中露出怨毒。 我推开她朝卧室门走去,她却追上来攥住我的手臂:“苏灵雨你凭什么打我!” “放手。”大事要紧,我不想跟她多做纠缠。 “你还真觉得自己是他老婆?”她嘲笑道:“你连他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也没有见过他的朋友!他也没有给你花过一分钱!你嫁的只是一个精神病症状!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就凭他当新郎那天穿婚纱的是我,你只能穿伴娘服在旁边看着!”我扯开她的手腕,狠狠地把她推了一个踉跄:“觉得我老公喜欢你是不是?那他怎么没跟我离婚娶你?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信不信我现在立刻就让你见阎王!” “你?”她先是愕然,随后露出更明显的嘲讽:“你倒是试试!做得到再夸海口!” 我大吼:“阿昌!” 阿昌立刻冲了进来:“苏小姐,你怎么还没进去?” 我一指罗嫚:“杀了她我就进去。” 罗嫚一愣。 阿昌却说:“不行,罗小姐不能死。” 罗嫚双臂抱胸,露出讽笑。 我转身往出走,阿昌却跑过来挡住我:“苏小姐,这件事非常严重,你必须立刻进去解决!” “那就杀了她。”我已经失去理智了,非要弄死罗嫚不可:“否则我没这义务!” 阿昌焦急起来:“你这是在害死他!” “他死了我正好再婚找一个正常的!”我不在乎了!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老婆……” 我不由转身,看到繁音站在门口,身上的黑西装七零八落。他红着眼睛望着我,脸上满是震惊和难过。 他肯定听到了。 可我竟什么都不想解释。 或许我可以忍受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可罗嫚不行。唯有她不行。 他望了我很久,眼里的难过渐渐变成失望,终于,他轻轻地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陪你。”我试图强打精神,却说不下去:“你先进去,我马上跟你聊,累了就睡一会儿。”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垂下头,开始掉眼泪。 我正要开口重复上一句话,脊背上突然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了一下:“进去。”是阿昌的声音。 “对啊,快进去吧。”罗嫚发出刺耳的笑声:“你看他都哭了,像个小孩子,好可怜啊。” 我扭过头,还未开口已经听到阿昌的声音:“罗小姐,不要得意忘形。” 罗嫚讪讪地别过了头。 “去。”阿昌又顶了顶手枪。 我向前走了一步,繁音却踉跄着退了几步。 我伸手扯住他的手臂,他却摘下了我的手,再次后退,他难过而执拗地望着我,问:“我为什么要睡?” 我的心口好似被人重重地擂了一拳,莫名陷入慌乱:“音音,我的话只是……” “我不正常吗?”他特别咬中了“不正常”三个字:“我为什么需要睡一会儿?” 我不由呆了。心脏提到喉头,血液开始逆流,浑身陷入冰凉。 “只要我睡着,他就会出来,我就只能听着他嘲讽你,看着他欺负你,掐着你的脖子。”他忽然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希望我醒着,即便我有一点不正常。” “音音,”我说:“今天情况特殊,如果你不睡就……” “灵雨。”他轻声打断了我,执拗地问:“你只告诉我,我是不是必须要睡着?” 我忙说:“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他出面才能解决。你没办法处理,如果你去,咱们都会被人杀掉!” 他没说话,滴着泪,许久,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我柔声说:“我会跟他商量,事情一处理完就让你回来。听话,好吗?” 他抬起眼睛,望着我,泪眼里弥漫着绝望。 “好啊。”他说完就不再说话,垂着头,目光开始混沌。 我突然开始恐惧,冲过去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已经软了,也没有抬手抱我。 阿昌跑来帮我扶着他,说:“你别怕,我会跟老……” “老婆。”繁音忽然开了口,语气虚弱得如同一个濒临死亡的重症患者:“再见。” 我傻了。 抱着他的头,整颗心都被抽空了。 我这时才惊觉,那个爱着我,宠着我,从未伤害过我的“人”走了。 他好像不会再回来了…… 也许“繁音”可以从此变得“正常”。 他的亲人、朋友和情人都会觉得皆大欢喜。 可我什么都没有了。 突然,有人重重地推了我一把。 我跌到在地上,入眼的是那双蛇一样冷冷的眸子。他陌生地看着我,嫌弃地用手指弹了弹手臂上与我接触过的地方。 罗嫚说得很对,从头到尾,我拥有的全部只是那个“症状”,可我帮着他们一起赶走了他。 “把她杀了。”繁音一边整理着衬衣,一边朝门口走去:“给苏小姐换件衣服,陪我去赴约。” “繁先生,”阿昌焦虑地跟在他身后:“苏小姐毕竟……” “这是她自己提出的条件。”繁音脚步一顿,声音里带着一股仇恨的味道:“安排律师办离婚。” 我连忙跑过去拦住他:“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 我提这个条件的时候他明明是第二人格状态才对! “五分钟。”他抬腕看表,冷冷地说:“迟到就替她去死。” 阿昌直接派人把罗嫚的衣服扒了下来,说:“来不及去买衣服了,你将就一下吧。” 我一边传一边问:“他的主人格也知道第二人格的事吗?” “不清楚。这是场鸿门宴,你……”阿昌皱着眉,无奈地说:“自求多福。” 我朝罗嫚的方向看过去,她裸着被绑在角落里,嘴巴里塞着她的内衣,身体不断瑟缩着。 第36章 血腥玛丽 我问阿昌:“能……不杀她吗?” 我恨不得她死,可当她真的因为我这一句话而死到临头时,我忽然发现“恨不得”与“必须”事两回事。 “顾好你自己吧。”阿昌说:“她有我安排。” 我换上罗嫚的衣服,拿了她的皮包,并且穿上了她的鞋子,她的鞋子有点大,但塞点卫生纸就好。我没有时间化妆,只草草拢了头发。 出去时繁爸爸已经不在,繁音的劳斯莱斯停在大门口。 我上车时,他正靠在车窗边吸烟,瞟了我一眼,吩咐司机:“走吧。” 汽车转弯来到另一条小街上,驶过两栋房子便放慢了速度。 我知道快到了,忍不住问繁音:“你带我过去做什么?” 他关上车窗,抽出烟灰缸,捻灭香烟。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身旁并没有人。 我还想问,汽车已经停了下来。 那是一栋浅蓝色的房子,外表非常普通,门口堆着一个戴围巾的雪人。 司机拉开车门,我下了车,心中惴惴不安。 繁音也下了车,朝门口走去。 阿昌过来推了我一把,我只好跟上。 繁音刚走到门口,门立刻就被打开,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粉色制服的年轻女佣,巧笑倩兮地说:“繁先生,欢迎哦。” 繁音伸手摸了摸其中高个姑娘的脸,笑着说:“谢谢。麻烦带我们去见霍先生。” “不准带助手哦。”高个姑娘看向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漂亮姑娘ok。” “知道。”繁音宠溺地揉了揉她暴露在外的肩膀,柔声道:“话这么多,快带路。” 两个姑娘在前面引路,我跟在他身后。 鞋子毕竟不合脚,强穿上去只会让脚趾剧痛。 繁音一路都在跟这两位姑娘打情骂俏,语言和动作的尺度堪称侮辱。也许我应该觉得伤心,却毫无感觉,只觉得陌生。 一直来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高个姑娘敲门报告,得了应允后便站在门口。 繁音推门进去,里面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里面是一套沙发和茶几,男人只有两个,但坐了许多比基尼美女。 其中一个男人看上去至少有五十多岁,秃顶,肚子比即将临盆的孕妇还要鼓。另一个至多三十岁,高大英俊,脸很东方,头发却是棕色,想必是混血。两人均是西装革履。 繁音先过去跟胖子握手,问:“霍先生,这位是?” “是蒲老的第三子。”霍先生笑着说:“蒲老想把这方面的生意交给他。” 繁音便笑着对那位蒲先生伸出手,说:“蒲老没有对我提起,抱歉,失礼了。” “繁先生太客气了,是我安排不周。”蒲先生笑着握住他的手,扭头看向我,目光变得凌厉:“这位小姐是?” “陪我来玩的。”繁音笑着说:“如果蒲先生不喜欢,那这就让她回去。” “留着吧。”蒲先生立刻就笑了起来:“我挺喜欢。” 一番寒暄后,繁音坐下,两个女人软体动物似得趴在了他身上。 我想坐到他旁边去,他却朝我努努下巴:“灵雨,去陪蒲先生喝几杯。” 我再天真也该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打算把我送给别人。 吃相真是太难看了! 我不打算答应:“我不会喝酒。” 蒲先生靠在沙发上,歪着头瞧着我,脸上满是兴味。 繁音没吭声,推开倚在她身上的波霸美女,抽出了手枪。 我连忙走到蒲先生身边坐下,他的手立刻就放到了我的腰上,捏了捏,拎起酒杯递给我,皮笑肉不笑地嘀咕:“挺有性格的小女孩。” 我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很香醇的白兰地。但我都说我不会喝酒,当然要装下去,便皱起眉,“嘶”了一声,求救地看向蒲先生。 我这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结果蒲先生还真推了推他身旁的红发女人:“去拿杯鸡尾酒。”转头笑着问我:“喜欢喝什么?” “血腥玛丽。”这是我能想到度数最低的鸡尾酒了。 “好重口。”蒲先生扭头对红发女人说:“八倍基酒。” 血腥玛丽应该有只有十几度,它的基酒是伏特加,八倍绝对超过三十度了! 我忙说:“不要!我喝不下去!” 他的手移到了我的肩膀上,脸靠了过来,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麝香味,长得也的确很帅:“理由?”他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好说话,但和繁音坐在一个屋子里谈生意的人肯定不会好说话。 “我不会喝酒。”我决定冒死坚持:“我还是个学生。” 他立刻用手勾了一下我衣领的最深处,哈哈大笑起来:“我还是个处男!” 一时间哄堂大笑。我看向繁音,他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身边的女人在他嘴里塞了颗葡萄,他吃的时候顺便咬住了她的手指。 鸡尾酒端上来了,蒲先生把它塞进我手里,我尝了一口,满嘴都是辛辣的酒味,几乎喝不出番茄汁的味道。 幸好蒲先生已经开始谈生意了,对繁音说:“听说繁先生最近遭遇过追杀?” “已经解决了。”繁音自信地说:“蒲先生不需要有这方面的顾虑,我不能夸海口说繁音不会死,但繁家至少二十年之内不会倒。不用二十年,五年就足够蒲先生赚得盆钵体满。” 蒲先生露出一脸不置可否:“我出钱,你只出名声,却要拿走我五成利润。” “没有我的名声。”繁音笑道:“蒲先生连本金都收不回来。” 霍先生笑着:“这边业内没有比繁家更安全的组织了,繁家对其他人是抽六到七成。不过繁先生这边是否可以再让步一些?毕竟以后合作的渠道还很多。” 蒲先生没说话。 繁音似乎按耐不住,问:“蒲先生想几成?” 蒲先生说:“四成。” “杀手两成,兵团两成,保全一成,渠道一成。”繁音轻轻地摇了摇头,笑着说:“否则,我保你的货连港口都进不来。” 蒲先生一愣,随后笑了起来:“那就五成,繁先生,咱们喝酒。” 繁音瞟了他一眼,端起了酒杯:“合作愉快。” 我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也能够听出蒲先生可能是外地人,想要入驻到这边。繁音作为地头蛇会给他提供一系列保护措施,但要抽取他五成利润。 而且我还听到了杀手和兵团,繁音居然有这些?这也太…… 我正焦虑,肩膀突然被人一捏,是蒲先生:“怎么不喝完?” 真是麻烦。 我试图再跟他周旋:“我真的不会喝酒。” 蒲先生转头问红发女人:“你会喝酒么?” 红发女人立刻娇笑着说:“我的酒量也不好。” “拖出去毙了。”蒲先生笑着说:“酒都不会喝还坐着干什么?” 说完就靠到了沙发背上。 屋子里的女人一哄而上,捂着红发女人的嘴将她拖了出去。很快又扥着她的头发将她拖进来扔到了地板上。她圆瞪着眼睛,太阳穴有一个淌着液体和渣滓的血洞,白皙美好的身体在冰冷的地板上抽搐。 我不由看向繁音,他正端着酒杯把玩着怀里女人的腿,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那具血淋淋的尸体。 我明白这是一招杀鸡儆猴,只好端着酒杯狠狠地灌了下去。 蒲先生立刻搂紧了我的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正要往下亲,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响。 房间里的人纷纷朝那边看去,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墨绿色套装的女人。 所有人立刻站起身,我虽不明就里,也知道要跟着站起来。 那女人走了进来,步态十分自信,她先过去抱了一下霍先生,笑着说:“霍先生的肚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霍先生笑着说:“蒲萄小姐的腰反而越来越细了。” “多谢夸奖。” 她又来到蒲先生面前,因为光线缘故,我现在才看清她。她长得真是美,不是那种柔弱的美,是充满英气。她只扎了一根马尾辫,头发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她的衣服也是,线条简单,款式大气。 她瞟了我一眼,笑盈盈地不说话。倒是蒲先生伸手搂住了她,亲昵地笑道:“二姐。” 然后他又挽着她的手,给繁音介绍:“繁先生,这位是家姐。二姐,这位就是繁先生。” 蒲萄朝繁音伸出了手,笑道:“蒲萄。” 繁音握住了她的手,笑容很深:“繁音。” 他俩握了很久,直到繁音松开了手。蒲萄说:“女人都出去。” 女人们鱼贯而出,我也算女人,连忙跟上队伍。然而路过蒲萄时突然被她抓住手臂,她审视着我,问:“名字?” “苏灵雨。” “回去坐着。”她说:“你妆化得不错,等下去教教我的化妆师。” 我连忙说:“我没化妆。” “那也呆着。”她冷冷地瞟了我一眼。 房间里一下空了好多,蒲萄径直坐到了繁音身边。 第37章 再见 我清晰地从繁音的眼中看到了我从未见过的浓烈兴趣。 我不想回去被那个蒲先生搂着,但他朝我努了努下巴,笑着说:“回来。” 我没动。 虽然阿昌叫我自求多福,但我没有预料到事情居然会恶化至此。我天真地以为繁音会对我留点情分,或者说,他会留点做人的底线。 可这其实是个驳论,他既是黑道,就没有底线。他既不是爱我的人,就没有情分。 再坐回去必然凶多吉少,我决定说出繁音是我老公的事,如果他愿意让姓蒲的给他戴一顶绿帽子,那我也能够成全他。 有这种决心后,我开了口:“蒲先生,其实我……” 繁音蓦地看向我。 凛冽的目光一下子就让我住了口。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拔出手枪,拉动枪机,洞黑的枪口指着我,握枪那只手的食指已经按到了扳机上。 他的手指开始往下压,力道平稳,姿态坚决,面无表情,毫不犹豫。 突然,一只手攥住他的枪口,是蒲萄小姐。她笑着推开他握枪的手,说:“繁先生误会了,蒲蓝最喜欢有个性的姑娘。” “抱歉。”繁音收起了枪。 虽然我始终没动,冷汗却在这几秒钟浸透了脊背。我知道我应该迅速跑到蒲先生、也就是蒲蓝身边去,脚步却无法挪动分毫。 僵持半晌,霍先生笑着说:“瞧瞧繁先生把这孩子吓得。”他开始跟繁音等人握手道别:“抱歉,我一早还要送儿子去学校,天快亮了,我先回去了。” 霍先生一走,繁音也站起身,对蒲蓝说:“我还有事,感谢蒲先生的款待。” “合作愉快。”蒲蓝握住了他的手,意味深长地说:“我请家姐送你下去。” 繁音笑着答应,和蒲萄一起出了门,没有再看过我一眼。 房间里只剩我和蒲蓝。 他朝我走过来,我望着他腰里的枪,不由自主地往门口的方向退。 可我还没退到门口,他却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手臂撑上我的身体两侧。 他的身高足有一米九,压在我身前,足以屏蔽我的所有视线。 他慢慢地压了下来,脸上没有笑容。 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紧盯着我,低沉的声音中充满威胁:“你是繁音的什么人?” 我现在肯定不能再说我是繁音的老婆,因为繁音刚刚在分成问题上将了他一军。如果他知道我是繁音的老婆,肯定更想睡我,搞不好还会留点照片录像,以此让繁音难堪,那样受伤的只有我。 “我是他情妇的同学。” “哪个情妇。”他阴冷地追问。 “罗嫚。”我说:“今天本来是她来,但她不舒服。繁先生就让我临时替上,他说我长得清纯。” 他神色稍缓,捏起了我的下颚:“处?” “不是。”我小声说:“早知道会遇到蒲先生,我就留着了。” 他没说话,一把扯住了我的衣领,深v哪里经得起这么拽?“呲啦”一声豁了个巨大的口子。 我本能地去捂衣服,下颚却传来剧痛,他偏过头,就势就要亲我。我不由自主地推了他一下,他立即停住动作,危险地盯着我。 我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拽了拽,他便松了手。我双手扶住他的腰,往前推了推。见他不动,又抬起头望着他。 他顺着我的动作退了一步。 我屈膝跪到地上,握住他腰间的皮带,朝他仰起了头。 他低下头看着我,阴鸩的眼睛里罩上一层欲念。 我磨蹭着解开他的皮带扣,手腕却突然被他握住,往下移了移。 《史记》中有非常着名的八个字:析骨而炊,易子而食。所指的是人在极度饥饿时会使用死尸的肉做饭,交换彼此的孩子果腹。我一直觉得那只是八个字而已,但这一刻,当我跪在这个男人面前,才明白人在绝境中是毫无道德和自尊而言的,活下去是我当下唯一的需求。 我解开纽扣,用尽我全部的温柔。余光见到他眯起了眼睛,微微地仰起了头。 就是现在! 我一把抽出他腰间的手枪,快速拉动了枪身,枪身发出一声轻响。 很好!有子弹! 我不能犹豫,也不必跟他谈条件,因为我跟他有着巨大的体力悬殊,他要从我手里夺枪简直易如反掌! 我朝他扣动了扳机。 整个过程中,我始终没有看清他的脸,更不知道自己瞄了哪里。耳边只有一声接一声的震颤轰鸣,那是我的心跳声,它似乎已经跳进我的脑子,搅翻我所有的理性。 鲜血喷到了我的脸上,夹杂着浓浓的腥气。 我卯足力气推开他,不敢多看他一眼。重新把手枪上膛,拎起皮包开门冲出去,门口站着进门时的高个女佣,她端着盘子,愕然瞪着我。 第二枪开得比第一枪更轻易,因为变坏比变好更容易。 我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继续往楼下跑。期间遇到两个女佣,但由于手枪上有消音器,她们并未被惊动。我从不曾料到,自己为了成为飞行员而进行的艰苦训练,居然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打开大门之前,我检查了弹夹,里面还剩两颗子弹。如果开门之后是端着枪的随扈,那就算我歹命。 死就死吧,反正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这么想想,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然而当我打开门,门外竟然一片寂静。黎明还未到来,天色漆黑,暴雪纷飞。 我一口气跑出了四个街口,直到再也没有力气,瘫在了雪地里。 背上的伤口痛得我几乎抬不起头,两条手臂几近僵硬。 我歇了几秒钟,捧起地上的积雪擦脸。洁白的雪被我脸上的鲜血染红,冰冷的雪花冻得我脸颊发麻。 我并不想哭,因为流泪会使人软弱。 远处的漆黑中突然出现了明晃晃的汽车车灯。 我连忙跳进最近的灌木丛里,忍着被灌木刺伤的剧痛,听着汽车驶近又驶远的声音。起身时,发现四肢已经被冻僵。 如果这辆车是来追我的,那我真的要感谢上苍在今晚下了这样一场暴雪,因为漫天的大雪会影响司机的视线,否则我肯定会被发现。 我终于还是决定回家。 因为我有一种直觉,繁音一定在那里。 我想了一路,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见繁音,却在踏进围墙的那一刻,突然做出了决定。 我家的灯还亮着,窗帘半开,温暖的橘色照在雪地上,让人心里觉得冷。 我从罗嫚的包里翻出了我家的钥匙。这是我给她的,怕我和繁音弄丢钥匙不好开门。给她之前,我特地去商店买了一个冬天握着不冻手的钥匙套。 我把手枪上膛,打开门,一步步地走了进去。 玄关里没人,卧室里也没有,厨房里也没有……我推开了客厅门。 电视的声音传来,沙发上倚着两个人,桌上摆着红酒和小吃。 作为一个连佣兵都养得起的黑道大佬,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喜欢领着女人到我的小房子里鬼混! 繁音和蒲萄在我开门的那一刻就已经看到了我。蒲萄挑起了精致的眉:“苏小姐?”繁音瞟了我一眼,沉下了脸。 蒲萄起身说:“苏小姐,发生了什么……” “闭嘴。”我不想杀她,因为我最恨的不是她。何况只有两颗子弹,不能乱用。 我朝繁音举起枪。 他一动不动,微微地蹙起了眉。 我望着这张熟悉的脸,颤抖着将手指套入扳机圈。 “把枪放下。”繁音平静地开了口:“别胡闹。” “我胡闹?”我不由冷笑:“你确定是我在胡闹?” 我恨不得立即扣动扳机,手指却颤个不停,怎么都按不下去。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满脸震怒,咬牙切齿:“我一开始带得是谁?又是谁跑来胡乱参与?阿昌有没有提醒你?蒲小姐有没有要你结束后跟她走?”他风驰电掣地朝我走来:“把枪放下!简直像个泼妇!” 我不由一愣,脑子开始乱。难道是我搞错了什么?不得不承认,我心底希望他对我其实没有那么坏。 就在这时,我的手腕突然传来钻心的剧痛。我不由松了手,手枪被繁音拽走。但他没有停手,而是捏住我的右肩膀狠狠一掰,剧痛传来,我的右手臂好似突然丢了,除了痛,连它的存在都无法再感觉到。 随后,左肩被如法炮制。我不由淌了一身冷汗,再站不住,跌到了地上。 头皮上传来剧痛,我如同一条麻袋,被人拖着扔进了墙角。 我所有的意识里只剩痛,眼前全是金星,几乎陷入晕厥。朦胧中听到繁音的声音,冷酷得犹如窗沿下吊着的冰凌:“备车,去蒲先生的住处。” “你还不用去。”女人的声音传来:“如果他死了,她肯定跑不到这里。” 之后还有人语声,但我已经完全听不清。 也不知为何,现在我的脑子里反而都是“繁音”的那张脸,我甚至听到他的声音,他说:“小兔子的老婆被大灰狼叼走了。” “然后呢?”我在心里默默地问。 “然后小兔子就变成了超级赛亚兔子!把他老婆救回来了呀!”他笑眯眯地说。 真好。 “老婆。” 嗯? “再见。” 第38章 你是不是傻 彻骨的冰冷突然劈头盖脸地泼过来。 “苏小姐?”是女人的声音,并且拍了拍我的脸:“醒醒。” 我睁开了眼睛。 是蒲萄。 “胳膊只是脱臼了,我帮你复位。”她一边说,一边握住我的手臂和肩膀,剧痛再次传来,我不由自主地发起了抖。 “握住我的手试试。”她朝我伸出手。 我握住了她的手。 她便把我的右手臂也捏了上去,握着我的手臂,说:“手腕我不太会,你自己到医院去看吧。” 我这才清醒:“繁音呢?” “去看我弟弟了。”她站起了身,说:“既然你醒了,那我也去看看他。” 我没说话。 她朝门口走了几步,突然转过了身:“今天抓紧休息,繁先生肯定会把你交给蒲蓝。到时肯定要吃点苦头。” 她走后,房间里只剩我。 我望着这间熟悉的屋子,看着掉进沙发缝隙中的小狮子玩偶,它的眼睛是两颗亮晶晶的玻璃球。 孩子的世界真好,凶猛如狮子,也可以做得这么可爱。 我的右手腕依然不能动,两条手臂及肩膀也依旧高肿,但已经能够从地上站起来。 头皮在胀痛,用手一摸,头发随着血一起黏在了手上。 我去换了件衣服,拉开窗帘时猛然惊觉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我连忙找出围巾帽子口罩等物,一边穿戴,一边到各个房间去找,银行卡和证件都在家里,房间里没人,窗外也没人。 我顺利地出了门,跑到地铁站,买票上了地铁。 费了一番周折,总算顺利到达机场。 最近的国际航班还差一小时起飞,已经停止售票,幸好我的同事还在,好说歹说总算帮我出了一张票。 法兰克福机场是欧洲的重要航空枢纽之一,机场面积非常大,四十分钟光走路都来不及,何况还要安检和出关。 我一路玩命狂奔,直跑得喉间都尝到了血腥气。虽然因为机票的时间问题被海关卡几分钟,但幸好还是被放行。 眼看登机口就在眼前,门口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关闭登机口,飞机眼看就要起飞。 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 我猝不及防地扑倒在大理石地面上,受伤的右手腕被压得剧痛。我爬不起来,右手臂却被拽出来,伴随着喀嚓一声闷响,熟悉的声音传来:“想跑?” 我痛得几欲哭叫,却怕招来警察,只得咬紧牙关,掐紧了他的手。 他一根一根地掰开了我的手指。 “把她带回去。” 我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看清四周时,只在来往的旅客中间找到了那个遥远的黑色背影。 我被塞进繁音的保镖车,一上车立即被绑成了粽子,并且套上眼罩,封住嘴巴。 我摸着绳结试图解开它,惊觉我的右手居然能用了。 他…… 算了。 我试图用脑子记住路线,却很快就开始模糊。 他打算送我去哪?送到蒲蓝那边?那肯定不是强奸我和打我那么简单,我有理由相信他们会杀了我。 但除了那里,我再也想不到其他地方。 因为我是被他送给蒲蓝的,却把蒲蓝打得不知死活,这肯定会影响他跟蒲蓝之间的合作。 汽车终于停下。 我被拽出汽车,却又塞进了另一台车。 又行驶了十几分钟,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再走了十几分钟,汽车停下来。开门声传来,土腥味侵入我的鼻尖。 我被人拖着向前走,慢慢地,血腥味迎面而来。 直到再次传来开门声。 有人推了我一把,我跪到地上,后背上察觉到湿黏。 我用手摸了摸,粘糊糊的,不知是什么液体。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那浓浓的血腥味告诉我,我呆的地方必然不是什么好去处。 期间我一直在试图解开手上的绳子,也试图用什么东西割开它,却无果。 时不时地还能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 这让我明白这里还有其他人,可我开不了口,也没有任何人对我说话。 一直挣扎到我的体力完全耗尽,身上也在发热,终于暂且睡了一会儿。 惊醒是因为听到了开门声。 “她死了?” 竟然是蒲萄。 “还没。”繁音的声音传来:“蒲先生还在医院,我不想贸然带她去惊扰他。” “倒是不会惊扰。”蒲萄笑着说:“蒲蓝今天早晨还特意叮咛我,要我看看她的死活。要我带话给她,说她的手很软,他愿意看在这双手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繁音没说话。 不久,关门声传来。 我试图用脑子思考些什么事,却陷入了昏沉。 忽然听到阿昌的声音。 “醒醒。”他的声音很遥远,还有些焦急:“苏小姐!” “快背她出来。”好像是罗嫚的声音。 我被松绑,却已经没有力气挣扎。 有人拽着我的手臂背起了我,一路跑着。 血腥味越来越淡,土的味道慢慢袭来,那感觉就像待在秋千上,晃得很舒服,很轻松。 我慢慢失去了知觉。 印象中最后的一句话很模糊,似乎是阿昌的声音:“您确定你们不会杀她?” 我不知道那个“您”回答了什么。 但我想,我这德行,已经和死没有区别了。 我这样子当然不会做什么梦,只觉得四周十分安静,我亦感觉不到我自己。 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她动了一下。”是个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又有点陌生:“是不是要醒了?” “可能吧。”这个声音我认得,是蒲萄,她说话的语气从来都异常平静温和:“去请医生。” 我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成功地把眼睛睁开了。 入眼的是一抹浅蓝色的身影。 我很久才慢慢地看清她的脸,竟然是蒲萄。 她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笑着说:“醒了?” “蒲小姐?”我没能发出声音,因为嘴唇太干了。 她微笑颔首:“医生等下就来,不过我想你已经没事了。” 她话音刚落,医生就来了,检查了一番,果然说没事了。 领着医生的居然是罗嫚,她看向我,目光有些别扭。 “给她喝点水。”蒲萄吩咐。 罗嫚过来调了床头,给我倒了水,让我喝了一点,然后放下了水杯。 “蒲小姐?”虽然不能大声说话,但我的喉咙总算不再干涩,能够勉强地发出声音:“你怎么救我?” “为了我的私心。”蒲萄笑道:“现在给你两条路,回去呆着,还是去见我弟弟。” 我愣住。 “我弟弟和繁先生的合作已经暂停,因为你伤了他,而你是繁先生介绍的人。”蒲萄说:“我的话也许很难相信,但我弟弟很喜欢你。他不仅不打算杀你,还打算把你养在身边。” 鬼才会相信…… “所以你认真考虑,是要死,还是要潇洒地活着。”她笑着说:“我上次已经跟繁先生谈过,但他坚持不肯答应这个条件。如果你觉得他把你关在那种满地尸体的地方不是在害你,那我可以告诉你,送你来医院的时候,医生说你随时都有窒息的危险。如果不是罗小姐及时说服他的亲信放你一条生路,你现在已经死了。” 我不由看向罗嫚。 “你们先谈谈。”蒲萄起身出了门。 罗嫚等她关门才开口,说:“那天阿昌就让我跟着他,说等下蒲小姐会带你出来,到时我就顶进去。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蒲小姐出来后你还没有出来。” 她是说出事那天。 “你知道那天他要带你做什么吗?” “知道。”她说:“这太正常了,只有你不知道。” “哦……”我无言以对。 “跟在这种男人身边,如果你没有家世背景,就只能想尽办法为他做事,以此让他感动。拒绝就是你这种下场。”罗嫚认真地说:“那天之后,阿昌先让我回学校住,说等等看怎么说服繁先生,让他不杀我。前几天蒲小姐来找我,说你遇到了危险。” 我问:“所以你就来了?” “是。我收了钱。”她倒是不掩饰:“但我问了阿昌,他说繁音把你关在他们的私人监狱里,那里死过很多人。你被他打得浑身是伤,得了病他也不准请医生。跟了蒲先生至少还有一半的可能性让你活命,你自己选吧。” 我觉得不该相信罗嫚和蒲小姐的话,她俩都是我的情敌:“你亲眼看到他说不准给我请医生了?” “阿昌亲口告诉我他都汇报给他了,但有人给你喂药吗?你被他绑着关了四天,没吃没喝还生着病!身体稍微差一点的人根本就熬不到现在!”她瞪起眼睛:“你是不是傻呀!这都不算想搞死你,那什么才算?他跟蒲小姐走得特别近,连电视都报道了!你死了他正好连婚都不用离了!” 罗嫚的话算是打破了我对繁音的最后一点幻想。 可我还是不想表态。 因为我觉得蒲萄的话也未必真实,跟了那个蒲蓝肯定也不会好过。 我没有主意,但至少可以明确自己绝不想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牢房。 第39章 我送你 就这样在医院里待了半个月,我的感冒渐渐好了起来。医生说脱臼过的位置需要半年来恢复。 它现在依然不舒服,每每想起繁音毫不犹豫地把它们从原本的位置上扭下来时,我就觉得好疼,好绝望。 最近一直是罗嫚照顾我,的确体贴入微,但我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我似乎提不起劲再恨她,我老公已经没了,这让她显得不那么可恨了。 她也跟我聊些天,但话题并不深入,都是些学校的事。她不清楚学校现在怎么处理我,肯定已经不要我了。我有点想念我的老师,她对我非常好。 这天,我刚刚醒来,就见到不远处的衣架上挂着一个大号罩衣袋。 罗嫚正弯着腰站在那里。 我喊了她一声,她立刻扭过头,笑着跑到病床前:“你看!是蒲小姐送来的!” 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大小的木制首饰盒,上面雕刻着一朵镂空的牡丹。 “这盒子也值几千块呢!”罗嫚两眼放光地说着,打开了里面:“好不好看?” 是金色的珍珠饰品。 “她为什么送这个?” “十一钟去见蒲先生。”罗嫚兴奋地说:“希望你穿得体面点。” 我没说话。 罗嫚立刻说:“既然给你衣服跟珠宝,这就代表肯定不会杀你了。我告诉你,跟在这种男人身边,最要紧的就是听话,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也要经常想些花样哄他。但钱没有问题,只要你伺候好他,就什么都有了。” 我听她分享完心得,忍不住问:“你喜欢繁音吗?” “喜欢呀!我还很想让你滚蛋呢!”她知道我的意思:“但我不会异想天开地要他娶我。其实出身就等于命运,想要享受不属于自己的人生,就要明白它只是暂时的,我最终还要从哪来回哪去。但我可以因此获得很多好处,见过世面,赚到钱,这足以让我下半生过得很好。” 我问:“你不想找个疼你的男人结婚吗?” “疼我的男人?你的男人到是疼你。”她说的是第二人格:“可他是个‘人’么?” 我与罗嫚认识三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说这种话。我一直都知道她很圆滑,却直到这几天才发现我丝毫都不了解她的内心。 但她或许说得对,出身就等于命运。我是个孤儿,我的出身和命运,都是一个“孤”字。 既然没有别的选择,我就只能去见蒲蓝,根据他的态度再做打算。 衣服还是黑色连衣裙,看上去与被撕破的那件大同小异。我穿上它就想起了那天,心里开始犯恶心。不由开始敬佩罗嫚,无论怎么想,躺到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男人身下承欢都是比死还难受的事。 我矫情了一会儿便被罗嫚送下了楼,门口停了一辆银色的布加迪。 车门升起,罗嫚使劲地推了我一把。 我摔进车里,手臂被人拉住。抬头看了一眼顿觉尴尬,他倒是露出一抹自然的微笑:“苏小姐,你好。” “蒲先生。” 这款车的价格买架飞机也够了,我这辈子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但根本没有心情感受它的美好。 一脚油门踩下去,我直接扑上了前挡风玻璃。 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腿:“安全带。” 我手忙脚乱得系好安全带,垂头看他扶在档位上的手,想起这只手摸过的位置,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汽车一路疾驰。 他没有说话,而我更是浑身尴尬,也不敢抬头。 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我抬头朝窗外看去,饭店? 蒲蓝已经下了车。 我也连忙解开安全带下去,跟他一起进入餐馆。 侍者询问预定,蒲蓝报过后,他便把我们领到座位上,倒了两杯酒,上了两小碗蘸料给我们。 我跟他面面相觑地坐了一会儿,直到他问:“不试试?” “你伤还没好吧。” 他点头,端起酒杯,很认真地说:“但我已经没法再呆在医院了,饭太难吃了。” “哦。” 他今天看着比那天随和多了,真不可思议。 “试试。”他又说了一遍。 我连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很好喝。” 蒲蓝没吭声。 这餐厅的服务真糟,蘸料上来这么久,都不上硬菜,饿死人了。 蒲蓝再度开口:“苏小姐?” 我连忙打起精神:“蒲先生。” “我本来想保持风度,但请你理解我已经两星期没吃饱肚子了。”他皱着眉头,满脸无奈地说:“我先开动了。” 我点头:“那我催催菜。” 他一愣:“催菜?” “是。否则你开动什么?喝这碗黑乎乎的蘸料吗?” 他呆住,半晌才说:“这是汤。” 汤只有几口,而且已经凉了,但还是能喝出浓郁的牛肉味。 之后侍者来上沙拉,摆得很漂亮,味道还好,没有繁……总之味道还好。 菜是法式,所以全程都有酒。内容很多,有炸猪排和炖牛肉这样的平民食物,也有鹅肝、金枪鱼、海胆那样的高端食物。 蒲蓝全程都没有再跟我说话,只会叫我跟他碰杯喝酒。我越吃越明白这间餐厅不是普通餐厅,明白这个反而轻松多了:最惨也能做个饱死鬼。 总之,这餐饭吃得很欢乐。 吃到冰激凌时,蒲蓝问:“苏小姐喜欢吃冰激凌么?” “喜欢。” “愿意把我的也吃了么?”他捂了一下腹部,说:“我伤有点疼。” 我忙说:“那天真的很对不起。” 他没说话。 “我伤到您哪里了?” 他皱着眉头回答:“肚子,离内脏只差两公分。” “对不起。”事实上我并没有歉意。 他露出哀怨的目光:“只是这样?” “是。”虽然罗嫚那么说,但她的经验未必适合我。我已经重伤了他,索性直白到底:“蒲先生试图侮辱我在先,我反击在后。我很抱歉自己用了这样极端的方式,但并不后悔。” 他翻了个白眼,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微笑:“你不是顶替罗嫚?” “对啊。”我又记不住那天是怎么骗他的了?稍微有点圆不下去:“但她没说还有这种服务呀。” 他弯起了嘴角,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我默默地干掉了冰激凌。冰激凌不但精美,而且味道超级好,比“繁音”重金给我败的那种意大利人做的冰激凌还要好吃。别说小小的两碗,让我吃一盆也不在话下。 正快活得享受着,侍者突然从我们身边走过,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我的目光不由被吸引,望着那个男人用拽过我头发的手拉开椅子,接过女人的外套搭在椅背上,笑着在她对面落了座,并且转头对蒲蓝微笑点头。 蒲蓝先是一愣,继而也笑了,说:“繁先生,二姐。” 蒲小姐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对繁音说:“看来繁先生不用费心找苏小姐了。” 繁音没说话,抬头看向了我,目光里带着刀,让人脊背发冷。 我不由扭头回避。 蒲蓝的声音传来:“苏小姐吃好了吗?好了咱们就先走。” 我忙点头,并且站起身。 繁音突然开了口:“等等。” 我不由僵住,看向繁音。 他已经站起身,从侍者手里拿回大衣,说:“我送你。” 他送我? 他送我见阎王吧! 我并没有答应,他却已经朝我走来,我连忙往餐桌的另外一侧退。 蒲蓝不负我望地拦住了他:“繁先生,她今天是和我……” “让开。”繁音瞟了他一眼,说:“约定不变,利润三七开。” 蒲蓝肯定对这个分成方式没有异议,但繁音的态度必然让他不舒服。蒲蓝蹙起眉,手臂依然拦在他面前,阴着脸说:“不用麻烦繁先生,就五五开。” 繁音立刻攥住他的手臂,看那架势是要掰。蒲萄立刻站起身握住繁音的手腕:“繁先生!请别伤害我弟弟!” 繁音瞟了她一眼,松开了手。 “蒲蓝!”蒲萄板起脸命令:“坐下!” 蒲蓝显然对蒲萄非常尊重,恼怒地坐回位子上。 我已经趁着他们吵架摸到了我的包,并且蹬掉了高跟鞋,却还没有找到机会逃跑,因为繁音一直用眼睛盯着我。 蒲萄并没有松手,而是问:“繁先生真的打算三七开?” “我三。” “还请霍先生公正?” “可以。”繁音的目光终于从我脸上挪开了,而是看向了她的手:“松手。” “我只剩一个问题。”葡萄一边说,一边把右腿朝右迈了一步。她的身高有一百七十多公分,发髻也盘得比较高,因此挡住了繁音的视线。 我不知道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因为我已经跑了。 我一口气跑出餐厅,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中似乎还夹杂着脚步声。我不敢看是谁,连方向都没有,就是一味地往前跑。 我不要再被他抓住,不要再被他关起来,不要再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等死! 我已经用尽了全力,却还是被扯住手臂。不远处有警察,我张口想要呼救,后脑却突然被按住,嘴巴被堵住。我竭力推他,他的手臂却钢圈似得强硬,就着我推他的动作越收越紧,把我的手臂压进了他怀里。 第40章 话唠病治疗中心 我的手肘由此传来折断似得痛,出于报复,我使劲地咬他,血腥味弥漫开来,他却毫无痛感似地进一步掠夺。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感觉自己走入了绝境。 我知道他不是想吻我,他只是怕我喊来警察。 但警察还是过来了,询问我俩是否有冲突,还问繁音是不是强迫我跟他接吻。 我真想告诉警察自己都快被他整死,但只要一想到我杀过好多人,就无法再开口。 繁音搂着我的肩膀,笑眯眯地对警察说我俩是夫妻,我因为他不肯亲我而闹别扭。说到这还捏了捏我的肩膀,柔声问:“还在生气?” 警察也看向我,目光中充满鼓励,似乎希望我不要向恶势力低头。 我只好挤出笑容:“是这样。” 阿昌和其他保镖也下车,一群人心有灵犀似的说谎。但纵然如此,警察也一直坚持问到阿昌掏出律师证,说要投诉他侵权时才离开,转身时还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 阿昌过去打开车门,繁音拽着我过去,松开手命令:“进去。” 我只得钻进汽车。 我对目的地不抱希望,靠在椅背上装死。忽然听到繁音的声音:“最近住在哪?” “蒲先生家。” 他扬起眉。我连忙说:“是你把我给他的,难道这也要怪我?” 他发出一声冷笑:“苏灵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我想什么?”难道我会主动要求去陪别的男人吗! “这种场合竟然带她不带我,我好生气好吃醋喔!”他模仿着女人尖细的声音:“他们不是要我帮忙吗?哼!那就答应我的条件,否则大家谁都别好活。” 我呆了。 他瞥了我一眼,嘲讽道:“这点胸襟、这点智慧、这点能耐,还想当我老婆?” “所以呢?”还真是我不对了?做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我这么想有错吗?你凭什么要求别人对你守贞?你做什么好事了!” 气死我了! 他刷地冷下脸:“你快死的时候我丢下你了?” “你上次没丢下吗?” 他瞪起眼睛:“上上次。” “上上次的那些人是追杀你的!我才是受害者!” “你自己结婚,居然连老公的工作都搞不清楚。”他攥住我的手腕,蛮横道:“不仅如此,甚至连他的精神情况都搞不清楚!拜托你随便找家酒吧去打听打听!” “谁能料到我老公作家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杀人犯啊!”这下我彻底失控,因为他实在太强词夺理了!反正横竖都不好活,不如响当当一点:“谁能想到堂堂一个黑帮大佬居然有写童话故事的爱好啊!” “我没有那种爱好。”他攥得更紧,我疼得直冒冷汗。 “那你到各大小学去问啊!他们都是你的粉丝!” 他咬咬牙,松了手:“我不是他。” “那你凭什么在这里跟别人的老婆叽叽歪歪?”我还不希望他是我老公呢!变态杀人犯活该孤独终老! “因为‘别人的老婆’害我损失了几个亿!”他的目光冷箭般袭来:“还是你愿意滚回去用你‘柔软的手’给他服务,服务之后被他勒死剁碎抛进海里喂鱼?” 我就是还有点不甘心:“你吃醋呀?” “停车!”他低吼。 司机立刻刹住汽车。 繁音靠回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不冷不热地抛出一个字:“滚。” 我正解安全带,又听到繁音的声音:“开车。” “你不是叫我滚吗?”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受罪?也许蒲蓝会杀我,可他繁音就不会吗?他有三次杀我未遂的前科! “再啰嗦就掐死你。”他的声音降入冰点:“别怪我没提醒。” 我不由摸了摸脖子,闭了嘴。 汽车越开越偏远,穿过大片大片的农场后,一栋巍峨的庄园渐渐出现在视野中。 我正猜测它是富豪的住处还是观光的景点,汽车便转弯朝着别墅花园的大门驶去。 我开始坐立不安:“这是什么地方?” “话唠病治疗中心。”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专治废话连篇,智商低下。” “有这病吗?”少骗我! “你是第一例临床病例。”他依旧没有表情。 汽车开进去,熟悉的花香味不由让我打起了精神。是上次关我的地方。 里面的路有三台车并行那么宽,道路两旁是绿色的草坪,草坪上有矮灌木组成的装饰,也有披满白雪的大树。第二块草坪上有个巨大的椭圆形荷花池,但因为季节关系,上面只飘着几片荷叶。 我闻到的香味是再往前的腊梅树,它们正值花季,金黄色的花瓣在白雪中若隐若现。紧挨着腊梅的是一片已经开始有红色花苞的树,应该是红梅。然后就是一片片光秃秃的小树,想必不是冬季的植物。 一路上除了花草,还可以看到结冰的人工湖,喷发着白雾的青白色石像喷泉,红色尖顶的凉亭样小建筑,正在雪地草坪上打滚嬉闹的猎犬…… 别墅渐渐近了,它坐落在庄园的最高处,建筑主体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下,白得发青。建筑风格很有哥特式改良的感觉,这让它看起来就像一栋空灵而阴郁的小城堡。 但哥特式建筑似乎主要用来建教堂,难道这里真的是疗养院?繁音找到能治人格分裂的医生了? 汽车在别墅门口停下。 我跟着繁音下了车。 大门敞着,繁音熟门熟路地进去,我连忙跟上。里面的装潢精致但并不奢华,颜色主要以黑白灰为主,显得非常清冷。 门口的人叫了句:“先生。”然后帮繁音脱了外套。 有个老头捧着一个大册子站在他身侧,笑眯眯地说:“先生,您房里的那棵竹子又活过来了。” 繁音一愣,然后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去看看!”疾走了好几步才突然停下脚步,扭头说:“过来。” 我跟上他,一边在心里咂舌。这里居然是繁音的家? 我突然有点理解罗嫚背叛我选择他的所有理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繁音的房间在二楼,里面的色调也是以黑白灰为主,唯一的亮色就是墙角的那颗竹子。 它有一大半是黄的,但最下面已经开始泛绿,并且抽出了一个新芽。 繁音高兴地过去摸摸它,并捏捏它的嫩芽,问老头:“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一才发现。”老头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一个大约两厘米的缝隙:“那时候只绿了这么点,今天又高了一点。” 繁音兴奋了好一会儿,说话时眼睛依旧盯着那根竹子:“今天让厨房加菜。” “好的。”老头也笑眯眯地迎合他:“本来都以为救不活了,没想到竟然缓过来了。生命可真是神奇。” “是啊。”繁音笑了一会儿,突然扭头看到我,惊愕后沉下了脸,对那老头说:“让她住在我房里。” 老头点头:“好的。” 下午开始陆续往进添东西,也有裁缝来给我量尺寸,说要做衣服。我被他们摆弄着,繁音则在竹子旁边席地而坐,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他甚至没抽烟。 晚上全别墅的人都加菜了,但没有人跟我吃饭,因为繁音还在看竹子。 老头去给他送了饭,过了两个小时又原样端出来,并且叹了口气。 其实我已经知道这老头是这里的管家,而且他是阿昌的爸爸,姓林,我管他叫林叔。 林叔让我住在繁音的房间,我也就没乱跑。洗了个澡,换上新送来的浴衣,它的材质很舒服,和我的打折毛巾料有着本质的区别。 繁音的房间是个套间,有独立的客厅和露台。他在露台,我到客厅去看电视。电视上绝大多数都是十八禁节目, 虽然初看这些挺新鲜,但电视屏幕太大了,男佣总敲门来给我送吃的喝的。 说来也奇怪,繁音四处鬼混,家里居然没有女佣。 我只找到一个无聊的综艺节目,从清醒一直看到昏沉。被冻醒时突然发现我已经躺到了沙发上,温度还真低。 连忙回到卧室被窝,卧室里很暗,只有墙边的夜灯还开着。突然,我在朦胧中看到繁音的脸,他坐在地上,手臂环着膝盖,脸上露着天真可爱的微笑。 我老公? 我心思一动,不由自主地掀被下床。来到他身侧,站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蹲下身子,试探着喊了一声:“音音?” 他没吭声。 是我看错了吧? 我正要站起身,手腕突然被攥住。强大的下拉力量通过我的手臂,将我整个人都拽到了地上。恍神间他已经压了上来。 他吻下来时,我甚至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之前的一连串事情,一下子让我明白他跟我老公并不是一个“人”,虽然从唯物主义的角度上讲,我老公并不是一个“人”,但我认为我对此应该唯心而论。因此,我开始有了一种被强暴的感觉,根本无法顺利做完这件事,就是痛。 然后他去洗澡了。我检查了一下,发现并没有出血,心里觉得还算幸运,就爬回床上继续去睡。睡意朦胧时,突然觉得有人从身后抱住了我。 我没有动,他也没有。 第41章 谁没有母亲 我不想被他抱着,但他喜怒无常,我万万不敢提,因此整夜无法入眠。 忽然,繁音松了手,床垫上传来轻轻的震动,是他翻过了身。 我觉得舒服多了,眯起了眼睛。 大约过了十几秒,脸颊上突然传来痒痒的触感。 是他屈着的手指,在刮我的脸。 我连忙闭紧眼睛。 他的手指在我的脸颊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捏住了我的耳朵。 倒是不疼,但把我惊了个够呛。 “起来。”他命令。 我睁开眼,扭过头,他已经下床去了衣帽间。 我跟进衣帽间,他正坐在沙发上点烟。 见到我进来,便拿起一样东西朝我砸过来。 我连忙接住,是个遥控器。 “开门。”他命令了一句。 他的衣帽间目测至少有两百平方米,每一面墙都是衣柜,其中整整一面墙壁的柜门是镜子,另外三面的柜门则是透明玻璃,里面分别摆放着袖扣、手表和腰带。琳琅满目的昂贵材质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辉。 中央有几个巨大的玻璃柱子,里面是领结、领带、领巾、口袋巾等柔软的配饰。 他所坐沙发下的地板上有条圆形缝隙,显然会转动。这种程度的奢侈在这栋房子里并不多见,由此可见他不仅爱打扮,还特别懒。 我按着遥控器,他面前的柜门便打开,柜门反面还是玻璃的,是项链、手链、领带夹等配饰。 里面的衣服是黑色燕尾服和相配的鞋子。 我看向繁音,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我继续按,白色燕尾服。 没反应。 再按,燕尾服居然有灰色的!什么场合穿? 没反应,他今天可能不穿燕尾服。 我按了整整一大圈,顺便把他的衣柜欣赏了一遍。作为一个喜欢漂亮衣服的女人,我打心眼里羡慕。 他始终闭着眼睛。 我只好开口:“繁先生?” “老公。”他依然闭着眼睛。 又抽哪门子疯?有我这样当老婆的吗! “老公?” 他没吭声。 “你选哪件?”我怀疑他刚刚睡着了。 “上午工作,中午陪我爸爸吃饭,下午陪蒲小姐喝茶。”他还是闭着眼睛。 我不由脱口而出:“喝完茶呢?” “回来换衣服参加宴会。” 我继续犯贱地问:“参加谁的宴会?” 他霍然睁眼:“女明星。” 我不由咬了咬牙。 “想去?”他扬起眉。 我很想说想,却转念一想,蒲蓝的事我就去错了,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不想去!” 他点点头,没说话。 “你挑哪件?” 他登时皱起眉头:“你傻?” “我……”我懂了:“我随便挑?” 他没吭声,重新闭上眼睛。 工作和见蒲萄肯定都需要正式一点,虽然我有心给他挑一身牛仔服让他丢脸,但我觉得他会掐死我。 想想真是恶心,他跟别的女人约会居然还要我来挑衣服! 算了,他又不是我老公,喜欢约谁就去约吧!他是明知道我不是他老婆还强暴我的社会败类,最好赶快被别人勾搭走。 这样一想我就能稍微冷静一点。 我给他找了身深灰色的西装,拎到他面前,问:“行吗?” 他懒洋洋地张开眼睛,瞥向我:“我是要去参加竞选?” “见蒲小姐当然要穿得正式一点。”我说:“否则会让她觉得你不够真诚。” 他闭上眼睛。 我又拎出一套偏休闲的西装。 他又瞟了一眼:“太丑。” 丑还买? 一连拿了十几件,除了牛仔服已经没有可选空间了。 我就要被他折磨崩溃,随手抓了一牛仔裤和一件毛衣,冲过去说:“我没有更好的品味了!” 他睁开眼,不冷不热地扫了一眼,道:“内衣。” 我随手逮了一条黑色蕾丝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款式),扭头时他已经脱光了衣服。 我把那东西丢过去,他看也没看就穿上了。 真是丧心病狂的品味…… 好歹应付掉了,我困了。 他穿上毛衣,瞥了我一眼:“腰带。” 我的服务很到位,不仅找来了腰带,还找了手表、围巾、鞋子、大衣等一切我觉得他需要的东西。 他很满意,一件一件地穿上,照了一下镜子,面无表情地问:“他是这样?” “嗯?” 他没说话,看着镜子,神色有些陌生。 我这才发现我在无意中选择了我偏爱的暖色调,这让现在的他看起来有点像我的小甜甜,我不由开始恍惚。 不过我记得他很嫌弃小甜甜款,忙说:“如果不好看我再给你挑深色的。” 他没吭声,径直往大门外走。 我松了一口气,准备走小门回床上去睡。 刚迈开步子,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起床时间四点,睡不着就吃安眠药。” 我扭头:“什么?” 他没理我,径直出去了。 我回到卧室钻进被窝,望着墙角的那棵蔫头蔫脑的竹子。隐约中又想起繁音昨天晚上看着那棵竹子时的神情。我不知道小甜甜是否在某个短暂的时刻回来了?亦或是我看错了? 我又不禁想起他对我说“再见”的那一刻,那是他第一次对我说“再见”,以往都是说“拜拜”。 我依然不敢深入地去猜测这两个字背后代表的意义,如果他再也不回来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自然醒,而是被林叔的电话叫醒,他叫我吃午餐。 我一看表,发现已经十一点半,顿时觉得非常抱歉。这里毕竟不是我家,在别人家里怎好睡到这个点? 可的我身体本来就不舒服,又被他这样那样地折腾过,以至于下楼时还昏昏沉沉。 吃饭时我问林叔繁音为什么要让我四点钟就起来,林叔回答:“因为他四点钟起床。” “这么早?那如果他忙到凌晨怎么办?” 林叔说:“那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他住在哪?”问完我就觉得自己很贱,明明应该对他心如死灰,不再关注,却还是关注了他的私生活。 幸好林叔的态度很和善:“他在市区也有些住处,但多数是住在夫人家里。” “夫人?”我想起来了!繁音第一次变成变态时,他说过他妻子的生日什么的…… 难道他还有其他老婆?! “是他母亲。”林叔笑道:“韩夫人。” 我又傻了:“他有母亲?” “说笑话呢不是?”林叔道:“谁没有母亲?” “不是,对不起。”小甜甜明明告诉我他母亲去世了,真不知道该相信哪个:“我能不能问一下,他母亲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小甜甜会说自己没有妈妈,这难道不意味着他妈妈做得不够好? “夫人是一位很优秀的女性。”林叔并没有说太多:“她喜欢坚强勇敢的孩子。” 我还想问:“他和他母亲的感情好吗?” “非常好。” “那……”显然林叔知道很多事:“她是家庭主妇吗?” “不。”他说:“她是万禧龙集团的董事长。而且她丈夫韩先生是β基金会的会长。” 天哪! 这两家都是富可敌国的超级公司,而且都是风评特别好的人物。 但是…… “她的丈夫不是繁先生吗?” “不是。”林叔改变了话题:“先生走时说近期请你安心留在这里,学校和工作有安排。” “我们学校肯定早就把我开除了。”想到这个就心痛。 “不会的。”林叔笑着说:“你养伤时阿昌已经帮你安排了休学,是希望你专心养伤。至于工作……”显然他也不清楚:“工作没关系的。” 他这种级别的管家肯定比我们机长赚得还多,当然看不上我实习的那点小钱。可我们公司很稳定,福利又好,是我好不容易才应征到的,本来指望着它能让我养家糊口、实现梦想、甚至走上人生巅峰,失去了当然很心疼。 我郁闷得连饭都吃不下,林叔也由此沉默。 直到我吃完饭,林叔才说:“对了,先生的意思是,整天呆在房间里看电视对你的健康有害无益,所以你应该进行一些运动,这样才能保持活力。” “运动?”繁音会这样说话? “是。”林叔笑得极其奸诈:“请问你喜不喜欢动物?” “喜欢……” “那么太好了。”林叔说:“先生有一些宠物。它们很寂寞,需要一些陪伴。” “陪伴?”我感觉后背上刮过了一股阴风:“几只?” “一百二十七只,品种各异。”林叔柔声道:“不要担心,它们都是很可爱的小天使。” “噢。”我问:“他原话是这样说的?” 林叔一愣,随后笑了起来:“何必要听到会让自己伤心的话呢?” 小天使不仅有猫猫狗狗,还有蛇鼠狐狸以及鱼。不仅如此,我还亲眼看到了水濑、豹子和小熊等绝不可能出现在住宅中的动物…… 我再三跟林叔确认:“我要陪它们玩?” “是的。” “那头熊愿意跟我玩吗?” “喔!”林叔哈哈大笑起来:“它们不用,你先从遛狗开始吧。” 繁音家里有四十多条德牧以及各类其他品种,甚至串种的狗。 所以我根本没可能溜它们,是它们在溜我! 第42章 疼才长记性 幸运的是狗狗们都挺听话,没有去啃花花草草,不幸的是这些家伙根本就不把我当主人!对,没错,说的就是那条泰迪,它动不动就抱着我的腿律动,严重地伤害了我的尊严! 我一边四处搜罗它们,保证它们尽量在我的视野内,一边背着一书包肉干管教它们。这个工作不是一般得累,外面下着小雪,但我出了一身热汗,倒是很健康。 傍晚时风雪开始大了,训狗员过来叫狗,我去把肉干的**袋扔进垃圾桶。 刚跑到别墅门口,林叔就冲出来,说:“快去收拾干净,先生在等你。” 等我? 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赶紧跑回房间,刚拉开浴室门,突然听到繁音的声音:“过来。” 我四下看了一圈,在露台上发现了一只脚。绕过去才发现他正倚在窗帘后的布艺躺椅上吸烟,风雪顺着大开的窗户涌进屋里,落满了他的肩膀。 我站好,他微微地掀开了眼皮,笑了一声:“你负责遛狗?” “嗯。” “好玩么?”他眯起了眼睛,一脸兴味。 “还好。”他的狗都挺老实,除了那条该死的泰迪:“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狗?” “多?”他闭上眼睛,沉默半晌,忽然问:“哈士奇和比格喜欢哪个?” “如果是你,可能会喜欢哈士奇多一点。”我说:“比格太小了。” 他蹙起眉,不约地说:“问你。” “我喜欢比格。”比格就是史努比的原型,个头不大,黄白黑相间,长得很可爱。 他没说话。 我又说:“不过哈士奇看上去威风凛凛,也很不错。” 他再度瞥过来:“有点立场。” “比格。” 他重新闭上眼。 我认为不是我在自作多情,而是他的话给了我这样的感觉:“你是不是想给我一条狗?” “不是。”他掐了烟蒂,起身朝衣帽间走去,一边撂下一句:“去换身礼服。” 我跟上他说:“我没有礼服。” 他脚步一顿。 我补充:“昨天裁缝来量过,但说一周后才能做好。” “出门右转第四个门。”他的语气有些怪异:“挑得时候小心点,别弄脏了。” 我先洗了澡,然后过去打开那扇门。 那是个储藏室式的小房间,里面全都是衣柜,货架似的码着,没有窗户,灯光也很昏黄。 我打开衣柜,里面是清一色的女人衣服,但多数都是日常搭配,只有寥寥几件礼服。日常的衣服基本都是zara这一类平民品牌,礼服则剪裁精致,镶金带银。 从衣服的磨损程度可以判断这些衣服有新有旧,看尺寸应该是同一个人。 最里面的衣柜没有门,有如一口六面封死的棺材。 衣服主人的尺寸比我稍大些,但其中有一件金色礼服是绑带设计,可以利用绑带将尺寸调整得更加合适。 可我不想穿。 我在书房里找到繁音,他正坐在壁炉旁喝咖啡,怀里蹲着一只不知从哪溜进来的花猫。那猫咪跟他一样慵懒地睥睨着我。 我问:“我为什么要穿礼服?” “赴宴。”他挠着那猫的脖子,它的嗓子里发出代表开心的咕噜声。 “可那些衣服是有人穿过的。”我不想穿别的女人的衣服,新的也不行:“我不穿。” 他冷冷地看过来。 “我也不想去女明星的宴会,我从来都不追星。” “不识抬举。”他腾地站起身,把猫放到咖啡桌上,朝我走过来。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却还是被他用手招呼到地上,他径直往门外走。 我爬起来,跟上去追问:“为什么是我不识抬举?那些衣服是谁的?我记得你妹妹才十一岁,根本穿不了那么大的衣服!” 他不回答,且加快了脚步。 “繁音!”我扯住他的手臂:“你不觉得这样特别侮辱人吗!” “啪”!他突然转过身,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 我的脸颊、眼睛、耳膜在同一时刻感受到剧痛,连脑仁似乎都跟着震了一下。 我很久才重新看清眼前的东西。 繁音依然没走,脸上的表情和每次打我无异,写满了无动于衷。 “那个女人是谁?”我依旧攥着他的手臂:“你以前说起过的妻子?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侧开脸,露出一脸烦躁。 我松了手。 他居然没走,而是沉吟了一下,问:“最后再问你一次,去不去?” “不去。” 他立刻走到电话机前,拎起电话叫人,让他们记得带绳子。 我不由开始慌乱。 不到半分钟便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他的手下。繁音交代:“绑起来。” 我的手臂被扭到背后,脖颈被套上绳子。 繁音朝门口走去,一边说:“收拾干净,送给蒲家。” 我方才回神:“繁音!”绳子已经绑紧了我的双手。 他脚步停住。 “我去。” 林叔找来化妆师帮我遮掩脸上的红肿,繁音的中指上有枚戒指,它把我的脸颊刮出了一道火辣辣的红印,上妆时痛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向林叔打听这些衣服的主人,但他假装没有听到。 虽然金色礼服是全新的,但它让我觉得有如针刺,只好不停地告诉自己:我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是我的丈夫。我是一只贪生怕死的蝼蚁,而他随时都能让我灰飞烟灭。 出门时外面正下着暴雪,幸好直接上车并不太冷。繁音似乎料到我会选这件,瞟了一眼,伸手捏起了我的下颚,扭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问:“还疼么?” “疼。” “嗯。”他嘴边泛出一抹略显残忍的微笑:“疼才能长记性。” 我没回答,他松手靠了回去。 那个女明星我并不认识,但她长得很美,是多国混血,有着金色的头发和浅蓝色的瞳孔,以及非常火爆的身材。与会者我也通通不认识,但可以从座驾和穿着看出都不是平凡人。看来这个女明星的成就并不低。 她亲自出来接繁音,旁若无人地抱住他,亲吻他的脸颊。这当然可以算作礼节的一部分,但她看他的眼神热辣得不行,并且就此开始挽上他的手臂,繁音对她的动作也很是温柔宠爱,抚着她脊背时的表情与摸那只花猫如出一辙。 我已经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的可能性,心里也有所准备。但顶着这样一张痛到无法绽开笑容的脸,再置身于这样的画面前时,又有了一种活着好像已经没意思的感觉。 之后女明星邀请繁音一起去喝酒,并且和不少人打了招呼。我跟在他们身后,没有被介绍给任何人,如同一团毫无存在感的空气。 转了好久,女明星把繁音领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繁音帮她拉开椅子,她道谢坐下,挽在他手臂上的手理所当然地握住了他的手,含情脉脉地朝他微笑。 繁音也朝她笑了笑,一边握住她的手,顿了顿,又慢慢地拉开她的手腕,在她愕然的目光中到她斜对面给我拉了椅子。我坐下来,他坐到了我旁边。 女明星这才发现还有一个我,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请问这位小姐是谁?” 我心说他肯定不会说实话,却听到繁音充满抱歉的声音:“对不起,她是我的未婚妻。” 女明星愣住。 我也愣住。 “是我父亲的安排。”繁音无奈地说:“只娶华人,是我们家的家训。” 女明星满脸受伤,望着他沉默。 “真的很抱歉。”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看来她实在太受打击了,竟然当着我的面问了这句话:“为什么只选择华人?” “法律规定我只能有一位妻子,但我需要很多孩子。华人女孩能够接受,并且乐意执行这一点。但你不一样,亲爱的,你有更好的前程,生产会让你失去美丽和身材,摧毁你的事业,我不能这么自私。”他的表情岂止是体贴,说是特别爱这位女明星也不为过:“你正如日中天,但我父亲的身体并不好,自己的身边也常常环绕危险,我无法再等下去了。” 女明星开始哭,悲戚地说:“那你为什么还接受我的邀请?天哪,你竟然完全没有告诉我。” 可是她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哭吗?明明是我这个“生孩子机器”比较惨好吗? 繁音握住了她的手,柔情似水地望着她。 十几分钟后,女明星终于止住了眼泪,握着繁音的手,悲伤地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要取决于你的态度。”繁音望着她说:“如果你愿意息影,每三年为我生一个孩子,我随时都可以与她分手。” 女明星看向我。 我尴尬极了,想来想去,觉得这样回答比较保险:“我也并不喜欢他,这只是家族联姻。” “每三年生一个孩子实在太苛刻了,”女明星皱着眉头,忧郁地说:“我做不到。” “是啊。”繁音欲言又止。 “我还可以尝试其他的机会吗?”女明星立刻着了他的道:“我会努力。” “如果你可以帮我一个大忙,也许我就可以以此说服我爸爸让你做我的妻子,但会通过代孕的方式让其他女人完成这个任务。”繁音苦笑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真抱歉……” 第43章 狗 这种条件正常人应该都不会答应吧,说是代孕,但繁音是会通过试管婴儿代孕的人?那不就是默认他出轨养情妇么? “不,”女明星激动起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 繁音微微地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愿意帮我的忙?” “只要你需要我。”她真诚地说:“我真的不希望自己所爱的人另娶他人。” 繁音笑了一下,将她的手拉到嘴边吻了吻,柔声问:“任何事都可以?” “当然!”女明星果然很想嫁给他。 繁音笑得更开心:“我知道霍利非常迷恋你,我需要你帮这个忙。” 女明星张大了眼睛。 霍利是谁?我仔细搜索我的记忆,发现只有一个胖子姓霍。 “事情很简单,你只需要将他单独约出来,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他笑着问:“你愿意吗?” “这……”女明星慌乱起来:“即便他与我见面,也会带不少于六个保镖,而且他们都配枪。” “这么说你做不到?”繁音露出一脸无奈:“那很抱歉,我无法说服我的家族。” 女明星陷入纠结,半晌问:“你会杀了我吗?” “亲爱的,我为什么要杀你?”繁音摊手问:“你在想什么?你是我最爱的女人!” 她咬住了嘴唇。 让女人去勾引她的追求者单独出来,上床是十有八九的事。也只有在做这件事时,这个男人身边才会没有保镖吧? 但那个霍利会这么幼稚吗? “你认真考虑。”繁音握住她的手,温柔得不可思议:“如果我只是想玩你,那我今天根本不必来,如果我有心骗你,何必要专程带上我的未婚妻引你不安?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不惜当着我未婚妻的面和你谈论这件事,就是因为我可以失去她,她也可以失去我。但我不想轻易失去你,可你要知道,我的家族需要一个能够帮助我的女人,你的家世不够显赫,职业不够光彩,但你至少是真心爱我,不是一无所长。” 真酸。爱得不得了还让人家去陪别的男人? 鬼才会相信他! “好。”女明星居然答应了:“我会去做。” 繁音扭头看我:“去帮我拿酒。” 我正好也不想坐在这里,便到酒水台去拿红酒。回来时发现俩人已经坐在一起,苦命鸳鸯似得抱着,亲得如火如荼。 我请侍者把香槟送过去,自己回去又拿了一杯酒。刚喝了一口,有个肤白羸弱的帅哥走过来,盯着我的衣服,眼里放着光。 我被他盯得很不舒服,便出声提醒:“先生?” 他方才回神,抬起头笑着说:“抱歉,小姐,我失礼了。” “没关系。”我说:“你好像对这件衣服很感兴趣。” “当然,我是服装设计师。”他立刻被这个话题点燃,脸上呈现出激动:“您的礼服真是太美了,而且我确定我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请你稍等,我正在回忆。” 坏了!如果被人发现我穿得是繁音以前女人的衣服,那我还不被笑话死? 我忙说:“先生,您不用……” “不,请您不要说话!”他陷入苦思,半晌突然兴奋地低吼:“我想起来了!” 我不由退了一步,心里有些害怕。 “十年前在米兰的设计师大赛上!它是冠军作品!比赛结束后就立刻被一位富豪买走,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全世界只有这一件,我绝不会看错!”他兴奋地问:“请问您是如何得到它的?” 因为他的声音太大,我们的身边已经围了不少女人。 她们通通对我的身上的礼服表现了兴趣,因为它是独一无二的。虽然我觉得它不算很漂亮,可它昂贵而稀有,这是重点。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只能频频扭头,希望繁音可以看到我。 但人实在太多了,挡住了我的视线。 正尴尬时,一个声音传过来:“苏小姐。” 是阿昌。 人群让开路,他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设计师对他解释了事情经过。 阿昌听完就笑了:“先生,你的问题实在是太可笑了。” 设计师一愣。 阿昌和颜悦色地解释:“这位小姐是繁先生的未婚妻,她的父亲姓苏。她所拥有得的可不仅仅是这样一件礼服。” 设计师和众人更加激动,看样子繁音是宾客中身份最高的人。他们纷纷要找我喝酒,但阿昌巧妙地推辞了他们,把我带到角落里,说:“繁先生让你在车里等他。” 我有更关心的事:“你为什么说我的父亲姓苏?”难道他查过我? “你姓苏,你的父亲当然姓苏。”阿昌笑着压低了声音,问:“你知道苏家吗?”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 “你不知道很正常,这个家族非常低调,但他们富可敌国,权倾四方。”阿昌奸笑:“我可没有说你是苏家的千金,是他们自己误会。” 我不由问:“苏家和繁先生谁势力更大?” “这话不对,你用一个家族比繁先生一个人,那繁先生怎么可能比得过?”阿昌没再多说,催促道:“到车里去等吧。” 刚一上车,繁音就被女明星送出来了,俩人站在车门口吻别。 之后繁音坐进来,女明星还跟我招手说再见。 外面的风雪依然强劲,汽车开得很慢。 繁音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浑身酒气,显然喝了不少。 我犹豫了好久,冒着被打的风险问问:“霍利是谁?” “那胖子的独子。” 他依然闭着眼睛,但语气很平和。 那我就继续问:“你和那位霍先生有过节?” “霍家负责做口头协议的公证人,但姓霍的收了蒲蓝的钱,公证时有意偏向蒲蓝。”繁音解释得还挺清楚:“我从不做五五分成的生意,更不认得他蒲蓝是谁。” “那你那天为什么答应?” 他瞟向我,目光里露着鲜明的鄙视:“公证的规矩是双方不带人,地点由姓霍的安排,安全由霍家保障。因此,霍家把自家人分别给我和蒲蓝作抵押人,万一霍家有失公正,我们可以杀了抵押人。但姓霍的给我的抵押人是个他们家族早就想弄死的废物。” “你去之后才知道?” “之前就知道。” 我忙问:“那你还敢去,不怕他们杀你?” “一成利润有一亿三千万,我没理由放弃那三成。”繁音说:“对于蒲家来说,无论三七开还是对半他都不会赔,而我一死,他这批货就得拿去填海。对于霍家来说,五五可以拿到蒲家的好处,三七是规矩,谁都不会把他怎样。” 我听懂了,不由感叹:“他们居然敢得罪你……” “敢得罪我的人太多了。”他发出一声没有温度的笑。 “那你能不能顺便解释一下今天的事?”难得他这么愿意说。 繁音瞥了我一眼:“你觉得呢?” “因为霍胖子的醉了你,所以你想让那个女人杀他儿子。” 他挑起眉角:“怎样?” “你为此出卖了自己的色相。”我说:“还许诺她结婚,代价太高了。” “直接动手是七条人命,跟她说两句漂亮话是两条人命。”他笑了一声:“哪个风险小?” “可他跟她见面还带六个保镖,明显并不信任她!” “那就打赌。”他好心情地说:“输了就去陪蒲蓝,找个机会把他做了。” 这! “如果你输了呢!” “我娶你。”他悠然道:“婚礼规模任你挑。” “你哪来这么强的自信?”我相信他绝不愿意跟我办婚礼。 “因为啊……”他伸出手臂揽住我的肩膀,靠在我耳边低吟:“她很风骚。” 我不由一阵反胃,推开了他。 他也没生气,看着我笑。 “你不觉得这样评价一个女人有点过分么?” 他瞅着我,没吭声。 “但她毕竟跟你……”我不想说那个让我不爽的词。 “我又没有白玩儿。”他不屑道:“刚刚那栋办party的别墅就是我买的。” “我是说你是不是应该有点风度?”我觉得这样在背后评价跟自己同床共枕过的人很无耻,何况看得出,那个女明星很爱他。他现在在我面前这样说她,肯定也在别人的面前这样说我。恶心透了! 他突然捏住了我的脸颊。 他出手不重,但食指正好按在我红肿的那部分,因此让我有点疼。 “既然你这么说,”他满面嘲讽:“那么请你在每次用马桶时,都对它说敬语,尊重它、怜惜它、抚摸它。感谢它优秀的服务,发自内心地爱上它。”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握住他的手腕,问:“那我也是马桶吗?” 他松了手,靠回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我必须要听到回答,哪怕他掐死我:“别不说话呀,你只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不是。” 我悬着的心略微放松。 他却又说:“你至少可以算条狗。” 五分钟后,繁音突然推了我一把。 “干什么?” “我很喜欢我的狗。”他一本正经地说:“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板着脸。” “谢了!”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不用太客气。” 第44章 我滚 回去的路程还远,我靠在椅背上打盹。 正犯困时,突然听到繁音的声音:“停车。”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扯了一把,睁眼一看是繁音,他朝我努努下巴:“下去。” 外面还下着大雪,我却只穿着一件吊带礼服:“为什么要我下去?” “买狗。”他说着把座椅上的大衣扔到我身上。 我穿上大衣,是挺暖和,但一身的烟味难闻死了。 往前走十几步就是宠物店,门上贴着一张大大的比格图片。 此时已经月上柳梢,满大街的商店都关门了,但这家宠物店居然还开着。 地上的雪已经没过了脚背,我却只穿了船型高跟鞋,雪水流进鞋里,不消多时我的脚就麻了。 等我好不容易跟进宠物店时,繁音的怀里已经多了一条小奶狗。 店主是一位美丽的妇人,正站在咖啡机旁倒咖啡,一边跟繁音搭话,说小狗已经一个半月。 繁音用手指点着小狗的脑袋,问:“好看么?” “好看。”我伸手想摸,手背却上狠狠地挨了一下。“太凉!”他低声呵斥。 我收回手,到桌边去坐着,店主端来咖啡,我喝了半杯,觉得身上暖和多了。 繁音也把小狗放回去,过来坐到我身边,问:“这一窝还剩几只?” “还剩四只。”店主笑着解释:“比格很活泼,比较吵闹,买它的人并不多。” 的确,这边法律规定小狗十周才可以进入主人家里,但十周之前可以预定。我刚结婚那几天和繁音去看过狗,一个月的狗就已经订购一空。 繁音点了点头:“都卖给我吧。” 店主高兴地去开单子,繁音趁机把自己的咖啡推到了我面前。 “你为什么不喝?”他明明每天都喝咖啡。 “像泔水。” “你!”他是故意的! “喝。” 算了,他就是损我有瘾,不理他,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好了。 两倍热咖啡下肚,我浑身的血液都通畅了。繁音跟老板娘聊天,我跑过去看我们选定的小狗。 比格真的分外活泼,才这么小就已经叫唤个不停,而且很亲人。它们生性乐观,容忍能力强,所以经常被当做医学实验犬,也因为吵闹顽皮而成为遗弃率最高的犬种之一。 但它们四个很幸运,繁音的狗本就养在外面,吵闹也无妨,也有足够的地方让它们奔跑嬉闹,食物也健康精致。由此可见,我的运气还不如狗好。 我趁繁音不注意摸了摸它们,它们把小爪子搭在我的手指上,抱着我的手跟我玩。正逗得开心,突然听到繁音的声音:“走。” 我一扭头,他已经站到了我身后。 悄悄观察他的表情,似乎没有要打人的意思。 繁音瞟了我一眼,随后过去推门,我也连忙裹好大衣跟上。繁音却突然退了回来。 门口站着一位满身风雪的老人。 他是欧洲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穿着很普通,手上拿着一根拐杖。 他一进门便不由分说地开始抽繁音,直把繁音抽得抱头鼠窜。我连忙跑过去抱住那老人,但他力气很大,我又不敢用力,两下就被他挣开。我还想过去,却听到繁音的低吼:“让开!别报警!” 我只得让开,见店主还拿着电话,连忙跑过去按住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口便传来一声巨响。 是繁音被老人追打出去了,我赶紧追出去,见老人依旧玩命地打,嘴里念念有词,风声太大,他的德语口音又有方言,我根本就听不明白。而繁音则抱着头在雪地里缩着,嘴唇上已经有了血。 这老爷子是想杀人啊! 我顾不得繁音的命令,赶紧扑过去挡到他身前,捉住老人的拐杖,怒吼:“你是谁!为什么打他!” 老人使劲地往出抽拐杖,但我这次卯足了力气,因此他没能挪动分毫。僵持中,他突然瞪起了血红的眼睛,枯槁的手指朝我的胸口抓来。我想捂已经晚了,胸口的布料被他抓住! 嘶啦—— 我胸口的礼服被抓出一条大口子,金线崩断,珠宝坠了一地。 这老流氓! 打人就打人,撕人衣服算什么东西! 我趁他握着手里的布料发愣的当口使劲推开他,并且一拽,拐杖就到手了。我举起那根沉甸甸的拐杖,就要打下去,手臂突然被人攥住,闷响传来,这种疼太熟悉了:我的手臂脱臼了! 我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竟然是繁音! “滚!”他拿走拐杖,狠狠地把我推进了雪地里,用手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转身朝那老头走过去,扶上了他的手臂。 人家打他,我替他拦着,他反而打我!狗娘养的! 好!我滚! 我裹好衣服,踢掉高跟鞋,拖着动弹不得的左手臂朝大路走去。 我想好了!我不回去了!我跟他离婚! 就算他变成小甜甜我也不回去了!这是什么狗屁婚姻!大街上的流浪汉都干不出这种事! 越来越大的风雪渐渐迷了我的眼睛,仿佛把我的眼珠子也冻住了,让我的眼睛越来越模糊。 突然,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臂,熟悉的声音传来:“苏小姐!” 我扭动着僵硬的脖子看过去,是阿昌。 “我送你去医院。”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棉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不由分说地把我拉上了车。 我这条手臂短时间内脱臼两次,医生说这样下去恐怕会有后遗症,要我记得好好保养,定期检查。 接上手臂后,我需要挂水,阿昌陪我在病房,说:“繁先生有事要处理,要我陪你来医院,送你回去。” “后半句不是他的原话吧?” “连这点意思都体会不到。”阿昌笑着说:“我怎么可能做他的助手?” “噢。”我问:“那你知道他跟我的离婚进度进行到哪里了吗?” “你放心。”阿昌说:“那只是气话。” 我忙问:“他亲口说他不想离了?” “不用他亲口说,如果他真的要离,那你们现在已经离了。” “法律明明规定分居期一年。” “那只是一般情况下。”阿昌说:“特殊情况下可以提前。” 这样啊。 我又问:“那如果我提出呢?” “你最好不要想这个。”阿昌说:“这是要命的事。” 我对阿昌的立场很不满:“我记得你之前还劝我跟他离婚呢!” “之前他是第二人格状态,第二人格听你的话呀。而且那时候主人格要离婚的心很坚定,老先生才想着放你一条生路。”阿昌摊手:“但现在主人格不想离婚,第二人格又不出现,老先生就觉得这样蛮好的。而且前些日子医生给他看过,发现被第二人格承载的记忆并没有恢复,因此无法判断第二人格是就此消失了,还是只是沉睡。万一是沉睡,那等他醒来还是要见到你才行,否则打击过度继续分裂怎么办?” 我懂了:“他是因为这样才不跟我离婚吧?” “至少肯定不会杀你。”阿昌说:“你机灵一点也就不会挨打了。” “那今天那老头是谁?” “那你就别管了,反正那老头可以随便打他。”阿昌说:“你只需要盯着点,别把老人家的腰闪了就行。” 正说着,有人推开门,是繁音。 他面无表情地进来,瞟了一眼我的输液瓶,问阿昌:“什么时候能走?” “挂完这瓶水就可以了。”阿昌站起身,给繁音拉了椅子,繁音坐下,他便出去了。 我问:“你怎么样?” “没什么事。”他的神色有点古怪:“他不是要摸你。” “喔。”我说:“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挨他的打吗?” “不能。” 那就算了。 他也没再说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这瓶水挂完,我跟繁音一起回了家,一路上相安无事。 到繁音家时,林叔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口,说:“先生,tom死了!” tom就是这里唯一一只泰迪,它白天还好好的呀! 繁音呆住,半晌才说:“带我去看看。” 我跟他们一起去看tom,它还在兽医那边,肚子上的毛已经被剃了,缝着针,显然已经做过了手术。 繁音弯下腰去,用手摸了一下它的头,眼眶蓦地红了。 我不敢过去摸,却也能从他的表情判断,它肯定已经凉了。 我也不由一阵心疼。 兽医端来一个盘子,说:“先生,我们在tom的肚子里发现了这个,但取出已经晚了。” 盘子里是一些彩色塑料皮,显然是食品**袋。 繁音瞪着那东西,咬牙切齿地说:“去查是谁丢在院子里的。” “不用查了,先生。”训狗师颤声说:“这个**袋我认识,是装肉干的。” 繁音愣住,我也愣住。 训狗师看向我,说:“我记得我给您**袋时曾千咛叮万嘱咐,一定要把**袋放进垃圾桶,林管家也在场。你怎么会忘了呢?” “我扔进垃圾桶了呀!”别说他们提醒过,就算不提醒,这宅子里有这么多动物,我也不可能到处乱扔啊!“我下午明明……” 我正解释,突然感觉到一阵窒息。 第45章 丑八怪 我霎时就再也吐不出任何一个字,望着他烧着怒火的眼睛,大脑陷入呆滞。 就在我眼前开始出现幻影时,他突然松了手。 我捂住剧痛的喉咙,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后颈又被他扯住,一路拖着我出了门。 我跟不上他的脚步,因此脚背几次被拖在地上磨得麻痛。门外风雪正盛,我看不清路,只觉得自己被拖了很久,突然来到一扇栅栏门前。还未看清里面,就已经被扔了进去。 落点是个很温软,却有点扎的毛垫子。 “咣啷”一声,关门声传来,我连忙站起身试图跑去门口,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吹口哨的声音。与此同时,我的裙子被什么东西挂住了,我扭头去看,见到一只一米多长的豹子! 它叼着我的裙子,尖的獠牙呲着,阴沉的眼睛里闪着凶恶的光。 我吓疯了,手忙脚乱地撕开裙子往门口跑,然而那豹子先我一步跳到门口,卧在了地上。 其实我昨天就见过这只豹子,当时它正在花园里奔跑,追逐饲养员抛出去的肉块,样子就和《动物世界》里的野生豹子一样凶猛。我怕得不行,根本不敢接近。 可它现在就在距离我一米的地方,虽然它微眯着眼睛,但我一动,它立刻睁开眼抬起头,凝视着我的样子如同盯着老鼠的猫。 所以我不敢再动,也不敢叫。豹子住的地方当然没有窗户,我根本无路可逃。 我俩就这样僵持了很久,恐惧已经让我忘了浑身的疼痛。 透过栅栏门,可以看到外面依然在下暴风雪。豹子有这么厚的毛,当然不需要暖气,可我已经冻得牙齿打架。所以我终于坚持不住了,在豹子犀利的目光中坐到了墙角,抱住自己的腿。可惜这个姿态并没有更暖和,冰雪让墙壁都变成了彻骨的冷,我的后背被冻得发疼。 就在这时,那豹子突然站起来了! 我正要站起身,它突然腾起身体朝我扑过来。 我不由捂住脸尖叫,却并没有感到预想中的疼痛。 腿边有点痒痒,我把手指松开缝隙,发现那豹子在我脚边横卧着。 门到是被它让开了,但我如果想走,就必须先跨过豹子。但瞧它警觉的样子,这个想法恐怕只会加速我的死亡。 于是我盯着它,在心里揣测着它此刻的念头。它铁定不饿,靠着我大概是为了盯着我,也免得我冻死,否则等它饿时就吃不到新鲜的。 而我呢?我根本就没有退路。 跑不掉,叫也不可能有人救我。 我明明没有害死那只狗,他却问都不问就把我拖来这里喂他的宠物。 我的命连条狗都不如。 如果这次我还能逃出去,那打死我也不回来了。 虽然豹子靠着我,但我还是被冻得够呛。人一冷就想睡觉,因此我开始犯困。起先我还能撑着,后来眼皮打架得厉害,做梦梦到豹子把我吃了,先吃了我的腿,又扯出我的肠子,突然听到有人“咦”了一声。我打了个激灵,睁开眼,发现豹子正蹲在门口,用脑袋蹭着栅栏门。 门外传来稚嫩的笑声:“jerry!有没有想我呀?” 我连忙跑过去,果然是个小孩子。她个头挺高,感觉有十二三岁,梳着瀑布般的长发,头上别着一个粉红色的发卡。她的眼睛和繁音很像,但五官的轮廓很像欧洲人,总而言之非常漂亮。 我记得繁音告诉过我,他有一个妹妹,今年十一岁,应该就是她? 豹子正猫一样地把头靠在栅栏上任她抚摸,我觉得这很危险,便说:“小朋友,这是豹子。” “我知道呀。”她似乎对我的出现毫不意外,笑嘻嘻地回答:“jerry是我的宠物。” “它很危险的。”我说:“你还是往后一点。” 她笑了一下,伸出小手打开栅栏门,笑嘻嘻地说:“jerry,出来!” 豹子立刻冲了出去,双爪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用脸颊蹭她的脸。 我还想阻拦,小女孩已经搂住了豹子,亲昵地抚摸着它的背,一边有点得意地朝我眨眼睛。 繁音他爸爸真是有病,怎么能让孩子把这种动物当宠物? 我正欲再开口阻拦,小女孩突然拍了拍豹子,说:“下来。” 豹子听话地从她身上下来。 小女孩叉起腰,指着我说:“凶她!” 豹子立刻转身朝我呲起獠牙。 我不由双腿一软,跌到了地上。 小女孩立刻哈哈大笑,走过来蹲在我身边,问:“你果然很害怕呀。jerry很乖的,从来都不伤人。” 我连忙起来,把她拉到我身后,说:“可那是豹子,狗偶尔还咬人呢。” “那是它不喜欢你啦。”她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乖乖站在了我身后,并朝豹子做鬼脸:“去玩吧!jerry!”说完扬了扬手,豹子听话地跑了。 我松了一口气。 “阿姨。”小女孩扯住我的手臂,问:“你是谁呀?为什么在jerry的家里?” “我……”看来繁音并没有告诉她我的事,也好,我也不想说:“我是这里新来的女佣。” “哦?”她立刻露出一脸兴奋:“你管什么呀?照顾jerry吗?” “是、是的。” “哇哦!那你胆子还这么小。”她皱起眉头。 “因为你哥哥给很多钱,所以我就来了。”想出去只能靠她,但我要先想个借口。 “可是你这样子jerry也不开心的。所以jerry我来照顾,你现在带我出去玩好不好?”她挽住了我的手,笑嘻嘻地说。 “去哪玩?” “走嘛!就游乐场!”她扯住了我的手臂。 “可……” 我觉得这事不对劲,但她已经把我拽到了汽车边。 她先跑去钻进驾驶座,握着方向盘朝我招手:“快走!” 我连忙跳上车:“你自己开车?” “对呀。” “那出去怎么办?外面很危险的!” “你可以开嘛。”她眨巴着眼睛问:“难道你连车都不会开吗?” “呃……” 别说,这孩子开车还挺稳,不过花园里也没什么车。 我在路上问:“你开车多久了?” “两年了吧。”她说:“不过我还不能拿驾照。” “对啊。” “真讨厌,为什么不给小孩子拿驾照?”她嘟起嘴吧:“我比很多大人都开得好。” “主要是你个子还比较小,力气也小,遇到紧急情况会受影响。” “噢。”她又笑着看过来:“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灵雨。” “我叫繁星。”她龇起白白的小牙齿,问:“好不好听?” “好听。” 她“嘿嘿”地笑了一会儿,问:“阿姨你是干嘛的呀?” “我是飞行员。” “哇,好帅哦。”她说:“我哥哥也会开飞机,不过那只是他的兴趣。他说等我长大了就教我。” “那真厉害。”我说:“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学会的。” “当然啦!”她猛地一刹车:“到了!下车。” 这丫头开得还真快!这就到门口了! 我下了车,正要朝驾驶座走去,后背突然被人狠狠一推:“出去!” 我身上有伤,又被冻了一夜,腿脚很不灵便。而且这一下力道十足,我直接就被推到了地上。 繁星仰着脖子朝我走过来,突然狠狠地踩上了我的手:“装我家女佣?”她一扫可爱的模样,吊着眼睛睥睨着我:“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我爸爸的新老婆?” 我傻了。 “我爸爸说了,要我来看看jerry把你吃了没有,没吃就要你滚蛋!”她朝着大门外的方向努努下巴:“滚啊,丑八怪!” 我这才找回声音:“你先把脚拿开。” 她拿开了脚,抱着膀子站在我身边。 我从地上爬起来,问:“你是他女儿?” “嗯哼。”她用眼睛剜着我,说:“你把我的tom都害死了!讨厌鬼!” 真是得来全不顾费工夫…… 呵呵。 女儿…… 我不想多问了,转身往外走。突然听到繁星的声音:“站住!” “干什么?” “限你两个月之内立刻跟我爸爸离婚。”她的声音里夹着浓浓的愤怒:“而且不准再来我家!也不准再霸占我妈妈的房间!更不准再穿我妈妈做的衣服!” 我转过身,说:“你去跟你爸爸说。我主动起诉要先分居一年。” “我爸爸已经答应了。”她仰着脖子,说:“你等着吧!” 不管怎样,我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走了四个多小时才打到车,我必须得先回家拿钱去医院,却想起我没钥匙,只好先坐在家门口,想不到自己该怎么办。 家里的草坪已经长得老高,以前都是繁音负责打扫和除草。 我们已经结婚四个月了,四个月前的那天依然历历在目,如今我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无数次。 我的人生……真是全毁了。 就在这时,寂静的街道上突然传来跑车的引擎声。 我不由神经敏感,站起了身。 车已经开到了面前,布加迪…… 车门升起,有人下来,摘了墨镜,笑着说:“苏小姐。” 第46章 她人很好 这刚从繁音手底下逃出来,还没歇过气儿就撞见他? 我的点儿是有多背! 但人都站在我面前了,不打招呼当然不可以。于是我硬着头皮说:“蒲先生。” “你怎么穿这么少?”他问:“这里不是你家吗?” “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我家?”我没告诉过他。 “我姐来过啊。”他打开车门,问:“进来暖和一下?” 我赶紧摇头:“不用了,谢谢。” “又不会吃了你。”他笑了一下,关上车门,朝我走了过来。 我已如惊弓之鸟,仓皇地退了几步,直到贴到门上。 蒲蓝却只走到台阶附近就停住了脚步,解着大衣纽扣,问:“要不要先穿我的衣服?” “不用了,谢谢。” “你的脸已经冻紫了。”他已经把外套递了过来:“穿吧,放心,没下毒。” 我的确已经快冻死,便没再矫情,接过大衣穿在身上。翻毛大衣果然不是盖的,好暖和。 他笑了起来,问:“是不是没带钥匙?我帮你开锁?” “开锁要找警察局的。”我说:“我没带证件。” “我是说我开。”他每次笑都会眯起眼睛,样子就像那只豹子:“只要你别报警。” 我连忙从头上拽下一个盘头用的卡子,问:“是不是用这个开?” 他一愣,接过卡子笑起来:“你还挺熟。”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他把卡子掰了掰插进锁眼,动了没几下便传开喀嚓一声,门开了! 他拉开门,得意地说:“请进。” 我连忙进去,家里已经落了一层灰,冷得像冰窖。 虽然蒲蓝让我觉得很不安,但他至少帮我开了锁,何况他要进来,我就不敢把他推出去。 我把餐桌和椅子擦了擦,问:“你想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咖啡就可以。”他坐下来,微垂着头,没有乱看。 他和繁音都是那种举手投足很有教养,但有时非常没风度的人。这大概就是好的家教和不好的人品吧? 我把咖啡放到他面前,说:“我家太冷了,我先去把壁炉生起来。” 他说:“我帮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就行。”我家壁炉是电子的,一袋柴火没多重。 “确定不用我?”他指着我的脚,说:“你受伤了。” “确定不用。” 我很快就搞定了壁炉,但家里现在依然是冷的。 回到餐厅时发现蒲蓝正搓手,才想起他的外套给我了,他身上只剩一件衬衫。 我连忙脱外套,他却按住我的手:“你去换件衣服吧。” 呃…… 他不说我都忘了,我身上依然穿着那身金色的礼服,它被那老头扯坏,又被豹子撕去一块,不仅如此,我的鞋子也丢了,简直狼狈至极。 我连忙说:“那就请你再等我一下。”好歹他是客人,待客礼节不能少。 他点点头,说:“不急,你最好再洗个澡。我等下还有事,正好路过医院,可以送你过去。” “不用了。”他这样让我很不安。 “放心吧。”他笑起来:“就算我想怎么样,你这样子也根本就让人提不起兴致。” 我洗澡时才发现蒲蓝的话没错:我身上散发着一股动物园里特有的臭味,头发本来盘着,打了很多发胶定型,但折腾这么久,上面已经沾了许多灰尘,看上去就像一块丑陋的毡子。我脸上的妆已经脱了大半,眼圈乌黑,嘴唇干裂,一半脸颊高肿着,颜色有黑有白也有红。脖子上有条青紫的“项链”,身上更是四处都是血道子,被他掰脱臼的肩膀依旧高肿着。 这才两天。 我就变得这么丑。 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突然间失去了所有勇气。 不停地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那些眼泪。 索性不再擦了,坐到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 洗完澡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了,我出去时蒲蓝依旧在餐桌旁坐着,用右手手指转动着左手食指上的戒指。 我过去把外套还给他,说:“抱歉,我洗得有点久。” “没事。”他笑了起来,并且站起身:“现在看上去好多了。完蛋了,”他猛地靠了过来,舌尖舔着嘴唇:“漂亮的小姐,今晚去我家吧?” 我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他哈哈大笑着出了门。 吓死我了。 医院只有两个路口,蒲蓝只把我捎到医院门口便走了,临走前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要我有事联络他。 我肯定没事联络他,便仍了那张便签纸。身上的伤没关系,但脸上的还是招来了医生的盘问,我好说歹说,总算没有被报警。出来时天已经是下午四点,我饿得饥肠辘辘,便在附近的超市买了菜,准备回家做饭。 结账时,收银员笑着跟我打招呼,说:“好久不见你先生了。” “他最近去外地了。” “原来如此。”她说:“上次他送给我女儿一本书,她很喜欢。如果他有新书一定要告诉我,我会给孩子买的。” “谢谢。” 我就这样回了家。 炒了繁音最喜欢的宫保鸡丁,但辣椒放多了,几乎吃不出甜味。 我端着碗到客厅去吃,把电视开到最大声,情景喜剧里的人哈哈直笑,他们有理由快乐,因为在那个世界里,他们和朋友住在一起,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亲人时常来往。 没有人欺负他们,没有人打他们,更没有人杀他们…… 他们拥有我想要的一切。 这多么好。 这天晚上我就感冒了,手上脚上也长了冻疮。于是我就呆在家里养病,也没有联络学校和公司。 这天终于放晴,我正在门口扫雪,一辆宝马停到了我家门口。 是罗嫚。 她打扮得光彩照人,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跑过来说:“灵雨,我来看你!” “你看我?”我问:“谁让你来的?” “蒲小姐啦。”她冻得脸颊通红:“进去再说吧,好冷啊!” 罗嫚进来把东西放到桌上,一一给我介绍:“羽绒服是我给你买的,快穿上试试。” 我更疑惑:“你为什么给我买衣服?” “你病了嘛。”她说:“我记得你只有一件羽绒服。” 没错,因为我的身体素质很好,不到万不得已根本就不需要羽绒服,因此一件就够了。 她又摆出一个手机盒:“这是蒲先生送的。” “这是干嘛!” “他说你没有手机。”她激动地打开盒子,说:“铂金外壳,镶满钻石,这可是……” 我不得不打断她:“他是不是有事找我做?” “没有呀。” “是没有还是你不知道?” “喂!”罗嫚板起脸:“一个手机而已,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一个手机而已?”我好歹也是在苏家长大的人,不至于这点见识都没有:“如果铂金和钻石是真的,那它比你开来的那辆车都贵!谁疯了这样花钱呀!” “那更好呀!”罗嫚立刻说:“他本来就是在追你呀!” “我需要追吗?”我被她弄得很不安:“直接强奸我不就好了?” 罗嫚叫起来:“强奸你多没成就感啊!” “花几十万欧送个手机更没成就感好不好!”我也提高了声音:“这价钱买个当红明星都够了!” 罗嫚蹙起眉:“那你想怎么办?” “你帮我退回去。”我说:“最好帮我打听一下他想干什么。如果是跟繁音有关,那就别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点了点头,又问:“那如果只是想泡你呢?” “最好也不要。”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可能性,而且它太幼稚了。 “那你看这个。”她打开了最后一样,是一个保温瓶,里面散发着鸡汤的香味。 “人参乌鸡汤。”罗嫚说:“这是蒲小姐送的。” “她为什么送我?”这姐弟俩到底想干嘛! “这个我能回答你。”罗嫚露出一丝别扭:“但说了你别生气。”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她不是已经跟繁音约过很多次会了?” “不是。”她满脸同情地望着我:“他俩可能要结婚了。” 呵呵。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那正好让他放我一条生路。”我挤出一抹自然的笑容:“不过你还是没解释她为什么送我汤。” “蒲小姐不知道你们已经结婚了,但她知道你们在一起。她觉得很对不住你,就想关心关心你,还想撮合你跟蒲先生。”她笑着说:“蒲小姐人很好的。” 她人很好? 但愿如此。 按道理说,蒲萄救了我很多次,现在还来关心我,我不该怀疑她。可我总觉得不对劲,我俩立场调换,我真的有必要对她示好么?明明不示好也不会损失什么。她看起来可不像个乱使善心的人。 之后罗嫚告诉我,她最近经蒲小姐介绍认识了好几位豪门公子,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啧,难怪一直给他们说好话。 她一直呆到晚上才走,帮我收拾了家,且陪我出去买了一只新手机。 晚上我吃药睡下,一夜无梦。朦胧中听到我的手机在响,摸过来放到耳边“喂”了一声,那边传来笑声:“苏小姐,我就是要泡你啊。” 第47章 咱们只吃饭 我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蒲先生?” “嗯。”他还在笑:“醒了?” “请问你有事吗?”我决定选择性忽略刚刚那句话。 “只是想对你解释一下手机的事。”他的语气转为平静:“是我的助手挑的,我没有看过账单,也没有看过实物。抱歉,把你吓到了。”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拒收了。 “不过……”他又笑起来:“我就是想泡你。” 我接不上话。 “我以为你很清楚。”他说:“既然不清楚,那你就认真考虑一下吧。” 看来我有必要说明白:“蒲先生,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他的语气再次正经起来:“就是字面意思。”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如果他说是因为我年轻漂亮,那我就可以断定有猫腻了。因为我很清楚我的年轻和漂亮在这种人眼里值多少钱。 然而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茫然:“不为什么。” “我前不久刚把你打进医院。” “是。”他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你很有意思,至少很勇敢。” “听上去很假啊……”还不如年轻漂亮。 他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这是凭感觉的事,本来就没有、也不需要理由。” “好吧。” 他发出怀疑的声音:“这是打算答应了?” “没有。” “好吧。”他也没失望,只问:“那么这周日跟我一起去曼海姆怎么样?” “不怎么样。” “放心吧。”他说:“咱们只吃饭,不过夜。” “吃饭需要专程去曼海姆?” “那有米其林三星啊。”他笑道:“上次去得是二星,味道还不错吧?” “嗯。” “三星会更好的。”他说:“早晨飞去曼海姆,下午回来,吃过饭就走。如果你不放心,我明天请罗小姐给你送一把枪。” “可我能不去吗?”虽然美食很诱人,但我实在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能呀。”我刚松一口气,又听他道:“对了,炒宫保鸡丁不能放那么多辣椒。” 妈呀! “你怎么知道这个!” 他不回答,只笑:“要不要去曼海姆?” 挂上电话后,我把我家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确保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并没有找到诸如针孔摄像头这类设备。 所以是外面? 我毕竟才搬来不久,跟邻居都还不熟,看不出哪家换了人,只得拉紧防盗窗帘,以此求得心安。 蒲蓝既然知道宫保鸡丁的事,搞不好也知道我换衣服洗澡什么的。所以我答应跟他去曼海姆,临行前专程在包里放了几只安全套,准备万一遇到强来就从了保命。 周日早上,蒲蓝七点钟就来接我,夜里又下了大雪,现在天还是黑的,冻得人头疼。 我坐车总犯困,却又觉得睡过去不好,于是睡睡醒醒,到曼海姆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餐厅的外观是一座端正的长方体,墙壁黑乎乎的,大门紧闭,猛地一看就像一栋废弃的工厂。里面的装潢也算不得豪华,只有寥寥数张桌子,门口摆满奖杯。 和上次那家一样,这里也是只接受预定的。 现在整间餐厅还空着,我俩一边等菜,一边喝酒。蒲蓝不说话,但他一直看着我笑,惹得我浑身不自在,只好问:“你不想聊点什么吗?” 他笑着摇摇头:“我在观察你。” “观察我什么?” 他没说话,却依然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蒲先生,请你有话直说。” “我只是好奇你的出身。”他把玩着酒杯,笑着说:“你走路用餐都像是专门学过,但名门望族怎么会为钱去做那种事?” 他是说我卖身陪他的事。 我不由笑了:“名门望族当然不会,但穷鬼会呀。” “飞行员的薪水也不低吧?” “毕竟压力大嘛。”他果然已经悄悄调查过我了,那他知道我的丈夫叫繁音吗? 他点头:“那就应该把手机收下。” “不要,收钱办事天经地义,不办事就不能乱收钱。” 他笑了起来:“那天你收了多少钱?” 我知这是个玩笑,说:“两千块。” 他瞪大眼睛:“我就值两千块?” “反正人家就开价两千块,而且是税前。而且不是你值两千块,是陪你值两千块。” “噢!”他翻了个白眼,捂住心口:“真是万箭穿心!” 既然聊到这了,我就把准备好的钱掏出来,朝他推了过去。 他没接,问:“做什么?” “上次我生病,蒲小姐为我出钱让我住院。”希望给钱可以拉开距离:“这是住院费,我想请你转交。” “拿回去吧。”他把钱推了回来:“钱是我掏的,你想还,先给我卖身二十年。” 我连忙说:“那就算了!” 坦白说,我没吃出二星和三星的区别,因为都很好吃。期间蒲蓝给我讲解了每一道菜的食材,说得头头是道,厨师也过来跟他畅谈了一会儿。 饱餐过后,蒲蓝看看表,问:“接下来想去哪儿玩?” “不是说好只吃饭吗?” “得消消食吧。”他一边招呼侍者拿账单,一边问:“咱们去喝点下午茶?” “又吃?” 他露出猥琐的笑容:“先去睡个午觉也可以。” “你不是说只吃饭不过夜嘛!”我说:“男人要一言九鼎!” “没错,但现在是中午。”他板起脸:“下午茶还是酒店,你自己选。” “吃冰激凌。” 蒲蓝又找到了一间很漂亮的下午茶店,我们临窗而坐,窗外的小孩子们在堆雪人。 吃了冰激凌,又喝了咖啡、吃了蛋糕,蒲蓝又问我想吃晚餐还是去酒店,我选了晚餐。 晚餐吃得是德国传统食物,喝了一点啤酒,出来后雪已经停了,窗外夜色阑珊。 这一天过得实在太饕餮,我已经撑得走不动路,但蒲蓝仍有要求:“去看场电影怎么样?” “不去,天已经黑了,我要回家。” “但现在不能开车,一身酒气。”他摊手:“或者你开?油钱算我的。” “交警罚款算谁的?” “你的。” “蒲先生!”我说:“你约我的时候说一顿饭就回来了,现在都吃了三顿了!” 他双臂抱胸:“那你想怎么回去?” “坐火车。” 他绷起脸:“明天一早报纸头条,咱俩在火车上被钢丝勒断脖子。” “为什么我也会被勒断?” “人家以为你是我的情妇,杀人灭口嘛。”他憋不住笑了:“去看电影,我可以包场,想看什么片子随便放。” “不要。”脑子有包才会单独跟他待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咱们就在这附近走走。” “冷啊。”他缩起脖子:“你也不跟我聊天。” “我聊。”我问:“你为什么会开锁?” “潦倒的时候靠这手艺混过几年饭。” “你什么时候潦倒过?” “五十多年前吧。”他一边说,一边握住了我的手。 我赶紧去掰,他却把手指插入了我的手指缝隙,一脸事不关己:“其实机械的原理都差不多,会修车就会开锁。” “那我也会修车,我怎么不会开锁?”我继续掰。 “你笨嘛。”他把我的手揣进了他的外套口袋。 “蒲先生……” “嗯?”他有点凌厉地看过来。 我有点紧张:“方便把我的手还给我吗?” “不方便。”他捏了捏我的手,道:“我玩一会儿。” 好吧。 这会儿我们已经步行了两条街,要过圣诞节了,家家张灯结彩。 蒲蓝问:“你过圣诞节么?” “不过。” “新年?” 他不是调查过我的背景吗?我很不满:“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笑起来:“我也不回去过,到时来一起吃饭吧,我二姐和繁先生也在。” 我不由一愣:“你……” 我想问他到底知不知道繁音是我老公的事,脚下却突然一滑,身子猛地往后仰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人搂住我的腰,堪堪将我扶住。 我站不稳,连忙抱住他的脖颈。嘴唇上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我想扭头,后脑却被按住,想推他,手腕却被攥住。 他松了口,额头仍然抵着我的,有点危险地眯着眼睛:“有这么意外么?” “你明明说好的!” “对啊,不过夜。”他说:“但我在泡你呀。不让碰,亲几下总行吧?” 显然他想往过凑,可我浑身被掣,只得尽量缩起下颚,拖延被他亲到的时间。正挣扎,一束明晃晃的车灯突然照过来,这里是人行道,根本不会有车。我不由眯起眼睛去看,车头飞天女神的标识在灯光中灼灼生辉。 正发愣,湿润的触感传来。我扫了一眼车牌号,干脆闭上眼睛,抱住了蒲蓝的脖子,任凭他的舌尖掠入,陌生的触感不由令我汗毛倒竖。 突然听到女人的声音:“蒲蓝?” 蒲蓝松了口,扭头看过去。 我垂下头,但也能用余光看到那边。是繁音跟蒲萄,说来也真巧,上次在市内也就罢了,在曼海姆居然也能遇到! 蒲蓝便松开了抱着我的手臂,却仍拉着我的手,转身看着蒲萄,语气有点怪异:“二姐,好巧啊,又碰到你了。” 第48章 他回来了 蒲萄笑着回答:“我陪繁先生来参观他的母校。” 蒲蓝看向繁音:“繁先生。” “蒲先生真是好兴致。”繁音瞟着我,冷笑着说。 蒲蓝愕然问:“繁先生怎么这么说?” 繁音没说话,转身上了车。 “太晚了,而且这样在外面走太危险了。”蒲萄说:“快送苏小姐回去吧。” 劳斯莱斯开走后,蒲蓝领着我往回走。 我跟着他,心里稍微有些惴惴不安。 果然,上车后,他突然问:“你跟过他?” “没有。” “撒谎。”他瞟了我一眼:“我不是想介意这个。” 轮得到他介意么? “但我建议你离他远点。”他一面把车倒出车库,一面说:“他对女人很刻薄。” “你怎么知道?” “毕竟是一个圈子里的。”蒲蓝笑着说:“你可以不跟我,但跟他真的不是个好选择。” 蒲蓝把我送到我家门口,我下车时,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说:“今天过得很开心,谢谢。” “谢谢你请我吃这么多东西。” 他没说话,低头在我的手指上吻了一下,柔声道:“晚安,苏小姐。” 我转身去开门,听到跑车引擎的呼啸声。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天,那天我和繁音去看电影,散场后他照例把我送回宿舍楼下,我上楼后闲着没事往外看,突然看到了他刚刚开始离开的身影。 那一刻的惊喜,怕是无人能再给我了。 我开了门,迎面而来的竟是一股热气。 我走时把壁炉熄灭了,此时居然有人在!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转身时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老婆!” 我呆住了。 转过了身。 繁音依然穿着我刚刚见到他的那身黑衣服,脸上却挂着熟悉又陌生的灿烂笑容:“老婆!” “音音?” 我不敢上前。 “嗯!”他朝我跑过来,拉住了我的手:“老婆,你到哪里去了?上班吗?” “嗯……” “老婆?”他伸出五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歪着脑袋问:“你怎么啦?” “我……” 我一开口,眼泪就成串成串地掉了下来。 繁音扶着我回了家,跑去拿来毛巾擦我的脸,一边纳闷地问:“咱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是你九月份装修的。” “现在才八月份呀!”他伸手摸摸我的额头,愕然问:“老婆,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没事。”我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你知不知道有本书叫《家门口的小刺猬》?” “不知道。”他使劲摇头,却也笑了:“这名字蛮像我的书嘛!” 就是他九月份写的新书。 “那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俩遇到了杀手?” “杀手?”他瞪大眼睛,紧张地抿住了嘴:“老婆!你真的病了!” “那你现在还是不是处男?” 他完全跟不上我跳跃话题的速度,呆呆地答:“我还是呀。” 我打开电视证明现在已经十二月,然后繁音便呆住了。 当然,我也可以瞎编,我告诉他我们在九月时遇到了亡命徒,亡命徒把他打成了植物人。政府还给他赔了钱,我就拿来装修了我们的房子。 繁音听得津津有味,握着我的手不停地说:“老婆,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摸着他的脸,发自内心地说:“只要你一直好好的,这样坐在我面前就好。” 他使劲抱住我,又松开,捧着我的脸说:“老婆,你瘦了好多!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嗯。”我说:“我自己做的饭太难吃了。” “那我现在就做给你吃。”他别着袖子,一边问:“你想吃什么?” “宫保鸡丁。” “好的,你乖乖等着!” 他使劲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就跑去厨房了。 我坐在原地,看着他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背影,又想起他消失之前说的那些话,不知道要不要问一问。 我前几天甚至有点盼着他跟我离婚,可当这个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时,我的心忽然又活了。 我进厨房时,繁音正在料理台上切菜。我溜过去抱住他的腰,却明显感觉他浑身绷紧,冷冷的声音传来:“滚。” 我傻了眼,连忙松手退到一边,并从刀具架上抽出一把菜刀,握进手里。 他瞥了我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刀:“婊子。” 眼看着繁音紧皱着眉头,杀手般的眼睛紧盯着案板。突然,他的目光开始混沌,很快又重新清亮,他扭头看向我,眨巴着眼睛问:“老婆,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来抱抱你。” 他呲起牙:“好呀。”他还扭了一下屁股。 我顺手拍了一下,手腕立刻被攥紧。我抬头望着他,他的表情不停地在变,攥着我的力度也不停地变。 每一个他都盯着我,或者宠爱或者怨恨。显然这两个人各正在争夺身体的使用权,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老公留下来? 突然,他松了手,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摔在地上,听到小甜甜的声音:“老婆!” 我扭过头,看到那张阴狠歹毒的脸,他攥住我的脚腕,却又立刻放开,我连忙爬远几步。 小甜甜的声音又传来:“找我爸爸!” 大老版的声音吐出了一串数字。 我赶紧拨通繁老先生的电话,十五分钟后有人敲门,是阿昌带着医生来了。 同来的还有一群手下,一起按住了繁音,让医生给他打了一针。 很快,他昏了过去。 我问医生这件事,医生说:“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很难说这状况是好是坏。” “那他醒来之后会变成谁?” “也不一定。” 之后阿昌说:“我必须带繁先生回去,所以你也跟我们一起来吧。” “他女儿在家吗?” 阿昌一愣:“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 “小姐的事。”阿昌说:“按道理应该没人告诉你才对。” “我遇到她了。”我把遇到繁星的事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阿昌笑了起来:“我的话你肯定不相信,但jerry是韩夫人送给繁先生的,它的大牙已经拔了,而且很温顺。繁先生把你放到它那边,主要是想吓唬你,毕竟是你犯错在先。” 我没说话,他又说:“小姐应该是专程来看tom,恰好路过救出了你,因为繁先生一早就出去了。jerry每天早上都会到花园里玩,所以我爸爸还给你煮了早餐,没想到你居然离家出走了。” “林先生,”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昌脸上露出尴尬:“繁先生并没有下任何要赶你走的命令,而且小姐并不住在那里。就算是因为你误会这些事,跟蒲先生那样也太过分了。” 我指向书房:“他跟我的闺蜜在那个地方。” “但他能杀了你。” “我也可以杀了他。”我指着地上的死猪:“就现在!” 阿昌笑这点头:“没错,所以我才要求你照顾他,至少你绝不舍得要他的命。” “那就必须留在我这。”毕竟我这里是居民区,繁音就算跟我凶起来,也绝不能把我怎样。 阿昌立刻点头:“没问题呀!” 我让阿昌帮我检查家里的监控器,但他得出的结论也是什么都没有,推测是从外面观察的,要我拉好防盗窗帘。 阿昌帮我一起把繁音抬到床上便走了。 他前脚走,我后脚就在工具箱里找到了绳子,把繁音脱光,然后绑住了他的手脚,塞住他的嘴巴。 如果他醒来之后是第一人格,搞不好就会要我的命。所以先绑上,再用女人的温柔安抚他。 能哄好最好,不能得话,我还可以跑路。 我睡不着,就在碗柜里找到一瓶应该是繁音放的白兰地,以及炒宫保鸡丁剩下的花生米,坐到床边边喝边吃,毕竟酒壮怂人胆。一边喝一边观察繁音,顺道用手遛他的鸟。溜着溜着,他忽然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我连忙跳到床下,酒喝得有点多,我不由晃了晃。 繁音抬起了头,四下扫视,很快便判断出局势,抬起头,冷冷地看向我。 “我知道你肯定特别生气。”我说:“所以如果不趁机绑住你,我今天不死也半残。” 他望着我,没有说话。 “只要你点头,说你饶了我这次,我就立刻放开你。”我说:“不过我会录音。” 他抬了抬下颚,示意我解开他被堵住的嘴。 我扯开了胶布。 他居然含住了我的手指。我赶紧抽出来,他露出一抹很邪性的笑:“谁说我要杀你?” “只要你重复我的话,让我录音作证据,我就放开你。” “过来。”他满脸轻松:“乖。” 我没动。 “你让我重复什么话?”他说:“我听不清。” “我是说……” “凑过来说啊!这点胆子还搞什么绑架?”他露出一脸坏笑:“快靠过来。” 明知有诈,但我的目的是要他配合录音。只好靠过去,还没张口,他就已经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动作很温柔,声音也是:“你真的觉得我会杀你?” 第49章 你是个精神病患者 我连忙缩起脖子:“你别闹,我在跟你说正事。” “把我搞成这样是打算说正事?”他眉毛皱成了八点二十:“还摸我。” “阿昌说你喜欢这样。”我是指脱衣服。 “那就过来点啊!”他瞪起眼睛:“谈条件时脑子清醒点好吗?” “我很清醒啊。”我说:“你先说你要不要杀我!” “你先说你现在想干什么!”他明显在回避我的问题。 “只要你不杀我,那一切都好商量!”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可以……” 我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扑了上来。 待我看清时,已经被他压在身子底下,头皮传来剧痛。 “好意思叫我不杀你?”他铁青着脸,死死地瞪着我:“等会儿就把你剁了!” 我打了个冷颤,想要推他,却被他按住手腕,用刚刚绑他的那条绳子绑了个结实,且在我的脖子上打了个结,甩出来一条绳头。 他松了手,拉着那条绳头,冷冷地问:“跟他做了?” 我梗起脖子。 他拉紧了绳头,我不由仰起脖子,拼命呼吸。 “再给你一次机会。”他靠了下来,掰过我的下颚:“认真回答。” 抱蒲蓝时我还有几分置气,因此还挺害怕。可这一刻我突然不怕了。 我甚至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把我推向死亡的边缘,而这次以前我并没有惹过他。他想杀我根本就不需要我先犯错,与其这样,我倒不想让他好过。 我张了张口,他松了松绳子。 我先努力呼了几口空气,被勒扁的喉咙终于可以重新发出声音:“做了。” 他盯着我,没吭声。 我以为他没听到,直视他的眼睛,尽量提高了声音,且把话说得更完整:“我跟他做了。” 他毫不令人意外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在顷刻间陷入窒息,头昏脑涨,眼球剧痛,浑身发冷。虽然很想吐舌头,但因为不想死成丑陋的吊死鬼嘴脸,还是决定咬紧牙关地坚持。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我毫不怀疑他会将我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就在我眼前已经开始模糊时,他突然松了手。 我的大脑已经因缺氧而不会工作了,脑子里浑浑噩噩。 头皮上突然传来的剧痛让我清醒。 我张开眼睛,看到他冷漠的脸。 “你还有机会后悔。” “做了。而且他知道我是你老婆,我告诉他了。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杀不杀我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有没有背叛他。因为对他这种人来说,被人戴绿帽子伤的不是感情,而是尊严,而他的尊严高于一切。 可他不能哭也不能大吼大叫,那样太没格调了,他必须像个男人那样隐忍,冷冷地掐死我,然后提着手枪去找奸夫干仗——最好被奸夫搞死。 他不说话,但不断攥紧的手指代表他正在听。 “因为你从来都不把我当人看,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我说:“何况当初是你自己把我送给他,你不送我还没机会认识他。” 他依然不说话,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我,紧紧地攥着我的头发,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发丝正在一根一根地断裂。 “哦,我忘了你是个精神病患者。抱歉。”我命都不要了,就是为了看他此刻的表情:愤怒的、痛苦的、被羞辱的、近乎崩溃的。 我非常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因为他正在痛苦。 所以即便我今天叫侥幸活下来,也永远都不打算解释这件事。就让这片绿草在他头上生机勃勃地长吧,让他这辈子都如鲠在喉。 繁音突然松了手,下床,摔门而去。 我解不开绳子,就这样在床上躺着,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会儿想起今天刚回家时叫我“老婆”的那个人,一会儿又想起刚刚掐着我脖子的那个人。 我明明应该很开心,因为我老公终于回来了。 可我又不开心,我甚至有点恨他。 他甩下一句“再见”,然后一消失就是这么久,又在我终于撑不住准备走人的时候出现。 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在盼着他出现,盼着自己能有机会对他解释。可他全都忘了,忘了个干净。 这感觉真讽刺。 突然,卧室门轰然大开。 是繁音的手下。 他俩过来抓住我,推着我,把我拖进客厅,按到地上。 繁音正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支烟。那只名叫jerry的豹子坐在他身旁,用脑袋蹭他的脖子。 他摸着jerry的脊背,吩咐阿昌:“给她喝了。” 阿昌手里端着一只酒杯,他闻言看看繁音,朝我走了过来。 按着我的人捏开我的下巴并且仰了起来。 阿昌把酒倒进了我的喉咙里。 我被呛了,忍不住咳嗽了一会儿,发觉身上越来越热,不由看向了繁音。 “我哪舍得杀你呢?既然你喜欢当婊子,那我就让你当个够。”繁音推了推jerry,笑着催促:“来,jerry,过去亲亲你的新娘。” 那豹子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我正扭动瑟缩,头上突然被浇下了一桶散发着腥味的液体。 那豹子也闻到了,眯起眼睛,弓起身体,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阿昌抽出小刀,割开了我手腕上的绳子,撕下我的衣服,然后看了我一眼,轻轻把小刀塞进了衣服堆里。 满屋子都是男人,我却已经顾不得羞耻,因为那豹子已经躬起了身体,身体也起了反应。 我攥紧了地上的衣服。 繁音叠着腿,磕着烟灰,打了个响指:“干吧,宝贝儿!” jerry立刻腾起身体,飞扑过来。与此同时,我抽出那把小刀,阿昌把它给我的意思必然不是为了杀这豹子,但至少可以让我免受这种侮辱。 我用这把刀抹了脖子。 抹脖子死得特别快,我很快就开始冷,眼前发昏,没了知觉。 在我成年之前,我总是会做一个很有趣的梦。 我梦到我放学回家时,在大门口遇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她开着小巧漂亮的车子,载着我穿过大街小巷。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有时是玫瑰,有时是薰衣草。她在夏天给我带来冰激凌,在冬天为我带来亲手打的围巾和帽子。 每每做这个梦,我就觉得心情很好,因为我觉得那是我妈妈。 这次我又梦到了她。 她依然开着那辆橘黄色的小汽车,远远看去就像火红的夕阳。她依旧穿着那件画满花瓣的裙子,花仙子似得美丽。她挽着我的手,温柔地问:“小雨,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在这个梦里,我跟她走了,去了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我就像被电流击中,身体莫名就是一抖,张开了眼睛。 我的脖子被什么东西卡着,完全不能动,但余光可以看到这个房间。 熟悉的装潢——是病房。 门紧闭着,但门外传出男人说话的声音:“跪下。”好像是繁音他爸爸。 门外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繁爸爸的声音再度传来:“在这里跪到你老婆醒为止。把那只豹子给我宰了。” “爸!”繁音低吼:“那是我妈妈送给我女儿的!” “那就牵到我那去。”繁爸爸的语气一直都很平静:“音音,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精神状况,但你得像个男人。再敢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我立刻就砍断你的腿。” 他说完就走过来开门,我连忙闭上眼睛。 感觉他只走到了门附近,有个人说:“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嗯。”繁爸爸的声音和关门声一起传来:“让律师去安排离婚。” 虽然我这天就醒了,但我装了四天昏迷。每当医生给我做完检查出去时,我都能看到繁音跪在门口的身影。 “醒来”也不是我打算的,而是因为没有装好而被医生发现了。 医生前脚检查完,繁音后脚就黑着脸进来,站在病床边说:“抱歉。” 我不想说话。 他肯定是被他爸爸逼的,说完就摔门走了。 一小时来了个陌生人,自我介绍说是繁音的律师,还问我:“老先生问,共同财产归苏小姐你所有,赡养费一百万,一次付清,如何?” “我要跟他离婚了?”现在说话脖子还有点疼。 “下个月二十号就可以开庭。” 我点了点头:“谢谢。” 一百万对我来说是笔大钱,我被他打成这样,没有任何不收钱的理由。 “繁先生的名誉非常重要,所以很抱歉,开庭后需要苏小姐说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话。所以如果你希望额外再获得一些赡养费也可以。” “对我不利的话?” “对,比如你有精神病。” “有精神病会影响我的飞行员资格。” “那就只能是你出轨了。”律师摊手:“我们觉得对于有一个女人来说,飞行员资格没有名节来得重要。” “就说我出轨。”明明是赖以生存的工作更重要:“请随便捏造,我会配合。” “那么好吧。”律师问:“你希望说出事实,还是捏造其他第三者?” 我还没回答,病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第50章 谁说我要离婚 繁音站在门口,双臂抱胸:“谁说我要离婚?” 律师低下了头。 我说:“你女儿和你爸爸。” 他瞥了我一眼,看向律师:“出去。” 律师说:“老先生认为您的病情已经变得更严重,以至于做出了丧失底线的事,他希望你们尽快离婚。苏小姐还不到二十岁,还有大好的年华可以享受。” “告诉他我晚上回去看他。”繁音说:“你先出去。” 律师出去了,我看着他一步步走来,不由缩起了脖子。 繁音拉了张椅子坐下,说:“jerry早就绝育了。” “胡扯,我亲眼看见的。” “你又没看清楚。” “那它干嘛朝我扑过来?” “给你浇了肉汤。” 我才不信。 “吓吓你而已。”他说得轻描淡写:“谁让你这么不长记性?” 我陷入无语:“我也可以不要赡养费,财产跟你平分。” “我不是计较那点钱,我就是不想离婚。”他扬起下颚:“你别以为我爸真能把我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想?” 他勾起了嘴角:“‘他’需要见到你。况且离婚的决定权在我不在你,你越想离婚,我就越不想离。” “你是疯了吗?” “我一直都是个疯子。”他笑着摊手:“另外,我已经替你跟你们学校申请了退学,也给你们公司递了辞职信。你哪都不用去,就呆在家里,每两年生一个孩子。但你不用费心教育,我会把他们一个一个掐死。” 他真的疯了! “你这是要干嘛!” “干嘛?”他冷笑:“好好疼你呀。” 我彻底无语。 “另外你最好不要再想着抹脖子。”他目光阴沉地盯着我:“我会用铁链绑着你的手脚,有时也会用来招待我的合作伙伴。考虑到你会咬舌自尽,所以只要你一出院,我立刻就帮你割掉你的舌头。放心,除了说话,别的都不会受影响。”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彻底慌了:“你真的疯了吗?” 他阴森森地微笑:“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我又没有背叛你!”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 我连忙往床边挪动。 他动作不停,倾身而来。 我继续挪动,他继续往过靠…… 我突然感觉身子下一空,坠到地上,摔得我尾锥骨都要裂了。输液的针头被带了出去,撕裂了我手背上的皮肤。 繁音重新站直身体,双手插进裤子口袋:“这就是信口开河的下场。” 说完,他摔门而去。 我坐在地上,感觉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真是……疯了。 接下来的日子,繁音再没来过,出院后,阿昌过来接我。说是接我,却并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径直把我押到了繁音的家里。 阿昌在路上找我搭话,说:“他平时不会那样做事,医生说他可能是有了新的病变。” “他以前就总想杀我。” “但他讲究干净利落。”他说:“不会侮辱。” “所以呢?”我突然想起那天他也在场,所以我的“名节”早就被他踩碎了。 想必是实在无法粉饰了,阿昌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好一段日子我都没有见到繁音,我最近看到动物就恶心。所以林叔让我在家里做打扫。 期间在电视上看到了新闻,是说有人在酒店里被毒杀,警方调查确定犯罪嫌疑人是当红女明星,死者名叫霍利,嫌疑人割腕自杀。 我看着照片上巧笑情兮的美人,想起她那天看着繁音的样子。当时繁音就说是“两条人命”,我却没有仔细去想。我当然清楚她不会是自杀,想想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这天我正在擦衣帽间的镜子,林叔打来电话,说有客人需要招待。 我换了身见人的衣服,一位小男佣领着我去会客室,竟然是蒲萄。 我坐下来跟她打了招呼,她笑着说:“我弟弟听说你出了事,一直很担心你,我就冒昧来打扰,想问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蛮好的。”我说:“谢谢蒲小姐关心。” 她点了点头,又说:“我弟弟说他跟你约好参加我们家的新年舞会,你没忘了吧?” “我老公恐怕不同意。” “他已经同意了。”蒲萄笑着说:“但我担心你已经忘了。” “我的确已经忘了。”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必需要参加:“而且我不打算去,很抱歉。” 蒲萄点了点头:“那么也好,抱歉,这个话题好像让你不开心了。” 我没说话。 “我弟弟今年才二十四岁,刚刚从学校毕业,不像繁先生十几岁就出来做事,当然没有他缜密。他的确有些顽皮,但这都是因为他还年轻,他真的非常喜欢你,我可以担保他绝不会把你当做寻常女人对待,更加不会诉诸暴力。”她笑着说:“如果你对他也有好感,那我愿意帮忙。” 我想了想,说:“我知道蒲小姐最近总跟繁音见面。” “是的。” “你可以告诉我原因?与他合作的是令弟。” “不,也是我。”她非常大方地说:“我们的见面和约会都是以结婚为前提。” “他是我老公。” “我知道。”她微微地笑了起来:“但很快就会是我的了。” 这也太直白了吧! 就算我很想跟繁音离婚,也不代表她可以这样挑衅我啊!我不由攥紧了拳头,她却握住了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说:“苏小姐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 “请说。” “我的家族在俄罗斯一带活动,主业是地下赌场等等。我们家族的总资产几乎与繁家旗鼓相当,而我掌管着我们家族里赌场和其他生意。”她用那种长辈看晚辈的慈爱目光望着我,温和地说:“这决定了我在这段婚姻中的地位绝不是被动挨打。” “挨打”二字肯定是暗示我的。 “繁先生很明确地告诉我,他需要一个实力如我一般的女人,因为他喜欢我的暴利生意。我也需要一个实力如他一般的男人,来确保我弟弟的货物能够安全顺利地分销,我的经营项目也可以得到庇护。”她望着我说:“基于彼此的发展,他一定会跟我结婚。但如果他想让你继续做他的女友,这绝对没有问题。但我想,他对你连做情人的欲望都没有,你还是另择佳偶吧。” 我问:“蒲小姐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你早晚都会知道,什么时候说,谁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何况我说的都是客观事实,处在我们这种角色的人不会有爱情。”她笑道:“但我弟弟很喜欢你,他希望跟你在一起。” “你的话真是前后矛盾。” “不矛盾,我弟弟还年轻,还是会对女孩子动心的时候。”她握着茶杯柄,悠然道:“但繁先生已经二十七岁了,最感性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我没说话。 “我想苏小姐很清楚自己在这段婚姻里有多么弱势,其实这完全取决于你的出身。同样姓苏,如果你是江南苏家的女儿,那他必然会看着你爸爸的面子善待你。”她说得真的都是客观事实:“但你不是。我看得出,他随时都会要你的命。” 蒲萄来了这一趟,只对我说了这些话,却给林叔送了礼物,说是送给繁音。 经林叔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过几天就是圣诞节。其实花园里都已经装饰过了,但我一直没有离开别墅,所以并不知道。 繁音回来时,我正在洗衣房。本来我是送床单被罩来洗,然而小男佣坚持说我的工作就是洗衣服,要我必须自己洗。只能说佣人的世界也充满了刁难,洗衣房里非常热,我洗了一头汗。 这时林叔打电话,说繁音叫我过去。 繁音在卧室,他又在看他的竹子。竹子最近绿了大约一厘米,其余的样子还是那么丑。 繁音一边看一边朝我招手。我一过去,他立刻指向地上的礼物盒:“拆开看看。” 我拆开礼物盒,里面弹出一个血淋淋的泰迪狗头。 我尖叫着跌到地上。 “我女儿送你的。”繁音抽出里面的卡片,朝我扔了过来。 是泰迪的照片,背面写着:圣诞节快乐!丑八怪! 落款是繁星。 泰迪的狗头是一个仿真玩具,并不是真的狗头。显然这孩子是在记恨我害死她爱犬的事。 我希望可以解释这件事:“我那天真的把**袋扔到垃圾桶了。” “我知道。”他瞥向我:“有监控。” “既然知道不是我,那你不要对我道歉吗?” “监控显示你扔进去后,垃圾桶又被风掀开,导致**袋飞出来。”他淡淡地说:“这依然是你造成的。” 我简直不理解他的逻辑:“为什么还是我?” “因为结果是你拿的垃圾袋害死了我的tom。”他扭头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即便一个骗子是因为饿肚子而骗人,我也不会原谅他。结果决定你有没有错。” “好吧。”我不想跟他争辩,反正他就是要把错算给我,他从来都这样,我都习惯了。 第51章 我已婚啊 他扬起眉梢:“不服气?” “服气。” “不服气可以直说。”他悠然道:“提意见的人容易获得尊重。” “我当然不服气!”这可是他让我直说的:“要怪也要怪打扫垃圾的人,也可以怪老天爷给你刮来这一阵风,我又没有杀狗的主观意愿,凭什么要把我扔到那种地方去!” 他斜睨着我:“所以你还不知错。” “知错了!”就这样还说什么提意见的人容易获得尊重? 他泛出一抹笑:“那还啰嗦什么?” 流氓逻辑!他是故意的,我不由急了:“那是因为……” “好了,”他猛地一板脸“说点正事。” “……”我还没反应过来。 他问:“今天下午谁来过?” “你未婚妻。” 他蹙起眉:“你疯了?” “她说你们俩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那翻译过来不就是未婚妻嘛?”虽然我决定不计较这个,这个火坑谁想跳谁跳,但蒲萄那种“通知”的态度实在让人不满。 他靠回椅背上,将香烟含进嘴里,划了火柴,眯起眼睛点燃了它。吸时露出一脸陶醉,简直就像个瘾君子。 我问:“我能不能提个问题?” “提啊。” “她真的是你未婚妻?” “我已婚啊,蠢猪。”他剜了我一眼。 我居然感到了一丝贱兮兮的欣慰:“那她说的都是假的啰?” “真的。” “……”我听不懂了。 “先跟你离婚才能办订婚宴,那之后才能称她作未婚妻。”他笑吟吟地看过来:“所以珍惜现在吧。” 我忙问:“那你们什么时候订婚?” 他目光一凛:“怎么?” “我是……”我竭力挤出一个快乐的表情:“太兴奋了。” 他歪过头瞧着我,无声地冷笑。 我被他笑得浑身都不舒服,便说:“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去洗被单了。” 他蹙起眉:“你不是打扫房间?” “是啊。”我连忙说:“可是洗衣房的人非要说我去的东西应该自己洗。” 他撇了撇嘴。 “这样很不合规矩吧?” “合啊。”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假笑:“我的规矩就是家里要干净,你不能白吃白住。怎么分配与我无关。” “喔。” “蠢猪。”他瞪了我一眼,朝床边努了努嘴:“去吧。” 我回到洗衣房,打开洗衣机,发现我的床单不见了! 洗衣房里仍是之前的小男佣在班,我连忙过去问他,他却一摇头:“我不知道。” “我把床单放进去的时候,你就在这里坐着呀。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就是不知道。”他瞪起眼睛:“如果你把床单送来了,那就拿交接票出来嘛!你拿不出来就是没有送来。” “明明是你不肯给我开票,要我自己把床单拿过去洗啊!” “那证据呢?没有证据就请不要乱说话好不好!” 我俩僵持不下,只好叫来林叔。那小伙子嘴巴很溜,我不好抢话,很是吃亏。 林叔听完他说的,就转头问我:“你有交接票吗?” “我是因为……” “我是问你有没有交接票。”林叔打断我。 “没有。” “那就赔吧。”他说:“你去找财务计算一下损失。” 林叔转身出去了,我连忙跟上解释这件事,林叔这次好歹听完了,却说:“那还是要你赔。” “可这是他刁难我在先。” “他刁难你时候,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他说:“现在你东西也没了,交接票也没有,你拿什么证明自己?” “我不能查监控吗?” “监控得由繁先生亲自许可。”林叔压低了声音:“那几条床单倒是不贵,但先生非常喜欢。想想tom的事,我劝你还是先别惊动先生,下次学精点吧。” 就算我想找繁音调监控也不行,因为他跟我说完那几句话就走了,直到晚上也没回来。 我被这事气得睡不着觉,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我已经在睡前翻遍了洗衣房附近的所有地方,却都没有发现床单的所在。房子太大了,即便它不动地方,凭我自己也至少要找个四五天。但偷床单的人肯定会不停转移,而我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的休息,肯定是找不到了。 可既然繁音十分喜欢,他就肯定会问起来。现在找他调监控,如果找到也许他最多打我两下。如果等床单被人弄烂或者带出别墅,那他肯定又要掐死我。 于是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给繁音打个电话。然而刚拨出去,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是林叔。 我挂断手机,接起林叔的电话。他说:“苏小姐,先生和小姐回来了,你快下来。” 小姐? 繁星? 我连忙披上外套跑下去,阿昌就站在楼梯口,领着我来到一扇门前,说:“先生让你进去。” 这个房间平时锁着,我没进过里面。 我问:“要我做什么?” “小姐的身体有点不舒服。”阿昌轻声说:“先生要你进去哄哄她。” 以繁星跟我的关系,普通的事肯定不会找我。这别墅上下只有我一个女人,肯定是女人方面的事。 原来这个房间是繁星的卧室,也是个套间,外面是小客厅,装潢很温馨,一面墙壁上镶满了玻璃展柜,里面摆着满当当的动漫手办。 林叔也在外间,身后跟着厨师,手里端着汤盅。 林叔把汤给我,帮我打开门,里面摆满了毛绒玩具,欧式的公主小床上罩着淡粉色的帐子。 繁音叠着腿倚在房间角落里的兔子沙发上笑,床上有个小鼓包,显然是繁星。 我一进门,还没开口说话,繁音就立刻朝我招手:“快去跟她解释一下,什么叫月经。” 果然是这事…… 繁音笑着出去了,我把汤放到桌上,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问:“繁小姐?” 被窝里传来一声大吼:“出去!” “好凶啊。”我说:“快起来,阿姨告诉你什么叫月经。” “我知道!出去!”算一算,她应该是第一次来,大概因为太害羞了。 我问:“那你会不会用卫生棉呀?” 她不吭声。 “起来吧。”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她:“这是好事,这代表你长大了,没什么可丢脸的。” 她哗啦一下掀开被子,黑着脸坐了起来,用眼睛剜着我。 “有人去给你买卫生棉吗?” “没有。” “那我有,你嫌不嫌弃?” 她还瞪我。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等我去拿,好不好?” 她嘟起了嘴巴。 我回了卧室,繁音正靠在床边,手里拿着我的卫生棉,不停地抽拉它的塑料导管。其他的各类卫生用品都散落在他身边,显然他已经都翻过了。 我拿着袋子捡那些东西,听到他说:“你几岁来的?” “十三岁。” “那我女儿怎么九岁啊?”他有点苦恼:“她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人跟人不一样呀。”我说完不由一愣:“九岁?” 他点头。 “不是十一岁吗!”她个头看着都快一米五了! “九岁。”繁音一脸认真:“她妈妈是白人。” “那十一岁的是谁?” “我妹妹。”繁音蹙起眉:“你怎么知道?” “我老公告诉我的。” 他瞥了我一眼,随后又陷入纠结:“九岁实在太早了。” “那你就带她去检查一下。”一看他就连常识都没有,九岁来属于正常范畴。 他点了点头,随即猛地坐起身来:“就你吧。” “啊?” “我妈妈没空,就你去吧。”他下了令:“明天一早领她去看医生。” 那感情好啊!我趁机说:“那我有条件。” 他微微眯起眼睛:“说来听听?” “等下再告诉你。” 我拿着东西回到繁星的房间,给她详细讲解了卫生巾和卫生棉条的用法。她非常不喜欢:“好恶心。像纸尿裤一样。” “那你用棉条。”我也觉得这个比较舒服:“但得经常换。” “不要。”她眉头皱得更紧。 “又为什么呀?” “这个要插进去。”她咬住嘴唇,涨红了脸:“我会怀孕的!” 呃…… 如果有妈妈的话,肯定就不会有这种恐惧了。 收拾好之后,繁星也畏畏缩缩地走出来了。她想必还无法习惯,走路的姿势异常别扭。 我瞅着她钻进被窝,问:“你吃饭了吗?” 她摇摇头,依然嘟着脸。 “我让他们帮你热汤。”我问:“你还想吃什么?” 她露出纠结:“我能喝汤吗?” “能呀,为什么不能?” “喝汤会把我的血化开。”她皱着脸说:“血会流更快的!” 第52章 纳鞋垫 “放心吧。”我说:“怎么会嘛?我都流了好几年了,而且我必须要喝热汤才会不疼。” 她皱起小鼻子:“你的血可真多。” “可不?要流到五十多岁呢。”我说:“你做好准备哟。” “喂!”她怒叫一声。 她眨巴着眼睛,没吭声。 我不由滴汗:“是不是太复杂了?” 她摇头,脸上呈现出兴奋:“这么说,只要我怀孕,这个东西就没有了,对不对?” “是,但你知道怀孕是什么吗?” “生小宝宝吗?” “对啊,你知道生小宝宝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呀。”她老成地回答:“意味着有人叫我妈妈了呀。” “对呀!你以为妈妈是白当的呀?你要出去赚钱,要每天照顾小宝宝,还要教他东西,你自己都还要别人照顾呢。” “没有呀。”繁星认真地回答:“我可以丢给我爸爸呀!” 我愕然:“你爸爸养你已经够累的了。” “我爸爸才没有养我呢!”她皱起眉头:“他就把我给我爷爷了!” 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我只好换个方式:“你知道小宝宝生出来有多大吗?” “不知道。” 我伸出手臂:“有我这半条胳膊这么长。你自己想,你才多高?你肚子里能放得下这么大个玩意儿吗?你还怎么出去跟小朋友们玩?” “我又没有小朋友!” “那你还怎么出去玩?”我说:“而且小宝宝有七八斤重,你要是想体验,就先在肚子里塞个差不多大小的东西,在身上带几天体验一下。” 繁星转了转眼珠,没有说话。 “而且这样也不是一劳永逸的,”我吓唬她:“你只能没有月经十个月,等十个月之后,你就得把它拿出来。你知道要怎么拿吗?医生叔叔会用刀子把你的肚子豁开。然后纳鞋垫似得给你缝上……” 她歪过小脑袋:“什么是纳鞋垫呀?” “纳鞋垫你都不知道呀?”我说得正起劲:“就拿着针线缝布鞋垫。这种鞋垫特别舒服,暖和还吸汗。” “噢。”她的眼睛放出了光。 我问:“你想要?” 她小小年纪还挺会客气,忸怩着说:“要是太麻烦就算了。” “不麻烦。”这个我会,带我的阿姨就很喜欢做这个:“你喜欢什么花样?” 她激动起来:“还能弄花样呀?” “当然能了,我会绣牡丹花呢!” “那好呀,把我爸爸绣上去好不好?”她拍着小手说:“他比牡丹花好看多了!” “把你爸爸绣在你的鞋垫上?”我怎么感到了一阵暗爽。 “对呀对呀!”她高兴地说:“这样我就可以每天用脚心贴着我爸爸的脸了!” “好。”繁音就算不满也肯定没法说什么,毕竟这是他女儿充满爱意的要求。 繁星不肯离开被窝,我就让厨房给她做了点吃的,看着她吃完睡下,便完成任务回房间。 繁音正在床上躺着,手里拿着一本医书,表情昏昏欲睡。 我钻进被窝时悄悄瞄了一眼,是妇科的部分。 繁音的眼睛也灵敏,这就发现了,猛地把书一合,翻身压了过来。 他睡觉从来都不穿衣服…… 我赶紧推住他:“现在都四点了。” “我知道。”他压下来,咬了一下我的耳垂,哑声道:“我想你了。” 我忙说:“我明天有条件。” “等会儿再说。” 我不敢再推他,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找我做了,对此我感到很庆幸。 现在我满脑子都是他我时的样子,还有那连他自己恐怕也记不得到底有多少的女人们。 其实我觉得他特别“脏”。 那种不讲感情,整日动物一样四处的人,都让我觉得很脏。 正咬牙忍耐着,下颚突然被掰住。 “睁眼。”他命令。 我闭紧了眼睛。 胸口立刻传来剧痛。我痛叫了一声,睁开了眼。 他弓着身体的样子就像那只满身花斑的猎豹,冷漠、恐怖、野性且残忍。 我不由捂住了脸。 他拉开我的手腕,俯身吻了过来,温柔的动作令我稍稍放松了戒备。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渐渐地趋向了平稳,他慢慢地松开了我的嘴唇,一路吻到了我的耳边,问:“你在想什么?” 我没回答,他也没再问。 做完之后繁音居然没有走,而是压在我身上,虽然他很沉,但这么压着还挺暖和,何况我是没有能力请他下去的,便闭上眼睛睡觉。 朦胧中突然又听到他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我? 我想叫他不要打我,不要动不动就想杀我。在跟我离婚之前不要跟别的女人上床,上了就不要来上我。 我觉得这是基本的是非观,他也知道,可我说了有用么?有用么? 所以我说:“想你的床单……” “床单?”他的声音稍微有些惊愕。 脸上传来些微的痛感,我条件反射地张开眼睛,在黑暗中看到他微眯着的眼,似乎在研究我的表情:“什么床单?”他又问了一遍。 “上星期的床单被弄丢了。” 他突然张大了眼睛。 完了,完了,这是要掐死我。 至少先让我死前穿上衣服啊! 他却没说什么,径直抽身进了卧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赶紧穿上睡衣追过去,拍了拍门。 “门没锁!”他的声音几乎是咆哮的。 我打开浴室门,他正泡在浴缸里,满脸怒容。 我就站在门口,方便随时跑路。事已至此,我不如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便把床单的事情讲了一遍,说:“所以我想请你下令查监控,时间还不长,床单肯定能找得回来。” 他撩起眼皮,道:“过来。” “不行。”我挤出一抹干笑:“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这件事也的确是我的错,但……” “过来。”他睖起眼睛:“不打你。” “也不掐死我?” “嗯。” 半年之前,我从未想到我会因为弄丢几条床单而怕得腿抖。 我还是过去了。 他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说:“帮我擦背。” 我这心脏…… 我转身去拿毛巾,又听他说:“擦不干净就不准调监控,卖房赔我的床单。” 我赶紧加快了速度,擦着他的背,他趴在浴缸边,闭上了眼睛。 我也不敢说话,仔细地、轻柔地擦。 擦了足有十多分钟,他忽然开口:“往下点。” 我往下了点。 他的肌肉练得还真好,连这里的形状都很美…… 他先是发出了一声猫咪似得轻哼,随后问:“是不是如果不给你调监控,你就不带我女儿去医院?” “是呀。”其实他如果坚持,我也得答应。 “那就调吧。”他说:“但记得付人工费。算你便宜点,一小时二百。” “我为什么要掏钱那?”保全不是他家的吗? 他用眼角瞅着我:“你为什么不掏钱?” “那我没钱怎么办?” “过来点。”他勾了勾手指。 我凑过去,不明所以。 他眯起了细长的眼睛,露出一抹邪性的微笑:“我教你怎么挣钱。” “怎么挣?”我有点不安。 他奸笑:“答应就不用调监控了,床单我原谅你。” “你太恶心了!” 他“哗啦”一下从水里坐了起来,黑了脸:“我可是你老公!老修女!” “我老公不跟别的女人鬼混!你才不是!”我是老修女?我是嫌他恶心,鬼混那么多女人,还想叫我给他咬? 气死我了! 我转身要走,突然听到他的声音:“房子是共同财产。” 我不由一滞。 “我不同意卖。”他一字一顿地说。 第53章 有人欺负我 我忍耐着屈辱,决定自己动了。而且我计划给他咬下来,叫他这辈子都当个死太监。 结果正待接近,电话铃声突然尖锐的传来。 我正要冲过去接电话,繁音突然按住我的头,并且拎起墙上的电话,听了一句,突然笑了:“给她呗。”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繁音笑得更开心:“没事,又不是真孩子,小女孩嘛。” 他挂了电话。 我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女儿想要个八斤的胎儿模型。” 呃…… “把林叔吓着了。”繁音笑着说:“那老头想太多了。” “喔,”我拼命寻找话题:“那……” “别那了,”他往下瞟瞟:“抓好,别啰嗦。” 我只好低下头,正要忍着恶心开始,电话又响了! 繁音烦躁地接起来:“又什么事啊?” 那边一直在说话,他听着听着,脸色慢慢地变了。 “我这就过去。”他挂电话的时候,手在剧烈地抖动。坐在水里呆了好一会儿,突然推开我站起身。 他踉跄着出了浴缸,一边交代:“去拿我的衣服。” “什么场合?” “随便。”他先这么说,很快又补上:“黑西服。” 我去拿出黑西服,回来时他正站在窗边吸烟,手依旧在抖。身上依旧湿漉漉的,皮肤的温度也非常低。 我也不敢问他出了什么事,只得拿着浴巾帮他擦。擦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扭过头,凶恶地问:“衣服呢!” “拿来了,”我指着躺椅说:“你总得擦干才能穿。” 他没说话。 我加紧把他擦干,把衣服递给他。他便扔了香烟套上衣服,我想他着急,赶紧帮他系腰带喝衬衫扣子。正拿着领带要帮他打,他突然摆手:“不用领带。”他的语气居然比刚刚温柔多了,按住了我的头,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照顾好星星,等我回来。” 繁音走后不久天就亮了,也并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但别墅里依然井然有序,林叔依然笑眯眯,还对我说这几天就让我先照顾繁星,不用干活。 因为繁星昨天睡得晚,所以她中午才醒来,吃了点东西又睡着了。下午又开始下暴雪,她哭着醒过来,我跑过去哄了一会儿她才渐渐清醒,说她肚子疼。 我一摸发现她的小脚冰凉,又帮她捂了捂,喝了点热水发汗,她才感觉好了一些,又睡了过去。 繁星这一疼就疼了两天,这下不去医院也得去了。虽然原发性痛经没什么根治的好办法,但如果能开点药缓解也算是条出路。 这两天我问了问林叔,他说能出门,也说没什么事,但叮咛我什么都别跟繁星说。 第三天繁星好多了,我便带她去医院,她因为肚子疼而蔫头蔫脑的,之前那种机灵劲儿也没有了。 医生也没查出来什么问题,只说如果轻微的运动可以缓解,那就运动,如果觉得忌口能缓解,那就忌口。实在不行,就适当吃点止痛药。 虽然穿了很多,但繁星的手依然凉得不行。我把她的手揣进怀里,感觉跟揣了块冰块似得,在国内的老人眼里,这种应该是宫寒的表现。 我也不知这想法对不对,总之西医不这么认为,但也没有相熟的中医。可暖一点她就说疼痛能缓解,那就只好尽量保暖了。 回来时繁星说她睡不着,我就给她盖好被子陪她聊天。结果她又闹着要把脚放到我怀里,我便照做,不意外得被冻了个激灵。 这小妮子立刻就贼笑起来,问:“凉不凉呀?” “凉啊。”我说:“你把你的手揣怀里试试。” 她嘿嘿直笑:“我有一次把手放在我爸爸肚子上了,他被凉得‘嗷’了一声。” “嗷?” “对,就狂叫,还生气。”她捂着嘴巴偷笑:“但是我爸爸变成另一个叔叔的时候,就主动把我的脚丫子像你这样搂着。” “另一个爸爸?” “就是你老公呀。” 我就纳闷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啊?” “我当然知道。”她得意地说:“另一个叔叔跟我说的。” “你干嘛叫他另一个叔叔?”我问:“他不也是你爸爸吗?” “他当然不是啦。”她用看傻瓜的目光看着我,那小样儿和繁音如出一辙:“他都不认识我妈妈,也连我跟我姑姑都分不清楚,当然不是我爸爸了。” “那你怎么看待他这样?”我真好奇。 “我爷爷说我爸爸有怪病,但我根本就不相信。”小鬼头凑过来,眯着眼睛小声说:“我怀疑我爸爸被鬼魂附身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真正的繁音就是主人格的样子,那么假设第二人格是个鬼魂,他可以附身在繁音身上,也可以附身在别人身上,那多好。那样我老公只要附身到别人身上,就所有人都幸福了。 我俩正聊着,林叔的电话打进来,说有我的电话。 我接起来,那边也转接过去,是繁音的声音:“老婆……”带着哭腔。 小甜甜? 我忙说:“音音?” “嗯。”他抽泣着说:“老婆,有人欺负我。你快帮我报警。” “你在哪呢?”我简直心急如焚。 “你不要管,也不要过来,你只要帮我报警。”他哭着说:“他们肯定也会打你的……” “别哭,宝贝儿。”我知道他慌了,连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你快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我好告诉警察,请他们去救你。” 他哭着说明白了地点,居然是他的那个黑医院。 既然是繁音的地盘,那繁音怎么会被人打呢? 纳闷,真纳闷。 我挂上电话就要出去,繁星立刻拉住我:“阿姨你去哪里?” “我去看你爸爸。”我说:“你爸爸变成了那个叔叔。我去安慰他。” “那个叔叔很胆小的。”繁星笑着说:“你居然喜欢这款耶!” “他还给你暖脚呢。”我说:“用这么鄙视的语气说他不觉得良心受谴责吗?” 她吐了吐舌头:“我就是觉得他太胆小了,没有我爸爸勇敢。” “人这辈子遇到需要勇敢的时候还没有痛经的概率高,对我来说每个月给我暖脚比什么都重要。”我说:“我去看看他,等他变成你爸爸就回来。” “那你先把我送回我爷爷家好不好?”她嘟着小嘴,说:“我爸爸不会让我单独在家,他说如果有坏人来,再给钱买通别墅里的人,就会把我抓走杀掉。” 也对。 我又打给阿昌。结果他说:“不用,繁先生这边没什么事,现在太晚了,不好打扰老先生。” “可他很害怕啊!” “没关系的。”阿昌笑着说:“他只是哭一下而已。” “我觉得我还是跟老先生说。”相比阿昌,我比较相信繁音他老爸:“如果他说没事,我就听他的。” 阿昌便把繁爸爸的电话给了我。 我打给他,他果然还没睡,毕竟现在还不到晚上八点,也只有小孩子会在这时睡觉。 我把事情描述了一番,繁爸爸立刻说:“那就辛苦你把她送到我这里吧,去看音音要紧。” 我问:“您那边有女佣或者其他女性吗?” “没有,怎么了?” 我小声说:“孩子现在需要位女性照顾。” 繁爸爸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说:“那就让送到音音他妈妈那边去吧,我告诉你地址,你记一下,星星认得人,记得多带一些人,但进门之后就听那边的安排。” 我记下地址,然后给繁星穿好衣服,在她的提醒下找到了***枪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繁音的妈妈家在市区,离这边挺远。一路上我提心吊胆,因为繁音怎么会轻易挨打呢?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状况。打他的肯定他的仇家! 那仇家连他都打了,肯定就要动他的家属。 幸好一路平安无事。 繁音的妈妈住在市里着名的富人区,这边全都是超级豪宅,住得全都是经常上世界经济类新闻的超级富豪。 其中一栋很漂亮的就是繁音他妈妈家。进门时门卫只准我和繁星进去,而且不准带武器,检查得和繁音那边一样严。 繁星毕竟不舒服,在路上睡着了,这会儿又被折腾醒,小家伙趴在玻璃上往外看了一会儿,立刻高兴起来:“来奶奶家吗?” “是啊。”我说:“你爷爷家没女人照顾你。” “好耶!”她高兴起来。 “瞧把你兴奋的,奶奶家比爷爷家好玩?” “那当然啦!我可以跟我姑姑一起玩呀。” 也对哦,她姑姑只比她大两岁。 别墅的装修并不奢华,而且繁星的奶奶并不在,接待我们的是一位看起来很帅,也很温和地老先生,他说他姓韩。繁星管他叫舅公,也不知道这辈分是怎么算的。 舅公说繁星的姑姑正在做作业,繁星便跑去找她。 我也把事情说了一下,舅公问:“老林还准你们出门?” “嗯。” “那就没事。”舅公说:“你过去安慰安慰他就是了。” 我便问:“您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第54章 他不一样了 舅公说:“不太清楚,但肯定没什么。” 我又赶去黑医院,里面依旧如每次来一样空空的只有医护人员。 人都在三楼,有很多随扈,也有穿着打扮都十分普通的人,一群人站的站,坐的坐,表情都十分不好。 阿昌说繁音在四楼,我跟着他上去,问他:“就是刚刚那些人打他?” 阿昌有意回避似得,非常低沉地“嗯”了一声。 我忙问:“那些人是谁?” “是……”阿昌沉默半晌,猛地站住脚步:“苏小姐。” “嗯?” “你只安抚他,不要过问这件事。” “可是我这几天过得提心吊胆的。” “如果真的有事我爸爸不会让你出门。”阿昌特别无奈地说:“我倒是很想告诉你,可我不能违背命令。所以你也不要问了。” “我保证不告诉他,我只要知道情况就好。” “不,”阿昌特别坚定:“没有人藏得住秘密。” 我只得作罢。 繁音被关在一间休息室里,门外站着随扈。他正焦虑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都有嫣红。 我见状不由心疼,连忙跑过去扶住他,问:“这是怎么搞的?”没准儿他知道呢! “你怎么来了!”繁音皱起眉头,不悦地说:“你会被人打的老婆!” “不会的!”我忙说:“外面那个人是我大哥!” “骗人!”他一口否定:“他是坏人!” “他真的不是,音音,你听我……” “老婆!”他生气地涨红了脸:“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他肯定不是你大哥!” 好奇怪…… 上次我告诉他那是我大哥,他非常得接受。可这次他却坚决否认,而且根本不听我的解释。 如果他真的不记得那几个月之间发生过的事,那这次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谎言。也就是说,这是他的本能反应。 我问:“他伤害你了吗?” “没有。”他乌青的眼圈里含满了眼泪:“可他肯定不是好人。” “好了。”我一见他哭就心疼得不行:“他真的不是坏人。不过这不是重点,我先要冰袋帮你敷脸,好不好?” “这个也不是重点!”他四下看看,攥住了桌上的桌旗,说:“老婆,要不然、要不然我给你拉着这个,你从窗户逃跑吧!” “这么短不够啊!四楼呢!” 他立刻把嘴巴一扁:“我把你害了……” “真的没事,来,我领着你出去。”我说:“看他们谁敢打你!” “谁都敢!”他哭得更伤心。 我安慰了他半天,他才勉强同意让我去找保镖叫医生进来帮他处理伤口。 医生很快就进来了,帮他上药时,他还竭力要求医生帮他报警。 我在等的这一会儿,忽然想起繁星的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于是医生一走,我立刻问繁音:“老公,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你有个妹妹?” “老婆!”小样儿还生气了:“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你快跑吧!” “又跑不掉。”我说:“你快说你妹妹长什么样!” “眼睛和我一样,长得很可爱啦。”他眯起了眼睛,甜甜地说:“我妹妹长得像洋娃娃一样。” “像混血儿?” “有点。” “你妹妹手脚凉吗?” 他愕然:“你怎么知道?” “瞎猜的。” “你还真厉害。”他呲起牙:“我妹妹好可爱的,不过我爸爸总不让我带她出来玩,说外面有很多人绑架小孩子。我又呆,万一把我妹妹弄丢就不好了。” 我点头,问:“对了,打你的那些人你见过吗?” “没有。”繁音摇了摇头,突然愕然张大眼,看向了我:“老婆……” “嗯?”我不由正襟起来。 “怎么了?” “我发誓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所以说了你不要打我!”他紧张兮兮地说:“你不要生气才行!” “嗯。我不生气。”要做什么也是第一人格做的。 “他们刚刚一边打我,一边说我欺负他们的女儿还她把爸爸气进医院啊什么什么的。”我的惊愕让更加害怕:“老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我怎么会是一个会欺负别人的坏蛋呢?而且我还是处男,怎么会欺负别人的女儿呢?” 我赶紧抱住他:“没事,没事,我当然相信你了,他们肯定认错人了。”我抚着他的背,柔声安慰他:“别怕,我去跟他们解释。” “不要!”他立刻拉开我的手:“他们很凶的!我刚刚被打哭了,就被人拉到这间屋子里,还给我打针,我就睡着了。他们肯定买通了医生。” “那你毕竟没有做过这种事啊。”我说:“好啦,别怕。” 他眨巴着眼睛,有点不信。 “真的没事,我去帮你解释清楚。”我挽起袖子,说:“你老婆可是空手道蓝带!” “蓝带没有多少级啦,明明你谁都打不过。”他嘟着脸,一脸不信任地望着我,而且这表情和繁星如出一辙。 “那你说怎么办?四楼我才不跳呢。” “那就只能先呆在这里了。”繁音伤心起来:“真是莫名其妙的。那天我突然感觉好头晕,好像有人在推我,醒来就突然到了这里。” “你那天只是觉得有人在推你?”我怎么有点不信呢? 他含着眼泪点头:“老婆,其实我怀疑我得了一种病。” 我的心嗖地提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什么病呀?” 他上次对我说他有嗜睡症。 “你知道人格分裂症吗?”他望着我,小心翼翼地说。 他真的不一样了,他竟然告诉我他有人格分裂症! 他上次也不是这么说的。我真是恨不得钻进他的脑袋里,搞清他正在想什么。 我点头。 “你觉得那是病吗?”他提问的技巧还是那么拙劣,前面都说他有病,又问这个。即便我不知道他真的有这个病,也能猜到他想问什么。 “不是吧。”我说:“挺好玩的呀。” “我就是觉得我有这个病……”他可怜巴巴地说:“老婆,我好害怕。”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人格分裂?”表现惊讶会吓到他,我干脆很平静。 “因为我觉得我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一个常常都生气的人。而且已经两次了,我都在不同的地方醒过来。”他纠结地说:“肯定是人格分裂才会这样。” 我问:“以前没有过吗?” “以前不是这样子。”他瞅着我,苦恼地说:“以前我只是会突然睡着,一睡着就我好久才醒来,但都是在我的床上。可是这两次不一样。” “好久是多久?” “好几天吧,有时候是几个星期。”他甜甜地笑了起来:“我睡着的时候会知道日子,到了和你约会的时候,就想,呀,明天早晨就要见灵雨了,我就醒来了!” “那你告诉过你爸爸吗?”我说:“你睡这么久。” “我爸爸带我看过医生呀,医生说我这是嗜睡症,这是因为我在我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没有得到很好的营养,导致我的脑子发育得不是很全面。所以才需要睡很久觉才能补足别人睡一次的效果。”显然他爸爸请了个假医生成功把他骗住了,他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不过我常常会做梦梦到很多很有意思的情节,醒来直接写好就可以了!不影响养你的。” 我点头做思考状:“所以你以前完全不觉得自己人格分裂?” “是这两次才感觉到的。”这个话题又令他难过起来:“老婆,我肯定得了精神病,那个常常生气的奇怪东西肯定会欺负你的,所以……我们还是离婚吧。” “离什么婚啊?”我忍不住捏住他的耳朵:“你是不是鬼混别人了?” “哪有啊!”他扁起嘴巴,委屈极了:“我说的都是真话嘛!” “搞不好是你梦游呢!再说你什么时候打过我?”我怒吼:“你那天突然昏倒,然后我就把你送到医院来了,之后因为我必须去上班嘛,就去飞了!” 他蔫巴下来,怀疑地问:“是你把我送到这间医院吗?” “是啊!” “你为什么把我送来这里呀?”他就像只丑丑的呆兔子:“我刚问过医生了,这里不能用保险,很贵的!” “因为我……”好难编,我也快人格分裂了:“因为老公啊,其实……” “其实什么呀?”他认真地盯着我。 “其实我是这间医院的股东。”我决定半真半假地掺和起来:“你知道s集团吗?” 他一脸茫然:“啊?” “s集团的董事长姓苏。”我干巴巴地说:“他就是我养父。” 繁音呆了呆:“什么是s集团?” “造船的。”我说:“你是不太清楚,总之很有钱就对了。” 如果是主人格一定清楚,但我才不打算告诉他。 他更呆了。 “我养父把这间医院送给了我,所以它也不用花什么钱。”我干涩地解释:“因为是最近的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我真的已经快编不下去了。 他懵懂地点点头:“可是老婆,他不是已经不要你了吗?为什么突然送你医院呀?” “不知道呀。”我说:“可能是他又觉得我好歹也算是个女儿吧。” 第55章 小骗子 我刚说完,阿昌就敲门,说三楼的人越闹越凶,让我们还是走。 我回去骗繁音说警察来处理,要先带他回家。他巴不得这样,赶紧跟着我回家了。 最近阿昌已经派人走访了我们家附近的邻居,虽然没有发现任何监控设备,但发现窗户正对着的几家邻居都已经被人买通,他们交代是有人给了他们钱,要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搞清这栋房子里的事情。 但他们的上线是一个一直以来都跟繁音不对付的小家族,因为上线已经死了,小家族也并不承认。阿昌说这种事是常态,他们已经在收拾小家族。具体怎么收拾就不告诉我了,但想也知道很恐怖。 邻居则比较简单,他们这是违法行为,安排律师去吓唬一下就解决了,所以我家周围重新变得安全。 阿昌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尽量快点把繁音变回来。 可我一点都不希望,他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巴不得他一辈子都这样,我俩甜甜蜜蜜地过日子。 最近几天,繁音的状况一直都很稳定。我骗他说我休息,他高兴得不得了,整天都腻在我身边。 因为他受伤,我就负责做饭,他则每天腻歪在我身边,帮我干点小活儿。 但我能看出他心事很重,肯定是为了人格分裂的事,便找机会问他:“你需要去看医生吗?” “我害怕。”他扁着嘴巴,忧郁地说。 “怕什么嘛?就算是也没关系。”我把提子塞进他嘴里,搂着他说:“我就当自己有了两个老公,想想就激动!” 他白了我一眼:“坏人。” “安慰你嘛。” 他咬住嘴唇,垂下了头。 “开心点啦,宝贝儿,我看你最近挺正常,肯定是你自己多想了。”我忍不住摸摸他的肚子,亲亲他的脑袋,捏捏他的小脸,真好,好喜欢就这么抱着他。 “我昨天在网络上查了。”他仰起脸,含着眼泪说:“精神病会遗传。” “精神分裂才会遗传,人格分裂肯定不会啦。”我也不知道会不会,但繁星就好好的:“别想了,乖。” “老婆……”他依然很纠结。 “干嘛?” “你不要这样摸我啦。” “我怎样模你了?” “你把手伸到我肚子里了。”他皱起眉头,苦恼地说:“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我倒是没想调戏他,因为心里还觉得怪怪的。但我喜欢他这小表情,便往上挪了挪手,捏了捏那颗小豆豆。 他立刻涨红了脸,轻轻的哼了一声,更加苦恼了:“老婆!” “怎么了嘛?” “都说要你不要这样摸了!”他快急哭了:“我爸爸说衣服盖着的地方不能被别人摸!这是猥亵!” 哟。 我把头靠过去,问:“那你知不知道怎么生小孩子呀?” “不知道。”他嘟着脸,耷拉下脑袋。 瞧这可怜的,我抽出了手,凑过去亲了亲他,心里生出一阵久违的柔情:“老公?” “嗯?” “真的不要担心了,就算你有人格分裂症,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我柔声说:“只要你别睡着,别跟我说再见。好吗?” 他愣住,抬起头望着我。 “其实你都记得,对吗?” 他依然在发呆,依然那样望着我。 上次他消失时,曾告诉我他知道主人格的存在,而在那之前,他根本就没有透露过半点与人格分裂有关的事。由此可见我的小甜甜也是有心眼的,可能是因为共享着同一颗脑袋。大佬版身居高位,情商智商必然不低,小甜甜也不可能是个纯傻子。 我抱紧了他,问:“为什么要骗我呢?” 他默默地把下巴搁到了我的肩膀上。 他这就是默认了。 我抚着他的背,问:“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他想杀你。”他的声音小小的,弱弱的,很心虚似得:“我不能让他杀你。” “你能感觉到他想杀我?”这还真神奇。 “嗯。”他小声说:“老婆,我对不起你。” 我愕然,松开他:“你也出轨了?” 他立刻摇头:“我没有呀!” “那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我之前生气了,就不要你了。”他难过地说:“你肯定被他欺负了很多次。” “你不要我之后跑到哪去了?” “我睡着了。”他抽了抽鼻子:“我怕你生气,怕你难过,所以我就、我就……” “你就假装你什么都忘了!” “也不全是!”他激动起来:“我希望可以重新开始!” 我不由怔忡。 重新开始…… 我也想。 忘记那一切,回到我们原本快乐的生活。只要重新开始。 “老婆……”他用手摸我的脸:“你不要哭,我不会再跑掉了。” “你都不听我解释。”我说:“突然就跑了,留下他在那里欺负我。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多辛苦?我差点被他害死了!” 他抱住了我,“对不起……”他也哭了。 我俩哭了很久才冷静下来。 我擦着他脸上的眼泪,问:“你那时候干嘛那么生气呢?” “觉得你是来撵我走的。” “除了这个呢?”我才不相信只是因为这个。 “你说我是呆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怒吼。 “就是被追杀的那天。”这家伙还振振有词:“我本来想留下来保护你,可是你还骂我!” “你保护到我了吗!” 他重新耷拉下脑袋:“没有……” “就这两个原因?”这蠢蛋自尊心还挺强。 “还因为你喜欢他。”他扁起了嘴巴。 “我什么时候喜欢他了?”这种帽子要不得:“况且他跟你是同一个人呀!” “不是!他有妈妈,有小孩,还有女朋友,我只有你!”他不忿地嚷嚷:“他是暴力狂!我是个好人!” “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喜欢他?” “你跟他那个的时候……”他难堪地别过了脸。 “哎呦。”我捏过他的下巴,问:“你不是处男了?”小骗子。 他嘟着嘴吧。 “既然不是了,那咱俩就赶快玩耍一下吧!”我挽起袖子。 “不要!”他皱起眉。 “为什么不要?”我就是吓吓他。 “因为你总是跟他那个。”他崩溃地望着我,显然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你很舒服是不是?” “所以你就不让我碰了?” “不让了!” “那你上次被我碰之前,我就已经跟他做过了。”我真是无辜受害! “上次?”他愕然张大眼。 我忙问:“你并不是每次都知道他在做什么?” “有时候我在睡觉呀!”他更生气了:“上次之前是怎么回事呀!你快说!” “说什么啊!”我怒吼:“你俩用的是同一个身体,你要我说什么呀!” 他不说话了,小娘子似得低下头。 我冷静了一会儿,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的?” “不记得了,好像一直都知道。” “你对别人说过吗?” “没有。” “你怎么知道自己人格分裂的?”我太好奇了。 “阿昌弟弟告诉你的呀!” “你连阿昌都知道!”隐藏的还真深啊! “我当然知道了。”他说:“他总跟着我呀。” “你给我老实交代。”气死我了,前几天还装得那么像。我撸起袖子,说:“否则我今天打死你。” 小样看出我没有真的生气,还把脖子一梗:“把我打晕他就出来了。” “老实交代!”我已经耐心耗尽了!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觉得我的身体里好像还有一个人,他常常很生气,而且弄得我一身都是伤。我问过星星妹妹,她说那是她爸爸,她说我才是后来的。”他咬着嘴唇,小声说:“那天阿昌弟弟跟你说话的时候,他就站在外面。我也没有睡。他们都想让我消失……” 我摇头:“我不想让你消失。” 但他还是很难过:“我只能睡着,但没办法消失。” “我真的不希望你消失。”我说:“没有你,只剩那个整天打我的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以前没有觉得自己有病……”他小声说:“而且他才是后来的!小时候的事情我都记得!” “他不记得吗?” “我不知道。” 我听不懂了:“你不是知道他想什么吗?” “我不是全都知道,只是他很开心,或者很生气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他苦恼地说:“可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我的。” 我忙问:“那你知道星星是他女儿吗?” “星星是这么说的,但我爸爸说那是我妹妹。”关于这个,他自己也很混乱:“我只跟你嗯嗯过,没有跟别人。所以要有也是他搞出来的,不是我啦!” 哎呦,他倒是想得开。 “那你知道星星的妈妈是谁吗?”我说:“还有,当他跟别的女人嗯嗯嗯的时候,你会感觉到吗?” 他摇头:“星星的妈妈是谁要问我爸爸呀!小孩子说的话怎么可能信,她总欺负我傻,说谎骗我。他跟别的女人嗯嗯嗯……他真的跟别的女人嗯嗯嗯吗?” “真的,我亲眼看见过。” “可是嗯嗯嗯是很开心的事情呀!”他不信:“他很开心我就会知道呀!” 第56章 永远在我身边 我又不懂了:“那他跟我的时候是很开心还是很生气?” “有时候很开心。”他露出一脸的老大不爽:“上次很生气。” “上次为什么很生气?” “我怎么知道!”他又嚷嚷:“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吼:“他也是你好不好!” 他也吼:“他才不是我!我这么温柔!这么爱你!” “那他也是你分裂的呀!” “那他也不是我!”他吼得更凶:“你总问这个我会伤心的!” “那你还纵容他打我呢!”我也吼得更凶:“你不觉得很愧疚吗!” 他闭上了嘴巴,再度耷拉下脑袋。 小样儿溜号了一段日子,回来胆子见长啊。 我白了他一眼:“现在可以老实回答问题了吗?” 他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很高兴?” “跟你嗯嗯嗯的时候。” “除此之外?” “嘲笑你还有看你出糗的时候。” 个变态! “什么时候很生气?” “想掐死你的时候。”他嘟着脸,说:“上次你跟那个男人亲亲的时候。” “你连这个都知道!”我震惊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感觉到他很生气的时候,醒来就发现你们两个在亲亲。”他哀怨地剜了我一眼:“你都不爱我了。” “我那是为了气他。”我说:“你怎么能看到呢?” “他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呀!”他哭了起来:“想起来就好难过……” 我连忙抱住他:“不哭了宝贝儿,是我错了,可是我那是为了气他。因为他总打我。” 他还是哭个不停。 我赶紧亲亲他安慰他,一边解释那天的事。这样也好,这期间的很多事我都能跟他解释了,正好我已经快编不下去了。 我俩唠着以前的事,一直聊到了深夜。我告诉他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他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安慰我。最后实在累得不行,便躺到床上去睡觉。 我的眼睛哭肿了,他拿着冰袋给我敷,昏昏欲睡时,我听到他的声音:“老婆你别怕,我一定会努力把他赶走。” 我也希望如此,可惜他不是主人格。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繁音还在睡觉。弯着嘴角的样子就像个可爱的小宝宝。 我想这应该是小甜甜睡着的样子,那个变态大佬历来都笑得很虚伪。 我用这点时间仔细想了想昨天的事,看来小甜甜一直都隐约地清楚大佬版的存在,当大佬版情绪激动时,他也能够觉察到。他也说他能够“看到”和“听到”一些关于我的事,但具体看到哪些,听到哪些他也说不清,且没有规律。我昨天的最后也问了他知不知道为什么大佬版突然跑掉留下他被打,他说他不知道,现在完全感觉不到大佬版的存在。 我倒是完全不思念大佬版,只是好奇他突然消失的理由。那天他走时我就觉得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紧张而且脆弱。可话说回来,紧张是一种很强烈的情绪,小甜甜居然完全没有感觉到?这小子会骗我了,撒谎的技术还挺高明,搞不好他其实清楚却不告诉我,我得好好留心才行。 我一边想,一边闭着眼睛捏繁音身上的肉肉。皮肤的触感依然很绵柔,肌肉也依然那么禁食。但因为人变了,我的感觉竟然也变了。我觉得摸起来特别舒服,像软软的面包,让人想要啃一口。 于是我真的啃了一口,听到他迷糊的呜咽声:“不要啦……” 我侧过头,见他仍闭着眼,便亲了一口,感觉他的身体猛地一抖,小眉头拧得更紧。我奸笑着问:“不要什么呀?” “不要咬我……”他娇弱地张开眼,泪盈盈地望着我:“疼。” 我又亲了一下:“我没咬你,我一直亲你呢。” “骗人,你咬我了。”他可执拗了:“你别假装没发生过。” “哎呦。”我靠过去,捧着他的小脸问:“你脾气变大了。” “我只是思考过了。”他揉着眼睛,懒洋洋地说:“我应该做一个勇敢的人。” “那也不能先反抗我呀!去反抗那个变态!” 他嘟起嘴吧:“那你先亲亲我。” 我亲了一下:“你还会谈条件了。” 他小脸红了:“我也思考过了,我不应该只勇敢,我还应该有心计一点。” 我不由笑了,揉巴着他的小脸:“你已经够有心计了,骗了我那么久!” 他眨巴着长睫毛,呆呆的表情十分可爱:“你不生气吗?” “有点生气。”见他紧张,我忙解释:“但也可以理解。你肯定很担心吧,怕我觉得别扭。你以为自己只要假装不知道,就万事休矣,对不对?” 他点点头:“嗯。” “可事情越来越乱了。你说出来反而容易多了,至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让我少挨点打。” “我还怕你嫌弃我。”他望着我,说:“我只是胖和丑就被好多人嫌弃,精神病肯定更被嫌弃。” “别人是别人,我是你老婆呀!”我有点生气:“老婆是娶来嫌弃你的吗?” 他依然嘟着嘴巴。 “别卖乖了!”我捏捏他:“闲着没事就赶快起床,我给你上完药就去买菜!今天你做饭,我要吃左宗棠鸡!” “那个好难我不会呀!”他还嘚瑟起来了。 “看菜谱学!” “噢。” 我也不知道要买多少菜,因为繁音随时都可能变成大佬版,买太多食物是在浪费钱,便知买了今天的。路过卖酒的架子时,忽然想起了上次的事,决定买点酒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再有暗杀一类的事情,说服不了小甜甜睡着,就只能本着性命最大的原则灌醉他。 真希望不要有这个可能性。 我希望他永远在我身边。 买好东西回家时,我突然在门口看到了蒲蓝的布加迪! 我不由浑身汗毛倒竖,掏出钥匙冲进家门。一进玄关就看到了男式皮鞋和毛外套,从这里就能听到笑声。 我放下东西走进去,看到了蒲蓝的背影,笑声正是他发出来的。 小甜甜坐在他对面,呆头呆脑地望着他。 我相信任谁看到这个场面都会觉得不安。繁音和蒲蓝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他们表面关系不错,实则却为利益争斗,根本就称不上朋友。而现在的繁音根本就毫无反击之力,万一蒲蓝对他动粗,他肯定要吃亏。 我跑过去说:“蒲先生怎么来了!” “是来邀请你到我们家过新年。”蒲蓝似笑非笑地说:“没想到繁先生也在,原来他是你丈夫。” “这……”我苍白地解释:“他只是和繁先生长得像而已。” 繁音瞅瞅我,深色很不安。 “原来如此。”蒲蓝笑着说:“那是我看错了,但叫他先生,这位先生却也没有解释。” “他不太会跟人交流。”唉,他不是个傻子,肯定已经看出来了。 “好吧。”蒲蓝说:“不过苏小姐愿意和丈夫一起到我那去过新年吗?”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说:“我和我老公在家里过。” “好吧。”蒲蓝站起身,道:“那就不打扰了。” 蒲蓝去换鞋,我思前想后,还是对繁音说:“我去送送他。” 繁音嘟起嘴,拽住了我的衣襟。 他还惦记我跟他接过吻的事。 “这是礼貌,乖。”人格分裂的事是绝密,既然被蒲蓝知道,我就肯定要去探探他的口风。我捏了捏他的手,压低了声音:“回来再跟你解释。” 他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手。 我出去时,蒲蓝已经上车了,见我追出来,便放下了车窗。 我跑过去问:“蒲先生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为什么?”他摘下墨镜,微哂:“你确定自己不清楚?” 我清楚:“那天的事是误……” “是为了气他吧。”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繁音还真豁的出去,自己的太太也舍得送人。” “我俩没有结婚。”我焦头烂额地解释:“是我坚持想缠着他。” “哦?”他笑容更深:“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里面那个人根本不……” “苏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他突然敛起笑容:“有件事本和你无关,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因此需要请苏小姐帮个小忙。” 果然是要谈条件,我说:“蒲先生请说。” “霍利死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那么多新闻,想说不知道也不可能。 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原因不复杂,但我相信以你的身份,你不会不清楚。霍利是霍先生的儿子,现在霍利被杀,繁先生答应帮霍先生查出是哪个家族所为。霍先生为了感谢他,决定重新安排公证,把那单生意变成三七开。” “蒲先生想达到什么目的?” “我不为难你,四六开就可以。”他神色严肃,声音却很温和:“我六。” 这根本就是痴人做梦:“你觉得我可能做得到这种事么?” “做这行的居然有精神病。”蒲蓝轻声说:“谁还敢跟他合作?条子要不要盯他?只要他是刚刚那个状态,还不是问什么说什么?或者……”他泛出一抹残忍的冷笑:“我现在推开你拎着枪进去,明年的今天,你就可以带着贡品去祭拜他了。” 第57章 冲着我来 我说:“这我得考虑一下。” “nein,苏小姐。”他掏出了手枪,拉了枪机,一边按键升起车门:“你让开,我进去了。” “等等!”我忙说:“蒲先生,我替你想了个更好的条件。” 他看过来。 “我跟你。”我担保他十有八九会答应。 他没说话。 我让开车门的位置,说:“你认真考虑,这扇门你进得去,也出得来。但我不担保你能活着见到明年的第一场春雨。” 他看着我沉默。 我这也是个下下策。我不管他今天为什么来,但他显然是知道我在这里才来,并不是冲着繁音。我上次就怀疑他接近我有目的,可他就算跟繁音不和,看那天谈判的架势,他的势力也比不过繁音。能力不如对方时,再染指对方的妻子,这显然就是自掘坟墓。除非…… 他是冲着我来的。 而我有什么值得对方垂涎的?我这种“成色”在繁音这个阅女无数的人渣眼里只值四万块,可如果加上我养父就不同了。 我养父已经不要我了,我骗不住繁音。因此在繁音眼里,我的价值只是个可以随时掐死的废物,平白让繁音为我丢掉三亿多根本就不可能,就算小甜甜乐意,他家里的人也绝不会配合,而我总不能让小甜甜去进行那么危险的谈判。 但只要蒲蓝是冲着这个而来,他就得衡量孰轻孰重。我这个“苏家女儿”的身份可比三亿值钱多了,但它实则又毫无用处,等于骗了蒲蓝一把。 虽不能百分百肯定有效,但我想以此先挣扎,不成再回去跟小甜甜商量对策。 小甜甜肯定会难过,但也肯定能明白我是为他好。而即使我不做这种事,那个大佬版也整天都想杀我,他的感受不用考虑。 至于我自己,就先委屈一下稳住局面,再慢慢想接下来要怎么解决。 蒲蓝的沉默是个好兆头,这证明我猜对了几分,如果我的条件于他无益,他肯定不会陷入纠结。 我也没说话,太急显得我低他一等。 终于,蒲蓝撑不住笑了:“这么说,我需要拱手让掉三个亿?” “是赔是赚蒲先生心里有数。”我说:“看你如何看待了。” 蒲蓝轻轻地点头:“你们已经结婚了。” “刚拿了个证。”我说:“离也容易,不离也容易。我对你感觉还好,至少你没那么暴力。” 他又笑了:“过来。” 我靠到车窗上。 他握住了我的手,捏了捏:“这么说,愿意陪我过新年了?” “当然了。” 显然他并不放心:“不需要回家?” “可回去。”我说:“也可不回去。” 他再一次笑了,把我的手拉到嘴唇边,吻了一下,轻声说:“到时我来接你。” “好。” 他松了手,笑吟吟地朝我看过来:“现在还真的有点像‘苏小姐’了。” “我一直都是。”我说得可是实话。 布加迪开走后,我的两条腿都是软的。刚刚既怕他突然拎着枪冲进去,又怕他突然把我拽进车里让我付“订金”。 幸好他什么都没做,给我留了一点时间仔细考虑。 繁音现在肯定在生气,我没精力哄他,便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 冷空气暂时让我的脑子清醒了一点,却对我的思考毫无益处。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跟小甜甜商量?想都知道他肯定要选择牺牲自己,但我敢说蒲蓝前脚把这事说出去,繁音的仇家后脚就会找上门,前两次被追杀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告诉阿昌?还是告诉繁音的父母?估计也毫无帮助,我若是他们,肯定会选择让这个叫苏灵雨的女人到蒲蓝身边去,先稳住他再杀他。可杀霍利的时候,那个女明星也死了,这应该就是“封口”。 虽然没有深入接触过苏家的事,但我好歹是在苏家长大的,耳濡目染也明白一点这种家族里的事。商场如战场,丢卒保帅是常有的事,黑道必然更加黑暗。我虽只是个小卒子,也想努力地活着。 真是两难,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先探探阿昌的口风,期待一下奇迹。 而且蒲蓝为什么会知道我养父的事?这事连大佬版都查不到,他怎么会清楚? 罗嫚的确跟他们走得很近,但她根本不知道我有这个背景。小时候的同学有些知道,但这些年我在德国并没有遇到什么…… 周存! 上学的时候,他曾送我回当时的住处,也知道我在德国。如果他认识蒲蓝,那他很可能对蒲蓝提起过。只要蒲蓝有心,就能根据我住处的地址顺藤摸瓜地查到它的来头。 思及此,我起身想回家,一扭头却看到了繁音的脸。 这家伙气呼呼地站在我身后,鼓着腮帮子的模样活像只红眼睛松鼠。 我连忙把这祖宗推回家去,说:“你最近别出门!” “为什么!”他生气地说:“我看到你亲他了!” “我没亲他!”我撅起嘴,说:“你看我口红还在!” “你口红是防水的!”他门儿清。 “别闹了!”我说:“他发现你了!” “为什么不能发现我!”这家伙搞不清状况,胡乱偏执:“我才是你老公,他们都是奸夫!” “谁们啊!” “这个丑男人还有那个变态!” “好了好了。”我抱抱他以安抚他的情绪,拉着他坐下,说:“他跟那个变态因为生意的分成问题打起来了。就是你跟我闹别扭,说你不要我的那天,变态就是要见他。虽然是变态惹的事,但毕竟钱赚来给你爸爸花了,所以也算是你的事。” 繁音依然很生气,但听进去了,没有再闹。 “现在他发现你了,刚刚非要杀你。我就跟他商量了一下,因为他喜欢我……” “看吧!我就知道!”繁音又燃了:“什么分成问题!他肯定就是看上我老婆了!” 也就这个小笨猪才会把我当成个宝贝紧张着,我好笑得不行:“所以你最近少出门。” “那如果他下次跟你说,要你跟他约会,不去就来杀我呢?”这家伙的脑子真的变聪明好多! “他不会的。”我说:“他答应我了。” “怎么不会呀!你怎么可以乱相信他呢!” “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爱情的力量。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迷恋你老婆,恨不得为我去死哟。”我揉着他的小脑袋,把他的头发揉成鸡窝:“但你老婆只爱你,过来亲亲。” 他凑过来亲了我的嘴一下。 我顺势捏了他的小屁股一下:“晚上就给你证明我的爱。” 他红了脸:“不要。” “为什么不要呀!”都是同一个人有什么好计较的,这是我的错吗?他非要强暴我,我反抗得了吗?“你知不知道变态用你的身体鬼混了多少女人!” “可那不是我!”他还梗着脖子。 “那就算了。”我站起身:“我去找那个丑男人了。” “老婆!”他跺着脚扑过来抱住我:“现在就证明!” 嘿嘿,我把他扑到了餐桌上,然后爬到椅子上去。 他颤抖纤长的睫毛,眼里漫上一层水雾。 这姿势有点不好操作,我只好爬到了餐桌上。幸好我家餐桌已经被换成实木的了,结实得很。 他怕我掉下去,扶着我的腰,一边嘀咕:“老婆,要不要穿小雨衣?” “家里没了。” “那我去买。”他就要推开我。 “不准去。”万一蒲蓝折回来把他杀了怎么办?我也不想去,原因同理。虽然我俩都很菜,但至少心理上安全。 他还想说点什么,我却已经先声夺人地把他这样那样了。他立刻就酥了,浑身绷紧,捏紧了我的手臂,喉间发出软糯的声音,听得我心肝都颤了。 事毕,我才想起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周存和阿昌打电话。 于是我悄悄进卫生间打给阿昌,用得还是对繁音的那套说辞,阿昌果然非常紧张,说他立刻就来。 我再打给周存,旁敲侧击地问了他一番。他说他在一间连锁餐馆做管理,老板是本地人。我让他回忆什么时候跟什么人说过有关我的事,他说的确跟几个同事说过,也给他们看过我家的照片。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卖了我,还笑着解释说照片是他送我回家那次偷偷拍的,因为我家是苏州园林式建筑。外国同事说大陆的房子很难看,他就展示给他们。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该死的蝴蝶效应。 阿昌十分钟就到了,但我没让他进来,怕繁音不安。 中午吃过饭,我把繁音这样那样地折磨了一下,搞得他累得不行,睡着还打着细细的小呼噜。这才穿上衣服出去,阿昌冻得脸都紫了,颤抖着嘴唇问:“你跟繁先生说好了吗?” “说什么?” “让他立刻搬回老先生那边!就算蒲蓝不宣扬这件事,也肯定会想办法抓繁先生。到时就算老先生去谈判,谈成一成也不要,繁先生也肯定凶多吉少。” 我点头:“我等下就跟他说。” “可能蒲蓝对这件事还不太确定,否则不会不动手。”阿昌沉吟道:“我们得快点让繁先生变成主人格才行。” 第58章 我会想你的 我点头:“我知道。” 阿昌很明显地有些慌了:“以后不能再让繁先生来这里了。这次杀了霍利,霍家知道怕了,要求重新做公正,说觉得还是三七开好。蒲蓝肯定正生气,就算他不直接杀繁先生,也必然会利用这件事刁难他。” 我问:“你们为什么一直找霍家公正?” “一般都是繁家公正,但繁家的事就得找别的家族,这是道上规矩。平时我们会请新加坡的费先生,但蒲家说我们跟费家关系好,觉得费家会徇私,坚决要用霍家。霍家实力不行,但资历很老,历来还算公平。没想到姓霍的晚节不保,跟着蒲蓝算计我们。”阿昌不忿地说。 “哦。”原来如此,我问:“那你说蒲蓝是什么意思?他刚刚明明有机会杀繁音的。” 阿昌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假装突然想到,说:“对了!他之前还约我,他是不是看上我了。我刚刚求了他半天。要不然……我去找他商量商量?” “没什么用的。”阿昌以为我在开玩笑:“可惜这种事绝不是把你送去就能解决的,蒲蓝年纪轻轻就能把家里的走私生意运营得有模有样,心智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浅。那个位置的人见了太多美人计,肯定没用。” “万一有用呢?”我说:“国家之间还经常用美女间谍呢!” 阿昌突然板起脸,严肃地说:“那就肯定送你过去,做完了立刻杀,就跟杀霍利一模一样。” 果然。 “好啦。”阿昌笑了起来:“放心,不会送你的,繁家有得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美女杀手,要用美人计也不会是你。繁先生前几天还说,他觉得蒲蓝不至于不知道你是他老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里面肯定有某种利益。” 我忙问:“他还说什么了?” “那你就不用管了。”阿昌说:“快去叫醒繁先生吧。” 我回了家,站在玄关里,望着卧室门发了一会儿呆。 阿昌的话印证了我猜测中最糟糕的那部分,可我的心开始左摇右摆:好歹我也是名正言顺的老婆,也许繁音愿意考虑一下我? 钱可以再挣,绿帽子戴上可就摘不下来了。 正纠结,客厅方向的门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虽然仍穿着海绵宝宝帽衫,但那满脸的冰霜很有辨识度。 我连忙站好:“老公?” 繁音的语气很淡定:“我女儿呢?” “在你妈妈家。她……” 他打断我:“蒲蓝来过?” “你怎么知道?”难道他也可以感应到小甜甜? “餐厅里有他的香水味。”他吩咐:“这里不能呆了,让阿昌来接咱们。” 我忙说:“阿昌就在外面。” 繁音脸上露出赞许,抬腕看表,说:“收拾东西,三分钟。” 我没动。 “快去。”他的语气还挺温柔的:“他恐怕会找机会杀咱们。” 不得不说他的脑子真快,我和阿昌只聊了五六分钟,也就是说,他最多只醒来五六分钟。根本没人告诉他情况,他却已经通过香水味就判断出了有效信息和应对方式。 这个让我对他增添了几分信心:“你不想知道他刚刚为什么不杀你?” 他一愣,随即眯起了眼睛,危险而陌生地看着我。 “他的确跟我提说让我想办法改变你们的合作分成,但我没答应。”他神色一松,我不由垂下了头:“我跟他说我是苏家的女儿,我愿意跟他。他相信了。” 没听到声音。 我不安地抬起头。 繁音竟然很温和地笑了一下:“那就去吧。” 我完全看不出他是否生气:“他当时已经拔出枪了,说要杀你!” “我知道。”繁音笑着说:“你做得很好,放心,弄死他之后,我还要你。” 我瞬间无语:“你是认真的?” “会做出这种决定,证明你心里有数。”他脸上的笑容与看着女明星时如出一辙:“他早就对你有点意思,我一死,他立刻就能把你收了。我爸爸的身体不适很好,万一他撑不住,他连我女儿都得收了。所以去吧,自己小心点。” 我自己决定跟他要我这么做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我的心都凉透了:“你这么想?” 他再度笑起来:“这不是你自己决定好的么?” “我总不能出卖你吧!”我真是快崩溃了。 “我让你乖乖地照顾我女儿。”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你却把我带来这里,出事怪得了谁?好在你解决问题的态度还不错,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浑身发冷:“你就这种态度?” “这种态度?”他扬起眉梢:“那求求你了,苏小姐,请你救我一命。走这种形式能让你得到快感么?” 我真后悔对蒲蓝说了那种话,我就应该告诉他,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他喜欢怎么宣传就怎么宣传。 繁音转身出门了,不到一分钟,车就开走了,显然已经不打算带我回去。 我坐在沙发上发呆,几次想要打给蒲蓝,又几次放弃。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有人按门铃,是罗嫚。 她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礼盒,上面缠着金色的丝带,喜气洋洋地进来,说:“又见面了!” “你又来干什么!” “蒲小姐让我给你送礼物!”她推开我跑进去,把那大盒子搁到桌上:“快来看!超漂亮的!” 我跟过去,见她扯开丝带,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件粉红色的旗袍和配套的鞋子首饰。 她的眼睛放着光:“蒲小姐说这是按你的尺寸做的,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 明天就是新年了。 我问:“你知道她为什么送我这个吗?” “我知道。”她坏笑着说:“你明天要跟蒲先生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 “什么?去哪儿看?” “蒲先生家里呀,他觉得你肯定会想家,所以约你吃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起通宵熬年。”她说到这,神色变得微妙:“听说是你主动约他的?” “罗嫚。” “嗯?” “蒲小姐看到你不觉得别扭吗?你们俩关系居然这么好。”她明明跟繁音有一腿。 “我这么听话,她当然喜欢我了。”她得意地笑:“你看过宫斗剧吧。那里面的皇后也都会扶植一些妃子,大家共同受益。虽然时代变了,法律要求一夫一妻制,可在这件事上是换汤不换药的。我和蒲小姐是一条心的。她有肉吃,我有汤喝,我俩共同受益。” “你当心被她玩死。”这关系听着就奇怪。 “瞧你说得那是什么话。”罗嫚撇撇嘴:“蒲小姐好歹都救过你的命。” 可不?我现在才想通这事,既然蒲蓝觉得我是苏家的女儿,她是蒲蓝的姐姐,肯定也是冲着这个。否则我俩非亲非故,她经营赌场妓院,怎么可能是善茬?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对情敌使好心。 明天既然要去,有身体面衣服也是应该的,我便没有再推辞。 这旗袍开叉不高,整体偏保守,穿起来还蛮有安全感。 这天晚上我给自己煮了点东西吃,在床上辗转到半夜。突然听到电话铃声,竟然是繁音那边的号码。 我确实有些心动,接了起来,却听到稚嫩的声音:“阿姨?” “星星?” “嗯。”她的声音很小,又那么甜,一下就让人想起她可爱的小脸:“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是元旦说的。”我说:“要说过年好。” 她发出铃铛一样清脆的笑声:“过年好。” “你也是。”我说:“等有机会给你补红包。”但愿我俩还能再见面。 “嗯。” 我还想说点什么,一时间却只剩沉默。 她也过了很久才说:“阿姨,我要睡觉了。” “好。”我是:“盖好被子,脚凉就用暖宝捂一捂。” “嗯。”她的声音低了下来:“阿姨?” “嗯?” “晚安哦。” “晚安。” “我会想你的。”这一句声音小得几乎让人听不清,然而夜色太静,每一个字我都听清了。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好了很多。虽然我对繁星的感觉很奇怪,若说感情也算不得深,但难得她还在过年时想到我,这感觉还真温馨。 第二天一早,我五点钟就被自己惊醒。收拾自己、吃了早餐,这感觉就像要赴刑场。 繁音也是奇怪,竟然到现在还没派人通知我几号去诉讼离婚。难道他真如他所说还要我?算了,就凭他的那几句话,即便他还要我,我也绝不要他了。 我从早晨等到下午,妆都脱了一半,才想起蒲蓝说得并不是早上来接我,不由暗笑自己的过分紧张。正打算卸妆打个盹,手机就响了,是蒲蓝的号码。 我朝外一看,他的布加迪就停在我家门口。 我挂了电话,披了件外套出去上车。 蒲蓝扭过头来,抬了抬墨镜,弯起了嘴角:“很漂亮嘛。” “谢谢。” 他没说话,摆正墨镜,掏了掏口袋,又扔了两个小盒子出来。 是两颗棒棒糖,一个画着金星,一个画着火星。 “我要金星。”他一边说,一边发动了汽车。 第59章 新年 我打开金星的那支递给他,他没接,只张开了嘴巴。我只好递到了他嘴边,他含住时快速地在我的手指上亲了一下。 我连忙抽回手,在座椅上使劲擦了擦。 蒲蓝住在市里一栋紧挨着家庭用品商场的小别墅。这里的东西价格偏高,但质量很好,我家的烧烤炉就是我从这儿买的。 突然听到蒲蓝的声音:“那烤炉好用么?” 我看向他。 “漂亮的女飞行员,还是中国人。”蒲蓝笑着说:“太显眼了。” “那天你在干什么?” “刚刚搬来,给家里添点日用品。” 聊过这个,车也开到了门口。 蒲蓝的房子是圆柱形的,柱身是白色,房顶是深褐色,很像一颗巨大的香菇。房檐上挂了一圈红彤彤的走马灯,大门口站着几个小孩子,正好奇地看着。 蒲蓝停下车,打遥控器打开庭院大门,放下玻璃窗叫孩子们的名字。孩子们显然已经跟他很熟,乐颠颠地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他明知故问:“你们几个在看什么呢?” “在看你房檐上的灯。”金头发的小男孩说:“真漂亮!” “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所以也给你们留了几个,还有一些新年的糖果。”蒲蓝笑着说:“你们想进来拿吗?” 小朋友们纷纷答应。 蒲蓝便扭头看着我。 我很纳闷:“干嘛?” “帮忙带个路呀。”他朝档位旁的小盒子努了努下巴:“钥匙在这儿。” 小朋友们对路比我熟,先我一步跑到门口。 门上已经贴好了对联,还挂了两串假鞭炮。 一开门,桃花的香味扑面而来,门窗上贴着福字和剪纸,墙壁上挂着红彤彤的新年装饰,桌上放着各色水果零食。通往二楼的楼梯附近摆着一扇双面绣屏风,图案是杨柳枝。 屏风把它后面的桃树盆景遮住了一半,露出的另一半挂满了装糖果的小红包。我招呼小孩子们过去拿红包,在桃树根下发现了手提的小走马灯。 一人分一个,还多出来两个。红发小女孩告诉我:“这肯定是u叔叔留给agnes的,她生病了,现在在医院。你可以把它给我,我去交给她妈妈。” “那还多一个。” “那就不知道了。”紫色眼睛的小女孩说:“附近没有其他的小孩子了。” 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笑声:“那个是你的。” 小孩子跑过去围到蒲蓝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他走马灯上的小动物都是什么,得知那是生肖后,又问他大家都是什么动物。 几个孩子都是同龄,全都属羊。他们觉得很好玩,咩咩地叫个不停。 好吧,我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羊膻气…… 孩子们闹哄了一会儿便回家去了,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开始飘雪花。 整栋房子里只剩我跟蒲蓝两个人,这让我有点别扭。 蒲蓝突然站起身朝我走过来。 我不由缩了一下,转念又觉得不合适,正想放松地笑一下,他的手就抚到了我的脸颊上,脸靠过来,在我的嘴边亲了一下,问:“要不要去参观我的厨房?” “要。” 他笑了一下,松手转身,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楼梯旁的小门就是厨房门,我跟进去后,发现它远比我想象得更大。里面简直就像是餐厅的厨房,好多我叫不出名字的厨具。 蒲蓝有些得意地问:“感觉如何?” “这些都是你自己用?” “我可是开餐馆的。”他走到案板边抽出一把菜刀,摸着它锋利的刀刃:“怎么?”他扭头朝我粲然一笑:“你不是不知道吧?” 他知道我给周存打过电话? 我问:“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想快点吃就帮我打打下手,否则就到沙发上去看电视吧。”他笑道:“不想看电视的话,楼上有两只雪貂,你可以去找它们聊天。” “雪貂?” “嗯哼。”他拉开案板下的抽屉,看来是个专门洗菜的机器。他从里面掏出一根水淋淋的萝卜,一边切一边说:“那是我的宠物,饿的时候也杀了烤着吃,皮拿来做衣服。” 我不由呲牙。 他霎时扭过头,我赶紧正襟起来。然而他还是露出了坏笑:“就知道你是这种表情。” 楼上的雪貂一只是乳白色,一只是灰白色相间。它俩是散养的,一起卧在壁炉旁。 我一过去它俩立刻蹿到了楼下,等我追过去时,它们已经跑出大门,在园子里乱蹿。我再追过去,它俩立刻就跑没影儿了。 我回去告诉蒲蓝,他正片肉,头也不抬地说:“那是丢了。” “那怎么办呀?”我问:“你要不要派人找一下啊?” “找不到啦。”他撇撇嘴,说:“真是,刚来就把我的宠物搞丢了。” “对不起。”我也觉得很抱歉:“我再去找找。” 转身跑了一步,听到他的声音:“等等。” 我扭过头,见蒲蓝侧过了脸:“亲我一下,我就给你找回来。” “这么说没丢?” “快点,晚了我也找不到了。”他笑着说:“宠物毕竟是家庭成员,而我是个爱家的人。最要紧的是,我可是会杀人的哟。” 我忽然想起了繁音的泰迪。 反正都要睡了,亲一下脸也不碍事。我这样告诉自己,走回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快找吧。” “咪咪!喵喵!”他喊了一声。 一阵窸窣,一个白色的小影子箭一般蹿到我眼前,嘴里叼着一只麻雀,躺到蒲蓝脚边,发出婴儿一般咿咿呀呀的声音。 幸好没丢,我稍微有些放心,问:“那只呢?” 他头也没抬,继续片肉:“扭头。” 我一扭头,发现它正站在我身后。 我可不敢再跟它们玩了,便说:“我还是帮你打下手吧,你把它们带到楼上去。万一丢了就不好了。” “没事。”他笑着说:“一喊就回来了,去玩吧。” “噢。” 两只雪貂又跑了,我仍站在原地,因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菜,也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刀工十分娴熟,很快就片好了肉,扭头时异常惊愕:“你怎么还在?” “等着帮你干活。” 他愣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刚刚是开玩笑的,我总不能因为两只小动物杀你吧?” 谁知道呢?繁音就差点杀了我。 因为我很坚持,蒲蓝最终还是同意让我帮他切蔬菜。但他对我的刀工表示了强烈的鄙视,又让我去掰菜花。却又说我掰得不够漂亮,最后把我撵去剥葱和蒜。 于是这顿饭做成后,我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葱蒜味道,扔进油锅里绝对可以炝得很香。 终于做好了年夜饭,此时已经九点,春节晚会早就开始了,但我们才刚刚摆好餐桌。 我俩对面而坐,桌上摆着十二个菜,都是蒲蓝做的,还真是色香味俱全。蒲蓝问:“要不要喝点酒?我有茅台。” “不要。” “那红酒?” “不喝行么?” “不行。”他十分干脆:“喝点酒晚上好办事。” 我差点忘了这个:“那就喝点吧。” 他拉开餐桌下的储物柜,从里面拽出了一瓶茅台,说:“我看你酒量不错,所以不够还有。” 之后至少过了两小时,我们都没有说话。 电视上播着热闹的小品,喜庆的音乐和爆竹声。这将我们周围的安静映衬得更加寂寞。 菜几乎比我吃过的所有中餐馆做的都好吃,盘饰也做得十分精美,可见蒲蓝是学过的。 昂贵的礼服珠宝、精致的装饰还有亲自下厨的这一桌好菜,他已经算得上诚意十足。冲着这个,我也有理由相信跟他这个选择也许比当初跟繁音在一起更明智。 可理智是理智,我心里还是觉得很委屈。他明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这个结果,那为什么不能说点好的让我宽宽心?做不到就沉默地滚到一边去,让我的小甜甜出来呀! 我想到这个就难过,不知不觉多喝了两杯。忽然听到蒲蓝的声音:“你是独生女么?” 这是在测试我?苏家那种家族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儿,那么多事务忙得过来么! 幸好我很清楚:“不是。我有几十个兄弟姐妹。” “几十个?” “是啊。”我说:“我爸爸也领养了很多小孩子。” 说来惭愧,我连我养父是否结婚,有几个亲生儿女都不清楚。 蒲蓝点头微笑:“一直听说苏先生热衷慈善,尤其关心孩子。家里有那么多孩子一定很热闹。” “是很热闹。”我不想再说下去,因为多说容易出破绽:“你有孩子么?” “没有。”他皱起眉头,笑得很无奈:“我还没结婚呢。” “我以为有情妇替你生了,毕竟早点有孩子,就能早点培养起来做帮手。”我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他眯着眼睛笑起来:“那你加油。” 我再度转移话题:“你喜欢小孩子么?” “喜欢。”他朝我端了端酒盅,笑着说:“但并不是你那种喜欢。” “我是什么样的喜欢?”我有点没听懂。 “母性的喜欢。” 第60章 功利 我也端起了酒杯,问:“那你是什么样的喜欢?” 他歪了歪头,笑着问:“想听真话听假话?” “当然是真话。” “那你可能会觉得我很功利。”他喝了酒,然后放下酒盅,神色很是认真:“凡是你想不通的事,都能从小孩子身上得到最简单的答案。” 我还是没听懂。 他进一步解释:“大部分孩子刚刚学会打人时,打得都是对自己最好的人,比如最疼他的妈妈。可面对凶狠的外人时,却立刻就变得乖巧听话。总是欺负最宠爱、最谦让自己的人,却臣服于强大敌人的面前,这难道不是人性?可哪个大人会表现得这么直接?都会给自己找借口。” 这个角度还真是特别阴暗,但是很有意思:“你还学到了什么?” “我外甥一岁半时很喜欢翻抽屉,奶奶不准他翻,但妈妈允许。他就会选择不在奶奶家里翻,而在妈妈家里翻。当奶奶到他家做客时,他会当着奶奶的面翻抽屉,翻给奶奶看。”他笑着说:“他不觉得自己在犯错,他觉得他赢了。” 我点头:“的确,你也想这样告诉警察么?” “是的,有时候我也会逗逗他们。”他笑了起来,拎着酒壶给我倒酒:“可是我会说谎掩饰它的。” “这些都是你自己总结出来的?” “书上都有写。”他说得很来劲:“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小孩子长得很可爱?” “我知道。”这个书上的确有写:“好像是因为小孩子很烦人,但长得可爱会让其他成年人的喜欢,能得到照顾。” “美丽能让人容忍很多事。”他夹着菜,满脸都是很轻松的笑容:“所以嘛,进化从来都是一件功利的事。” 我问:“你喜欢孩子吗?” 他扬起眉梢,问:“你觉得人为什么要学习,要有法律道德?” “为什么?” “就是为了更好地相处呀。”他似乎已经喝多了,脸色开始酡红:“所以我为什么要喜欢那些未开化的、把功利写在脸上小东西?” “因为小孩子简单直接呀,不用耍心机。” “恕我直言。”他坏笑起来:“没本事耍心机的人才喜欢简单直接。小孩子索取时,许多人都会觉得反感。你我之所以坐在这里和睦地聊天,也是彼此耍心机的结果。多好,你我都耍到了彼此想要的,未来还会耍出更多好处。” 好吧,我发现自己没什么话可以说服他。因为他这个角度太阴暗了,跟着他的角度说就无法反驳。 又沉默了一会儿,酒壶已经见底。蒲蓝再度抽出一瓶,打开倒入酒壶,问:“要不要吃饺子?” “不要了吧。”我说:“我都撑死了。” 他歪过头看看我的肚子,说:“还好嘛。” “努力吸着呢。”我说:“真丝不能撑。” 他笑着了起来,起身绕过桌子按住了我的头。 我有点晕,眼看着他靠了下来,却突然停住动作,轻声说:“去洗个澡吧?” 我忙说:“我想吃饺子。” “吃吧。”他微微地皱起眉头:“但一身蒜味。” “那也不用洗了。”万一他突然冲进浴室怎么办?我觉得他的酒量似乎不太好,如果我成功放倒他,那就算妥过了今天,以后再说以后:“衣服上也有味,但没得换。” 他松了手,靠到了餐桌边,歪着头说:“你不想做。” 我白了他一眼:“也不是,就是还没喝多。” “真喝多可就硬不起来了。”他笑了一声:“听话,去洗澡。” “不去好不好?” “不好。”他推了推我:“放心,浴室不仅有锁也有插销,卧室里有衣服,千万别再让我闻到这股味儿。” 我在卧室里找到了一身崭新的家居服,是冬天穿的长袖长裤,款式很保守。 再出来时,蒲蓝正坐在餐厅里包饺子,一边被电视上的相声节目逗得哈哈大笑。虽然这么想有点奇怪,但这一刻,我竟真的生出了一种家的感觉。 蒲蓝的饺子包得很漂亮,一盘金鱼饺,一盘兰花饺,一盘四喜饺。最多的那盘是四色元宝水饺。 我问:“你吃得了这么多?” “晚点我二姐派人来取。”他说:“她只吃我包的。” “你做饭确实很好吃。”我插不上手,坐在旁边问:“是专程学的吗?” “嗯,因为我喜欢做饭。”他笑着说:“你没发现吗?” “我只发现你喜欢吃饭。” “因为喜欢吃饭,所以一定要会做饭。想要做得好,就必须要喜欢嘛。”他得意地说:“你快去烧高香吧!” “为什么呀?” “我好久没有亲自下过厨了。”他说这话,突然靠了过来,沾着面粉的手指捏住了我的下颚。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狎昵:“全是为你。” “谢谢。” 他仍是笑:“觉得有点假啊?” 没错,但我还是说:“没有,很真诚。” “我也觉得有点假。”他松了手,拿起手巾擦手,有点无奈地感叹:“真难啊。” “什么真难?” “以往我都是领着女孩出去吃顿饭,喝点酒就推倒了,不太明白怎么跟女孩交流。” “万一遇到不从的呢?” “那就算了嘛。” “不强来吗?” “分地方,在强奸案好处理的国家就强来,不好处理的就算了。总不能因为这点事惹出大麻烦。”他包饺子地动作可真熟练。 “那德国算好处理的地方么?” “不好处理。” “那你那天还想强我。”没错,我铺垫了那么多,就是等着问这句。 “我以为你是他领来的女杀手,准备跟在我身边伺机杀我。”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还不赶快把我撵走?” 他扬起眉梢,睥睨着我:“送上门的漂亮姑娘为什么要撵走?睡了再撵也不迟。” 我问:“我像女杀手吗?” “不像,但真正的女杀手也不像,像还怎么刺杀?”他说到这儿,很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说:“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领着自己的老婆来谈判已经很奇怪了,干嘛还送给我?” 这很好解释:“他整天鬼混,我以为他跑去混女人,非要去。他就生气了,要治治我。” 他点点头,没说话。 “不相信呀?” “相信。”他突然又笑了:“不过你说这句话的样子好可爱!” 我连忙正襟起来,却已经晚了。他已经站起身,按住了我的肩膀。他的嘴唇贴上来的那一刻,我依然觉得很陌生。 其实我不是个保守的人,婚前我就总想跟繁音做爱。让我难受的是这个我不爱的人,和这种充斥着功利的关系。我觉得自己正在被羞辱,心里也明白这种羞辱很不值。 我不想回应,但还是被他撬开了牙齿。他的吻技似乎跟大佬版差不多,私生活肯定跟他一样糜烂。 我可真是吃亏,跟哪个,哪个都是烂人。 我正胡思乱想,他忽然松了口。沉默了几秒钟,一把抄起了我的腰,就近扔到了沙发上。 他压了下来,用牙齿一粒一粒地解开我的纽扣。我很不舒服,用手去护,手腕又被他攥住,按到头顶。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男女之间体力的悬殊,但还是觉得很悲哀,生而为女人,仅凭这一点,就无法反抗最原始的侵略。 随着前襟被解,冷空气侵扰着我的皮肤,还有那种陌生的吻,陌生人的味道。我越来越难过,越来越羞耻,越来越后悔,越来越害怕…… 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住了动作,掰过了我的下颚,问:“不舒服?” 我也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心里想点头,却怕一点就把繁音害死了。 我也是蠢毙了,事到如今,还是不想害死他。 我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如果繁音死了,那我作为他老婆,肯定会被人攻击,结局或许是同样,或许更糟。所以,我并不是为了他才躺到这里。 蒲蓝也没说话,捏着我下颚的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在考虑要不要对“苏小姐”用强? 僵持中,门铃突然响了。 蒲蓝松了口气似得,松手下了沙发,系上腰带,做了个深呼吸,说:“我去开门。” 我这才回神,赶紧坐起身系扣子。刚系上两道,他的脸突然凑过来,在我的嘴边吻了一下,手火速探进了我的衣服里。 我按住时他已经开始捏了,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坏笑:“好可爱。” 随后抽出后,转身去开门。 门外女人的说话声传来时,我已经系好了衣服。听那声音有些耳熟,待她进来,我才发现是罗嫚。 她打扮得光彩照人,手上又多了一只钻戒,脸上喜气洋洋的。 “罗小姐来帮我二姐取饺子。”蒲蓝对我说:“你先陪罗小姐聊一会儿,我这就去煮饺子。” 蒲蓝转身去了厨房。罗嫚凑了过来,八卦地问:“做了?” “干嘛?” “就是问问嘛。”她一脸色.情:“尺寸如何?” “不知道。”我很不爽:“你不觉得问这种问题很奇怪吗?” 第61章 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混血哟!都说混血尺寸大嘛!”她兴奋地说着,一面从手表里取出一个小纸筒,塞进了我手里。 罗嫚和我并不是面对面,而是斜着,我俩紧挨的手是个死角。这样的位置,即使房间里有摄像头也绝无法照到我手里的东西。 我火速地扫了一眼,她立刻重新卷起来,塞回手表里。 蒲蓝出来了,笑着问:“你们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罗嫚色眯眯地看着他腰以下的某处,笑成了一朵花。 蒲蓝感应到她的目光,歪了歪嘴巴,问:“罗小姐喝点什么?” “果汁就好。” 蒲蓝没动,我站起身说:“我去倒吧。” “辛苦你了。”蒲蓝挨着我坐下来,并捏了一下我的手腕。 冰箱里有樱桃汁,罗嫚喜欢在里面掺一半水。我一边倒,一边想起刚刚那张纸条,心里一阵冰冷。 如果纸条上写的是真的,那真的太可怕了。我都牺牲到如此地步,他居然还要落井下石! 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果汁端出去时,灶台上的感应器已经响了,是饺子第一次开锅了。我想去处理,又担心蒲蓝有什么特殊做法,因此有些犹豫。 蒲蓝就已经跑了过来,掀开锅盖加水,扭头朝我笑:“尴尬?” “嗯。” 他复低下头,搅拌了锅里的饺子,说:“倒给她就回来。” 我出去把果汁放下,罗嫚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问:“饺子好了吗?” “快了。”我说:“你先坐着,他要我进去。” 她点了点头。 再次回到厨房时,蒲蓝正在加水。我一过去,他立刻搂住了我的腰,语气很缠绵:“她跟你说什么?” “问我你的尺寸如何?” 他笑了起来,把下巴搁到了我的肩膀上:“你怎么说的?” “不知道。” “不知道?”他扬起眉:“你看过也摸过,好意思不知道?” 我扭头反问:“你希望我告诉她?” 他趁机在我嘴巴上嘬了一口,笑着关了火,松开手说:“给你尝一个。”说着拿起碟子,从锅里夹出一只金色的,把碟子和筷子给了我。 我咬了一口,是三鲜馅的:“真好吃啊!简直要把人的舌头香掉了!” 蒲蓝也笑了:“怎么会把舌头香掉啊?” “就是太香了以至于把舌头咬掉了。”说话间我已经吃光了,这下馋虫大起:“我再尝一个吧?” “那先亲我一下。”他凑过脸。 “不给就算了。”我才不亲他,且拉开他的手:“小气。” 他自己亲了过来,还说:“其实亲了也不会给你。叫她进来拿吧。” 我叫罗嫚进来,然后眼看着蒲蓝把水饺全都装给了她,连忙问:“都给她我吃什么?” 蒲蓝说:“咱们有蒸饺,想吃水饺我再给你包。” 罗嫚跟着笑话我:“那么大一桌子菜都不够你吃的。饭桶啊你。” “她还长身体呢。”蒲蓝笑着说。 他俩说话的当口,我感觉有人用脚顶了顶我的鞋子。 幸好我以前跟罗嫚好,不用任何提醒就能体会到彼此的意思。 我感觉这饺子有问题,倒不是因为味道太好。而是多给我吃一个怎么不行? 也可能是因为我太阴谋论了,且不说送的对象是他姐,如果有毒,那我怎么还活着? 我提醒罗嫚,只是因为罗嫚是个真饭桶。我怕自己的胡思乱想万一成真,罗嫚再在路上嘴馋偷吃,那可就瞎了。 罗嫚装好饺子便走了。 蒲蓝送她到门口,回来说:“我可真想不通。你怎么会跟她是朋友?” “她有什么问题么?” “跟你作风不同。”他过来靠在沙发上,搂住了我的肩膀:“她已经在这个圈子浸淫很久了。” “所以呢?” 他笑吟吟地看过来:“你爸爸没告诉过你?” “我爸爸对我的养育一直都很宽松,他希望我自己理解事情,很少填鸭式地给我讲道理。” 他点了点头:“你爸爸这样做很冒险。他至少应该告诉你,不要跟这类女人做朋友,她们习惯出卖自己以求更好地活着,这意味着她们不可信。” 我问:“罗嫚是j女?” “比那高级点。” “我不知道她是做这个的。” 他愕然:“也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她在我面前就是个普通女孩。”我一直以为罗嫚的家境不错,她气质很好,喜欢开些玩笑,但距离j女还有很大距离。 “噢。”他笑起来:“我能不能再填一下你这只鸭?” “填。”多聊聊有助于了解他,也能拖延着时间。我现在真的不想跟他做了,但还没有想到脱身的办法。 “你得记得,跟一个人接触之前必须要先知道她的背景和经历。”他正色起来:“这种亏你已经吃过一次了。” 我知道他是在暗示繁音。 但我不想过问有关他的任何事,便带走了话题:“那你呢?” 他咧开了嘴:“我当然会说自己是个小天使。” “你对小孩子的看法可不像个天使。” “那你就把那些话忘了吧。”他笑眯眯地望着我:“我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特别,你不喜欢我就换种说法。你看我对小孩子多好,整个街区的小朋友都喜欢来我家玩。” 我也笑了,问:“你打女人吗?” “分情况啊。” “这么说你打过?”果然跟繁音是一类人。 “放心吧,你这么小,这么天真,我当然会不由自主地怜香惜玉,不舍得打的。”他一边说,一边把手移到了我的腰上。 我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蒸饺是不是好了?” “早就好了。” “那不让我吃?” “想先消消食。”他靠了过来,神色有些含糊:“你实话实说,今天想做,还是没准备好?” 虽然他总是答了也白答,但我当然要挣扎:“其实……没准备好。” “那就算了。”他望着我,柔情似水地说:“准备好再做,我要看你g潮。” “你是冲着‘苏小姐’还是我?”说完我就后悔了,觉得自己露了马脚。 他微怔,旋即笑了:“得攻心呀。”他说完站起身,说:“我姐送了瓶红酒,过来一起尝尝。” 我如梦方醒,赶紧拿来酒杯和醒酒器。他也把红酒从玄关拎了过来,开到一半突然问:“没听懂?” 什么? “呆头呆脑的。”他目光带笑地瞧了我一眼:“想什么呢?” 我反应过来了:“想你刚刚说的话。” “呵呵。”他一边把红酒倒进醒酒器里,一边说:“从我的习惯角度来说,这种事的基本礼节就是让彼此都尽兴。”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从我个人的心理因素来说,你都不尽兴,那我和ed有什么区别?” “那样还不如ed。”这感觉我前不久刚体会过。 “从功利角度来说。”显然这才是重点,但他依然说的轻描淡写:“做是为了加强关系,做得舒服才能达到这个效果,不舒服只会起到反效果。不到百分百的成功率就没必要冒险。我还能担一个君子的美名。” 我承认这样的聊天的确让我放松了很多,因此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你干嘛把这种原因都告诉我?” “因为我希望你能了解。”他把醒酒器放到桌上,认真地看过来:“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我只了解到你很功利。” “这就够了。”他说:“我看得出你感性,但利益是这个世界上最省事的关系。‘苏小姐’跟你根本不冲突,就像我想得到你,根本就不必立刻就要你。” 今天算是我跟蒲蓝之间最密切的一次接触。我是指心理上。 我发现他在我心里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他和繁音很不一样,繁音的两个人格都很直接,也很极端。但蒲蓝给我的感觉很复杂。 这种复杂就像一潭清澈却深不见底的水,也透明,也模糊。 我对他的感觉也因此变了,我本来只讨厌他,但现在不止如此。可我也不清楚多了些什么,但绝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这点我还是能判断得出。 也许是因为他大胆地让我看到了一种我从不曾远离,却也从不曾密切接触过的味道——苏家庄园里的那种感觉。 我想他说得对,进化向来功利,人性生来自私,没什么比利益更靠得住。 因为我陷入沉默,话题莫名被中断,蒲蓝便去拿蒸饺。 他回来时酒也醒好了,我倒好酒,蒲蓝问:“干嘛还一个多一个少?” “我喝不下了。” “那就慢慢喝,正好我也喝不下了。”他把多出的那半杯倒回了醒酒器。 我也就没再坚持,端着酒杯与他碰了,他又搂住了我,抿了一口酒,笑着问:“知道你刚刚的表情像什么吗?” “不知道。” “就像这酒里有料似得。”他说到这突然神色一凛。 我忙问:“怎么了?” “疼……”他皱着眉头,挤出一声呻吟。 这么快就起效了?我连忙放下酒杯,扶住他大叫:“你别吓我!哪里疼啊!” 第62章 千刀万剐 他突然按住了我的后脑,待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咬住了我的嘴。 我反射性地推他,却非但无果,还被他推到了沙发上。他捏开了我的下颚,吮了进来,手掌探上了我的腰。 挣扎间,他突然松了口,住了手。 我吓得心脏都要骤停,恼羞成怒地大叫:“你刚刚还说等我愿意!” 他捏着我的下巴,沉沉的目光令人头皮发麻。 我不敢再出声,手指本能地捏紧了沙发。 一直过了很久。 他突然弯起了嘴角:“我真想现在就上了你。” 我颤声提醒他:“男人得守承诺……” 他又没说话。 我真的怕得不行,浑身都在冒冷汗。刚刚也怕,但刚刚我的心态是豁出去了。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想豁了,却骑虎难下。 终于,他松了手,起身靠回了沙发背上。 我赶紧爬起来整理衣服,到沙发边上去坐着。 他正闭着眼睛,用手揉着太阳穴。 我也不敢出声。 蒲蓝很久才睁开眼睛,转头时一愣,立刻笑起来:“干嘛躲那么远?” “为了保护你的信誉。” 他哈哈大笑起来,端起了酒杯说:“我觉得你刚刚那个问题,我没有答对。” “什么问题?” “是‘苏小姐’还是你。” 我问:“那你现在想怎么回答?” 他却没说话,一口气喝了半杯。这让我觉得他有点紧张,因为这酒的口感相当好,绝不是便宜货,牛饮不符合他的风格。 我正等着他说,门口方向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我吓了一跳,蒲蓝也立刻把酒杯扔回桌上,并且不知从沙发的哪个缝隙里抽出了***枪,与此同时对我低吼:“过来!” 我赶紧蹿到他身边去,他拽了我一把,把我塞到了身后。 门口的人已经进来了,是蒲萄,她穿着睡袍,头发蓬乱,也没有化妆。她正一脸惊慌地后面的人说:“我弟弟绝不可能……” 刚说到这,她一扭头,突然愣住了,稍久,她的脸上泛出一抹笑,继而又佯怒起来:“蓝蓝!你怎么会跟繁太太在一起?” 蒲蓝还没回答,后面的人已经跟了进来。 是繁音。 显然,他是来给我收尸的。 跟繁音一起来的人瞬间把整个房间都团团围住,手里全都拎着枪。 繁音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目光却紧紧地盯着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肯定在想我跟蒲蓝为什么没死? 没人说话,气氛陷入冰点。 突然,繁音抽出了枪,咔嚓一声,枪口指了过来。 我赶紧往蒲蓝身后缩,怕子弹打到我 蒲萄却突然握住了他手里的枪口:“繁先生!” 繁音没有动。 蒲萄立刻松开手,跪到了他面前,低着头说:“虽然错已铸成,但求繁先生留我弟弟一命!否则即便你现在杀了这屋子里的所有人也毫无意义,我爸爸只会误会繁先生,跟繁家大动干戈。不仅耗费两家的精力,更对发展毫无帮助!而且到那时也没有活口可以证明繁先生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繁音瞟向她:“你想怎么处理?” “两家人才有丑闻,一家人之间,也不过是‘共享’一下资源而已。”蒲萄的声音很温柔,而且似乎笑着的:“繁先生只不过是把自己玩腻的送给弟弟用一用而已,多平常的一件事?” “起来。”繁音重新看向我:“过来。” 我没动。 蒲蓝依然用手臂挡着我,并没有放开。 我真感动。 “她现在还是我的合法妻子,你也还不是我弟弟。”繁音的枪口指向蒲蓝,阴沉着脸,冷飕飕地说:“松手。” 蒲蓝依然没动,不知道为什么死磕。 繁音扭头朝手下挥手。 我连忙继续缩,幸好蒲蓝很有韧性地按紧了我。当然,这其实没什么用,可这让我安心。 然而这群人并没有过来抓我,而是把蒲萄按到了地上,布料的撕扯声传来,蒲萄脸色煞白,凄厉地尖叫了一声,随后便被捂住了嘴。 繁音好整以暇地点了支烟,冷冷地说风凉话:“一个一个来,别弄伤了蒲小姐。” 我能感觉到蒲蓝按着我的手在颤抖,失声叫道:“老公!我们根本就没做!” 繁音弹着烟灰,充耳不闻。 眼看蒲萄已经被这群人扒光并且掰开了双腿,我忍不住推开蒲蓝,他却反手捏住我的手腕,一个劲儿地往回拉我。 我叫道:“他要轮奸你姐姐!” “他会杀你!” “他是我老公!他想杀我我躲不掉的!”我这么激动完全是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我眼前,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我失去了自保为先的理智:“那是你姐姐!利益重要还是你姐姐重要啊!” 蒲蓝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慢慢地松开了手。 我跑向那群人,推开那个已经解开腰带的蠢货,却被其他人扯住手臂拉到了繁音身边。 “行了。”繁音攥住我的手腕,把我拖出了门,突然转身扔了香烟,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咬牙切齿地瞪着我:“婊子。” “我?”还要演? 我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会打中也挺意外。他挨了这一下,先是愕然张大双眼,随后便松开钳着我胳膊的手,火速扼住了我的脖子。 我立刻陷入窒息,不消几秒,眼前就已经一片漆黑。 他突然松了手。 我的眼前依旧模糊,只觉得腰被人拖住,半拖着走了一会儿,清醒时已经到了车门口。繁音一把把我塞了进去,自己坐进来,点香烟时手在微微地颤抖。 我坐正身子问:“你凭什么打我?因为我没死?” 他没吭声。 “说啊!”我彻底控制不住了,几近咆哮:“我都为你去陪他了!你居然还派罗嫚来杀我灭口!给我留条活路能怎么样!我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吗!” 他猛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她?” “别演了!”我真是又心寒又生气:“咱们都已经到这儿了,还演戏给谁看!你真是连一点点人性都没有了!” “别吼。”繁音皱起眉头:“慢慢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好吧,我可能知道他想问什么:“我跟他做了!做了两次!刚刚那是骗你的,不想让你发神经牵连无辜而已!” 啪! 他居然又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捂住剧痛的脸,简直呆了。 他睖着我,冷冷地问:“冷静了?” 我被他虐待了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掉过眼泪。原因我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抗压能力一向比较强,何况爱我的那个也是他。 可这一刻我突然忍不住了,眼泪突然如打开的水闸一般倾泻而出。我只觉得伤心绝望,连愤怒都在顷刻间消失了。 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别急着哭丧,解释清楚。” 解释? 不,我什么都不想解释,我现在根本就不想说话。 他想杀我就杀吧,死了也好,没有痛苦,省得烦恼。 繁音没再问我,转而掏出电话,拨号后说:“让罗嫚来见我。” 汽车一路开到繁音的那栋大房子。 林叔依然和每次一样站在别墅大门口等他,即便现在是凌晨两点。 繁音往正厅的方向走,我木然地跟在身后,林叔小声吩咐其他佣人:“去请医生。” 繁音开了口:“星星呢?” “小姐在韩夫人家。” 繁音停住脚步,扭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问我:“你送去的?” 还装?我上次都告诉过他了! 林叔说:“那天您突然不舒服,让苏小姐过去,苏小姐就把小姐送去了。” 繁音看了我一眼,转身上了楼。 他进了书房,我也跟进去。 他坐到沙发上,我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听到他说:“坐。” 我坐下,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就这样过了大约十分钟,阿昌敲门,带着罗嫚。 繁音靠在沙发上,问:“我的命令是什么?” 罗嫚面如土色,慌乱地跪到了地上,颤声说:“繁先生,苏小姐好歹救过您一命,她也绝不是个会泄密的人,所以……” “我只问你。”繁音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危险,语气冷漠:“我的命令是什么?” 罗嫚脸上现出冷汗,浑身颤抖,声音越来越低:“找机会做了他们两个。” 繁音眸色更深:“你执行得如何?” “我……”罗嫚几乎句不成句:“蒲小姐安排我去送酒,我在酒里下了安眠药。” 繁音没说话,但依旧备具压迫地盯着她。 罗嫚停顿了很久,才豁出去似得重新开口:“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灵雨,要她少喝点酒,只要蒲蓝一睡着,她就立刻找机会做了他,自己跑掉。” “哦?”繁音发出一声冷笑:“那我过去之后要怎么说?说我老婆被他抓去强奸,我老婆因此万念俱灰,下毒跟他同归于尽?那么我老婆的尸体在哪里?如果蒲蓝的死与我无关,那我过去不是不打自招?条子跟蒲家谁会信?” 他扭头看向我,目光里满是愤怒和仇恨:“幸好你成不了事,否则不出半天就能逮到你,逮到之后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都不够。” 第63章 做梦 罗嫚没说话。 繁音扭头看向阿昌,阿昌立刻走过来,弯下腰等命令。 繁音说:“按规矩处理。” 阿昌点头,过去打开门,很快便有人进来拖罗嫚。 我连忙扑过去挡住:“你要怎么处理!” “杀了。”繁音说得轻描淡写。 “为什么杀她?因为她救了我?” “对。”繁音说:“违背我的命令,私自放走目标,导致严重后果。” 我无言以对,他们已经来拉罗嫚,我连忙抱住她,扭头怒吼:“你要杀她就先杀我!” “好!”繁音立刻就接上:“正好不想娶个婊子当老婆!” 好! 我搂紧了罗嫚,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是她在纸条上写她是繁音家培养的杀手,这次送酒是要下毒,她已经为我换成安眠药。我今天就已经变成尸体。而无论我跑还是没跑,药是在罗嫚的手里被换,她都逃不掉干系。 她当然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但她还是做了。这与繁音高下立判,也让我俩的恩怨化为了泡影,她能舍命救我,我又何尝不能舍命救她? 等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来抓我。 我睁开眼,发现书房里居然已经没人了。 我松开罗嫚,她也愕然朝四下看,许久才试探着问:“他走了?” “好像是。”我擦着头上的冷汗,问:“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道。”罗嫚垂下头,小声说:“我从来没试过这样。” 我感觉膝盖有点疼,坐到了地上:“你真的是他家的杀手?” “老先生在时,选了一批孤儿从小培养,其中有男有女,专门负责利用情.色手段接近目标,收取情报或谋杀。”她也舒展了些,用衣袖擦着脸:“我最近的目标是蒲蓝。” “你要杀他?” “拿情报,等合适再杀。”罗嫚笑着说:“结果最好的机会被你和他的第二人格搅黄了,我只好先混到蒲萄身边。” 我问:“蒲萄没有怀疑过你吗?” “这我怎么知道?但这次我肯定已经暴露了,他杀不杀我都不重要。”她望着我的眼睛,说:“灵雨,我一直都觉得特别对不起你。” “我不介意那件事了。”反正这个男人也不是我的,小甜甜才是我的。 “不是那件事,而是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罗嫚说:“我跟他之间没有任何情感关系,硬要说有也只是我的确喜欢他。他的事情我没有资格过问,我一直以为他是装成那样,因为他喜欢你,或者……他有其他什么目的。如果不是第一次见蒲蓝那天他突然变样,我都没发现他有第二人格。”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他接触的?” “来家族的第九年,那年他才十七岁。”她说:“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也和我亲近过一阵子,但就算这样,我也没有发现他居然有这种病。” “这样啊。” “所以我很对不起你,如果我早点告诉你,你肯定会离开他吧?”她果然是个演技高手,一敛平时的拜金女模样,很深沉很忧伤地望着我:“那样你早就重新开始了。” 我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造成的。” 她没说话。 反正我俩也跑不掉,更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这反而让我轻松了,便说:“你再给我讲讲他们家的事好不好?繁星的妈妈是谁?” 罗嫚却摇头:“我没见过那个女人,只听说是白人,而且是平民,被他保护得很好,从来都没露过面。” 居然连罗嫚都不知道,看来这是最核心的高级机密。但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什么可机密的? “不过我想他肯定很爱她。” “为什么?” “因为我怀过他的孩子。”罗嫚苦笑了一下:“他派人把我绑去流产了。” 我呆住。 “不仅是我,我还知道有别的女人也怀过。很多女人都会用这种手段,因为这种家族虽然不会认这个女人,却会认孩子。也会因此给这个女人一笔钱。”她解释道:“退一万步,就算不给钱,也算给自己的孩子找了一个好归宿,比嫁一个中产阶级更划算。但他一个都不要,不流产就得死。”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因为罗嫚说得有道理,我却感觉喉头卡了一根硬刺:“那如果我怀孕了呢?” “你最好别怀孕。”罗嫚说:“挨那一刀的滋味并不好受。” 话题说到这里就无法再进行下去,我坐在地上,对生活陷入了彻底地绝望。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我俩不由紧张起来,火速靠到一起。门被打开,是阿昌。 “苏小姐。”阿昌说:“早餐时间到了,繁先生让你去餐厅。” 我问:“只有我去?” “当然。” 我看向罗嫚,她却推了推我:“去吧,我没事。” 阿昌又说:“请罗小姐跟我来。” 我连忙挡住罗嫚,阿昌再度看向我:“放心吧,繁先生已经答应留罗小姐一命,但必要的惩罚不能免。” “那就快去吧!”罗嫚从地上爬起来,笑着推我:“我肯定没事的!” 我还是有些不安,很想知道“必要的惩罚”是什么。但好歹命先保住了,不能再惹怒繁音,便下楼去了餐厅。 繁音正在餐桌边坐着,桌上摆着两副德式早餐餐具。 我坐下后,林叔便开始安排上菜。我垂着头,但依旧能感觉到繁音在看我。 我完全不饿,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吃了几口突然听到繁音问:“跟他做了?” 我没回答。 “问问我很难么?”他的语气还算平静,却也能让我听出那种强压着的恼怒:“这种事轮得到你去解决?” 我攥紧了餐刀,抬起头:“我没问过你?你的脑子已经锈到连半个月前的事都记不清的地步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又开始想哭。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繁音突然低下了头,拿起刀叉,语气有些疲倦:“下不为例。” 我瞪向他,还未开口就听到他说:“这种事有的是女人去做,我繁音就算再不讲情分,也不至于亲自给自己戴一顶绿帽子。” “你在说笑话吗?”他居然有脸说这个:“如果真的是这样,当初你为什么把我送去给他?” “我没解释过?”他瞟着我,不冷不热地解释:“吓吓你而已,谁让你不机灵,给你机会还不跑?” “你那叫什么给我机会!真想救我用得着那样?” “救你?”他微微冷笑:“给你机会而已,不等于救你。那段时间我已经决定要离婚了,你用不了几天就和我没有关系,我不需要对你负责。” 我是没听懂他在鬼扯些什么,反正就胡搅蛮缠呗! 我只问:“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开始安排离婚了吗?” “没有。” “既然没有,又叫我去做那种事是什么意思?你确定你刚刚的话不是在自扇耳光?”我非要戳穿他! “听人说话时过过脑子。”他嘲讽地微笑:“以前听不懂叫天真,经历了这么多事,还听不懂叫蠢猪。” “好,我是蠢猪。”我问:“现在我背叛你了,你愿意跟我离婚吗?”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做梦。” “非要杀了我才行?” 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猪肉肠,悠然道:“你们猪类的记性都这么差?” 难道他说到此为止是真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寻常男人也不可能对这种事到此为止,勿论他这种变态! 我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只得问:“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还没玩腻。”他笑得又诡异又温柔:“你又这么讨人喜欢。我哪能离婚成全别人?” 我再次无言以对。 “回去休息吧。”他风凉地说:“辛苦你了,记得洗干净。” “洗不干净!”我再度被他激怒,站起身凶恶地低吼:“再怎么洗也洗不掉你头上的草坪!” 他没说话,慢条斯理的站起身。猛地扬起手,狠狠地扇上了我的脸。 这是今天第三个耳光了,全都打在了左脸颊上,我这半边脸都已经僵掉。但我并不后悔这么说,我就是要刺激他!就是要这么提醒他!挖苦他!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几个耳光? 不仅如此,我还反手抽了他一个耳光。 居然又打中了! 他反应向来很快,按理说捉得住我的手腕,却被我两次得手。肯定是因为他没料到,因为我从来都那么顺着他! 可那是因为我觉得他是我的小甜甜,是我老公,我不舍得欺负他。我也怕他,因为他比我有体力优势。刨去这些,他还有什么资本让我对他逆来顺受? 我这两次也毫不留情,抡圆了胳膊,卯足了我浑身最大的力气。 我并不觉得公平,但好歹出了口气。 繁音抿了抿嘴,动了动脖子,用手指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居然笑了:“长脾气了。” “准你背叛我,就得准我背叛你。准你打我,就得准我打你。”我说:“不爽就杀我啊!” 我都做好被他扼的准备了,然而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顶着一张肿脸走了。 第64章 开个价 我到书房找罗嫚,里面却已经没人。连忙去打阿昌的手机,他接起来,待我把事情一说,立刻就冷下声音:“苏小姐,怎么处理她是家族内部的事。哪里都有规矩。” “我就想问问,你们会不会把她弄残疾什么的?” “那也不归你管。”阿昌说:“不要再问了,你能活到哪天都是未知数。善良过度就是愚蠢。”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感觉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轻罚罗嫚,心里又开始不安。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繁音一直都没有回来。给阿昌打过那通电话后,总机就不肯再给我接外线。我也不能出门,等于被软禁。 林叔依然让我做打扫,我的任务是四个房间。想想有点悲哀,我一个学飞行的,前程就算不说大好,有本事上天也好歹能算件光荣的事,却沦落到给别人当清洁工。 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被繁音折磨得不如以前好?毕竟几个月都没有锻炼,身体的确日渐消瘦,小腹上的赘肉却越发严重。我也常常累得要命,总是犯困。 这天收工后我的腰都是酸的,小腹也有点胀似得,是经期快到了? 说起经期…… 我几个月没来了? 我连忙到管家房里找林叔,跟他说:“我想出去。” “你暂时还不能出去。”林叔说话一向很中听:“这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我怀孕了。”我说:“我得去医院检查。” 林叔愣住,半晌问:“多久了!” “可能已经三个月了。” “怎么不早说呢!”林叔急了:“我还让你干了这么多重活!”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最近脑子太乱了,都没注意关注这个。”我说:“当然也不排除生病的可能性,要到医院检查才知道。” 他立刻拿起电话,一边说:“我这就通知繁先生。” “别。”我连忙按住他的手。 “这必须要让繁先生知道。”林叔说:“何况禁足是他的命令。” “如果他让我流产怎么办?”我觉得罗嫚的话不像是在骗我,我也不会是特殊的那个。 “怎么会呢?”林叔突然正色起来:“是繁先生的吗?” “是。” “那就放心吧。”他重新笑起来:“这可是喜事。我先告诉繁先生,再告诉老先生,老先生一直希望繁先生多要几个孩子,你不要害怕。” 林叔把我撵回房间里了,但很快就打过来,说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就到医院去检查。 去的当然是黑医院,没想到那地方居然有妇产科。是为了方便处理繁音那些未出世的孩子? 做人做到这种份上,他还有哪点比得过畜生? 我记不清经期,但记得最近一次做是春节之前跟小甜甜时候,也的确没有做措施。从那次之前的经期算起,已经三个月了。医生给我做了超声波检查,上面显示着一个金色的小娃娃,四肢已经发育出来,小眼睛小鼻子也都有,它特别小,特别精致,一动不动的样子很像故事里描绘的人参果。 医生问:“需要把性别告诉繁先生吗?” “他想知道再告诉他。”我赶紧说:“先告诉我好不好?”我看不出来。 “可以。”医生笑着说:“是个男孩子。” 虽然他已经在我的肚子里呆了三个月,但我太迟钝了,这一刻才开始感觉到兴奋。 我有孩子了,要当妈妈了,这意味着我在这世上有了一个亲人,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血脉相连。也意味着即使没有繁音,我的家也终于变得完整,再也不是孑然一身,他将跟我生活在一起,我再也不会觉得孤独。 何况我老公——我是说小甜甜肯定也会很高兴,我真希望快点见到他,跟他一起分享这件事。 我忍不住幻想他永远都是小甜甜,从我的小甜甜老公,变成我儿子的小甜甜爸爸。他有那么多童话故事,小兔子的、小山羊的、小刺猬的……终于统统派上用场了。 这幻觉真是太美了,美得我有点心酸。 医生说现在无法确定多重人格障碍是否会遗传,因为这个病的资料相当少。繁音的家族里的确有人有心理疾病,却并没有精神病患者。而且繁星一直在接受检查,她没有任何精神病迹象。 我问林叔:“繁音之前怎么说?” “没说什么。”林叔笑着说:“但老先生很高兴,说不论男女,只要孩子身体好,就给你一千万,如果长得特别漂亮,就再加一套别墅。” 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这是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了!这证明老先生喜欢这孩子。”林叔很高兴:“傻姑娘。” 也对。 这代表我可以试试爸爸路线!万一繁音要我流产,这就是我请来的救兵呀!我思及此便兴奋起来:“那就辛苦你派人彩超的照片给老先生送去好不好?你看多清楚。” “对,你有心了。” 林叔立刻就派人去了,随后陪我一起回去。一路上不停地问我想吃什么,需要点什么,也忏悔了很久,说之前不该让我那么累云云。 孩子健康就好,至于我,我昨天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现在却特别想吃西蓝花,用盐水煮一下就直接吃的那种,新鲜嫩绿,酥脆爽口。 林叔一回家就去通知厨房给我做西蓝花,让我在房间里休息。我躺在床上看超声波照片,上面的小娃娃可真可爱呀,叫人怎么看都不厌倦。也不知道他像谁,但像谁都不会丑的,我也是很漂亮的人!再摸摸肚子,其实已经有点微微地隆起了,但还没有动静。 给他想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唔…… 我应该先想想怎么告诉繁音。 不对,繁音已经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他会让我流产么? 想到这就有点焦虑。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响动,肯定是西蓝花! 我已经馋得不行了,连忙跑到门口,却看到繁音的身影。 卧室门大开着,他没进来,就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碟西蓝花,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有些诡谲。 这表情让我不安,不由退了一步。 “过来。”繁音递了递那碟西蓝花:“你要的。” “我怀孕了。”我说。 “我知道。”他勾了勾嘴角:“过来。” “我那天生气你要杀我才那么说,其实我没跟他做。这个孩子是你的……”早知怀孕,我就不那么说了,现在怎么解释都像是假的:“也不算是你的,是我老公的,第二人格的。但基因都是你的,所以……” 我还没说完,繁音突然扬起了手。餐盘迅猛地朝我的脸飞来,我本能地偏过头。只听身后传来咣啷一声巨响,瓷片四溅,我的后颈感到一阵疼痛,扭头一看,那个盘子砸在了电视上,用力之大,直接将电视的液晶屏幕砸出了一个大洞,洞的周围也已龟裂。 我的腿立刻就软了,望着他,仿佛血液都被抽空了。 林叔在繁音身后颤声说:“先生,孩子三个月了,医生说发育指标也基本符合。” 我也赶紧说:“对啊,那件事才过去不到两个月,所以……” “孕检单。”繁音朝他伸出手。 林叔把孕检单递给了他。 他接过去看,我抓紧时机说:“我还有彩超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拿来。” 我连忙去拿照片,走路的时候才觉得脚疼。低头一看,发现脚上被划了几个口子,青色的瓷片若隐若现。 我顾不得解决脚的问题,先去拿照片。我觉得他能够从医生给出的时间和数据里推算出那是他的孩子,看到照片也许就会对孩子有感情。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他别让我流产。其他的,譬如跟我离婚,让我净身出户,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把照片递到繁音面前时,他也看完了孕检单。 他又接过照片,看得很专注。 我给他指:“这里是头,眼睛鼻子耳朵都有。这里是腿……” 林叔帮腔:“老先生刚刚还打来了电话。” “他怎么说?”繁音神色稍缓。 “他很高兴,说星星小姐终于不再孤单了。”林叔笑着说:“要您最近就抽空带苏小姐回去,一起为小少爷取个名字。” “知道了。”繁音勾起了嘴角:“去忙吧。” 林叔放心地走了,周围再无其他人。 繁音笑得特别温柔:“想留下?” “嗯。” 他敛起了笑容。 我赶紧退了几步:“你不会还是觉得这不是你的吧?” 他阴冷地瞟了我一眼:“它的确不是。” 我赶紧说:“再等几个月就可以做鉴定了,如果不是你的,你把我们都杀了,我一点怨言都不会有。” “你最好搞清楚,dna最多只能鉴定出它与我是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但碰你的不是蒲蓝就是他,并不是我。”他捏着孕检单和照片的手指骨节泛白,手背青筋毕露。他蛇一样幽冷的目光盯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开个价,去流产。” 怎么能这么想呢? 我更慌了:“那我就等我老公出来再做决定。” 他没说话,转身往楼下走去。 第65章 放我一条生路 房门被摔上,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是阿昌,他说:“苏小姐,走吧。” 我愕然问:“去哪?” “医院。”他轻声说:“会尽量减轻痛苦的。” 我连忙推开他朝楼下跑去,在楼梯中央追上了繁音。我拦到他面前,问:“你让阿昌带我去流产?” 他没理我,身子一转,像绕根柱子似得绕开了我。 我再度追上去,这次不仅拦在他面前,还抓住了他的手臂:“能不能告诉我,我做什么才能把孩子留下来?” 他歪了歪头,问:“你的听力有问题?” “那你告诉我,星星的妈妈是怎么把她留下来的!”我无法克制激动:“她能做到的,我全都能做到!” “她?”他突然捏住了我的下颚,毫不留情,几近把我的下颚捏脱臼:“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她比?” 我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掰开了他的手。 整张脸都快瘫痪了。 我是什么东西?是啊,我是什么东西?我竟连人都不算。 《独立宣言》里说人人生而平等,不久前我还在疑惑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此刻突然茅塞顿开。 不算是人,何来人的资格? 我是个孤女,无权无势,无家无业,蝼蚁尚且有同伴,我却一无所有。从我降生到此刻,别说好运,我连平常人的运气都没有。以至于我的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我竟没有权利让他出生? 不,我必须得保住他,扞卫我仅有的一切。 我跪到了地上。 繁音原地没动,我低着头,并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音音。”我真不想这样叫他,可硬的干不过,我就只能来软的:“你肯定不明白我为什么一直不想离开你,也许有你觉得我懦弱,愚蠢,或是贪图富贵。” 他依旧一动不动地沉默。 “可是懦弱的人不会几次三番地保护你,再愚蠢的人也有远离危险的本能,我命贱,给我富贵也无福消受。我不离开你,只是因为另一个你是我生活里对我最好的人。”我也不知道表白和煽情对他是否有用,这只能是姑且一试:“你说这孩子不是你的,这没错,所以我更想把他生下来。我已经不奢求跟他一起过下半生,但人活着要有精神寄托,你有家人,我也想有。” 他依然不说话。 我抬起头看向他,他的脸比我以为得更加冷漠,没有丝毫动容,这让我的心凉了半截:“我看得出,你早晚都会跟我离婚或者杀了我。可我希望你能顾念一下情分,放我一条生路。” “哦?”他抱起双臂,微微地笑了起来:“怎么放你?” “跟我离婚,我放弃所有财产回国,更不要赡养费。你可以放心,这辈子不论发生了什么,是贫是富,孩子都绝对不会知道与你有关的任何事。”这是我仅存的交换条件,我提不出更好的:“我到死都不会骚扰你,更不会去找蒲蓝。” “可以。”繁音笑着说:“做完手术我立刻就安排。” “我不要流产!”他居然装傻! “喔。”他点了点头,随后弯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臂,柔声说:“起来。” 我被他的表情弄慌了:“你答应了?” “既然你说到这个份上……”我一兴奋,他立刻止住话头,轻轻地拽了拽我的手臂:“先起来。” 看来是要答应了! 我一阵喜出望外,跟着他的力道起来。 然而他松了手,敛起了笑容:“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什么事么?” 他的音调越来越沉,震得我腿软,忍不住退了一步。 “卖惨、诉苦、情感绑架。”他骤然瞪起眼睛,把孕检单摔到我的脸上,眼神犹如冰刀,一层一层地挽起衬衫袖口:“不流?我帮你。” 语毕,抬起脚踹到了我的肚子上。 我滚下楼梯,倒在血泊里。拆散似得剧痛自全身各处而发,却都不及小腹那锥心的坠痛。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破开了一个大洞,血液如同失控地洪水般涌出洞口,带走我的温度,带来极寒,带走我的意识,带来眩晕。 带走我的希望,带来绝望。 失去知觉前,我仍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原地,面目模糊,犹如帝王主宰一切。 冷…… 我家乡的冬天常常细雨连绵,冻得人骨头缝里都是寒气。这样的冬天是寒的,阴郁、入骨、无孔不入。 而冷不一样,冷是凛冽而压迫的,它强悍地将一切全都封进严冬中,叫人动弹不得,如同定格在松脂里的小虫。 而死,是寒冷的。 我也不知自己“死”了多久,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脑子里开始出现了一些不清不楚的声音,更不知它们是怎样变得清晰。 总之等我能听清并听懂时,已经能看到东西了。 能让我活下来的地方只有医院。 护士来过,医生来过,阿昌进来,他弯下腰问:“苏小姐?” 我发不出声音。 他竟笑了起来,转身走了。 我的孩子一定不在了,我觉得肚子里很空虚。 我由此恢复了意识,看清病房里的时钟指着四点十五分。灯开着,想必是凌晨。 时钟上的时针转了很多圈。 我始终像个废人,直到突然感到疼痛。 痛感不强,源自小腹,我的脑子却突然乱了,克制不住地尖叫。很多脚步声在我的耳边回想,嘈杂得让人想吐。突然,熟悉的声音传来:“老婆!别怕,别怕……” 又花了些功夫,我才冷静下来。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体会不出任何情绪。 时针又转了几圈。 我终于可以坐起来。 繁音如每天一样给我端了汤,用汤匙撩着降温,一边谨慎小心地看着我。 我叫他:“音音。” 他一愣,继而异常激动地笑了:“老婆……”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问。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许久才慢慢地褪去:“知道。”他的声音很小,带着落泪前的哽咽。 “你难过么?” “难过。”他泛红了眼圈:“醒来的时候你刚刚抢救完,可医生说你没有脱离危险……孩子也没有了。” “你不想做点什么吗?”为什么只会哭呢?他不是那个变态的第二人格吗?怎么一点力量都没有呢?我握住他的手臂,在他讶异的目光中残忍追问:“不想报仇吗?那可是你儿子。” 他望着我,没说话。 “把他挤走,让他去死。”我问:“有没有什么方法?” “老婆,你先冷静一点,这个急不来的。”他握住了我的手,奶声奶气地说:“我、我会想办法的!” “你不能这么无能。”我克制不住地想攻击他:“他踹我时候生气了吧?你能感觉到吧?你怎么不赶紧把他撵走呢!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你儿子!” “对不起……”他哭得浑身发抖。 “出去。”他这德行只会进一步激怒我。 “我保证把他赶走,真的,我保证。”他苍白地宣誓:“可是你要好好的,你不高兴就打我,不要憋着。” 我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失声恸哭。 医生说我很“幸运”,虽然大出血,却保住了子宫。可我的身体因为这次的折腾元气大伤,唯一庆幸的是繁音并没有变脸。 繁音还真的想了一个赶走变态的计划,他是这样告诉我的:“我觉得,要让他滚蛋,就要让他崩溃掉才行。” 我问:“怎么让他崩溃?”他会崩溃? “我还不知道,但我想,如果搞清我出现的原因,也许会有办法。”他说到这就卡住了,求助地望着我:“可我知道这个要怎么搞清楚……” “问你爸爸。”谁都可能不清楚,唯有他爸爸不可能。 “我爸爸一直防着我呢,我不知道他有没有防着变态。” “试试不就知道了?”我问:“你能冒充他吗?” 繁音呆住:“我、我不能呀……” “不能就算了。”连自己都冒充不了,还谈什么报仇! “那我能!”繁音立刻说:“老婆,我能!” “你冒充成他,先试探一下你爸爸,看看变态有没有跟医生聊过这个。”我说:“如果变态有,你就继续冒充变态去找他的医生。” 繁音眨了眨眼睛,蠢蠢地瞅着我。 “做不到?” “能的!”他立刻挺起胸膛:“我保证能!” “嗯。”我觉得有点悬,但想不到其他办法。 “老婆,”他再度苦恼起来:“那如果变态也不知道呢?” “那就探探你爸爸的口风,看他怎么说,你再回来跟我说,咱们再想下一步。”我说:“对了,还有你妈妈那边。” “我没有妈妈呀。”他纳闷地说。 “这具身体的妈妈。”我说:“搞不好她也知道呢?” “可是我都不认识她。”繁音皱起眉头,撅起嘴巴:“我问问星星吧?” “对!”我怎么把繁星忘了?她年纪小好套话,又最有可能知道些什么:“你就冒充成她爸爸,告诉她,你想变正常,变正常就把她接到身边。要她帮忙。” “哇!”繁音惊呼:“老婆,你好聪明呀!” 第66章 我不离婚 “我怎么聪明了?” “你都知道这个!”他兴奋地说:“星星不会告诉你的!” “那你怎么知道?” “她小时候告诉我的。”他充满同情地说:“那时候她总希望能见到爸爸,也常常分不清我跟他。没有妈妈的小孩子都好可怜。” “她妈妈不在了?” “不知道。”他说:“星星说她到国外去工作了,可我觉得她已经去世了。哪有妈妈这么多年不见自己的小孩?” 小孩…… 我的心又开始痛了。 繁音便握住了我的手:“老婆……” “嗯。” “你想不想见我爸爸和他妈妈?”他纠结地说:“他们想对你道歉。” 繁音的爸爸我已经见过了,仍是那个笑眯眯的大叔。 他妈妈是电视上出镜率很高的人,同时涉及商业、慈善和政治。听说是因为她总是对各大媒体发律师函,所以媒体总是喜欢在法律范围内对她做负面评价。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特别有钱。 她真人比电视上稍微丰满些,五官有些锋利。她的气质很优雅,但并不是阔太太的那种珠光宝气,而是当权者的才有的运筹帷幄。 我见到他们时,情况很尴尬:他们正在病房门口争执。 虽然他们争执的声音很低,但我因为知道他们这天要来,比平时早起了一小时。 本来是想到花园里坐一会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声音。 开门后我知道那是他妈妈,但当时只知道是个女人,她的声音非常愤怒:“那我就不进去了。” “怎么能不进去呢?你是他妈妈呀,你得安慰人家。”这是繁音他爸爸的声音。 “我安慰?”她沉声反问:“我拿什么安慰?谎言?” “怎么能叫谎言呢?”他爸爸笑着说:“她喜欢音音嘛,以前我又不是没有提过要他们离婚,可那孩子不想离,要尊重人家女孩子的感受嘛!” “我不想听你啰嗦,你只回答,进去之后你能不能闭嘴?”她的语气可真强势。 “只要你不撺掇人家离婚。” “我不撺掇。”她说:“我通知。” “拜托!妍妍……” “韩夫人。” “那么韩夫人,”他爸爸的语气有点像我的小甜甜:“你能不能为自己第的儿子考虑一下?” “你还记得amelie的死因吗么?”她低吼:“那件事你解决掉了吗?别告诉说你根本不知道他谈恋爱!你繁盛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儿子背着你结婚都不知道?” “那你还不知道呢!” “你帮他一起瞒着我呀!” “可他总不能一个人过吧!你看他整天呆在那里,没女人也没家多可怜!” “没女人去嫖啊!他控制不了自己能怎么办,amelie死了以后他是不是差点分裂出第三个!刚好几年你又搞事!” 他俩越吵越大声。 我也越听越明白。 amelie是谁?繁星的妈妈?我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外面突然没了声音。 是不是发现我了? 我连忙蹑手蹑脚地回到病床上,过了好一会儿,听到有人敲门。 我又去开门,他父母好整以暇地站在病房门口,脸上带着程度不同的笑容。 坐下,相互问候之后,韩夫人握着我的手,柔声说:“对不起,孩子,是我们家教不好,让你受苦了。” 我没说话。 他俩对视了一眼,韩夫人直接切入了正题:“现在说这种事或许不合适,但它对你来说是件好事。我们马上就会安排你们离婚。赡养费三千万,之前承诺的现金跟房子也会送你。” 看来他俩达成一致了,我问:“这件事繁音知道吗?” “他不用知道。”她说:“我们替他办。” “我是说,跟我结婚的那个繁音。” “只有一个繁音,他是个人格分裂症患者,不公开只是为了他的安全。但在任何层面上,他都没有权利结婚。”她说:“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感情必须建立在双方正常的基础上,他精神有问题,你怎么跟他精神沟通?” “他的第二人格很正常。” “正常他就没有第二人格。”她说:“孩子,如果你父母泉下有知,知道你竟然喜欢上一个这样的人,他们肯定非常伤心。” 我没说话。 我不打算离婚。我不打算让他好过,我要报复他。而且我就打算用小甜甜说得那种办法,我要让那个主人格消失掉,或者永远都没机会出现。 她可能没料到我这么坚持,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会直接安排你们离婚。希望你到时愿意出庭。” “不。”我说:“我不离婚。” “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也许这五个字已经不算是真话了,可我只能这么说:“我绝不会配合诉讼,但如果您告诉警方他的有精神问题,让法庭强制判我们婚姻无效,那我没办法。” 她肯定不能那么做,叹了口气。 繁爸爸立刻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说:“那就先别离婚,他妈妈主要是觉得这样下太伤害你了。而且他这是病,再怎么说他,怎么沟通他都好不了的。” “没错。”韩夫人又接上:“今后他还会无休止地打你,欺负你,如果你又怀孕,他可能还是同样的方式或者更过分。再爱他也要爱惜自己,这可是玩命的事。我们担保,这次你们离婚,他这辈子都没本事找到你。” 他俩跟我说了足足一个小时,我始终没有放弃坚持。 最后韩夫人有些不高兴了,问:“你真的不肯离婚?” “真的。” 她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说:“孩子,你必须得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我想她再希望我们离婚,到底也是他妈妈。我明白自己该怎么说:“他的第二人格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很温柔也很疼爱我。您既然说繁音只有一个,那第二人格就足以证明他不是只有恶。可他的第二人格始终都说他没有妈妈,我觉得他说得没错。” 她看着我,脸上竟然没有露出任何一丝愕然。 “我觉得每个人的内心里都有一个小孩子,只是他把这个小孩子变成了一个人格,可这个小孩子根本就不承认您。”我的态度的确有些强硬,但我不能让她破坏我的计划,虽然她是一番好意:“现在那个小孩子喜欢我,这种感情可能既是对恋人,又是对妈妈。所以我不能离开他,如果有人能让他变好,那也只能是我。您一定希望自己的孩子好起来,我也愿意去牺牲,我希望您能成全我,也成全您自己。” 她摇了摇头,说:“孩子,音音的名下没什么财产。” “我不是贪图钱。” “那我更要让你们离婚。”她说:“你的心智太简单了。”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截住,拿出一张名片放到我手上:“随时都能联络我。但别太迟,免得回不了头。” 他们前脚一走,繁音后脚就冒了出来,颠颠地跑过来问:“他们说什么?” 我把韩夫人进门时给我的一百万支票拿出来,说:“给了我营养费。” 繁音嘟起嘴吧:“那他们道歉了吗?” “道歉了。”最需要道歉的明明就是这家伙。 “那咱们继续讨论这个好不好?”他说:“我先演给你看,你看我像不像他,好不好?” “我想先问你件事。” “问吧。” “等他消失了,他的仇家来,你打算怎么应付?” “不知道,也许到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吧。”他苦恼了一阵,然后呲开小白牙:“那些可以慢慢想嘛,我先赶走他。” 我没说话。 他会错了意,攥紧我的手,认真地鼓起脸颊:“老婆你放心,如果冒充他不行,我又想不到别的好办法,我就杀了我自己。这样也没有他了。” 我正要说话,他却抢白:“而且你放心,我死前会把他账户里的钱拿出来,全都转给你。把他的房子啦,古董啦什么的,都送给你!” “瞎说什么啊。”越来越离谱了:“你先好好地冒充他。” 他可爱地发出了一声“噢”。 之后繁音绷起了脸。 小甜甜绷起脸来依然是小甜甜,我指导他:“目光要狠。” 他故作凶恶地瞪起眼睛,呲牙咧嘴地问:“脑婆,四不四这样!” “不是!”我伸出一根手指,说:“你盯着我的手指看,要专注。” 他盯着我的手指,果然有点样子了,“对对对,就是这种专注的目光。再深刻一点。” 他果然很深刻,一直深刻成了对眼。 我晃了晃手指:“开始的感觉很对,再幻想你要杀了这根手指。” 他懵懂地点头,然后呆头呆脑地盯着我的手指。 “别觉得这是你老婆的手指。”我提醒他:“这是那个变态,你想怎么看着那个变态?” 我观察着他的目光。 一开始他的确傻里傻气的,还有点对眼。但慢慢地,他开始凝视我的手指,双眼渐渐眯了起来,阴测测地盯着我的手。 我依然知道他是小甜甜,因为他展现出的这感觉并不是大佬版那种刀子一样的杀气,而是针刺似得怨毒。 第67章 平衡些 两者似像非像,这种微妙的区别就像寒与冷。 我被他弄得有点不舒服,晃了晃手指:“老公?” 他回神看向我,一脸茫然。 我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宝贝儿?” 他终于清醒过来,挠头问:“怎么啦?” “你刚刚那是什么表情?” “我就是想象那根手指是他呀。”他老实巴交地说:“然后我就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刚想把他的头咬下去,你就突然晃了一下。” 我点了点他的小脑门:“多亏我动得快!” “嘿嘿……”他拉住我的手,使劲地亲了一下。 繁音一连练了几天,都一直没练出那种感觉,这让我们一度陷入苦恼。 但这家伙又有了新想法:“我要不要偷点他的照片看看?” “他有照片?” “好像没有。” “那你偷什么呀?”说了也是白说。 “证件上肯定会有的。” “等下。”我突然想起来:“他家里有一件婚纱。” 他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有婚纱,会不会有婚纱照?”我说:“你去问问星星?” “我见不到星星。”他纠结地说:“星星在变态的妈妈家里,她说星星被她老公带去旅游了。” “那你就赶快装啊!”我催促道:“装得像就可以回去拿照片了!” “能装得像就不需要照片了!”他悲惨地耷拉下脑袋。 “那……”有个参照物的确会更好模仿:“找监控行不行?” 他重新燃起希望:“找哪里的监控?” 我家应该有监控,而且繁音总鼓捣我的笔记本电脑,肯定不是单纯地玩。但蒲蓝知道他人格分裂的事还没有得到最终解决,我又不能出院,那里的没办法取。 剩下一个能拿到的地点就是医院了。 我把想法告诉繁音,他立刻说:“那我这就去打听监控室在哪!” “打听什么呀!”这榆木脑袋:“直接命令。” “我怎么命令呀,我装得又不像。” “只装一小会儿。”我挺起胸膛,板起脸,指着椅子演示给他:“过来。带我去监控室。不就结了?” “噢!”他激动起来,满脸诧异:“老婆你装得好像啊!我觉得你来说就好了呀!” “我长得跟他又不像!” “噢……” 下午繁音自己背了好久这句话,不停地挺起身体演示,终于有点样子了。 等繁音一再确定他已经准备好了时,我让他靠在椅子上,把胳膊放在扶手上。先做个深呼吸准备好,然后按急救铃。 医生护士急忙跑进来,繁音却始终不说话。 这家伙肯定忘词了! 我见医生茫然,忙说:“繁先生让你们带他去监控室。”一边捏繁音手背上的肉。 医生看向繁音。 繁音终于反应过来了,面无表情地说:“听她的。” 对!就是这种感觉!这种眼神,这种感觉,这句台词是他临场发挥的,可是很符合情境和人物性格! 我忙说:“带我一个。” 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走。” 医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监控室,但这毕竟是大佬版,大佬版是不需要解释为什么的。 于是医生点头称是。 繁音毕竟站起身,拉开翻在手腕上的袖口,一面波澜不惊地问:“需要扶你么?” 哎呦!发挥得真不错! 我赶紧说:“好呀。” 他的手臂伸了过来,这动作学得神了!看来小甜甜熄灭他指日可待。 我赶紧握住他的手臂,他顺势一屈,搂住了我的腰。 我之所以这么确定这还是小甜甜,就是因为那个把我踹流产的变态是绝不会配合我,更不会扶我的。 只有小甜甜才会这么关心我。 于是我放心地被他搂着,趁医生不注意悄悄地拍了拍他的屁股:“干得漂亮。”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 好吧,虽然我很兴奋,但绝不能因为兴奋过度而露马脚。 一路到了监控室,医生打开门,里面的人看到是繁音,纷纷站起身,叫:“繁先生。” “查她急救那天的监控。”繁音一边说,一边把我扶到了椅子上,双手在落座之前摸了一下腹部的拉链位置,又无声无息地放了下去。 我突然觉得有点别扭,因为我俩并没有说好要看我急救那天的监控,这个小动作也有点怪异,我确定我见过这种动作,一时间却完全想不起是什么。 正不安,大屏幕的光线突然起了变化,上面显示着急救室门口。 保全站起身,询问地看向繁音,等待他的命令。 繁音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他便出去了。 监控内容是彩色的,而且非常清晰,简直就像电视剧画面。 开头是一片混乱,我被推在车上,下半身已经被血浸透。 之后我被推进了急救室,门口除了来往的医护人员,就只剩繁音。 他站在急救室门口,摄像头只能拍到他的背影,因此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他一动都没动,血滴顺着他的手指落到地板上。 突然,有个护士端着东西跑过来撞了他一下,护士脸上满是惊慌,不停地鞠躬,显然是在道歉。 没有声音,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总之他退了几步,护士跑进了急救室。 他开始慢慢地向后移动,靠在急救室外的墙壁上,低下了头。 这个角度终于能看到他的脸,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表情。所以,也只能看到他解开的西装外套下露出的前襟上染满了鲜血。 监控里依然有护士出出入入。 但他又是很久都没有动。 屏幕左上角显示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护士端着一个盒子从里面出来了。 繁音动了动嘴,护士停了下来,走到了他面前。 两个人对了几句话,护士抿了抿嘴,打开了盒子。 里面的东西是红色的,但因为画面太小而看不清它的形状。 急救室里拿出来的东西……是我儿子? 护士给他看了一眼便关上盒子,转身走了。 他依然靠在墙壁上,过了一分多钟,突然抱住了头,顺着墙壁慢慢地蹲了下去。 小甜甜告诉我,他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抢救结束了。 所以现在一直是那个变态? 他在想什么? 有点难受?有点后悔?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为什么要看孩子? 欣赏战利品?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拿出来了?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再度开始绞痛。那种强烈的憎恨又来了,我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他搭在扶手上的手腕,像对他的脖子似得玩命掐着。 如果没有第二人格,我真的会想办法杀了他替我的孩子报仇。可如果没有第二人格,我又怎么会跟他纠缠到一起? 这段监控一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他始终在那捂着脸蹲着。 直到我被医生推出了急救室。 他才突然站起身。 我被推向摄像头对面的方向,转弯后消失在监控画面里,肯定是进了病房。 繁音依然站在原地,一位医生走过来,动了动嘴。 他一边转身,一边系上了西装纽扣,疾步朝病房方向走去。 看到这,我突然觉得五雷轰顶,僵硬着脖子,扭过了头。 繁音也转过了脸,波澜不惊地问:“平衡些?” 我连忙站起身退了几步——离他远点会觉得安全些。 我问:“你什么时候变的?”我刚刚就应该想到,穿西装时坐下需要解开西装纽扣,而小甜甜几乎从不穿西装,也根本就没有这个习惯。他刚刚的动作就是在下意识地解西装纽扣! 也就是说,至少从进监控室开始,他就已经不是小甜甜了…… 不对,好像更早。 我慌得不行,因为我真的被他打怕了。一想起自己刚刚那样捏他,就腿抖得不行。 我看着他站起身,朝我走过来,什么话都说不出,能做得唯有不停后退。 一直退到胯骨突然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扭头一看,发现我已经退到门口,撞上了门把手。 我赶紧转身旋门把手,门板却被人摁住。 武侠小说里常写杀气是无形的,这一点没错。他身上没有一丝烟味,也没有他常用的那种含有麝香的香水味,我却觉得汗毛倒竖,如同大冬天坠进了冰窟。 我抖得难以自制,更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衣服上那只大大的史努比,它戴着黑色的太阳镜,穿着西装,狗头骄傲地扬着。 我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开了口:“恨我?” “恨”或“对”都只有一个字,我却不敢说。 他换了个问题:“我妈妈找过你?” “是。”这很好回答。 “她支持你离婚。”他说:“赡养费不够还可以加。” 我没说话。 他突然捏住了我的下颚,抬起了我的脸。 我看到他漆黑的眼珠,深潭一般,见不到底。 “答应她啊。”他凶狠地盯着我的眼睛,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不想活了?” 我不由淌出了冷汗,为了鼓励自己坚强而攥紧了拳头。 他突然松了手,我正要转身跑,肩膀突然被大力按住。嘴唇上传来剧痛,他咬我! 痛和屈辱汹涌而来,我没能克制住,报复着咬住了他的舌。 第68章 像我儿子 他身体一僵,我就加大了力气。他却也加大了力气,我痛得松了口,他也松了口,但趁机探入了舌,卷住了我的。 呛鼻的血腥味占满了我的全部味觉,也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肩胛骨也几乎被他摁碎了,不晓得会不会脱臼。我从不觉得接吻是一件只有煎熬的事,包括跟蒲蓝。却直到此刻,我又痛、又恨、又恐惧,却还是要被他侵犯时,才明白原来这么美妙的事,也可以变成酷刑。 我感觉自己嘴里的血快要被他吸干了,但我也吸了他的,算是找平。 他终于松了口,却没有松手,而是用利刃般的目光盯着我。 我禁不住有些怂了:“你要离婚吗?” 他没说话。 “如果你要……”不行,不行,他不吐口,我就不能说。每一条报仇的路都是艰难的,怎么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开了口:“我要怎样?” “如果你要我再也不要小孩。”我硬生生接上了:“我也可以。” 他沉默,手指却捏紧了我的肩膀。 我当然也只能沉默。 当我的肩膀已经完全麻木时,他开了口:“是为了他?” “什么?”他的话太突然,我的脑子还没转过来。 “还要忍耐。”说这话时,他侧过了脸,移开了目光。 “嗯。”这没什么好掩饰的,反正他对我也没有感情。 他没吭声,松开了手。 我连忙拉开门溜出去,但他并没有出来。 提心吊胆地回了病房,照镜子发现嘴唇并没有破,只有一个深深的牙印。 活该。 就是苦了小甜甜,如果他变回来,恐怕就不能好好说话了。而且肯定会发现那个变态把我亲了,一定很难过。 我既希望他变回来,又不希望。 然而事情不归我控制,之后的几天繁音没有来,这证明他仍是大佬版。 我依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虚弱,脸上也没什么血色。最近繁爸爸每天都来,给我送肝脏类食物。他告诉我这是他亲手做的,味道果然很一般。 虽然我竭力假装,但还是被他看出来,很抱歉地说:“虽然有厨师,但我觉得我亲手来做会比较真诚。” “但是太麻烦您了。”这种小事找厨师就好了,大家都开心。 “不麻烦。”他高兴地说:“我想你知道我的态度,他妈妈说我自私。我的确自私,我没法不自私。老林说他现在回家的时候多了点,阿昌也说他找女人的时候也少多了,除了工作,基本就是跟你在一起。不管在一起是吵架还是做别的,这都是好作用,这代表他喜欢跟你在一起。” 且不论他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以此作为我要跟繁音在一起的理由也很牵强,但他这种年纪、这种身份的人不会胡说八道。所以他说这些,是为了给我“勇气”和“希望”。 我顺着他的意思问:“真的呀?” “真的。”他笑着说:“他肯定跟你说,他老爸已经不管事,整天养老。但我哪里养得了?只要他变成那个小家伙,生意就得我处理。所以我偷偷盯着他呢,他干什么我都清楚。” “那他有没有说起我?”我半真半假地问。 “音音不爱说心事。”繁爸爸说:“做这行的人不习惯多话,他也是个对感情特别内向的孩子。” “噢。”我也不是真的失望,因为这个答案是可以预料到的。 “但看人要看行为嘛,”他高兴地说:“他真的开始变了,虽然人格分裂可能治不好,但如果主人格也喜欢你,对你好,这也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嘛!” “我比较希望他能好起来。”主人格滚蛋的那种。 “医生提出过方案,说可以试着融合,但必须说服第二人格。但那个小家伙太狡猾了,从来都不在医生面前出现,把主人格催眠了也不行。” 这是在爆料呀! 我忙问:“这么说他看过医生?” “当然看过。” “他看病的时候知道自己有问题吗?” “瞒不住他的。”繁爸爸说:“我儿子比谁都聪明。” 那等小甜甜出来时,我直接让他锻炼伪装大佬,伪装成功后就到大佬家里去找病例。 问多了容易打草惊蛇,所以我只问我“应该”问的:“那家人应该怎么帮助他?我应该做点什么?” “你好好养病就是,我最近也在劝他。”他笑着说:“你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够了。” “可是他总打我。还想掐死我。” “这些我都知道。”他的神色有些讳莫如深:“音音的确不是那种不对女人动粗的绅士,但他其实很少对女人动手。首先肯定是因为他有这个病,一个人分裂成了两个,两个就都不健全。但出轨背叛这种事对男人的刺激是很大的,很容易让他精神失控,所以要注意才行。”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那不是我要做的,是他把我送给别人的。” 繁爸爸一愣:“你详细说说。” 我把两次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繁爸爸听后蹙起眉:“这不像我儿子能做出来的事。” “我也觉得不像,可都是真的。” “这事我会调查。”他神色认真起来:“行有行规,黑道上虽然没法律,但有不能破的规矩,就比如与道上兄弟的妻妾通奸。妾现在不多了,法律没这规定,也就没法娶,情妇怎么都好解释,但妻绝对不行。一出这种事,通奸的那个就得死,被戴绿帽的也没法抬头做人。下面的小喽罗可能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但蒲蓝跟音音这种位置的,不是深仇大恨绝不轻易走这步。这事一定有误会。” “可这真的是他做的。”我问:“如果您调查清楚,发现确定是他做的,您打算怎么做?” “那我只能安排你们离婚。”他说:“以后也不准他再娶,情妇也不要养,免得把我老脸丢尽。” 早知道不问了。 我不打算向他解释我跟蒲蓝没睡的事,因为繁音在意这件事,我要等坚持不住再说。但依我看,解释也没用,流产那天就是例子。 正聊着,突然有人开门,是繁音。 他穿着牛仔裤跟衬衫,显然是大佬版。 他一进门就立刻转身要走,繁爸爸却喊了一声:“回来。” 繁音沉着脸回来了,站到了他面前。 繁爸爸说:“去搬椅子坐。” 繁音听话地搬来椅子,坐下来瞟了我一眼,再瞟了一眼桌上的猪肝,扭头问繁爸爸:“有事啊?” “连爸也不叫了?” “爸——”繁音应付着叫了一声。 繁爸爸不尴不尬地找话题:“最近在做什么?不来看你太太,也不去看我?” 繁音瞟了我一眼,抛出了一个字:“嫖。” “爸爸没听清,”繁爸爸笑着说:“乖,再说一遍。” “嫖!”繁音提高了嗓门。 繁爸爸立刻抓起桌上的餐刀,等我反应过来床已经开始震动了。他居然直接就把餐刀插进了小桌板里,刀尖直接贯穿了它。因为小桌板一边跟床链接,另一边搭在床的扶手上,才令它没有掉下来砸我的腿。 繁爸爸长得非常斯文,戴着眼镜,看上去也不胖。可餐刀很钝,扎得这么深完全是靠他的力气。 不光我被他吓住了,繁音也愣了一下,问:“你干嘛?” “好好回答爸爸的问题。”繁爸爸依旧笑眯眯的。 “做生意。”繁音有点无奈了:“当心把你的手闪了。” “放心吧,你爸还没老到打不过你的地步。”繁爸爸笑着问:“做什么生意?” “杀人放火替人销赃。”繁音老实多了:“你不是知道么?” 繁爸爸点点头:“嫖了没?” 繁音明显烦躁得不行:“没空啊!” 啪! 繁爸爸突然拍了一把插在桌上的刀子。 妈呀,离我的腿只剩不到两厘米了! 我连忙抬起小桌板,怕他再拍一次扎着我的腿。可是上面还有菜呢,没办法彻底掀开。 繁爸爸见状朝我笑了一下,伸手拔出了刀子。 “我老婆躺在医院,我怎么能出去嫖呢?我明明是在外面出生入死地赚钱,一结束立刻就赶过来看她。”繁音说完立刻站起来,老大不爽地问繁爸爸:“听得爽吗?” 繁爸爸笑着瞅瞅他:“不错,像我儿子。” 繁音没脾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头见我看他,顺带瞪了我一眼。 “真是伤人啊。”繁爸爸玩着手里的餐刀,发出悲惨的音调:“对你妈就整天‘妈妈’‘妈妈’得叫个不停,你爸这么可怜,这么寂寞,你不来陪我也就罢了,还……” “上个月不是刚给你送去二十个小女孩?”繁音瞪起眼睛:“你寂寞什么了?” “比你还小,有什么意思啊?”繁爸爸皱起了脸。 “那给你换四十岁的!” “太老了。” “三十岁的。”繁音皱着眉头说:“再敢挑刺我就跟我妈说你打我!” “行啦!不要再转移话题了。”繁爸爸笑着站起身,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就是想撵我走么?爸爸走就是了。” 第69章 老公带你看企鹅 “老先生……”他把繁音搞得这么生气,居然就跑了?那我怎么办呀! 他却眯着眼睛朝我摆了摆手:“拜拜,灵灵。” 繁爸爸跑了,病房里只剩我跟繁音。 他坐回到椅子上,叠起腿,问:“跟他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我说:“聊你最近没怎么鬼混的事。” “他骗你的。”他不屑地说:“这老头还以为他能查着我。” “没关系。”我强忍着不悦,说:“我不介意这个。” 他没说话。 刀子不能用了,我只能用叉子插上那一大块猪肝,用牙齿啃它。 啃掉一半时,繁音的声音传来:“过不过情人节?” 我看向他。 “不过就算了。”他避开我的目光:“当我没提。” “你过情人节?” “不过。” “那你问我干什么?”他没疯吧?不对,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趁着山高路远,让你客死他乡。” 想杀我不用这么费劲,于是我问:“去哪儿过?” 他问:“你想去哪?” “我……”我说:“伦敦。” “没意思。” “那巴黎。” 他扬起眉梢:“红磨坊?” “那威尼斯!” “太臭。” 气死我了! “东京行不行?” “人太多。”他烦躁起来:“算了,我去问你的闺蜜。” “去问啊!” 去哪都不乐意,自己还不提!那我还不如不去。 他没理我,而是问:“有没有去过非洲草原?” “没。” “南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没。” “喜欢钓鱼么?” “一般般。” “你选一个。”他依然没表情。 还有十几天就是情人节,我身体这样肯定去不了那些环境恶劣的地方:“到哪去钓鱼?” “亚马逊河。” 他怎么不直接钓鲨鱼呢! “你能选一个风景优美点的地方么?”我纠结得不行:“我才刚刚捡回一条命,怎么可能去生存条件那么恶劣的地方。” “你说你没去过。”他斜睨着我。 “对啊!” “那你的评价是以什么为基础?”他冷冷地问:“道听途说?胡编乱造?” 强盗逻辑! 我说:“你去找别人吧!我不去!“ 他要害死我。 “不去也得去。”他站起身:“不识抬举。” 我扯住他的手臂:“我是没去过,但我至少知道南极肯定比德国冷!” “二月是暖季。”他不屑地说:“没文化。” “暖能暖到哪去啊?” “不超过零下四十。” 我无言以对:“这还不冷?” “冻死正好。”他的语气可谓尖酸:“尸体不腐,白雪公主的待遇。” “那非洲草原有那么多豺狼虎豹!” “草原没虎。”他讽刺道:“你的学历是捡的?” “那亚马逊河有鳄鱼对不对?” “啰哩吧嗦。”他猛地一板脸:“收拾东西。” “干什么!” “明天出发。”他突然扯开我的手。 “去哪儿啊?” “南极。” 我流产还不到一个月就让我去南极! 果然是准备让我客死他乡的。 我还想说什么,但他已经走了。 我没东西可收拾,连羽绒服都是林叔拿来的。也不想收拾了,鬼才跟他去南极。 第二天一早,我正要起床,突然听到开门声。对方走路没声音,我猜是繁音。 肯定是来叫我走的,我才不去,闭紧了眼睛假装睡觉。 快睡着时,额头上突然传来一阵柔软的温暖。 我差点就要睁眼,幸好反应快,只得攥紧床单。 他的嘴唇在我的额头上停留了很久。 之后便离开了,不久后,我听到了关门声。 我连忙张开眼睛,却突然对上他的眼睛。 这绝对是大佬版,我认得出来。 我不由汗毛倒竖,缩起了脖子。 他捏起我的下颚,闭起眼睛,亲了下来。 我不敢动,也不想回应。他自己亲了一会儿,松了口,眯起了眼睛:“又像条死狗。” 他显然并没有生气,那我就不能白白挨骂:“你像活的。” 他笑了起来,又在我的嘴边亲了一下,轻声说:“加油养病,我、要、干、你。” “你去嫖吧。”我说:“如果没钱,床头柜里有你妈妈给的支票。” “最近只想嫖你。”他微哂,随即松手站起身,系上了西装纽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受胯下之辱,伍子胥草间求活。都学过吧?” “学过,怎么了?” “想报仇,”他按了一下我的头,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变态至极的得意笑容:“就要忍。” 我咬紧了嘴唇。 “加油。”他拍了拍我的头,转身从我的果盘里扥了一颗苹果,从靴子里拔出一把短匕首,一边削一边走了。 贱人。 我有一种扑上去撕了他的冲动,却不能那么做。 他说得没错,想报仇,就要忍。 我一定要搞死他! 我用了一上午时间来让自己从气愤中冷静下来,并且仔细想了想报复的事。 中午繁音居然又来了,不会催我去南极吧? 我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然而他把手里的食盒扔到桌上,说:“我老爸给你的。” 打开一看,里面又是猪肝。 “虽然这是老头儿亲手做的,但你最好明白,”繁音坐到椅子上,双臂抱胸,骄傲地说:“那可不是你爸。” “为什么这么说?”我尽量让自己的态度好一些。 他笑吟吟地不说话。 我说:“你爸爸是感激我留在你身边,他也心疼自己的孙子,老人家有良知。” “啧啧。”他嘲讽地皱起鼻子:“他可真是个菩萨。” “我说错了吗?” “没错,我一定把你的话如实转告给那老头儿。”他的语气刻薄得不行:“我敢担保,就冲你对他评价这么好,你死后他绝对给你买上好的檀香木做棺材,选风水最好的墓地,每年都派人去扫个几十次。”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你天真无邪。”他邪笑:“快吃吧,多补补血,将来还要流。” 我攥紧了叉子,气得一点食欲也没有。 我算是明白了,他就是专程来咒我的。 我想回嘴,但是不行,我要忍。 可能我的不回应让繁音失去了挖苦我的快感,他闭了一会儿嘴,又问:“吃不吃苹果?” “没有苹果。”我说:“只有石榴。” 他瞪起眼睛,目露凶光:“早晨还有两颗!” “我吃完了。”否则还能去哪! 砰地一下,他把石榴扔到了我腿上,砸得我大腿生疼。 这厮一脸被强迫的味道,恐怕跟送猪肝一样,是被他老爸强迫的结果。 石榴已经被划了几条缝,但这颗划得不够深刻,掰了半天也掰不开。我只好用手抠,却把指甲抠得生疼,只好把手指含进嘴里,用牙齿咬着指甲盖,能稍微好点。 余光见到繁音紧皱着眉头,盯着我手里的石榴。 我问:“你怎么这种表情?” “连颗水果也打不开。”他眯起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白活二十年。” “那你开一下试试啊!” 他扬起眉尾:“再说一遍。” 我咬咬牙,挤出一丝笑容:“那我不吃了。” 他露出威胁性的假笑,弯腰抽出靴子里的短刀:“行啊,你试试。” 好吧。 我说:“那辛苦繁先生把刀借给我,我自己割开。” “不借。”他依然是那种嘴脸。 “那老公,帮我开一下石榴好不好?”是要听这句,对吧? 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伸出了手。 我把石榴给他,他微笑着掰了一下,却也没掰开,立即蹙起眉。 我在心里疯狂地嘲笑他,但必须绷着脸。他瞟了我一眼,拿匕首重划了一遍,说:“碟子。” 床头柜里有小碗,我拎出来摆到桌上。 他开始往出抠石榴子,抠得都很完整漂亮。这肯定也是被他老爸逼的,他抠一个我吃一个,抠两个我吃一对儿。突然听到他的低吼:“姓苏的!” “怎么啦!”吓我一跳! 他脸上烧着熊熊怒火:“你没教养吗?” “我怎么了?”我又没吧唧嘴,哪里没教养了? 他咚的一声把石榴按在桌上,瞪着我。 哦,我知道了。 我拿起石榴,抠出来一颗,放进碗里:“吃吧,别生气了,这样很幼稚。” “这不是幼稚。”他一边把那颗石榴子扔进嘴里,一边说:“这是教养。” 咦? 我凑过去,问:“老公?” 他瞟了瞟我:“嗯?” “你是哪个?” 他凑了过来,眯起眼睛,露出邪笑:“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你叫c的声音真诱人。” “你——” “剥石榴。”他敛起笑容,靠回椅背上命令。 我剥! 我给他剥了一大碗,他一直吃到太阳落山,一颗都没有给我。 到底是谁比较没教养! 都这么晚了,看来去南极的事只是说说而已。我正庆幸,突然有人敲门,是阿昌,他进来说:“都安排好了,九点钟出发。” “嗯。”繁音朝我看过来:“收拾好了?” “收拾什么?”我决定假装不知道。 “去南极。”他把最后一颗石榴子扔进嘴里,站起了身,摸着我的头,虚伪地微笑:“宝贝小灵灵,老公带你看企鹅。” 第70章 讨好我呀 我不由僵硬:“不去行吗?” “行啊。”他攥着匕首,呲开了牙。 零下四十度也不知道穿什么才能保证不冻死,我怎么想都觉得他是故意害我。 阿昌又说:“老先生请您去拿食盒。” “你去吧。” “他说您必须亲自去。” 繁音露出邪性的微笑:“告诉他,我正遵从他的意思,跟我的小娇妻商量情人节旅行的事,只好请你代劳了。” 呵呵! 阿昌一走,我立刻按耐不住地问他:“是你爸爸让你带我去旅行?” “你以为?”他睥睨着我。 “你爸知道你要去南极吗!” “他以为是火地岛。”他诡异地微笑:“但到那就不由他了。” “所以你是真的打算让我冻死在那!” “是你自己要去的。”他端庄地微笑。 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南极?” “你说你情人节寂寞,希望我陪你。”他正色起来:“我是这样计划的,企鹅是对伴侣非常忠贞的鸟类,你和我置身于企鹅群中,多么浪漫。” “我没说过这种话。”我对他说的“浪漫”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就是在害我! “那我不管,谁让你跟那老头儿好。”他摊手:“去准备,当然,想穿病号服也行。” 我赶紧给林叔打电话,让他把什么棉裤、羊绒衫、羽绒服等一切御寒的东西全都装上。林叔记下来之后,问:“要做什么?” “先生要带我去南极。” “南极!”看来林叔还不知道:“你才刚小产,怎么能去那么冷的地方?” “他坚持要带我去。”我说:“请您帮我告诉老先生好不好?他还不知道。” “好……呃!” “林叔!”我失声大叫。 那边一阵窸窣,林叔的声音再次传来:“这绝不行啊。” “刚刚发生什么了?” “没事,”林叔说:“其实南极也不太冷的,既然带你去,肯定只是观光的。那边风景很美,可以净化灵魂。” 好吧,林叔肯定被威胁了。 我一直在想办法溜出医院,却始终无果。八点半时,别墅里来了人,把箱子递给了我,里面是满当当的冬天衣服,连口罩都是棉的。其中有一套企鹅状的连体衣,它最丑,却是最厚的。 医生也来问过,一开始表示了坚决反对,一听是繁音的命令,也给我带了些药,忧心忡忡地走了。 九点钟,阿昌来了,说:“走吧。” 我穿着羽绒服,出门时依然觉得冷,今天才零下五度。 繁音开着车窗吸烟,冷风一直往里灌。他当然无所谓,而且他只穿了一件单大衣。以前我也敢这么干,但我现在真的太虚了。 我冻得丝毫不敢露脖子,繁音还问我问题:“飞行员?” “干嘛?” “口罩摘了。”他瞥我。 “嘴冷。” “人暖腿,狗暖嘴。”他这也不知跟哪儿学得。他也没坚持:“有证件么?” “没有。”肯定让我飞,我没那本事。 “噢。”他说:“那我给你弄个假的,你先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 “繁音!”我摘下口罩。 他目光一凛:“叫我什么?” “叫你繁音!”忍什么忍?我忍不住了!“我不去南极,我也不飞!我要告诉你爸爸!” “你怎么不告诉我妈妈?”他淡定地冷笑:“离婚、滚蛋、巨额赡养费。尊严、自由、快乐、重新选择你的人生。她都给你。” 我气得心跳过速。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扭头喷了出去:“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一个孬种。” “你说谁是孬种?” “你老公。”他扔了烟蒂,靠了回来。 我特意等了一会儿才说:“老公。” “嗯?”他答应完了才反应过来,瞪向我:“活腻了?” “什么呀?”我假装不知道:“我是说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他冷哼一声。 好歹也占了点便宜,我多少舒畅了些。 真想把他现在的样子录下来,这样就能给小甜甜看了。可我也没有手机,只得干看着。 不过好希望小甜甜现在变回来,这样就不用去南极了。 一路到了机场。 繁音也没坚持要我飞,我就跑去坐客舱了。 繁音的私人飞机果然是湾流,里面装得很豪华,餐厅、酒吧、浴室、棋牌室、书房等设施一应俱全,安全性当然也是一流。除了训练用机,我只摸过波音公司生产的几个民航机型,说不想碰是假的。 这点小情绪也被繁音发现了:“试试?” “我技术不好。”我忸怩着说:“会出危险的。” “没事。”他呲牙:“死也是先死你。” “真的不用了……”我现在的身体素质绝对不能飞。 “去。”他肯定是刻意刁难我。 我想了想,坐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老公……” 他瞥我。 “老公嘛。”我说:“你最好了。” “我是变态。”他对自己的定位很精准。 “你最不变态了。”这死变态,总有一天我要全讨回来。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立刻抽出手臂,按住了我的背。亲到我嘴上的同时把我压到了沙发上。 我坚挺地忍耐着,直到听到舱门关上,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动。 成了! 我赶紧推繁音,未果便咬了他一口。他吃痛抬头,阴沉了脸。 “老公,安全带。”我柔声说:“起飞时候最危险了。” 繁音没动,空乘人员走过来:“繁先生,请系安全带。” 繁音这才回去坐好,系上了安全带。 我也系上安全带,一边想到这个顶重要的问题:如果他强迫我发生关系怎么办? 真是个恐怖的可能性。 这次要先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然后再飞到火烈岛,之后应该要坐游轮了。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还是希望可以跟团走,万一繁音把我扔在南极或者玩点别的阴谋,我还有求助对象。 开始巡航后,就可以解开安全带遛弯了。 繁音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我站起来他也没动,可能是睡着了。 我先去吃了点东西,然后到书房去查了查南极相关的游记。去南极旅行都是在暖季,不同的游记汇报的温度各不相同,但没有超过零下十五度。这让我感觉到了一点希望。 当然也要去驾驶舱参观一看,因为正在飞行,我没有进去,可从外面看就觉得真好,对我来说,这样的飞行器相当于大部分女人心中的仙希钻石,不求拥有,此生能摸一下便是足以。 布宜诺斯艾利斯飞火烈岛肯定不远,要不我跟繁音商量商量? 正琢磨,背上突然传来热气。我知道是谁,赶紧往前走,一路贴到墙壁上,他的身体还是贴到了我背上。 我缩起脖子,听到他问:“想试试?” “有点……” 他笑了一声,手掌摸到了我的腰上。 还真被我猜中了! “我、我、我不能。” “长嘴干什么用的?”他似乎对个有很深的执念。 “不、要。” “要复仇啊。”他的手慢慢往下移:“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做?” “说来听听。”我比较愿意在这里聊天,摸两下不会怎样,也许他只是想刁难我而已。 “要想达到复仇的效果,同时把损失降到最低。你必须让那个孬种取代我,取代之后还要保证他可以顺利接手我所有的工作。”他越挤越紧,手掌越探越里,吻着我的脖子,幽幽地说:“但没有人希望他留下,因为他不是我,他甚至不认识我妈妈。他无法获得任何信息,所以,他的第一步,必须是先模仿我,这样,才能清楚我才知道的事。” 说得没错…… “再告诉你,你能帮到他什么。”他的语气就像在说情话一般,温柔而缠绵:“你的目的没有任何物理方式能够达到,唯有跟我打心理战。所以,你只需要用尽你的所有方式表明你爱我,赢得我的信任,变成我的妻子,再给我生几个孩子。然后……”他突然冷冷一笑:“你跟你的孩子们,就都可以去死了。” 我打了个激灵,完全被他说得代入进了这个设想:“这是为什么?” “因为没什么方式比家破人亡更容易让人精神崩溃了。”他笑着问:“你觉得呢?” 我根本没想这么多。 可他说得特别有道理,这就是这个设想最恐怖的一点。 “你干嘛这么说?” “我只是在复述你们的计划。”他松了手,靠到了墙壁上,歪着头,笑吟吟地说:“难道你们就愿意这样被动挨打,不想做点什么?” 我想了想,问:“你很怕吧?” 他没吭声。 他肯定很怕,否则他没必要说。我觉得这种话,只要说出来就代表着不自信。 这是个好现象,我正好可以跟他谈条件:“如果你不做得太过分,我跟他都不会有这种想法。但如果你再这样对我……你这个计划就挺完美的。” “是挺完美。”他悠然一笑:“那么来吧。” “什么?”他的思维跳跃得太快了! “讨好我呀。”他耸耸肩:“整天惹我生气,怎么会让我喜欢你呢?” 第71章 我竟这么可悲 “不。”我才不上套:“如果你是可以被讨好的人,罗嫚早就嫁给你了。” 他也没生气,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确定?” “确定。” 他没吭声,转身走了。 呼…… 我到浴室去洗澡,而后准备去卧室休息。可是一开门就傻了:繁音正靠在沙发椅上,地上跪着一位空乘员,正卖力地做着他想让我为他做的事。 他半仰着脖颈,我不由捂住了嘴。 肯定是因为我刚刚流过产,比平时更脆弱,眼泪一下子就溢满了眼眶。 听到开门声,那空乘停下了动作,松口看向我。繁音也侧过脸,毫不意外:“出去。” 我也想出去,却完全挪不动步子。其实我有被那段视频冲击到,看的当时的确在仇恨,可过了几天再想,又觉得他当时好像很伤心。也是因此,虽然他最近虽然总挖苦我,但我却觉得他对我好像比以前好一点了。他爸爸跟我说那些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要信,可还是忍不住信了。 我刚刚还在纠结,如果他能不欺负我,那我也…… 我…… 我还是生气,还是恨他,可我也…… 我也不是完全不能原谅他。 空乘走过来关上了门,喀嚓一声落了锁。 我却依然走不开,仍旧忍不住眼泪。我不仅不敢放声大哭,反而努力地按着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怕他冲出来打我。 我的脑子里全都是过去的一幕一幕。 他如何掐住我的脖子,如何拆开我的关节,如何把我扔到陌生男人的手里,又是如何把我拖进野兽的笼子里,再如何踢死我的孩子…… 他一次一次地在我的心口上戳刀子,把我当垃圾一样殴打、羞辱、折磨…… 他把我从一个那么快乐的人变成如今这幅期期艾艾的德行。 把我经过重重体检的健康身体变得如此千疮百孔。 而我是怎么做的?我老是觉得他有病,老是想他还有第二人格,可他妈妈说得一点都没错,繁音只有一个。 欺负我的也从来都不是别人。 就是我爱的那个人。 真的,我从来都没敢正视过: 我竟这么可悲……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扇门前站了多久,哭了多久,又狼狈了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想尽办法报复他,还是带着这一身伤赶快逃走。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哭,哭得毫无力气,跪到地上,却还是想哭。哭得眼前发黯,呼吸都变得艰难,眼泪却依然止不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不是他对我做过最重的一件事,却成了让我最痛的一件。 我突然失去了知觉,似乎过了不久就被失重感惊醒。 睁开眼时发现眼前是飞机上随行的女医生。我想张口,却发现嘴上扣着氧气罩。 她转过头高兴地说:“繁先生,她醒了!” 我这才看到繁音,他靠在对面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问:“还用去医院么?” “还是建议去的。”医生说:“她需要到医院做全面检查。” “我是问她。”繁音看向了我。 我试着抬起手臂,有点发软,但还是能抬起来。握住医生的手腕,示意她摘掉氧气罩。 她摘了下来。 我推开她,用尽全力地爬了起来。 我知道这个决定不聪明,但我现在做不出任何聪明决定。我说:“不用去医院。” 没收到回答,飞机依然在下降。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用去医院。” 他望着我,没说话。 飞机是在墨西哥备降的,这边的英语口音太重了,我甚至没听明白医生都说了点什么。 检查过后,保镖把我带去酒店。 这边很热,我的衣服太厚了,本来捂了一身汗。结果房间里的冷气又太足,我只觉骨缝都在疼。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有人开门,是繁音。 他把手里的盒子放到桌上:“过来吃药。” 我坐起身,不想动。 他朝我走过来,攥住了我的手臂,我扭动着身体挣扎。僵持不下时,他扬手给了我一记耳光:“再动一下试试。” 我没再动了。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背对着我鼓捣了一会儿,倒了杯水一同拿来,放到了床头柜上。 “吃。”他命令。 我把药吃了。 “躺着吧。”他说完便转身朝着浴室方向走去,走到门口又突然扭过头:“躺下睡吧!” 我就这么一直从他进浴室坐到了他出来。他也无视了我,径直躺到了床上。 我只好下来,坐到沙发椅上。 他关了灯。 房间陷入一黑暗。 窗帘没有合上,窗外满是星光。 这座酒店是着名的观星酒店——前台的服务员说的。 也是因此,它有很漂亮的露台。 墨西哥现在很暖和,我推开门出去,站在露台边。 夜空中的星星很漂亮,又大又亮。 这栏杆还挺好爬,我两下就爬了上去。 不记得我在几层了,总之很高,但我好歹也是个开飞机的,在我看来,这点高度一点都不晕。而且纵然夜色漆黑,我也能看清下面来往的人影。 小时候,每当我的心情不好,就会爬到房顶上坐着。起初他们还会担心,几次之后就明白我不会轻易掉下来,也就没有再管我。 我常常坐在房顶上,看着天空中偶尔划过的飞机,想象着它奔去的方向,里面的人是离家还是回家?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来处,唯有我没有。 但每个人都有去处,每个人最终都会死。 不知道死真的是去另一个世界?还是轮回?还是消散? 我特别想试试,又怕自己会后悔。 正犹豫着,腰上突然按上了一双手。 任谁都会被吓一跳,我尖叫着松了手,腰上却被勒紧,连拖带拽得从栏杆上扯了下来。 被他扔到床上时才看清楚,居然是繁音。 他黑着脸朝我走过来。 我赶紧往后缩,他却已经爬上来压住了我,扯开我的腰带,拉过我的手腕绑到了床柱上。 我的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个恶心的画面,一时间非常想吐。他却下去了,扯过被子盖上我,站在床边说:“再发疯就把你手脚锯了,做成枕头。” 说罢躺回去关了灯。 我还是睡不着。 我这叫发疯? 我这明明是太正常不过的样子了,我之前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对他存有幻想才是发疯。 按说腰带绑得不会太紧,但也不知这个结是怎么打的,我怎么都解不开。 正奋斗着,繁音的声音突然传来:“想呆在墨西哥还是去拉斯维加斯?” “去南极。” 他沉默了一会儿:“拉斯维加斯是你喜欢的类型。” “南极。” “等你身体好了再去。”他说:“先在这里休息几天,墨西哥菜味道不错。” 我看向他。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靠过来抱住了我,说:“乖乖睡着就不绑你。” 我闭上眼睛,但他还是没松开,用手拍着我的背。 我从小就怕被人拍,一拍就犯困,很快就开始犯困。朦胧中觉得手腕上的腰带被解下去了,我想翻个身,手腕却被人握着,我想抽出来,但实在太困了,只好就这么睡了。 醒来时房间里只有我自己,而且我竟然睡了十四个小时。 睡觉太多也会难受,我伸了个懒腰,依然腰酸背痛。 心情还是那么糟。 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渴了想去倒杯水时,发现床头上摆着药跟便签纸。 他两个人格的字也是不同的,第二人格无论是写汉字还是字母,都是一笔一划地写着。第一人格则写得十分花俏,但落笔很重,力透纸背。 他用德语写得,内容是:吃药,否则掐死你。 我也没管是什么药,总之吃了,然后继续坐在床上发呆。 折腾了这两天,小肚子也有点不舒服。我不敢想,却又忍不住想:我是不是不能再有孩子了? 之后有点难受,我又睡着了。 这次没有睡得很熟,以至于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有人用手摸我的额头。我不想睁眼,也醒不过来,只觉得他好像坐到床边了,手始终没有挪开。我的意识越来越清醒,直到再度睁开眼。 是繁音。 他的目光幽黯深沉,脸上没有表情:“去医院么?” 我不想回答。 他反复地用手摩挲着我的额头,又慢慢地摸到了脸上,脖子上,问:“饿么? “不饿。” “起来吃饭。”他揪了揪我的耳朵。 我没动,他又扯了扯,神态变得温柔:“乖,吃点东西再睡。” “繁音。” 他一愣,随即不悦地皱起眉。 “你也这么对她么?” 他没回答,大概根本就没听懂。 “那个amelie,是星星的妈妈对吧?你也这么对她么?”我按耐不住地问:“肯定不是吧?你肯定对她不错吧,至少她的孩子留下来了。可她为什么死了?她怎么死的?是意外还是被你掐死的?” 他松了手,阴沉了脸。 算了,我不问了。 他站起了身,手指颤抖着攥紧,他的声音也在颤抖,脸几乎是青色的:“别再问我这种问题,起来吃饭。” 第72章 不爽就去死 我还是起来吃饭了。 墨西哥菜很甜很酸也很辣,辣我不知道到什么程度,因为我吃的没有辣椒,但前两者真是相当极致,吃完之后我已经齁得说不出话。 虽然不困,但我特别累,吃完饭又回去躺着。繁音在外间,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正在看电视新闻。 快睡着时想起没洗澡,赶紧爬起来洗澡。 进去时没注意,一脚踹上了浴缸。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坐到浴缸边上捂住腿,感觉自己真的倒霉透了。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拍到墙上,我吓了一跳,看到繁音站在门口。 他瞪着眼睛,就像要来打我。 我俩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是他先开口:“你在干什么?” “回去躺着。”他松开了按着门板的手。 “我要洗澡。”有病,墨西哥现在热得人心烦,怎么可能不洗澡:“出去。” 他没说话。 我也没法脱衣服,只能继续在浴缸边坐着。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进来,关上了门。 我摸不准他要干什么,不过他爱干什么干什么。 他过去把浴室凳拎起来墩到花洒下,又伸手搂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凳子上。一边解着衬衫纽扣,一边说:“脱衣服。” “你要干什么?” “洗澡。”他把衬衫扔进脏衣篓,问:“用我帮你?” “不用你帮忙。”我佯装没弄懂他的意思,站起身说:“你想先洗我就出去。” 他按住了我的肩膀,一边解开了我的衣领。 我只好重新坐下,木然地让他解开了我的纽扣,脱掉了我的上衣,又解开了我的拉链,将它褪了下去。然后解开腰带,蹬掉裤子,打开了花洒。 四周开始腾起水雾,他搓开洗发水,手掌轻柔着我的头发。他应该是做过这种事的,动作熟稔又流畅,细致又轻柔。我的头跟着他的动作而移动着,猛然间看到他的…… 突然间惊觉,这姿态竟然与那天那个让我崩溃地画面如出一辙。 昨晚出现过的那种恶心又来了,我用力推开他,开门冲向洗手间,跪到了马桶边。摆在桌上是珍馐,呕吐出来却是秽物。我一直吐到再无可吐,最后只剩些汁水,胃里灼烧似的疼,却依然克制不住得恶心。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像是要裂开,也像是再也不会好了。 靠到墙边时,我听到了一声门响。 我知道是他走了,他铁定明白我的反应是从何而起。 可我没法再相信他会变好了,不论他做了什么。 我在这做到半夜,吐了又吐,终于平静下来。 冲干净回到床上去睡时,发现繁音并不在房间里。我先是觉得很好,睡了一会儿又被惊醒,发现他仍不在。 肯定是去找搞女人了。 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画面,丑陋的,恶心的。我还想起他跟罗嫚,他在迪拜…… 我无法再克制自己的烦躁,出门却被保镖拦住。我问:“繁音呢?” “请您回去。”保镖直接无视了我的问题。 我回房间打他的电话,起先没人接,打了好久他才接。我问:“你在哪?” 他好像是在睡觉,声音有点迷惑,肯定是搂着某个婊子,“有什么事?” “你在哪?” “你有什么事。”他清醒了些。 “你在搞女人对吧?在哪?酒吧?妓院?找了几个?什么样的?”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被他折磨死了:“你是不是嫖就会死啊!” 他冷笑一声:“难道回去搞你?” “这么说你就是在搞女人?” “关你什么事?”他的声音里满是蔑视:“泼妇。” 我陷入无语。 “不要再冲我发泄你的精神病,”他冷冷地说:“不爽就去死。” 他挂了电话。 我坐在沙发上,发着呆,有那么一瞬真的想去死,也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泼妇。 我不能这样下去,于是我找到了一瓶伏特加,喝光之后又去吐了一遍。酒精上头有点晕,我没力气到床上去,就躺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保镖敲门,告诉我繁音安排十点钟启程去拉斯维加斯。 我到机场时,他也正好到。车里跟他一起下来一个黑发的墨西哥姑娘,她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有着深刻的五官和漆黑的眼珠,巨大的罩杯和挺翘的臀部。她缠在他身上,深深地跟他接吻,他的手摸在她的腰上,慢慢地往下移动,使劲地捏。 我坐在机舱里,把这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经过昨天那一晚,我发现自己现在没那么生气了。大概是因为我自杀也试过了,烈酒也灌了,可生活还要继续,我还得任他摆布,想带我去南极就带我去南极,想抽我耳光就抽我耳光,想出去嫖就出去嫖……我不能奈他何。 我索性不看了,人家缠绵一夜,告别时腻一会儿也是正常,不是么? 然而不久后,繁音就进来了,脸上带着笑容,手里挽着那个女人。 俩人一起坐在我对面,繁音搂着她的腰。 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她包臀裙下黑色的蕾丝。 我眼看着他的手顺着她的腰摸到了她的大腿上,越摸越高。终于忍不住恶心,问:“我能不能去驾驶舱?” 繁音瞟了我一眼,说:“证件。” “我有。”其实我带了。 “你身体不行。”繁音邪笑着说:“我怕死。” 我攥紧手指。 飞到拉斯维加斯并不远,但那个女人一路上都咯咯直笑。繁音用西班牙语给她讲黄色笑话还有各地见闻,间或调情。那女人被他勾搭得存心荡漾,声音酥软,搞不好已经爱他爱得天崩地裂。我就想不通了,这女人怎么这么不值钱?当个妓女还要不远万里地跟他跑去拉斯维加斯?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终于挨到下飞机。 我曾来过一次拉斯维加斯,是飞到洛杉矶时,因为临时抽调而让我跟了拉斯维加斯的航班。这边的酒店和美食全都非常便宜,赌场的门槛也并不高。不仅如此,它还有太阳马戏团的show、红石峡谷景区、博物馆、游乐园……堪称游玩天堂。 我本来只想来这儿观光,却因为没钱却想多玩而去赌场玩了几把21点,运气不错,赢了一点钱,玩完了还给小甜甜买了几件衣服。 一到酒店,繁音立刻就搂着那个女人钻进了房间。保镖把我领到隔壁,我宿醉未醒,躺到床上睡了一觉,身上依然那么虚,精神也是。 被叫醒是因为繁音让我跟他们吃晚餐。 晚餐是法国菜,味道很好。 繁音跟那个女人坐在一起,两个人你侬我侬地腻歪,我只得低头吃饭。 但繁音才不会让我安生,他跟那女人说了几句话,突然扭头问我:“去看show么?” “不去。” “那你想干什么?”我没反应似乎让他不爽了。 “我要去赌场。” 他露出讥讽:“你有钱?” “没有。”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打算跟你要。” “饭钱你还没结。”他这是在刁难。 “那你就把我押在这儿。”我说:“我愿意在这打一辈子工。” 那个女人纳闷地看着我俩,她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用西班牙语问繁音:“他是谁?你妹妹吗?” “我是他弟媳。”我用西班牙语回答她,放下餐刀,起身回了房间。 我有条金手链,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地方可以当掉。如果能当掉,我就有钱去赌场了。 于是打开电脑查阅有关这方面得消息,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我没搭理,开门声传来,来人一路到了我面前,扔了一叠现金过来。 我拿起钱抬起头,他双臂环胸,黑眼珠很有兴味地望着我:“不错呀,还会说哪国话?” “不会比你少。”一万多欧,直接买机票都够了。 “玩几把就行了,别乱跑。”他板起脸说:“最好别想着买机票走人,否则下个月的今天你还得流一次产。” 我咬了咬牙。 下巴却突然被捏住,他的脸靠过来,目光凌厉凶狠:“这是什么表情?” “看不起你。” “她可比你强。”他磨着牙:“风情万种。” “所以我好生气呀。”我说:“我好妒忌啊,我好吃醋啊,我好伤心啊。我要晕倒了,我的心都碎了,你快送我去医院。” 他恨恨地松了手,转身出去,且摔上了门。 不就是喜欢通过折磨我来获取点快感么? 我前几天是傻才让他如意。 繁音此去就没有再回来,我拿着钱到赌场去换筹码玩。 其实有规模的大赌场并不需要出千来赚钱,譬如拉斯维加斯。它是采取留住赌客的方式,只要有赌客,就有人来,只要有人来,赌场就有钱赚,因为赌这项活动,本身就是十赌九输的。因此,整座城市才美轮美奂,来让赌客的家人们在此玩得尽兴。而赌场里也是灯红酒绿,璀璨生辉,十分美丽。拉斯维加斯本身不做皮肉生意,但周边的小镇有很多,因此赌客中又混了许多男女妓子。 我在这里寻找我觉得可能让我赢的玩法,虽然身上没什么珠宝,却还是被许多人搭讪,一时间不胜其烦。 第73章 你爱过她吗 今天不想玩21点,试了两把老虎机,结果只赔不赚。正纠结是要去打会儿麻将还是玩百家乐,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苏小姐?” 我闻言转头,竟然是蒲蓝。 他端着一杯酒,臂弯上挎着个穿着低胸装的女人。虽然这打扮没什么不妥,但她衣服的走线实在粗糙,显然并不是富豪小姐。我严重怀疑这也是个应召女郎。 不由一阵反感。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们都怎么了? 大概是我愤世嫉俗的目光让蒲蓝有点不舒服,他拍了拍那女人的手,示意她离开,疑惑地问:“是来玩么?” “嗯。”我问:“蒲先生也是来玩?” “和几位合作伙伴一起。”他朝那女人离开的方向努了努下颚:“我弟弟的女人。” “哦。” “干嘛这种表情啊。”他突然笑了:“你在想什么啊?” “我以为那是你的女朋友。” “我不喜欢太张扬的类型。”他解释过,然后问:“想玩儿什么?” “还没想好。”我问:”你呢?” “我不喜欢赌。”他喝了一口鸡尾酒,脸上露出委屈:“我总输。” 我竟然被他逗笑了。 碰到蒲蓝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我本身以为自己不会再跟他见面,更没有设想过见面的场景。没想到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虽然我跟他之间的距离曾经那么近,后面的事又那么诡异。 可能是因为他上次总得来说对我还不错,而繁音真的让我太伤心了,我丝毫不觉得跟蒲蓝这样聊天是在对不起他。 蒲蓝也跟着我笑了一会儿,才问:“你是自己来?” “你看呢?” “我是说……”他神色略微有些尴尬:“来拉斯维加斯。” “跟他。” 他没说话。 我想了想,问:“找个地方喝杯酒?” “你不是要去赌?”他似乎不愿意。 “也对。”我说:“那我去赌了。” 他点了点头。 我正要转身,他突然出了声:“等等。” 我动作停下。 他却没说话,看着我,目光里满是苦恼。 我决定说点什么来打破尴尬:“你会不会玩百家乐?” “不太会。”他立刻笑了起来:“不过我有钱。” 我俩去了百家乐,看了一会儿正要下注,蒲蓝突然拉住我:“我觉得这个不好。” “你不是不会吗?” “不会也可以感觉呀。”他还挺爱指导:“黑杰克好点。” 黑杰克就是21点。 “可是……” 他又拽了拽我。 我一路被他拽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才问:“怎么啦?” “那个人一直盯着咱们。”他低声说:“还是换间赌场吧。” 我重新朝百家乐那边看去,的确有个男人盯着这边看,而且他现在还盯着。他长得人高马大,光头络腮胡,凶狠极了。 从赌场出来后,我问蒲蓝:“你还怕这种人?” “这可不是我的地盘,万一遇到个不讲道理的,死活看上你,那我交不交?”他笑着说:“交了你就惨了,不交我势单力薄,咱俩都惨了。” “那你交不交?” “我已经选择躲开了。”他耸耸肩:“这种电车难题还是没有比较好。” “也对。”他说得没错。 走路到下一个赌场需要五分钟,现在街上人还很多,到处都是闪烁的霓虹灯,突然有一辆敞篷跑车开过,穿着婚纱的女人站在车里,疯狂而幸福地尖叫着。 我不由心生羡慕,目光跟着看过去,突然被蒲蓝拉了一把:“当心!” 我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路中央。 与此同时,发现手被他攥住了。 我想抽出来,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我的眼睛说:“我知道你刚刚是想问分成的事,我本来……”他沉默了一下,说:“我跟他三七开了。” 我问:“为什么?” 就算繁音用他“淫人妻子”这种理由,他也可以以繁音人格分裂来要挟。两者都是要命的事,我甚至觉得后者比较严重,因为前者对繁音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有脸的事。 他舔了舔嘴唇,思考半晌,笑着说:“因为你已经履行了交易内容。” “可我还是没有跟你……”无论是一夜还是交往,我都没有跟他。 “不,你已经答应了,是我自己没做而已。”他很温柔地望着我,目光里有深深的暗示:“何况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 我不由低下了头,听到他低低的声音:“那天他进门时明显胸有成竹,肯定至少以为我死了。酒里有安眠药,可那点剂量不够杀你我任何一个人。如果是想让我睡着被你杀死,那反而不够聪明,因为你已经进来我家,你可以在餐具或你自己的身上下剧毒,那样反而可以确保死的是我。只能证明,酒里的安眠药并不是最初的命令,下药人临时更改了毒的种类。由此可以推导出,最初的药一定是剧毒,是要让咱们一起死。” 他好聪明。 繁音肯定没有把繁音交出去,所以他这边死无对证,查起来很有难度,但他说中了所有事。 “那天他在我姐姐家,本来吃得聊得很开心,却在送酒后突然变脸。”他说:“他来是为了捉奸,而且捉得是死无对证的奸,这样说出去就是他老婆被我强暴后与我同归于尽。丧偶比被妻子背叛更有面子,省却了原谅与否的难题,我死了,也就不需报仇。既然罗嫚是他的杀手,又听你的话,我想,你肯定清楚这些。就算你不会因此绝望,他会对你下这种狠手,绝望也只是时间问题。”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 没错啊,他不用急。 我问:“你为什么说她听我的话?” “饺子是给他吃的。”他倒是够大方:“怎么?看到他跟我姐姐一起来,都没想到?” “想到什么?” “他喜欢吃饺子,但我姐姐包不出他喜欢的那种味道。”他皱起眉:“你不知道?” “他没跟我要求。”我说:“所以你想毒死他。” “他不可能让我白碰他老婆。我也不能没有动作呀。”他一脸轻松:“可惜我也没成功。” 我仰起脖子;“我会把这些事告诉他的。” “告诉吧,”他自信地微笑:“但是首先,杀手肯定已经告诉他,毕竟杀手失败绝对要被处理,多交代点搞不好还能将功折罪。其次就是,我把这种事告诉你,他会不会妒忌?你脸色这么差,一定是因为那件事被他折磨了吧?” 他的意思我懂。连他下毒谋杀我老公都告诉我,这是何等的信任?没点亲密的情感关系,蒲蓝干嘛这么信任我?我如果告诉繁音,非但没有帮助,八成还会被他收拾。 我问:“那你干嘛告诉我?” “我总不能白白花出去那两成。”他摊手:“做好事要留名才能被感激吧,苏小姐。” 好吧。 我问:“那现在你能松开我的手了吗?” “不能诶。”他握得更紧了,且转身继续往前走,一边说:“我上一次牵姑娘的手压马路还是上大学的时候。” 虽然被他拉着很别扭,但只要想到繁音正搂着那女人看show再滚床单,我就奇迹般得淡定了。好像喜不喜欢都在其次了,平衡是我现在最需要的感觉。 我问:“是谈恋爱?” “当时的女朋友。” “交往了多久?”做这种生意绝不会轻易压马路的,因为马路上人多,万一有人放冷枪就惨了。 “五年。” “那为什么分手?” “她爸爸被捕了。”他说:“就分手了。” “你真势利。” “她爸爸被捕时牵涉了严重的法律问题,牵连了很多人,如果我那时跟她走得近,很可能会给我们家族带来麻烦。”他说:“而且就算没有法律问题,从她掉出这个阶层的这一刻开始,我跟她就注定失去了所有结婚的可能性。与其这样,就不要耽误她了。” “那你跟她说分手时候,她是什么样的?” “我没有说分手,只是拒接电话。”他说:“她是很懂事的姑娘,明白游戏规则。” “她没找过你?” “找过一次。” “发生了什么?” “把我送她的礼物还给了我,我没有见她,是门卫转交的。”从他开始说这件事到现在,他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简直如同在诉说一幕根本无法打动他的电影情节。 “那你后来再见过她吗?” “没有。” “偶遇、同学聚会都没有?” “我跟她都不参加同学聚会,偶遇没有。” “那……”我犹豫着问:“你爱过她吗?” 我希望他爱过她。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是苏家的亲生女儿,繁音会对我不同。也许正因为在繁音的眼里,我根本就不属于他的阶层,他才这样对待我。繁音已经对我这样不好,我也清楚我们之间最好的结果是离婚。可纵然如此,我也希望他其实爱过我。 蒲蓝微微一愣,旋即笑了:“你的问题不对。” “哪不对?” “你应该问的是,”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还爱不爱她。” “那,你还爱她吗?” “我也不知道。”他毫不犹豫:“兴许不爱了,但在我看来,她和你一样,都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第74章 就赌这个女人 这个答案几乎等于没有。 “你要是不满意。”他进入了开玩笑的层面:“那就铁定不爱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另一间赌场,规模和刚刚那间差不多。我和蒲蓝换好筹码,到了21点台前,这边没什么人。 蒲蓝表示他只出钱不参加,于是我坐了下来,他去拿酒。 却突然看到那个光头男。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上的,而且直接朝我走了过来,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不是大富阶层,但他身高足有一米九,身上的肌肉健硕得吓人,是十个足的彪形大汉。蒲蓝跟他一比,简直就是竹竿对上电线杆,我就更别提了,打起来不添麻烦就不错了。 真是的!他不是黑帮大佬吗!来这种地方怎么不带保镖呢! 这回瞎了! 我再想起身已经晚了,这汉子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吓呆了,不晓得要不要尖叫。 “乖女孩,”他的声音还挺柔情的,说着纯正的美式英语:“我希望跟你谈笔交易。” 我瞟向他:“什么交易?” 如果他要强我,那我从是不从?他的胳膊几乎赶上我的大腿了。 我用眼睛四处找蒲蓝,却怎么都看不到他。 汉子的声音再度传来:“我想跟那只棕色的小绵羊共度良宵。” 棕色的小绵羊? 蒲蓝? 我瞬间松了一口气,说:“他是异性恋。” “这不是重点。”他摊手,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你劝劝他。你可以在这里玩到明天早晨,我保证会对他很温柔。” 现在是考验我是否仗义的时候…… 我问:“如果我不想答应呢?” “你应该宽容一点。”他神色随意:“他看起来非常可爱但很害羞,我确定他需要一些调教。” “如果我不需要您调教他呢?” “那么我真的要说声抱歉了。”他依然很悠闲。 蒲蓝终于出现了。 他已经发现这个汉子正在我身边,然而他很仗义的没有自己落跑,而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来,挡到我面前,声音很冷:“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 汉子望着他,胡须掩盖下的嘴唇默默地弯了起来,露出了邪魅一笑。 “咱们走。”蒲蓝转身拉我。 咚的一声,汉子的拳头捣到了桌上,拦在了我跟蒲蓝中间。 蒲蓝的半边身子都被他圈在臂膀里,相当于被他桌咚了,但他浑然不觉对方的爱意,而是蹙起眉,攥住他粗壮的手腕,扭的时候好像并没有下什么力气。汉子却发出一声嚎叫,托着手腕退了几步,怒瞪双眼。 咦? 他不是能打过吗?那刚刚怎么装得像个秀才? 荷官把赌场负责人叫来了,询问怎么回事。蒲蓝掏出了钱夹说:“这位先生骚扰我的女伴,我愿意赔偿。” 我赶紧拉了拉蒲蓝,他误会了我的意思,保护似得搂住了我的臂膀,轻轻地拍了一拍。 在场几位的脸上如走马灯一般,汉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什么!我骚扰你的女伴?” 蒲蓝没理他,而是对赌场负责人说:“请把他拉走,他看起来很危险。” 荷官说:“好的先生,但他是同性恋。” “没错!”大汉托着手腕,委屈地说:“我只是在询问你的女伴是否愿意把你让给我!你可真粗鲁!” 蒲蓝呆住,半晌,僵硬着脖子,转过了头。 “我没答应。”我小声说。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却陷入了沉默。 最终还是赌场的人跟两方商量,蒲蓝赔了些钱了事。 事情平息后,我问:“想不想知道我们怎么谈的?” “不想。” “他说你是一只可爱又害羞的棕色的小绵羊。”我还是想告诉他:“有没有觉得备受宠爱?” “很恶心。” “你这样太狭隘了。”我说:“毕竟他喜欢你。” 他默默地剜了我一眼:“他在男人里也算不得漂亮。” “那你觉得哪样的漂亮?” 他更不爽:“你真想知道啊?” “嗯。” 他笑了一下,又白我一眼。 外表能跟他配得上的也只有繁音了,而他的表情又足够奇怪,我忍不住问:“不会是我老公吧?” 他立即拧起眉头,难以置信地问:“你确定?” “我只是单说审美。” 他没话了。 “他还真是男女通吃啊,连你都喜欢他。” “我觉得他长得不错,跟我喜欢他是两回事。”他弯起眼睛,勾起了一侧唇角,露出一抹坏笑:“小姑娘,如果你想用舌头把我逼入死角,就别用语言。” “那用什么?” “吻。”他抱起胳膊,手指摸着下巴。 我正想反驳,却猛地发现他身后多了几个人影。 繁音。 他叼着一支烟,手里挎着一个学生妹模样的姑娘,举手投足都像个rb人。她个头顶多一米六,身材极为纤细,似乎一用力就会捏断。胸却很大,脸也更漂亮,巧笑倩兮的模样显然比那个墨西哥的更温柔懂事。 蒲蓝也跟着转过身,笑了一下说:“繁先生。” 繁音先瞟了瞟我,又瞟了瞟蒲蓝,不阴不阳地笑:“蒲先生好兴致。” 是在讽刺蒲蓝勾搭他老婆? “繁先生也是。” 讽刺繁音嫖应召女郎? 我拉住蒲蓝说:“咱们走。” “等等。”繁音看过来:“走?” 有本事他就直说我是他老婆,这里听得懂汉语的人可不少! “坐下来玩儿两把。”学生妹捧来烟缸,繁音一边磕烟灰一边说:“你赢了就重新公正成五五开,输了就给我分九成。” 蒲蓝蹙起眉。 我也觉得他疯了。 繁音已经坐下了。 这种时候最需要女人开口了,我继续拽蒲蓝:“走吧,别跟他赌。” 蒲蓝再次跟着我转身。 繁音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不敢?我有幸跟蒲老先生玩过两把,老人家输给我一间工厂。” 坏了。 蒲蓝果然受不了这种激,转身说:“赌没问题,但五五不值得。” “哦?”繁音嚣张的扬起眉:“你随便提。” 蒲蓝笑了起来:“刚刚繁先生提出给你分九成,那么如果我赢了,你一我九。” 蒲蓝出货,繁音出销路、安全等等相关服务。双方都有成本,无论哪方拿到一成都铁定会赔钱。 繁音依然很自信:“可以。” 蒲蓝坐到了他对面。 21点的玩法十分简单,就是一副扑克发牌,手里的牌加起来为21点时是最大,不到21点时,牌面之和接近21点的一方判赢。牌面大于21点时,这叫爆,爆掉就算输。 所以,我觉得这个游戏要想赢,就不能一味追求21点,要想办法让自己的牌尽量大,却不爆掉。 因为这场赌局是繁音提的,我觉得他欺人太甚,也实在希望看到他倒霉的样子,便暗暗在心里支持蒲蓝。 荷官发牌,每人两张,一张明牌,一张暗牌。 繁音的明牌是2。蒲蓝的是k,k在游戏规则里算10点。 我就坐在蒲蓝身边,看到他的暗牌是5。15点相当尴尬,因为再要牌有五成概率会爆,但不要它又不够大。 繁音手里的牌最大也只是12点,他当然选择了要。 蒲蓝陷入纠结,这时,繁音胸有成竹地笑着问:“蒲先生想一把定输赢,还是比筹码?” 蒲蓝没说话。 我生怕他再被繁音激怒,因为他这把的运气明显很糟:“繁先生,自己的牌明显比对方好就提出一把定输赢,是不是太小人了?” “运气本来就是赌博的一部分。”繁音冷笑:“蠢货还是闭嘴得好。” “我看你是不敢玩比筹码。”我说:“生怕自己精力不够,恍恍惚惚得全输掉。” 我想用激将法,繁音却完全没有中计,看向蒲蓝:“蒲先生自己决定吧。” “一把定输赢。”蒲蓝说:“要牌。” 我捏了一把汗,牌要来了,竟然是张5。 19点已经相当大了,而且再要就是作死。我感觉吃了颗定心丸,已经迫不及待得想要欣赏繁音惨败的嘴脸了。 两边都没有再要,开了牌。 繁音居然是20点! “看来是我的运气比较好。”繁音摊手:“蒲先生认账吧?” “当然。”蒲蓝的赌品还真好,仍旧笑着:“现在我们可以走了么?” “你可以走。”繁音靠到椅背上,点了支烟,学生妹机灵得给他点上火:“我的女人得留下。”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蒲蓝明显是拿捏着繁音不敢说我是他老婆的心态,因为我正站在他身边,繁音会颜面扫尽。 繁音瞥向了我:“这位。” “这不在赌局范围内。”蒲蓝笑着说:“而且我既然赌不过繁先生,那就乖乖认输,不再赌了。” “一点钱而已。”繁音逮住机会冷笑嘲讽:“蒲先生如果计较,这局就不算好了。” “不,钱没关系,人比较重要。”蒲蓝依然在微笑,挽住了我的手:“我们还有事,繁先生玩好。” 繁音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猛地一拍桌子。 离我们最近的保镖立刻掏出枪,指向蒲蓝。 我有点腿软,蒲蓝捏紧了我的手。 “我坚持要跟蒲先生再玩一局。”繁音冷冷地说:“就赌这个女人。” 第75章 臭得像狗嘴 蒲蓝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 这样等同于直接欺负了,我也看不下去了:“那我跟你赌。” 繁音撩起眼睛,看了过来,蒲蓝也攥紧了我的手。 “我是个大活人,没授权给任何人,自己也不是不会赌。”我说:“凭什么被别人当赌注?” 繁音被我将住,目光开始凶恶。 回去打我也没事,但我绝不能让蒲蓝再输给他一次,要输也是换我,输了我就管他叫老公,让他颜面扫地。 “听说女人在赌桌上的运气比男人好。”我继续逼迫繁音:“你们选的玩法主要是拼运气,繁先生不敢试试?” 繁音根本没有台阶能够下来,但他身边的学生妹自以为是地替他解围:“男人跟女人赌恐有欺负她的嫌疑,不如我来?” 我睥睨向她:“你有什么资格?” 她没理我,只是看着繁音。 如果他敢开口让这个女人跟我赌,我立刻就说我是他老婆。 繁音大概也在为难这个,许久,笑了起来:“明明是男人之间的事,却把女人顶出来,蒲先生真是好样的。” “这是什么话?”我就知道这疯子会这么说:“我不同意他用我当赌注,蒲先生这是尊重我。怎么到繁先生嘴里就变味儿了呢?是不是因为繁先生本身是个不懂权利为何物,同时也见不得别人好的狭隘分子?” “好。”繁音终于被激怒:“坐。” 我推开蒲蓝,坐到了椅子上,说:“我不是那种拿到牌才叫注的无耻之徒,咱们一把定输赢。” “好。”繁音敛起了笑容:“输了你就任凭我处置。” “好。”我说:“如果我赢了,分成就按九比一。” 繁音立即蹙起眉。 “不敢?” “你不值。”他脸上露着鲜明的嘲讽,朝那堆筹码一指:“就这些,不答应就滚。” “我不值?”他可真是找死:“繁先生确定?” 他眯起了眼睛,显然懂了的意思。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不值,但我不同。”我也学着他那种刀子一样的目光,讨他厌得盯着他:“我可是……” “闭嘴。”繁音突然弯起了嘴角:“发牌。” 牌发出来了,我俩同样没有加入庄闲和黑杰克玩法,因此规则和上一局相同。 我拿到一张j和一张2,一共是十二点。毫无疑问要继续要。 繁音也要了一张。他的明牌是9。 发来一张5,十七点了,这是最让人犹豫的点数。 繁音则没有吭声,捏着手里的牌,许久都没动。 对于很多人来说,十七点内根本不需要犹豫,会选择要牌。我比较胆小,十五点就会开始拿不定主意。 所以繁音之所以这么犹豫,是因为他的点数已经够大了? 可我的也够大了,再要很容易爆牌。 但…… 算了,我压力这么大干什么,输赢了不都得回去挨打? 我继续要,是2。十九点了,虽然没爆,但也真够闹心。 繁音笑眯眯地瞟了我一眼,又要了一张。 只能拼一拼了,我继续要!发来一张a,变二十点了。 我的心简直如同被拴在弹簧上,七上八下,翻江倒海。 繁音扣下了牌,继续要来牌,翻了一个角。随后靠到椅背上,点了支烟,笑着问:“等下想去哪?吃夜宵?看电影?酒店?” 就这么确定自己会赢吗?不会通过我的表情判断出我的牌已经很大吗! 即便我这种生手不太会算倍率,但也知道唯一能保证我不输的只有要来a,而且,a我已经有一张,繁音手里也有五张牌,如果他拿到三张a,那我就瞎了。 就算他一张a也没有,我要拿到a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但这家伙势在必得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安。 我豁出去了! 要! a! 呦嚯! 我一点都不想掩饰我的兴奋,得意得看向繁音:“繁先生准备什么时候重新公正?” “你定吧。”繁音笑眯眯地说着,用手指敲了敲荷官方向的桌面。 荷官将牌推给他,他没看,只说:“不要了。” “我也不要了。”我一边说,一边开了牌。 繁音扫了一眼我的牌面,仍在笑:“运气不错。”一边将面前的扑克牌悉数翻了过来。 我探头一看,他手里的牌分别是9、6、一对2和一对a! 这! 这算谁赢啊?平手吗? 繁音低头瞅瞅桌上的最后一条a,笑容更深:“好像我的运气也不错。” 真是气死我了!这家伙是不是出老千啊! 我攥紧了拳头:“再来。” “不来了,下周重新公正,我四成。”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掐了烟,绕过赌桌来到了我面前,弯下腰,按住了我的头,笑眯眯地问:“玩得尽兴么?” 没赢怎么会尽兴! “回家吧。”他突然按住我的后脑,使劲在我的头顶亲了一口,危险地凝视着我的眼睛,嗜着一抹几近残忍的笑容,轻声狎昵:“我的小娇妻。” 我一阵汗毛倒竖,觉得自己铁定废了。可惜运气就是这么重要,二十一点都没赢…… 这事一在别人面前捅破,蒲蓝也就失去了所有要我留下的立场。因此我也没法指望他,被繁音捏着脖子拎出了赌场。 司机拉开车门,繁音将我推了进去,自己也上了车。刚坐稳,门外再进挤进一股力,是那学生妹。她一坐进来,繁音立刻就搂住了她。 我用手肘敲了一下车门,随即捂住肚子,闭上眼睛呻吟。 繁音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肚子疼……”我虚弱地说。 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肩膀,我顺势靠到他怀里,悄悄对那学生妹竖起了中指。 既然是应召女郎就老老实实地卖,挤上来算什么东西? 繁音还挺温柔地抚了抚我的背,一边摸了摸我的额头,柔声问:“怎么突然肚子疼?” “突然挤了一下……”我娇弱地把脸埋进了他的脖颈,怕他从我的眼睛里看出破绽。 “停车。”繁音命令。 司机刹车,那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尖叫声传来,繁音扭过头,我也探过头。学生妹正捂着额头,眼里梨花带雨:“好痛……” “痛就去医院。”繁音说:“下去。” 学生妹愣住,握紧了拳头,神色诧异。 有人打开车门,把学生妹拽了下去,大概是结账吧?总不可能杀了。 我正探头想看给了多少钱,脑袋突然被按回来,繁音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捏住了我的下颚:“还疼多久?” “现在不疼了。” 他没说话,脸慢慢地贴近我的。我缩起脖子,嘴唇却还是被他咬住,我再往后靠,被他压到了车窗上。 平心而论,他咬得不重,吻得也很温柔,这种力度该是感觉不错。可我难受极了,烦躁在喉间翻涌,掠夺了我呼吸的能力。 他松了口,依旧捏着我的下颚,让我没办法扭头。 “赚钱不是给你花?”他似怒非怒地看着我:“成天胳膊肘往外拐。” “是你把我送给他的。” “今天也是我送的?”他松了手,坐了回去,嘴里不清不楚地吐了一句:“婊子。” “哎呦。”我反唇相讥:“不知道谁早上领着位墨西哥美女,晚上又领着位日本萝莉。胸假的简直像塞了两颗气球,当心爆炸哟。” 他目光瞟了下来,抬手弹我的胸口。我双臂环胸,成功躲开,他逸出一抹笑:“如果真的全都是这种成色,我宁可要假的。” 我瞪向他,大怒之下拖后而出:“你的成色也不怎么样!” 他皱起眉头,瞪起了眼。 算了,我不敢再说了,恐怕会挨打。 “再说一遍。”他的声音阴森森地传来。 我不敢说了。 他突然掐住我的后颈,将我拽到他面前,瞟着我,在我耳边重复:“乖,再说一遍。” 我只好嘀咕:“你的成色也不怎么样……” “那谁的成色好?” “我的小甜甜。” “那还不是我?”他语气更为凛冽:“别想着糊弄我。” “同样的硬件,软件不同用户体验也不一样。”冲动真是情商的一部分,我一定要多多学习怎么控制脾气:“我的小甜甜不抽烟不喝酒,身上是牛奶味儿的。你的嘴臭得像狗嘴,还喜欢用长在肚脐下面的东西当香水,恶心死了啧啧……” 他果然消了气,松开了手,微哂:“你还亲过狗嘴。” “狗嘴不用亲,大老远就闻到了。” 他瞟着我,冷呲:“你一天不挨打就难受。” “是谁先开始羞辱对方的?” “你。”他还振振有词:“我说的是实情,你太小,形状勉勉强强,手感也不好。” “我说的也是实情。”就他长嘴会挖苦人吗?我也会:“你嘴臭,用的香水也恶心,你还粗鲁。” 他冷笑一声:“你就喜欢孬种身上的过期牛奶味。” “你就喜欢妓女身上的廉价香水味!”没错他身上现在还有那股味道,恶心死了:“别比了,怎么算都是你比较恶心,没品位!” 他不吭声了。 我冷静了一会儿才开始后怕:他居然没掐死我。 第76章 还臭么 回酒店时已经是凌晨,我去洗澡,出来时繁音正坐在床对面的沙发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白兰地。桌上摆着酒瓶,竟然已经见底。我才洗了半小时,难道他除了精神病、家暴还酗酒? 他指尖夹着一根渺渺的香烟,烟缸里有六个烟蒂,以至于满屋子都是浓浓的烟味。 我才洗了半小时,显然他是故意的,我说:“这是我的房间,你的在隔壁。” “结账的人是我。”他倚在沙发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这里住着我老婆。” “那就不准你吸烟。” “我又不亲你。”他嚣张地冷笑。 “那你别跟我一起睡。”我钻进被里,蒙住头,尽量遮住这呛鼻的烟味。 被子外传来他朦朦胧胧的声音:“你睡地板。” 我闭上眼睛,试图睡着,却慢慢开始觉得窒息。 突然,有人掀开了我的被子。 他快速地压下来,将我企图推他的手攥住并按到我的头顶。 我痛得想哭,扭头使劲咬住了他的手臂。 他更用力,我也更用力,以至于尝到了一丝甜腥。 霎时,他的肌肉开始僵硬,手指捏住了我的下颚,用力地吻了下来。他的嘴巴里满是烟酒混合的味道,说他臭得像狗嘴真是冤枉了狗。我由此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觉得这是他决定用来惩罚我的手段,且还有些鬼上身。 他这样用力地吻了很久,直到我的大脑开始缺氧才松口,手掌按住了我的额头,盯着我问:“还臭么?” 我努力地呼吸着房间里很不新鲜的空气,完全没精力回答他的话。 他满意了,他脸颊嫣红,双眼冒着兴奋过度的光芒:“还在回味?”还真容易自我满足。 我终于喘过气来了:“真臭!” “噢。”他用手指轻刮我的脸颊:“你的脸不是这么说的。我可真好奇,结婚这么久了,亲亲你还是会脸红。” 我这明明是憋的…… 他一刻不停地絮叨:“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上你的时候,啊,不对。”他特别加重语气强调:“那次明明是你在上我。红红的小脸蛋,身上是小美人的香味儿。知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 “不想知道。”谁关心这个? “我在想,那小子艳福不浅呀,可惜他老婆被我开.苞了。”他邪笑:“虽然处女没什么好玩的,但我心里爽。” “少骗人吧,”我说:“你在那之后好久都糊里糊涂的。” “那好吧。”他邪佞一笑:“我弄清之后就是那么想的。” “那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人格已经开始精神分裂了? 他压了下来,额头抵着我的,无耻地说:“他之所以不跟你做,就是怕这样。宁可让你守活寡,也不要被我捷足先登。” “所以呢?”身体都是同一具,我实在不懂他在得意些什么。 “所以呀……”他动物样以脸颊蹭我的脸,柔声说:“我不搞你,你应该高兴的,免得你老公心碎。” 我感觉他铁定喝多了,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正好让我试试看能不能问出什么:“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他的?” 他没说话,把脸贴到了我的脖颈上,用嘴唇嘬我的脖子。 “你不记得吗?” 他咬了我一下。 那我换个问题:“你能感觉到他的感受吗?他变成你的时候,你知道他都做什么吗?“ 笑声传来,我不由一阵害怕。 他突然间撑起手臂,解开了衬衫纽扣。 我连忙推他,他却纹丝不动,我使劲抬腿,但他太重了。他看着也不胖,怎么会这么重呢! 我转而往出抽我的腿,恨不得自己变成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可他丝毫不受影响,扔了衬衫,又去解腰带。扔了裤子,终于往后挪了挪,握住了我的腰。我赶紧把腿抽出来,却为时已晚,被他翻了过去,扔了浴袍。 我赶紧扯过被子把自己裹住,闭着眼睛死扛,然而他居然往下一躺,且关了灯。房间中只剩露台上仍有一丝光线,仅够我勉强看清他的五官。 他张开右手臂,放到床上,半眯着眼睛,声音有些悱恻:“过来。” “不要。” “冷。”他轻吟。 “谁让你脱得那么彻底?” “睡觉为什么要穿衣服?”他说:“过来,乖。” 我才不过去,冻死他拉倒。 “要打你了。”他握住了我的手臂:“过来抱抱。” 我把被子扔到他身上:“我睡地板。” 他目光一凛,攥紧了我的手臂。 我疼得叫了一声。 “过来。”他的声音冷到了南极。 “我流产还不到一个月……”我开始害怕了。 “过、来。”他明显已经耐心耗尽,声音降至冰点。 “现在做我又会大出血的!”我死都不过去:“而且我死之前也要弄断你!” 他没吭声,使劲扯我的手臂,直接把我扯进了他怀里。我拼命往起爬,但他翻身压住了我,手掌捏住了我的肩膀。一阵窸窣,被子盖上来,我吓得打抖。 他的头贴在我的旁边,很久都没有动。 我渐渐平静下来,看着他闭着的双眼,觉得自己似乎理解错了。用腿蹭了蹭……的确是我理解错了。 好吧,一口气喝了这么多,从生理角度上讲,他应该是不能祸害我的。 然而他猛地张开双眼:“干什么?” “没什么。”我小声说:“理解一下你想干什么。” “蠢猪。” 他重新闭起眼睛。 这番惊慌过后,我完全睡不着了,就这样看着他。 他和小甜甜睡着的样子完全不同:小甜甜睡着时,嘴角常常含着笑,看着就可爱。但他不一样,他眉头紧皱,双眼紧闭,肌肉的状态是绷紧的,完全不像是放松睡眠的状态。如果小甜甜梦到的是蓝天碧草和小羊羔,他的梦一定是血腥、杀戮和战场。 可他今天的样子是介入两者之间的。他的头贴在我的额头上,肌肉依然很硬,但已经算得上放松。他的手臂圈着我的腰,但没有强迫性得用力圈着,而是让人觉得安全。 我本来以为今天回来少不了一顿好打,他却完全没有。我想这是因为他一进门就开始喝酒,并且直接就喝醉了。简直想给这瓶酒建个祠堂,上香跪谢它。 正想着,他的头突然动了动,轻轻地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手掌在我背上抚了抚,缓缓地滑上去,按住了我的后脑,轻轻地将我搂进了他怀里。这样的温柔也跟小甜甜是完全不同的,还是有点霸道。 我的脸贴在他的脖子上,因为他抱得很紧而动弹不得,也看不到他的表情,更不知道他醒了没有。我还是有点怕,只好僵硬着身体撑了很久,但他始终没有再动。 终于,我按耐不住心中那点不争气的心动,试探着伸出手臂,刚刚抱住他的脖子,突然感觉左肩传来一阵湿润的柔软。 他在吻我。 一定是黑夜太容易让人失去理智了,我竟忍不住依样吻了吻他的肩膀。 他的手臂进一步箍紧,但我依然没有感觉到疼,因为那种感觉跟生硬地使劲抱住完全不同,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怜惜。而且令人意外的是,他明明是个见到女人就要发情的疯子,可此刻我们之间已经是完全的零距离,他竟然完全没有起反应。 不过…… 他能那样对我,就不会对我如此温柔。 也许他正在做梦,梦到谁?amelie? 我一直没有让自己去想amelie的事,因为这实在让我不好受,我宁可把它想成那只是属于大佬版的事,这样能使我轻松很多。 但其实关于她的信息,我已经知道了太多。 那莫名其妙打繁音的老人,储物室那琳琅满目的衣服,以及如同棺材一般的衣柜,他妈妈的话,他把我打流产的那天,繁星,以及他在飞机上告诉我的话…… 还有此刻的温柔。 我对她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可我不想去深究。因为只要我不想,就不会因此而痛苦。 难得在我“犯错”之后没有被“严惩”,就舒服得睡个好觉,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了。 我是被香味儿惊醒的。 卧室通往露台,香气就是从露台传来的。原本空空如也的露台被放了一张长条餐桌,上面居然摆了一只火锅! 我闻到的味道就是它传来的。 繁音穿了件睡袍,趴在露台栏杆上抽烟,露台外下着瓢泼大雨。 我穿上衣服过去,正想拍他,他已经扭过了头,睥睨着我:“醒了?” 我指着火锅问:“这是要干嘛?” “吃。” “现在才几点?”大早晨就吃这么荤的? 繁音瞥了我一眼,抬起了手腕。 他手上的表显示现在是下午两点。 呃…… “懒猪。”他收回手,面无表情地扭回头,继续朝外面喷云吐雾。 好吧,我身体这么虚弱,会睡久一点也正常。 正要转身去坐到餐桌边,他的手臂突然伸过来,搂住了我的腰,把我按进了他怀里。 第77章 你就得守寡了 我斜过眼睛瞅他,见他笑了一下,随即偏过头,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说:“你一直打呼噜。” “骗人。” “你等着。”他松了手,捻灭香烟,转身进了外间,手里拿着一个丁点大小的黑色设备,一边抠它一边说:“我就知道你不承认,所以我留了证据。” 我眼看着他打开那“证据”,是个很精巧的录音器,它的质量还真好,音质清晰到可以听到清晰的雨声。当然了,那细微的呼噜声也悉数被记录下来。 我不由烧红了脸,辩解道:“这肯定不是我……” 繁音露出邪恶的微笑:“勇于承认错误才是好孩子。” “我不是好孩子。” “坏孩子也会在挨打之后承认错误的。”他骄傲地抱起双臂,扬起了下巴。 哎…… 我怎么会打呼噜呢? 一定是因为他抽烟太多,让我吸了太多二手烟,导致我的肺不好了,才会开始打呼噜。 居然用这么高级的监听设备记录我打呼噜的声音,他的意图我明白:“对不起呀。” “对不起谁呀?” “对不起你呀。” “我是谁呀?”他一边说,一边坐到了椅子上。 我也跟着坐过去,说:“对不起繁先生呀。” 他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你皮痒啊。” “怎么啦?” “叫声老公来听听。”他用手指轻敲着桌面,虽然绷着脸,但也看得出心情不错:“要说,老公,对不起。” “我老公是小甜甜。” “怎么不是小酸酸?”他瞥我,脸上发出凶恶的信号:“快叫,不然打你。” “老公……” 他满足地笑了起来,张开了手臂说:“过来。” “又干嘛啊?” 我承认,我很不习惯。 老觉得他对我好时是在憋着什么整治我的计划,就比如说他突然问我情人节怎么过,却非要带我去南极。 “过——来。”他拉长了音调,鼻子里发出不满的重哼:“有点魄力。” 我拿出我全部的魄力过去了。 他搂住了我的腰,将我按到了他的腿上,下颚贴在我的肩膀上,柔声说:“吃饭吧。” “喔。”我更紧张。 “我要吃虾。” “喔。”桌上只有一道醉虾,这是一道将活小虾放进高度酒中醉死,并用调料调制而成的凉菜。因为未经烹煮,它们几乎是青色的。这道菜源自绍兴,在我的家乡还还算流行。大家都说味道很好,但我始终觉得有点可怕,因为我老觉得它们只是醉了,却并没死。 我鼓起勇气夹了一只,谢天谢地,它已经死了,没有乱动。余光见到繁音已经张开了嘴,这样子还真好玩,简直像一只嗷嗷待哺的——老鹰。 我闭上一只眼睛,尽量不去看那虾子,拔了它的头,因为是小虾,也不用去皮,就这么放进了繁音嘴里。 他用他那张灵活的嘴嘬出了虾肉,吐掉虾壳,舔了舔嘴角,说:“味道不错。” “哦。” 他挑起眉毛:“不尝尝?” “不要。” “你家乡不吃虾?” “吃啊。”我说:“但我不吃活的。” “怎样才算死了?”他露出了鄙视的目光:“再来一个。” 我又给他夹了一个,一边说:“红了就算死了。” “现在也是红的。”他叼走虾子的时候顺便吮住了我的手指。 我扭头看他,见他眯着眼睛,咧开嘴,露出咬着我手指的牙齿,且用舌头舔我的指尖。 我的脸上莫名涌上一阵热气,赶紧拔了出来,继续这个挺无趣的话题:“现在的红不是真正的红,是辣椒泡出来的红。” “那什么叫真正的红啊?”他说到这突然用嘴巴砰了一下我的脸:“是不是这样啊?” 我缩起脖子,狐疑地看向他:“我有事想问你。” “客气点。” “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我是谁啊?”他坏笑着问,一面把手伸进了我的睡袍腰带中。 “老公。”明明很烦我,却总是强调“老公”这件事,显然是为了占便宜跟小甜甜过不去。 “连起来。”他命令:“再来一个。” 我一边夹虾,一边说:“老公,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呀?”这样总行了吧。 “什么事呀?”他说完就张开了嘴。 “你干嘛突然……呀!”这虾还扭呢! 我手一抖,摔了筷子,本能地转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繁音估计是不怕的,他敢吃就证明他已经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但他也愣了一下,大概是被我叫得。 我是不敢再扭头,只觉得他拍了拍我的背,一阵窸窣,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好啦,别抖了,你老公已经把它给吃了。” 吃了? 他还吃得下去? 我偷偷扭过头,他猛地转过脸,嘴里的虾头狂扭。 我赶紧抱住头,重新把脸埋进了他的肩膀。 耳边传来狂放的笑声,他拍了拍我的背:“逗你的,一只虾头而已。” 我决定再也不探头了,没有动。 “连人都杀过,一只小虾米怕什么。”他抚着我的背,声音温柔起来:“快松手,勒死我你就得守寡了。” 我松了松手。感觉颊边伸过了一只手,掰过了我的脸。 “哟,还吓哭了。啧啧。”他笑眯眯地鄙视了我,用手指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模仿着偶像剧里台湾小女生嗲嗲的语气:“好可怕啊,那么大一只虾米!人家好怕怕!人家好惊恐!你看,你看,它扭来扭去的!” 我要是没记错,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模仿女人了。平心而论,他吧……学得还挺像的。 我瞥向桌上的虾头,问:“你把它吃了?” “不吃多浪费。”他邪笑道:“活虾最鲜。” 我忍不住就是一抖,本能地离他远点。 “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他沉下了脸。 “觉得你好能干。”没错,我觉得他好可怕。 他立刻吐出舌尖:“那是狗咬得我?” “你居然强吻过狗?”我愕然瞪大眼。 没错,我不打算承认这个,因为他混蛋逻辑。 他鄙视地瞟了我一眼:“再来一个。” “不要,我不敢夹了。” 他极其不屑地剜了我一眼。 瞪我我也不敢夹,不敢就是不敢!我把脑袋缩回了他脖子里。 他也没坚持,自己拿筷子夹了,一边说:“说起这肉……” “不准说了。”他肯定没好话。 “别的肉跟这肉一比,简直就是嚼蜡。鲜、香、嫩、滑……”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摸我的大腿:“那味道,啧啧……”他还砸吧嘴。 我不由打了个激灵:“闭嘴!” “而且,这肉啊,男人的不好吃,女人的才好,就是要那种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头发黑黑的,瘦瘦高高,”他说到这儿,突然狠狠地捏了一下我的腿:“肌肉紧实有弹性。” 我又痛,又害怕,还很生气,便张开嘴巴,啃上了他的肩膀。 他扭过了头:“松开。” “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想说你闭嘴我就松开。 他听懂了,丝毫不让:“你松开我就闭嘴。” 我继续啃。 “行了。”他也是肉长的,当然会疼:“但你这样太独裁了,幻想都不准。” 我松了口:“你没吃过呀?” 他瞪过来:“我疯了?” 那就行了,吓我一跳。 我坐好,说:“我还以为你分享经历呢。” “放心。”他抚摸着被他捏红的地方,笑着说:“我保证不吃独食。” 今天我突然发现繁音可真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小甜甜别说玩笑了,我开他的,他都不带笑的,就无辜地望着我,一脸不明所以。 这个变态开得玩笑根本就不好笑…… 火锅的味道已经改良了,里面也没有辣椒。因为繁音昨天把我的房间抽得像个烟囱,所以昨晚一直没有关露台门。雨这么大,房间里冻得要人命,这种情况火锅简直就是灵丹妙药,吃完已经满头大汗。 但即便下着大雨,拉斯维加斯的街道依然繁华得不得了。不过我是不想出去,繁音竟然也没跑,跟我一起躺在被窝里。我看动画片,他就在旁边吐槽说繁星都不看了。换个爱情片,他又说那男的没骨气是孬种。再换个动作片,他又说这片胡编乱造,杀人哪有这么杀的。 我气得不行,换了个爱情动作片,他立马舒坦得摆好仔细欣赏的造型,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了,的确挺好看的。 我缩在被子里看了一会儿,突然感觉一只手伸向了我的腿。连忙逮住,问:“你干嘛?” “我能干嘛?”他一脸鄙视:“暖暖手。” “我换这个就是因为你总嚷嚷。”我得提前说好:“不是说要勾搭你。” “放心吧。”他握住了我的手,拉进了被里。 第78章 黑历史 我关了电视。 他翻着白眼看过来:“打开。” “谁让你评价我的!” “你问我的。”他劈手夺过遥控器,一边打开电视,一边不悦地嘀咕:“刚看到关键时候。” 关键时候就是另一个男人提枪上马了吗? “变态。” “嗯?”他危险地抬起眸子。 “我说电视上这三个人。” 他收回那充满威胁的目光:“你看什么不变态?” “本来就很变态啊,现实生活中谁会这么做啊?”多恶心。 “你试过?”他冷笑反问。 “没。” “没试过哪来的发言权?”他瞥了我一眼:“搞不好你会就此爱上它。” 这话说得我有些不是滋味,便拽了个枕头,把头蒙进被子里,不想跟他聊了。他突然扭过头,眼里闪着奚落的光:“小修女。” “怎么了?” 我瞪他。 他松了手,翻身下了床。 生气了? 我不由问:“你干嘛去?” “洗澡。” 他撂下这两个字,转身进了浴室。 也不知怎么的,我突然中邪了,跑到浴室门口,叫了声:“老公?” “进来。” 我把门开了个缝,见他正躺在浴缸里,枕着手臂。 我钻进去,说:“我有两个问题。” “哪来这么多问题啊……”他摆出了烦躁状,但依旧没有生气。 “一个是吃饭时没说完的。” “嗯。” “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他不阴不阳地瞟过来:“你还真容易满足。” 呃。 “下一个。”他闭上了眼睛。 “你有没有试过电影上那种?” “试过。” “真的试过?” 他扭过了头,笑眯眯地问:“我要是说我没试过,岂不是太让你失望了?” “我就想听真话……” “真话啊。”他抽起眉头,却仍是笑着:“我骗你干嘛?” “……” “还不走?”他明显烦了:“再给你分享下感觉?” “分享下。”我要知道他是不是骗我。 “那你挑一个类型吧。”他缩进浴缸,笑着闭上眼:“我给你讲。” 他聊起眼皮:“小修女。” 我咬紧了嘴唇。 “真要听?”他扬起眉梢。 “……”也不想听。 “那天有个女人跟我说想叫几个姐妹来。”他真的开始讲了,语气还这么轻描淡写:“但其实没什么好玩的。” 我呆了:“真的吗?” “要听细节?” “嗯……” “就是人多了点。”他作出思考状:“其他的跟咱俩做过的没什么区别。当然了,她们都比你大方多了,你太小气。”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太恶心了!还我太小气? “你非要知道。”他蹙起眉,不悦地说:“精神病。” “我是说你好恶心!”我非要知道是因为我压根没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刚想骂,又想起他现在容易抓住我,连忙退到门边:“变态!” 他瞪起眼睛,我赶紧跑回房间,关上卧室门,不准他进来。 所以说我也是作死,好端端地问这种事干嘛? 砰的一声。 踹门声吓得我一抖,刚把被子掀了个缝,手腕就被人攥住拖了出来。 我想尖叫,嘴却已经被堵住。我玩命地捶他,手却被他按在了身体两侧,他用牙齿咬住了我的衣襟,利落得剥了下去。 我觉得我铁定完蛋了,虽然这是我自己嘴贱造成的,但还是觉得特别委屈,忍不住开始流眼泪。 他突然松了口,目光凉凉地瞥过来:“闭嘴。” 我见状连忙“哇”一声大哭起来,用手捂住了脸。 他大概是很烦别人哭的,翻身躺了下去。 我哭了好半天,直到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才听到他的声音:“装装就行了,手拿下来。” 我把手拿了下去。 他凑过来,捏住了我的下巴,把我的头左右转转,脸颊抽搐:“还真憋出来了。” “本来就哭了。”虽然后面是装的,但前面毕竟是真的。 他松了手,换了个新闻频道,不屑地问:“谁教你的?” “自己学会的。” 他没吭声。 新闻应该某个州竞选,议员在上面做演说。竞选这种事,上台前总是承诺得好听,上台后能否履行就难说了。 我看的昏昏欲睡,在距离繁音半米的地方躺好,快睡着时,听到繁音的声音:“过来。” “干嘛?” “不准睡。” “我是病人。” “躺我身上。”他张开了手臂,熟练地威胁我:“否则把你踹下去。” 我过去靠到他胳膊上,他用手一揽,便把我搂进了怀里。 现在光我知道的就有十个了,真是…… 宁静了好一会儿,又在我快睡着时听到他的声音:“以后不想听就别问。” “你还有更黑的历史?” “嗯。” 我惊悚了。 他蹙起眉,难以置信地盯着我。 这么说他身上还是有一块“净”土的,我问:“那更黑的是什么?” “我是变态。” “我不骂你。”虽然生气,却还是想知道,我这一定是精神分裂症前兆。 他低头瞅瞅我,薄唇边划过一抹冷笑:“你在心里骂。” “噢。” “讲一件你的。” 不就给我讲了一下那五个的事,还要我换?“我又没有黑历史。” “撒谎。”他说:“没人能清白一辈子。” “那我一年级时候杀死了一只小鸭子。”这是我遇见他之后最黑的历史了。 他还真的有兴趣:“怎么杀的呀?” “带小鸭子游泳把它淹死了。” 他再度瞟过来,脸上绷着笑:“的确够黑。” 我发誓我只是谦虚一下:“跟你那五个相比,只是毛毛雨啦。” “那就再讲一个。”他笑着问:“你妈妈是谁?” “我没妈妈。” “爸爸。” “也没。”我说:“我是孤儿呀。” “孤儿也有父母。” “有的孤儿是有,我是没有的,我生下来他们就不要我了。”也可能是死了吧,我不太愿意这么认为:“我有个养父,但他也不要我了。” “不要你?” “对啊,跟我断绝关系了。” “哦。”他没发表任何看法。 我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感觉这剧情跟我以为的不一样。我是不奢求他安慰我,但他没讽刺我也是稀奇。 我又嘴贱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不想。” “噢。” 他又沉默好久,眼睛盯着屏幕上的议员。突然低头亲了一下我的头:“你好可怜。”他的声音低低的。 “嗯?”我诧异了。 “我说了。”他懒洋洋地换了个台:“睡觉吧,凄惨的小女孩。” 我就知道他不会真心同情我…… 我闭上了眼睛,想睡着,但最困的时候似乎已经过去了,现在反而睡不着。 正努力地睡,繁音的声音再次传来:“睡不着?” “……”感觉不是好意。 “用我帮忙么?” “……”的确不是好意。 他翻身压过来,先是在我的脖子上深深地吻了一会儿,随后说:“脱衣服,难得觉得你挺漂亮。” 我一直都很漂亮的…… “我现在还不能做。”真想抽他个打耳光,无奈打不过他。 “我轻轻的。”说完,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他倒是轻轻的了,可我还是没有状态。 繁音这个人虽然浪,但他好像对这种事的需求还挺高。我应付了一会儿没有骗到他,他做了一半就直接抽身走了。 我以为他是去洗澡,结果一等就睡着了,醒来时是半夜,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回来。 肯定又去嫖了,嫌我没有满足他。 我烦躁地回去继续睡了,想到他下午曾跟我这样那样,就觉得好脏好恶心。 洗好澡出来时,门铃在响,可视屏幕上显示着阿昌的脸。 阿昌不是留在德国了吗? 我问:“阿昌?” “是我,苏小姐。”他说:“请你开一下门。” 第79章 太太的基本待遇 我打开门,阿昌进来说:“繁先生让我来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莫名其妙的:“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在德国吗?” “是。”他说:“这边有一单生意,准备早晨动手。但因为我们家族必须先给目标发刀子,因此条子盯得蛮紧。繁先生昨天安排我来,要我一下飞机就带你回去。” 我忙问:“那他呢?” “他处理完法律问题自然就会回去。”阿昌说:“别担心,你先跟我回去就是。” 阿昌帮我收拾东西,我当然要抓紧时机问他:“你说的生意,是什么生意?” “收钱杀人。” “杀什么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吧,否则繁音就不用先转移我了。 “比较有身份的人。”阿昌这次回答得很含糊,并且转移了话题:“快点吧,下周星星小姐要过生日,老先生希望你来参加。” “那繁音呢?” “他不一定有空。” “是忙这件事。” “苏小姐。”阿昌干脆戳破:“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免得你害怕。” “不告诉我,我更害怕啊。”我说:“你就回答我三个问题。” 阿昌没说话。 我先提问好了:“第一个,他下午出去到现在,是不是在部署这个?” “嗯。” 那是我误会他了,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第二个,为什么要他亲自去部署?” “因为这件事是他亲自动手。”他说:“这个人身份特殊。” 我想问为什么,但第三个问题更加重要,只好先问第三个:“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快就几天,慢就不回来了。” 我的心嗖地提了起来:“这个人到底有多特殊呀?” “这是第四个问题了。”阿昌说:“我已经破例了。苏小姐,你现在赶快跟我一起走。他收不到你已经回去的消息就会不安心,不安心就难免出事。” 我加紧收拾上了飞机,坐进机舱时,阿昌给繁音打电话,告诉他我们已经上了飞机,然后将电话递给了我。 我把电话放到耳边:“老公?” “嗯。”他的语气是笑着的,还有些慵懒:“先回去吧。” “噢。” “怎么?” “我还以为你昨天出去鬼混了。” “你以为的没错。”他柔声道:“六个。” “你!” 他笑了一声:“记得回去上课。就这样……” 我忙叫住他:“等等!” “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别管。”他说的轻描淡写:“兴许不回去了。” “你好好说!”我怒了。 “放心吧。”他正色起来:“两个月之内,保证回去干哭你。” “那……”我还想问他上课的事。 “拜拜。”他打断我:“年纪轻轻这么啰嗦。” 他径直挂了电话。 两个月,还真久。 我把手机还给阿昌,问他学校的事。他说之前办了休学,但就快开学了,繁音就让我回去上课。本来也能回公司,但因为我的身体这样,至少得恢复一两年,因此没法再实习了,这两年的体检肯定也过不了。 飞机起飞后,我翻着电子书阅读器,突然瞥见日期,发现今天是二月十五号。 也就是说,昨天是情人节。 也是我的生日。 我就这样回到了德国。 依然住在繁音那栋房子里,发现整个装潢都换了,林叔说是因为那天染了太多血,同样的地板配不上,新选的地板又跟房子的装潢配不上,因此繁音一声令下,把装潢也给换了。 房屋的主要结构和主要装潢并没有更换,否则时间上也来不及,换过的部分也和以前差别不大,依然那么哥特,那么像吸血鬼城堡。但繁音的衣帽间果然被扩容了,衣柜说是还没做好,因此看上去还有点空。离卧室最近的客房被改成新的衣帽间,林叔兴冲冲地拉开柜子给我看,里面满当当的都是女人的衣服。 呃…… “高不高兴?”林叔笑眯眯地说:“这是你的。” “他给我换的?” “因为时间紧迫,但你需要一些衣服来撑场面,就临时做了一些。”林叔说:“接下来你每个月都要去意大利做。” “噢。”我说:“谢谢。” “珠宝也是。”林叔说:“如果看到喜欢的,就派人去买,务必要注意搭配。” “好。”我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是不是真的憋着什么坏呢? “这是太太的基本待遇。”林叔笑眯眯地问:“不喜欢吗?” “喜欢。”漂亮衣服和首饰谁不喜欢呀?以后再捉奸看上去就有气场多了! “还有这些。”林叔把怀里的黑色皮夹打开,拿出一叠文件,朝我递过来。 上面写我每个月的消费不超过一百万,不包含服装、珠宝等生活必需品,就是零花钱的意思。 我有一辆劳斯莱斯,两辆保镖车,四个司机倒班,八个保镖。 但也有规矩。 第一条,不能与任何异性往来。 第二条,同性朋友必须给繁音过目。 过目什么?看漂不漂亮然后上床吗? 第三条很长,大意就是,不准去酒吧等同类“不正经”的娱乐场所。也不准去游乐场、商场、广场、电影院等人群密集的娱乐场所。 第四条果然就是门禁了,门禁是晚上七点,早晚餐必须在家吃…… 后面还有好几页,总结起来就是:下课就在家呆着,在家呆着的时候注意点,别去武器库,别去地下室,别去熊洞(对,他连这个都写了)…… 我的脸都要抽搐了:“那等我毕业了怎么办?” 我是飞行员,几天不能回家太正常了。 “到时候可以再改,而且你不需要出去工作,家里这么多飞机呢。”林叔笑眯眯地说:“你一定要把这些全都记住。先生说,等他回来要考。” 这还用得着考? 算了,不管怎么说,总不用干活被关着还能回去上学了,先偷着乐一会儿吧。 第二天,司机带我去医院,并且试了试我的新车。 一见到它我就傻了。 它居然是粉红色的,没错,就是那种特别亮堂,特别俗气的粉。 它可是一辆劳斯莱斯啊…… 但它还是挺舒服的,美中不足的就是只要是从这辆车上下来,我穿什么衣服都显得特别没品味。 医生替我检查过,说我没什么事,但恢复得不太好,以后怀孕的几率有点低。 这件事又让我难过了起来,我才二十岁,又这么想当妈妈,就已经摊上了不好怀孕这种事。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家里休息,但房子里的佣人太多,我没机会翻繁音的书房——这是单子上明令禁止的地方,肯定都是他的重要文件。 别处我是可以随意溜达,但并没有找到有关繁音病情的任何东西。而且我总觉得这房子里还有什么地方变了…… 发现了。 那个装满女人衣服的储物室没有了,起先,我以为只是它的门被封住了。但测量了夹着它的两个房间后,发现真的没有了。 我这番鬼祟的行动自然引起了林叔的注意,他问:“太太在看什么呢?” “这里原来有个房间。” “是。”林叔说:“里面的东西都被人取走了,所以先生就让人把它拆掉了。” “取走?” “是。”林叔笑着说:“总之是拆了。您先过来看看,先生之前要您亲自选的女佣。” 正好,一屋子男人的感觉的确不太好。 女佣已经等在一楼,八个一排,站了五排。林叔说我想要几个要个。 我本来想选几个丑的,奈何个个都国色天香,年轻靓丽,真是让我好纠结。 最终选了三个瞧着比较老实的亚洲姑娘,两个是我老乡,还有一个是韩国人。 之后直到繁星的生日,我依然没有收到任何有关繁音的消息。 我心里很不安,甚至给繁音的爸爸打了一次电话,但他只要我别担心,也不说是什么事,还叫我千万别告诉他妈妈。 繁星过生日这天忙得很,因为繁音不在,所以我中午带着她去跟繁爸爸吃饭,晚上再带着她到韩夫人那边去,又吃了一次蛋糕。 韩夫人的女儿,也就是音音的妹妹并不在,她们学校有课。 吃完饭后,韩夫人把我叫到房间里,问了几句我的身体,便问:“音音呢?” “他有工作。” “不要说谎。”韩夫人说:“他从来都不会错过孩子的生日,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了?” 虽然繁爸爸要我别说,但我也很担心他。亲妈总不是要害他,于是我小声说:“老先生不让我说。” “没事,我不说是你说的。”她说:“快告诉阿姨。” 我便把我所知道的事讲了一遍,韩夫人果然也没有头绪,但神色很担忧。 我忙问:“那个必须是他亲自动手的人是谁?” “不知道。”韩夫人说:“我会去查查。你别担心,我查到之后就告诉你。” “好。” “你也别担心,他们不告诉你,主要是因为你还小,不好接触太多这么阴暗的东西。” 相比这个,我宁可相信他们是觉得我嘴巴不牢。 不过我就是不牢,我刚出卖了繁爸爸…… 第80章 毁掉 回家呆了几天,繁音依然没有消息。 韩夫人先通知了我,她是笑着说的:“音音是要杀苏家的人。难度很高,法律问题也很难搞,手下容易出错,所以他得亲自盯着。”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苏家啊。”她还笑着:“你可能不知道,就是s集团现任的ceo,名叫苏悛。你们在墨西哥时,音音收到了他在拉斯维加斯的消息。” 苏悛…… 挂上电话,我的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如果非要说苏家有一个把我当亲人的人,那就必然是苏悛哥哥。 他也是我养父领养的孩子,比我大六岁。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栋房子里了。他既像个小哥哥,又像个小爸爸,四五岁时我很懒,不爱刷牙,他每天早晨都拿着牙刷追着我跑。 从我有记忆起,他就总领着我玩,去松鼠洞里偷松子,到水塘里摸鱼,教我做功课…… 他很聪明,长得好看,成绩也好,又能说会道。虽然我们都是被遗忘的孩子,但他这么好,当然会获得养父的青睐,所以他在我十岁那年被带走了,听说养父把他安排到了美国。 此后,就失去了所有联络。 我重新拿起电话,犹豫来去,都只能选择打给韩夫人。 她似乎并不意外,接起来问:“灵雨?” “韩夫人。”我不敢说那是我哥哥,因为蒲蓝就是因此而接近我,虽然这样很矫情,但我不想让繁音知道这层关系:“我想替苏悛求个情。” 韩夫人没说话。 “他是我的好朋友,读书时我们的关系就很好,他也很照顾我。”我说:“我想求音音不要杀他。” “关系很好?”韩夫人问:“那怎么之前你受苦,他却没有过问过你。”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一对音音说,他立刻就会想到是你。如果他是个女人,音音也不会说你什么,但他可是个男人。”韩夫人说:“音音从来都不认为男女之间有友谊,而且他的心一点也不宽,你替他求情只会让他多心。” “您说的我都清楚,但苏悛哥哥以前真的很照顾我。”其实我觉得这件事的成功率很低很低,但我还是想试试,因为完全没有行动会让我良心不安:“求求您了,只替我跟他说一下……” 韩夫人答应后,我就坐在电话机旁等。 说不怕是假的,我已经在脑子里勾勒出了几十种死法。 只是纵然如此,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但一直等到深夜,都没有等来一个电话。 醒来时他正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神色悠然:“在等苏悛的消息?” 我霎时便说不出话。 他却变了脸色,走过来攥紧了我的头发,迫我仰起脸。 头皮痛得仿佛已经被他撕开,但只要他没杀苏悛,我就谢谢他。 “我告诉你。”他手上明显加了一股力,我的发根被拽出。他咬牙切齿:“他已经死了。” 我愣住。 “明天一早就出新闻。”他松了手,得意地冷笑:“记得去网上找,图片有点恐怖,记得吃好速效救心丸。”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我连忙追出去问:“什么时候杀的?” “接你电话的一小时后。”他扭过头,睥睨着我冷冷地问:“想不想知道死法?”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给我“是我加速了他的死亡”这种心理压力。 我感觉自己就要虚脱:“你说……” “我们把他绑了起来,然后……”他走过来,捏住了我的下颚,声音很大又很清晰,脸上挂着嚣张的微笑:“从他的手指开始剁,一个关节一刀。他不是个男人,只撑了二十多刀就一命呼呜了。” 我忍不住颤抖,满脑子都是那个恐怖又恶心的画面。 这个、变态! “死了以后,再放火,彻底烧成一把灰。”他突然间松开我的下颚,脸贴了过来:“难过么?心疼么?痛苦么?”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的心都要碎了:“不是故意刺激我?” “我为什么刺激你?”他伸出手掌,轻拍我的脸:“早知道你还跟他有一腿,我早就派你去下毒了。” 这个贱人。 杀就杀,居然还这样虐待! 我怒极反笑:“让你猜中了。” 他皱起眉。 “你以为我干嘛替他求情?”我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发誓绝不让他好过:“因为我为他做过你一直都想让我给你做的事。你以为你强塞进我嘴里就赢了?没有,这会显得你更、加、变、态!” 他嗖然变脸,目光开始发冷。 毫无意外的,他的手掌扇上了我的脸颊。 比哪次都重,我的耳膜嗡嗡作响,陷入了短暂的失聪。 再醒来时,我依然躺在卧室里。 手上挂着输液瓶。 我在露台方向看到了繁音。 他正靠在躺椅上抽烟,手边摆着那盆竹子,脸上的神色悠闲而自在。 身上的剧痛不断地提醒着我,我在拉斯维加斯时对他萌生出的那一丁点温暖有多可笑。我不信他本来的目的也是要虐杀苏悛,他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目的就是要刺激我,他甚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想保他。在他眼里男人跟女人之间只有上床、上过床、想上床这三种关系!女人只有婊子这一种人! 我可真是记吃不记打。 刹那间,新仇旧恨一齐涌上来。我决定不管不顾了,抽出手背上的针头,疯狂地朝他跑过去,一手握住竹子的嫩绿,另一手握住竹子的枯黄,狠狠将它掰成了两半。 手腕果然被攥住,但我已经得手了! 还没仰起头,脸上已经传来剧痛,伴随着繁音狂怒的声音:“你疯了!” “你以为只有你爱过别人?”虽然我没爱过苏悛,但他是我童年中十分珍贵的一部分。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是白搭,我要复仇! 繁音依旧瞪着我,却没有说话。 我就在他的面前,把那竹子的根从土里揪出来,能掰就掰,掰不断的地方就扔到地上狂踩。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想被人毁掉的东西或是一个人,就像这盆竹子之于他,就像苏悛之于我!他至少温暖了我孤独的童年时光。 我今天就要让他尝尝珍贵的东西被残忍毁掉的滋味!他虐杀我的哥哥,我也要虐杀他的宝贝竹子! 繁音始终没说话,但他攥紧的手指,以及他眼里的心痛已经充分表明我的目的达到了。 我一直将它们跺成一滩烂泥,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动作。 繁音依旧盯着它,仿佛已经不会动了。 很久、很久,他突然噗通一声从躺椅上跌了下来,跪在地上,颤着手捧起了那堆残骸。 他浑身颤抖,目光中满溢着悲伤与心疼,半晌,他的眼圈开始泛红,许久,眼泪开始溢出,一颗一颗地滴到那堆东西上。 对,就是这种感觉?他体会到了吗?他哭了是吧!看来是真的心碎了! 早知道效果这么好,早在我流产后就拔了他这根破竹子!就免得被他假惺惺的温柔哄得犯蠢,差点就让我儿子白白死去。 报复的快感汹涌而来,我忍不住开始笑。 身后传来开门声,毕竟我跺了这么久的脚,肯定把林叔他们招来了。 “难过么?心疼么?痛苦么?”这是他问我的话,句句都在戳我的心,现在我终于还给他了!“繁音,觉得爽不爽?你这个变态!” 他撩起了眼皮,面色惨白,满目仇恨。 “打我呀。”反正要挨打,我不怕了:“就算你打死我你的破竹子也回不来了,它已经被我一脚一脚地踩成碎片了!” “堵上她的嘴,把她拉出去。”繁音盯着我的眼睛,轻轻地开了口:“剁碎喂狗。” 男佣走过来,将我的双手手臂背到身后,且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第81章 谁想占有 我一路被拖至楼下,朝着后院的方向继续拖着。 大门方向突然传来声音:“住手!” 是韩夫人的声音。 林叔立刻让佣人们住了手,扶我起来,推搡着我。 我循声看去,发现她正站在楼梯间的栏杆上,穿着睡袍,长发草草地绾着,显然是匆匆赶来。 我赶紧跑上去,韩夫人问:“出什么事了?” “他要把我拖去喂狗。” 韩夫人皱起眉,说:“跟我上来。” “我跟他离婚。”我说:“但我不上去了。” “离婚也先把事情说清楚。”韩夫人攥住了我的小手臂,说:“放心,有我在,借他个胆儿也不敢打你。” 林叔跑来打开卧室门,一路从外间进到里间。 进门后,床上的狼藉和床边的输液瓶让韩夫人狠狠皱起了眉。她松开了我的手,踩着高跟鞋,疾步走向还在露台上跪着的繁音,拎起他的衣领,狠狠地在他脑袋上抽了一巴掌,看得人特别解气! 繁音抬起眼睛,瞅着她。 “不跟你爸学好,学他打老婆!”韩夫人怒道:“人家陪你吃陪你睡救你的命是为了让你打的?” 繁音重新低下头,充耳不闻。 韩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愕然问:“怎么变这样了?” 繁音还不说话。 我小声说:“是我弄坏的。” “你好端端地为什么把它弄坏?”韩夫人有些生气。 “他说他把苏悛哥哥砍碎了。” “他没砍。”韩夫人说着,弯腰摸了摸他的脸:“音音?” 他还不说话。 她便跪了下去,抱住了他的头,抚着他的背,柔声说:“坏了就坏了,妈妈把我家的那盆给你拿来。别伤心了,好不好?” 他依然没说话,用手搂住了她。 有妈妈真好。 他丢了一盆竹子,他妈妈就这样抱着他安慰。 我丢了一个近乎是亲人的哥哥,还被他这样侮辱欺凌,此刻也不过是这样杵在这里,自己安慰自己。 这画面让我的心有点酸,便转身到外间去坐着。 许久,韩夫人才走了出来,坐到我旁边说:“他没杀苏悛。” 我不由一愣:“他没杀?” “他答应我了。”她说:“现在说说你的理由。” “我以为他把苏悛哥哥杀了……” “那你现在知道他没死,应该愿意去道歉了吧?” “他真的没死?” “随便上网去搜索新闻就好。” “我还是不想道歉。” 韩夫人露出疑惑:“因为他没告诉你?我跟你说过了,音音心眼小,可能是想气气你。”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他打你?” “也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都是女人应该没关系吧,虽然她是我的婆婆,跟婆婆讨论这个很丢脸,可我没有妈妈,她应该能理解吧?我鼓起勇气说:“他对我那样……” 韩夫人露出一脸茫然:“哪样?” 我用手比划着:“就这样。我没同意,他硬来的。” “哦。” “我觉得他很不尊重我。” “哦。”她问:“你为什么不同意?对这个有洁癖?” “也不是。只是因为他总背叛我,我觉得很恶心。”我说:“我不想亲他。” “哦。”她又问:“那换成另一个,你愿意么?” “也许愿意吧……”小甜甜也没这么要求过。 “不嫌脏了?” “毕竟他没有背叛我。”小甜甜在心理上还是个小处男,也只有我一个女人,从未背叛过我,这很重要。 “嗯。”她点了点头,随即笑了起来:“孩子,其实性不是性,而是一种关系,一种有来有往,有高有低的政治关系。” 我没听懂,所以没吭声。 “一段关系中,谁主动谁被动,谁强谁弱,谁有情,谁无情,谁想占有,谁想逃避,谁惴惴不安,谁胸有成竹……任何事情,别的或许会说谎,只有性不会。这段关系的实质是如何,也只有性会告诉你。”她笑着说:“你明白他想让你这样做的意思了么?” “可我还是不想答应。” “你不用答应。”她说:“我会叫他不要强迫你,他还是听我话的。但如果你只看到恶心、强迫还有惩罚,那就真的只有这些。我去跟他讲,你们今晚先分房睡,都冷静一下。” 我到隔壁去睡了,医生又来给我插上输液管。 我闭着眼睛,想着韩夫人的那些话,并且细细地回忆了跟繁音的每一次。 韩夫人说得没错,大佬版第一次跟我做的时候,的确是完全不爱我的,这种感觉的确在这方面尤为清晰。 可他今天的的确确是在惩罚我啊。 前两次他要求的时候也是很贱的! 我比较没有悟性,只能感觉到这些…… 难道还能是喜欢我? 鬼才信。 算了,也许只是因为她是他的母亲,想粉饰她儿子,才会这样对我说。 第二天一早,我先开电脑搜索新闻,虽然没有搜索到有关苏悛的最新消息,但也没有搜索到有关他死亡的报道。倒是搜到了关于他和他未婚妻的事。她也是亚洲人,据说出身显赫,但具体如何显赫,报道上并没有说。 我还是先跟繁音道歉吧。 下楼吃早餐,没想到繁音竟然在,桌上摆着一盆郁郁葱葱的竹子,和被我踩碎的那支是同一品种。 应该是韩夫人送来的。 我过去坐下,繁音居然悄悄地朝我眨了眨眼睛。 这是什么鬼表情啊?“ “全都出去。”繁音说。 管家佣人鱼贯而出,餐厅里只剩我俩。 门一关上,繁音立刻扭过头,眼里放着欢喜的光,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老婆!” 我被他吓了一跳,随后惊喜了:“老公?” “是呀!”他跳起来抱住我:“老婆!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死你了!”我轻轻地捏了捏他腰上的肉肉:“什么时候醒的呀!” “早晨呀!”他松开抱着我的手臂,把嘴撅了过来:“亲亲。” 我使劲地亲了一口,他又呲开牙:“早晨那个他的妈妈来了,说你在休息不让我去找你耶。”他刚说到这,突然发现我脸上的伤,立刻瞪起眼睛:“他又打你了!” “别急。”我抱住他:“先让我好好亲一会儿。” 他又亲过来。 我俩缠绵的舌吻了一番。 繁音皱起眉头:“你又抽烟。” “他抽的!”我哈气:“你闻。” “可是你嘴巴好臭!”他捏起鼻子,嫌弃地说。 “喂!”我拎起他的耳朵:“小崽子!” 他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自己哈了一口气,然后嫌弃地扇扇:“你上次都不告诉我。” “上次你还骗我,假装你不知道他。”我瞪他:“难道你是第一次发现烟味吗?” “是的。”他说:“以前没有烟味的。” “那他是最近才开始抽烟的?” “不知道诶。”他耸耸肩:“也可能是因为我每次醒来都是在晚上吧,他睡觉前刷牙了吧?” “哼!那你还怪我,不先想想他!”我叉着腰,生气道。 他歪着鼻子,小样儿还挺骄傲的,没有说话。 我的小甜甜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这么恰好的是在这栋房子里,这是个得天独厚的好机会!必须争分夺秒! 我说:“我刚发现你模仿他模仿得还挺像。” “只能模仿那么一小会儿。”繁音小声说:“我怕他们发现我。” “你想得很对。”我捏捏他的小鼻子权作鼓励:“等一下你就表情冰冷地出去,跟着我走,我带你去卧室。”我指着那竹子说:“把这个抱在怀里,摆出那种谁抢跟谁玩命的气势。” “噢。”他怪怪地把竹子抱进了怀里:“这是你给我买的吗?” “不是。”我说:“我昨天把他房间里的竹子踩扁了,他妈妈就给了他一盆新的。” “噢。”他皱着鼻子,不悦地说:“肯定是因为这样才打你。” “也不全是啦。”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中间涉及他不喜欢的事,我怕他会不舒服。 之后繁音练习了一会儿,走来走去地让我看了看,感觉有点模样了,我便挎着他的手臂,跟他上了楼。 一路上也遇到了一些佣人,但看上去并没有起疑。 一推开卧室门,我俩顿时被惊了。 床边坐着一个裹着浴巾的女人,分明是我新招聘的女佣! 太可恶了! 我扭头瞪向繁音:“她为什么在这里?” 繁音先是塌了眉毛,又立刻瞪起眼睛:“我怎么知道!” 我正要继续发作,繁音已经指着那个女佣说:“出去!谁让你进来的!”还奶声奶气的。 女佣惊愕却万分害怕地跑了出去。 我依然很生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房间有女人?” “我根本没有看到女人!”繁音委屈地扁起了嘴巴:“我是在衣帽间里醒过来的,醒来就赶快换上衣服着你了,还没有来得及刷牙。” “没有刷牙就亲我了……”我问:“那他俩做了没?” “不知道。” “你不能感觉到吗?他有没有很开心?” “没有,他这两天都在生气,还很伤心。”繁音露出神秘的微笑:“老婆,我发现一个小秘密。” “什么秘密?” “亲我一下才告诉你。”他还拿乔了:“你刚刚莫名其妙地冲人家发脾气了。” 第82章 太像了 我亲了他一下:“快说。” “还不要!”哎呦,长脾气了。 “又为什么呀!” “你亲的没有诚意。”他嘟起嘴吧:“亲这里。” “你都没刷牙。”臭死了。 他扁起嘴巴。 我凑过去使劲地亲了亲:“现在能说了吧?” “我发现,如果他很伤心,他就会缩起来。”他说:“已经好几次了。” 我没有听得很懂:“比如说呢?” “昨天他就很难过,然后就缩起来了。” 肯定是因为我踩死了他的竹子。 “上次他也很难过,”他说:“在医院的时候。” 我流产那次? “还有上上次,他在医院被打。” 打他的人肯定与amelie有关,要么就是他的其他家人。我觉得这世上能让他做到抱头挨打的人并不多。 “所以你的总结就是,当他很难过的时候,他就会消失,你就能出来?” “是呀!”他咬着嘴唇,小声说:“平时我抢不过他啦。” “那你以前不是不用这样就能出来吗?” “以前他也没有在跟我抢呀,他累了就自然休息了。”他嘟起嘴巴,不满地说:“铁定是因为他喜欢你,要把我挤走欺负我老婆,让我生气不爽消失掉。” 喜欢我不可能,但后两者我也觉得成立,便说:“你别怕,只要这个规律是有用的,他还能挤得走你么?咱们让他伤心痛苦。” “怎么伤心痛苦呀?”他呆呆地问:“打星星吗?” “打星星干嘛呀!”她那么小干嘛打人家:“我想想。” 总不能跟他的家人过不去,我也没那本事,所以还是要从amelie入手。但关于amelie的一切都这么模糊,我必须知道才行。 我把想法跟繁音一说,他立刻点头:“老婆你好聪明!” “好聪明就赶紧找啊!”我说:“你把我领进他的书房,找他的照片。”其他地方我都找过了,都没有。 “我怎么领呀?”他皱起脸:“我都没进来过这个房子。” “装成他呀小笨蛋。”这家伙还真是呆头呆脑地:“我知道在哪。” 繁音又努力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带着我出门了,林叔竟然就站在门口,说:“先生,太太,老爷请你们到他家里做客。” 繁音没吭声,他肯定没有想到台词。 我说:“那我们去换件衣服。” 林叔点头,却依然站在门口,感觉就像在盯梢我俩似的。 我只好跟繁音一起朝衣帽间方向走去。 一关上门,繁音立即虚脱起来:“老婆,肯定被发现了。” “你怎么这么觉得?”我也这么觉得,但想问问他的感觉。 “这个老头早上就怪怪的。”他紧张兮兮地说:“肯定发现了,我有直觉。” “嗯。”我说:“而且突然就让咱们到他爸爸家里,感觉有内情。” “不能去!”他叫起来:“进去之后就不能出门了!” “那就不去。”我问:“不过为什么不能?” “他就说他腰疼肚子疼腿疼要我照顾他,我想出门他就说我抛弃爸爸,我怎么会抛弃爸爸呢?”他苦恼地说:“这样我就不能出门了。” 这老头故意的…… “那你以前是怎么跟我约会的?” “我就说我有喜欢的女孩子要约会,他就答应了,还给我钱,说要去高档一点的饭店吃饭,还要去好一点的酒店开房间。”他咧开嘴,老实巴交的笑着。 “哎呦!”这家伙!“你哪请过我去高档的饭店,还有高档的酒店?” “我省钱给你买衣服了。”他眨巴着眼睛,小声说:“都好贵的。” 我俩磨蹭了一会儿,林叔来敲门催促。繁音紧张得六神无主,我心里已有打算,尖叫了一声,把自己摔到了地上。 好疼! 繁音吓坏了,跪下来抱住我:“老婆!你怎么啦!” “我也肚子疼呀。”我捏了他的手臂一下,大声地呻吟。 繁音似乎反应过来了,惊慌地抱住我:“老婆!老婆!”他正要扭头朝外面大喊,我连忙捂住他的嘴。 果然,林叔随后就跑了进来,问:“太太怎么啦?” 繁音不敢说话,瞅着我。 我觉得已经暴露了,但还是呲牙咧嘴地折腾了好半天,才被搬到床上。等医生的时候林叔接到电话,跑回来说:“先生,不好了!老先生的老寒腿又犯了!” 繁音呆了。 我问:“医生去过了吗?” “刚去,但老先生很害怕。他年纪大了,一个人住,现在生病却孤苦无依。”林叔充满同情地说:“先生要不要去看看他老人家?” 繁音纠结了:“可是我老婆也生病了。” “但是百善孝为先。”林叔说:“虽然太太也很重要,但家里这么多人照顾太太。先生只要去看看老先生,让他心情好些,再回来看太太也不迟。” 繁音知道我是装的,所以很担心他老爸。 但我就是觉得他病得这么巧很稀奇,再拦着却也不太好,只好说:“要不然,你先……” “不。”繁音突然目光一凛:“我明天再去,如果他觉得孤独,那就赶紧娶个老婆。” 我傻了。 繁音却捏了捏我的手指,瞥向林叔,问:“还有事?” 林叔一愣,随即低下头。 “全都出去。”繁音下令。 林叔他们出去了。 我望着繁音,问:“你醒了?” 繁音瞥向我:“老婆?” 我更吓:“你是谁呀?” “我是你老公呀。”他依然绷着脸,语气却萌萌的,像是我老公。 我腿都软了,难不成分裂出第三个了? 夭寿啊! 繁音突然噗嗤一笑,呲开牙问:“像不像?” “什么?” “我学他学得像不像?”繁音眼里冒着兴奋的光,捏紧了我的手腕:“我厉不厉害?” “小甜甜?”我依然不敢确定。 “是呀!老婆!” “你吓死我了!”我扑过去抱住他:“太像了!”我还以为他变大佬版了!吓死人了! 繁音得意地笑了好一会儿,说:“好像也不是很难嘛。” “那是因为你聪明嘛。”我揉揉他的小脸:“我的小聪明蛋儿。” “唔……”他凑过来亲住了我的嘴。 医生最终也没来,繁爸爸也没再催,如此可以确定,之前的确被林叔识破了。 不过这下没关系了,我的小甜甜已经可以去拿奥斯卡了! 我俩准备进书房。 临出门前,我对繁音说:“他的书房里搞不好有监控,所以你要一直装着。有信心吗?” “放心吧,我已经茅塞顿开了!”他骄傲得拍拍胸脯:“你老公棒棒哒!” “哎呦!尾巴都翘起来了。”这小可爱。我说:“但我该怎么知道你还是我老公呢?” “也对哦,万一我突然变成他,事情就暴露了,”他陷入苦恼:“有没有他不喜欢的事?” “他不跟我玩亲亲。” “亲亲也不像他。”他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现似的:“老婆,你捏我的屁屁怎么样?他肯定不喜欢被捏屁屁,但是老婆捏老公的屁屁又不奇怪嘛。” 我不由想起上次在医院查监控时,当时我就拍了一下他的屁屁。便问:“上次你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就是医生进来的时候……”他摆弄着手指,小声说:“我又紧张又害怕,就……” “就把头缩起来了!” 他可怜巴巴的眼中浸了一层水雾。 看来我那天拍的是大佬版,仔细一想,也不算不能分辨。便跟繁音约定好。 一出门,繁音就熟门熟路地仰起脖子,摆出大佬版那副不苟言笑,随时都能拔刀杀人的表情。 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屁屁,他的眼珠滑过来,目光里闪过一丝调皮。 顺利进入了书房。 繁音的书房里只有一张书桌和一圈沙发,其余都是壁柜,连装饰都少得可怜。我俩不敢乱动柜子,先从桌子入手,繁音坐到书桌后,开始拉抽屉。 我站在书桌前,方便随时进来人好应对,一边扫视房间,寻找摄像头。摄像头没找到,却在繁音的书桌上看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石膏像,是个女人的全身。 它扣在玻璃罩里,隐藏在台灯的灯穗下,没办法拿起来,只能转动。 石膏像是纯白的,但从轮廓依然能够看出是白人相貌,她留着及腰长发,穿着看着很像牛仔款式的套装。身材的比例很像那些衣服。 我不敢相信这是amelie,完全是因为这个石膏像女人真的不漂亮。仅我见过的繁音的情人,就一个较一个更漂亮,包括今天早晨呆在他房间里的女佣,也是百合花似得清秀可人。所以我一直觉得amelie就算不是伊莎贝尔·阿佳妮那种精致的大美人,也至少是斯佳丽·约翰逊这种性感尤物。 然而这石膏像的身材偏胖,也没什么曲线。下颚很宽,嘴巴也很大,眼睛则比较小,总之看上去平庸至极。而从雕像的细腻程度来看,这是个很有雕刻功底的人做的,可以完全排除技术漏洞。 我看傻了,繁音却突然甩出一串钥匙,看向我,顽皮地用眼神暗示我。 我瞟向石膏像,露出询问的目光。 他看向石膏像,显出一脸茫然。 第83章 心眼小 算了,小甜甜不知道也正常。 我俩一个一个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柜子,把里面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 期间我总被繁音认真的脸搞得很不安,悄悄捏他的屁屁,他不仅偷偷瞧我,还小脸儿通红。 可是,书房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全都是工作资料,除了那个小雕塑,没有任何关于amelie的东西,甚至连繁音的证件和照片也没有。 林叔敲门叫我们吃饭,我俩便先出来。到餐厅后没什么异样,我俩也并没有聊天。 繁音始终假装成大佬版,握刀叉的样子也跟他同样优雅。当然了,我老公虽然傻乎乎的,但毕竟享受着与大佬版同样的家教,始终保持了精致的细节。 我一边吃一边思考:别墅里已经没有我没到过的地方了,可繁音不可能没有证件,更不可能没有保险箱。一刻没有见到这两样东西,就一刻不能说已经全都找过。 难道他都放在他爸爸那里? 心心念念的书房居然是空的,我一下就没了念想,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晚上我俩回到房间,到现在他依然是我的甜甜。我狠心拒绝了他要跟我一起洗澡澡的要求,躺在床上想着昨天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还是觉得又痛又恶心。 早该想到,一个跟五个女人同时做都不算最黑暗经历的男人,根本就是一个变态,变态! 我正在心里仇恨着,繁音颠颠地跑出来了,凑到我脸上,哈了一口气:“老婆我香不香?” “香啊。”他只能用死变态的漱口水,所以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他嘟起脸:“你敷衍人家!” 我赶紧靠过去亲了他一会儿,他立刻就脸红了,害羞而甜蜜地望着我:“老婆……” “今天不行。” “我知道,你刚刚流过产嘛,我不是要说这个。”他嘀咕:“老婆……” “那你要干嘛?” “人家想问问你,他是不是把你、把你……”他说不下去,可怜兮兮地蓄起了眼泪。 韩夫人说得没错,她儿子心眼小。不止第一人格心眼小,连第二人格也是,而且他俩都在跟自己过不去。 “没有。”反正没有一次是我承认的。 “可是我感觉他很开心呀。”他果然还是凭这个:“你说谎。” “可是真的没做嘛。”我说:“你不是说他很生气吗?怎么又开心了?” “我是说上个星期。”他不高兴地说:“他就是很开心,一会儿很生气一会儿很开心,一会儿又很生气,一会儿又很开心……”他复读机似得念个不停。 上个星期? 我问:“真的?” “嗯。”他就像一直竖起耳朵的兔子,警觉地瞅着我:“老婆。” “上个星期我过生日你都不冒出来,还让我受他折磨!”我莫名有点心虚,大概是因为他俩都在强调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于是我怒吼:“他上个星期先是用你的身体嫖了一个墨西哥的,然后又嫖了一个日本的!他能不开心吗!” 繁音吓呆了:“老婆,你不要生气嘛。我就是问问而已。” “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去哪了?” “我没有挣扎过他嘛。”他委屈地说:“他都不睡觉的。” “他前一天晚上睡觉了!” “没有。”他说:“他睡一下就醒一下。” “你连这都知道?” “因为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一会儿又没有动静呀。”他钻进了我怀里,说:“老婆,你不要生气嘛。” 我的神经已经愈发强悍,这点小事根本就找不到生气的理由。 “他变成我的时候我就不是我了嘛,我也没有鬼混过别人的。”他纯纯地望着我,可爱地说:“我是你一个人的。” 我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脑门:“可爱的小家伙!” 他嘿嘿直笑。 小甜甜随时都会消失,我当然要抓紧时机跟他聊天。 我问:“你知道桌上那个雕像上的女人是谁吗?” “不知道。” “那她好不好看?” “不好看。”他说:“没你好看。” 真的,我一点都不自恋,比如我就觉得罗嫚和那个墨西哥妞都比我漂亮。但我真的觉得她没我好看。 “那比我身材好吗?” “没有你身材好。”他说:“我老婆的身材最好了。但是再胖一点就好了,肉肉的健康。” 我瞪他。 “怎么啦?”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胸太小了!” “没有呀,我就喜欢你小小的样子。”他着急地做起来,发誓说:“真的老婆,我不喜欢奶牛那样的。” “那不就是我小嘛!” “你小小的很好看呀!”他又扁嘴巴:“老婆你刁难我。” “就是问你大不大嘛!” “可我就是喜欢小小的嘛!”他急的快哭了。 我突然有点想笑:“那你就客观地说,我是不是太小了?” “那个变态才喜欢大的!” “我是让你客观评价。” 他偷偷瞄了一眼,小心翼翼地瞅了我一眼:“蛮小的。” 我已经有b杯了,再大会很沉重耶! 我家甜甜说得对,只有那变态才喜欢大的。 我舒爽了,但小甜甜噘起了嘴:“老婆,你以前都不关心这种事的。是不是他说你小了?” “没有,”我说:“因为他也是你,所以我怕你嘴上说你觉得小小的就挺好,可心里会鄙视,走在路上会忍不住看大的。” “我才不会。”噫,他还生气了,翻过身背着我躺下,摆出一副悲伤过度的脸。 我趴到他身上,捏捏他的屁屁:“音音?” “不理你。” 不理我干嘛还说话呀? “好啦,人家就问问你,你快点消气,咱们讨论怎么赶走变态。”我说:“另外你好不容易可以冒充变态了,那你是不是可以让我开开他的飞机呀?” 他白了我一眼:“那你说,老公我爱你。” “老公,我爱你。” 他依然嘟着嘴巴:“你是不是也叫他老公?” “他逼我的。”真是糟心啊:“那小甜甜老公,我爱你。小甜甜老公只有你一个人。” 他这才高兴了,乖乖坐起身,说:“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不要混进你爸爸家?” “我爸爸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啦。”他耷拉着脑袋,无奈地说:“他可奸诈了。” “那他妈妈家呢?” “我爸爸说那个女人比他还要狡猾,是狡猾的母狐狸,还会打人,我不敢到她家去。” “那咱们把星星接回来?你套她的话?” “星星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啦,她会告诉别人的。” “我已经闻到骚味了。” “啊?”他不明所以。 “那个变态是一只狡猾的公狐狸。他们家是狐狸窝。”他小说里最大的boss就是狐狸。 “总之就是都没有办法啦。”他一脸悲惨地钻进了我怀里:“老婆,我好笨,我都想不到办法。” 不是我俩笨,实在是对手太强大。那三个人都不能入手的话,那…… 对了! “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啦?”繁音纳闷地问。 “有一次我俩去买狗,突然冲进来一个老头把他打了一顿。”我说:“那个老头肯定跟amelie有关。” “那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阿昌肯定知道,但不能让繁音去问。经过今天,我已经发现,这栋宅子里的人都在观察着繁音,只要发现他变成第二人格,就会采取措施,比如繁先生就要想办法把他弄回去看着。 大佬版很可能不会也不需要过问这些,所以,我俩得自己行动,方能保证不打草惊蛇。 我说:“那个老头的年纪看上去很大了,那天又在下雪,而且我记得附近的停车位都空着,只有变态的车停在那里。所以可以判断,老头没有开车来,徒步这么大年纪不会走太远,很有可能就住在店附近。明天一早,咱俩就说还想买小狗,到卖狗的那家店去问,我问问看那店主,知不知道那位老先生,我怀疑他是amelie的亲人。” 繁音云里雾里地点头:“好呀,你说什么都好。” “你有没有听懂嘛?” “没有很懂……”他耷拉下脑袋。 “总之你就说你要领我去选狗,最好没事多骂我是蠢猪什么的。” “我才不舍得骂你。”他难过地说:“说好一辈子对你好的。” “权宜之计,没办法嘛。”我抱住他,说:“只要赶走变态,咱们的人生就彻底快乐了。” 小甜甜点了点头,靠在我怀里,声音轻轻的:“那如果找到那个老头儿呢?” “他上次不停地打变态,所以我不能让你出现。”我说:“但我可以去跟他谈,先搞清他跟amelie之间的关系,也弄清他跟变态之间的恩怨。然后再做决定。” 他没说话。 我越说越起劲:“就算他跟amelie完全没有关系,那个变态愿意抱头挨他的打,也证明变态肯定对他有所亏欠。也可以试着从这方面入手,总之咱们只要让变态伤心难过就够了。” 他还不吭声。 我这才觉得不对劲,低下头,突然看到他冷冷的眼睛。 第84章 蛇 我吓得松了手,以博尔特的速度缩进了墙角:“你是谁?” “我?”他撩了我一眼,随即泛出一抹冷笑:“计划得挺周密。” 我还心存幻想:“你别跟我开玩笑……” “开玩笑?”他扬起眉梢,身体开始动,豹子一般地朝我爬过来。 我不由开始发抖:“你别碰我。” 他却已经攥住了我的手腕,捏得死紧:“我是变态。” “这只是个爱称……”我毫无意义地解释。 “呵。”他猛地捏住了我的下颚,剧痛清晰地提醒着我他此刻的愤怒:“就这么想让我滚。” 如果我能说话,也许我会说:没错,我就这么想让你滚,没人想跟变态生活在一起! 如果我能说话,也许我也会说:不,只要你不打我,我也可以这样过下去。 两句都是我此刻最想说的话,可他捏得我很痛很痛,我一个字都说不出。 突然,他松开了捏着我的手,像拽只麻袋似得拽过了我的腿,压住了我的肚子。 昨天的疼痛还未消,我根本就不想跟他做。然而我的挣扎就跟每一次同样徒劳,他一手便攥住我的双手手腕,另一手拉开抽屉,拽出***枪,拉动枪机,子弹进入枪膛,发出喀嚓一声细响。我正颤抖,冰冷的枪口已然按上了我的额头。 我望着他搭在上的手指,浑身一阵僵硬。 我至今仍记得他曾叮咛我,手枪上膛后必须把手指放在圈外。因为手枪的很灵活,只要手指一抖,它就会立刻走火——就如同他此刻。 因此我恐惧得连心脏都不会跳了,忘了呼吸,忘了颤抖,眼前发暗。我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失去了,只是盯着那根压在上的手指,甚至出现了几次它已经压下去的幻觉。 他似乎也没有说话,亦或是说了,我却完全没有听到。我哪里还能听到说话?我就要被一枪爆头了——打穿颅骨,打出浓血和脑浆的那种。 突然,他的手指动了起来,慢慢地、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我不知道别人,但我是个恐惧到极点时便发不出声音的人,如同被人扼住了脖子似得,连最后的求救能力都没有。 我也忘了自己还会闭眼,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扣到了底。 但…… 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的头脑陷入了短暂的失聪,呆呆地望着那手枪。它的确按下去了,而且许久都没动,子弹应该已经钻进我的头了,可我没有任何感觉。 难道我已经死了? 我也不知道。 犹如幻听一般,他的声音也像一条蛇,如果蛇也有声音,定然是这样优雅到冷漠的: “我真想杀了你。” 这世上最接近死亡的感觉也许并不是死亡本身。 而是性。 我觉得,我已经被他杀死了。 …… 我渐渐清醒过来。 感觉到他已经放开了我,却并没有离开我。 我突然不太确定此刻的他到底是哪一个,也突然有点不明白自己比较期待是哪一个。 窗户被手枪爆炸引发的震动震掉了一扇。早春的夜晚,冷风依然在强劲,宅子附近广袤的绿化也让它变得潮湿,因此这样的冷中又多了一丝寒。 我缩起身体,没出息地钻进他的怀里,虽然他皮肤的表面是凉的,但他用手臂圈紧了我的臂膀。 我俩就这样沉默着。 也如两条交缠取暖的蛇。 这样又过了很久。 久到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冷静到开始觉得自嘲:我刚刚在做什么?现在在搞什么? 他差点毙了我。 我居然还…… 看来我挨打是活该。 他突然开了口:“怎么了?” 这语气像是那变态。 恐惧和别扭让我不想扭头,只是将眼珠滑到眼角,勉强瞥见他的脸。他依然没有表情,墨黑的眼珠里有一丝莫名的笑意。 是在笑话我吧? 我也想笑话我自己。 我感觉他动了动,脖颈上突然传来湿润。 我躲不开,只得缩起脖子。 “你也爱我吧?”他突然停下动作,声音轻轻的,与他一贯的粗鲁不太吻合。 我说:“你是变态。” 余光看到他无声地弯起了嘴角:“你确定?” 我莫名有了一阵怒火:“我会去看医生的!” “看什么?”他用牙齿咬住了我的脖子,含糊着问:“斯德哥尔摩?” 是啊。 这是病啊! 他肯定很高兴,甚至笑出了声音。 我彻底恼羞成怒,抬起被他按得酸痛的手臂,卯足了力气推他。 这还是徒劳,他反而攥住了我的手掌,撑起身体,拉到嘴唇边,含进了口中。 他小猫一样地轻轻地咬住了它,扬起了唇角:“认真回答。” “你是变态。”我侧开脸,不想看他偷腥成功的表情。 “换一句。”他摊开我的手,吻了一下我的手心,模糊的光线令他半闭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两片京戏脸谱般浓墨重彩的阴影:“是不是也爱我?” “也是什么意思?” 他没答,只是笑。 就像个欠打的浪子。 “我不想说可以吗?” “不可以。”他咬了一下我的手心。 “不可以会怎样?” “打你。”他松开我的手,按住了我的头顶,额头抵着我的,柔声催促道:“快说。别撒谎。” 我不觉得我有必要说些什么。 而且我想到了一个推辞的好办法:“那你先说。” 他仍是笑。 “你是不是……”我先绕个弯子好了:“吃醋了?” 他还是不说话,偏过头,用脸颊蹭我的脸。 “快说。”我模仿着他的语气,说:“别撒谎。” “是——啊——”他拖着长长的调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慢腾腾地回答。 “那你……” 算了,还是不问了。 他摩挲了一小会儿,重新抬起了头:“问啊。” “我……” 也不知为何,我怎么都开不了口。 “那可轮我问了。”他正色起来。 “不!”我问就是了:“你喜不喜欢我?” 一个字的事,他竟没有言语。 就这么望着我,瞬也不瞬,一动不动。 我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却能感觉到他的,他的心脏在狂跳,炸弹计时器似的,直震得我胸口发麻。 我就是贱的,竟然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忍不住去破坏这让人不适的气氛,用手推搡着他:“下去,我要去洗澡。” 他突然捏住了我的下颚。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但他依然没言声,而是侧过脸,吻了下来。 我的身体莫名得麻了,忘记了怎样去动弹。 他突然松了松口,却并没有彻底离开:“抱我。”他的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我不想抱他,他的手臂却箍紧了我。 “抱我。”这次严厉了许多。 我一定是害怕他打我,才抱住了他的背。 似乎听到一声朦胧的笑,他吻得更加用力,几乎就要折断我的脖子。 最终,我跟他谁也没有得到答案。 连对话也没有,就这样或深或浅地吻着,吻得我嘴唇发麻。我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这么喜欢接吻。 第二天一早,我被摇醒,完全清醒过来时,繁音已经不在了。 我勉强坐起来,觉得浑身剧痛,想起这痛的理由,莫名有了一种出轨的羞耻感。 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冻得不行,才想起今天是周一,还得去上课,而现在已经七点半。 连忙冲进浴室,开门时被吓了一跳,又赶紧出来。还未在门口站定,就听到里面的声音:“进来。” 第85章 虚伪 我在门口站了至少五分钟,才决定推门进去,依然没有看清他的脸,只听到他问:“躲什么?” “觉得尴尬。” 他笑了一声,又说:“过来。” 我很不情愿地挪了一步。 “过来。”他第三次重复。 “繁音。”我攥了攥手指,鼓起勇气说:“我考虑过了,现在能回答你昨天的问题。” 他没有说话。 “我没有‘也爱上你’。”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决定把话说清楚,虽然我已经快迟到了:“我一直都爱你。” 他关了花洒,转身看着我。 浴室里再无其他声音。 我简直如同第一次登台的演奏家:无法判断演奏结束后,迎来会的是安可还是嘘声。 “我一直都爱你。”我从不想掩饰这个,也掩饰不住:“可我没有‘也’爱上你。” 他依然平静地看着我。 我甚至无法分辨此刻的他是哪个人格。 “虽然在你心里,你跟他不是同一个人,但我总是会犯糊涂。有时候我觉得你们是一个人,有时候又觉得不是。”我说:“就像虽然你不认可,但我有时依然会觉得那个孩子是你的,我的确无法时刻都把你跟他彻底分别看待。” 他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听到这些话作何感想。 “这可能就是我昨天让你误会的原因。我不想让你继续误会下去,这种感觉很奇怪。所以,就算你不高兴,我也只能这么说……” 我越说越想哭,因为我其实不要钱也不要风光,我就想跟小甜甜这样的男人平淡地过一辈子,不用激情,不用浪漫,不用任何奢侈。具象些无非就是我下班能够见到他,我俩呆在巴掌大点的小房子里,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讨论是养只猫还是养条狗。 可我求不得。 我擦了半天眼泪,才将这句话说出口:“我不爱你。” 而他站在原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重新打开花洒,旁若无人地继续洗澡。 我得承认,虽然我唠叨了那么多,看似想清楚了,实则被他无视时,依然觉得很心痛。 这种心理矛盾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不知道如何化解,能面对到此刻的地步,已经是我的极限。 这样僵持了很久,我终于擦干了眼泪,转身去开门,打算收拾干净去上课。 刚刚拉开门把手,他的声音突然传来:“过来。” 我僵住。 “过来。”他冷冷地重复:“到我身边来。” 任谁听到这种语气都会害怕的,我垂着头走过去,心里想着他会否打我? 总不能是亲我。 走到他附近时,他的手臂蓦地攥上来,一把将我搂进了花洒下。 热水迎头而下,我霎时睁不开眼。气管里传来刺痛,我不由开始剧烈咳嗽,他按住了我的后脑,拍了拍我的背。我六神无主,趴在了他的肩膀上,咳了好一会儿,才稍微舒服了些。 他的手掌转而抚着我的背,带着丝滑的沐浴乳,在我的背上灵活的游走。 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脑子再度陷入那种让人不想面对的纠结,决心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繁音?” “叫我什么?” “繁音。” 他没说话。 “你听到我刚刚的话了吗?” “没有。”他松了松抱着我的手,手掌游到前面,神色依旧很专注,不带情欲。 我捉住他的手腕,他这才撩起了眼皮,不笑也不怒地看着我。 我捏紧了他的手腕,低声说:“我那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话。” 他没动。 也不知怎地,我开始头皮发麻。 突然,他的脸靠了过来,我想后退,他被我捏着的左手手臂却毫无预警地抽了出来,快速地缠紧了我的腰。 我眼看着他的脸越贴越近,几乎与我呼吸相闻,动弹不得,只好逃避地闭紧了眼睛。 就这样过了很久。 我以为的事始终没有发生。 我忍不住张开眼睛,却被吓了一个激灵:他的脸依旧停留在我闭眼前的位置,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我。我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的右手臂抬了起来。 我侧过脸,眼睁睁地看着他按住了洗发液的按键。我感觉到他握住了我黏在背上的头发,将它们放到我的头顶上,松开了搂着我的左手。 我不由看向他,望见他微微扬起的唇角,双手手掌按住了我的头,轻轻地按压、揉搓。 我发现自己完全不会动了,因为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突然服务我并不是让我不适的主因,我只是真的无法相信,在我说完那些话后,他居然是这种态度? 这感觉简直如同蹦极时绳子突然断了,而我竟始终都没有落到底。这种“我到底会不会死”的悬空感简直快要了我的命。 我这样纠结,自然没什么精力观察他。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低头。”这语气很温柔,亦温柔得薄凉。 他按着我头的手微微施力,我顺着这力道低下了头。 也不知忍耐了多久。 我不敢说话,感觉这气氛又像做梦,又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泡沫流到我的眼睛附近,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眼前化作黑暗,心里更加打鼓。 谢天谢地,他终于开了口:“坦荡是个好态度。” 我一张口,泡沫就流进了我的嘴里。当然,这只是个借口,我并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但是。”他突然用手抚了一把我的脸,我迫不及待地张开眼睛,他的脸靠了下来,拇指摩挲着我的嘴唇:“前提是真的坦荡,否则就是虚伪。” 我挪不开脸,只好将眼珠滑到眼角。我依旧接不上他的话,甚至不敢听,更加不敢这样质问自己。我害怕他此刻的眼神,犀利得仿佛剥光了我最后一块遮羞布。我好怕他会戳穿些什么,只能选择回避。 气氛再度陷入诡异的僵持。 突然,他的脸侧过来,速度快得让我无法反应。他的嘴唇贴上来时,我的脑子依然被这个水汽氤氲的浴室蒸腾得有些眩晕。下颚传来一股按压力,很轻很轻,可我竟张开了口。 他的舌尖在我的口中荡了一圈,如同一根轻薄的羽毛,最后缠住了我的舌尖,又如叼住猎物的鸟喙。 我嘴巴里那条能聊天、能抬杠,却不算伶俐的家伙似乎已经有了独立的生命,它不再受我控制,它仿佛找到了情人——它早就找到了。可我“虚伪”地想要控制它,企图让它像个最虔诚的修女那样安静地呆着,不受任何欲望的勾引。但显然,它比我更“坦荡”。 他的手臂重新缠上我的腰,越箍越紧。他的手掌牢牢地按住了我的后脑,叫人无法安生。 我的手臂的确有那么一刻想要搂住他,但幸好,我成功地让它“虚伪”地垂到了我的身体两侧,抽搐着,却保住了最后的气节。 我明白自己已经吃了个暗亏,又说不清亏在哪处。也明白自己似乎正在变得更弱势,却又说不清弱在哪处。 终于,他松了口。 我赶紧低下头,索性不敢睁眼。黑暗比他更安全。 但我依旧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颊,拇指摩挲着,也能感觉他正看着我,可他就是不说话,让人恼火地与我僵持。 又得谢天谢地,他可算开了口:“你昨天问我什么?” 我没有说话。 “小孩子才说喜欢。”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笑意:“成年人只说爱。” 我豁然崩塌了。忍不住抬起眼皮,望着他,心里涌上一丝非常可耻的期待。 他一本正经地问:“想要哪种?” 我…… 我更加无耻:“成年人的。” 他没吭声,依旧面无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开始不安:“小孩子的……也可以。” 他松了手,别过脸去,笑得异常开心。 突然间,我如梦方醒: 我这是在干什么? 作践我自己? 即使他此刻说他喜欢我,他爱我,那他昨天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是怎么想的?前天侮辱我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 他显然是在故意耍我、作践我。 很久很久,我才找出一句稍微不那么幼稚的话:“很好笑么?” 他扭回头时依然在笑,又突然敛起笑容,皱起了眉:“怎么了?哭什么?” 谁是我现在都会想哭的。可我偏偏解释不出任何理由:“我上学迟到了。” 他用手指擦了擦我的眼泪,另一只手却攥住了我的手臂。 我说:“我去上课了。” “先说你哭什么。”他依旧皱着眉,仿佛我又犯了一个错。 “就是因为上学要迟到了,迟到之后导师会不让我进门……”我的喉咙完全被眼泪噎住了。 他听完沉默良久,说:“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我不想回答,也哭得说不出什么话。 “那天到底跟他做了没有?” 我哪有心情解释这个? 他似乎根本就不需要答案:“苏悛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我还是没吭气。 他便攥紧了我的手腕,说:“不说话就永远都别上课了。” “做了。” 手臂上传来剧痛,他没有说话。 第86章 亲我 僵持半晌,我说:“至于苏悛……他是我的同学,以前常常帮我的忙,所以……” 我还未说完,已经被他推到了冰冷的墙壁上。 剧痛,随着他的用力而不断扩大,我这里的伤还没好,更加非常讨厌被这样,不由又掉了一串泪。 但他从来都不会可怜我,我不哭他还慢慢地,我一哭他干脆直接捅到了底。 他还不停,使劲地往里压,我痛得发晕,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实话。” “没有……”我哭着说:“我怀孕那天就说过的……没有,我换睡衣只是因为、因为我帮他做饭,沾上了很多味道。没做……”我觉得好屈辱:“真的没坐。” 他总算暂停:“苏悛?” “他是我哥哥……” 笑声传来,他的手臂环上了我的臂膀,半晌,退了出去。他的声音中浸染着一种名叫“喜不自禁”的强烈情绪:“以后不准再撒谎。” 我已经疼得快虚脱了,不是他拉着,肯定会跪下去。 “听到没有?”他捏了捏我的手臂。 我的嘴唇在颤抖,说不出话。 他也没再问,松开一只手,取来小花洒,摁住了我的头。 水声传来,他的声音很模糊:“疼么?” 我觉得我的脸色已经足够回答他。 他又发出那种很“快乐”的笑声:“疼就对了,疼才能长记性。” 我还是没说话。 他很快就把我冲干净了,找了块浴巾把我裹上,抱回了到床上,拽走我的浴巾,一边擦一边轻描淡写地说:“趴好,我给你上药。” 我拽着被子盖上,望着那上面的点点血渍,不想说话。 “快点。”他揉了揉我的头,并且在我的头顶亲了一下:“上过药就不疼了。” 我说:“我想去上课。” “别去了,在家休息。” 我看了他一眼,不想答应,也不敢坚持。 幸好他改变了注意:“上课也得先上药,再磨蹭可就真的迟到了。” 我只好趴下,闭起眼睛,把头埋到枕头下。 听到他拉开抽屉,手指抚过我的身体。伤口处传来濡湿,我不由自主地发僵,又听到他的笑声:“这点水平还敢灌酒骑我。”他是说第一次的时候。 看来韩夫人的话并没有错,至少性暴露了我欺软怕硬的本性。 繁音去换衣服了,我也拖着步子去找衣服穿上,因为时间不够,就草草地把头发绾了绾。 出门时,繁音的车等在大门口。 我假装没看到他,推了回来,正拨司机的电话,林叔来了,说:“太太,怎么不上车呢?” 我…… 再出去时,司机已经拉开了车门,繁音坐在里面。 我只好坐进去,伤口要压得更疼,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在调整坐姿上。 繁音突然开了口:“你上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冷淡得吓人,我不由打了个抖,看向了他:“上课。” “哦。”他的音调很怪异:“还以为要跟男同学偷情。” 他又要干什么? 找茬欺负我?欺负我需要找茬? “换衣服、化妆、头发梳整齐。”他瞟了我的手一眼,说:“珠宝、结婚戒指,全都给我戴好,再敢衣衫不整地出门,就永远都别出门了。” 我想说我的时间来不及了,但说了也是受欺负,只好下车上楼。重新收拾了一番,我已经尽量快了,但再坐进车里时,四十分钟依然不紧不慢地过去了。 半小时之内不能到课堂上的话,就真的算旷课了。 但速度还不到三十迈。 我忍不住了,只好开口:“能不能开快点?” “会出交通事故的。”他悠然道:“反正我不赶时间。” “我赶时间。”我小声说。 他瞟了我一眼,勾起了嘴角:“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求求你。”我说。 “求求谁?” 我不想说,但还是说了:“老公。” “连起来。” “老公,求求你。”被逼良为娼就是这总感觉。 他伸出手臂,环住了我的肩膀,笑着问:“求老公什么呀?” “让司机把车开快点。” “哦。”他说:“我没听懂。” “老公,求求你让司机把车开快点,我上课要来不及了。” 他还不依,说:“别这么机械。” 我没说话,也没动。 “就像在拉斯维加斯那样,甜甜的声音。”他捏住了我的肩膀:“我喜欢那样的。” 好。 我甜。 我说:“老公,求求你……” 我说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始掉眼泪:“求求你了,让司机把车开快点。求求你……” 他先是没动,然后松手靠了回去:“开快点。” 到地方时,距离上课还剩十分钟。 我都走进校门了,电话又响,是繁音。 “出来。”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只好跑出去,车窗开着,繁音还在车里,露着那章招蜂引蝶的脸,附近的女生不停地侧目。 我跑过去问:“有什么事?” 他抬了抬脸:“亲我。” 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把他下面可能会出现的刁难一并答了:“老公再见。” 他没吭声,我正想走,下巴却被捏住了。 他吻住了我的嘴唇,舌尖在我的牙齿边滑了一圈,张开了眼睛,说:“晚上我不回来了。” “噢。” “打算去嫖一下。”他扬起眉梢,笑着问:“你说我找几个好?” “随便。” “七个?” “嗯。” “那你说,我是找七个女人,还是六个兄弟?”他邪笑着问:“你觉得怎样比较有趣?” 我忍不住了:“变态。” 他猛地咬住了我的嘴唇,舌尖趁着我的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刺入了我的牙齿,勾住了我的舌。 我试图缩脖子,脖子却被他掐住。他用力不大,但叫人害怕。 我僵住,他更自在,竭力地挑逗着我发疼的舌尖,一如既往地吮干了我的空气。我打算熬到结束,没有回应,却突然感觉掐在我脖颈上的手施了一把力,连忙使劲地回应他。 他满意地松了手,手掌扣住了我的后颈,拇指摩挲着那边的头发。 总算熬到了头。 他摩挲着我的嘴唇,坏笑着问:“不哭了?” 我回避了他的目光,但因为角度问题而无法很彻底。 “逗你的,别生气了。”他又亲了亲我的嘴,柔声说:“加油跑,宝贝儿小灵灵。” 我跑不动多久,虽然还是迟到了,但幸好导师放我进门了。 今年的课程并不难,但我搁置太久,而且德国的大学非常严格,我却总被繁音欺负到没有时间学习,上课也是糊里糊涂的,因此有点跟不上了。 今天也是,根本就不知道导师讲了些什么,只觉得晕头转向,心浮气躁。一会儿想起繁音欺负我的样子,一会儿又想起他亲我的样子。无法集中精力。 就这样混过了一天,下课时,我和几位女生一起出来,没有找到粉红的劳斯莱斯,却见到繁音的车开过来。 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他,趁车还没停下,他大概没有发现我,钻回了学校。 没走几步,手机响起,是繁音。 我接起来,问:“老公?” “嗯哼。”他问:“下课了?” “还没。” “为什么没?” “因为还有课余活动。”我说:“有社团活动。” “什么类型?” “乐队。”我真的加入这个团了,只是我一直没去,他们也没催我,要我有空再去。 “哟。”他的声音明显在笑:“会玩什么?” “我会打鼓。”我无不骄傲地回答:“还会吉他。” “会得挺多。” “那当然了,我还会吹箫呢!”我还吹得可好了! 他发出淫邪的笑声:“真人不露相呀,小娇妻。” 我反应过来了,这个变态:“我是说吹真的萧!” “嗯哼。”他假装纯情:“我也说真的。” “我是说洞箫!洞箫!你不要满脑子只有色情,没有艺术细胞好不好?” 我正嘶吼,一直手猛然搂住我的腰。我打了个激灵,扭过头。 “现在的乐队都时兴在大门口排练?”他邪笑:”年轻人就是时髦。“ 完了,这货又要打我了。 我不由发抖,但他松了手,转而握住我的手腕:“走。” “去哪?”我试图杵在原地。 “带你领略一下我的艺术细胞。”他成功地把我拖走了。 不是要找旮旯打我就好,我说:“你想去哪展示?” 他边走边回答:“你们乐队。” “噢。” 他站住脚步,不屑地望着我:“怎么?” “你去的方向是洗手间。”我给他指:“乐队的方向在那。” 他转而顺着我指的方向走,一边说:“准备先去洗手间干你。” 我小声嘀咕:“恶心死了……” 他瞥过来:“嗯?” “好有情趣呀。” “那去试试。”他扬起眉梢,得意道:“你们学校的洗手间不错,干净、隐秘、隔音好。” 我使劲拖住他:“你是我们学校毕业的?” “不。”他骄傲地说:“我怎么可能从司机学院毕业?” “那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噢。”他搂住了我的腰,头靠到我耳边:“我在这儿上过你无数师姐,和你那位金色头发,博士后学历,结过两次婚,喜欢穿深蓝色套装,十分钟前还在给你传道授业的导师。” 第87章 艺术细胞 我震惊了:“我上个学都能碰上这么多上过你的女人?” 他当然不觉得抱歉:“是我上她们。你老师口活儿不错,也紧,是个尤物。” “别说了!”这让我还怎么面对我们导师? “还有一个跟你一届,现在应该是你的师姐。留学生,长得很漂亮,看上去很纯,但其实不然,在床上简直就是荡妇。”他轻声说:“也是你们乐队的,主唱。” 我好像认识:“是不是lieselotte?” 他点点头,笑起来:“认识呀?” 不仅认识,她还是我们乐队队长的女朋友。 我明明记得她说他们从高中就开始交往,爱得如胶似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还有,就你实习的那间公司,你们那个机组的乘务长,名字叫什么来着……”他捏住两眼之间的鼻翼,猛的一拍脑袋:“Лnлnr!年纪大,但胜在温……” “闭嘴。” “还有你们公司的副总经理,叫……” “闭嘴!” 他还不停:“另外那个周寸,他女朋友。” “啥?”我快崩溃了,真想直接问问他,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没跟他睡过的女人? “她不错,但皮肤的手感不好。”他耸耸肩:“这个周存也是菜,听说交往很多年了,没想到还是处女。” “……” 他皱起眉,却依旧在笑:“怎么又哭啦?” “你是变态。”我简直无话可说了:“不就是有两个破钱……” “你老公有的可不只是钱。”他摊手肩:“难道你收钱了?没收昨天干嘛叫得那么起劲?” “变态……”他拿这个攻击我,我就全无反击之力,只得抹了抹眼泪。 “别哭了。”他笑着搂住了我的肩膀:“走。” “不去了!Лnлnr肯定在!” “那怕什么。”他按住我的头,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伸出舌尖舔掉了我脸上的泪:“你可是我老婆呀,拿出在位者的威严来,秒杀她。” 我剜了他一眼:“明明是你人渣。” “我那时还没结婚。”他说。 感觉稍微好了点,至少道德在我这边。 然而他又补充了一句:“但他应该已经开始跟你交往了。” “你!” 他摊手:“我可不知道,你这种小鸡子没什么嚼头儿。” “那你昨天亲什么啊?舔什么啊?嘬什么啊?”就他会挖苦人吗?我张嘴也不是看画的! 他瞟我一眼,似笑非笑:“哟。” “哟什么?” 他神秘一笑,没回答,只说:“那就走。” 乐队在校园东北角的楼顶,那里有一间教室,专门租给乐队排练。 我被繁音推进去时,他们正在排练,唱的是新写的歌,我当然没听过。 新来的鼓手给我开门,他不认识我,我说:“我是苏灵雨,是乐队以前的鼓手。” 队长顶着一头乱发跑了出来,我仿佛看到了他头上那绿色的豆苗。 他看清是我后,立刻高兴地要抱我,却被繁音的目光逼得放下了手。 见面抱一下在这边太稀松平常了,我丢人败兴地解释:“这是我丈夫。” 他俩握了手。 我俩被邀请坐进去,虽然是练习,但里面总是有一些观众。繁音找了个没人的犄角,拉着我坐了过去。 音乐震耳欲聋的演奏着,我觉得还蛮好听的。听得入迷时,繁音靠过来,小声说:“就这种水平?” 我瞥他:“挺好听的。” 他没吭声,只问:“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老公上过他女朋友的关系。” 他哼了一声,搂住了我的腰。 一曲很快过去,别人都鼓掌,繁音还算有点素质,跟着拍了几下手。 乐队成员站在角落里讨论配合,主唱,也就是lieselotte跑过来。她长得真的很纯,非常干净,就像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她明显有故事地看了一眼繁音,然后抱了我一下,说:“苏,好久不见,他们说你病了,你好了吗?” “好多了。”我把手探到他背后,悄悄地掐了他一下。 “这位是你的亲戚吗?”我猜她是这么期待的。 “嗯。” 繁音狠狠地掐了我一下。我没料到他来这一手,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lieselotte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我还没说话,繁音突然压低了声音,发出那种很暧昧的语气:“小姐,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假装什么!明明还睡过! lieselotte看看我,又看看他,没有说话。 我眼瞅着繁音的手摸上了她的腿,顺着她的皮质小短裙摸了进去。 我使劲扭他的那块肉,他不为所动,依旧用目光勾搭人家,还说:“这是我的亲戚。” lieselotte的脸颊开始爬上一抹绯红:“苏是我的同学,恰好也是这个乐队以前的鼓手,因为她突然请假,所以……” 她突然住了口,因为我攥住了繁音的手,给他拽了出来。依旧觉得不爽,便扇了一巴掌。 繁音顺势握住了我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搂住了我的肩膀,咬牙道:“妒妇。” “跟你学的。”死变态。 他笑起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瞪完他,才发现lieselotte愣住了,便解释:“我们刚刚结婚。” lieselotte黑了脸,转身走了。 繁音的头靠了过来,低声说:“好像失去再睡她一次的机会了。” “变态。” “真可惜。”他挑着眼角瞄着我,用腿蹭我的大腿。 “真的是婚前睡的?” “嗯——”他用牙齿咬我的耳朵。 “你发誓?” “嗯——” “那她肯定会觉得咱俩是两个奇葩,专门跑来让人家难堪。尤其是我,我老公居然在我的面前摸她的腿。”我说:“我真丢脸。” “的确很严重。”他含糊着问:“那怎么办?做了?” “你有病呀!” “那怎么办?”他皱起眉:“老公好为难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就是觉得好丢脸:“以后不准再鬼混我身边的人。” “嫖可以?” “随便你。” 他抬起了眼睛,望着我,那目光有一点点像我的甜甜。 我不由有点恍惚,他立刻亲了过来,发出一声邪性的笑:“那晚上去嫖了。” “我也去。”我问:“要不要看录像呀?” 他坏笑起来,手掌抚上了我的腰,慢慢地往下:“不疼了?” “……” 他狠狠地捏住。 我不由咬紧了牙,眼泪溢出的同时,手也摸到他的死穴上。刚想使劲,手腕突然被捏住:“找死?”他神色阴冷。 我有点害怕,后悔刚刚太放纵。 他摘下我的手,握进了手里,含糊地问:“回家?” “你不是要给我显摆你的艺术细胞?”回去肯定没好事。 “噢。”他说:“上去。” “我干嘛上去?”又没我的地方。 “那个鼓手敲得像送葬。”他说:“去把他替下来。” “那样不好的。”他到底有没有上过学呀?我说:“人家根本就没有请我上去,而且说好是你给我演奏的。” “噢。” “其实什么都不会?”我问:“对不对?” “把队长叫来。” “自己去叫。”我好不容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要轻易起来:“我疼。” “好吧。”他直起身体,站起来之前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屁股。我连忙咬住他还没来得及抽出去的手,报复他。 他任我咬了一会儿,抽出手按了按我的头,转身朝那边走去。 十分钟后…… 人群鱼贯而出,屋里只剩我自己了。 繁音解开外套,坐到架子鼓前,问:“想听什么?” “他们怎么都走了?” “我又不是免费的。”他解着衬衫领口上的纽扣,叠起袖口,将它从裤子里拽出来,看上去更浪了:“那帮人又不陪我上床。” “变态。” “变态给你弹个曲子听。”他无不骄傲地说:“那个孬种可没我这等才艺。” “你打算弹还是弹唱?” “不唱。” “那就随便敲一段吧。”哪好意思要求他呀:“最好能加花。” 他笑了起来,拿起了鼓槌。 虽然没有别的音乐配合,但还是能听出是linkin park的new divide的一段。 我可以丝毫不带感情地说,变态打得很好,花很多,看起来很帅,加上他长得也帅,神色闲适,脸上带着那种“快来膜拜我”的闲适微笑。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可以打到九点五。 三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我怎敢让人家冷场,连忙鼓掌:“好好听!再来一首。” 他拿着鼓槌,朝我晃了晃:“过来。” 我知道他想怎样,连忙跑过去,崇拜的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好厉害。” 他满意地摸了摸我的头:“湿了没?” “变态。”忍不住瞪他。 他笑起来,站起身扔了鼓槌,歪过头,问:“我只有两个破钱?” “架子鼓我也会玩。” 他没吭声,拎起了吉他:“选曲子。” 我愕然:“克罗地亚狂想曲。” “这个拿他弹不出意思。”肯定是他不会:“回家给你用钢琴弹。” “就这个。”我梗起脖子:“我的小甜甜就会弹这个。” 第88章 小老虎 “难听不要怪我。”他瞪了我一眼。 真的不怎么好听…… 但真的是因为这是键盘而不是钢琴…… 但他一直用“我都说了不好听”的目光瞄着我,我就要坚挺地微笑聆听到底。 克罗地亚狂想曲其实是描写克罗地亚这座城市受战争伤害后残垣断壁的景象,但它的去掉明快清新,给人的感觉很积极。我最喜欢这种曲子,因为它坚强又充满希望。 最后一个调子落下,我不等他叫就跑过去,照例必须充满崇拜:“好帅哟!” “比那个孬种呢?” 这很难比较耶,他俩明明是同一个人。 我家甜甜弹钢琴的样子很认真,很专心,有种萌萌地却很专注的美。 这变态就不一样了,他嘚瑟得厉害,面带微笑,很随性。 我尽量不想撒谎:“综合指数,还是我家小老……” 他冷下目光。我连忙改口,他逼我的:“小老虎。” 他皱起眉:“小老虎又是哪个男人?” “你呀,小老虎。”我本来想说小老公来着,但那样就无法粉饰,他肯定知道他不是“小”的那个,所以,唯有虎这么霸道的字眼可以综合掉“小”的软萌,继而硬扣给他:“我新给你取的绰号。” 他大煞风景地冷笑一声:“改天给你买一头。” “不要。” “ein baby。” “那能把你跟这宝宝关在一起吗?” “毛太扎。”他站起身,弯腰拎起一把吉他,拨着琴弦试了试音,然后就开始弹了,并且唱了一句:“wel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哟!都唱上了,我连忙屏气凝神,不敢打断。 结果他只唱了这一句,便高傲地命令:“关灯。” 我赶紧跑去关了灯,为了效果,还留下了舞台下那圈小彩灯。 朦胧的彩色灯光温柔了他脸上冷硬的线条,让他有了一些我家甜甜才有的似水柔情。 显然他特别喜欢这首歌,弹的时候认真了不少。当然,我也很喜欢,因为它难度不高,却非常好听,也因为《三步杀人曲》的独行侠男主角实在太性感了…… 喜欢是多么强大的感情呀!所以我一时没忍住,跑去架子鼓跟前坐下,合上他的节奏,硬凑了进去。 毕竟加入了鼓点,他肯定发现了,但他没理我。 这首歌的歌词中本来就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和堕落的浪子味道。可能是因为吸烟的缘故,繁音的嗓音有些沙哑,而且这家伙本来就是个浪子,因此那种堕落风骚的味道被他唱得更鲜明了。 走心的音乐听起来就是不一样,我似乎明白他有的不仅仅是钱。他什么都有,女人爱的一切:英俊、潇洒、财富、地位、以及……此时此刻的性感。 他只是没有心而已。 哎…… 幸福的时刻很短暂,这首歌不过四分钟。 最后一个音符弹完,我和繁音都还没说话。因为演奏乐曲就像做.爱一样,做完了得先休息一会儿,缓和一下刚刚投入的脑袋。 我也突然觉得架子鼓的动作太大了,我好疼…… 此时变态忽然开口:“过来。” 我艰难地挪过去,见他表情有点凶,心虚地解释:“我不是故意要凑过来的,实在是情不自禁。” 他在黑暗中歪了歪头,忽然笑了:“不哭了?” 我没说话。 “不生气了?”他笑容更深。 我退了两步,方便随时夺门而出:“我问你,但你不要打我。” “嗯哼。” “你这半天都是在讨好我吗?” 他白了我一眼,转身去放吉他。 是我的措辞不好啦,我改正就是:“你是在哄我开心吗?” 他已经放好了吉他,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灯。 我觉得他没有生气,溜到他跟前,小声说:“你要是不愿意回答就算了,反正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伸出手,把我按到了墙壁上。 我心脏骤停,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他的脸靠了下来,完全没有笑容:“蠢猪。” 我攥紧了手指,看着他的脸靠下来,嘴巴贴到了我的嘴唇上,声音含糊,但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抱我。” 我犹豫了一小会儿,觉得人还是要听话才能少挨打,便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一把就把我搂了起来,深深地吻进来。大概是因为他哄人的技术高,或是我实在太健忘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沉醉,不由自主地回应了他。 他吻得我几近窒息,终于松开了我的嘴,顺着脸颊慢慢地吻到耳边、脖颈。他捏我就像最专业的陶艺家捏泥人,任凭是什么材料,总能打造成他想要的样子。我忍不住抱紧了他的脖颈,有那么一阵子,感觉自己完全失去了理智。 然而正带劲,他突然开了口:“我还没试过这间屋子。” 我不由打了个激灵,使劲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笑了起来,用力并颤声说:“小母老虎……” 我使劲咬。 煞风景的变态。 “你可真好哄。”他用脸颊蹭了蹭我的脸,又叼住了我的嘴。 我为我自己的不坚定感到很耻辱。结束后他忙着帮我穿衣服,一边嘀咕:“怎么这么复杂?” 装什么纯情? “你不是脱得很利索么?”比我脱得还快。 他挑起眼角:“她们都自己穿。” “我也没让你给我穿呀!”问题是他拿着不给我呀! 他突然狠狠一拽,扣到了最里面。 我赶紧伸手去解,手臂却被他按住,他得意极了:“看上去大多了。” “勒!”勒得喘不上气了。 他笑着用手臂箍住了我,把我的手臂按进了他怀里,下颚放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扭了扭:“给我解开。” 我想了一会儿,计上心头,便白眼一翻,软了下去。 立刻就被他搂住了,他的表情还算冷静:“怎么了?” 我张了张口,虚弱得说不出话。 他瞅瞅我,按住我的背,一手捏开了带子。 耶! 但我的手依然卡在他怀里,余光发现他正瞟着我,赶紧把脸贴到他的脖子上,做撒娇状:“小老虎~” 于是我就这样被放过了,我俩好整以暇地出了门,我瞥瞥繁音腿上那块明显的污渍,心里那个名叫“猥琐”的小人笑到了肚子疼。 繁音把我送到了家门口。 下车前,他突然按住了我的腿,凑过来亲了一下我的脸,说:“乖乖在家学习。” “你不进去?” “我有事。”他说:“早晨告诉你了。” “嫖啊?” “是啊。”他笑了。 “你性欲怎么这么强啊!”不是刚刚才做过吗! “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啊。”他一本正经地说:“而且你实在没意思,什么都不让玩。” 我知道他说什么!愤怒再一次涌上来:“变态。” 我拉开他的手,准备冲下车,后颈又被捏住,拎回了他面前:“跟谁学的?” “什么?” “骂完人就跑。”他使了使劲:“长了一岁,坏心眼也长了。” “跟你学的。” 他使劲地亲了一下我的嘴,目光略幽暗:“得接货,没工夫嫖。” 我才不信,他一会儿一个样儿:“接谁的?” “说了你认识?” “说完就认识了。”我说:“老实交代。” “你姘头的。” “谁呀?” “蒲蓝。”他白了我一眼,说:“好好学习,早点睡觉。” …… 我没有学习,翻了一会儿书觉得看不进去。身上疼,只想躺着,而且他把我折磨得很累。 正睡得香,突然觉得有人拎我的耳朵,疼得不行时张开了眼睛,在黑暗中看到了繁音模糊的脸。 他瘟神似的站在床边,说:“你可以赖五分钟。” 我赶紧躺下,耳朵又被捏住了。 我又被揪起来,听到他的声音:“时间到了。” “你要干嘛?”我好困…… 第89章 跟我去上班 “考试。” 我清醒了些:“还没到考试的日子。” “你已经复课一周了。”他说:“以后每周三四点考一次。” 我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好端端得为什么要考试?是他新想出折磨我的办法吗? 我才不要考,歪到了一边:“我要睡觉。” “不起来我就去嫖了。” “去嫖吧……”反正我也拦不住他。 没听到声音,我又睡着了。 突然觉得……一阵异样,胸口还有点疼。 我在波涛汹涌的晃动中睁开眼睛,看到那变态的脑袋。好像发现我醒了,使劲咬了我一口。 我彻底被疼醒了。 这样那样了一会儿,他把手表凑到我跟前:“还有半小时。” “半小时干嘛?”五点半了,真是的!他不是嫖了一晚上吗!!! “答卷。”他抽身出去,一指外屋:“去。” “不去!”我生气了:“你又不是我老师凭什么大半夜叫我答卷!” 他没吭声,扬手狠狠地在我的屁屁上拍了一巴掌,我“嗷”了一声,听到他的命令:“懒鬼。” 我被他逼得滚去了外屋,纸和卷子都摆好了。有二百多道题,整整八页! 我瞥了一眼卧室,不由得意,幸好我的书也在这儿。便蹑手蹑脚地取来书,翻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没好好听课,笔记也一塌糊涂,更没仔细做练习。 正看着,手里的书突然被抽走扔到了沙发上。 我打了个抖,看向他。 繁音脸色铁青:“不会的空下!” “都不会……”我高考那时也没见过这么难的题目:“你肯定乱出题!这肯定不是我学的!” 他坐到了我对面,虽然裸着,但还是凶煞十足:“把书捡回来。” 我捡回来了。 “笔记。” “没做。” “书架第四排左边数第八本。” 这屋有个小书架,但也有半面墙,都是林叔给我买的参考书。 我按他说的找到一个笔记本,抽出来,发觉是我们导师的讲义!还带批注的! 我跑回去扔到桌上:“你为什么有这个!” “你们导师给的。” “你又跟她鬼混!”气死我了! “没办法。”他悠然一笑:“为了我老婆的前途。” “我不要用这个。”生气。 “那别读书了。”他冷下脸:“浪费我钱。” “我的学费不是你掏的。” “今年是我掏的。”他语速极快地说:“第一题需要四个步骤,第一步参考书第三页的中间部分。第二步参考第五页的最下面。第三步参考第八页的例题解法第二步,第四步应该是那个女人另外讲的,在讲义的第二页第三个例题中红笔批注的部分。” 我照着翻了一会儿,把内容记下来,试着解了一下,问:“你学过这个专业?” 他扬起眉梢:“超纲了么?” “没。” “你这星期都做什么了。” “上课。”我小声说。 “上课做什么了?” “听课。” “就听到这些?”他冷哼:“明天开始四点钟叫你起床,赖床不准超过五分钟。” “你出的题比高考还难!”我很生气:“我自己会付学费的,不用你帮忙。” 他冷下了脸。 我连忙换了一种表达方式:“我脑子笨,所以记不住,也不会举一反三,所以……” “笨就三点起床。” “我……” “明天别去上课了。”他倾身过来,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跟我去上班。” 我问:“为什么呀?” 他诡异一笑:“让你明白,我为什么性欲这么强。” 跟他上班? 唔…… 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我问:“那我还用做这个吗?” “用。”他说:“第一题解出来没?” 我把草纸递给他,他扫了一眼,皱起眉头:“每天练半小时字。” 我辩解:“我是我们省的书法大赛冠军!” “数字写得太丑。” “数字写得萌萌的就可以了!” 他瞪了我一眼:“练。” 好吧。 “德语多少级?” “dsh。” “英语。” “雅思。” “西班牙语。” “b1。” 他果然发难了:“我不为难你,年底之前考到过dele。还有喜欢的语言么?我觉得你的声音挺适合说日语。但在欧洲最好再学俄语和意大利语。” 我暴躁了:“我为什么要学那么多!” “你不是我老婆么?”他挑起眉:“我得拿得出手。” “我都这么有才华了。”我才不要被他这么坑:“还拿不出手么?” “拿不出。”他说:“趁年轻多学点东西,老了以后还能老得有趣点。” “这些你都会么?” “会。”他把草纸扔给我:“第二题自己试试。” 我试了很久…… 繁音打了个哈欠:“书上第二页。” 我翻开书,在第二页看了半天,只看到彩图,并没有看到什么。 “图上那个鼻子很大,一看就知道性欲很强的家伙。”他说:“仔细看他跟那个一看就很风骚的妞儿的对话。” 我的课本被他毁了…… 好吧,我找到答案了,且再也不想看到第二页了。 做了半个小时题,我的脑细胞已经死绝,且只做完了四道题。 繁音站起身,说:“走。” 我如获大赦,赶紧跟上他:“去哪呀?” “早餐时间十五分钟。”他说:“六点半出门。” 我不由苦了脸:“时间太紧了。” “屁股不想要了?”他扬起手:“去。” 我只好颠颠地跑过去办,原本那点因为陪他上班而滋生的小兴奋已经被磨损殆尽。 吃过饭化好妆穿上正经的衣服,还得特别认真地盘个头戴珠宝。还没弄完,繁音已经站在我旁边催了:“快点。” 我越着急越弄不对,又怕他打我,坑得不行。 繁音等了十分钟,我的头发还是一团乱,他势必也疯了,握住了我的手腕。我正要扭头,听到他命令:“坐正。” 我赶忙坐正,从镜子里看到他像个造型师似得,把卡子含在嘴里,快速地把我的头给盘住了! 盘完他就下了楼了。 我跟上他,握住他的手,问:“你为什么会梳头啊?” “帮我妈梳过。” “噢。”我说:“你真厉害。” 他抽出被我握住的手,弹了一下我的脑门,笑了一声:“我什么不厉害?” 我感觉这话有点那啥的暗示,忍不住红了一下脸:“什么都厉害。” 他重新握住了我的手,轻轻地在我的脑门上亲了一下,样子很温柔。 一路上了车。 最近天气还挺冷的,但空气很好。 我问:“你都去哪儿上班?” “先接阿昌。” “到他家接他?” “他在警察局,昨晚被调查。” 我忙问:“因为什么事呀?他会不会有事?” “杀了个人。”他说:“没事,这种事常有。” 警察局在市中心,车开了很久,久到我腿疼。 繁音的律师已经到了,显然是为了解救阿昌。 他下车去吸烟,我也跟下去,正想跟他说点什么,律师又出来,看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在繁音耳边说了句什么。繁音便说:“在这儿等我,别走太远。” 我根本不敢到处乱走,回了车里,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在繁音的车里发现一本十八x的美女杂志,看了一会儿,繁音和阿昌才有说有笑地出来。 阿昌上车一见我立刻楞了一下,繁音跟他解释:“带她出来玩。” 阿昌笑了起来:“幸好今天没什么大事。” 繁音搂住了我的腰,抢走美女杂志,声音很低很低:“想试试这个?” “这个你也试过?”好变态…… “嗯。” “你是强势的,还是弱势的?” “你说呢?”他露出邪笑:“但如果小母老虎想要个主动权,我也能配合。” “真的呀!” “下周考试先满分。” “好呀!”我会努力的! “连这周的题一起做了。” “呃……” “做不到就算了。”他摊手:“我找别人。” 坑、我! “你等着。”不得不承认,欺负他的诱惑力比欺负小甜甜大多了。一想到他老老实实地任我为所欲为,痛苦崩溃的画面,啧啧…… 简直充满了学习的动力。 阿昌说接下来要去看库房,昨天上午库房起火,现在正在恢复。也就是说库房都起火了,繁音还不着急地欺负了我一会儿。 库房是蒲蓝的,所以我们到时,蒲蓝和蒲萄也刚到,可能是要讨论损失赔付的问题。 我动作太慢了,繁音一下车就跟蒲萄抱在了一起,那姿态实在让人不爽。我真想去抱蒲蓝气他,但想想还是作罢。他会打我的。 繁音跟他们打了招呼,也没介绍我,就领着他们一起进了库房。 我跟在后面,听到他们讨论。果然是说损失,繁音说:“事情是在我的库房发生的,所有损失都算我的,我按销货价赔付。” 蒲蓝和蒲萄显然很意外,因为损坏的是还未销出的货,而这些都是暴利货品,销货价多出了好几倍,显然这仓货赔得很惨。 蒲蓝问:“繁先生什么时候付?” “查清纵火主使后,只要与蒲先生无关,我就立刻到账。” 蒲蓝皱起眉。 繁音问:“蒲先生有问题?” 第90章 醋桶 蒲蓝说:“这批货还没销,繁先生按成本价赔付就好。” 白捡的钱还不要。唔……是怕繁音把主使栽赃到他头上? 繁音笑了一声,说:“蒲先生放心,即便主使就是您自己,我库里出的事,我也照样赔付。只有成本价还是销货价的区别。” 蒲蓝果然是在琢磨这个,这样一比显得他有点小气,不过小气才能赚到钱,何况繁音之前为了分成问题跟他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撕,现在突然大方就是很奇怪。他点了点头,笑着说:“那就谢谢繁先生了。” 繁音瞟了他一眼,道:“不用谢,我应该做的。” 蒲蓝似乎有点尴尬,蒲萄便过来说:“我弟弟年纪还小,这批货又损失巨大,他担心也是常理。我会回去告诉他,繁先生是先小人后君子的。” 看来成大事者就是要不拘小节,我至今仍记得繁音安排保镖撕掉她衣服的画面。此刻也不知怎地,觉得自己当时有点多管闲事。 繁音对她笑了笑,虽然他常常笑,但那种笑容从来都算不得开心。我在心里悄悄对比了一下跟我时候的,好像是更开心一点?这得问问小甜甜。 但想到小甜甜,我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好无耻。 小甜甜才是我爱,也应该爱的人。 说完这件事后,蒲蓝他们就走了,临走前还对我笑了笑。 繁音当时没什么异样,还打发我去干活。管理仓库的人搬来一箱账本叫他看,他坐在那抽烟喝咖啡,一边打发我:“看看。” 我翻了一本,是这个库里的账本。 我问:“我都看点什么内容?” “心算一下损失。” “心算?” “不用太准确,精确到十位就可以。”他押了一口咖啡,理所当然地说。 “为什么要我看?”起码有三十多本,我才不想看。 他睖起眼睛:“过来。” “不要。”我说:“你不要打我屁股,我看就是了。” 他没吭声,闭上了眼睛。 十五分钟后,繁音似乎睡醒了一觉,问:“看完了?” “看到第三本了。” “快点。”他说:“还有十五分钟。” 还剩二十八本呢! “你来打我屁股吧!”反正十五分钟后还是要挨打的。 他皱起眉:“干什么?” “我看不完!” “为什么看不完?” “纸太多了。” “蠢猪。”他翻了个白眼:“只看每类总结。” “噢……” 他还总打断我的思路:“难怪你们导师说你的学习效率非常低。” “我去年成绩很好的!” “第一名?” “可能不算吧……” “哦。”他依然略鄙视。 我想想觉得不对头:“你什么时候跟她讨论过这种问题?” “昨天晚上。” “你晚上见她?”我问:“你俩干嘛了?” 他眯起了眼睛:“过来。” “……” “不打屁股,过来。”他笑着说。 我只好过去,他的头靠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我俩‘深入’地交流了你的学习。” “多深入?” “特别深入。”他一脸暧昧,说:“她还是那么优秀。” “繁、音!” 他目光一凛:“叫我什么?” “老、公!” “蠢货。”他拎起张本,塞进了我怀里,抬起手腕说:“十分钟之内。” 我才不看呢,我问:“你先回答有多深入?” 他白了我一眼。 半分钟后,推了推我:“又哭什么啊?” “我觉得好丢人,我们导师跟我老公睡了……”而且他俩还交流了我。 “所以?” “所以就哭了……” 他的脸颊贴到了我脸上,手臂圈住了我,这姿态还真是温柔。他说:“适可而止。” 我抽着鼻子问:“那到底有多深入?” 他吻了一下我的脖子,没说话。 这下我真的想哭了。 “醋桶。”他最后也没解释。 账本看完了,按照成本价,繁音得赔七千多万,销售价大约要翻五倍。但看他态度闲适,这应该不算多。 我满脑子都是数字,晕头转向得上了车,还未清醒,繁音已经开始秋后算账:“那天真的没做?” “真的没。” “怎么可能?”他嗤之以鼻:“别告诉我他是个正人君子。” 我小声说:“反正他那天是……” 他撩起眼皮,酸得像一桶陈年老醋:“亲了?” 哟? 这么好的机会我怎能不抓住:“昨天到底多深入?” “亲了?”他坚持要先听。 “昨天到底多深入?” 他拎起了我的耳朵:“听不懂?” 我白他:“醋桶。” 他冷笑一声,松开捏着我耳朵的手,扬了起来,作势要打我的屁股。 我赶紧捉住他的手:“亲了!” “摸了?” “对!” 他问得极快:“带套没?” “没做呀!”我问:“没做戴套干嘛?” 他没吭声。 我瞧他脸色阴沉,虽然很想说明明是他让我去的,就应该知道会出现这种结果。却还是贱贱地说:“我是被迫的……” 他还是不吭声。 算了,我挪了挪屁股,坐到车门边上去。 繁音突然开了口:“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肯定是啊,我可是“苏小姐”嘛。 “先回答多深入?” “没做。”他彻底冷下了脸,凶恶地看过来:“回答问题。” 真烦。 “我年轻漂亮,身材又好,文化又高,又努力,又认真,又可爱,又……” 我在他充满鄙视的目光中住了口,见他似笑非笑地问:“又怎样啊?” 我偷偷说:“又性感……” “脸伸过来。” “干嘛?”这样两句话就打我呀? “搓搓指甲。”他屈起手指,给我看:“又厚又硬。” “我没我说的那么好吗?” 他瞥了我一眼,傲娇地回答:“有自信是好事。” “那你干嘛吃醋咧?”我说:“你可别回答说‘因为你是我老婆’,你完全可以不把我当老婆看嘛?谁逼你了?” 他没怒也没笑,只说:“过来。” “干嘛呀?” “过来。”他睥睨着我说:“否则打屁股。” 我凑了过去,他的手掌按住了我的后颈,狠狠地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给我离他远远的。” “为什么呀?”我明知故问。 “我不爽。” “你为什么不爽呀?”我感到了一种调戏他的快感。 结果他没回答,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屁股。 我痛叫一声,又被他按住头,准确地压住了他的嘴,手还在我疼的地方揉了揉,揉得我更疼了…… 我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真的没做?那你见她干什么?” “没见,就打了通电话。”他的表情很不老实:“不过约好下周见面。” “见什么呀!她可是你老婆的老师!”这贱人:“不准见!” 他歪过了头,神色随意:“不准?”语气就像在确定我有没有疯。 “不准。” “长胆儿了。”他嫌弃道:“我偏要见。” 我想威胁他,可那样肯定会挨打。只好故技重施,嘴巴一扁,眼泪说来就来了。 他果然露出一脸崩溃:“我打屁股了。” 我哭得梨花带雨。 “小心眼。”他一把把我从他身上推了下去。 我看得出,他已经快被我烦得交代了,连忙爬过去,扑进了他怀里,把眼泪都蹭到了他的衬衫上。 他果然烦躁地交代了:“只问问你在学校的表现。” 我连忙抬起头:“那约会不?” “不约会。”他就像头斗败的公鸡。 “想约会不?” “不想。”他按住了我的头:“再哭就把你扔出去。” 都交代了我还哭什么呀? 我冷静地坐回去,繁音崩溃地瞟了我一眼。 一上午只做了这两件事,我以为中午可以吃顿好的,但我以为的不对,繁音又把我领去他洗钱的公司,说今天是开午餐会的日子。 午餐吃的是炸猪排,味道中规中矩。一共吃了三小时,他们倒是没有讨论任何违法工作,只是汇报销售业绩和服装设计。我觉得他们是洗钱的,主要是因为这衣服真的都太丑了…… 因为大家都直挺挺地坐着,我也维持了直挺挺的造型,虽然繁音老偷偷摸我的腿,但我还是优雅地保持了“繁太太”应有的优雅跟体面。 转眼就到了下午,这会儿我已经困了,问:“你不要睡午觉吗?” “没空。”繁音对阿昌说:“给她汇报剩下的行程。” “两点钟见aach先生。” “三点钟见aadasch夫人。” 我忙问:“她是谁啊?” “我妈妈介绍的合作伙伴。”他靠过来,低笑着说:“做高级皮肉生意的,我打算把你卖给她。” 变态…… “四点钟去机场接费先生。”阿昌说:“然后……”阿昌陷入纠结。 繁音问:“怎么了?” “韩夫人希望费先生到她家喝下午茶,但老先生也要求喝下午茶。” 繁音皱起眉:“我爸晚上有事?” “他说他想保持正常的生活作息,六点钟就睡觉,因此晚餐没有时间。” “六点钟睡什么觉!”繁音说:“告诉他,下午茶去我妈妈那,晚上只要费先生愿意,他可以陪费先生喝点酒。” “好。” 我问:“费先生是谁?” “我的教父。” 哟! 我愕然问:“你还信教?你信什么教?” “天主教。” “天主教允许你婚前性行为?允许你跟有有夫之妇上床?” 第91章 下地狱 “不允许。”他回答得振振有词:“但我就喜欢挑战规则。” “噢。” 他瞥过来:“有意见可以提。” “你这样,主会惩罚你的。”我说:“死后会下地狱。” “有什么关系。”他摊手:“我早就下地狱了。” 我不由嘟起嘴:“噢。” “怎么?”他目光开始严厉。 “如果真有地狱,那你算是有一个灵魂,还是两个?如果是一个,我家甜甜也要陪你下地狱,这不公平。” 他冷笑一声。 “我说得不对么?” “天主是公平的。”他说:“凡是满手鲜血的人,都没有资格上天堂。所以,我下地狱,他也得下。”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他是说他俩是同样肉体的? 繁音说完就闭上了眼睛,靠到了车窗边。 阿昌继续汇报:“晚上要见小家族,该收账了。” 繁音没吭声。 阿昌似乎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张家管事说是生病,没有亲自来,也说最近没有收入。” “做了。”繁音说:“拎着他的头来。” “好的。”阿昌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一样平常。 “算了。”繁音说:“不用让我看见他。” “好的。” 我没听懂,问:“你不杀他了?” 繁音没吭声。 “要杀的。”阿昌说:“只是不用把他的头提过来了,因为你在,人头会吓着你。” 我已经被吓着了…… 繁音瞪了他一眼,阿昌尴尬地扭过头。 “把头提过来。”繁音又开始傲娇了。 我连忙凑到他跟前:“那我晚上可以回家睡觉吗?” “不可以。” “那可以不给我看头吗?” “不可以。” 我连忙搂住他的手臂,甜甜地叫了他一声:“老公……” 他瞥我。 “小老虎~” 继续鄙视地看着我。 “老公嘛。”他就是要这个,我知道,我满足他就是了,“求求你。” 他还是不吭声。 我主动自发地连起来:“老公,求求你,别让我看头。” 噗嗤一声传来,是阿昌。 繁音大概是没脾气了:“知道了,端庄点。” 我端庄地挤着他坐好,余光发现他嘴角的笑意。 接下来先去见了那两个人,男的是银行行长,我在车里等着,繁音进去跟他谈。女的,就是他说要把我卖去的,长得还挺美的,繁音当然没把我卖给她。找她是因为他需要增加赌场,需要她的资源。 谈完是三点半,我们开始启程去机场。 繁音在路上叮咛我:“费先生很重视礼节,别表现得太丢脸。” “好的。”我说:“我是有礼貌的人。” “这种话不要在他面前说。” “噢。” “不要跟他讨论宗教。”他说:“他很虔诚。” “噢。” 他摸了摸我的头:“我很担心你。” “放心吧。”我问:“费先生是做什么的?” “军火。”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吓唬我:“所以别惹他不爽,免得他做颗炸弹让你上天。” 呃…… 我配合着苦下脸:“我不去了,好恐怖。” 他得意地笑起来,捏了一下我的脸。 费先生不是自己来,他还带了他儿子。看上去很小,才十多岁的样子,是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 繁音热情地跟他们拥抱,并且没有介绍我。 虽然被他叮咛半天,但根本没有人注意我。 繁音把我撵走,让费先生坐他的车去了。 我跟小朋友坐在一起,路挺远,因此怪无聊,我试图跟小朋友聊天:“小先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费怀信。”他撩了我一眼,姿态甚是高傲:“你好。” “你好。”我问:“你今年几岁了?” 他不说话。 我先自我介绍:“我二十岁了,你呢?” 他还是不说话。 我有点受伤,只好问:“不方便说吗?” “是的。”他丝毫不给我面子。 “噢。”我说:“对不起,冒犯你了。” “没有关系。”他依然那么冷淡。 我被伤害了自尊心,只好掏出平板电脑打游戏,是一个搏击游戏,画面是战斗机驾驶舱,以超越和殴打敌方战斗机为获胜方式。 打着打着,感觉这孩子的眼睛瞟了过来。 我扭过头,跟他的目光对上了。 他从容淡定地解释:“你是飞行员。” “你怎么知道?” 这孩子是什么转的? “而且不是很专业。”他继续评价。 “谁说的?我已经飞过了。” “一定不是正式飞行员。” 我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又不吭声了。 “说说嘛。”我问:“别这么神秘。” “说了你也不懂。”他说完,停了停,说:“抱歉,我可能伤害了你的自尊心。” “也没……”我说:“你说得没错。” “加油。”他冷淡地说。 “噢。”我想了想,问:“你是不是蛮想玩我的游戏?” “不想。” “你要玩我可以让给你。”我展示给他:“你看画面很逼真。” “谢谢你的好意。”他再次无情地把我毙了:“它很幼稚。” 我把游戏关了。 寂寂无言了一会儿,小伙子开了口:“你不玩了?” 看来还是挺话唠的,不过长大以后肯定会变成他爸爸那样吧,看起来凶凶的那种人。 “你都很幼稚了。”我撇撇嘴。 “抱歉。”他还挺体贴:“它不幼稚。” 我凑过去,小声问:“你开过飞机吗?” “暂时还没有。” “那以后会开啰?” “嗯。”他瞥了我一眼:“请你直说?” “你就是想玩吧?”我拿着平板诱惑他:“玩吧,我不告诉你爸爸。” 他犹豫了一会儿,接过了平板。 嘿嘿,我感觉自己获得了一个小小的胜利。 他打开游戏,研究了一会儿菜单,加入了一个对战模式。一开始还跟在别的战斗机身后躲着,应该是在熟悉操作。 因为队伍是随机匹配,他所在的队伍有点菜,这会儿本方已经被击毙了四架,敌方一架都没少。 他终于熟悉了,开始反击,很快就击毙了一架。 菜单还没刷新,又击毙了另一架。 画面不停转动,但他根本不眼晕,一边躲避,一边找准机会熄灭对方。 显然这小子的地图感和逻辑思维都超级强悍。 我方已经没什么人了,敌方也只剩两架了,他目前是全场击毙数量最高的,我替他欢呼:“你好厉害呀!” “别吵。”他皱着小眉头,非常严厉地说。 噢。 双方都只剩一架了,这时候大家都很难找到对方。 小怀信皱着眉头,很谨慎地没有贸然出手,偶尔试探性地朝对方发起进攻,对方也是。 画面依然在不断旋转,这游戏做得非常逼真,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飞行员,长时间盯着这么高强度的旋转应该会头晕。 砰地一声,小怀信被击毙了。 成绩出来了,双方同归于尽。但因为小怀信是本场击毙最多的,加分无数,算成冠军。 小怀信显然很不满意,关了游戏,把平板递给我,说:“谢谢。” “别生气。”我说:“那位肯定是个高手,搞不好是专业飞行员。” 他还是不说话。 我摸摸他的头:“别生气嘛,你已经很牛了,我每次玩都输。” 他瞥了我一眼,似乎并不意外,但很有礼貌地说:“谢谢。” 快到地方了,平板电脑的呼吸灯开始闪烁。 我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游戏里有人发了一条好友请求。 是个豹子的头像,名字叫loki,好友请求的内容是:你好,我是0324,你打得很好,可以加好友一起组队玩吗? 随机分配的队伍都是随机挑选名字,刚刚那个跟小怀信同归于尽的就是0324,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找到我id的。 我正想告诉小怀信,车已经停了,司机过来拉开车门。 我就先把平板放好,跟他们一起下了车。 韩夫人和繁星在,她丈夫不在,她说他出差去非洲了。她女儿也不在,韩夫人说她快考试,正在学校的图书馆复习。 我们坐在一起喝茶,小怀信被繁星拉走了,说要让他陪她去骑马。 费先生来好像没什么事,纯属看朋友,因此唠了些家长里短。我从下午就开始困了,但还不敢睡,没人理我感觉好糟糕。 幸好韩夫人解救了我:“灵雨是不是困了?” 繁音看过来,我忙打起精神:“不困。” “不困就去看看两个孩子吧。”韩夫人笑着说:“我看你也不爱听这些。” 繁音又狠狠地捏了一下我的屁屁,疼得我淌了一溜冷汗。 去马场时,繁星和小怀信正聊天。我过去时,看到他俩一起摸地上的小狗。 是比格,有两只。看样子是繁音买的?我还以为他送给了某个女人,没想到是送到这来了。 他俩背对着我,于是我猥琐地偷听他俩的对话,听到繁星说:“是阿姨给我买的,可爱吧?” 小怀信问:“她要嫁给你爸爸?” “嗯。”繁星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不错。”他像个大人似的冷静评价。 “还有嘞?” “很温柔,很可爱。” 没想到对我的评价竟然这么高,我好意外,有种受到难得夸奖的感觉。 第92章 老寒腿 繁星说:“我觉得她蠢蠢的,我爸爸也说她蠢得跟猪一样。但是我爸爸挺喜欢她的,有这么蠢的小妈感觉有点糟诶。” 小怀信没吭声。 繁星还挺喜欢跟他唠的,可能是因为这孩子没朋友,这么傲娇也要唠下去:“你是不是来看我姑姑的?” 小怀信还是不吭声。 “你别害羞嘛,你肯定喜欢我姑姑。” 小怀信抬起眼皮,瞅瞅她,问:“你怎么知道?” “我姑姑长得好看呀。”她那小表情跟老鼠似得:“还聪明,数学可厉害了。” “你还小。”怀信用那种“我很老”的口气说:“不要太八卦。” 繁星嘿嘿直笑,搂着小狗,半天没吭声。 我正想出去,突然又听到繁星的声音:“怀信叔叔。” “嗯。” “你想不想要弟弟妹妹?” “想,怎么?” “我告诉你个秘密。”她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能听到:“那个阿姨之前有宝宝了。” 小怀信果然完全不八卦,根本不吭声。 “可惜又没有了,哎,我还以为我能有个弟弟哩。” 小怀信说:“妹妹比较好。” “为什么呀?” “妹妹比较老实。” “弟弟好呀。”她还挺暴力:“弟弟可以帮我打架。” 他俩就这个问题讨论了一会儿,听得我有点难受。不管是什么,那孩子都没有了。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突然开始恨繁音。也恨我自己,我最近跟他的关系好像变得特别好了。我甚至在内心深处觉得有点幸福。 我没出去,直接坐到了地上,心情突然特别低落。 突然听到沙沙的脚步声,睁眼发现是其中一条比格,正歪着脑袋张着圆眼睛瞅着我。 眼前多了一双皮鞋,我抬起头,是怀信,他手里拿着手帕。我接过来,说:“谢谢。” 他没吭声,转身走了。 小狗舔了舔我的脚,也跟上他跑了。 我擦了擦眼泪,也不知为何,越擦反而越多,忍不住捂住了脸。繁星的话没有任何地方不好,对我而言,却字字诛心。 怀信跟繁星一起骑马去了,我自己哭了一会儿,听到有人叫我,是这边的管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扶我起来之后,说:“费先生要走了。” 繁星还想在这儿呆着,还想把怀信留下来,搂着他不撒手。怀信还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哄了她一会儿才算作罢。 此时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但还得去繁爸爸家。 算算时间,吃完饭还得跟那些什么家族收保护费,铁定好晚了。 繁音依然陪着费先生,我依然跟小怀信在一起。 我跟他说:“0324请求加好友了。” 他不吭声。 “他说想跟你组队玩。” “我没空。”小怀信说:“你可以加。” “我玩得不太好,加上会丢脸的。” 他没吭声。 好歹我也收了他一块手帕,自觉熟络了不少:“星星说的都是真的?” “阿姨。”他说:“这是我的隐私。” 我怒了:“我为什么是阿姨?”我跟他是一辈儿的,他应该叫姐姐。 他眼里划过一抹笑意:“是真的。”看来他也觉得我们挺熟了。 “你喜欢她姑姑?” 他没说话,神色更严肃了。 好吧,我不问了。 他也没再吭声。 繁爸爸家住得不远,我们很快就到了。 到时繁爸爸就站在大门口,特别矫揉造作地抱住了费先生:“费费!” 繁音黑了脸,我艰难地忍住了笑。 费先生推开他,似乎也觉得有点丢脸。 繁爸爸又过来抱怀信,怀信好端端的发型就这样被他亲成了鸟窝。 繁爸爸给费先生拉开车门,一边指着我说:“这是我儿媳妇。” 费先生说:“我知道。” 繁音的脸黑得如同锅底。 繁爸爸还问:“漂亮吧?” 费先生瞟了他一眼,就像繁音看我时那种眼神。 繁爸爸非常得意地拍了拍费先生的肩膀,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些什么。 餐厅已经摆好饭了,是意大利餐。 繁爸爸一坐下就问:“喝点酒么?” 费先生像看神经病似的看向他。 繁爸爸朝他眨眨眼睛。 费先生便说:“喝点吧。” 繁爸爸立刻派人倒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繁音冷着脸补充:“一盎司。” “音音……爸爸这么可……” “两盎司。”繁音命令:“不能再多了。” 于是愉快地开餐了。 繁爸爸问:“费费,那个女人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费先生淡定地回答:“都跟你无关。” “不是这个啦。”繁爸爸说:“她非要下午茶时见你,没说什么?” “没有。” “我孙女哩?” “在。” “她不回来了吗?” “嗯。” 繁爸爸立刻苦下脸:“整天不回爷爷家,不回来看爷爷,爷爷这么寂寞,她都不想爷爷……” 没人理他。 我觉得不好让老人冷场,便说:“星星肯定很想你的,只是奶奶家里有姑姑。” “哎呦……”繁爸爸来劲了:“爷爷家里也有爷爷呀!我一个人住在这种空落落的地方,整天与狗为伴。费费呀,我跟你说,前些日子我的老寒腿犯了,音音也不回来,星星也不回来,儿媳妇也不回来。哎呦我简直……” 费先生扬了扬眉:“老寒腿?” “对哦,疼,特别疼。”繁爸爸痛苦地押了一口酒:“尤其是阴天下雨!” 繁音向我投来一个“叫你不要搭理他”的目光。 “穿条棉裤吧。”费先生说。 “不顶用呀。”繁爸爸苦恼地说;“这老寒腿疼起来特别要命,我是站也站不起来,坐也坐不下,躺着还得曲着腿,嘎贝儿直响。我现在好担心唷,等我走不动路了要怎么办?” 繁音默默地切着盘子里的食物,充耳未闻。 “那就忍着吧。”费先生说。 老寒腿不会是真的吧? 那真的挺受罪的,我忙问:“您的病多久了?” “好多年了。”繁爸爸说:“你老公都不管我。” “您没去医院看看吗?”我问:“医生怎么说?” 怎么满桌人都看我? “医生说呀,”繁爸爸得意地说:“这个病主要需要亲情,需要儿子和媳妇还有孙女多来陪伴,尤其是儿子,要经常帮我按摩。” 好吧,我好像被他耍了…… 繁音依然不吭声,费先生说:“你娶个老婆吧。” “哪有女人愿意嫁给我噢……”他大约是在刷存在感吧,可能真的有点寂寞? 费先生和繁音一起微微地冷笑了一下。 小怀信依旧淡定地切着食物,旁若无人地切着。 繁爸爸又找到了新的话题:“那个女人是不是很得意?” “没有。”费先生已经吃完半盘了。 “我明明约好跟你吃下午茶,结果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非要让你先见他妈。”繁爸爸撇着嘴,说:“她晚餐怎么就没空了?最近不是休假吗?” 费先生没吭声。繁音瞥了他一眼:“我妈妈提起你了。” 繁爸爸凑过去:“说我什么?” “问你老寒腿好了没。” “你怎么跟她说?” 繁音似笑非笑,不言声。 繁爸爸立刻问:“那她怎么说?” “让你好了就赶紧替我上班,我要休假。” “哎呦,还没好呢!”繁爸爸说:“这种病怎么会轻易好呢!而且你不是刚休过假么?怎么又休?” 繁音睥睨着他:“休假给你按摩老寒腿。” 繁爸爸明显眼珠一转,推了推眼镜,问:“是不是灵灵怀孕了?” “嗯。”繁音居然这样面不改色地说谎。 一桌人全都看向了我。 我低头瞅瞅自己的肚子,陷入无语。 “干得漂亮。”繁爸爸立刻告诉费先生:“看我儿子又怀孕了!” 费先生瞥着他:“所以?” “我儿子能干吧?”繁爸爸开心地说:“人生已经成功一半了!你们家怀信也要赶快抓紧。” 费先生跟繁音对视了一眼,双双无语。 总算吃完饭了。 我已经憋得几近内伤,非常想笑。 喝了一杯茶,繁音便说:“我们走了。” 繁爸爸问:“去哪儿?收账?” “嗯。” “灵灵去哪?” “陪我去。” 繁爸爸立刻正经起来:“不行,让灵灵在家歇着。” “她没怀孕。” “我知道。”繁爸爸说:“那种地方不要领女人。” 我正好也不想去!现在都十点了!连忙告状说:“爸爸,他还要给我看人头。” 繁爸爸眯了一下眼睛,看向繁音:“让她待在我这儿,陪怀信玩一会儿。” 繁音瞪了我一眼,因为他被我诬陷了,他明显不服,说:“那你记得辅导她做功课,等一下林叔来送卷子,做完让她睡。” “呃……”繁爸爸立刻萎了:“其实灵灵如果想见识,那也……” “不会的可以问我。”费先生说:“别带太太入那个圈子。” 繁音摸了一下我的头,转身走了。 繁爸爸立刻告诉费先生:“这小子出的卷子都特别难。是不是,灵灵?” “是。”我忙说:“我昨天做了半晚上呢。” “所以就让孩子睡觉吧。”繁爸爸说:“去吧灵灵。” 我高兴起来。 费先生说:“卷子谁做?” “你呀!”繁爸爸说:“拜托了费费,我可不会!” 第93章 天才的世界 费先生皱起眉:“你儿子出的题让我解?” “真的特别难,你看到就知道了。”繁爸爸信誓旦旦地说:“我对天发誓,绝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费先生没说话。 小怀信问:“真的很难吗?我也解不出?” “就得你爸。”繁爸爸说:“你还没学到那呢。” 大家都沉默。 我看不管难不难,繁爸爸至少不愿意,早知道就跟繁音去了,那卷子不睡觉也做不完。 幸好繁爸爸是向着我的:“你看孩子都有黑眼圈了,这么累了。让她休息吧,你就帮帮忙嘛。”一边用手指头捅我:“快叫费叔叔。” 我赶紧腆着脸凑过去:“费叔叔,求求你,我都不会,做不完的。” 费先生看了我一眼,说:“超纲题不用做。” “一般来说,”繁爸爸嘿然:“我儿子是不会超纲的。” “那怎么全都不会?”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孩子前段时间病了,一直没去上课。”繁爸爸善良地替我解释:“课程落下了,你看现在还蔫头蔫脑的。” 我连忙摆出“蔫头蔫脑”的表情,余光看到小怀信抿着嘴巴笑了一下。 笑话就笑话吧,那些题我担保他也解不出。 费先生终于扛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了:“我先看过再说。” 又聊了十几分钟,试卷和书一起被拿来了。 费先生翻了一遍,繁爸爸问:“难吧?” 费先生说:“都是基础题。”遂瞟向我。 繁爸爸“呃”了一声,拿过卷子,陷入无语。 之前说得那么邪乎,显然小怀信也来了兴趣,走到繁爸爸背后看了一眼,他肯定还没学到,好像还有点兴趣。 我觉得他俩是觉得我笨,那我就承认:“我特别笨,所以……我真的不会。” 繁爸爸一听我这么说了,立刻腆着老脸说:“费费你就帮帮忙吧,我又不会开飞机,这东西我不熟啊。” 费先生端着茶杯,没说话。 小怀信犹豫了一会儿,很善良地说:“爸爸,我能试试么?” “你还没学到。”费先生看向我:“已经困了?” “有点……” “明早五点来这里。”他说:“我教你。” 繁爸爸立刻拉我的胳膊,激动道:“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兴奋啊! 我高高兴兴地滚去睡觉了,睡得是小甜甜的房间,他隔壁是大佬版的房间,风格完全不同。小甜甜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玩具,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忍不住四下翻了一会儿,没发现病例之类的东西,也不敢擅自到隔壁去,便乱捏了一会儿他的玩偶,搂着他那只跟我一样的小狮子玩偶睡了。 简直睡得不要太舒爽。 五点钟,我再跑来茶室时,费先生已经在了。 我跟他打了招呼,他也没说什么,还是那么冷淡的表情。但我知道他的心是热的!绝对是热的!他搞不好现在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却帮我做作业了! 怀揣着亢奋的心情,我坐到他旁边。 他没说话,开始在草纸上写。不到两分钟就写完了,递给了我,问:“看得懂么?” 我看了一遍,他写得很细致,公式下面划了线,旁边的空白处标了原型。而且他的字超级漂亮,字迹工整,力透纸背。 我忍不住赞叹:“费叔叔,您的字好漂亮啊……” “看内容。” “内容好仔细啊……” “看懂了?” “嗯。”我真的看懂了。 他把草纸放过来:“试着解一下第三十五题。” “啊?”我不会啊! “是第五题的变形。”他比繁音温和多了:“试试看,不会再问我。” 果然是第五题的变形,就是偷换了一下概念。我坑了五分钟,总算把它写了个差不离。 费先生拿到我的草纸,也是皱了一下眉。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我的字有点丑。” “不丑。”他说得很委婉:“但可以再练练。” 在他这笔字面前,我是没勇气说我是全省书法大赛冠军的…… 于是我说:“好的。” 他又说:“再找找,还有没有前四题的变形。” 我找了好一会儿…… 找到了! 一瞬间就搞定了二十多道。 都解对了,费先生似乎还算满意。 我想说点话,但费先生在忙着给我做第六题,便没吭声。 蘑菇了一会儿,见他边写边问:“想说什么?” “您一早就起来看我的卷子了吗?” “我也是刚到。” “那您是昨天就发现有变形了吗?” “嗯,不过这个不用发现。”他说:“你的知识点不够出这么多。” “您怎么知道我的知识点是哪个范围呀?”我已经要跪下来磕头了,好希望他是我们导师! “挑几道题想想就能确定大概范围了。”他把草纸推过来,说:“看这道。” 一如第五题的详细,还有那漂亮的字体,真是一种享受呀!我赶紧显摆:“我找变形!” 他没说话,任由我凑了过去。 很快就解好了,果然有两道变形题,好有成就感呀! 如此这般,十五分钟,一百道就搞定了。 费先生问:“饿么?” “有点,您饿了吗?” “还没。”他说:“歇会儿吧。” 我连忙给他倒茶,顺道找他聊个天:“怀信是不是也很聪明呀?” 他点头:“还好。你也很聪明。” “谢谢。”嘿嘿,被这么聪明的人夸奖,感觉……略有点害羞啊。我继续找话题:“您有没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呀?” “用点心。”显然他是乐意分享的,只是太模糊了,大概高手都是这样的吧:“上课认真点。” “那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学习到晚上几点呀?” “学习到下课。” “不用做作业吗?” “回家的路上就做完了。”他喝着茶,十分淡定。 我膜拜得不行:“高考呢?” “一样。” 我不行了不行了:“我高考的时候都学到凌晨三点的……” 他笑了一下,说:“没那个必要,睡眠时间太短只会破坏记忆力。” “噢。”我深以为然:“我也这么觉得。” 他没说话。 我不知道还要聊什么了,便说:“我继续?” “等等。”他没说原因。 那我只好继续找话题,因为干巴巴地坐着很没意思:“真不知道繁音为什么要给我出这么多题,还说每周三都要考我,让我四点钟就起床。” “他太要强了。”费先生说:“他在你这么大时,熬通宵是常事。” “他熬通宵学习?” “嗯。” “那他成绩怎么样呀?” “很好。”他说:“他的记性非常好,字也写得漂亮。” 我知道他的意思,忍不住苦了脸:“费叔叔,我肯定会练字的……” 费先生笑了一下:“他成天打击你?” “嗯……” “别搭理他。”他说:“他不会骑单车。” “嗯?”我忙说:“这个我会耶!” 费先生又笑了一下,没说话。 好的,我记住了!我会反击他的!我保证! 正聊得开心,门突然被人推开,是繁爸爸,他乐颠颠地坐过来,问:“都做完啦?” “给你留了一半。”费先生说。 繁爸爸立刻苦下脸:“不要这样嘛,我真的不会开飞机。” “就理论知识。” “这东西得找那个女人。”繁爸爸几近崩溃:“你叫我答开船的还行,这个真的不擅长呀……” 费先生瞟了他一眼,说:“你儿子就快来了。” 繁爸爸只好满脸悲愤地抽过卷子,垂涎欲泣地翻了一会儿书跟讲义,居然真的开始写了。 我凑过去,呀,他的字也写的好漂亮啊!好飘逸的字体。 他就写得没有费先生那么详细了,只写了步骤,还力求精简,能三行绝不四行那种,而且一口气写了十几道,推了过来,直接说:“抄一遍吧。” 我有点看不懂他写了什么,只好问费先生:“您能不能检查一下?” 费先生说:“不用检查,都是对的。” “可是我看不懂呀。”我说:“他写得太简略了。” 费先生便说:“你把公式写上。” 繁爸爸不悦地看向他:“写它做什么?” 我赶紧说:“我看不懂,抄一遍还是什么都不懂。” “笨蛋啊你。”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我的头,愤愤地写上了公式,还在后面标上了页码。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真的只看了一遍书,可他居然把页码给记住了! 瞬间有种冲进了天才的世界里的感觉。 不过繁爸爸这么生气,我决定哄哄他:“爸爸。” “嗳!” “我能不能每天都来找你呀?” “干什么呀?” “教我做作业呀。”我说:“我们导师都没有你厉害。” 繁爸爸瞟向我,眼角带着坏笑:“那爸爸跟费叔叔谁解得好?” 呃…… 我想回答费叔叔,但我觉得这样会惹他生气,只好看向费先生,朝他求救。 费先生这么聪明的人当然秒懂我的意思:“说他吧,毕竟要经常用他。” 繁爸爸“嘁”了一声:“问音音吧,这些他都学过。他不教你就去问他妈,她不在就问那个男人,他俩都这个专业。” 第94章 认真考虑 “噢。”我说:“那您就不愿意教我呀?” 他家离我们学校近一点。 “我真的不会呀。”繁爸爸说:“没看我正现学呢吗?” “噢。”现学都这么厉害,我觉得这不是用心就能做到的,我是没这个天分了。 他很快就解完了,我当然不能完全照抄,也稍微做了点改变,总算赶在六点之前交了卷子。别说,做完这份卷子,瞬间觉得把那一周的课全都补回来了。 吃早饭时,小怀信神采奕奕地进来了,显然他不是刚醒,我问:“你到哪去了?” “跑步。” “跑了多远?” “大概十公里。” 我震惊了:“你几点钟起床的?” “五点。” “你是专业的吗?” “提神。”他瞟了我一眼,说:“你不是飞行员么?” “嗯。” “不训练?” “最近没有训练。”还不知道体检能不能过。 聊到这儿就开饭了,刚拿起刀叉,佣人又开门,繁音来了。 他跟大家打了招呼,坐到了我旁边,似笑非笑地说:“睡得不错。” 繁爸爸善良地说:“哪有哪有,孩子学习到很晚才睡。” 费叔叔假装没听到,默默地开吃了。 繁音靠到椅背上,叫:“怀信。” 小怀信抬起头。 “她几点睡的?” 我好紧张…… 小怀信淡定地回答:“三点。” 繁音给我投来一个“你行啊”的眼神。 席间他们聊了一下昨天收账的事,繁音说他刚刚忙完,还没睡觉。我不由非常庆幸昨天没有跟他去…… 吃过饭后,我也该上课了,繁音便把我接走了。 在车上要走了我的考试题和答案,翻了翻,说:“哟,把费叔叔请动了。” 我没敢说话。 他翻到后面,酸味更浓:“哟,连我家老头儿也出马了。” 我忍不住了,问:“你怎么知道的呀?” “看这行文逻辑就知道是他俩。”繁音似笑非笑地瞟我:“嘴挺甜?” “嗯……主要还是你爸爸和费叔叔人好。” 他磨着后槽牙,没吭声。 “但是我都学会了。”我说:“我真的学会了,真的,他俩主要是辅导我。” 他白了我一眼,继续翻到底:“蠢猪。” “我怎么蠢啦!” “没几道是你自己做的。” “我写了七十多道呢!”剩下的都是繁爸爸一口气写完的。 繁音瞥我。 使用大招的时候到了:“听说你不会骑自行车?” “我有必要会?”他似乎有点尴尬:“谁告诉你的?” “不告诉你。” 感觉后背一阵掌风,我缩起脖子,他没捏着,便把手放到了我头上,揉了一下,问:“他厉害吧?” “厉害,不过你爸爸也很厉害。” “我爸肯定是被逼得,他根本不会开飞机。”繁音说:“那有没有跟人家取取经?” “取了,他说用心点,上课认真听。” “没了?” “没了。”我说:“人家聪明。” 繁音嘀咕:“真小气。”顿了顿,又道:“那你就用点心,认认真真地全听懂。” 我真是想不通,靠过去问:“你干嘛这么关心我的学业呀?” 他白了我一眼:“我解释过。” “我不记得了。” “你能记住什么?”他烦躁地说:“让你老得有趣点。” “老成你爸爸那样?”他真的挺可爱的。 他笑着瞟了我一眼:“难不成你还想老成我妈那样?” 我嘿然无语。 已经能看到我们学校大门了,繁音突然问:“昨天有心得么?” “心得?” “嗯。” “你好累呀。”我说:“费叔叔好聪明,你爸爸也好聪明,怀信也好聪明,而且他跑步很厉害。当然了,老公你也好聪明。” “别看费叔叔那么跟你说,但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我爸爸现在多一点,五个。怀信每天学习超过十个小时,另外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练身体和技能,他的能力已经比你强很多了。”他说:“还觉得我对你的要求高么?” “也不算高……”感觉好日子到头了。 “只会上床的是whore,只会犯懒的是loser。”他的口气十分冷淡:“你认真考虑。” 他果然很要强…… 严厉一点也是在帮助我:“我会努力的。” 他亲了我一下。 下车之后,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折回来时,发现车还没走,连忙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放下,繁音的头靠过来:“干嘛?” “你早点休息。” “嗯。”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还有……”我犹豫了很久,心里紧张且害怕:“上次,你以为孩子是蒲蓝的吗?” “不。” “那……到底为什么不要孩子?” “不是我的。”他看着我的眼睛,回答得非常干脆。 我大概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没有回答“没人有资格生我的孩子”这类话。 于是我问:“那怎样才算是你的?” “跟我做。”他特别强调了“我”这个字。 “也就是说,如果像昨天那样,我怀孕了,那你就要吗?”我还是仔细地确定一下。 “嗯。”他的表情很认真。 我又问:“那如果是以前……”我也不知道怎么问,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起了一个质的变化,虽然我不想承认,看样子他也不想承认。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我自己这方面似乎还好解释,但他完全是突然转变的,这让我觉得措手不及:“我是说,你很嫌弃我的时候,你会要吗?” “会。” 虽然他全程都很认真,但我还是有点没法相信:“那时也会?” “会。” “那为什么别人不会?”我咬咬牙,说出了口:“比如罗嫚。” “我不想解释。”他依然回答得相当干脆:“下不为例。” 那就真的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在他心里,小甜甜跟他是两个人。虽然在我看来血缘相同。 这应该是个不错的答案吧,至少只要我还能生,能保证孩子是“他”的,孩子就还会有。小甜甜那么好的人,肯定会理解这个。我只是想当妈妈而已。 这样想想,我的心情便稍微好了一小点。该不该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了,也只能用情况似乎正在慢慢变好来安慰自己。 我说;“那我没事了,老公拜拜。” 他把脸侧了过来:“亲一下。” 我亲了他一下。 他笑了笑,没说话。 我正要走,他突然伸出手,抚上了我的脸。 大概是因为他此刻的目光太温柔,我不由有点紧张。 “上次对不起。”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但我跟他并不是同一个人。对我而言,那是一种背叛。”顿了顿,又道:“我不接受背叛。” 我很想问他,既然连自己的另一个人格都不能接受,那干嘛要把我送给蒲蓝? 可想想他打算杀我,也就不想再问了。 虽然我已经按照费先生说得,专心听讲了,但吸收能力大概是天赋吧,我怎么也做不到下课完全不复习的程度。 繁音最近很压榨我,他先请了一个专门做计划的团队,给我做了一个长达半年的学习计划,精确到每分钟。然后给我请了好多老师。我忙得两脚朝天,每天还要被他这样那样一下。繁音也没时间辅导我,就把我撵去他妈妈家了。他妈妈经常都不在,但她丈夫在。他讲得比费叔叔还详细,态度比费叔叔更温柔。 当然了,像我这种机灵鬼,当然要时常给人家送点小礼物,大家都夸我懂事。也会时常给费叔叔打个电话,他不忙时候就跟我聊会儿天,虽然内容大都没什么营养。但能听出他不讨厌我。 中间发生了一点小状况,这天繁爸爸打来电话,用那种极其官僚的口吻说:“灵灵呀,最近怎么没有找爸爸请教问题呢?” “我去找妈妈了。”这样叫感觉有点怪,但的确这么叫了以后,感觉温馨了好多,他们好像就此变成我的家人了:“还有舅舅。” 繁爸爸立刻就说:“哎呦,灵灵不懂事呀。爸爸专门为你买了书呢。” 繁音的小心眼一定是像了他。 我连忙杀去他家,他果然买书了,他还学习了,他还教我了,还叫我说谁教得好。我也不敢评价,支支吾吾了一番,他又难过起来,还是老寒腿的借口。最后这事儿以我真的帮他按摩腿而结束。 繁音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变成小甜甜了,我很想他。不过就算变了,我恐怕也不知道,虽然他每天都会来折腾我一会儿,但都在我睡着后和醒来前,基本没有见过面。 这半年简直是我前半生中最舒坦的生活,以至于我真的以为我的人生就此变好了,什么灾难都没有了。 孰料,这不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 这学期的考试成绩下来了,我的身体还不适合训练,但文化科目全都在强力压榨中排上了第一。拿到成绩这天,繁音特别高兴,先领着我去汇报给他妈妈,又禁不住繁爸爸的哭诉去了他家。中途还给费叔叔打了个电话,等于通知了除蒲蓝以外所有知道我是他老婆的人。 第95章 你别打我 我们吃了一整天大餐,繁音在繁爸爸的强力要求下允许他喝了一点酒,回家时我已经醉了。 从小到大,不管我的成绩是好是坏,家里都没有人注意。所以繁音家的反应让我又惊又喜:这就是有家人的感觉吧?失败有人鞭策,喜悦有人庆祝。 睡了一会儿觉得头晕,跑去吐了好几趟才清醒过来,繁音躺在床上翻电子报告。我晕头转向地爬上去,他便搂住了我的腰。我抱紧他,困得睁不开眼,感觉他的手掌正慢慢地抚摸我的头,动作轻柔又温暖。 这种感觉好幸福。 但好景不长,一股恶心又反上来,我连忙挣脱他的手跑下去。其实早就没东西吐了,而且我今天只赔繁爸爸喝了几杯,但就是恶心得厉害。 再回来时,繁音又搂住我,头靠过来问:“吃点药?” 我摇了摇头。 他用拇指摩挲着我的下眼睑,因为我呕的时候溢出了泪。 我被他摸得像只晒太阳的猫咪那样舒服得快睡着,忽然感觉他凑了过来,在我的脑门上亲了一下。我稍微有些清醒,感觉他的手掌顺着我的皮肤滑了下去。 我不由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突然问:“二十天了?” “嗯?”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这感觉真舒服,我蹭进了他怀里。 “经期。”他在我嘴边吻了吻,声音有点沙哑:“这也不记得?” 我突然就清醒了,张开眼睛:“真的?” 他看傻子似得看着我:“我算错了?” “今天几号了?” 他白了我一眼。 他记性可好了,什么东西在哪,只要他见过,就能准确地找出来。我每天就算穿睡衣也会被他偷偷扒下去,能进去的日子必然要进去,不能进去也要摸摸使坏。我的日子他比我记得还清楚…… 所以我…… 我…… 我正惊愕,胃里突然一阵干呕,连忙跑去洗手间,听到那货“哈哈”的大笑声。 虽然呕吐很痛苦,但笑得这么兴奋,应该是高兴吧? 嘿嘿,这样一想,我也有点开心。 洗手间里就有验孕棒,我顺便验了一下,坐在凳子上,望着它慢慢变红的透视窗,手心里捏了一把紧张的汗水。 阳性。 我怀孕了。 我…… 刹那间,兴奋涌了上来,我抓起验孕棒,想跑又想起我不能跑。嗯,我半年前才大出血,要慢慢走。 一路走出洗手间,走进浴室。繁音依然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爬上床,靠进他怀里,叫:“老公?” 他瞟过来,目光有点诡异。 “我那个、我……”反正他都算出日子了,那肯定不意外了吧?我举起验孕棒说:“就是怀孕了。” 他依然看着我,没说话。 我莫名开始发毛:“这次绝对是你的,他一直都没出现的。你要吧?” 他挪开目光,说:“灵雨。” “嗯?”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去流产吧。”他说:“我有星星就够了。” “你在说什么啊?”有病啊!那之前干嘛那么跟我说?“星星之前还说想要弟弟呢!” 他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说:“去流产。” 毕竟被他踹过一次了,我再傻也知道要躲,连忙往后缩,企图跳下床逃出房间,然后就去找繁爸爸或者韩妈妈…… 然而他攥住了我的手腕,一手按了床头的电话,林叔的声音传来,繁音说:“备车。” 我挣脱、咬他的手腕全都无济于事,反而惹火了他。他扯过我的手腕,一手将我压到床上,与此同时攥住我的另一条手臂,一并反剪到背后。我害怕极了,不停地用脚踢他,却听到一声闷响,肩膀传来剧痛,我在顷刻间失去了力气,头皮上出了一层冷汗。 他又把我的肩膀捏脱臼了。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以至于我现在除了疼,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我确定他几分钟前还温柔地摸着我的头,我还因此觉得特别幸福。 他突然没了动作。 我转头看过去,发现他正皱着眉,目光时而涣散,时而清醒。他双手手掌全都按在自己的头上,手背上青筋毕露,手指上骨节发白。 肯定是小甜甜要救我了?可我的手腕已经被绑住,扭动全无作用。 突然,他朝我扑了过来,我想躲已经来不及,忍不住尖叫。 却突然感觉手腕被松开了,我扭头看过去,见他的手臂握着我被拧脱臼的肩膀,轻轻一转,帮我上了回去。 我不由攥住他的手腕,目光对上了他的双眼,然而他的目光几近涣散,根本看不出是哪一个! “出去。”他的声音在颤抖,声音咬牙切齿,嘴唇僵着,如同喉咙被扼,却强说出来一般。他的手掌僵硬如鹰爪,仿佛并不肯松手,却被什么力量逼得,陷入僵持。 我知道这是小甜甜在跟这变态角力,半点不敢犹豫,连忙跳下床,捡起睡袍往身上裹,刚裹好,手臂却再度被攥住。这条手臂才刚刚脱臼,剧痛再次传来,却又突然消失。 我不敢再看,拼尽全力地夺门而出,却突然被拍到了墙上,我本能地用手肘顶住,虽然手痛,但幸好肚子没有撞上去。却就在这时,喉咙突然被人扼紧,我不由自主地张大嘴,看着对面那张铁青的脸,几乎瞪出眼眶的眼睛,那里燃烧着烈火般的仇恨。我被吓软了,眼前也很快就开始眩晕。 脖颈上的剧痛不断加深,我也失去了视觉。肺部胀得好似炸裂,我完全想象得出他那铁钳一样毫无感情的手指。 我知道他是那个变态。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扼我。 可我居然爱上他了。 我没有承认过,可我心里很清楚,我被他吸引了!我爱上他了!我甚至很少想起小甜甜。 我以为他也爱上我了! 我…… 怎么这么蠢…… 空气进来时,出于本能,我攥住了离我最近的东西,没有让自己的身体跌倒。 眼前渐渐清晰,听觉渐渐恢复,我听到电话铃声。 繁音就站在我面前,阎王般的冷酷神情让我明白他仍是那个变态。 门口就有接听键,他按了键,那边传来林叔的声音:“先生,车备好了。” 他按了挂断键。盯着我看了几秒,问:“自己走,还是我帮你?” 我颤声说:“我要见你爸爸……” 他开始叠袖子,一言不发。 我忙说:“你别打我……” 他依旧叠完一只了。 “我流产就是!”我说:“你别打我。” 他满意了,过来攥住我的手腕,打开门,一路朝着楼下拖去。 我几次试图叫喊,他都立刻停下来,攥紧我的手腕,狠狠瞪我。我害怕他再踹我一次,不敢再乱叫,但愿到了外面能够好点?但愿如此,我心慌意乱地想。 繁音一路把我塞进车里,我拼命跟林叔使眼色,但他低着头,并没有看到我。 繁音上车后就闭上眼,靠到了椅背上。 车门锁着,我记得他的车里有枪。在哪来着? 我悄悄地用手摸车门边的缝隙,却突然听到繁音的命令:“去我爸爸家。” 我忙叫:“老公?” 肯定是小甜甜。 他瞟了我一眼,没说话。 好吧,肯定是在司机面前不方便说,但我有救了! 但司机刚刚掉头,繁音蓦地攥紧了我的手腕:“去医院!” 司机继续掉头。 繁音又松了手,脸上淌下冷汗,目光中满是痛苦:“去我爸爸家!”他的语气近乎是用吼得:“我才是繁音!” 司机已经凌乱,只得再次掉头。 然而刚掉到一半,繁音突然又吼叫,且再度攥住我的手腕:“去医院!” 我已经快被吓出心脏病,不敢出声,在心里默默地给小甜甜加油。他肯定是怕司机不听他的话,才拼尽全力地伪装成那个变态,否则司机根本不会听他的。 然而小甜甜终究还是敌不过那变态,他没再发出声音。 司机顺利地掉了头,朝医院行驶而去。 已经拐进医院所在的街道了,我渐渐开始绝望。 就在这时,我的安全带突然弹起来,与此同时,一样沉甸甸的东西砸了过来:“开车门!”是繁音的声音。 车门哗地一声打开了,伴随着他怒吼出的那个“跑”字,我已经握着枪跑了出去!安全起见,把车门一起踹上,司机肯定已经蒙了,但我相信他会上锁的,毕竟繁音在发疯。 我卯足了力气往前跑,一边在心里祈祷我的孩子坚强点。 这边离韩夫人和繁爸爸家都很远,只能随便从他俩中随便挑一个方向跑。 跑了不知多久,始终没有看到计程车。 身后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我扭头看了一眼,是繁音的车! 我当然跑不过汽车,只好就近翻进一户人家,房子和花园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我顾不得多想,冲到门口拼命按门铃。我需要电话,需要打给繁爸爸和韩夫人。如果他们也不管,那我就报警,大家同归于尽! 正敲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苏小姐?” 第96章 我老公死了 我一扭头,竟然是蒲蓝。 一时陷入无语。 他扫了我一眼,随后四下看看,掏出了钥匙,按了一下,门开了。我这才想起这栋香菇一样的房子是蒲蓝的家,不由开始犹豫。 “进去。”他说的同时,推了我一把。 一进门,蒲蓝立刻锁好门,拿起遥控器关防盗窗帘,一边掏手机一边说:“到厨房去。” “你不问问……” “来不及。”他说:“他在外面。” 我到厨房时,所有窗户的防盗窗帘全都关上了,房间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走到这一步只能听天由命,就算蒲蓝直接把我交了也没什么。毕竟这是繁音的家务事,何况是我自己乱跑进他家。 我只好站在房间里,打开手枪保险,把子弹上膛。 虽然没想好手枪有什么用,但我至少想好了一点:我要跟繁音离婚。 他一直都在耍我。 我觉得好讽刺: 我忘了几次三番被殴打时的心凉。 忘了被他紧紧扼住喉咙时的恐惧。 忘了被他压在射击状态枪口下的惊怖。 忘了被他踹倒在血泊中的绝望…… 我竟然爱他? 要有多下贱!多可耻!多自虐!多健忘!多愚蠢!才会去选择爱上一个魔鬼! 我真想杀了这个恶心至极的自己!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一时间天旋地转,有如地裂。 我站不稳,慌乱地抓住墙壁上的柜子,脚步声传来时,我慌得几乎要上西天。 是蒲蓝。 他抓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开冰箱旁的一堵墙,原来是一扇暗门。打开之后是黑洞洞的楼梯。 他拍了一下墙壁上的开关,说:“在里面呆着。” 我忙问:“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他在炸门。”他说:“在里面呆着,我想办法应付他。” 炸? 我不由一阵腿软,他关上了门。 等我回神过去扭门把手,已经毫无作用。阴冷的湿气从楼梯的尽头翻涌出来,仿佛直接涌进了我的心口。 繁音真的已经疯了…… 震动声再次传来时,我紧紧地抓住门把手,才没有让自己失足掉进去。 房顶不停地掉落碎屑,我惊恐地藏在门下的角落里。除了发抖,别无他法。 这样的威力,房子还会存在吗? 蒲蓝会被炸死吗? 我还能出去吗? 我…… 我觉得特别害怕,这种害怕甚至超过了被他扼住脖子的时候。我好像是此刻才突然惊觉,这个男人不止会杀我,不止会欺负女人,不止会说些奇怪的笑话刺激我。他还能用炸弹炸房子,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我不想再流产…… 我也是此刻才明白过来:他是个疯子。 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他都是个疯子。 这感觉……真的好荒诞。 震动声停了。 我僵硬地等了好久,始终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繁音走了吗? 蒲蓝怎么样了? 我握着门把手的手已经攥麻了,我想放下来。 却刚一松手,突然听到一声枪响,与此同时,门板巨震。 我本能地攥紧门把手,却无济于事。枪声越来越近,其中好几枪都打在了门板上。 显然外面的局势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 我知道下面应该是地下室,却怎么都不想下去,因为里面实在太黑了,我害怕死在里面。可门板虽然没有被击穿,外层也肯定被钉了好几个枪眼。我感觉自己犹如困在死局中的棋子,简直无路可走。 突然,枪声暂熄。 有人开口说话了。 是蒲蓝。 他的声音十分清晰,显然刚刚已经打到厨房。 “繁先平白无故炸穿我的门板,捣毁我的花园,带着人闯进我家。”蒲蓝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不是跟我说话的调调。不,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话的调调,夹杂着浓浓的奚落:“按规矩,得就地正法吧?” 繁音被擒了?! 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枪声突兀地响起:“抖什么啊?”蒲蓝的声音里夹杂着一股浓浓的得意和嘲讽:“小弟们都怎么称呼你来着?战斗机?果然号称就是号称啊,这点水平也敢闯我的门?” 战斗机当然不是我的小甜甜啊!肯定是那个变态! 我才不信蒲蓝能抓住那变态,肯定是抓住了小甜甜。我连忙拍门,却没人理我,只听到一声枪响,和一声男人模糊的呜咽。 我呆了…… 繁音被杀了吗? 有如浑身被抽空,我一下子跌到了地上。 我老公死了…… 我是说我的小甜甜。 我的小甜甜老公死了。 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他跟我结婚那天,噘着嘴巴亲我的嘴。 还有,半年前,他坐在空无一人的练习室里,弹着吉他给我唱歌。 我…… 好心痛。 就在这时,门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门外传来低沉的命令:“开门。” 是繁音的声音。 他变成主人格了。 我先是有点兴奋,拍了一下门板,却突然觉得不对!那个人渣要抓我流产! 那蒲蓝呢?他是死了还是?刚刚的声音是他的? 我凌乱的这会儿,门板上再度传来一声狠砸:“出来。” 不行,我不能出去。 可蒲蓝死了吗? 如果他没死,我却躲着不出去,繁音把蒲蓝杀了,那我要如何是好?毕竟今天的事对于他完全是飞来横祸。其实对我也是。 如果蒲蓝死了,我也躲不了多久。但如果我现在出去,蒲蓝搞不好还能活命。 想明白这个,我一下子就陷入了绝望里。 我的孩子又没了。 两个孩子而已,左右都是他的。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突然,门被人拉开了。 我仍然攥着门把手,来不及放开,被拖出了门外。 眼前是繁音晚上穿的黑色拖鞋。 我松了手,惊恐地抬起头,看到他阴沉的脸。 他扥着我的衣领,狠狠地将我拽了起来,那眼神好似要将我剐了一般。 我以为他会打我,或者干脆直接掐死我。但他没有,恐怕是因为这是在外面,总之他恨恨地松了手。 这表情…… 呵呵。 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满是浓浓的血腥味,繁音的手臂上淌着血,上面有个血肉模糊的弹孔。但变态怎么会感觉到疼?他用手枪指着倒在地上的蒲蓝,冷冷地问:“不知道这是我太太?” 蒲蓝的肩膀中弹了,此时血流如注。他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些冷意。 “凌晨两点,我太太在你家,衣衫不整,还被关在地下室。”繁音扬了扬眉,阴着脸,慢慢地说:“没错,蒲先生,我为什么要炸你的门?我应该直接平白无故地**你家。” 这简直就是在胡扯! 他比谁都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睡袍的款式他也认得! 我连忙跑过去挡到蒲蓝面前:“繁音!明明是你逼得我走投无路才……” “我?”他撩起眼皮,毫无感情地看了我一眼:“滚。” 我冷笑:“不是你是谁?上次明明跟我说得好好的……” “砰”! 冒着热气的子弹擦着我的腿,钉进了我脚边的地板。 我吓呆了,瞅瞅那子弹,再抬起头,腿不由开始发软:洞黑的枪口指着我,恐惧漫上我的眼前,使我眼前发晕。 我知道他敢开枪,他会开枪。他早就对我开过枪。 “滚。”他再次发出命令。 我也很想滚,因为我怕死。可这件事发展到此刻,我已经不可能再滚了。就算要杀蒲蓝,也得有个让我信服的理由。这样胡搅蛮缠给我乱扣帽子实在是不可忍。 何况我滚了也保不住孩子,看这架势,也不像能保得住命。 我说:“我不走。我要……” 枪声再度响起。子弹没有钉进我的身体,而是钻入了蒲蓝的腿。 繁音阴着脸,一边上膛一边说:“滚。” 我不管了! 眼看着他把枪口对准了蒲蓝,显然还要继续开枪。他不是瞄不到头,他就是恶心,死都不肯给人家一个痛快! 他肯定是嫌蒲蓝帮我! 我铁定打不过他,更不敢扑上去帮蒲蓝挡枪子。毕竟我挡不住全部,那样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我六神无主,我…… 对!我还有枪! 我拿枪打谁?打繁音吗? 不…… 我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下颚,说:“你住手。” 繁音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把枪放下。” “你住手。”看来还是稍微有点顶用,那就好办了,我说:“出去。” 他露出烦躁,伸手攥住我的手腕,显然是要拉开我的手腕抢手枪。我怎能依他?连忙把手指套进扳机圈里面,他的动作一滞。 我说:“滚。” 我的手在颤抖,这是没法避免的。只要不是一心求死,任何人把上膛的手枪指向自己,都难免要颤抖。 但没关系,我死了也是天意。 繁音捏紧了我的手腕,柔声说:“别冲动,我不杀他。”说着,他举起握着枪的那只手,五指张开,手枪当啷一声掉到了地板上。 “踢开。”他穿着睡袍,可以确定身上没有别的武器。 他踢开了枪,神色愈显温柔:“是我不好,我道歉。命只有一条,别乱来,好吗?” 呵呵,他之前就是这么骗我的。 第97章 一起死 我只有这一次会,必须保持谨慎:“你出去。” 他抿了抿嘴,问:“你跟我回去?” “不用你管。”我攥了攥手枪。 “好。”繁音摊着双手,一步一步地后退,一边说:“把枪放下,我保证不杀他。乖,别闹。” 我没吭声,眼看着他退到了厨房门口。距离已经够了,何况房间里一片漆黑,我已经看不清他的手,料想他的视力不会比我更好,便悄悄地把手指伸出扳机圈。 却与此同时,黑暗中突然划过一抹微光,速度之快,让我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手背上传来剧痛,伴随着骨骼猝断的闷响。我不由松了手,弯腰攥住了自己的手腕,看到地上玻璃杯的残渣。 与此同时,地上掉落的手枪被人捡起,是蒲蓝。 但他毕竟失血太多,已经没有力气。当他把手枪上膛时,繁音已经近在咫尺。 我连忙扑过去,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攥住了蒲蓝的手腕。我不想让繁音杀他,是因为他对我够仗义,我不能让他死在今天这个事件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杀繁音,此刻他仍是我丈夫,要杀也是我来。 蒲蓝已经没力气推开我,但我也没力气掰下他的枪,场面陷入僵持。 突然,我感到一直手缠上了我的腰,在我作出反应之前将我拖了起来。我挣不开他,只得松手,被他麻袋似得拖出了厨房,还未走到门口,已经听到尖锐的警笛声。 繁音因此停下脚步。 我也吓得浑身发软:现在被警察抓住,即便是罪行最轻的我,下半生也得在监狱度过。 我看向繁音,他显得很镇定,也并没有看我。而是继续拖着我回到厨房,拽开那扇暗门,一把将我推了进去,冷冷地说:“就说你醒来就在这儿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见他要关门,连忙用手肘扛住:“你去哪?” 他瞪了我一眼,别过了脸,握着门框的手掌狠狠往前压。 我更害怕,赶紧伸手,但因为手背受伤而没办法抓他的手臂,只能勉强蹭着:“你也进来……” 繁音松开握着门框的手,盯着我看了一秒钟,突然狠狠捏住了我受伤的手掌。我的手背已经骨折了,怎么经得起他这样摧残,不由浑身颤抖,飙出了泪。 “进去。”他命令。 我没动,拼尽全力扛着们。 他突然捏紧了我的手。 我痛得不断流泪,但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扛得更紧,一面颤声说:“你进来,或者我出……” “啪”! 他突然狠狠地扇了我一记耳光。 我被他扇懵了,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谁想陪你一起死?” 我彻底傻了,还想说什么,他却重新攥住了我的手腕,毫无人性地扭过来。我不敢大叫,疼得浑身发软,他松了手,推了我一把,我跌坐到了地上。 他作势就要关门。 我赶紧扑过去,再一次把门顶住了。 就算我不懂他的事,局面也很好判断。尸体、枪支、炸弹,这些已经足够定性为恐怖分子。顶在外面的人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别想全身而退,轻则牢底坐穿,重则当场击毙。 所以我不想走,我要留在这儿。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陪他一起死,因为我没有其他家人,我是生是死,都无人在意。他好歹还想让我活着,那我反而更要出去,因为黄泉路上太孤独。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蠢。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狠狠压门的力道,竭力探出手掌,掰住了门框。 门夹住了我的手。 压力消失了。 我玩命地往出探,终于成功将我那只包子似得手挤了出去。原本即将合上的缝隙也因此越来越大。 我继续探胳膊。 其实,我还没有搞清局势,更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折腾什么。但我不想进去,无论如何都不要。 没有理由,我就是不要。 突然,门被拉开。 冷汗流进了我的眼睛里,刺得我张不开眼。我只能看清门口的身影倾身过来,感觉到他抱住了我。 我已经没力气抱他。 唇边传来柔软,但只停留了一秒。 他的声音再度传来:“我爱你。” 呵呵,骗我。 我依然不想动,把脸埋进了他的肩膀,抱住了他的脖子。也不知为何,我的眼里并没有泪。但心头十分苦涩。 他松了手,他利落地攥住我的手臂,狠狠地扯了下去,就势就要推。 我正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他却突然栽了过来。 滚下去的同时,一声巨响传来。我并没有感觉到多痛,因为后脑始终扣着一只手。 一路落到最底层。 四处伸手不见五指,但有股香香的味道。 我感觉到自己正趴着,正想去摸,突然感觉身下的“土地”翻转,顷刻间便被压在了下面。 咦? 我下面软软的,不像地面,而是像床垫。 嗵的一声,压在我身上的人发出一声重重的呻吟。 是繁音的声音。 我喉间全是甜腥,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用头使劲顶顶他,感觉压在我后脑处的手揉了揉,果然是繁音的声音:“灯在哪儿?”他的声音比刚刚更虚弱。 “墙上。”是蒲蓝的声音。 看来是蒲蓝把我俩推进来的。 压在我身上的身体动了动,繁音不悦的声音传来:“滚到那边去。” 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窣,繁音从我身上爬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伴随着开关的轻响,房间里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目测大约二十平方米的小屋子,里面摆满了水果蔬菜,地上还真的是床垫,很松软。 通道只有一条,就是我们掉下来时的台阶。但挖得还真够深,从这里已经看不到上面的光景。 蒲蓝躺在距离我一米处的地方,浑身是血,他就剩那一条左手臂能动,就近拽了颗苹果,放到嘴边啃了一口。 繁音躺在我脚的附近,就是开关底下。 我也浑身疼,不想起来。歇了好一会儿才能够说话:“警察会找到这里吗?” “会。”繁音和蒲蓝一起说。 我也不知道该看他俩谁,因为看谁都得动脖子,我的脖子很疼。只能望着天花板,问:“那怎么办?” 繁音没吭声。 蒲蓝又吃了两口,似乎恢复了点力气:“西瓜后面还有暗门。” 离我最近。 我试着爬了一下,却没能爬起来,只好用脚轻轻踢繁音:“喂。” “叫我什么?”他的声音不疾不徐。 “繁音。” 他不吭声。 烦躁。 “老公?” “嗯。” “西瓜后面有俺们。” “我起不来。”他的声音确实很虚弱:“死肥猪,撞得我肺都快炸了。” 蒲蓝也完全起不来。 我便卯足了力气爬起来,搬了几颗西瓜下来,发现了一个按钮。 按了一下,那边传来机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墙壁分开,露出另一个黑漆漆的小房间。 我叫他俩:“来啊。” 蒲蓝没吭声。 繁音的脸色也异常苍白,扭过头去看了看他,问:“死了?” “嗯。”显然蒲蓝还没死。 我真的一点爬过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瘫在原地,看着繁音吃力地爬了起来,虚弱地走过去,拽住蒲蓝的腿,拖死人似得把他朝暗门拖来。 我连忙打起精神翻到旁边,正想帮忙抱住蒲蓝的头,却发现繁音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只得松了手,转而去抱了一颗西瓜。 里面到处都是冰箱,还有一口电磁炉。 繁音过去扯开蒲蓝的腰带,我忙问:“你干嘛?” “擦血。”他把蒲蓝的裤子扒下来,说:“药水。” 蒲蓝指向角落里的保险箱:“没密码。” 我离保险箱最近,连忙过去拿出来,繁音便拎着药水和蒲蓝的裤子出去擦血。我当然也应该干点什么,便开柜子找到医药箱,刚拿出止血带,繁音就回来了,开了灯,关上了暗门。 繁音拿走药箱,我把手里的止血带绑到他的伤口附近,他却又瞪了我一眼。 繁音拿出止血带,绑到蒲蓝的伤口处,掏出针管,开始吸麻药。 “我不是学医的。”他还要挤兑人家:“死了就算你运气不好。” 蒲蓝冷笑了一声。 “烧热水。”繁音命令我。 我赶紧去烧热水,刚把热水摆到灶台上,又听到繁音的命令:“衣服穿好。” 谁啊?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睡袍已经折腾得乱七八糟,露点是必然的,连忙重新系好。 热水很快就烧好了。再看过去时,发现繁音已经取出了一颗子弹。 早知这样就不要打嘛,他个变态。 我正在心里腹诽他,繁音的眼睛突然瞟过来:“烧好了?” “嗯。” “睡觉去。” “没地方睡。” “还有个暗门。”蒲蓝虚弱地朝我笑了一下,说:“水龙头旁边。” 我连忙去找,听到繁音不悦的声音:“老鼠。” “没办法。”蒲蓝说:“为了方便睡别人老婆……嘶。” 我扭头想看热闹,繁音已经拔出了插在蒲蓝身上的手术刀,瞥过来:“睡觉。” 我白了他一眼,转身进去了。 这扇门里是卧室,有一张床。 我的手已经疼得抬不起来,自己也不会接,但蒲蓝情况最危急,因此我并没有要求。至少现在让我睡觉,我躺下也疼得睡不着。 第98章 娇弱 这样躺着有些头晕,我摸着肚子,唯一庆幸的就是它几乎没有任何不适。这么坚强的孩子,如果能留下来该多好?我估计我们一时半会儿别想出去,要不我跟繁音商量商量? 正思考自己该用什么语言来说服繁音,他就已经进来了。 我想爬起来,却没力气,只得望着他。 他面无表情地坐到床边,先把我的手腕上上去了,又托着我的手掌,说:“可能还没断。” “我听到它断的声音了。” 他瞟过来:“我懂还是你懂?” 我没吭声。 他拿纱布把我的手掌缠住,说:“别乱动,出去到医院处理。” “噢。” “疼就吃点去痛片。”他扔了一盒药出来。 脱臼解决后,它稍微不那么疼了。我问:“用我帮你取子弹吗?” “你会?”他露出嘲讽。 “我不会,但也能打打下手。” “呆着吧。”他冷笑一声:“我让你的姘夫去取。” 他到底想怎样:“他不是我的姘夫!” 他立刻连冷笑都没了:“那谁是?” “谁都不是,真要论的话,也就只有你。”小甜甜才是我老公,他也就是个姘夫。 他哼了一声,松开了我的手,站起了身。 我问:“我什么都不用做吗?” 他瞥过来:“你想做什么?” “手很疼,睡不着。” “那就起来。”他冷笑道:“你的姘夫快死了,给他喝点热汤。” “你到底……” 他已经走了。 非但一句不提我怀孕的事,还揪着“姘夫”不放,搞得就像他完全不记得过程似的,真是让我无语至极。 算了,只要能活着出去,我就跟他离婚。至于小甜甜,只能怪我俩有缘无份了。 我出去做饭时,蒲蓝已经坐起来了,但脸色依然白得像张蜡纸。繁音靠在他旁边,嘴里咬着毛巾,满头都是冷汗。 我不由看了一眼药箱,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麻药,显然存量并不多。 我望着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我委实帮不上忙,只能尽量别过脸,却满脑子都是他手臂上流淌的紫红色血液,手就不由自主地发颤。 这几个屋子可能是蒲蓝存食物的仓库,之前那间是水果蔬菜,这间是海鲜肉类。但门都建得这么隐秘,看来建设时也做躲藏用。 我找出几块牛肉,准备做一个牛肉汤。正备料,突然听到蒲蓝的声音:“吃鱼汤吧,肉汤很难炖的。” “没有活鱼。” “电磁炉旁边有暗门。” 我听他的去找暗门,他在后面叮咛:“一定要捞活的,快死的不要,鲫鱼就好!” 电磁炉旁边的暗门里一片透亮,里面全都是一缸一缸的鱼,有的点灯,有的打氧,还真齐全。 我找到小鲫鱼,捞了几条,出门时又听到蒲蓝的声音:“给我看看。” 我拖着桶给他看,见繁音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蒲蓝扫了一眼鱼,转头继续拔子弹,一边说:“选得不错,先不要杀。去备葱姜盐、烧开水。” 我点头,问:“葱姜在哪儿?” “外屋啦。” 繁音立刻皱起眉头,使劲“唔”了几声。 蒲蓝也皱起眉头:“他说什么?” “说不能去外屋。”我估摸着是这意思,余光看到繁音点了点头。 “能去的。”蒲蓝把染血的弹头扔到盒子里,似乎花了很大力气,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说话也有些轻喘:“我估计他们看不见那扇门。” 繁音继续“唔”。 我替他翻译:“他说不准去。” “噢。”蒲蓝还强调:“真的没事。” 繁音还“唔”。 “我不去。”我说:“将就喝吧,就算有葱姜我做得也不会好吃。” “好吧。”蒲蓝说:“先烧热水,然后杀鱼。杀鱼一定要轻轻的,拍晕就好,千万不要拍死。鱼肚子里面有一层黑色的膜,一定要去掉。之后花刀就可以,然后热锅冷油,油要热油,一定要两面……” “唔!”繁音一边狂制造声音,一边扭头。 蒲蓝皱起眉:“别动。” 繁音瞪向我。 我问:“给你拿出来?” 繁音点头。 我把他嘴里的毛巾拿出来,可想而知很疼,毛巾都湿了。便顺手擦了擦他脸上的冷汗,问:“要说什么?” “谁让你这么指使我老婆?”繁音的嘴唇都在哆嗦,恶狠狠地盯着蒲蓝:“一道破汤而已,熟了就行!不喝就饿死!” 我忙说:“没事,他说得也不复杂,反正都是要煮,不麻烦的。” 繁音瞪我。 蒲蓝跟着白了他一眼,松开握着纱布的手说:“一条破胳膊而已,别包了,不要了。” 我忙说:“他给你包得好好的,把麻药都让给你了,你怎么能这样做事呢?” “你突然跑进我家,后脚房子就被他炸了。”蒲蓝显然也一肚子气:“谁知道你俩是不是故意设计杀我?” 繁音也燃了,怒吼:“我老婆为什么在你家?” “听不懂啊!”蒲蓝也吼道:“她突然跑进来的!” “那你不会把她撵走?为什么把人关在地下室?”繁音咄咄逼人地质问:“为什么也不给我开门?” “我!”蒲蓝说不过他,扭头看向我:“你解释!” “的确是你把我撵到这的。”我对繁音说:“你别假装不记得了。” 繁音更加蹙起眉。 我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真不记得了?” 繁音没说话。 “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说:“你还跟我老公打了很久的架。” 繁音彻底沉默下来。 “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 繁音靠到冰箱上,闭上了眼睛,许久说:“油少一点,鱼要双面煎。大火煎,热水煲。出锅放盐。” 我呆了:“小甜甜?” 他睁开眼睛,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蒲蓝也傻了一会儿,说:“不错啊,繁先生也喜欢烹饪?” “家常小菜谁不会做?” 蒲蓝笑起来:“苏小姐就不会。” 繁音扬起了下巴,命令:“繁太太!” “苏小姐。”蒲蓝说:“我没参加过婚礼。” “姓蒲的。”繁音磨了磨后槽牙。 “别吵了。”我问:“白芷什么时候放?” “你别做了!” “加完水就行。” 他俩一起说。 死变态,一把年纪了,脾气还这么坏,也不怕得脑血栓。 我照着去做了,拍鱼时蒲蓝还在强调:“千万别拍死!” 管他呢,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算死了,什么样算晕了。我就一只手,去鳞片很不方便,正思考用什么方法才能把鱼卡住。刀就被夺走了。是繁音。 虽然缠得很厚,但他手臂上的纱布仍在渗血。可他就像没事儿人似得,快速去了鳞片,扔进了水盆。 我连忙跑去洗,那边蒲蓝又爬起来了,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说:“你让开,我做吧。” 我说:“我做吧。你俩都这样了。” “滚开。”繁音瞪了我一眼。 我看向他。 “我看你还是出去偷点葱姜。”蒲蓝苦着脸说:“要不然实在是没法喝。” 繁音剜了他一眼:“自己去。”一边把鱼扔进盆里。 蒲蓝只得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我连忙说:“别去了,万一警察来了呢?” “让他去。”繁音说:“非要吃断头饭,我不拦着他。” 蒲蓝剜了他一眼:“这可是我的地盘。” 繁音冷笑一声:“记得跟条子说我老婆是被抓的。” 蒲蓝扭头说:“放心!” 烦死我了,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几岁。这种关头难道不是要以合作为主?吵什么架吗? 我也不知道该去帮谁,只好站在原地。一没事做,手上的疼就更清晰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繁音说了一声:“过来。” “我已经滚开了。” “过来。”他重复这两个字。 我过去,还没开口,他突然晃了一下。我连忙扶住他,发觉他脸色惨白。 我立刻惊了,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 “扶我一会儿。”他低声说。 “那我做吧!”我忙说:“我扶你去躺一会儿。”说着摸摸他的头,烫起来了! 他没说话,我又催了他几次,但他直到把鱼改完刀才松开菜刀。 我连忙把他扶进里屋,跑出去拿药箱时见蒲蓝已经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大堆蔬菜。退烧药只有一盒,我忙问:“你发烧了吗?” “没。”蒲蓝问:“他发烧了?” “嗯。”那我就都拿去给繁音了。 转身时听到蒲蓝小声说了一句:“真娇弱。” 量体温发现繁音已经三十九度,取子弹也算一个小手术了,不好判断是术后感染还是普通感冒。眼下没什么应急措施,我只能先给他吃了感冒药,盖上被子。刚想起身,手腕突然被他攥住。 我正想拉开,突然看到他张开了眼睛。人一病了,眼神也跟着无光,他虚弱的样子有点像我的小甜甜:“真的怀孕了?” “不知道。”现在彼此照顾是基于生存需要,我并没有、也不打算原谅他。 他攥紧了我的手腕,等了几秒,又换了新的问题:“跟他做了?” 我问:“你有什么根据这么想?” 他虚弱地望着我,没有说话。 第99章 我不接受 “是不是因为你做亏心事,就总把别人也想得跟你一样烂?”我说:“我比你正常多了,蒲蓝也比你正常多了。我不管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反正你喜欢怎么想就怎么想!” 他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进一步捏紧了我的手腕。 “我现在要帮他去做饭,你睡觉。”我说:“如果你觉得我俩在这段时间里做点什么,那你觉得的没错!” 他仍不松手,闭起了眼睛。 我的左手有伤,拉不开他,只好就这样坐在床边,心里有些生气。 许久之后,繁音突然开了口:“灵灵?” “别这么叫我。”听起来好恶心。 他又沉默了很久,闭着眼睛开了口:“刚刚骗你的。” “什么?” 他没吭声,松开了手。 是他说“我爱你”那句话?我早就知道是假的,他才没有爱我,他就是耍我,或者跟小甜甜较劲。 我出去时,汤已经飘出香味了,这里没有凳子,他在地上坐着,上半身靠在冰箱上,可能也是很累了,闭着眼睛。 我过去说:“你到床上去睡吧。反正我也不困。” 他这才张开眼睛,看向我,虚弱地笑了一下,说:“你去躺着吧,我在这儿凉快一会儿。” 我忙伸手探他的额头,担心他是否发起了烧。他却把头一偏,笑着说:“我没发烧。”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才想起要收回,问:“你以为我跟他合伙设计你?” 他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依然没说话,也没有看我。 我问:“你是从他进来的时候才这么觉得吗?” “从你出现开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也虚弱极了。 我问:“那怎么放我进来?” “怕有万一。”他总算抬头:“帮忙去看看汤。” 汤已经开始发白,我尝了一口,已经有鲜味了,但明显还没煮好。 我回去说:“还没好。” “你去休息吧。”他依然是那副非常失望的表情。 如果今天我们必须死在这里,那我不解释,他就完全是白白陪繁音送死。就算能活着出去,繁音也绝对会杀他。我无论如何都要对他解释清楚:“今天是因为我怀孕了,他又让我拿掉,绑我去医院流产。但他的另一个人格希望留下孩子,所以我才找到间隙逃跑。当时我也是随便乱跑,根本不知道自己进的是你家。我逃进来时他的车就附近。” 他没吭声。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也许他是故意的?或者是因为人格切换得太频繁忘掉了。”我说:“虽然这都是我的一面之词,但都是真的……” 他依然没说话。 “真的对不起。”我说:“真的对不起,把你搞成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愧疚……” 他终于开了口:“你还打算继续跟他在一起么?” 我摇头:“不打算。但我没有发言权,看他的意思吧。” 他微微地抬起了眼睛:“不找家里?” “我不想让家里知道。”我被他看得一阵紧张,却不敢说出实情:“我是跟家里闹翻出来的。” 他依然那么看着我。 我不由退了一步,问:“干嘛这种表情?” “其实还是不想离开他吧。”他这样误解,让我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他这样对你,你家必然会让你们分手,也会想尽办法让他身败名裂。你不舍得这样,对不对?” 不,我舍得。 我只是不想让他死,不想让他牢底坐穿。 但身败名裂我舍得,可苏家已经跟我断绝关系,不会这样呵护我。可我无法辩解,只能沉默。 蒲蓝便轻轻地笑了一声:“所以,你的那些话,我不太想信。因为即使他这样对你,你还是想留在他身边,甚至想陪他一起死,完全不在乎你父母的感受。那只要两种可能……” 我紧张起来,不敢说话。 “一种,”他不停地喘气,显然既是因为伤口,又是因为有些激动:“是你太爱他了,爱到毫无理智,那我更有理由相信你会用这种方式配合他,毕竟这样能让我死得名正言顺,我家也没法替我报仇。” 我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明白自己能解释的都已经说过了,陷入无言。 “另一种,是你根本就不是苏小姐,你的样子的确像一个受过贵族教育的人,但似乎完全没有‘苏小姐’该有的心态,倒像个不怎么富裕的平民姑娘。即便你与苏家有些联系,但远不到是苏家女儿的程度,甚至连近亲也算不上。所以你清楚即便找苏家也没有意义。”他淡淡地说:“我很相信有人会爱上折磨自己的人,这是种情结。但我觉得你还挺正常,所以,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 我不敢出声,因为他猜对了,可我不想承认。 他抬起了头,看着我笑了一下,说:“别这么紧张。” 我松了松紧握的拳,说:“我没有紧张。” 他依然在笑:“告诉你这个,只是因为我想坦白告诉你。我不接受你的解释,基于这两点因素,我也不打算与你再有瓜葛,因为我不是个愿意赌博的人。如果你因此而失望,那我只能说声抱歉。” 我点头:“好,对不起……谢谢你。” 他点了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误闯’到我的面前。” 我点头:“当然。” “帮忙去看看鱼汤吧。” “好。” 我起身打算去看灶台,却发现繁音正靠在卧室门口。 我想叫,又自己捂住嘴。蒲蓝的角度正好看不到他,我也不希望他们两个当面对质,免得牵扯出我养父的事。 繁音也没说什么,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回去。 他听到了?听到了多少? 鱼汤已经煲好了,我盛出来,先就近递给蒲蓝,他说:“谢谢。” 再盛想给繁音时,他又出来了,径直走到蒲蓝身边,说:“去床上躺着吧。” 蒲蓝沉默了一下,说:“让你老婆去吧。” “她没什么大伤。” “她怀孕了。” “那也没事。”繁音说得很干脆:“要掉刚刚就掉了。” 我的逻辑没有错,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滚下来都没掉,可想而知这个孩子有多硬朗。我也真的完全不累,怎么也轮不到我去躺那张床。 但蒲蓝还在拒绝:“你退烧了?” “差不多了。”繁音说:“去吧,你得保暖。” 他当然不可能退烧,但精神头的确稍好了些,比蒲蓝健康点。 蒲蓝依然没动,也没说话。 繁音说:“去扶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来他是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我过去扶蒲蓝,他果然一丝力气也没有,身上的纱布也在渗血。裤子刚刚明明被繁音扯下去擦血了,没想到他自己又穿上了,但已经满是褶皱,但上面并没有什么血渍,大概是那“药水”的功劳。 我艰难地将他扶了起来,连拖带拽终于把他弄到了床上,盖好被子。再出去时发现繁音已经喝了半碗汤,明知道我怀孕还让我扛重物。他到底是多想让我没有这个孩子? 想到这个,我也不想去关心他发烧的情况。端起地上的碗,给蒲蓝送过去,问他:“我喂你吧?” 他摇了摇头,因为挪了一下,脸色比刚刚更糟:“放着就行。” 我还是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次他已经没力气躲开。幸好没有发烧,但非常冰凉。 这里也没有暖水袋之类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让他暖和起来,只好说:“你别睡,千万别睡着。” “放心。”他说:“我还死不了。” 我还想关心,但被他阻止:“你先出去吧。” 我便出来,盛了一碗汤喝了。味道的确很鲜美,繁音也坐在地上,靠着冰箱,面前放着案板,手里拿着刀,把我抱进来的那颗西瓜切开了。 我也不客气地过去坐下,问:“我能吃点吗?” 他狠狠地剁下了一牙西瓜。 我没谦让他,拿过来咬了一口,他抬起头瞪着我。 “听说你已经退烧了。”我说:“还真是身体强健。” 繁音更生气,更狠地剁了一牙,咬了一口,说:“我不能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为什么?”我问:“难道你之所以总胡乱揣测我跟他,就是因为你其实爱着他?” 他白了我一眼:“我会杀他,他也会杀我。” 我不由冷笑:“也只有你能在这种时候想到这个。” “我们两家今天晚上就会有人处理这件事,顺利地话,七十二小时之内就会来人救咱们。”他慢慢地说:“我本来就要杀他,他也蛮想杀我。” “你这种疯子谁不想杀?”我就是趁他虚弱攻击他,没错,我就这么恶毒。 他瞥了我一眼,没吭声。 我俩沉默地对吃了一会儿西瓜。坦白说,因为他俩一直吵架,所以我还不那么紧张。现在突然安静下来了,我才开始害怕。警察肯定已经见到现场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找到这间屋子。 于是我开了口:“你说警察能找过来么?” 第100章 误会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觉得这扇门显眼么?” “外面的显眼,里面的不,但只要到里面,找到这里就不算难事。”他说到这便冷哼一声:“我还以为这里能通往外面,没想到还真是个菜窖。” “你想象的太夸张了。”我说:“如果能通向外面,小偷肯定也能进来。” “门从外面锁,小偷进来偷几颗菜有什么关系?”他冷笑:“哪个小毛贼敢偷他蒲老三?哪个江洋大盗愿意为菜得罪他?” “他的西瓜挺甜的。”我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我就是想打岔。 他剜了我一眼:“蠢猪。” “死到临头还不忘了骂我。”我冷笑。 他冷呲:“听不懂我的话?” “我听得懂。”我说:“但现在你发烧了,鬼知道你能不能撑得到七十二小时后。何况警察随时都有可能进来。” 他冷笑,神色并无惧意:“就这么希望守寡?” 我没说话。 他也陷入沉默。 其实现在的情况很适合跟他谈离婚,因为他没条件打我,更没条件杀我。但现在谈这种事太奇怪了,我说不出口,尤其他还发着烧。 半晌,他再度开口:“想问我什么?” “啊?” “你看起来就像有话要讲。” 我没吭声。 “说吧。”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没力气打你。” “我……”算了,说吧:“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离婚?” “不愿意。”他拒绝得很干脆。 “为什么?” “你怀孕了。” 我陷入无言。 他的表情就像一个大获凯旋的将军。 “孩子到现在都没事。”我说:“他挺坚强的。” 他微微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刚刚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一直在想,也许之前那个孩子没有生下来,于他而言并不是最悲哀。因为我当时很自私,我只想要他,却没有做出一个身份人母应有的考虑。”我说:“每一个孩子出生前,家人都应该做好准备。准备喜欢他们的父母,足够的钱,还有安全快乐的环境。这些当时我都没有,我只想生孩子。” 他慢慢地敛起笑容,一言未发。 “我总觉得我的父母都还活着,也许他们当初只是因为无力抚养而把我抛弃。可这样于我而言是一件很糟糕的事,直到现在,我也很少体会到活着给我带来的幸福。”我继续说:“我本来以为这次你准备好了,那样的话,就算爸爸有点奇怪,但也具备了生他的条件。可是……” 虽然这么说,但我的内心深处还是很希望他能说出点诸如“你想要就留下”这种话。 真的,虽然我的理智也觉得流产更好,可我还是希望他留下来。 但他完全不表态,只是沉默。 我竭力让自己冷静了一下,说:“离婚不是重点,我只是说我想离,但我不坚持这个。”反正他不答应我也离不掉,这个没意义。 他回避了我的目光,问:“那你想说什么?” 看吧,他明明听得懂我的话,但他就是装糊涂。 也许这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对他来说就是个麻烦,他巴不得我赶紧流产。上次就是,这次还是。 我终于逼着自己开了口:“我答应流产。” 他还是不说话。 冷场很久,我才重新鼓起勇气:“而且我保证,只要我一天没有离开你,就不会再让自己怀孕了。” 他望着我,依旧气定神闲地沉默。 我呆不下去了,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看是倒杯水还是盛碗汤,总之是要避开他。 他却扯住了我的手臂,说:“你随便吧。” 我的心一沉。 “想生的话,出去之后就搬到我爸爸家,生下来放在我爸爸身边养,和星星一样。”他说:“不想生就流产。” 我问:“那离婚呢?” 他笑了一下:“你想怎样?” “离婚。” “好。”他痛快地说:“离婚就把孩子流了。” 我不由问:“你到底记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我?”他笑了起来,样子似乎有点伤心:“应该是我问你记不记得。” 我忙问:“这么说你还有第三个人格?” 他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笑了一声,侧过了脸,松开手说:“总之你自己考虑。” 我望着他,想说点什么,但他显然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便住了口。 现在他真的同意了,那我要不要生?他一天之内就改变了两次决定,未来的九个月,他还会改变多少次? 我望着他的脸,再度想起他把我踹下楼梯的那一刻。 那天我没有看清他的脸,但那种冷,每每想起,都让我觉得害怕。 同样的事,再来一次,我肯定会死掉。 思前想后,我做出了决定:“那就离婚吧,我会流产。” “好。”他依然闭着眼,说:“出去我就带你去医院。” 我们在这里困了至少四十八小时。 繁音和蒲蓝在第二天轮流给对方换药,血勉强止住了,但蒲蓝从第二天开始低烧不断。无论是吃退烧药还是物理降温,都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 繁音的烧很快就退了,但此后一直没什么精神。 我的手越肿越高,越来越疼,繁音说化脓了,要我用消炎药顶着,但作用也很小。 因为谁也没力气移动蒲蓝,他也确实没法移动,更需要保暖。我和繁音就在地上打了地铺。但纵然躺在一起,也搞得就像不认识。 我们在这个古墓一样的地方困着,快出去的那几个小时,甚至开始觉得窒息。以至于有人冲进来时,连繁音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抽出刀。 先后进来的是韩夫人、繁爸爸以及一位中年男人,应该是蒲蓝的家人。 繁爸爸和韩夫人一起扑过去抱住繁音,我爬起来时,有人扶住了我,是韩先生。 蒲蓝家的人也跑进了里面,我们先让开地方,让他们把蒲蓝抬了出去。 大家被送到各自联络好的医院,一出去,我的眼睛立刻就开始流泪,繁音则昏了过去,韩夫人说他在发烧。 我一直纳闷怎么我摸了好几次都没发现他在发烧,到医院才知道,原来我自己就在发烧。因为我手上的伤口已经感染了。我手背上的骨头就是断了,接它废了不少功夫。 到医院时我就快晕过去了,只记得自己跟医生说我怀孕了,怕他们用药伤到孩子。 晕过去时,我突然想到我好像已经不用这么说了。既然已经决定离婚拿掉孩子,伤不伤到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我已经没力气说这种话了。 醒来时,我已经在病房了。 病房里当然没有人,毕竟我没有亲人。 我自己躺了一会儿,摸着肚子纠结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开门声。 是韩夫人。 我想起来,她却冲过来按住我,说:“躺着,别动。” 我问:“繁音醒了吗?” “还没。”她说:“不过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 “哦。” 其实我也想知道蒲蓝的情况,但他跟我们不在一间医院,这种事更不可能问繁音的妈妈。 我陷入沉默,韩夫人却说:“医生说你告诉他们你怀孕了。” 我点头:“对。但……”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但你根本就没有怀孕。” 我呆住。 “你看,这是你的超声波检查单。”她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纸,说:“完全没有。” 我望着那张纸,颤声说:“但验孕棒是两条线。” “验孕棒有很小的概率会出错,也有可能是假性怀孕吧,你是不是很想当妈妈?”她问。 我摇了摇头。 我不想,我不敢想。 “别难过。”她说:“现在要孩子对你的身体也不好,你应该再恢复几年,现在没有正好。” 我没说话。 这么说,我只是测出了繁音的态度。 这应该是个喜讯。 可这一番折腾瞬间就显得毫无意义。 我应该高兴地,却突然难过极了。 韩夫人仍在旁边安慰我,说:“即便是真的怀孕,你俩这样折腾两天,孩子也肯定要不得了,所以别难过了。” 我摇了摇头。 她摸了摸我的头。 “我不是难过这个。”我说:“我只是……我……” 几分钟后,我渐渐平静下来。 韩夫人说:“我还不知道音音怎么跟他打起来了?” 我知道自己应该告诉她,却并不想说。便说:“等他醒了,您问他吧。” 她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我想离婚。” “离婚也要先把事情说清楚。”她说:“确定没有误会再离婚也不晚,走到那一步,我绝对会支持你。” “不是。”我说:“我不管有没有误会,我只是想离婚。” 她抿了抿嘴,难过地望着我。 就比如这次的事,有孩子是个误会,可他的态度并不是误会。我应该庆幸吧?既没有孩子,又知道了他对孩子的态度。所以他以前说“因为孩子不是他的,所以他才不要”只是骗我的。 我不想知道他为什么骗我。 不想知道其中是否有误会。 我觉得没孩子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真的。 第101章 十 虽然我也好难受,好想哭。 可是我们可以不造成任何伤害地离婚了。 这真好。 韩夫人沉默了很久,说:“那这样,你们就按分居一年办吧。” 我问:“为什么?” “这件案子一时半会儿没法压下去,我们不适合再帮音音动什么手脚,免得牵连出麻烦。”她说:“所以就按正常程序走,分居一年,再去离婚。” 我没说话。 “如果你担心,就到我家来住。”她说:“想自己住也好,有事可以时常联络我。” 她刚说到这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你这个坏女人!” 我和韩夫人一起看过去。 是繁音,他瞪着眼睛站在门口,护士神色焦急地站在他身后,扶着挂着输液瓶的架子。 他的嘴唇在发抖,好像是气得。 这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小甜甜。 他跑过来,手背上还连着输液管,因此护士也小跑着把架子推过来。繁音站在韩夫人面前,胀红了脸怒吼:“你这个女人凭什么要求我老婆跟我离婚呀!” “音音……”我想说什么,繁音的眼睛却瞪过来:“你为什么要跟我离婚呀!’ 我一下子就沉默了。 我为什么? 呵呵。 我…… 竟然回答不出来。 韩夫人瞥了他一眼,那姿态跟繁音的主人格如出一辙:“你在跟谁说话?” “跟你这个女人!” “谁是‘你这个女人’?”她的目光严厉起来:“我是你妈!” “你才不是!”繁音嚷嚷:“我没有妈妈!你是那个家伙的妈妈!你儿子是个变态!” “好!”韩夫人瞪起眼睛:“那你滚啊,别呆在我儿子的身体里。” 我不喜欢听这种话,连忙说:“韩夫人,他……” 但韩夫人根本没理我,只说:“这具身体的主人是繁音,繁音是我儿子。我儿子有礼貌有教养,哪怕是对着马路上的乞丐也不会直呼‘你这个女人’。” 繁音张口要辩,却又被韩夫人压住:“你可以不管我叫妈妈,正好我也不认为你是我儿子。但请你有点教养,你至少要管我叫韩夫人。连你爸都是这么叫我!” 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刻,门口却突然传来笑声:“谁说的?我都叫妍妍的!” 门口站着繁爸爸。 韩夫人显然非常生气,目光冷箭一般地射过去:“再说一遍。” 繁爸爸忸怩起来:“韩夫人。” 韩夫人瞪了他一眼。 繁音转过身,咬着嘴唇,泪眼盈盈地望着繁爸爸。 繁爸爸跑过来扶住他,摸了摸他的头,说:“不哭了哈,爸爸来替你出……”他话锋猛地一转:“跟韩夫人商量一下。” “没什么好商量的。”韩夫人说:“这孩子想离婚。” “别呀!”繁爸爸立刻看向我:“我说我们小音音怎么这么难过呢!哎呦,别离婚嘛!你先跟爸爸说,出了什么事才想离婚的?” “我就是想离婚。”我说:“我跟那个他已经说好了。” “老婆……”繁音立刻扁起嘴巴:“你为什么跟他说好呀?跟你结婚的明明是我呀。” “繁音。”韩夫人说:“你跟他根本就是一个人!你为什么非要分出不同?” “是我自己要分的吗?”繁音嚷嚷道:“他也不希望我存在呀!你为什么就是向着他不向着我呢?我就说你根本就不是我妈妈,就算你是我妈妈,我老婆要不要跟我离婚跟你有关系吗?你可以出去吗?” 韩夫人立即站起身,对繁爸爸说:“把他给我推出去。” “凭什么推我?这里是我老婆的病房!”繁音嚷嚷了一声,突然挥起了手。却被韩夫人刁了个正着,她的脸彻底黑了,冷冷地问:“你想打我?” 我望着繁音被她攥住的拳头,从方向来看,的确是想打,而且是捶头。 繁音手腕被她握住,却还是不依,竟然开始用脚蹬。繁爸爸钻到了他俩中间,一边推繁音,一边对韩夫人说:“放手呀妍妍!” 韩夫人不放手,且在繁音将另一只手挥上来时一并攥住。繁爸爸挡在中间抱着繁音,腿上却被踹了好几下。 繁爸爸拉不开,只能催促韩夫人:“你快放手!” 韩夫人依旧不理他。 “徐妍!”繁爸爸的声音突然冷了:“放手!” “你让开!”韩夫人说。 繁爸爸立刻转身攥住她的手腕,那模样就像繁音的主人格攥我时。一时间让我有点怀疑人格分裂是不是他家的家族病史。 铁定很痛,韩夫人松开了手。 繁音的手立刻攥紧往她头上抽,但被繁爸爸攥住了。 “你跟十岁的小孩叫什么劲?”繁爸爸瞪着她,沉声问:“他能听懂什么?” 十岁? “十岁?”韩夫人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你终于肯承认他是个小孩子了。” 繁爸爸脸色诡异,侧过头回避了她跟我的目光。 繁音立刻说:“谁说我只有十……” “闭嘴!”韩夫人板起脸的样子简直就是女版大佬版,她这一嗓子立刻把繁音镇住了,转而问繁爸爸:“那为什么让他结婚?” “怎么?”繁爸爸冷笑着问:“他为什么不能结婚?” “他才十岁!”韩夫人瞪着他,说:“你知道十岁的孩子是什么心态吗?你居然把这件事瞒到现在,你居然还让他结婚了!” “我为什么不能结婚!”繁音瞪着眼睛,问:“我结不结婚关你什么事!连警察叔叔都答应让我结婚!” 韩夫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也看着他,觉得整个人都懵了。 场面陷入静默。 我终于有机会说话了:“韩夫人。” 韩夫人没吭声,但她肯定听到了。 “他没有伤害过我。”我说:“伤害我的是另一个繁音。” “繁音只有一个!”韩夫人扭过头,近乎崩溃地说:“你还不明白吗?这个是十岁之前的他!十岁的孩子怎么跟你谈恋爱?怎么跟你结婚?” 怪不得,一提起做爱,他就露出害羞又害怕的表情。 十岁的小孩子,对性就算有好奇,肯定也是恐惧多吧…… 繁音又叫:“我才不是十岁!爸爸!这个女人在骗我!” “别吵。”繁爸爸看向我:“他已经长大了,你看他读了大学,可以写书,只是想法虽然单纯一些。但……” “别但是了。”韩夫人说:“离婚吧。” 繁音扯着嗓子叫:“不要!” 韩夫人没理他。 我的心里也乱糟糟的,做不出任何决定。 繁爸爸又来说服我:“小音音的记忆确实都是十岁以前的,但这不代表他只有十岁的智商。他的情商和智商不像二十八岁,只是因为他这些年的环境都太单纯了,很少见人,也没有朋友。他一直在进步,没有退化的。” 我无语的不行。 这感觉称不上难过,就是……突然发现我爱上的原来是个小孩子。爱我的也是。 那这还是爱情吗? 十岁的心明白什么是爱情吗?十岁应该更需要妈妈吧?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沉默着,房间里一片死寂。 突然,我听到啜泣声,是繁音。 他哭得睫毛上都是泪,说:“老婆,你不要相信他们……我会煮饭、会洗衣服、会擦地板、会弹钢琴、会写书、我还会开车呢……”他越说哭得越伤心。 “我……” 他编的故事总是那么童真。 他说话总是奶声奶气。 他总是笨笨的,那么好骗。 只要稍微有一点危险,他就无法面对,会打抖、会害怕、会发呆。 他就算有一身硬功夫,被人打时也完全使不出来,只会抱着头逃走。 他一点都不勇敢…… 这一切放在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上都有点奇怪。但如果想到他只有十岁,就会突然觉得他已经很努力了。 我当然相信繁爸爸和韩夫人的话,尤其繁爸爸刚刚完全是脱口而出的。 鬼使神差的,我说:“我没有相信。” 我就是觉得,跟他上过床,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繁音不说话了,不停地抽泣。 韩夫人也回过神,说:“孩子,我今天坦白告诉你,音音最近之所以对你不错,是因为我跟繁盛都告诉他,只要他再欺负你一次,就立刻让他回家呆着,我们也在他身边放了眼线。主人格才是成年人,他不爱你,他只是怕失去职位。” 虽然心里已经觉得大概是这样,但听到后,还是好难过。 我说:“这么说您已经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眼线死了。”韩夫人说:“我本来想问你细节,但你不肯说,我也大概猜得到是什么事。” 繁爸爸说:“我们这样做是希望他对你好些,你也安心地呆在他身边嘛,毕竟你是个好孩子。” 呵呵。 我望向繁音,他依然在哭,哭得那么伤心。 二十八岁的男人就算无法像大佬版那么硬气,肯定也不会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但只要他十岁。 就有解了。 我觉得好讽刺。 真的,好讽刺…… 韩夫人仍然试图说服我:“离开他吧,孩子。是我们耽误了你。” 繁音立刻就要扑过来,手却被繁爸爸暗紧,他哭得更加无助:“老婆……” 第102章 疯了 “我……”我说:“我想静一静。” 韩夫人和繁爸爸便往出拉他。 “老婆!”繁音哭得更伤心。 “让我静一静……” 我话音未落,繁音突然朝韩夫人伸出了手。韩夫人当然打不过他,被推倒在地。 我连忙下床去扶,繁爸爸也试图挡在中间。繁音却轻而易举地拉开他,一脚踢到了韩夫人腿上。 我想跑过去,无奈身上还缠着别的管子,绊得我跌到了地上。医护人员跟保镖也冲进来,而繁音挥开他们,继续玩命踹韩夫人。谁都拉不住他,也就是说——此刻的繁音,是小甜甜的思维,大佬版的体力。 我好不容易才摘掉那些管子,爬起来时医生保镖已经被踹飞。繁爸爸搂着韩夫人,但繁音使劲地扯他,寻着缝隙打韩夫人。 我连忙跑过去企图挡在老人面前,却还没站稳已经被踹倒。腹部传来剧痛,我的头脑一片混乱。他还是小甜甜吗?我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我倒在了韩夫人身上,繁爸爸用手按住了我的后脑,我也连忙抱住韩夫人。 余光瞥到繁爸爸腰上有枪,连忙拔出来,指向繁音时,他却在我背上狠狠踹了一脚。他双眼发红,显然已经疯了。我想把手枪上膛,左手却打着石膏。一筹莫展之际,繁爸爸一把夺走了手枪,我觉得他不会忘了自己有枪,他只是不舍得用枪吓唬自己的儿子。 果然也如果所料,他把枪扔向了大门口。 繁音朝那边看了一眼,果然已经怒了。疯得更厉害,使劲朝繁爸爸的后腰踢过去。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枪响传了过来,伴随着震怒的声音:“住手!” 繁音像个丧尸那样僵住了身子,机械地扭过头。 是韩先生。 “音音,”韩先生有条不紊地把手枪指向了繁音:“助手。” 繁爸爸也回过神,扶着腰翻身坐下,惊愕地说:“姓韩的,别……” 我去看韩夫人,她头上被繁音踢到了,流了血,也昏过去了。 医生还不敢过来,我也不敢胡乱移动她。这时,余光看到繁音朝韩先生冲了过去,我连忙喊保镖:“开……”却被繁爸爸捂住了嘴。 我突然有点讨厌他了!就是因为他一直不表态,保镖才不敢硬抓! 然而事情就在这时翻转了,繁音挥手要去夺枪,却反被他攥住手腕。韩先生的身材跟繁音差不多,但身体也不太好,看上去很文弱,年纪又大了,绝打不过繁音。但此刻的繁音就像刚刚得了真气的武学废柴,仗着一身蛮力,却几乎没什么招数。所以韩先生轻轻松松就拿住了他的手腕,一把就将他背摔了过去,将手枪咬进嘴里,按住了繁音的双手。一面命令:“绳子。” 保镖看看繁爸爸。 “繁盛。”韩先生的脸色冷得好似冰川:“当心我毙了你儿子。” 繁爸爸此时才开口:“给他。” 保镖便冲过去。医生也过来急救韩夫人,并且要我回床上去。 我是没办法安心躺着,便过去看繁音。他被五花大绑得扔在角落里,几个保镖盯着他。 我过去时,他的眼睛依然红着,脸孔扭曲。韩夫人被推出病房,繁爸爸被医生扶着去处理伤口,但他毫不触动,灰青着脸呆在原地。 我觉得他现在似乎哪个人格都不是,大佬版不会打自己的父母,小甜甜更不像这种人。难道他真的已经有了第三个人格?天哪,那这个人格该是多么丧心病狂?我试着叫了他一声:“音音?” 他先是不动,很久,才慢慢地抬起了头,看向了我。 “知道我是谁么?”我问。 他依然呆呆地望着我,完全不说话。 我只好转身出去,打算去看看韩夫人跟繁爸爸。手掌搭上门时,听到一声:“老婆……”糯糯的声音。 我僵住。 “老婆……”他又叫了一声。 我转身跑过去,保镖散开,繁音依然是那个姿态,但眼里满是恐惧。看到我时,他的眼里涌上欢喜的光,笑了起来:“老婆!” 我傻在原地,问:“音音?” “嗯!”他有点惊慌地问:“我为什么被绑成猪头了?刚刚怎么啦?” “你刚刚把韩夫人打了。”我问:“你不记得了吗?” 他眨眨眼,似乎完全没有听懂。 我的脑子完全乱了,问:“那你刚刚有什么感觉?” “我……就是很生气,可是我没做什么呀。”繁音又四处看看,扭了扭身体,可怜巴巴地哭了:“老婆,他们为什么要绑住我呀?” 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重复了一遍:“你把韩夫人打了,还有你爸爸跟我。是韩先生把你绑住的,他们都在急救室,我现在还不敢放开你。” “我才没有打她呢!”他哭得更伤心:“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确定他听懂了,又觉得也许他没有。毕竟他才十岁。 十岁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我好心烦。 “老婆。”繁音依旧在哭,且依旧在絮叨:“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绑住我呀?你说我打人了,那肯定是‘他’打的,我怎么敢打人呢?老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实在是哭得不行,但我真的不能给他解开。只好过去摸了摸他的头,说:“别怕,只是绑你一下而已,他们都是你的亲人,肯定不会打你的。” 他依然在啜泣。 我用手帮他擦干了眼泪,越看他的表情,越觉得他像个稚童。 也许此刻的他跟与我结婚的那个人并无不同,只是我的心态真的变了。 等了好久,繁音才冷静下来。有医生过来,对我说要给我进行身体检查,劝我回病床上躺着。我问医生韩夫人的情况,他说急救还没结束。 繁音则插嘴:“医生叔叔!” 这医生照顾我好几次了,前几次繁音变第二人格时,他都表现得很慈祥,笑眯眯地跟他说话。但此刻他的眼中充满了警觉和小心,说:“小少爷。” “我刚刚真的打人了吗?”繁音一听这个称呼,立刻又淌下了一串泪。他很敏感,因此很会看人脸色,也很在意细节:“我真的打我爸爸和我老婆了吗?” “是的。”医生垂下头,说着话,还后退了一步。 繁音又开始流泪,一边问:“我为什么要打他们呢?” “您要打韩夫人,老先生和太太帮忙拦着。”医生低声说。 繁音说:“那我也不会打我爸爸和我老婆啊……” 这句话更加让我坚定了刚刚就是小甜甜打人的想法,因为他明明已经听到我和医生的聊天,知道他打的主要目标是韩夫人,伤最重的也是韩夫人。但他完全没有提及。 我提醒他:“你主要是为了打韩夫人。” 繁音不说话了,抽着鼻子。 “韩夫人现在还在急救室。”我说:“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么?” 他依然不吭声。 “你真的不记得你打韩夫人的事?”我冷下了脸:“她可是你妈妈,就算你不承认,她也是这具身体的妈妈!” “她才不是!我才没有妈妈!”繁音突然扯起嗓子,涨红了脸尖叫:“我妈妈姓林!不姓徐!” “林?”我忙问:“你家有人姓林?” 繁音嘟着脸不说话。 我连忙半蹲下去,摸着他的腿,问:“快跟我说说,姓林的妈妈是谁?” “就是我妈妈……”他哭得更伤心:“他们都说那不是我妈妈,可那就是我妈妈,她就是……” “她的名字叫什么?” “我不记得了。”他依然哭个不停:“反正她是被那个姓徐的女人杀掉的。我讨厌那个女人。” 我更傻了。 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声音:“说过多少次了,她不是你妈妈!” 是繁爸爸的声音。 我扭头时,繁爸爸已经走了过来,他脸颊肿着,似乎刚被人打过。 我忙问:“韩夫人醒了吗?” 繁爸爸指了指自己的肿脸,说:“显然是醒了呀。” “那她还好吗?” “她没事。”繁爸爸扶着后腰,挥手说:“倒是我这老腰哟,都快被我的宝贝儿子踹断了。” 繁音立刻撇嘴:“我才没有打你……” “那就是你老婆打的。”繁爸爸不悦地说。 繁音立刻看向我,被我瞪回去后,垂下了头:“对不起,爸爸。” 繁爸爸说:“跟你妈妈道歉。” “她才不是我妈妈……” “她不是难道姓林的才是?”繁爸爸再度板起脸:“她成天打你,你还把她当妈妈!” 繁音扯起嗓子,脸涨得更红:“她才没有打我!打我的是姓徐的女人。” “让医生给他打镇定剂。”繁爸爸白了他一眼说:“烦死我了。” 繁音立刻开始嚷嚷:“我才不要!”他狂扭:“爸爸!老婆!老婆!爸爸……” “塞住他的嘴!”繁爸爸摆出一副快气爆的德行,身体也晃了晃,我连忙过去扶住他。 繁音的嘴被塞住后,他依然“唔唔唔”个不停。 医生很快就给他打了镇定剂,繁音睡着后,被抬进了病房。 第103章 孤独的讨厌老头子 我便说:“我去看看韩夫人。” “呦呦呦……”繁爸爸的身子立刻就歪了:“我的腰哦……” 我赶紧扶好他:“老先生,你别……” “叫我什么?”他瞪起眼睛。 “我俩都要离婚了。”我说:“何况改口要付钱的。” “钱是小事。”繁爸爸拍了拍我的手,说:“你看上爸爸家里的什么了,随便搬。想买什么衣服啦,珠宝啦,跟爸爸要钱。但得叫爸爸,知不知道?” “噢。” “叫一个来听听。”他跟繁音一样,对称呼有一种奇怪的执念。 “爸爸。” “嗳!”他美滋滋地就像刚刚的混乱完全没发生过似的:“别去看那个女人了,人家的老公在呢。你看他老公多么威风凛凛,打我儿子跟打沙包似的。” “我觉得韩先生只是……” “诶!”繁爸爸露出一脸奸臣样儿:“总之就是别看了,爸爸这腰哦……” 我扶着他坐下,问:“医生给您看过了吗?” “看了,但还是疼。”他唉声叹气地说:“真是辛苦你啦,要扶着爸爸这种孤独的讨厌老头子。” “不辛苦。”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他一下。 他嘿嘿地笑了一会儿,样子的确有点讨厌。 我问:“爸爸,林是谁呀?” “一个女疯子。”繁爸爸似乎并不喜欢提这个。 “那音音为什么管她叫妈妈?”我问:“我不记得亲戚里面谁姓林。” 繁爸爸瞅瞅我,说:“那种人不提也罢。” “提一下嘛!”我摇了摇他的手臂:“这肯定跟他分裂的原因有关系!” “哎呦,你都要跟我儿子离婚了!” “那我叫你老先生!” 他认真起来,老鼠似的瞥了我一眼:“那你倒是先说,还要不要跟我儿子离婚?” 我…… 我不由松开了手,说:“刚刚打人的是小甜甜吧?” “我不知道。”他说:“但肯定不是我大儿子。他很亲妈妈的,肯定不舍得打那个女人。” “我觉得那个场面好恐怖。” “你爸爸我也这么觉得。”繁爸爸一筹莫展地说:“所以爸爸当时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总不能拿枪打他吧?好歹也是我儿子。”说到这儿又小家子气地嘀咕:“姓韩的打别人的儿子时候就这么下得去手,对他女儿就搂着亲得不行,真是……” “好了爸爸。”我说:“你不觉得很庆幸呀?那样打下去咱们三个都被他打死了。” 繁爸爸白了我一眼:“不知道向着自己的男人。” “我男人都打父母了……” 他叹了口气,半晌,收起了那副老不正经的表情,很深沉地说:“我也不知道音音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分裂的,这事儿只有他自己明白。每个医生说的都不一样,但我第一次见他,是四年前。当时他还藏着掖着,怕我发现他。” “您能跟我说说具体场景么?” “那天我刚好买了一匹汗血马。音音喜欢得不行,吃过饭就去骑了。中间累了就在茶室休息。我就去找他嘛,把他叫醒之后,问他对那匹马怎么看。他开始说喜欢啊,我就让他去试,他立刻就吓哭了。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他害怕,抱着我哭。”繁爸爸竟然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我越看越奇怪,觉得这表情跟我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问:“您喜欢他这样?” “怀念呀,那时候我对他不好,总觉得他很烦。”他叹了口气,却依然在笑:“但等他长大,搬出去住,就老能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小音音就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又可爱,又胆小,笨蛋一只,整天跟在我后头,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他脾气也挺臭,但我说什么他都信。我以前总觉得他那样没法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太懦弱了,还自卑。但是……”他摘下眼镜,抹了抹脸。 我连忙拿来纸,说:“你别难过了,他已经够‘男人’的了。” “不是这种,他那个人格我也不喜欢。整天打打杀杀,天天鬼混,也不疼孩子。”繁爸爸扯过纸巾,擤了一下鼻子,流着眼泪说:“我这一辈子,临到老才想明白。人这一生,讲究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顺序绝对不能乱。我对他的要求也不高,修身齐家就好。修身他算是做到了,但齐家这……”他又开始哭:“孩子没了,老婆也要跟他离婚了……” “您别难过了。”我说:“离婚我的确有考虑,但还没有决定。繁音的第一个人格还不知道假怀孕的事,我要跟他商量过才行。” 繁爸爸聪明地听出了我的潜台词:“这么说,他已经知道你想离婚了?” “我跟他谈了。”我说:“他说看我的决定。” “哎呦……”繁爸爸立刻又哭了:“这小子真是不长进,说了不让他离婚,离了我就把财产送给他妹妹。他还离,他就是拿住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我怕他哭晕过去,连忙抚他的背安慰他。 结果老头儿更激动了,攥紧了我的手,一副悲伤过度的样子:“音音根本就不爱来看我,还总给我送女人恶心我这个老头子。我啊……我孤独又寂寞,每天呆在家里,一把年纪了,又有老寒腿,现在腰也不好了,星星也不爱在我这里。也就是你才总来看我,我那屋子才有了点生机……” “爸爸……”我被他搞得尴尬极了,甚至有点崩溃:“您先不要哭了。” “能不哭吗?”他更悲伤:“儿子都二十七了,好不容易娶到个老婆又要离婚。我的乖孙哟,长得那么好看就没有了,我这心,我……” 他实在哭得太厉害了,我哄了半天也没有效果,只好说:“我跟繁音说好了,离不离婚要看他的意思的……” 这老头立刻就精神了:“真哒?” “呃……”他骗我了。 “哎呦,孩子,钱不是问题。我就这一个儿子,我的都是你们的。”他简直容光焕发了:“你放心,我跟他说好,叫他不准打你。如果他敢打你,你就告诉我,我找人打他!” “我都没机会告诉您就被人打死了。” “我给你们换个管家!换一批佣人!”繁爸爸又哭开了:“我可不喜欢别的那些女人,我就喜欢你。真的,你这么标致,人又这么好,还这么孝顺……” “爸!”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低吼。 我俩一齐打了个激灵,看过去,果然是繁音。 他面色铁青,手里攥着绳子。 繁爸爸捏紧了我的手,我也忍不住捏紧了他的。 繁爸爸颤声问:“儿子?你怎么出来了?” “我还想问你!”繁音瞪着眼睛问:“我为什么会被绑在床上?” “这……”繁爸爸竟然一指我,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你老婆绑的。” 繁音瞪了过来。 繁爸爸这个德行真的能履行约定吗? 眼看着繁音大跨步冲过来,我连忙缩起脖子。 繁爸爸推住了他:“哎呀,儿子!” 繁音动作暂停,瞥了过去。 “你老婆绑你是有点害怕。” 我都快疯了:“爸爸,我……” 繁音打断我,冷眼问:“怕什么?” “她没有怀孕。” 繁音立刻张大了眼睛,朝我看过来。 我赶紧缩到繁爸爸身后。 繁爸爸笑着说:“她太想要孩子了,所以就得了假怀孕这个病。”他抚摸着繁音的胳膊,柔声说:“别生气嘛,这不是你老婆故意的,但她怕你觉得她骗你,就把你绑在床上了。” 繁音轻轻地扬起了眉,不屑道:“说实话。” 繁爸爸媚笑:“哎呦,音音呀……” “说实话。”繁音沉下脸,且攥住了我的手腕,就势就要拖我出来。 我全指望着繁爸爸救我,结果这老头儿往边上一缩,居然泥鳅似的溜到沙发另一头去了! 繁音转而捏住了我的肩膀,目光危险地瞪着我:“说。” 我缩起脖子,想不出能够粉饰的谎言。 他便松了手,把手里的绳子打了个套,套到了我的脖子上,攥住我的手臂就要往后背。 我连忙尖叫:“你把你妈妈打了!” 繁音僵住。 “你把你妈妈你爸爸还有我和好多保镖跟医生都打了!”我叫道:“幸好韩先生也来了,把你制伏之后打了镇定剂!我们怕你醒来再打人就把你绑到病床上了!” 繁音依然维持着那副呆滞到了极点的表情,傻傻地看着我。 我好怕他打我,缩起了腿。 繁音半晌才回神,拽了一下套在我脖子上的绳子,问:“我妈妈呢?” “在楼下病房。” “带我去。”他拽起绳子。 我就一只手完全拽不开,被他拖到了门口,虽然没有窒息,但是好丢脸。幸好繁爸爸追上来,抓住他的手规劝:“快放手,哪有这样抓老婆的!” “我俩离婚了。”繁音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她刚刚说不离了!”繁爸爸已经把我脖子上的绳套解了下来,偷偷看了繁音一眼,猥琐地笑了:“不想离呀?” 繁音没回答,只说:“带我去看我妈。” 第104章 临时皇帝 我和繁音一起去了韩夫人的病房。 到门口时,繁音拉住我,神色非常纠结:“真的是我?” “嗯。”我说:“而且挺严重的,你踢了她很多脚,而且踢到了她的头。” 他皱着眉头,目光有些慌乱。 我继续问:“以前有过这种事吗?” 他摇了摇头。 “也许……”我只能安慰他:“情况也没有我以为的那么严重。毕竟爸爸刚刚跟着去了,我看他表情还蛮轻松的。” 他摇了摇头:“他不会在你面前打我。” 我也没了主意。打了父母已经不是小事,何况已经把妈妈打进了医院。 我俩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我问:“要不然我先进去看看?” 他摇头,手掌紧攥成拳。 “只要她没事,就肯定不会继续生气的。毕竟那不是你做的。”我已经词穷。 他依然没说话。许久之后,才下定决心敲门。 没人应,繁音便推开门,韩夫人依然躺在病床上,韩先生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我俩一踏进来,韩先生立刻扭头,看清是繁音后,脸色更阴沉,说:“出去。” 繁音垂下头,没说话。 我替他解释:“他已经变成主人格了,他想来看韩夫人,向她道歉。” “她还在昏迷。”韩先生依然很不悦:“都出去吧。” 我觉得韩先生不想见繁音是很正常的,但繁音这样子也蛮可怜,因为打妈妈的并不是“他”。于是我瞅瞅繁音,他没说话,似乎完全不意外,开门走了出去。 我问韩先生;“那她的情况还稳定吗?” 韩先生又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因为繁音出去了,便说:“还算稳定。” “谢谢您。” 我一开门,立刻就看到繁音跪在门口,垂着头,手里握着***枪。见我出来,立刻把手枪递过来说:“拿着。” 我接过手枪,他再度命令:“远点去坐着。” 我问:“要干嘛啊?” “盯着我。”他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平常得有如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我再变成他,就朝我开枪。” 我不由手抖:“我枪法不好,可能会打死你的。” “死就死了。”他低声说:“活着也没什么用。” 我觉得这个办法不合适:“你可以跟保镖说好,只要你一变,他们就把你绑起来。” 他摇了摇头:“就你。” “可是我一旦把你弄伤了,你家人肯定饶不了我。”我说:“你这是在黑我!” 他抬起了头,冷冷地瞥我:“就你。” 就我? 凭什么就我? 保镖刚刚为什么不敢拉他?不就是因为不管什么人格那都是他吗!他老爸都不舍得下令,这个黑锅凭什么要我来背! 我把枪一摔:“我不干!” 他猛地捉住了我的手腕:“捡起来。” “你捡!”我不满极了:“不高兴就打我呀!我立刻就冲进去告诉韩先生!就说你又打我!” 他瞪了我一会儿,忽然露出一抹不满的讽笑:“蠢猪。” “真的是蠢猪就被你耍了!” “那么这样。”他说:“把人都叫来,给阿昌打电话,还有我爸爸。” 我正要转身,繁音却说:“捡枪。” 捡了也不一定打他,我把手枪捡了起来。 他又非常鄙视地瞟了我一眼,掏出手机,说:“打电话通知。” 我给阿昌打了电话,他表示他会把繁爸爸一起带来。 等了大约两分钟,人来齐了,走廊里挤满保镖。 繁爸爸也颠颠地跑来,问:“唷?儿子,你这是要干嘛?” “我要跪在这里,直到我妈妈伤好出院,期间只需要水。”繁音说:“在这期间,你们全权听从我太太的安排,包括绑我或是杀我。” 繁爸爸果然不愿意:“这个你安排给爸爸就是了!” “安排给你有用我妈妈就不会躺在这里了!”繁音狠狠剜了他一眼,问所有人:“听到没有。” 显然阿昌也不肯:“那生意上的事怎么处理?” “她有安排。”繁音说:“谁不听话,按违背我命令处理。” 繁爸爸嘟起了脸。 繁音又接了一遍:“如果爸爸不听话,就关小黑屋。” 繁爸爸立刻跑到他面前,说:“你老婆还小,什么都还不懂!你叫她怎么安排?” 我小声说:“我可以安排爸爸处理的。” “喂!”繁爸爸瞪起眼睛:“爸爸一把年纪,腿也不好!腰也不好!” “跑腿可以我来的。”我不敢大声:“而且其他人也可以,我会帮您捶腿揉腰的。” 繁爸爸翻了个白眼,说:“那你真的要杀你老公吗?” “我老公都说我全权处理。”这样不是挺好的?我可以派人绑他,繁音说得完全没错。繁爸爸不舍得派人制伏他,但我这么识大体,我舍得,而且我巴不得报复他几次:“要不然就离婚……” “真是奸臣啊你!”繁爸爸嗔了一句,气得鼻子都歪了。 繁音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那就开始吧。” “先录像证明。”我说:“免得到时候大家不听我的。” 繁音想了一下,摘下了手腕上的手表,递给了我。 繁爸爸更不高兴了:“喂!繁音!” “这是繁家管事的信物。”繁音说:“你戴着。” 我连忙接过来,戴到了手腕上。但太粗了,有点晃。 “自己调一下。”繁音说:“当心老头儿骗走。” 繁爸爸更生气了。 “另外。”繁音强调:“就算他来了,也必须让他在这跪着。用什么方式随你。” 唷…… 我问:“那我什么都能做?” 繁音白了我一眼。 繁爸爸歪着鼻子说:“这就代表这几天你就是管事。他就是你的小手下!你不管是转他的钱,还是让他的小弟去杀人都ok啊!” 哇…… 我好兴奋,但仍要板着脸:“知道了。” “去吧。”繁音对我说:“你留下。” “我要回病房。”我说:“我还很虚弱。” 他白了我一眼,没说话。 算了,临时当几天皇帝而已,我也不必太出格。 我远远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把阿昌叫过来。谁知他刚过来,繁爸爸就跟了过来。我见他的眼睛总盯着我的表,连忙把手揣进口袋,问:“爸爸要干嘛?” “辅佐你呀。”繁爸爸说:“你能处理么?” “我暂时还不用辅佐。”我说:“我自己可以安排的。” “那阿昌就去吧。”繁爸爸说:“快去忙吧,这段日子还要辛苦你。” 阿昌果然恪尽职守,果然没有听他的,而是看向了我。 我也没法再问什么,只好说:“去吧。” 阿昌走了,其他保镖也各自回归了岗位,走廊里只剩繁音直挺挺地跪在病房门口。 我跟繁爸爸一起看了一会儿,老头儿又鬼祟地问:“心疼吗?” “嗯。”其实不心疼,他活该。 “那可是你老公造的孽。”繁爸爸摆出一副奸臣嘴脸:“却让我的宝贝儿子担着。” 我喊了一声:“老公!” 繁音立刻看过来。 我看向繁爸爸:“没错,就是我老公造的孽。” 繁爸爸的鼻子又气歪了。 繁音瞥了我俩一眼,重新垂下头。 繁爸爸也不走,就坐在这儿给我进谗言:“其实他妈妈最讨厌别人跪着,等她醒了肯定要生气。” “为什么最讨厌?” “人权嘛。”他摊手:“说下跪是封建时期才有的。” 她的想法很对啊! 我忍不住说:“也对哦。” “那还不快去劝他起来?”繁爸爸推推我。 “不要。”又把我骗了,这老头儿怎么这么狡猾!我要转移话题:“反正也没事,跟我聊聊林呗?” 繁爸爸撇嘴:“小小年纪这么八卦。” “为了我老公的人生嘛。”这句式还是跟繁音学的。 “那你先坦白。”这老头儿真是一点也不吃亏:“想偷偷安排阿昌做什么?” 这也没什么可交代的,我说:“查查他到底有多少……”背叛我的事。 “唉哟。”繁爸爸立刻打开嘲讽技能:“刚刚还说要离婚呢!” “为了离婚多分些财产呀!” “那个女人有律师团的!”他气呼呼地说:“让她的律师团去调查!” 我歪了歪嘴巴,说:“那爸爸您到底是想让我离婚,还是不想呢?” 繁爸爸气焰低了:“哪个爸爸愿意自己的儿子打光棍呀?” “那林是怎么回事呀?” 繁爸爸就此沉默,久到我即将放弃时,才说:“她是我的第二任妻子。” 这个我猜到了:“然后呢?” “她是卖粉的,自己也有毒瘾,精神有点不正常。音音刚出生不久,我就跟她在一起,中间跟了他妈妈,后来我又接他回来。”他小声说:“她有时候打音音,有时候又疼得不行。因为她的精神已经被粉搞得有点不正常,所以没有规律可循。” “这么说音音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分裂的?”毕竟小甜甜觉得那才是他妈妈。 “应该不是吧。”繁爸爸低声说:“以前他蛮正常的。” 我悄悄指了指繁音,问:“那这个他记得那个女人吗?” “不记得。” “小甜甜也不记得韩夫人?” 第105章 我是第三个 “小甜甜?”他一愣,随后特别猥琐地笑了:“嗯。” “那我给您顺一顺。”我说:“童年的事他俩一人分享走一部分,但长大之后却只有大音音记得,显然分裂是从小时候开始的。” “不。”繁爸爸也认真起来。 “为什么?” “我也没想明白。”繁爸爸眯起了眼睛,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笑了:“总之别想啦,反正里外都是亲老公嘛!” “这个不是亲的。”我小声说:“我比较关心我的亲老公为什么会突然发狂打人。”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一点。”繁爸爸撇着嘴,歪着鼻子嘀咕:“要打也是要打姓韩的才对啊,音音小时候很讨厌他。” 我拽拽他:“爸爸。” 他看向我:“这个你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勾搭我儿子学什么飞行,还跟我说长大要当飞行员,差点就搞得我后继无人。结果他俩自己又去做生意了……” “爸爸!”我使劲捏了他一把。 他这才反应过来,坐正抬起头。 韩先生都站在这里很久了。 繁爸爸脸不红心不跳地靠到了椅背上,问:“什么事啊?” “让你儿子回去。”韩先生说:“我太太见不得这个。” “我儿子一片孝心。”繁爸爸突然拽出了我的手,说:“看!” 韩先生看了我的手一眼,问:“什么?” 繁爸爸低头一看,立刻瞪大眼睛:“表呢!” “在我口袋里……” 哎呦!他怎么抢跑了! “这东西还是我收着吧!”繁爸爸作势就要往手上戴,还用眼睛白我:“让别人捡到你老公就没老大做了!” “不行!”我忙扯住他:“这是音音给我的!” 繁爸爸不理我,咔吧一声把这代表至高无上权力的手表给戴上了。 我还没戴半小时就给丢了! 我六神无主,连忙扯住韩先生。其实我跟他关系还好的,毕竟教了我那么久功课。 “韩舅舅……”我说:“我爸爸把我的表抢走了。” 韩先生显然认得那块表,但还是问:“那块表是你的?” “这几天是我的,不信你问音音。”我说:“他给我的。” 韩先生扭头看向繁音,动静明明很大,但繁音依旧低着头。 “那正好。”韩先生说:“你去把你儿子叫回去。” 繁爸爸瞅瞅繁音,问:“孩子自己想道歉,你不准他进门也就罢了,还不让他在门口跪吗?” 韩先生似乎有点崩溃:“他刚刚受过伤。” “那又如何?”繁爸爸说:“他愿意跪着就让他跪着。” “好。”韩先生总算肯替我说话:“手表。” 繁爸爸脖子一梗:“没有。” “我太太病了。”韩先生说:“公司事务暂时由我处理。但我不希望跟欺负小孩的人合作,你认真考虑。” 繁爸爸立刻扭头问我:“小灵灵。” “啊?”我又要背锅了。 “爸爸欺负你了吗?”他脸上挂着一副“我还真就欺负你了”这种表情。 “欺……”他狠狠捏了我的手臂一下,我只好闭嘴。 “看吧。”繁爸爸摊手:“我跟自己的儿媳妇开几句玩笑也算欺负?韩先生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别跟我打嘴仗。”韩先生说:“要么让你儿子回去,要么把手表还给灵雨。要么,就准备结束跟万禧龙的合作。” “哈!”繁爸爸说:“我选c!” “好。”韩先生有点抱歉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回去了。 他一进病房,繁爸爸立刻摘下手表丢给我,不忿地说:“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家伙!” 我连忙把手表揣进另一侧口袋,说:“谁让你想篡位。” 他又白我一眼。 这老头儿也忒奸诈。 “万禧龙是音音跟他妈妈最大的合作,这样一解除,损失简直不可估量。”繁爸爸摊手:“你看着办吧。这是你在位期间的麻烦。” “爸爸!”他又黑我! 他得意地“哈”了一声:“本来就是逗逗你这小娃娃,可你却找姓韩的帮忙。那爸爸就爱莫能助啰。” 他说完就站起身飞一般地跑了,哪里像个老寒腿患者! 简直太欺负人了! 繁音依旧跪着,我坐立不安,思前想后,去到繁音旁边,跟他一起跪了下来。 繁音扭过头,看向了我。 “我是求韩舅舅的。”我说:“我惹事了。” “我听到了。”繁音重新垂下头:“放心,他不会那样做。” “那我也要给人家个台阶才行。”万一他那样做了,繁音肯定要刀了我。 繁音没吭声。 我俩就这样沉默地跪着,期间医生进去两次,出来时告诉繁音,说韩夫人还没醒,但情况还算稳定。 都这么久了,我也越来越担心。 天色渐渐黑了。 繁音的脸色很苍白,毕竟他大病未愈,折腾的这几天已经瘦了一大圈。 再跪下去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状况。 于是我问:“你喝水吗?” 他摇头。 “爸爸说你妈妈不喜欢你跪着。”我说:“要不然你回去躺着吧?” 他充耳未闻。 “我膝盖很疼。”我真的很疼。 “你去坐着。” “我也困了。” “躺下。” “那个沙发躺起来很不舒服。”我说:“就是因为你发疯,我才会受伤这么严重。而且你还骗我说我的手没有断。我懂还是你懂?” “怕你紧张。”他说:“毕竟没法处理。” 好吧,就当他是对的。 又沉默了一会儿,我的膝盖更麻,不得不找他聊天以转移注意力:“你妈妈明明不喜欢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跪着?” “我没有别的办法。” “但这样她会更生气的。”我说:“也许更加不想见你。” 他没说话。 我也就跟着沉默了,试着动了动腿,依然很难受。 就在这时,繁音开了口:“真的不离婚?” “你爸爸一直跟我哭……” “我说你。” 我…… 我挪了挪膝盖,离他远了点:“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其实我并不想再提起那天的事,因为只要想起,我就会觉得很心痛。 我觉得,人要善于遗忘才会快乐,我愿意“遗忘”那个场面。 又是一阵沉默。 谢天谢地,他没打我,也没突然拽我或是其他怎么样。其实他拽我我也觉得很疼,只是相比打,拽已经显得温柔多了。 我一直都明白,不被怜惜时,人就会变得坚强。 很久之后,繁音突然开口:“灵灵,其实我并不希望你……” 门突然开了。 是韩先生。 他没理繁音,而是惊愕地问我:“灵雨你在做什么?” “我犯错误了。”我小声说:“爸爸说他只是开个玩笑,我却找您处理。所以他生气了,可是您也生气了,希望您不要取消合作,因为他把手表还我了……” 韩先生居然笑了,说:“那快起来,放心吧,不会取消的。” 我忙问:“那我能进病房吗?” “她还没醒。” “医生已经告诉我了。”我指着繁音说:“他让我监督他,可是我现在又饿又困,我想病房的外间打个盹,但我需要开着门监督他。” 韩先生立刻说:“那进来吧,我安排人给你送饭。” “好诶!”我连忙跟进去。 韩夫人还没醒,且脸色依旧不太好。我试着问韩先生病情,但他不回答。于是改变话题问:“韩舅舅,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怕繁爸爸会趁我睡觉进来偷手表。”我说:“能不能先交给您帮我保存?” “你放到保险箱吧。”他指着角落说:“密码是四个零。” “噢。”这么简单的密码,万一被兑开怎么办? “这是他们家族的信物,我不能拿。”他解释说:“放心,繁盛不会进来。” 我忙点头:“好。” “没事就去休息吧。”他说:“饭很快就有人送来。” 我出去了,坐到沙发上,揉着发疼的膝盖,忽然又想起繁音刚刚似乎想说什么话。便去到门口,蹲下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繁音依旧低着头,脸上没有表情:“没事。” “哦。” “只是想说,我并不是想害你。”他低着头说:“如果我下令,告诉他们,他们可以控制我的第二人格,那就等于给造反开了后门。” “为什么这么说?” 他撩起眼皮,目光里泛着嘲弄的光:“只要有贰心,他们就可以随时控制我。然后说我是第二人格,我在伪装第一人格。我完全说不清楚。” 我一屁股跌到地上:“你是谁?” 他路出一抹邪笑,阴测测地说:“你猜啊。” “你别吓我。”不管是谁我都好害怕,缩起了双脚:“你到底是哪个啊?” “我是第三个。”他笑着扬了扬眉:“那个女人就是我打的。” 第三个? 这么说他真的有第三个? 打人的疯子就是第三个吗? 我的妈呀! 我手忙脚乱地掏手机叫人,却因为手抖而把手机掉到了地上。这种感觉太恐惧了,因为经过这么久的混乱,我已经无法判断他到底有几个人格,更无法判断哪些人格都做了哪些事! 繁音仍在阴笑:“害怕?” 该死,我怎么捡不起手机? 第106章 我恶心 随着我的惊恐,繁音脸上的笑容逐渐化为狞笑,他一把攥住了我的脚腕,问:“她死了吗?” “死、死、死、死了!”我想踹他,却实在不敢,怕他打我。他打人的样子还在太可怕了,虽然我其实有点庆幸:打人的不是小甜甜,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想他。 “没死?”他猛地阴沉下脸:“看来我应该进去杀了她。哼。” “她真的死了!”我几乎就要尖叫,不知道是要拿手机还是喊韩先生。毕竟韩先生的身体并不好,也许制伏他只是恰好呢? 可是手机呢?手机呢? 谢天谢地,手机在我屁股底下。 我连忙拽出来,正要拨给阿昌,突然听到一声轻笑:“蠢猪。” 嗯? 我抬起头,发现繁音正咧着一侧的嘴呲着同侧的牙,刻薄的脸就像智齿在疼似的。 我都被他吓死了:“你到底是谁?” 他冷笑:“蠢。” “认真说话!” “还能有谁!”他瞪起眼睛,沉声说:“看不见我还跪着吗?” “有病!”我连忙爬起来,转身躺回沙发上。因为要盯着繁音,所以脸要冲着他,看到他龇牙咧嘴地露出反派的笑容。 我不由再度想起他之前说的那个断句,不明白我再回去问他时,他为什么选择改变话题?是很难启齿的事? “其实他不希望我”怎么样呢? 不希望我离开他? 不希望我流产? 不可能,我已经幼稚过一次了,以为他这个人格终于开始喜欢我了,那就算他有两个人格,老公都好歹只有一个。可他没有,他只是害怕父母让他失去地位。 一想到这个,我就想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所以,我决定也不去想了。 如果不离婚,我肯定还是要对他好一点,毕竟跟他对着干会挨打。可我不会再爱他了,也不会再去奢求他爱我。 所以,我觉得,他所说的,其实他不希望我……跟他在一起。 不论他的真正意图是什么,我都想这么去理解。 因为不要再被他骗到了。 我这一觉似乎也没睡多久,却是被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的。 醒来发现有人把沙发靠背搬下去了,而我正四仰八叉地躺着。 门口围了许多人,难道是繁音变了? 我连忙冲过去,发现不是繁音变了,而是韩夫人醒了。 繁音已经站起来了,左脸颊上已经红肿。 韩夫人的表情倒不是很生气,只问:“疼么?” 繁音低着头说:“不疼。” “啪”!她扬起手,又给了他一个耳光。 打得好。打完妈妈之后,明知道妈妈讨厌他下跪,他还跪,挨打活该唷。我在心里这样嘲讽他。 “疼么?”韩夫人又问。 “不疼。”繁音仍是这一句。 韩夫人再度扬起手,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又问:“疼么?” “不疼。” 韩夫人再度扬起手,门外却传来焦急的喊叫声:“妍妍唷!不能打了!再打就毁容了!” “韩夫人!”还顾得上强调这个,显然韩夫人真的没有很生气。 “韩夫人,韩夫人!”繁爸爸钻了进来,赔笑道:“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儿子这一次吧。毕竟打在儿子的脸上,疼在妈妈的心里嘛!” 韩夫人瞥向他:“你教他的?” “我哪有?”繁爸爸拍胸脯保证:“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跪了!” “那就是你自己的想法?”韩夫人问。 繁音依旧垂着头,低眉顺眼地说:“是。” 韩夫人点了点头,说:“去吧。” 繁爸爸连忙来拉繁音,繁音却不动。 韩夫人反而笑了,一把拎起他的耳朵,因为她比他低,所以繁音必须弯下腰低下头让她拎,因此这场面看上去有点逗:“别把你那点小心眼用到你娘身上。叫你回病房去!” 繁音撩起眼皮,眼珠子滑溜到眼角,偷偷摸摸地瞄着她。 难道又变了? 我正想说话,韩夫人却松了手:“过来抱妈妈一下。” 繁音立刻伸手搂住了她。 瞧这霸道的动作,是变态版无疑。 他使劲地搂着她,把眼睛贴在她的肩膀上。是在哭吗? 韩夫人摸了摸他的背,说:“好了,别哭了,回去呆着吧。” 繁音没说话,又搂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眼睛果然是红的。 我自己没觉得自己睡了很久,醒来才发现已经睡了一整夜,而且入睡得实在太快了,连饭也没有吃,现在饿得几乎精神崩溃,便端起桌上的保温盒。这保温盒还蛮厉害,饭菜到现在还挺热。 我正吃得高兴,身后传来繁音似笑非笑地声音:“干什么呢?” 我不打算扭头,只匆忙把嘴里的饭咽进肚子里:“吃饭。” 他自己绕到了我身侧,坐到了沙发上。 我又吃了几口,感觉有人看我。四下看看,韩夫人和韩先生已经回里间了,大概是看我吃得太爽便没有打扰我。繁爸爸靠在门口撇嘴,但显然并不打算进来。 那看我的只能是…… 我朝繁音看过去,他果然用那种杀人般的目光盯着我。但因为他脸肿得像个包子,所以样子有点萌。 我问:“你要干嘛?” “吃没吃相。”他露出一副“娶你真是瞎了眼”的嘴脸。 我这才发现自己还站着呢,没办法,饿急眼了。 我连忙坐下来,继续开吃,结果居然又感觉繁音在使劲盯我。只好扭头问:“又怎么啦?” “你怀孕了?”这次他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找茬”“两个大字。 繁爸爸那边兴奋地叫:“又怀孕了吗?音音真是好能干!” 繁音朝那边看过去:“你进来。” “不进去。”繁爸爸傲娇地转身:“我走了。” 呃…… 我继续吃,却听到繁音又问一遍:“你怀孕了?” “我没呀!”烦死我了,他不长脑子吗!不是告诉他是假怀孕了吗? “那你吃一桶?”他瞪着眼睛,仿佛是在说什么原则性问题:“你是饭桶?” “我昨天饿了整整一天呢!”不就是想让我给他吃点吗?我就不给:“你说好跪到你妈妈出院的!期间只需要水!现在她还没出院呢!你凭什么跟我要饭吃呀!” 结果繁音非常不要脸地冷笑一声:“知道就好。” 我又吃了好几口。 “拿来!”他瞪起眼睛。 “你凶谁呢!”我掏出手机:“信不信我派小弟抓你!” 繁音愣住,稍久,目光瞟到我的手腕上:“表呢?” “不告诉你。” “好。”他也掏出手机:“那你不是管事。” “你也不是呀!” 他冷笑,指着自己:“我有脸。”说完就开始拨号。 我连忙放下筷子,敲里屋门,但并没有人应。身后传来繁音的声音:“我妈去散步了。” 我推开门,跑到保险箱处,拿出我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出门时正要当着繁音的面拨号叫小弟,就发现他居然把、我、的、饭、给、吃、了! 我扑过去时已经晚了,繁音的嘴也不知道是什么长得,简直就是个口袋,我的饭菜连汤都没了。 我眼睁睁看着他用筷子捏起最后一粒米,坏笑着看向我:“还有一粒,好心分给你。” “留着自己吃吧。”气死我了,连顿饭也跟我抢,医院又不是没有饭。 我坐到了旁边。 “真的不吃?”他靠在椅背上,摇晃手里的筷子。 “不吃!” “张嘴!”他把筷子伸了过来,同时攥住了我拿着手表的手腕,脸上写满威胁:“不吃我就掰断。” 我只好张开嘴,感觉他松开了筷子。但还没尝到那粒米的味道,眼前就突然压下来一座山。 我躲已经晚了,他捏住了我的下颚,嘴巴吮了过来,舌头在我的嘴巴里舔来舔去。我推他,但仅有的一只手也被攥住。 他舔了很久才松口,伸了伸舌尖,上面沾一粒米。然后他再度压了下来,像讨论家国大事似得认真:“这粒米算我的了。” 我没说话。 “或者分你一半。”他的嘴巴动了动,大概是在咬那粒米。默了捏开我的手腕,再度吮了上来。 我终于再也压不住这种排山倒海的反感,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趁他意外松口,使劲把他推了下去。 跑出病房时,我感觉自己在被耍、被骗、被侮辱…… 我觉得他在把我当傻子欺负,对我就像对一件玩物,就好像我根本就不会伤心,没有感情。橡皮泥似的,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我突然想起他只对我说过一次毫无诚意的“对不起”,但那显然是在应付我。 比起他对他妈妈的道歉,那句“对不”起显得愈发廉价。 我想离婚,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不,应该说,我再也不想看到他这个人格。 真的,我好想离婚。 这天我在花园里坐了好久,还碰到了韩夫人和韩先生。起先他们没发现我,一起散步聊天,在离我不算太远的地方坐下。 我看着韩先生给她披上外套,搂着她的肩膀,低头吻她的头顶,就像对待一个小女孩那样充满宠爱。他们至少五十岁了吧?也不知道我五十岁的时候,是会继续挨打,还是也有幸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我想是前者。 正嫉妒着,韩夫人突然抬起头,笑着朝我招了招手。 第107章 一颗肿瘤 我过去,韩先生便挪了挪,让我坐到他俩中间。 坐下之后的感觉有点奇怪,因为我从来没有坐在一对夫妻的中间过,这感觉就像个小孩子。 韩夫人问:“怎么没回病房休息?” “病房里太闷了,我想出来走走。” “一边哭一边走啊?”她说着,用手抹了抹我的脸。 我没说话。 她又问:“音音又欺负你了?” “没有。”我不想说这个话题:“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又得带他去医院看看了。”韩夫人说:“第二人格以前没有暴力倾向,突然这样让我很不安。” “您觉得是第二人格干的?” 韩夫人冷笑了一声:“第二人格一直恨我。” “恨您什么?” 韩夫人没吭声。 看来是我问错了,毕竟我跟他在闹离婚,也没有孩子,虽然是一家人,但也不算特别亲近。涉及机密的事当然不会对我说。 但韩夫人的话让我很不舒服,便继续之前的话题追问:“所以您确定动手的是第二人格?” “嗯。” 我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个…… 韩先生却说:“我进去的时候感觉他的状态很不对劲,不像是任何一个人格。” 我又燃起了希望,问韩先生:“您是不是也觉得他有第三个人格了?” “这倒没有。”韩先生说:“但他毕竟有这种病,也许只是突然失控。” “突然失控怎么会目标那么精准?”韩夫人的意见完全跟他相左:“我觉得是第二人格。” “徐妍……”韩先生使劲用眼睛看她。 韩夫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显然,韩先生的话也只是因为我在场,他俩的想法或许是一样的。 韩夫人和繁爸爸肯定最了解自己的孩子,他们做出的判断应该不会错得太离谱。但繁爸爸一心糊弄我,不肯跟我说实话。韩夫人的看法可能是她的真实想法,但毕竟没有经过医生。 我问韩夫人:“他以前去过医院吗?” “去过很多次。” “那医生都怎么说?” “大部分医院都不肯相信他有第二人格,也不觉得他有严重的精神问题,有的甚至认为人格分裂症这种病是杜撰的。” 我想起小甜甜跟我说过的话,便问:“是因为第二人格从来没有在医生面前出现过吗?” “嗯。”韩夫人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扭头问我:“如果独立地看待,你觉得第二人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很单纯很可爱。” “还有呢?” “很善良很温柔。” 她笑着问:“没有负面?” “负面……”唔,硬要说那就是:“有点胆小,不过他毕竟……小嘛。” 韩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人格分裂症这个说法是以前有一位医生得出的,但他只跟第二人格聊过两次天,不久后就被音音杀了。”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想搞到的有关病情的资料,没想到得来的如此容易。 但此刻的我内心很想嘲笑自己:我没那么想让小甜甜取代他了。 这事特别可笑,我甚至还没有开始行动。 我问:“是被哪个人格杀的?” “第一人格。”韩夫人说:“那位医生研究过他的状况之后,提供了与其他医院不同的思路,他觉得可以假定他真的患有人格分裂症,那么第二人格一定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格。所以他让繁盛给他做了假身份,把他带入繁家,跟在音音身边观察他,为了防止第二人格发现这件事,繁盛甚至没有告诉我。他死前曾跟繁盛聊过,他说第二人格比他想象的更加谨慎,他觉得他之前的看法没有错,第二人格的确是在逃避检查。” “没错。”我说:“他的确这么跟我说过!” 韩夫人立刻看过来:“他亲口对你说过?” “是!” 我连忙把小甜甜所说的那些话对她讲了一遍,她立刻就笑了:“这么说那个医生的判断没有错?” “你们以前不相信他吗?” “当然不相信。”她苦笑了一声:“他还说,如果第二人格是一个独立的人,他不会喜欢跟他接触,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很不稳定,非常聪明,有点危险。” 难怪她不信。 “他说的全都是他自己的感受,一点依据也没有。” “对啊。”韩夫人笑着说:“其实刚刚告诉你,只是想让你明白,这是病,音音只有一个,第一人格当然不完整,但他至少最接近真正的音音。” 我…… “你喜欢第二人格,但那根本就不是繁音。”韩夫人握住了我的手,说:“我希望你喜欢第一人格,虽然他很糟,但他比第二人格更真实,他跟第二人格的区别,就像是月亮,他在天上,第二人格在水里,水里的那个像,但你得明白,真正的月亮是天上的那个,也是因为有天上的,才会有水里的。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不爱天上的那个,那你就换个人去爱,因为你不爱‘繁音’这个人,那你有权自由。” 虽然有点拗口,但她的意思很好理解。 可要我怎么去接受?我见到的,摸到的,感受到的,完完全全是两个人。我还觉得她的看法对小甜甜来说很不公平,好像带着歧视似的,这让我有点不舒服。 于是我问:“韩夫人,您不喜欢小音音,是因为他不认得您吗?” 她笑了一下,说:“理由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可他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我说:“第一人格一直在打我,一直在欺负我,可第二人格没有。而且跟我谈恋爱结婚的都是第二人格。您这样说,我觉得您是在嫌弃他。” 她微微地笑了起来:“如果第二人格不是人格,而是一个寄生在他身上的灵魂,你还觉得那是我儿子吗?” “不会。”这个类比不合适:“他明明有小时候的记忆。难道那些不是真实发生的吗?” “我不知道他记得多少,更不知道是不是全是真的。繁盛说他只记得跟他以及后母呆在一起的部分,那部分我完全没有参与。”韩夫人说:“你说我嫌弃他,我知道你用的这个他一定是表达人的他。可我用的是表达物体的它。不瞒你说,在我看来,它就是我儿子的精神肿瘤,肿瘤也是我儿子身上的肉,可我能将它视为我儿子的一部分么?我希望它消失。” 韩先生说了一声:“徐妍。”显然是想阻止她。 “我觉得还是表明立场的好。”韩夫人说:“你没有经历过心理治疗,不知道它的手段,它不是轻易可以逃避掉的,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而第二人格能够做到从不露面,这就相当于一条狗在面对肉包子的引诱,却从不扑上去。而在我的个人立场上,我坚持相信打我的并不是音音,所以我所认可的可能性只有两种,第一是音音有了第三个人格,第二,是第二人格的行为。如果是前者,音音不会完全不告诉任何人,因为这意味着他的病已经开始进一步失去控制。所以我认为是后者。而你还记得吧,繁盛告诉咱们,他只有十岁,我认同他之后对你说的话,也许他的记忆只有十岁之前的一部分,但他不是今天才分裂出来的,虽然我们谁都不知道他是哪天开始出现,但他的确已经出现了几年,他也在成长,心智在逐渐健全。可能是因为这样,你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可这两件事都非常病态,我宁愿相信它只是个症状,一颗肿瘤。” 我无言以对,且被她说得浑身发冷,想哭得不行:“韩夫人,且不说打你是不是他做的,就算是,这天之前他也没有伤害过你吧?你不觉得你的看法对他来说太残忍了吗?” “一点都不残忍,这是事实。他的性格既不像我,也不像他爸爸。你不要觉得繁盛现在是那种样子,第二人格就很像他,他只是生活太无聊逗逗你们。音音现在的行事作风跟他年轻时没什么区别。”韩夫人说:“我知道这些话会让你伤心,可我知道你在为了这个人格而坚持留在他身边,所以,我觉得想通这个对你有益无害。就算他存在一生,他也不是‘繁音’,何况我们一直在尽全力让他消失。” 我真的受不了她这些话,我觉得很过分,很冷酷。我觉得她就是很自私,她觉得认识她的那个才是她儿子,我由此开始理解小甜甜对她的讨厌:“所以您是在告诉我,一切都是小音音的错,您是他母亲,自己的儿子人格分裂,您竟然没有一点责任?” 韩夫人没说话,靠到了椅背上。 韩先生说:“她只是希望你不要为了对第二人格的感情而勉强留在音音身边,能走就走吧。” “我明白这个意思。”我看着她的脸,质问:“就基于您的逻辑,第二人格是从第一人格的身体中分裂出来的,可他完全不爱您,如果是他打您,这就能证明他很恨您。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他没有分裂,他对您的感情就会非常复杂?” 第108章 一心寻死 她点头:“这没错。” “也许就是因为他对您的感情太复杂,才会分裂出两个人格!”我清楚自己的态度不好,可我忍不住。同样的话上一次是罗嫚告诉我,我那时就接受不了。我觉得讨厌,觉得愤慨,我爱的只是一个症状?不,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事已至此,您依然只想让那个他消失,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存在,没有顾虑过他的感受!他也是您儿子的一部分!” 韩夫人丝毫不受触动,只问:“你对我们的事知道多少?” “几乎不清楚。”我说:“我不好判断您的人品,但至少您对于这件事的想法非常冷酷。” “好吧。”韩夫人问:“那你就表明立场,告诉我,你到底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我需要。”我说:“但如果您帮助我的目的是因为这个,那我宁可不需要。” “有骨气。”韩夫人站起身,说:“那就等你认同我的意思后再来找我帮你离婚。” “徐妍!”韩先生也站起身:“你……” “别说了。”韩夫人明显已经被我激怒了:“一心找死,没人救得了她。” “找死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跟着站起身:“但我觉得您不要太刚愎,如果我是您,我会把他们全都当做自己的儿子,即便其中一个不认识我,讨厌我也没有关系。我觉得这样至少有助于他的病情。” “哦?”韩夫人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高尚,就别再想着撺掇第二人格取代我儿子。” 我呆住了。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音音对你好些?”她的目光堪称凌厉,语气近乎咄咄逼人:“就是想让你舍不得取代他,就像现在这样。” 我差点就接不上话:“您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她不屑地说:“几度三番被杀,被他亲手打流产。你有什么理由不想报复他?” “韩夫人!”既然没有证据,那我当然要死磕到底:“您这是在诬陷我。” “证据容易。”韩夫人抱起双臂,说:“只要你答应,见到证据后,无论如何都跟繁音离婚。而且这辈子都对他还有跟他相关的事守口如瓶,最后,请先把这块手表摘下来。” 她的判断当然没有错,而且她突然揭穿,瞬间就让我突然不了解她。我本来觉得她是个挺好的人,很大气也很理性。她对我的态度也一直不错,虽然没有繁爸爸那么亲近,也算相当照顾。而且她以前总劝我们离婚,用的都是为我着想的理由,我也委实很感激。 但她现在态度立刻就让我明白,她劝我离婚,是怕我被逼急了害繁音。我不离婚,她就觉得我留下是为了目的。繁爸爸是不是也这么认为?否则他俩干嘛一起要求繁音对我好些? 由此可见,他们的确非常精明,因为我被他们料中了。而且他们直接就把我的计划掐死在了腹中,我现在的确很纠结,我不知道要不要去撺掇第二人格取代他了。我两个都喜欢,两个全都不舍得。 我…… 我有种每一步都在被算计的感觉。 我摘下手表,说:“您放心,只要让我看到证据,我立刻就跟他离婚。” 她接过手表,把玩着它的表链,笑着说:“为了避免宅子被袭击,他的房子里的绝大多数房间都有监控。包括餐厅。” 这…… 我的确在餐厅与小甜甜密谋过。 “这些监控记录是备份到我和他爸爸家里的。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人有资格查阅。”韩夫人歪了歪头,问:“还要我继续说么?” 我不由攥紧了拳。 “另外你真的以为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进书房翻东西?”她板起脸,说:“警报早就响过了,是我没让他们进去抓你们。” 也就是说,我们去书房找东西的时候,她就在监控的另一端看着我们找? 我依然强做坚持:“那天是第一人格带我去的。” “第一人格疯了才会带你去。”韩夫人脸色更阴:“早在劝你离婚之后,我们就跟他谈过。他完全认可我们的想法,但他还是想知道你到底会做点什么。否则你以为,繁盛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需要担心被撤职?他何必配合我们?” 我彻底无言以对,不由咬住了嘴唇。 她这样的态度显得我错了,可是我错了吗?我恨他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孩子。”韩夫人沉默许久,忽然软下了表情:“我们很理解你想做这些的理由,何况你的确不是个坏孩子。所以我三番五次劝你离婚,因为音音亲口告诉我们,他无法善待你。那么你既然有一就会有二。我们不需要放一颗定时炸弹在他身边。况且,这对你自己也有莫大的好处,恐怕等不到你杀他,他就先做了你。” 我的头脑被她震惊的无以复加,我现在已经相信她的话全是真的。那么那个变态也清楚,这似乎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再次不要我的孩子。 其实他以前就提醒过我,在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那趟飞机上,他当时就把我揭穿了。但我事后并没有完全当真,我觉得他是猜的,那是很容易猜出来的。 可我没想过他会完全确定,这是两个概念。 我经过了一番思前想后,说:“韩夫人,如果我坚持不肯离婚呢?” “随你。”韩夫人淡淡地说:“寻死没人拦着。” “所以您刚刚说的话只是在恐吓我?”我说:“繁音一点都不想离婚,对不对?” “不是恐吓你。”她自信地说:“只是因为你刚刚的态度冒犯了我,那么我也选择让你不舒服。至于离不离婚,随你开心。但请记得,如果有一天,你主动来找我帮你离婚或是保你的命,那就不是现在态度就能办到了。你得先道歉。”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说:“谢谢您的美意,我不道歉。” “祝你好运。”韩夫人摊开手心,说:“拿回去吧。” 我再度疑惑起来:“您为什么又给我。” “这只是一块表而已。”她笑着说:“拿回去吧。” 我接过那块表,虽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那语气中的蔑视已经毫不掩饰。 我也的确感到惭愧,倒不是惭愧那个计划,而是惭愧自己太蠢,居然中了他们的招。在不久之前,我的确把他们当做亲人,他们对我的态度那么好,那么疼我,我觉得他们就像我的家人。可他们只是为了稳住我,因为我离繁音太近了,我太有条件杀他了。我甚至撺掇着小甜甜模仿他,而且已经学得不错了。 我很有条件让“他”消失。 呵呵。 我既觉得无言以对,又觉得心寒至极。 韩夫人同韩先生一起回了病房,我依然坐在这行长椅上。 脑子里面不停地回荡着之前的每一幕,当我以为第一人格开会对我好时,我真的一度忘了小甜甜。但当第一人格逼我流产时,小甜甜冲出来保护我。可我对他做了什么? 繁爸爸说他只有十岁时,我相信了,我纠结了。 当韩夫人要求我离婚时,我犹豫了,我考虑了。 我仍记得他当时的表情,他那么难过,哭着对我否认,他那么紧张,一直求我不要放弃。 我为什么要相信他们的话? 我太蠢了。 我早就应当记得,是小甜甜选中了我,而非那个变态。至始至终叫我老婆,疼我爱我的,也都是他一个人。他在跟那变态抢身体,这根本无可厚非,大家都这么看待他,觉得他只是一个症状,一个肿瘤,他凭什么不抢?为什么不抢? 可我是唯一一个同时能够接近他跟大佬版的人。 我是他唯一的队友。 而这个把我带进这些事的人,也是我唯一的队友,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依凭。 就算他只有十岁,那又如何? 他的心是向着我的。 其余的人,包括那个大佬版,一个一个,全都在跟我斗心机。 直到我的手臂拆除石膏,我都没有见到繁音。这意味着他肯定没有变成小甜甜。 繁爸爸也没有来看我,我猜是因为韩夫人肯定已经告诉他这些事。 我的确有些难过,因为他们之前装得太像了。或者说,他们只是投其所好,我没有家人,他们就给我营造了一个家人的氛围。这才让我现在十分难受。 拆掉石膏第二天,我们学校也开始上课。繁音依旧没回来,但林叔说我还得继续考试。 于是我一天课程也不敢耽误,拿出十倍的努力发奋读书。但这天,刚刚结束课程时,教室到电梯的必经之路上站着一个人。 起先我并没有注意到她,因为我抱了许多东西,直到脸上突然挨了一个耳光。 我吃痛抬头,才发现是蒲萄。 蒲萄也看着我,我俩对视着,我心里似乎已经明白她为什么会打我。难道蒲蓝死了? 对峙间,她再度扇了过来。 这次我本不想挨,毕竟挨打也要先说清事情,但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我捉不住她的手臂,只能任凭她的手掌抽上来。 第109章 大补 这一个耳光也打完,蒲萄才开了口:“看样子苏小姐的良心已经被狗吃了。” 我没说话。因为不知道怎么问比较不容易激怒她。 幸好蒲萄直接提出了要求:“跟我来。” 我跟着她下了楼,车已经等在楼下。 司机下来开门,我还不想上车,问:“请问蒲小姐要带我去哪?” 蒲萄说:“配型。” “配型?” “他因为伤口感染造成肝衰竭。”她说:“需要考虑换肝。” 这么严重? 我忙问:“还是因为两个月前的伤口吗?” “你以为?”她冷着脸说:“来配型吧,运气好也许不用你。” 蒲蓝上次完全是被我害的,我去配当然理所应当,就是给他移植也肯定没有问题。 只是那样我必然不能再飞了,至少没有民航会要我,因此才有点犹豫。 蒲蓝立刻露出嘲讽的笑容:“怎么?苏小姐害怕?” “不是。” “不是就快点上车吧。”蒲蓝冷声说:“我还以为苏小姐是觉得我弟弟活该帮你吃枪子,又被困在地窖里两天。” 算了,不飞就不飞,大不了我找个别的工作吧。 我上了车。 汽车开动,我问蒲萄:“他的状态还好吗?” “勉勉强强。”蒲萄不冷不热地说:“我希望你能配得上,否则我们会一直找你的麻烦,直到我们觉得还清为止。而且,如果我弟弟死了,我就要了你的命,我觉得繁先生不会有意见,毕竟你跑谁家不好?非要跑来我弟弟家。” 我便没说话。 也是可笑,明明是繁音发疯,事情却要我来解决。但硬要分析,我当然也有错,我错在没有吃避孕药,错在太蠢以为我们能生孩子了,错在没有乖乖去流产。老老实实地去医院就是了,免得受这皮肉之苦,也省得牵连蒲蓝。 从我们学校到医院的车程有接近一个半小时,到时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刚一进医院门,手机立刻就响了起来,是繁音。 我对蒲萄解释了一声,走到一边接起来。 繁音的声音冷冷的:“司机说你不在学校。” “我在医院。”我说:“蒲先生患了肝衰竭,蒲小姐希望我来参加配型。” 繁音没吭声。 “我会坐计程车回去。”我说:“应该会很快。” “把电话给她。”繁音的语气已经降到了冰点。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便说:“不用,这件事的确是我牵连了他,我也希望可以配得上。这样就可以还他的人情。” “把电话给她。”他的语速比刚刚慢了一些,也更低沉有力,显出了一些愤怒。 “你要跟她说什么?” “我让你把电话给她!”他果然彻底怒了:“听不懂?” “我说了!”我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他得肝衰竭完全是因为之前的伤口没有处理好,那天我跟他的确是恰好遇到!” 繁音又是一阵沉默。 我等了一会儿,听他还不说话,便说:“我挂了,拜拜。” “你刚刚说,”他阴鸩地开了口:“你希望配得上?” “是。” “好。”他说:“祝你梦想成真。” 挂了电话,我跟蒲萄一起上了楼。 蒲蓝的病房在四楼,走廊里十分安静。 蒲萄敲了门,一位护士打开门。 蒲萄问:“我弟弟醒着吗?” “刚刚睡了。” 蒲萄点点头,随后问我:“你想进去看他一眼,还是想先去配型?” “看一眼吧。” 坦白说,我这两个月真的没怎么去想蒲蓝,我一直都不喜欢他,何况他之所以与我有交集,是因为“苏小姐”的身份。因为繁音的健康恢复得还算快,我总觉得蒲蓝也没什么事,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严重。 而且我身边从来没有人得肝衰竭,因此我这一路也并没有刻意去想象他的情况。 所以当病房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的双脚就像被钉在了原地,脑子轰的一声,再也移不开目光: 他躺在床上,浑身插满管子,鼻下接着氧气管。他露在外面的手是蜡黄的,脸色也是。我这个角度还可以看到一点他的脸,他的眼窝比平时陷得更深,似乎有着淡淡的阴影。他的嘴唇完全没有血色,就是白。他的脸颊已经嘬腮,手指形同枯槁。 如果我刚刚没有听到护士的话,肯定会觉得他现在已经死了。 蒲萄没有拉我进去,而是关上门,说:“别打扰他了。” 我依然忍不住颤抖。 如果我知道,那天翻进那道墙会惹来这个场面,我宁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被抓回去,被流产,那样任何苦难都是我自己承担,我至少没有对不住任何人。 出来后,我问蒲萄:“他这样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她说:“我、我大哥和我爸爸的都不合适。其他人不愿意配。” “为什么?”家人的成功率明明更高。 “我爸爸喜欢他。”她低声说:“所以他们都希望他死。何况他是我爸爸养在外面的女人生的,除了我,家里没人为他做主。” “原来如此。” “总之你最好期待自己可以配到。”她说:“否则只好要你的命了。” “我也这么希望。” 配型的过程不算复杂,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八点。蒲萄说结果要等几天才知道,合适会打电话通知我。” 我坐计程车回了家,司机起先还挺高兴,一直和我聊天。一直开到繁音的宅子附近时,他突然不说话了,后颈上淌下一滴冷汗。 我付钱时他的手一直抖,搞得我十分好奇,问:“您曾经来过这里吗?” “没有。”司机恐惧地说:“我从来都没有来过。” “哦。”我说:“您看上去很害怕。” “不,我没有。” 我下了车,正要进院子,那计程车突然折返回来,司机放下车窗,问:“请问您方便跟我聊几句吗?就在这里。” “方便。”我很好奇他怎么突然那么害怕。 “有一天晚上我曾路过这里,在这栋房子……”他指着大门口柱子的死角,说:“就是这里。我看到有一个男人掐着一个女人的脖子。当时我落荒而逃,报警后他们已经都不见了,而这里没有人看到他们。刚刚您说地址的时候我并没有立刻想起是这里。我想只是一场意外。希望您的心情不要被我的情绪所影响。” 我忙问:“那您还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吗?” “不,我不记得了,当时这个角落很黑,但那个男人很高。”司机擦着汗说:“我完全不记得了,对不起。” 司机说完就走了,我失魂落魄地进了门,上车回别墅。 我以为繁音会在家里等着吼我,但他其实不在。我觉得他之所以阻止我捐肝,只是因为我是他老婆,他老婆给他讨厌的人捐肝会让他没面子。至于我的健康,如果他会考虑,就不会把我踹下楼梯。 我照例吃饭、读书、睡觉。 躺得迷糊时,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个人,房间里非常昏暗,我看不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我不喜欢这种惩罚般的目光,闭上了双眼。 他便用手掌按住了我的头,嘴巴重重地咬了下来。我也连忙咬他,在这个相互撕咬的过程中,我俩好似两只前世今生通通都有血海深仇的野兽,打算把对方撕开吞了才罢休。 终于,他松了口。 我也松了口,舔了舔嘴边的甜腥味,问:“你要干嘛?” “我要干嘛?”他依然使劲按着我的头,手指巴着我的头皮,扯得我头发剧痛:“我想做了你。”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我笑了一声。 他的手突然卡住了我的脖子。 我的身体跟着就是一抖,随后才发现他并没有用力,只是卡在那。 但我相信他会用力的,那就让我死个明白。我软下了口气,问:“是因为我去配型吗?” 他不吭声,依然那么仇恨的盯着我,他头发上冰凉的水珠掉在了我的眼皮上,流进我的眼睛里,刺得我的眼珠有些不舒服。 “配型结果还没出来呢,我跟他不是亲戚,所以肯定不符合。”我说:“你别太敏感。” 他没说话,依旧那样狠毒地盯着我。 “何况就算配型合适。”我感觉他的手在收紧了,但我还是要坚持说完:“肝移植也只是切一半而已,通常几年之后就会长好。呃……” 他扼得我说不出话了。 许久,他冷笑了一声:“一半而已。” 我还是说不出话,幸好还可以呼吸。 “明天一早就给你安排手术。”他松了手,嘲讽地说:“把那一半掏出来。” 我忙问:“你要它干嘛?” “配面包吃。”他用手掌连拍几下我的脸,咂咂嘴说:“大补啊!” 第110章 你就是喜欢他 人肉也吃? 我用眼睛白他:“禽兽。” “听着。”他捏住了我的下颚,凶恶地威胁:“要么让你的肝乖乖在肚子里呆着,要么我就替你掏出来喂狗。” 我扯开自己的前襟:“来掏!掏不出来我就去捐!” 他使劲在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我尖叫了一声,攥起拳头玩命捶他,他就加大力气啃我,我只得停手,他也住了手,起身捡起浴袍摔门走了。 我的肩膀没有出血,但有了一个深刻的牙印,整夜都在疼。第二天一早,我一早就醒了,一睁眼就看到繁音的脸。他的下颚放在我的肚子上,皱着眉头望着我,好像刚刚才哭过,眼睛里水波盈盈。 我问:“小甜甜老公?” 他嘟起了嘴巴:“你猜!” 那就肯定是他了。 我见到他当然很高兴,连忙爬起来搂住他的脑袋,说:“你终于出来了,小宝贝儿!” “别忽悠我!”他推开我,不悦地说:“你是不是要把你的肝给我的情敌!” “你怎么知道?”我记得他跟变态的信息并不通。 “变态告诉我的!” 我瞪大眼睛:“他怎么告诉你!” 他套套睡衣口袋,把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拍到了我身上。 我打开那张纸,看到上面变态的字迹:白痴,那头蠢猪要给她的姘头捐肝,你考虑一下。第一人格留。 这疯子! 我说:“配型结果还没出来,不过只要合适,我保证会给他捐。” 小甜甜立刻扁起嘴巴:“所以你就是要给你的姘头捐肝吗?” “他不是我的姘头啊!”这疯子凭什么这么写啊?这明显是破坏别人家庭幸福! “他就是……”小甜甜小声嘀咕了一下,又说:“不准给他捐!” “怎么能不捐呢?”我说:“你还记得上次你跟他争的事吗?” 小甜甜眨了眨眼睛,似乎想不起来了。 “就是我以为我怀孕了,结果是假怀孕嘛。那天你一直在帮我的。”我问:“不记得了吗?傻蛋。” 他这才恍然大悟,扁了扁嘴巴:“人家还好难过呢。” “难过什么?” “那个孩子都不是我的。”他伤心地说:“我的孩子没有了……” 我便抱住他,由衷地感叹:“就是说嘛,他弄掉我们的孩子,你却保护他的孩子。宝贝儿你真善良。” 他把头靠在我的怀里,没有开口。 我俩很宁静地相拥了一小会儿,繁音再度开口:“老婆啊。” “嗯。” “肝只有一个,而且没有肝就会死,你不要捐给他啦。”他小声嘀咕:“我也不喜欢那个男人,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好人。” 我这才想起刚刚把话题扯远了:“就是那天,你把我从车上赶下来之后,我就乱跑,跑到了蒲蓝家门口,他就很仗义地保护我了。”我把后面的事情讲了一遍,说:“你看,他之所以会肝衰竭,就是因为我。” “可我还是不想让你换给他。”他主意很正:“老婆,如果你不改变主意,我就让变态出来,把你绑在家里。” “那你不觉得你老婆对他有愧吗?”我明白他是在关心我,可他毕竟不是我,不明白亏欠别人的感受。 “我觉得,可是可以给他钱嘛!”他坚持说:“我去找我爸爸要,或偷变态的钱给他。” “他都快死了,钱还重要吗?” “那就给他的孩子呀!” “他没有孩子啊。” “那就让人给他生啊!”他嚷嚷。 我忍不住低吼:“可生一个孩子需要十个月,你不知道他的状况,他搞不好已经活不了那么久了!” 他嚷嚷得更厉害:“老婆!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是说我觉得我对不起他。”我好烦躁。 “有什么对不起的!”他涨红了脸:“他喜欢你就应该保护你,他保护你的时候说他需要你报答了吗?为什么现在就要呢?还有你的脸怎么啦?是被变态打的还是被你的姘头打的?” 我的头都要炸裂了:“我跟你说不通,但只要配型合适,我就捐。捐肝不是捐全部,你不用太难受。” 他咬住了嘴唇,眼泪涌上了眼眶。 我过去抱住他,说:“别闹了,宝贝儿,每个人都必须自己承担自己惹出的麻烦。” 他抽泣起来,说:“你就是喜欢他……” “我只喜欢你。” “骗人。”他哭个不停:“那如果我的肝也坏了,你也给我捐吗?” “当然了,别说肝,就算是心脏我也给你。”我亲了亲他的头顶,柔声说:“听话。” “那你是被谁打的?” “被他姐姐。”我说:“他姐姐很生气。打我也是人之常情,他的情况真的很危急。” 他咬住了嘴唇,脸上出现了一丝愤怒。 “好了好了。”我以为哄哄他就好了,便拍着他的背,说:“乖啦,听话。” 他扁起嘴巴:“我要让变态出来。” “不要啊!”我急了:“那个家伙沟通不了的!” “你也沟通不了!”他怒吼:“你就把我当小孩子骗!少一半肝怎么会没事嘛!肝都给他怎么会不喜欢他嘛!我要叫变态出来把你绑在家里,直到那个野男人死掉!” “野男人?”我无语极了:“这是谁教你的词啊?” “我和变态是家养的,他是野生的,不是野男人是什么!”他挣脱了我的手,气呼呼地后退,说:“我现在就去给他写信,叫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你绑在家里!” “喂!他会打我的!”这下我生气了。 “打你总好过让你少一半内脏!”他整张脸都涨红了,这表情还真的特别像个小孩子:“我在信里写不让他打你的!” 他作势就要跑,我连忙追过去,扯住他的手臂说:“你别乱搞!” 他不依,使劲挣脱。 “他昨天晚上刚刚强奸过我!”我本来不想告诉他这件事,怕他心里别扭,但现在不得不说了。便掀开被子,指着上面的血迹问:“你知道什么是畜生吗?” 他看了一眼,脸色一变,咬住了嘴唇。 “你还要让他把我绑在家里?”我说:“生我的是我父母,养我的是我养父,我想把我的器官给谁,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愿意理解我的解释就理解,不愿意就别参与。” 他委屈地望着我,没有答话,因为我的话说得太重了。 “而且你竟然想让他帮你绑住我,他欺负我也就罢了,你居然也想。音音,他是畜生,你也是吗?” 他更委屈,问:“你觉得我在害你吗?” “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对不起他在先,他需要我捐肝在后。我必须为这份惭愧做点什么,能捐就捐,不能捐才要想别的办法补偿。”我说:“其实他对我一直不错,真的。至少比那个变态强很多。” 繁音立刻就开始掉眼泪,张口问:“那我呢?” “你当然是对我最好的人!”显然他已经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忙抱住他,柔声说:“你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宝贝儿,我想给他捐肝,真的只是因为我不想于心有愧而已。” 他便不吭声了,把眼睛贴到了我的肩膀上,濡湿了我的衣襟。 我抚着他的背说好话,总算令他渐渐止住哭泣,感觉他也抬起了头。 我扭头看过去,还未看清,下颚已经被捏住。那张脸已经不知在何时悄然发生了改变,他怒火中烧地瞪着我,捏着我的手指用力得几乎捏碎我的下颚。 我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回来,又突然开始发癫,直到他的脸贴到了我的眼前,眼珠子几乎碰到我的。 “总算肯说实话了。”他咬牙切齿:“他对你好?” 我无法说话,自然也无法承认或否认。 “我就说猫怎么会不吃耗子?”他咬牙冷笑:“上次也是撒谎,对吧?” 哪次啊? 他捏得更紧,我痛得迸出眼泪。 “婊子。”他总算松了手,转身走向电话机。 我扶着剧痛的下巴,心里真是烦透了。 耳边传来繁音的声音:“备车。” 我忙转身,见他已经挂了电话:“要去哪?”我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腿软。 “履行我的诺言。”他背对着我,但那背影依然浑身是戏,冷得让人恐惧。 “你什么诺言?” 他侧了侧脸,唇边挂着冷笑:“掏出来吃了。” “喂!”我觉得他做得出来:“你是疯子吗?” 他抱起双臂,没有说话。 我得阻止他。 居然要把我的肝掏出来吃了! 什么变态才能想出这种事? 我想起来了!床头柜里有枪。 连忙扑过去拉开抽屉,果然找到了枪盒,里面躺着***枪。 我装上子弹,上膛。机械的微小声音惊动了他,他转过了身,发现枪口指着他自己,不悦地皱起了眉。 我说:“别过来。” 他没吭声,径直爬上了床,显然是要来收拾我。 我狠狠心,瞄着他身边的枕头扣动了扳机! 然而子弹跟我以为的路线完全不一样,它直接就钻入了繁音的手臂。 繁音吃痛捂住手臂,然后再张开,满脸意外地确认了手掌上的血,才愕然地看向了我。 第111章 送上门的便宜货 我也有些懵了,呆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些什么。但眼见他蓦地铁青了脸色,忍痛继续往这边爬,我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再次上膛,将枪口对准了他。 说来也怪,刚刚那刻我有些怕,身体还在忍不住颤抖,但此刻我不怕了。我既不觉得怨恨,也不觉得愤怒,更不觉得心疼,当然也完全没有报复的快感。 我只是木然地指着他,见他再次停下了动作,便开始谈条件:“我要给他捐肝。” 他依然盯着我,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好吧,看来是因为我说得不够清楚:“给你两分钟时间考虑,同意我捐肝,或再挨我一枪。但我枪法不准,万一打死你,我概不负责。” 他依旧那样望着我。 我也没有说话。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如同两座已经失去生命的雕塑。 繁音突然开了口,语气甚为平静:“为什么要捐给他?” “理由我昨天就说过了。” “补偿的方式有很多。”他脸上挂着轻敌的哂笑:“开枪吧,我不信。” 我便抬了抬枪口,真的,我很想开枪,很想很想。 可我按不下去。 我总不能杀了他。 “他排第几?”他又问。 我说:“这不是咱们讨论的内容。” “至少得给我一个同意的理由。”他再度捂住手臂上的伤口,说:“说实话吧,说。” 我知道他想听什么实话。 说真的,我试着换位思考过。也许在他的立场上,我就是跟蒲蓝有些什么?而实际上我俩的确不清白,我们抱过接过吻,他甚至摸了我身上绝大多数地方。 可我不喜欢他。 我不好说以这个节奏折腾下去,我会不会喜欢他。因为他对我很好,我这个人就是禁不住别人对我好。 可是,我到现在依然不喜欢他。我心里很清楚,如果只是为了“苏小姐”那他那天晚上可以回避那件事,毕竟他插手就会惹上一身骚。 人类的社会其实并没有故事里描述的那么温暖,没有人会在危难时期对单纯的利用对象伸出援手。 我觉得他对我很仗义,或者说是很有情谊。这份情谊对我来说很难得,真的。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排第二。 我今天务必要跟繁音谈妥,毕竟他要抓我轻而易举,我就算跟他办离婚也完全来不及。于是我问:“你觉得我喜欢他么?” 他没说话。 他此刻的样子比我以为的更冷静。 我揣摩着他的想法,发现自己完全猜不出来,于是我再问:“如果我喜欢他,你会不阻止我捐肝么?” 他也没说话。 “如果我不喜欢他,你会不阻止么?”问不出答案使我十分心焦,我说:“繁先生,你告诉我,什么答案才是你要的?” 他依旧沉默。 我只好再次更换问题:“你不希望我捐肝,是基于我的健康?还是我是你老婆?” 他竟还不说话! 唱独角戏的滋味真是太糟糕了:“如果是前者,那我可以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觉得你有这种顾虑很虚伪,你总是想杀我,总是在打我,我觉得比起自愿失去半块肝脏,前两者更损伤我的健康。如果是后者,那只要配型合适,我就立刻离婚。可是繁先生,你爸爸说黑道有黑道的规矩,当初你两次亲手把我送给他,结果你还不断地说他在给你带绿帽子,我觉得不是这个道理。这次是你无理在先,你又阻止,也未免太欺负人了。” 他依然沉默地看着我。 “两分钟大概已经过了。”我说:“你表个态吧。” 他笑了起来:“啰哩吧嗦。”又扬起了下巴,指着自己的颈动脉血管:“开枪。” 我不由皱起了眉,这家伙真的疯了?还是笃定我打不中? 我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要他的命,但话已经说尽了,我实在已经江郎才尽,只得陷入僵持。 许是因为总仰着头脖子会累,他重新低下头看向我,脸色已经因为失血而开始煞白。他用平静却又有点失望的目光足足地盯了我两分多钟,才突然说:“苏灵雨。” 他的口气似乎有点难过,这让我有点不舒服。 “不敢开枪就老实点。”他望着我,轻轻地开口:“不要逼我真的杀了你。” 呵? 我问:“你哪次不是真的?” 他没说话,稍久,慢慢地从床上爬了下去,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摇摇晃晃地朝门口的方向走去,手指握住了门把手。 我大概也疯了,或是怕他跑了,不由自主地朝着门板开了一枪。 巨大的响动传来,他的身体僵在了当地。 我说:“先把你的态度告诉我。” 他背对着我,浑身僵硬,没有言语。 “说啊。”我说:“您到底允不允许我捐肝?” 他又不说话。 我几乎就要崩溃,忍不住吼了一声:“繁音!” “蠢货。”他似乎方才回神,抛下这两个字,转身开门下楼。 我的勇气终于消耗殆尽,忍不住松了手枪,才觉得双腿发软,忍不住跌到了地上。 床铺上血迹斑斑,有他的,也有我的。我的身体依然在痛,手因为不习惯手枪的后坐力而麻痛。奇怪的是我现在并不想哭,就是觉得心烦。 等我洗了个澡,并给自己上过药后,才想起拿出日历算算日子,发现今天是排卵期。毕竟已经“怀”过两次孕,我已经晚上不敢大意。但繁音显然并不在意这个,毕竟流产的不是他。也不知为何,在思量这件事时,我突然想起了韩夫人。这样的儿子她还视为珍宝,同时鄙视着他可爱的第二人格。我真讨厌她。 我得吃个紧急时候药,也要买好长期避孕药,预防变态突击强暴我,但家里并没有。打算开门去拿时才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我甚至没有听到声音。 我连忙去打电话,刚拨号就被切换。我当然立刻就想到要翻窗,窗户不算太高,而且墙壁上有不少装饰,翻窗会很方便。然而就在我跑过去的那一刻,外层的安全帘以极快的速度落了下来。 房间在顷刻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我甚至无法挪动步子。 思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我的手机还在,便打开手机。很好,信号满格,我应该打给谁? 我刚刚得罪了韩夫人,当然只能打给繁爸爸,便拨通了他的号码。 他很快便接起来,语气果然并不热络:“灵灵?” “爸爸。”我说:“繁音把我关起来了。” “关你?”繁爸爸疑惑地问:“为什么关你?” 我把原因解释了一遍,他听后陷入了沉默。 我忙说:“如果蒲蓝死了,蒲家一定会对咱们有微词。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证咱们的利益。” “灵灵。”他的语气有些无奈,也有些疏离:“别这么虚伪,爸爸不喜欢虚伪的孩子。” 我没说话。 “是不是喜欢那个家伙?”他居然也这么问。 “不。”我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应该什么呀?买一块肝才多少钱?看谁合适给他现杀一个都可以。”繁爸爸冷淡起来还真够冷:“怎么可能需要你?” 我无言以对。 “喜欢他就承认,爸爸不会生气,毕竟音音对你不好在先。”繁爸爸说:“我们也可以立刻安排你跟音音离婚,但只有一个条件,你嫁过音音,就不能再嫁他,做个情妇就好。我想他不会亏待你。” 我真是头痛死了:“爸爸,我真的没有喜欢他……” “那就别想着出去,音音也是为你好,那可是肝,不是别的。”繁爸爸问:“切掉一半你还怎么做飞行员?” “我可以不当飞行员。”反正我现在的身体,也够呛能通过体检。 “那还说不喜欢他?”繁爸爸笑了一声,说:“就这样吧,需要离婚就跟爸爸说,我给你安排,你放心,虽然道上有规矩,但也不是不能和平解决,毕竟打来打去两败俱伤,没有意义。” 我简直无语,还想开口,他却挂了电话。 怎么都说我喜欢蒲蓝? 难道我必须喜欢他才能做这件事? 我必须背叛繁音才正常? 我就必须是个“婊子”? 手机依然有信号,可我不知道还应该打给谁。繁音已经说不通了,韩夫人的回答可想而知,总不能打给费先生,那也太远了。 思前想后,我拨通了蒲蓝的号码。 很奇怪的是,我根本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存过他的电话,但翻电话本的时候就是有。难道是繁音存的?为了栽赃我竟这么用心? 果然很快就有人接听,是蒲萄的声音:“苏小姐。” “配型结果出来了吗?” “怎么会这么快?”可能是因为我态度不错,她的语气也蛮温和:“你放心吧,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繁音把我关起来了。”我说:“我的手机随时都会没有信号。” “那我要怎么通知你?”她不悦地问:“我看你是不愿意捐吧?我倒是可以理解。” “蒲小姐。”我说:“我已经答应了,你何必一直怀疑我的人品?” “因为我实在想不通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弟弟的门前,也很难确定你们三个在地下室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声音彻底冷下来:“你们两个都安然无恙,只有我弟弟情况那么严重。而且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肝衰竭吗?因为他吃了太多抗生素。” “因为他有两个大伤口,而且他一直发烧,退烧药很快就吃完了,我们只能给他吃抗生素顶着,”我说:“而且也没有超出说明书剂量。当时只有一点麻药都给他用了,繁音取子弹是忍着取出来的。” “好吧。”她的语气显然依然不信,我倒是能理解,我若是她,我也难以相信。她不冷不热地说:“那么如果配型合适,我要怎么联络你?” “我也不知道。”我问:“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倒是有。”她笑着说:“但我怕你不肯配合,更怕你摆我一道。” “您说来听听。” “我知道繁先生有个女儿。”蒲萄自信地说:“我可以请她来陪我喝茶,前提是你给我提供她的照片、学校地址。” 我不由失声问:“你怎么能对小孩子下手?” “我为什么不能?”她的口气理所当然:“抓了那孩子,繁先生绝对会交出你。毕竟你只会丢半个肝,那孩子会丢命。” “这绝对不行。”这种事不能把小孩子掺和进来。 “那就算了。”她笑着说:“我会亲自跟繁先生去谈。” “要谈什么?” “坦白说肝我找得到,但我就是希望你捐给他,这样才两不相欠。”蒲萄笑着说:“这之后,我弟弟的身体里也流淌着和你一样的血,对他来说,这意义重大。可如果你的配型不符合或你不肯,我就做了你吧,繁先生总不能永远把你关在房间里。” 我忙说:“我愿意,但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出去。” “办法我已经想给你了,做不做看你。”她笑着说;“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挂了。” 如果配型不符合,那她杀我,我可能也会认了。可如果配型符合,繁音却关着我不让我出去,那我就要憋屈死。 但我如今已是一筹莫展,虽然很困,却完全睡不着,因此我全无办法,只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走了一会儿,突然想起韩夫人说家里有监控的事,那卧室里有吗? 我找到手电,打开来开始在房子的角落里照,居然还真的给发现了一个。它藏在墙角,正好照在床的位置,镶嵌在墙角的花纹里。 我算计着它的死角,搬来柜子和椅子,又跌了一个圆凳还要惦着脚尖才能勉强摸到。但摸到也无法抠出来,于是我找出繁音放在床板柜里的匕首,使劲撬了好久,才把那只小摄像头撬出来。我以为那端连着线,正要割开,忽然感觉里面还卡着什么东西,一动就活动个不停。 我用刀子继续撬那个洞,将它从拇指大小的洞一直撬成拳头大小,终于把里面的东西拽了出来。 吹掉灰尘,是一个硬盘。 没有其他线路。 看样子这里的监控是不传向外面的,硬盘里一定储存着监控记录。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设个监控?方便回味?这么变态? 我得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万一有关于他前任的事就多了解了解,万一有少儿不宜的情节就删掉。 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上爬下来,把硬盘链到电视上,鼓捣了一会儿就成功了,我打开电视开始看。 硬盘的存储量已经不小,但监控实在太清晰了,这样清晰度的视频十分占内存,因此里面的监控记录都是有我之后的,还并不全。 其实我并不关心这个,因为我之前被他骗得很惨,我真的看到那些就心烦。 但我费这么大劲把它弄出来并不是为了扔在那的,本着劳动果实绝不放过的原则,我打开了第一个监控记录。 是我被繁音弄醒,莫名其妙说要考试的那天。 我睡着后不久房间里就进来了人,监控画面显示时间是两点。 是繁音。 他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弯下了腰。监控画面很暗,我看不他在做什么。 他很久才直起身,坐到床边,然后脱得一丝不挂,躺下后就开始挤我,活生生地把我挤到了另一侧。 我也不是省油的灯,翻身时卷走了被子。因此他悲惨地躺在床上,白惨惨的身体反着淡淡的光。 嗯…… 冻死他。 不过事情马上就峰回路转,他扯过了被子,原样卷走,把我暴露在了外面。但我穿着睡衣,不算中招。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把我的睡衣给脱了。 我在外面暴露了好久,肯定是因为太冷了,没出息地挪去了他的身边,把腿扔到了他身上。 他是不会放过每一个耍流氓的机会的,用手顺着我的手臂往里摸。虽然视频的这里很不清晰,但想也知道他是在往哪摸。 我有些无语,却委实看得津津有味,因为我那天以为他是突然回来的,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摸了好久,在这期间我一直暴露在外,形貌非常悲惨。 直到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过分了,掀开被子,把我裹了进去。 那时我还在睡觉,我记得我好像是三四点钟才被他叫醒。 视频的光纤比刚刚稍微亮一些了,可能是因为月光变强了。 我清楚地看到他吻到了我的嘴唇上,不是肉欲的那种,而是很温柔,很缠绵。他不光吻了嘴,还吻了我的脸颊,我的额头,他亲了很久很久,从脸亲到脖子,从脖子再往下,干脆掀开了被子,继续往下。我记得他那天并没有动我,可我很想知道他怎么忍住的,毕竟他是一个一天不做就难受的人。 然而我并没有看到那一刻,他才刚亲到腰,门就响了。 当然是视频外的门。 我有一种做贼被抓包的感觉,连忙拔下硬盘,来不及放回去了,只好先扔到墙角的古董花瓶里。 门锁依然在转动,看样子就快打开了。我却突然发现那些柜子、椅子和凳子都还叠在墙角,连忙爬上去往下搬。但手指刚刚触到最上面的凳子,身后就传来开门声。 巨大的慌乱涌上来,我脚下不由一滑,本能地攥紧了椅子,却毫无作用。我就要摔下去了,这高度不知道尾椎骨还能不能保住。我连祈祷的时间都没有,就囫囵掉了下去。几乎是同一时间,有人搂住了我的腰。我来不及做出反应,更加来不及感到疼,只觉得有一股力带着我转了一圈,后背砰的一声磕在了某处,把我震了一下,但不算疼。与此同时,叮咣一阵响动,待我从他怀里探出头去看时,椅子和凳子已经倒在了地上。 我松了一口气,转头见是繁音。他用眼睛瞥着我,目光十分危险。 我的目光瞟到他的手臂,血已经渗出了衬衫。 我说;“谢谢。” 他松开手,坐起身,挪了挪身体,靠着我背贴的床边坐着,说:“交出来。” “什么?”那么大个洞,他显然是指监控。 他冷冷地瞥了过来:“想挨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挨打我也不给,我还没看完呢。 他没说话,就那么靠着,双手捂住了脸。 我也沉默了一会儿,问:“手还疼吗?” “嗯。”他松了手,摸出了一支烟,含进了嘴里。 “对不起。”我可不像他,打完人还振振有词。 他点了火,没有说话。 我终究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亦或是那点期待“公平”的小心思:“你妈妈和你爸爸说,你对我好只是做戏。” “嗯。” “有必要做得那么真吗?” 他看过来,冷笑着问:“不真怎么骗人?” “你真无耻。”真过分,我刚刚差点又开始摇摆了:“以后不要骗我了。我一点都不需要你对我好。” 他望着我,没说话。 “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说:“你这种变态根本没人会喜欢!就算没有第二人格你也是个疯子!” 他笑了一下,扭头怡然自得地吸了一口烟,喷出了一股令人恼火的烟雾:“那你别哭呀,坚强点,女孩儿。” 我擦了擦眼泪,说:“任何人被骗都会难过的。” “噢。”他抬起那只受伤的手臂,按到了我的头上,抓了抓,笑着说:“上当才会难过吧?没有上当,应该想要嘲笑对方。你真可怜,我可惜我的确一点都不喜欢送上门的便宜货。” 我狠狠拉开了他的手,起身想走,脚下却突然一绊,当场摔在了地板上。我揉着发痛的膝盖看过去,发现是他把腿伸直了。 也不知为何,我突然恶从心中起,怒向胆边生,狠狠地朝他的腿踹过去。然而他却突然曲起双腿,把我的腿给夹住了。 我金鸡独立地杵在地上,他扭了扭膝盖,晃得我几近跌倒,只好扶住他的膝盖,企图拔出腿来,他却夹得很紧,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贱人味道:“宝贝儿,你也是这么夹我的。” 第112章 我爱你 我瞪向他,他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就像自己中了彩票似的。忍不住骂他:“死变态!” “噢。”他没脸没皮地回答:“以前是谁搂着死变态的脖子叫老公来着?” “你!” “觉得丢脸啊?”他满脸奚落,膝盖慢慢地往上移:“想我繁音呢,玩过的女人没有五千也有三千,你就搞过那么一个白痴,还有蒲蓝那种没见过世面的私生子。你怎么跟我斗啊?” “那是因为我比你小八岁。”我说:“否则你试试看,你拿什么跟我斗?”我没嘲笑他滥交也就罢了,他还好意思来嘲笑我? 他眯起了眼睛,歪过了头:“有胆就试试嘛,没关系的。你看,我都给你戴了那么多绿帽子,你才给我戴了一顶,哎呦,真是不公平。”他一边说,一边动了动膝盖。 我站不稳,捏住了他的腿。 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正常反应有什么可嘲笑的? 呵呵。 “变态!”我弯腰把手探到他的大腿处,使出我全身的力气,玩命地拧了一把。 他立刻缩起腿,我赶紧跑了,想去找手枪,又觉得杀伤力太大。便转而找到刚刚被我放在凳子上,又掉落在地上的刀,拿在手里才有了一些安全感,我说:“繁先生!” “干嘛啊,老婆。”他依然特别不屑。 “你要么把我放出去,要么自己滚出去。”我说:“另外,我需要紧急避孕药。” “我体外了。”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拽过烟缸念灭烟蒂,又开始点烟。 “你骗人!体外怎么会有那么多……”继续说下去他肯定要把话题引到恶心的层面上,我及时阻止了自己:“总之让人去买!” 他歪了歪头,看了我一会儿,问:“不想生孩子了?” “不想了。” “我非要让你生呢?”他又笑。 “不生了。” “那我就只好让别人生了。”他耸耸肩:“你来养。” “随便你。” 他又沉默,慢慢地敛起了笑容。 我心急地不行,催促他:“快点,紧急避孕药必须七十二小时之内吃,越拖越容易失效!而且我要去捐肝!如果你非要关着我,那你就赶快滚!” “我爱你。”他突然说。 我不由一呆,大概是因为很少听到这三个字,我的心莫名地颤了一下。 他扬了扬眉:“真好骗。” 我不由攥紧了刀。 他再度敛起笑容,半晌复又开口,神态语气均有些深沉:“再怀孕就留下。” “不要。”我才不要再被骗一次。 “真的。”他望着我,说:“我……”他突然住了口,别过了脸。 我很讨厌他这幅嘴脸:“你出去。” “我其实……”他陷入了一个很长久的停顿,手指攥紧,不停地吸烟,又掐了它,许久之后又转过头来,再度点了一支,狠狠地吸了一口,垂着头说:“我爸爸说你喜欢蒲蓝。” 无语。 繁爸爸就这么喜欢挑拨离间看我倒霉吗! 他依旧垂着头,声音很平静,带着点颤抖:“我爸爸要我告诉你,只要你说你真的已经变心了,那你可以离婚。但……”他再次停下来,狠狠地吸了两口烟,才再次开口:“我根本就不答应。” 我就知道。 他还说:“如果你敢那么说,我就宰了你。把你剥皮做钱包腰带,抽筋做晾衣绳,肉晒干了做肉干,每天喝酒都就一点。” “变态……” “头发织成毡子,眼珠做成玻璃球,牙齿不知要做什么,收藏着玩好了。骨头做成逗狗棒,脑子浇汁吃。”他咬牙切齿。 我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变态!” 他掀起眼皮,脸上露出可恶的笑:“还没说血,血就做成血豆腐。和内脏一起做毛血旺。” 我以后再也不想吃毛血旺了! “变态!你不要再说了!”听得我好恶心。 “你看。”他抿着嘴巴,笑了起来:“我爱你,你就说我是变态。” 又骗我。 “正是因为特别爱你,才忍受不了背叛,宁可毁了也不能拱手让人。”他磕着烟灰,用眼角瞟瞟我:“对不对呀?” 我不喜欢他用这个字开玩笑:“你别说了。” “你看,说真话你又要我别说了。”他敛起笑容,半眯着眼睛望着我:“如果我真的爱你,就凭你现在这幅样子,你负担得起么?你只会死得更快,更惨,而且直到你死的那一秒,都搞不清自己的命到底是怎么没的。我爱你?我也想啊,你配吗?” 我问:“你喝酒了吗?” 他没回答,只说:“爱这种事可比你以为的沉重多了,爱我这个人,爱你这个人,也比你以为的难多了。所以你别说我骗你,我没骗你,我只是怕你杀我,让你做做梦而已。”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现在的表情似乎很悲伤。大概是想起了前妻?他爱那个女人,这我知道。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毫无攻击性地望着我,问:“你知道什么童话故事最好看吗?” “丑小鸭。” “不对,是睡美人。”他居然还看过这个,还有心得体会:“有条件活在梦里的人多幸福呀。我觉得那个王子太可恶,居然把公主叫醒。爱她就别让她面对丑陋的现实了,何况他只是看上了人家那副好皮囊。” 我问:“你常看童话?” “我前妻喜欢。”他果然是在思念前妻,说起“前妻”这两个字时,他整个表情都不同了,难过得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 我不喜欢这种表情,便没说话。 爱情也是相生相克的,繁音克我,他被前妻克。可我克谁呢?小甜甜吗?通过这次的争论,我发现我好像也克不住他。 繁音突然开了口:“灵灵?” “干什么?” “给我生孩子吧。”他满脸期待地望着我。 “不生。” “我保证让他生下来,平安长大,过得很幸福。”他诱惑我:“生吧,好不好?” 我想了想,问:“你让星星幸福了吗?” 他笑了一下:“当然。” “她是你爸爸带大的。” “如果是爸爸带,她就没机会大了。”他苦笑了一下,又把话题转回这个:“给我生孩子吧,生很多,丢给我爸爸几个,丢给我妈妈几个。” “不要。” 他不说话了,垂下头,继续重复掐烟、点烟这个过程。 我问:“罗嫚告诉我,她有过你的孩子。” 他没吭声。 “她还说别人也有过,但你就像强迫我那样强迫她们流产。”我说:“由此可见,你想要孩子随时都有。” 他依然不吭声。 我觉得他今天神神叨叨的,但我确定他没有喝酒。 沉默许久,他突然说:“灵灵……” 他今天就是神神叨叨的,总这么叫我。 “我妈妈给我介绍了一位不错的医生。”他依然耷拉着脑袋,就像个自作自受的loser:“我还没有决定去看。” 我没吭声。 “你舍不舍得他滚蛋啊?”他抬起了头,望着我,目光里有些期待。 “我希望你滚蛋。” “那不可能的。”他笑了起来,又神经兮兮地企图诱惑我;“我保证,只要他滚蛋,我就再也不打你,也不杀你。咱们生很多孩子,你想飞行员就去当,想在家里搓麻将就搓。想跟我一起去杀人卖军火我就带你去。我每天都教你写功课,我……” 他竟然开始掉眼泪了,声音也哽咽得厉害:“凡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帮我把他撵走,让他去见鬼,好不好?” 如果这些话早点说,我可能会很纠结,但现在已经太晚了,于是我毫不犹豫,非常干脆:“不。” 他哀哀地望着我,问:“为什么呀?” “你才不会,你只会立刻把我扫地出门或者杀人灭口。”这才是真相。 他没说话,再度垂下头。 我这样握着刀手真的好酸好疼。 他突然抬起头,张大眼睛,嘟着嘴巴,萌萌地叫了一声:“老婆……” 变成小甜甜了? 我抻着脖子,试探着问:“老公?” “嗯!”他眯着眼睛,抿着嘴巴,样子比平时更可爱。眨巴着他漂亮的眼睛,问:“你怎么拿刀子指着我?” 诶?竟然没哭诶? 我再观察一下子。 但他立刻就扁起嘴巴,眼圈里涌上了眼泪:“老婆……你为什么这样子?你要杀我吗?” 哎呦!这真是我的小甜甜! 我连忙丢下刀子跑过去,解释说:“他刚刚发了半天疯,我怕他来打我,还想跟他谈条件。” 小甜甜无辜地望着我,说:“那你刚刚还不来抱我。” “我没搞清楚嘛。”我拍拍他的小脸,问:“你怎么又冒出来了?是不是因为他很伤心。” “昂。”他害羞地望了望我,小声说:“其实人家是听到你跟他聊天,也想问一个问题就使劲冲出来了。” “你能听到我跟他聊天了?” “就听到一句。”他又扁起了嘴巴:“老婆,你不相信我。” “不是啦。”这家伙怎么更敏感了?真讨厌:“什么问题呀?” “你刚刚跟他说的话是真的吗?你说你不希望帮他让我滚蛋。”他兴奋得小脸通红。 第113章 要死要活 “当然是真的了!”我说:“我比较希望帮你一起让他滚蛋!你不是知道吗?” “噢。”他笑得有点神秘,说:“老婆你真好,我好感动哦。”说着,抬起手,在香烟的过滤嘴上重重地吸了一口,熟练地从鼻子里喷出了一股浓雾。 我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他收起那副萌萌的表情,开始笑,就向全世界都负了他似的。 我被他笑得发毛,想要转身逃走,他却一把揽住了我的腰。我想推诿,他却抱得死紧。我只得就范。 我没有在他身上闻到酒味,而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烟味我也闻过很多了,每次都觉得很臭,但这股味道不太一样。这不由让我心里一紧,扭头使劲用鼻子嗅了嗅他的嘴,没闻到什么味道。 他的眼睛瞟过来,大概是以为我要亲他,在我的嘴边亲了一下。 我推开他的脸,翻开他的口袋,抽出一支烟来,的确是普通香烟的外观。我放到鼻尖嗅了嗅,味道和香烟没什么区别。 他瞥着我,问:“你干什么?” “张嘴。”我捏住了他的下颚。 大概是因为我很少这么凶恶地对他发出命令,他张开了嘴。 我凑过去仔细闻了闻。抽过烟的嘴巴很臭,但我确定自己在他的嘴巴里闻到了一股清香。 他用眼睛瞥着我,神色有些诡异。 我松了手,抽出一支香烟,问:“这是不是大麻?” 他脸上的表情僵住,没有说话。 我爬起来,到床上找出手机,拨通了繁爸爸的电话。他很长时间才接起来,说:“有事吗?” “爸爸,您跟我说实话,”我问:“音音有没有嗑过药?” “这是什么话!”繁爸爸立刻说:“他绝对没有啦!” “第二人格呢?” “那更不可能,他才几岁?哪里懂得?”他问:“出什么事啦?” “我想请您现在来我家一趟。”我说:“我怀疑他在用大麻。” 我的手机突然被夺走,按了关机键。 是繁音。 他皱着眉头,说:“谁让你告诉我爸爸?” “那你告诉我,你抽的烟是不是大麻?”我就是觉得是!他今天神神叨叨,话还这么多,“你抽了多久了?” 他没回答,只将我的手机揣进了口袋里,歪着头说:“不准告诉我爸爸。” “难怪你人格分裂,整天神经兮兮!”这家伙活腻了吗!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凉凉地问:“与你有关?” “当然与我有关,身体是我老公的!”我不能让他随便摧毁。 他冷哼了一声,像个叛逆惹事后拒不认错的小少年。 “把你的烟给我一支。”我伸出手,说:“如果是我搞错了,那我会给你道歉。” 他别过脸,不动弹。 这种混不吝的表情激怒了我,忍不住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他一愣,僵着脖子扭回头,呆滞地看着我。 “给我一支。”我挽起袖子,说:“否则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没说话,像是被我镇住了,默默地掏出了烟盒,打开递到了我面前。 我抽了一支,说:“你身边谁比较懂?” “我。”他面无表情地说。 “不要你!”我想到了,扯他的手臂:“手机还给我,我要打给费先生。” 他不动。 好啊,心里坦荡可能会这样? 我使劲捏了一下他手臂上的伤口,他吃痛一哆嗦,被我顺出了手机。 我拿到手机立刻撒腿就跑,一路冲进浴室,正在翻电话本找费先生的电话,门又被敲得山响。我没理会,听到他在门外吼:“别打给他!” 我不理他。 他砰的一声踹开大门,冲进来攥住我的手腕:“他会告诉我爸爸!” “我不会跟他说的!”我攥紧手机,一边尽量抬高避免他拿到:“我会撒谎的!” “你骗得过谁?”他瞪着眼睛说。 “那我打给谁!” 他狠狠地掰了一下我的手腕,手机从我的手中滑进他的手心里,被他狠狠摔到了墙壁上。 我见手机没有散架,还想去捡,他却一把扥住了我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问:“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头皮上传来剧痛,我忍不住呲牙咧嘴:“没关系你凭什么这么抓着我?”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会儿,恨恨地松了手。 我扶着发痛的头皮,问:“大麻怎么戒?” 他没理我,转身就要出门。 我赶紧翻箱倒柜,还真的找到了一把小匕首。拿出来时发现繁音正站在浴室门口,皱着眉头瞪着我。 我抽出小匕首,比在自己脖子上,说:“你不戒是吧?” 他靠到了门框上,露出一脸烦躁。 “说话呀!”我真的是这么想的:“你不戒我也不活了!我老公不但是个疯子,居然还吸毒!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行了。”他瞥了我一眼:“别嚷嚷了,泼妇。” “你……” “这不是我的!”他使劲地用眼睛剜我:“把刀放下。” “什么不是你的?”我没听懂。 “那盒烟不是我的。”他冷冷地说:“把刀放下。” 又骗我! “烟盒明明就是你每天用的!” “我又不抽!”他瞪过来,面若冰霜,眼里烧着怒火:“把刀放下!否则我替你割!” 我又被他镇住了,只得放下了刀子。 他还不满意,沉声命令:“扔到地上踢过来。” 我只得照做。他捡起刀子,摸着锋利的刀刃,就势就要走。 “喂!”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别要死要活的!”他猛地扭过头,瞪着眼睛:“吵不吵?” 好。 我朝门口走去,他却伸手挡住了门框。 “我不管了。”我说:“你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死就去!狗咬吕洞宾!” 他侧过了脸,神色危险:“我是狗?” “少侮辱狗了!” 他笑了一下,说:“我会查查是谁换了我的烟。” 我剜了他一眼。 “生气了?”他扬起眉梢;“你有资格生气?” “对!”我就是生气了:“我没资格生气,所以我鼓掌叫好!恭喜你干得漂亮!早点去死!” 他又笑,伸出手搂住了我的腰,抚了抚,说:“好了,不要诅咒我了。” 我还是要白他:“你的烟怎么会被别人换掉?” “知道就不会被换了。”他把头靠到了我的肩膀上,嘴唇在我的脖颈边贴了贴。 “那你能戒掉吗?” “几支烟而已。”他的手往下滑,且捏了一把:“别担心。” 我捉住他的手腕,说:“查出来记得告诉我。” 他笑了一声。 我再度被激怒:“听到没有啊!” “凶什么啊?小朋友。”他猛地抬起头,脸孔欺近,盯着我的眼睛问:“如果是那个白痴呢?” “他不是白痴。” “听重点。” “重点就是他不是白痴!”我强调:“而且他肯定不会做那种事!” 他露出一抹诡异而变态的笑容:“万一是呢?烟是我贴身的东西,要做到不动烟盒,只换里面的香烟,连你都很难做到。” “也可能是林管家。”我说:“他每天都收拾你的衣服。” “不。”他微微地笑了:“我坚持认为是你的白痴。” 我缩起脖子,说:“你公平点,别总抹黑我老公。” 他没说话,依然盯着我,直盯得我发毛。 难道真的是小甜甜? 不,我不能被他引诱,且不说小甜甜心地善良,与世无争,就算他有这样的心思,那笨蛋也没有这种心智。 于是我开口:“你别……”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使劲用手按了按我的头,转身走了。却很快就转身,摊着手问:“怎么回事?” 第114章 你已经没机会后悔 他的手上有血迹。 有病…… “我头上的!” 他愣了一下:“随便抓一下也会流血?” “那叫随便抓吗?”算了,我懒得多说。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问:“怎么不喊疼?” “喊了也没有用。”真受不了他这幅一推六二五的嘴脸。 我没吭声,他也沉默了很久,突然靠过来,手臂圈住了我:“小朋友。” “干什么?” “我现在要出门。”他咬我的耳朵:“赶快把房顶上的东西销毁,再把洞给我填上。再被我发现搞小动作……”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屁股:“让你生不如死。” 我愣了好久才想起要追出去,他已经走到房门口。我叫了一声:“那个不是你放的吗?” 他动作一停,却很快又拉开门,疾步走了出去。 这一晚,我做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梦。 我梦到我跟小甜甜在我们的小房子里一起吃饭,一边玩亲亲。但亲着亲着,他突然目光一凛,攥住了我的手腕,露出邪恶的笑脸:“宝贝儿小灵灵,好好看看我是谁!” 我赶紧拿起餐刀打他,结果他突然哭了起来:“老婆……”他哭得眼睛通红:“你为什么突然开始打我呀!” 我大汗淋漓地坐起身,呆呆地望着满室的漆黑,满脑子都是这个光怪陆离的梦。 没错,我突然发现变态也会模仿小甜甜,甚至比小甜甜模仿变态来得更加惟妙惟肖。我不停地回忆着我跟他们两个之间的种种,越想越觉得害怕。是否有哪一次的小甜甜其实是这个变态伪装的?这个认知让我惊恐无比。 亦或者……小甜甜也曾背着我假装成大佬版? 不不不,我不能这么想,他不是那种人。 我的手机被繁音砸坏了,这下彻底没法知道配型结果,所以我必须想个办法出去。 运气说来就来了,第二天,管家带人来修理房顶,要我换个房间。虽然也拉了防盗窗,但这个房间的房顶有一扇小玻璃窗。只要能爬上去,我就能出去。 于是我研究了几天,找出房间里所有能移动的柜子,足足垒了五层,踩上第五层时,脚下已经有点摇摇欲坠。小窗户得使劲才能推开,附近也没什么能巴住的地方。我玩命推,就在推开的那一刹那,脚下突然开始摇晃,我连忙巴住窗框,听到脚下家具掉落的声音。 哎……已经第二次了。 现在我悬在窗框上,松手绝对非死即残,但我的左手重伤才愈,此时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用手臂把身体撑上去,就如做引体向上一般。如果是前年的我,这样做应该没问题,但今年的实在是够呛。只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我咬紧牙关,拼命撑手臂,手臂又酸又胀,手掌剧痛无比。因为咬牙太紧,整张脸都在发僵。 不知尝试了多少次,终于,我成功地把头探了出去,却蓦地对上一张脸,我被惊了,不由把手一松,眼看就要下坠。 手臂被攥住,肩膀传来分离般的剧痛。我被拽出窗户,拽上房顶。他自然也很累,扶着手臂跌坐下去。我见状连忙逃跑,听到他的吼声:“站住!” 我站住脚步,转身说:“我不喜欢被你关着。” 他依旧坐在地上,白衬衫上映着鲜血,脸色惨白:“过来扶我。”他的声音比刚刚低了不少。 “找别人吧。”马上就跑到梯子处了,那边离后门不远,也许我能顺利跑出去?繁音都上来了,成功率自然不高,但还是要试试。我说:“谢谢你刚刚拉我。拜拜。” 我一转身,又听到他的低吼:“站住。” 这次我干脆没有转身,伫在了原地。 “无辜牵连他就要巴巴地跑去给他换肝,我救你一命撑开伤口要你扶一下都不肯?”他的语气还算平静。 我咬了咬牙,没有回答,准备爬下去,但已经晚了,楼下站满了持枪的保镖。 我被押回客厅,绑着跪在地上。繁音倚在沙发上,一名漂亮的女医生帮他处理伤口,一边责怪:“已经撑开两次了,这样下去还要怎么好?” 繁音用手指刮了刮她的脸,面无表情地问:“你心疼啊?” 她娇嗔地白了他一眼。 繁音这才看向我,盯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你挺能干。” 我没吭声。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笑着问:“不服气?爬个房顶的本事都没有,还想从我的地盘跑出去?” 我还是无话可说。 “说话。”他说:“平常不是伶牙俐齿的?哑巴了?” 好,那我就说。 “我要给你爸爸打电话。” 他眯起了眼睛,没有搭话。 “你爸爸说了,只要我告诉他我喜欢蒲蓝,他就可以替我做主跟你离婚。”我说:“我决定这么跟他说了!” 他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随后用食指和中指在那个女医生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笑着说:“这头蠢猪居然想跟我离婚。” 女医生笑了一下,没说话。 “发表点看法。”繁音开始折磨人家。 女医生只得开口:“她的确太蠢了,但毕竟是您的夫人,想必也有些可爱之处的。” 繁音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直盯得人家低下了头。 繁音复看向我:“必须离婚?” 我说:“你不阻挠我捐肝就不离。” 他笑了一声:“那就捐啰。不过韩舅舅的基金会李还有好几位尿毒症患者,既然你这么高尚,就顺便把肾也捐了吧。” 我没说话。 “还捐么?”他问。 “捐。” “基金会里还有需要眼角膜的,还有白血病患者。”他冷笑:“一并捐了吧。” 我能说什么?只得沉默。 “还捐么?”他又问了一遍。 “捐。” “好样的。”他点了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说:“先把绳子给我解开。” 他没吭声,只靠在沙发上微笑。 “你说的那些我都答应。”我说:“把绳子给我解开。” 他慢慢敛起笑容,沉默地注视着我。 “我之前已经对你解释过了,既然你都当没听到,那我答应你说的那些条件。”我说:“眼角膜、肾、骨髓我都没问题。但你最好搞清楚,肝是我自己的,我想给谁,别说你,小甜甜也没资格阻拦。如果你坚持,咱们就离婚。” 繁音扭过头,叫:“林叔。” “我在。”林叔疾步向前:“先生。” “去问问我妈妈。”他指着我说:“介不介意我杀了她。” 林叔点头:“我这就去。” 他转身出去,客厅里陷入沉默。繁音一直看着我,我不想与他对视,便低下头。 林叔很快就回来了,说:“先生,韩夫人说,‘这是您的家事,她不方便参与’。” 繁音露出了意外的神色,扭头看向我,冷笑道:“我就奇怪,你那天干嘛打给我爸爸而不是我妈妈,原来你把她得罪了。” 我没说话。 “这下谁都救不了你了。”他说:“选个死法吧,我会给你选块不错的墓地。” “我爱他。” 他没说话。 都要死了,那我就别让他好过:“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爱他。知道他情况危急时,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 他望着我,似乎并不意外。 看吧,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是这么想的。 我继续说:“过年那次的确做了,我之所以否认,只是因为你逼我。他对我很好,亲自下厨给我做饭,做得还很好吃,又几次三番救我。不仅不打我,连一句重话也不肯对我说。所以我爱他。” 他终于开口:“那白痴呢?” “我也爱他。”我说:“我两个都爱。但相比之下,似乎蒲蓝要多一点。因为他更健全,更完整,也更……” “滚。”他打断了我,转身命令林叔:“把她拖出去。” 我真的是被“拖”出去的,因为他们并没有给我松绑。 从别墅里拖到大门外,我的鞋尖已经被磨穿,上面鲜血淋漓。 我被扔到了大门外。 门口干净得就像被狗舔过,幸好大理石门柱是正方形的,棱可以割断我手上的绳子。 我磨了许久,终于把它割断了。 解脚上的绳子时,大门再度打开,繁音的车开出来,到我这里停住,车窗放下。我还未看清他,一样东西已经抛出来,砸到了我头上。 是我的书包。 里面装着我的证件,以及满当当的现金。 我看完时他的车窗已经开始上升,我连忙按住。车窗先是夹住我的手,又再度放下来。 “松手。”繁音面无表情地说:“你已经没机会后悔了。” “我是想问,我的家门钥匙呢?”我说:“还有我学校的书。是你派人送来我还是我去取?” “开车。”他完全没理我。 汽车嗖得蹿出去,虽然脚依然在剧痛,但我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今天运气不错,我很快就叫道了计程车。 幸好我的证件都在,所以开锁很方便。我家还是那样,只是冰箱里的食物已经腐败了,各处都落满灰尘。 第115章 死都不离婚 我拿路上买的药处理了脚上的伤口,打扫了家,晚点便出去补办手机卡,买手机,且去车行选了一辆小车,手里的钱仍有余。 我以为这么多天配型结果应该下来了,然而手机里并没有蒲萄或蒲蓝的短信息。 也许是我的配型不合适? 我想打过去,但因为他们的手机号都在旧手机里,因此无法联络任何人。 如果我合适,他们肯定会打给我吧? 虽然知道医院的位置,但我并不想去看他。因为那天的场面让我很不舒服,可我不喜欢他,这是最让我愧疚的一点。 这天晚上我自己做了饭,自己在家看电视,觉得生活十分惬意。没有那只变态的感觉真的太好了,我发誓我睡觉时肯定打了呼噜。 第二天一早,我被门铃声叫醒,门口站着一个黑衣男人。他自我介绍说:“我是繁先生的律师,敝姓李,受繁先生委派,专程和您沟通离婚的事。” 我便让他进来,他坐下后便掏出资料,说:“这是你们之间的共同财产,也就是这间房子,以及少量存款,这一部分全部归你。另外赡养费的数额,请您自己提。” 我说:“随便给点就行了。”提多了显得我找他是为了发财,提少了我自己不满意,我挨打这么多次,又差点被杀这么多次,不要钱我就是真傻子了。 我以为律师的心里肯定已经得到了一个底价,然而他表现出了一脸为难:“太太,繁先生只说要您随便提。” “他没说上限?” “没有。” “那我也不多要。”我说:“一千亿吧,这点钱对繁先生来说肯定是毛毛雨啦。” 律师愣了一下,随后说:“太太,繁先生说,如果您提的价格过高或过低,那就必须告诉告诉您,离婚的事已经无可挽回,请您不要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我说:“我没有呀。不是没有上限吗?” 律师苦恼地说:“但他恐怕没有一千亿欧元。” “那就九百。”我说:“不能再少了。” “好的。”律师居然答应了。 我有点慌:“他愿意给我九百亿?” “不。”律师说:“每月给您支付九百。” “九百?”我说:“我说的是九百亿。” “不。”他睁眼说瞎话:“我有录音,您说得的确是九百。” 我忙说:“你把录音给我看看。” “就您个人的经济收入来说,九百已经不算低,而且你们并没有孩子。”律师正色起来:“繁先生的职业是一名作家,按照他的收入,法院判决只会给您每月不超过七百。因此九百已经对您有利了。” 我真是要吐血了:“九百块就想打发我?他打我那么多次,现在就给我九百?” “请您理性一点。”律师说。 “滚!”我简直要气死了:“告诉他,我不离婚!死都不离婚!” “繁先生说,如果您不肯提出诉讼,那么他会提出。以您出轨的名义,届时,您现在所住的这套房子也有可能会划分给他。”律师不疾不徐地收拾东西:“那我告辞了,太太,祝您生活愉快。” 我愉快个毛线啊! 我在家里生了半天气,胸疼得不行。晚上去医院查了,说是有点增生,倒是并不严重。医生说要避免吃辛辣食物,还要少生气。回来的路上,我特别愤怒地想:我都被他气出病了,算了,九百就九百,为了避免得乳腺癌,我离! 第二天得去上课,我的课程又落下了,心烦意乱,浑浑噩噩,成绩也不怎么样。 下课之后我的导师,没错,就是跟繁音上过床的那位。她主动叫住我,把她的讲义递给我,说:“拿着吧,明天上课前给我。” 我说:“不用了。” “拿着吧。”她笑了笑,说:“我希望你能取得好成绩。” 我拿着讲义回去,心里五味杂陈。乐队训练室那次之后,学校好像就开始有了有关我和繁音的绯闻,不少人都用有点怪的眼神看我,大概是在欣赏我头上的绿帽子。 我想她也知道,但她一直都没说。这感觉还真够糟的,放在古代,这就是乱伦吧? 我回家复印了讲义,逼着自己学到了夜里两点,却什么都学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先气愤了一会儿九百,又想起小甜甜,他肯定还不知道繁音要跟我离婚的事。我本觉得解脱,想到他又开始后悔。 顺着这些又想起蒲蓝,直到睡前都是他的那张脸。干瘦的、枯黄的、仿佛死期将至。 一直想到天微微亮,去学校的路上依旧浑浑噩噩。进教室时把讲义还给了导师,却突然决定去看看蒲蓝。 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得知道才行。如果我的不合适,我也要帮着想想办法,每天去照顾他也可以……不论什么,总要补偿,不能逃避。 于是我请假去了蒲蓝所在的医院,一路找到了蒲蓝的病房。 走廊里依旧空空荡荡,但在我想进病房时,两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保镖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忙解释:“我姓苏,是专程来探望蒲先生。前不久我刚刚做过配型,希望能给他做肝移植手术。” 保镖便说:“蒲先生睡了。” 谢天谢地,没死就好。 “至于肝移植的结果。”保镖说:“请跟我来。” 我被这个扎着小辫的大块头领到医生的办公室里,说明来意后,医生说:“您的检查结果昨天就已经出来了,我已经通知了蒲小姐。可能是因为您并不符合,所以才没有联络您。” 我忙问:“那他现在有合适的肝了吗?” “暂时还没有。” “那他的情况怎么样?”我焦虑起来:“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去探视?” “蒲小姐不准任何人探视。”医生说:“他的情况暂时比较稳定,但急需合适的肝脏。” “我的怎么就不合适呢?”我觉得……我很愿意给他啊!就因为太愿意了,我都离婚了! 我请求了好久,医生始终态度坚决,最后保镖把我撵出了医院。 我不想再去学校,便回了家。 回家的时候路过第一次跟蒲蓝吃饭的餐厅,忽然想起那天他笑眯眯地把冰激凌推给我的样子,一时间觉得恍如昨日,心痛不已。 到家后,我思前想后,决定打给韩夫人。 大不了就是被骂一顿,但我觉得她会答应的概率比较高。 韩夫人的电话是韩先生接的,我跟他寒暄了几句,他说话的口气和平时同样温和,场面话说完便问:“你有事吗?” “上次和我们一起救出来的蒲蓝,他因为伤口耽误太久得了肝衰竭。”我说:“我想请问韩夫人能不能帮他寻找合适的肝源?” “嗯?”他似乎没有听懂。 我这才想起,我并没有告诉韩夫人那件事的细节,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我把事情说了一遍,韩先生这才听懂,却说:“那件事的确是音音做得不好,之前他也说起过,觉得自己太过鲁莽。所以,所有后续和法律问题都是我们处理的,也和蒲小姐达成协议,免收她五年安全佣金。这件事已经结束了,音音已经不欠他的。” “蒲小姐也跟繁家有合作吗?” “当然了,她有赌场和妓院。”他说:“这些场所的安全都是由音音负责的。” “那免收五年是多少钱?” “我不清楚,但至少是一个让她接受的价格。”他说:“所以你不用过多关注这件事,他们已经处理好了。” 我完全不能接受:“那蒲先生有什么好处?也免收他的货物销售分成了吗?” “没有。”韩先生沉默了一下,说:“孩子,这件事要面对的是蒲家,并不是蒲蓝,毕竟他已经病重。蒲家决定让蒲小姐做代表。” 也就是说,蒲萄代表家族谈判,要的赔偿却是针对自己。就这样还好意思说我没良心,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我又试着游说了一会儿,韩先生始终态度坚决。在他们的立场上,这件事已经两不相欠,毕竟平事和免钱都开支巨大,实在没理由再帮忙给蒲蓝找肝。 我再要求就太过分了,只好放弃这边。 这一晚,我始终非常焦虑,甚至想试图联系苏悛。他们公司的网站上有电话,或许我可以试着拨给他。但他愿意帮我吗?如果他也觉得,事情已经解决了,而我跟蒲蓝说好听了叫关系不错,难听点就是有一腿。而且我结婚都没有告诉苏家任何一个人,苏家人也从未联络过我,感情实在太生疏了,联络了恐怕也是碰钉子。 我就这样纠结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手机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接起来,对方说他是昨天的医生,竟然告诉我:“抱歉,苏小姐,我把您和另一位试图配型的小姐搞混了。早上我重新检查了检查报告,您的配型合适,可以进行肝脏移植。” 我傻了,简直不知是喜还是忧。 喜的是蒲蓝有救了,忧的是……我这飞行员铁定做不成了。 第116章 花猫 我和医生约定好时间,接下来的几天就是做准备。心里当然有些紧张:万一我死在手术台上怎么办? 为此我写了一封遗书,不知该如何分配我的财产,给繁音吧,变态肯定会在我死后用我的钱去混女人。捐公益吧,小甜甜必然会寒心。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繁音,因为我实在没有其他亲人。变态虽然无耻,但这栋房子也有小甜甜的付出,装潢还是那变态搞得。这装潢能让房子增值不少。于是我立好遗嘱,跟邮局说好定时派送。 之后,我烧掉了所有关于飞行的书籍和制服,准备好了更换专业的相关手续,然后便依照医院安排的时间去做手术。准备过程很顺利,我直到手术前才再次见到蒲蓝。医生说他睡了,但看上去就像在昏迷。他比上次更瘦了,原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变得更尖锐,眼窝深深地凹陷,嘴唇龟裂,再不复原本的英俊。 我暗暗祈祷我跟他都能活着走下手术台,从此以后彻底两不相欠。 有时我也会想想,如果我是真正的苏小姐,或他喜欢我超过喜欢“苏小姐”这个身份,那我是不是早就跟他在一起?反正爱情就是一把刀,伤害多于幸福,平淡才是最好的。 手术是全麻,感觉就像是睡了一觉。我还做了个梦,梦到了梦里的那位妈妈,她仍和我小时后第一次碰到她时一样年轻,也一样美丽。有她的梦里总是平静的,她让我觉得安心。 突然,梦境一转,我坐在了驾驶舱里。我摸着驾驶舱里崭新的仪器,想着那个关于自由飞走的梦想。我曾看过一些关于戒烟的书籍,上面有写:戒烟后会梦到自己正在吸烟,那意味着戒烟已经成功,因为这是在告别。 梦中的飞机是不需要驾驶员的,我坐在驾驶舱中,看着机窗外蔚蓝的天空和奔腾的云,觉得心旷神怡。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真正的自由是心灵上的,就如现在的我,其实早就可以离开,却将自己禁锢在了这段婚姻里。 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病房里,麻药还未褪去,我脖子以下的所有部位都在发麻。病房里只有我自己,四处一片惨白。 很久之后,我才有了知觉。胸下传来疼痛,提醒着我我的肝脏已经不全。医生护士很快就进来,说我的情况很稳定,但还需要观察。我问他们手术结果,他们说手术很顺利,但需要观察。 一共观察了两周,我才被批准没事。唯一一个来看我的人是蒲萄,她说:“结果很顺利,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排异反应,谢谢你。” 我说:“我能见见他吗?”蒲萄已经发了死人财,就难说她会不会趁机弄死蒲蓝。万一她把蒲蓝弄死,却谎称是排异反应,那我不仅白白捐肝,也白白离婚了。 她摇头说:“他正在休息。” “我不打扰他。”我说:“我只看她一眼。” 她歪了歪头,瞧着我,说:“苏小姐,我建议你还是安心养病吧。你这次元气大伤,很需要休息。” “我要见他。”我说:“难道蒲小姐不敢?” 她一愣,随后说:“我有什么不敢?那可是我的亲弟弟。” “那就让我见见他。”我说:“肝我都捐了,为什么没有权利看他?” 她却依然不肯,且开始换话题应付:“苏小姐是不是觉得半块肝就可以变成蒲少奶奶了?” “我要见他。” “我曾以为苏小姐来头不小,还当是个劲敌,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如果你真的是苏先生的女儿,就全无必要亲自换肝,更不会害怕我的威胁。”她说:“如果是‘苏小姐’换肝,那我真是感激不尽,我弟弟也必然会善待你一生。但既然不是,那就难说了……毕竟穷山恶水出刁民,穷鬼为了博上位,会愿意牺牲一切,无所不用其极。” “我说,”真该死,我现在没什么能够威胁她:“我要见他。” “不能。”蒲萄说:“我知道你的担心,你觉得我谈判是为自己谋利,但那是建立在我弟弟随时都会死的基础上。他一死,工作就立刻回旁落,不如给我。但现在他活了,所有赔偿,包括那五年都是我跟蓝蓝平分的。你完全不必觉得我会杀掉他,因为我是他姐姐。你没有亲人,不懂亲人有多重要。” 我没有理会她故意的挤兑,只说:“那你要怎么向我证明?” “我根本不用向你证明。”她微笑着说:“信不信由你。”她说完便站起身,抽出一张支票,放到了我的床头:“这是这次换肝的好处费,从今往后,你和我弟弟的恩怨一笔勾销,见面就当不认识。我没有告诉他肝的来源是你,也不希望你说出去。当然,你肯定没机会说了,等他身体好一点,立刻就会回莫斯科。” 不告诉他也好。换肝这事搞得所有人都觉得我喜欢他,这些人的逻辑我不懂,但万一他也这么觉得,那我俩之间的事就更复杂了。 我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月,期间只有学校询问我请假的事,繁音如同人间蒸发,并没有联络我。 出院是因为我这个月又没来,想去找妇科医生检查,却被医生拦住,说配型之前就发现我有严重妇科病,我这是妇科病造成的月经不调,需要做手术处理。我便有点奇怪,妇科病常常伴随各种症状,可我流产之后恢复得很好,从未有过此类问题。没有超声波检查让人不安,便留了个心眼,问他对我的乳腺增生怎么看。结果他说上次没有检查出来。 上次做了全身体检,而且别的医院都查出来了,他这里怎么会没结果? 这间医院是蒲家说了算的,而蒲萄之前对繁音有意思,难说他俩现在有没有依然在勾搭。万一我是怀孕了,却被他们以妇科检查的名义流产怎么办?是妇科病的话,其他医院也能治。 下午这医生就拿来一些病例,说是我捐肝之前的体检单。上面当然与他说得一样,只是这些当然可以造假。我嘴上说相信了,跟他预约了手术。 毕竟我捐过肝,保镖并没有对我进行看管,于是我借口到楼下走走,很快就发现了用于运送垃圾的后门。手术前一天下午,我照例说要去花园,跟保镖打了招呼,下楼时突然听到走廊里有人说话,然而只听清了一个“嗯”字对方就闭上了嘴。 脚步声从下面传来,我无处可躲,只能拼命把自己塞进楼梯间里的屏风背后。刚藏好,楼下的人就上来了。我这里看不到什么,只能听到蒲萄的声音,说:“你这样逞强,会让我很担心的,这可不是小手术。” 听脚步声,他们走得很慢。 “没事。”声音有点虚弱,但仍听得出是变态:“别担心了,快笑一笑。”隐隐透着一股笑意。 我不由想把头钻出去,看看这人渣是生了病还是得了绝症。但刚刚伸出个头顶,繁音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与此同时,脚步声停了。 蒲萄的声音传来:“怎么了?”似乎很着急。 “我的猫丢了。”他叹了口气:“突然很想它。” 蒲萄笑了起来:“是那只黑猫吗?” “花猫。”脚步声重新传来,繁音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开心:“养了很多年了。” 一直等到完全听不到脚步声,我才得以从屏风后钻出来。 楼梯间已经空无一人,我慢慢地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猜想着刚刚的场面。 我很妒忌。 他对我从来都是暴力欺负,冷嘲热讽。我以为他对别的女人也不会太好,没想到这么温柔。 我觉得好不公平。 不过算了,反正都要离婚了。 毕竟已经踩了几天点,我顺利从后门出去,并叫到了计程车。先在路过的商场里取了一件外套,换衣服时觉得胸有点发胀,但并不痛。 之后就到了医院。 我特意挑选了韩先生基金会旗下的医院,因为收费低廉,而且他的医院历来名声很好,绝不会被能虚做假。 医生很快就检查完,说:“的确是怀孕了。”她还指着超声波屏幕上的小光点,说:“孩子在这里。” 我的心蓦地一沉。 我现在怎么生孩子?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请她帮我检测了乳腺,结论与第一次的医院一致。 谢过医生后,我坐在医院走廊里,脑子乱糟糟的。 首先,三家中有两家的结论相同,而且这两家一家是我们家附近的普通医院,另一家则是慈善机构的医院。结论已经很明显,我就是怀孕了。 可我要怎么把孩子生下来?我刚刚切掉了一半肝,根本不能停药,要孩子对我跟孩子都没好处。 可我要怎么流产?德国流产需要很多手续,可能还需要繁音签字,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 可他会是什么态度?不顾我的死活让我冒险生?不顾我的死活把我踹流产? 不管哪个可能,我都想到就害怕。 之前医生说我怀孕困难,我曾担心自己永远都不能再做妈妈,谁知竟然在这种时候来了…… 第117章 虎毒不食子 我拿不定主意,更不想回蒲家的医院,就先回了家。关好门窗,打开防盗帘,躺在床上发呆。 开刀的伤口已经愈合,但还需要挂水吃药。我在回来的路上买了药,却怎么都不想吃。 我真的好想要这个孩子,也好怕流产之后自己彻底不能怀孕。 就这样纠结了一夜,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我的伤口有点疼。 勉强睡了一会儿,早晨醒来,下定了决心,打算再去医院问问流产手续。一开门,发现门口坐着个人。 居然是繁星。 她穿得很单薄,怀里抱着一个穿着法兰绒连体服的小娃娃,听到动静看向我,小脸花猫似的,小辫子也是歪的。 我忙问:“星星?你怎么在这里?” 她立刻扁起嘴巴,睫毛上挂出了泪珠:“阿姨……” 哭的样子和小甜甜一样一样的。 我忙拉她进屋,期间问了她几次,但她哭得喘不上气,一句也答不上来。 我只得先哄她,待她平静点时再问:“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爸爸不要我了。”她说这句时,眼泪不停地掉,并且吹了一个巨大的鼻涕泡…… “为什么不要你了?”我找纸帮她擦脸,问:“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我调皮了嘛。”她抽泣着说:“他就说,怎么跟你那个死妈一样!滚!” “你爸爸会这么说话?”这风格不像变态啊。 “意思就是这个。”她哭得更伤心了:“阿姨,你收留我吧……” 我哪能收留她?她充其量就是我的继女,而且很快就连继女都不是了。我说:“我送你去你爷爷家吧?或者奶奶家?” “我爷爷找了一个小奶奶。”她大哭:“我奶奶一家人去旅游了,他们都不带我。”我正想问“小奶奶”的事,她却大哭着扑进我的怀里,用我的衣服拭泪:“阿姨,我觉得自己好可怜。人家都有妈妈,就我没有,人家的爸爸都好,我爸爸就疯疯癫癫的,他还打我了……” 我连忙拉开她,问:“他打你了?” “嗯!” “打你哪了?怎么打的?”她脸上没有伤。 她拉开衣领,哭着说:“他扭我。” 她锁骨下青一块紫一块的。我观察了一会儿,说:“你爸的手这么小?” 她咬住了嘴唇,可怜兮兮地瞅着我。 “说实话。”看印子绝不是繁音扭的:“是谁扭的?” 繁星憋得小脸通红,好久才说:“是我爸爸找的坏阿姨扭的……” “坏阿姨?”丧尽天良的东西:“是哪个阿姨?蒲小姐吗?” “嗯!”她哭着点头,再度扑进我怀里:“阿姨,我爸爸被那个狐狸精鬼迷心窍,他不要我了,也不爱我了。你收留我吧,求求你了……” 我收留她?这不合适呀,万一、我说万一……这是繁音为了整治我而想出的新花招怎么办? 我得问问明白:“坏阿姨长什么样子?” “挺好看的。”她抽泣了一小会儿,说:“我有她的照片,我给你看。” 繁星打开背上的包包,拿出一叠相片,说:“阿姨你看,他俩多不要脸呀!” 我一看立刻把照片翻过去,果然很不要脸,我问;“你怎么拿到这些照片的?” “雇阿昌叔叔做的。” “阿昌居然还帮你做这种事……”脱得这么光。呵呵,这个蒲萄还真是神奇,她不记得他曾经要派人轮她了吗? “嗯。”她点头说:“阿昌叔叔知道我是未来的老大,当然要为我效力。” 好纠结。 蒲萄竟然打繁星。虽然繁星不是特别乖巧的孩子,有点小傲娇,但总得来说也是个可爱的孩子。既然想跟繁音在一起,就何必要跟人家的孩子过不去?毕竟繁星才是先出现在他生命里的。 这样真的太过分了。 可我也不能让繁星呆在我这里呀,我自己已经一身麻烦事,怎么照顾繁星?何况繁星就算是离家出走,我作为大人,也要把孩子送回去才行,否则繁家找不到孩子还不活吃了我? 但白天繁星一直闹着不准我打电话,这丫头很伶俐,一直盯着我,为此坚决不睡午觉。我好不容易才将她骗着睡了,却一动她就醒。晚上她熬不住了,睡着时,我再去找手机,发现又丢了! 我找到半夜都没有找到,它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完全没有了。我可没钱再买新手机,急得完全睡不着。终于快睡着时,卧室房门又被敲响,是繁星。这丫头挂着一脸眼泪,说:“阿姨,我好害怕……” “害怕?”我没力气站起来,只好说:“过来阿姨抱着你。” 她立刻扑进我怀里,小腿一抬就钻到了我的床上,小脑袋贴到了我的脖颈上。 我擦擦她的眼泪,问:“怎么害怕呢?” “太黑了。”她已经不哭了,但声音依旧细细的:“你把我的灯关掉了。” “睡觉当然要关灯了。”我抚着她的背,说:“开灯睡觉对眼睛很不好,以后就不能开飞机了。” 她嘟起嘴吧:“我才不要开飞机。” “那戴眼镜也很不方便嘛。”我说:“总之不能开灯睡觉。”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接下来她没说话,我也就没有,很快便睁不开眼。这时突然感觉到有一只小手在摸我的肚子。我打了个激灵醒过来,捉住那只手,发现是繁星。 我心里砰砰直跳,问:“你在干嘛?” “我爷爷说你上次又有小弟弟了,可是又没有了。”她说:“为什么呀?” “本来就是假性怀孕。” “噢。”她小声说:“我很想要小弟弟呢。” 我说不出话。 我肚子里的确有一个孩子,可我却不能要他,这也让我自己十分难过。 繁星仍在唠叨,看来她完全睡不着:“阿姨,你跟我爸爸离婚了吗?” “快了。”我说:“你爸爸的律师已经跟我谈过了。” “噢。”她低声说:“也蛮好的,我爸爸那种人,谁都不想跟他过日子的。” “别那么说,他是你爸爸,而且他只是有病而已。”如果没有精神病的话,也许繁音会比现在好吧? “不知道,有时候我比较喜欢那个叔叔,有时候又觉得我爸爸也蛮好的。”她小声说:“阿姨,如果你跟他离婚了,能不能把我带走呀?” 我问:“为什么?” “因为我爸爸搞不好要跟那个坏女人在一起诶,她扭我。”她委屈地说:“万一她又生好几个孩子,教唆他们一起来欺负我怎么办?我又没有妈妈,没有人保护我。与其这样,还不如跟你走,你的房子虽然破一点,但没有人欺负我嘛,我还可以偶尔欺负你。” 呃…… 我看上去就那么好欺负吗? 我说:“你还有爷爷奶奶呢。”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像个小大人似的说:“我爷爷奶奶肯定不会公平地处理,对他们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如果他们合起火来说我不好,那我有一千张嘴也没办法解释清楚。” “也对,”我说:“但阿姨拿不到你的抚养权。” “噢……”她失望得不行。 “这样。”我说:“你把我的手机交出来,我打给你爸爸,跟他聊一下,要他对你好点,好不好?” “不好。”她说:“他那个人根本就是油盐不进,跟他说话都要气死。而且他叛逆期到了,你越跟他聊,他就越对我不好,还会说我告状,把我抓回去。”她又扯开衣领:“然后就跟那个女人躺在床上做不要脸的事,还扭我。” 我好头痛,便问:“她扭你的事,你有没有告诉你爸爸?” “他当时就在旁边,还哈哈大笑哩!”显然她很受伤,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阿姨,你的爸爸也这样吗?我姑姑的爸爸就可好了,怎么我爸爸这么讨厌!” “他就在旁边?” “嗯……”她狂哭。 妈的! 那个人渣! 我掀被下床,繁星在我身后问:“阿姨,你去哪里呀!” “找邻居借电话。”气死我了。 “借电话干什么呀?”她追上来,扯住了我的手臂。 “打电话骂那个变态。”我说:“你乖乖在家里呆着,我马上就回来。” “不要嘛!”她还担心我呢:“他肯定会打你的,他有手枪,他是黑社会!” “没事。”我摘下她的手,心想我反正就烂命一条,繁音要打要杀都随便他,但我今天一定要把他打孩子的事告诉所有人!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真的太过分了! 幸好现在已经五点,邻居的老先生已经在花园里坐着了,他虽然觉得很诡异,但还是答应姐给我电话。 我思前想后,决定先打给繁爸爸,也要问他韩夫人的号码,把这件事汇报给韩夫人。然而繁爸爸的管家说他不在家,一早起来去遛鸟了,还说不知道韩夫人的号码。 我只好打给繁音,他好久才接起来,声音很慵懒:“哪位?” “我是苏灵雨。” 他没说话。 “星星来找我,说蒲小姐打她,你就在旁边看着!而且你还把她撵出来,说她跟她那个死妈一样!”我气得那半个肝都在颤抖:“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 第118章 小妹妹 “原来她在你家。”他说:“那就辛苦你了,等我忙完接她。” “你忙什么事?”鬼混? “这你别管。”他说;“你做账,我接她时报销。” “把你妈妈的电话给我。”我说:“我要把她送到你妈妈家。” 他冷笑一声:“废物。” “什么意思?” 他径直挂了电话。 再打,已经不通。 我只得谢过邻居回家,繁星在门框上巴着,伸着小脖子焦急地望我。 我回去抱住她,决定要粉饰一下繁音的态度:“你爸爸说很快就来接你。” “噢。”她问:“他骂你了吗?” “没有。” “肯定骂你了。”她说:“对不起噢,我替他跟你道歉。” 因为繁星在我家,我暂时没有去医院。而且看着这么个小人满屋子乱跑,我越发不想拿掉孩子,拿不定主意,就那么拖着。我对自己解释我是在等繁音来接繁星,免得孩子知道我要去流产,心里受打击。其实就是不想流。 但星星一住就在我家住了两个多月,期间谁也没来找过她。我买了个新手机,但付款时发现钱不见了。问繁星她倒是承认,但她坚决不要我买手机,原因是她不想被我送走。 因为繁星闹着要养小狗,我俩便去了之前买比格的地方。店主还是那位,没有碰到殴打繁音的老先生。小狗已经十一周,但还剩一条。我俩办了一些手续,太阳下山时,繁星就抱着小狗回去了。 之后繁星负责给小狗介绍它的新家,我在厨房给她做饭,抽油烟机开着,星星的笑声在机器的运作声中传来。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以为她是我的女儿,或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女儿。 最近我停药了,因为我发现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体素质不错?加之每天早晨都跟星星一起出去走走,感觉不疼不痒。看这架势,似乎可以生孩子。即将三个月的这天,我小心翼翼地把这件事告诉了繁星。她果然很惊讶:“这么说你还有七个月就可以当妈妈了!” “是。”我说:“但我刚刚切掉了一半肝,恐怕得流产。” “哇哦。”她满脸狐疑:“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切掉一半肝的人耶。” “你前天还问我胸下面的刀口是怎么来的。” “噢。”她说:“那为什么不能生小孩?” “因为少一半肝啊。”我说:“怀孕之后身体会有很多变化的。” “噢。”她说:“这是医生说得吗?” “不是,但我知道。” “你知道怎么能算数呢?”她不悦地说:“我带你去医院吧,万一可以生小弟弟,咱们就把他生下来嘛。” “万一是小妹妹呢?” “那也好呀。”她举起怀里的洋娃娃:“就这样子的。” “噢。”我好纠结。 再吃了几口,繁星伸过头来,说:“阿姨。” “嗯?” “如果你的肝没有问题,你愿意生孩子吗?” “我……”我想说我不愿意,可我已经有了,当然要留下来。于是说:“愿意呀,说实在的,我现在有点后悔捐肝了……不对,捐肝我不后悔,只是……”只是那天我明明就在担心这个,繁音却把我关在家里。否则我怎么会选在这种时候怀孕?只要一想到这个,我的心情就非常糟糕,觉得自己就像个玩偶,没有人权,任人摆弄。 我和繁星去了医院,先给孩子做了检查,得知没有问题。然后我便询问医生关于流产的事,医生立刻说:“孩子非常健康,为什么一定要流产?” 我说了我捐肝的事,结果医生皱起眉,说:“你已经出院了?” “嗯。”我说:“而且我也没有吃药,但身体状态还是不错。所以我才纠结了这么久。” “怎么可能?”她笑着说:“你的样子实在不像近期内捐过肝脏,我建议你做一个相关检查。” 我傻了:“您怀疑我的肝没有切除。” “是的。”她说:“器官移植不会让您这么快就离开医院,而且您还擅自停药。” 繁星立刻兴奋地扯住了我的手臂。 我领着繁星去做肝脏方面的检查,繁星一路都在兴奋:“医生是不是说你的肝没有被切掉?” “嗯。” “哇哦。”她问:“那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生小弟弟了?” “医生说是女孩子。” “那小妹妹啰。”她稍微有点失望,可能是因为小弟弟能够保护她,小妹妹相对脆弱些。 “嗯。”我说:“如果是那样,那我就可以生孩子了。”只是如果这样,那谁给蒲蓝捐了肝?如果捐肝的另有其人,那干嘛要给我切一刀? 难道……他们根本就没有移植我的肝脏?所以蒲蓝已经死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的额头突突直跳,觉得快要崩溃:我必须要见到蒲蓝,不管用什么方法。可如果他活着,依然在等肝脏捐献,我还怎么再捐给他? 这肯定是蒲萄他们故意安排的,可这样安排有什么好处?我的脑子乱得不行。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我的肝是完整的。 繁星高兴地跳了起来,我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可以生孩子了,可蒲蓝怎么办?繁音都跟别人搞到一起了,我生了孩子要如何?我的孩子又要怎么办? 想到这些我就好纠结。 繁星一直笑啊跳啊的,一回家就把我摁到椅子上,跑去给我倒了满满一大杯果汁,问:“阿姨,我要不要给你派几个保镖呀?” “你有吗?” “跟阿昌哥哥要嘛。”她掰着小手指头说:“还有保姆、钟点工、还有带小孩子的阿姨。” “带小孩子的阿姨可以不用。”我觉得为时过早:“而且我没有钱。” “没关系,我爸爸付钱嘛!” “别告诉你爸爸我怀孕的事。” “为什么呀?”她说:“你又没有钱养小妹妹,而且别人一旦知道这是我爸爸的孩子,就有可能会来绑架小妹妹或者报复着杀掉她。要让我爸爸知道才行。” “不要。”我说:“如果你敢告诉你爸爸,我就打你的屁股。” 她嘟起嘴吧:“真凶!” “就是这么凶。”我说:“保镖之类的我都不需要,手里的钱也够。也不知道你爸爸什么时候才来接你……” “肯定很晚。”她说:“快圣诞节了,他俩会在一起过节的。” “他不来接你是因为跟蒲小姐在一起?” “当然啦。”她耸耸肩:“他俩一起去度假了,现在铁定玩得很开心,而且还在滚床单。我爷爷说你们已经开始分居了,明年就离婚。原因是你把你的肝给狐狸精的弟弟捐了一半,可现在既然没有捐,你是不是就能跟我爸爸和好了?” 这天晚上,繁星高兴地睡了,临睡前还在跟我讨论小妹妹的事。我怎么都睡不着,自己坐在客厅里,摸着肚子翻那些检查单。 前几天我还在想,如果我没换肝该多好?现在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却仍有这么多问题。 但最幸好的就是繁音跟我离婚了,他不会发现这个孩子。只要他不发现,我就没有流产的风险,就是希望繁星别嘴快传过去。 我也不想告诉繁爸爸和韩夫人,经过这几件事,我算是深刻地明白了,他们根本就不疼我,疼的是他们自己的儿子。因此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 我直到天亮才睡着,再睁眼时家里已经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繁星在花园的长椅上坐着,嘴巴一动一动地似乎在跟小狗说话。小狗在草坪里跑步,但它还太小了,草坪总是扎到它的肚子,所以它吱吱叫着,样子有点凄惨。 我出去问:“家里是你打扫的?” 她得意地歪歪脖子:“你猜咧?” “饭也是你煮的?” “嗯哼!”她得意。 “噢。”我说:“那红烧蹄髈怎么做呀?” 她嘟起脸。 “老实交代。”我说:“这都是什么人?” “是我打电话给饭店要的。”她小声说:“专程打给饭店让他们给你做的。我爸爸很喜欢去那间餐馆,那里的菜很好吃的。” “花了多少钱?” “四千多块吧。”她的声音更小。 “花的谁的钱?”如果她敢说是我的,我就把她拖回房间里,狠狠地抽她的小屁股。 “记在我爸爸账上了。”她贼笑:“我住在你这里,也没有吃过什么好的。偶尔也要开荤,当然,我只是这么跟我爸爸说而已。以后咱们天天吃这家的,都记我爸爸账上。” 是个好办法,自己的女儿放在我这儿不得花钱呀?待在我肚子里不得花钱呀?这样的金枝玉叶当然要吃点贵的。如果他跟繁星发脾气,那就算我的。 正聊着,小狗啊呜地叫了一声,我俩循声望去,这小家伙正用小蹄子狂刨花园里的土。很快便刨出了一样东西。我赶紧过去,看到塑料袋中我的手机。 “繁——星——” 我捏紧手机,扭头瞪向繁星,她立刻就灰溜溜地跑了。 幸好我的手机还能用,打开发现了很多条信息。 第119章 雷锋 都是林叔的,先是说小姐跑了,又说听说小姐在我这里,希望我妥善照顾她。还说小姐的书包里有卡,我可以随便用,不要委屈小姐。 是我给繁音打电话之前发来的。 他还装得完全不知道。 呵呵。 我先打给繁音,他不接,便给林叔回电话,跟林叔聊了几分钟繁星,导致繁星一切都好,他显得很开心。我问:“您什么时候打算接星星回家?” “这要等到先生回来。”林叔说:“先生最近在旅行。” “旅行?”我问:“跟谁?” “跟我蒲小姐。” 这贱人…… 我说:“要他给我打个电话,如果他不打,我就把他女儿送到警察局去。” “哎呦!这可不行!”林叔说:“您不要乱来,小姐年纪还小,在警察局会受欺负的!” 我以为繁音会给我打电话了,然而他似乎料定我不会把繁星怎样,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始终没有搭理我。 我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每次都是繁星陪我去产检,医生有些不高兴,问了我几次孩子的爸爸为什么不来。 生孩子的价格不高,我手里还剩些钱。这天我领着繁星出去,原因是附近的商场有不错的童装打折,给繁星买几件,也给我女儿买几件。繁星蛮喜欢逛街,但并对购物的欲望并不强,所以领她逛街挺轻松的。 但繁星很喜欢参与小妹妹的准备工作,先后决定了婴儿床、衣服、奶瓶等一切新生儿用得到的款式。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真的很感谢繁星,她让我的怀孕生活不再那么冰冷寂寞。 逛到傍晚时,我们一起回去,到家门口时,发现大门口停着一辆宾利。 我们的车开过来时,车上的人下来,是韩夫人。 我俩上次不欢而散,这次她依然板着脸。我们下了车,繁星立刻扑过去,抱住她的腰,说:“奶奶!” “嗯。”韩夫人摸了摸她的头,问我:“她怎么会在你家里?” “是她突然跑来的。”我说:“她说繁音欺负她,蒲小姐还虐待她,她就跑到我这边了。” 韩夫人皱起眉,低头看向繁星:“谁叫你这样说谎?” 繁星没回答,只指向我的肚子说:“奶奶,阿姨有宝宝了。” 韩夫人又扫了一眼我的肚子,没有说话。 繁星在旁边强调:“可是我爸爸不要她了,要跟那个坏阿姨在一起。坏阿姨那么坏,肯定要欺负她,我可以在这里保护她。” 这话说得我好感动。 韩夫人柔声对她说:“奶奶会派人照顾她,你跟奶奶回去。” “不要嘛。”繁星说:“她还需要一个可爱一点的小孩子跟她聊天嘛,这样她心情就会好一点的。” 韩夫人没再劝她,而是看向我:“方便让我进去么?” 我连忙去开门,倒咖啡招待,繁星招呼保镖帮我们把买来的东西搬进家,找出她的新衣服给韩夫人看,显然是在表达我对她不错。 韩夫人没说什么,一直等我端好咖啡,放好点心,才问:“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 她点了点头。 繁星在旁边插嘴:“是一个小妹妹,长得可漂亮了,也很健康呢!她有可能是金牛座或者是双子座的!” 韩夫人笑了笑,问;“告诉音音了么?” “还没有。”我说:“我们已经在办离婚,是他的要求。” 她扬了扬眉,啜饮着咖啡,没有说话。 “所以我希望您也暂时帮我保密。”我说:“我绝不会利用孩子骚扰他,我保证。” 她依然没说话。 我也被弄得有些尴尬,便住了口,一同陷入沉默。 许久,等韩夫人把被子里的咖啡全都慢慢喝完,才站起身来说:“我知道你们离婚是因为你要给蒲蓝捐肝。” “是。”显然她又在找我发难。 “觉得音音不准你捐肝是在害你?”她的语气就像在进行商业谈判,冷静苛刻:“因为他小心眼?冷血?有精神病?” 我没说话。 “如果真的让你捐了肝,你现在还能留住孩子么?”她认真地望着我,说:“以后还能继续学飞行么?” 我说:“那些都是我自己就可以承担的事!” “那现在就把孩子拿掉。”韩夫人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反应,因此应对得十分自如:“反正如果你捐肝成功,这孩子就绝对要拿掉。” 这逻辑简直是在欺负人! 我说:“我不拿掉。您也没有资格要我拿掉我自己的孩子。” “我当然没有资格拿掉你的孩子。但是,”韩夫人说:“你也没有资格擅自给我的孩子生孩子。” 这口气完全是来找茬的。我呆了一会儿才想起要追上去,此时韩夫人已经走到门口。我挡住她,问:“韩夫人,请问我有得罪到你吗?” “有。”她说:“但我现在只希望你流产。” “为什么?”我的天哪,撕破脸以后就再也不当假好人了,对吧? “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儿子的,而你们现在正在分居期。有孩子会推迟你们的离婚官司。”她说得异常平静:“而我以及他父亲,都一天也不想再要你。” 我正要张口,她又说:“我以前觉得你天真无邪,但你这次的决定完全没有经过大脑。你真的以为蒲家会买不到半块肝?你有没有想过它会对你的健康和生活产生怎样的影响?而你的肝现在依然在你的肚子里,那你有没有想过是谁替你收拾了这笔后账?我们平事、给钱,蒲家都说没问题,你却节外生枝。喜欢他就跟他走啊,谁没有给过你机会吗?” 我以为是我听错了,半晌才呆滞地问:“繁音不是陪蒲小姐去旅行了吗?” 她没吭声,攥住了我的手腕,说:“松手。” “他在哪间医院?”那半肝是繁音替我捐的?肯定是小甜甜吧?可配型不会当时就有结果,那他是什么时候去配的?我的脑袋就像被锤子砸过,傻了、懵了、呆了、且轰轰作响。 韩夫人没说话。 繁星跑了过来,夹在我俩中间,说:“奶奶,我爸爸说这个事情不能告诉她!你嘴巴怎么这么快呢?” “为什么不告诉?”韩夫人侧过脸,微微地对我冷笑了一下:“你既然会因为愧疚蒲蓝而给他捐肝,那就请你愧疚一下替你捐出那一半肝的老公吧,黑市上几万块就能买到的东西,居然逼得我儿子亲自给他捐。”她越说越生气,狠狠拽开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和繁星相对沉默很久,繁星搀着我的手臂,焦急地望着我,但不敢多说话。 我好久才从震惊中缓过来,问:“你也知道这个?” “嗯……”她回答得有点忸怩:“我不是故意要说谎的,实在没有办法嘛。” 我问:“那你能给我讲讲事情经过吗?你爸爸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嘛。”她小声说:“切掉一半肝要修养很久的。不过我奶奶肯定不是他派来的,我奶奶脾气不好,你也不要把小妹妹流产,我很喜欢的。” 我问:“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不知道。”她说:“我爸爸只说让我来看看你,因为韩舅公说你怀孕了。” 我去过他旗下的医院检查,不过没想到他居然会注意到我,毕竟那里的患者很多。 “捐肝是你哪个爸爸做的?”我听她的话,感觉那变态的态度有点暧昧。 “就是我爸爸呀。”她眨巴着眼睛,特无辜地说:“我只有一个爸爸耶!” “我是说,是可爱的还是不可爱的。” “可爱的那个明明不是我爸爸呀。”她强调:“那个是叔叔。只有那个凶巴巴最近都蛮好欺负的家伙是我爸爸呀。” 我更惊愕:“是他给蒲蓝捐的肝?” “对呀。” “他为什么要捐?”我完全不能相信。 “没有为什么呀。”她说:“总不可以让你捐呀,因为你的配型根本就不合适嘛。我爸爸的才合适呀!” “那为什么还要在我肚子上割一刀?” “因为假装是你捐的呀,免得你以后还要报答他嘛。”她不悦地说:“我爸爸说你很麻烦,坚决说你对不起狐狸精的弟弟,非要给人家切肝。那这件事就当是你做的,这样你以后就不会觉得对不起他了。万一你知道真相,还会、还会……”她露出一脸纠结。 “还会怎样?” 她眯起了眼睛:“还会觉得对不起我爸爸。” 我的脑子已经完全凌乱了。 这么说捐肝的人是大佬版,没错,就是几次试图掐死我,欺负我,把我打流产的变态人渣。而且我还被割了一刀,如果我没有怀孕,大概会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只是被打开胸腔又缝合而已。他忽然会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行为,只是为了让我以为自己捐了肝而安心? 难怪韩夫人怒气冲冲地骂我,如果是我,肯定也会生气。我问繁星:“那你爸爸怎么不找别人来代替我?” “不知道。”她抽巴着小脸,说:“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嘛,我还这么小。我的任务就是来哄你开心,监督小妹妹的发育状况。” 第120章 你喜欢我 去医院的路上,繁星仍在叮咛我:“千万不要告诉我爸爸我交代了,否则他会把那一半肝气炸的。” “我就是想问问他要不要我流产。” “噢。”她说:“我奶奶只是说说而已,因为她很生气嘛。” 这件事并没有让我高兴,相反是一种打击。我不知道繁音为什么这样做?难道他开始在乎我了?甚至愿意为了我的“任性”买单? 我既希望是这样,又恐惧着这个可能性。如果他真是的是为我牺牲,没有任何附加条件,那我要不要相信? 一路到了医院。 繁星没有敲门就溜了进去,很快便出来,说:“没有人在。” “噢。” “我就不进去了。”她伸出小手指:“千万不要出卖我,咱们拉钩。” 我跟她拉了钩,让她在门口望风,便推门进去。 繁音正靠在床头,手里拎着一本性感美女的封面杂志,房间里回荡着咬苹果的清脆响声。 我在门口站了几秒钟,直到他突然把杂志一放。他脸色算得上红润,声音也算是中气十足:“站着干什么?” 我回避了他的目光,过去坐到病床边,听到他说:“胖得跟猪一样。” 我不想抬头,只问:“你妈妈说是你替我捐了肝。” “嗯。” “为什么?” “运气不好。”他说:“配型配到了。” “你干嘛去配型?” 没有回答。 我抬起头,发现他还在翻着那本杂志,神色很是漫不经心。 我又问了一遍:“你干嘛要去配型?” 他平静地翻了一页,问:“是女孩儿?” “是。”我正要第三次开口:“你干嘛要……” “真是不争气。”他瞥过来:“连个儿子也生不出。” 我呆了呆。 “去拿了吧。”他继续翻过一页。 “她已经四个月了。”我方才回神:“你上次说让我给你生孩子的。” “上次咱俩还没离婚。”他瞟了我一眼,说:“快点拿掉,别耽误离婚进程。” 我望着他,没有吭声。 他继续漫不经心地翻了一会儿,看向了我:“还有事?” “……” “没事就滚吧。” “还有事。”我说:“还有一个问题。” 他烦躁地看向我。 “捐肝是你做的还是他做的?” 他继续扭头看书。 “如果是你做的,我就听你的,拿掉孩子,跟你离婚。”我说:“明明喜欢我还是要这样折磨我,那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如果是他做的,就麻烦你睡着,我跟他聊聊。” 他看过来,问:“跟他聊什么?” “这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了。”我说。 他白了我一眼,躺了下去。 我又坐了一会儿,他始终不睁眼也不说话。我也不想再说什么,只得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四个月的孩子再流产,这得是多造孽的事?我想到就觉得难过。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繁音的声音:“去哪?” “去流产。” “找阿昌去安排。”他竟然这么说。 “知道了。”我拉开门,想要出去,却怎么都挪不动脚步。纠结了许久,转过身,见他仍闭着眼睛。 我问:“我能不流产吗?” 他不说话。 我就没再问了,转身准备出去,却刚踏出门口,忽然听到他的声音:“能。” 我僵在了原地,撑了很久,才忍不住转身回到病床边,问:“你到底为什么要去配型?” 他睁开眼睛,瞟了我一眼,说:“你的不合适。” “那干嘛要假装成是我的捐的?” “免得你又因为对不起他为他做点别的。”他问:“你没脑袋?”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去配型,只是因为你知道我的不合适。那你为什么不选别人?” “我配他们才愿意瞒住你。”他不悦地说:“蒲家借题发挥,说就算我老婆的配型不合适,既然她愿意,也可以切下来给蒲蓝用,这样他的死因就是排异。那样我老婆肯定更难过,明明捐了肝,却非但没救出人,反而把他害死了。” 虽然他的语气很不屑,但显然就是为了我。 他肯定提出让别人替代我,可显然他们并不在乎蒲蓝的死活。我问:“那你怎么说服他们同意让你换?” 他冷笑:“我亲自换还需要说服?” “……”也对。 我最近的脑子严重不够用。 繁音说完便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妈妈对你说什么?” “要我流产。”我说:“不知道是气话还是真的。” “真的。”他说。 “就算明年没办法离婚,我也可以当做离婚处理。”我说:“孩子已经四个月了,你如果真的想让我拿掉,又何必让星星来我这里?” 他没说话。 “不管你怎么解释捐肝的事情,我都觉得你就是喜欢我,在乎我,不舍得我难过才会替我捐还绕那么大弯子。”如果他想说我厚脸皮就说吧,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只要你让我生孩子,我就可以跟你和好。” “孩子可以生。”他依然平静得很:“但你想太多了。我之所以想找人顶你,是因为那个白痴一直在我身体里面闹,搞得我做什么都受影响。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希望你就此跟那个男人了断,不要再觉得你对不起他。我之所以隐瞒到现在,是因为我确定要跟你离婚。” 我觉得他的话好牵强,正欲反驳,他却又说:“蒲小姐已经见过我的父母家人,他们都对她很满意。我希望你流产,这样才不会耽误我们明年的婚礼。但如果你实在想生下来,那就给你安排个地方待产,生下来就送走,总之我必须如期拿到离婚手续。” 其实我根本就没听懂他的意思。 捐肝这么大的事,没有感情怎么会替我做呢?可我突然又想起之前他和繁爸爸对我的怀疑。没错,他们也是觉得:捐肝这么大的事,没有感情怎么会捐给他呢? 这样一对比,我刚刚的激动就变得像个笑话我,真是蠢毙了。 我好久才组织出一句话:“那等孩子生下来,她会跟谁生活?可以跟我吗?” “放心。”他说:“我不会认她。” “那……”这是很重要也很现实的问题:“你会给抚养费吗?” “跟你一样,九百块。”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说:“一共两千吧,凑个整。” “这……”我说:“这也太少了吧?” “少?”他冷笑一声:“你生孩子是为了换钱?” “可养小孩很贵的。”我说:“而且照你的要求,这个孩子不能见光,没办法拿政府的补助。这样的话钱就肯定不够……” “那就别生啊。”他微哂:“我要你生了?” “你刚刚还说能!”我真的好想钻到他的脑子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已经很明白了。”他抱起双臂,斜倚在病床床头,摊手说:“离婚、流产,想生孩子就那样去生,如果你对赡养费数额不满,咱们就公堂见。” 我问:“你明年会跟她结婚?” “嗯哼。”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我对这事非常的耿耿于怀。 “一年多了吧。”他摸着下巴,似乎仔细地回忆了一番。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脸上的笑,感觉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很想狠心说我决定去流产,可我不舍得,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做母亲的机会了。 我也很像昂首阔步地摔门而走,也很想抽他一个耳光,可接下来我要怎么办?我手里的钱已经快花光了,肯定撑不到孩子两岁。而我在孩子两岁之前根本就别想工作,何况请佣人那么贵。 于是我走也走不得,留下却无话可说,只能像个呆子那样,站在原地,一边看着他,一边擦眼泪。 而他当然浑不在乎这个,他重新拿起他的美女杂志,翻阅着那些环肥燕瘦的美人。这终于让我确定,刚刚真的是我想错了,他确实没有喜欢过我。是我想太多了。 我也不知自己这样站了多久,直到繁爸爸进来了。 他跑过来扶着我,说:“这是怎么啦?灵灵怀孕了呀?哎呦,几个月啦?” 我说:“四个。” 他扶着我坐下来,一边很开心地笑,说:“真好,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女孩子。” “女孩子好。”繁爸爸在繁音的腿上拍了一巴掌,兴奋地说:“儿子,你又有女儿了!” 繁音没吭声,仍在翻那本杂志。 “别看了。”繁爸爸劈手夺走,说:“你都拿反了。” 我这才清醒过来:“老先生。” “哟。”繁爸爸皱起眉头:“我怎么又不是爸爸了?” “我们说好要离婚了。” 繁爸爸眉头皱得更紧:“离了婚我的小孙女怎么办?” 繁音开了口:“放心,丢到你家去养着。” 繁爸爸笑了起来:“那也好……” “不。”我说:“我等下就去流产。” 场面陷入沉默,许久,繁爸爸才说:“都四个月了还怎么流产啊?” “可以做引产的。” “那很伤身体的。”繁爸爸说:“而且太损阴德了,不要不要。” 第121章 心寒 我没说话。 繁爸爸又看向繁音:“你又让人家流产呀?我可告你妈去。” “我妈让她流产。”繁音面无表情地说。 繁爸爸摆出一脸不信:“她来告诉你的?” “她说的。”繁音指向我。 繁爸爸看向我。 我点头,把韩夫人的话说了一遍。 “这不可能。”繁爸爸拿起电话,说:“我问问她。” 繁音似笑非笑地瞄向我。 繁爸爸好像发现了,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说:“要是你妈说她就是一时气话,你就不准再要求人家流产。” 繁音“嗯”了一声,又看向了我。 我低下头,尽量回避掉他的目光。 繁爸爸很快便拨通了电话,就着我说的事问了一遍,很快便挂了电话,笑着对我说:“妍妍说她那只是一时气话,孩子当然还是要生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问:“那我们还离婚么?” “这……”繁爸爸看了繁音一眼,又对我笑着说:“等生完孩子再想。” 我听得懂他的意思,便说:“繁音刚刚说,离婚之后孩子可以归我,赡养费他付两千块。我希望前两年能多一点,等孩子三岁我就出去工作,那时不给也可以。” 繁爸爸愣了一下,看向繁音:“孩子怎么可以给她呢?” 繁音露出一脸烦躁:“别理她胡扯,我没想离婚。叫她这就搬到你家去,然后孩子就呆在你那边。” 繁爸爸放松下来,看向我,笑眯眯地说:“那你就住到爸爸家,爸爸那里什么都有,你安心养胎,也不用见这个讨厌鬼。” “不。”我说:“我们刚刚说好会离婚。” 繁音没说话,繁爸爸也有些尴尬:“音音都说他没想离婚呀,是不是你误会了呀?” “我没误会。”我看向繁音,说:“两千块也可以,我要离婚,孩子也要跟着我。” “这……”繁爸爸皱起眉头,按住了我的肩膀:“爸爸知道之前有些矛盾,但音音连肝都给你捐了,你也该消气了。而且孩子都四个月了,要当妈妈了,应该开心,对不对?” “对不起。”我说:“这是我们刚才说好的事。” “但……”繁爸爸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繁音打断:“让她去流产。” “音音!”繁爸爸叫了一声。 我起身往出走,手臂又被繁爸爸扯住:“灵灵!那可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去流。”繁音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拉开繁爸爸的手,继续往外走。 “站住。”繁爸爸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们两个到底想搞什么?音音,你没事就给我躺下睡觉,少啰嗦着坏我好事。”又转过身:“灵灵,不想跟音音在一起就走,但孩子你得先生下来。那可是我们繁家的人,你生也得生,不生也得生。” 我说:“他说蒲小姐跟您见过面了。” “见过。”繁爸爸神色淡定:“怎么样?” “他说他们明年就会结婚,要我别耽误他。”我问:“这件事您也知道吗?” “我不知道。”繁爸爸说:“我跟她见面根本就没聊到那种话题。” “您在撒谎。”我说:“您怎么会不清楚见面的意图?” 繁爸爸摆了摆手:“你不要乱想这些,你们两个还没有离婚呢。” 我问:“那如果事情真的变成这样呢?” “那你大可放心,赡养费绝对在八位数以上。”繁爸爸笑眯眯地说:“绝不会亏待你的。” 我便问:“那到时候孩子的抚养权怎么办?” “尽量跟在我身边,但你随时都可以来看,你一个人带着不安全嘛。”繁爸爸说。 虽然他说的很委婉,但我还是听得出,离婚这事多半已是定局,孩子也肯定不会归我。 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我当然不可能流产,因此已经被拿捏住了,只得点头,问:“我能就在我家住吗?” “不能,太危险,也太不舒服了。”繁爸爸笑着说:“到我家来住,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到他妈妈家去住。” “哦。” “哎呦。”繁爸爸关切地问:“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擦了擦眼泪,说:“自从嫁给他,我几乎没有过过一天舒服日子,就连这个孩子也不是我自己想要的。可到头来我不但一无所有,连我生的孩子都没有了。你们全家老小合伙欺负我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恨不得把我榨干血肉,拆解入腹。我哪里能舒服得了?” 繁爸爸立即不悦起来:“那音音也帮你捐了肝啊!” “我没要他捐。”我说:“他自己愿意,跟我有什么关系?相反我几次死里逃生,大出血,都是拜他所赐。” “哎呦,孩子!这可是肝呀!”繁爸爸说:“你不觉得感动也就罢了,怎么能这么想呢?”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想?”我说:“如果我爸爸站在这里,肯定也会说,那可是我女儿的命呀,你们不觉得惭愧也就罢了,居然还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跟我掰理。” 繁爸爸没有说话,看向了繁音。 他又把那本该死的书拿起来了,仿佛整件事都与他无关。 “我这次全听你们的,”我说:“可我很后悔嫁给他,很后悔没有把孩子流产,也很后悔管您叫爸爸。” 繁爸爸的脸色略微有些讪讪的,说:“孩子,我心里是很喜欢你的,只是你们两个都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如果你带着孩子,日后就会很辛苦,而且也非常不安全,毕竟音音仇家多。” 我没说话。 繁爸爸叹了一会儿气,突然朝繁音走了过去,一把扯下那本杂志,扔到了墙上,说:“整天就知道看这些下流东西!” 繁音瞅瞅他,又瞥了我一眼,道:“你们要吵出去吵。” “我们?”繁爸爸戳着他的头,低吼:“你都要家破人亡了!赶紧给我起来!” 繁音张大眼睛,愕然的表情仿佛整件事真的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爸!我是病人呀!” “谁让你生病了?你妈生你时候你还有一整块肝呢!现在就剩一半了,你怪得了谁?”繁爸爸说着抽出了腰间的手枪,一边上膛一边说:“要不要离婚,你说了算。” 繁音望着他手里的枪,没说话。 “快点决定。”繁爸爸催促道:“别婆婆妈妈。” “离。” 砰! 花瓶碎了。 我不由打了个哆嗦。 繁爸爸继续上膛。 繁音立刻指向自己的左胸,说:“朝这打。” “爸爸可没打算杀你。”繁爸爸说:“就打算把你屋子打成蜂窝,然后让你在这里面住到病好。”说着又给了电视一枪。 “你让她流产。”繁音说:“然后跟我离婚。” 繁爸爸继续上膛。繁音立刻说:“不离了,ok?” 繁爸爸收回手枪,转头招呼我:“过来,灵灵。” 我走过去,繁爸爸握住了我的手腕,又拉住繁音的手,说:“那就和好了,拉住手。” 繁音瞪了我一眼,拉住了我的手。 繁爸爸更高兴了:“行了,松手吧,我要领灵灵和我的小孙女回去了。” “别嘛。”繁音的声音几乎咬牙切齿:“我也摸摸我的小女儿。” 我连忙向后退,繁爸爸矫健地挡在了我面前。 繁音笑着松了手,躺了回去。 我被繁爸爸领回了他家,他在路上安慰了我几句,但我知道这没什么意义,也没说什么。 繁星跟我们一起回来了,繁爸爸对她说我们不离婚了,还说小妹妹会留下,她就很开心,接下来的几天都围着我。 到繁爸爸家里后,他让我选喜欢住在谁的房间,我选择了住客房。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还蛮好,繁爸爸每天都安排厨房给我做很多好吃的饭菜,还总问我喜不喜欢吃西兰花。我说:“这次不喜欢吃,上一个才喜欢。” “噢。”他露出一脸失望,并说:“音音他妈妈怀他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听说我妈妈怀我的时候也喜欢吃这个。” “它挺好吃的。” “好吃就多吃一点。”他笑着把那盆用水焯过的西蓝花推过来,说:“想吃什么都要跟爸爸说,不管是什么山珍海味,保管让你吃到。” “谢谢。”我说。 他望着我沉默了很久,才问:“是不是还在怪爸爸啊?” 我摇头:“没有的,老先生。” “到现在都不肯再叫我爸爸了。”他说:“果然是还在怪我。” “不是。”我只是希望跟他们保持一点距离:“那天您进来之前,我自己站在那间屋子里,觉得我已经被他逼上了绝路。也是在后面聊天时,才明白,你们姓繁,我姓苏,咱们不是一家人,你们是宁可昧着良心,也一点都不会为我考虑。” 繁爸爸叹了口气,说:“我很愿意让音音跟你在一起,可他自己不愿意。我不能总逼他,但你不能再流产了,毕竟小家伙都这么大了。” “我现在已经不难过了,毕竟您本来就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说:“只是您刚说我不再叫您爸爸了,我也就把原因解释给您。” 第122章 名字 这次聊过,繁爸爸就不怎么来主动找我聊天了,大概是因为我说得太直接了。 我乐得清闲,自己吃饭,自己出去散步,这里的一切都是最舒适的,我女儿也很乖,怀她算不得辛苦。这样过了至少两个月,我胖了很多,也开始感受到胎动。 于是闲来无事,决定给我的宝宝想个名字。 也像繁音和繁星那样取成一个词好了,好记也比较美…… 这天,繁爸爸要我睡醒就去书房,我去时,碰到了繁音。 他比上次稍微胖了些,但比捐肝之前要瘦了不少。他依然打扮得那么光鲜,靠在沙发上抽烟。我进来时他瞟了我一眼,随后就无视了我。 繁爸爸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招呼我说:“小孙女得有个名字,我想了几个,你们一起来参考一下!” 这可是好事,我连忙过去坐到他旁边。 繁爸爸已经在本子上写好了,一边给我念:“繁花,取得是繁花似锦。” 我还没说话,繁音就插嘴:“我爷爷就叫繁锦。” 繁爸爸便说:“繁蔚。繁多而茂盛。”他一边说一边笑:“我喜欢这个。” 我没吭声。 繁音的声音再度传来:“反、胃。” 繁爸爸黑了脸。我忙问:“繁念好不好?多所思念。” “还好吧。”繁爸爸似乎不太喜欢。 谁知繁音的声音再度凉飕飕地飘来:“小心眼、想太多。” “那这个也不错。”繁爸爸已经满头黑线:“ 繁柯,繁密的树枝。” “这个有点像男孩子。” “哪有,”繁爸爸笑眯眯地说:“《鹿鼎记》里的阿珂不就是女孩子?” “那就换成王字旁的‘珂’好了。”我说:“念起来蛮好听的。” 繁爸爸满意地点头。 那厢繁音又嘀咕:“翻刻……”他冷笑一声:“还不如叫复刻。” 繁爸爸彻底黑了脸,看向他问:“那你说叫什么?” “繁乱、繁心、繁人。”繁音摊开双手:“随便想一个就是了,反正只是个包袱。” 我立即有了一股火,扶着沙发扶手站起身说:“那你决定吧。” 他看了看我,没说话。 “出去。”繁爸爸瞪向繁音。 繁音把脖子一梗,没有动。 好,那我出去。 我转身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手时听到了繁音的声音:“繁祉吧。”我没吭声,他又说:“葳蕤繁祉,够吉祥么?” 繁爸爸立刻说:“这个好!多福嘛!灵灵快回来。” 我松开门把手,转身看着他,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不直接叫繁殖?” 繁音皱起眉,扶住了额头。半晌,再扭过头看向我:“繁朵?” “直接叫繁多多好。”我也让他体验一下这种感觉。 他剜了我一眼,问:“繁密?” 繁爸爸摆手:“繁密不好,不像人名。” 繁音说:“蜂蜜的蜜。” 繁蜜。 听起来还不错,跟繁音一样是谐音的。 繁爸爸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还是喜欢繁祉,意义好。”又看向我:“就这个吧,灵灵?” 我没说话。 繁音再度瞟过来,一副找茬的嘴脸:“问你话呢。” 我说:“我也觉得不错。” 繁爸爸立刻笑着说:“那就这个吧,就这么定了。” “爸。”繁音却不干:“繁蜜好听点。” “繁祉好听!”繁爸爸跟他争了起来:“名字的意义很重要。” “繁殖哪里好听?”繁音脸孔抽搐。 “这是你想的啊!”繁爸爸说:“繁祉和繁殖相差很远啊!” 繁音再度扭头看向我:“你喜欢哪个?” “繁念。”我说。 “那个太小气了,不如繁祉。”繁爸爸摆手说。 繁音也没再理我。 我就开门出去散步了。 走了一大圈,身上已经有点累了。我女儿也醒了,正不停地踢我。 回房间时,发现繁音正坐在我的孕妇专用床上,把我的长条形枕头围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我在旁边坐下,问:“你在干什么?” “名字定下来了,”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睡一觉了,声音有些疲倦:“繁念。” 我说:“你爸爸和你都不喜欢。” “我爸爸还好,我不喜欢。”他的声音里含着一种冷冷的笑意:“但我又不想生她。” “出去。”我打开门,说:“这里不是你的房间。” 他先是没动,过了一会儿,拆开枕头,抬起了头,眯起了眼睛:“再说一遍。” 好,他不走我走。 我转身出去,没走几步就听到脚步声。我身体笨重,躲闪不及,被他攥住了手臂。我当然开始后悔了,现在他不用打我,推我一下就是一尸两命。正哆嗦时,他开始说话了:“抖什么?” 我咬住嘴唇,不敢说话。 “不离婚也可以。”他的语气还挺温柔:“但你就住在这里,别回去跟我住了。” 我离。 我真的离。 但我不想逞口舌之利,还是没有说话。 他松了手,却又抬起手。 我连忙后退,但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按住了我的头,揉了揉。半晌,突然笑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别害怕了。”他的手又摸到了我的脸颊上,轻轻地捏了一下,说:“我只是想抱抱你。” 我才不想被他抱,但也没法后退了,只得僵着身体,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矫健地冲过来,推开繁音,挡在了我面前。 是繁爸爸。 他的表情极其愤怒:“干什么?”说着扇了繁音一个耳光:“她都这样了你还想打她!” 繁音没吭声,看向了我。 繁爸爸又指向大门口,铁青着脸命令:“滚!” 繁音没有动,依然看着我。 我缩到繁爸爸身后,回避了他的目光。 “滚啊!”繁爸爸一边怒吼,一边老母鸡护小鸡似的用手护住了我:“以后别再来我家!” “你说句话。”繁音开了口。 他当然是对我说的,可能是想要我帮他作证,证明他没有打我。可我不想作证,因为我也不清楚他刚刚会不会突然给我一脚。于是我依然不说话。 “来人。”繁爸爸吼了一声。 管家佣人跑了过来。 “把他给我拉出去。”繁爸爸说:“以后不准再放他进来。” “等等。”繁音提高的声音里夹着一股强压着的怒火:“苏灵雨。” 我连忙攥紧繁爸爸的衬衫。 繁爸爸果然开了口:“你叫她做什么?” 繁音盯着我的眼睛,许久才说:“我没想打她,我来只是想告诉她,她肚子里那只包袱不用姓繁,跟她姓苏。离婚她自己带走,否则我就掐死。” 繁爸爸立即提高了声音:“你疯了?”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繁音看向繁爸爸,脸色铁青:“爸,这是我的孩子,怎么处理我说了算,轮不到我妈妈,也轮不到你。我现在要带她回去。”他说到这,顿了顿,又看向我:“赡养费法院判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我知道他生气了,他还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我没吭声,因为繁爸爸自然会替我出头。 果然,繁爸爸立刻说:“说什么胡话?”他的口气已经软多了:“刚刚还跟我说不离婚,现在又说要离婚。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快走快走,别让我看见你。” 繁音不动。 繁爸爸又撵了他几次,他始终不动。 派人拉他肯定只是吓吓他,于是繁爸爸也陷入僵持,半晌才扭头问:“他刚刚是不是要打你?” 我看了看繁音,说:“不是。” 繁音看过来,但神色依旧像是在发怒。 繁爸爸立刻皱起眉头:“那你怎么不说话呢!” “我只能说他当时没打我,但我不知道他后面会不会打。”我面无表情地说:“幸好您来了,否则如果他再给我一脚,那我就死定了。” 繁爸爸露出一脸尴尬,随后吩咐佣人:“带少奶奶回房间休息吧。” “不用。”繁音却说:“我带她回去。” “不准。”繁爸爸摆手轰他:“别添乱了,你自己回去!” “我带她回去。”繁音的语气比他的表情更坚持。 “不准!”繁爸爸提高了嗓门,吼得我耳膜都要炸了:“万一那个家伙再出来,就不是冒充你绑她流产那么简单了!这得要了她的命啊!” 场面立刻陷入肃静。 我好久才重新找回语言:“老先生?” 繁爸爸看向我,神色亦有些慌乱。 “您刚刚说的那是……”我的心已经揪到了嗓子眼。 繁音却打断我:“你听错了,我走了。” “不对。”我一个字都没有听错,连忙拉住他:“你站住。你告诉我,你是谁?” 繁爸爸也拉住我,板起脸说:“灵灵,你不要想太多,答应爸爸,现在去睡觉。你看咱们的小念念都把你的肚子踢出小鼓包了。”他指着我肚子上的小鼓包,眉开眼笑:“哎呦,好可爱那,你看。快去休息,爸爸这就让厨房给你煮好吃的送过去。” “不。”我要弄清这件事,盯着繁音问:“你到底是谁?” 繁音侧开脸,握住我的手腕,就要摘下去。我连忙攥紧,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123章 第三人格 “什么真的假的?”他挣开了我的手,烦躁地说:“去睡觉,我走了。” 我怎能就这样放手?连忙扑过去拉他,脚下也跟着一滑,幸好繁爸爸反应快,一把扥住了我,繁音也随后就扶住我的肩膀,低吼:“你搞什么!” “你告诉我你爸爸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浑身颤抖:“求求你。” 繁音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我只得转头去问繁爸爸:“老先生,您刚刚说什么冒充?要我去流产的那个人不是他吗?”我的脑子都乱了:“不对,要我去流产的那个不是第一人格吗?也不对……”我指向繁音,问:“现在的他是第几人格?” “灵灵。”繁爸爸还欲继续哄骗我:“只是一点小事,是爸爸老年痴呆胡说而已。你快回房间去休息,身子要紧。” 与此同时,繁音跟他一起往房间里推我。 我开始生气,尖叫了一声:“繁音!” 繁音停住脚步。 “是不是我老公冒充你逼我去流产?”我觉得繁爸爸刚刚就是这个意思,虽然我害怕这个可能性,却还是想知道。 繁爸爸别过了头。 繁音望着我,沉默了很久,说:“不是。” “那你爸爸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说:“难道你还有第三个人格?” 他没说话。 繁爸爸也沉默了。 我真的要急死了:“说话啊!你要急死我吗?” 繁爸爸又开口:“灵灵,这个事情真的没有那么……” “够了!”我顾不得礼节,尖叫着打断他:“你放心,就算那天逼我流产的并不是你现在这个人格,我也不会赖着你!这次我绝对会离婚!你不用有任何顾虑,只要把真相告诉我。” 繁爸爸又插嘴:“哎呀灵灵……” “爸爸。”繁音打断他:“我跟她解释。” 繁音拉着我回了房间,繁爸爸没有进来。 我坐到沙发上,繁音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问:“肚子还好?” “你快说。” 他便也坐下来,叠起腿说:“我还有第三个人格。” 我略略放了心,但依然很怀疑:“第三个是哪个?我怎么没见过?” “他只出现过两次。”繁音冷静地看着我:“一次是逼你流产,一次是打我妈妈。他看起来和我很像,但稍微有点区别。当然,你肯定看不出。” 我记得打韩夫人那天,主人格是在被打了镇定剂后醒来的。 于是我问:“逼我流产那天,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你去洗手间时我突然被挤走,中间始终觉得很混乱。”繁音回避了我的目光,说:“完全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按到了地上。” 我追问:“你完全不记得自己在中间都做了什么?” 他面不改色地摇头:“不记得,我想我什么都没做。” 好,那我再问:“第三个人格真的只出现过两次?” “嗯。”他点头。 “你确定?”我再给他个机会。 “确定。”他依然脸不红心不跳。 我站起身,抄起桌上的茶杯,空的。幸好茶壶是满的,我拎起茶壶,把杯子斟满,然后泼到了他脸上。 他耷拉着一头湿发,愣愣地看着我,当然也没有生气。 我听着个大肚子,气也喘不匀,许久才能够发出声音:“你再编,再编得像点。” 他方才醒过神,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站起身就要往门口走。 我怒吼:“站住!” 他站住脚步,但并没有转身。 “是不是第二人格做的?”我颤声问:“他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模仿你的?” 他继续往前走。 我连忙追过去,一时间忘了自己已经身怀六甲,飞奔到了他面前。 但我的身子太沉,忍不住左摇右摆,肩膀突然被捏住,是繁音。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追问:“你也想起来了吧?你口中的‘第三人格’还出现了一次,就是我去陪蒲蓝那次。” 他扭开脸,没有说话。 “你说啊!你怎么解释!”去年过年时,我去陪蒲蓝。在那之前,我明明已经问过繁音这样做行不行,他不仅说行,还奚落我,背地里还策划杀我。然而他那天来时的态度却很不同,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当时我觉得他是在演戏,但事后他回家时依然是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 繁音的记性可不是一般得好,如果这些真的是所谓的第三人格做的,那他不会说第三人格只出现了两次,因为这种状况明明是三次。只有情急之下说谎才有可能想不起那件事。 所以,第三人格的说法根本就是谎言。 那么,如果这件事不是主人格做的,就只剩一个可能性…… 我焦虑得等待着,既怕答案是这个,又觉得答案只有这一种可能。 过了好久,繁音终于开了口:“离婚之后孩子可以归你。” 我没吭声。 接下来他果然说:“条件是别再问我这件事。” 我忙问:“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我不想说。”他冷冷地说:“不答应,就净身出户,这辈子都别见孩子。” 我陷入纠结。 “松手。”他的语气开始变得严厉。 “你不是很讨厌小甜甜?这不正是个破坏他在我心中形象的好机会?”我想不通:“如果这些事真的都是他做的,那我肯定没办法再爱他了。不仅没办法爱,还会恨他。你不希望吗?” “坦白说。”他平静地说:“在捐肝之前,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但捐肝之后,我对你这个人已经不抱期待。既然这样,你爱谁也不是我需要关心的事。”他的脸压了下来,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中透着一股危险:“何况我不觉得你是真的爱那个白痴,也不觉得你几时爱过我,你爱的明明是蒲蓝。这些事是谁做的都与你无关,奉劝你老老实实地生孩子、跟我离婚,带着你肚子里的这个麻烦滚出我的世界。” 我咬了咬牙,问:“那你为什么替我捐肝?看着我把肝捐给他,看着他被我的肝排异致死,对你来说不是很有复仇的快感么?” 他盯了我好一会儿,忽然冷笑:“你可太高看你自己了。” “不管是不是高看,你自己都做出来了。”我伸手握住他的衣领,问:“你说实话,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孩子?喜不喜欢我?” “不喜欢。”他回答得特别干脆,却没有拉开我。 “你只要说实话。”我说:“我就不跟你离婚,就听你的,带着孩子住在你爸爸这里。” 也不知我这话哪说错了,他突然攥住我的手腕,扯开来,冷冷地说:“做梦。” 然后逃也似的开门走了。 我没力气再去追他,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自己在屋里坐着,很快便有人敲门,果然是繁爸爸。 他端着果盘和零食进来坐下,笑眯眯地说:“爸爸给你把石榴剥好了,音音说你喜欢吃石榴。” “谢谢您。”我问:“他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吃石榴?” 我怎么不知道我喜欢吃石榴? “好久了。”他笑着说:“你和音音喜欢的一模一样,孩子肯定也喜欢吃石榴。” 呵呵! 吃了一会儿石榴,繁爸爸开始切入正题:“灵灵刚刚没有受伤吧?” “没有。”我还以为他问我进卧室之前的事,便说:“我刚刚只是太害怕了,以为他要打我。” “辛苦你了。”繁爸爸却说:“那怎么音音出去的时候满头都是水呢?” “我生气就把他泼了。” “怎么生气呀?”繁爸爸大惊小怪地说:“生气对身体不好的!” “因为他骗我。”我决定套套繁爸爸的话:“他对我说,上次逼我流产的是小音音,不是他。他骗人!” “这样啊……”繁爸爸攥了几颗夏威夷果,陷入了沉思。 “老先生?”我拿西瓜给他:“您怎么啦?” 他依然沉默,手中却传出了喀嚓几声,坚硬的夏威夷果居然被徒手捏开了。 “哇。”我忍不住惊呼:“老先生!” “嗯?”他似乎这才回神,把夏威夷果放到桌上,问:“怎么啦?” 我拿起盘子里的钥匙说:“这个要用这个开的。您手还好吧?” “没事没事。”他把那堆被捏开的夏威夷果朝我推过来,笑着说:“吃吧吃吧。” “噢。”我说:“以后还是要厨房开好再吃吧,这个太硬了。” 他摆摆手:“干果就是要一边去壳一边吃才好。” “嗯,也对。”我说:“以前小音音也是这样说的,可他捏不开,我们两个都是用门夹。” 繁爸爸笑了起来,说:“要音音给你捏。” “老先生。”我觉得这样突然袭击比较容易问出来:“你说小音音真的会做那种事吗?” 繁爸爸又不说话了。 真是只老狐狸。 我干脆挑明:“如果真的是小音音做的,我反而不知道要不要离婚了。” 繁爸爸果然有了些兴趣,一边捏核桃一边问:“为什么呀?” “这应该证明大音音其实有点喜欢我吧?” “那当然啦。”繁爸爸立刻说:“不喜欢你早就跟你离婚了!” 第124章 小念念 我忙说:“所以我才很纠结啊,因为对我来说,不论他是什么样子,他都是我老公,所以……” “孩子。”繁爸爸突然打断我,叹了口气:“别试着套我的话了,你直白一点,爸爸把能说的都告诉你。” 我说:“那逼我流产的事是小音音做的吗?” “至少不是大音音。”繁爸爸说:“他一直希望多点孩子和星星一起分担工作的,毕竟他自己太累了。” “可他逼别的女人流过产。” “谁告诉你的?”繁爸爸白了我一眼。 “反正是有人告诉我的。” “是罗嫚吧?”他一下就猜出来了:“看来还得割了她的舌头。” 我忙问:“罗嫚怎么样了?” “不要问那么多了。”繁爸爸摆手说:“那种朋友不要也罢。” “她还活着?” “去年还活着,今年没有注意了。” “老先生!”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想知道:“她救过我的命!” “好啦。”他说:“还在关着。” “关在哪?” “组织里的监狱。”繁爸爸说:“音音也没有考虑好要不要杀她,因为她虽然犯错,但也救了你。但也不能让她活着出来,毕竟她有罪。” “那您放她出来吧。”我忙说:“毕竟她救了我。放她出来自生自灭吧。” “哎呦,你不要管这些,这些事都跟你无关,如果她真的把你当朋友,就没有必要跟你说那种话让你不安。”繁爸爸稍有点不悦:“何况你这个傻孩子,她们都是情妇,情妇生了孩子不好安置,日后跟星星争起来也是很麻烦的。但你是妻子,自从娶了你,爸爸就开始跟星星讲,有小弟弟小妹妹有多么好呀,她该多么幸福呀。我也问过音音的,他说孩子只要是他的,他就会要的。这没什么好担心嘛!你怎么能自降身份地把自己跟她们摆在同一个位置呢?” “哦。”我说:“他刚刚说他还有第三人格,以前把我送给蒲蓝、逼我去医院流产还有之前打妈妈都是第三人格做的。但我知道他是骗我的。我不明白他干嘛骗我。” 繁爸爸叹了口气,说:“你都要离婚了,还干嘛要知道这个呢?” 我忙说:“我也可以不离婚呀,您告诉我嘛。”反正说谎也不用上税。 繁爸爸便问:“那你觉得这几件事都是谁做的?” 我被他将住,只得摇头:“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害怕吧?”繁爸爸说:“那么好的一个孩子,那么单纯,那么可爱,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种事?” “是。”我说:“我没办法相信这些是他做的。” “那就是了。”繁爸爸叹了口气,说:“音音自己说,这几件事事发时他都不清楚,具体的他也不跟我讲。我唯一能确定的只是打他妈妈肯定不是音音做的,但另外两件我也说不好。” 我被他绕晕了:“您刚刚还说他肯定不会让我流产。” “但他毕竟曾经那么对待你。爸爸不想骗你,无论怎样,你就先住在爸爸这里,那个家伙现在乱七八糟,你不要搭理他,我也尽量不让你见他。”繁爸爸无奈地说:“这病也不知还能不能治得好,但你最好是先不要离婚,先跟孩子住在我这里,也好照顾孩子。但如果你喜欢那个蒲蓝那……我看你还是不要喜欢他了,蒲家打不过咱们家,你对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如果你不想他死,就不要再想着他了。” 我已经懒得再强调我不喜欢蒲蓝了,但这事已经洗不清了。 这天晚上我很晚都没睡,满脑子都是那三件事。我拼命地回忆所有我知道的细节,却怎么都想不清楚。难道这三件事真的是小甜甜冒充变态?不,我也只能确定打妈妈是小甜甜所为。 可小甜甜也有逼我流产的动机:变态曾经杀了他的孩子,而小甜甜是个虽然单纯,却特别记仇的人。 把我给蒲蓝,这事就更蹊跷了。无论是变态还是小甜甜都没有动机,而且相比之下,变态的可能性更高,谁让他变态? 可是这前两件事中,变态的确在事后表现得糊里糊涂,似乎完全没有参与过起因经过,只参与了结果。 不对,小甜甜会模仿变态,变态也会模仿小甜甜。所以会不会是,事情是变态做的,但参与结果的是小甜甜? 还是别的什么可能性? 哎呀,我的头都要炸了。 难道刚刚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变态而是小甜甜伪装的变态吗? 该死! 如果这三件事真的是小甜甜做的,那就意味着他早在我教他之前就学会模仿变态了,而且模仿得惟妙惟肖。而这样的他实在他深了,甚至有点恐怖。 我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冷,却完全停不下来。 我好害怕小甜甜其实是个坏甜甜,好害怕他隐藏很深,好害怕是他把我送给蒲蓝,好害怕是他逼我第二次流产……我好害怕他其实没那么爱我。 因为我只剩他了。 只剩他从未伤害过我。 天微微亮时,我感觉肚子不太舒服,连忙打给繁爸爸。因为我怀孕,为了方便,繁爸爸请了一些医生常住在家里,还买了些设备。医生很快就来了,检查之后说要我保持心情平稳,卧床一周保胎。 我也很想心情平稳,可越是这样我越是焦虑。渐渐地精神开始紧绷,一闭眼就梦到孩子死在了我的肚子里,且她最近都不怎么动,我常常以为她没有心跳了,只好不停地请医生过来帮我听诊,幸好一直都有胎音。 我还不停地想起小甜甜。 我第一次亲他时,是在火车上。那天我俩到汉堡去玩,回来时异常疲倦,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他就一动不动地等到我醒。我睁眼时看到他脖子上细细流淌的汗水,忍不住亲了上去。 他的脸当时就红透了,连同耳朵脖子。于是我忍不住再亲了一口,得意地欣赏着他更红的脸颊。 那时我以为他是一个没有接过吻也没有被人亲过的小可爱。 如同我昨天还以为他是个善良纯情可爱的小甜甜。 直到我生孩子这天,都没有见到繁音。 这天韩夫人来了,对我的态度比前两次好了不少,阵痛期间一直在安慰我。 但我想我是不需要她的,也不知怎地,我比较想见的是我养父,还有把我带大的阿姨,可惜他们都不在,而我早就无法再联络他们。 阵痛了十几个小时才进去生,幸好胎位很好,晚上十一点进产房,凌晨四点就生出来了。 我的小念念出生时已经三千六百克,但一点也不胖,细长细长的。繁爸爸很喜欢她,整天帮我抱着。繁星第一天见她时被吓了一跳,直嚷嚷说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孩子。 小念念是个特别老实的孩子,不爱哭,也不爱闹,韩夫人和繁爸爸都说她比繁音小时候冷静多了。 也许她是像我了?我也不清楚,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小时候的样子。我小时候所有的相片都是学校需要照的,阿姨以前给我照过几张,却又说不知道放到哪里了,从没给我看过。 小念念出生的第一周,我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毕竟终于做了母亲,了了我人生中最大的心愿,而且我女儿长得很可爱,像繁音多一点,身体也特别健康,没有任何毛病。我的兴奋比任何情绪都要多。 但第二周我才开始觉得不对劲,韩先生来过,还带着她女儿画的画做礼物。费先生也打了电话,说会来喝满月酒。繁音却依然没有来。 我问繁爸爸,他支支吾吾地地不肯说。幸好韩夫人最近常来,于是我趁繁爸爸不在,问韩夫人:“繁音最近在做什么?” “在我家。”韩夫人说:“别担心,他不会跟你离婚。” “那他怎么不来看看孩子?”真的就这么讨厌?一眼都不想看? “你进产房那天本来他要来,但他的情绪一直不对劲,繁盛就把他关起来,又被他跑掉了,费了些功夫才抓到他,最近就先关在我家。”韩夫人说:“让我女儿盯着他。” 我忙问:“他的情绪怎么不对劲?” “他一会儿变成主人格,一会儿变成第二人格,而且疯疯癫癫的,嘴里一直说胡话,还把阿昌打进了医院,简直就像疯了。”韩夫人说:“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趁机让医生看看他的状况。” “那医生已经看过了?” “看过了,但还没给出结果。”韩夫人说:“别担心,这真的是好现象,至少医生可以接触到第二人格了。我猜是因为你在生孩子,第二人格觉得不是他的,所以才发神经。” 我不由一阵心疼。 小甜甜肯定觉得我背叛他了,毕竟在他心里,我是他老婆,而我怀的孩子并不是他的。这个孩子从怀上到现在,我都没有见到他。我很想问问他那三件事也一直都没有机会,也更加不敢。 似乎我也变成了欺负他、孤立他的一员。 第125章 冤枉 “你别太担心,”韩夫人又说:“等他的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就让他过来。” “哦。”我问:“他都说什么了?” “也说情况好些就会来。” “不。”我知道她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想问第二人格都说什么了?” 她抿了抿嘴,望着我说:“这我没办法确定。他们一直体现着第一人格的样子,只是自相矛盾。一会儿告诉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要来看孩子,一会儿又说必须要看看老婆。一会儿知道孩子叫念念,一会儿又根本就不知道。我能明白其中有一个是第二人格模仿的,但不能确保每次都能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我没说话。 这几天我又想,繁音的爸爸、妈妈还有主人格都不希望小甜甜存在,所以这一切会不会都是计谋?繁音曾经说过,想要消灭主人格,就要让他的精神崩溃,那对第二人格肯定也是如此。 也许事情是这样:他们栽赃小甜甜,让我误解他。这些是足以让我对他彻底失望,并且恨死他。那如果小甜甜是无辜的,就肯定会很伤心。加之我现在又生了变态的孩子,他肯定更加难过。 我仔细想过了,比起小甜甜城府很深这个可能性,变态才是一切的主谋才更真实。如果要想确定这个,我就必须要跟小甜甜见一面。 于是我对韩夫人提出了这个要求。 韩夫人却摇头:“他现在的状态很可能会伤害到你和孩子。” “这没关系。”我说:“孩子我回请爸爸帮我照顾一下,我去跟他聊几句就回来。” 韩夫人皱起眉,半晌,问:“你想看第二人格?” “是。” 她笑了一下,说:“那也得等他情况稳定,他现在没法交流。” 这一等就等了三周。这三周我的小念念已经长开了,小脸白里透红,眼睛跟繁音完全是一个模子,细细长长,睫毛浓密。她整天都在睡觉,这让星星很失落:她还以为小妹妹一出生就能跟她一起疯跑。 这天,韩夫人终于来找我,告诉我繁音暂时稳定下来,而且是第二人格,我可以去看看她。 繁音被关在三楼最里面的房间,门外有许多保镖。 门被打开,里面散发着一股压抑的味道。所有窗帘全都严丝合缝,现在是早晨,室内依然开着灯。 韩夫人甚至不要进去,只叮咛我:“他的情况随时都会有变化,你小心一些。广志带人陪她进去,一有不对劲立刻控制他。” 我看了她一眼,心里十分不满,觉得她这态度实在不像个母亲。 这位名叫广志的男人呆了六个人陪我进去,两个在前,两个在后,两个在左右,腰里均别着手枪。 全都准备妥当后,广志打开了门。 里面传出动画片的声音,繁音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 我正要跑过去,手臂却被拉住,只得叫了一声:“音音!” 他像是完全没听到,好一会儿才僵着脖子扭过头,望着我,就像在看陌生人。 他看上去比之前瘦了好多,人也十分憔悴。他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西裤,头发蓬乱,目光空洞。我知道他肯定是小甜甜,心疼得几乎碎了,又叫了一声:“音音!” 他似乎方才回神,歪了歪头,说:“老婆。”语气中全无半点兴奋。 我忙说:“我有事想问你。” “不用问了。”她说:“都是我做的。” 我愣住:“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他笑了一下,十分落寞地垂下了头:“我是坏人。”他异常平静地嘀咕:“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 “不!”我说:“我只是问问你,如果你说不是你做的,我就相信你。” 他抬起眼睛,望了我一眼,重新低下头。 “看来已经有人告诉你情况了。”我问:“是不是他妈妈说的?” “嗯。”他低声说:“她说是我做了那些坏事,因为她相信她儿子。” 真是过分!就算她觉得这不是她儿子,身体也是共享的,她何必这样赶尽杀绝?就算要下定论也至少要等双方对峙后,凭什么如此偏袒? 我说:“她是她,我是我。我今天就是来问你的,你只要实话告诉我就好。” 他又瞅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清楚他的担忧,便又说:“这些人是她坚持要我带的,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带。”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依旧低着头不看我,说:“我听说你生了一个孩子。” “是……” 他又不说话了,表情难过得像是要哭出来。 我心酸极了,连忙解释:“我是被他强暴的,第二天我想买药,但他把我关在了家里。” “因为你非要给那个男人捐肝。”他的眼睛里溢出了泪:“你出去,我不想对你解释。” “音音。”我说:“捐肝的理由我上次就已经解释清楚了!” “那个变态帮你把我的肝捐了,都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他哽咽着说:“他也喜欢你。他们都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了……” 我没说话。 他还在念:“他们都说我是坏人,坏事都是我做的。你也这么想,所以你都不见我。你生孩子那天,我本来想去看你,可是他们都不准。他们觉得我会伤害你。但我只是觉得生孩子很疼,你没有亲人,我等在外面你会觉得高兴一点,虽然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他越说越难过,哭了起来。 我也不由开始心酸。 其实我那天没有想他,我完全没有那种精力,满脑子都是希望孩子快点出去,还骂了一会儿变态。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想我那个从未谋面的妈妈、养父还有阿姨。 我说:“我知道你肯定是好意,但他们不知道。音音,既然你真的没有做那些事,那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对他们解释。” 他依然在哭,没有回答我。 我想现在这么多人,他肯定觉得特别不安。毕竟他的心智还小。 况且即便他的心智已经成熟,被冤枉也肯定非常难受,不想说话也是正常。 于是我对广志说:“你们出去吧,好吗?” 广志摇头:“夫人让我们务必守在您身旁。” “我不需要。”我说:“你们这样是在侵犯人权,等我出去就立刻报警。” 广志没说话。 我只好对繁音说:“我现在去找他妈妈,让她把他们撤走,等下只有我们俩,咱们再聊,好吗?” 他依旧没有理我,仍在低头垂泪。 我带着广志出去,在书房里找到韩夫人,她正处理公务。 我坐在沙发旁等她,她很快便过来,笑着问:“情况怎么样?” “我希望自己进去。” “不行。”她说:“他有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 “他是我老公。”我强调说;“而且我觉得那些事恐怕不是他做的。” 韩夫人靠到了沙发背上,微微地笑了一下:“他当然不会说是他做的,可你要明白,如果是他做的,那他现在就绝不会承认。” 我更加生气:“韩夫人,您不觉得您的想法太过刚愎自用吗?” “我不觉得。”她平静地说:“我觉得是你太天真。” “您口中的好儿子曾经把我踢流产,可您口口声声说会伤害我的这个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我越发地倾向小甜甜:“抓贼要捉赃,我现在就是要问他!” “孩子,听着。”韩夫人依然在笑:“我不想听你那些幼稚的道理,要见他就需要陪着人,否则就回医院去。” “韩夫人!”我更加激动:“我现在就是想问清这件事!” “你不需要问清,真相早在你生念念之前就已经告诉你了。”韩夫人说:“我觉得你这孩子有点过分善良了,一味地同情弱者容易使自己失去理智。” “可您有证据吗?”我问。 “我有。”她说:“但音音不希望我拿给你。随你信不信,但你只有那两个选择,因为这里是我家。” 我只得问:“那就算他杀了我,我也没有关系呢?” “那也不行。”韩夫人说:“我不希望念念的父母相残。你也尽量不要说这种蠢话,毕竟念念还需要你。” 话语权并不在于口才而在于实力,因此我没办法说服她,只得沉默。 半晌,韩夫人问忽然问:“你对主人格有过感情吗?” “没有。” 她叹了口气:“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吧?” “真的没有。”我才不想承认这个。 她又问:“那第二人格和蒲蓝,你更喜欢谁?” “我根本就不喜欢蒲蓝。”我真是烦透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因为那是肝,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如果不爱一个人,为什么要为他做这样的牺牲?” 我便问:“那么繁音也说他不喜欢我,可他替我捐肝了,好像只是因为怕我难过。” “没错。”她说:“他喜欢你。” 是不是我的人生观有问题?我觉得我给蒲蓝捐肝无可厚非,因为我错在先,但这些人都不这么认为。而我不觉得主人格喜欢我,可他们都说他喜欢我。 第126章 蠢猪 我最终也没办法说服她,只得重新带着人进去。 敲门时听到繁音的声音:“进来。”语气已经有点不一样。 进去时,繁音依然坐在沙发上,但已经换了一件浴袍,头发上滴着水,桌上摆着咖啡,手里拿着一本法学类的专业书。 他已经变成变态了。 我转身想出去,却听到他的声音:“过来。” 我直接走也不会怎样,却还是转过了身,但也只能往前走几步,保镖对这个状态的他也完全不给面子。 变态对这状况就淡定得多,靠到沙发背上,叠起腿,点了一支烟,看了看我,笑着问:“有照片么?” “有。”我拿出手机,调出念念的照片,让广志递了过去。 他接过去看了一眼,咧了咧嘴,冷笑了一声:“真丑。” 我对广志说:“把手机给我。” 广志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繁音,繁音没理他,自顾自地翻我的手机,嘴里还一边没人性地嘀咕:“活像个猴子。” “这可是你的孩子!”我忍不住了:“你嘴巴积点德好不好!”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 “把手机还给我。”我说:“你别看了!” 他还是没说话。 我忍不住站起身想扑过去抢,却被保镖挡住。繁音依然不抬头,怡然自得地按着我的手机,许久才给我扔了回来。 我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的照片、消息记录以及电话本全都没了。只剩他和他父母的电话号码。 我问:“你干嘛删我东西?” 他冷笑一声:“你还存着他的电话。” “那跟你删我女儿照片有关系吗?” “照得太丑回去重照,用相机!”他命令:“发给我。” 想要照片? “不发。” 他用眼睛盯住了我。 “想要照片就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 他沉默了一会儿,吩咐保镖:“去拿。” 保镖找来他的手机,递给了我。 解锁密码是星星的生日,很容易就猜到了。 有消息提示收到图片,我打开一看,发现是我女儿的。我发到我的手机里,继续翻他的电话本,里面除了亲戚只有两个女人的号码,一个写着:蠢猪。一个是蒲萄。 蠢猪的电话号码是我的。 我本来想删掉他的女人的,但看到这个名字时,又决定删掉我自己的。 删过之后,我让广志把电话还给他,他打开翻了翻,没有说话。 “照片会发给你。”我说:“我走了。” 他看了看我,重新拿起书。 我没立刻就回医院,而是在外面转了转,因为这段时间我快被关傻了。 逛了一下街,但只给念念买了几个娃娃。虽然也看到了漂亮衣服,但设计师昨天刚刚送来了念念的新衣服,用料材质以及款式都绝对考究。繁爸爸非常喜欢念念,家里早就备好了所有玩的用的,身边还有一大堆营养师,家庭教师现在就齐备了,只等她长大——而这些并不是奢侈,而是她在这个家中应当享受到的品质。 只有在这样高级的品质中长大,她才能成为能够感受到二十层床垫和二十层羽绒垫下那粒豌豆的真正公主。 虽然小孩子需要妈妈,但我毕竟给不了她这些,精神胜利法是没有意义的,这是现实。 突然间,我觉得有点难过。 我这是在想离婚了。 从商场出来已经快到念念的吃奶时间,我匆忙赶回去喂了奶。待她又睡着,繁爸爸才进来,抱怨说:“怎么没有早点回来?还去逛了街?” “给她买了玩具。” 我把娃娃给繁爸爸看,以为他会喜欢,但他摸了一下立刻就板起脸,说“要你不要去买那些,想要什么样的就让他们送来,天这么冷,你不能受风。” “好。”我拿起玩具问:“但你不觉得很可爱吗?这条毛虫虫,是不是很像繁音写得书里的小虫虫。” 繁爸爸笑了一下,也就消了气,问:“他情况怎样?” “呆了没有二十分钟就变了两次。” 繁爸爸叹了口气。 我问:“韩夫人打算关他到什么时候?” “说是要想办法把他的病看好。”他忧心忡忡地说:“她说等我们老了,干不动了,他再发病时就没人能帮他,到时肯定要出事。她说得有道理,可人格分裂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治好?关着他只会让加重他的病情。” 我也深以为然:“您不能跟她商量一下吗?别这样关着他了。” 繁爸爸摇头:“她是觉得孩子还小,放他出来搞不好要出事。” “那等孩子长大,十几年都过去了。”我觉得繁爸爸好沟通些:“我今天见了小音音,他说那些事不是他做的。老先生,我也觉得第二人格不太可能这么坏,毕竟他心智小。” 繁爸爸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正色起来,说;“灵灵,爸爸现在也不好说到底是谁做的,我只是想说,你的判断依据有些站不住脚。他心智小并不代表他不会使坏。相反,孩子坏起来,要比很多成人更丧失底线。一些人不犯罪,并不是因为他们善良,而是因为他们害怕后果。可孩子并不懂后果,因此孩子一旦坏起来,要比你想象得更坏,更可恨。” 他说得有道理,语气也很委婉,因此我比较理解。 “我不想说是谁做的,里外都是我的儿子,何况音音其实一直要我不要多说,我想他有自己的考虑。”繁爸爸又说:“那天我爸爸实在太担心,怕他把你带回去。因为不管让你流产是哪个人格做的,都是他做的,所以才情急之下说漏了这件事。” 我问:“这么说第一人格还有您不知道的秘密?” “嗯。这些事没有一件是他告诉我的,都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他肯定还有事瞒着我。”他说:“爸爸觉得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你不要站在任何一边,专心带好孩子,免得被两边利用。” 我问:“那韩夫人这次是打定主意要小音音消失?” “嗯。”繁爸爸说:“就算不能成功,也至少要让他完全稳定下来。” 如果小甜甜消失了,我和繁音之间就只剩这个孩子。我已经不知自己对第一人格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没有小甜甜,我是无法跟他走下去的。 不过,我是否能跟他走下去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也想跟我离婚。 正聊着,有人敲门,是阿昌,看来是要跟繁爸爸汇报公事。与此同时,午餐也准备好了,于是我和繁爸爸一起到餐厅吃饭并谈事。 阿昌说:“老先生,服装公司跟盛小姐的代言合约还有一周就要到期,繁先生上个月说要跟她解约,我想请问您的意思?” 盛小姐? 繁爸爸问:“为什么要跟她解约?” “她代言费太高,而且之前谈续约时,她的经纪公司提出的代言费又高了百分之三十。跟她同类价格的明星都比她名气更大,效果也更好,也更积极参与公司的宣传。但她不肯。”阿昌低声说:“签约三年她只参与了一次宣传,全程只来了五分钟。” 繁爸爸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说:“续吧。” “那么价格?” “按她提的续。” 阿昌出去后,我问:“盛小姐是谁?” “是怀信的未婚妻。”繁爸爸笑着说。 “她全名叫什么?” “盛萌萌,是华盛娱乐董事长的女儿。”他说:“噢,那个公司规模不大,你肯定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我养父是她父亲的舅舅,我小时候总能收到她送我的礼物。只是她很少叫我表姨,一直叫她给我取的英文名,叫agnes。 虽然我很少见她,但一直都知道她长得很美。不是一般的美,而是惊为天人的绝色美,我至今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孩子。 她以前有给我写信,说她有喜欢的男生,他长得很帅,又很聪明,有点毒舌,但很温柔。我以前不知道是谁,但现在一想,果不其然是小怀信。 我高考时,我俩就没有联络了,当时她已经作为超模四处走秀,我也忙于学业,再后来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我觉得如果把我俩认识的事告诉繁爸爸,他肯定很快就会知道我养父的身份,便没有说,只问:“既然关系这么好,那她干嘛要这样做事?” “这些不会是她自己做的,应该都是她父亲的安排。”繁爸爸说:“盛小姐为人还算不错,心机不深,也不机灵。她父亲心里明白,无论她如何表现,我这里都会继续签她,因为我要给费费这个面子。而且咱们家这公司本就是洗钱的,因此宣传效果并不是重点。捡钱的事情当然不用花心思经营。” 我忍不住撇嘴:“听您的口气好像还蛮支持她的作法。你看繁音就要跟她解约了。” “我当然不支持,但这是费费的儿媳妇,不能为这点小钱伤了和气。”他笑了起来:“音音都没对我说这件事。也不知为什么,他这两年总跟盛家过不去。以前我们每年都给盛家以成本价提供一些服装,年初也被他解掉了,还坑了盛家一些钱。这事费费也没有问我,我都不知道。” 第127章 繁音的故事 虽然盛萌萌跟我关系很好,但代言这事可以见得她家做事有点不君子。所以我心里比较向着繁音:“是因为没利润吗?” “不是没利润。”繁先生说:“是按他们提的要求和给的价格做的,所以咱们赔。” “又是因为有费先生在?” “嗯。”繁爸爸见我着急,反而笑了,说:“放心吧,这些对咱们来说都是毛毛雨。她毕竟将来会是怀信的妻子,咱们照顾一些是应当的。这些事费费不提,但他心里都很清楚。现在音音这样,以后一旦出事,还要求到费费,所以,其实是音音太小气了点。” “这样啊……” “怎么啦?”繁爸爸又笑话我:“还在心疼这点钱?” “不是。”我的八卦之心又雄起了:“怀信说他喜欢音音的妹妹。” 繁爸爸立刻瞪大眼睛,凑了过来:“真的?” “嗯。”我把上次的事说了一遍,问:“音音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打算解约坑他们,好找平以前合作吃的亏?” “这……”繁爸爸纠结起来:“这可不是好事啊。” “为什么不是?这样不就不会被盛家坑了?”我说:“也可以跟繁音变成亲戚。” “不不不,”繁爸爸说:“那个女人嫌弃黑帮生意,不会让他俩成。这事可不好办,我得提醒一下费费。” “别啊!”我忙说:“这样怀信就会知道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了!我觉得他不想告诉你的!” 繁爸爸没说话,陷入沉思。 “也许只是小孩子一时兴起吧。”我安慰他:“毕竟他妹妹今年才十三岁。” 繁爸爸立即问:“谁告诉你她十三岁?” “音音呀,他去年说她十二岁。” “她比怀信还大三岁呢!”繁爸爸的目光中有一丝惊恐:“他怎么会说是十三岁?” “一开始是小音音说他妹妹十一岁,去年繁音又说星星九岁,十一岁的是他妹妹。小音音是前年告诉我的,那她去年当然就已经十二岁,今年可不就是十三岁?”我都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繁爸爸用力地盯着杯子,紧紧地抿着嘴,没有说话。 我问:“老先生,您还好吗?” 繁爸爸放下了刀叉,满脸诡异地沉默了很久,才压低了声音说:“灵灵,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难道是他还有个十三岁的私生女?这老头儿够厉害呀! “其实星星根本就不是amelie的女儿。”繁爸爸小声说:“你千万不要说出去,这件事本来只有我自己知道,现在只有咱们俩知道。” 我简直犹如五雷轰顶:“那她是谁生的?” “是别人。”繁爸爸低声说:“我本来就不喜欢amelie,觉得她长得太丑,性格也不怎么好。但音音喜欢,一直跟她在一起。有了星星之后,我就同意他们结婚了。但那孩子出生之后,我越看越觉得不像音音,就背着音音做了个dna鉴定,发现的确不是他的。” 我忙问:“然后呢?” “然后?”繁爸爸目光微冷,显然依旧非常愤怒:“如果她爱上别人,那她直说就好,当时的音音肯定愿意放她一条生路。但这样就不合适了,我叫她自己把那孩子处理掉了。” 我不由一阵汗毛倒竖:“她就处理了?” “嗯。”繁爸爸说:“当时音音跟我闹,工作没有交给他。不处理我就弄死她全家。” “那那个孩子是谁的?” 繁爸爸冷笑了一下,说:“她不交代,我查到的是,那个男人是一直追她的一个银行职员,长相还不错。一并扔进海里了。” 我问:“当时繁音对她好吗?” “这话你听到肯定会难过,但我不想骗你。他对她比对他亲妈都好。”繁爸爸说:“但小音音对她不好,很讨厌她。她说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是因为没有压力,他也很正常。既然如此,我就再也不允许他们结婚。其实不准你跟她结婚,也是担心会出现这种事。你毕竟还小,年轻人看事情简单,不会嫌弃他,但年纪越大,越会嫌弃,就像你现在就已经想离开他了。” 我摇头:“我不是因为他的病,而是因为他的第一人格总是欺负我。” 繁爸爸笑了一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amelie闷死孩子之后就立刻告诉音音,我收到消息赶回来时,音音就已经非常崩溃,整个人都像傻了一样。我只知道他看了那孩子的尸体,但他当时怎么都不肯告诉我amelie是怎么跟他说这件事,我也不敢多问,怕他恨我。但那之后他就开始恍恍惚惚,主人格就好像要崩溃了。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什么都不做,还割腕。后来发展到突然抽搐,打人,还说他浑身都痛,医生看过,让他吃药治疗,但一直没有效果。” 我忙说:“我没看到他手上有伤口呀!” “都做手术了,他从小就割过,但他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我问:“他那是精神分裂了吗?” “还不至于,只是伤心过度,但医生说继续下去恐怕就会精神分裂。吃药也不见好,安慰他也没有效,我就给他下药,安排了一个女人,又生了这个星星,骗他说那孩子没死。”繁爸爸说:“也安排过amelie,她也就帮忙瞒着。那之后音音的情况就好起来了,但他对之前的事没什么印象。但如果那孩子活着,是比星星大两岁的,他可能是隐约记得一点,我可真怕他想起来。” 难得繁爸爸对我说了这么多,我抓紧机会问:“他以前也这么喜欢鬼混吗?” 繁爸爸摇了摇头:“是那孩子的事之后。” “不是amelie死之后?” “不是。” “那会不会是amelie对他交代实情了?所以他发现自己被背叛得这么狠,才一怒之下开始背叛她。”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繁爸爸叹了口气,说:“音音的确是个报复心强的人,但我总觉的哪里不对劲。我当初就说这个女人不好,可他妈妈就觉得她心善。” 我也觉得她不好,不管两个人之间有什么问题,既然怀了别人的孩子就应该直接分手,怎么好这样骗对方? 我问:“他们两个是怎么在一起的?” “音音小学是在普通学校读的,结果因为长得很胖总被人欺负。amelie当时很照顾他,对他很好,音音就很喜欢她。后来他妈妈给他转了学,觉得amelie是个好孩子,就把她一起带来了,我们家包含了几乎她所有的费用,把她当做半个女儿对待。”繁爸爸说:“之后的几年还挺相安无事的,那时她也不错,我还觉得,如果这孩子一直这样,倒是也能跟音音在一起。但amelie这孩子长大以后就越来越蠢,她可能觉得她获得的所有好处都是她应得的。那时音音整天就知道读书,工作,非常忙,她就在他俩确定关系之前跟别人在一起了。音音当时比现在温柔很多,也没有破坏。但对方是一间珠宝公司的少东,跟她只是玩玩,很快就跟她分手了。接着她就跟音音在一起了,我是不清楚她后面有没有不安分,那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但孩子的事是我的底线。” 听起来真像天方夜谭,我完全无法把这个故事中的繁音和现在的变态联系在一起。 “所以呀。”繁爸爸说:“爸爸承认音音对你不太好,可经过这么多事,他的精神本来就有问题,肯定经不住打击。爸爸很希望你能给他一些时间,我觉得你这孩子……虽然也有不足,但毕竟已经有孩子了,你自己就没有父母,肯定清楚孩子有多需要父母。” 我不想回答这个,这不是一时冲动就可以承诺的事,我只想听完繁音的故事:“那amelie是怎么死的?” “意外。”繁爸爸说:“被仇家掐死的。” 我突然想起那个出租车司机的话,忙问:“是在繁音的大门口吗?” 繁爸爸愣住:“你怎么知道?” 我把那个出租车司机的话复述了一遍,繁爸爸立即问:“你还记得车牌号吗?还有他的具体长相?” “车牌号不记得了,长相……”我问:“您要干什么?” “杀amelie的仇家到现在都还没抓到,他可能是唯一的目击证人。”繁爸爸说:“amelie的家人一直在跟我们闹,觉得她是因为跟了音音才被弄死。音音也始终都很自责,也许那个司机还知道些其他的。” 也对,我说:“长相我记不清了,毕竟很久了。只记得他的眼睛有点突,脖子上有一颗指甲盖这么大的痣,上面还有几根毛。身材挺壮的,头发好像是黑的,肤色的话……好像是白人。而且他当时跟我说,他没有看清,只记得那么多。但他报过警。” 第128章 病好了 繁爸爸点了点头,说:“那我先去查,希望能找到他。如果能查清amelie的死因,替她报仇,那也算了了音音的一桩心事,也许到那时再跟音音慢慢讲这些被他忘记的事,他能好接受一些。” “您打算把这些事告诉他?” “嗯。”繁爸爸说:“我不希望他一直惦记着amelie的,她不值得。” 我问:“他以前也很小心眼吗?” “小心眼?”繁爸爸笑了一声:“哪个男人不小心眼?” “我是说有点失去理智那样。” 繁爸爸又笑了:“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也很难表达清楚:“我真的没有喜欢蒲蓝。我想给他捐肝,只是因为那天繁音突然让我流产,把我赶得走投无路。当时我看到附近有人家,想进去借电话,没想到就是蒲蓝家。他当时立刻就帮了我,也是因为这样才被繁音打了两枪。警察也是繁音用炸弹才招来的,导致他耽误治疗感染。我觉得这件事我难辞其咎,才想捐肝。” 繁爸爸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觉得你的肝很珍贵?” “不觉得。”我说:“决定捐肝的时候还没有孩子,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我其实对活很久没有那么强的欲望。可能是因为我的生活里实在没什么乐趣,当时只希望别这样欠着别人的。” 繁爸爸陷入沉思,随后问:“如果当时让你捐得是角膜或心脏呢?” “角膜可以,心脏就不行了。” 他沉思良久,重新拿起刀叉,说:“想不到你这孩子还挺厌世的。” “我没什么亲人,生活也一团糟。”我说:“不过现在不同了,我有念念了。” 他叹了口气,说:“没有亲人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有时亲人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可是我连父母都没有。”如果有的话,可能我早就离开繁音了。就算我自己犯蠢不想离开,他们也肯定会让我离开的,也省了接下来这很多痛苦。 “现在你已经不肯了。”繁爸爸笑着说:“否则我也算是你半个爸爸。” 我没说话。 他又说:“爸爸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看来的确是我们误会了你。坦白说,我们内心里都很自卑,毕竟amelie那种长相的女人也会这样对音音。可是灵灵你年轻漂亮,又这么努力,所以我们忍不住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的话让我很不舒服:“老先生……” “叫爸爸。”他露出一脸期待:“爸爸希望你叫爸爸。” “我……” “哎哟。”他催促:“只要一天没离婚,爸爸就一天还是爸爸,就算离了婚,我也可以继续当你爸爸嘛!你没有亲人,爸爸也没有女儿呀!” 道理的确是如此,我也没必要在态度上坚持让彼此心里再生芥蒂,便说:“爸爸。” “嗳!”他欢喜地答应了。 接下来我们安排出院了,过了一段比较安逸的日子。没有繁音的生活真的挺好,而且我的小女儿还这么可爱。 我每天都搂着念念睡,一边翻翻童话故事,打算日后讲给她听。 小念念婴儿依然傻乎乎的,什么都还不会,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繁爸爸希望请奶妈,免得她半夜喝奶吵醒我,不过我觉得念念晚上起来并不只是想喝奶,也是因为想妈妈。 我们母女间的心灵感应很强烈,只要她醒了,我就必然知道。 这天也是,半夜里忽然觉得念念饿了,睁眼时感觉胸襟一片漉漉,倒是没听到哭声。我伸手去搂她,却摸到了一具硬邦邦的身体。睁开眼发现旁边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是繁音。 他不知是被我惊醒还是原本就没睡,睁着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搂紧念念,撩起胸襟让她吃奶,问:“你怎么来了?” 没听到他出声,只看到他的手摸到了念念的小脑瓜上。 我连忙拍开他的手,护住了念念的头,往外蹭了蹭,再看向他。 他这才开口:“不是说好给我发照片?” “最近没有照。”其实是我忘了。 “撒谎。”他说着,靠了过来,用手指摸着她头上我没护到的部分,低声说:“秃子。” “本来有头发,都剪掉了。”我张开手指,尽量搂得全面些:“给你爸爸做了一支笔。” 他撩起眼睛,看了我一眼说:“我不杀她。” “呵呵。”他说不杀就不杀?我凭什么信?他说话什么时候算数过? 他便收回手,但仍靠在这儿,研究了好一会儿,说:“吃奶的动作跟我一样。” 我忍不住看向他,额头猝不及防地被他亲了一下。 他露出一抹邪笑:手掌按住我的头,揉了揉。 我难免有些心动:“你喜不喜欢她?” “不……”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就闭上了嘴巴。 也觉得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很不人道吧? 不得不承认,繁爸爸对我说完他的事情后,我对变态有了一点点不同看待。以前我觉得他不喜欢跟繁星相处是因为不疼她,但现在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虽然他不记得星星死了,但他肯定在潜意识里不想面对星星? 不过我以前以为小甜甜是不知道星星,所以才以为她是妹妹。现在才突然惊觉,小甜甜什么都知道,可他一直在骗我。 算了,我不想了。 我发了几秒钟呆,念念已经吃饱了,小脸贴在我的胸口,小身体蜷缩着,如同还在我的肚子里时。 我搂着她,她便舒服得睡了,表情像个安宁的小天使。 哄着哄着我就困了,闭眼时感觉有人在抱我。很奇怪的是,我心里没有感到不安,而是有点舒服。 念念都三个月了,这是她第一次被爸爸妈妈一起抱着,肯定舒服得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到敲门声,我也隐约觉得床上一动,应该是繁音。 门口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我也就顺便睁眼看看念念,这小家伙也醒了,正张着大眼睛看我,小脸依旧贴在我的胸口上。门口已经没人说话了。 女佣进来帮念念清理后,天色就已经大亮了,我抱着念念下搂,繁星这几天在她奶奶家,繁音和繁爸爸已经坐在早餐桌旁。 我一下楼,繁爸爸先抱着念念满足了一会儿思念之情,然后开心地说:“音音已经回来了,但你们就先住在我这里。” 我看向繁音,问:“你的病好了?” “医生说好了。”繁爸爸脸上的笑容并不那么兴奋,看来并不完全放心。 我便没说话,在繁音的对面坐了下来。 沉默地吃了一会儿早餐,餐厅里只能听到繁爸爸对念念说话的声音。 因为繁爸爸每天都要抱够念念才会吃饭,所以我已经习惯了。但快吃完时,繁音突然说:“你吃饭吧,我帮你抱着。” “你哪里会抱?”繁爸爸摆出一副很矫情的表情:“我的小孙女细皮嫩肉的,你别把她弄伤了。” 繁音瞥了他一眼,朝他伸出手。 我不由一阵紧张:“爸爸……” 万一他又发疯,把念念摔了怎么办? 繁爸爸肯定也是这么想,并没有给他,说:“你再稳定一阵子再接触孩子。万一弄伤了,伤心的可是你自己。” 繁音便没说话。 繁爸爸带过繁星,因此对育儿很有一套。他认为只要天气不算太糟,孩子就要每天都在外面。因此他天天都把念念推出去,在家里遛弯,看风景和家里的动物们混个脸熟。 我有时候会跟上,但因为要复课,就只能待在家。 但今天繁爸爸出去时,繁音也要跟上,我心里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晴朗且凉爽。 走了一个多小时,繁爸爸问繁音:“累么?” 繁音摇了一下头。 他又问我,我也不累。 “歇会儿吧。”繁爸爸说:“我来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我们便坐下,繁爸爸从婴儿车里拿出一个小拨浪鼓,递给繁音说:“你也陪孩子玩一会儿。” 繁音面无表情地接过来,冲着念念摇了一下,念念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看向了他手里的鼓。 繁音似乎觉得蛮有意思,又摇了摇。 念念立刻抬起手,“咯咯咯”地笑起来。 繁音似乎完全没预料到孩子会有这种反应,眼里露出一丝兴趣,立刻继续摇。念念被他逗得更高兴,叫个不停,繁音把另一只手伸过去,她立刻就攥住了他的手指,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繁爸爸说:“哎呦呦,瞧这小家伙,笑得跟你一样一样的。” 没错,笑起来就是跟繁音一样一样的。不过像得是小甜甜。 繁音晃了晃被她攥着的手,她就笑得更开心,身体也开始扭动。 我和繁爸爸也忍不住笑,就在这时,繁音突然伸出手,我们再阻止已经来不及,念念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我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繁爸爸也露出一脸惊愕,说:“音音……” 繁音朝他看了过去。 繁爸爸肯定怕他激动,语气异常温柔:“孩子还小,不能竖着抱,要横着抱。” 第129章 这是爸爸 繁音没吭声,横了过来,样子有点笨拙。我连忙过去,但不敢抢孩子,只敢帮他把孩子摆正。念念稍微有点害怕,但她很坚强,扭着小脖子看着我。我吻了吻她的额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对她说:“宝贝儿,这是爸爸,让爸爸抱抱你。” 她当然不怎么明白,但我摸着她的头,她就安心一些,但依然扁着嘴巴,有点不高兴。 我对繁音说:“你别这么紧张。”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绷着,这样肯定让孩子不舒服:“稍微温柔点。” 繁爸爸也放松多了,凑过来笑着说:“音音还没有抱过孩子呢,你不要那么僵嘛,温柔一点,柔情一点。” 繁音皱起眉,繁爸爸又说:“不要皱眉,不要皱眉,要微笑。” 繁音只得松开眉头,显然试了几次,让自己稍微放松点,但未果。念念能够感受到他的僵硬,也忍到了极限,小嘴扁起哭了起来。 我连忙把她抱进怀里,哄了又哄。繁音依旧僵着手臂,看向繁爸爸。 繁爸爸立刻说:“她还不熟悉你身上的味道,你要多跟她接触,多照顾她。” 繁音没说话。 念念在我怀里呆了五分钟就止住了哭泣。繁音在繁爸爸的撺掇下继续摇拨浪鼓,总算重新把她逗笑了。但她看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戒备,繁音显然有点受伤,繁爸爸也发现了这一点,说:“你看小家伙多聪明,她怕你抢她,都不敢朝你伸手了,别人家的孩子肯定不会这么小就这样。” 繁音笑了一下,问:“比怀信呢?” “当然比怀信聪明!”繁爸爸得意地说:“我的孙女怎么会不聪明?” 我问:“怀信小时候就很聪明?” “那小子一岁就能跟人聊天,三岁就已经心算乘除法到百位数。”繁爸爸撇撇嘴,酸溜溜地说:“但咱们家念念肯定比他聪明,咱们念念三岁肯定已经会算平方开根号了。” “三岁也太夸张了吧!”我说:“而且怀信那应该是谣言吧?” 繁音瞟向我:“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可那是三岁呀!你三岁时候会吗?” “音音三岁时候喜欢跳舞。”繁爸爸笑嘻嘻地说:“他整天扭来扭去,跟着节奏跳得可开心了。” 繁音黑了脸,我忍不住大笑。 繁爸爸假惺惺地安慰他:“不要难过嘛,你都是被你妈妈耽误的。她说要你玩,什么都不让你学,整天在家里玩猫逗狗,把我的天才儿子都养傻了。” 繁音依然没有被安慰,还是黑着脸。 别说,他现在的样子还真是正常了许多。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繁音问:“星星什么时候回来?” “星期六才回来,你妈妈说咱们家孩子太多,对她不公平。她要带回去养着。”繁爸爸说:“人家星星也不高兴,还想跟小妹妹玩呢。” 繁音没说话。 中午我们便回去了,喂奶之后,念念就困了,繁音又无声无息地跟了进来。 我哄着她睡了,听到繁音低低的声音:“困了?” “有点。”我打起精神问:“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减肥?”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你妈妈放你回来的吗?”我问:“医生怎么说?” “他们说我已经好了。”繁音望着念念,轻声说。 “那你自己觉得呢?” 他没回答,只问:“你希望他消失么?” 我没吭声。 他重复了一遍:“你希望他消失么?” 我…… 他的语气更低沉:“你希望他消失么?” “我不知道。”我说:“我不知道之前让我流产的事是不是他做的。” “只回答你自己。”他说:“如果我告诉你,他已经消失了,你想离婚?还是不要?” “毕竟有……” “不要考虑孩子。”他打断我,语气开始急切:“当做没有她。” “孩子就躺在这儿,怎么可能当做没有?” 他望着我,没有说话。 假设没有孩子,我当然不想留下,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我不想激怒他。坦白说,我现在不想离婚,因为我不想离开念念。 陷入沉默后,我也睡着了。 下午我醒来时,念念和繁音都不在了。我吓了一跳,去找繁爸爸,得知他和繁音一起领着念念去晒太阳了。 帮我补课的老师今天病了请假,我在家自学。距离复课考试还有两个月,也不知能否跟上进度,但我全无心思学习,整天满脑子都是念念,她稍微离开我一点,我就觉得她要不舒服,虽然他们都比我专业。 正看书,突然有人敲门。我应了门,竟然是繁音。 他坐到了我身边,看了看我的草纸,说:“算错了。” 我看向他,问:“你能不能教教我?” 繁爸爸依然不想教我,而且他看孩子已经很忙了。而且繁音看着孩子让我不安,还不如呆在我这边,万一他想欺负人,欺负我就可以了。 繁音没吭声,在纸上重新写了答案,说:“答案是这个。” “过程呢?” 他瞥我:“自己想。” “想得出来还问你呀?” 他立刻瞪起眼睛:“用我帮你吃饭么?” 我嘀咕:“一点忙都帮不上……”余光看到他正不悦地瞪我,继续嘀咕:“不会看孩子,也不会教我算题。” 他没吭声,拽过草纸刷刷刷地开始写。 我凑过去看着,说:“还有公式原型。” 他没吭声,也没写公式原型,就自顾自地写。我还想提醒,他侧了侧脸。 我看得出,他是要我亲他。但我没动。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说话,把原型写上了,然后把草纸递给了我。 我把答案抄上,余光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我假装没有看到,继续算下一题,听到他问:“用不用我教你?” 我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你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还早。”他说:“我爸爸要我在家看孩子。” “那你……”我很紧张:“什么时候跟我离婚?” 他把玩着桌上的笔,没有说话。 我扭过头看向他,说:“如果你不想离了,也告诉我一下,免得我整天提心吊胆。” 他还是不说话。 我心里更慌乱:“你怎么不说话?” 他又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明年吧。” “明年什么时候?” “明年今天。”他说。 我问:“那念念归谁?” “你。”他靠到了椅背上。 我还没说话,他又问:“满意了?” “不满意。” “还有什么要求。”他骄傲地说:“尽管提。” “我还要钱。”我说:“两千块太少了!” “你养的是金娃娃?”繁音不屑地问。 “你女儿当然是金娃娃。” 他笑了一声,歪过了头:“过来。” 我没动。 “过来。”他说:“我想抱抱你。” 我还是没动。 他自己靠了过来,搂住了我的臂膀,头靠在我的头边,语气很是缱绻:“你为什么不想离婚?” “我刚生完孩子。” “除了这个呢?” “你希望我怎么说?”我问:“说我爱你不想离?”这种事怎么可能?除了替我捐了肝,他并没有对我做过一件好事。 他没说话,松了手,说:“想离婚随时都可以,明年再说吧。” “你这句话根本就是前后矛盾的。” “哦。”他说:“是我想离婚随时都可以,但我觉得明年再说吧。” “知道了。”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还有问题?” “你跟蒲小姐……”我问:“发展到哪个地步了?” “正在考虑给她捐个肾。”他叠起腿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显然他是在讽刺我,我没吭声。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再问:“还有问题?” “解第五题。”我说:“我不会。” “蠢。”他终于找到就会这么说了,露出了满脸的得意,拿起笔一边写一边问:“怀孕之后会变傻?” “会。” 他把草纸扔了过来。 我抄,他在旁边问:“需要给你讲讲?” “不用,你写得挺清楚的。” “讲讲吧。”他仍啰嗦:“你太蠢。” “我都说不用了!”我怒吼。 他突然捂住胸口,弯了下去。 我连忙凑过去问:“怎么了?” 他咬着嘴唇,神色恍惚。 他捂的位置像是肝,难道是后遗症?我忙过去拿电话,手腕却被他攥住:“别惊动我爸爸。”他虚弱地说:“我没什么事。” 我忙问:“那你这是怎么了?肝疼?” “嗯……” “为什么疼啊?”我问:“没恢复好吗?” “嗯。”他颤声说:“疼得厉害,不能生气。” “那你为什么生气呀?”刚刚生气的明明是我啊! 他瞥了我一眼,反问道:“谁让你太蠢。” 我松开手:“没事我就出去了。” 他又捉住我的这只手,皱起眉,似乎疼得更厉害。 我又不好判断他是真疼假疼,只得说:“我给爸爸打电话,你别生气了,气大伤肝。” 他没动,手上力道不减,但神色有些恍惚。 我只得问:“你有药吗?” 他摇头:“不用吃药。” “那你要怎样才能不疼?”我现在觉得他八成是装得:“让你消消气?” 第130章 跪下 他没说话。 肯定是因为这个,我说:“我是蠢猪,行不行?” 他还不放手。 “我是蠢猪,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我说:“我不止是蠢猪,我还是肥猪。” 他瞥向我。 “够了没有?”我说:“我都说到这种地步了。” “不够。”他翻了个白眼:“还是很疼。”明明中气十足。 “那你提示一下。”我说:“你想我说点什么?” 他又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我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表情,认真地想了想,感觉自己似乎有点茅塞顿开:“我亲你一下?” 他没吭声。 我凑过去想亲,他却扭过了头。我有些尴尬,但感觉他似乎比我更别扭,便捏住他的下颚,使劲亲了上去。 他愣了一下,随后便按住了我的后脑,随后就将我压在了桌子上。乒乒乓乓一阵响,桌上的东西悉数落地,我觉得喘不上气,与此同时感觉他的手探进了我的衣襟。我想握他的手腕,却被他反制住,背到了身后,只能全力扭动挣扎。 他也不甘示弱,始终想尽办法控制我。而我完全没有感受到半天舒服和快活,只觉得分外恶心。大概是因为这种感受太过强烈,我挣扎得拳脚并用,格外用力,直到他闷哼一声,跌回了椅子上。 我拢了拢被他撕坏的衣服,尽量将自己缩在书桌上,望着他。 他紧捂着胸口,脸色惨白,额角满是冷汗,紧皱着眉头。 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觉得这次好像是真的,便问:“你怎么了?” 他没吭声。 电话被他撞到地上了,恐怕已经不能用,我连忙跳下书桌,打算去找繁爸爸。却刚落到地上,手臂就被握住,一阵天旋地转,我的脊背上传来剧痛,回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压在了墙壁上。 他的脸近在咫尺,依然挂着冷汗,盯着我的眼睛如同一只危险的狼。 我禁不住汗毛倒竖:“我不是故意要踢你伤口的,只是、只是因为我才刚生完孩子三个月,我……” 我的声音被布料的撕扯声打断,痛感传来,我打了个激灵。 我想尖叫,却被他堵住了嘴唇。 我总觉得,我跟繁音之间的事情早就变得很乱很乱。以前我爱着小甜甜,可现在我已经很少想起他。我也爱过眼前这个变态,可我觉得这是因为他和小甜甜是一个人。但无论他还是小甜甜,现在我都不怎么想见到。 那么多人给我讲了那么多道理,他们说假怀孕那次,要我流产的人是小甜甜,我不是完全不信,我只是不敢去信。因为我根本接受不了,比起小甜甜原来这么恶毒,我更愿意找遍各式各样的借口去让自己相信他。 可是我始终都清楚地记得,那天我从洗手间出来,他管我叫“灵雨”。 变态是没有这样叫过我的。 每每想起这个,我的心底都在发冷。 我想,我爱小甜甜,是因为他待我好,当他待我不好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爱着他。我只知道如果没有念念,我现在肯定已经自己生活,可有念念,我也仅仅是不想走而已。 我想,我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不爱“繁音”了,就连我自己,都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刚生完孩子三个月就遭遇这么粗鲁的事,自然是疼得不得了。繁音报复完了就整理好衣服走了,我也裹了裹衣服,想着他刚刚又不做措施,但幸好我可以找繁爸爸安排。 如果是三年前,被强暴我肯定觉得特别屈辱、崩溃甚至萎靡不振,然而在繁音对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后,我竟然已经麻木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我回房间整理了衣服,然后去找繁爸爸和念念,他俩还在外面晒太阳,繁爸爸闭着眼睛躺在太阳椅上,脸上写满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八个大字。 我过去时,他没睁眼就开了口:“是灵灵呀?功课做完了?” “嗯。”我过去看念念,她正醒着,手里攥着繁爸爸的食指,在暖洋洋的阳光里张着小嘴,发现我来,立刻手舞足蹈起来。 我抱起她,她就更高兴了。我抱了她一会儿,就觉得身体没那么疼了,心里那种空落落的郁闷也少了许多。 繁爸爸忽然又开了口:“跟音音吵架了?” “没有。” “那是怎么了?”他睁眼看我,突然皱起眉头,从太阳椅上跳下来问:“他在哪?” “不知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毕竟我还没有告状:“怎么了?” 繁爸爸没回答,只阴着脸说:“你跟孩子先呆在这儿。” 说罢,他立刻转身走了。 我一直跟念念呆到天色将晚,才抱着她回去了。虽然长得像个小面团,但这家伙现在已经挺沉了,抱她这么远还是个体力活。 我气喘吁吁地回了别墅,准备回房间喂奶时,突然看到门口跪着个人。 是繁音。 我连忙蹑手蹑脚地转身,但刚转了一百八十度,念念就“嗷”了一声。 繁音果然扭过了头,瞥了我一眼,表情倒不像是在挨罚,而是找到乐趣似的:“过来。”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万一他又报复我怎么办? “我爸爸要我跪在你面前赔礼道歉。”他说:“过来听。” “我就在这听。”这态度简直就像是我在跪着。 他挑起眼角:“过来。” “不过去。”我说:“念念会害怕的。” 其实念念一点都不害怕,她正躺在我怀里笑得流口水,所以说这崽子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 “过来。”他加重语气:“别让我重复第四遍。” “你转过来。”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些:“否则我就不用你道歉了,我去跟爸爸说。” 他死死地用眼睛剜着我,半晌,扭了过来。 我连忙后退了几步,并且站好,摆好“听”他道歉的姿态。 “对不起,我今天不应该强暴你。”他直挺挺地跪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我应该有同时做好这三点的觉悟。” 这肯定是繁爸爸教他的,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繁音仍在继续说,那表情就像背剧本:“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原谅了。”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住?” “我要留在这里看孩子,照顾你。”繁音说:“是我爸爸的要求。” “……” 我好感激繁爸爸。 他背完这段后就没再说话,我俩尴尬地沉默了许久,念念又叫了一声。 我问:“你还不想起来吗?” 他仰起了头,倨傲地盯着我的脸,半晌,命令:“跪下。” “啊?” “你。”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跪下。”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为了避免受欺负,我没骨气地跪下了。 现在我俩一边高了。 繁音平视我的样子简直像个皇帝:“知道自己错在哪么?” “不知道。”明明是他得跟我道歉的。 “居然把这种事告诉我爸爸。”他冷冷地说:“你有没有廉耻?” “我没告诉他。”我也很纳闷繁爸爸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我见他时已经换过衣服了。” 他冷呲。 “我真的没告诉他。”我说:“要怪只能怪老人家太精明,一眼就看穿了。绝不是我说的,我对天发誓。” 繁音依然不信:“谁能证明?” “念念。”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场。 繁音冷笑一声,扭过了头。 抱着孩子跪在地板上太累了,我正要起身,突然听到繁音的声音:“跪着。” 我只好跪着。 “跪直。”他横眉竖眼地瞪着我。 我跪直了。 “我刚刚的话是真心的,其实我只是有点生气。”他的语气平静了些:“以后不会了。” “哦。我原谅你了。”我问:“我能起来吗?” “不能。”他继续说:“我爸爸要我告诉你,如果我以后再做这种事,你不用害怕,立刻联络他,或者放声大叫,也可以在事后找他或者我妈妈告状,他们会替你打我。你可以提任何要求。” “好的。”我问:“我能起来了吗?” “不能。”他说:“这句话是我想说的。” 我感觉他眼里似乎有一丝玩味,心里打起了鼓:“什么话?” “你的奶不好喝。”他说完,立刻站起了身,在我出声之前说:“起来吧。” 念念又手舞足蹈地叫了一声。 我总算起来了,膝盖已经开始痛。 繁音没跟我一起回房间,可能是对繁爸爸复命? 我回房间喂了念念,发现自己虽然被他整了,却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很累,因为这事实在是无意义地浪费时间。 念念睡了,我去吃晚饭。繁爸爸竟然不在,餐桌旁只有繁音自己。 他正在喝牛奶,而我确定他从来都不单独喝牛奶,总让我觉得他是故意喝给我看的。 我俩没怎么对话,各自吃饭。我刚吃完准备去睡觉,繁音又下令:“站住。” 繁爸爸不在,今天我惨了。 第131章 嫁给我丢脸 “下周三要给念念做百天典礼。”他说:“陪我一起选照片。” 这个繁爸爸说过了,因为满月酒的时间比较匆忙,恐怕不能邀请到他的所有朋友,所以只打算办百天。 念念每天都有新照片,因此已经有了好几本相册。我都搬出来给繁音选,他翻了几页立刻就失去耐心:“怎么都长得一样?” “都是念念啊。” “我是说她怎么没变化?” “有啊。”我忙指着其中两张:“你看,右边这张就比左边的白了一点。” 他像看疯子似的看着我。 我只好问:“你看不出区别?” 他摇头。 “那我自己选?” 他没吭声,把相册扔了过来。 我选了两个多小时,期间繁音频频打哈欠,丝毫不感兴趣。 我选好后他只翻了一遍就收好了。我问:“这也是你爸爸的要求?” “嗯。” “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有。”他靠到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我看了他一会儿,问:“还有什么事要我办?” “看看名单。”他闭着眼睛说:“考虑一下要不要邀请苏家。” 我愣了一下:“苏家?” “苏悛不是你哥哥?”他张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抽出了名单。 名单有十几页,费先生蒲家赫然在列,大部分我都不认识,但都是每个人都熟知的有名富豪。 第三页上就有我养父的名字,后面竟标着请柬已发。 我忙问:“请柬已经发出去了吗?” “嗯。” “我能看看请柬吗?” 他皱起眉,问:“怎么?” “我只想看看上面有没有我的名字。” “笑话。”他说:“怎么会没有?” 我几乎瘫了:“那最近有人找我吗?” 繁音眉头皱得更紧:“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请柬肯定是统一的,我等下问问小怀信好了。 虽然知道上面八成有我的名字,但我仍抱着一丝侥幸:被邀请的都是他们家的亲朋好友,也许他并不想把我的名字写上去。 我又问:“蒲家谁来?” 繁音忽然笑了:“蒲蓝啊。” 其实我是想知道来的是不是蒲萄,但他的表情和回答已经代表他的意思,于是我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繁音又讳莫如深地笑了:“来的是蒲萄。” “哦。” “苏先生也会来。” 我又忍不住紧张。 他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你就这么害怕?” “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站起身,靠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附在我耳边轻声问:“是觉得嫁给我丢脸?” 他知道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更加不安,紧张得几乎发抖。 我始终都在担忧,如果繁音知道我有这样一个显赫的养父,那他会有什么反应?是跟蒲蓝一样?还是依旧那么嫌弃我。如果是前者,我肯定会觉得分外讽刺,但如果是后者,我想我觉得更难受。 我的表情肯定已经出卖了我,因此他只笑了一声,就宪哥得胜的将军似的,转身出去了。 我呆在原地,心里堵得不行。 我的理性知道他的意思,感情性却希望不是如此。 繁音晚上不知去了哪,我知道他肯定在宅子里,但没有特意找他。晚上我和念念一起睡了,望着她小小的脸,有点愁,不知道这小家伙多久才会长大。等她长大,我肯定已经老了,而在这期间我要怎么生活?就这样和繁音耗着,还是离婚去寻找一个正常的男人,组建一个正常的家庭。那样念念怎么办?繁家会把她给我吗? 我越想脑子越乱,以至于做梦梦到念念丢了,我只能听到她的哭声,却怎么都找不到她。惊醒时发现念念不见了。我连忙打开灯,准备冲下床时,在床的另一侧看到了繁音。 他正靠在床头边,怀里搂着念念。念念肯定是饿了,正用小嘴裹他的咪咪。繁音皱着眉头看着她,显然非常苦恼。 我被这画面看呆了,正忙着欣赏,繁音猛地抬起头,瞪向了我:“过来啊!”他低吼,听得出是强压着怒火。 我连忙伸出手,他把念念交给我。也不知念念品尝到了什么滋味,一被离开立刻哇哇大哭。繁音的额角立刻迸出青筋,抬手撕开了我的胸口,把她的头按了上去。 念念准确地找到了奶嘴,一口含了上去,很快就止住了哭泣。 繁音这才松了一口气,躺了回去。 我哄了一会儿念念,她快睡着了,但我还没有。我觉得繁音也没睡,试探着叫了一声:“繁音?” “嗯?”他的语气依旧很烦躁。 “她几点开始哭的?”肯定是因为她哭了,繁音才让她吃他的奶。 “两点。” “哦。” “你这种母亲真是让人诧异。”他睁开了眼睛,目光冷冷的,且有种生无可恋的味道。 “刚刚做了个噩梦,被梦靥了。”我说:“对不起啊。” 他瞟了念念一眼,问:“睡着了?” “嗯。”我觉得好笑得不行:“你给她吃你的奶啊?怎么没叫我?” “她自己吃的。”他抑郁地说:“不给吃就哭。” “那怎么不叫我啊?”我强忍着笑。 他歪过头,没吭声。 “你怕吵醒我?”我问:“还是原来你也有奶?” “睡吧。”他关了灯。 我便搂着念念躺回去,躺好后,繁音突然翻过身,手臂搭上了我的腰。 我望着他,但他依旧闭着眼睛。 过了几天,我打通了小怀信的电话,借口是:“听说你快过生日了,生日快乐。” “你记错了,我的生日在年初。”他直截了当地戳穿了我:“你有事吗?” “我……”我说:“那是我记错了。” “没事就先这样吧。”他冷冰冰地说。 “当然有。”我说:“我只是想请问你们收到我女儿的请柬了吗?” “收到了。” “上面……”我好纠结:“有我的名字吗?” “没有。” 我先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后便觉得沉重。 小怀信也沉默下来,半晌说:“不要难过,可能只是因为你们还没有办过婚礼。” “哦。”我说:“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就要开始了,但还没有人安排我量礼服。” “嗯。”他的语气依然冷冰冰的,但实则是在安慰我:“这也是为了让你休息。”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心里觉得很空虚。 我孩子的百岁宴会竟然没有请我,繁爸爸平时对我说得再动听又能如何?我可以不以繁太太的身份出席,但连我女儿母亲的身份都没有。 虽然……这样我养父就不会看到我了。 接下来果然没有人再对我提起百天宴的事,繁爸爸也没空找我,因为繁音在家歇着,他要去处理工作。 这天天气很好,繁音一早就把我叫起来,说:“今天要去我妈妈家。” “哦。”我说:“你路上小心。” “你和孩子也去。”他面无表情地说:“让她看看咱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我问:“你在生你妈妈的气?” “没有。”他看着我说:“显然你在生我妈妈的气。” 我不是在生气,我只是…… 哎…… “连我妈妈这种婆婆都搞不定。”他不屑地说:“其他类型的想都别想。” 我依然没吭声。 他依然在说:“知道蒲家婆婆是什么样的么?” 我更加不想吭声。 “蒲蓝是个私生子,亲妈是个妓女。”繁音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满脸不屑:“他两岁那年被带回家,交给他现在的母亲抚养。那女人看起来非常贤惠,但实则怎么可能?她的大儿子揽了家里大部分权,睡了他的女人,策反了他姐姐。他可不可怜?” 我想起蒲蓝重病时,他们全家人包括他姐姐全都放弃他,便觉得繁爸爸之前对我说,有亲人不见得是件好事。 “所以啊。”繁音这幅得意的嘴脸特别难看:“如果你嫁的是他,那就得被他这位养母欺负得体无完肤,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我忍不住了:“你很得意?” “嗯哼。”他说:“出身也是运气的一部分,运气也是决定成功的一部分。” “虽然这么惨,他却没有像你一样人格分裂。”我说:“由此可见,他的精神比你强大得多。” 繁音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你不信?”我问:“还是没法反驳?” “你总是喜欢对自己并不了解的事情发表观点。”繁音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十分钟之内,我要在车上看到你。” 我连忙站起身:“站住。” 他脚步一停,扭过了头。 “你爸爸不是要你照顾孩子吗?”我说:“来给她穿衣服。” 我倒要看看,十分钟之内,他能不能搞定自己跟念念。 他没理我,扭头往前走。 我立刻跑到电话机跟前,拿起电话大声说:“喂,是爸爸吗……” 电话被人劈手夺走,是繁音。 他低头看了一眼电话机,脸上露出一丝恼怒,说:“拿来。” “她在楼上,你喜欢让她穿什么就穿什么。”我说:“动作轻点,别弄伤她。” 第132章 更相信谁 繁音充分地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做“能力”——他真的在十分钟之内搞定了所有。 念念被他穿了一身绿油油的小衣服,远远看上去仿佛一颗小油菜,闲适地躺在他怀里。 此时我也勉强收拾好了,跟他一起出去。 韩夫人正在家,见到繁音时依然有些戒备,一进门就抢走了孩子,神色也有些责怪,问:“你爸爸没有叫你不要乱抱孩子吗?” 繁音说:“她抱不动,你又不准让我爸来,也不到他那边去。” 他把责任推到了我头上,但韩夫人并没有中计,只说:“总之你别乱来,这么小的孩子,稍微一卡可就死了。” 繁音点头,说:“我有分寸。” 韩先生的女儿回国探亲了,他自己有个活动,要晚点才回来,因此家里只有韩夫人。我们留在她这里吃了一餐饭。吃过饭之后,念念睡了,韩夫人便跟我一起去哄她睡,还说韩先生快回来了,让繁音在外面等。 念念很容易就睡了,但韩夫人还没有出去,而是问:“他最近稳定吗?” “嗯。”我知道她口中的稳定是指繁音没有变成第二人格。 她点了点头,说:“繁盛是什么态度?” “他还蛮希望繁音多接触孩子的。” 韩夫人立即沉下脸:“整天胡搞!” “他的情况的确稳定多了。”我说:“请您不要担心了。” “我当然担心。”她苦恼地说:“再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掐死,对他来说也是第二次伤害。” “什么?”我忙问:“他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掐死?” “嗯。”念念哼哼了一声,韩夫人便轻轻地拍了拍她,说:“看来繁盛没有对你说过,既然有了孩子,我就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今天就联络繁盛,让他注意盯好音音,不能让他过分接触孩子。” 肯定跟过去那个繁星有关。 我这样想着,她已经开始说了:“现在的星星不是原本的她,本来的星星是amelie,也就是音音本来的未婚妻生的。但那个孩子出生没多久就被音音掐死了。当时他的状态不由自己,据说已经跟疯了一样。现在他也不记得这件事,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星星跟他过密接触。” “是您亲眼看到的吗?”她的版本和繁爸爸完全不同。 “当时只有amelie在,”韩夫人无奈地说:“卧室里没有监控,所以没有其他人可以作证。但amelie没有精神问题,性格也比较温和。她是个母亲,不至于会做出杀自己孩子的行为,何况音音他……就比如他几次想要杀了你。我也问过音音,但他完全不记得,繁盛也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 看来是amelie对韩夫人告状这么说。那繁爸爸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韩夫人?宁可让自己的儿子受到质疑?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事还是要说给韩夫人。如果这是他觉得繁音会掐死念念的理由,那这事就务必要对峙清楚。 于是我把繁爸爸对我说的事情说了一遍,韩夫人果然非常震惊,看来她的确没有听过这些细节。我说:“这样的话,amelie也有杀那孩子的嫌疑了。” 韩夫人紧皱着眉头,说:“繁盛那个人渣,居然连这种事都没有告诉我。” “他可能是有顾虑吧。” “顾虑?”她冷冷地说:“他是怕我骂他,怕我说他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孩子当然是无辜的,但amelie居然把那孩子生下来了,这不是作死是什么?明知道繁音是这样的家世,还做这种伤人的事。何况就算不是这样的家世,普通人谁又受得了这样? 但繁爸爸让她亲手处决这孩子也不可谓不残忍,这明显是在折磨她,也让那孩子陷入被亲生母亲杀死的悲剧里。 韩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是在消化我带来的信息,许久才说:“如果那件事是这样,那这么多年都是我误会音音了。” “星星一直不跟他住,就是因为这样吗?” “嗯。”韩夫人说:“星星的身世就跟你知道得一样,等我知道时,繁盛已经把她抱回来了。说他总要有个孩子,我本来不太支持这样。星星从小就呆在繁盛身边,只有很偶尔才会到音音身边去,去了也是严密监控。现在又多了一个念念。” “那您现在更相信谁的话?” “繁盛嘴里少有真话,所以我得亲自跟他见面对峙。”她说:“你等我几天,如果真的是我误会了音音,咱们就能皆大欢喜,就可以把星星接到他身边了。” 我觉得她的话有点不对劲:“那念念呢?” “念念?”她似是有些疑惑:“念念明年不就跟你走了吗?” 我呆了呆:“跟我走了?” “音音说他已经跟你确定好了。”韩夫人说:“明年会安排离婚,给你一千万,每月还有赡养费和抚养费,他已经给你们两个准备了房子,离我家不远,但里面还需要重新装修一下,下半年就会搞定,那栋房子的所有账单也记在他那边,你完全不用担心生活和安全。” 我问:“这是什么时候的决定?” “他回去的前一天。”她说:“看来他还没有告诉你。” “他只说明年再说。” 她看了看我,问:“你不愿意离?” 我也不知道。 我直到昨天晚上依然在想离婚的事,还在纠结念念能不能跟我。可我完全没想到它此刻就会毫无预警地突然实现。而且这个计划对我是非常有利的,一切都是我的,而我和念念从此脱离了鸡飞狗跳的生活。 可我却觉得很痛,这种痛就如同有人用刀从我的心口生生地剜去了一块似的。疼得这么直接,这么彻底,这么毫不犹豫。 “那您知道……”我好久才重新找回语言:“念念的百岁宴为什么没有我吗?” “这是我和繁盛商量过的意思。”她说:“一旦公开你跟他的婚史,你日后会很难选择。毕竟你是音音的前妻,还带着他的孩子,繁家是做杀人生意的,普通人怎么敢沾你?如果是道上人,你就会失去念念的抚养权,因为对方很可能会伤害到念念。所以,还是不公开得好。” “原来是这样……” “你放心。”她柔声说:“没有恶意的。” 我依然很不开心,真的,我很不开心。我觉得我白白的结了一次婚,这里的“白白”不是指物质,而是我和繁音从没有过婚礼,连一起出席这样家庭活动的资格也没有。这个婚姻从未有过婚姻应有的尊严。 出去时,韩先生已经回来了,正跟繁音一起喝茶。韩夫人领着我回去,我们一起坐下。 我和韩先生彼此问候过,他问我:“明年就能毕业?” “这次考试通过才可以。” 韩先生点了点头,问:“想做哪类工作?” “飞行员……”虽然不太可能了。 韩先生点了点头,说:“你身体有点弱。” 我还没说话,繁音就跟着说:“明天开始就安排她恢复体力。” “嗯。”韩先生说:“不急,再等半年吧。” 我问:“是什么事?” “音音刚刚说希望我能帮你安排工作。”韩先生说:“基金会也的确需要飞行员。分为两种,一种负责运送物资,另一种就和民航差不多,运输基金会员工。” “好啊!”我说:“我哪种都可以吗?” “要看你的身体素质和证件水平。”韩先生说:“你也知道,飞行员和普通员工不一样,实力不够不能破格用你。” “我知道!”我忙说:“我会加紧做的!” 聊完这件事,我们原本想带着念念告辞,但晚上下了雨,韩夫人觉得这种天气对念念不好,坚持让我们留在她这里。 我便留在这儿了,刚洗过澡想睡觉,电话就响了。 我连忙到外间去接,是繁爸爸,他的语气很不悦,是真实的那种:“灵灵!你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告诉你的事告诉他妈妈了?” “因为……” “不要解释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秘密?”他的语气严厉极了:“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对不起……”我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诉韩夫人,可我的确答应他不能说出去:“爸爸。” 他是真的生气了,径直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韩夫人又来敲门,她一进门就说:“我跟繁盛联络过了。” “他说什么?”她板着脸让我好害怕。 “的确是你说得那样。”她说:“但他也说不清孩子到底是他们两个谁杀死的,他说amelie也对他说是音音,这段他没敢告诉你。他觉得不是音音做的,但没什么能证明,就连音音自己也不记得,他那时候状况很糟,谁都不敢问到这件事。” 我便安慰她:“我也相信不是他。” 她没说话,而是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繁爸爸刚刚打电话骂我了。”我说:“我答应过他,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 第133章 百晬宴 “没事。”她说:“等下我再去骂他。” “您刚刚骂他了?”原来是拿我出气。 “当然要骂。”她说:“这么大的事竟然完全瞒着我,害我一直误会自己的儿子。” 我的心里也是乱糟糟的,因此连忙问:“您也觉得不是他掐死的?” “既然事情并没有定论,那我当然要相信我自己的孩子。”韩夫人说:“amelie的变化我也曾看在眼里,只是我以前觉得身为一个母亲,实在没有必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而音音又有这种病,他的行为实在不好判断。既然有这些牵引,繁盛也曾逼过amelie,那我当然应该相信音音。” 我觉得这样不合时宜,但还是问:“那您对他强迫amelie杀了那孩子怎么看?”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你以为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不知道。” “因为如果我第一时间知道,肯定也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孩子是无辜的,可那种事对音音简直是毁灭性的伤害。现在他自己做了,那么人已经死了,省得让我纠结。”她笑了一下,说:“这种行为,就是他们繁家人特别的温柔,音音也是这样子。” “哦。” “放心吧。”她说:“他只是暂时生气,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的。” 我点头。 这天晚上,我完全睡不着。我猜想这件事是amelie先掐死了孩子,然后让繁音看到了孩子的尸体。繁音那时肯定并不清楚那孩子不是他的,所以精神受到了打击。他的精神本就是那样子,错乱一时也是正常。可能事后她发现繁音不记得孩子死了,就把这件事推卸给了繁音,告诉他,是他错乱时掐死了孩子。导致繁音彻底失控,精神陷入崩溃。接下来就是繁爸爸为了安慰他而造出了现在的星星,而可能是因为那件事太痛苦了吧,他完全不记得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证明繁音还不错,至少他是爱着自己的孩子的。 第二天我们回去,繁爸爸果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什么都没再说。 韩先生的基金会当然特别棒,有了这样的目标,我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进去,这段时间努力了许多。 而这件事既然已经说开,那就又观察了一周,便让繁音看着念念。繁爸爸手把手地教他,两个人总是一起讨论育儿心得,还因此争论过,那画面美得人不要不要的。 很快,念念的百晬宴开始了。 活动地点是繁爸爸的另一栋宅子,听说是他的老宅,我没有去过。活动前一天繁爸爸找我谈,说辞和韩夫人一模一样,我便问:“那我能以别的身份参加吗?比如清洁工。” “清洁工没有必要,但你必须得在,因为念念可能会饿。”繁爸爸说:“我本来是想让你以宾客的身份参加,但音音也不准。你会什么乐器么?你可以在乐团里。” “吹箫可以吗?” 繁爸爸摇头:“钢琴、小提琴和大提琴这一类。” 我摇头:“清洁工就ok的。” 清洁工不显眼,戴口罩也不奇怪。这样既能保证我养父看不到我,又可以保证我能看到念念。 繁爸爸还是不肯:“我觉得侍者也可以的。” “不要,就清洁工吧。”我说:“清洁工可以带口罩。” 繁爸爸立刻就笑了,说:“那你随意吧。” 宴会当天,我一早就跟清洁工队伍一起赶到了现场,但没什么工作。 繁爸爸老宅的建筑风格非常恢弘,明显曾经生活过很大的家族。但内在装潢过于严肃,故而显得有些压抑,不过很适合用来安排宴会就是了。 宴会十一点才开始,因为繁音不希望念念信教,便预备给她戴一把金镶玉的平安锁。 宴会开始后,清洁工就不能到前面,只能藏在后面。我选了个不错的位置,看到繁音带着一位乳母跟宾客喝酒。念念呆在乳母的怀里睡着很幸福。 费先生和小怀信都来了,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人。我正看着,大门口进来一个人,是蒲萄。她穿着紫色的礼服长裙,金银的丝线让它在光芒中闪动着耀眼的光芒。她一进来繁音就迎了过去,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我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但还不等我消化这个,身后就传来声音:“姐,你看这家伙在干嘛?” 是个陌生的声音。 我不由僵硬,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幸好我带着口罩。 是一个看起来很漂亮很可爱的年轻女人,身边跟着个年纪乎比小怀信还小一些的男孩。他们都穿着礼服,款式精美,用料考究,显然出身高贵。 那个男孩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那女孩则不太关注,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像是在等电话。 我低下头说:“对不起。” 男孩说:“等等。” 我只好不动。我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按理说他也不应该见过我,也不知他为什么会叫住我?我不就是个不老实看热闹的“清洁工”嘛! 那男孩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笑得好神秘:“萌萌姐?” 萌萌? 谁?盛萌萌? 我连忙左右看看,并没有看到盛萌萌的影子。 嘴上的口罩却突然就被人扯下来,我吓了一跳,对方也呆住了:“不是萌萌姐?”他傻了眼:“抱歉。”还是那个男孩。 我连忙捂住嘴,问:“萌萌是谁?” “没事。”他把口罩扔回我身上,神色十分尴尬:“抱歉,小姐,我认错人了。” 他转身就要走,我松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那个女人突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皱起了眉,大眼睛中露出了深深的疑惑:“灵雨?” 幸好我反应及时:“什么?” “没什么。”那个女人对那个男孩,也就是她弟弟说:“走吧。” 但愿他们口中的“萌萌”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否则这事怕是会传到我养父耳朵里…… 我正重新戴口罩,突然看到一双黑色皮鞋。他几步就走到了我面前,目标明确,且非常迅速。我不敢再动,直到听到他的声音:“苏小姐?” 蒲蓝。 我抬起头,果然是他。 他穿着黑色的中式礼服,看上去有点像个上进青年。他的状况当然比换肝之前要好得多,但依旧很消瘦,神色也非常疲倦:“好久不见。”他朝了笑了一下,说:“怎么在这里?” “我……” “还穿着这样的衣服。”因为我的声音太小,他并没有听到我说了话,自顾自地打断了我。 我试图转移话题:“你身体好点了吗?” 他点了点头,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那就好。”我努力地引出新话题:“他们说你回俄罗斯了。” “嗯。”他说:“但我也收到了请柬。” 繁音真是有病,他这么讨厌蒲蓝,干嘛又邀请他? 蒲蓝也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在忙吗?” “有点吧。” “不要忙了。”他说:“我想邀请你坐一下。” “这……” 我正想拒绝,刚刚那个女人居然又折回来了,手里端着两杯酒,笑着说:“蒲先生。” 蒲蓝转身看过去,也笑了起来:“李小姐。” “真没想到你会来。”李小姐把酒杯递给他一支,说:“我爸爸昨天还说,很久不见你了,听说你生了病,他非常担心。” “我已经好多了。”蒲蓝说:“但抱歉,酒我不能多喝。” “那就请灵雨喝吧。”李小姐把酒杯递了过来。 我的腿霎时就软了,她是谁?她为什么会认识我? 幸好蒲蓝说:“她也不能喝酒,还是我来吧。”说着便接过了酒杯,问:“李小姐认得苏小姐?” 这句话就直接把我出卖了。 “当然。”李小姐看着我说:“她是我未婚夫的旧相识。” 我想问,却有点不敢。繁家的活动请到的人非富即贵,我的“旧相识”里最有钱的就是苏悛。 幸好蒲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帮我问了:“是苏先生的朋友?” “嗯。” 我养父? 我的心更乱了。 “我未婚夫也来了。”她又看向我:“苏小姐不想去打个招呼吗?” 我当然不想。 “这可真抱歉。”蒲蓝说:“我刚跟她说好,准备送她回去。我看叙旧还是改天吧。” 李小姐也没坚持,跟蒲蓝碰了一下,蒲蓝抿了一下杯口,她便走了。 我觉得叙旧只是托词,她主要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苏灵雨。 李小姐一走,我连忙问蒲蓝:“她未婚夫是谁?” “是苏悛。”蒲蓝的神色有些古怪。 我也想起,刚刚我忙着担忧,忘了自己还从未跟蒲蓝解释过这件事,便说:“抱歉,之前的确是我骗你。苏先生只是我的养父。” 蒲蓝露出了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那也不算骗。需要我跟李小姐说一声吗?我和她的关系还算不错。” “你打算说什么?” “看样子你并不想让苏家人知道你。”他聪明地说:“我能够去跟她商量。” 第134章 求婚 我忙说:“那谢谢你。” “比起你对我做的事。”他笑了一下,神态很温柔:“这算不了什么。” “我……”我为他做的事? “好了。”他说:“我这就去,争取赶在李小姐见到苏先生之前拦住她。” 蒲蓝走后,我继续偷看下面,但没有找到繁音。 念念跟繁音在一起,肯定不会丢。但乳母毕竟不是我,会不会粗手粗脚地把孩子带出问题?我有点担心,又明白自己多虑,忍不住想偷偷下去看看。但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了苏悛。 他穿着黑色的礼服,正在其他宾客聊天。 苏悛小时候就长得很漂亮,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太多变化。离得这么远,我都能一眼认出他,他肯定也能轻易地分辨我。 我不能被他发现,便掏出手机,还未来得及拨通繁爸爸的电话,它就先响了起来。 是繁音。 我接起来,刚“喂”了一声,就听到他的声音:“来二楼最西边的房间。” “哦。”我问:“是念念出事了吗?” “哭个不停。”他催促道:“快来。” 我家念念不是那种胡乱哭的孩子,她通常都是有需要才会哭。我的心嗖然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朝最西边的房间跑去,但刚跑到通道口就被人拦住,是蒲蓝。 他说:“我已经跟李小姐说好了,但她说他知道你今天一定在?还是希望你去跟他见一面。” 我忙说:“我不去见他了,我还有事。” “有事?”蒲蓝问:“什么事?” “我女儿有事。”我说:“抱歉。” 我说完正要赶快跑,楼梯间却又上来一个人。 是苏悛…… 我和蒲蓝一起看过去,苏悛蹙起了眉:“灵雨?”他似乎不太敢相信,目光中全是诧异。 真是糟糕。 我说:“抱歉苏先生,我还有事,晚点再……” 他拉住了我的手臂:“你在这里做清洁工?” 该死,早知道就换侍者的衣服了。 我不敢说实话,便问:“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他似乎有点动怒:“你跟我来。” “我还有事……” “跟我来。” 他攥住了我的手腕,一路将我拖进了最近的休息室,并且锁上了门。 我握着发痛的手腕,心里焦虑得不行,刚想开口,就听到他说:“爸爸要你去见他。” “为什么?”难道是知道我跟繁音的事了?那他会不会生气?毕竟我做的事挺丢脸,尤其是今天。 “爸爸给你介绍了不错的对象,但你不回他邮件,也不接他电话。”苏悛说:“我还没敢把你的事告诉他。” “我……的事?”我的心更乱了。 我养父怎么会突然给我介绍对象?他不是不要我了么? “嗯。”苏悛说:“我接到过繁家的刀子,后来又没事了。韩夫人说是你替我求情?” 我不敢回答。 “韩夫人说你已经嫁给他。”他说:“这是真的吗?” 我总不能说谎,便点头:“是。” “那为什么没有婚礼?还是你办了婚礼,但没有邀请我们?”苏悛板起了脸:“而且你结婚怎么可以不告诉家里?” “爸爸之前说我以后不用再回家了。”我说:“我以为这是把我赶出家门的意思。” 苏悛皱起眉头:“是爸爸亲口说得?” “方姨说的。” “这也是你不对。”他说:“即便爸爸那么说,结婚时也应该告诉他,即便他不来,你也尽到了自己的义务,毕竟是他养你长大。” 我说:“对不起。” “别跟我说。”苏悛说:“爸爸现在还不知道你跟他结婚的事,如果被他知道,肯定会很生气。而且那孩子的母亲是谁?不是你吗?” “是我……” “那你为什么穿着这样的衣服站在这里?”他更加生气:“他对你不好?” “还好吧。” “跟我说实话。”他完全没有相信我的谎言,而是逼问:“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我看我还是全说了吧。 “因为生孩子之前我们就约好要离婚,但没有想到中途怀孕,就决定生完孩子之后,所以我才没有出席。”我解释说:“但我有点想孩子,就穿成这样方便看她。” 苏悛点了点头:“你学会说谎了。” “没有啊!” “没有?”他说:“你大可以做其他打扮,我看你是不想被家里人知道。如果过得好,期待家里人知道还来不及。你们为什么离婚?” “感情破裂了。” 苏悛没说话,但神色依旧是不信。 我乐得这个话题赶快结束,问:“爸爸为什么给我介绍结婚对象?” “是对方来拜访爸爸,说他想娶你。”苏悛说:“爸爸觉得他人不错,长得也好,和你很般配,就答应替他介绍。” “爸爸没告诉他我什么都没有吗?”是不是慕着苏家的名头来的? “他肯定清楚。”苏悛说:“毕竟你们认识。” “我们认识?”我诧异地问:“是谁?” “就是外面的蒲先生。” “蒲蓝?” “是。”苏悛说:“爸爸对他的印象不错,认为他聪明能干,前程肯定不错,性格也温和,肯定能够照顾好你。我不太喜欢繁音,他戾气太重。而且繁音这两年跟盛家搞得很不愉快,盛先生毕竟是爸爸的外甥,爸爸肯定也不喜欢他。” “他怎么跟爸爸说的?”我问:“什么时候说得?” “两个月前。”苏悛说:“至于怎么说得我就不清楚了。是因为爸爸找我,要我想办法联络你,我才知道。” 我真是无语极了。 蒲蓝在搞什么啊?他明明知道我跟繁音结婚了,这算什么事?而且居然找我养父说?他不是早就清楚他只是我养父了吗? “你本来也配得上他。虽然你只是养女,但蒲先生也不过是个私生子而已,和你在一起不算委屈。能嫁进蒲家,对你来说也是不错。”苏悛说:“但现在你已经嫁给繁音,孩子又这么小。就算蒲家不觉得有什么,你也没办法带孩子。” “我不会嫁他的。”我说:“我得仔细问问他这件事。” “你自己决定吧。”他说:“但无论怎样,都要联络爸爸,让他知道才行。” “好。” 他看了看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虽然爸爸那么说,但我相信爸爸不会轻易放弃他的孩子,何况你又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可以随时联络我。” “好。” “当初……”他欲言又止。 我能够猜到他想说什么,但我不打算听下去,便说:“是你跟李小姐说起我吗?” “不。”他说:“李小姐是盛小姐的好朋友。她本来就知道你。” 原来如此。 我和苏悛一起从里面出来,蒲蓝还等在外面。而李小姐也来了,看来是在寻找未婚夫。 苏悛跟蒲蓝问好之后便和李小姐一起走了。 我正要开口问蒲蓝求婚的事,就看到繁音带着人朝这边走来。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胳膊已经被握住,正待拖我走。我的右手臂又被蒲蓝拉住,他问:“繁先生?” “松手。”繁音瞪向他,阴沉脸命令:“她是我老婆。” 蒲蓝没吭声,也没松手。 我现在才想起来念念的事,忙甩被蒲蓝攥住的手臂:“蒲先生你快放手!” 蒲蓝依然没松手,而是问:“繁先生找她做什么?” “与你无关。”繁音一边说,一边使劲地扯我,扯得我的手臂都要断了。 蒲蓝却依然不放手,他可能是怕繁音打我。 我叫了一声:“蒲先生,是我女儿有事!” 蒲蓝一愣,随后松了手。 来不及跟他说什么,我就被繁音扯进了最西面的房间。 还没看清里面的陈设,我就被推了一把。我的小腿肚子不知撞上了什么,身体栽了过去,头撞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但脖子似乎悬空了,痛得我几乎流眼泪。 爬起来时,发现刚刚绊倒我的是茶几,我栽在了沙发上,只要运气不够好,我的脖子就断了。 繁音已经在斜对角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环顾四周,完全没有发现念念,忙问:“念念呢?” “你还知道念念?”他冷冷地问:“不忙着搞野男人了?” 我没说话。 “说话啊!”他瞪起眼睛:“在你女儿的宴会上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还穿成这幅鬼样子!” 我告诉自己,他有病,我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只问:“念念有没有事?” “别转移话题!”他吼得仿佛他很有理似的。 我烦躁起来:“你有完没完!是你自己说念念哭个不停的!她人呢?” “死了。”他黑着脸回答。 我差点背过气去:“你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他阴沉着脸说:“死了,被你饿死了。” 吓死我了…… 我问:“她现在在哪?我看宴会已经不需要她了吧?我能不能抱她回家?” “我再说一次,别转移话题。”他抱起手臂,迭起腿,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你俩在那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我说:“只问了好。” 第135章 好过当个疯子 他眉头皱得更紧:“跟他有什么好可问?” “逼近我老公已经跟他姐姐抱在一起了。”我说:“我不能失礼。” 他瞥我:“看得倒挺清楚。” “现在可以交代念念在哪了吗?”我可真是毫无人权。 他还不依:“先说都问了什么好。” “那你交代一下你为什么抱她?”我真是烦透了。 “哦?”他扬起眉:“繁念可不吃乳母的奶,看看这都几点了。” “没问什么!”我暴躁起来:“我不是留奶了吗!” “冷得怎么给孩子喝?”他说得理所当然。 “所以你喝了?”如果他真敢这么说,那我一定笑话死他。 他没回答,只说:“所以请你有一点身为母亲的觉悟,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问。”神经病,急死我了。 “问什么好了?” “你好,好久不见,下一题。”我烦死了。 他点头:“他是什么表情呀?” “没什么表情。“ “那是什么眼神啊?”他这个疯劲儿上来还真吓人。 “没什么眼神。” “认真回答。”他阴阳怪气地强调。 “很平静的眼神!”我怎么记得他是什么眼神! 他冷笑一声:“观察得还挺入微。” 我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繁音没再发问,而是点了支烟,沉默得吸了半支,终于发话:“她在隔壁。” 我连忙起身熬出去,手腕却被繁音拉住。他望了我半晌,问:“手还疼么?” “多谢你关心。”我说:“不疼了。” 他略显牵强地笑了一下,松开了手。 我连忙到隔壁去看念念。 房间里只有一个女佣,而且她竟然睡着了,我连忙跑去看念念,幸好她还在,但小脸通红。 我不安极了,用手一摸,坏了!她发烧了! 念念到现在从来都没有病过,毕竟繁家那么多营养师不是白请的。孩子病了不会突然发生,念念早晨走时还好好的,直觉告诉我这事不简单。 我连忙抱起念念朝繁音所在的房间跑去,幸好他还坐在那张沙发上,扶手上坐着个年轻女人。 这贱人。 我连忙跑过去说:“孩子病了!快去请医生!” 繁音一愣,随后一把将那女人推了下去,起身说:“怎么了?” “发烧了。”我忍不住抱怨他:“你们是怎么带的?” 繁音皱起眉:“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烧?”一边伸出手说:“给我。” “不给!去找医生!啰嗦什么!” 他没吭声,过去打电话叫医生。 我们都知道这不是寻常发烧,所以我害怕得心都抖了,如果我女儿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掐死繁音。不,我更应该掐死我自己。我刚刚就应该过来! 繁音先联络了医生,又联络了繁爸爸和韩夫人,接下来很快就回来了,说:“两分钟就到。她还烧吗?” “嗯。” “别哭。”他的声音也有点颤抖:“先把她给我,你的手在抖,我怕你摔到她。” “不要。”会不会摔她我有数,但我绝不能放开她。 念念的头上已经开始出汗了,我用手帮她擦着,感觉她的温度高得吓人。寻常人发烧已经受不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经得起发烧?我的心抖个不停,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医生终于来了。我连忙按医生的吩咐把念念放下,检查之后,医生询问我们孩子是否有感冒。繁音摇头:“半小时前还没事。” “症状是感冒,但不排除被人下药。”医生说:“要立刻到医院去。” 那就赶快去,我们连忙往出跑,门却突然被人打开,一群人走进来,竟然是繁爸爸和韩夫人。 繁爸爸一进门就命令:“把他抓起来!” 抓谁? 我正诧异,那群人已经跑过去按住繁音。 繁音的脸上先是诧异,然后便认罪一般,没有说话。 韩夫人则过来扶着我说:“跟我来。” 我们一起把孩子送到了最近的医院,医生诊断说念念没有中毒,是感冒而且有轻微肺炎。 我和韩夫人都急得要命,生怕她扛不住。急救了一个多小时,她才稳定下来,眯着眼睛望着我,委屈得让我心疼得不得了。 念念睡着后,繁爸爸终于来了,问:“念念好点了吗?” “好多了。”韩夫人问:“他怎么样?” 繁爸爸叹了口气,说:“一直都是音音。” 我连忙问繁爸爸:“爸爸,是谁做的?” “是音音。”繁爸爸说:“他把念念抱到窗户旁边去了,今天天这么冷,她又这么小,一下子就病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 “别急,看监控里的动作像是第二人格做的。”韩夫人说:“以后不能再让他接触孩子。” “那你们把他抓到哪了?” “在心理医生那里。”繁爸爸说:“希望催眠他让第二人格出来。” 我简直无法相信:“确定是他做的?” “嗯。”繁爸爸说:“监控录像显示只有他进去过,而且女佣是被他切后颈打昏的。” 我只得沉默。 “接下来继续把他关到我家。”韩夫人说:“第二人格肯定是以杀死孩子来让他崩溃,毕竟上一个孩子死的时候,他就已经精神崩溃了。” “不行啊!”繁爸爸说:“你刚刚才把他放出来,再关他,就算不崩溃也要崩溃了!” “那你希望他害死你孙女?”韩夫人瞪起眼睛:“上次是他要求我关他的!他自己心里很明白,就是第二人格不明白!” 繁爸爸咬了咬嘴唇,问:“这次还要关多久?” “关到他俩离婚,送走灵雨为止。”韩夫人看向我:“你愿意吗?” “愿意。”没孩子的时候我还愿意纠结,毕竟那时我孑然一身,但现在不行,我必须保证念念的安全:“以前是我不对,跟您吵架,现在我愿意对您道歉,只求能以最快的速度跟他离婚。” 韩夫人点了点头,说:“别怕,我会关着他。” 第二天一早,韩夫人就告诉我,繁音已经被她关起来了,而念念的病四天后才有了起色。 念念在医院呆了三周才能回家,但回来后依然很虚弱。因此我和繁爸爸都很辛苦,我也忙着照顾念念把别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这天晚上,我正哄着念念睡了。现在她总是睡不安稳,肯定是心里没有安全感,我也每天都紧抱着她,生怕她再有闪失,有时做梦还会梦到念念出事了,醒来时全身都被冷汗浸透。 这天我也做了同样的梦,难受到了极点。 即将醒来时感觉自己听到了念念的哭声,我竭力张开眼,发现床头站着一个人影。 也不知为什么,今天房间里的窗帘拉得格外严,而平时常亮的小夜灯也完全不亮。因此让我完全看不清这个人。 我本能地抱紧了念念,但她依旧哭个不停。那个人影慢慢地爬上了床,朝我们爬了过来。我赶紧从床头藏枪的小槽里拉出枪,指向了那个人影。 人影暂时停住。 我不敢出声,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孩子的哭声让整个氛围更显诡异。 突然,人影倒了下去,一路滚到了地上。 我虽被吓到,但也明白这是个机会,连忙转身拎起电话,拨通了繁爸爸的快捷号码。他立刻接起来,我还没说话,念念的哭声已经让他明白了,说:“等着!” 地上的人影还在挣扎、卷曲、扭动,如同一条身负重伤的蟒蛇。 我依然举枪指着他,焦虑得期待着繁爸爸进来。 直到他终于带着人破门而入。 灯光豁亮,地上的竟然是繁音。他双手抱头,不停地抽搐,嘴唇发白,也在颤抖。身上仿佛被浇了一盆水,湿得骇人。 繁爸爸派人把他绑得像个粽子,问:“他伤害你们了吗?” “没有。”我说:“他怎么回来了?” “不知道,我们没决定放他出来。”繁爸爸对佣人说:“先把他关回我的房间。” 佣人过去搬繁音,却突然惊叫了一声。我们连忙看过去,发现繁音已经口吐白沫,白眼外翻。 我更害怕,抱紧念念,不停地哄她,希望她能安静一点。可她依然哭个不停,她肯定是太害怕了。 繁爸爸跑过去,解开他的绳子,佣人围成了一团,我什么都看不到。 那边安静了大约三十秒。 突然,繁爸爸低哼了一声,佣人也乱作一团。 我忙叫:“爸爸!” 繁爸爸喘息了一会儿才回答:“没事。”又过了一会儿,说:“找医生。” 我给医生打了电话,他们过来给繁音打了镇静剂。 繁爸爸派人把他绑在床上,坐在旁边吩咐医生:“检测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吸毒。” 医生点头。 我问:“爸爸,你为什么要检测这个?” “他的症状像吸毒。”繁爸爸说:“我怀疑这小子背着我吸毒。” 我问:“那如果吸毒会有什么后果?” “没精神病的人也能吸出精神病,何况他?”繁爸爸阴沉着脸说:“如果他敢吸毒,我就砍了他的腿,让他乖乖在家里当个残废,总好过当个疯子。” 第136章 都怪我 我刚刚还有点想说,但现在又不敢了,便说:“就算他吸了,也肯定是别人陷害他的。” 翻爸爸立刻看过来,冷冷地问:“你知道?” “我……”医生肯定能检测出毒品成分,可繁爸爸的态度很危险。算了,我还是交代吧,检测出来更惨:“我上次告诉过您,可您不相信。” 繁爸爸愣了一下,眯起了眼睛:“大麻?” “嗯。”我说:“但他的香烟只是普通香烟的样子,可那味道就不是香烟的味道。如果是他自己吸,就肯定没必要伪装成大麻。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繁爸爸没说话,望向繁音,咬了咬牙。 我问:“您联络韩夫人了吗?” “还没。”他说:“明天一早再告诉她,免得她睡不好。” “也对。”我问:“明天他会好点吗?” “不知道。”繁爸爸说:“我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想做什么。” 我也有同感。 而且我觉得心好累,只想快点带着念念摆脱这一切。 晚上我带着念念住在繁爸爸的房间,他盯着繁音。纵然这样,我也完全睡不好,心里既担忧又害怕,念念好像也睡不好,两个小时就会起来哼唧,也不吃奶,只是害怕,需要我安慰她。 终于挨到天亮,所有人都非常累,但韩夫人一早就来了。 我不敢离开念念,便没下楼,知道她先去看了繁音的情况,然后和繁爸爸一起来找我,说:“早晨发现他翻窗逃走了。” “您把他关在几楼?” “三楼。”她说:“幸好没摔坏。” 韩夫人家的三楼比寻常楼房的六楼还要高,真难想象繁音是怎么爬出来的。 我问:“那他受伤了吗?”昨天我根本就没敢仔细看。 “一点擦伤。”韩夫人苦恼地说:“像是要来找你,但也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我们正在商量给你安排个去处,得避开音音。” “就新加坡吧。”繁爸爸说:“费费那里安全。” “不行,他找得到。”韩夫人说:“我看还是虞雯家。” “虞雯家?”繁爸爸瞪起眼睛:“你就不怕李昂对她们母女两个做点什么?” “放心吧,毕竟是晚辈。”韩夫人说:“而且音音从来都没去过,找不到。” “虞雯家?”我问:“那是谁啊?” “是我的好朋友。她丈夫是李昂。虽然他跟繁盛关系不好,但他惧内,所以肯定安全。”韩夫人说:“而且她女儿就是苏悛的未婚妻,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关系很好。” 我既想去又不想去,心里纠结得不行。 “不行。”繁爸爸说:“李昂风评太差,咱们灵灵又这么漂亮,如果被他骗了怎么办?” 我觉得他想太多了:“爸爸,我觉得这种事……” “很可能会发生!”繁爸爸说:“总之不行,费费至少在男女的问题上正派一些,不会乱来。” “哟。”韩夫人讥笑道:“说得就像你年轻时正派了一样。” “至少比李昂好多了!”繁爸爸尴尬地咳了一声,对我说:“灵灵,爸爸不会害你,李昂那边不能去。” “但你儿子可是会找到费家去。”韩夫人说:“他还会闹,说费子霖无凭无据就扣押他老婆,还是人家的教父呢。你自己想想,费子霖那种‘正派’的人,会不会立刻把人放回来?” “怎么会?他老婆可是你表妹!探亲能怎样啊!” “这可难说,他们两个成天闹离婚。”韩夫人说:“可以不去李昂家,但费子霖肯定也不行,你想一个去处。” 繁爸爸陷入苦恼,并且纠结了好久,说:“要不然,就立刻让他们两个离婚吧?然后远远地安置一下灵雨和孩子。” 韩夫人点头:“离婚我已经在办……” “谁说我咬离婚。”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我连忙搂紧念念,与此同时,繁爸爸挡把韩夫人拽到了他身后。 繁音站在门口。 我此刻才看清他,他的睡衣脏兮兮的,脸上也有擦痕,显然是经过一番辛苦才得以跑来。 他脸上的神情堪称阴鸩,一步一步朝我们走来,站在繁爸爸面前,目光非常凶狠:“谁准你们讨论我的婚姻?” 繁爸爸没理他,而是大喊:“来人!” 但话音未落,他的手臂就被繁音攥住。韩夫人去拉,却被他推到地上。 我抱着孩子完全没法过去,总不能放下孩子,瞧他的样子,像是要把房间里所有人全都大卸八块。 佣人冲进来的同时,繁音用手肘顶向了繁爸爸的胸口,与此同时,韩夫人掏出了手枪,指向了繁音。 繁音的身体像个丧尸似的僵住,望着韩夫人,半晌笑了一声,指着自己的额头,说:“开枪。” 繁音这具身体的武力值不是一般得高,佣人们根本无法正面跟他对决,只能悄悄地接近。 韩夫人说话引开他的注意力:“我不管你现在是谁,立刻乖乖滚回去。”她一边说,一边将手枪上了膛。 繁音盯着她,没有说话。 繁爸爸被他打伤了,此刻正捂着胸口。我连忙腾出一条手臂扶他坐下。 “觉得我不是你妈妈,对吗?”韩夫人说:“恰好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随时都会开枪。我儿子早就被你折磨得自杀了几次,我杀了他,他绝对没有怨言。” 繁音依然没有说话。 我想韩夫人和我一样无法判断此刻的繁音是哪个人格。亦或是她心里始终都坚定地认为只要对父母动手,就绝对是第二人格。 可他现在的样子怎么看都像第一人格。 就在这时,念念突然哭了起来。 繁音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过来,呈现出分神的状态。佣人们趁机一哄而上,把他压住并绑了起来。 韩夫人负责带人控制他,我陪繁爸爸去医院,他的肋骨被繁音顶断了一条。 处理完这些已经是上午十点,繁爸爸昨天一夜没睡,精神很不好。我在医院安慰了他几句,他立刻就哭了起来:“都怪我啊……” 我也是为人母的人了,明白被自己的孩子打的心情。他只是需要情感宣泄,并不需要我说什么。 果然,他继续说:“他小时候,本来在妈妈身边过得很好,是我非要把他抢回来。抢回来又交给我第二任太太来带,她对音音一点也不好,欺负她,打她,也有过虐待。我以前觉得这事没关系,可现在看到他这幅样子……”他哭得更伤心:“我这辈子可真是太失败了。” 我问:“您后来的妻子虐待他吗?” “是啊。”繁爸爸难过地说:“我年轻时是真的不喜欢他,觉得他是个累赘。那么小,也不知几时才能长大,长得像他妈妈,刚跟他妈妈离婚时,看到他就烦,就丢给那个女人养。是我把他害了……” “您别这么想。”我说:“这也不全是您的错,那位作为他的继母,却虐待他……”其实我觉得就是他的错,但我总不能当面去指责他,他已经受到惩罚了,繁音这样子,父母是最难过的。 我的话也没起到什么效果,繁爸爸依然那么伤心,而且他接下来就不说话了。 幸好晚点念念就醒了,繁爸爸跟她逗了一会儿,就开心多了。 晚点时,韩夫人打来电话,对我说:“你告诉繁盛,这次不仅五花大绑,也用了手铐,也塞住了他的嘴,我让阿昌来盯着他。你让他安心养伤,家族里的事我替他办。” 我把话转达给繁爸爸,繁爸爸满足地叹息:“这个女人还算有良心。” “所以您就安心养伤吧。我和念念再这里陪您。”我问:“好不好呀?” “好是好。”繁爸爸轻轻地说:“但我不放心把音音交给他们,还是得自己回去看看。” “不要啊!”我忙说:“您都已经被他打成这样,再回去太危险了。” “那也得回去。”繁爸爸无奈地说:“阿昌毕竟是外人,他没造反的心还好,如果他有,现在不正是个机会?不是自己家里人总是不安心。虽然爸爸浑身都恸,但总算还有一点点威严在。” “那我去行吗?”念念留在繁爸爸身边我是放心的:“等她喝奶时我就回来。” “那如果你出危险怎么办啊?”显然,他很想答应。 “我每半个小时都会联络您一下,如果我我没有联络您,您就立刻派人去救我。”这事只能我去做:“就这样吧,爸爸,你必须得养伤。” 繁爸爸也就同意了,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很惴惴不安。 繁音被锁在繁爸爸房间中的一处暗室里,里面没有窗户,门口有铁栅栏。他浑身都被绳子绑住了,嘴巴也被塞住。但他此刻的神态还算安详,靠在墙壁上。 阿昌守在门口,神色也很紧张。他告诉我:“他刚才一直在挣扎,但现在好多了。” 我看向繁音苍白的脸,心里也隐隐有些心疼:“他吃饭了吗?” “还没有。”阿昌说:“夫人说晚点她会亲自过来喂他吃饭。” 第137章 窒息 说到这,我忽然发现繁音正朝我们这边看过来,眼神似乎清明了不少。我往过走了一步,阿昌立刻伸手拦我:“太太,您不能进去。” “我知道。”我说:“我只是想走近看看他。” “走近最好也不要。”阿昌说:“繁先生很擅长给自己松绑,离得太近可能会伤到您。” 我只好停住脚步,望着繁音。 此刻他就像一只呆在笼子中的猛兽,被人五花大绑得控制着,丝毫没有行动的能力。 我心里泛上酸楚,以前他虽然总欺负我,但好歹也是个精神百倍的人,就算两个人格折腾我,也还算稳定。而最近的他简直就像个疯子。谁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医生也找不到合适的方案来医治他。 我问阿昌:“要绑他多久?我听说人有可能被绑死。” “这样等韩夫人的吩咐。”阿昌说:“总用镇静剂也对他的身体很不好,韩夫人希望他能自己安静下来。” “可有必要连嘴一起塞住吗?”我说:“可能会窒息吧。” “夫人安排的。”他说:“她担心主人格咬舌自杀。” 我再度望向繁音,此刻依然无法从他的脸上判断出他此刻的人格。 我问:“可以给我看看百晬宴那天的监控录像吗?” “可以。”阿昌说:“但您得去老宅才行。我不方便送您。” 我便转身准备去老宅,身后却传来呜咽声。我转过身,见是繁音,他不停地扭动,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正在被什么东西咬着似的,满面痛苦,冷汗淋漓。 我忙问阿昌:“他是不是不舒服?” 阿昌摇头,有些慌乱地掏出手机:“我这就问韩夫人。” 他打给韩夫人,韩夫人的手机却是被助手转接的,说她现在正在进行重要谈判。我便做主打给繁爸爸,他也心疼得不得了,说:“他妈妈说的也有道理,但塞着嘴不行啊,这可……那是不是音音的声音?” “是。”我问:“您看怎么办才好呢?” “你叫叫他试试。”显然繁爸爸并没有什么好主意:“别挂电话,叫他几声。” 我叫了一声:“音音!” 他僵住。因为仰着脖子,所以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身体依旧在抽搐。 我赶紧对繁爸爸说:“他不动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呀,既然不动了,你就跟他聊聊天。”繁爸爸说:“实在不行就让医生给他打点镇静剂,不能一直绑着,容易出人命的!” 他说得没错。 我又叫了一声:“音音?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灵雨!” 他依然没有动,依旧在抽搐。 “音音?”我对繁爸爸说:“他就是不动。” “问他渴不渴,饿不饿。” 我对繁音叫道:“你渴了吗?” 他没动,但似乎抽搐得没有那么强烈了,而且把头动了动。 我再问:“你饿了吗?音音?” 他依旧靠在墙壁上,许久,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欣喜若狂,告诉繁爸爸:“他动了,对我摇头来着!” 繁爸爸也很高兴:“快跟他聊点别的!” “音音?”我再叫:“能听到我说话吗?” 这次又等了好一会儿,繁音才慢慢地低下了头,目光混沌地望着我。 “能听到我说话吗?”我重复那个问题,希望他可以给我回答。 他的反应力比之前快了不少,虚脱得点了点头。 我心里涌上一阵欣喜:“你需要喝点水吗?” 如果我没算错,他至少一整天没有喝水了,出了这么多冷汗,嘴巴里还被塞了东西,肯定口干得不行。 他闭起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那边繁爸爸急了,不停地叫我,要听发生了什么。我把事情告诉他,他立刻说:“那他这是已经正常了呀!” “不知道。”我说:“他看上去很虚弱。” “那快派人进去给他喝点水也吃点东西吧!”繁爸爸说:“妍妍说他昨晚没吃多少,现在都已经下午了,要让他吃点东西才行。” “好。”我说:“需要问问韩夫人吗?她说她晚点来给他送饭。” “不需要,她忙得要死,让她少操点心吧。”繁爸爸笑着说:“另外阿昌去送饭,你也跟进去。我怕阿昌趁机对他动手。” 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繁爸爸既然这么不信任阿昌,居然还让他在如此重要的位置,这还真让人难以理解。 我把电话交给阿昌,阿昌也有些犹疑,但还是答应了。挂上电话,他问我:“需要联络韩夫人吗?毕竟她已经交代过了,贸然更改需要经过她同意才好。” 我问:“这个家里一直都是谁说了算?” “从前是老先生,现在是繁先生。”阿昌纠结地说:“但韩夫人的意见也不能不考虑。” “那老先生他是那种……”我问:“聪明还是糊涂?” “老先生当然不糊涂,现在家族里的家业都是他一手打下来。”阿昌说:“他安排做事肯定会有他的道理。但我还是觉得……总要尊重韩夫人的意见。” 我和阿昌谁也拿不定主意,最终还是决定给韩夫人打个电话。 但她的助手说谈判还没结束,我便问:“但是我们有急事,能现在联络她吗?” “今天的谈判非常重要,五位行业巨头均在其列。谈判预计九点钟结束,接下来还有晚宴。”助手说:“夫人的行程上是凌晨四点钟去您那边,不过她交代过,如果谈判期间您这边有事,可以直接找繁老先生。” 韩夫人凌晨四点才回来,到时繁音就算不饿坏也得绑出问题来,在这期间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何况繁爸爸也安排了。这里人这么多,只要小心些就不会有问题。 我和阿昌商量好,都带上枪,也带了人,准备好水和饭菜。进门前我又跟繁音说了几句话,确保他有反应,而且神态也算平静,便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暗室里有通风,因此空气不算糟。 我们慢慢地接近他,我端着饭,跟在阿昌和其他几位保镖身后。阿昌过去扯出他嘴里的布片,说:“繁先生,老先生让太太带我们给您送饭。” 繁音含混的目光从阿昌身上流连到我这边,张了几次口,才发出声音:“滚。” “爸爸让我给你送饭。”我说:“你吃点东西,也喝点水。” 刚刚看不出,现在发现他的嘴唇已经龟裂了,裂缝中也开始渗血。脸色尸白,被冷汗尽头的头发软塌塌地贴在脸上,仿佛刚刚发过一场高烧。 繁音转动着眼珠,看向了阿昌:“出去。” “这是老先生的吩咐。”阿昌说:“他担心您身体受损。” 繁音闭了闭眼,很久才说:“滚……” 阿昌看向我,我说:“那咱们就出去吧,我再问问爸爸。” 我们站起身,正要转身,我突然莫名得想要回头看一眼,便扭头看回去。这一扭立刻把我吓了一跳,繁音依然靠在墙壁上,但嘴角已经淌出了血。我这才想起韩夫人的担忧,连忙去捏他的下颚。但不等我捏开,脖颈就突然被人掐住了! 我本能地用手抓住他的手,试图掰开,他的手却如同一把枯骨,不断地收紧。我的喉咙不仅窒息,也传来剧痛。我的眼前开始冒金星,耳膜轰轰作响,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几乎就要昏迷。 突然,我感觉脖颈上的钳制松了。但我的身体依然在发软,眼前也依然漆黑一片,必须先竭力息两口气才有力气逃跑。 但谁曾想刚喘了一口,那只手就再度掐了上来。 我再度陷入窒息,这次连手脚都在酸软并冰冷。我不知道自己被他掐了多久,因为这样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漫长。 就在我即将失去知觉时,他的手又松了。 我知道这是个逃走的机会,却完全没有力气,连呼吸都是深深浅浅,不得畅快。 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那只手突然再度掐上来。 我窒息了一下,却又再度松开。 繁音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开枪!”他嘶哑着声音低吼。 我努力想看清眼前的状况,他的手却再度掐上来。但随后又再放开。 我抓紧时机呼吸,视线变得清醒,一眼便看到面前的繁音,他绷着青筋的手臂,僵硬的五指。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嘴角淌着浓血,嘴唇在颤抖:“滚。”他的声音很奇怪,像是发出了一半,又突然收回去,就如一台放到一半突然被人按了停止的播放器。 我也想滚,但长时间陷入缺氧的身体真的很难有力气。而就在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些力气打算跑时,他的手掌突然再次抓来,攥住了我的脖颈。 我努力睁大眼睛看他,也希望能够转动眼珠看到阿昌他们的反应。可我的眼球胀痛难忍,似乎就要被血液冲爆了! 一秒、两秒、三秒……似乎过了四五秒,他突然松了手。我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头都摇摇欲坠的,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与此同时,我听到了繁音的怒吼声:“开枪!” 话音一落,我的脖颈就立刻被人掐住,向前一拖。剧痛传来的同时,他也放了手。 第138章 是我 子弹打在了我的背上,痛得我半边身子全都麻木了。 身旁闹哄哄的,仍有知觉的左肩能感觉到有人捏着我的肩膀。 我还听到繁音的声音:“开门!” 我还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脸:“灵灵!” 我没办法说话,因为我的喉咙太痛了。 说话的同时扯起了我,把我拽到了他背上。鼻尖传来繁音身上那股独有的味道,混合着汗味和浓浓的血腥味,他死命地扯着我的手臂,一边说:“抱紧我。” 我怎么都抱不紧,都这么久了,却依然看不清东西。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被小孩子拆来拆去的娃娃,浑身哪里都痛。因为太痛了,我甚至不想活了。 不久后,我感觉到有东西缠上了我的腰,随后就开始移动。 我终于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些东西,发觉自己已经被绑在了繁音身上。他开始跑,颠簸让我更加看不清眼前。 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青草和花香传来时,我已经被放进了车里。 可能是因为这次失血比较少,我到现在反而比刚刚窒息时更清醒。我看着繁音坐进来,按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按到了他的腿上,然后开始往我的伤口附近绑东西,大概是为了止血。 引擎声传来,汽车开动了。 我感觉自己的背上依然很潮湿,且这潮湿正在不断扩散。他的手掌摸着我的头,虽然动作很温柔,却让我拿捏不准他是想杀我还是仅仅抚摸。 我叫了一声:“繁音?” 他摸着我头的手一顿,却没有说话。 “你是哪个?”我真想知道这个。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很嘶哑:“变态。” “让他开枪的是哪个?”这个句子对我来说有点长。 他依旧沉默了半晌,说:“我。” “那……”我问:“想掐死我的是谁?” 他没吭声。 我的心越来越冷:“掐住我的又是谁?” 他还是不说话。 “拉我过去挡枪眼的……又是谁?” “都是我。”他终于开了口:“阿昌瞄错了人,我从一开始就是让他瞄你。” 他真是个骗子。 他一直都在骗我。 直到这一刻,他依然在骗我。 直到被推进手术室打麻药时,我依然是清醒的。我望着来往医生护士的身影,满脑子都是刚刚的事。 傻子都知道他刚刚要求开枪并不是要杀我,我更相信他想让阿昌杀了他。 这意味着他爱我吧。 可心酸的是,我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个想让阿昌杀了他的人救我的人是谁?我也更不想知道,那个用我挡枪眼的人又是谁? 从急救室出来时,我觉得很累,但依然挺清醒,只是眼睛和喉咙都很疼。 我直接被推进了病房,繁音或者其他人都没有来看过我。 我问护士繁音的情况,护士说:“他在隔壁,已经打过镇静剂。” “他身上有伤吗?”我记得他当时吐血了。 “他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了一块。”护士说:“但已经缝过了两针,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 果然是想咬舌自尽,看来知子莫若母。 我问:“老先生去看过他了吗?” “正陪着他。” “那绑他了吗?” “没有。” “赶快帮我联络老先生。”我觉得得把繁音绑住,因为他的一个人格要伤害繁爸爸,另一个则打算自杀。无论是哪个,都不能让他得逞。 护士去找繁爸爸,很快便扶着他进来了。 繁爸爸误会了我的意思,一进门就红着眼睛说:“对不起灵灵,爸爸刚刚先去看了音音,因为他的情况有点严重,来的时候他已经痛得休克了!” “没事。”我说:“您快绑住他,他想自杀!” 繁爸爸赶紧派人绑住繁音,确定已经绑好才问了我事情经过。我给他讲述了一遍,他一边听一边哭,末了说:“都是爸爸不好……” “不是您的责任。” 虽然我觉得这老头非要让我进去是有猫腻,但我宁可相信他只是心疼儿子没饭吃。 “爸爸就不该让你进去,本来想着他冷静一点了,你陪他说说话,他就能好点了。毕竟第二人格也喜欢你。”繁爸爸哭着说:“可谁知道会搞成这样子……” 他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门口便传来一声怒吼:“猫哭耗子假慈悲,繁盛你给我滚出去!” 是韩夫人。 她几步便走进来,扬起手狠狠地给了繁爸爸一个巴掌,瞪着眼睛怒吼:“出去盯着你儿子!” 繁爸爸没吭声,诺诺地走了出去。 韩夫人这才坐下来,敛了怒气,问:“好点了吗?” “嗯。”我问:“您怎么生这么大气?爸爸也没料到会这样。” “他不会没料到。”韩夫人说:“我看他就是打着什么不能见人的鬼主意!” 我更觉得心寒。 “你也是,”韩夫人抱怨道:“阿昌没有说吗?我回去自然会喂他饭。” “您的助手说在这期间要听爸爸的,爸爸说让我给他送水送饭。”我说:“他也是怕音音饿坏,就算饭可以不吃,水他都已经很久没喝了。他当时的样子太可怜了,所以……” “不要所以了,我上次就说过,同情心泛滥只会让你失去理性。有时就必须要用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韩夫人说:“你用脑子认真想想,我是他妈妈,我比谁都怕他出事,都见不得他受苦。但他现在已经没法控制自己了,第二人格已经失控了,会攻击每一个人,尤其是你!” 前几次她这样说,我都不相信,但随着情况不断升级,我已经动摇了:“您为什么还觉得是第二人格做的?” “应该是你为什么还觉得是第一人格?”韩夫人说:“即便第一人格再糟糕,他也是经过教化的,他最痛苦的时候也没有攻击过亲人和他爱的女人。但第二人格不一样,他的思维模式和小孩子没有区别,小孩子是未经教化的,他可以是天使,也可以是魔鬼。已经发生这么多事,我不相信你心里没有动摇。” 她的话仿佛一把利刃,径直剖开了我心里最软弱的部分,疼得我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可是他……”就连说这种话,我都在颤抖:“他以前很好,他很温柔、很可爱也很爱我。” “那么你自己考虑。”韩夫人说:“我考虑过,跟他相处最多的其实是你,之前是我的态度太武断,所以现在我不再强迫你认同我的看法。但我劝你最好不太再做这种事,收起你的善心,想想接下来要怎么让自己和孩子都过得安宁。音音这幅样子,念念必须靠你。我希望你做每一个决定都保持充分的理性,免得把自己的命送掉。” “谢谢您。”我知道她是好意,可我做不出决定。 我也羡慕她可以这么理性地看待,但我不能。 我依旧清楚地记得我跟小甜甜相处时的每一件事,他清澈的眼睛,甜丝丝的声音。他很穷,但他的稿费都是我的,他很笨,但他承揽了家里的所有事情。他的故事那么单纯,从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任何阴暗,可以让每一个孩子安心入睡。 我不敢去怀疑他,也不想去怀疑他,我就像一只藏在树洞里的松鼠,以为只要这样逃避着,天敌就不会来。 可纵然如此,我也能够隐约地感觉到,我的逃避就快到头了。 韩夫人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已经越聊越沉重,便说:“这件事也怪我,我走前告诉繁盛,让他不要担心音音吃饭的问题,我会亲自喂他。他恐怕是觉得第二人格会伤害我,就用你先试试。那我把我丈夫的号码给你,以后繁盛再让你做什么,问不到我时,就问问我丈夫。” “好。”我说:“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韩先生肯定也会这么决定的。”毕竟在他的立场中,我的重要性也比不过韩夫人。 “他轻易不会选择牺牲别人来成全我。”她说:“你已经没有亲人,又嫁给音音,受了这么多苦。虽然繁盛平时对你不错,但他比较自私,关键时刻,他会按照亲疏远近割舍,你不要把他想得太疼你,他在这行做了一辈子,靠得可不是可爱善良。我也的确没有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女儿,如果真是那样,我之前就绑着你去流产,然后像关音音一样把你关在家,逼也要逼你跟他离婚。可我不想你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我能担保,就冲着你对音音的这份情谊,我们绝不害你。” “谢谢……”我能看出她态度中的真诚:“您能这么对我说,我真的很感动。” 她笑了一下,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先休息,我去看看音音。听说他自杀,还要阿昌拔枪杀他。” 我点头:“如果可以,请您也把他的情况告诉我。” 韩夫人去后就没再回来,听说她得到消息后中断了会议,现在又赶回去开会。 但她派阿昌来告诉我,说繁音依然在昏睡,很多人盯着他,确保他无法攻击别人,也无法自杀。 第三天时,我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于是我先去看了繁爸爸。 第139章 孤独 我觉得韩夫人说得有道理,虽然繁爸爸看上去是个可爱的小老头,但这些家业都是他挣下来的,他就不可能会单纯。那可我总不能找他吵架,因为弱势的人没有话语权,就如生活在这里的我。 因此我没有对繁爸爸提起这件事,他也没有对我提起,我们默契地共同选择跳过这个问题。 繁爸爸只跟我聊了音音,也安慰了我的伤,详细询问了我那天的细节。我问:“您觉得是哪个人格想杀我?” 繁爸爸笑了一声:“不要问我觉得是哪个。你希望是哪个?” “我希望是主人格。”我说:“毕竟他从一开始就在欺负我,坏人一直是坏人,比好人突然变成坏人更好接受一些。” “那就不要再问别人的看法了。”繁爸爸笑着说:“你需要的只是寻求认同。” “也不全是。”我说:“我只是害怕,如果真的是大家所说的那样,那我算什么?我跟他之间的感情又算什么?之前主人格折磨我,我之所以没有逃走,忍耐着,就是觉得还有另一个人格在爱我。” 繁爸爸抿了抿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灵灵啊,爸爸直到这把年纪才想明白一个词,就是难得糊涂。人知道得越少,就越勇敢,越简单,越不分对错,越心安理得。就像一开始,你不知道那是第二人格,那时是不是比现在更有勇气?也更快乐?每知道得多一点,是不是就纠结得多了一点?所以爸爸建议你别去想,想得越多头脑约不清醒,不如什么都不想,整件事剔除那些没有意义的,其实只剩下一点,就是他已经不能沟通了,最重要的则是你和念念的安全。” 我明白这个,但明白和做得到并不是一回事:“我想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 “有一个是想牺牲自己保全你的,这你也看在眼里。”繁爸爸望着我,说:“那么这个问题早就有答案了,什么第一人格第二人格,音音只有一个。他是这样子,但你我这些正常人又何尝只有一面?爸爸始终觉得,爱是要只看当下,当下是爱的,那么就是爱的。当下不是,那就全是不爱。爱着你,同时又想利用你,不得已想要你的命,也是难免的。” 我问:“您曾经做过那种,一边爱,又一边虐待对方的事吗?” “做过。”他笑道:“所以爸爸现在才孤独终老了嘛。” “您为什么那么做呢?”我很好奇:“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会舍得伤害她?怎么会舍得让她伤心?甚至害死她?爱一个人,不是要努力让对方幸福么?” “话是这样没错。”繁爸爸的目光有些放空,显然他并不是想教育我,而是只是想说点自己的想法:“但等你年纪再大一点,看到更多的事情,就会明白你所认为的这种爱只是小概率事件。得到是你的命好,得不到才是常态。千万不要以为人人都能获得这种,人人都能获得的,其实是我说的那种,爱,但不能付出一切,因为爱的前面还挡着太多事。普通人的爱前面挡着金钱、琐事、或者观念,咱们能够解决这些,但咱们前面挡着更大的麻烦,挡着生死。甚至有时,人会落到一个无法牺牲自己去成全对方的尴尬境地,甚至你会发现,总有些人比你最想为之而死的更重要,因为他们身上还牵连着很多财富和地位,而你就算为你爱的人死,也只会加速她的死亡,那时你只能不情不愿地活着。” 我没说话。 繁爸爸似乎方才回神,又看着我笑:“爸爸这几年越来越啰嗦了,脑子也糊涂,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你担待一点。” “不是。”我说:“我在想您说得话。” “想到什么了?”虽然他刚刚客气了一下,但还是暴露了他寂寞老头的本性。 “没想到什么。”我有点难以表达:“只是突然觉得,爱情原来也是好复杂的事。” “爱情复杂也简单。”繁爸爸说:“它是一件需要纯感受的事,你完全可以将它感受得简单些。” “可我不知道繁音这件事该如何简单,它真的太复杂了。”我的话匣子突然被打开了:“如果现在我能够确定,确定小甜甜真的做了这些坏事,那我肯定找不到理由继续坚持了。因为我觉得……我总不能去喜欢上一个曾经那样欺负我的人。我想不通您刚刚说的话,但我知道我自己是希望有个安定的家,疼我的丈夫,然后生几个孩子。从我有记忆开始,收养我的家庭就告诉我,我是被他们捡来的,而且这里并不是我的家。我住的地方从来都只有阿姨,她们像对待机器那样对待我,每周的菜谱全都一模一样,我到现在都能记得我每周一都会吃到鱼,周二一定是牛肉。从来都没有人过问我的成绩,学校有任何关于我的活动,也没有人来参加。家长会也只是阿姨旁听,但她也只是完成任务而已,不会对老师对我的评价发表任何意见。当学校有同学欺负我的时候,阿姨就会去跟老师谈,给学校施压,但那只是因为她们认为我不应该受欺负,而不是出于心疼。我试着跟以前要好的朋友聊起过这些,但她们认为是我在无病呻吟。她们领养我的家庭让我衣食无忧,从来都没有人骂我,这就已经是她们享受不到的待遇。可我始终觉得,那样的家庭里没有感情,它从来都是冰冰冷冷的,没有人气儿。所以我希望自己能碰到一个温暖的人,就像小音音那样,我可以确定他不会离开我,他跟我结婚,我们每天黏在一起,过那种有人间烟火味儿的生活。就像您说的,爱很复杂,也很简单。简单得说,就是我爱他,因为在我发现他有第一人格之前,我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很幸福。复杂得说,是我也不清楚,我这样对他是爱,还是需要。我也不知道,我爱的是繁音这个人,还是仅仅是他待我好的那一面。” 我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倒不是因为我的思维卡壳,而是因为我说得同时一边忍不住哭。我觉得这世上只有鲜少人能够理解我,其他人都会和那位朋友一样,觉得我在无病呻吟。因为他们都比我幸运,没有在那种彻骨的孤独和无视中度过十几年。在我读小学时,有一个男生很调皮,老师请他妈妈来学校,当时我恰好在老师的办公室给她送作业。那个妈妈挽着他的手对老师道歉,离开办公室后,在门口凶巴巴地将他骂了一顿。见到这一幕的我,在心底庆幸自己没有妈妈真是何其幸运。 但那天放学时,我发现那位妈妈并没有回家,而是等在班门口,手里还拎着一点零食。那天下雨,她打着伞,挽着他的手,从皮包里掏出他的外套催促他穿。 那天我晚上我也梦到了我的“妈妈”,梦到当我走出校门口时,等待我的是我的妈妈,而不是那辆冰冷的黑色轿车。她也在连绵的细雨中打着伞,也给我准备了暖和的外套,也用那种有点凶但充满关爱的语气催促我穿……就和所有人的妈妈一样。她也挽着我的手,领我回家。我会给她看我在课间时偷偷给洋娃娃缝的衣服,无论她夸我手巧,还是训我荒废学习,我都会觉得十分幸福。 但梦终究是梦,醒来之后,我依然是独自坐在餐厅的餐桌中央,吃着无限循环的菜谱。在日程表上固定的时间中醒来、出门、上课、下课、睡觉…… 除了苏悛,那个家里几乎没有人对我多说一句废话。 更加不存在关心和责骂。 绝对的理性下绝没有感情,这是我在那十八年中明白的唯一道理。如果对方从未因我而喜悦,因我而悲伤,因我而高兴,因我愤怒;如果我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激起对方的情绪波澜,那就证明那个人完全不在乎我,我在他们的心中毫无意义。 也是因为这么这么多的原因,我总希望能尽量珍惜我和小甜甜之间的感情。可繁音的状况让我觉得绝望又混乱,繁爸爸要我不要想得太复杂,我也知道,这么多人都束手无策,我更帮不上忙。可要我如何不想?如何不纠结? 我的内心深处,仍是希望跟他在一起,甚至愚蠢得期待着我能在一觉醒来时发现这一切都是我的梦,而我依旧和繁音住在我们的小房子里,过着我最期待的红尘生活。 我哭了好久,期间繁爸爸一直在给我递手帕让我擦眼泪,等我完全冷静下来,他才问:“你的这些话,都对音音说过吗?” “对小音音说过。”我说:“他都理解。” “大音音也是理解的。”繁爸爸说:“音音十岁就在家里做事了,刚做了一周就见到了尸体。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你一样,因为那时他没办法依靠任何人,也没办法信任任何人,能信得只有他自己。直到现在,他也一直很小心,前年把手表给你,是他这么多年唯一一次把权放给别人。” 第140章 有什么隐情 这天聊过之后,我便回了病房。 因为我最近要用药,而且不能久坐,念念得吃乳母的奶。虽然乳母的身体比我更健康,但她起初并不习惯,哭闹了几天才适应,而且经过这么多事,她已经开始没有安全感,平时必须待在我身边,喝奶也会用眼睛瞅着我。 我总觉得四个月的孩子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小面团,心里就很担心。我一直弄不清繁音的病到底和精神分裂是不是同一种,如果是,那它就有遗传的可能,如果不是,那它就不会遗传。 所以说,生孩子真的不能凭一时脑热,每当看到念念在受苦,我的心里都被心疼和后悔凌迟着,觉得自己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却没能让她幸福,是何其得自私自利,何其得愚昧无知。 在护士已经第七次告诉我繁音的状况很稳定时,我决定去看他。 决定去的前一天,我给韩夫人去了电话,问了她几个问题。也问了繁爸爸,甚至给费先生打了电话,也做了一些提问。 病房门口严密地把守着人,但阿昌不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打伤了我而被处理。 我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望着玻璃门内繁音的身影。他躺在病床上,身上缠绕着一圈一圈的那种特制的,越挣扎越紧的绳子。脚腕上铐着钢铐,手腕也被分别固定在身体两侧。嘴巴上绑着布条,头被工具卡得完全不能转动,如同一只待宰的动物。 保镖告诉我,我可以进去,但必须在保镖的陪同下,而且务必跟他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 于是我进去了,坐在距离他手臂两米开外的地方。 这距离能够让我看到他的脸,原来他已经醒了,正张着眼睛,眼珠滑到了眼角,异常平静地望着我。 我说:“繁音?” 他当然无法回答,目光定定地望着我。 “我想跟你聊几句。”我说:“如果你是第一人格,就对我眨眨眼。” 他僵了许久,才轻轻地闭了一下眼。 “是不是你打算咬舌自尽?”我说:“如果是,你就眨眼。” 又过了很久,他眨了眨眼。 繁音当然是个坚强的人,至少第一人格绝对是。最近的一次就是送我来医院时,那时他的舌头上有需要缝两针的伤口,舌头上的神经敏感,许多咬舌自尽的人就是被活活痛死的,但他仍陪我说了几句话。我可以确定送我去医院的人是第一人格,因为他管我叫“灵灵”。 可他想自杀,还不止一次。 想到这个,我就没出息地心疼他——不论他是哪个。 “你妈妈说你以前也自杀过。”我问:“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望着天花板,没有回我以任何反应。 我在这几天已经充分地想过了,生活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它已经在失控。虽然他的父母也在努力,但我也必须参与进来,帮助他们控制这个局面。 我当然也不希望繁音疯掉,也不希望他死掉。可我的理想再远大,现实的问题也是我什么都没法做。 我只能试着跟他谈谈,以此尽一些绵薄之力:“最近我总是想,以前你之所以对我不好,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还是仅仅是因为这个病让你没办法控制自己。结婚已经这么久了,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次你的想法。也许这是因为你觉得我蠢,说了也没有意义。我也觉得自己没有能够开解你的情商,毕竟那么多心理医生都试过了。但如果你对我说了,至少能够让我少给你惹点麻烦。不管你的真实目的是希望我走,我死,或者体验折磨我的快感,都至少清楚明白。否则这样下去,不幸的是念念,你的状况肯定不完全是你自己造成,必然有你父母的因素,星星已经这么大了,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你的状况,但这样下去,对她的冲击是很大的。而念念才这么小,就已经每天都很不安,很害怕,因为她没有安全感了。我知道你现在没办法控制自己,那么我希望我可以起到缓冲作用,让这个家里的生活看上去平静一些,至少让孩子们少一点不安,免得她们将来重复你的痛苦。现在你没办法跟我说话,但我可以问你问题,如果你愿意,就眨眨眼。” 他的眼珠再次转过来,目光中是满满的无助,这种无助于小甜甜完全不同,不像个孩子,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成年人,那种被打击的,无可奈何的,近乎绝望的,如果有一种颜色来形容这样的目光,它一定是深不见底,任何颜色进去都无法改变的黑。 虽然他很快便收回了这种目光,但这一刹那给我的震撼依然久久都不能散去。 他的眼珠再度转回去,望着天花板。我知道他在纠结,便沉默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止疼药时间到了,脊背开始发痛。子弹曾在我的体内产生爆炸效果,清创时切除了很多组织,因此创面很大,自然是很疼。 疼是一种容易让人失去耐性的感受,我却没有。因为我觉得他之所以纠结,就是因为他想眨眼,但又因为某种因素而不想。 我自诩是个有耐心的人,何况这件事有很高的概率。因此这种疼痛反而让我更清醒,它尖锐得提醒着我,告诉我,这件事必须要这样决定,否则这一枪不会是结束,而是混乱局面的开始。 终于,繁音的眼珠再度滑到眼角,望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结结实实地松了一口气,仿佛自己见到了曙光:“接下来我问的问题,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你就眨一下眼,是否定,你就不要动。没有听清楚的,就左看看又看看,晃一下。” 他眨眼,且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在表明他还有嘴可以动。 “那没有听清楚的就笑一笑好了。”我强调说:“你保证凡是你回答的,都必须是真的,是就眨眼。” 其实这句话没什么意义,毕竟他骗我也不会失去什么,而我只能赌信任。 他眨眼。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问:“你现在是第一人格吗?” 他眨眼。 我拿出记录着之前电话内容的小本子,打算依靠这个尽可能地确定他此刻的身份,减少被欺骗的概率:“费先生很喜欢喝咖啡。” 他没动。 费先生说他喜欢喝英式茶,对于咖啡几乎是不碰的。而虽然他跟小甜甜见过面,但并没有讨论过他的喜好。 “费先生用过对吗?” 他眨了一下眼。 这是韩夫人说的,她说繁音十岁那年时,家里出了事,费先生为了帮他们的忙,自己用了一些,但他后来没有再碰。这件事只有韩夫人和繁音知道,连繁爸爸都不太清楚。而且当时的繁音已经对于生母和继母的记忆都很正常,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出现人格分裂的状况。她认为这件事只有第一人格清楚。 虽然韩夫人这么解释,但我真是没想到,费先生那么理性,又那么聪明,这种人怎么能做糊涂事? 我很想知道原因,不过我必须珍惜繁音稳定的时间,便问下一个:“你继母一家是被你爸爸和你妈妈亲手杀的?” 我观察着他的表情,但他脸上没有任何神态,仅仅是平静地眨眼。 八成就是第一人格了,但我仍有些不放心,临时起意加入了新的问题:“你妈妈,也就是韩夫人,以前常常打你,虐待你。她颠倒黑白,刚愎自用,非常无耻。” 繁音的目光立刻就箭一样地射过来,甚至连头都扭了扭,手指攥紧了床单,蹦出了青筋。 “现在我相信了。”对继母全家被杀没有反应,对亲生母亲被侮辱的反应很剧烈,加上之前的问题,可以判断他的确就是第一人格。于是我说:“不要生气,刚刚的话只是为了测试。虽然你承诺了,但毕竟你们两个能以假乱真地模仿对方,所以我才故意那样说,想看看你会不会被激怒。” 繁音这才放松下来,但依旧很不悦地用目光扫视我。 “现在开始进入正题。”我问:“那天让阿昌开枪的人,是你吗?”虽然我已经问过一次,但我还想再确定。 他眨眼。 “你当时的想法是想让他杀你吗?”阿昌的枪口的确是指着他,我之所以中弹,也是因为被他扯过去挡子弹。想杀我根本不用这么复杂。 他眨眼。 “你想通过这种方式阻止他伤害我?” 他望着我,眼睛张得大大的,完全没有要眨的迹象。 问他点事情真难,因为他一点也不诚恳:“那是因为你被绑成那样,失去尊严,失去自由,觉得绝望,才希望他杀你?” 他眨眼。 那天他一共自杀了两次,咬舌时是趁着阿昌没来得及封他的嘴。然后就在拼命命令阿昌朝他开枪。如果想死,那确实是他唯一的机会。 “送我来医院的人是你吗?” 他眨眼。 “那时你说掐我和放我的通通都是你。”我问:“现在你再回答一遍,那是不是都是你?” 第141章 我告诉你 他没有眨眼,但目光中流露出纠结,似乎也不想否认。 但这个问题,只要他没有立即承认,就证明答案必然是否认。因为他已经选择过一次“是”,如果那是真的,他现在就不必纠结。 他许久没有做出回答,我便换下一个问题:“是你想掐死我吗?” 他又露出了那种纠结的目光。 “繁音。”我有些急了:“我刚刚已经一再地跟你确认,而你也答应了,也承诺不撒谎。你明知道我一定是问这些事,不想回答刚刚就应该想好,现在这样算什么?食言吗?你怎么这么软弱?” 他依然不动,也不看我。 我也说不出什么了,只得沉默地跟他对峙。 许久,他突然开了口,因为舌头还没拆线,发出的声音含含糊糊:“你爱我么?” 我一下子忘了他也能说话,也被这个问题吓到,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的眼珠滑了过来,望着我,慢慢地问:“你还爱他么?” “你这两个问题都不对。”我不想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担心答错就前功尽弃:“现在的情况是你我都必须考虑孩子,我想让他们有个正常的父亲。而且我对‘正常’的要求很低,你可以继续打我,依旧维持两个人格也没有关系,但你至少不用被绑在这里。” 他完全没搭理我,只是思考他自己的问题:“你不爱我。” “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笑了一下,重新看向天花板,神态有些绝望:“不用问了,我告诉你。” 我正襟起来。 “接下来的话,我担保绝没有一个字谎言。所以你记好,听过之后,要么离婚,带走你的孩子。要么,就把孩子送人,自己留在这里等死。”他无法快速得说话,因此每一个字都是慢慢地吐出来,这让这句话听上去分外平静和残忍:“另外,在我说话的期间,请你不要插嘴。全都同意就说‘好’。” “好。”看样子我能听到一个大秘密了,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他沉默了很久,可能是在休息。半晌终于开了口,语气依旧无悲无喜:“早在你见到我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你不是我打算结婚的类型,因为你没有家室背景,于我而言只是个累赘,我不是慈善家,不需要解救穷人。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你跟他根本就无法注册结婚,而我之所以允许,是因为我计划杀了你,基于这个理由,我可以确定你无法分割我的任何财产,当然也没有权利生我的孩子。幸好你没有父母,如果你有,我早就做了他们,一分钱也不会落到他们手里。” 果然很残忍。 在他说出“我计划杀了你”这句时,我感觉我的心都被捏住了,浑身发冷,透不过气,如坠冰潭。 耳边依旧传来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不疾不徐:“所以你可以不用幻想了,我每一次想杀你,都出于我百分之百的真心,不是精神失控,也没有其他隐情,全都是理性思考的结果,每一次都是。” 我忍不住想要说话,但他立刻就解答了我心中的问题:“你肯定要问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喜欢你。” 我觉得背上的伤口更疼了,真的,更疼了。疼得我想哭。 “原因,我早就已经告诉过你。我要让他消失。”他的话有理有据,让人无可反驳:“我不能像杀死一个有肉体的人那样杀他,只好摧毁他的精神。我试着杀了他喜欢的狗,他的反应很严重,很痛苦。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先成全他,让他感受到幸福。然后杀死他的妻子,杀死她肚子里他们的孩子。你肯定还要问,那我为什么要跟你密切接触?还让你生我的孩子?这是因为……”他停顿了一下,呼吸了几次,大概是因为有点累,伤口也有些疼:“我要刺激他。让他的女人被我干,让他的女人给我生孩子,让他的女人爱上我。但我不会善待她,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最喜欢的玩具被我抢走了,但他的宝贝在我的手里根本就得不到珍视,只会挨打受气,过得连一个奴隶也不如。不仅如此,我还会把她扔给别的男人用,反正她迟早都要死,临死前再帮帮我的忙也算物尽其用。” 我不知道换一个坐在这里,听他这样说会是什么感觉。可我只觉得痛,痛得麻木,痛得僵硬,痛得眼前发晕。 原来人在极痛时是流不出泪的,极绝望时也一样。 他还在说:“那你肯定又要问了,既然我是这样计划,那你为什么会坐在这里?那是因为这个计划还没有结束,可你看他的反应,他折腾个不停。我很兴奋,但他很痛苦,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你生了我的孩子。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快要精神崩溃了,只要他崩溃,我就成功了,再也不用被这个蠢货拖后腿,不再有任何烦恼。至于繁念,抱歉,我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星星。如果这次成功让他崩溃,那我就饶你一命,让你带走她去养,一辈子别来找我,我不会认。如果不能,我就把她送人,你就等死。之后我就会娶蒲小姐,或其他配得上我的女人。”他的眼珠滑过来,里面漾着喜悦跟促狭:“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很有自知之明,总是跟我闹,却从不掂量自己的斤两。一个孤儿,没有事业,脑子又蠢,只剩这张皮还算好用。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看上你?就是因为太高看自己,才会轻易地被我‘骗’,所以,如果这次你还幸运地活着,就请千万记得,人要学会控制自己不合理的欲望,千万不要妄图去拥有自己配不上的生活。” 我…… 听到这里,我整个人已经麻木了。伤口的剧痛已经蔓延到了我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 我的眼睛控制不住地想要流泪,即便我已经竭尽全力地想要将它收回去。 我的手也控制不住地捏紧,指甲嵌进了肉里,让我的手心一片黏腻。 面对他眉目含笑的眼睛,我很想说点什么,或挺起腰杆,来让自己显得输人不输阵。 但这完全没有意义,因为我明白,这次他没有骗我。 他不止一次想杀我,每一次,都让我濒临死亡。 我在苏家长大,深刻得明白他们这些显贵对于婚姻的要求。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的确是我太高看自己。因为我从小就明白,那个世界的大门从未向我敞开,就算我挤破头进去,也依然会被一脚踢出来。 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踏进去。 从来都没有。 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可我什么都没法说。 因为我也明白,此时此刻,不论我说什么,都只会换来羞辱。 所以我能做得唯有擦干眼泪,忍着痛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往出走。 走到门口时,我听到了繁音的声音:“扶太太出去。” 我回病房趴了一会儿,吃了止痛药之后,伤口就没有那么疼了。 我想睡一会儿,但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出现过去的一幕幕: 他攥着我的头发。 他扇我耳光。 他把我从楼上踹下去。 他掐着我的脖子。 他对我的羞辱。 他对我扣动板机。 …… 他毫不掩饰的“坦白”。 傍晚时,繁爸爸敲门进来,问:“你是不是找音音谈过了?情况怎么样?” “没有谈什么。”我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他嘴巴里的伤口都裂了,肯定说了不少话,怎么会没有谈什么?”繁爸爸兴奋地说:“不方便告诉爸爸也没有关系,爸爸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很稳定了?” “很稳定了。”我说:“他挺清醒的。” 繁爸爸满足地点了点头:“不过你怎么能让他说这么多话呢?明知道他嘴巴里缝了线。” “对不起。”我说。 繁爸爸瞅瞅我,笑得有些尴尬:“你不要误会,虽然按道理是他来看你,因为你伤得比他重,但毕竟还是要绑着他。不是爸爸不关心你的病情,我每天都有问医生,一直都知道你的伤口愈合得很好。” “我知道。”他也是总带着伤来看我,所以我根本就没想到这个方向:“谢谢您。” 他还真是个敏感的老头子:“怎么突然这么见外?” “不是见外,只是我有点累。”我说:“爸爸,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呀?” “韩夫人上次说,会安排我们离婚。”我总觉得他们并没有在办这件事:“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个啊。”繁爸爸笑着说:“如果音音的病可以好起来,你就不要离婚了嘛,一家人幸福得生活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爸爸觉得可以先等等。” “您说得他好,是什么意思?”我问:“是两个人格都在,都保留下来,还是只有第一人格自己?” “最好是只有第一人格自己,但实在不行,就只能先把他们两个稳定下来。”繁爸爸说:“日后再慢慢想办法。” 第142章 她有多害怕 “哦。”我问:“爸爸,如果他没有这个病,你会愿意让我跟他过一辈子吗?” 他一愣,转着眼珠,戒备地问:“这是什么话?” “您不会希望他娶一个自己喜欢,家室也好的女人吗?”我说:“我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如果他没有这个病,您不会希望他跟我在一起吧?” “傻孩子,这种假设根本就不会成立。如果他没有这个病,他早几年就结婚了。”繁爸爸皱着眉头说:“他的婚姻,爸爸怎么可以干涉?而且他喜欢你呀。” 呵呵,全都是睁眼说瞎话的人。 想起他前些天对我讲过的那番大道理,我甚至觉得,他也许早就知道繁音是有这些目的,才对我说什么“爱是爱,但爱的前面还挡着生死”。 我也不想藏着了:“我不想等他病好了,我想离婚。” “爸爸不同意。”这老家伙前脚说完后脚就打脸,可见有多虚伪。 “您刚刚还说他的婚姻您没法干涉。” “那你先告诉我爸爸,他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他不悦地问:“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是的话,我就叫医生不给他用止痛药,让他疼几天好让你消气。” “我明天就去申请。”我说:“我要跟他离婚。” “爸爸坚决不答应。”他看出我是动真格的了,也板起脸正色起来:“灵灵,要离婚也要等到他的情况好转,你们两个自己谈好。那是音音自己的决定,爸爸绝不干涉。但现在绝对不行。” “可是我现在就想离。”我觉得好累,可我只能谈判解决。 他靠到了椅背上,俨然已经失去耐心:“理由。” “我爱的是第二人格,促使我留下的也是因为第二人格。如果他好了,那我爱的人就不存在了,我完全不喜欢第一人格,不想跟他做夫妻。如果他只是情况稳定,那我还要被他强暴,被他欺负,也是在伤害我爱的人。所以我不想等了。”我说:“爸爸,我知道您是爱自己的孩子,可我也想好好地活下去,我想带着念念过正常人的生活。” “灵灵啊,”繁爸爸立刻就有话来辩我:“爸爸大概猜到他跟你说了什么了,肯定是一些绝情的话搞得你不开心。爸爸答应你,只要他一拆线,我就立刻问清他,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可你也要考虑,你可以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但念念不行。我和他妈妈当时那么答应你,只是因为那时音音的情况极不稳定,才说让你们暂时离婚,我们安排你的生活,保证你和孩子安全也过得好。但那也是因为当时你的态度很好,我以为你也明白,这样的分手只是暂时的。只要音音好了,你就再回来。但你刚刚的意思是,你就要从此跟他断了。那你可以走,但念念绝不能跟你走。别说音音的情况已经开始好了,就算他疯了,我们也有两个家族照顾她,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这么说我不能带她走?”对于他的态度,我也不是很意外:“那我会起诉的。” “起诉?”繁爸爸笑了一下,说:“孩子,我觉得你也不像是个完全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虽然查不清你的资料,但看你举止像是有专人教过的。那么你应该明白,繁家是一个每年都得处理恶性案件诉讼的家族,打一个抚养权官司完全没有难度。别做这种期待,爸爸的建议还是先不要离婚。” “繁音说我可以带走孩子。”我说:“您可以去问他。” “他?”繁爸爸笑了一声:“他可是个精神病患者。何况他忙着自己跟自己打架,糊涂得不行。孩子你不能带走,但你可以来看她。不让你带走只是因为繁家的孩子绝不能在外面养,因为会有仇家追杀你们。而你既然不打算跟音音复合,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出钱专程养着、照顾着你,那可不是小数。” 韩夫人果然说得一点没错,繁爸爸还真是个隐藏的杀手:“您觉得孩子可以没有母亲?” “普通孩子当然更需要母亲,但活命更重要,念念需要在庇护下安全得长大。”繁爸爸认真地说:“所以爸爸建议你认真考虑,至少暂时不要考虑离婚,等音音好了,你们两个自己谈。” “您不久之前还对我说您后悔给他找继母。”我还想挣扎:“繁音也会娶别人的!” “你不离婚他要怎么去娶别人?”繁爸爸说:“何况就算他娶了,星星和念念也是跟在我身边的,根本不会跟他们接触。” 我彻底无言,又开始想哭。 繁爸爸又软下了表情:“不要哭啦……你倒是先跟爸爸说,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去之前还好好的,还想跟他谈,想帮助他。怎么回来就坚决要离婚了?” 我不想说。 因为我不知道,如果他不会向着我,我会不会更绝望?而他很可能不向着我,我身上这一枪怎么挨的?不就是因为他一直撺掇我,要我去送饭,我才会被攻击吗?如果也心疼我,怎么会舍得让我冒险? “哎呦,灵灵。”繁爸爸开始催促:“你是要急死爸爸吗?什么都不说,只哭有什么用呀?” 我还是不想说。 他催促了几句,又等了一会儿,见我还是不肯说,便站起身说:“算了,爸爸现在就去问他。” 他出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我并不指望他回来,而且很快就发生了让我不安的事情:念念没有来! 繁爸爸进来前是她的喝奶时间,平时她六点就会被抱回来,但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我连忙爬起来准备出去找,却发现门已经被上锁。 窗户上着锁,我也打不开。 我拿起电话,竟发现电话完全不通。 我居然被关在病房里了! 不行,我要冷静,我不能急。念念肯定在繁爸爸身边,那她至少没事,大不了我先不离婚,等繁音好了再让他自己去安排。 可是如果不是繁爸爸锁我呢?难道是念念出了什么事?她病了?丢了?她……没了? 不行!我不能咒她! 我六神无主地坐着,心里就像被掏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它黑漆漆空荡荡,几乎要让我发疯。 我真的好怕她出事,因为我只剩她了…… 如果连她也没了,我就不要再活了。 但我的理智又明白自己必须克制这种焦虑,免得事情还没搞清就变成疯子。所以我想了个好办法,桌边有一只杯子,我摔碎了它,拿着玻璃残片划开手臂。丝丝的痛感传来,我感到自己清醒了一些。 我就这样等了整整一夜,直等到第二天傍晚。期间有人给我送了饭,但因为饭只送到外间,而我在里间无法听到开门声而错过了好机会。我当然睡不着,只能坐在病床上不停地划自己。等得越久,我就越惶恐,越不安,越惊惧。越要不停得划开自己的皮肉,利用疼痛保持清醒。 突然,一个声音传过来:“你在干什么!” 我循声望去,竟然是繁音。 他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看着我,身旁站着着保镖。 我也顾不得他危险了,连忙跑过去,推开保镖抓住他的衣襟,还没来得及开口,手腕就被他握住,他先于我开了口:“我收回昨天的话,那都是骗……” 谁有工夫听这个?我打断他:“念念呢?” 他一愣。 “你们为什么关着我?念念呢?”我攥紧了他的衣服,问:“她是不是出事了?” 繁音依然没回答,繁爸爸从他身后钻了出来,语速极快地说:“念念没事,灵灵你别担心。我马上就让乳母抱她过来!你先跟音音聊一下……” “爸!”繁音扭头瞪起眼睛:“你在干嘛?” “她坚持要跟你离婚,我说要她等等,等你好点再谈她也不肯,那我当然怕她抱着孩子跑了。万一跑出去出点什么事谁能负责?”繁爸爸板起脸:“你赶快跟她道歉,只要你们两个赶快和好,我就把念念送回来。” 我正要开口说我可以不用他道歉,我不离了,繁音就抢先开了口:“现在就把她抱来!” “不行!”繁爸爸瞪起眼睛:“不道歉就回去继续绑着!” “她才四个月,你就不让她跟自己妈妈在一起,让她跟陌生人呆一夜?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繁音吼道:“她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 繁爸爸脸色有些难看,但没有说话。 我连忙说:“爸爸,我不用他道歉,你说的我都答应,你让我见见她……” 繁爸爸没有理我,摘了眼镜,擦了擦眼睛,对外面说:“抱她进来。” 念念终于被抱进来了,我连忙接过来。她正睡着,虽然脸被擦过了,但眼睛有点肿,肯定哭了好久。 四个月的孩子其实还觉得自己还在妈妈的肚子里,见不到妈妈就会害怕得很。我搂紧她,忍不住哭,朦胧中看到一只手朝我伸过来,我连忙退后,一直退到后背上的伤口被一个硬物撞得剧痛,才发觉我是退到了柜子边。 第143章 说服 抬头发现繁音在离我四五米的地方站着,医生站在门口。 “过来。”繁音说:“让医生给你处理伤口。” 我才不过去,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昨天的话都是故意气你的,原因是我觉得你完全不爱我,你心里只有他。”他说谎说得面不改色:“我不会杀你,也不用离婚。我会好好对你和念念。别生气了。” 我忙问:“你现在清醒吗?” “清醒。”他伸出手,说:“过来,别让念念闻到血腥味。” “那你能告诉你爸爸,昨天你跟我谈了什么条件吗?”我说:“你说我可以带着孩子离婚走的。”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你爸爸说要我等你清醒,否则他就要抢走念念。”我问:“你能现在就告诉他吗?” 繁音没吭声,转身往出走。 我连忙叫他:“繁音!” 他站住脚步,扭头看了我一眼,说:“下次再说吧,你先冷静冷静。”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出入都受到了限制,但幸好念念在我身边。每天喂奶是最痛苦的时刻,因为我得看着念念在比我更强壮的乳母怀里,时刻担心一不留神她就被抱走。 这天,繁爸爸来病房。 他瘦了不少,神色也萎靡,脸上挂着黑眼圈。 此时念念正在睡觉,我连忙看紧她。虽然理智知道他轻易不能把孩子夺走,但我的感情还是放不下心。 繁爸爸坐下之后,也没像以前那样总把眼睛盯着念念,而是说:“上次是爸爸对不起你。” 我不想原谅他,因为上次的事给我的伤害太深了。而我一直认为,当对方做了在我看来不可原谅的事,就不要强迫自己去原谅了。 我的沉默使得气氛也陷入沉默,直到繁爸爸再度开口:“上次之所以那么决定,只是因为当我去见音音时,事情还没问明白,他就已经开始紊乱。音音没办法亲自过来,我也看出你的情绪很不稳定,很怕因为你年纪小,会在冲动之下带着念念逃走,念念在我们手里,至少能暂时牵住你。” 我还是不想说话。 “伤害了你的感情我很抱歉。”繁爸爸说:“但爸爸希望你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换做你还能怎么做?” 我问:“他最近稳定了吗?” “前几天稳定了点,但昨天晚上又不对劲了。”繁爸爸叹了口气,说:“本来还想再观察几天就让他来跟你谈。” “他把事情告诉您了吗?”虽然我这么问,但我完全不抱希望。繁音那天的话,从内容到语气,都很明显是被繁爸爸逼的,听着就假。我也认真地思考过他说的那些“事实”,逻辑上是可以解释的,这意味着它九成九是真的。 “他没有告诉,但你谈之前,我派人放了一个录音笔进去。”繁爸爸干笑着说:“毕竟音音的脑子是这样,你又这么小,我怕你们处理不好,没有要偷听秘密的意思。” 我没说话。 繁爸爸有些尴尬地低了低头,说:“按道理说,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我再替他说好话就实在太自私了。虽然有威胁你的能力,但音音说得对,小孩子不能离开妈妈,音音自己就是个例子。但话虽这样说,爸爸还是建议你先不要离婚。” 我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繁爸爸异常大方地说:“离了婚你们两个都不能幸福。” 我不由笑了一声。 这段婚姻已经变这样,还有什么会比现在更不幸福?就算交往一个平凡的男人,或自己过完下半生,也好过这样担惊受怕,还牵连孩子。 对于我的失礼,繁爸爸也没生气,只说:“我知道你觉得我的话可笑,但这恰恰是最现实的考虑。你们一旦离婚,繁家肯定会付赡养费,但必然不会多到同现在一样,因为音音还要再婚,再婚的对象也必然不再会是一个你这样的女孩子,给你多了,那边必然有微词,而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音音又已经是再婚,必然不能再让她和她的家族不开心。所以,赡养费和抚养费只会是一个你跟孩子都能好好生活的数字,但生活标准肯定要降低许多档次。更何况,安全的住所、佣人、司机保镖等等,都不是只有钱就养得起的。何况念念从出生之日起,就有必须要有的生活标准,她不是普通人的孩子,她的姓氏就注定她比一般孩子更容易遭到绑架和复仇。而且孩子会慢慢长大,你会慢慢发现,星星有的比念念更多,音音再婚,又生了其他的孩子,而念念长期在你身边,跟他以及我们的感情越来越生疏,到时难免厚此薄彼。或许这些对你来说不是问题,但对念念呢?虚荣也是人性的一部分,更何况这些原本就应该是属于它的。何况,赡养费只付到你再婚前,而你再婚的对象,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收入恐怕连赡养费的一半都达不到。” 我一张口,他就立刻说:“我只当这些你都能够克服。” “那接下来还有不能克服的,如果你再婚,你要选什么样的男人?他可能对念念好吗?如果他其实是个色狼,念念会不会受委屈或者他起初不错,但后来在无意间发现念念的身份,对他来说,念念就是一个金库,他会不取么?这些都是一旦发生就不会有回头路的事。”他说:“另外,音音一旦再婚,念念恐怕就很难平安长大了。再婚对象只要稍微有些权势,就必然会提前为自己的孩子铲除异己,星星已经这么大了,没几年就可以接家里的工作,她的地位很安全,但念念呢?对方一旦动手,那绝对是防不胜防的。即便你发现告诉音音,枕边风吹吹,加上音音本来就对念念没什么感情,一拖延,念念恐怕就没命了。” 他的话说得我毛骨悚然,因为这些事虽然都是小概率事件,但它都有发生的可能性,而且一旦发生,都会无可挽回。 我沉默不语,繁爸爸再进一步说:“但如果你留在这里,首先就获得了我们家和他妈妈那边的感激,毕竟音音这样欺负你,而你对他实在不错,我们真的从内心感激。现在你跟我们也越来越像一家人,比你再跟别的家人再建立感情要容易得多。接下来你只要照顾好念念,喜欢孩子也可以再生,反正咱们不比寻常人家,不想见音音完全可以不见,可有这一纸婚约在,你就是音音身边最近的那个,他的一切,你都有一半,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古代,但音音的妻子的位置,还是相当于皇后,她享受的生活标准和权力绝对大于前妻和情妇。比如说,如果他再去鬼混,你就有权利跟爸爸说,把那些女人和小杂种处理掉,确保自己的孩子得到最大化的利益,不用被动挨打。再说得难听一点,音音已经自杀了很多次,我看不住他,也已经无数次地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他哪天突然没了,我恐怕也不会觉得太意外。如果那事真的发生,你自己考虑,是前妻更安全、享有的利益更多,还是他的遗孀?何况星星也喜欢你,她没有妈妈,以后就像你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我还想张口,繁爸爸却又把我堵了回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想法是很封建,但你得明白,咱们家族和你自身的情况就是如此。有些事在道理上是错的,但在实际操作中只能将错就错,才能保证损失降到最低。当然,这些话只是爸爸的建议,我认为你虽然年纪小,但你已经做母亲了,身上负担着孩子的责任,这次又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选择,对我们来说,爸爸依然认为音音对你有感情,你也喜欢他,否则没必要这么伤心,现实的考虑是,我们都看得出,你不是个奸猾的孩子,有韧性,以后如果有意外,好好培养是可以成事的,而且你肯定会对星星好。所以爸爸才对你啰嗦这么多,希望你可以慎重考虑。只要你答应不离婚,日后的很多事都是可以商量的。” 我当场没有表态,因为我的脑子被他说得很乱。 我这个人有一点很不好,就是在孩子的问题上,我没有一点闯劲儿。可能是因为我毕竟不幸,所以就很希望念念的生活是幸福的,甚至是完美的。我希望我在小时候所期待的一切,她都要有,幸福的家、充裕的物质、绝对的安全、以及温暖和快乐……她通通都有。我甚至期待得近乎偏执。 所以繁爸爸以这个来做切入点说服我,的确让我动摇得不得了。如果我选错了,念念轻则不幸,重则弄丢了命。我不能这样,我必须要慎重,再三地慎重。我甚至觉得,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受苦根本就不是重点,拿我的命去换都是可以的。 我也不知这想法是对念念的无私,还是对她的自私。 我考虑了几天,依然拿不定主意。一周之后,韩夫人来了。 第144章 一把坏牌 她进门先闲聊了几句,逗了逗念念,很久后才进入正题:“事情我都知道了,繁盛说他跟你谈过,但我猜他肯定是劝你不要离婚。” 我点头:“您也是来劝的吗?” “不是。”她说:“我劝你离婚。音音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何况在你心里,他并不是你当初选择的男人。他那样对待过你,即便你当时觉得可以忍耐,心里却总是会惦记着。” 我点头:“但爸爸说得也有道理。” “这就是我今天见你想说的。”她叹了口气,说:“他说得岂止是有道理,它根本就是你现在唯一的选择。” 我没说话。 “虽然他是我儿子,但我还得说一句,跟繁家人离婚不是一条路,而是一条钢丝。以我对音音的了解,离了以后,你非但没得清净,还得有一大堆麻烦。”她说:“每走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都得用尽心机,而且越往下走,牵连就越多,风险就越大,就算你赢了,也会失去所有。” 我问:“您后悔离婚吗?” “不后悔。”她说:“但这条钢丝只有我能走,而且我有几次都差点摔死。” “那……”我观察着她的表情,问:“我能不能问,为什么只有您能走?” “我有钱,有家,有爱人。”她干脆地回答:“我早就做好了壮士断腕的准备,但这些你都没有。” 的确,她所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就连心理准备,我也完全没有做好。 “看来您也是支持不离婚的。”我稍微有点失望,因为她此前一直都是支持我离婚的态度。 “当初我决定离婚的时候,手里有一把不好不坏的牌,很快又拿到了好牌,但还是打得一塌糊涂。现在你一手坏牌,如果没有在短期内找到富可敌国的亲生父母,连不输不赢都做不到。”她说:“我只支持你想好,权衡好,不要为了绝对会输的事冒险。” 我点了点头:“我会考虑。” 她望着我沉默了许久,说:“如果坚持想离婚,我可以帮你的忙。赡养费繁家给过之后,我会再给。以后生活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但我只有一个要求,离了就别再复婚,我不喜欢帮助拿我逗乐的人。” “这……”我问:“您为什么突然这么决定?” “我担心这对你来说真的是个苦海,那我愿意救你。”她再次强调:“但不支持所有不谨慎的决定,一旦考虑好决离,就不要回头。” “嗯。”我说:“我会考虑。” 她对我微微地笑了一下:“随时找我。” 我点头。 之后韩夫人和我一同聊了一会儿念念,她这次给念念带了礼物,是一个小兔子图案的金镶玉的坠子,显然价值不菲。她说她是在拍卖会看到的,觉得小兔子蛮可爱就买了。 她逗留了两个小时便要离开,准备起身时又被我叫住:“您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知道。”她似乎并不意外。 “您觉得……”我也只能问她,因为她虽然有些刚愎,但好在不说谎:“那是真的吗?” “应该是。”她温柔的目光就像在看自己的女儿:“但我觉得不全是。” “为什么?” “你还活着。” 这段日子,我尽量让自己静下心来。繁爸爸和韩夫人的意见基本是一致的,我能参考的长辈,也只有他们两个。当然了,他们是繁音的父母,肯定要向着繁音多些,但他们也是念念的家人,疼她不是假的,肯定也要替她考虑。 但只要一想到这些日子的种种,念念不安的样子,以及繁音的那番话,我就不由自主地偏向了离婚的那边。 最近我总是在想:听到那番话后,我几乎没有太多意外,只是觉得伤心,就像被人捅了,疼得不行,却并不觉得太诧异。也许我的潜意识早就已经猜到这个后果,只是它太可怕,我连一丝也不想让它冒出来。 可现在它真的到来了,这意味着,我个人已经无法再跟繁音走下去,但我愿意为了念念去勉强我自己,反正念念过得好才是我更期待的。何况就算离婚,我带着念念,也不见得还会再遇到所谓真爱。我看人的眼光如此糟糕,朋友爱人没有一个没有伤害过我,再遇到好人的概率几乎是零。当然,我还可以选择舍弃念念,但那样念念就和星星一样了,我又没死,当然要照顾她。 这个发现虽然很悲哀,但就像繁爸爸和韩夫人所说的,谁让我没有一把好牌?谁让我扛不住离婚后的风雨? 想起这些,我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后悔生念念。哦,不对,我最该后悔的,是明知道对方是个精神病,还对他抱有希望,竟没有在第一时间止损离开。 显然现在的困局,就是我为自己之前的愚蠢所付出的代价。 直到出院,我也没有对繁爸爸和韩夫人表态,但没有表态就是默认,因此他们两个也没有提。 我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出院时念念已经能坐着了。最近一直待在医院,倒是让她养成了不怕医生的好习惯,不仅不怕,还对医生护士眉开眼笑的,看来以后打针不会很困难。 我出院这天,繁爸爸的日期还没到,但他坚持陪我一起出了院。我在车上问起繁音,繁爸爸说:“他跟他妈妈去北非了。” “他们一起走的?” “放心吧,还有不少人呢。”繁爸爸兴奋地说:“他两个月没有犯了,上星期才出院,一直跟在他妈妈身边准备接工作,也没有找女人。” “哦。”我倒是希望他去找,而我就住在繁爸爸这里,上课并且照顾念念,这样也跟离婚差不多,还很安全。 “上次谈过之后,他就很少对我发脾气了。”繁爸爸拉着念念的小手,开心且温柔地说:“还去看了星星,给她买了礼物,说等他的病彻底好了,就把她接到身边一起住。” 我问:“医生怎么说?” “检查说他精神稳定,但以往也是这个结果,他还没有想起来在继母身边的事。”繁爸爸乐观地说:“但就算第二人格没有消失,至少也稳定下来了。” “这样挺好的。” “庆幸自己没离婚吧?”繁爸爸笑道:“那个女人最近肯定也在跟他聊,他很听她的话,肯定会对你好一些的。就算不能,也肯定不会再欺负你。” 我点头:“那他接下来住在哪里?” “先在那个女人家待一阵子,然后就搬回自己家。”繁爸爸想得还是很周全:“你这两年都待在我这里,待腻了就到那个女人家去,实在不行就到新加坡去看费费。咱们这次观察他两年,你放心,爸爸会帮你监督他,不准他胡搞。” 呵呵,两年没女人? 繁音那种种马会肯?打死我也不信。 不过,接下来直到念念过周岁,也确实一次都没有见过繁音,他也没有联络过我。而念念越来越顽皮了,整天忙得我团团转,繁爸爸说她才一岁,等两岁就会气得人头疼。 繁星也被接回来了,但念念现在只会爬,也只能嗷嗷地叫唤几声。这让繁星很着急,每天都在试图让念念说话,教她走路,天天催着我们问她什么时候才能跟念念一起玩。 我觉得再过半年就可以了,但那时的念念肯定很讨人嫌。 在这期间,我也收到过繁音的消息,全都来自于繁爸爸。他一直拍胸脯保证繁音最近只上班,没有去嫖也没有去搞一夜情,连酒都没喝,烟也抽得少多了,听着就不真实。 说起烟,我才想起大麻的事,问繁爸爸,但他支支吾吾地带走了话题,我也就没再问。 见繁音,是不得已的事,因为念念要过周岁。 其实这几个月家里总是会来人,仅费先生就来了四五次。他很喜欢念念,繁爸爸还总火上浇油地挖苦人家,每次都被瞪。 对此我也问过繁爸爸,不明白他的心态。他是这样解释的:“当年我就总跟他说,生孩子要趁早,有老婆就让老婆生,没老婆就让情妇生,总之要生。但他不听,他还嘲笑我,说我只管生不管养。但是你看,现在他们家怀信连女人都还没碰过,我家音音已经是两个女儿的爹了。” “但您这样揶揄他,他会难过吧?”我说:“毕竟人家大老远来看你。” “因为爸爸身体不好嘛,还要拖着老寒腿照料两个孙女,他年纪比我小点,腿脚利索着呢。”繁爸爸笑嘻嘻地说:“何况我们老年人也没什么乐趣了,就简单地进行一下无伤大雅的攀比嘛。如果他真的难过,根本就不会三天两头跑来。” 这次刚聊完没三天,费先生就又来了。 新加坡路途遥远,算算时间,他是刚回去就又赶来了。 繁爸爸提前接到了电话,显得十分自信,说:“猜猜看,他这次是为了什么事?” “猜对有奖吗?” “奖励两万块。”他老奸地说:“但如果猜错了,你就得给爸爸两万块。” “我又没有两万块。” “从零花钱里扣。”他问:“赌一把不?” 第145章 麻烦事 “赌一把。”反正我的零用钱也用不完,陪他逗逗乐:“我猜他是来让你说媒的。” “哟!”繁爸爸叫了起来:“你是不是跟怀信通话了?作弊可没有钱拿!” “不是。”我给他分析:“他前几天刚来过咱们家,可以排除是来看你。他从来都没有跟你聊过生意,可以排除是来办生意的事。音音跟盛家的矛盾已经好几年了,他一直没说话,那就不会这么急地跑来说。而且费叔叔不是会突然这么着急的人,那事情一定是突发的。如果是生意的突发事件,他大可以电话联络。如果是需要您替他安排疏通些什么关系,那您这周肯定会有行程安排,但您没有。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给儿子说媒。” 繁爸爸不服气:“给儿子说媒也不应该突然这么急呀!大可以晚点再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 “嘿。”繁爸爸摆出一脸“姜还是老的辣”的表情:“因为他昨天才知道!” “那也没必要这么急呀!” “可他儿子闹着跟盛家退婚呢!”繁爸爸好不容易逮住个八卦的契机,兴奋得两眼放光:“费费上次跟我提了一下盛家,希望我安排一下,该合作还要继续合作,差价他来补。所以费费一回去我就派人跟盛家联络,但他们不肯出来了。你算算时间,费费前几天来的时候还在要求我安排,这证明费费还不知道。但盛家突然就不要钱了,这证明关系突然破裂了。然后费费现在就要来,嘿嘿嘿。” “您怎么这么高兴?”我问:“这不是麻烦事吗?” “是麻烦,但麻烦是那个女人的。”繁爸爸近来一直心情很好:“虽说小怀信必然会受伤,但那个女人知道自己的女儿被怀信惦记着,感觉也必然不好。” “噢。”他心眼真坏。我问:“那我的两万块什么时候到账?” “加在零花钱里。”繁爸爸坏笑着说:“你这孩子还挺聪明的。” “你如果许诺四万,我还可以更聪明。” 中午讨论过,下午我跟司机一起去接费先生,到机场门时,另一台车开过来,竟然是繁音。 他依然穿得很光鲜,但似乎心事重重,并没有看到我。 我猜他肯定也是接费先生,便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仅看身影,能感觉到他瘦了很多,但还算有精神,走路依旧那么快。最让我震撼的是,我竟然还能认得出他。要知道这段日子,不看他的照片,我根本就想不起他的脸。 我一路跟着繁音进去,就快到通道口时,他突然站住脚步,转过了身。 我也连忙停住,望着他,不想开口跟他说第一句话。 他就这样定定地望着我,许久,开口说:“过来。” 说完继续转身往前走。 我跟上去,问:“你也是来接费先生?” “嗯。” 他一边应声,一边用手握住了我的手。 有点硌手,我低头一看,发现他的无名指上多了一颗婚戒,是我们结婚时的那颗银戒指,属于小甜甜的。 我正想挣脱,已经看到了费先生和随从的身影。 小怀信不在,说实话我真想见他,然后也稍微揶揄他一下,表情肯定很好玩。 打过招呼后,我们一起上了车,直抵繁爸爸家。 一进门,繁星就立刻扑进繁音怀里,他似乎很不习惯,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对费爷爷问好。” “费爷爷好!”繁星龇着牙说。 费先生朝她笑了一下,还没开口,念念已经爬过去攥住了他的裤腿。他俩前几天刚见过,所以念念还记得他。 繁音过去将她抱了起来,繁爸爸一路引着我们去茶室。 坐下后,自然是先聊了些与主题无关的寒暄。直到繁星坐不住了,想去玩,繁爸爸才招呼佣人让他们领繁星和念念一起去。但繁音并不放手:“她饿了。”他正用小勺挖着糕点喂她吃。 我说:“会有人喂她的。” 繁音还是没理我,念念这家伙现在很坏,比如现在,她发现繁音没理我后,很得意地朝我挥她的小爪子。 幸好念念目前还不是个人来疯的家伙,所以费先生开始说话:“我今天来,是因为昨天家里发生了一件麻烦事。” 繁爸爸还假装不知道:“家里怎么了?” “是怀信,他闹着要取消和盛家的婚约。”费先生表现得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他喜欢妞妞。” “哎呦,这可是大事。”繁爸爸还在装:“你没跟他说吗?他们家的基金会不跟道上合作,你手里才漂白了多少?” “我希望他们可以考虑。”费先生说:“毕竟我的生意只在枪支合法的国家做。” “她不认这个,她老公那个圣母基金会也不认。”繁爸爸说:“我看还是算了吧,劝劝孩子。就算不喜欢盛小姐,也可以换一位。” “怀信说他只喜欢她。”费先生的语气很小心:“我想成全他。” “费叔叔。”繁音开了口:“这件事我妈妈和舅舅绝不可能妥协,基金会这几年才刚刚稳定,一旦牵涉到道上,就会立刻失去大部分援助,以它的消耗,用不了多久就得宣布破产。” 费先生沉默了许久,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我可以漂白。” “漂白要多少年那?”繁爸爸说:“而且你家谁肯啊?这可是怀信的私事。何况即使你漂白成功,成功跟他家联姻,得益的也只有怀信自己。你家绝不会支持。” “那些事我可以慢慢安排,但最终一定会做到。”费先生说:“我现在只希望他们夫妇能尽量不阻止怀信和妞妞见面,怀信去过她家那么多次,但只见过她两次。” 费先生这么坚定,我们便无可奈何地沉默了一会儿,连念念都无奈地皱起了眉,那表情可爱极了,繁音可能也觉得挺好玩,低头在她的眉心亲了一下,她便抱住了他的脖子,张大了小嘴,这个馋猫,还想吃点心。 繁音一边喂她一边说:“难怪我妈妈要我今天来接您。” 费先生说:“我之前没有联络过她。” “表姨知道吧?”繁音说:“我妈妈今天要去hk开会,韩舅舅前天就去了中非。我妈妈让我代替她来见您,那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繁爸爸说:“那个女人一辈子油盐不进,怀信就算跟妞妞结婚,肯定也要受气的!” “他喜欢就够了。”费先生居然还在坚持。 这事就等于碰了个钉子,显然韩夫人已经躲了。难为费先生还带了很重的礼物,当然,繁爸爸全都收下了,说会帮他游说,但要他别抱希望。 吃过晚饭后,费先生说他还有事,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了。 但繁音没走,念念吃饭也是他喂的,且繁音对她的饭量完全没有概念,几次摸她的小肚子,怀疑她没饥饱。睡觉就必须得我哄了,繁爸爸都不行。 我哄着念念后,在桌球室看到了繁爸爸和繁音,他俩边打边聊天,还说费先生的事。我过去时,繁爸爸正让繁音试着去问问。繁音则说:“这事根本就没希望。我妈死都不会同意。” “先私下交往,不要公开。”繁爸爸说:“你得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态,将来你女儿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你也得给她俩买一块去。” 繁音勾了勾嘴角,一边俯下身瞄准,一边说:“要月亮跟要妞妞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繁爸爸白了他一眼,扭头笑着朝我招手:“过来,灵灵!” 我过去问:“干嘛呀?” “会不会打?会就陪他打两盘,爸爸这老腰不行了,得歇歇。”繁爸爸一边说,一边把球杆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但繁爸爸还没走,问我:“灵灵今天有没有觉得很感动呀?” “您是说费先生吗?” “对呀,可怜天下父母心嘛。”繁爸爸说:“音音怕他妈妈,你去跟她说一下怎么样?” “我?”我直觉这是个圈套:“她不会骂我吗?” 繁音居然又入袋了,所以他还在打:“会比骂我轻一点。” “但韩夫人以前就觉得我蠢,我再插手这种事,她对我就更没好感了。”我说:“我才不去。” 繁爸爸开始游说我:“你只负责陈述事实,只说你知道这件事就够了。” “那音音为什么不说?”我说:“音音也知道事实,他却没有说。而我却在他没说的情况主动跑去说了。韩夫人肯定觉得,这个苏灵雨真傻,就算要说,也是我儿子先告诉我,她自己也不看着点,不明白也不知道问。” 繁爸爸立即哈哈大笑:“学得还真像!” 繁音也勾起了嘴角,推杆时手一颤,蓝球停在了洞口。 我举起球杆,说:“是我我也这么想,所以我不去。” 没人吭声,那我打球。 打进去五个了,还是没人吭声。 我禁不住抬起头,繁音就在我对面,拄着球杆,若有所思地说:“念念月底生日,得做满月酒。” “所以呢?” “去说。”繁音面无表情地说:“否则不准出席。” 第146章 圈套 好诱惑,我有点动心。 如果韩夫人骂我,那我就可以这么解释。那韩夫人一定会理解的。 我问:“那我要怎么说?” “实话实说,费费昨天的态度就是他的极限了。”繁爸爸说:“他们家绝不可能立刻漂白,但费费不说谎的,他肯定会尽力的。” “哦……”我问:“如果她骂我怎么办?” “忍一忍就过去了。”繁爸爸说:“你可千万不要把我和音音供出来,她会提着刀来杀我的,音音也免不了会遭到毒打。” 我纳闷起来:“她为什么坚决不同意呀?只是因为黑帮吗?那他们可以先隐婚嘛,而且怀信才这么小,等他长大时,费叔叔搞不好已经合法化了。而且照费叔叔的意思,他现在也不是非法的。” “虽然不是,但他也是卖枪的,算是助纣为虐。”繁爸爸解释道:“而且不全是因为这个,还因为费先生离过婚,他个性比较强势,所以对女人不是很温柔。” 哟,这两个家伙果然是害我送死。 幸好我提前问了! “他家暴?” “也不是嘛!”繁爸爸说:“只是不温柔,他比较挑剔而已。” 挑剔? 挑剔也很可恶啊!繁音就整天鄙视我讽刺我,我虽然没说什么但也很伤心的!只是因为他有比讽刺更过分的事,我才没有不停地计较这个给自己找罪受。 我说:“我还是不去说了。” “怎么又突然不去了?”繁爸爸皱起眉:“费费挑剔,又不意味着怀信也挑剔,你怎么能用有色眼光看人呢?” 我盯着他的眼睛问:“那您实话对我说,费叔叔有没有家暴过?” “没有啦!” “我不去。”我说:“您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繁爸爸炸毛了:“没有就是没有,爱去不去!音音去!” 繁音已经趁着我们争执默默地进了好几个球,此时头也没抬:“不去。” “为什么呀!”繁爸爸近乎焦虑:“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人家平时对你们那么好,关键时刻一个也用不上!” 我说:“那您必须要对我们说实话呀!这样我心里才有底呀!信息都不对称谈什么谈?” 繁音瞟了我一眼,道:“你去挨顿骂就够了,这事绝成不了。” “音音啊!”繁爸爸更暴躁:“人家可是你教父,从小就疼你!” “那是我亲妹妹。”繁音剜了他一眼:“怎么能让她跳火坑?” “那怎么能算火坑呢!”繁爸爸说:“费费肯定会对她好的,就算怀信不好,费费也肯定会管住他不让他胡来的!” 繁音冷笑一声:“你管住我了?” “这不是……” “你只把费叔叔的态度带过去。”繁音对我说:“如果我妈妈问你为什么对她说那些,你就说,因为费叔叔对你不错,你有点同情他。多了不要说,她骂你就别说话,说完就让你去。” “哦。” “音!音!”繁爸爸大吼一声。 “睡觉去了。”繁音扔了球杆,转身出去了。 我正想跟上,繁爸爸立刻扯住我:“灵灵!” “怎么啦?”我也觉得不说得好。 “我跟你讲,”繁爸爸把我扯到了沙发上,说:“费费的确对他现在的妻子动过手,但这点爸爸可以解释。你也跟怀信相处过,肯定明白他不是个坏孩子,也肯定不会欺负妞妞。费费不止一次在咱们家困难的时候帮咱们,而这事如果是我提,那女人肯定觉得我憋着什么坏,音音更是站在他妈那边。但你看费费今天的样子多可怜,帮着认真说一说,她对你的意见肯定会听。” 我说:“那您得客观地把两边的情况都跟我说说。” “好好好。”繁爸爸这一讲就讲到了半夜,听得我挺同情费先生和怀信。天微微亮时,繁爸爸终于说了结束语:“所以你看,他们家绝不是坏人,疼她还来不及,绝对不会欺负妞妞的!” “哦。”我说:“我会尽量跟她谈,但如果她依然不答应,那我就没办法了。” “只要你尽力就好,”繁爸爸开心地说:“尽力就好,哈!” 我回了卧室,看到两个女佣站在门口。我惊愕极了:“你们在做什么?” “先生让我们出来。”其中一个说:“但在里面留了一个人。” 我连忙进去,见床边站着一个女佣,朝我迎了过来。 床上开着小灯,繁音搂着念念,他并没有睡,而是望着她,用手摸着她的脸颊和下巴。 我连忙跑过去,握住他的手,他僵了一下,抬起了眼皮。 我松开手,把念念抱进我怀里,问:“你在干嘛?” 繁音挥手遣走女佣,翻身躺到了另一边,打着哈欠问:“睡前故事听完了?” “嗯。” “决定拼死帮忙了?” “只是说说。” 繁音冷笑一声:“那可不是你妈。” “你什么意思?” 他没吭声。 我便转过身,把念念放到我怀里,悄悄地检查了一下她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针眼,体温也正常。她被我折腾醒了,扁着嘴巴想哭,我连忙轻轻地拍她,她才安静下来。 繁音在,我当然睡不着,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心里有点烦。 突然,身后贴上了一具热热的躯体。 我向前蹭了蹭,但他的手臂已经圈住了我的腰。 我想出声,嘴又被按住。 我觉得害怕,还有点恶心,但我不敢推开他,便竭力地忍耐。 直到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手掌松开了我的嘴。 我趁机呼吸,感觉他的头贴到了我的后颈上。 我僵硬着,忽然听到他的声音:“我好久没碰女人了。” 我说:“你可以去找外面的。” 他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捏着我的手臂,声音有些喑哑:“还在生气?” 我没说话。 “想嫁蒲蓝?”他突然问。 我僵硬起来。 也对,苏悛对我说时,是在繁音家的老宅。他们家人喜欢在家里所有地方放监控,被听到也不稀奇。 但我并不想主动戳破它。 “可惜你没机会了。”他一边说一边动作,羞辱的意思非常明白:“蠢猪。” 我握住他的手腕,试图扯开,自己的手却被他反握住,他用牙齿咬住了我的嘴唇。我动弹不了,也说不了话,只能拼命地忍。 忍了很久,他总算解脱了我。我连忙穿上衣服,抱起念念,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繁音的声音:“回来。” 我说:“我去把念念送到你爸爸的房间。” “回来。”他重复:“别让我再重复。” 我转过身,看着床上模糊的身影,说:“你知不知道你发疯之前对念念做过什么?如果你现在再发疯,我可打不过你。不想她出事就让我送她过去。” “需要的时候会告诉你。”他说:“放心,那个白痴最近不会出来。”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感觉。”他的声音中有笑意:“看来你相信了。” “相信什么?” “相信他……”他故意拖长调:“才是那个想让念念去死的恶魔。” “我不相信。”我说:“但我还是要送念念到你爸爸那里!” “送去可就没法反悔了。”繁音说:“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 我愣了一下,没听懂。 “这件事最好照我说得谈,现在你也最好把念念留在这里。”繁音的语气正经起来:“否则别哭。” “那你先解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繁音说:“做事要动脑子,那不是你爸,也不是你妈,但我是你亲老公。” 我的亲老公是小甜甜,他只是个借壳生蛋的贱人。 我权衡了一会儿,如果把念念留在这里,繁音发疯起来绝对会出事,很可能让念念小命不保。但听繁音的语气,我好像是入了一个什么圈套。我暂时想不到是什么圈套,但就算繁爸爸算计我,也不会把念念怎么样。 所以我没搭理繁音,把念念送去了。可大概是因为我们说话太吵了,念念醒来哭了,我哄了好久她才睡着。 再回去时,繁音依然醒着,看傻子似的瞄我。 我躺回去,他便贴了过来,倒是没对我做什么,但还是让我别扭了很久,辗转了许久才睡着。 被电话铃声叫醒时,是早晨。 电话是繁爸爸打来的,他说韩夫人每天这个时候必然在,要我去找她。他连登门的借口都帮我想好了,就说商讨念念周岁在那办,他愿意让她们家安排。 我想带上念念,无奈今天下雨,念念上次病得那么重,我不敢再嘚瑟她,虽然一路上都很不安,但孩子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我也就竭力说服自己了。 韩夫人果然在。如果她真的去了hk,那现在她绝对回不来,但韩先生是真的不在,他们的女儿也一早就去学校了。因为我来的时候她正在吃早餐,她便让我先吃了饭。我把借口说了,她立刻就扬起眉梢,问:“繁盛让你来干什么?” “主要是说这件事。”我还有点不敢开口。 “次要呢?” “次要是……”我鼓起勇气,说:“昨天费叔叔来了,说怀信喜欢妞妞,闹着要跟盛家退婚。而且他很诚恳,说他愿意漂白,也说怀信是个好孩子,您还是他的教母,也了解他。” 第147章 别再来找我 韩夫人盯着我看了几秒,说:“我知道了。” 这态度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我问:“您会见他吗?” “不会。”她端着茶杯,回答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呢?”我继续冒死进谏:“以前的事毕竟都过去了,费叔叔又……” “灵雨。”她忽然打断我。 “嗯。” “没事就回去吧。”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说:“送客。” 管家朝我走过来。 我还有点不死心,又叫了一声:“韩夫人。” 她站住脚步,扭过头来看着我。 我问:“您这么讨厌他们,只是因为他们家是黑帮吗?” 她先是扭回头,管家便朝外伸手,示意我出去。 我坚持没有,过了大约半分钟,她转过了身,看着我说:“我没想到你回来,因为你正深受其害。所以我对你非常失望。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你痛苦的根源了,可你居然还建议我女儿也嫁进这种家族。” 原来如此,我说:“可怀信和音音的情况不一样。” “那不重要。”她反驳道:“重要的是那个家族于我们家是有伤害的,嫁给那个家族是高风险的。我女儿并不喜欢他,我有责任替她规避这些潜在风险。谁都没法预料将来的事,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判断几十年甚至几年之后,我们会不会变得一穷二白,到那时,我女儿的丈夫应该是能不遗余力帮助她的人,而不是冷落、暴力和落井下石。我需要的是,即使我们家突然破产,我女儿依然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不会被强迫离婚或是不离婚,不会因为能力不足而无法得到应有的权力。就像现在的你。而即便怀信是个好孩子,他的家族,和他父亲的个性,对我来说也是高风险的。” 我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另外。”她的目光严厉起来:“我不觉得你有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讨论这件事,她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利处理,而你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如果你是被费子霖的态度打动,那你最好明白,你不是我,我女儿也不是你女儿,善良者应该牺牲自己,不要为了自己的善良去牺牲别人。如果你是有其他想法,那更抱歉了,这件事激怒了我,请你走吧。” 我隐隐觉得不对劲:“如果是因为繁爸爸坚持要我试试呢?” “一定是他坚持要你试的。”她认真地说:“但你竟然做了,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不管你是经过怎样的思考决定跑来说服我,但结果是你做了。做这件事对你自己也百害而无一利,但你却依然做了,如果没有算计,那就是太蠢。两种都让人讨厌。” 我依然没说话。 她微微地皱起了眉,这姿态和繁音特别像:“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的确是同情费叔叔。”我说:“因为在我看来,他是个不错的人。” 韩夫人笑了一声,说:“你回去吧。” “对不起。”我说:“今天打扰您了。” “以后尽量别再找我。”她转身前说:“看到你就生气。” 从韩夫人家离开后,我想了很久。 韩夫人这番话虽然很有攻击力,但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 她说得没错,我既不是双方的长辈,也不了解双方,更加不是有能让人即使不情愿也勉强听下去身份的人,这样的我是不可能把这种媒说成功的。 在它永远无法成功的原则下,我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像现在一样得罪韩夫人。她显然把自己的女儿照顾得很好,从费叔叔的话里也可以判断她早有防备。 所以,这件事造成的唯一后果就是:她跟我的关系破裂了。 本来就不是我妈,而是精明的商人,她对我好肯定不只是感情,一定因着什么理由,而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对我很失望。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心里有些不安。 到家正好是中午,繁爸爸和繁音都坐在餐桌前等我。 我过去坐下,把事情汇报了一番。繁爸爸一脸凝重得听着,繁音则看着我,神秘地笑。 最后繁爸爸说:“看来这件事只能这样了,咱们也尽力了。” 吃过饭后,我说要去看念念,繁爸爸却说不急,要先单独跟我聊。 不安成了真,我忐忑不安得跟他来到了茶室。 他说:“我仔细地想了一下,觉得她的态度不对劲。” “不对劲?” “嗯。”他说:“真的坚持不要,肯定就会一口回绝,但她还跟你啰嗦了这么多,证明这个事还有点希望。” “您还要我去说?” “不用说服她同意他们在一起,只要说服她见费费一面,事成之后,一百万。”繁爸爸认真地说:“帮帮忙。” 我不想再参与了:“我能不答应吗?” “能。”繁爸爸故作纠结:“但接下来爸爸想带念念出去旅行,希望你能答应。” 我懵了:“您用她威胁我!” “这可谈不上,不能诬陷爸爸!”繁爸爸强调说:“只是有这个计划。孩子都一岁了,还没见过什么世面呢!” “那周岁呢?” “就是因为周岁呀!”繁爸爸说:“如果是咱们这边办,那个女人肯定不要来,因为她得躲着费费,如果是那个女人办,她肯定不给费费发请柬。费费是音音的教父,怎么可以不参加?” 我真是好纠结:“那为什么必须要我说呀?” “我根本就不能登她家的门,最近我也打给她了,但她根本就不接。这不,音音说了几句也被撵回来了,只剩你还能聊这事了。”繁爸爸叹了口气:“已经请了好多人找她说情了,一概不见。而且她的理论也没有错,那孩子还不喜欢怀信,因为她从小就限制他们接触。那别人的确没权利干扰。但那样的话,周岁就没法办了。爸爸就只能带念念去旅行了。” 他啰嗦的这一堆其实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如果我不办,或办不好这件事,就不准我见念念。 我跟他商量了半天,但这老头始终摇头,搞得我心烦意乱。 孩子在他身边倒是没事,我和梵音并没有离婚,那迟早得给我。虽然她还没断奶,但因为之前我住院太久已经没奶,她也就习惯了乳母的奶。但她睡觉是需要我的,白天也需要。 我没有想到解套的办法,决定先回房间去休息。进门时突然在沙发上看到一个人,我差点惊叫,才猛地想起繁音正在这边。 对,早晨繁音提醒过我,刚刚他也一直笑,好像故意看着我倒霉。就算我理解错了,那上次繁爸爸扣念念,也是繁音解得围。想到这里,我连忙过去坐下,说:“你是不是知道会这样?” 他扬了扬眉:“什么?” “爸爸把念念扣下了。”我说:“帮帮忙好不好?” 他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什么?” “不过脑子。”他靠了过来,盯着我的眼睛说:“上次就告诉过你,不要自以为是。你以为凭你就真的能把事情谈下来?” “我也觉得不能。”我说:“所以才求你帮忙把念念要回来。” 他笑了一声,靠回沙发背上:“晚了。” “念念肯定会想我的!” “不对自己的孩子负责。”他翻了个白眼:“怪得了谁?” “之前是你爸爸不停求我的。”我好烦躁:“你也没说什么,你们这样合伙算计我真的合适吗?” “我没说什么?”他眯起了眼睛:“你确定?里外不分,你怪谁?” “那是因为你有前科!”我吼了起来:“上次念念被折腾进医院时已经情况危急了!” 他瞟了瞟我我,没吭声。 我没想到繁音这次会是这种态度,心里就越来越急,在韩夫人那受得委屈就随着负面情绪越来越扩大,不由红了眼圈。 半晌,繁音的声音传来:“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不该跟你结婚生孩子。” 他又沉默了很久,说:“如果我说,我坚决不管,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没有计划?” “没有!” “傻。”他的语气充满鄙视:“还真以为这事是冲着你的?” 我懒得去想他的潜台词:“所以你就宁可看着你女儿受苦,念念现在这么小,胆子也小,离开我就吃不下睡不着。她本来不是这样的,但都是因为你之前总吓唬她,她才会这么可怜。我不管这事是冲着谁,但你是她爸爸,却在这里看笑话。” 如果他没站起身,我还打算继续絮叨下去,但繁音大概是烦了,站起身出了门。 我总不能对着空气絮叨,便更难过,越想这事越觉得他们全家在合伙那我开涮,心里难过极了,忍不住掉眼泪。 也不知哭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门响,我连忙看过去,是繁音。 他怀里抱着念念,她正醒着,长牙五爪地用手攥他的头发。显然睡得不错,眼珠咕噜噜地转,里面漾着欢喜的光。 我连忙跑过去接,但繁音灵活地绕开了我,坐到沙发上,依然搂着她。 第148章 蠢猪就是蠢猪 我便跟过去,心总算暂时放到肚子里了。我叫了她一声,她便朝我看过来,张开手臂想让我抱抱,无奈繁音的手抱着她的腰,她动弹不得。 我用手去握念念的手,手背却被抽了一下,疼得人要命。抬头见是繁音,他命令:“让开。” “我要抱她!” “先反省。”繁音翻了个白眼:“反省好了就给你。” 我反省?我反省什么?我想不到,只好应付他:“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可这也是因为上次你状况不好,伤到了念念,我才不相信的。只要能确定你的状态稳定,我也乐意让你跟念念在一起。” 繁音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受用。 “我不该乱答应事情。”我说:“乱使同情心。” 繁音又笑,仍不受用。 我只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他刚刚说这件事不是单纯得冲着我,也就是他也认为,我……其实可以谈成? 我……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能性,但我不是很确定:“繁音?” “叫我什么?” 不想叫他老公,于是我想了一个折中的称呼:“孩子他爸。” “嗯。” “你妈妈是不是比较买苏悛的账?” 繁音没吭声,但眨了眨眼睛,显然这个答案虽然没有正确,却已经十分接近。 我再想,我…… 我问:“是不是需要我养父出面?” 繁音微微地皱起眉:“他是你养父?” “是。”我说:“他是我养父,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苏悛说是亲生的。”繁音满意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嘛,亲女儿谁舍得嫁给蒲蓝?你看,我妈妈就不舍得把我妹妹嫁给黑帮,何况还是个私生子。” 我呆了一下:“你在诈我?” “倒是没有。”繁音笑得十分满意,就像走在路上突然中了大奖似的:“其实我只想告诉你,我爸爸要的并不是由你去说,而是你爸爸。必要得话,还打算抓你要挟你爸爸。” “你们不会自己请他吗?” “没法请,因为盛家不愿意退婚,你知道的,盛萌萌是他侄子的女儿,一直受他疼爱。所以他借口身体不好推脱了,我妈妈又绝不会买苏悛的账,毕竟他跟她差一辈。”繁音笑着说:“所以我昨天就告诉过你,他不是你爸,你在他心里的位置还不如费叔叔。” “那你昨天也帮着他说的!” “我当然要了,毕竟费叔叔疼我。”繁音笑嘻嘻地说:“但我提醒你了,可惜蠢猪就是蠢猪,自己不懂解套。”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老公是精神病也就罢了,公公也跟着算计我! 我郁闷到了极点,繁音也沉默了一下,又说:“而且我虽然把念念给你要回来了,但你已经给自己得罪了两个人。” 韩夫人我必然得罪了。 第二个是…… “对于我妹妹的事,我妈妈是绝不妥协。即使你爸爸去也最多只能谈到让她愿意见费叔叔,这也是苦口婆心,再许以许多好处才行。但你是个小辈,也没告诉我妈妈你爸爸的身份,没有预约,没有礼物。你直接就去了,告诉她,你希望她把女儿嫁给一个爷爷结过八次婚,父亲结过两次婚,最近这次还有家暴,还不善言辞,又极端挑剔的人。”繁音依然在笑:“不仅如此,费怀信的几个伯伯都卯足了劲儿等着费叔叔死,只要他一死,立刻就把矛头对准怀信。而如果我妹妹嫁给他,最先要面对的是基金会出问题,然后就搞不好要去守寡。你去之前有站在我妈妈的立场上想过么?你觉得她听到你的建议,会不会有用刀砍了你的冲动?” 我的确没有站在韩夫人的立场上想过,因为我对小怀信的印象很好,费先生看起来也不错。而且繁爸爸昨晚一直对我强调,说费先生是迫不得已,有苦衷的,属于看起来不好,但内心很火热的人。 “而且啊。”繁音还在笑,显然他现在特别得意:“我爸爸肯定没有告诉过你,费叔叔还跟我妈妈结过仇,他曾经帮着我爸爸欺负我妈妈。在我妈妈眼里,他跟我爸爸是一丘之貉,两个人半斤八两,教出的儿子也差不多。所以,你知道,当你对她说这些,她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我被他说得很害怕,显然我拔了她的逆鳞。 “她在想,这个苏灵雨不仅蠢,还很糊涂,她居然想说服我把女儿嫁给这种人,她自己已经深受其害,离婚还要靠我帮忙,居然还厚着脸皮建议我做这种决定。”繁音此刻的表情有点像韩夫人上午训我的时候:“难怪你能做到两年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你认识我父母这么久了,居然对他们没有任何了解。” “我当时没有想过这么多……” 我的心好乱。 “不是你没想,而是你蠢。”他鄙视地看向我:“如果你昨天想离婚,找我妈妈,她其实可以帮你,只要你跟她的关系好,她就肯定会帮你拿到抚养权和巨额赡养费。离婚之后的生活也可以全权由她帮忙,只要她喜欢你。但你知道她最讨厌哪种人吗?就是你这样的,做事不过脑子,或者就是你通过这件事所表现出的,自己倒霉却不自知,还想拉着别人一起犯糊涂,拉人家下水。不信,你现在可以打电话,说我打你,你想离婚,看看她会不会搭理你。” 也就是说,繁爸爸这个招数,成,则成了,也可以得知,我在我“爸爸”面前是很说得上话的,那以后应该会对我不错。不成,也至少断了我离婚的后路,也可以得知,我“爸爸”对我并不好,那摆布我就变得更容易了。 这事真是越清楚越害怕。 “而且,你恐怕不知道。”繁音的声音在念念的叫声中稳定地传来:“费叔叔本来是劝我爸爸,希望他安排你跟我离婚,带走孩子,免得我控制不住伤害孩子。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你昨天选择离婚,发现自己走投无路,直接带着念念到新加坡投奔他,他绝对会站到你这边。因为他非常爱孩子,也非常理解你的立场。但是,昨天你答应之后,我可以确定我爸爸绝对已经告诉他,而且肯定会说,‘放心吧,费费,这孩子是苏先生的女儿,必然能帮你办妥这件事’。现在没办妥,只能算是你不出力,而不是你做不到。除非,你愿意把他不是你亲生父亲的事公布给所有人。既然你不出力,那费叔叔何必要管你?大家根本就不是朋友,你都不帮忙。” 我已经被他说得心慌意乱,便问:“那我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你不想离婚就没损失。”他看着我的眼睛,说:“反正我不离。” 我没有选择离婚完全只是因为我怕离了以后过得还不如现在,我个人倒是无妨,就怕苦到念念。 但照繁音的话来说,如果我没有得罪他们两边,离婚对我来说也不是绝境。 怪我脑子太不够使,没有想到这么多…… 我要先稳住繁音,再慢慢想办法。便说:“那你还会打我吗?” 他瞟了我一眼:“说不准。” “什么叫说不准?” “懒得对你解释。”念念已经不爽得厉害了,他不放也得放:“总之事情已经变这样了,除非你能搞定这事,否则就别想跟我离婚。当然了,自己的孩子自己要看好,别动不动就把全世界都当亲人。” 我抱过念念,繁音便出去了。 但繁音说了,我才发现原来这个圈子里还有人愿意帮我。 目前我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尽全力促成这件事,这样就不算得罪费叔叔,也算功德一件。另一条是登门道歉,但愿韩夫人能够原谅我的愚蠢。 我先选第二条,而且要带上念念,这样就能确保不被下逐客令。这天我趁着繁音和繁爸爸都不在的时候出门,却被拦住,说我可以出去,但念念不能。 我怕他们再把念念扣住,万一繁音不帮我要就瞎了,只好放弃第二条。 第一条的话,我只有联络苏悛了。 上次他给了我他的联系方式,方便我联络他。 我便拨通他的电话,刚出声“喂”,他立刻叫:“灵雨?” “是。”我说:“苏悛哥哥。” “你怎么这么久才打给我?”他说:“我听说那天孩子出事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我只说念念冻感冒了,是女佣不精心的缘故。 苏悛便说:“那就好。我还没有对爸爸说你的事,不知道怎样开口才合适。但我怕爸爸催我,就请蒲先生去找了个借口对爸爸解释了。最近我有问过家里人,说蒲先生经常来拜访,爸爸每次都见他,显然很喜欢他。” 我觉得蒲蓝是个有点功利,但大事并不含糊的人。虽然繁音总嘲笑他私生子的身份,但我并不觉得那很重要。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苏悛似乎听得出我的纠结,问:“突然打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第149章 回去 “是。”现在我只知道繁音这边的状况,对于找了我养父会有什么后果并没底。所以,我便把事情对苏悛描述了一番,完全没有隐瞒和说谎,也提了我的想法:“我想问问你,这件事能不能问爸爸?” “那这么说你想离婚?” “是。”我说:“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还以为这边没人能帮我的忙,就没有想离。但既然这两位都能帮到我,那我已经得罪了一个,不能再得罪费先生。”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你问了爸爸,他恐怕会生气的。毕竟费怀信在跟盛小姐闹分手,他很疼盛小姐的。” “我知道。”这也是我不敢直接开口的原因。 “我建议这样。”他说:“我把你现在的情况告诉爸爸。如果爸爸愿意出面帮你离婚,第一,证明苏家是在乎你的,你所得罪的这两方也就不会再因为这点小事刁难你。第二,如果连爸爸都没办法帮你拿到抚养权,不能保证你和孩子的安全,那这世上恐怕就没人能帮你做到这些了。” 这个办法我也想过,可我心里拿不准:“你觉得爸爸会愿意吗?” “比起另外那件事,”他说:“这件事的可能性肯定会大一些。” “哦。” “而且爸爸一向很疼咱们,你可能觉得爸爸冷落过咱们,但其实不是。他生意很忙,又有这么多孩子,当然没有办法全都照顾到。”苏悛的语气中隐隐有些埋怨:“你我这样的出身,能够被爸爸收养是多少人都求不到的福气。倒是你,结婚不通知,闹到离婚才通知。我想爸爸肯定会生气,但以他的为人,肯定会帮你处理,不会让你在外面吃亏。” 我被他说得很心动,毕竟苏悛了解我养父比我更多,而我连我养父的长相都记不清了。 也许真的是我太小心眼了? 现在我的情况这么尴尬,如果我养父愿意帮我,那以后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于是我对苏悛说:“如果真的是这样,别说骂我,就算打我也是应该的。” “肯定不会打你。”苏悛笑着说:“这样,我先帮你探探口风,你等我电话。” “好。那请你尽快。” “我这就打给他。” 接下来我就坐在电话机旁边等,虽然觉得念念要醒了,但因为害怕错过电话而强忍着没有去看她。终于,电话响了起来。 是苏悛的号码,此刻距离刚刚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至少三个小时。 我一接起来,刚说了一声“喂”,苏悛就问:“你还把你的情况告诉过谁?” “没谁了,怎么?” “爸爸已经知道你的情况了,而且他还知道很多细节。”苏悛简单复述了一下,内容大约就是我被打,还被繁音卖掉的事。 听得我心里咯噔咯噔的,连忙问:“那他怎么说?” “他要我去接你见他,后续有他安排。”苏悛很高兴地说:“保证让你脱离苦海。” 也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并不是很信:“那我带我女儿一起回去吗?” “他只说要我去接你,肯定是不带孩子。”苏悛说:“毕竟要先安排你,才能继续安排孩子嘛。” 我开始不安:“那你只问了他这一件事吗?” “既然爸爸愿意插手,我就没有必要再问那件事了。”苏悛笑着说:“盛小姐跟费怀信结合对咱们家有很大好处,你最好不要站到另一边去。” “那爸爸还有没有另外说什么?”我说:“苏悛哥哥,说真的,我感觉自己没办法相信。爸爸不让我带孩子,那他要怎么安排我?会把我关起来吗?” “你真的想太多了。”苏悛说:“再怎么样都比在他们身边来回受气好啊!” “……” 苏悛也沉默了一会儿,说:“爸爸说,如果你不想回去,我也不用强带你走。” “我暂时还是先……” “但你记得,永远别对任何人说你是他的养女,就算死在他们手里,也不要再来找苏家人。”他说:“他很生气,这件事也的确很丢脸。难怪这几年繁音又是给我发刀子,又屡屡跟盛家过不去,现在又变相地要你去说服爸爸。” “哦。”我说:“我会考虑的。” “嗯,我跟爸爸约了后天,你可以考虑到明天早晨早餐之前。”他说:“我真的希望能过去接你,听完爸爸说的这些,我更加觉得你在那里太辛苦了。出来之后,任何一种生活都比那样更好。” “嗯。” 之后我又和苏悛聊了些别的,大约就是彼此现在的生活。他计划明年结婚,最近正在安排婚期,听口气,似乎和对方感情很好。 挂电话前,苏悛突然说:“对了,我还有几句话。” “什么话?” “你刚刚说,韩夫人和费先生支持你离婚拿抚养权,是他们亲口告诉你,还是只是繁音突然说?” “只是繁音跟我说。” “那你觉得他们疼你么?”他说:“我担心这是个计,是想让你觉得这边已经没有人帮你,不仅如此,还让你树了敌,逼你找爸爸安排这件事。” “有可能这样?” “当然。”他说:“首先他们的确知道你跟苏家的关系,取消刀子时,他派人送了压惊费给我,说他很抱歉,不知道是自家人。所以,他们肯定不是白找你,可能就是想逼你联络爸爸,这事也的确只有你能出面。费家一旦跟韩家联姻,他们这个圈子就联系得更紧密了,过上一两代,就会融合成一个大家族,其中最大的受益人就是繁音,他肯定很希望这事成功。不过已经没关系了,反正你都会回家了。” “哦。”我问:“如果我不回家呢?” “那就难说了。”苏悛说:“不是哥哥吓唬你,而是你最好还是回吧。谁知道他们之前是为什么而欺负你,又是为什么而没有杀了你?” 挂了这通电话,我越发觉得沉重。 虽然我养父要我回去见他,但不带孩子,对我来说风险太大了。尽管苏悛说是我想太多,养父还是把我当家人的,可我总觉得不是。如果他把我当家人,当初为什么表示不要我?如果他把我当家人,为什么在知道我的状况时,依然没有联络我? 可能真的是我的脑子有问题,想事情太奇怪?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或许说……他现在对我的态度,并不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态度。可他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这更让我想不通。 直到晚餐时,繁爸爸和繁音才一起回来。这会儿念念刚吃过饭在地上爬,她最近总尝试着扶着柜子站起来,这挺难的,她摔了好几次,但这孩子很坚强,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个哭过。 我们三个打了招呼,然后一起吃饭,他俩还是在聊费家的这件事,繁爸爸愁得不行。我一边听他们聊,一边在心里想:苏悛果然说得没错,他们是很希望联姻成功的,这样繁音就变成了联系三个家族的纽带,属于亲上加亲,永不了多少年,就会变成一个千丝万缕的大家族。 可就算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明明是:现在我可以去见我养父了,十有八九可以摆脱这桩婚姻,这事好事,但是我不安,非常不安。 哄念念睡着后,我依然在纠结这个。明天早晨之前就得给苏悛答复,可我到现在还没考虑好。 正纠结时,外面突然进来人,是繁音。 念念本来抱着奶瓶睡了,他一开门,她立刻睁开眼睛,挥着手叫唤。繁音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她又嫌弃似的把头扭进了我怀里,我搂住她,抬起眼睛时看到繁音讳莫如深的笑。 我俩一起从卧室里出来。 繁音先过去坐到沙发上,招呼我:“坐。” 我坐下问:“干什么?” “白天跟家里人聊得不错?”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你那个哥哥真该死。” 我白天是在房子里打的电话,而且是用座机,因为我没手机。他知道这个也不奇怪,我丝毫不觉得意外:“那他猜你猜对了吗?” “一半一半吧。”他回答得很含糊,且快速揭过了这个话题:“你打算回去?” “还没想好。” “哦。”他看向我:“你连自己的父亲都怕。” “他是我养父。” “难怪人家不疼你。”他冷笑:“整天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我问:“你找我出来就是要说这个?” “是想问问你打不打算走,打算得话,我明天就给你安排,否则你哥哥没办法顺利把你带走。”他说:“如果不走,就去跟你爸爸商量。” “我爸爸肯定不会答应。” 他笑了一声,摊开手:“那我完全不用担心了,之前还以为你是苏家的女儿,所以给你留了几分面子,不敢太欺负你。” 我咬了咬牙,没能忍住冲动:“你那叫给我留面子?” “至少你还活着。”他坏笑道:“那现在就没所谓了,你在他心里连他侄子的地位都不如,多糟糕。” 第150章 我撑不住了 我想了想,问:“繁音,你的情况稳定了吗?” “照现在看是的。” “他多久没出现了?” “你自己算。”他笑着说:“所以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我没说话。 “反正那天都跟你说了,再多说一点也无妨。”他正色起来,看着我说:“我不希望打离婚官司,因为法院一旦发疯判我赔钱,我就非常被动。我不想掏钱。对我来说,杀个人比掏钱划算得多,尤其是像你这样毫无难度的目标。” 我看着他,没说话。 “所以我觉得还是杀了你,杀了你能让我的损失降到最低。”他笑着说:“我没开玩笑。干嘛这种表情?” “你是没开玩笑,你是在撒谎。”所以说言多必失,他露马脚了:“你希望我回家?” 他笑了一声,靠回椅背上,叠起了腿:“那与我无关。” “那你何必要说这些吓唬我?回不回家我说了算,与你无关。”我起身往出走,走到门口依然没有听到繁音的声音,忍不住站住脚步,说:“繁音。” 他没出声。我背对着他,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希望你调出监控看看自己刚刚的样子,是不是特别的蠢。” 他依然没出声。 我扭开门把手想回里间,手腕却突然被扯住,他的手臂圈住了我的臂膀,胸膛贴在我的背上。他的脸颊贴到了我的脸上,声音有点低:“灵灵……” 他像是特别累似的,重重地喘息了几下,才说:“你走吧。” 我没吭声。 他搂得越来越紧,又说:“他已经疯了,我越来越斗不过他。” 我的心跳得老快,因为也不知为什么,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刻的他是变态。那个变态多强大啊,不近人情还无耻。多么强的心理素质才能使他变态成那个样子? 可我也能清晰地听出他此刻的恐惧和无助。 因此我也被感染了,开始害怕和无助。 他口中的那个“他”是小甜甜吧。 说实话,我始终没办法消化这件事。 我握住他的手腕,说:“我爸爸可能不让我带念念。” 他似乎把脸埋进了我的脖颈里。 他的心跳很快,我的也是。而且这种急速的跳动让我有点头晕,眼睛不大看得清东西。 我问:“你愿意跟我聊聊了吗?” 看他的态度,好像是如此。 我俩又分别坐了回去。繁音依然坐在刚刚的位置上,双手手肘分别放在自己的左右膝盖上,手掌捂着脸。 我说:“我知道你刚刚说那些是想把我吓回去,但现在的问题是,我哥说我养父只让他来接我,他不带念念。” 他没吭声。 我问:“你最近不是很稳定吗?怎么突然那么说?” 他松开了手,脸色异常苍白,眼睛也有些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很久才抬头看向我:“刚刚问什么?” “我是说你最近不是很稳定吗?怎么突然那么说?” 他盯着我的眼睛,半晌轻轻地笑了一下:“你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在挣扎。” 我几乎都要尖叫:“那你现在是……” “别怕。”他的语气有点温柔:“你还爱他么?” “我……不知道。” “我建议你回家去,孩子我父母会照顾。”他垂下头,后颈上全是冷汗,显然刚刚的那一瞬间非常痛苦:“事情平静之后,我自然会找你爸爸,接你回来,给你办婚礼,还……” “我爸爸让我嫁给蒲蓝。” 虽然这事八字还么一撇,但我想让他知道。 他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你怎么看这事?”我催促道:“如果你答应,我也没问题。” 他瞥了我一眼,说:“我答应。” “哦?”我学着他一贯的样子慢慢地靠到椅背上,双腿交叠,歪着头冷笑:“繁音,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懦夫?” 他没说话。 “你爸爸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教会了你这么多生存技能,你却打算死在他前面吗?” 繁音立刻瞪向我,皱起了眉。 果然是这样,我问:“瞪我干什么?怕他听到?” 他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但肯定是怕另一个人格听到,并没有出声。 我想了想,问:“你压不住他了吗?” “压得住,但我总需要休息。”他的声音很低。 “有人试着跟他沟通过么?” “他已经不能沟通了。”他说:“我能感觉到他时刻都处在亢奋阶段。他疯了。有的时候只要我稍有放松,他就立刻跳出来。” “你告诉你爸爸和你妈妈了吗?” 他摇了摇头。 “你计划多久了?” “几个月吧,”他抬头看向我:“怎么了?” “你跟苏悛的关系不错啊。” 他一愣,随后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重新垂下头。 我养父要我回去的事明明是突然知道的,他却已经计划这个几个月了。我问:“那让我回家是我养父还是你的主意?” 他不吭声。 “坦白一下会死吗?” “不会。”他用手掌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哑声说:“但即便坦白给你,你也帮不上忙。我的情况,我自己最清楚。” “要不我试着跟他聊聊?” “没用。”他一口回绝:“你之前不是没机会跟他聊。” 也对,假定他说得都是真的,那就是第二人格每次出来的时候都在攻击我——我真不想说他是小甜甜。 事情聊到这里,我就都明白了。 可明白之后我发现事情比之前更纠结了,繁音看样子是不打算活了。那我的念念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问:“如果是你安排苏悛找这种借口把我弄走,那怎么不把念念一起送走?” “我爸爸会起疑。”他看了我一眼,无奈地说:“他一直求我。有一次甚至跪下来。但我撑不住了。”他说最后这六个字时,表情格外挫败和可怜。 “那再把你绑起来行不行?”我说:“你也知道你爸爸难过,我也不希望你死呀,念念也不希望的。但绑起来怎么样?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摇头。 我彻底无言。 我俩相对沉默了很久,繁音终于站起了身,气色比刚刚好了很多。他看着我说:“现在你已经清楚了整件事。所以回家去吧,念念不会有事。” 我问:“那你还会来接我吗?” 他笑了一声,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说真的。”我强调:“你还会接我吗?万一找到其他方法了?” “不了。”他说:“去吧,这次真的是你爸爸在找你。” 这下我更加睡不着,又给苏悛打了个电话。 苏悛接起来,问:“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说:“但我想问,要我回去的真的是爸爸吗?” “是。”苏悛问:“怎么了?” “你对我说实话。”我说:“繁音这边出了事,我……”我也没法子跟他说清楚,万一他不知道,那我就是在害繁音了:“你跟他经常联络吧?” 苏悛笑着说:“没有,我怎么可能跟他有联络?” “苏悛哥哥,你别骗我。我没办法仔细说,但这真的是大事!” 其实繁音的状况恶化这么久了,被绑着的滋味不好受,他想死并不是意料之外。只是我想不明白,怎么就这么恰好是要我回家?我觉得苏悛跟他有猫腻。 苏悛沉默了一会儿,说:“前不久联络过,他找我说,希望我跟爸爸沟通商量,让你回家去。” “你沟通了多久?” “蛮久的,期间他也跟爸爸通过话。”苏悛说:“其实这件事是他跟爸爸坦诚的,我谈了几次都没有用,他通了几次话就起到了作用。之后他对我说,他会找一个合适的契机让你主动联络我,否则我突然打电话说要你回家,你肯定不会考虑。” “那他有没有说是为什么?” “他说他有病。”苏悛说:“病情很严重,有很强的攻击性。但具体的他不肯说,我没有多问,但我想他肯定对爸爸解释过了。” “那你今天接我电话之前,知道我是为什么打吗?” “不知道。”他笑着说:“不过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了。他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其实就是病情恶化不想活了。 后半夜我陷入了新的纠结: 看来这次费先生的事可能是我误会了繁爸爸,他可能只是想让我去说说吧?这部分难说,得看这老头知不知道我养父的事。 但繁音那番话有点故意吓我的成分,目的是让我想到找我养父,找我养父,就得联络苏悛。 苏悛也说得没错,如果我突然接到苏悛的电话,听到他说我养父要我回家,那我肯定不回去。但那样一聊,我就的确动心了。 我还很纳闷,繁音是如何搞定我养父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诱之以利? 我一直纠结到天亮才禁不住睡着了。朦胧中做了个梦,梦到繁音死了,满身都是血,还有念念,念念在地上爬,小手上也溅上了血,且在擦眼泪的同时将那些血擦得满脸都是。 我被这个梦惊醒,睁眼看到念念酣睡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好无耻。 我的老公想自杀,我的孩子得留在这里,我居然想着自己跑? 而且谁说我帮不上忙?既然繁音把这事告诉了我,那我当然要立刻告诉繁爸爸,大家共同商讨方案才行! 第151章 办法 这天繁音没回房间,我问佣人,得知他把自己关在小甜甜的房间,交代不用送吃的。 我给繁爸爸打电话,因为担心电话的内容被繁音知道,便只说念念想他了。繁爸爸说他最早也要凌晨才能回来。 于是我等到凌晨四点多,一收到繁爸爸回来的消息,就立刻跑去找他。因为我来得太匆忙了,繁爸爸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散发着一股酒气,脸色也有些泛白。 我连忙扶他坐下,问旁边的阿昌,他说:“今天来了一些俄罗斯的合作伙伴,老先生陪他们喝了很多酒。医生说……” 繁爸爸笑着摆手,打断他说:“没事,灵灵,出什么事了?” 他一伸手,我才发现他的手背上还贴着输液贴,也不知这个消息会不会令他激动。但明天早餐前,我就得告诉苏悛我决定走还是不走,如果我说不走,那势必会惊动繁音,到时恐怕会节外生枝。 但我纠结了一下,觉得对他来说,提前得知自己的儿子想自杀,并作出应对,远比自己的健康更重要。于是便说:“我告诉您,但您千万别激动。” “放心吧。”他指着自己的手背说:“这只是为了快点解酒的。” 于是我就把繁音告诉我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繁爸爸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声音也开始颤抖:“是他亲口说的?” “是。”我说:“但幸好他提前告诉了我,咱们还可以劝他的。” “难怪他要我找你去劝这事……”繁爸爸嘀咕了一句,慌乱地说:“我就说妍妍她这样强关根本没有好处,只会让他更活不下去……”他比我更了解繁音,而他此刻的六神无主,恰恰证明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说:“虽然他说我帮不上忙,但我想多了解一点情况,如果万一……我能帮得上呢?” “不是你帮不上忙。”繁爸爸说:“而是你不肯相信出问题的是第二人格。” “我……”我的确不肯相信,但事已至此,我说:“我可以相信。” 繁爸爸扶着额头沉默了一会儿,期间阿昌的表情始终很焦虑,显然是在担忧繁爸爸的身体。繁爸爸也看出他的意思,便说:“阿昌去帮我倒点水。” 阿昌忧心忡忡地点了头,转身出去了。 繁爸爸又开了口:“谢谢你,灵灵。” “怎么?”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什么都不知道,却没被他的做法骗到,真是谢谢你。”繁爸爸忧伤地说:“如果被他骗过去了,或者听他的,没把这事告诉我,这次可就真的完了。他在我和他妈妈面前都装得很正常,我们今天还通了话,觉得很开心,因为他最近一直都很‘稳定’。真是谢谢你……” “我也觉得很后怕。”我说:“但您现在有什么好的想法吗?要不要我去请韩夫人?” “方法有,但我也没法确定它是不是好的。”他看向了我:“你说你哥哥早晨会来接你,那你就用这段时间考虑一下,这件事得请你配合。” “我要怎么配合?” “我详细问过音音,他说第二人格第一次被激怒,是因为他弄掉了你第一个孩子。第二次,是你又怀孕时。之后它平静了一小段时间,在你快生产时突然开始失控。上次为了确定这一点,我有让你去试试他的情况,果然他见到你就很激动,想要杀了你。你也记得,念念一百天时,他也曾试图杀掉念念。”繁爸爸说:“所以,虽然现在还没法确定第二人格的状态到底是故意,还是这个人格受到刺激崩溃,但可以确定它是因为念念出生而发疯。” “这我知道。”我说:“但您的方法是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音音没有认真跟我谈过这件事,但他一向比较坚强,已经两次自杀,足以见得实际状况远比咱们看到的更严重,他已经无法承受了。所以我已经不敢再奢求让第二人格消失,只要能回到之前的状况就好。”繁爸爸的方法的确不算好办法:“我希望你能跟他谈一谈。” “可上次他出来时一直在试着杀我。”我问:“我要怎么才能让他听我说话?” “我也不知道,但自从他开始发疯,成功跟他聊天的也只有你,就是你生完念念之后,到他妈妈那边看他那次。”他说:“我计划先把念念送走,由你去告诉他,为了让他开心,你掐死了念念。他没有见过念念,我会去找一个孩子的尸体,你抱给他看。如果这样有效,你就可以继续谈,如果这样也无效,我就再想其他办法。” 这倒是个办法。 我问:“那您打算把念念送到哪里?” “可以先让妍妍安置,毕竟念念太小,走得太远对她的身体也不好。但我会跟妍妍说好,如果这边再有变动,就提前再把念念送走。”繁爸爸说:“爸爸可以用我的命对你发誓,我绝不会让念念受到伤害,但你短期内怕是不能见到她,也很难获得她的消息。因为第二人格已经能够很熟练地伪装成第一人格,即便我不准他接触任何相关事情,他作为之前的管事和我的亲儿子,也肯定能找到渠道。他一知道念念死了,绝对不会立刻相信,会先追查。所以,这件事只能是你我还有妍妍和她老公知道,所以,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咱们都只能知道念念没事,但咱们都不清楚她的具体状况。” 这的确挺让人不安的,我问:“那韩夫人会把她安置在哪里?” “这要等我跟她聊过才知道,但你真的放心,她做事也很小心,如果这事对念念有伤害,她肯定不会答应。” 我点头:“那您尽快安排吧!” “你别急,让我说完。”繁爸爸说:“这件事有一个很严重的后遗症,就是念念没死的消息也不能告诉第一人格。虽然第二人格对你说,他没法听到看到第一人格身边的事,但毕竟他会说谎,何况病情始终在发展。这就意味着,第一人格也会以为念念被你掐死了,而我们都没办法替你解释。当然,我们都会劝他,但他一定相当恨你。这点需要你来承担。” 这…… 我问:“他会杀了我吗?” “我会尽量阻止的,只是音音很擅长策划杀人,但我还没有想到如何应对。”繁爸爸纠结的说:“这个办法我早就想到了,也跟妍妍聊过。如果它失败,就只能和现在一样。但一旦成功,你就会立刻陷入危险。” 也就是说,这事的全部风险都在我身上。 繁音的第一人格还是很喜欢念念的,每次他看她的目光都充满温柔。他被明令禁止不能接近念念,所以他尝尝像小孩子望着糖果似的望着她。 如果他以为我把念念掐死了,可想而知会怎么对待我。 可对第二人格来说,我抱着念念的尸体找他,并告诉他我掐死了念念,那就是绝对的表忠诚。这也许会让他的状态变好些。 繁音这样疯下去不是办法,我也不希望他死。繁爸爸的年纪已经这么大了,他们家还有这么一个大摊子,仇家又多。如果没有繁音,繁爸爸再出事,我和念念也铁定不保。但如果这事成功地让繁音的状态稳定下来,那就算他把我杀了,也比较值了。 而且到那一步时,或许我们就有新的办法了。 所以于情于理,这事我都应当答应。 于是繁爸爸立刻着手做准备,并且要我悄悄带念念到韩夫人家里,跟她说这件事。 我便回房准备抱念念,却一开门便傻了眼。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几个女佣倒在地上,脖颈通通被扭断,头和肩膀形成了一个活人绝不可能具备的诡异角度。繁音正坐在床边,手掌卡在念念的小脖子上,她的小脸已经酱紫,小手张着。 我想也不敢多想,抄起桌上的瓷花瓶跑过去,狠狠地朝繁音的后脑砸过去。他的手立即松了,我趁机将念念抱出来,来不及试她的鼻息,先卯足了力气往出跑,一边大叫繁爸爸。 跑到门口时,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眼看曙光在即,我的头却被一只手按住。 与此同时,门被踢开,是繁爸爸和阿昌等其他人。 我连忙把孩子递过去,同一时刻,繁音的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脸颊,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肩膀,显然是打算扭我的脖子。 繁爸爸连忙接过孩子,并且拔出了枪,上膛指向繁音。 我的角度只能看到繁音的下巴,看到他因为咬牙切齿而发胀的脸颊。脖颈开始传来剧痛,感觉就像是骨头正在被扭动似的。 这痛让我动弹不得,冷汗直冒。 突然,嗖得几声传过来,热气撩着皮肉的焦糊味冲入我的鼻尖。繁音的手突然松了,我连忙往前跑,但因为腿在发软而忍不住想要栽倒。一位男佣扶住了我,阿昌带着其他人一起进去制服了繁音。 第152章 爸 我缓过来一下就连忙跑去看念念,繁爸爸正在帮她呼吸,她的小脸也已经稍微有了点血色,命应该是保住了,但不知道身体会不会受影响。 几分钟后,医生也赶来了,继续急救了一番,接着繁爸爸留在家里安排繁音,我跟着车一起去医院。 在医院又折腾了一番,念念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但还需要观察几天。 念念刚进病房,家里就打来电话,是繁爸爸。原来是这会儿已经天亮,苏悛打来电话,说他准备上飞机。 我没有再考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我们就执行繁爸爸的计划。如果繁音的情况能够好起来,那万事休矣,如果不能……即使繁爸爸不同意,我也要帮他了结他。 我不敢离开念念,便在医院给韩夫人打了电话。她很快就赶来,我把情况和计划告诉她,她全无准备,愣了好一会儿,始终都没有说话。 我以为她是不想答应,便规劝道:“这是现在唯一的希望了,如果繁音能因此正常起来,那么咱们皆大欢喜。如果不能,也只是一个尝试。” 韩夫人显然是在等着我说,毕竟要做出牺牲的人是我,她先说未免显得下作。 所以她立即点了头:“如果不能,我就安排你和念念走,你放心,就冲你今天这个决定,只要我还活着,你和念念就不会受到一点委屈。” “谢谢。” “我还没想到第一人格找你的麻烦时要怎么应对,”她说:“但谢谢你,我会加紧想办法。” “嗯。” 其实,我们都知道,如果第一人格因为这个找我的麻烦,那就全凭他心情。因为要让第二人格平静,就必须是我亲手杀死了孩子。只要这事有疑点,第二人格恐怕就不能被说服。所以,他们根本就帮不上忙。 可就算这样,他能稳定,都是对所有人,包括念念在内最好的结果。 繁爸爸安排好繁音便赶了过来,我们一起商讨对策。韩夫人答应安排念念,因此要先转院,她说:“我先把她安置在hk,音音找不到那地方。” “真的吗?”毕竟是他妈妈的地方,我心里有点不安。 “绝对找不到。”繁爸爸说:“我当年找到快吐血,也没找到。” 韩夫人看了他一眼,对我说:“只要没有消息,就代表孩子绝对没事。如果孩子有事,我会带坏消息给你们。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给她换地方。” “好。” 念念就算有着落了,他们也没有告诉我那具体是个什么地方,但我详细一定比家里安全,毕竟这都是念念的亲人。 下午,其他全都准备就绪。繁音的状况据说稳定,所以他想见我,肯定是要问念念的事。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韩夫人说:“去吧,你支吾一下子。” “支吾?” “嗯。”她小声说:“现在正好是个机会,让第一人格起疑。这样他知道孩子已经‘死了’时,也许会先怀疑是不是他自己掐死的。但如果真的让他这么认为,他肯定会再次精神崩溃,所以你不能说是他掐死的。但如果他百分百确定是你掐死的,那他一定会为孩子报仇,所以你稍微含糊一点,到时他应该会纠结怀疑,你就能稍微安全点。” “好。” 接下来我们一起设想了繁音可能会提出的问题,并且一一设计了回答,准备妥当后,我回了家,去了繁音的房间。 他再次被五花大绑了,但神态还算平静。 我走到距离他两米处时,他命令:“停。” 这是好意,再靠近他发疯就会伤害我。 我便站住脚步。他看了我一会儿,问:“脖子怎么样了?” “还没断。”我依照我们设想好的,摆出了一副伤心过度的木然嘴脸。 他望了望我,许久,说:“你怎么没走?” 他居然没按剧本来,我们设想的是他第一句就会问念念。 “走?”我问:“都这样了,如果你是我你会走吗?” 他看着我,许久,有些惊恐地眯起了眼睛:“念念出了什么事?” 这是什么鬼表情? “你不记得了?” 他摇了摇头,神态更加惊恐。 原来如此。 这一下子就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了,只好照实说:“她被你掐住了脖子,现在还在抢救。” 他瞪大眼睛,呆了半晌就开始挣扎,一边命令我:“把绳子解开!”床也晃个不停。 我连忙退后几步,问:“解开干什么?你还要补刀吗?” 他又愣住,许久,才挫败似的停了下来,重新望向了我。 我说:“她现在的状况还算好,但医生说还不能确定有没有后遗症。如果有的话,也许智力会受损也说不定。” 他没说话,神色开始恍惚。 “我还以为你是要问我这件事。”我说:“不是这件事的话,你叫我做什么?” “我只记得我想掰断你的脖子。”他惶惶然地说:“问过他们,都说你没走,就想问问你,催你快点走。” “我会走的。”我说:“但至少要等念念好起来。” 他颓然点头。 “这段时间要委屈你,把你绑在这里。”也要等念念好起来时,才能带她走:“你不要寻死,爸爸刚刚已经被念念吓坏了,如果你寻死,他肯定承受不了。” 繁音没吭声。 “就算再痛苦你也坚持一下。”我想让他答应:“否则我就只能让他们塞着你的嘴,绝不能让你去寻死。” 他撩起眼皮:“你告诉我爸爸了?” “还没有。”我说:“刚刚你把念念掐得不能呼吸,爸爸的手都在抖。昨天他喝了酒就很难受,还打了点滴,我觉得他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了你要寻死这种事。你答应我,最近就先绑着你,等念念好点,咱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等念念好了,我们就开始执行我们的新办法了。 繁音过了很久,才望着我说:“别哭了。” “你先答应我这个。” “我有遗嘱。”他依旧平静地望着我:“如果我死了,家里的不动产和账户上的现金都是你和念念的,不过前提是你必须要把星星养大,她们两个成年之前也不准再嫁。股份和管事是我爸爸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咱们家去看看。” 这还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咱们家”这三个字。这让我有点欣慰,也有点心酸。 我说:“你就是用这个说服的我养父吗?” “是。” “那你不怕我拿着这些被骗吗?”我想让他觉得,我会把他的钱都败光的,所以他还是活着比较好:“我养父想让我嫁蒲蓝的。” “孰轻孰重你会自己选择。”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我相信你没蠢到那个地步。” “既然你跟我养父通过话,那你应该知道,我养父对我不太好。”我强调说:“如果他想耍诈骗走这些钱,那还不如让你活着,好歹还能在清醒的时候给我出出主意。” 他就像听到了笑话似的,异常开心地笑了起来:“不会,好歹也有血缘。” “什么有血缘?”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的意思是,好歹养了你一场。”他轻笑道:“不至于那样。何况念念和我父母都有血缘,即便我父母都老了,我妹妹也还在。何况等他们都老了时,星星至少已经长大了。而且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帮我爸爸分担一部分工作。但你心肠太软,不适合做这行……” “繁音!”我说不过他,因此有点急了:“死有那么好吗!” “至少……”他敛起了笑容:“好过像这样活着。” “那就这样吧!”我转身出去,到门口吩咐保镖,让他们封住繁音的嘴,以免他咬舌自尽。 我回去对韩夫人汇报了情况,韩夫人说:“没关系,只要盯紧他就行。他已经好多次想自杀了,就是因为每次都被绑着不能成功,这次才装正常,搞后事,麻痹我们。你别紧张这个。” “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悄悄去看看繁音。因为他决心很大,我们决定先不给他吃东西,只给他用点滴维持生命。但就算如此,这天他也突然开始窒息,被急救之后,医生说怀疑是他自己主动停止了呼吸。 这件事搞得所有人都很崩溃,但也就是同一天,念念叫了一声“爸”。当然了,这是无意识的,可这让我们想到了一个极好的挽留繁音的方式。于是我想尽办法逗念念,终于又让她叫了一声,录成视频,拿去找繁音。 我先给繁音看了视频,说:“你看,她会说话了。”我还杜撰了一个故事:“她管爸爸叫‘爸爸’, 因为你们长得像。”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画面,嘴巴却依然不饶人:“我长得像我妈。” “明明是像你爸。”我说:“念念肯定很想你了,你别以为她小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她知道你是爸爸,也喜欢你,你还记得吧,你每次抱她,她都不哭,大部分时候都还在笑。其实,她很讨厌生人,管家接近她时,她都很不高兴。” 第153章 一切都是我的计谋 繁音望着视频画面,许久才说:“你出去吧。” “你先说,有没有觉得很心动?”我问:“想知道她长大后的样子?” “出去吧。”他露出一脸疲惫。 “你先说嘛!”显然他已经动摇了,那我当然不能出去:“如果你决定不死了,那我就……” “滚!”他突然大吼了一声,与此同时,伸出了舌头,就要咬。 我连忙扑过去捏住他的下颚,喊人进来帮忙。幸好繁音此时已经没有战斗力,被我们掰开了嘴巴,重新封住了嘴。 至此,说服繁音暂时不寻死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我们只得继续折磨他,不给他饭吃。 这样又过了一阵子,测试之后,医生认为,念念的智商现在并没有受影响,但还要在成长过程中观察。我们可以带念念回家了,这意味着,我们的计划就要开始了。 这天,韩夫人带念念上了飞机。她也明白我们要分别了,一直哭个不停,我哄了她几次,才终于让她睡着了,但她睡着依然用手攥着我的衣服。 我心疼极了,有几次差点崩溃,想把她带回家去和我一起过。但理智告诉我这不行。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件事是正确的,我们必须先吃这一阵子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总会跟念念团聚,繁音也会彻底痊愈,到时我们一家人——或至少他们两个,可以团聚,然后平静地生活。 回去先休息了几天,我日日夜夜都睡不着,总担心念念有事。但毕竟没有消息,这意味着念念没事,我的心一会儿悬着,一会儿又放下来,十分痛苦。 繁爸爸的原意是希望我先休息几天,但我这样实在无法休息。于是这个计划便启动,启动的前一天中午,韩夫人请我到她家吃饭。她们一家人都在。 席间她说:“明天过后,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不方便出面,但如果你有事,就随时找我老公。最近你的成绩还没下来,工作没办法给你照着之前安排,但只要一有状况,就立刻下凋令,把你调到基金会在非洲的分部,虽然艰苦一点,但肯定很安全。” “好。”我说:“但他肯定会怀疑吧?” “不会。”韩先生说:“我会告诉他,虽然你说是你掐死了念念,但我只相信证据。繁盛会说,虽然有证据,但因为担心刺激到我太太,所以他没有给她。这样他就没什么课怀疑的。” 看样子他们都已经想好应对,这么多人精一起哄繁音,铁定能哄住他,而我只要一口咬定我就是掐死了孩子,那就够了。 晚上,繁爸爸又请我吃饭,我们两个一起喝了一杯,起先是商讨这件事,后面越聊他就越难过,不停地说:“爸爸不想害你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 “您别难过。”我安慰他说:“也许他只是跟我离婚而已。” “不会的。”他擦着眼泪说:“音音是绝对不会的。但你放心,爸爸保证让你不伤不残。” “您别。”我说:“如果真的那样了,那只要他能好,杀了我也可以。” 虽然命只有一条,但命也分贵贱。我的命是绝没有繁音的有用,至少对念念来说,他活着念念就会安全,他正常念念的生活就会很好。而我不同,我没有办法起到这些决定生死的作用,何况他还有星星。 “不行,不行。”他摇着头,却再说不出什么。 我不想再说这个悲伤的话题,便问:“对了,他继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真想知道,是怎样的教育,才能使音音人格分裂。毕竟第二人格把继母当妈妈,那么这件事就跟她脱不了关系。 “她啊,”繁爸爸端着酒杯,叹息着说:“她是一个非常心狠手辣的人。她在生意上是这样,有时连我都觉得她有些恐怖。她经常打音音,虐待他,但又对他异常宠爱。有一件事是第二人格对我说的,我本来都不知道,因为那段时间我真的太忽略音音了。有一天她心情不好,但音音还去找她,她就派手下打音音,把他打得满身是伤。第二天她心情又好了,把那个佣人绑过来,说要给音音报仇。她给音音一把刀,让他去杀那个佣人。音音不敢,她就用刀,一片一片地片那个佣人身上的肉,还对音音说,如果他觉得这个人可怜,就了结他吧。” 天哪,这也太残忍了吧! “后来那个佣人痛得活不下去,一直求音音,音音只好扎了他一刀。他可能扎在动脉上了,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音音说他立刻就看不到东西了,眼前都是红的,他吓得晕过去了。”繁爸爸难过地说:“她还交代音音说,不准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她就让他像这个佣人一样。只要不听话,她就让他像这个佣人一样。所以音音是在确定她已经死了以后才告诉我的,之前他妈妈问过他很多次,但他始终都不肯说。”他一边说一边捂着脸哭:“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把我的儿子欺负得有多么惨,可我这个当爸爸的就在身边,却有很多事都不知道。不知道她是怎样一步一步地把我儿子折磨成了一个疯子……” 这天我们聊到很晚,第二天上午,繁爸爸把孩子的尸体带来了,那是他们从一间医院买的,孩子比念念小两个月,但个头已经挺大。她死于先天病,繁爸爸又安排人在她的脖颈上掐了一下,而且烤出了一点温度,这样显得稍微真实些。 之后我就被带进关繁音的房间。 他最近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繁爸爸这次为了避免他有意识地闭气,经常给他用安眠药一类的东西,这对他的身体很不好,但总好过让他立刻就死。 我进去时,医生刚刚对他进行催眠。主人格毕竟清楚自己已经被绑住,身体又虚弱,因此很容易就被催眠了。 但此刻第二人格还没出来,所以他呈现着睡眠状态。 医生就等在门外,说如果需要第一人格苏醒,我只需要大声叫医生。 我抱着那孩子等了很久,繁音依然没醒。我有点慌了,不停地试他的鼻息,但他始终都有。可这孩子是捂热的,眼看就要凉了。况且怀里抱着一个小孩的尸体,我其实有点瘆的慌。 终于,繁音张开了眼睛。 起先,他的目光有些混沌,眼珠先是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似乎是在观察四周,突然滑向了我的方向,眼白蓦地开始发红。 我不由缩了缩,确定我跟他保持着绝对的安全距离后,才问:“音音?” 该怎么形容他的样子呢? 他就像是末世电影中的丧尸。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木然地盯着我,眼珠死气沉沉,目光凝聚着,顶着我怀里的孩子。他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双手手臂一刻不停地企图抬起,脚也是,但整个动作都不像是人类在挣扎,而是僵尸。 虽然之前已经见识过一次,但当时我毕竟没有看得太清楚,现在他这具僵硬的躯体就在我的眼前,而他就像已经没有生命。 我的心狂跳不已,看着那张因为他的剧烈挣扎而摇动不已的床,听着那铁链的震动和摩擦声,声音都忍不住颤抖:“音音,我把她杀了。” 他没有理我,继续死命地挣扎。 我连忙提高了声音:“小甜甜!我把我女儿杀了!” 我说完就盯着他,起先他依然在挣扎,但三秒钟过后,他突然如电影定格一般,浑身连同眼皮,全都僵住了。 我看着他,心里一点一点地冷透了。 真的是小甜甜。 这个试图杀我,杀我女儿的人,真的是小甜甜。 最近这些天,我也考虑过这件事,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就算折腾的这个人格真的是小甜甜,他也已经疯了,我总不是因为他是个疯子才会爱他。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可事情到我眼前的时候,我的心还是如坠冰窖一般,又痛又冷,几乎不能呼吸。 只是因为我生了另一个“人”的孩子,而那个人其实也是他。我也不是自愿想要生他的孩子,他就要杀死我。念念跟他是血缘上的父女,他却要杀死念念。 我僵硬得忘记了之前想好的台词,就这么望着他。望着他一点一点挪到我怀里那孩子的目光,我清晰地看到了里面慢慢开始燃烧起来的希望。 然后,他的目光慢慢地来到了我的脸上。 我问:“你高兴吗?” 他依然没说话,眨了眨眼睛。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计谋。”虽然已经无数次地在心里演练,但这些话说出来,还是让我有一种背叛了念念,不配做她妈妈的感觉:“之前他强暴我,不让我吃避孕药,我才会怀孕。我恨死他了。我才不想给他生孩子,但我不能便宜他。所以我生下了他的孩子,特意等到这个孩子已经会走,会跑,会说话,会管他叫爸爸,他跟孩子建立起了感情,才把她掐死。这样他肯定会崩溃,只要他崩溃,身体就是你一个人了。” 第154章 病例 他望着我,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但目光远比之前要温和平静多了。 这意味着他很满意吗?我的孩子死了,所以他很满意。我杀了我的孩子,以此来表达忠诚。 我继续说:“我知道之前让你很难过,但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我怕他会知道。这件事必须做得突然,让他出其不意,否则没办法达到最好的效果。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但我接下来就会告诉他,他肯定会崩溃的。” 他依然不说话,神色呆呆地望着我怀里的孩子。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想看看尸体吗?” 他的身体好久才动了动,似是打算挣脱。 也不知为何,此刻我突然想做一个不经过任何人的决定——我要放开他。 我大概是疯了,因为此刻的他虽然安静,却时刻都有变化的可能。然而我却想放开他,这个念头一涌上脑海,就再也控制不住,我一手搂着这孩子,一手拿出钥匙,伸向了他腕上的手铐。 我把钥匙插入了锁匙孔。 期间时刻观察他的表情,他依旧沉默地盯着我的脸。一定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理智。 我扭动着钥匙,吧嗒一声,手铐打开了。 他依旧是慢几拍才做出反应,目光挪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我说:“试试看动一下。” 半晌,他动了动手臂,再度看向了我。目光有些像个可怜的孩子。 我知道自己正在释放一头猛兽,但我依然觉得自己的这个行为没有错。因为我无法在他没有回应的状态下聊下去,我想知道他会做什么。虽然这很冒险。 但事已至此,冒险又何方? 我打开了手上、脚上以及身上的所有镣铐,在此期间,他始终没有挣扎,也没有动作,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还剩一些绳子,如果我此刻后悔,应该还来得及,毕竟这是计划外的。 但我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咬了咬牙,转身到柜子里去拿出了刀。 回来时,他依旧躺在床上,目光望着我手中的利刃,身体轻轻地颤抖。 我懒得去思考此刻他是怎么想的。手起刀落,绳子纷纷断裂。 我摘了那些绳子,握着刀,站在床边问:“你想看看尸体吗?” 依旧是过了半晌,他才慢慢地坐起身,用一种几乎是诡异的目光望着我。 我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刀。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两厢对峙。 我有一种我们全家的性命和幸福都会在这几分钟之内得到结果的预感。 突然,他朝我伸出手,速度快得像闪电。 我本能地想后退,速度却完全不及他。孩子的尸体被抢走了,与此同时,我握着刀的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我不由自主地松开手,刀子也被他抢走了。 我有些慌乱,看向他,他像拎着个物件似的拎着那孩子的尸体,放到了床上,举起了刀。 只要一想,这在他心里是我女儿,是我的孩子。而他此刻非常享受这个过程,他的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有点天真的笑容。 这,才是真正让我觉得恐惧的地方。 我一度以为,我没有选错老公,错的只是我不知道他原来有这种病。可现在看来我选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选错了。 终于,在几乎把这句尸体剁成碎屑时,他扔下了刀子,扭头看向了我。 我还尚未从震惊中缓过来,望着他,不知该如何配合。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 很久、很久之后,他突然弯起了嘴角,稍显诡异地朝我笑了一下。 然后闭上眼,仰面栽了下去。 我的腿彻底软掉了,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忍不住地干呕。 繁爸爸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而冲进来时,我依然在呕,胃里火烧火燎的,泛着酸水,眼前冒着金星。 繁爸爸也被房间里的情况吓到了,毕竟满床都是尸块。 我被他扶了出去,在花园里坐了好久。换了新鲜空气感觉好多了,我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他同样被震惊了,呆了好久,都回不了神。 为了方便医生做出判断,我们之前就连接了监控录像,且做了记录。医生们需要分析一下,没办法立刻给出答案。韩夫人也打来电话,坚持要看监控记录。 传过去后,两小时就有了回音,韩夫人说她正在赶来的路上。 她不在国内,我们等到凌晨一点才等来她。此时医生正在让繁爸爸尽量回忆音音小时候的事,可繁爸爸已经把他能记得的全都说了,所以医生也在等韩夫人。 韩夫人来时脸色很不好,任谁看到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事,都不会舒服的。 我们扶着她坐下,她立刻焦急地问:“医生呢?” “他们在餐厅。”我说:“他们早晨过来,就再也没吃过东西了。” 繁爸爸立刻吩咐:“去请医生们过来。” “不用。”韩夫人问:“他们怎么看这情况?” “他们的意见还不统一。”繁爸爸回答:“有的认为这是病情恶化,但也有两位认为这是释放压力的好事,他接下来很可能会稳定下来。” 韩夫人点了点头,又问我:“你怎么中途突然把他放开了?如果攻击你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只是突然觉得应该放开。” “太不理智了。”显然韩夫人是觉得后怕,虽然是在抱怨,但的确是在关心我。 “但他接下来的反应证明放开还是对的,放开之前他一直没动静。”繁爸爸的表情也很是心有余悸:“刚刚医又问我,他小时候有没有遭遇过性侵。说如果有,咱们最好要如实告诉他们。” “他在我这里的时候真的没有!”显然韩夫人并不是第一次被问这个:“有也是林至美干的!” “这点应该是没有的。”繁爸爸说:“性侵应该有伤,帮他洗澡的一直都是老林。医生第一次问我时,我就问过老林。但医生今天又说,现有的人格分裂患者里,绝大多数都在小时候遇到过性侵。” “那就查查林至美。”韩夫人一口咬定:“他在我家的时候,都是千树和我爸帮他洗澡,如果你觉得他们两个会对孩子做这种事,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繁爸爸点了点头,说:“但医生已经强调很多次了,也许真的有性侵?你说,会不会是在你管家的那段时间发生的?” “应该不会。”韩夫人说:“那段时间他的行踪完全是透明的,也没有哪里异常过。而且你别忘了,他的第二人格只有十岁之前的一部分记忆,那一部分恰好全是关于林至美。如果真的有性侵,也肯定是这段时间的。” 繁爸爸没说话。 我也觉得比较认同,毕竟第二人格是个症状。 我还是第一次被允许跟他们一起讨论繁音的病情,看来通过我的这次“牺牲”,他们已经把我当做“自己人”。 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是不是清楚,但我觉得我应该说出来:“第二人格好像对性很恐惧。” 他俩一起看向我,韩夫人说:“怎么个恐惧法?快说说!” “我俩谈恋爱的时候,我好多次试着想跟他发生关系,但他总是不行。他的表情怎么说呢?很害羞,又特别害怕似的。”我说:“结婚之后,前面几次也都是跟第一人格发生的,只有一次是跟第二人格。” 繁爸爸立刻说:“那你怎么没把这个告诉医生?” “医生刚刚没有问我。”而且医生是跟他单独谈的:“我也以为,是因为他的记忆没有长大的缘故。小孩子肯定会觉得害怕和害羞吧。” 韩夫人又问:“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害怕?” “有问过,但他只说他觉得害羞,有的时候干脆说不知道。” 我们全都陷入了沉默。 医生们很快就出来了,繁爸爸把我的话告诉医生,医生也详细问了我。 我回答之后,医生说:“不可否认的是,今天的资料对我们分析病情很有帮助,这是他的第二人格第一次留下视频证据。但我们希望能留下更多的证据,供我们分析这个人格的来龙去脉。所以,我们希望家人能尽可能得给我们提供他的成长经历。从目前的资料来看,童年时遭遇过、身体和心理,是最可能诱导人格解离的原因。他的第一人格有性成瘾的症状,从这一点来分析,我们希望你们能够从童年时期的性侵犯,或过早激发性欲这些与性有关的角度来寻找相关的证据。” 繁爸爸忙问:“那么他接下来会倾向于稳定还是更加暴力?” “我们对此依然存在分歧。”他指着右手边的两位说:“我们三个人依然认为今天的状况有助于释放第二人格的压力,您曾告诉我们,他继母曾有过一些变态的,暴力的行为。但他的第一人格完全不记得,所以这部分压力完全由第二人格来承受。第二人格无法疏导,也无法获得应有的治疗,暴力和变态行为是他唯一的舒缓压力手段。” 这时,另一位医生说:“但我们两个人认为,此类情况还会继续发生。他的确在用这种手段舒缓压力,但如果这是有意识的,很可能会演变成他将会以此要挟所有人。所以,我们达成的唯一共识是,我们必须要有机会与第二人格进行面对面的聊天,完全了解他的经历和心理情况,才能确定谈判整合两人格的具体方案。” 医生走后,我们几个人忐忑不安地坐在桌边。虽然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但目睹过那种场面的我们全然没有任何食欲。 医生走前解除了对第一人格的催眠,但他只醒了十几分钟便睡着了,原因是这具身体刚刚消耗了太多体力,毕竟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了。 他们也终于给我看了有关繁音的病例和记录的副本,里面记载了繁爸爸、韩夫人以及繁音等等所有对繁音的过去有了解的人的叙述。 但关于他继母的事情并不多,繁音的叙述中,他对这个继母完全不知情。韩夫人和繁爸爸都说她曾经强迫繁音吃高热量食物,破坏他的健康,关他禁闭,指责他是个胖子,伤害他的自尊心。韩夫人说她从繁音不到一岁就开始他,导致繁音刚回到她身边时,就已经有了自闭倾向。 繁爸爸描述的事情多一点,这个继母经常讽刺他,殴打他,他曾在繁音身上发现伤痕,繁音也曾跟他抱怨过,但他觉得那只是孩子不听话而没有警觉。而且他自己也曾对繁音暴力相向,原因是他不听话。最严重的就是凌迟处死手下的事,也只有一件,但我觉得不可能只有一件,这个继母前后跟他在一起超过六年,从这些事情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已经变态,绝不可能只有这一次,但第一人格不记得,繁爸爸和韩夫人不知道,第二人格又不肯说。 也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些后,虽然繁音把我欺负得这么惨,我却开始心疼他。今天医生还对我说,所有确诊的人格分裂的患者都曾在童年时期遭遇过毁灭性的伤害,这才会导致他们的人格崩塌发生解离。 这也不是他想要的。 我觉得如果能多知道一点继母的事,可能就对事情有帮助,便问他们:“他继母的事只有这么多吗?” “是。”韩夫人说:“当初杀他继母时,我们把所有相关的人全都杀了。” “那日记本之类的东西,也没有留下吗?” “她没有日记本。”繁爸爸说:“这上面大部分事都是老林告诉我的。” “继母姓林,林叔也姓林。”我怎么觉得巧得有点不可思议? 繁爸爸说:“老林一直都是我家人,姓林只是恰好。” “哦。”我继续翻:“他上学时候还被人欺负过?” 这上面写,他在小学时被学校的人欺负,主要是言语羞辱,也被打过一次。这件事繁爸爸和韩夫人都有叙述,他在不久后就给他安排转了学,这件事发生时,他的继母已经死了。 “是。”韩夫人说:“我之前也怀疑是不是那些孩子对他性侵,但调查过了,没有。” “哦。”我问:“那新学校好吗?” “老师说不错,那时amelie也跟他在一起读书,她也说没有人欺负过他。他自己也说没有,我也没见到他带伤。”韩夫人问繁爸爸。 我的话并不是想要洗白小甜甜,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法不接受他的状况:“会不会是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让第二人格受刺激?” “不会。”韩夫人说:“你别忘了,吸烟的是第一人格。如果是想让第二人格受刺激,我认为在糖里下吗啡比较容易成功。而且毒品破坏的是身体,这就相当于一台电脑有两个系统,身体则是电脑硬件,破坏硬件只会让两个系统都崩溃,第一人格有智力,他不会这么选择。” 看来所有我能想到的,他们都已经提前考虑过了。但我仍不死心,我想帮他,真的。在看到这些资料之前,我想帮他是为了念念,但我现在开始同情他了,这大概就是韩夫人所认为的无节制的善良吧。可我忍不住。 这天晚上,我把这些资料带回了我的房间。临睡前我去看繁音,他又被绑起来了,因为还无法判断他接下来会稍微正常还是更疯狂。但此刻的他是很安静的,最近他瘦得几乎脱像,整个人不像是躺在床上睡觉,而是昏迷似的瘫在床上。 我望着他消瘦的脸,忍不住地回忆我们以前的事。那一桩桩,一件件,我发现自己无法说清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不过,肯定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毕竟他已经分裂了。 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分裂出一个这样的第二人格。因为医生并没有跟第二人格对过话,所以他们的报告上到处都写得“猜测”“认为”“怀疑”这种字眼。报告上说,他们猜测,第二人格出现的目的是,承载他所有的痛苦和负面,因为很多负面和痛苦都被第一人格忘记了。而因为这些痛苦大部分都是在他童年时期发生,因此第二人格的心理年龄很小,他无法承受这么多,因此,第二人格总有一天会爆发。 这又跟我以前以为的不一样。我以为第二人格的作用是真善美,可爱又纯真。没想到正好相反。 看到这部分时,我又有些想要原谅小甜甜。如果医生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就意味着他的心里只有痛苦。即便是一个成年人,整日背负着关于、折磨甚至有可能是性侵的这种记忆……大概都要崩溃吧。 这天,我临走前很想抱抱他。 但我不敢。 我一整晚都没睡,在翻看那些资料,把我觉得有疑点的地方记下来。 第二天吃早餐时,繁音依然没醒,但医生说他的身体没事。 我问繁爸爸:“这里面为什么没有关于amelie的事?” “有呀。”繁爸爸说:“你看我不是讲了那个孩子的事了吗?他妈妈也说了一些,不过音音自己不想说。” “我不是说近几年。”我觉得这是一个疑点:“他们从小学开始就在同一个学校读书,直到考大学时才分开。可是爸爸,这里面关于amelie的事也太少了吧?” “那是因为我们只知道这么多啊。”繁爸爸说:“剩下的都只有音音才知道。” “可是最早的治疗记录是他十九岁时的,那时候amelie还活着吧?”我说:“你看,连他在学校的一些老师都有,但就是没有amelie的,这也太不像话了,而且amelie的爸爸也有一些叙述呢。您想,她和音音几乎是家人以外最亲近的人,可这上面没有她叙述的任何一个字。而且他们谈了那么多年恋爱,但他们的高中老师一句都没有提过关于他们关系好的事。这不是很奇怪吗?” 雁过留声,她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医生肯定会询问到她,这也是帮他治病的好办法,而她竟然拒绝?如果她没有拒绝,那这里为什么没有她的记录?她总不可能并不知道繁音的事。 而且,即便他俩高中时没有恋爱,但关系应该非常好才对。那么老师的叙述中就不会少掉这部分。但实际情况是小时候教过他们的老师中,只有两位说繁音的父母说amelie和他关系很好,其中一位知道具体情况。而高中老师干脆就没有说。 这是不是证明,他们在学校所表现出的关系非常疏远,疏远到老师们根本就无法关注到这个? 第155章 非常讨厌 繁爸爸似乎这才彻底听懂,瞪大眼睛问:“你的意思是,里面完全没有她自己的叙述?” “没有。”我说:“全都是别人转述。” “怎么可能?医生明明去找过她。”繁爸爸说:“这些记录都是后来整理的,当时的医生是把他当做普通心理疾病走访的。医生给我列过需要走访的名单,我记得上面有他。” “那还能找到那位医生吗?” “他在音音读大一时出车祸死了。”繁爸爸说:“那时我还觉得可惜,因为他人不错,很能开导音音,虽然他也没能接触到第二人格,但他在帮助第一人格释放压力这一块做得很好。” “那……” “对。”繁爸爸说:“现在该考虑他的死因了。我这就安排去调查。你还发现了什么疑点?” “没有疑点了,但我想问问,您对amelie这个人怎么看?” 繁爸爸问:“你是指哪个角度的怎么看?” “我的立场不太适合说这种话,但我对她本人没有任何敌意。”如果有的话,也是她对孩子和繁音所做的事让我觉得渗人:“我觉得,她身上可能发生过一些特别的事。” 繁爸爸没说话,但很专注地看着我,代表他在思考。 “所以我想问,她有没有比较有野心的亲戚?”我说:“或者是警方?其他组织?这样的亲戚?” “你怀疑amelie对音音做过什么。”繁爸爸用的是陈述句。 “是。”我强调道:“病例记录上说,您和韩夫人都告诉医生,当初音音在学校里受歧视,但amelie是唯一一个对他很好,把他当做朋友的人。所以你们觉得这是个好孩子,希望他们在一起相处。” “这只是妍妍的想法,并不是我的。”繁爸爸说:“事实其实证明我是对的,那孩子没有消受福分的能力。” “总之就是,当时音音很感激她。” “喜欢得不得了。” “可是第一人格没有这段记忆。”我打资料,指给他看:“医生也问过繁音这个问题,但他说他们是青梅竹马。” 繁爸爸看过去,以他的聪明,肯定明白这里的问题。医生问,他们是如何相识,繁音却说,他只记得他们是青梅竹马。 也就是说,具体如何相识,他不记得了。 繁爸爸没说话。 “我看资料里医生也有两种说法,但大部分都是说第二人格是承载痛苦回忆的。”我说:“您说,如果第二人格记得这件事,那是不是就代表这段回忆是痛苦的?” 繁爸爸点了点头,说:“但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搞不清第二人格为什么会出现。我和音音聊过这事,第一人格说不清楚,第二人格一口咬定不知道。我觉得,现在想什么都不合适,关键是要让第二人格先冷静下来,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嗯。” “amelie这部分我会去查,”他说:“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很可能对音音做了点什么。” “我也这么认为,如果那样,那她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爱人?” “爱人?”繁爸爸冷笑:“我以前就告诉音音,她充其量只把他当做一个金库,但音音坚持认为是我把人想得太坏。当年她帮他,就不是因为爱而是同情。而我们一下子就让她从乞丐变成了公主,享受着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没有的奢侈生活。你以为她会因此爱上音音?她不会。她会觉得这些都是她应得的,是她的伟大所致。”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说:“我只是觉得,即便不爱他,也不必做得那么绝。” “我们严刑拷打时,从来都是有孩子的就先抓孩子,没孩子再抓父母。为什么?因为几乎没有人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但牺牲父母相对容易。”繁爸爸说:“amelie能做到掐死自己的孩子。她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哦。”我问:“那第一人格会不会也这么想我啊?” “爸爸在呢。”他发现自己失言,神色有些尴尬:“反正这只是迫不得已的嘛。” “我没那个意思。”我说:“您别担心。不过,您说,有关amelie的疑点需要告诉韩夫人吗?” “查这些还用不上她,别告诉了。”繁爸爸用“你有心”的赞赏目光看了看我:“amelie是她选的,选的时候也是因为那孩子当时实在不错。上次你把孩子的事告诉妍妍,她已经很自责了,觉得都怪自己选了amelie,如果amelie还做了更过分的事,她肯定要难受死了。” 我点点头,说:“但如果将来她知道更难受怎么办?我觉得,她应该是坏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知道的那种人。” “她是这种人,但还是尽量别让她知道了。”繁爸爸说:“没事的,她就算知道也没法多说什么,会理解的。” 那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繁音依然没醒,而繁爸爸那里有了消息。 他带来了访问过amelie医生的儿子,如今他在一间公司做普通职员,但调查资料显示他大学时读的是心理学相关专业。 繁爸爸便问他为什么不选择做这行,他说:“我爸爸走前不久,说希望我能够考虑其他行业,不要做心理学相关工作。他说他感到心理医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职业,当时我不以为意,直到他去世后,我才理解了他的话。” 原来如此,这么说,医生在自己出事前就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 医生的儿子带来了医生的一些诊断记录,说:“这是我所能找到的所有与繁先生相关的资料,但我看过,里面的内容与您所持有的并无二致。” 繁爸爸翻了翻,又递给了我。里面还没我们的全。 就在我们感到失望时,他又拿出了另个文件夹,说:“但我想你们需要的是这个。” 文件袋上没有任何字迹,他也没有递过来。繁爸爸便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家帮忙的事,可以尽管提,只要我们做得到,即便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医生儿子立刻说:“我的要求并不是很难,我只希望你们能帮忙查清我父亲的死因。我父亲出事是因为刹车失灵,虽然警察已经抓到了在我爸爸的刹车中动手脚的罪犯,但他给出的理由是厌世,所以想要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来寻求快感。我不能相信这个,我知道您有一个特别的组织,也同时怀疑我爸爸的死因是否与您的患者有关。” 繁爸爸立刻点头:“这个没有问题,但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告诉我们?” “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钱来请你们办事。”他说:“而这份文件一直都锁在我爸爸的保险箱里,我以为它只是普通患者的保密文件。但这次您的人来找我们,我才冒险打开了它。里面的内容足够使您答应这个条件。” 繁爸爸便笑了:“那么你放心,只要这件事是人做的,我就肯定能给你答案。” 繁爸爸把文件袋交给了我,让我回书房去看看,自己先留医生的儿子喝茶。 我回到书房,打开文件,里面是一张光碟。我将光碟放入电脑,是一段音频记录。 谈话的背景异常安静,有一个我所不熟悉的男人声音在说:“此刻的你正在班级里读书,你的老师正在讲一道题目的解答方式,你很聪明,立刻就解出了答案。” “是的。”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而且很低。 “但繁音不会,他很蠢是吗?” “是的。”她的声音冷冷的:“他从来都很蠢。” 这…… 是amelie吗? 男人还在问:“你很讨厌他。” “非常讨厌。” “但你还跟他在一起,因为他给你很多钱?” “是的。”她的声音有些机械:“他给了我很多钱,我的父母也喜欢这样。但我讨厌他,如果没有他,我的生活会变得更好。一想到我将会嫁给一个笨蛋,我就觉得我的人生再也没有任何乐趣。” 我…… 我真是要无语了! 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你不喜欢贫穷的生活。” “不喜欢。” “也不喜欢这样愚蠢的男人。” “是的。”她强调:“我讨厌他,他是个丑陋的胖子,身上散发着古怪的气味。” 那就别花人家的钱啊! 气死我了。 这段音频的后面全都是沉默。 里面还有一段,我赶紧打开,前面是女人的尖叫和谩骂声,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声音还是上一个音频中的女人。 背景开始传出音乐,以及有节奏的滴答声。 男人恐怕就是那个心理医生,他不断地重复一些让人昏昏欲睡的话,渐渐地,那个女人的尖叫声停止了。 气氛全都安静了下来。 男人说:“折扇房间有两个窗户,用的是浅紫色的窗帘。房间里散发着柠檬的香气,墙角摆着电视柜,电视对的正对面,有一套彩色的布艺沙发。这里是你的家。” “是的。”女人的声音重回机械。 第156章 这样的贪婪 “你和几个朋友一起坐在沙发上,你们在喝啤酒,吃花生米。” “不。”她说:“我们没有吃花生米,lena对花生米过敏。” “你们没有吃花生米,但你们在喝啤酒。”男人说:“还吃了蛋糕。” “是的,是水果奶油的方形蛋糕。” “繁音为什么不在?” “他在来的路上。”她说:“我们也在等他。” “你的朋友中有两个人是同性恋,他们对繁音表现出了兴趣。”男人说:“你愿意成全他们。” “是的。” “繁音是同性恋吗?” “不是。” “门铃响了,你去开门吗?” “是的。”她说:“他进来了。” “你给他准备了啤酒,啤酒中有催情药物。”男人说。 “是的,他进门时亲吻了我,然后坐到了我身边,和我的朋友们打招呼。”她应该是被下药或是催眠的,也可能两者都有,因为她的语气很古怪,特别机械:“我把啤酒递给他,他喝过之后就说他不舒服,希望到房间里休息。leon和aach跟了进去。” “你给了他们安全套。” “是的,以及润滑剂。” 我的心都提了起来。 男人极快速地说:“他被他们轮奸了。” “我想是的。”她居然这么说:“我锁紧房门之后就带着朋友们离开了家里,到外面玩过,喝了一点酒,傍晚的时候繁音给我打电话。” 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有种想要穿进那个时间的那个房间中救出当时的繁音的念头。 男人说:“他很惊恐。” “不,他很平静。他说,他给我包了中国包子,问我想不想跟朋友们一起回来吃。” “你回家了。” “是的。” “家里只有繁音自己。” “不,还有leon。” “aach离开了。” “不。”她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leon说,aach在包子里。” 我不由跟着抖了抖。 男人问:“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是leon说的。” “你认为他已经疯了。” “是的。” “leon是怎么告诉你的?” “他说,他们进入房间后,扒掉了繁音的衣服,正准备进入他时,繁音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声音始终在颤抖,看来这段把她吓得不轻:“他突然伸出手拗断了aach的脖子,leon不停地道歉,他害怕繁音会杀了他,并要leon发誓保证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但leon说出去了,他死了吗?” “没有,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说他即将出国。” “他出国后,你们还联络过吗?” “没有。” “你知道他去了哪个国家吗?” “不知道。” 男人沉默了好久,问:“这是你第一次对繁音做这种事吗?” “不是。” “他还杀了第一次强暴他的人?” “没有。” “第一次强暴成功了吗?” “是的。” “强暴他的人是谁?” “udia和她的朋友们。” “你给了她们钱,让她们为你做这件事。” “是的。” “她们成功之后,繁音说了什么?” “他求我,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跟这几个女人躺在床上。”她说:“他说他不想离开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分手?” “我不能主动离开他,那样我会失去现在的生活。我试图用他已经跟别的女人上床的借口来跟他分手,但他不同意。所以我想把他变成同性恋。” 男人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随着叮的一声轻响,音频结束了。 我坐在椅子上,冷汗淋漓,好久才想起要动身下楼。 繁爸爸依然在跟医生儿子喝茶,我过去问:“那段音频你听过了吗?” “是的。”医生儿子说:“但我只是为了确认它的内容,不会把它透露给任何人。” “那你爸爸为什么不早拿给我们?”繁爸爸绝对不知道这里面说的事,否则amelie绝对活不到生孩子时。 “我想,是因为我爸爸在其中有违规操作,从那个女人的声音来判断,我认为她有可能被使用了一些药物,那么她所说出的内容,有可能只是她的幻觉。而且我爸爸的问题很有引导性。”医生儿子解释道:“我认为我爸爸只是想要让那个女人说出一些内容。” 繁爸爸问:“那个女人是谁?” “我觉得是amelie。” 繁爸爸连忙站起身对我说:“你先留在这里陪客人。” 随后便匆匆上了楼。 我抓紧问:“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的话不是百分百真实?” “有这个可能性,我们最好找到这个女人。”他说。 “那你觉得强暴是真的吗?” “有这个可能性。”他说:“我不能仅凭这些录音就下定论。但我怀疑我爸爸的死与这段录音有关,我建议你们先找到录音里涉及到的所有人。” “好。” 我想了想,又问:“您觉得那个女人的行为奇怪吗?” “人的心理非常复杂,每个人的内心中都有一些阴影。”他说:“我认为即便她的叙述全都是真的,这也并不奇怪,以婚姻的方式来换取财富,却在财富到手后开始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这是很多人都在做的事,而哪边都不想舍弃,这样的贪婪是很多人都有的念头。区别是,她很可能实现了它,那么,这就是犯罪。” 如果繁音真的把那个人杀了,而且做成了包子,那他也是在犯罪。 可我还是心疼他,因为他不是最先犯罪的那个。 也不知为何,虽然医生的儿子这么多,但我还是觉得这里面的都是真的。不仅如此,我还觉得,那个半途中突然变脸的繁音,是第一人格。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您了解人格分裂吗?” “虽然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但就我学过的专业知识来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应该能为你解答一些这类疾病的问题。” “那么我想问,心理学上根据什么来判断哪个是主人格?是根据出现时间吗?” “不是,一般是把最了解所有人格,知道关于这个人事实最多的人格当做主人格。”他说:“整合这些人格的时候,也以这个为准。” “那有没有可能,第二人格才是第一个发育出来的?” “通常这类病人在很早的时候就会出现双重人格的倾向,但当时还没有形成疾病,也就是说,那时的他还清楚自己只是双重性格。但双重人格和双重性格的区别是,当其中一个人格在做事时,另一个人格完全不知情,而双重性格清楚自己只是双重性格,他在需要的时候展现需要的性格,那不是病态。”他说:“所以人格解体可以是没有先后之分,只有主次之分。两个人格会各自分享一些记忆,而不是共享。你们首先要坚定的是,这两个全都是他,而且就是同一个他。他的情况并不是由一个变成两个,而是各自都占据了二分之一。治疗他的目的是使他的两个二分之一整合在一起。” “所以您的意思是,他的性格里本身就有第二人格的特征?整合之后,他还会继续有这种特征?” “当然,那原本就是他的一部分,如果治疗效果好的话,他所有的记忆都会合并。”他说:“但这些都是理论知识,事实上我没有见过任何人格解体的病人。人格解体是很复杂的病,必须根据实际情况来制定治疗方案。” 他爸爸当初还不认为繁音有人格分裂,看样子繁爸爸也没有跟他说起,所以他应该是觉得我只是问问而已。 我本来怀疑他先有了小甜甜这个人格,后来才有大佬版。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一直都有,只是像他说的,是双重性格,但因为很多虐待和折磨,让他开始分裂。这样就说得通了,先有小甜甜,但因为受了很多委屈,大佬版才开始现身,最初的目的也许是为了保护他。至少在那段录音中是这样的。 越往这个层面想,我就越心疼。他明明有这么好的家室,按理说没有人能欺负到他,但他却没有这个认知,硬是把自己分裂出了另一个人。 但这些终究都只是我的猜想,我迫不及待得想要知道真实的情况,真后悔当初小甜甜还“正常”时,我没有多问他一点。 聊了这么一会儿,繁爸爸也下来了,他是被佣人扶下来的,脸色惨白,走路也几乎摇晃。显然,他比我更加心疼,也更加难过。那段录音只要听着,就让人充满了无力和愤怒感。 繁爸爸坐了下来,定了定心神,说:“你放心,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替你爸爸报仇,如果害死你爸爸的凶手已经死了,我就让她全家的人来偿命。”他说得咬牙切齿,显然已经鉴定地认为这事是amelie是做的:“如果你找到其他线索,也请一定交给我。” 第157章 念念在哪 医生的儿子一走,繁爸爸立刻说:“联络阿昌,把她家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宰了!” 我忙说:“不行呀爸爸!” 繁爸爸显然已经气糊涂了,狠狠一拍桌子,扭头瞪向我:“为什么不行!” “都杀了咱们就没有线索了!”我说:“录音里还有三个人没找呢!先抓来审啊爸爸!” 繁爸爸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那你去安排。” 我一边抚他的背让他好受点,一边给阿昌打了电话。阿昌却说:“繁先生以前吩咐过,要我们善待她的家人,如果突然去抓,那……” “没关系,是老先生的意思。”吩咐的那个绝对是第一人格,他肯定不知道这些事。 阿昌着手去办,我安慰了一会儿繁爸爸,他稍微冷静了些。但就在这时,楼上的佣人跑下来,说:“老先生,先生醒了。” 繁爸爸立刻站起身,但佣人又说:“先生说他想见太太。” 繁爸爸立刻扭头嘱咐我说:“如果是第二人格,那不要乱解绳子,知不知道?” “您放心。” “如果他清醒就赶快让佣人去拿饭,让他吃一点。” “您放心吧。”他现在太慌了,因为这断音频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如果他是第一人格,问起念念,你就……你就……”他纠结起来。 “您放心吧,爸爸,我会自己说的。”我说:“您歇一会儿。” 他焦虑得坐回原处,我上楼时顺便让佣人请家庭医生来照顾繁爸爸。 繁音依然躺在房间里,依然五花大绑。 我走到他附近,发现他的目光正小狗似的跟着我。心里突然又开始复杂——这是小甜甜,而且似乎正常了不少。 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但还是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容,坐到床边,问:“老公?” 他眨了眨眼睛,张了几次口,才发出声音:“老婆……” 这软软的声音,确定是小甜甜无疑。 我摸了摸他的头,问:“你渴了吗?”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手臂动了动,目光又飘下去,有些诧异:“老婆,我怎么……” “你之前一直很暴力。”我端起床头的水杯,用小勺给他喂了一点,一边说:“怕你伤害别人,就先把你绑起来了。” “我……”他的嗓子很干,所以吐字很艰难:“我一直在睡觉呀。” 我是懒得追究他的话是真是假,只说:“那可能就是那个变态,反正这具身体前些日子一直疯疯癫癫的。你饿了吗?” “嗯……” 我便让人去端粥,也告诉繁爸爸,让他少担心些。 佣人很快便取来了粥,我让人放开他,过去扶着他起来。这么多天不吃饭让他的身体急速消瘦,我扶着他时都能摸到肋骨。 突然,他的手攥住了我的手臂。 很疼,我不由抖了一下。 脸颊上却突然传来柔软。 我扭头,看到他小心翼翼的目光。 便揉了揉他的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 他笑了一下,还是和以前一样,似乎没有任何心事。 我一边喂他吃饭,一边观察他的脸。此刻的确是很正常的,至少看上去如此。他像只小鸟似的张嘴等我喂他,还朝我眯着眼睛笑。 我很想知道他到底记不记得之前的事,但他此刻的样子真不像在伪装。 吃了点东西后,我又扶着他躺下,准备松手时,感觉他又拉住了我的手臂,表情就像个犯错的小孩:“老婆,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我问:“你干嘛这么问?” “你的孩子是不是死了?”他问。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是,但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就突然间知道这件事了。”他纳闷地问:“是被你杀死的吗?” “是。” 他居然瞪大了眼睛:“老婆,你为什么要杀死她呢!” 我不由呆了一下:“因为我本来就是这么计划的。他欺负我,强暴我,还害死咱们两个的孩子。我要报仇。但如果孩子只是在我肚子里就被我流产,那就没有意义。因为他对孩子没有感情,没感情就不会伤心,如果他很伤心,他就会崩溃消失。所以我才要等这么久!” 他呆住了,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老婆……那也是你自己的孩子呀。” 他这是? 我差点就脱口而出让他别装了,却觉得这句话说了不好。便硬起头皮,说:“那只是强暴之后的产物。你不满意吗?我这可都是为了咱们俩的幸福。” 他依旧满脸呆滞地望着我,像受到严重打击似的,傻傻地看着我。 我问:“你不喜欢这样吗?” 他有点慌乱似的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我几乎都要相信他此刻的样子了,但他正常绝对与“我杀了我女儿”有关,所以我不能反悔:“我已经把她杀了。” 他慢慢地咬住了嘴唇,眼眶里溢出了泪:“老婆,杀人是不对的。而且虎毒不食子,你怎么可以杀掉自己的孩子?” 我觉得自己已经快疯了,便没说话。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他抽泣起来:“你明明是很善良的人。” 我伸手去给他擦眼泪,但他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我有点崩溃,说:“咱们换个话题聊吧?” 他还是哭。 “难道你喜欢那个孩子吗?”这样持续黑自己的感觉真的太差了,可我丝毫不敢反口,也许他只是试探我:“你不觉得她是耻辱的象征吗?有她在,就要时刻提醒咱们那个变态强暴我,欺负我,好几次都甚至要杀我!现在他还不知道我杀了他女儿,如果他知道,他肯定就崩溃了,到时候身体就只是你一个人的了!” 我话音未落,他猛地扭过头,目光饿狼样地盯着我。 我想后退,想喊人,却全都没有来得及。他的手猛地伸出来,捏住了我的脖子,使劲地往他面前一拖。 他的眼睛开始泛红,里面燃烧着火一般的仇恨。这种目光我很熟悉,他每次想杀我时都是这样,只是每次的程度都没有这一刻严重。 他变成大佬版了,而且这么恰好地听到了我的“坦白”。虽然我已经准备好了,但他血红的眼睛以及那种熟悉的,代表死亡的窒息感,还是让我不争气地害怕了。 他的手指不停地收紧,我的脖子和头以及眼球我越来越痛。 快要炸裂的耳膜还能听到他的声音:“念念在哪?”他咬牙切齿。 我发不出声音,但我能做出口型。我想我此时应该不顾一切地强撑说死了,但我不敢,我害怕,我还不想死,所以我只能颤抖,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我就这样忍着,因为忍不住想要伸出舌头,连牙齿也没办法咬住。我越来越看不清东西,只能感觉到他越来越收紧的手,我的喉咙如同一根被攥紧的管子,内壁贴在了一起,又痛又恶心。 我根本就不知道繁音是什么时候放开了手。 因为在睁眼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死了没有,完全没有“死”这个概念。 醒来时繁爸爸正在我床边,用手巾帮我擦汗。 我一醒了,他立刻就松了口气似的,擦着眼泪说:“吓死爸爸了,你可算醒了。” 我张了张口,喉咙剧痛,肯定肿了。使劲勉强才终于发出声音:“爸爸……” “嗯。” “他知道了。” “爸爸知道,肯定是他掐得你。” 我缓过来之后,繁爸爸告诉我,他进去时,我已经瘫在了地上,繁音也晕了过去。当时我还有点呼吸,所以繁爸爸说:“他最生气的时候肯定就是现在,他现在都没有杀你,就证明他肯定不会杀你了。” 其实我想说,他现在没杀我,也许只是因为他毕竟虚弱,力气不够,而且还没百分百确定。等他百分百确定,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但这没关系,因为就今天这次的情况来看,小甜甜已经暂时正常了,他杀我这事,我们再慢慢想办法。我只想快点把情况告诉繁爸爸:“爸爸,小甜甜好像什么都不记得。” “不记得?” “对,他不记得他做过的事,他只知道我杀了孩子。”我把小甜甜的话复述了一遍,问:“您觉得他这是装的还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是不是又有第三个人格了?” “应该不是第三格人格吧?那个完全不能沟通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一个人格?”繁爸爸也有些紧张:“可能是装的?” “我怕他是装的,所以没有反口。” “你做得对。”他说:“但我还以为能等瞒不住了在告诉音音,没想到他现在就知道了。” “对不起。”太平日子又没有了。 “应该是爸爸对不起你。”他自责地说:“刚刚就应该陪你一起去的。” 接下来我们把这件事告诉医生,当然也给医生发了最新的监控记录。晚点韩夫人来了,她也觉得不是第三个人格,因为那部分完全不具备一个人格应有的那些,只是个四处发狂的疯子。 第158章 她死了 我们三个人讨论不出结果,但晚上医生便来了,他们把对新视频的讨论结果告诉我们,觉得第二人格之前是处于失控状态。 不是第三个人格就好,两个已经把我们折腾得几乎崩溃,再来一个怎么受得了? 病情暂时还没什么新的进展,医生希望我们再观察几次,确定第二人格已经稳定后,再试着让医生伪装成普通人去接触他。 医生走后,韩夫人说:“如果他再把医生杀了怎么办?” “我会善待他们的家人。”繁爸爸说:“就算他还会杀,咱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去吧。”一直杀人不是办法,何况医生需要很多时间来跟他熟悉,熟悉起来又要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研究他,这么久我搞不好已经被大佬版掐死了:“我先跟他聊几天,稳定一下他,就套套他的话。” 繁爸爸和韩夫人对视了一眼,韩夫人说:“你已经做了太多了,接下来你不能多跟他接触,他随时会切换人格。” “但医生要很久才能了解到他,还要弄清前因后果。”我说:“等那时候我已经被掐死了。” 他俩拿不定主意,晚饭时间到了,我们便先吃饭。 一去餐厅,立刻看到餐桌旁的身影,是繁音。 我不由腿软,被韩夫人扶住了。 繁音穿着睡衣,仰着他那颗高傲的头,目光先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繁爸爸和韩夫人,似笑非笑地说:“感情蛮好的。” 繁爸爸开了口:“音……” “闭嘴!” “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韩夫人瞪起眼睛吼了一句。 繁音的手指猛地攥紧,目光凶狠地盯着我,脸色发青,声音在颤抖:“是不是你们让她杀我女儿!” 一时间,我们三个全都呆住。 繁爸爸突然开了口:“什么杀你女儿?念念没死呀!她在费费家呢!” 韩夫人皱起眉,咬住了嘴唇,好像是在竭力忍耐说话的欲望。 繁音扭头吩咐管家:“联络费家。” 管家看向繁爸爸,没有动。 繁音立刻掏出枪,拉动枪机,啪的一声拍到了桌上:“联络费家。” “音音……”繁爸爸急了:“爸爸的话你都不相信吗?” 繁音冷笑了一声。 繁爸爸又道:“你问你妈妈就好了嘛!” 管家已经拿来了电话。 繁音把电话放到耳边,问:“是怀信吗?” 又问:“我太太有没有把念念送到你家?” 那边当然会说没有,因此一秒钟后,繁音猛地把电话砸到了地上,身体突然从椅子上弹起,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我连忙拉开正扶着我手臂的韩夫人,与此同时,繁音的手攥住了我的头发。 虽然早有准备,但剧痛传来时,我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繁爸爸伸手拦住他,问:“出了什么事啊音音?怎么好端端得突然打人?念念不在费费家吗?” “松手。”繁音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不行。”韩夫人掏出了手枪:“放手!先把事情说清楚!” 繁音看了看她,说:“她杀了我女儿。” “费家是怎么说的?”韩夫人也是在拖延时间。 繁音没吭声,使劲地攥了攥手指。 韩夫人把手枪上了膛,说:“先放手!把话说清楚!” 繁音看了看她,慢慢地松开了手,目光一一扫过我们三个:“念念人在哪里?” 繁爸爸问:“你怎么突然找念念?” 繁音看了他一眼,又将那蛇一般的目光对准了我:“把你之前的话再重复一遍。说给他们听。” 韩夫人和繁爸爸没办法帮我说话,我咬了咬牙,说:“我把念念掐死了。” 繁爸爸立刻叫起来:“这不可能!” “尸体呢?”繁音脸上阴云更厚。 “扔掉了。” 他阴测测地、缓缓地问:“扔到了哪里。” “海里。” “具体一点。” “没有具体的,我是先烧成灰然后扬进了海里!”这样他就够了吧!我豁出去了! 他看着我,许久都没有动,目光里的怒火也慢慢地褪去,浓浓的仇恨弥漫到了他的整张脸上:“理由。” 理由? 理由只能用那天的,幸好那段话一直都是计划内,所以我背得很熟:“因为我本来就不喜欢你,有这个孩子也是因为你强暴我还不让我出门。她的出现也把我的甜甜逼疯了,我不想要她,我想要我以前的生活。”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韩夫人,问:“妈妈,您听到了吗?” 韩夫人忙说:“那咱们也要先找孩子,别急着……” “爸爸。”繁音打断她,因为对他来说,此刻的任何解释都是无力的:“你真的没有逼她么?” “其实就是爸爸逼……” “没有。”我打断他,说:“要杀要剐随你,反正就是我杀了她,我也完全不后悔。我自己生的孩子,我有权利处置!如果我前面说的理由你还不相信,那我还可以告诉你,我早就决定不跟你生孩子,既然你逼我,就别怪我做十五。你这是什么表情?觉得我没人性?一脚把我踹流产时的你也同样没人性,你可以没有,我为什么不能?” 繁音沉默地听完,然后狠狠攥住了我的头发。繁爸爸和韩夫人还想拉,被他重重地吼了一句:“滚!这是我的家务事!” 我也帮忙推着,他俩只得放了手。 我被他拽着头发拖出了别墅,拖进了地下室。 里面装修得还算整齐,但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最里面是一个玻璃房间,他按钮升起玻璃门,一把将我推了进去。 韩夫人和繁爸爸跟了过来,但只能焦虑地看着。 繁音吩咐手下:“断水断粮,每天审一次。一星期还不交代就直接关氧,不用问我。” 繁爸爸连忙跑过来拦他:“音音,你这是……” 繁音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那就把念念交出来。” 韩夫人已经撑不住了:“音音,其……” 幸好她的嘴被繁爸爸捂住了。 繁音看他们一眼,又扭头冷冷地瞟向我,然后就按钮关门,转身出去了。 玻璃房间的墙壁很厚,门也落得出奇得快,墙角有个管子,应该是送氧的地方。繁爸爸赶在关门之前放了个东西在门边,导致门没有完全关死,留了一点空间供空气出入。 他俩也跟繁音一起出去了。 这里有一张床,我就先到床上去躺着。 虽然脖子疼、头也疼,但我今天并不觉得伤心,因为我觉得繁音越愤怒,就证明他越爱念念。那我有什么可难过的?如果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才应该难过吧。 我就这样使用阿q精神鼓励着自己入睡,直到突然被一阵刺骨的冰冷惊醒。 大门又被升起了,繁音坐在门口。他依然那么消瘦,但气势不减。 阿昌站在他身旁。 地下室本来就冷,现在我的床全湿了,以后还要怎么睡?想想就糟糕。 繁音的声音传来:“打。” 这个字还没被我的脑子所理解,背上已经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我打了个激灵,看到用水浇我那人手里染着血的鞭子。 我咬紧了牙关。 鞭子噼里啪啦地在我背上抽了十几下,繁音始终没有表情。 通过剧痛,我可以判断自己的背上已经像渔网一样了。 繁音开了口:“停。” 谢天谢地,暂时不疼了。 “念念在哪?”他是来审我的:“只要她还活着,我立刻就让你抽回来。” “她死了。” “尸体。” 怎么又问? “扔掉了!” 他挑了挑眉。我连忙改口:“烧成灰扬进海里了!” 他的脸色重新归于冷漠:“打。” 剧痛重新袭来,血顺着我的背染上了我的前襟和地板。 我大概会死在这里吧?我有点害怕,可我不能改口。 我是被韩夫人的声音叫醒的。 睁眼时,发觉我还在那个玻璃房,但韩夫人进来了,被浇湿的褥子也被换掉了。我的背虽然疼,但似乎已经缠了东西,所以她肯定帮我包扎了。 我醒来时她把个冷冰冰的东西系在我的头上,一边说:“张张嘴,吃点药。” 是退烧药丸,看来我发烧了。 我看不太清东西,问:“韩夫人?” “嗯。” “您怎么来了?” “我有这里的密码。” “那他呢?” “繁盛把他支走了,去了北非,一周之内没空回来。”韩夫人说:“我看咱们还是交代了吧?总不能看着他杀了你。” “那第二人格再发疯,他就会自杀的。” 她抿了抿嘴,说:“那等他变第二人格时,我和繁盛跟他聊聊,让第二人格护着你一点。” “嗯。” 接下来我有点犯恶心,她便抱住了我的头,像我的妈妈那样轻声细语地哄着我。这让我做了个好梦,在梦里见到了我的妈妈。在这个梦里,我变得就像念念这么大,安然地躺在她的怀里。 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我感觉自己已经退烧了,床头摆着药和水。 我抓起药,正要吃,忽然感觉到了一束目光。 扭头一看,是繁音。 他和昨天一样的姿态坐在门口,问阿昌:“查到了么?谁来过?” “监控被洗了。”应该就是阿昌洗的。 繁音便没说话。 我假装没有他样地吃了药。他这才开口:“拿刀来。” 第159章 你怎么没编好 刀送来了,与此同时,繁音命令:“把她的手按到地上。” 阿昌过来把我拽下床,将我的五指展开,按到了地上。 繁音站起身,拎着刀子走了过来,蹲到了我面前。 显然是要砍我的手。 他还没动手,我已经感觉到痛了。 “我数三声。”他摸着刀刃,慢慢地说:“后悔还来得及。” 我委实有些怕,但我忍下了想要坦白的欲望。 他开始数:“三。” 没手就没手吧,如果只是没手,那真的好过没命。如果注定没命,有手没手也不重要了。 “二。”他继续数。 还有一秒钟,我的手就没有了,想到这里,我不由淌下了一溜冷汗。 他却没有继续数,而是用刀尖抬起了我的下巴,轻声问:“你在哪里杀了她?” “飞机上。” “为什么上飞机?” 显然他是想从细节听出破绽,但繁爸爸已经帮我编过了。 “因为你一直发疯,你爸爸让我把念念送到费家。” 他一句赶着一句地问:“我妈妈怎么会同意?” “没有经过你妈妈。” 他语速极快:“在哪儿烧的?” “在飞机上。” “谁在场?” “没人在场。”他问得太快,我没有时间思考:“我是在浴室里做的。” 他冷笑一声,抬了抬刀子:“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把她交出来,我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我不由急了:“她真的已经死了!” “你烧过尸体么?”他诡异地压低了声音:“就算没烧过,烧烤总吃过吧?” 也对,飞机是密封环境,烧尸体会有味道,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 该死,可我忘了繁爸爸是怎么教我的了?因为我太紧张了,刀尖距我的喉咙连一厘米都不到,只要吞口水就会疼一下。 想不起来了,但我不能犹豫:“是我记错了,是在厨房。” “在厨房。”他笑容更深:“你把她熬成汤了?” “是。” 他再次抬了抬刀尖,我的眼睛被迫对上了他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再给你个机会,编得像点。” 我说话愈发艰难:“我知道你想说飞机上没办法煮熟饭,但我根本就不需要煮……” “我是想说。”他细眼微眯,微微冷笑:“煮汤哪来的骨灰?” 我答不上来,没有说话。 除了繁爸爸教我说的,我自己永远都答不对。因为如果要去费家,从出家门的那一刻起身边就始终都有人,我完全想不到在这样严密的监控下,我要怎样把念念的尸体烧成灰并扔进海里。 繁音对我的态度很满意,但他还继续问:“你如何处理骨灰?” “……” 前面都不成立,怎么还会有后面的问题?成心拿我开涮。 “降落之后再赶去海边抛骨灰,这可真是个复杂的工作。”他说:“可怀信说你根本就没有到过新加坡。我家的飞机也没有多添去新加坡的飞行记录。你怎么没编好啊?” 我没说话。 他也沉默了一会儿,又抬了抬刀子:“念念到底在哪?” “死了。”如果他自己猜出来,那会不会被小甜甜知道? “怎么死的。” “被掐死的。” 他沉默了很久,才问:“被谁?” 我捕捉到他的异样,看向他,许久,问:“你觉得是被谁?” 他盯着我的眼睛,许久突然站起身,把刀子扔到了一边,转身出去了。 又多活了一会儿,我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繁音走后不久,繁爸爸就来了,他带了很多吃的给我,说:“我和妍妍商量过了,我看还是说实话吧。” “他现在在哪?” “你放心吧,他已经上飞机了,我亲眼看它起飞的,就算他迫降也得折腾几个小时。”繁爸爸说:“赶快吃。而且只要他一开机我就打给他。” “为什么要说实话?” “我本来把最近最大的一笔生意给他了,他根本就不能回来,但他今天早晨又不知道有了什么新想法,非要回来问你。”繁爸爸说:“我觉得他比咱们想象得还要生气。快吃东西。” 我拿出和果子啃着,一边说:“那也不能说,否则我就白挨打了。” “你再打回去。”他说:“想怎么打怎么打,我们绝对不会插手的。” “爸爸……”我说:“你们不能这样啊!如果被小甜甜发现,那情况只会比上次更糟,又会弄得全家都不得安宁,而且小甜甜可是会伪装成大音音的!他好不容易平静了,你们应该赶快想办法研究他的病情啊!amelie那件事您查的怎么样了?那几个人都查到了吗?” “全死了,udia和所谓的她的朋友,早就被音音处理了。剩下的都死于非命。”繁爸爸说:“udia和另外那几位都没有家人也没有孩子,而且死得太早了,人际关系不太好查。” 孩子? 我问:“那几个女人多大年纪?” “比音音大十多岁。” 我听那段音频的时候按照它的创建日期推算了一下,那时繁音才十九岁:“音音十九岁的时候还是个胖子吗?” “已经是身材性感的大帅哥了!”繁爸爸说:“应该是十七岁的事,十七岁还蛮胖的,而且他是从十五岁那年开始,突然变得很聪明。” “以前他都很笨?” “理解力弱一点,记忆力也是。”繁爸爸说:“但那几年他就像突然开了金手指一样。其实我以前一直觉得,小音音应该才是先出现的,可现在的音音反而比较像我和妍妍的性格。” “呃……” “我是指,爸爸在工作中,那种威震四方,非常潇洒的姿态。” “噢。”我狠狠地咬了一口和果子:“那他性格是什么时候变的?”如果是跟智力一起变的,肯定不会被欺负成那样。 “其实性格早一点,但不仔细观察是不容易感觉到的。从他十岁那年接我的工作时,就开始有变化了。”繁爸爸说:“具体的妍妍知道的多一点。” “那他怎么还会被那样欺负?” “他对amelie一直很好的,很宠她,凡事都谦让她。”繁爸爸说到这儿,又看了我一眼,说:“他是有这个病,如果没有,肯定会对你很好的。疼自己老婆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只是有时身不由己。” 我不想聊这个话题了,心里委实很妒忌。凭什么?我对他虽称不上无微不至,但也算是有情有义。可别说宠和谦让,他能让我平平静静地活着我就烧高香了。 我换了个话题:“那就是,假定他是在十七岁时遇到了第二次性侵犯。假定第一次的确如她所说成功了,那第一次后肯定会观察一阵子,发觉没用才开始第二次。所以,udia这个事件应该是在音音十五六岁时候发生的。amelie是跟他同年吧?这么小就能做出这种事……” “一想到我家音音十五六岁就被一群老婊子这样那样地……”他咬了咬牙:“我就恨不得剐了那一家人。” “那您问……” 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我:“你俩在说什么?” 我和繁爸爸对视了一眼,繁爸爸抬起头,转身说:“音音啊,爸爸是看她……” 繁音便摸出一支香烟,含进嘴里一边点火一边说:“把念念交出来。” “爸爸也在找呢!但……” 繁音毫无耐心地打断他:“交出来。” 繁爸爸扶了扶额头:“音音,你得明白,你现在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所以你得听爸爸妈妈的话,你不能自己乱搞事。叫你去非洲你就去啊!”繁爸爸说得很激动,我拼命拉他都拉不住:“你知不知道这笔生意多少钱?违约多少钱?又会得罪多少人?你老爸赚钱不是要你败的!” 繁音瞠目结舌地望着他,许久,才呆瓜似的开了口:“爸爸,你怎么啦……” 呼—— 小甜甜。 繁爸爸也愣了好久,才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繁音咬住了嘴唇,委委屈屈地望了我一眼,又对繁爸爸说:“我想爸爸了。” “那就跟爸爸回去,爸爸给你做好吃的。”繁爸爸过去搂住他的肩膀,顺手似的扭头招呼我:“灵灵,跟上。” 我一边咬着梨子一边跟了出去。 听到繁音在前面问:“你们刚刚正打算把我关进去吗?” “没有。”繁爸爸说:“是你把你老婆关进去了。” 繁音小小地剜了我一眼,问:“我为什么关她?” “你俩吵架了。”繁爸爸说:“你看,她身上的伤都是被你打的。” 繁音又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不是饭点,但我饿了,所以繁爸爸安排了许多吃的给我。 繁音跟他坐在一起,盯着我看。 中间繁爸爸去洗手间,繁音凑了过来,说:“老婆……” “嗯。”我忙着吃饭,随便发个声音应付他。 “杀人是不好的行为。”他说:“就算是为了我,也是不应该的。” 我没说话。 “可你是为了我杀的,所以,如果他再问你,欺负你,打你,你就告诉他,就说小孩子不是你杀的,是他的第二人格杀掉的。”繁音说:“反正他拿我没办法。” 第160章 最后一次机会 我看向他,没有说话。 毫无疑问,我在琢磨他是装的还是真的。 繁音似乎被我盯的有点毛,许久才稍显僵硬地开口:“老婆……” “嗯。” “你干嘛这样看我呀?” “没什么。”我回神说:“我记得你上次还很生气。” “是呀,可是你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他耷拉下脑袋,小声说:“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你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爸了吗?他为什么没有生气?” “我没告诉他。”我说:“我骗他说是你杀的。” “啊?”他显然不太信。 “我是说另一个你,坦白说我也不知道是哪个,总之你前些日子疯疯癫癫的,每次都要打人要杀人,还要杀死我女儿。”我说:“我骗他说是那个你杀的。” 他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我知道那个肯定不是你,也可能……”我说:“是你,但你没有意识了。” 他还是没说话。 我问:“你之前感觉怎么样?” “就糊里糊涂的,好像是在睡觉,但没有做梦。”他垂着头,轻声说:“老婆,这种感觉好糟糕呀。” “什么感觉?” “是不是,那个小孩子真的是我杀死的,这是我不记得了。”他满脸纠结:“否则我爸爸怎么会相信呢?他肯定很生气的。” “不是,”我说:“真的是我杀死的。” “那也是为了让我正常起来才杀死的吗?”他还真的挺聪明的,以前韩夫人说我都没有信过:“肯定是因为我疯了,你才杀死她,让我开心对吗?” “那你先说,知道我怀孕时,你是不是觉得不开心了?” “嗯。”他轻轻地点头:“但我保证只有一点点。而且我不是觉得生气,我就是觉得很难过。” “然后呢?” “然后我就没有意识了。”他低声说:“就好像睡着了。” 繁音这具身体其实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之前派他去非洲也只是为了阻止他杀我。现在他变小甜甜反而安全多了,吃过饭后他困了,繁爸爸便叫他去睡觉,从外面派人盯着,暂时松了一口气。 我把繁音的话告诉繁爸爸,他也觉得真假难辨,但我们都希望是真的。因为比起他是故意做出那些事,因为第二人格不完整而产生的病态行为让我们更好接受些。 晚上我到之前和念念一起住的房间去睡觉,躺到床上抱着念念的娃娃,心里特别想她。我已经跟她分开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她很聪明,现在很可能已经会说话了,可惜我不能听到她第一次叫我妈妈。 我就在这个充满思念的梦里入睡,半夜里突然被一阵冷惊醒。睁眼时满目都是黑暗,适应了一会儿才发现我依然在我的房间里,但我的身旁多了一个人。 窗外的月光照射着他的轮廓,让我得以确定这就是繁音。 他正躺在床上,头枕在手臂上,他睁着那双危险的眼睛,冷冰冰地注视着我。 我先是忘记了移动的能力,呆呆地躺了许久才想起要逃。但身体刚刚开始移动,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他的身体就突然压了下来。 看来白天我和繁爸爸聊到这部分时,他就已经来了。 我还是没吭声,心里委实有一点动摇。 小甜甜的确做不出这种事,即便他伪装成变态,充其量也就是强暴而已,应该想不到这么恶心的招数。 所以我也觉得这就是变态。 可是我要说吗?如果小甜甜其实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怎么办? “说。”他还在逼我:“念念在哪。” 我咬了咬牙,觉得即便是忍受折磨,也不能做出有风险的事。 他被我激怒,进一步发力,痛得我想尖叫,却被他捂住了嘴。 ...... 我想爬起来,但身体已经麻木,只好趴在原地苟延残喘了一小会儿,撑着抬起时,繁音猛地坐起身,一把攥着我的头发,目光已经开始狂怒:“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女儿在哪?” 我有点怕,没说话。 “说。”他收紧了五指,拉得我头皮一阵生疼。 我还是没说话。 “你知不知道杀她的后果?”他的表情越来越扭曲:“真的杀了她还敢回来?那个白痴哪里好?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让你带好我的孩子,你疯了才非要那个白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之前的安排对我是有利的,或许那些钱没有小甜甜重要,但至少我心里,念念比小甜甜更重要。 “三十秒之内,把事情交代清楚。”他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否则孩子我自己找,你自求多福。” 我还是没说话。 而他也没有给够我三十秒,至少感觉是如此。 我只觉得时间过去得飞快,几秒钟不到,他就突然松了手,一脚把我踹下床,扔了一件什么东西到我头上,说:“穿上。” 是衣服,我套上就是往出跑,听到他的声音:“站住。” 我才不站住,赶紧拉开门往楼下狂奔,一边叫繁爸爸。 但没人理我——整栋别墅似乎空无一人。 我一路跑到大门口,直到被人按住,绑住了双手。 稍久,门口有车开过来,繁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推上去。” 我被推进了车里。 繁音也跟着坐了进来,阿昌也坐到了前面。 “去靶场。”繁音下了令。 汽车在别墅绕了一圈,在靶场停下。 靶场门口已经等了人,我被阿昌推了下去。 “把她绑到靶子上。”繁音指得是最远的那个。 阿昌神色一变,说:“但老先生他……” 繁音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大有再说一句就连他一起绑上去的意思,阿昌只得闭了嘴。 繁音转身朝射击亭走去,我被阿昌等人往靶子附近羁押。 离得远些时,阿昌小声说:“临时有事,老先生出门了,但他走前说很快就会回来。” “哦。”我怀疑是繁音干的。 “你别怕,我给你绑成活结,你一看到他举起枪就赶快挣开逃跑。”阿昌小声说:“不要直接跑,要在地上滚。” 我点头:“谢谢。” 第二个谢字只说了一半,一颗子弹突然射过来,擦着我的手臂,燎破了我的衣袖,也带来一阵烧伤的疼。 我不由看过去,繁音已经举起了枪。 阿昌也陷入沉默,加紧走了几步,说:“我绑完就替你挡着,你立刻解绳子,我一走,你就立刻滚到地上。” “好。”我颤声回答。 不情不愿,也还是到了靶子附近,阿昌松开我手上的绳子,然后将我绑到了靶子上。 靶子就是人型的,我的头正好在靶子的头部中心。 而靶场周围原本有灯,但就在我被绑上去的这一刻,所有的灯突然全都熄灭了。 整个靶场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纵然以我的视力,也只能看到对面遥远的漆黑之中,一个身影举枪对着我。 阿昌绑完如约站在了我前面,我连忙解绳子。 但就在刚刚解开的那一瞬,阿昌身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他弯了下去。 通过他的侧身,我看到他肚子上多了一个流血的弹孔。 我连忙扯掉绳子过去扶他,但第二枪接踵而至,剧痛传来,子弹钉进了我的肩膀。 我的左手臂立刻动弹不得,本能地用右手捂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跪。 但也就是同一时刻,第三枪突然射了过来,打的是与刚刚相同的部位,但它嵌进了我的右手。 阿昌可能刚刚才缓过来,低吼:“快跑!” 我在草地上滚了几下,期间感觉到第四枪过来了,但射空打到了靶子上。 心里正庆幸,突然听到阿昌的闷哼。我扭头的同时看到阿昌的左手捂住了腿,血已经浸满了他的手背。 我朝繁音的方向看过去,虽然我不能确定他是否正在扣动扳机,但我有一种头皮发麻的直觉,因此我出于本能地,扑过去推开了阿昌。 第161章 她还活着 阿昌摔到一边,但一颗子弹随后边射进了草丛,位置好像是我刚刚滚到的地方。 我心里后怕不已,连忙搀住阿昌的手臂,打算扶着他一起逃,他却突然翻身压住了我,在草地上滚了几圈,一串响动过后,我们原先呆着的那块草皮翻了起来。 我们一刻不敢停歇,继续连滚带爬地往旁边逃。但射击场里空空如也,除了靶子并没有任何障碍,子弹如鬼魅般紧跟着我们,眼看就要跑出边界,跑到别墅附近时,又突然射向我们前面,把我们逼了回来。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可能他没想杀我,只是想这样折磨我,让我恐惧,让我害怕。 显然比起要我的命,现在的做法更显残忍。 这样的躲藏的确让我们心生绝望,子弹如影随形,而每一次运动,都会挤压拉扯到我们的伤口。而我们不敢停下来,因为谁也不知道,停下来会让粘在我们身边的子弹击中哪里,唯一能期待的,就是繁爸爸快些回来,只有他能阻止这个疯子。 但流着血的我们坚持不了多久,很快,我就觉得浑身酸软,即便阿昌拼命拉我,我也没有力气再起来。 而就在他拉我的同时,我们面前的草皮又被子弹掀起,泥土溅进了我的眼睛,这点疼虽不重,却突然让我失去了所有希望,捂着眼睛推阿昌:“你跑吧……他的目标不是你。” 阿昌没吭声,扯住我的手臂,还想拉我。 我是绝对起不来的,疼和疲倦已经彻底让我变成一个废人。 就这样拉扯了蛮久,阿昌突然低声说:“枪声停了!” 我努力地张开眼睛,但眼睛实在太疼了,眼前只有朦胧的夜色。 耳边是风的声音,伴随着窸窣的脚步声。我不由紧张起来,攥紧阿昌的手臂,问:“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阿昌先是没说话,半晌突然扯了扯我的手臂,像是要扶我起来,一边说:“繁先生。” 繁音? 我勉力眯起了眼睛,感觉面前过来一个人影,看身材的确有点像繁音,而且如果是繁爸爸,这时候肯定已经叫我们了。 我也不知哪来一股力气,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攥住阿昌的手臂,卯足了力气想拖他走。 其实我心里清楚我们跑不过子弹,可我就是想跑。 但阿昌肯定是因为伤太重了,竟然半点也拖不动他。而我的受伤的左手臂突然被人拉住,剧痛自肩胛上的伤口传来,我浑身发软,没力气挣扎。 那只手又挪到了我的腰上,熟悉的体味令我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他没说话,我也不敢出声,只觉得他把我抱了起来,走了一阵子,汽车引擎声传来,我被塞进车里,不知接下来还要带去哪里折磨。 我正摸着车门寻找开门键,驾驶座就上来了人,我的左手臂被拉住,我正想挣扎,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别动。” 是繁音。 我不敢再动,任由他把止血带绑到了我的肩膀和手臂上,与此同时,汽车后门传来声音,浓浓的血腥味涌进来,我叫了一声:“阿昌?” “是。”阿昌的声音非常虚弱:“谢谢繁先生。” 繁音没说话,发动了汽车,一边说:“安全带。” 我摸索着寻找安全带,一边问:“阿昌,有人帮你止血吗?”他的伤口比我还多一处。 “有的,太太。”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阿昌昏过去了。” 我便放了心,同时听到繁音有点愤怒的声音:“安全带!” 我连忙扯过安全带,系了上去。与此同时,汽车猛地加足马力,玩命似的冲了出去。 到医院时,我也因为失血和精神放松而开始发冷。医生帮我取了子弹,并冲了眼睛。我的眼睛上裹着药,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觉得自己坐在轮椅上,被人从一个房间里推了出去,门口似乎有人,护士停下来,医生的声音传来:“幸好子弹没有击碎肩胛骨,但还是需要休养。角膜有损伤,有可能会影响视力,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尽量不要流泪。” 也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的心突然沉了沉。 视力受损,我就再也不能当飞行员了。 可能是因为有了眼泪,眼睛又开始痛,我不由扶住了头。 有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繁音的声音传来:“知道了,辛苦你了。” 好像是繁音把我推进病房的,并且扶着我,让我坐到了病床上。 接下来便没了声音,他好像走了。 我自己在床边坐了很久,久到肩膀上的麻药开始褪了,疼痛袭来。我原本就止不住想流泪的眼睛被这阵疼痛刺激,愈发得想哭。 其实我是刚刚才发觉,我并没有我自己以为的那么豁得出去。我以为我能扛得住繁音对我的所有“惩罚”,不论是死是残,我都不在乎。可现在才刚刚残了眼睛,我就开始绝望了。得精神病的又不是我,也不是我的念念,凭什么,我们要陪着他受这份罪呢?我觉得好不公平,他不是挺聪明的吗?为什么不能通过我们几个人的表现来判断呢?如果念念真的死了,情况可能是现在这样吗?繁爸爸和韩夫人会饶了我吗? 我觉得他根本不是猜不到,可能他心里一直都是有数的,他只是喜欢折磨我而已。 我越想越难受,甚至开始后悔同意这个计划,那么多医生都治不好他,我能保证自己不疯就已经不错了。往前追溯,我还很后悔生念念。在生她之前,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后悔,可以离开繁音,离开这种生活。可我始终没有。 我好后悔,真的。 我的思维陷入了死角,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希望。虽然医生说要避免流泪,可我还是忍不住地想哭,我觉得我完了,这辈子都完了。 就在这时,耳边冷不丁地传来繁音的声音:“眼睛不想要了?” 我以为病房里没人,自然吓了一跳。 接下来再次没了声音。 我头皮发麻,浑身的毛都要立起来。 终于,他开了口:“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坚持不说。但我必须要问你,念念还活着么?” 我没吭声。 “他绝对不会知道。”他的声音很平静:“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被我杀了?” 我连这一分钟的他是谁都无法判断,又如何能告诉他? 他再度沉默,很久、很久之后,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说:“如果她是被我杀的,那你大可不必瞒着。我只想知道真相。” 原来他折磨我不是因为要给念念报仇,而是在严刑逼供? 呵呵。 我感觉我仅有的那点希望和欣慰都没了。 他停了停,又说:“最近他突然变得很平静,看来是因为念念死了。你说你杀了念念,但你连方式都说不清楚。她的尸体呢?不办葬礼么?苏灵雨,你真的要见到棺材才落泪么?” 我忍不住了,说:“繁音。” 他没吭声。 “你说,”我问:“有我之前,你们是不是还蛮和谐的?” 他的声音有点烦:“你在胡扯什么?” “没什么。”我说:“念念就是被我掐死的,理由我已经说了好多遍,就不再重复了。” 他没有打断我,我继续说:“你想让我见棺材就来吧,反正以前我没做错过什么事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三天两头地打我,折磨我,羞辱我。随便你好了。” 他过了很久才说话:“她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没有出声承认或否认。 又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我眼前的纱布全都湿透了,贴在眼睛上,疼得人更想哭。 忽然传来一阵窸窣,我感觉有人在接近我,连忙往后缩,但他的手掌已经按住了我的背和后脑。 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玩法?我没能推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脸颊贴到了我的脸上。我的脖颈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汗毛也跟着竖起来了。 “对不起。”许久,他开了口:“等你好了就让你打回来。” 我不知道他想搞什么,没有接话。 就这么沉默了很久,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响动,繁爸爸的吼声传来:“放开她!” 我一阵喜悦,感觉繁音的身子一僵,随后便松开了我。 脚步声传来,肯定是繁爸爸来了。果然,他的声音再传来时,已经离我很近了:“跟你说了,事情调查出结果之前不要欺负人家!” 繁音没说话。 我连忙摸索着拉住繁爸爸的衣袖,说:“爸爸!” 繁爸爸说:“滚!” 我拉着的那只手抬了起来,繁音的声音有些玩味:“我怎么滚?” “灵灵,放开他,让他滚!” 我连忙放手,但手被握住了。 “爸。”繁音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繁爸爸问:“什么不早告诉你?” “她刚刚说我女儿还活着。”繁音说:“你早说我还欺负她干什么?” 我忙说:“爸爸,你相信我!我没说过这种话!” 繁音的声音再度传来:“知道小孙女还活着,你居然一点都不开心?” 第162章 保证书 繁爸爸沉默了好久,再开口时,声音异常严肃:“别套我的话,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我现在让你滚出去。” “不滚。”繁音说:“我还有话对她说。” “没什么好说的,”繁爸爸的声音显得很愤怒:“滚。” “爸,这是我老婆!” “难为你还知道这个。”繁爸爸说:“老婆是让你当靶子打的?是让你当妓女玩的?是让你当罪犯关的?她嫁给你这个疯子是因为喜欢你,又不是因为欠你的!我今天实话告诉你,她之所以会说念念是被她杀的是因为她怕你自杀,她想让第二人格安静下来。人家一心为你着想,你在这里把人家往绝路上逼!我要是再有一个儿子,早就一枪崩了你!问问问!你问什么,你脖子上的那是脑袋吗!不会自己想吗!我又没把你生成个傻子!” 没听到繁音说什么,只听到繁爸爸又说:“既然你改不了,那我这就安排你们离婚,你别找老婆了,搬回去下半辈子自己过!” 繁音笑了一声,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有多么不屑。 “滚啊!”繁爸爸肯定被他的德行激怒了:“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爸,拜托你讲讲理。”繁音举起我的手腕,说:“这是我老婆,不是你的。要不要离婚是我跟她说了算的。”这句好像是问我的:“对不对?” 我没吭声。 繁爸爸说:“离婚孩子归你,以后一切有我安排,灵灵,跟他说,离。” 我忙说:“好啊!爸爸,那……” 我话还没说完,嘴巴已经被人捂住,繁音的声音很低:“你找死。” 我努力挣扎,感觉有人靠了过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繁爸爸的声音,他离得比刚刚更近了:“松手!” 繁音的手反而扣得更紧,一边说:“孩子归谁和离婚以后怎么安排都是我该想的事!这是我的婚姻你有什么权利替我安排?” “音音,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反对那个婊子时,你也是这么说的。”繁爸爸说:“我不想替你安排,但你自己安排得了吗?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 繁音松开了捂着我嘴的手,说:“你能不能别总这么叫她?” 繁爸爸冷哼:“没错,我不应该管她叫婊子,婊子至少拿钱办事,她连这点信义都没有。音音,你现在选,要么乖乖离婚,要么我这就去把那个婊子从坟墓里掘出来挫骨扬灰。” “爸!”繁音的声音满是诧异:“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当然不知道繁爸爸想干什么,但我知道。繁爸爸是被那段音频刺激到了,最近心里一直如鲠在喉。 “我就是一直都太把你当儿子看了,又觉得你有病应该谦让你,以至于让你胡作非为。你在前面打,我在后面昧着良心给你哄。她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可你整天找遍了借口就为了欺负人家,你以为谁是白白给你欺负的?还不是因为喜欢你,让着你,想让你好起来认真跟人家过日子?换成那个婊子早就趁你睡着把你捅死了!”繁爸爸说:“你妈说的一点都没错,你第一次动手时候我就应该帮灵灵离婚,免得让你不知错还变本加厉。把你毁了是我的错,但灵灵为你做得够多了,我不能再毁了人家。你们离婚吧,我晚点就安排律师来算赡养费。” 繁音总是在对我强调,说那是他爸,不是我的。我也一直都知道,繁爸爸一直都向着繁音,相反虽然韩夫人和我之间总有龃龉,但她基本是公正的。所以在繁爸爸说这段话之前,我还以为他又只是在我面前凶凶繁音让我消气,完全没想到他是来真的。 我不知道繁音是什么表情,也想象不到,只知道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再开口时气焰没那么嚣张了:“你去掘墓吧。” 我傻了,繁爸爸也没说话。 “你刚刚亲口说的。”繁音说:“不会不算数吧?” 我听错了吧? 繁爸爸好像也是方才回神:“那你还打她吗?” “不打了。” “跪下。” 我感觉有人动了动,听到地板上传来一声轻响。 开门声传来,脚步声走远,过了一会儿,又走回来,传来挪家具的声音,接下来是东西放到地上的声音,繁爸爸又发话:“把笔拿起来,写保证书。” 繁音问:“怎么写?” 繁爸爸说:“先列个格式。” “不会。” “再说一遍。”繁爸爸的声音凶狠起来。 繁音没吭声,很快,传来了写字的沙沙声。 半晌,繁爸爸开了口:“第一条,我保证,无论发生任何状况,都绝不再对苏灵雨使用暴力以及具有杀伤力的武器。” 繁音问:“如果她给我戴绿帽子呢?” “那是你自己没本事。” “我也不能动手?” “不能。”繁爸爸说:“不想答应就离婚。” “如果她把我女儿掐死了呢?” “她掐死了么?” 繁音没吭声。 “再啰嗦就不要写了,对了,加上,包括性暴力。” 写字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繁音说:“好了。” “第二条,我保证,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都不会对苏灵雨进行嘲讽、恐吓、威胁。” 繁音还有意见:“说几句都不行?” “不行。” “太苛刻了!”繁音不悦道:“不写了!” “那滚。”繁爸爸说:“我去叫律师。” “爸!”繁音居然还“没尊严”地继续谈:“嘲讽、恐吓、威胁都怎么定义?” “她觉得是就是。” “这太不公平了!” “那你起来啊!”繁爸爸怒吼:“滚回去自己过!这么点小事还啰哩叭嗦的是不是男人!”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钟过后,写字的声音传来。 居然写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效。 “第三条,我保证,不跟除苏灵雨以外的任何女人发生性行为以及边缘性行为。” 繁音还要挣扎:“这条我不写。” “不写就滚。” “这样,”繁音的声音极其不悦:“我写我保证不碰她行不行?” “别写了,”繁爸爸冷冷地说:“滚。” “滚就滚。” 啪的一声传来,可能是繁音把笔摔了。 我连忙说:“爸爸,这条可以按他说得写。” 话音未落就听到繁音的声音:“关你什么事?” “那就按你说得写。”繁爸爸说:“再加上,如果她要找别人,你也不准吭声。” “爸!” “写不写?别啰嗦。” 写字的声音再次传来。 “第四条,我保证,尽全力满足苏灵雨的任何要求,苏灵雨有任何意见,我都尽全力改正。” “爸……” “闭嘴!”繁爸爸显然耐心耗尽:“要么就写,要么就滚!” 写字的声音再次传来。 过了一会儿,繁爸爸说:“给她念一遍。” 繁音开始念。 前两条都没什么,第三条有点问题,他念得是:“我保证,不跟除苏灵雨以外的任何女人发生性行为以及边缘性行为。” 我忙说:“这条不是……” “闭嘴。”繁音不悦地打断我,继续往下念。 “可是我不想跟你……” 他没理我,继续念他的。 念过之后,繁爸爸问:“灵灵还有什么需要添上的要求吗?” “就……改一下第三条。”我说。 繁爸爸问:“你能做到么?再让我发现你敢找女人,我就立刻给灵灵安排相亲。” “知道了。”繁音嘀咕:“胳膊肘往外拐。” “可是爸爸,我不想跟他……” “有完没完!”繁音低吼:“闭嘴。” 我只好闭嘴。 繁爸爸说:“再写,以上所有保证内容,以苏灵雨的感觉为准。如有违背,我立刻答应离婚,并支付不少于八千万赡养费,所生孩子归灵灵抚养。然后签名,日期。” 繁音没吭声,写了。 “这份我收着,再抄一份给灵灵。”繁爸爸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敢杀她,你的后半辈子就在后院过吧。” 繁音抄完保证书就走了,繁爸爸请医生来帮我换药。 我的眼睛能感觉到光了,但还是看不到东西。 换过药就开饭了,繁爸爸拉着我的手把勺子递给我,说:“爸爸知道你还生他的气,但毕竟是夫妻,所以……你不想做就找我。” “我不想跟他生孩子。” “你让他做措施。” “他会强来的。” “应该不会了。”繁爸爸说:“他还算守信。” “哦。” “爸爸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他说:“如果他再犯,那我真的就让你们离婚。而且安全和花费都不用担心。” 我点头,问:“你把念念的事告诉他了,那小甜甜会不会知道?” “我也不清楚,但这样折腾下去不是办法。”他说:“看他那态度,我想他心里早就清楚了,只是想确定一下。” “那如果他再发作怎么办?” “发作就发作吧。”繁爸爸的声音很落寞:“我总不能害死你,你什么都没做错过。” 这件事被繁爸爸告诉了韩夫人,所以她下午就来了。她对保证书和繁爸爸揭穿事情的行为很满意,又安慰我说,她觉得眼睛应该影响不大。 第163章 你只是在忍受我 一天就这样过去,晚上我用了点药才感觉手臂没那么疼,但刚刚睡着,就感觉房间里进来了人。 我完全听不到任何脚步声,但就是有种毛毛的,正在被人盯着看的感觉。这让我不安极了,不断地在心里想:是繁音还是鬼?两者对我来说同样恐怖。 突然,我听到了椅子移动的声音。 我好想看看四周,却看不到,只能感觉到有人到了我身旁,过了一会儿,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 坦白说,我松了口气,至少对方是个活物。 我的手被拉了起来,很快,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是繁音? 是小甜甜还是…… 虽然事情已经说开了,也有了保证书。但我还是不敢出声,不敢动,竭力说服自己睡着。 可我其实根本就睡不着。 我的手指能够感觉到那块柔软的肉在我的手指上徘徊,间或吮吸,舔舐,在我比较放松时,还咬了一下,我毫无防备,又疼又麻,不知道这算不算违反保证书。 紧张之时,繁音突然开了口:“醒了就起来聊聊天。” 我觉得他是试探我,便没有开口。 稍久,他开了口:“下午我去见过医生。” 我没说话,听到他继续说:“他们说,我必须先接受那个人格也是我,也要想办法说服他,让他接受自己也是我才行。” 我忍不住问:“那你愿意接受吗?” “你觉得那可能是我么?”他反问。 “可能。”我说:“他有你没有的记忆。” 他没说话。 “而且他不打我。”我说:“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没错,”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些奚落:“他直接就杀了。” 我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坐起身问:“你想跟我聊什么?” “我想问你。”他说完这句后沉默了好久,问:“愿不愿意陪我一起治疗?” 我呆了一下。 “医生说,他们必须找到机会跟他对话,就算不能,也要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们认为我小时候肯定经历过一些可怕的事,但我自己完全不记得。”他的声音很平静:“我想让你问他。” “我们之前也是这么计划的。”我说:“但你一直追杀我,我没空去那么做。” “谢谢。”他的语气有些尴尬:“孩子是我最后的希望,我不希望她们有事。”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说:“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算了,但你千万不要打我。” “有保证书你怕什么?” “怕你说话不算数。” 他笑了一声:“问吧。” 我鼓起勇气,提了出来:“amelie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沉默了特别久,才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了解她吗?” “灵灵,”他的语气有些纠结:“我觉得我一点都不爱你。” “我知道。”爱我是不会舍得这样对我的。可笑的是,现在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爱他。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像一把缠绕的头发,理不出任何重点。 “原因你想过么?” “没想过。”我说:“爱一个人本来就是感性的事,不需要原因。” “因为你太容易让人了解了,但amelie不一样,我始终都没办法了解她。跟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始终都觉得自己是在经历冒险。”他说:“所以我不了解她,没办法描述她是个怎样的人。我只知道我很爱她。我有过这么多女人,但始终没有人给我同样的感觉。” “她有伤害过你么?” “有啊,她几乎每天都在伤害我。”他的语气很低落:“她不是像你一样,会任凭我欺负的类型,所以只要稍有不顺,她就会报复我。就像我爸爸说的,如果现在的你是她,那她早就把我暗算了。但我可能就是喜欢她那样,我很讨厌软弱的善良,虽然这样的人很‘伟大’。” “那她爱你么?” “爱。”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她从小就在我身边,无论我出什么状况,始终都没有离开过我。”他的语气很温柔:“我想她是爱我的。” “那你觉得我爱你么?” “你?”他笑了一声:“你只是在忍受我。” 我有点受伤,便没有说话。 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异样,说:“你不是不想走,而是没办法走。这和你主动地想留在我身边是不一样的,何况就算你爱,你爱的也不是我。” 我还是没说话。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抱歉,我的话有点重。如果你不高兴,那我收回。” 我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我觉得,跟第二人格谈得时候,那些不好的记忆有可能会刺激到他。如果他再一次不能控制自己,那可能还要把你绑了关起来。” 他没说话。 我想他正听着,便继续说:“所以这段时间你先养养身体,我也想先养病,何况跟他聊也要慢慢的。我希望你可以调整好心态,如果又把你关起来,不要去寻死。虽然很痛苦,但你的父母还有星星和念念都需要你。” “那你呢?”他忽然问。 “我……”我说:“不管这次我能帮你把病治好还是我也帮不到你的忙,咱们都离婚。我没打算赖在这里忍受你,也不是无处可去。我可以自己过或者选别人,我也……也不是天生就喜欢受欺负。” 我说不下去,觉得自己好悲哀。眼睛也看不到东西,还痛得不行,愈发让我觉得没有希望。 “哦。”他轻描淡写地说:“念念怎么办?” “如果你的病好了,就让她在你身边。如果没有好,我再跟爸爸商量。”我下定决心了。 “哦。”他说:“我不是已经写保证书了?你干嘛又这样?” “因为……”算了,我不想说了:“我一直都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没有机会跟你说而已。本来我喜欢的就是那个对我好的人,不是你。如果你的病好了,那那个对我好的人也就不在了。如果你的并没有好,我也不想再过现在这种生活。这个世界这么大,能对我好的人太多了。” “哦。”他说:“蒲蓝就对你不错,选他吧。” “不用你操心。”我问:“你还有事么?没事我就睡了。” “没事了。”他的语气好像很开心:“你的眼睛是不是得换药了?” “我自己会叫医生。” 接下来我再没听到他说话,只听到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以及开门和关门声。 病房里终于只剩我自己。 但我根本就睡不着,就坐在原地,“望”着这满目的黑暗。 我吧,其实是个“点”很幼稚的人。我可以忍受他有病,他欺负我,这些我都能找到理由去原谅。可我不想听到他说他不爱我,即便我自己心里也清楚。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已经不剩什么优点,只有这一项还能让我有一点幻想的空间。 所以我不想跟他在一起了。等这件事办完,我就跟他离婚,如果他们家不同意,我就去找我养父试试。 反正是不会再留在这里受罪了。 湿透的纱布闷在眼睛上,更让我觉得难受,我便解了下来,管它会不会伤害到我的眼睛,至少透气了。 擦了擦眼泪,眼前还是那么黑,就像完全瞎了似的。 可能真的会瞎吧?想到这个,我就更想哭。 就连一条狗都懂得趋利避害,我这些年到底是在搞什么? 突然,一只手按到了我的头上。 我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寒噤,与此同时,有个柔软的东西贴到了我的嘴唇上。 熟悉的气味惊醒了我,我连忙用我仅剩的一只手推他,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我难受极了,愈发得想哭,他这才松了口,用手在我的脸上擦拭,还在笑:“不是要睡么?” 我挣了挣手腕,还是挣不开,只好不动了,坐在原地沉默。 他先是没动,随后,上半身压了下来,搂住了我的背,脸颊贴在我的脸颊边,笑着说:“还真是个小朋友。” 我不想答话。 “就为了不离这个婚,我答应让他把墓掘了,保证书也写了。”他抚了抚我的背,低声问:“你居然想离?” 我没吭声。 “蠢猪。”他拍了拍我的背,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松开了手。 我已经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样,此时此刻,心里很乱。有点高兴,又怕高兴之后又翻转。 他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可能觉得索然无味,说:“我去请医生。” “不用,我自己会叫。”我说:“你没事就去休息吧。” “还生气?”他又笑:“不是已经解释了吗?” 我没说话。 “别哭了。”他又用手抹我的脸,一边说:“我只是开个玩笑,想看看你会不会生气而已。” “我不觉得你是在开玩笑。”我说:“你也不要解释了,我不在意那个。我肯定会认真帮你的,你不用怕我生气。” 他没动也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倾身过来,再一次搂住了我的肩膀。 我扭动着想挣扎,却突然感觉脖子上压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再扭就咬了。” 第164章 嚼一嚼 我不敢再扭,僵住身子,感觉他在我的脖子上亲了亲,便松了手。 医生过来给我换了药,又叮咛要我尽量不要流泪。 繁音和医生一起走了,后半夜我睡得不错,早上没有人来找我,于是我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醒来后出去转了转。虽然看不到东西,但我能闻到花园里的花香味和青草气息,心情由此转好了不少。 上楼时碰到了繁爸爸,打了招呼便一起回病房,但刚走到病房门口,他就借口有事跑了。我正纳闷,又听到脚步声过来,是韩夫人,她扶着我的手臂,笑着说:“我和我丈夫一起来看看你。” 我们一起进去坐下,韩夫人说:“说音音昨天来过?” “嗯。”我把繁音昨天半夜做得事告诉韩夫人,说:“我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韩夫人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真的答应让繁盛掘墓了?那繁盛掘了么?” “是那么说的。”我说:“我刚刚碰到爸爸,还没来得及问他。而且我也蛮想不通,繁爸爸昨天主动让他选,为什么突然要掘墓呢?” “因为音音把她入了祖坟,繁盛一直都不乐意。他们家只跟华人结婚,amelie对音音也不好,更没有留下孩子。繁盛总觉得入祖坟太愧对祖先,何况音音当时还没娶老婆,先把她入进去,对将来的妻子不公平。”韩夫人解释说:“前不久繁盛还跟我提过,要我劝劝音音,想赶快把这件事处理了,把地方腾出来给你。” 呃……话是好话,但我怎么觉得好别扭? 我问:“那爸爸就去做了?” “当然啊,音音同意了,那以繁盛的性格肯定火速去办了。” “哦。”我没敢告诉她繁爸爸打断把amelie挫骨扬灰的事,因为那段音频的事我们还瞒着她,繁爸爸肯定是因为这个才要挫骨扬灰的。 韩夫人可能觉得我比较“圣母”,还安慰我说:“如果星星是amelie的孩子,那入也就入了,只要跟你商量好,以你的性格也肯定会同意。但她这样,对你就太不合适了。他们家相信入了祖坟来世还能再做夫妻,也意味着你们真正变成一家人。这个说法你知道吧?” “嗯。” “所以你不要觉得别扭,这是繁盛认可你的表现。” 来世还跟繁音做夫妻?不,不,我才不要。今生今世已经这样了,来世我可不要再嫁给他。 之后我们又聊了一会儿,韩先生过来主要是探病,也说本来已经安排我这几天去非洲,但我的身体已经这样,何况繁爸爸已经交代,去非洲的事就只能暂缓。韩夫人带来了念念的音频,她会叫妈妈了,还说“妈妈我想你了”。 韩夫人说:“我找了一个长得和你比较像的奶妈,但她不是很接受。但你放心,念念现在的环境很安稳。” “嗯,谢谢。”我看过一些关于育儿的书,上面说,如果母亲过早的和孩子分离,孩子的人格就有可能受损。繁音的病不晓得会不会遗传,我真担心念念也会变成他那样。 接下来又聊到那天晚上的事,韩先生说:“我有个自己也不太确定的想法,也许靶场的事不是第一人格做的。” 我们都没往这上面想,一直以来最坚定支持第一人格的韩夫人也愣了一下,说:“第二人格从来都不碰枪。” “这也是我觉得这个想法不太确定的原因。可我觉得音音公私分明,不应该会伤害阿昌。”韩先生说:“何况音音的枪法很好,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不应该打出那种结果。” 我说:“当时天黑,而且我和阿昌一直在动。” “那对他来说也不是困难。”他说:“繁盛说他当时用的是狙击枪,虽然装了消声器,但这点距离对精度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装了瞄准镜和夜视仪。我觉得,如果他想打你们,那你们肯定已经死了,如果不想,那你们根本就不应该中弹。” 韩夫人说:“枪法再好也有失去理智的时候。” 韩先生点头,说:“但事情的严重程度,还不够让他失去理智。如果你真的杀了孩子,以繁盛的性格,绝对一点都不会容你。即便很勉强地留了你的命,也不会管他折磨你,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有证据,只要你敢承认,他就会杀。外人都想得到的事,音音怎么会想不到?所以,我觉得靶场的事,他发火发得没理由。” 这种想法不是全无道理,我问:“那昨天的是不是他?” “我觉得不是。”韩夫人说:“否则第二人格铁定已经发疯了,但他今天早上去我们家时还算正常。这样,你把这话说给繁盛,听听他的意见。别说是我老公说的,说是你自己的想法,否则他不会理智地考虑它。” “哦。”我有点想笑。 韩夫人他们很快就走了,繁爸爸掐着时间精准地回来,然后极尽详细地盘问了我,我一一应对,繁爸爸的声音酸溜溜的:“我儿媳妇他来凑什么热闹?” “爸爸……”我连忙转移话题,把韩先生那番话如此这般一说,问:“你觉得我的怀疑对不对?” “你的怀疑?”繁爸爸更酸了:“是韩千树的怀疑吧?” “是我的。”我死扛到底。 “你又不知道音音的枪法,怎么会这样想嘛?”繁爸爸的语气虽然有点不爽,但显然他还可以理智思考:“他的想法没错。而且这样也比较符合我儿子的智商,他都折腾一次了。” “可在拉我去靶场之前,我确定那是他。” 这话题跟繁爸爸讨论有点尴尬,所以我没有明说。 繁爸爸点头,说:“你爸爸我是何等的聪明?所以音音没本事把我支出去,那天晚上是真的有事。晚上折腾你的肯定是音音……我还是去问问他。” “您觉得能问出来吗?” “够呛。”繁爸爸说:“只能研究一下他的表情。” “噢。”白说。 “其实爸爸一直有句话想说。”繁爸爸声音尴尬:“但又怕你误会我是特意帮他说好话。” “什么话?” “昨天那样子你也看到了,音音还是想跟你在一起的。你是没看到他昨天的表情,还是蛮害怕的。”繁爸爸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出声:“他还是想跟你过下去的,毕竟说得难听一点,这辈子恐怕没有女人再愿意这样对他了。” 我说:“不会的,喜欢他的女人太多了。” “那是她们不知道他的情况,也喜欢他的钱。”繁爸爸显然就是在帮他说好话:“音音的脾气像了他妈妈,嘴巴从来都不饶人,但……但……算了。” “我知道您的意思。”这些我早就想过了:“您是想说也许很多事都不是第一人格做的,而是第二人格。但第一人格把这些都揽下来了,是这个意思吗?” “是。”繁爸爸说:“是啊,因为有念念之前,你之所以没走,也都是因为第二人格。如果你知道第二人格也对你很糟,那还怎么留在他身边?从你的心理角度,也肯定是这样子。” 我没说话,我怀疑繁音跟繁爸爸说了什么,但我不想问。 繁爸爸似乎有点紧张:“你对这个怎么看?” “我?”我说:“我也不知道。” “我是说,如果你发现其实有些事是第二人格做的,你会因此对第一人格改观吗?” “那不还是他吗?” “但第二人格是个小孩子,而且是个被教坏的小孩子。”繁爸爸说:“那不是第一人格。” “我真的不知道。”我问:“爸爸,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嗯……”果然如此,繁爸爸说:“他说他会好好待你的,也会配合治病,他说他会老老实实的。但他不知道第二人格会不会听话。第一人格很有信誉,从来都不骗我,也不糊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我觉得如果他还欺负你,那肯定不是他做的……这也是爸爸让他写保证书的意思。可我好怕如果你发现第二人格也很恶劣,甚至更恶劣,你会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 繁爸爸走时已经快到晚餐时间,说来也奇怪,他今天来看我居然没带吃的,以往住院他都会给我炖猪肝的,虽然他炖得很腥。 我正捉摸着,就听到有人敲门,想必是送饭的护士。 我叫了声“进来”,便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以及什么东西放到桌上的声音。 很快,香味飘散出来,我忍不住嗅了嗅,发觉自己已经好饿了。 同时听到了笑声:“饿了?” 我傻了一下,没敢说话。 一阵窸窣的响动过后,肉香传进鼻尖,繁音的声音再度传来:“张嘴。” 我张开嘴巴,一块肉淬不及防地被塞进了嘴里。 我意外得不行,以至于囫囵吞进了肚里。 很快,又听到繁音的命令:“张嘴。” 我连忙张开嘴巴,他又塞了一块进来,还说:“嚼一嚼。” 第165章 撞墙 我嚼了嚼,咽进去后忙问:“你这是要干嘛?” “张嘴。”他一边把肉塞进我嘴里,一边说:“我爸爸说你看不到,没办法吃饭。” 我忙着嚼,没空吭声,再想问时,一张嘴就被他塞了一勺米饭。 吃了一会儿,我感觉我已经半抱了,才听到繁音问:“味道怎么样?” “蛮好的。”我问:“家里换新厨师了?” 他没回答,只命令:“张嘴。” 我连忙张开嘴,嚼了几下,突然发觉不对头,连忙咽进去,一张口还没说话,因为听到繁音不悦的命令:“嚼!” 顾不上搭理他,我问:“这是你煮的吗?” 他说:“张嘴。” 我又问:“这是你煮……唔。” 又给我塞嘴里了。 看来真的是他煮的。 所以繁爸爸之所以没送饭,还跑来找我嘀嘀咕咕那些,就是想给他打个铺垫? 我草草嚼了两下便咽进去,说:“挺好吃的。” “张嘴。”他继续给我塞,待我嚼了几下,才说:“比他呢?” “比爸爸煮得好吃多了。”我说:“爸爸简直就是黑暗料理界的传人!” “不识抬举。”他嘀咕了一声。 “那爸爸做得比你好吃。”我说:“你才是黑暗料理界的传人。” 话音未落,下巴就被捏住。繁音的声音恶狠狠地传来:“吐出来。” 他捏得很轻,因此我很容易就扯开了他的手:“你干嘛!” “把我的黑暗料理吐出来。”他命令。 “你这个人真是有病!”我气死了:“你自己要问,可我答什么都不对!” “谁问你我爸爸了!” “那你问谁啊!”我说:“我就……” 我突然想到他在问谁了。 “说啊。”他说:“比他怎么样?” 为了保命,我必须要说谎:“他是黑暗料理。” “我要听实话。” “他煮得好……” 他又捏住我的下巴,语气更危险:“吐出来!” 我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解救了自己可怜的下巴:“你让我说实话的啊!要听实话就要坚强点啊!” “好。”他说:“等他来给你煮。” 我感觉他要倒,连忙往前按,果然盘子都端起来了,我忙喊:“我还没吃饱呢!” “饿着。”瞧他这小心眼样儿。 “你这人真是……”我连忙说:“虽然他比你做得好吃那么一点点,但那是因为他经常做嘛。你充满关心和爱意的料理当然比他的强多了。” 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但他没动,也没说话。 我连忙抢下盘子,正摸索着找叉子,就闻到了一股肉味。连忙张开嘴,那块肉就塞进了我嘴里,我正要嚼,它居然动了动。我吓了一挑,缩起了脖子,感觉那根手指在我的嘴唇上摸了摸,繁音的声音传来:“蠢猪。” “这样耍一个盲人好吗?”我有点生气了。 “又不会盲一辈子。”他说:“张嘴。” “不要……唔。” “嚼!” 我小心翼翼地嚼了嚼,嗯,这次真的是肉。 填饱了肚子,我问:“你怎么突然想给我煮饭了?” “爸爸今天有事。” “那可以让厨师煮呀。”以我对他多年的了解,我觉得我不会挨打的。 “不想吃我就不煮了。”他的声音严厉起来。 “那就不用煮了。”我说:“我自己吃饭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在这里,我吃着害怕,还要挨骂。” 他没说话。 我坐了一会儿,依然觉得非常生气。 我大伤未愈,结果他连饭都不让人吃好。 稍久,开门声传来,脚步声走远了。 我有点不信,叫了一声:“繁音?” 没人。 “老公?” 还没人。 “死变态?” 真的没人了。 真是…… 我拿起勺子,摸索着在盘子里找了找,还剩挺多的。他把我当饭桶了呀? 又找叉子,只找到一把,但叉子旁边是一盘米饭。 我的在我旁边,这么说…… 他还没吃饭? 我放下勺子,想了想,起身摸到门口,打开门叫了一声:“繁音?” 还是没人。 但平时这里有保镖的:“有人吗?” 依然没人理我。 我不甘心,四处摸了摸,起先没摸到什么,但我就是觉得附近肯定有人,因为保镖都不吭声。 我像个真瞎子似的一路摸着,突然摸到了一个热乎乎的身体,布料材质就像衬衫,我连忙攥住,扯了扯:“繁音?” 他没吱声。 “进来。”我说:“你还没吃饭吧?” 还是没理我,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不吃我可就倒了。”我扯了扯他,催促道:“快点。” “那就倒了吧。”他拉开了我的手。 我连忙朝他的声音那边跑过去,却因为判断不准,一头撞到了墙上。 我叫了一声,感觉有人按住了我的头顶,语气中满是奚落:“哟,好疼啊。” 我一阵恼火,打开他的手:“我回去了。” 笑声传来,他吩咐:“去请医生。” 又捏了捏我的耳朵,手掌滑到我的肩膀上,问:“好端端地干嘛去撞墙啊?墙得罪你了啊?” 我没吭声。 他又拉开我捂着额头的手:“啧啧,这么大的包,简直撞成寿星了。这下肯定要撞成傻子了,完蛋了,本来就智商不够用。” 我真是要气死了:“你能不能闭嘴!” “不能。”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敢撞墙就要做好被嘲笑的准备……喂,哭什么啊你?” “我还不是为了出来找你?”我说:“我要跟爸爸说,你违反保证书,我要跟你离婚。” 他没吭声。 “一点都不尊重人,我什么都看不见撞到墙上有那么好笑吗?”气死我了,越说越想哭。 他搂了搂我的肩膀,语气讪讪的:“医生来了。” “手拿下去!” 他没理我,扯住我的手臂把我拖进了屋里,医生过来给我做了点处理,也做了检查,幸好没有脑震荡,但起了个老大的包。 我心力交瘁,回床上去躺着,半晌,繁音的声音传来:“睡了?” “嗯。” “睡着了还‘嗯’?” “不想跟你说话。”我说:“你回家去吧。” “饭都凉了。”他突然跳转了话题:“好难吃。” 我才不中计:“谁让你不提前在家里吃?这也能怪我?没走就没走,半天不出声算怎么回事?” “小朋友,拜托你讲讲道理。”他说:“等我吃完饭再来都几点了?” “反正你出去吧。”我说:“我要睡觉。” “我就不。”他说:“凉饭可真难吃。如果不是因为有的人啰啰嗦嗦还撞墙我本来是可以吃热饭的。” 我被他念叨的心烦,坐起身说:“你到底想干嘛?” “道歉。” “我接受了,晚安!” “你道歉。”他有些愠怒。 “我为什么要道歉?” “我跟他谁煮菜好吃?” “你。” “说实话。” “实话还是你。”我已经被搞崩溃。 “那明天还要不要吃?” “不要了,你太辛苦了。”我真是虚伪。 “不辛苦。”他说:“最近我爸爸要我在家休息,照顾你。” “那谢谢你了。”我说:“请你明天继续来吧,求求你了。” 他没说话。 我真的烦死了,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 数了一会儿羊,稍微有点困了。 突然感觉有人靠近了我的脸,我不由开始紧张。 他好像一直都没走,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我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清醒,直到他的嘴唇突然贴到了我的嘴唇上。 我不由攥紧了床单。 也不知为什么,他一亲我,我就觉得他下一步就要扒我的衣服。 但他没有,只是在我的嘴巴上贴了贴,便松开出去了。 我慢慢地放松下来,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兴奋也没有期待。曾几何时,跟他接吻,也是让我充满兴奋的事。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就感觉有人在捏我的鼻子,窒息的感觉不断传来,我终于慢慢清醒。 眼睛今天对光的感觉又强烈了一些,但还没拆纱布,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东西。 那只手还在捏我的鼻子,我烦躁极了,吼了一声:“谁啊!” “你猜。”一个男人捏着鼻子说。 繁音…… 我从床上爬起来,但发觉左肩的伤口很疼,看来是止疼药过期了,因此我又起不来了,便对繁音说:“帮我叫下医生,我伤口疼。” “谁帮你叫?”他趁机拿捏我。 “老公。”我说:“帮帮忙。” 他又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才去找医生了。 医生帮我加了止痛,又拆开我眼睛上的纱布。我真的能看到一些东西了,但很模糊。 可这种感觉是极好的,我忙着四处欣赏,绿的是窗外的树,白的是病房的墙壁……突然,一张大脸到了眼前,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缩了缩脖子:“你干嘛?” “能看清楚么?”他说:“别眯眼。” “看不清楚。” “哦……” 他的语气有些失望。 “怎么了?”我问:“不是还要恢复么?” “这已经是最好效果了。”繁音的语气有些无奈:“没办法更清楚了。” “真的假的?”医生明明只说会受损,可这几乎是残疾了,怎么可能只是受损! 第166章 溜溜你 “你放心。”他惋惜地说:“以后你想撞墙,我会拉着你。” “真的不能更清楚了?”现在看东西只是几个色块啊! 他没说话。 这么说我的眼睛真的废了,别说当飞行员,连走路都是问题。从此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看不到我的念念……变成一个废人。思及此,我心里涌上一阵剧烈的难受,眼泪刷得一下淌了下来。 繁音的声音传来:“干嘛又哭啊?” “我瞎了啊!” “瞎了就瞎了。”他说:“我不嫌弃你。” “那我以后什么都看不到了……” “看不到可以摸啊。”繁音说:“反正每天跟你打交道的人你都认识。” 我都瞎了,他还在这里好像没事人似的说风凉话,不由让我哭得更伤心。 繁音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便有些烦躁了,手掌按住了我的头顶:“别哭了,哭得我心脏都要炸了。” 我都瞎了还不能哭吗?“你出去。” “我就不。” “你……” “一个瞎子哪那么多眼泪啊!”他使劲地晃我的头:“别哭了,烦死了。” 我更不爽:“你又违反保证书!” “我违反什么了?” “保证书上写不会奚落我了。”老公这副鬼样子,自己还变瞎子,我的人生怎地这样糟糕? “我没奚落。”他说:“瞎子是客观事实。” “别说了!”我使劲扯开他的手,循着声音扑过去锤他,锤了几下觉得不甚过瘾,又愈发想哭,就坐回原地哭了一会儿。感觉有人搂住了我的背,拍了拍,说:“真的别哭了,坚强一点,勇敢地面对以后的生活。” “不要……” “那你再哭三十秒。”他说:“长了我坚持不了。” 我并没有哭到三十秒,刚嚎了几嗓子,繁爸爸的声音就传来了:“哟,灵灵怎么啦?” 我顾不上说话,繁音也不解释。 应该是繁爸爸握着我的手臂,把我从繁音怀里拉出来,又说:“音音快给她擦擦眼泪,出什么事啦?” 繁音拿着块手帕在我脸上抹了抹,我也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瞎了。” “怎么会瞎了?”繁爸爸疑惑地问:“谁告诉你的?” “繁音。” “我?”我完全可以想象出繁音瞪着眼睛怒吼的样子:“为什么是我说你瞎了。” “那就是你说得嘛……”我抓紧机会报复。 “音音!”繁爸爸果然怒了:“你没事这样骗人家做什么?这不得把人家吓坏啊!” 我问繁爸爸:“爸爸,我瞎了吗?” “没有,没有,医生说恢复得很好,视力受损的概率也不高,别担心。”繁爸爸说:“别听这家伙胡扯,他就是皮痒欠打,你抽他两巴掌就不乱说了。” 繁爸爸来转了一圈就出去了,我略有些得意:“爸爸让我抽你两巴掌。” “你倒是试试。”他的语气凉凉的。 “不了,”我傲娇地说:“我不敢。” “那你别哭。”他依然举着手:“最烦这种嘤嘤嘤哭个没完的声音。” “那我还是不高兴。”我说:“你也不想想,我最宝贝的就是眼睛,瞎了多难过。” 我继续扯开嗓子哭。 “这么爱哭等我死了让你哭个够。”他不悦地说。 “等你死了我就放鞭炮庆祝。” “再说一遍!” “我又要哭了!”我怒吼。 “哭!” “……” “哭啊!”他嚣张地吼叫:“哭不够一升不准吃饭!” “……” “怎么不哭了?” “我真的没有瞎吗?” “你猜啊。”他还卖关子。 “我去问医生。”我作势就要下床。 手臂被他拉住,说:“没事,其实就是感染了一下,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现在考虑角膜可能会受损,但这也不用担心,如果真的出问题了,我就给你买一副。” “噢。” “别哭啦。”他语气烦躁:“知道不?” “噢。” 气氛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笑出了声:“你怎么发现的?” “如果真的瞎了爸爸进来时候不会是那样子的,他肯定会安慰我的。” “哎哟。”繁音的声音酸溜溜的:“那可是我爸,一口一个‘爸爸’叫得那么亲。” “我又没爸爸。”我说:“你欺负我还不兴别人对我好?” 他哼了两声,就此沉默下来。 我无聊兮兮地坐了一会儿,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爸说让我每天早晨来溜溜你。” “我又不是狗……” “那要出去转转吗?” “要。” 他的手臂又伸了过来:“走。” 我握住他的手臂,摸索着从床上下来,他也没扶我,就自顾自地往前走。我跟着他,心里很没安全感。 总算有惊无险地下了楼。 最近天热,楼下日头正盛。 我俩在花园里散步,繁音不说话,这样略显尴尬,我便寻找话题问:“你身体好点了吗?” “你不会自己摸啊。”他的语气甚是傲娇。 我用手摸了摸,感觉他的胸口比之前多了一点肉,但还是能感觉到肋骨。 “他这两天出现过吗?” 他的头先动了动,半晌,又出声说:“没有。” “哦。” “摸到什么了?” “还是蛮瘦的。” “医生不准运动。”他说:“也不准抽烟,不准喝酒,什么都不让做。” 我刚想说这样挺好的,就感觉他动了动,打火机的齿轮摩擦声传来,一股烟味飘散开来。 “医生不是不准你抽烟吗?” 他没理我。 “掐了啊,医生都不准你抽烟了。” “医生从来都没准过。” “没错啊,尼古丁属于毒品,而且你现在只有半个肝,而且你的身体这么虚。”我真的不想啰嗦他,只不过不想繁爸爸老年丧子:“你不要抽了。” 他还是没吭声,且烟味并没有停止。 我站住脚步,拉住他说:“掐了。” “拜托。”繁音开始耍赖:“女人女人不要搞,酒也不让喝,我就剩这点爱好了。” “你可以搞女人啊。”我说:“我不会告诉爸爸的。” 他的脑袋突然凑了过来,虽然还是看不清楚,但我能闻到那阵浓浓的烟味:“我最近只想搞你。” 我不由僵了僵,在心里暗暗祈祷自己的病永远都别好。 我不知道繁音此刻是什么眼光,只知道他似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便扭回头去继续走。 我说服失败,只好不再啰嗦这个话题:“你是不是有点厌世啊?” 他没吭声。 哦,是我的问题不好。韩夫人说他总是想自杀,他也确实这么计划过,也实施过。 于是我换了一个问题:“如果没有这个病,你是不是就会听医生的话,不让你吸烟你就不吸,不让你喝酒,你就不喝?” “如果没这个病?” “嗯。” “那就轮不到你问我了。” “哦。” “那样她不会死,就算她还是死了,我也不会遇到你。”他说:“你真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非要这么伤人吗?” “你这表情可不像是在受伤。”他好像有点无奈:“别看这么久了,其实你从来都不了解我。” “哦。” “不高兴啊?”他的脸似乎转了过来:“别哭,一哭我就说不下去了。” “没有。”我说:“你愿不愿意说说,你觉得你本来是什么样子的?” “我比较爱事业。” “我也爱啊。”我只是没有而已。 事业多好啊,毕竟钱是幸福生活的基础。 “如果没有这个病,我可能会娶一个能帮助我事业的女人。比如蒲小姐。” “你还惦记她。” “她还没结婚,我当然要惦记了。”繁音笑了一声,说:“她条件很好,很适合结婚。” “那爸爸什么看法?” “我爸不一样,我爸在最需要事业的时候,遇到了我妈,所以他没得选,他只能要事业。但是感情是不等人的,何况我妈跟他并不适合。”繁音说:“所以他希望我尽量选感情。” “那他以前还不准你跟amelie结婚。”我觉得他的话自相矛盾。 “他对amelie的人品有质疑,何况……我当初也没有坚持。”他的声音轻轻的:“其实只要是我想坚持的,我爸爸多半都会让路,除非我实在很过分。他总觉得自己对我有亏欠,因为我小时候的生活很动荡,又得了这种病。” “你很后悔没有坚持?” “不后悔,我只是觉得很抱歉。”他说到这沉默了很久很久,突然站住了脚步:“其实……我……” 他似乎说不下去。 “如果你……” “别说话。”他的语气很虚弱,再次停顿了很久很久,才再度开口:“星星并不是她的孩子。” 我不敢说话,只能尽量握着他的手臂,担心他突然晕倒。 第167章 难得糊涂 没有继续阻止他,并不是因为我对这段有兴趣,而是我觉得,这肯定是他第一次开口试图告诉什么人。前不久,医生还说他应该多倾诉,而他虽然话不少,但从来都不触及与自身有关的重点,所以他其实是个内向的人。拒绝倾诉烦恼,也是加重他病情的原因之一。 “她的确给我生过一个孩子。”说这句之前,他又沉默了很久很久:“但那个孩子早就已经死了。” 我不敢说话,怕惊动他。 “之所以对念念的反应这么大,是因为……她们的情况一模一样。”他说得异常艰难:“当时发生了什么,具体是怎样的,我完全不记得。只有amelie告诉我,说我掐死了她。” “当时你看到尸体了吗?”这也是繁爸爸一直都弄不懂的事。 “我不记得,但我觉得我肯定看到了。”他落寞地说:“那段时间,我的思维一直很混乱,始终有一股力量在扰乱我的所有知觉。我的思维经常陷入断链,一下子醒过来,一下子昏过去,甚至有一段我也不知多久的时间里,是完全的恍惚状态。我很清楚我一定在那种恍惚状态里做了一些疯狂的事,但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他的描述和前些日子很像。 “后来,我的情况暂时稳定了,就又跟amelie聊起这件事,我想看看孩子的尸体,给她做个葬礼。”他的每一个断句都会停顿很久,显然说得异常艰难:“但她告诉我……” 他突然沉默下来。 我连忙摸索着抱住他的腰,因为感觉他的身体正在剧烈地颤抖。 他许久都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便说:“不舒服就别想了,你……” “别说话。”他轻声命令:“让我说完。” 我只得忧心得沉默。 许久,他才重新开口:“她说,我把孩子掐死之后,把她肢解了。因为那副样子太可怕,我爸爸就把尸体烧了。我想去问我爸爸,但……我怕她说得都是真的。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纠结这件事……” 我很震惊。 如果现在是亲眼看到那个场面之前,那我一定毫不犹豫地认为是amelie在说谎。可我真的亲眼看到他肢解了那个尸体。 “我每天都能听到哭声,有时会突然看到她朝我爬过来,浑身都被线缝着,接口上滴着血。她还叫我爸爸,一咧嘴,下巴就会掉下来。”他的声音轻轻的,语气也异常恍惚:“我觉得很心疼,也很害怕,我……”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我搂紧他,说:“别想了,音音,你真的别……” “不是我要想。”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是它最近又开始出现了,我本来都把它忘了,我……” “对不起。”我好想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可我看不到,这让我觉得很焦虑,既想让他说出来,又怕他的精神会更痛苦。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停地抚着他的背,希望他能因此好受一些。 我甚至在想,我们为什么会突然开始聊这种话题?我们本来在聊什么来着?我慌乱极了,以至于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起。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而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在以一种异常激烈的节奏跳动着。他肯定很害怕,我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把那个孩子换成念念,肯定不止是害怕,还有懊悔、心疼、惊恐……等等。 这样过了很久,他的心跳终于慢慢趋于平稳,也没说什么,只拉开了我的手臂,握住我的手,我又听到他点了支烟。 我准备换个开心的话题:“念念她最近……” “我知道。”他说:“别往下说了,我知道。” “所以你别怕,对不起,我之前那么骗你。”所以他之所以发那么大火,只是因为他怕我们骗他,怕是他自己杀了念念,又把她肢解?还怕我们骗他?我有时真是不懂他,既然这么怕,又何必非要知道? “没事。”他说:“我不是要怪你这个,只是我觉得,既然要你帮我跟他沟通,那我就应该多告诉你一些。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 我有,但我不敢问。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拉着我走到最近的长椅上,坐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amelie也是被我掐死的。” “这是你自己记得的吗?” “她爸爸说的。”他说:“她爸爸是很好的人,不会轻易给我扣这种帽子。” “可能是第二人格做的吧。”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他低声说:“我也是觉得恍恍惚惚,既没有睡着也没有清醒。彻底清醒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住了,她已经死了。” “哦。”我说:“我有个问题,但我怕你说我幼稚。” “说吧。” “她不在了,你很难过,那你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她?” “果然很幼稚。”他的声音似乎比刚刚轻松了些。 “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 “她家只是普通人,父母都是上班族。如果没有我,她的人生应该也会跟她父母一样,很平凡,和平凡的人结婚,但他肯定健康。可她一直陪在我这个精神病身边,给我生了孩子,我却非但没有娶她,还杀了她的孩子,杀了她。”他说:“可能我并不是很爱她,可我觉得我对不住她。” 我承认,比起那些大事,我最关注的还是这些幼稚的小事:“如果时间能倒流,你会跟你爸爸闹,娶她吗?” “会。” “哦。”我有点失望:“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娶她?” “因为不知道她会死。” 我的失望变成害怕了。 他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我会死,才没有阻止他娶我?”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他的语气还算轻松:“是想杀你。” “就为了让他崩溃?” “要不然呢?”他说:“他杀了我的女人,杀了我的孩子,我也的确差点因此崩溃。我想他年纪比我小,必然没有我坚强,所以,我也杀了他的老婆,杀了他的孩子。就算没有因此让他消失,我也至少报复了。” “可我是无辜的。” “谁让你脑子进水,不乖乖在家里呆着,等你爸爸介绍蒲蓝给你,要跑到这种地方,找一个一没本事,二没钱,还蠢了吧唧的白痴过日子?”他不屑地说:“结婚是儿戏么?你结婚前甚至没见过他的父母,如果我爸爸是我三叔那样的人,你搞不好会被自己的公公睡了。” “但他对我很好。”我说:“不好的是你。” 他笑了一声。 “怎么啦?” “真的对你好,怎么舍得在明知我不会容你的情况之下,还要跟你在一起?怎么会舍得把最爱的女人放到这种注定会九死一生的境遇里?”他语气微冷:“灵灵,也许这种话从我口中说出来,会显得恶心。但真相就是,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会尽量让她远离风险,让她安全,让她免受伤害。如果是自己带来的风险,那就应该及时让她走,不要强拉着她进入自己本来就危险的生活。这是最基础的,能够做到这些,才有资格去追求更高级的‘对她好’。” 我没说话。 他也沉默下来。 我鼓了半天勇气,才下定决心,握住他的手问:“你有想过让我远离风险,让我安全和免受伤害吗?” 他没吭声。 “有过一次对不对?”想自杀那次,还说把钱都留给我了。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今天听到他这样说,我忽然有一丝丝不争气的感动。 “我刚刚就说过了。”他说:“你没仔细听。” “你再说得仔细点。” 他抽出了被我握着的手,又开始点烟:“在我心里,情人和老婆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谁心里都不一样啊。” “我娶了的女人,不论我是不是爱她,我跟她之间都有一份契约,有了孩子以后,我对她,对孩子,都有责任。这不像情人,我只需要对孩子有责任,对她不需要。”他说:“因为老婆,是我的家庭成员,和我的父母、孩子一模一样,不只是做爱的,放松的对象。我承认在你这里,我有很多地方都不像个丈夫。但对于妻子这个身份,我是这样看待的。所以,我需要我的老婆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如果我死了,我父母有老了,孩子还没有长大,她就要有觉悟有能力去承担这个家庭。所以,划分遗产这件事,不是根据我的感情,而是根据你的身份。” “那你不觉得我没那份能力么?” “那也没办法。”他说:“再娶一个来不及。” “那你当初就应该想好,不准他娶我啊。”我就是想戳穿他。 “当初打算玩腻就杀了。”他说:“反正也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 “那我怎么还坐在这里啊?” “有孩子了,孩子还是跟亲妈好。”他应对得十分自然。 “本来我也不想生,是你不准我吃药。”我说:“现在又说得好像是意外怀孕一样。” 他笑了一声,搂住了我的肩膀:“小朋友,刨根问底不是好习惯,难得糊涂嘛。” 第168章 可我不是 好吧,我才不相信什么难得糊涂,我更相信的是,在他心里,我还没有得到这种话的资格。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这一刻,他说他爱我,他想跟我在一起,我还真不觉得自己会相信。 趁着今天气氛好,我当然要多问一些:“韩先生说,他觉得在靶场那天是第二人格打我。” 繁音似乎有点意外:“他干嘛这么说?” “他说你公私分明,不会为了这种事跟阿昌动手。”我酸涩地说:“我真希望我是公的那个。” “下辈子吧。”他说:“韩舅舅总是把我想得很好。” “他肯定是个大善人吧。”毕竟是慈善家。 “差不多吧,他从来都把我不好的地方想象到第二人格身上,我妈受他影响,也这么觉得。” “这么说就是你?” 他没吭声。 我又说:“我记得以前你有两次,做完了事都不记得。不是巧合吧?” 他还是不说话。 “有的人刚刚还说要让我知道所有真相呢。” “这些都跟治病无关。” “可我应该有权利知道想杀我的是哪个人格吧?”我说:“现在我觉得脑子很乱。” “乱就对了。”他说:“两个都想杀你。” “你就不能稍微正常一点地说话吗?”烦死我了! “我已经很正常了,可你非要问我不想回答的问题。”他的语气开始变得不友好:“现在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跟他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繁音。我一直觉得我跟他只有名字相同,dna相同,但从精神方面我跟他完全是两个人,可没人认可这个,都说我必须明白、必须接受,他跟我是同一个人这件事。那既然如此,谁端枪打你重要么?那不都是我?何况他已经变得越来越像我了,当我知道他做了这件事时,我自己都觉得害怕。因为在把你关起来的那几天里,我的确动过想用这种方式的念头。” 他等于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只是没有正面回答:“那你告诉我,在把我拉到靶场之前,那是不是你?” 他没说话。 “说啊,这是我唯一能确定你是你的途径了!” 他忽然发出了一声怪笑。 “是你对不对?” “嗯。” “死变态。”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还在笑:“这也是我唯一能证明我是我的途径了。” “死变态。” “再骂不溜你了。” “我是想问……”我咬了咬嘴唇,问:“你本来打算做什么?” “做.爱啊。”他的声音低了一些:“都到那份上了。” “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已经有数了。”他又开始抽烟。 “你怎么确定的?” “看你表情就知道了。”他说:“毕竟是个小孩,那点小计俩,逃不过大人的眼睛。” 死老头。 我不安起来:“这么说,他是真的想杀我。” “我能感觉到他很愤怒,但也许只是因为妒忌。”他说:“没有像之前一样失控,只是愤怒。而且他选择了我之前想用的方法,他想让我背黑锅。” “哦。” 我真是已经麻木了,小甜甜啊小甜甜,真是让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沉默许久,繁音忽然说:“我也问你个问题。” “问吧。” “你相信我刚刚的话么?” “相信,但又希望不是真的。” 他没说话。 “比较希望做坏事的都是我?” “嗯。”我说:“对不起,这是实话。” 他又沉默。 我想起繁爸爸昨天对我说过的话,便问:“你每次都不解释这个,是因为觉得我不会相信?” “换我我也不会相信。” 我觉得不是我自己过分敏感:“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 繁音又不说话了。 我心里涌上一阵不舒服:“喂,你刚刚对我说的都是真的吗?” “都是客观事实。” “那你主观呢?”我说:“你主观有什么不一样的‘事实’?” “没有。”他答得很干脆。 “喂!”我真的烦死他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别扭,直接说你想说的话?” 他还是不吭声。 我觉得他是在纠结,也就没有出声打扰他。 结果他过了一会儿便掐了烟站起身,拉了一下我的手臂,说:“走吧,回去吧。” 我坚持不起来:“你先说清楚,难道你说了那么多都是骗我的?” “没有骗你,那些就是客观事实。”他的声音很平静:“我承认我隐瞒了一些主观上的内容,但那一点都不影响事情经过。” “你说完我才知道有没有影响。” “我三十岁的人了,还不至于连这点判断力也没有。”他说:“起来,我要回去煮饭了。想想咱们晚上吃什么。” “不要。” “起来。”他失去耐心,催促道:“不然打你了。” “不起来!”我说:“把话说清楚,否则我就躺在这儿了。” 他站了一会儿,直接松手走了。 虽然我没躺在这儿,但坐在原地,准备就这么死磕。如果他回来我就继续纠缠他,如果他走了,那等一会儿自然有人来叫我回去。 这一坐就坐了好久,我看不到时间,只能估计,觉得好像过了至少一个小时。大太阳晒得我满头是汗,心里还有点生气。好不容易盼到他跟我说两句可能有助于研究病情的黑历史,他竟然还骗我! 忒不真诚了! 正生气,面前突然走来个身影,看那轮廓的形状像是繁音。 果然,他的身影走到了我面前,烟味飘来。 我没吭声,等他说话。他可能也抱着同样的心态,因此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靶场的事不是我做的。” “还有呢?” “第二次逼你流产也不是我做的。” “还有呢?” “你说你问过我,我答应后才让你去找蒲蓝。那也不是我答应的。” “还有?” “剩下的都是我做的。”他说:“包括朝你开枪。” “我知道。”老说这种让人动气的事:“说点别的。” “别的就是……”他顿了顿,说:“那孩子不是我杀的,amelie不是我掐死的,她爸爸也不是被我从楼梯上推下去的……” 我忍不住打断他:“她爸爸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去医院那次。”他说:“她爸爸不久后就去世了。” 我还是有点没听懂:“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你不是刚才说了,是第二人格做的吗?” “关键是,我跟他不是一个同人。”他的声音很苦恼:“我知道你们都觉得那件事是他做的,但在你们心中,他是我的另一半,可我不是。这是我的主观想法。可是……” 我没拦他,但他自己住了口,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往下说了,就这样吧,你放过我。” 繁音走后,并没有如约给我带饭,而是繁爸爸带来了猪肝。 虽然很难吃,但我似乎已经习惯他的黑暗料理了,也没觉得很难下咽。 繁爸爸说繁音没有回他那边,而是回了他自己家,打电话过来说他有点累,想休息一下,让繁爸爸帮忙送饭。 老头儿当然很积极地问我他们聊了什么,我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学了。 繁爸爸气得咬牙切齿:“她果然是这么骗他的!” “那肢解会不会是真的?” “不知道,但孩子绝对不是音音杀的。”他说:“那时候音音很喜欢那孩子,整天都抱着哄着,亲得不得了。怎么可能就那么巧,我一让她杀,音音就立刻杀了?” “哦。”我问:“您掘墓了吗?” “掘了。” “挫骨扬灰了?” “嗯。”繁爸爸说:“她妈和别的亲戚也抓起来了,剩下那几个人还在找,目前还没下落。” “哦。” “觉得爸爸有点狠毒?” “不是。”我说:“我是想问您,那孩子的尸体呢?” “她自己处理了吧。”繁爸爸说:“我不知道。” 我忙说:“音音说,她说你处理掉了。” “傻啊你?我处理那些,不就知道那孩子是什么情况了?”繁爸爸说:“我都不知道尸体被肢解了。音音以前根本就不记得,看来是因为咱们骗他念念的事,让他想起来这个了。” 显然是因为这样。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满脑子都是繁音最后的话。 其实繁音的病例里早就写了,繁音对第二人格完全就是“他是他,我是我”的态度,他一直以来的期待都不是融合,而是希望第二人格消失,他觉得第二人格是入侵者。 但医生和家人也始终都在告诉他,第二人格是他的一部分,他应该正视,正视了才有治病的可能。 他现在算是在理性上正视了,但在感情上依然不能接受。 我试图把此刻的他想象成自己,如果我突然发现,我的身体在我睡着时做jn,还怀孕生孩子,那我会怎么看待她?把她当成我的一部分? 如果繁音和念念因此责怪我,把我当病人,非要让我接受那个做jn的自己,坚持说她也是我的一部分。可我的思维却十分清楚,我的底线是我绝对不会做jn,那我怎么想? 想着想着,我就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第169章 伤感情 因为失眠,第二天我没能在早上醒来,而是快中午才爬起来。 刚坐起来就发现附近多了个白色的人影,我眯了眯眼睛,确认了一会儿,问:“音音?” 人影发出一声冷哼:“不能是我?” 呃……是第一人格。 我忙说:“我知道是你。” “撒谎。”他又开始抬杠。 “你怎么突然穿白衣服了?”除了衬衫,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穿白衣服,上面还有个黄色的东西,看形状像一只鸭子。 “他早上穿得。”他说:“我醒来已经在路上了。” “哦。” “能看清了?” “比昨天清楚多了。”但对于细节还是比较模糊。 “嗯。”他说:“星星给你送了生日礼物。” “什么礼物?” “她狗的儿子。” “噢。”我快过生日了。 以前我问过家里人,为什么我会有生日。因为在我的想法中,我很多孤儿都没有生日,苏悛的生日就是他到家里来的日子。 但家里人说是我养父告诉他们的,那天也是个黄道吉日,可能是我养父给我选的。 “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他说。 “什么呀?” “小护士情趣内衣。” “喂……” “空姐也可以。” “喜欢你去找个真的不就好了。”真是,一大早就来给我添堵。 “你不喜欢?”他的语气隐隐有股找茬的味道。 “不喜欢。” “那,猫女?” “我睡觉了!” 我正要钻回被窝,手臂又被他扯住:“睡什么睡?下去遛弯。” 又被他扯下去了。 昨天晚上下了雨,因此现在外面湿漉漉的,稍微有点凉。繁音一下楼就把他的套头帽衫套到我脖子上了,穿着里面的格子衬衫。那件格子衬衫是我给小甜甜买的,他很喜欢,因为穿着很舒服。 外面这件我从来都没见过,摸一摸,那鸭子还是立体的,毛茸茸的,肯定特可爱。 我问:“你穿那么点不冷么?”毕竟他现在还营养不良。 “总比像个白痴好。” “那谢谢啰。” 他没吭声,又开始抽烟。 凉风吹过来,我缩起脖子,繁音便伸手过来,把帽衫的帽子扯到了我头上。我忙说:“谢谢哦。” 他没吭声,用手按了按我的头。 我问:“他什么时候变得?” “可能是早上。” “那他都做了什么?” “吃早餐,来看你。”他说:“他在我家呆得很自在。我有监控,你感兴趣可以看看。” 我问:“这是你第一次拍到他吗?” “不是。”他说:“但以前的记录都是我爸爸的房子拍到的,记录总是被做手脚。这次的我已经寄给了心理医生。” “那医生怎么说?” “还没给出答案,要研究。” “哦。” 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过生日想做什么?” “不知道。”我说:“最好可以出院。”如果可以看念念就好了,但我觉得还是不要经常在他面前提念念,万一哪天提错对象就惨了。 “肯定出院了,出院想做什么?” “也不知道。” 他似乎有点不高兴:“从来没期待过过生日?” “期待过呀。”我说:“但现在都没法实现。” “说来听听。” “以前期待可以跟我养父一起吃顿饭,有时候也期待可以跟我亲生父母见一下。”我说:“还期待,可以跟他还有我们的孩子一起庆祝。可是……”一样也没有实现过。 他没说话。 可能是这话让他不舒服了,我忙补充:“这都是以前的想法。” “换成我和念念可以么?”他犹豫了一下,说:“还有星星。” “今年肯定不行。”我说:“现在还不能让你和念念呆在一起,很危险。” “以后呢?”他话赶话地问。 我想了想,问:“昨天咱们有个话题没有聊完。” “嗯。” “如果没有病,你肯定不会想跟我在一起吧?” “嗯。” “你觉得家室背景好的人跟你好交流?” “不全是。”他说:“最好是事业型。我喜欢事业型的女人,能聊的话题会多一点,理智一点的人会少闹一点。” “你说得对。” “你呢?”难得他会这么问。 “我喜欢性格温柔,爱笑,老实,细心,不吸烟不喝酒,不发脾气也不打人。”我说:“事业有没有都没关系,饿不死就好了,主要是他最好能居家一点,是好老公,好爸爸那种。” “就是那个白痴。”他不悦地总结。 我没说话。 他半晌才开口:“你过生日那天我有事,但我爸爸会陪你过,我妈妈也会请你吃饭。” “哦。” “她可能会带你见念念,或者给你看视频。”他说:“反正我不在。” 我问:“你本来想带我做什么?” 他沉默。 他跟念念只能选一个,所以我没有再问下去,因为韩夫人会带我见念念。 又走了一会儿,繁音忽然说:“是想问你愿不愿意陪我去南极。” 我不愿意。 下个月就是我的生日,又是大伤刚愈,我才不要去那么冷的地方。 但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邀我去南极,因此我心里有点奇怪的期待。 所以我没出声。 “但想想觉得太冷了。”他的语气还挺无所谓的:“对你来说,南极也没什么乐趣。所以,就让我爸爸他们安排吧,我知道你对他们的好感比我多。” 我说:“也不是因为我没乐趣,看企鹅我还是蛮期待的,只是我的伤到时还不会好,所以肯定很累赘。” 他没说话。 “如果是去暖和点的地方……”我说:“我也蛮想去的。” 他还是没说话。 我还想说点什么,却听他说:“回去吧,又要下雨了。” 中午繁音就走了,照样不说他去哪、做什么。 因为外面下雨,我就在病房里躺着,脑子里不停地想着他上午说的话。 相比之下,我真的更希望在过生日时见到念念,如果能抱抱她,听她管我叫妈妈,我肯定特别兴奋。 但繁音似乎也想领我出去玩玩?坦白说,我几乎不愿意。上次跟他玩,就闹得很不愉快,就算不遇到蒲蓝,他也动不动就搞事发脾气。 所以说答案应该显而易见,可我还是有点…… 下午韩夫人打电话来,说:“音音说你想跟我们一起过生日呀?” 我问:“他怎么告诉您这个?” “是我让他问你的呀。”她说:“如果你想在家开party,那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原来如此啊。 还以为是他主动记得的呢。 我说:“party会邀请多少人?怎么从现在就要开始准备?” “几十吧,不会很多的,只请关系最好的朋友。”她说:“家里这两年总出事,也热闹热闹。” “哦。”我说:“能不能不开呀?” “为什么呀?”她笑着说:“我把朋友们请来,说‘这是我的儿媳妇’,那样虽然还没有办婚礼,但至少把你的身份公开了。” 我觉得这话有点不寻常:“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发生什么。”韩夫人问:“你不愿意公开么?” 原来如此。 我说:“可那时候我的伤还没好,而且繁音说他不去。” “我还没问他,不过我觉得他肯定愿意参加。”韩夫人说:“你就先说,你想不想这样办,如果不想,我就再想想。” “我不想。”我说:“我只想见见念念……” “哦。”她肯定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语气有点失望:“办过party就带你去见念念。” “我也不想办party,因为到时候伤都没好,会有点累。” “哦。”她重新笑了起来:“那就不勉强你了。” 挂了这通电话,我有点累。 我知道公开我的身份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所以上次我和繁音闹离婚时,我连念念的宴会都不能参加。 所以他们这次想借生日来公开,其实是对我有利的,也是他们认可我的表现。 我很清楚这一点,却怎么也不想答应。 那天说等他的病治好就跟他离婚也不全是气话,我自己也很难说,那一天到来时,我会不会真的那样选择。 所以我不想公开了,不想昭告天下。比起公开带来的好处,把它当做一条退路反而比较好。 第二天早晨,繁音又来了,不过没跟我聊什么,只是例行公事地拉着我到楼下转了一圈,自己抽了几支烟。 他这态度让我有点不安,忍不住在他走前叫住说:“你妈妈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他没说话,但站住了脚步。 “她说想办party公开。” 他没吭声,开门往出走。 我忙问:“你不给我做饭了吗?” “想吃什么?” “除了猪肝。”我说:“什么都行。” 傍晚繁爸爸来了,带了一只食盒,问:“你跟音音吵架了呀?” “没有。” “那他怎么叫我送来。”他说着打开食盒,闻那香味就知道不是猪肝:“有空做饭没空送来,如果他欺负你,你就跟爸爸说,但不要做伤感情的事嘛。” 我挠头:“我没伤他感情呀,是他突然就不高兴了。” 第170章 乐观 “那……”繁爸爸露出一脸鬼祟:“妍妍的party你怎么不去?” “我不喜欢开party。” “又不会累到你。”繁爸爸戳穿了我:“你只出现一下,让大家认识你就够了。” “不要了,我真的不会交际。”我问:“我能不能见念念呀?” “能啊,但参加party也能。” 我觉得有点烦,没有说话。 繁爸爸也有些尴尬,沉默许久,干咳了一声,说:“爸爸真的只是随便问问……你是不是不想要音音了?” “没有。” “他是不好,但我在督促他改了。他需要一点时间。” “真的没有。” 繁爸爸便没再问什么了,但样子很失望,频频失神,似乎被我的态度打击到了。 这就搞得我有点别扭,考虑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繁音没来,繁爸爸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说他上午有事,中午会来看我。 今天我的眼睛已经基本恢复了,便去看了看阿昌,他刚刚从icu里转出来,他的太太和孩子们都在。 他太太的年纪看起来和他相当,长得不是特别美,但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三个孩子一女两男,都很可爱。我坐了坐就回了自己的病房,里面依旧空落落的,没有人在等我,心里觉得有点寂寞。 繁爸爸中午来了,带得也不是猪肝。我吃了几口,他便说:“音音给你煮的。” “很好吃。”我有点怕他跟我聊起繁音。 “我上午陪他一起见了医生,医生说已经做出了一些分析,但因为你还在生病,没办法和第二人格聊天,所以没办法做结论。” “如果他变了,那现在就可以开始的。” “不急不急,爸爸没有催你,而且音音已经上飞机了,说是有事出差。”繁爸爸说:“你先养病,爸爸就是想跟你说说。” “哦。” 大概是因为他们看穿了我的心思,因此繁爸爸一下跟我生分了很多,也因为我对繁音的病情还有帮助,因此他也小心了很多。 这感觉让我特别别扭,思量了一下午,便给繁音打了个电话。可他关机,看来还没到目的地。我想起他的飞机上有网络,便试探着发了个邮件,问他是不是在忙,他也没回答。 第二天繁爸爸只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最近忙,顾不上看我,要我好好照顾自己。 我想他是觉得尴尬,自己也的确有种被“功利”对待的感觉。 这样过了至少两周,我肩膀的伤口愈合了大半,就快能出院了。 韩夫人过来看过我一次,没有再提起party的事。我问她念念,她说到时候根据我的身体来决定,身体好,她就带我去看念念。 起先我还每天都看看邮箱,后来干脆懒得看了,等这天我想起来看看时,发现多了一封新邮件。 是繁音的,昨天回复我:有什么事? 我本对他这么久才回复的行为有点不舒服,因此又搁置了一会儿,让自己纠结了一番,才写了回信:医生说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再过两周就没什么问题了。我也看了日历,发现等我过生日的时候南极的气温不太冷。你还想去南极吗? 他几乎是秒回:不想。 我问:为什么? 他过了很久才回:我现在就在南极。 莫名的,我感到了一阵窒息:自己吗?跟谁? 他没回复。 我一连等了好几天,他始终没有回信给我。 过生日的前一天,我出院了。繁爸爸接我回他那边,跟我吃了一顿饭,便借口有事匆匆走了。 我又给韩夫人打电话确认,她说明晚我们就动身去看念念。想到这个,我就开心了一些,第二天在早餐桌上把这件事告诉繁爸爸,繁爸爸立刻说:“那早去早回,给爸爸看看相片。” “嗯。”我说:“我想去给她买几个娃娃。” “不要买了。”他说:“这些她不缺,外面卖的质量也不是很好。” 我还是买娃娃了,因为我卡上还有自己的钱。而且我觉得念念恐怕已经不认识我了,我手里最好有个能逗她的小玩意儿。 还没逛完就接到繁爸爸催我回去的电话,他的语气似乎有点埋怨。等我拿着娃娃回去,他果然有点不高兴,说:“家里这么多,你还买。” 关系好的时候他也会说我,但我并不记。现在这样就让我有点别扭了,只得赶快岔开话题:“有什么事吗?” “星星刚刚来了,给你送了礼物,但因为你不在,她就把礼物放下,先去上课了。”繁爸爸说起这个便高兴了,让人取来礼物,箱子打开,是一只小比格。 小狗刚刚两个月,身上的毛毛还很软。它很亲人,刚***伸过去,就立刻仰面躺到地上,张开肚皮求摸肚子。 我摸摸它的肚子,一撒手,它就继续等着摸,那小模样可爱极了,便忍不住继续摸,但刚摸了没两下,它就突然翻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吠叫声传来,角落里有只猫。 它这一叫就是好久,期间传出了碗碟破碎的声音,繁爸爸叫训狗师来把它带走,满脸无奈地问:“喜欢么?” “喜欢。” “那就好。”繁爸爸笑了一下,说:“比格是很亲人很聪明的狗,但服从性不高,好奇心又强,还吵。音音一直很烦这种狗。” 送给星星的比格好像是我选的,因此我没敢说话。 “不过养在外面没关系,而且它性格乐观,怎么欺负都不会抑郁。”繁爸爸看着我说:“所以它很受欢迎,但也容易被遗弃,也经常被医学方面用来试药。” 我问:“爸爸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他笑了一下,说:“只是跟你聊聊这种狗。音音说,那两只是你送给星星的。” “不是我送的。”我说:“是他买的。” 这天中午,繁爸爸陪我吃了一顿饭,用一张面额不小的支票作为生日礼物。下午费家的人来了,因为繁爸爸不在,我只好去接待,没想到是怀信。他看起来比上次更高更成熟了,也更客气有礼。 招待过他,也就晚上了。我想起自己还没给那条小比格取个名字,也没有摸摸它,便决定到后院去看看他,结果发现它已经被家里的另一条小德牧咬伤了,驯养师把它跟德牧分别关在笼子里,也给它包扎了伤口。我去时,它正在笼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德牧虽然离它挺远,但还是能看到彼此,拼命地冲它呲牙吠叫着。 驯养师不停地道歉,说是因为他们疏忽大意才会造成这种情况,还保证说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我让他们把小比格搬到了离小德牧更远的地方,彻底隔离开它俩。打开笼子想摸摸它,它却一溜烟地冲了出去,拖着被包扎过的腿乱跑乱跳,时不时地躺到地上露出肚皮望着我和驯养师撒娇。 驯养师笑着夸它是条性格好又乐观的小狗,我却不知为何,觉得有点想哭。 再晚点,韩夫人便派车来接我,说带我去见念念。我便收拾了东西,上车去了机场。 到时,韩夫人正坐在驾驶舱,问:“想不想试试?” “我的胳膊可以么?” “又没有重活,做个副驾驶有什么问题?”她招呼我:“来。” 我便坐进副驾驶,心里有点紧张。 不过起飞的过程很顺利,她的飞机性能超棒,我渐渐兴奋了起来。 巡航之后,暂时没什么事,韩夫人先给我介绍了她的飞机,说得只比我专业。我问:“爸爸说您以前是专业飞行员?” “不专业。”她笑着说:“就是以为自己能当专业的。” “哦。”我说:“那也很厉害了,您经商这么厉害,这个也做得好。” “经商靠得是团队,我基本没什么作用。飞行得话,我也是个半吊子。”她谦虚地说:“这辈子几乎一事无成。” “我觉得您已经很成功了。” “哪里成功?说来听听。” “有很多钱和很高的社会地位。” “公司是我老公的,基金会也是天上掉下来的。”她笑着说:“没有一样是我自己奋斗的。” “但是您的婚姻很幸福。” “真的幸福音音就不会是这样子了。”她叹了口气。 我瞅了瞅她,没说话。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笑着问:“繁盛说你最近很尴尬?他都不敢跟你聊天了。” “我也没有。”我说:“我只是觉得、觉得……” “我理解你不想开party的所有理由,也没有因为这个觉得你怎么样。相反,你拒绝的时候,我还觉得松了一口气。”她说:“虽然他是我儿子,但我还是觉得,现在你不想给他机会一点都不奇怪。如果你是我女儿,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给他机会。但你不是,我总不能去勉强别人的孩子。何况他是我儿子,我对他有愧疚。” “我只是暂时不想公开我跟他的关系。”我说:“不代表以后也不想。” “那就需要你自己想了。”她说:“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拒绝这个而觉得是自己有错,你有权利对任何你不想做的事说‘不’,也不用在心里有任何愧疚。” 第171章 低级谎言 我觉得韩夫人和繁爸爸很不一样,很多时候,繁爸爸说的话只是场面话,心里不见得这么想,而且他从来都很有回旋的余地,不会轻易地把话挑明,更不会轻易得“说死”。 我想,韩夫人的这番话九成九是真心话,这让我心里的压力小了很多,并且由衷地感激她。 之后她跟我讲了讲她家的事,当然也包括她对繁音继母的看法,不过她知道的并不比繁爸爸多,评价也是百分百的负面。显然,在这个家庭里,只有小甜甜是对那个继母有好感的人,我还真想知道小甜甜究竟是怎么看待她。 下飞机后,我们再上车去找念念。路上经过一些建筑,韩夫人给我指了她的公司,说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是她们公司的总部,她每个月月底都会过来。再转个弯,就告诉我那边是费家的公司。 我有点迷糊:“费家还有公司?” “嗯,洗钱的。”她说:“规模已经不错了,不过比起黑道生意还太弱了。” “哦。”我说:“怀信下午还来过。” 她瞟了我一眼,问:“想说什么?” “他说他联络过您,但您和韩先生都说不在本地,没空接待。”显然是在躲着怀信:“要我给您二位带个好。” “嗯。”看来她依旧非常讨厌这个话题。 我说:“我只是想问问您。” “嗯。” “我知道您因为很多原因不喜欢他们家,但如果有一天,您女儿真的也喜欢怀信,那您会怎么做?”我说:“真的只是假设而已。” “你先假设一下你女儿。” “我觉得怀信蛮好的。”看起来比繁音靠谱多了:“如果念念喜欢,我没问题的。” 她笑了一下,说:“接下来这句话肯定会让你不舒服,但既然你问到这了,那我就只能说。我女儿是有妈的,我不能让她过得像没妈一样。作为一个母亲,我有责任让我女儿远离可能会让她不幸福的男人。而在我的认知里,费家教育出来的男人,很可能会让我女儿不幸福。” 果然是让我不舒服的话,但我知道她没恶意:“抱歉。” “没什么。”繁音说话的口气有时还真像她,譬如现在:“以后先了解再发表看法。” 说话间就到了地方,是一栋看起来很漂亮的大宅子,建在富人区,且十分幽静。 一进别墅大门,我就看到了念念。她正跟女佣们玩捉迷藏,藏在沙发后,露着那双和繁音一模一样的细长眼睛。看了我们一眼,又迅速缩了回去。 韩夫人经常来看念念,跟她还算挺熟,便走过去一把将她抱了出来。念念比之前长大了好几圈,眉眼也长开了许多,她被抓到了,所以咯咯直笑,搂着韩夫人的脖子亲了她好几下,口齿清晰地喊她奶奶。 我见孩子完全没理我,也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步也挪不动,就这么看着她。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有这种感觉:很久不见一个人时,即便整天都在思念她,第一眼看到她时,也会略有些陌生,有些手足无措。 韩夫人叫了我一声,我才想起要过去,连忙走过去。念念自然也发现我了,有点紧张地看看韩夫人,又看看乳母,最后重新看向我,很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妈妈?” 我不由一愣,想笑,想伸手抱她,还想着是否该说点什么。心里滋生出一阵几近发疯的喜悦,我总不能真的发疯,因此辛苦地压着她。 大概是因为我的表情令她觉得有趣,这次她有点坏地眯起了眼睛,一边笑一边说:“妈妈!” 韩夫人也笑了,握着她的手说:“小家伙记性真好,还记得妈妈呀?” 念念只笑,像是做了一件令自己得意的事是的,偷偷地看我,偷偷地笑。 来之前,我还觉得念念肯定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显然我低估了孩子的记忆力。 因为时差关系,这边现在是白天,我当然不困,但韩夫人需要休息。 我就赖在念念身边,拿玩具哄她,想让她单独跟我待一会儿。但她不愿意,到哪都要拉着乳母,不仅不像以前那么粘我,还对我有了防备。 我不知道她小小的心里在想什么?她不能确定面前的是真妈妈还是假妈妈,还是她就是还记得我,那她是不是还记得我之前把她送走的事?会不会在分开的日子里悄悄的纠结我为什么“不要”她?就如童年时的我自己。 我只能跟念念呆一天,这一天当然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上的进展。我只知道她会说很多话,也会说一百多个英文单词,数数也很厉害。乳母还说了许多她的趣事,说她精力旺盛,每天都在跑。她一定要乳母陪着睡,有时做梦会叫“妈妈”。还说她看到电视上的小孩有爸爸妈妈时,情绪就会很低落,每当这时,就想自己呆着,不说话,也不想被人打扰。 想到那个画面,我的心就又开始痛,又开始后悔,可我已经没退路了。念念睡着后,我看着她呆在乳母的怀里,样子就像别人家的孩子。这个画面突然让我明白我真的很不称职,就像韩夫人在来的路上,作为一个母亲,我应该为我的孩子屏蔽所有风险,我可以不生她。在失去第一个孩子时,我就应该明白这段婚姻不会给我和我的孩子幸福,那时我不是无路可走,我可以做个输卵管结扎术,被他关在家里不能吃药时,我也不是无路可走,我还可以死啊。 我……我不是没有办法。 我就是太自私了,太想当妈妈,只知道做母亲的荣光,却没想过相应的责任。 我就是太蠢了,总会美化麻烦,活在一切都会变好的幻觉里。 现在我的孩子一个人呆在一个没有妈妈没有亲人的陌生国度,身旁最亲近的只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乳母。这感觉我太熟悉了,所有的人都只是为了工作才环绕在她身边,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情感的联结,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所有的一切都如机器般精准,因为他们人人都有一本守则,里面内容详尽,不会漏下任何细节。 这种生活就如不见天日的古墓,虽然理性精准,不会受伤,却没有人间烟火的味道。 我总是想着要让自己摆脱我的那座心灵古墓,然而此刻,我的孩子就呆在这里,我却无法把她救出去。 这天晚上,我等念念睡着后,便和韩夫人一起启程回去。 走到别墅大门口时,突然听到楼梯上传来佣人的声音。 我们连忙跑上去,看到念念刚跑过来。 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我弯下腰张开手臂,她立刻像颗流星似的砸进了我怀里。虽然好沉,压得我伤口很疼,但我还是想试着把她抱起来。 然而这家伙太重了,我的左手完全没力气,只得跪在地上,搂着她。她含着奶嘴,抱着我的脖子哭了好久,我也哄了她好久。期间她一直呜咽着喊“妈妈”,喊得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们连夜上了飞机。 因为我和韩夫人的眼睛都不舒服,便让飞行员飞回程,我俩坐在沙发上喝酒聊天。 韩夫人答应我说:“下个月,如果音音还蛮稳定,又确定出差,那我还带你来。” “那样念念会不会有危险啊?” “有的行程是他绝不可能更改的,比如这周的谈判,是几位行业巨头商议合作,与会的人身份都比较高,彼此也都不信任,所以,他现在几乎是被软禁状态,每天只能给外面打几个电话报平安。下个月他还有这类行程,只要他一去,咱们就过来。” “是这周的谈判?”我以为是我听错了。 “对。” “现在他正在谈判?” “是啊。” “可是他之前还给我回了邮件。”我连忙拿出笔记本,打开邮箱,发现里面多了一封未读邮件,还是繁音,发件日期是我生日那天的二十三点五十九分,写得是:苏灵雨,生日快乐。 落款是“变态”。 我把电脑递给韩夫人,她翻了翻,立刻就笑了:“我能不能登一下我的邮箱?” “能啊。” 韩夫人切换了登陆,噼里啪啦地打了一行字发过去,很快便有了回音,是繁音的邮箱,里面是一张图片附件。 图片是一张a4纸,上面是那变态的字迹。写得很凌乱,大致内容就是,如果苏灵雨发邮件给他,就说他去南极了,跟别人,但具体跟谁不要说。还交代让定时发送生日祝福,不准用贺卡,还写了发送的内容,就是发过来的那些。还有些注意事项什么的,大体就是不要被发现,要晾着,不能立刻回信息,态度要冷淡,要嫌弃,要符合他一贯说话的口吻什么的。 我真是…… 韩夫人也笑个不停,说:“我就说嘛,繁盛亲自把他送到会场门口,眼睁睁看着他进去,怎么可能被他跑去南极?” “他干嘛要这么搞啊?”我真是要无语了:“这种低级谎言有趣么?” 第172章 全选错了 韩夫人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我问:“那我要不要揭穿他啊?” “看你自己吧。” “如果是您,您会不会揭穿啊?”我有点纠结。 “真要我建议的话……”她想了一下,说:“音音脾气太暴,你还是装不知道吧,观察看看他想做什么。” “哦。”我不死心,继续问:“您会做出这种事么?” “不会。” “哦。” “干嘛这么问?”她的目光严厉起来。 “爸爸说他的个性像了您。” 她皱起眉:“就他那种喜怒无常的德行?像我?” “是爸爸说的……” “我承认脾气不好是像我,但喜怒无常绝对是像了繁盛。”她说:“尤其是第二人格。我告诉你,我之所以总觉得第二人格肯定有问题,主要就是因为他太像繁盛了,表面上乖,心里很坏。” “哦。”我说:“对不起,是我嘴快,您别生气了。” “我没怪你。”韩夫人说:“我也知道你也只是聊天说起,毕竟他是真的疼你。” 下飞机后,我给繁爸爸打电话,但他不接。我打给管家,他说繁爸爸这几天去国外了。回去也没事做,我就留在韩夫人家。现在正值假期,韩先生领他女儿和繁星一起出去玩了,家里只有韩夫人。 我们聊了半晚上,看了他女儿的照片。她长得特别漂亮,也被呵护得很好。她家里有个房间是专门存放她的奖杯和证书的,由此可见她有多聪明。她的照片各式各样都有,坐在驾驶舱的、掌舵的、骑马的、登山的、滑雪的……每一张都笑得灿烂。 当然,最多的还是和父母家人的,温馨得让人妒忌。 每一张相片的背面都手写着拍摄的背景和当时发生的故事,但照片只存到她读小学。 我以为是剩下的不方便让我看,没想道韩夫人说:“剩下的都在我老公的舅舅家里。” “……” “她出生那天就开始被追杀,起初我老公还能照顾他,后来我老公出事昏迷,她就只能自己呆在舅舅家里,就和现在的念念一样。因为我老公也在那边养病,所以她对爸爸比较有印象,毕竟是病了嘛,也比较容易原谅他。但跟我就差得多了,虽然她很懂事,但她一直在心里怪我,觉得我是故意不回去。”她一边说一边擦眼泪:“后来因为我每个月都要回来看音音,她就明白自己还有个哥哥,也知道我之前是在哥哥那里,心里就很妒忌,常常为了这个不高兴。但妞妞又是个很好强的孩子,所以只跟爸爸说,没有对我说过。之后因为基金会需要经常去,公司不需要,而且我老公的身体也不能多跑,我们就搬了回来。其实直到现在,妞妞也是比较亲爸爸。音音也是,比较亲爸爸。” “我觉得他比较喜欢您。”我说:“他很听您的话。” 她摇了摇头,许久才说:“你住院时,有一天音音跟我说他还想要孩子。他觉得孩子多一点比较好选继承人,也好分担工作,因为他就是因为没有兄弟姐妹,才被迫做这行,” 我忙说:“我不想生了。” 她点点头:“所以我才告诉你,想让你提前有个准备。如果你确定不想再生,我建议你考虑一下输卵管结扎。” 要做肯定就是现在,趁着繁音不在,直接搞定,一劳永逸。这样无论他是强暴我,还是做点别的,我都没关系了。 我问:“那我需要跟音音说一声吗?” “得说。”她说:“看看他的态度,如果他反应激烈,你就先告诉我,我跟繁盛谈谈,让他跟音音说说看。如果他特别想要孩子,那如果你先斩后奏,难说他会对你做什么。” 我问:“那您觉得我什么时候说比较好?” “这个不急。”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先问你,如果他坚决不同意,你还要坚持吗?” 我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说:“那得看他有多坚决。” 她没说话。 我问:“您是希望我做呢?还是不做呢?” “我是告诉你,如果不想再生孩子,你可以考虑这个,我可以帮你安排医院跟手术。”她说:“但做与不做,在于你自己。” “喔……”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当然不想做,因为我才生了一个孩子。可能是因为我从小没家,所以这点我和繁音是殊途同归的,我希望能多生几个。可我总不能再生一个让他跟念念一起受苦。但繁音恐怕不会同意,我胳膊拧不过大腿,想想就觉得纠结。 她也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考虑吧。” 我考虑不出结果,问:“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办呢?” 她端着茶杯抿了抿,说:“我不知道,我不是你。” 这天回去后,我一直都在琢磨结扎的事,但心里完全拿不定主意。后半夜我完全睡不着,便在网络上搜索韩夫人的词条,不搜不知道,一搜还真的发现了很多。她是个毁誉参半的人,很多内容说她结果三次婚,历任老公都是大富豪。所以以前骂她的比较多,但随着她的身份地位越来越高,骂她的声音渐渐少了,开始出现夸奖,慢慢也开始钦佩。 这些黑料简直打开了我新世界的大门,它让我发现:她的父母居然不是富豪。 虽然黑料的真实性难以确定,但这点是每一条八卦消息都会重点提及的,因此绝对是真的。这意味着她的出身并没有我好,但她现在的生活即便不是完美,也是让我羡慕的。那么,这就意味着,她在人生的所有关键选择都选了最正确的那个。 而我…… 我全都选错了。 我为什么会通通选错,以至于让自己落到今天的田地?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我回来的第三天时,繁爸爸终于回来了。他看上去瘦了很多,也黑了,样子有些疲倦。我把念念的相片和小视频给他看,他立刻眉开眼笑,一直试图用手摸屏幕。 欣赏过相片,我趁着大家心情都好,问繁爸爸:“爸爸,如果我不能生孩子了,你会怎么想?” “身体出问题啦?”繁爸爸纳闷地问。 “没有。”我说:“我想结扎。” 繁爸爸愣了一下,说:“妍妍跟我说了。” 那刚刚还假装。 “那您觉得……” “你自己看吧。”繁爸爸说:“爸爸只能告诉你,音音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问:“是不是韩夫人要您别给我提建议?” “差不多吧。”他笑着说:“她说,她觉得你现在已经不会自己考虑事情了,好像什么都在问别人,那样不好的。这事是你自己的,你自己认真考虑好。” 我真的考虑不出来:“那我爸爸,如果韩夫人是我现在的情况,她会怎么办呢?” “那她早就把音音赶下马自己当老大了,他发疯就关着。”他眯起了眼睛,笑得有点坏:“她当年就是这么对我的。” “您好悲惨哦。”我好羡慕她。 “没错哦。”他摊手:“所以不要想了,爸爸建议你先跟音音商量一下,千万不要先斩后奏。”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就结束了,但他说还要在那边耽搁一天,所以明天会回来。” 事实证明繁爸爸也被骗了,这天下午,我被窒息感惊醒时,发现自己身上正压着一块大石头。 见我醒了,他也没在意,该干什么干什么的同时,解下领带把我正推他的手绑到了床柱上。 我一边不断安慰自己,告诉自己他只是性成瘾,这是病。却还是在心里想,结扎真的势在必行,我跟他商量一下,如果他不同意,我就死给他看。 待我的手被解下来时,已经凉的发青,看上去仿佛要坏死。繁音扯开领带就去浴室了,我坐起来,感觉尊严受损,发了会儿懵,便弯腰去捡衣服,发现自己的已经被扯破了,只好捡起他的衬衫围上,跟进了浴室。 繁音正面无表情,闭着眼睛坐在按摩浴缸里,整个人就像一尊被煮熟的瘟神。 我这才发觉他虽然比之前壮了些,但满脸疲倦,脸上还挂着黑眼圈,想必是谈判非常累。 人在疲倦时容易发火,我还是别上眼药了。刚一转身,就听到背后的声音:“过来。” 我扭过头去,发觉繁音已经张开了眼睛,目光不善地盯着我身上的衬衫。 我会意,说:“我的被你扯坏了。” 他的目光慢慢地挪到了我的腿上,毫不掩饰的直接让我有了一种正在被强暴的错觉,便拉了拉衣服下摆,退了几步。 他这才看向我,问:“有什么事?” “你先保证,我说了你别打我。” “嗯。” “也不骂我!” “那得看是什么事。”他白了我一眼,说:“快说。” 我先贴到门口,用手按住门把手,然后说:“我结扎了。” 他一愣,看着我,没说话。 我计划好了,如果他的反应ok,那我就做结扎手术,如果不好,我再改口。 第173章 重症 我掐着表等着他说话,但他沉默了至少十分钟,在此期间,就像受了打击似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我。 终于,在我双腿发麻时开了口:“知道了。” 莫名的,我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心里又莫名地叹了一口气。 “去吧。”他似乎刚刚才回过神:“我晚上还有事。” 我绝对是贱的,忍不住说:“其实我……” “去吧。”他心平气和地打断了我:“让我静一静。” 我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繁音刚刚的话和表情。 他没发脾气,而且一点发脾气的迹象都没有。这感觉让我觉得很陌生,难道他刚刚是小甜甜装的?也不可能,小甜甜肯定会追问的,毕竟在他心里,我还没有给他生过孩子。就算对我其实没什么感情,这份挫败感也不会让他这么“平静”。 隐隐听到有人开关门,我眯起眼睛,发现房间里的灯已经悉数被关掉。漆黑中,只能看到一个人影朝着衣帽间的方向走去,我叫了一声:“繁音?” 人影停住,半晌,语气仍是刚刚那样,既像变态,又太过平静,反而让人觉得更冷:“怎么?” 我坐起身,问:“你去哪?” “有事。” “有什么事?” 他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我又说:“等等!” 黑影再度停下。 我问:“你去南极了?” 没有回答。 “你妈妈说你去谈判了。”我说:“为什么要骗我?” 他明明在原地站了很久,却直到出去,都始终没有说过哪怕一个字。 我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还是耐不住决定去衣帽间看看,但等我去了,那里已经没人了。 我回到房间,再睡不着。房间里还弥漫着那股和外面不同的味道,被子上还有他身上特有的体味。我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揣测着他刚刚的态度,一会儿觉得它是个不错的态度,一会儿又觉得它可能比发怒更糟糕。当然,也许这是因为我贱骨头,人家一天不对我发脾气,我就一天不舒服? 我拿不定主意,反而更加糊涂。 这一晚依旧没睡好,但因为繁爸爸在家吃早餐,所以我必须得下楼。 繁爸爸果然一如他所说,并没有问我任何有关结扎的事,仿佛我从来都没对他提起过。他肯定知道繁音昨天半夜突然回来,又突然走了的事。 今天是跟繁音的医生见面的日子,因此我和繁爸爸以及韩夫人一起去见医生。他们分析了几次与第二人格有关的视频,结论是他们肯定繁音身上发生过严重的各类暴力,而且大部分这方面的记忆都在第二人格身上。他们希望我能多从这方面入手来询问第二人格,尽量录音,如果不能,我就尽量记得准确些。 回来时繁爸爸问我准备得怎么样,说一旦我准备好,他就会去通知第一人格,接下来,就让第一人格只在必要的时候出现,尽量让位给第二人格。身体需要继续存活,即便第二人格有心躲避,也肯定会勉为其难地出来,何况他最近只是没有主动抢身体,这不意味着他不想出现。 我表示准备好了,繁爸爸当即给繁音打电话,开始还说得好好的,谈着谈着就变味了,繁爸爸挂了电话,皱着眉头说:“他说他最近没空。” “您不是要管理工作让他专心治病吗?”我刚听到他说了。 “他说交给我不放心。”繁爸爸脸颊抽搐:“真是越来越不尊重爸爸了。” “……” “我去找他,跟他谈谈。”繁爸爸叹了口气,说:“你在家里,把家看好。” “他在哪?” “去总部了。”他说:“总部一年也没多少事,明显是想躲着咱们。公私不分,整天胡搞。” “爸爸?” 他看过来。 “您是不是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啊?” 繁爸爸看了看我,说:“不是爸爸瞒着你,是他自己要求我别参与,说我越搞越乱,他要自己解决。” 莫名其妙,我说:“那我都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现在他到底在搞什么?之前都商量好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繁爸爸说他快则一周,少则两周就回来,这期间叫我记得关注好家里的事情,每周要看检查访客记录和财务账单,没有需要尽量不要联络他,有情况可以找韩夫人求助。 家里倒是没有情况,但就在繁爸爸离开的第五天时,苏悛来了。 其实来拜访繁家需要提前预约排好行程,毕竟繁爸爸每天只有一小时用来待客,而且因为他最近不在本地,根本没人来找他。苏悛是来找我的,他在来的前一天给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说他已经在飞机上,正在来的路上。 我总不能拒绝,便答应了,因为不想在繁家的房子里跟苏悛见面,便到他住的地方去见他。他住在我养父的一位亲戚家,对方身份显赫,只认得他,并不认得我。 我去走了礼节性的过场,然后就和苏悛单独见面,他说:“爸爸在医院,这次情况不是很好,我是来带你回去看他。” “医院?”我忙问:“爸爸有什么病?” “爸爸一直都有重症肌无力。”他说:“你不知道么?” 这句话仿佛当头一棒,让我很久都没能回神:“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种病?那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今年已经住院四次了,这次住了一个月。”他说:“生意可能要交给大哥和四哥还有六姐,六姐通知了我,说爸爸想见见孩子们。她想让你也回去。” “好。”我连忙说:“咱们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他说:“你安排一下你的时间。” “好。”我说:“我打个电话就回来。” “好,但是灵雨,”他叮咛道:“别让任何人知道爸爸的病,免得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这我明白,苏家的所有企业都是我养父在一手经营,如果被人知道他有这样的病,那轻则在股市中出现利空消息,重则要出大事的。 我到另一个房间,拨通了韩夫人的电话,临时也想不到什么好谎言,便说:“韩夫人,我爸爸让我回家一趟。” “回家?”韩夫人问:“你爸爸?” “是我养父。”韩夫人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跟我面对面直说过任何有关我养父的事,所以我也没有直说,而是选择撒谎:“他好像有我妈妈的线索了。” “你妈妈?”韩夫人反问了一句,随后便说:“灵雨,你实话实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事?” “您知道有关我妈妈的事?”她的语气是在太明显了。 “不知道。”她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就是我妈妈的事,我养父让我回家去,等下我就启程。”我说:“繁爸爸不在家,他让我照料好家里,但对不起我真的没法继续在家了。所以拜托您帮我照料一下。” 韩夫人过了一会儿才说话:“真的是你养父?” “真的。” “不是别人?”韩夫人说:“如果是你养父,那你就去吧,但如果是别人,不论是什么事,你都得说实话。万一有人把你骗了,要我们到哪去找?” “是我养父。”我说:“我哥哥来找我的。” “你哥哥?”她问:“苏悛?” “是。”果然也知道了。 “让他打给我。” 韩夫人这也是好心,我便回去找苏悛,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他立即给韩夫人打了电话,很快就说清了事情。 请假的事搞定了,但飞机还要准备一下。苏悛说我养父在加拿大养病,等我们到了那边,再联络六姐,到时六姐自然会安排。 我有点不安:“六姐好像不太喜欢我,她会不会不给我安排啊?”这位六姐似乎一直都陪在我养父身边,反正我见过他的寥寥数面,她一直都在,她的名字叫姗姗,比我大十多岁。 “想太多了,六姐人很好,只是因为你跟她接触少。”苏悛说:“她肯定会安排你见面的,如果你不能见到爸爸,肯定只是因为爸爸不方便见你。” “哦。”我问:“那医生怎么说?爸爸病了多久了?” “这些都是保密的,但爸爸气色还好,只是我很担心。”苏悛说:“从我有记忆起,爸爸就病着,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说:“我只见过他两次。” 重症肌无力?坦白说,我对这个病完全没有了解?只从名字判断觉得应该是慢性病。 所以,他不来看我,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我…… 我突然觉得心里又害怕,又空落,又无助……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明白,如果我是他的亲生女儿,那他如此冷落我,我心里肯定恨死他了。可我不是亲生的,如果没有他,我或许已经死了,何况我在十八岁以前还拥有着比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优异的物质生活。这就直接造成,无论他怎么对待我,怎么养育我,只要没让我死掉,我都应该觉得感激。 第174章 她很忙的 可道理虽如此,我的感情上又总是在渴望,在埋怨,我希望他能多疼我一点,或者只是经常来看看我。 我对他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 这一刻他的病,加重了这种复杂。令我手足无措,心慌意乱,整个人有如坠入醒不过来的梦魇,除了惊慌,别无它想。 我跟上了苏悛,一路上都觉得头晕。 对于我养父的病,苏悛也知道得不多,显然隐瞒得很好。可苏悛知道,我却不知道,想到这个,我就更难过。 到加拿大时,天色已晚,苏悛便没有惊动六姐,先安排我在他的临时住所住下。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时,苏悛已经联络过六姐,他说六姐要我们先去我养父之前的住所见大哥,而且我养父下午才开始见客。 虽然焦急,但苏悛说六姐的话就是养父的命令,我俩便去了。 大哥是我养父最早领养的孩子,领养他时,我养父也才十六岁。据说那时我养父是在学校门口看到他的,因为找不到父母,就养在身边了。所以,大哥很幸福,一直都在养父身边生活。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我养父的“住所”,第一次是一栋苏州园林式的建筑,不仅装潢古朴优雅,也拥有自己的农田和鱼塘,看起来就像人间仙境,那里是六姐和七姐的住所,也是养父回国时会住的地方。我已经记不清我是因为什么事才会过去,只记得我回去后还被带我的阿姨说了一顿,可能是我养父不希望我去别人的地方。 那次我见到了六姐,不知是否是因为她原本的性格,总之态度非常冷淡,当时我如坐针毡,一面又很羡慕,很想学会她的样子,以为这样就能被养父同样宠爱。 这栋的装潢则十分现代,一切都是自动,因此佣人很少。 大哥长得不算很帅,但气质很好,也很有风度,客气并疏离得招待了我们,重点跟苏悛聊了一会儿,便安排我们吃午饭。 午饭也是西餐,味道还不错,但不知为何,我竟有些思念繁爸爸煮的猪肝,大概是因为有了对比,让我明白繁爸爸比他们更疼我。 吃过饭后,我已经焦急得不行,苏悛便去问大哥,回来时对我说:“大哥说爸爸要见我,让你先休息。” “他不想见我吗?”我不免有点焦急。 “他没这么说。”显然苏悛只是在安慰我:“你不要急,我觉得是因为爸爸给其他人安排了工作和财产,但你暂时还没有,所以不排除是六姐他们的做法。我先去见过爸爸,也问问他什么时候才安排见你。” “好。”我和苏悛是一起来的,但养父竟然只挑了他。我很希望是我自己多心,心里却还是不舒服。与其说我对我养父的财产没兴趣,不如说我根本就有不了兴趣,那绝对是与我无关的事,毕竟养父很不喜欢我。 如果我养父真的是有这方面的担心,那我真的感觉更加委屈了,因为我这次来,只是想探他的病,并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接下来我先在大哥家里等着,在这期间,大哥来过一次,例行公事式地要我安心等,之后就再没有人出现过。 我从下午一直等到傍晚,心里愈渐不安。期间我给苏悛打了两次电话,都是他的秘书接听,说苏悛还在养父那边,不方便接听。 一直等到晚饭时间快到了,我的电话终于响了,我激动地拿起来,却是繁音的号码。 我心里稍微有点犹豫,但还是接了起来,听到繁音不冷不热的声音:“我妈妈说你在加拿大?” “是。” 他笑了一声:“你妈妈有消息了?” “是……” “撒谎。”他说:“她早就死了。” 我呆了呆:“你怎么知道?” 他没回答,只问:“他做什么要见你?快不行了,要你回去继承财产?” “不是。”我本来想瞒着,但一想到繁音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秘密都告诉了我,就觉得自己不应该瞒着:“我爸爸有慢性病,是重症肌无力。我哥哥说他最近的情况不太好,所以我才想来看他。我没告诉韩夫人,是……不想她多想。” 繁音先是没说话,半晌之后说:“那看过了?情况怎么样?” “还没见到。”我说:“见他要先通过我的几位哥哥姐姐,他们说他还没决定要见我。” 繁音又沉默了一会儿,说:“给我个地址。” “什么地址?” “你现在的位置。”他说:“用手机给我发个定位,我去接你。” “我还没见到他呢!”干嘛突然来接我! “我知道。”他说:“我明天到,不就是接你?” 我松了口气:“你干嘛这么决定?” “想你了。”他的语气有点温柔:“记得发定位。” 我把定位发给他,他回复了一个o表示收到。还真是懒,就算懒得回汉字,再打个k会死吗? 我满心以为等繁音来时,我肯定已经能见到我养父了,谁知并没有。繁音是第二天一早来的,彼时我还在等,但苏悛没有回来,宅子里唯一的管家说大哥出去了,几点回来不知道。 这些事发生的一小时后,管家说大哥回来了,还说有客人,要我下去。 我觉得是繁音,连忙跑下楼,到会客室一看便傻了眼,竟然是蒲蓝。 他正跟大哥一起喝茶,大概还有聊天。大哥招呼我过去,说:“灵雨,虽然爸爸还没决定要见你,但蒲先生今天会过去,你就陪他一起去吧。” 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说:“大哥,我结婚了。” “结婚了?”大哥好像还不知道我跟繁音结婚的事,诧异地问:“怎么可能?” 我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总之我不能跟蒲先生一起去。” “只是和我一道去。”蒲蓝说:“刚刚你大哥说,你预约得太晚,起码要等到下个月。但因为我预约得比较早,所以你如果想看苏先生,可以跟我去。” 我看向大哥,他也点了点头。 那就跟我说啊?我下个月再来就是。怎么这样晾着我呢? 我有点郁闷,心里也有点焦急。跟他一起去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他是繁音,那我肯定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不跟的话,要我等一个月,我确实没那么多时间。 虽然看养父心切,但……我也不能让自己沾上危险,毕竟弄出问题养父不一定会管我…… 我纠结了一会儿,大哥也就开始催促了,刚说几句,小机器人溜进来,汇报说有客人来了,脸上的显示屏显示着繁音的照片,肯定是刚拍的。照片上的繁音似乎还专程摆了造型,那是个爱美的男人。 大哥似乎有点意外,看了看我,问:“是你请繁先生过来的?” “是。”我有点不想告诉他那是我老公。 蒲蓝也没有揭穿,只对我说:“苏先生和繁先生的关系不太好,他恐怕不能带你进去探病。” 我没说话。 繁音已经被领了进来。 我这半天还没有落座,繁音一进来便拉住了我,拉到了沙发上,挨着我坐下了。 我看到大哥先诧异又了然的目光,心里知道他已经明白了。 繁音四下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已经极为不善。 我索性低下头,没吭声。 气氛微妙而尴尬,大哥说:“我刚刚听到灵雨说,繁先生已经跟她结婚了?” 我没这么说啊! 余光却发现繁音露着“干得不错”的目光,微笑着回答:“是的,但因为苏先生始终不同意,考虑到尊重他的感受,就没有公开。” 大哥点了点头,显然受刺激不轻,说:“真抱歉,我们竟然全都不知道这件事。” 繁音笑了一下,握住了我放在腿上的手,低声问:“见到他了么?” 我摇头,与此同时,大哥说:“灵雨的预约至少要等到下个月,但蒲先生是约好今天下午见爸爸的,所以,我们正在商量让灵雨陪他一起去见爸爸。” 繁音想了想,笑了起来:“不要了,让灵雨按规矩等吧。” 按规矩等?至少一个月!说得难听点,如果我养父的病重点,一个月可能会要他的命。我还希望他能跟我聊几句,最好能说说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大哥说:“但我爸爸情况危急,灵雨本来就很少见他,所以……” 繁音看了我一眼,说:“既然苏先生已经情况危急,那他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安排到下个月,看来是非常不喜欢她。既然如此,灵雨更要听话才对。” 大哥说:“是因为我爸爸每天只有很少时间可以见客,但他的孩子实在太多了。” 繁音笑了一声:“因为孩子太多,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忽视。来之前催得不行,来了以后却说要等一个月。我太太不是那种整天只会打牌喝酒的女人,她很忙的。” “没想到繁先生竟然这样看待我爸爸,”大哥板起脸:“那就请繁先生带太太回去吧。我会对我爸爸解释这件事。” 第175章 捏头 繁音立刻拉起了我的手,作势就要站起身。我当然不会情愿,使了使劲,试图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但他反而握得更紧,我一阵恼火,眼眶不由一酸, 后悔刚才没有答应。 大哥也站了起来:“繁先生,这件事应该由灵雨自己做主。你现在这样实在太失礼了!” 繁音瞟了他一眼,又看向我:“你怎么想?” “我……” 他打断我:“想好再说。” 我望着他,确定从他的目光中发现了威胁的味道。 如果我不听话回去,那他会怎么对我?不让我见念念?韩夫人能依他?毕竟是他的母亲,向着他才是理所应当。 那我呢? 见我养父和见念念哪个比较重要? 我扪心自问,与我养父相比,还是我的孩子更重要。毕竟我养父对我只能算马马虎虎,而念念始终都在想我。 思及此,我没有再挣扎,任由繁音将我拽了出去。 上车后,我的心情依旧很糟,但繁音还不停地问问题:“他怎么在这儿?” “不知道。” 他瞟过来,满脸兴师问罪:“这两天都跟他在一起?” “没有。” 他看过来,我连忙把头扭向窗外。 他没再说话。 汽车一路行驶,道路全是陌生的,但我还记得来时有几栋看起来比较特别的建筑,竟一直都没有看到。 我便开始疑惑,问:“现在要去哪?” 他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看你爸爸。” “看我爸爸?” 他勾了勾唇角:“消气了?” “没有!”话还没说清楚我怎么消气:“咱们怎么去看我爸爸?你预约了吗?” “我需要预约?”他摆出一副“看吧,我比你有面子”的欠扁笑容:“你知道等一个月是什么意思么?是要你滚吧,不见你。” “我爸爸又没那么说!”我问:“你拿什么做借口找他?” 繁音没吭声,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柔声道:“知道你来之后,我立刻就联络了你爸爸,说我想去看看他,你爸爸当即答应,态度好得不得了……这样也生气?” “嗯。”我说:“你故意刺激我。” “妒忌心不要这么强,他毕竟是我的岳父大人。”他坏笑着说:“女婿有时候是比女儿亲的。” “那你跟我爸爸说我会去了吗?” “没说,这话没必要专程强调,免得显得你很特殊。”他把头靠到了我的肩膀上:“不过见过之后千万别哭,我估计,你爸爸对你的态度不会比你知道的更好。” “我只是想看看他而已。”我说:“苏悛说他的病已经很久了,可我从来都不知道。”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他说:“可见人无完人,你爸爸什么都好,却得了这种病。”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奚落的语气说这件事?” “我是很敬爱他的。”他拽着我的发梢,在手指上一圈一圈地缠,那德行活像个女人:“但他毕竟对你不好。” “就算对我不好,好歹也把我养大了,如果没有他,我说不准早就已经死了。”我说:“他有权利选择聪明的孩子去喜欢。” 他还是笑:“搞不好你被我爸爸领养了,我爸爸有几年可一直惦记着想给我领个小妹妹,长大了直接给我当老婆。后来因为总找不到漂亮的,就算了。” “幸好他没找到我。”这么一说,我就更感激我养父了。 他没说话,我也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肩膀十分疼痛,便说:“繁音?” “叫我什么?”他懒洋洋地反问。 “繁音。”我说:“我肩膀疼。” “好端端地突然疼什么?”他还不起来。 “你的头太重了。” “聪明才重。”他依然不起来。 “可是我肩膀疼。” 他打了个哈欠,头动了动,我以为他是要起来,结果他只是扭了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也靠得我更疼。嘴上还说:“帮我捏捏。” “捏哪儿?” “看你喜欢哪儿。”他眯着眼睛,嘴里嚼着笑:“我没什么禁区。” 变态…… 我没理他,他就沉默了一会儿,稍久又开始哼哼:“捏啊……” “不捏。” “调头!”他吼了一声。 我连忙伸手在他裤子上捏了他一把:“行了吧!死变态!” 他的目光瞟过来,神色有些诡异。 我问:“怎么啦?” 他没吭声,直挺挺地瞅着我。 我被他看得害怕,缩了缩脖子,问:“你干嘛这种表情?” “笨猪。”他翻了个白眼,身子一斜,躺到了我腿上,闭起眼睛说:“捏头。” 噢。 我捏着他的头皮,问:“你发烧了吗?” 显然他在假装没听到,并没有搭理我。 我好奇心大起,悄悄地伸出右手,慢慢地往下伸,试图一探究竟。 手腕突然被他抓住,压到了他身子底下。 我使了使劲才抽出来,见他已经张开眼,便说:“我就是想看看,你脸红是不是因为我刚刚碰了你一下。” “不是。”他重新闭上眼:“我在见你之前刚刚……”他故意不说后半句,而是以奸诈的坏笑代替。 “喂!”我顿时觉得胸口好痛:“你忘了保证书里怎么写的了吗!” “你不是要我别碰你找别人么?”他张开眼,目光中是满满的嘲讽。 “可是你上次还趁我睡着把我……”那什么了! 他冷笑一声:“你又不会生孩子。不会生孩子算什么女人?充气娃娃。” 我狠狠地把他推了起来。 他好整以暇地躺了回来,瞅了瞅我,问:“生气了?” “嗯。” 他闭上眼,握住了我的手,半晌之后,问:“真的结扎了?” 他这么多天没反应,就是因为不相信?那他没有去问韩夫人和繁爸爸吗?还是他们不肯告诉他? “真的。” “哦。”他露出一脸轻松:“那我以后永远不用戴套了?” “哟!你戴过吗?” “前些日子想过要戴。”他的头在我的小肚子上蹭了蹭,微笑着说:“但你说你结扎了。” “这么说我说我结扎的那天你戴了?” “我预备给你买药的。” “那……”我留神着他的表情,问:“我结扎了,你生不生气?” “快气死了。”他把我的手拉到他嘴边,有点使劲地啃了一口。 “那你是不是要打我?” 他摇了摇头:“打你干嘛?自己的身体,与我无关。” “那……” “捏头!”他吼叫打断了我。 捏头又不急,我问:“那你会跟我离婚吗?” 他没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便开始给他捏头。捏了没五分钟,车就到了。 我养父住在一栋看上去很不错的疗养院里,应该也是家族投资的,直到来到病房所在的楼层,依然没看到我养父之外的病人。 我想想中,我养父应该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因为这是我对“重病”的理解。但事实正好相反,我养父坐在一间大约是临时会客室样的房间,穿戴十分整齐,端着茶杯的样子十分闲适。他几乎和我记忆中的那个“爸爸”一模一样,只是鬓角处多了些白发,脸颊也消瘦了些,但依旧那么好看,看我的目光,也依旧那么疏冷。 繁音进去后,一扫之前的不正经,派人拿了礼物交给六姐,客气地对我养父问了好,说:“虽然早就应该登门拜访,但我手头总是有些等不及的麻烦事。只好来得晚了,抱歉,苏先生。” “没关系。”养父笑了一下,说:“坐。” 他身后有只白色的鹦鹉,在他说话的同时张着翅膀,且跟着我养父一起说:“坐!” 我忍不住看过去,它长得肥肥的,很是可爱。与此同时,感觉到我养父有些不悦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果然正看我。我连忙低下头,跟繁音一起坐下。 繁音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个,否则他又要奚落我。 坐下后,繁音只字未提我养父的病,只说了些生意上的事,原来韩夫人有几座孤儿院是我养父捐款建造,但院长一直都是六姐,也就是珊珊姐。现在有些活动需要她出席,她却一直没有出现。我当然知道她是为了照顾我养父,但繁音之前恐怕并不知道。 不过,这事并不算大事,远不至于要繁音跑这么远来专程说。但也可能是珊珊姐身份特殊?但这样也有些说不过去,毕竟繁音的身份比珊珊姐更高。 所以,我觉得这只是个借口,繁音是想让我见见我养父? 想到这个,我就有点感动。 繁音说完,我养父便说:“珊珊这两年的确没有时间,但琳琳已经在管理医院,所以也没有时间。”他说这话的期间甚至看了我一眼,却仍是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便说:“我知道繁先生和萌萌有些不愉快,但那孩子已经知错了,而且,她比较适合参与这类活动。” 繁音似乎完全不意外,笑着说:“盛小姐在和我合作时违约耍大牌,但幸好是我的产业,损失并不算大。可慈善事业一旦出现这类新闻,会带来不小的损失,所以基金会那边一向不接受有黑历史前科的艺人。” 我养父点了点头,笑着说:“那就阿清吧,她很敬业,也能应付这类场面。” 第176章 你要体谅他 阿清是盛萌萌的妈妈,她是个歌手,名气很大,是个看起来特别冷淡的人。 繁音说:“好是好,但这次活动是没有收入的,因为是孤儿院,所以需要一些亲和力好些的明星,免得有表演嫌疑。另外,这次活动安排得比较密集,也比较急,需要盛太太安排好自己的档期,至少要有两个月空闲。” 我养父便陷入沉默,半晌之后说:“如果你有属意的人选,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绕弯子。” “这几间孤儿院一直都是苏珊珊小姐在安排,名誉院长的身份重于一切明星,孩子们跟苏珊珊小姐非常熟悉,也非常喜欢她。”繁音笑了起来:“就实际情况来说,她当然是毫无疑问的完美人选。” 我养父沉默了半晌,说:“但珊珊实在是抽不开身。” “所以……”繁音忽然握住了我的手,笑着说:“我的确有一个人选。” 我养父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他不接话,繁音就不好再说下去,气氛陷入僵持。 其实,珊珊姐之外,的确有一个最完美的人选,那就是我呀。我觉得我是个挺有亲和力的人,我是繁音的妻子,苏家的养女,这么一个没有钱却耗时间的活动,当然是我最合适。 繁音一直在找各种理由推脱其他人,最后甚至明确表示,意思已经载明白不过,可显然我养父并没有要考虑我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心里实在不平衡,我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叫了一声:“爸爸……”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繁音攥着我的那只手猛地抽紧,攥得我手指剧痛。 我养父看了过来,目光中带着些询问。 “两个月时间我有。”我说:“ 我可以……” “你怎么行呢?”繁音挑起眼角,轻声打断了我:“你还要考试呢,不能耽误功课。” “可是……”我刚想说我课业不忙,他就更使劲地捏了捏我的手,令我闭上了嘴。 我养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就让珊珊去吧。”他完全无视了我的建议。 繁音似乎已经满意了,点头笑着说:“那我就不打扰苏先生了。” 养父点头,随即再度看向我,说:“灵雨留下,我跟她说几句话。” 是要解释为什么不要我去吗?坦白说我有点失落,但如果是因为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想我搞砸,那我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这恐怕只是我自己的幻想,我养父不是这种人,就算要解释,也不会是对我。 繁音出去了,临走前摸了一下我的脸,以示让我安心。 其他人也通通出去了,我坐在原地,既想抬头仔细看看他,又不敢,只好维持着这个半垂头的姿势,很快就觉得脖子很痛。 终于听到了我养父的声音:“是谁让你过来的?”他平静的语气里隐隐有股正在发难的味道。 “是我自己。”我说:“苏悛哥哥说您病了,我很担心,就央求他带我过来,想看看您。” “我还好。”他的语气很微妙,似乎想要发怒,又碍于教养强忍似的:“你可以回去了。” 我不由抬起头,看到他正端着茶杯,因为他垂着眼皮,没有看我,所以我的心稍微放松了些:“爸爸,您真的得了重症肌无力吗?” “这不用你管。”他问:“你还没有毕业?” “还没有……”总是不去上课,怎么可能毕业?“但就快了。” 他的脸色刷得一下就冷了,把茶杯放到了桌上。那种强忍着愤怒的感觉更加明显:“就快是什么时候?” “两年。”没有意外的话,两年就肯定可以了。 他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不满的目光分外清晰。 我莫名打了个激灵,虽然知道他不会打我,但就是很怕。因为他生气了,而且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心里分外慌乱,也有一丝丝激动。因为我爸爸生了我的气,这比他冷漠地对待我好太多了,至少证明他对我是有期望的,我鼓起勇气解释:“我老公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前年我生孩子时也休了产假。我现在还在哺乳假里,学校不准我去上课,假期明年才会结束,然后只需要再读……” 他打断了我:“你知道他是个疯子么?” 疯子这个说法太武断了:“他的病是人格分裂,不是精神分裂。” 他靠到了沙发背上,神色稍显凌厉:“我的意思是,你认为他的病有可能治得好?” 这我也不知道。 “当初谈恋爱时,就应该回家问问,知不知道这个人,清不清楚他的背景。”他的语速很慢,而且已经归于平静:“你有这么多哥哥姐姐,为什么不请他们帮你调查?如果你认为自己跟他们的关系太疏远,那么为什么没有找带你长大的阿姨,请她们帮你传话告诉我?” 我低下头,没说话。 “结婚这么大的事,竟然完全不通知自己家里,而且在对方父亲坚决反对的情况下悄悄领结婚证,你怎么这么草率?”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重:“既然婚后发现他有精神病,那为什么不跟他离婚?你是怎么想的?希望感化他,帮他治好病?你把自己当什么?你为什么要跟他生孩子?不知道精神病会遗传吗?出了这么多事,怎么全都没想过要告诉家里?” 对啊,这些都是我做错了。 我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都是我错了,我早就知道了。 我养父说到这便沉默下来,过了好久,才说:“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想怎么生活?” 我小声说:“医生现在有一套方案,需要我帮忙,所以我会帮他治病。再接下来……我还没有想好。” 我养父显然被我的话激怒了:“你帮他治精神病?” “因为他受创伤的经历都是第二人格记得,所以我会帮医生跟第二人格沟通,接下来……” “够了。”他完全没有耐心听完我的话:“回去吧。” 我不由愣住了:“爸爸……” “出去。”他侧开脸,完全回避了我的目光。 按道理说,我现在应该出去了,但我有点不死心:“爸爸,您先不要赶我,我只问两个问题。” 他没说话。 “您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告诉您,才觉得生气吗?”我说:“这个的确是我不好。因为我走的时候,您说我不用再回去了,所以我以为您已经不要我了,就没有告诉您。对不起。” 他看向我,没有说话。 “第二个问题就是,苏悛哥哥说您病了很久,现在也病得很严重。可是今天见到您,我发现您的气色还是很好。”这话我怎么说都没法让它更中听一点:“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还是没回答,只问:“问完了吧?” “嗯。” “那就出去吧。”他的语气平静多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问:“那我以后还可以来看您吗?需要提前预约吗?” “见我不用预约。”他看着我说:“但我不想见到你。” 繁音在楼下等着我,我下去时,他正站在汽车旁边吸烟。 我过去站到他身旁,他歪过头看了我一会儿,问:“骂你了?” 我摇了摇头。 他按了一下我的头,捻灭烟蒂,拉开车门说:“上车。” 我钻进车里,他也坐进来,用手臂揽住了我的肩。 汽车开动,繁音的声音过了一好久才传来:“骂你什么了?” “没骂我。” 那大概不算是骂吧。 是真的不要我了。 “那说你什么了?”他捏了捏我的肩膀,把头靠到了我的头旁边。 “说我什么都不告诉家里。”我说:“还说他不想见到我。” “别理他。”他的声音有点温柔:“来一趟这么远,油钱都出不起。又不给钱,还要挨骂,谁稀罕来看他?” 我看向他。 他睥睨着我:“怎么?” “从小到大,他几乎都没有去看过我。可是大哥、珊珊姐、苏悛哥哥,还有其他人,都被他接走了。”我说:“我要去德国的时候,他还让阿姨告诉我,说我不用再回家了。” “那就不回去了。”他不置可否地说:“反正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不是……”这不是我要表达的意思:“可是他刚刚又说,我结婚不告诉他,不找哥哥姐姐帮忙,他好像在为这个生气。可是我……我……” “别哭。”他用手抹了抹我的脸。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我知道被欺负应该找家里人,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找他们。”我没法把自己此刻的感受表达得更明白,因为我既觉得他骂我骂得一点错也没有,却又觉得很难过:“为什么别人的父母都要自己的孩子,偏偏我就没有人要呢……” “可能是因为他们死得早吧。”繁音搂了搂我,轻描淡写地说:“死了你总不能要求他们照顾你吧?谁也不想死啊。” “我是不是真的很蠢啊?” “不蠢。”他捏起衣袖擦我脸上的水,表情也很温柔:“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我爸就把你喜欢得不得了。那老头儿病太久了,性格难免变态,你要体谅他。” 第177章 有进步的体现 “可是他对别的孩子就很好。”这真的不是我小心眼:“但他很讨厌我,他只是讨厌我一个人。” “主要是因为我睡过他家老七。”他奸笑:“你又嫁给我了,他心里不平衡。” 啊?! “真的?” 他又笑,用手捏住我的鼻子:“编的,让你开心开心。” “唔……”我想说别捏我鼻子,但因为刚刚哭过,嗓子被堵住说不出话,只好拼命地扭头。但繁音以为我在跟他玩,一直没放手,直到我打他的手才松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五分钟后。 我问:“需要我帮你擦吗?” 他拿着手帕拼命地擦裤子和袖口上那些印记,黑着脸回了一句:“舔了。” “不要嘛,太恶心了。” 他白了我一眼,继续玩命擦。 把鼻涕弄在他身上是我不对,他这么爱美,现在内心一定是崩溃的,我说:“对不起……要不我给你买新衣服?” 他又白我一眼:“还不是花我的钱?” “那我给你洗衣服?” 他神色更为不善:“洗过的还能穿?” “洗过的怎么就不能穿了?”我说:“又不是纸糊的衣服,我给你熨平。” 他一脸不信,憋了许久,说:“成交。” 嘿嘿。 我问:“你刚刚是不是在安慰我呀?” “否则呢?”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一直嘤嘤嘤,嘤嘤嘤,哭得人好烦躁。” “我难过啊。”刚刚那一丁点感动再度烟消云散:“不让我哭难道让我笑啊?” 他扔了手帕,伸手搂住了我的肩膀,不屑地嘀咕:“有什么可难过的。” “我爸爸不要我了……” “又不是亲的。”他握起我的手,放到他头上,一边闭起眼睛说:“我把老头儿让给你,省得他整天唠唠叨叨让人烦。” “唠叨是爱你的表现。” “让他去爱你吧。”他命令:“捏捏。” 我捏了捏,他还不满:“用点力。” 我抱着报复一样的心态使劲地捏他的头,但他似乎蛮爽,舒服得闭起了眼睛。 我捏了一会儿,问:“咱们现在要回去吗?” “你想玩几天也行。”他懒洋洋地回答:“滑雪看瀑布什么的……”他一口气说了十多个景点:“总之都很无聊。” “那你觉得什么比较有聊啊?”虽然景点听起来都不错,但我不太想去,因为虽然概率微乎其微,我还是害怕碰到我养父或者苏家的人。 “有聊的你都不敢。” “你先说说看。” “南极。”他果然是说这个。 “等我身体好了就陪你去。”他总念叨南极,搞得我也有点想去。 “是请我去。”他强调。 “好呀。”反正花他的钱。 “是自己赚钱请我去。”他没有睁眼就看透了我的内心。 “那你别嫌弃我请你用公共交通工具。”我说:“我赚不到多少钱的。” 他睁开眼睛,用力地、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行!” 我满意了,继续给他捏头,一边说:“你有黑眼圈了。” “难为您还能发现这个。”他故意发出有气无力的语调。 “最近没睡好吗?” “你猜。” 这语气表示肯定跟我有关系。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但没能算得很清楚:“你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吗?” “快四天没睡了。”他说:“一直有事。” 虽然时差我没颠倒清楚,但我至少明白这四天里肯定有我一份。大概是因为我刚刚在我养父那里受了冷遇,此刻这样一对比,忽然觉得其实他对我也不错。 可能我真的不怎么讨人喜欢,也没有那些人中龙凤一样的哥哥姐姐聪明,所以我养父才这么讨厌我。那相比之下,繁音和他家人,虽然对我没有血脉亲人那么亲,却也真的比其他人好了太多。虽然繁音总欺负我,还疯疯癫癫的,但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 因为繁音太累了,所以我们没有去机场,而是到繁音他妈妈在温哥华的房子里住了一夜。繁音在路上就睡着了,我叫醒他之前还觉得有点头痛,生怕他的起床气伤害到我。但幸好他只是满脸烦躁地往我怀里躲,并没有打人。 这表情一看就不是小甜甜,小甜甜被叫醒时从来都笑眯眯的,赖床的表情也萌萌的。 所以,我觉得这是变态有进步的体现。 繁音进屋继续睡,期间我去给他送吃的,他只吃了几口就继续睡,顺道把我拖进了床上。我昨天没有休息好,今天这样躺在他怀里,反而有点莫名的安心。正睡得昏沉,忽然听到电话铃声,是管家打来的,说我的手机响了。 来电人是苏悛,他说:“我听说你去见过爸爸了。” “嗯。” “是跟繁先生一起去的?”他说:“我还以为你会跟蒲先生一起去。” “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是我请他来的。”他说:“我进去之前有问六姐,她说爸爸说下个月有空再见你,但下个月又不知道要等多久。六姐说蒲先生比较常来,建议我让你跟着他去,爸爸对蒲先生的印象一直很好,他也希望你们能在一起。所以我就请了他来。” 我说:“那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我打给他是进去见爸爸之前的事,爸爸跟我聊了很久,出来之后我再打给他,他的随从说他已经上了飞机。”他说:“我没想到你丈夫会突然过来。” “哦。”我说:“谢谢你。” “没事,爸爸对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我说:“苏悛哥哥,我老公睡了,我有机会再打给你。” “好。” 挂上电话回去时,繁音居然醒了,躺在枕头上,表情有点颓废。我一进去就立刻问:“洗干净了?” “什么?” 他皱起眉。 “我还没给你洗衣服。”差点就忘了,我等下就赶快去洗:“是我哥哥给我打电话。” 繁音也没生气,只是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说:“跟你说什么了?” 我把苏悛的话复述了一下,说:“就是对我解释这些。” 繁音有点鄙视地瞥了我一眼,道:“总感觉这家伙不安好心。” “为什么呀?”这可是这家里唯一一个对我不错的人。 繁音挑起眉梢,问:“让你来的是不是他?” “是啊。” “那就是了,你来之后得到了什么?病情没弄清楚,你爸爸也没觉得感动,反而把你骂了一顿。”他白 我一眼:“以后少跟他来往。” 繁音的话也没错:“但他可能只是没想到我爸爸会这么讨厌见我吧,他是怕我留下遗憾。” “身居他这个位置,会连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何况他不是一直都在你爸身边?”繁音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朝我招手:“过来。” 我过去问:“干嘛?” 他握住了我的手臂,仰起头看着我的脸,说:“如果你爸爸是出于某种不得已的原因才这样对你,那这一定是他所能想到对你伤害最小的方式,那么你不应该轻举妄动,相比什么苏悛之类的人,你爸爸的人品至少更可靠,至少是他养大了你。但如果你爸爸真的很反感你,不想要你,那你更没必要贴上去,因为他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也不是你老公,没有一定要爱你的义务。” 我问:“这么说,我老公有一定要爱我的义务咯?” 他瞥了我一眼,说:“难道我要站到害你的那队去?” “你这两天表现得可真好。”真是太让我意外了:“好像突然转性了一样。” 他绷了绷脸,终究还是作罢,露出一个有点无语的表情:“最近精神状态好。” “噢。”我问:“不是因为担心我不要你了?” 他果然又剜我:“衣服洗了吗?” “等下就去。” “现在、立刻去。”他瞪起眼睛:“我要穿!” “又不是没衣服……”又刁难我。 “别啰嗦!去洗!” “知道啦!”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脱口而出:“先亲我一下!” 一秒、两秒……至少有五秒钟,整个卧室里都静得能听到我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呼吸声。 他爬起来了。 我连忙后退,手臂却被握住。 哎呀呀…… 我死定了,连忙闭上眼睛,感觉下巴被捏住了。 柔软而湿润的嘴唇贴了上来。 我不由一窒,张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他半磕的睫毛,眼底敛着温柔的光。 我不由舔了舔嘴唇。 他豁然睁开眼,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沉沉地说:“去洗衣服。” “噢!” 我连忙跑出房间,跑进衣帽间,关上门,靠在门上,心就像第一次约会那样狂跳着。 不行,我不能这么记吃不记打,都受过那么多次教训了。 繁音的衣服还是挺好洗的,因为他很干净,所以没什么顽固污渍。我很快就搞定了衣服,熨平之后觉得很困了,正要回房间,却被管家抓住,说繁音要等我一起吃早餐。 我这才发现天都大亮了,便下楼去。繁音正在餐厅旁的露台上抽烟,餐厅里的佣人正在摆早餐。 因为他抽烟的味道太呛了,所以我不过去,只站在门口等他。他也很快就掐了烟,过来问:“洗完了?” “嗯。” 他没说话,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 第178章 挠我 我跟过去坐下,听到他问:“等下想回去还是在这里玩,或者去看看我妈妈的朋友?” “你妈妈的朋友?” “虞雯。”他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她:“就是苏悛他未婚妻的妈妈。” “大明星耶!”我说:“去看她吧!” “行,不过你去拜访,就说是来加拿大办事,顺道去看她。我就不去了。”他说:“我爸爸跟她老公有仇。” “好复杂啊。”我问:“有什么仇?”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总之我不进去。”他笑着说:“不过她人不错,你想要签名还是想要合照都会答应。” “那就算了。”我说:“我自己才不要去,感觉怪怪的。” “不怪啊,我妈妈的儿媳妇代她去看看老朋友。”他靠过来,露出奸笑:“你去,我给你讲花边新闻。” “什么花边新闻呀?”我问:“明星绯闻?” 繁音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她是怀信的亲生母亲。” “她老公不是不是费叔叔吗?”我问:“私生子吗?” “你先去,回来我告诉你。”他用手肘顶我。 “一定要去吗?”我跟人家本来完全不认识,突然一去感觉好奇怪。 “一定要去,否则我妈妈该说我了。”他说:“我平时不喜欢来这一代,就是因为不想到她家里。但她身体不好,总让她出来见我也不太合适。” “总觉得这个说法有点牵强。” “牵强什么啊?”他鄙视地白我一眼:“让你串个门而已。” “噢。”我说:“那我去串多久?你不会趁我不在乱搞吧?” 他用眼睛剜我:“放下礼物,随便说几句,顺便要个签名就是。” 等我答应完了,繁音才说人家住在美国,所以我们上午先休息,下午再出发, 明天一早去拜访。 吃饱之后,繁音神采奕奕地去跑步了,我回房睡觉,但总也睡不踏实。 果然,睡到一半时,忽然感觉有人蹿到了床上。本着我对这个变态的了解,他现在肯定要做点什么,否则都对不起他这个变态的名号。 因为他现在还算温柔,所以我也没怎么拒绝,但就在我已经感觉“不要不要”的时候,他突然停了手,声音很是低沉:“真的结扎了?” 我…… 我竭力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开始思考自己该不该抓住这个机会把实话说出来。 还没想清楚,就听到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某种感觉传来,我不由一阵软,用力抱紧了他。 后来繁音翻了下去,却“嗷”的叫了一声,翻身趴到了床上,瞪着我问:“干嘛挠我?” 挠他是我不对,但我厚着脸皮说:“爽的。” 他白了我一眼,命令:“拿药。” 我赶紧去拿药帮他处理伤口,他微微地闭着眼睛,样子就像一只正在被抚摸的猫,声音也懒洋洋的:“挠了几道?” “三道。” “说实话。” “八道。”我说:“但剩下的只是红了,没出血。” “你是有多恨我……”他无比纠结地嘀咕起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做个爱也要挨打。” “保证书上只写不让你对我使用性暴力,我不在其列。” 他没吭声,受委屈似的闭起了眼睛。 我觉得很抱歉,便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别生气啦。” 他没吭声,但默默地把脸支了过来。 我又亲了一下,说:“对不起啊,我等下就剪指甲。” 他还是不吭声。 我再亲一下。 他突然张开了眼睛,目光有些懵懂。 我被吓了一跳,缩起了手。 他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了我。 我望着他,他望着我,四目相对,整个气氛都有些古怪。 许久,他又眨了眨眼睛,开了口:“老婆?” 我试探着喊了一句:“小甜甜?” “嗯。”他嘟起了脸:“你在跟他干嘛呀?” “我……”我连忙岔开话题:“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最近怎么都没出来?” “我前几天出来了,但他挤我,还给我写字条说他要到加拿大找你,要我不要乱搞事。”他委屈地问:“你为什么去加拿大呀?” “因为我爸爸生病了。”我把我养父的事对他说了一下,然后说:“这件事要保密,不准告诉任何人,免得给爸爸带来麻烦。” “嗯。”他依旧趴在床上,乖巧地问:“那你有没有告诉他呀?” “也告诉了。”我说:“你为什么突然出来了?” “为什么?”他稍有不悦地嘟起了脸:“我为什么不能突然出来呀?” “我的意思是,他一点也不累,心情好像也不错,怎么会放你出来呢?” “他心情不好呀。”他说:“他最近都很低落,我很容易就可以出来。” 低落? 我总觉得繁音这家伙会烦躁,但低落这个词好像不太适合他。 “那你还不出来找我。”我佯装生气道:“不想我了吗?” “不想了。”他趴到了床上,咬着嘴唇纠结了一会儿,小声说:“老婆,虽然这样说肯定会让你很难过,但我不想骗你。” “怎么了?” “你居然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他脸上呈现出苦恼:“我既觉得,这证明你好爱我,好怕我难过。又觉得,这样的你好可怕。在我心里,你明明是很善良的人……” 我没有说话,专心研究着他的表情。如果这番话是假的,那他的演技也太高了,因为他此刻的表情特别的真,我也记得,他向来都很怜悯小动物,在我心里,始终都是很有慈悲心的人。 可他肢解那个尸体时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我完全可以确定握着刀的人就是他。那时的他带着麻木而镇定的表情,一刀一刀,毫不犹豫。那些让我恐惧又反胃的东西在床上滚动,血腥弥漫,而他没有丝毫不适。 我愿意相信出现这种状况,只是因为第二人格并不健全,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疯狂。但它的确令我对他的爱打了个重重的折扣,也是我永远都忘不掉的可怕事实。 接下来小甜甜很久都没有再跟我说什么,只睁着眼睛趴在床上。 我也就没说什么,在心里盘算着,虽然他变成第二人格了。但我们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所以我的首要任务是让我们两个重新亲密起来,但这次的事件真是怎么做都不对,所以我没主意了,决定抽个空隙给繁爸爸打个电话。 正捉摸着,繁音的声音传来:“老婆?” “嗯?”我看向他,他正把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臂上,吧嗒吧嗒地眨巴着眼睛。 “你爸爸是不是骂你了?” “为什么这么问呀?” “你看起来很不高兴。”他轻轻地说:“反正他早就不要你了,以后不去看他就是了。” “他也没骂我。他只是生气,觉得我结婚没告诉他。” 他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告诉他?自己的孩子谈恋爱了,做爸爸的怎么不会关注一下?平时星星班上有男生跟她关系好,那个变态还知道关注一下呢!他根本就是故意这样说你,想让你觉得是你自己不对,这样他在道德上就没有错误了。” 我其实是个很俗气的人,譬如,他现在说得这些,我就很受用。 “谢谢。”忍不住抱住他。 他却嘶了一声:“好疼!” “呃……” 我连忙松手,他吃力地探向后背,皱起了小眉头:“老婆,我的后背好疼呀。” “是被我挠的,你别再摸了,把药都摸掉了。” “你为什么挠我呀?”他的单纯救了我一命:“跟他打架了吗?” “是啊。”我借坡下驴道:“我不高兴,他还说风凉话,我就挠他了。” 他乖巧地点头:“但是老婆,你不能跟他打架,他很粗鲁,而且你也打不过他。” “知道了。”我说:“你趴好别动,我再给你上一遍药。” 他点了点头,我重新给他上药。 过了一小会儿,他忽然“咦”了一声,动着鼻子使劲地嗅,一边问:“什么味道呀?” 我诳他说:“我身上的香味。” 他不信,又使劲地嗅了嗅,下了结论:“好像嗯嗯嗯的味道。” “那怎么会有味道吗?”房间里的确有一股很难形容的味道,他的表述也挺准确,就是那什么产生的。 他没再吭声了,我继续抹药。 又过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后脑勺有一阵冷意,心里开始砰砰跳,僵硬地动了动脖子,用眼角的余光看过去。 果然繁音正盯着我,目光有点凌厉。 难道小甜甜也要打我? 大概是因为我已经被欺负成了惊弓之鸟,一时间忘了要跳下床跑,而是不断得往后缩,直到“噗通”一声缩到了床下。 尾椎骨险些被摔炸,我痛得直不起身。 床上却传来狂肆的大笑声,简直吓得我肝胆俱裂。 我坐在地上打了一会儿抖,繁音终于收敛了那放荡的笑声,趴到床边,面带微笑:“疼么,小灵灵。” 这货到底是哪个? 我好乱,头好痛。 “以后还敢不敢挠我了?”他捏起了我的下巴,眼里绽放着变态的喜悦:“嗯,我的小娇妻?” 第179章 有人在哭 我怒得不行,努力地挣扎着坐起来,但又坐下了。 他悠然地趴在原地,像看耍猴似的瞧着我:“怎么啦?” “疼……”我越想越疼,眼泪不由自主攥进了眼圈。 “喂。”他蹙起眉:“说话就说话,别哭。” “嘤嘤嘤……” 我正卖力地哭,突然发现他下来了,连忙嚎得更惨烈,下巴便被捏住了。繁音皱着眉,瞪着眼睛低吼:“闭嘴!” “嗯嗯嗯……”我想说闭不上。 “不准哭了。”他的眉毛竖成了两点五十,擦桌子似的使劲用手抹了一把我的脸:“好好说话!” 我努力地点了点头。 他松了手,手臂穿过我的胸,一边小心翼翼地托起我的身体,一边问:“疼么?” “疼。” “什么疼法?”他问:“剧痛还是有点痛?” “剧痛。” 他瞪了过来:“你确定?” “介于剧痛和有点痛之间……”反正很痛就对了。 他加快了速度,把我抱了起来,侧面朝下放到了床上,又把我翻了过去,变成趴在床上。在我被摔惨的位置轻轻地用手摸了摸,一边说:“疼得受不了就说话。” “噢。”还挺舒服的,没白哭这一鼻子。 他很快就把周边也摸到了,一边观察着我的表情,问:“都不疼?” “都好疼。” “这样呢?”他突然使劲按了一下。 好痛! 我忍不住嗷的叫了一声。 他似笑非笑地瞥着我:“骨头没伤着。” “筋一定伤着了!”因为好痛! “对!”他突然狠狠拍了一巴掌,一边说:“肉也伤着了。” 我又叫了一声,忍不住狂哭,一边拽过枕头,企图护住我可怜的身躯。 但他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我的枕头,手又放到了我身上。 我打了个激灵,浑身都毛毛都立了起来。随后他便开始轻轻地摩挲,一边说:“放松点。” 我朝他看过去,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我身上,而是微微有点出神。 慢慢得,我开始放松下来,疼痛随着他身上温柔的动作而慢慢消减,直至有点昏昏欲睡。就在这时,我居然感觉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我扭头去看他,发现他正看着我。 也不知为何,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气氛有些微妙。 半晌,他的脸忽然靠了过来,我以为他要吻我,连忙闭上眼睛,却只听到他的声音:“你为什么不跟他说实话?” 我睁开眼,发现他近在咫尺的脸,心脏不由跳了几跳:“什么实话?” “刚刚在做什么。” “他会不高兴的。”我说:“他跟你一样小心眼。” 他没说话。 “以后你能不能不要装成他?”我说:“他会装成你已经够烦人了,你再装成他,真是要人好头痛。” 他没说话,翻身躺了下去,手依然放在我身上,轻轻地摩挲着。 我问:“你刚刚为什么要装成他骗我?” “他刚刚真的来了。”他说:“但他后来不太高兴,就回去了。” “那你刚刚为什么让他出来了?”我深深地记得,他不喜欢被小甜甜侵占身体。 “觉得他想出来。”他说:“就让他出来了,他前面在问你什么?” “只是说他心里不舒服,觉得我不应该杀那孩子。”我问:“你说,他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话?” “就是我说我把孩子掐死了,他就一直很不高兴,说我太残忍。可是……”而是就是因为把那孩子杀了,他才平静下来:“你能感觉到吗?他是真的很伤心吗?” “能感觉到。”他说:“他是真的很伤心。” 我无话可说了。 “应该只是突然失去控制,那个人格是残缺的。”他说:“现在伤心也是真的。” “你不知道他当时的样子。”看样子繁爸爸已经对他说了,我便说:“他把那个尸体肢解了,但表情特别平静,就像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amelie叙述的,怪我嘴快,差点就说出了口。 “第一次是怎么回事?”繁音果然很敏感。 “什么第一次?”完了,我要是提amelie,他就肯定去要录音了,那段也不知他是不是受得了,万一第一人格再崩溃怎么办?他发疯的杀伤力肯定大于第二人格:“就是、就是……就是听说他以前还把同学做成包子逼别的同学吃了。” 繁音皱起眉,似乎对这句话所展现出的场景非常不适:“从哪听说的?” “想不起来了。”我真的编不出来了。 “好好说。”他皱起眉,满脸不悦地逼问:“怎么回事。” “真……” 他的脸突然靠了过来:“不准骗我。” 我连谎都还没编出来。 “快说。”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脖子,似乎下一秒就会掐住似的。 我实在编不出能让他信服的谎言,便说:“以前给你治过病的医生,他不是去世了吗?爸爸找到他儿子了,他儿子拿了amelie的录音给我们,里面说……说……” 他目光更急切。 但我不能立刻就告诉他:“音音,你得明白,amelie可能是个好女人,但人都会犯错的。有的人只是被欲望或者其他什么迷失了,才……”我真怕他接受不了:“何况那只是一段音频,并不能确定绝对是她。” “说。”他皱起眉:“别啰嗦。” “我说了你不准难过。” 他眉头皱得更紧:“难过怎么可能不准?” “就尽量不要难过。”我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问:“好不好?” “好。” “音频是amelie口述,她说她不想跟你在一起,以前找女人强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是说这样就会让你觉得对不起她,然后就能跟你分手了。”我完全不知道这种逻辑是怎么回事,如果我男朋友被人强暴了,那我应该安慰他呀,因为强暴和出轨是两个概念。可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所以也说不明白:“不知道那次有没有成功,但你们没有分手,她就策划了第二次,把女人换成男人。可能是想让你变成同性恋吧?” 他听完之后好久都没有说话,而且脸色比我想象的要平静好多。 是我耐不住这种沉默,问:“你还好吗?” 他这才突然回神似的,看向了我:“我没事。” “你别难过,毕竟都过去了,何况她……她……” “你还没说肢解的事。” 哦,是我太紧张了。 我忙说:“她说你反抗时把一个同学给杀了,还请他们吃包子,说死的那个人在包子里。” “哦。”他没吭声,扭过了头,闭上了眼睛。 我连忙凑过去,轻轻地碰了碰他,叫道:“音音?” 他没吭声,用手扶住了头。 我摇了摇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半晌才说:“我头疼。”他的声音在颤抖。 头疼? 我感觉这似乎不是个好现象,心里紧张万分,却不敢再动。 很快,他的额头上沁出冷汗,我连忙伸手去擦,他却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力气不大,而且他的手也在抖:“抱我……”他微微地张了张眼,但眼底没什么光彩:“抱我……” 我连忙抱住他,感觉他身上很凉,连忙拿被子裹住他,把他的手揣进我怀里。 他的身体轻轻地颤栗着,冷汗不断流淌,体温越来越低。我试着按了按他的头,也不知有没有帮助,但他没有反抗,我便一直按下去,希望能减轻他的头疼。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终于,他的颤抖轻微了些,再过了一会儿,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很疲倦,没有丝毫攻击力,这让我安心了些,擦着他脸上的汗,问:“你还好吗?” “嗯……”他虚弱地发出了一点声音。 “还冷吗?” “嗯……” 我又抱了他一会儿,能感觉他的心跳也在慢慢平静。 终于,又听到他开了口:“灵灵……” “嗯。”我忙说:“我在。” 按理说,他在那么痛苦的时候,第二人格应该会趁虚而入,但他到现在依然是第一人格,我很想知道是为什么。 “我……”他只说了这一个字,便开始痛苦地喘息。 虽然很想知道他接下来打算说什么,但还不到我能问的时候,只好忍住想问下去的欲望。 他就这样喘息了很久,脸色时而发白,时而转红,呈现着一种让人极为担忧的病态。 这样又过了很久。 他才开始说出第二个字:“我……听到有人在哭。” “在哭?”我问:“是谁?” “好像是我自己的声音……”他说到这,突然狠狠地皱起眉,像是在忍耐什么剧烈的侵犯似的:“我、我……” 我连忙抱紧他,试图用苍白的语言安慰他:“别怕,音音,难受就不要想了,冷静一点。” 他颤抖着,但似乎是说出来能感觉稍微好一些?总之他仍在努力地说:“一直在哭,现在还在哭……” “是不是第二人格?”我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性:“是他吗?” 第180章 你抱抱我 “我不知道……”他的嘴唇也在发白,目光也开始涣散:“我不知道……”顿了一会儿,又道:“抱抱我,我好冷……”他的语气就像在乞求:“你抱抱我。” 我已经使了我生平最大的力气来抱紧他了,但显然这已经毫无效果。我只好说:“别怕,别想了,别搭理他哭……我在抱着你,音音……”他的身体太凉了,这给我一种他正在走向死亡的错觉,我恐惧得要命,好怕他就这样死了:“别想了……”我忍不住开始哭,也开始语无伦次:“我在抱着你呢,音音……” 我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只知道他的身体一直冷得吓人,仿佛一块呆在我怀里的冰。而我的体温已经不够令他温暖,除了絮叨那些没用的东西,就只能哭。 我好怕他今天突然就死了,那我该怎么办?念念要怎么办?虽然他疯疯癫癫的,但好歹这个人还在。虽然我总是恨得他牙痒痒,也期待过他赶快去死,但真的事到临头,我突然发现我一点都不想他死。 真的,我一点都不想。 毕竟念念只有这一个爸爸,而即便他是个精神病,也是我当初打算相守一生的老公。 我总不能一直沉浸在伤心中而耽误事情,于是哭了一会儿,感觉繁音的状态依然没有变好,便联络管家请他派人送我们去医院。 管家先请了医生,但医生只建议先打一针镇静剂,接下来还是要去医院。管家却说:“因为平时几乎不来,咱们在这边没有相熟的医生,医院也不是咱们的产业。恐怕会有安全问题。” “那有苏家的医院吗?” “有的。” “先送到苏家的。” “昨天去过的就是苏家的,他们不对外营业。”管家问:“您需要联络苏先生吗?” “好。”路程不近,我便说:“先送,我去想办法。” 管家安排人送繁音,我也只能打给苏悛,却没料到一说了事情,苏悛立刻否认,说:“这不行,医院需要问过七姐。” “那你能帮我问她吗?” “不能。”苏悛的语气有些尴尬:“七姐她……很讨厌你老公。” 不会吧……繁音不是说他是开玩笑的吗! “为什么讨厌?”我问:“是不是因为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他俩以前有过一段,你老公把她弄得很伤心,到现在都不想嫁人。”苏悛说:“你们还是转私立医院吧。” “那……”此行并没有带多少人,我必须把繁音送进安全的医院救治,否则就等于是让他送死:“蒲蓝还在吗?” “还在。”苏悛明白了我的意思,压低了声音:“你想去找爸爸?” “是。” “那你注意说话方式。”他还不知道我养父已经说不想见我的事,否则他绝不会支持:“蒲先生还在,你有他的电话吧?直接联络他就好,他随时都可以见爸爸。但我觉得你不要告诉他你的目的,免得他吃醋不肯帮忙。” 我连忙拨通蒲蓝的电话,他很快便接了起来,问:“苏小姐?” “是。”我说:“蒲先生,我有事想见我爸爸,你能带我去吗?” “有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我说:“请您帮帮忙。” “我至少要知道是什么事。” “我真的没法对你说。”我说:“我只要见到我爸爸就好,请您帮帮忙!” “不行。”他居然一口回绝。 蒲蓝这边行不通,我想来想去,只能想到韩夫人,便打给她,把事情说了一遍,韩夫人立刻说:“别急,你们已经在路上了吧?” “是。” “你只管去,我安排这件事。” 汽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医院,而繁音因为镇静剂的效果先睡了,却睡着了依旧会间歇得抽搐,好在在医生的帮助下,体温有所回复。 门口站着个穿着医生制服的女人,口袋里揣着手术刀,长得有几分和我印象中的七姐有些像。 我先下车,正要派人把繁音抬下来,突然听到声音:“别忙着抬,先看看是什么病,要是性病、艾滋病就别进来了。” 我转过身,七姐正满脸轻松,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是心理疾病。”我说:“七姐,拜托您让我们进去。”肯定是韩夫人起到了效果,真不想让我们进去,就没必要出来了:“他情况很危险。” “我这儿可不是精神病院。”七姐说:“车上那是医生么?让他下来描述病情,没传染性,不会住院,不会死在这,就让你们进去。” 我连忙叫医生下来,医生便把情况对七姐说了一番,七姐立刻皱起眉:“人格分裂?人格分裂怎么会突然休克?” 我忙说:“因为他突然……” 我的话被打断,与此同时,七姐身后跑出个人:“苏小姐!”是蒲蓝,他在七姐面前站住了,笑着说:“七小姐。” 七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哟,我说爸爸怎么突然让我下来看看,原来是蒲先生在求情。” “因为情况的确很危急。”也不知蒲蓝是怎么知道的,可能是问过了苏悛?“苏先生希望您能放他进去。” “抱歉,不能。我的医院治不了人格分裂。”七姐恐怕是不信,毕竟人格分裂难以确诊,而事实上,直到现在繁音的病也没有在医学上确诊,只是医生比较相信而已:“我给你个地址,你去找精神病医生吧。” “七姐……”我正想哀求,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与此同时,车窗摇下来,管家不停地叫医生,说繁音开始吐白沫。 电话是韩夫人打来的。 “走到哪了?”她说:“如果没到就就近随便找一间医院去看,别去了,苏先生不接外人电话,我老公和费子霖能跟他说得上话,但他们现在都没法赶过去。安全问题你们当心点,繁盛正在赶来的路上。” 繁爸爸至少得一天才能到,而如果有人盯着杀繁音,那绝对要得手。 我还以为七姐会站在这儿是因为韩夫人起到了效果,没想到完全没有。 挂上电话,我问蒲蓝:“我能进去见我爸爸吗?” “我出来就是因为苏先生知道你们来了,他希望我告诉你,不要进去,而且如果他的病这边能治,那可以不带人进去,但如果不能治就换地方吧。而且,即便能治……”蒲蓝有些纠结地说:“也需要七小姐首肯才行。” 我连忙看向七姐:“七姐,求求你……” 七姐没吭声,派人拿来纸笔,写了一行字递给我,说:“精神病院的地址,既然是精神病,那就送他去吧。我担保很安全。” 地址我也不知道在哪,而且繁音的状况显然已经开始恶化。我连忙叫来司机问他这个地址,他却摇头说:“这边开车至少要两小时。” 与此同时,我看到医生已经给繁音用上了氧气瓶。 我连忙转身朝七姐跪下,说:“七姐,我知道您出来的意思就代表着您可能愿意放我们进去,所以请您告诉我,您对我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尽全力做到。” 七姐瞟了我一眼,说:“首先,我这里并不能治精神病。” “我只希望能……”能尽量帮他缓解一下症状,然后我们就转去精神类医院。 “着急什么?”她挑起眼角:“但我有相关科室。” 我刚刚就贸然说了话,现在连忙忍住要继续追问的欲望,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毕竟爸爸已经答应了,我也不想刁难你。”她说:“只要等他情况稳定,让他公开向我求婚,接下来我再发声明,说我不想嫁给他,已经跟他分手。就这么简单。” 我呆了呆:“您为什么要这样?” “你只说答不答应。”她说:“啰嗦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答应。”我会说服繁音的。 她扬起眉:“做不到怎么办?” “那条件您提。” “我卸他一条胳膊。”她笑着问:“如何?” “卸我的吧。”这件事的所有起因都是我说漏嘴,把那件事告诉了繁音,导致他受了刺激,才会演变至此。所以,结果应该由我承担:“如果我做不到,那就卸我的胳膊。” “成交。”她扬了扬下巴:“放进来吧。” 繁音一进去就被推进了急救室,七姐随后就跟了进去。我只能站在外面,心里担忧得砰砰直跳,因为他被带下车时已经没有意识,脸色也异常惨白。 我在管家的提醒下想起还没把已经进医院的事告诉韩夫人,连忙打给她,她似乎有些疑惑,但我实在没有解释的心情,她便没有再问。 很快又有其他医生进去,七姐也出来了。 我连忙拉住她问:“他情况怎么样?” “死不了。”她皱着眉问:“他真的是人格分裂症?” “是。”我已经没法隐瞒了:“是我不小心说话刺激到了他,他才变这样的。” “知道了。”她问:“有医生给他治过么?” “一直都有的,但他的情况很复杂。” 第181章 催眠我 “看来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让他受刺激的事,等他醒了,你记得问问他。”她问:“他平时吃什么药?” “他不吃药。” “这么严重的病不吃药?”她皱起眉头问:“他的病怎么表现?一会儿是第一人格,一会儿是第二?” “是,但以前还算有规律。”我说:“给他看过的医生,都说只要没有非常紊乱,就不要吃药。因为药物有可能会加重他的病情。前些日子他很紊乱,那时吃了几次药,也没有帮助。” 她点了点头,说:“我不是学精神科的,所以帮不上忙。等下听听医生的意见吧。” “好。”看来她还是挺关心繁音的病情,这让我放松了许多:“谢谢您。” “谢爸爸吧,我可一点都不想放这个人渣进来。”她又变了脸,转身疾步走了。 又等了一会儿,繁音便被推了出来,人还在昏迷,但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身上插了一些管子,被推入了病房。 我跟上去,不敢贸然进去,等医生一出来便问情况。医生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注意他醒来之后,如果情况稳定,我们会请精神科医生跟他沟通,对他进行疏导。” “好。”我暂时放了心,便坐在繁音病床边看着他。 这一看就过了两个多小时,有人敲门,说蒲蓝找我。 我以为是我养父让他来,忙出去问他。 他却摇头说:“苏先生已经休息了,特意叮咛要你不要去打扰他。” “哦。”我说:“谢谢你帮我说情。” “是我应该做的。”在念念的活动那天,他看我的表情就有点奇怪,今天也是,他说:“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只要我做得到,就会尽力帮忙。” “谢谢。” 他又沉默下来,我想说那我就进去了,又觉得人家刚刚帮了我的忙,我却不肯跟人家聊几句,这态度似乎不合适,便站在原地纠结,一面隔着玻璃看繁音,他依然没醒。 突然听到蒲蓝的声音:“你还打算跟他过下去?” “我想先帮他治好病。” “人格分裂似乎没有完全治愈的先例。”他说:“他可能一辈子都这样。” “谁知道呢?第一例癌症治好之前,全世界也没有只好癌症的先例。”我说:“也许他能成为第一例。” 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繁音依然没醒,而我不想听他再问我隐私的事,便问:“你知道我七姐跟他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我只知道他跟你七姐交往过一阵子。”蒲蓝摊了摊手:“多了我并不知道。” “哦。” “你真的打算说服他去公开求婚?” “嗯。”我说:“我好好跟他说说,他肯定可以理解的,毕竟情况危急,而且他做那种生意,树敌很多,苏家至少是我的娘家,不会要他的命。” 蒲蓝笑了一下,说:“我最近会一直在,帮你跟他商量商量,万一你做不到,七小姐也不至于要砍掉你的手。”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我的表情:“其实我经常来打扰苏先生,主要是因为我需要扩张一下用于漂白的公司规模,他愿意给我投资,所以我总来找他商量这件事。也因为……苏先生的身体要慢慢地进补,才能延缓病情,你也知道,我比较会做饭。” “原来如此。”我问:“我爸爸的病情怎么样了?” 蒲蓝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这件事不能公开,所以你不要说给任何人。” “你放心。”我说:“我只是很担心,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他病了多久?能不能治好?治到了什么程度?” “重症肌无力没办法治愈,但可以通过吃药和手术减轻。苏先生二十四岁那年就开始患病,今年开始行走已经受到了影响,但病情的发展很缓慢,所以你不用太担心。”蒲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你爸爸之所以领养了这么多孩子,就是因为这病有遗传的可能性,而且不是怀孕期就能发现。” “哦。”我养父的确一生都没有结婚,我以前以为是他太好了,没有女人配得上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我听说你上次过来时被他训了,你也不要难过。”蒲蓝的消息还挺灵通,可见他与我养父走得非常近:“我想可能是因为精神类疾病也和重症肌无力一样,有可能遗传给家族的人,但你却给他生了孩子。他可能对你有点失望吧,毕竟在他心里,这些都是不死的癌症,而这两种病的确都治不好,加上最近刚刚做了手术,他的心情是不太好的。” 我点了点头:“谢谢你安慰我。” 我也很后悔生了念念,尤其是现在还要她独自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下成长。 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唯有撑着一步一步走下去。 繁音睡了五个多小时才醒,他醒来之前,我刚刚受到繁爸爸的邮件,他说他已经走了一半行程,得知我们正在苏家的医院,他就放心了很多。 繁音醒来时的样子有些懵懂,半晌才扭过头,盯着我看了很久才问:“这是哪儿?” 竟然还是第一人格。 “在医院。”我说:“你之前一直说头疼,还发冷抽搐吐白沫。快把我们吓死了。” 他皱起眉,挣扎着就要起来:“医院不行,我……”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按住他:“是我爸爸的医院,别担心,很安全的。” 他放心地躺了回去,一把攥住了我的手,满脸疲惫,但还是有点坏地笑了一下:“谢谢你,宝贝小灵灵。” 一听他叫我宝贝就觉得好恶心,很有情妇的感觉。 我先请医生来检查,医生说他的身体一切正常,精神科医生说要他先休息一下,等身体情况稳定再跟他沟通,免得加重他的身体负担。 我便问:“你饿了吗?有没有想吃的?还是想喝水?” “喝水。”他瞅瞅我,说:“要温水。” 我给他倒了杯温水,扶他起来喝了点。他出了那么多汗,身体缺水严重,在我的阻止声中吸溜了半杯,又躺了回去,摸索着握住了我的手。 我继续说:“家里给你煲了汤,我这就去让他们送过来。” “不急。”他有些急切地说:“我先把事情告诉你。” “别说了。”虽然他现在稳定,但我不想让他回忆刚刚的事,实在是怕他回忆起来再出事。 “我担心自己会失控,何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忘了。”他捏紧了我的手,说:“我从来没有虐尸体的习惯,更不可能做成包子。” “嗯。”有时候繁爸爸也跟我聊聊他们家的生意,他说他以前不想做这行,但后来发现不做就得死,家里人就是做这个的,满地都是仇家。不养那么多随扈就没办法安全,养这么多,加上设备就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而这些钱普通生意是赚不出来的,所以他只能继续做,慢慢地漂白。在我看来,这是一种不得以而为之的事,他的内心也会受到拷问。但如果肢解尸体,甚至做成包子,那显然是在追求快感,是真正的变态范畴。 我觉得繁音还不至于变态到那个地步。 既然他要说,那我便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揣进口袋里,以便给繁爸爸和医生听。 “可是你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有印象。”他的目光有些失神:“就像我做过似的。我就开始努力地想,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但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忽然……我就听到有人在哭。” “是你自己的声音?”他失控的时候说起过。 “是,准确的说,是我变声期时候的。但我不确定,我没有那样哭过。”他看向我,认真地说:“他一直哭,哭得我很痛苦。我的心脏也在疼,窒息,发冷……总之,那种感觉就像是我自己在哭,而且觉得很难过。” “是不是第二人格?” “我不知道。”他的神色开始恍惚。 我连忙摸摸他的头,果然又有了冷汗,心里又开始害怕,便说:“别说了,你难受就别说了。” “已经说完了……”他的声音轻轻地颤抖着,看样子他在努力压抑着由那哭声带来的痛苦:“你记得告诉医生,他一直哭,我能听到哭声,很悲伤很无助的那种,而且我可以感同身受。可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灵灵……” 我连忙攥紧他的手。 “去请医生。” “好。”我问:“你不舒服吗?” “让医生催眠我。”他捏紧我的手,表情有些恍惚:“你问问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行。”我说:“你得先休息,身体好才行。” “我没事的。”他命令:“把我绑起来,然后催眠我,问清楚这件事。否则我没办法安静。” 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过,那么不是问他,就是问第二人格。但我觉得这事不能操之过急:“第二人格最近正跟我生气,他恐怕不会告诉我。何况咱们现在不在家里,出点什么事都不好处理。你先安心,等爸爸来,我跟他商量一下。” 第182章 跟我走 他虽不情愿,但我的话也是实情,便没再要求。 我又安慰了他一会儿,他才慢慢地稳定下来,问:“你是怎么把我弄进来的?” 这事我也想晚点再说来着,便说:“跟她谈了个条件。” “什么条件?”他用眼睛瞥我。 “你先说你跟我七姐是怎么回事。”我说:“上次还骗我说是你在开玩笑。” 他假装没听到,默默地扭过了头。 “喂,你不说也得说,为了救你,我都给她跪下了!”我说:“你必须得给我交代了!” “你干嘛对她跪啊!”他皱起眉头,瞪向我:“膝盖怎么这么软?” “为了救你的命啊!”我说:“快交代!” “就是睡了两次而已。” “为什么跟她睡?”我问:“你就不能不挑我身边的人吗?” “是先认识她的。”他烦躁地说:“那时候去美国参加虞阿姨的生日宴,在餐厅碰到她,觉得挺漂亮的,就睡了。” “那她怎么这么恨你?” “她以为我们在交往,觉得我劈腿。”他不屑地说:“但那只是一夜情。”他顿了顿,说:“她是天主教徒,也很虔诚,当时是第一次。” “活该!”我说:“你不知道天主教需要守贞吗?” 他翻了个白眼:“我又没逼她,想守贞就老老实实等到结婚。” “她肯定很喜欢你吧。”瞧她那爱恨交织的样子,就感觉是很喜欢,起码曾经很喜欢。 “她喜欢我,我又不喜欢她。”他还犟嘴。 “不喜欢就别跟人家上床啊!” “我是去搞一夜情的,走得也是一夜情标准流程。”他不忿地说:“她没有拒绝。” “她肯定觉得你们一见钟情。” “想太多了。”他哼了一声:“一见钟情我就不会舍得直接把她按到床上。” “别说了。”听了就生气:“我爸爸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居然嫁了你这种人。那可是我姐姐,这还让我怎么面对他们?” “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她是你亲姐姐么?你见过她几次?”他满脸鄙视:“其实我都记不住她长什么样了。” “很漂亮。” 他瞥了我一眼:“什么意思?” “这间医院是她负责管理的,她为了这件事记恨你,不让你进医院!”我说:“我跪下来求她,她才说,要你公开向她求婚,她再拒绝。我答应了,她才让你进来的!” 他立刻黑了脸:“拒绝。” “做不到她就要砍掉我的手。” “让她来砍啊!”他瞪起眼睛:“只要她砍了,我就立刻给她发刀子。” “你杀了她,我还怎么面对我爸爸?” “不面对了,都不要你了!” “他本来就没义务要我啊!我是他捡来的!”如果他把我七姐杀了,那我跟苏家的关系就没法继续下去了。可这件事是我跟七姐说好的,医院是人家开的,拒绝医治繁音完全在情理之中。 “拜托!”繁音阴着脸质问:“公开向她求婚,我要怎么对我爸爸交代?怎么对星星解释?等念念长大了,问我怎么办?而且她绝对不会取消的!” “她说她会取消的。” “不可能!我要是她,只要繁音求了,我就绝对不取消,耗着他。”他气哼哼地说:“繁音有老婆有亲人有孩子,他比我更希望取消婚约,只要他主动取消,我爸爸就得为了家族面子给他好看。而你爸爸本来就因为咱俩结婚对我很有意见,到时如果他收拾我,我要不要反抗?你要站到哪边?” “我觉得她只是想挽回在你这里失去的面子。”我说:“你想太多了。” “不管,我现在已经够乱了,总之不要去。”他白了我一眼,说:“去剁手吧,我会替你报仇的。” 我忍不住扁了扁嘴,还未发出“嘤嘤嘤”的声音,他就吼叫起来:“不准哭!” “人家是为了救你,你还要我去砍手。”我哭着说:“当时情况特殊,家里人都能理解。以后念念问起来,我就实话实说,她也会觉得是那个阿姨不好。你就是不想牺牲自己,想保持你单身汉的名誉,这样就不会影响你乱搞。如果她不主动说取消,你别搭理就是了。我都不介意……” 他狠狠地用眼睛剜我:“那我以后怎么公开你?” “那就不要公开了嘛。”反正也不想跟他公开:“究竟是你泡妞重要还是我的手重要啊!” 繁音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皱起眉头:“这个条件是不是你提的?” “不是。” “说实话!”他吼叫起来。 “不是!不是!就不是!” 他略略平静:“我考虑考虑,”声音越来越低,快要让人听不清:“你别哭了,我心疼。” 我连忙止住眼泪:“你刚说你哪疼?” “头疼。”他闭上了眼睛,说:“我饿了。” “先说你哪疼?” “胃疼,我要喝汤。”他命令:“快去!” 我让管家回去取汤,再回来时,繁音正闭着眼睛,好像是已经睡着了。 如果我刚刚没听错,他刚刚是说他心疼。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这种话,心里并没有狂喜这一类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一点小小的喜悦。 我就像一条乐观亲人的比格,不管被拉去做多少次手术,受多大的痛苦,只要对方摸摸我的头,我都想朝他摇摇尾巴。 这大概也是我养父很嫌弃我的原因吧。 第二天一早,繁爸爸来了,但他们不准他进来,所以繁爸爸通知我,说医院安排好了,他要我们出来转院。 我去找七姐说,七姐先问:“他什么时候履行约定?” “他说他考虑考虑。”我说:“您不要着急,我肯定会讲信誉的。” “等他考虑好再出院。”她双臂抱胸,一脸骄傲,却问:“他对你好么?” 我知道该怎么回答:“不好。” “不好还跟他过这么多年还生孩子?”她满脸不屑:“你贱骨头吗?” 呃…… 我说:“有时候对我也蛮好的。” “怎么个好法?”她问:“说来听听。” 我根本想不起第一人格有什么对我好的地方,除了给我留了遗产,但这种聊天还是别牵扯到钱了。我要说第二人格的事:“他常常给我做饭、捏背洗衣服。” 七姐顿时瞪大眼睛:“没有就是没有,你不要瞎编啊!” “有的。”我憨笑了一声。 “还有呢?”她酸溜溜地说:“就这点?” “帮我剪指甲。”第二件事是第一人格干的:“给我扎鞭子。” “你缺爸爸啊。”她讥讽地笑了一声:“行了,别编了,去吧,等他发了公告就放你们走。” “好。”其实我有点生气,但毕竟有求于人,便没说什么:“那我再回去劝劝他。” “去吧。” 我正要扭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笑:“不用考虑了,我不想跟母夜叉扯上关系。” 是繁音的声音。 我转过身,果然是他。 心想完了,我甚至能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疼痛。 繁音朝我走了过来,搂住了我的肩膀,问七姐:“你刚刚那是什么语气?” 七姐大概是没有见过繁音发怒的样子,很傲慢地抱起了双臂:“我跟我自己妹妹说话,用什么语气与繁先生有关?” “别啰嗦,这是我繁家的人。”繁音说:“对她道歉。” “你别忘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显然七姐也是个硬茬:“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好。”繁音放下了手,转而抓住我的手腕,拖着我走了到了电梯口。 我连忙问:“你要去哪?” “别管。”他说:“跟我走。”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繁音扯着我进了电梯,按了我养父所在的楼层。 我忙说:“我爸爸不想见我的。” “他想见我就行了。”繁音黑着脸说:“等下别说话。” “那你别跟我养父吵架。” “放心。” 电梯到了,我被他拽了到了我养父的病房门口。 六姐正站在门口,对繁音说:“抱歉,繁先生,我爸爸房里有客人。” “那我就在这里等。”繁音客气地说:“烦请六小姐说一声。” “知道了。”六姐进去了一下,很快就出来,说:“我爸爸说繁先生可以单独进去。” “好。” 里面的人很快就出来了,是一位看起来大约有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保养得很好,长得也很英俊,他看到我,微微地愣了一下。我觉得他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是谁,便笑了一下。他便冲我点了点头,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问六姐:“珊珊姐,请问他是谁啊?” “是盛先生。”六姐说:“爸爸的外甥。” 原来是盛萌萌的爸爸,我好像只见过他一次,可能他也同样没有认出我。 六姐旁边站着上次那只鹦鹉,它有点胖,所以特别可爱。可能是累了,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盹。我好想伸手摸摸,也想逗逗,却不敢,六姐随后就吩咐:“把它带下去。” 佣人将鹦鹉架子拿走了,六姐看了我一眼,声音很小:“你小时候就总喜欢盯着这些东西看。” 第183章 因为我一意孤行 我见六姐的次数很少,但我总喜欢盯着这些东西看是真的,便有点不好意思,说:“对不起。” “爸爸很不喜欢你这样。”她的声音这么低,就像这是一件不能说的秘密似的:“他希望你有手腕、有野心一点。” 我不觉得标榜自己“单纯”“无辜”是很好的事,可在我眼里,“有手腕”“有野心”应该是繁音这种人,这不是空想就能获得的事,而是得有智商。我的智商连算个我自己的题都有点困难,所以这两个词完全跟我有点不搭界…… 但毕竟珊珊姐是在跟我说我养父的事,我忙问:“那爸爸是觉得我不努力,才不喜欢我吗?” 她先是看着我没说话,许久才说:“爸爸当初不希望你学飞行,但毕竟是你自己选的,自己选的就比较容易做好,所以他才没有组织。可你的大学到现在都没有读完,和你同龄的人至少也能拿到毕业证,聪明一些的都能把硕士考完了。 你现在又有了孩子,将来就无法心无旁骛地学习工作。我想,爸爸之所以这么生气,倒不是因为你不告诉家里,他不反对自己做决定,但他认为年轻就应该先考虑自己的前程,你这样,完全就是在荒废自己的前途。”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小时候为什么不理我呢?如果没空亲自告诉我,让照顾我的阿姨转达也可以,只要是他的要求,我就会努力完成。他想让我学习什么专业,我都可以。想让我考多少分,我拼命也会去做到。 所以我觉得她的话并没有解开我心中的疑惑,但她的话是对的。就连繁音也觉得我不够努力,学历也拿不出手。可是我的生活太跌宕了,连孩子都来不及照顾,根本就没空学习。 聊到这儿,珊珊姐就没再说什么了。 很快,里面有护士出来,说:“先生请灵雨小姐进去。” 我连忙就要跟进去,又被珊珊姐拉住:“扣子。” 我领口的第一道纽扣还开着,因为这样呼吸比较舒服,连忙谢过她,系上纽扣。她在我系纽扣的同时说:“进去之后注意表现得干练一点,爸爸最近不舒服,别再惹他生气。” “好。”看来苏悛说得没错,珊珊姐的确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谢谢珊珊姐。” 她点了点头,打开了门。 我跟着护士一路去了里间门口,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推开了门。 里面只有我养父和繁音两个人,繁音正在地上跪着,我养父依然坐在上次的那张单人沙发上。 我不由愣了一下,发现我养父已经看过来,连忙说:“爸爸。” 我养父点了点头,繁音也看过来,语气很温柔:“快过来。” 我连忙走到他身边去,他用手拽了拽我的裤腿,我会意跪到了他身边。 繁音的表情放松了些,对我说:“我正在对你爸爸道歉,因为结婚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也没有举办婚礼,要孩子也太过仓促。” 呃…… 我有点不明白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心里有点懵。 繁音又看向我养父,表情很真诚:“当初第二人格跟灵灵在一起,我是知道的,但我出于私心没有阻止,向她隐瞒了我的病,对于这点,我……非常抱歉。” 养父没说话。 “因为我的病,我的心理一度出现了很多新的问题,时常感到压力很大,陷入偏执,因此对她做过很多非常过分的事,而灵灵一直尽量地包容我,帮助我,没有离开我。”他垂着头,低声说:“我总是有自杀的念头,直到不久之前,我联络您拜托您帮忙时,也是计划要自杀。也是因为这样,我才希望灵灵给我生几个孩子。因为在我看来,她是个有韧性、坚强、乐观又有力量的女人,我希望我的孩子们也成为这样的人。人格分裂的遗传概率非常小,我想,如果是灵灵照顾的孩子,一定会非常健康,不会再患这种病。” 我养父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端起了茶杯。 “我父亲和我母亲以及其他的家人也非常喜欢灵灵,已经完全接纳她为我们家的一份子。我还有一个孩子,她从来没有见过妈妈,也很愿意让灵灵做她的母亲。这都是灵灵的人格魅力和她自己努力的结果,也是因为一直在帮助我治病,照顾我的家人,才使她耽误了自己的学业前程,所以,那些令您感到伤心的事情,并不是灵灵跟我共同促成,而是因为我一意孤行,使她牵连受害。” 繁音说到这儿便沉默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又说:“我知道我对灵灵和苏家造成的伤害难以弥补,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灵灵在这段时间绝对安全,不会受到任何身体伤害。如果我的病可以治愈,到时我会备好聘礼,给她办一个最风光的婚礼。如果没有治愈,那我的病也就不会再有治好的希望了,上次我已经告诉您,我所有能见光的遗产都已经立给了她,我的孩子们也只会认她做母亲,我所有的这一切,最终都会留给她。到时,我家的亲人们也会妥善照顾灵灵和孩子们,不会影响她再次选择,更不会让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前些日子,繁爸爸让他写保证书,韩夫人又想要把我公开,所以我还以为他并不打算跟我离婚。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他突然想到,还是考虑过后的结果。但我觉得跟我养父这种级别的人对话,不应该是一时冲动的结果,他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掷地有声,不能白说,要负责任的。 繁音的话说完了,但我养父仍没说话,只是端着茶杯,沉默地啜饮着。 我跪得腿有些麻了,我养父才突然看向我,问:“你同意么?” “我……”这件事说得太突然了,因此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意。但我养父看着我的目光给了我一种无形的催促和压力,于是我怔愣了一会儿,说:“到现在为止,医生都没办法跟他的第二人格沟通,但我可以。我们也发现了一些线索,也许能解开他得病的原因。我想他的病很快就能治好的。” 我养父没说话,低头用茶杯盖轻轻地刮着茶碗里的茶叶。 我知道我的答案并没有对上他的问题,因为我想逃避掉那个问题。可是繁音不说话,我养父也不再发问,所有人都在等我的话。 我只好再次陷入纠结,心里似乎明白我养父喜欢什么样的答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考虑了好久,还是说了我自己的实话:“爸爸,就算他的病不能治好,我也不希望他死掉,何况他爸爸和他妈妈都对我很好,他们也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没了。只要他的两个人格可以相安无事,我就可以把孩子接到身边,毕竟……繁音得罪过很多人,如果孩子没有爸爸,那对她的成长会比较不利,可如果我带着孩子被人骗了,他发现孩子是繁音的,伤害她怎么办?如果他的两个人格一直闹,那我们可以先离婚,再慢慢寻求其他治疗方法……我想总会有办法的。就算没有办法,他也不是完全疯了,多数时间他都能思考,和正常人一样,第二人格也是。” 繁音看向我,我连忙低下头,回避了他的目光。 我养父还是没说话,看表情似乎是在考虑。 我又说:“爸爸,之前都是我错了,但事情已经变成现在这样,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原因,我还是……”我养父肯定要生气了。 我也知道,只要不傻,都会觉得赶快逃离繁音身边是正解。也许我养父希望我说我不同意繁音的想法,因为我现在就想跟他离婚。 可这种话我绝不可能承诺,我现在不能走,至少要帮他治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早已经学会尽人事,听天命。这段时间我肯定不会送命,但就算我再挨几次打,或伤或残,那也起码试过了,反正疼在我自己身上,承担的也是我自己。 过了许久,我养父才说:“你们起来吧。” 繁音便站了起来,随后扶着我站起来。 “灵雨。”这是我养父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希望你现在就跟他离婚,把孩子带回来。你愿意么?” 果然:“对不起,爸爸。” “我知道了。”他望着我,样子有些无奈:“我一直以为你没有主见,但现在看来,你是有主见的。既然你自己愿意,那就这样吧。” “对不起……”我养父难得关心一下我的事,我却让他这么失望。 “繁先生先出去吧。”养父说:“我再跟她单独说几句。” 繁音便出去了,关上门后,房间里再无其他人。我养父才让我坐下,似乎又纠结了一会儿,才问:“他们威胁你了么?” “没有。”我知道他是问这件事。 他点了点头,神态略有放松,说:“命只有一条,凡事都要认真考虑好再做决定。他的病跟你无关,不需要你来买单。” 第184章 没有父亲的感觉 “我已经考虑好了。”我说:“虽然他的病不是我造成,但毕竟他是我孩子的父亲,也是星星唯一的爸爸,我希望他好起来,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在一起。” “没有这个父亲一样可以。”他的语气难得这么温和,表情也是:“他有这种病,根本就没有资格当父亲。” “不可以。”我忍不住了,没有顾忌他会生气的可能性:“爸爸,您不知道没有父亲是什么感觉……” 他的神情很微妙地一愣,没有说话。 既然开了头,我索性全说了,以后也不知是不是还有机会:“小时候我最羡慕的就是别的同学都有父母,可我没有。每当他们说起自己的爸爸妈妈,我都觉得很羡慕。以前萌萌说,她爸爸对她很好,她想要什么,妈妈不答应时,只要跟爸爸撒娇就有了。爸爸,这些我都没有做过。我没有埋怨您的意思,我知道,因为您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我,而且您已经安排了很多人来照顾我,给了我好的生活,所以我只可以对您有感激,不能有任何怨言。” 他依然没说话,神态有些模糊。 “可是如果是亲生父亲,我就可以跟他撒娇,跟他任性,跟他吵闹,告诉他我想这样,想那样,问他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点。”我说:“我一点都不希望我女儿有继父,因为我怕她也要看着爸爸的脸色生活。我希望在爸爸说她是笨蛋时候,她能说‘那是因为我像你’而不是说‘对不起,是我不好’。而繁音正常的时候对孩子挺好,我相信只要他的病能治好,或者两个人格可以稳定下来时,他会更疼她们。” 我养父叹了一口气,靠到了沙发背上,说:“你觉得蒲蓝怎么样?” 我被他问得吓了一跳:“挺好的。” “我觉得他个性很温和,也喜欢小孩子。他也说,如果是你的孩子,他会亲生父亲那样对待她。”他缓缓地说:“他的能力也不错,稍微扶持一下,就能做出个样子。我希望你能考虑他。” 我没说话。 “既然你说没有责怪我的意思,那我只想说,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或多多少有一些执念,他身上看来有让你觉得同病相怜和留恋的东西,但如果用赔上一切的方式去满足这种执念,往往都会得不偿失。”他看着我说:“我以为你是糊涂或者冲动才会一路走到现在,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命是你自己的,我不想替你做决定。但如果做得到,我希望你可以认真安排以后的生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将来才有改变的可能性。” “谢谢您,爸爸。”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说:“去吧。” 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我的心情竟然比以往更加轻松了。也许这是因为我终于把我很想说的话都对我养父说了,有一种成功倾诉的快感。 繁音在门口等着我,看样子是在跟我六姐聊天。 我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走廊里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一个人,是七姐。 七姐一看到我俩,立刻瞪起了眼睛,问六姐:“他们两个为什么在这里?” “来见爸爸的。”六姐带着那种看笑话的表情看着她,问:“你也要见爸爸吗?” “是。”七姐的神态有些不自然,问繁音:“你们找我爸爸做什么?” 繁音摊手说:“请你爸爸把他的七公主嫁给我。” 我忍不住狠狠地扭了他一下。 繁音便用手搂住了我的肩膀,改口说:“虽然没对你爸爸说你的条件,但你爸爸说我想住到什么时候都没有问题。我也告诉他,我今天就要出院,因为我还要赚钱养你妹妹。”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得罪人呢! 我再次扭他,他白了我一眼。 七姐果然已经炸了,脸色几乎发青,却没能说出什么,转身狠狠走了,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巨大声响回荡在走廊里,展示着她内心的怒火。 六姐看了繁音一眼,不冷不热地说:“这几天她找遍了医学界的朋友,一心想帮你研究出有用的治病方案,你这样太过分了。” 繁音一愣,随后说:“她说要砍灵灵的手。” “她不会真砍的。”六姐说:“我建议你还是向她道歉,我爸爸本来只同意给你们派几个人,送你到别处去,并不同意放你进来。是她极力争取的。” 如果当时只是派几个人,那繁音不一定会恶化成什么程度,医院的环境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安全。 我在这一分钟之前一直都对七姐在门口不停阻止的行为耿耿于怀,完全没想到竟是这样,心里突然觉得好愧疚。 繁音的表情也有些别扭,半晌对六姐说:“我会的,谢谢。” 六姐露出了饶有兴味的微笑:“你变得有人情味了。” 繁音立刻正色起来:“我们先走了,六小姐再见。” “再见。”她还是在笑。 我和繁音一起进了电梯,我问:“你也见过我六姐?” “嗯。”他看向我,问:“你在想什么?” 我纠结地说:“没什么……” “她有孤儿院,韩舅舅不舒服时,我会替他接洽一下。”他白了我一眼:“乱想什么?” 我拍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 “你!”他瞪起眼睛。 “我在学校都没法生存了,现在我七姐又遭殃。”我说:“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那就这么想。”他把双手揣进病号服裤子口袋里,优哉游哉地说:“俗话说人以群分,而我只喜欢漂亮女人,这可以推导出你也很漂亮这件事。” “这种鲜明的事实就不要一再强调了。” 他嘴角抽搐,又瞪了我一眼。 我俩回了病房,繁音要吃芒果,还要求切成花好方便他一块一块吃,他则去给他爸爸打电话,因为我们耽误了一会儿。 我听到他说我们一小时后就出去,等他挂了电话,连忙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七姐道歉?” “明天请她吃个晚饭吧。” “带我吗?” “不带。”他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带你不是成心给七姐上眼药呢嘛?” “那为什么是晚饭?” “明天早晨费叔叔来,中午跟他一起吃。”他伸手按住我的头:“有那心,就算喝杯茶也能拖进洗手间做了。” “变态。” 他“嘁”了一声。 “那你进去的时候都跟我爸爸说了什么?”进去了那么久。 “跪下了。” “然后咧?” “他没说话。”他说:“我就一直跪着了。” “你膝盖好软。” 他瞅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又问:“那后来又说了什么?” “他问我想干什么,我说希望让你进来。他就让你进来了。”他说到这儿,忽然摸了一下口袋,可能是想拿烟,这边是纯无烟环境,他最近都没烟抽。所以他的表情有些焦虑:“我会说话算话。” “哦。”我说:“你压力不要太大,也许能治好的。” 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柔声说:“灵灵啊……” “嗯?” “我的烟呢?”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好像是被医生拿去扔了吧?我不清楚吔。” 他抿了抿嘴,纠结地坐到了床上,说:“过来。” “又干嘛?” “吃芒果。” 嘴馋死了,我把芒果递给他,他却张开嘴。 我叉了一块给他扔进嘴里,他嚼了嚼,忽然问:“你也这样喂过他么?” “嗯。”我和小甜甜只要去公共场合,那就是实力虐狗,附近的单身狗们总看得不要不要的,然后落荒而逃。当然,以上仅是我的脑补,实际情况应该是人家都觉得我俩好恶心。 忽然想起这个,我就又想感叹一下人生了。当初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生活会变这样。 他没吭声。 “你吃醋呀?” 他瞟了我一眼,笑了一声:“正努力让自己别吃。” 如果他真的能不再吃醋,那就意味着他的内心里真正接受了小甜甜也是他这个设定,那就等于在融合人格的这条路上迈出了一大步。 很快,东西收拾好了,我们去找六姐道别,她说不用再去见我养父,他已经休息了。 七姐不知道去了哪里,繁音便要了她的电话。 我们一起下了楼,阿昌也在车上,还给了繁音一包烟,说:“我刚刚问过门卫,他说医院是完全无烟的。” 繁音立刻谢过他点了一支,像个瘾君子似的喷了一路云雾。 接下来原本要去繁爸爸安排的医院,但繁音想在外面住一天,就临时更改了地点。繁爸爸的脸色有些憔悴,显然并没有休息好,但一看到繁音就开心了。我们一起吃了午餐,主要交流了繁音的这件事。 接下来繁爸爸把繁音支出去了,我便把录音给他,刚刚没给是怕放出来让繁音难受。 繁爸爸听完之后便传给了医生,在等医生回复的时候先跟我聊了几句有关我养父的这些事。知道繁音对我养父做了那种事后,繁爸爸欣慰得不行,不停地说:“咱们的音音终于长大了,爸爸真是好高兴啊。” 第185章 他就死定了 “现在您能告诉我他之前在想什么了吗?”我是说他之前不想配合治病,还逃跑的事。 “他是说他想认真考虑一下,如果病治不好要怎么办。”繁爸爸说:“他希望我们尊重他的决定,不要捆绑他。” “如果治不好他坚持要自杀呢。” “我也不知道啊。”说起这个,繁爸爸还是有点难过:“其实爸爸也想过要自杀,因为觉得活着太痛苦了。但当时我奋斗了一辈子,牺牲了很多很多,终于得到了我最初想要的一切,如果那时我死了,那这一切就全都没了,不仅没了,音音也要跟着受害。所以我就逼着自己活着,但我心里有很多怨气,觉得自己死都不可以。可是自从有了星星,我又忽然开始觉得活着也蛮不错的,人总有一些时候觉得活不下去,可只要坚持过去,生活就会好起来的。” “爸爸你今天好像个知心爸爸噢。” 他嘿嘿一笑,说:“是突然有感而发。爸爸觉得,音音一直都不明白,即便他再强大,生命中总有些东西是必须要顺其自然的,他不可能靠武力、羁押、威胁等等获得一切。但他可以小心的呵护着,给她自由,给她空间,尽量让她觉得在他身边会舒服一点。虽然他没告诉我,但我觉得,音音前些日子是想把你公开,就算治不好病,也让你没法走。但他现在的做法就很好了,他向你爸爸保证,就是不再打这个念头。这是变成熟的表现。” “可我还是担心,如果治不好病,他又会搞自杀。” “不用担心这个了。”繁爸爸说:“没人能拦住一心求死的人,担心没有用的。” 好吧,既然繁爸爸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认可。 因为明天上午费先生要来,下午要找七姐道歉,所以催眠的事定在后天。想到这个我就很害怕,小甜甜很可能非常清楚内情,那我要怎么问他?回忆这件事的片段已然让一向比较坚强的大佬版崩溃了,小甜甜那么脆弱,会不会又陷入之前的疯狂? 可这事总要突破的,所以我和繁爸爸安慰着彼此,希望能让双方都感觉好一些。 第二天一早,费先生和他的妻子一起来了。他的妻子是繁音的表姨,是儿童心理学的专家,她也帮繁音看过,但因为她完全没有这类病情的经验,所以当时并没有下结论,只是一直帮忙关注着。这次是听说更专业的医生说繁音的情况与他孩提时代受到的伤害有关,且费先生刚刚知道我养父有病,要带着怀信拜访我养父,才一起过来。 我们中午一起吃了饭,聊了这件事,下午费先生带着怀信去见我养父,因为明天很辛苦,繁音被我们赶去锻炼身体睡觉。 费夫人和我们一起聊繁音的病情。因为关系比较近,我们也就没有避讳,她听完之后说:“一般来说,当小孩子遭遇性侵时,通常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事而不敢告诉父母,这一点在与父母关系疏远的小孩中十分常见。如果性侵他的对象是平时照顾他的成年人,那他就更加难以告状。如果医生们认为性侵的可能性最高,那我觉得,可能不是你们说的那两件事,那时他的年龄已经比较大了,已经建立了基本的是非观,也有反抗的能力。” 这话听得我们有点脊背发凉,繁爸爸呆了一会儿,说:“你认为是更小的时候?被他继母?” “这只是我从自己的经验角度来判断的。”费夫人说:“因为他的继母已经有了变态行为,那我个人一直认同,变态行为与性有很大关联的这种说法,我认为她有可能有性变态的行为。猥亵儿童就是其中一种。” “可是他很喜欢他继母。”我是说小甜甜。 “那是肯定啊。”她说:“因为在他第二人格的年龄阶段里,那是他唯一的母亲。即便她侵犯他的身体,也只是他做错事受到的惩罚。很小的孩子是无法分辨父母的对错的,而且很容易被驯服。” 我和繁爸爸对视了一眼,心里十分不安。虽然清楚现在所有医生都没办法给我们最标准的答案,因为繁音自己并没有泄露太多信息,但这个假设听起来好有道理。如果这是真的,那真的太气人了。 “不对。”繁爸爸说:“我从来没听家里任何人说过音音身上有特别的伤痕这种事。” “你得明白,有很多手段都是不造成伤口的,比如猥亵,或者只是性羞辱。”费夫人很坚持她的想法:“不痛和轻微的痛不代表不会造成严重的心理伤害。在我看来,所有的心理疾病都与孩提时代有重要的关系,音音还有性成瘾的现象。” “这点他现在已经改了。”繁爸爸说:“很久都没有鬼混了。” 费夫人没说话,看向了我:“他在那方面有让你不能忍受的要求么?” 这让我怎么说? 好尴尬的问题。 “我是说非正常的,比如说多人。”费夫人降低了一下问题的难度。 “有!” 繁爸爸瞪起眼睛。 我忙说:“他跟我说过,他做过这种事。”是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他跟我说过。 “我建议明天你先从这个方面问第二人格,然后慢慢地把话题转移到他母亲身上。”费夫人说:“态度一定要温柔一些,让他觉得安全。只要一发现他的反应不好,就立刻转换一些轻松的话题。最好准备一些有趣的童话故事和娃娃。” “好。” 这边没什么娃娃,繁爸爸这就安排去买。 我趁繁爸爸不在,问费夫人:“性成瘾能治好吗?” “需要心理疏导,坦白说,我认为这不是当务之急,先解决人格分裂比较合适。” “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病……”想到这个就要崩溃。 “这些病都是在人格分裂之前有的,也就是说,在分裂之前,他已经不适很久了。有些病则是人格分裂之后带来的并发症。”她解释道:“不管性成瘾是前者还是后者,都需要先解决人格分裂,其他的病症就会跟着减轻很多。” “噢。”我心里隐约有点失望。 “性成瘾发作起来很难受,你公公刚刚这么说,代表他在努力克制,以他的心理状况来说,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进步。”她柔声说:“这和戒毒一样,是很考验意志力的过程,必要时需要用药,更需要别人的支持。希望你能多支持他。” 不知道要怎么支持他?安慰他吗?回头我问问他。 傍晚时,我们忙着准备东西,繁音来跟我道别,说:“我要去找你七姐道歉。” “只准道歉。”我说:“不准干别的,也不准说别的。” “知道了。”他笑了起来,用手捏了一下我的脸:“我让阿昌拍录像给你看。” “我还要掐表,两小时之内一定要回来。”这应该算是在支持他吧? “好。”他今天态度出奇地好,伸出手,紧紧地搂了我一下,说:“走了。” 他一转身,我又想起什么:“嗳!” 他立刻扭回头来,满脸烦躁:“又干嘛!”显然已经耐心耗尽了。 “准备礼物了吗?” “准备了。” “准备了什么礼物?” “胸针。”他说:“她喜欢胸针。” “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我!”他黑着脸嘀咕了一声:“啰嗦死了。” “行了,你去吧。”相比之下,我还是比较喜欢念念。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目光瞥向我:“过来。” “干嘛?” “叫你过来就过来。”他招招手:“快点。” 我走过去,还没开口,下巴已经被他捏住,他的嘴唇贴了上来,顺势舔了舔,然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张开了眼睛,眼底敛着一抹神秘的哑光,声音很低,也有些喑哑:“知道我最喜欢什么么?” “我?”我是开玩笑的。 他没确认也没否认,只是笑了一下,又用嘴巴贴了贴我的嘴,声音更低:“乖乖在家等着。” “等着干嘛?” 他的声音更小:“fick dich.” 我俩站在房间门口,繁爸爸和费夫人还一起在里面摆弄那些娃娃和童话故事书。虽然他们肯定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我还是觉得当着长辈们说这种话好丢脸!因此觉得有点脸热。 他则用手捏了一下我的脸,得意地扬起了眉,笑着转身走了。 繁音刚走,费先生他们就回来了,我们一起吃了晚餐,但我感觉索然无味。可能是因为我七姐很漂亮,性格也是我觉得很强,看起来跟繁音很搭的那种,又是我爸爸很喜欢的女儿,他俩以前还有一腿,她还旧情难忘…… 总之我心里好乱,饭也吃不好,很怕他俩今天再搞出什么状况。 早知道我就要求一起去了。 繁音是五点半走的,撇去路程,他应该八点半就回来。但我一直等到八点四十,他始终没有回来的迹象。我打给繁音,他也不接电话,阿昌、司机保镖等等,都是同样。 于是我受不了了,虽然繁爸爸一直要我等,说可能是堵车,但我还是决定去找找他。 万一被我逮到他又跟我七姐旧情复燃,他就死定了! 第186章 灭门 管家安排了司机,我一看竟然是繁音的,车子也是他的。我忙问:“这车是怎么回事?他没用这辆车吗?” 管家说:“他用了老先生的车和司机。” “他干嘛突然换车?” “他没有说原因。”管家笑着说:“可能是临时起意吧。” 好吧,我说:“那我用这辆吧,如果繁音回来,就说我去找他了。因为他没按照说好的时间回来,我很担心。” 管家点头,我正要出门,身后传来繁爸爸声音:“灵灵要去找他吗?” 我连忙转身,发现繁爸爸正从楼上往下跑,连忙过去说:“是啊,我实在担心得不行。” “那去吧,不过下车时候千万注意一点。”繁爸爸说:“包里带把枪,咱们在这边有仇家。” 繁音的车里通常都有枪,但既然繁爸爸叮咛,那就小心为上,我便带了把枪放在包里。 我知道见面地点的路段和餐厅名字,但并不知道怎么走,不过司机应该知道,看他开得还蛮熟练的。 汽车已经开了二十分钟,整条路完全没有堵车。我一边给繁音打电话,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突然发现这个小路口上有一个路牌,箭头指着左边的路口,那个商场的名字似曾相识。 汽车也朝着那个路口转过去了,与此同时,我想起来了!那个商场是我们到我养父家医院的必经之路,而我记得繁音跟我提起那餐厅时,说餐厅离机场不远,那跟我养父家的医院完全不是一个方向。 当然,也可能是搞错了,但我由此开始不安,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定位,再搜索餐厅的名字,心里猛然亮了一截。现在的距离比出发时还要远,也就是说,司机有问题。 我的心立刻就吊得老高,一边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司机的后脑勺和后视镜,一边用手悄悄地摸索后排座位附近的所有空隙和储物盒,却越摸越觉得冷汗淋漓——一把枪都没有。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如果没有听繁爸爸的提醒,我今天就惨了。 我连忙用手机给繁爸爸发了个定位,然后就开始想办法: 现在我面临着两个抉择,一个是现在用枪指着司机的头,让他把车开回家,另一个是先假装没发现,慢慢再看情况。 这次一共有二十多个保镖,繁音带走了四个,家里还剩挺多人,毫无疑问应该选第一个,但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后视镜里出现了一辆汽车。 我不敢扭头,因为必须牢牢盯着司机的动作,但从后视镜根本就看不清,也就无法得知那辆车是不是专程跟着我们。 如果是,那现在就有了新的麻烦:如果我拔枪胁迫司机调头回去,那后面的车会不会朝我射击?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我手里的这把枪必然要保不住,几乎等于失去了生的机会。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先不吭声,等到了目的地再给繁音发个定位,那样就算我死,也还算有意义些。 这个发现令我不得不暂缓掏枪的打算,不停地观察后面的车,希望发现它其实不是司机同伙的证据,但令人绝望的是,它始终都跟着我们,有时距离稍远,却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繁爸爸发的信息,内容:让他开回来。 看来繁爸爸已经明白我出了危险,也许也能猜到司机出了问题?不论他是否猜到,让司机开回来都是唯一的选择。我刚想给他发消息,汽车就突然停下来了,司机侧了侧脸,说:“太太。” 虽然以前也经常和这司机来往,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怕他,以至于一句话也说不出。 司机也没有扭头,只举起了手,并摊开了手心,里面是个遥控器。 “我担保他们不会伤害太太,只是希望和繁先生见一面。” 司机的语气和平时说话无异,温和而平静:“但如果太太希望搞些小动作,那么我只好引爆您座位下的炸弹了。” 我连忙问:“是谁要见繁音?” “这您不用管。”司机将遥控器放到操作台上,再度伸出手:“请太太把手机给我。” 我不想给,却也没有其他办法,便打开皮包,把枪和手机一起拿出来,就近把枪夹进了腿的缝隙里,同时把手机放到了他手里,看司机的表情,似乎并无异样。 司机把我的手机关闭,且打开车窗扔了出去,又道:“请太太把腰带和项链解下来。” 我只好解下来,不过我包里还有一个定位器,而且是直接放在拉链上挂着的娃娃里面的。 我刚想到这儿,便听到司机说:“还有皮包。” 他在繁家服务的年头不短了,显然对繁家的防范手段和找人手段非常清楚,幸好我已经提前把枪掏了出来,便将皮包扔了过去。 司机把我最喜欢的皮包也扔了出去,说:“辛苦太太了。” 我掀起衣服,把枪别进腰里,因为司机的视野有限,而我的动作又很小,因此他无法察觉。 司机重新发动汽车,我说:“其实事到如今已经不用隐瞒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是谁要见繁音?” “这真的与您无关。”司机说:“对方复仇的对象并不是您。” 我只好问:“那等下我见了对方,有什么忌讳的话需要注意吗?” “您不会见到对方。”司机说:“我会送您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繁先生才会与对方直接谈判。” 不会是诳我呢吧?如果是这样,那我何必再等,现在就把枪指着司机的头好了! 可座位下有炸弹,我至少得离开这辆车…… 我问:“他们会谈什么条件?” “这我并不清楚。”司机说:“太太,您没有必要知道太多。” “这是什么话?”我说:“虽然你说得客气,但其实就是要抓我,那我总要清楚自己的生死,也希望能清楚怎样才能保住我自己的命。这话或许可笑,但我觉得,咱们好歹相识这么多年,就算要我死,也死得明白点。” 司机沉默了一下,说:“当年韩夫人曾制造过一个非常惊人的大案,她把一个家族全部灭门,仅留下了几个当时在国外的活口。后来仅剩的几个人来到了这里,努力发展,策划多年,准备一血家族仇恨。” “那他给了你多少钱?”繁音对下面的人很舍得花钱,繁爸爸解释说这是因为大家做的是卖命的生意,重赏之下才有勇夫,所以我很想知道多少钱才能收麦到这个司机。 司机却没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问:“难道不是因为钱?” “那些都是我的亲人。” 这下瞎了。 我问:“所以你是专门来卧底的?” 司机没吭声,我连问了两遍,他都没有回答。但我当然已经明白他的潜台词:他当然是来卧底的。 只是韩夫人做的事……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脑子里面一直都有什么东西即将涌出,我却想不起那究竟是什么,便不停地看着窗外,试图让自己认真地思考。 就在这时,路边商店的牌子映入眼帘:林…… 对!就是林! 再容我想想……是繁音的继母? 好久以前,似乎有谁对我说过,韩夫人杀了繁音的继母,当时好像死了不少人。 我便问:“那你真名叫林什么呢?” 司机神色有些微妙,没有说话。 看来就是繁音的继母家。 我不清楚当年那件事的更多细节,但灭门这种血海深仇肯定不是一般情况下就能报完的——如果繁音来了,那他肯定得死在这里。 而且,今天如果不是繁音临时起意换车,现在在这辆车上的就是他了。 那如果我成功被抓去,繁音是不是就得带人来救我?策划多年的报复,又是对方的地盘,肯定设计得十分周密,如果繁音来了,也几乎不可能救得出我,只能是送死。 所以,我不能让他们通知到繁音,想要达成这个,就得在汽车到目的地之前解决司机和后面那车人,或者直接死了。 正好是个红灯,我便没有再纠结,而是把手枪上膛,顶在了司机的头上。 司机的神态和语气依旧和平静:“太太想做什么?” “手别动。”他明明是想摸遥控器。 他停下动作。 正好绿灯了,我说:“开车。” 他继续直行。 “前面调头。”早知道会这样,我刚刚就用枪了,还少走几公里鹿。 “太太考虑好。”他依旧很淡定:“汽车一旦更改路线,炸弹立刻就会爆炸。” “那就先别调头了。”我说:“开快一点,离后面的远点。” 他心里可能觉得我只是个小孩子,恐怕没什么能耐,何况枪正顶在他头上,便通过掐着红绿灯时间的方式把后面的车甩开了一截。 接下来,他在快到路口时放慢了速度,到达停止线时,正好是个红灯。 我知道他是想等后面的车,但这也正合我意,他一停,我就立刻给了他一枪,他登时脖子一歪,死了。 第187章 狩猎游戏 血腥味扑鼻而来,他脑后的黑洞让人恶心极了。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杀人,而我平时连只鸡也不敢杀,大概这是因为我是那种在自身受到严重威胁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变残忍的类型。 我的时间不多,只有红灯这半分钟的空隙。我先探着手去拿炸弹遥控器,拿到之后,在司机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手枪和弹夹,一并拿在身上。再看时,发现后面的汽车已经撵到了这辆车附近,我连忙拉开车门朝附近的树丛玩命地跑,并在跑的同时按了遥控器的引爆按钮。 汽车的外表非常坚固,即便炸弹装在车里,只要司机所说的炸弹位置是真的,那汽车就绝无可能被炸开,但它至少会引起一些震动,从而影响后面汽车驾驶员的注意力。如果炸弹的威力再大一些,也会使后面汽车受到一些影响。毕竟是爆炸,附近的警察应该很快就能赶到,这些天时地利人和加起来,足够我拦到最近的计程车,最好情况是我能在半路上捡到我的手机,最差情况是我会被抓进警察局,但即便是最坏,警察局里也是非常安全的,而且警察可以帮我通知繁音,这样如果他们诳繁音,警察至少会半路把他拦回来。 这也是我刚刚才想到的办法,它当然不全面,因为刚刚的视野限制使我的这个决定变得不那么聪明:那辆车的后面仍有两辆。 第一辆车的确受到了爆炸的影响,而第二辆和第三辆却迅速调头。唯一幸运的是这附近是一片是一片不知有主还是无主的树林,也看不出具体有多大。树木可以阻挡汽车,我当然要往深处跑,只是这样一来,就没办法再联络繁音了。 但愿他聪明点,万一他们用我被丢在路上的包啊皮带什么的诳他,他可千万别上当。 进入树林后,身后很快就没有声音,前方越走越茂密,间或可以看到些松鼠兔子甚至牛和各类鸟的香蕉雕塑。这个树林应该是座小山,因此我很快就跑得非常累,便就近找了块大石头,钻到它背后试图歇一会儿。 与此同时,我也找了些草弄在头上,悄悄地看了看后面。 树林里静静地,但因为树木都不算粗壮,所以我很快就发现了对方。我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已经兵分几路,朝我躲藏的方向包抄过来,看来刚刚在我逃的同时,他们也注意到了我的逃跑路线。 我也观察了我背后的路,似乎没有像这块石头这么得天独厚的隐蔽条件了,而且越跑得高,我就越容易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中。 但如果现在掏枪射击,我的射击水平又是个问题,同时射击还会暴露我的精确位置。 所以情况是我横竖都是死,因此,此刻我唯一的出路就是确保每一枪都能消灭一个,那我需要等他们再靠近一些。 很快,离我最近的两个人越发得靠近了我,我甚至能够完全看清他们身上的纽扣花纹。 而他们也发现了这块石头,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枪。我也连忙举起枪,还没开枪,树林里突然飞出一支冷箭,吧嗒一声敲在了我躲的这块石头上。 这一下把我们全都吓了一跳,对方甚至直接朝冷箭发出的方向看过去。这对我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我连忙举起枪,朝他俩的头打过去,因为装了消声器,并没有传出声音。 那两人刚倒,冷箭的方向已经传出沙沙的鞋子踩踏树叶的声音。我一边观察着附近,一边用余光看着声音的方向,是六七个拎着弓,带着箭袋的年轻人。我这才发觉,这里应该是一座狩猎游戏场,游戏场内有一些小动物雕塑,玩家用弓箭射它们。这活动在欧洲也有,但因为价格挺贵,我只听说过,并没有进去过。 这意味着这里还有其他普通人,而我可以借用电话求助或直接央求有车的人带我走。 这些人过来时,我清楚地看到几个已经打算靠近的敌人以非常快的速度隐蔽了起来,看来也并不想被发觉。 而他们在挺远的地方停下,一个穿着运动服,身形高大但戴着茶色太阳镜穿着套头毛衫的男孩过来捡箭。箭与我的距离有接近一米,他铁定会看到我,于是我想了想,探出手臂,握住了那支箭。 他随后便走过来,握住了另一头,轻轻地拽了一下。 距离足够近,我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下巴,以及太阳镜后微微抬起的眼皮。 变态版繁音在我心中一向都是武力值奇高,还能连放必杀技大招的bug式人物,恐怖程度直指开膛手杰克,遇到之后的生还率绝对是零。 当然了,这只是我对他的看法,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强,就不用伪装成来玩的游客了。 繁音拽完了那支箭,便小声说:“枪。” 他身上居然没枪? 我连忙把两把枪全都放到了地上,且把箭朝自己拽了一下。 繁音的手臂便跟着过来,顺手似的拿起了枪,把一个小纸团扔到了地上,一边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似乎在示意我别动。 我还没来得及说好,他就已经火速把枪揣进了口袋里,一边往回走,一边把手里的那只箭放进了箭袋里,且很自然地扭了一下头,看了一眼那两具尸体。 我完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因为他看到尸体后立刻就站住了,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好像是被吓到似的。 这个动作是十分危险的,因为他现在的样子是来玩的普通人,如果他没发现尸体,那对方也不想惊动他,而他发现了,这在对方眼里是很危险的信号,他们很可能会杀他灭口。 我已经完全看不到那几个人在哪,这让我更加不安。而繁音不仅这样,他还做了更加作死的事,他掏出了手机,样子就像一个正在报警的普通人。 对方肯定要杀他了!他是不是被小甜甜附身了!我急得几乎就要冲出去,却就在这时,繁音突然躺在地上滚了几下,与此同时,草沫飞溅。这个动作是在躲子弹,而且草地翻腾的这么厉害,可以确定对方已经射击了。 整个过程最长不过十几秒,繁音随后便翻身爬了起来,朝他来的方向跑了过去。刚刚我没顾得上看跟他一起来的人,发现他们全都不见了。 而因为两边全都装了消声器,我只能凭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和微微的火药味明白双方肯定已经在默默地交火。 看他逃跑的灵敏程度可以确定他并没有变成小甜甜,那刚刚的愚蠢行为就是他故意。而我很快就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可能两边的交火已经开始剧烈,我发现好几个人都跑去了繁音的方向。 两辆车连司机在内最多只能坐十个人,我杀了两个,剩下的我数了数,似乎已经过去六个,还有两个我不知道是没下来还是怎么样。这才想起繁音给了我个纸团,上面写着:数够八个就拿枪上山,山上见——你英俊潇洒、丰神俊朗的老公。 我揣好纸条,继续数剩下的两个。 最后那两个撑了很久,可能是没法判断我是不是把两把枪都给了繁音,因此只是慢慢地接近我,并没有贸然上前。 而我已经没有任何武器了,只能寄希望于上天,这么久了,繁音指不定打到了哪里,这两个在不在他射程范围内都是问题。 这几十秒的时间,几乎是我生命中最煎熬的一段时间之一,我看着杀手一步一步地接近,却不能动弹,更无法反抗,我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敢。 突然,又一枚冷箭冲了过来,直接击穿了其中一个正在拔枪人的喉咙。另外那个顿时慌了,四处看着,举枪的同时又被射中,这次还是喉咙。别说他,我也没看到这人在哪,只知道铁定不是繁音。 我很想知道这是繁音从哪带来的飞羽刺客,便跑出去把那两只箭拔出来,它们的样子很普通,箭身是木的,头则是钢的。 但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人,便搜走了尸体的枪和弹夹。虽然很担心他,但这种时候听安排是最重要的,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朝山上跑去。 这山在山界必然不大,但对我来说还是好高,路也弯弯曲曲的,很不好走。我跑了有一阵子才上了山,发现里面是个山坳,几条小路在这里交叉,一个小瀑布交汇出了几条小溪,和一个看上去和牛棚差不多的凉亭,总之风景很不错。 我的喉咙已经快要冒烟,连忙到小溪边去喝水,但刚刚捧起一汪水,瀑布上就噗通一声砸下个东西,我擦了擦脸上的水,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被箭射中的鹿,因为被射中了喉咙,它已经死了。 我被这事吓得快得心脏病,连忙跑到凉亭里坐着。山坳里静静的,除了瀑布的声音再无其他。突然,耳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要知道这瀑布的声音很大,等我能听到脚步声时,意味着对方已经离我非常近了! 第188章 命是我自己的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枪保险,正要上膛,面前就多了一双鞋子。 吓死我了…… 我抬头时,他还领着一个白人少女,长得不算特别美,但很耐看,眉宇间散发着讨人喜欢的英气。繁音摘了太阳镜,朝我笑了一下:“挺快嘛。” 我看向那个女人,发现她箭袋里的箭尾和我手里的一样,忙把那两只箭递给繁音,问:“这是她的吗?” 繁音接过箭递给她,对我说:“她是和朋友们一起来玩的,我当时没什么东西,就借了她们一把弓,作为回报,我给她们猎了只鹿。” 我愕然:“这个季节打鹿合法?” “没研究过这个。”他摊手:“总之快点帮我一起去处理。” 我还以为繁音带的是什么家族内部的武林高手,没想到只是游客,这么说,这里只剩我们两个了?那剩下的人呢? 当然,这些问题咱是不在我们想的范畴内,我先帮繁音去把鹿剥皮清理干净,虽然鹿很小,但因为没有什么好用的工具,所以费了一番周折,搞定之后,我们全都累得满头大汗。 接下来,繁音说要帮她把东西拿到车上去,我便跟他一起去了。因为有这个女孩子在,也没有办法解释什么。 停车场在山的另一头,距离非常遥远,我们走了至少四十多分钟,才来到这边,把鹿放进了女孩的后备箱。 她和她的朋友们很高兴,邀请我们明天去吃鹿肉,大概是男人打猎的样子比较有魅力?总之几个姑娘都眼里放着光,隐隐有崇拜之势。 他们走后,繁音拉着我往回走,我这才有机会问他:“你怎么在这里?还穿着这些衣服?” “中途我有点不舒服,他可能就出来了,等我醒来,已经在路上了。”他一边给手枪装子弹,一边说:“看到这边是片树林,就跑出来了。碰到一个那几个学生,就跟他们商量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他出门时穿得是高档西装,袖扣等配饰无一不是奢侈品,但西装放到这个环境里太扎眼了。弓箭的实力难以和手枪媲美,根本不可能正面跟对方斗,所以他搞成这样,是为了伪装成游客。 “那你的枪呢?”看来仍有危险,我也连忙检查子弹,把枪放好,多余的一把跟弹夹也给他。 “不在身上,可能被搜走了,但他们没绑他,可能是跟他挺熟的。”繁音把手枪揣在身上,说:“我爸爸说林家当年有几个人逃了,有可能在这边活动。我怀疑是他们。” “就是他们。”原来繁音还没问出什么,毕竟他是主要目标,问了对方也不会告诉他,我连忙把司机的话告诉他。 繁音似乎有点犹豫,半晌才说:“我刚刚已经用那个女学生的手机联络了爸爸,他不肯走,我就让费叔叔把他绑上飞机了。”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 “我带出去的人已经不知去向,恐怕已经死了,而且既然已经出了司机这个内鬼,就难说咱们的人里是不是还有。”繁音低声说:“司机对咱们的底细很清楚,对方必然准备充分,否则不会贸然出手。所以,我……我觉得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你别自己吓自己。”我说:“听得人害怕。” 他没搭理我的玩笑话,只说:“我之前试着想出去,但这里已经出不去了。他们肯定会安排人手伪装成游客混进来,不过别担心,因为之前惊动过警察,所以附近巡逻的警察也很多。等到凌晨三点,天最黑,人也最容易疲倦,到那时我先把你送到警车上,你请警察帮你联络你爸爸。” “那你怎么办啊?” “你不用管。”他说:“反正你只会拖后腿。” “这种时候还要嘲讽你唯一的队友真的男人吗?”我问:“如果我只会拖后腿,那你的枪是怎么来的?五把都是我捡到的!” 他白了我一眼:“捡破烂的。” “总之你这个计划不好。”我问:“爸爸既然回去了,那肯定会搬救兵吧?” “李先生离得最近,他们已经答应要来,就是虞阿姨家。”他说:“但咱们至少要撑十个小时。” “听起来也不算久。”我说:“跟睡一觉差不多,我就在这呆着吧,上了警车万一我不会说话,警察又把我抓起来,让我蹲一辈子监狱怎么办?” “加拿大的监狱环境不错。”他扬了扬眉:“就算遣送回德国,也不用担心,这些监狱都很人道。” “那为什么不是咱俩一起上警车?”反正我养父管我一个也是管,带上他一样是管。 “必须要有一个人用枪掩护,而见到警察的人必须提前扔掉所有武器,否则被警察看到可能会被击毙或者被捕。”他解释说:“那样还不如不找。” “那就不去找警察了。”现在我有点烦他:“你不要矫情了,我在至少还能跑跑腿,捡捡破烂,而且我枪法不好,但眼神也特别好。” 繁音沉下脸:“你觉得咱们现在在过家家?” “没有啦。”我说:“但我觉得情况没你说得那么糟。何况你想,外面有警察也有歹徒,而且越往外树木就越稀,很可能还没走出树林就被人家放冷枪打死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蹲在这儿等着救兵来救咱们。” 繁音立刻站住了脚步,板起了脸:“苏灵雨,我不想再对你解释一遍现在的状况!” “我知道!”吼什么啊,我又不是傻:“可是才十个小时你怕什么?” “十个小时是不考虑任何意外的最乐观估计!”他这话的潜台词是,十个小时是他骗我的:“救兵不是指来人,他们要带武器,但这里不是第三世界,查得非常严,海关那边能不能过还是问题!何况飞机有延误的可能性,也有可能人刚一出机场就被埋伏。我妈跟我爸杀了他们家一百多口,他们准备了二十多年才动手!这二十年绝对已经把咱们家的所有人际关系,所有能力全都研究的清清楚楚,你以为他们不会想到现在李家会来人?” “那最慢要等多久?” “我不知道。”他说:“你毕竟是无辜的,他们没必要为了杀你一个外姓人得罪你爸爸,你到你爸爸身边就没问题。” “我不要!”既然情况比我以为的还危险,那我必须得呆在这儿,繁音就算是个正常人,也不可能一个人留在这么一座山上顶着:“如果你变成小甜甜怎么办!” “不会,我已经给他留了纸条,只要他出来就会明白现在的情况他扛不住,就立刻会回去。” “那我也不管!”我说:“我不想跟你讲道理,但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逞英雄。每次你一遇到什么事,就立刻做减法,动不动就是你死我们活着。你不觉得这样很蠢么?” “但是你……” “别但是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又不傻,我知道我留下不可能会脱后腿。既然不能一起出去,那我为什么要自己出去?既然你说被警察看到持枪会被击毙,那你就得担这种风险。” “苏……” “闭嘴!繁音!”我板起脸的样子还是很可怕的,每当我真的很生气的时候,念念就很老实了:“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比你有资格处置它!” 他大概没有想到我这种小绵羊也会对他发怒,微微地呆住了。 “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转身往前走,像个领导似的指挥他:“不要把时间耽误在吵架上。” 繁音跟了上来,没有再说话。 其实这个游戏场比我之前想象得要大了很多,游客所用的道路被栏杆围着,时而可见计分用的小旗子。 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大型动物,但从那只鹿可以判断,这里是有食物的,水源也有,这就保证了我们的生存。 不过这里的夜晚非常冷,保暖是个问题。现在天已经彻底黑透了,而且星星很少,因此没什么光亮。当然,这对我和繁音是有好处的,我俩都穿着深色衣服。 我们当然不能走游客的道路,而是在障碍物多的地方慢慢地走,当务之急是先找个被风又小的地方,比如山洞。但走了许久都没见到。 这么走了不知多久,繁音开了口:“灵灵?” “嗯?” “先搞个地图。” “哪里有?” “入口,那边还有香肠啤酒弓箭。”繁音问:“敢不敢去?” “入口就是刚刚那个地方?” “嗯。” “你刚怎么不说?” “刚这里没下班。”繁音白了我一眼:“人在怎么偷?” 好吧…… 入口处肯定比较危险,但有地图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香肠啤酒弓箭都很重要,我俩便往回走。 但走了几步,我才觉得不对劲。 繁音见我停下,问:“怎么?” “我不记得路了……” 他似乎意料之中,抽搐着嘴角微微冷笑,伸出手说:“枪拿出来,小心脚下。” 我把手枪准备好,握住繁音的手,跟着他往前走。 突然,附近传来一阵窸窣。 第189章 找香肠 我吓了一跳,繁音也站住脚步,但随后就松开我的手弯下腰。我以为这是什么躲避的方法,也跟着弯下腰。 但只听到几声微微地响动,繁音重新直起身,手里多了个动来动去的东西。 我定睛一看,是一只褐色的肥兔子。 繁音拎着兔子耳朵,朝我递过来:“明天早点。” 我接过兔子抱在怀里,问:“你直接用手抓住的?” 他点了点头,伸出手,让我拉着他。 我腾出一只手拉住他,说:“山里的兔子跑得那么快,怎么可能会被你抓住?” 他没吭声,似乎懒得回答。 我跟着他走了几步,此时万籁俱寂,山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踩踏树叶的脚步声。 我怎样也无法理解兔子怎么会被他一提耳朵就抓住,心里纳闷了半天,才突然觉得不对劲,拉住繁音,说:“等等。” 繁音站住脚步,纳闷地看过来。 我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摸了摸兔子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忙说:“这只兔子有孩子了。”难怪跑不动。 “嗯。”繁音满脸不以为然:“没孩子的咱们抓不住。” “那就把它放了吧。”我说:“反正还有香肠。” “咱们知道找香肠,对方恐怕也会在那边设卡,那样咱们就不能硬闯。”繁音看着我说:“子弹有限,我不想轻易动枪,它搞不好是咱们明天一天的伙食。” 正常兔子绝不可能徒手抓住,就算有消声器,开枪后的火药味也有可能惊动潜藏的杀手。这个道理我懂,但这兔子应该已经快要生产了。仔细想想,人家本来在这地方舒舒服服地活着,是我们进来才要了它的命。 可食物是我们目前唯一能保证热量的东西,不吃饭我们也会有危险。 “你先慢慢想。”繁音知道我拿不定主意,瞥了我一眼,说:“先去看香肠。” 我便重新握住他的手,和刚刚一样,悄悄地在树林里穿梭。 走了至少半小时,视野中才出现了入口处的小房子。小房子外就是停车场,这个时间段绝不可能再有游客,但那里依然停着几台车,由此可见,繁音猜对了,这里有人。 脚下是个小盆地,我们可以趴在这个土凹里观察一下,也是个很有利的射击点。 我便把兔子搁在地上,跟着繁音一起趴下来,听到繁音笑了一声:“决定饿着了?” “没有呀。”我这才发现兔子在地上呢,但它竟然没跑,我便捏住了它软软的耳朵。 繁音用眼睛观察着下面,说:“咱们现在只能用肉眼观察,所以最好能想点办法,引来一两个杀手,干掉他们,运气好应该能拿到夜视镜一类的东西。” 感觉像打游戏一样:“他们有没有狙击手。” “是我就会安排。”繁音说:“对付咱们,一个就够,只要找一个有利点进行潜伏,再来几个人把咱们撵到射程内,就能把咱们轻易干掉。而且狙击手射程很远,覆盖面广,咱们只有手枪,精度不高,射程又近,根本就打不到狙击手。” 我问:“你不怕吗?”这口气好淡定。 “怕也没用。”他说:“先拿到地图,好找个山洞,分析一下附近有可能会出现埋伏的地点。” “噢。”因为繁音很镇静,所以我也没有太紧张,怕只会拖后腿,我还指望起点捡破烂之外的作用呢:“那我要做什么?” “兔子像是要生了。”繁音的思维跳跃得太快:“你给它接生。” 我转头看向兔子,它正抽搐着,样子似乎有点痛苦。我松开它的耳朵,它就横躺到了地上。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给动物接生,便觉得哺乳动物的原理应该跟人类差不多?总之我悄悄地脱下了外套,裹到它附近,用手摸着它的背和肚子。 我觉得任何一个女人,尤其是生过孩子的,在现在的场景下,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兔子分散出一些注意力。因为它也是个母亲,而每一个成为母亲的女人都明白这个过程有过痛苦。 兔子生孩子还蛮久的,在这期间,繁音始终在观察。而我没有顾得上看外面,觉得反正有他盯着。 终于,兔子抽搐着生出了第一个孩子,比我想象得快了很多,看来是经产妇了。 小兔子丑丑的,没长几根毛毛,但有一种婴儿特有的可爱。 第一个生出来之后,后面的就容易多了,几乎不用我帮什么忙。兔子一共生了四只,母兔子似乎很疲倦,没有自己把小兔子叼到自己的身体下喂奶,我便帮了它这个忙,这时,繁音的身体突然震了一下。 硝烟味传来,我连忙看过去,还好,他没有中弹,而是射击。 繁音眯起了右眼,继续朝对面打。我也能看到下面出现了人,但闪得很快。 我不敢打扰繁音,且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味道是从我左边,也即是兔子所在的地方传来的,我朝那边看过去,发现兔子已经开始流血,而且就这么一眼没看到,它已经流了特别多。 这……这应该是大出血吧?我试着用衣服帮它擦,却半点作用也没有,很快,母兔子就闭上了眼睛。 它死了。 我也知道,大出血在这里是没救的。 但心里还有点伤心。 却就在这时,繁音再度开了枪。 我连忙看过去,隐约看到小房子附近的地面上有黑影,也许是尸体。 可能是因为无法判断冷弹的位置,下面的人似乎有点慌乱,动得更厉害。而繁音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显然是情况对我们比较有利。 连开几枪后,繁音说:“我下去看看,如果看到有箭射在旁边这棵树上,你就下来。” “那我呢?” “在这儿别动,必要的时候就掩护我。” 他交代说:“打偏不要紧,吓住他们就好。” “好。” 他可能是以为我有点害怕,按了一下我的头,说:“运气好的话,能从这几个尸体身上找到车钥匙,那咱们就能走了。就算不好,也能不吃你的兔子了。” “兔子已经死了。”我说:“大出血。” 繁音一愣,随后又摸了摸我的头。 我准备好枪,不停地观察着,也清晰地看到繁音正慢慢地往下走,但很快就不知道藏到哪去了。 下面的人显然已经被繁音打死了大半,我主要是负责提防还有活口。不过很好的是,我始终都没发现有其他人。 奇怪的是,以我的视力,居然始终都没有发现繁音在哪。 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这意味着要么是繁音隐蔽得好,要么就是他被打死了。 但我愿意相信是前者。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小房子的房顶上有个人影动了动。 房顶的正面冲着我们,如果对方趴在正面,繁音刚刚肯定会发现,这么说他是在另一面? 难道这就是繁音口中的狙击手?不能啊!入口的地势非常低,怎么可能是好的射击点? 不过不管是什么,我都得打。 虽然看得清,但等我开了枪,感觉半天都没动静。 打偏了…… 我又朝那边开了一枪。 还是没动静。 我的子弹也不多,不敢乱开枪,只好牢牢盯着那个地方,但没有再发现任何活物的动静。 我只好先等着。 这一等,就不知道等了有多久。 下面没有任何人影,也没有繁音的影子,汽车也没有被解锁的迹象,这意味着繁音至少没有拿到车钥匙。 大概是因为这种状况持续了太久,我终于开始慌乱,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突然,下面的小房子传出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火光凸起,繁音的身影似乎闪了一下,却很快又消失不见。 我有点慌,也有些急迫,而那房子里似乎有不少炸弹的样子,又是木制,不停地爆炸燃烧,大有要将附近的树林都烧毁的趋势。 但幸好它距离树木很远,所以,火光在不久后便现了颓势,与此同时,我听到一阵轻轻地沙沙声,一只手按住了我的头。 我抬头时繁音已经趴了下来,身上背着一只巨大的包和两把步枪,看来收获颇丰。 我忙问:“你怎么没让我下去。” “那房子里有炸弹。”繁音压低了声音,眉眼中颇有些得意:“但你老公能干。” 我也不由笑了,问:“都拿什么了?有地图吗?有山洞吗?” “有。”他说:“我刚刚已经趁亮看过了,等火再灭一灭就跟我走。” “噢。”我也有点兴奋:“有吃的吗?” “满满一冰箱,但没时间拿。”他指着步枪说:“撬后备箱拿它俩就费了一番功夫,不过有了俩,咱俩就算死不了了。” “噢……””我说:“我刚刚发现房顶上有个东西,就开枪打了。” “嗯。”他白了我一眼:“那是个鸟窝。” “呃……” “你没打中,但鸟吓得从房上掉下来了,我觉得它挺可爱的,就把它放了。”他说:“兔子稍微好吃点,尤其是乳兔。” “不准吃小兔子。”我说:“把大的吃了就行了。” 第190章 他不是肿瘤 他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乱发善心。” 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我不想让他吃:“有人要吃你的孩子你怎么想?又不是没吃的了。” “我能生得出兔子?” “某些秉性和兔子一模一样。”因为生存不易,所以兔子保证不灭种的方式就是随时随地都能来一发,这跟繁音一模一样。 “说起这个……”他的头靠了过来,神态微微有些含糊:“如果能活着出去,记得帮我缓解一下症状……” “那你加油。”我说:“战斗吧,英雄。” 他坏笑了一下,拉开背包,从里面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针管和半盒牛奶,递了过来,朝小兔子呶呶嘴:“喂一喂,死了我就真吃了。” 小兔子仍在嘬兔妈妈的咪咪,可能一开始是有奶的,但现在兔妈妈已经凉了,肯定是没奶了。没想到繁音还挺细心,我一边往针管里吸奶一边问:“能拿到牛奶怎么不拿香肠?” “牛奶就在桌上。”繁音说:“可能是喝完咖啡忘了放回去。” 下面的火烧了快一个小时才彻底黯下去,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多,我感觉身体有点乏,风也开始硬得不行。 天色重新陷入漆黑,我和繁音一起爬起来,去寻找被风的地方。离我们不太远的地方就有个小山洞,口上被小瀑布挡住了一点,也周边环绕着溪水,因此里面分外潮湿。但别的山洞都太远了,而且瀑布可以让我们放心的照明,所以这里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我们钻进山洞里,把小兔子也放下。 繁音打开背包,先拿出了一把强光手电,弄了点火药汽油之类的东西点了个火把,用石头立在中间,算是暂时有了光。 火烧不太久,于是我俩先处理了兔子,打算烤熟明天一边逃命一边吃,繁音还顺了一瓶椒盐出来。对此我大为佩服:“你是不是以前遇到过这种事?”一般人不会想的这么周全。 “太多了。” “那以前有比今天还危险的情况么?” “有。” “你也让队友跑了吗?” “没。” “那你怎么让我跑?”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因为你是我老婆”之类的,结果他从来都不会如我所愿:“以前的队友不是猪。” 我忍不住瞪他一眼,他笑了起来,转动着手里穿着棍子的兔子,说:“以前的队友也不敢跑,因为他们想跑的时候,通常都会被我发现,然后就结果了他。” 我问:“因为你觉得那是背叛你?” “不是,跑的人通常都会偷物资。”繁音说:“既然动了这个念头,那就算一次不成也会再试第二次。与其这样不如杀了,还节省点物资。” “这样啊。” “嗯。”繁音问:“累不累?” “不累。”就算累也不能睡,晚上行动对我们稍有利一点。 “那就拿着。”他把木棍递过来:“我趁现在看看地图,咱们争取把狙击手找到,搞到他的装备就好办了。” 我接过棍子,说:“感觉好像在打游戏,打boss过关掉装备。” 他也笑了:“你心态还挺好。” “反正都这样了,着急也没有用。”我见他展开地图,问:“我是不是不能说话吵你了?” “能。”他就着火光,吃力地研究着那张画满广告的地图,用笔在上面标符号。 但我一时间却找不到话题,便沉默下来。 他看了一会儿,问:“怎么了?” “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瞅了瞅我,说:“困了就睡吧,这里安全。冷得话……”他似乎突然才想起,扯起衣襟,就要把帽衫脱下来。 我连忙按住他:“我不困,也不冷。再说,如果现在我睡着了,那地震我都不会醒。” 他瞥了我一眼,似是有点不满,但还是重新低下头看地图。 我想到话题了:“你之前说,他们没有抓小甜甜。可是你这种体格,他们不应该不绑你啊,你想过这个没有?” “那个白痴一直都觉得林家是他的亲人。”繁音说:“他们肯定也清楚。” “可是他会变身啊。”我说:“司机在这边卧底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明知道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变得没法控制,干嘛还不绑你?” 繁音沉默了一下,撩起眼皮看向了我,过了一会儿才问:“他有这么高的智商?” “不瞒你说。”我说:“小甜甜一直都挺聪明的,他学做菜,一学就会了。还知道很多洗衣服和整理家的技巧。”我见他脸上露出不屑,连忙补充:“家务也是一门很精深的艺术,你别以为这些就很容易。” 他笑了一下,没再继续这个拌嘴的话题:“如果的确是他说服对方没有绑住他,那他肯定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就不会在关键时刻冒出来。” “嗯。”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繁音突然变成小甜甜,在杀人的时候打哆嗦哭了。虽然他曾发疯过,但那样的他也会伤害我。 接下来繁音又没说话,半晌,忽然自顾自地笑了一声。 我问:“突然笑什么?” “觉得他长大了。”他说:“还记不记得几年前有一次,我拼了命地想出来,他拼了命地不同意,跟我拉扯了很久,差点害死咱们。” “嗯。”当时我也催他来着。 “也不知是这是好是坏。”他低声说:“有时候还真想见见他。” “你试着跟他沟通过么?”我说:“通过写字。” “只有几次,而且他总是答不对题,还抱怨说我语气太差。”繁音皱起眉,语气有些郁闷。 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繁音再度抬起眼皮:“怎么?” “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 “你觉得小甜甜哪里不好?” “白痴。” “具体事例。”我说:“他以前不是很少害到你?” 他嘴皮子厉害得反驳:“如果你得了肿瘤,那你觉得它哪里不好?” “我是认真问的。”我正色起来:“你是只要想起他就很反感,还是一开始没有感觉,后来因为他打扰到了你的生活,才开始慢慢讨厌?” 他重新低下头,看着地图发了好久呆,才说:“一开始,他只是在我的脑子里,就像自己突然有了一个很差劲的朋友。他每天都在向我吐苦水,似乎全世界人都在欺负他。他还喜欢玩具,喜欢动画片,而我心里非常不愿意,可我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达成了他的愿望。” “那时候在你心里,你和他是一体的吗?” “我以为那是我内心深处的需求和欲望。”他的目光开始茫然:“但具体是经过了怎样的过程,才让我跟他分开变成两个人,我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那你知道你到底失去了多少记忆么?具体哪些日子的,你都知道么?” “不知道,完全是一团浆糊。”繁音解释得很耐心,他肯定知道我听不太懂:“你知道我记性很好,工作的事,我几乎不需要用日程表,完全可以记得住。直到现在,我还能想起十年前的某月某日,我安排杀过一个什么身份的人,用了什么手法,那张单子赏金多少。也包括我学了什么技能,考试拿了多少分,做过哪些题目。可是,关于我自己的很多记忆,都是一团浆糊。就像amelie,我能想起和你如何认识,认识之后做了些什么,有时也能回忆起当时的感觉,但对于她,我只知道我爱她,她给我生过孩子,我甚至觉得她很完美。但我们一起经历过什么,发生过什么,甚至她的样子,我既觉得我记得,但要我具体去说,我又完全说不出来。对那个白痴也是。” 我问:“那其他女人呢?” “只有她是这样,别的平时记不起,但至少见面就能记得起来。”他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了我:“不生气吧?” “什么?” “我那些都是自己的真实感受,这可能对你跟他沟通有帮助,所以我不能因为不想让你生气而撒谎。”他态度很好地说:“别生气。” 我是真的没有感到生气:“其实刚刚说起这个话题,我是想问你,如果你之所以忘了继母,也觉得amelie很完美,都是因为那些不完美的、很残忍的,都被你忘记了。换句话说就是丢给了第二人格,如果没有他承受这些,你就会非常痛苦,因为她们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其实根本就不想接受她们的确伤害过你的事实。那天你说你听到你自己的声音在哭,咱们都觉得那是小甜甜,可能那真的就是他,因为太痛苦了,所以只要你一想起这件事,他就哭了,可他又不想出来,所以只有你才能听到。但也是因为他就是另一个你,所以你即便不情愿,也会被迫感同身受,才会觉得痛苦。如果是这样,那他就不是一个肿瘤。” 他似乎陷入了思考,许久,低声说:“我觉得自己没这么脆弱。” “那……” “好了。”他抬头看着我,说:“你的小兔子该喂奶了。” 第191章 偷狗 我的小兔子们的生命力还算顽强,虽然它们只有对身体不太好的牛奶,但到现在都还活着。如果我们六个能一起活着出去,那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皆大欢喜了。 繁音很快就研究好了地图,拉过我来说:“这两个是最利于狙击的地点,咱们要解决掉它。”他指着上面的两个叉号,说:“但你看,如果咱们先解决这个,另一个狙击手就能立刻击毙咱们,对另一个也是一样。所以,这件事得让你冒一冒险。” “你说。” “咱们必须分头去,而且在同一时间解决掉狙击手。”他看着我,问:“你敢么?” “用枪杀?扭脖子我不会。” “什么手段根据现场情况来看,但必须卡死时间。”他说:“狙击手身上肯定有很多武器,而且身体素质比你强很多,隐蔽能力也很强。虽然现在天黑,但他的枪肯定会装夜视镜,你一旦进入他的射程,就要注意隐蔽,一旦被狙击手的穿甲弹击中,就算不是要害,你也差不多会没命了。” “那狙击手的枪法是不是很好?”我有点慌了。 “当然,要不怎么叫狙击手?”繁音掏着包,说:“别怕,这是b级计划,我还有a级,但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早说嘛! 我忙问:“什么计划?” “我们用一个载体,代替你,让它带着炸弹接近狙击手的位置。如果狙击手提前击毙载体,炸弹也能分散他的注意力,炸弹带来的光也会让你看清他的位置,到时你就用步枪打他。”他说:“如果狙击手没能提前击毙,那就跟你没关系了,你等着它爆炸就是。” “那咱们需要什么载体?” “最好是狗。” 呃…… “咱们有狗么?” “没有,但我刚刚发现了这个。”他掏出一罐已经开封的狗罐头,说:“我拿到的时候它还很新鲜,应该是新带进来的,他们有狗。你会不会做炸弹?” “我只知道一点原理,但没有操作过。” “三点咱们就要开始杀狙击手,再晚天就会比现在亮,对咱们更不利。”他说:“所以必须现在分头行动,你要么留下做炸弹,要么就去找狗。” “我找狗吧,可如果实在没有狗,找鹿行吗?” “鹿不可能会朝着咱们要的目标去。”繁音咬了咬嘴唇,说:“要不你做炸弹,很简单,咱们有颗手榴弹,你用这个改一下。” “我不会。”我怕我自己在山洞里鼓捣炸弹,再把山洞炸了,那就瞎了。但繁音当然忙不过来,于是我说:“我去找狗,找不到狗我也就不回来了。” 他笑了起来,说:“没那么夸张。”他将地图递了过来,说:“看好这几个点,避开狙击手。太远的不要去,如果这两个点没有,就直接回来,走得远了没有意义。” 那两个点是繁音认为有小兵,也不在狙击手射程内的点。 虽然这只是他的战略分析,但我们无法得知对方的全部部署,因此只能这样。 我问:“那我到了附近要怎么偷狗?” “根据对方有多少人决定,人少你就直接杀了抢狗,多你就把狗粮摆过去。因为用之前还要驯一下,所以不能在狗粮里下药,太大的就不要了,当心把你咬了。” “放心吧。”我说:“那我去了。” “嗯。” 我拿了一些兔子肉,还有那半罐狗粮,以及装了瞄准镜的步枪,正要出去,繁音忽然拉住我。我转过身去,他的手便搂住了我的后颈,说:“二十分钟内就要回来,否则我就去找你。” “好。”我说:“别担心,我没那么菜。” “就是因为你这么自信才让人担心。”他满脸担忧地说:“千万别逞能,没狗就再想其他办法,你不能出事。” “放心吧。”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最近的两个地点跑快点十分钟就够打个来回,晚上再加上需要隐蔽时要慢一点,但我还是在十分钟内到达了第一个地点。 刚刚接近时,我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只看到了一颗挺粗的歪脖子树。 我便爬了上去,四下一观察,发现有一个人在走动。而且我的运气很好,他有狗。 可是……他的狗是藏獒。 那藏獒看着威风凛凛,十分凶悍,我觉得这种狗是短时间内没办法驯好的,而且有能力把我吃得一干二净。这搞得我心里不爽极了,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趁着他们离得进开枪把人跟狗都灭了。步枪的精准度和杀伤力根本不是手枪能比的,就是后坐力有点大,我差点就被震到树下。 杀完之后,很快,另一条藏獒跑了过来。它似乎很快就闻出了硝烟味的方向,拼命地冲我这个方向吠。 我连忙把它杀了,心里稍微有点慌。但幸好我在树上,视线比较清晰,这个人的身上背着一个硕大的包,好像有不少好东西。但如果我下去,那狗已经叫过了,怕是会引来其他人。于是我想了想,从树上跳下去,小心翼翼地朝另一边跑去。 另外的地点没有人,但我相信繁音的判断,便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眼看二十分钟就要到了,我却还没搞到狗,这样下去有点糟糕。 等了大约有两分多钟,我忽然觉得脊背有些冰冷,余光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一颗树后有一条黑洞洞的枪口。这种感觉就如同走在路上背后突然被什么人拍了一下,嗖嗖地发冷,恐惧得我险些打抖,几乎是本能地举起了枪朝那边打过去。 树林里传出噗通一声响,那人倒了下去。 我不由喘息了几下,看表发现二十分钟已经到了,纠结了一下决定往回赶,走了几步却又有些不甘心。 虽然知道这样很危险,但还是决定去拿点东西再回去。 事实上贪婪是很危险的,我刚刚接近那棵树,一声狗叫就传了过来,与此同时我身上的汗毛立了起来,有种异常恐惧的直觉。此时已经由不得我的理性思考,全凭本能滚到了地上。 虽然看不清,但我还是能感觉到热乎乎的子弹正嗖嗖地擦着我的身体钉进地上。 不过我这一滚,就已经滚到了尸体旁, 尸体身上有个大包,身上也装了不少刀子等武器,而且他的旁边散落着一个望远镜,我是不管了,都这样了,捡起一样是一样,连忙把它拿进了手里,与此同时,我的手臂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烤肉的味道散发出来,我胃里翻出一阵恶心。 我把望远镜挂到脖子上,躲到这棵树后面,把步枪上膛,但并没有在四周看到任何东西。不过既然我刚得了个望远镜,那就要拿出来看看。望远镜是有夜视功能的,果然是个不错的装备。这一看,也让我发现了不远处藏獒的尸体,以及一个人的尸体。 它俩的身上插着小木箭,看方向像是从高处发来的,我连忙朝树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树上有个小丫头正朝我招手——竟然是白天那个小女孩! 她看上去顶多是一个高中生,怎么跑来了这种地方。 我连忙端着枪朝她跑过去,她也从树上跳了下来,表情有些紧张:“终于找到你们了!”她似乎还带了其他人,扭头似乎是想喊,我连忙捂住她的嘴:“附近可能还有其他人!” 她挣脱开我的手,说:“没有了,只有蓝哥哥。”她说完趁着我发呆,朝后面喊了一声。 很快,树丛里传出窸窣的脚步声。 我连忙端起枪,但很快就有人跑了过来。 等我看清他们,立刻松了一口气:“蒲先生?” 蒲蓝大概是跑得太急了,还在喘息,笑着说:“是,苏小姐,请问繁先生在哪?” 我这才想起看表,糟了,距离我出来已经半小时了,繁音铁定出来找我了。 我忙说:“没时间解释这个,你们先跟我来。” 蒲蓝点头,招呼上他带的几个人跟上我。 刚刚要走,身后突然传来繁音的声音:“趴下!有炸弹!” 我不由发了一下子呆,就觉得被什么人按到了地上。觉察过来时周围已经爆炸了,浓浓的硝烟味传来,我赶紧捂住自己的耳朵,闭紧眼睛,却还是觉得热风扑面而来,冲击波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疯狂地朝我们扑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压在我身上的人猛然爬了起来,扯住了我的手开始跑。我有点跟不上,但还是尽量跟着,尘土盖满了我的脸,已经让我无法睁眼,听到水声时才感觉我们似乎回到了那个山洞附近。 接下来有人把我按到了湿漉漉的地面上,有一只湿漉漉的手不停地用手抹着我的脸。我终于能张开眼睛,听到繁音的声音:“看得到么?” 我忙点头,眼睛稍微有点不舒服,但完全看得到。 大家都在洗脸,我数了数,发现连我在内,只剩四个人,蒲蓝还在,但那个小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女人,她刚刚跟在蒲蓝身后,五官很漂亮,但也跟我们一样,被泥土搞得不成样子。 第192章 新的部署 我们一起进了山洞。可能是担心引起火灾,那个炸弹的威力算是小的,此刻从这个方向已经看不到火光。 我问:“其他人呢?” “大概是炸翻了。”繁音问蒲蓝:“你们怎么在这里?苏先生知道了?” “不清楚。”蒲蓝指着那个女人说:“我今天下午去看阿飘,她正要跟她表妹出门。听说是要来这里,但我记得我过来时路过这边,发现警察已经把这里封了,觉得不放心就跟来了。” 繁音显然非常失望,没有说话。 我都没想到这一层,如果蒲蓝是我养父派来救我们的,那就一切都好了,可惜不是。 阿飘说:“我表妹说她白天在这里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有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哥哥说他们在玩真实对战游戏。她也想加入,但他没有答应,还送了一只鹿给她。所以她想晚上出来,偷偷加入给你们一个惊喜。可是现在这……” 虽然他们带来的人都死了,因为对情况判断不清,也没有带多少物资,但多了他俩,尤其是多了蒲蓝,似乎对我们的局势是有帮助的。繁音肯定也是想到这个,说:“那等下我就去看看,如果她已经走了,那……即便我们不能出去,我的家人也会替她报仇,如果她的尸体不在那里,那么她可能是被对方抓了,咱们去救她。” 阿飘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蒲蓝问:“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很复杂,没空详细说了。”繁音说:“虽然你们是无辜的,但很抱歉,为了一起出去,请蒲先生帮我个忙。” “好。”蒲蓝点了头。 繁音直接把他的b计划说了,蒲蓝点头,说:“这我没问题。” 阿飘问:“那我们做什么?” “你们两个就呆在这吧,等杀掉狙击手,咱们再安排其他事。”繁音说:“否则你们不论怎样行动,都容易出危险。” “好。”阿飘看向我,说:“我枪法不好,还请您多多照顾。” “不用说客气话了。”蒲蓝说:“阿飘应该多多照顾苏小姐才是,她没有学过射击。” 接下来我们整理了现有物资,并把这个具有夜视功能的望远镜交给他俩。他们说这很有用,可惜只有一个,暂时也不能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正聊着,繁音突然皱起眉头,扯过了我的手臂问:“这是怎么弄的!” 我简略地把受伤的原因说了一下,繁音立刻皱起眉头,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蒲蓝也凑过来说:“像是被穿甲弹擦伤的。” 繁音翻开地图,陷入思考。 蒲蓝也凑过去看了一会儿,说:“这个山洞是个不错的隐蔽地点,狙击手已经换了位置。” “也许是有三个。”阿飘也凑过去看,说:“这两个位置得天独厚,不可能不安排狙击手。我可以去解决第三个狙击手。” “第三个不好找。”繁音说:“地图上看不出合适的地点。我和灵灵去找第三个。” “好。”蒲蓝四处看看,问:“你们做了炸药?” “嗯。”繁音这才把a计划说了,但摊手:“但是没狗。” “那就可以用这个。”阿飘把弓箭摆到中间,说:“现在赶快做一个简易的降落伞,用弓箭穿上炸弹朝那个位置发射,只要狙击手击中炸药,大概就可以判断出他的方位了。” 听着是个不错的主意,繁音也点了头。 “另外。”阿飘说:“蒲先生刚刚动过大手术不久,不宜爬山,我认为还是由蒲先生带苏小姐去解决第三个狙击手。” 我正想插话说我老公也动了大手术,但繁音已经开口问蒲蓝:“你能保证我老婆的安全么?” “能。”蒲蓝说:“但我也可以爬山。” “那就这么定了。”繁音说:“我自信自己的枪法比蒲先生稍稳一些。” 蒲蓝也没说话,可能是认同这个。 “全都做完后。”她指着地图上的一片模糊,说:“我和繁先生负责解决剩下的人,你们负责把他们撵进我们的射程范围内。” 大家全都点头,繁音说:“这个不能惊动外面的警察,所以得手之后没办法点火给你们信号,所以咱们掐着时间来,一开始要小心,看好子弹的目标,不要贸然进入射程。” “好。” 大家各自安排,四只小兔子还得呆在这里,虽然阿飘看起来很厉害,但她看小崽崽的目光还是很柔软的,脱下外套给它们保暖,把它们藏在角落里。 我们便分头行动,繁音把什么瞄准镜刀枪剑戟装了许多在我身上,还给我塞了一条硕大的兔子腿,趁蒲蓝他们不注意,凑过来亲了我一下,亲完之后并没有离开,贴着我的嘴唇小声说:“如果他有丢下你的迹象,就……”他做了个一个“杀”的眼神:“武器物资,他用一把给一把,确保大部分在你身上。” “好。”其实我想说蒲蓝应该不是这种人,但我不能现在反驳,便抱了抱他,说:“你小心点。” “放心。”他揉了揉我的背,说:“这个没难度。” “嗯。”我问:“阿飘是谁?” “我也不知道。”繁音小声回答。 那我就放心了,三步就能遇到一个跟他上过床的女人也是要疯。 接下来我们均分食物,各自上路,我和蒲蓝扛着枪,慢慢地往那边潜伏。 我们需要先到刚刚爆炸的低点附近,第一是看看剩下的人是死了还是被抓,第二是捡点破烂。 因为炸弹的威力不算太大,因此尸体都还算完整。其他人都死了,但阿飘的表妹不知去向,这算是件好事,但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抓她?” “可能是看她年轻漂亮。”蒲蓝皱着眉头,十分担忧:“但幸好没死。” 最好不要是这样,蒲蓝负责扛着枪在周围观察,我则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望远镜一类的东西,却可惜都被炸坏了。我一边翻一边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翻过警戒线直接过来的。”蒲蓝说:“之前没有遇到任何人,而且也感觉没什么危险。” “没看到,我们不是从这个方向过来。”蒲蓝说:“别担心,我相信苏先生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也会派人来帮忙救你们。” 如果我养父派了人,就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我不想仔细想这个,免得影响情绪。 接下来我们退到我刚刚被穿甲弹擦伤的地点,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人,我们判断了一个大致位置,便射出了炸药包。 简易降落伞让箭稍稍飘了一会儿,很快,巨响传来,炸药包被击炸了。 巨大的光亮将丛林照亮,视野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土丘似的东西,离我们顶多二百米。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人,但蒲蓝已经举起了枪,拉动了枪栓。我也连忙端起来,他却按住我的枪口,说:“你身体不好,我能打中。” 我身体不好? 说话间,他已经扣动了扳机。 此刻光亮也变得微弱,但依然能看到那个土丘似乎动了动。 蒲蓝放下枪,说:“可以了,但咱们要藏到树上等火灭一灭。可能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你跟在我身后,愿意的话,就拉住我的衣服,小心一点。” “好。”我说:“你放心,我枪法不好,但我保证不拖后腿。” 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俩一起爬到树上,暂时还没有发现有人过来,因此我俩只观察。 我趁现在问:“阿飘是你的朋友吗?” “我跟你说起过的。”他说:“我前女友。” “哇,你们还在见面?” “是最近常来加拿大,才知道她妹妹家搬来了这里。”他说:“她今天请我吃鹿肉,也叫了阿飘。” “可她好像跟你对我说的印象有点不一样。”我说:“通过你的描述,她好像挺可爱挺温柔的。” “大概是长大了吧。”蒲蓝有点无奈地笑了一声。 这时,视线里开始出现人。 我俩连忙举枪开始打,毕竟占据了有利地位,打起来的感觉还是棒棒的。 很快,那些人和狗就被我们收拾掉了,又等了一会儿,我们发现没人了,便跳下去捡破烂。 死了三个人和两条狗,但他们身上只有一把步枪和两把手枪,我不由嘀咕:“他们好像也不怎么有钱,我还以为人人都有步枪。” “外面已经被警察封了,步枪不如手枪容易操作。”蒲蓝说:“能搞出三个狙击手已经不算小事了,你们居然惹了这么大的仇家。” 说话间,我俩已经到了刚刚被击毙的狙击手附近。他的确有好枪和好装备,而且身上用草做了伪装。他头部中弹,已经死了,我们利落地拿走了他的全部身家。蒲蓝让我拿着狙击步枪,说这个准头比较好。 繁音之前把地图给了我,所以接下来,我们就去其他可能有埋伏的地点撵人。但跑了这么久我已经饿了,便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饿。”他这三个字刚说完,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第193章 报恩 我不由笑了一声:“你还是吃吧。” 他似乎陷入了纠结。 我说:“你放心,我们不会在食物里下毒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他的脸上爬上了一抹微微的红晕,说:“我担心不好吃。” 我陷入无语…… 想是饿得不行,蒲蓝终于还是接过了兔子,吃了一口,表情稍稍有点变化,我问:“还不错吧?” “你们有盐?” “繁音拿的。”我问:“她请你吃鹿肉,居然还没开吃就出来了?”毕竟他们是半夜才来的。 “火候不对,把鹿肉的香味都烤没了,实在是吃不下。”蒲蓝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个人就是这点比较矫情。” “那看来我烤肉的技术也不错。”我说:“这兔子是我烤熟的。” “哦。”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火候也不行?” “刀改的不错。”他居然一本正经地说起来了:“调料少几味就不提了,火候有点不到。但既然是你烤的,那也算不错了。” “什么叫既然是我烤的?我也会做饭的。”我说:“就是烤肉不太擅长而已。”本来那种火就不好控制。 他笑了一下,没回答,只问:“你吃狗肉么?” “取决于是什么狗,如果是我养的就算了。” “那咱们把那条藏獒拖回去,如果还需要撑一阵子,我给你们炖狗肉吃。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应该会吃得稍微舒服点。” 突然好想感慨一下我们的队伍组成,看起来软萌的阿飘是个高手,看起来是个高手的蒲蓝居然是个厨子…… 附近已经安全了,我俩就在这里吃了一会儿东西,之后就按照计划去撵其他杀手。 繁音之前说过了,速度快的话,晚上就可以全部解决,那我们就能救出阿飘的妹妹,接下来就是躲开警察,到那时,李家的救兵也就来了。 现在已经即将四点,按照时间来算,繁音和阿飘多半已经得手了。我俩也开始行动。 这个过程并不复杂,我们只需要找到人,然后躲在暗处放冷枪。因为拿到了战术望远镜和夜视镜,我俩得以在远处先看到对方,从而放枪撵他们进入射程。 很快便有人倒下,蒲蓝说:“是阿飘开的枪。” “你怎么知道?”我都看不清子弹的轨迹。 “你想啊,你老公那种性格,可能不打头么?就算没打中,也会立刻补刀的。”蒲蓝小声说:“阿飘就不一样了,反正身上的要害太多了,打头迸出脑浆多恶心。” “你别说了……”我也觉得好恶心。 他笑了起来,说:“你们女人都是这样。杀得了人,却见不得恶心。” 想是下一个地点在繁音的射程内,我也终于见到了很多脑浆。普通子弹不如穿甲弹威力大,所以穿甲弹爆头之后的场面简直要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繁音这个变态…… 接下来的一切就全都轻松了许多,我们在五点钟左右搞定了所有预测地点的埋伏,其中有一处没有人,被繁音算错了。 接下来可能还有其他埋伏,但这只要问繁音他们就够了,而且很糟糕的是,山上的大部分人我们都见过了,却依然没有找到阿飘的妹妹,蒲蓝觉得她可能是被转移走了。 之后蒲蓝想去看看阿飘,我想去看看繁音,反正有他俩做掩护,我们便分头行动,而蒲蓝临走前,也挑了几块他觉得不错的狗肉带在身上,光挑狗肉就花了不少时间。 无惊无险地到达山头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繁音正趴在地上啃兔子,听到脚步声并没有转头。原来那个狙击手的尸体躺在他旁边,头已经血肉模糊。 我又是一阵恶心,趴下来问:“你居然还吃得下。” “饿了。”他搂住了我的肩膀,问:“找到那小女孩了么?” “没有。”我说:“但也没看到尸体。” 繁音便沉默了一下,说:“那得去救她,地图可能有问题。” 我掏出地图,也看了一会儿,虽然刚刚就跟蒲蓝一起确认了好几遍,但地图上的确没有其他路了。可入口出口是同一个,已经被警察封死,他们要把女孩子带出去并不容易。 救她可能很有难度,我问:“能不能先等到救兵再去救她?” “不能。”繁音说:“他们抓她,很可能是认为她是咱们的援兵,他们希望利用她来引咱们出去。咱们去救她,她就是有用的,顶多受罪,但不会丧命。” 如果没用了,那就会杀了她。 我忙说:“蒲蓝说阿飘对这边的路很熟,咱们可以跟着她走。” “那女人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前女友。”我把蒲蓝跟我说的事说了一遍,问:“你觉得她靠得住么?” “靠不靠得住都得靠她。”繁音说:“但这么多年不见了,咱俩最好不要太信任。咱们两个从不同的方向经过这里,这意味着这里或许已经离他们设计好的目的地不远了。如果她靠不住,就会把咱们引进目的地。但就算这样,小女孩之前救了我一命,我都想去。” “我知道。”小女孩在繁音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给了他武器和活命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有问题,否则当时就可以杀了繁音。她年龄这么小,又是繁音的救命恩人,我们得去救她。 “真懂事。”他搂住了我的头,把自己的头在我脸上靠了一会儿。稍久,轻声说:“灵灵。” “嗯?” “如果把我换成蒲蓝,你会留下还是跑?” “干嘛这么问?”还是这么矫情的语气。 “先回答。” “我……”我努力地假设了一下,说:“可能也会留下吧。” “那念念怎么办?” “如果他也是要掩护我出去,那我就得留下。”我说:“因为那样就是他在拼命给我一条生路,我也不能看着他去寻死。因为我一直觉得……”其实我知道他希望我说什么,但我不想骗他:“在这个世界上,愿意牺牲自己让我活着的人肯定寥寥可数,这大概是这世上最重的情谊了。那既然他能为我做这个,我又何尝不能留下?我有念念,他也有亲人。” 我已经做好被他抨击“乱发善心”的准备了,然而他却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很认真地说:“你真是投错胎了。” “啥?”难道他是同性恋。 “你这脾气真适合当我弟弟。”他亲了我一下,说:“帮我分担一半工作。” 我白他一眼:“现在我也可以帮你分担,只要你不怕赔破产。” “我倒是不怕这个,反正可以教。最要紧的是要拢得住人心,要大气,豁得出去。”他说:“只是女人做这行太吃亏,我觉得你还是当个安静的飞行员就可以了。” 我问:“你觉得我当飞行员好吗?” “喜欢就好。” “可是如果我真的当了,就会经常出差,还会关掉手机,联络不到。” “当我的就是了。” “那没有人照顾孩子了。”我忍不住开始幻想这种生活,如果繁音没有病,我们还有几个孩子。 “有我爸在,你想照顾也没什么机会。”他说:“何况我爸会逼你等孩子上学再工作的。” “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飞行员不好吗?”我纳闷得不行。 他扭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工作和婚姻一样是一辈子的事,做你喜欢的。” 我们一直观察到天微微吐了鱼肚白,在这期间我实在困得要晕倒了,便靠在繁音身边睡了一小会儿。等被说话声惊醒时,发觉繁音把衣服裹在我身上了,他自己只穿了走时穿的白衬衫,手冻得冰凉。 我把衣服递给他,说:“都说了我不冷。” “睡着了体温低。”他穿着衣服,说:“冻死了就没人捡破烂了。” 蒲蓝和阿飘在旁边一起笑。 笑过之后,蒲蓝说:“看样子这里的确没什么杀手了,接下来咱们怎么安排?直接出去么?” 繁音问:“阿飘小姐知道出入口之外的其他路么?” “知道。”阿飘说:“东北角有一条小路,通往一户富豪的农场,因为那里是游客禁行,而且最近在施工,就没有标在地图上。” 繁音点点头:“那咱们就去看看。” “繁先生。”蒲蓝说:“我觉得咱们最好是先出去请苏先生。” “我爸爸绝对已经联络过苏先生。”繁音说:“如果他会来,就不会等到现在。” 接下来我们简单讲了一下我俩进来的原因,也说了繁音对于救不救阿飘妹妹这件事的看法。 蒲蓝陷入纠结,阿飘则说:“咱们四个人能救得出她吗?如果那个农场的主人就是你们的仇家,那咱们不是白白送死?” “但只要咱们一走,你妹妹恐怕立刻就要丧命。”繁音说:“灵灵答应跟我一起去救她,你们两位本来就与这件事无关,可以出去。” “那我留下吧。”蒲蓝也不知是怎么考虑的。 繁音看向阿飘,说:“我们三个可以掩护你出去。” “不用了。”阿飘说:“那是我表妹。” 第194章 否则我会搞事 这件事还得晚上干,毕竟白天目标太大,所以我们在白天搜索山里,捡些破烂,并且找了一个环境比较好的山洞,计划用来下午休息。 距离我们被困已经十个小时了,但李家的人还没有到,但繁音和蒲蓝都觉得是武器不好带,即便联络现成的武器供货商,也还需要一阵子。 蒲蓝坚持要一个锅子,繁音被他气得脸色发白,叫他自己去找。蒲蓝也就真的带着阿飘去了,我很困,繁音便给我铺了个草床叫我睡一会儿。 醒来是因为闻到了狗肉的香味,我睁眼看时,发现蒲蓝和阿飘正围着火堆,上面架着一只形状奇特的锅子。 繁音神色疲倦地靠在山洞边上,手里握着针管,四只小兔子只剩三只,缩在他微微弯曲的手臂里。 我见他又把外套披在了我身上,连忙拿下来给他盖上。这时,他豁然张开眼,直勾勾地盯了我一会儿,才似乎清醒了,目光变得柔软:“醒了?” “嗯。”我把外套给他也好,听到那边蒲蓝说:“快来吃肉。” 与此同时,阿飘把一个保温杯盖递给了我,里面是散发着香味的狗肉。 我连忙叫醒繁音,让他吃一口,他却别过头,摆出一副拒绝的表情。 “这是给你的,让他矫情着吧。”蒲蓝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繁音立刻瞪起眼睛扭过头:“都这样了还非要炖狗肉,弄出这么大的烟也不怕惊动条子!” “这可是一座山。”蒲蓝不甘示弱地反驳:“何况饭已经做好了,生气也要有个限度。” 繁音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迟早得死在这张嘴上。” 我把狗肉递给他,说:“别生气了,快吃吧,乖。” 繁音瞟了我一眼,自己又生了一会儿气,才说:“你先吃,我再盛。” 那我就不客气了,用刀子叉起了一块尝了尝,呦呵,这味道还真不赖:“这里面怎么还有野菜?” 蒲蓝得意地说:“我和阿飘一起挖的。” 繁音拿了大半个碗,盛了一块,边吃边说:“锅碗瓢盆都是在爆炸现场找到的,也不怕再炸一次。” “繁先生,”蒲蓝板起脸:“今天晚上进去凶多吉少,这搞不好就是咱们四个最后一顿饭,不吃饱就得当饿死鬼。” “你就是饿死鬼转世。”繁音似乎消了些气:“晚上进去之后千万别再把时间荒废在这种事情上,只要活着出去,我给你一个人开三天三夜流水席。” 这不公平,我忙问:“那我呢?” 繁音瞪过来。 阿飘笑着说:“咱们四个可以一起吃,让蒲先生做煮饭。” “但愿有那种机会。”繁音瞥了蒲蓝一眼,蒲蓝也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说起来,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跟蒲蓝一起经历生死关头了,繁音自己也肯定没想到,他居然跟他有这种缘分。 吃饱之后身上都热乎了,此时日头已经接近中午,我们四个一起策划晚上的事。繁音说:“进入之后,如果只是普通民宅,就从那边逃跑,尽量别惊动主人。如果的确是他们的目的地,那一切都要随机应变,而且不要分散。” 我们纷纷点头。 接下来繁音让阿飘画了一个房子和农场从外面看的轮廓图,但很多地方她也说不清楚,内部更加一概不知,没办法像猎场的地图那么清楚明了。 我们无法猜测小女孩被关在哪里,所以在画完这张图后,大家似乎就全都没了主意,繁音干脆对阿飘说:“你们两个先去睡,四小时候换我们。” 他俩便去睡了,我和繁音靠在山洞口,小兔子已经比昨天多了些毛毛,但依然光溜溜的,我问:“怎么就剩三个了?” “死了一个。”繁音说到这儿,突然顿了顿,用手搂住了我的头,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些诡异:“知道为什么么?” “山洞里太潮太冷了吧,也没有吃的。”毕竟才刚刚出生一天。 “两个人时,有了五只兔子,大兔子来了又死,小女孩来了又走。”繁音轻声说:“四只兔子,四个人,现在只剩三个。” 这么说还挺有道理,大兔子来时带来了四只小兔子,接下来,小女孩来了,带来了蒲蓝和阿飘。大兔子先死了,接下来小女孩也丢了。 我被这种奇妙的关联弄得有点怕:“你的意思是,根据这个规律,咱们还会死一个人?” 他目光诡异,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是不是呀?” 他还是不说话。 “你这样会把我吓死的,咱们还得晚上行动呢。”我扯扯他:“快点说嘛!” 他突然笑开了,搂住了我的肩膀:“别怕了,巧合而已。” “可是这些都是真的啊!”这就是这件事恐怖的地方:“你不知道有一个恐怖传说就是关于兔子的?我记不清情节了,反正……” “那就把兔子吃了吧。”繁音呲开牙:“全军覆没。” “不要!” 他揉了揉我的头:“只是讲个故事让你开心一下,瞧你吓得那样儿。” “本来就很恐怖。”他搞得我完全不敢正视这几只兔子了。 他依然在笑,伸手搂住我的肩膀,并且拍了拍我的背,说:“别怕,等下轮到咱们休息,我就去找个兔子窝,看看能不能把小兔子放过去让其他兔子养。” “那咱俩一起去。” “好。” 之后我俩也没什么力气聊天,醒着也只是为了提防警察进来或者很有可能已经没有的散兵游勇,所以我俩也倒班休息了一下。 蒲蓝他们醒来之后,我和繁音就说想出去找兔子窝安置一下小兔子,蒲蓝他们就要跟着,最后变成蒲蓝和阿飘一起去找,我和繁音继续倒班睡觉。 蒲蓝临走前,繁音还特地叮咛阿飘:“别让他把兔子吃了。” “放心吧。”蒲蓝烦躁地说:“没多少日子不见变得这么啰嗦。” 他俩走后,我问:“你干嘛怀疑他这个?” “你睡着的时候他这么建议来着。”繁音说:“要炖汤。” “幸好你拦住了。” “我可没。”他摊手:“阿飘拦住的,我说了,乳兔好吃。” 我不由黑了脸,繁音便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眉头一皱,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便死死地握住了我的手。 起先我并没明白他的意思,还以为他得了病,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已经变得懵懵懂懂,瞅着我,半天才问:“老婆,这是哪里呀?你为什么在这里呀?” “小甜甜?” 他点点头。 “你怎么出来的?”我纳闷地问:“他不是说你不会出来吗?” “因为我想看看我在哪里呀。”他果然对局面有所了解,表情可怜巴巴地解释:“看一下下就回去。” 原来如此,那就让变态的精神先休息一下吧,我便把整件事给小甜甜讲了一下,说:“所以咱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要到那边去,把那个救了你的女孩子救出来。既然你出来了,那你对那边的情况了解吗?” “抓我的是我妈家里的一个亲戚,我记得我见过,好像是我的一个表哥。”他咬着嘴唇说:“他说今天是我妈妈和其他家人的忌日,要请我过去。”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的,他说他是无意中碰到我的,但后来想想应该是已经提前守在那里了。”繁音解释说:“本来我很高兴嘛,因为我一直以为我妈妈家的人全都死了,没想到他们还活着。但没想到上车的时候他们要用绳子绑我,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嘛,就跟他们说。为什么参加我妈妈的忌日要把我绑起来?我妈妈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的。他们就没有绑我,但派了两个人盯着我,还不停地问我的精神状况什么的。我说那个家伙肯定不会出来,我知道他会阻挠我参加忌日,才不会让他出来。之后我感觉到变态很着急,我就让他出来了。” “唷。”我捏捏他的脸:“你还挺聪明的嘛!” “那当然了!”他骄傲地说:“我还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呢!” 哎哟!意外收获,我忙问:“那他们住在哪里?” 他念了一串地址,说:“就是这里。”又失望起来:“可惜咱们没办法联络到我爸爸,否则就可以把地址给我爸爸。” 我拿来纸笔记下地址,说:“别着急,也许就是我们要去的目的地。” “希望是这样吧。”他说:“那等你们出去之后,是不是就要把我妈妈家里的人又杀光了。” 坦白说,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我当然不敢告诉他:“要看情况嘛,我又不懂。” “你要保证,不能杀掉他们才行。”他说:“否则我会搞事的。” “你搞事咱们就不能活着出去了!”我有点生气:“这种关头搞事是在害咱们自己!你怎么不让他们保证不杀掉咱们。” “他们之前保证过了,说不会杀掉我的。”繁音嘟着脸说:“当时我还不知道你被抓住了。” 我生气了,没吭声。 第195章 灵灵 “老婆。”繁音凑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臂:“那是我妈妈最后的亲人了,就算他们想杀咱们,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我爸爸和变态的妈妈一起把人家家里那么多人都杀了,是咱们理亏在先嘛。” “现在情况特殊,我不想让你精神崩溃搞得我们全军覆没。”我说:“详细情况我回去再跟你解释。杀不杀你去问你爸爸。” “我爸爸肯定要杀呀,我爸爸就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当然不能让小甜甜搞事,便说:“我会劝他留他们一命的。” “那你保证。”他有点不信任我。 “我保证,我发誓。”那得看费夫人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是那样子,那谁要留他们啊,去死吧!就算繁音不想杀,我也会使劲撺掇的。 他嘟起脸:“那如果你骗我怎么办?” 这我可不能乱承诺,便正色起来:“小甜甜,那个想杀你的表哥和我相比,谁更值得你信任?” “当然是你啦。但是,”他强调:“我妈妈和你相比,是我妈妈更值得信任。 “但是你妈妈已经死了,所以除了你爸爸,你最信任的人应该是我,对不对?”我说:“我为了你可连自己的孩子都杀了。”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嗯”了一声。 “那你就相信,即便我想要你表哥他们的命,也不是想害你。”我说:“很多事你还不清楚,但我很快就会找到机会告诉你。现在千万不要乱来,好吗?” “噢。”他答应得非常不情愿。 我还想再说什么,他突然直挺挺地躺下去了,说了句“老婆再见”就闭上了眼睛。 果然,随后再睁眼时,他就已经是大佬版了。 这还是他俩衔接最正常的一次,但看起来有些吓人。繁音醒来后立刻就露出一脸郁闷,说:“他非要出来。” 看来小甜甜想出来的欲望太强了,硬是把繁音给挤下去了。 我把小甜甜的要求对他说了,然后说:“我先答应他了,但过几天我就会跟他解释这件事。不瞒你说,费夫人是专门研究儿童心理学的,她觉得你可能在童年时期被性侵过。我要先确定这件事,才能考虑要不要听他的。” 繁音白了我一眼,道:“你觉得这可能是真的吗?” “你得明白,你小时候的事,小甜甜比你更有发言权。”我说:“我觉得费夫人说得有道理。那你妈杀她就杀得一点都没错。他们凭什么来报复?” 繁音立刻就笑了起来:“放心,就算那样,占便宜的也是我。” “那时候你是小孩子!” “那也是我。”他按了按我的头,说:“行了,别生气了。我还以为多大点事,还专门把我挤下去。这种事哪有他说话的资格?” 这事繁音不愿意再聊下去,我也就努力让自己消了气,和繁音分享了小甜甜给的地址,但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直到阿飘回来我们才确定这个地址,还真就是我们要去的农场。 阿飘和蒲蓝找到了一个母兔子,把小兔子送过去了。母兔子也带着幼崽,刚刚生过孩子的兔子很容易接纳其他小兔子,他们也在附近观察了很久,直到确定母兔子接纳了小兔子,才回来的。 我们就这么一直轮流休息到夜里九点,蒲蓝给我们做了干粮带在身上,繁音分配好武器装备。现在我们有了狙击枪,但穿甲弹不多,这种子弹杀伤力极大,用来杀人很不划算,因此我们每个人都额外带了步枪手枪尖刀等物,刚背上肩膀就开始发酸了。可能是因为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在我心里觉得,我们的配置已经可以干掉一辆坦克。 九点,我们四个准时从山洞出发,走了一会儿,发现天空中有喧嚣声,连忙先隐蔽起来。很快,那东西呼啸过来,是直升机! 但还没来得及兴奋,繁音就失望地说:“是条子的。” 唉……如果没人在外面打点接应,我们即便活着走出富豪的宅院,也没办法活着走出警察的包围圈。 蒲蓝说:“这是好事,他们肯定打点过条子,但看样子条子已经等不下去了。可能是上面有压力,也可能是钱不够。但这都证明,他们的能量没有咱们以为的那么大。” 繁音嗯了一声,我问:“如果是咱们做,能打点到哪个地步?” 繁音说:“一个条子都别想来。” 好厉害呀。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繁音说:“我家有上百年历史。他们二十年能从零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 飞机走后,我们连忙跑出去。本来以为飞机还会继续找我们,但居然再没影子,看来是因为飞机动静太大,林家不希望这样。 背着这么东西跑不太累,很快,我也没空再提问,别人自然也都不说话,跟着阿飘往她说的小路上跑。 很快,小路的位置到了。 这里还听着一些挖掘机叉车一类的东西,大概是因为在施工,依旧打着一盏探照灯,但并没有人。我们照例在工地附近搜寻了一番,找到了强光手电,便带在身上继续往前走。这里还有一条小土狗,繁音便把那狗揣进了包里。 这路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羊肠小道,又窄又长,如果在这里被警察堵住就是死路一条,因此我们一刻也不敢停歇,玩命地往前跑。 一直跑到我喉咙里都有血腥味了,我们终于冲出了小路。 迎面而来的是巨大的田野,田野的另一端伫立着一栋外观一场普通的房子。样式和欧洲差不多,外表长得像普通楼房,但第一层通常用来装牲畜。 而且从楼体的大小来看,我们跟它的距离不是一般得远。 我们四个无论如何都要休息,便先找了个比较安逸的角落歇着。 繁音把狗掏出来,给它割了点肉吃,一边慢慢地摸着它的头,说:“灵灵……” “嗳?”突然叫我干嘛? 他没理我,继续摸着狗头:“灵灵。” 小土狗抬头看他,他立刻就笑了,给了它一丝丝肉,待它吃完,又叫:“灵灵。” 如此往复,小土狗就记住这个……名字了。 我对于他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占队友便宜的行为很不齿:“你在干嘛?” “训狗。”他似笑非笑地瞟着我,又摸狗头:“灵灵。” 小土狗把前爪搭在了他的腿上。 “从这里跑过去,路上很可能会有炸弹,如果这狗聪明点,咱们就可以让狗去找找。”蒲蓝安慰我说:“就算不聪明,也让它先过去,炸掉一个是一个。” 小土狗看上去最多不到半岁,表情傻不拉几的,繁音给啥吃啥,很可能没有排爆这种能力。而且我记住繁音现在的表情了,以后如果他用这种温柔的、赞许的目光看我,我就得明白自己离死不远了。 繁音始终在喂狗,训练它坐下站起来,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时间。我问:“你打算弄到什么时候?” “还得一会儿。”繁音摸着狗头,说:“这家伙有点蠢。” “再聪明也不可能一会儿就明白你的意思。”猴子还差不多。 “我相信我们灵灵的能力。”繁音的表情有点得意。 “你上辈子肯定是狗。”蒲蓝终于找到了反驳饿死鬼的机会。 繁音瞪过来,我用眼神支持蒲蓝。 繁音便耸耸肩,继续驯他的小土狗。 直到小土狗完美地记住了坐、站、打滚等基本动作,也开始舔繁音的手心,还试图跟他接吻,繁音终于满意,掏出了一条绳子把它拴住,又掏出火药让它嗅了嗅,便站起身,招呼我们跟上。 繁音和狗在最前面,我和阿飘在中间,蒲蓝在最后。起来时我看了看表,发现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 小土狗非常认真地走一步问一问,有时会露出茫然的表情,每当这时它就扭头看繁音,繁音就给它一块肉,摸它的头,再让它闻闻火药,还一边说:“灵灵加油。”还用眼白瞄我。 我们走得是田野中间的小路,田地里的植物长得并不高,所以,一望无际全是黑暗。那栋小房子里也黑着灯,这更加让我们相信田地里恐怕有炸弹,繁音生怕灵灵记不住,走几步就叫它一会儿,跟它沟通感情,间或讽刺一会儿我。 我气得要命,蒲蓝在后面小声说:“别生气,等这件事结束,我就给你把那条狗炖了。” “那可不行。如果它真的成功排爆,那这家伙可是英雄,要带回德国去享福的。” 蒲蓝便笑了,说:“那就别介意名字。” “灵灵啊。”繁音突然开口。 “干嘛?” “乖。”他摸了摸狗头。 气死我了! 吵吵闹闹让漆黑的路变得没那么寂寥,而在走到接近一半时,灵灵突然站住了,浑身紧张,并向后缩了一下,且扭头看繁音。 我们的精神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繁音便把绳子交给我,说:“退后,我去拆炸弹。” “不能用拆的!”蒲蓝说:“万一把你炸了就完蛋了。” 阿飘也说:“咱们退回去,扔石头直接引爆它。” 第196章 把所有人都拖死 “那样会惊动埋伏或者条子。”繁音说:“我拆。” “惊动就杀了。”蒲蓝说:“提前杀了一会儿还能少点麻烦。” 我也忙说:“你根本不知道那炸弹是什么样的,还是别自己拆。万一一碰就炸了呢?你让我守寡啊?” 经过我们一番劝导,繁音总算不清不愿地回来了。 我知道他是怕有埋伏,因为这里太空旷。而我们人少,想打赢就要有充足的隐蔽空间。但就算这样,也不能让他自己去拆炸弹。 我们退了好远,趴在地上,阿飘才掏出弓箭,绑了一袋石头朝那边射了过去,我连忙捂住耳朵,然而预料中的炸弹并没有来。 我们也不敢动,等了好久,依然没有爆炸。 我们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等到爆炸。繁音便站起身,说:“我去看看。” 我忙拉他:“我跟你一起……” “放心,可能不是炸弹。” 我已经爬起来了,说:“我跟你一起去,万一是炸弹,也好……” 繁音扬起眉,满脸鄙视:“也好怎样?你是坦克?” “反正……” “蒲先生!”繁音打断我:“把她绑起来。” 蒲蓝和阿飘没有绑我,只是把我按到了地上,阿飘说:“不要担心,就算是炸弹,也不会是震动就爆的类型,繁先生肯定能拆下去的。” 感情去的不是她老公! 我很担心,很不高兴,却也没办法。这件事只有繁音能做,虽然蒲蓝可能也会拆,但他毕竟是帮忙的。可我还是…… 繁音很快便走了过去,弯腰蹲了下去。 小土狗似乎也很紧张,站在原地,腿和尾巴通通绷直。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繁音正弯着腰,肯定是在刨土。这个过程必须细心,也要很缓慢,但他突然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漆地东西疾步走了回来。 蒲蓝和阿飘便松开了我,我们一起站起来。此时繁音也走到了我们面前,小土狗欢快地摇着尾巴。 繁音举起手,黑着脸说:“别哭了。” 他手里是一块巨大的牛下巴骨头,上面还有牙齿。 小土狗欢快地跳起来,把前爪搭在了繁音的膝盖上。我们均气得要命。 繁音把骨头藏起来,便继续牵着灵灵往前走。 路过繁音刚刚挖骨头的洞时,我发现洞还挺深的,这狗的嗅觉倒是挺强,就是排的都是它自己想的。 又走了两三米,灵灵突然停住了脚步,不停地朝繁音摇尾巴。 繁音说:“这次我挖吧,你们退后。” “还是小心为上。”阿飘说:“反正进去之后也用不上箭了。” “但这样折腾一晚咱们就别进去了。”繁音看向我,说:“放心,我不是第一次挖炸弹。” “那我蹲在你旁边行不行?”我说:“这样你有压力就会专心一点。” “会分心。”繁音白我一眼,然后看向蒲蓝,说:“凡事都有意外,如果我死了,希望蒲先生能把灵灵安全送出去。” 蒲蓝点头说:“好。” “可是……” “闭嘴!”繁音瞪起眼睛,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势:“磨磨唧唧的就像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似的!” 我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闭嘴。 蒲蓝见他发脾气,便说:“苏小姐不用担心,既然繁先生认为这样可以,那他就是有底气的。” 阿飘也说:“咱们的确不能再耽误时间,天亮的话咱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我知道这样不合适,但还是问蒲蓝:“每次都要他去么?” “我很少用炸弹。”蒲蓝回避了我的目光,低声说:“如果是其他情况,我可以去,但要我拆炸弹,我心里完全没底。” “你过来。”繁音忽然伸出了手:“过来。” 我抓住他的手,被他拽了几步,他用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泪,低声说:“事情是我的,他们只是帮忙,你不能提这种要求。” “这条路还这么长,如果真的现在就有炸弹,那每次都要你去拆,得……” 就算炸弹在手里爆炸是小概率事件,我们也担当不起。 “那你就更不能跟我去,你还要出去照顾我父母,还有孩子们。”他认真地说:“我之前忘了提醒你,从现在开始,每一件事都必须听我的。你和阿飘都没有接触过这些,而蒲蓝充其量是个商人,他经历的这种事情不会比我多,经验不会比我丰富。他们两个都明白这一点,你不能拖大家的后腿。” 我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便没说话。 “如果你做不到,就呆在外面,不要进去,免得你每次都磨叽,最后把所有人都拖死。” 我知道他肯定会来真的,吭哧了一会儿,只好说:“那你小心。” 他摸了摸我的头,转身过去了。 我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他似乎感觉到了,快走到那个地点时扭过头,朝我挥了挥手。 蒲蓝便过来说:“他让咱们退后趴下。” 我只好跟他们两个一起退后,趴在地上。 整个过程依然和上次挖骨头一模一样。 我心里真期待那也是个骨头,然而这次繁音在那里蹲了很久很久。 这让我的心因为跳得太快而慌乱得不行,也清晰地看到蒲蓝的头上淌下了一溜担忧的冷汗。 终于,繁音扭过头,朝我们招手,让我们过去。 我们三个连忙跑过去,里面是个黑漆漆的东西,已经被繁音拆得七零八落。 繁音擦着汗,说:“没有定时和遥控,就是震动感应。”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繁音把炸弹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他可能还想用这个炸弹。 发现这颗炸弹并不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这条路上真的有暗雷,而如果我们按照这个节奏拆,搞不好等进了房子就已经早晨。 于是我们现在附近的草丛里坐下,喝点水擦擦汗,并且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条路上的炸弹。 蒲蓝说:“如果能用这些原料改一个炸弹,把其他炸弹一口气全都炸掉,就算惊动条子也值得了。” “那就再拆一个看看它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繁音说:“这炸弹威力不算太大,炸不了太远。” 我问:“这里有炸弹,田地里不是没有吗?咱们绕路吧?” 所有人都朝我翻白眼。 不对就不对,还一起瞪我。 最后他们三个决定再挖一个看看距离。 我们继续往前走,给小土狗闻了闻炸弹包的味道,它就更好找了。这条狗还是挺好用的,我们时刻关注着它的反应。 走了大约十几米,依然没有炸弹的影子,繁音忽然说:“灵灵。” 肯定是叫狗,我没回答。 他用手肘顶了顶我。 “干嘛?” “叫你呢。” “我还以为你在叫狗。” 他坏笑了一下,低声说:“生我气了?” “没有。”我说:“你说得对。” 他满意了,轻轻地说:“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尽量保持理性。不要再哭哭啼啼的,该你坚强的时候,就得坚强。” “知道了。” 他笑得很开心。 “我真好奇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好像比平时还高兴似的。 “他们至始至终都知道目标只有我一个人。”他得意地说:“但他们围了一座猎场,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打点了条子,武器就目前来看,也算得上相当精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他们下了血本必须要杀你。”这有什么可得意的?而且为什么要说目标只有他?我不是人吗? “不,这意味着我在他们心里,值得投入这么多来对待。”原来他是在高兴这个:“实在太给我面子了。” 蒲蓝也听到我们说话,在后面说:“但就算这样也没杀掉你,这事一传出去,又得由一批杀手闻风加入你家了。” 我扭头问蒲蓝:“这真的是很值得骄傲的事么?” “对男人,尤其是他这种男人来说,”蒲蓝说:“是的。” 好吧。 说话间,小土狗再度停了下来,摇着尾巴拼命地吠叫。 “距离很近。”繁音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退后。” 距离近时我们就有希望连续引爆炸弹,那样能节省很多时间。 我……要大气,所以我要退后。 这次繁音依然拆了很久,我们依然流了很多冷汗。他终于招呼我们过去,果然是个炸弹。 我们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改装两个炸弹,繁音负责改装,蒲蓝打下手,我喂狗,阿飘歇着,因为一会儿她负责发射。 喂过狗后,我闲着没事,便拿望远镜观察四周。 突然,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影,但很快便潜进了草丛中。 我顾不上通知他们,连忙举枪射击。毕竟我的枪配置了瞄准镜等高级装备,在我看来是打中了。 与此同时,阿飘也端起了枪,她居然开了好几枪。 我连忙用望远镜看,又出现了人影。 看来是狗叫声惊动了埋伏。 他俩正在关键时刻,无暇顾忌其他。我和阿飘也不敢站起来,本来就在草丛外,再站起来就彻底变成活靶子。 埋伏是从两面农田过来的,我们必须各自看守一侧。阿飘靠着蒲蓝,我靠着繁音,这给了我很大压力,但繁音始终都没有抬头,就像我是个神枪手似的。 第197章 太坦白么 人命关天,我甚至没有空去想我的技术不好,我们该怎么办之类的事情。只能竭尽全力地瞄准,竭尽全力地握好步枪,不要被后坐力震动导致的手抖而浪费子弹。 可能是因为极限情况下,人就会爆发出平时所没有的潜能,繁音始终都镇定地鼓捣着那些火药,好像完全没有受伤。 终于,视线中似乎再无其他人。 但我和阿飘依然端着枪,丝毫不敢再放松。 这时,我的余光看到蒲蓝拿着枪朝阿飘移动过去,拍了她一下,阿飘便放下枪,拿起了弓和繁音拴好炸药的箭。 距离刚刚已经讨论好了,就是约莫第三个地点。炸药没有做震动感应,第一是因为我们没有原料,第二是因为没有必要。炸弹如果打对位置,它本身的重量就会造成地面震动,那附近如果有炸弹多半都会爆炸,爆炸造成的震动足以引爆剩下的炸弹。运气好的话,整条路都会因此打通。 我和蒲蓝一起盯着,繁音坐在原地收拾东西。阿飘很快就拉弓射箭,我们便趴到地上做好准备,炸弹一到地上,立刻就传来一声巨响,这证明那个位置埋着的炸弹已经爆炸了。而紧随其后的是第二声,这是我们发过去的炸弹。 以及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巨响……整个田野在倏忽间成了一片火海——现在我知道不能走田野里了,那里也有炸弹,而且因为植物多,对狗的嗅觉有所影响。 尽管我们已经距离引爆源挺远,但仍能感觉到炸弹带来的灼热、冲击波以及硝烟味。我实在是睁不开眼,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感觉有人拿走了我的枪。然后我的身边也开始震动,我用手摸了摸,听到繁音“哼”了一声,这才觉得有些放心。 我想抹一抹脸好看清东西,却只摸到了泥土和小石子,淡淡地疼痛提醒我,我的脸被划伤了,但命还在就万幸了。 等我能看清东西时,整个农田依然维持着一片火海,但由于可燃物燃尽,面前这条小路已经通了。 这时不用任何人提醒,我们都决定要立刻进去,于是互相搀扶着朝前面跑去。 这一跑,就跑出了至少两千多米。虽然很累,但由于两侧仍在燃烧,这证明至少没人给我们放冷枪。因此这一路跑得非常轻松,一直跑进了最近的马厩里。 马厩里只有一匹小马,看肚子是匹母的,也很瘦弱,但样子很漂亮。 母马可能有点呆傻,这样反倒不会攻击我们。蒲蓝在进马厩之前打掉了监控,这里能成为我们暂避歇脚的地方。 一进马厩,繁音立刻说:“辛苦蒲先生和阿飘小姐挡一下。” 我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好,忙问:“出什么事了?” “来帮我取子弹。”他放下背包,扶着饲料槽,慢慢地坐在地上,说:“快点。” 我们三个全都大惊失色,但他俩很快就端起枪防备着外面。我也立即跑去扶住他,发现他背后有个伤口,血已经染满了他的小半边身子,连同背包也是潮的。 那伤口血肉模糊,我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我怎么弄?割开把子弹挖出来吗?” “嗯。”他拉了一下背包,示意我刀在那里面。 我们没有麻药,所以只能听他的,我便拿出刀来,说:“那你忍住。” “放心。” 我们没有纱布,我便划开自己的衣服,扯成布条备用。接着烤了一下刀子,划开他的衣服,伤口是个洞,洞上冒着血,周边是黑色焦糊的残渣。我心疼得不行,手一个劲儿地抖,但不挖肯定不行,便硬下心肠,闭了闭眼,扎了下去。 因为这把刀比较尖细,我得以划个小些的创口。插进去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弹头边缘,弹头不算深,因此使劲地挖了一下,便掉了出来。 血紧跟着就冒了好多,我赶紧用布条去裹,但裹完了所有布条都没有效果,我外面的衣服再撕就只剩文胸可穿了……对,我连忙抽出文胸,把里面的硬物取出来,又把肩带取下来延长文胸,这样就可以省下很多用来绕过他腰的布条,将它们通通都垫在伤口上。可能是非常厚了,总算没有再渗血。 刚刚那一下必然非常痛苦,因此包扎时繁音已经满脸都是冷汗,像是一点力气也没了,许久才颤抖着张开眼睛,瞟了自己的伤口一眼,皱起了眉头。 我忙说:“实在没有东西包扎了,你就别顾及面子了。”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冷就穿我的。” “不冷。”我的上衣只剩一半,文胸也没了,冷倒是有点,走光也有点,但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那些?能活着出去,哪怕光着我也认了。 繁音便没说话,握住了我的手,说:“别怕,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我很怕,真的,我觉得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怕的。可是……我尽力挤出了一个笑容,说:“我不怕,我就是想不通你是什么时候受伤的?之前看你还好好的?趴下之后被朝天怎么会中枪呢?” “做炸弹时候的。”他牵了牵嘴角,说:“真以为你是神枪手啊?” “你当时中弹了?” “嗯。”他握了握我的手,笑着说:“但没事,才过来一枪。” “那你怎么不早说?”拖到现在还跑了这么久! “当时告诉你,你就不可能保持镇定了。”他又露出了欠扁的得意神情:“这就是我领导的艺术。” 当时时间紧迫,即便告诉我,我也只能手忙脚乱,帮不到什么忙。而且也来不及为他救治。 现在我自责得不行,却只能说:“回去之后你就教我用枪吧。” 他扬了扬了眉:“你不是会么?” “练成像阿飘那样。” 他笑了起来,脸上挂着“你这种蠢猪怎么会做到”的鄙视,但还是点了头:“好。” 说到这儿,蒲蓝收起枪,说:“看样子已经没了。” 阿飘也过来,说:“我和蒲先生穿得比较多,咱们把衣服匀一匀。”说着便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了我。 蒲蓝也把外套递给繁音,因为他失血过多,需要保暖。 阿飘的身材与我很相仿,因此我穿上正好。繁音也套上了蒲蓝的外套,靠在墙上软趴趴地望着我们,忽然扭头笑着问蒲蓝:“你看她俩是不是长得有点像?” “现在可没空说这个。”蒲蓝说:“咱们赶快研究一下怎么办。” “不用研究了。”繁音笑道:“从猎场到现在,已经死了至少上百号人。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直接把我带进这栋房子,我换车之后,他们才趁我身体不舒服,骗第二人格进这栋房子。与此同时,因为灵灵临时用车,司机可能是为了保险,连她一起抓了过来,如果当时我爸爸赶来就我们,那我爸爸也就一同落进圈套了。我和灵灵逃进猎场是临时情况,所以他们准备得不太周全,可以猜测,他们最先把农场这边的人就近调过去,等咱们走到农场,他们又抽调了其他人。这农场既然还种着粮食,平时就肯定不会有炸弹,否则震动、受潮都会引发爆炸。炸弹是他们新埋进去的。附近已经有这么多条子,引爆这么多炸弹是再好的律师团都解决不了的严重问题,只要他们还有其他出路,就不会动这个。这证明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手,有些急了,要跟咱们同归于尽。所以,房子里面必然已经没什么人。”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蒲蓝说:“他们肯定还会有其他方法。你别忘了,那是你继母的家人,他们了解你。你有弱点吧?” “没关系。”繁音说:“我完全不认得那个继母。” 我心里有个很不好的预感,但由于蒲蓝和阿飘在,我不敢说。 许是繁音觉得大家很不安,便说:“炸弹还剩一个,实在不行就炸。” 阿飘说:“在房子里用炸弹容易把咱们自己的退路也封死,万一引起大火,到时就算是直升机来也没办法救咱们。何况现在最应该考虑的,并不是如果咱们不敌,而是……如果咱们打赢了,但他们要求用繁先生来换我妹妹,那……”她咬住了嘴唇。 蒲蓝说:“这种事是小概率事件,到时再决定。” “不用。”繁音看着阿飘说:“真的那样,那我会替她报仇。” 阿飘有些不开心,没有说话。 “我很感激她救我,也很感激你们一路陪我们走到这里。但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关头,很抱歉,我是个自私的人。不过我会尽我的全力避免那种情况发生。”繁音说:“如果阿飘小姐觉得这样不合适,那么你也可以等在外面,我相信现在外面已经非常安全,你只需要躲开条子就可以。” 蒲蓝有些无奈地看向他:“繁先生,你这也……” “太坦白么?”繁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救兵是我爸爸找来的,如果我死了,我爸爸必然会迁怒你们,到时只会把灵灵带出去。就算连你们一起带走,条子那边你们还是得自己搞定。阿飘小姐可能还搞不清状况,但蒲先生你应该很清楚,你跟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阿飘小姐的妹妹。出去之后,你我依然不会是朋友。” 第198章 一百六十五口 蒲蓝反而笑了,说:“我只是觉得,阿飘的假设没有意义,那种状况不会发生,现在说这种话,反而会凉了她的心。” “进去救,还有一线希望,不救,就连这一线希望也没有。如果阿飘小姐不跟咱们进去,那咱们三个人完全可以在里面找个房间躲起来,不做进一步行动,直到救兵过来。”繁音自信地说:“孰轻孰重,她心里有数得很。” 这倒是,按照繁音的推断,房子里面的埋伏应该不多了。炸弹的杀伤力太大,肯定也没有炸弹。他们有一百多个人已经相当厉害了,即便还有,短时间内也调不过来。 阿飘便说:“繁先生这么说也好,总算是让我心里有个底。几位放心,我相信你们进去不是为了歇着,但我还算能帮点小忙,当然不能自己躲在外面。”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接下来我们整理装备,吃掉了最后的干粮。繁音解开了小土狗的绳子,给它吃了一大块肉,便说:“乖乖在这里等着,如果有命等到我,以后就跟我混吧。” 小土狗就像能听懂似的,把下巴搁在他的手心里,有点不舍的望着他。 繁音摸了摸它的头,目光温柔得让我有点妒忌。他从来都没这样看过我。真是人不如狗。 蒲蓝和阿飘一起整理东西,可能是因为蒲蓝想安慰她,两个人蹲得离我们很远。我也就趁机问繁音:“你觉得,第二人格会不会突然冲出来?” “干嘛冲出来?” “你忘了他之前还给那群家伙求情?硬生生把你挤掉了。”我说:“万一他冲出来怎么办?” “应该不会。”繁音说得有点没底:“万一会,你就试着跟他商量一下。” “如果商量不通呢?” “杀了呗。”繁音说:“你想全军覆没?” “那样你也死了。”我说:“而且我觉得蒲蓝的话没错,虽然他们没有人,但那是你继母的亲戚。你继母了解你,你的病也与她有很大关系。他们恐怕有什么诛心的办法。” 繁音先是沉默,半晌握住了我的手,说:“过来。” 我靠过去,他压低了声音,显然是完全不想被蒲蓝他们听到:“你听好,这次绝不是我逞英雄,我这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 “你说。”我心里有些慌。 “他们绝对有诛心的办法,我会努力地扛着。但如果我出问题不受控制,你就杀了我。”他的目光有些凛冽:“咱们要做的,不是保住某一个人,而是尽量减小损失。” “如果你死了整件事就都没意义了。”我说:“既然是这样,咱们就不要进去,替小女孩报仇就是了。” “灵灵,你……” “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得对,但如果我活着,那不救她,我就不是个男人了,也不用再这条道上混了。”繁音说:“这是最基本的。” “不混了我养你。”我说:“只要你少花点钱。” “所以你不同意?” “不同意。”我说:“我听不懂你啰嗦的那些,只要一想到进去之后那群人搞不好祭出什么诛心的玩意儿,把你搞得躺在地上抽抽。你看蒲蓝的态度,以他的性格,到时即便我不想杀你,他也会替我做决定。” “哟。”繁音扬起眉:“挺了解的。” 决定救小女孩之前,蒲蓝就不太情愿。我不管他是基于什么想法最后答应,但他一开始的不情愿充分印证了他曾经告诉我,他很功利的事。因为小女孩是他前女友的妹妹,他对这个前女友似乎还有点感情,阿飘当时还没表态,他就已经表示不想进来。 这样的关系他都不想冒险,对繁音肯定是当机立断地杀了。 别忘了繁音还给他捐过半块肝呢。 “你别转移话题,反正你考虑好,如果你扛不住,那就不进去了。”我说:“咱们就在这里等李家来人。” “好好好。”他摊了摊手,应付我说:“我尽量扛着。” “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我板起脸,打算测试他一下。 “什么事?” “其实我昨天跟你说的话有一半是假的,你继母真的猥亵过你,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已经问过小甜甜了,他承认了。”我说:“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那肯定会拿出这件事刺激你。你心里怎么想?” 繁音先是一愣,却很快就笑了:“那生气的应该是我爸爸。” “受伤害的是你!” “她一个女人,要猥亵我除了让我爽还能怎样?”他耸耸肩:“倒是我挺对不起我爸的。” “拜托,那时候你是一个小孩子,你对这方面不了解。” 繁音按住了我的头顶,凑过来说:“你觉得我‘能力’如何?”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不由有点脸热:“还行吧。” “应该能满足你吧?”他邪笑。 “你小声点……” “所以嘛,我又没什么损失。”他耸耸肩,满脸无所谓:“记得这事别告诉我爸,免得他心里不好受。” “那你的心理不是也受伤害了吗?”都分裂了。 “你也跟不少医生聊过了,这不是伤害一下子就能分裂的。不在乎多这一件。”他的脸色比刚刚好一点了,但因为带着伤说了这么多话消耗很大,因此脸色很疲倦:“如果他们这次真的能拿出一些诛心的特别东西,那只要我活着,这一趟就算没有白来。” 我只得问:“我是不是不可能说服你?” “你说服得太晚了,”他也正色起来,望着我说:“咱们已经没退路了。” 整理好东西后,在繁音一再表示他已经没事的情况下,蒲蓝撬开了一楼的锁。一开门,迎面而来一股香味,门口猝不及防地站着一个人,身后跟着一溜女佣,均穿挺华丽,笑着说:“欢迎几位。” 我们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大方地站在门口迎接我们,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彼此对视后,繁音说:“打扰了,管家先生。” 管家笑容可掬地说:“并不打扰,繁先生和夫人肯莅临是林家的荣幸。我们家小姐备了晚餐,希望四位可以留下来共同喝一杯。” “当然。”繁音说:“正好,我也有很多不清楚的事,希望林小姐可以为我解答。” “那是一定的。”管家阴森森地笑了一下:“请各位来吧,武器可以带着,也不必换衣服鞋子。” 我们便进去了。 里面可真暖和,而且干净、明亮,但因为窗帘全都拉着,所以从外面看才会一点光也没有。地板上铺着印度地毯,花纹艳丽,透着一股温馨,可惜被我们踩了一溜脚印,我对这地毯很抱歉。墙上的装饰画都是些我没见过的,但非常漂亮。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在看这些画,管家居然还像对待“客人”那样,微笑着解释说:“这些都是我们小姐画的,她最喜欢画画。” “很漂亮。”繁音还挺镇定地笑了一下。 进入楼梯后,环境开始不友好了:楼梯的墙壁里挖了许多尺寸相同的正方形凹槽,里面每一个都放着一个牌位以及鲜花香烛,有的还有骨灰坛,但有的并没有。猛地一看,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楼梯间,让人浑身的汗毛都禁不住竖起来。 我们谁都没有发问,但管家还是笑容可掬地主动介绍:“这些都是二十年前我们林家被繁先生的父母所屠杀的长辈们。大到七十多岁的老人,小到刚出襁褓的孩子,一共一百六十五口。赶去收尸时,有的人留下了骨灰,有的已经尸骨无存。”他的语气始终很温和,甚至带着非常平静的笑容,但就是因为他太平静了,这些话听起来才更加可怕。 我们依旧没有说话,但管家忽然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个写着林凯的牌位说:“这是我的儿子,当时他刚刚八岁。”他指着蒲蓝说:“如果能活到现在,也和这位先生一样高了。” 我承认,他的这几句话让我非常难受。 之前我虽然知道繁爸爸和韩夫人做了这件事,也知道大体数目,但那似乎只是知道而已。这就如同面前摆着一千万的支票和现金的感觉一样,后者的冲击力比前者大多了。所以,这些排位一个一个映入我的眼帘,这些人的名字有的甚至和我的某个小学同学一模一样。 这让我心里非常难受,只好不停地看别人,发现繁音和蒲蓝都很镇定,只有阿飘也看着我,眼里有和我一样的难受跟恐惧。 终于走到了尽头,离开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排位。 这栋房子从外面看就不大,因此里面也的确不大。一出楼梯,立刻就能看到对面落地的画,显然是全家福,那上面有不少人,中央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女人。她看上去很年轻,盘着很端庄的发髻,露着微微有些害羞的笑容,身上穿着白色的套裙,看上去很清纯。 我心里猜测这恐怕就是繁音的继母,却又实在无法把这么一张脸和那些个变态手段联络在一起,便有些疑惑。 第199章 林小姐 管家却积极地介绍,说:“中央这位就是我们林家当年的管事,也是繁先生的继母。繁先生当然已经不记得了,但您的第二人格是她最疼爱的儿子,你们曾经是最亲密的母子。” 繁音依然很平静,笑着说:“谢谢您辛苦解释。麻烦替我们带路去见你们小姐。” “当然。”管家却不动弹,而是指着全家福上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穿着蓬蓬裙的可爱女孩说:“这位就是我们小姐。” “很漂亮。”繁音笑着说。 “那是当然。”管家叹了口气,说:“虽然我们小姐的容貌很美,也非常聪明,但很可惜,经过那场灾难,她现在的样子有些特别,请几位在见到她时给予充分的尊重。” 我几乎没听懂这句话,但在我们进到餐厅时就立刻明白了。 那位林小姐的年龄已经无法通过脸来猜测,因为她的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了,那种耷拉非常诡异,并不像是因为年老皮肤松弛,而是有东西强坠着似的,两边脸颊全都耷拉得与下巴差不多长,仿佛已经没有了颧骨。她的皮肤苍白异常,仿佛从未见过光似的,整张脸活像一条白脸的大丹犬。 不仅如此,她头顶上的头发也几乎脱落光了,头上只剩大象头顶似的枯黄毛毛,但后脑勺还有头发,而且也是黄的,看上去就像一坨干草。 她穿着一袭很华丽的金色裙子,但一边的袖管里只有半截手臂,狰狞的疤痕毫不掩饰地露在荷叶边的袖口处。另一边倒是有手,却只有三根手指还在。虽然长裙的裙摆很大,但过去坐下的那一刻,我还是瞥见她的裙子是呈直角的,也就是说,那底下完全没有腿在撑着。 我猜想繁音和蒲蓝应该没有太惊讶,但我和阿飘真是有点受不了这样子,不要表现出惊讶,这大概也是管家提醒我们的意义所在。 落座之后,女佣倒了酒。这一层的女佣多半也是缺胳膊少腿或破相,看头发年纪应该都不小了,估计是他们家族的老佣人。 所以,虽然这层装潢精致华贵,连餐具都以金银为主,但还是给人一种相当压抑的感觉。 酒水全部斟满后,这位林小姐端起酒杯,“脸”上毫无表情,但她的声音很好听,还有点娃娃音:“繁先生,繁太太,蒲先生,郑小姐,你们好。” 繁音没有端杯,我们也就没有端。 繁音只问:“喝酒之前,我想先提个问题。”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林小姐斜了斜眼珠,她有一个眼眶也是耷拉的,露着眼眶内的红肉,且可能因为年头太久,颜色很深,因此她斜眼的样子更加吓人:“带过来。” 一个缺胳膊和一个用少一条腿的女佣出去了,很快便推着一个人进来了。是小女孩! 她被蒙着眼睛,塞着耳朵,捂着嘴,双手也被绑着,脚下还带着链子。这链子连的脚铐也是铁的,因此她的脚踝已经被磨出了血。 阿飘有些急了,想要站起来,却被蒲蓝按住了。 “谢谢林小姐。”繁音说:“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希望林小姐能把这孩子放出去。” “很抱歉。”林小姐用她唯一残存的三根手指捏着酒杯,倒到了嘴里。但因为她的嘴角已经被脸皮坠得变形,因此酒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一位女佣习以为常地跪下帮她擦拭着,她则平静地说:“不瞒您说,之所以要把这孩子的眼睛、耳朵以及嘴巴全都捂住,就是为了她在死之前能够少一些恐惧,也就少一些痛苦。” 繁音便没有说话。 阿飘救妹妹心切,立刻说:“林小姐,我妹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清楚,而且完全没有参与过。” “她当然是无辜的。”林小姐说:“但当年的我以及你们看到的这些人,也全都是无辜的。那年我还在读书,高中一年级。因为姑姑,也就是繁先生的继母,对于家族继承人另有安排,所以我很想学习服装设计,希望以后能够成为享誉国际的服装设计师。” 我们根本就没机会插话,因为林小姐说得很慢,却始终都没有停:“那天我考试拿了一个不错的成绩,回到家后,家里的亲戚们在夸奖我。我妈妈要我把成绩单留在姑姑的书房里,因为那天晚上,繁先生约她见面,说要聊聊。我开心地睡着了,却被我妈妈的声音叫醒。当时窗外到处都是枪声和尖叫声。我妈妈满脸都是血,打开窗户要我跳窗逃跑。” 她的语气和管家一样,很平静、很平淡,但就是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我没有逃掉,亲眼看着我妈妈被几个男人抓着头发拖出去,看到其他人冲进来倒走了我们房间里所有之前的物品。我也想跳窗逃走,但窗户被人打破。那些人冲了进来,把我按在满地的玻璃上。他们一个一个强暴了我。” 繁音依旧低着头,不吭声。 我的心里抖个不停,倒不是因为害怕这些人杀了我们,而是觉得这些事好残忍。我甚至不知道如果我们活着出去,我该如何面对繁爸爸和韩夫人。 但她还没有讲完:“我拼命地反抗,其中一个人烦了,就拉住我的手,剁掉了我的手臂。我昏过去了,又觉得剧痛难忍,醒过来时发现我的房间没有人了。我就打开门拼命地往外跑。走廊里已经没有灯,到处都是人,他们拿着刀、拿着枪不停地杀戮。我跑着跑着,就被人抓住,听到他说‘这儿还剩个活的’,然后他们就砍掉了我的腿。还用力地打我的头,我的脸。”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这时,感觉繁音悄悄地握住了我的手。 她一边喝酒,一边流口水,一边说:“当时我昏过去了,又在医院里醒过来。条子每天都来审我,问我们家贩毒的事,我交代说,我不知道我们家贩毒与否,但我只知道我的父母亲人死了很多。而过了几个月,官方公布,说我们家死了一百六十五口。整个林家,除了几个当时不在国内的兄弟,经历过那天晚上还活着的,只有我自己。而我的颧骨被敲碎,因为没有足够的钱而做了黑医院的整容,日久天长,脸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我们还是谁都没有说话。 繁音把玩着酒杯,像是整件事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似的。 林小姐所有的话都是看着繁音说的:“这件事,条子最后只抓了一些顶罪的人,主使都还逍遥地活着,而且已经成为了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我在事发后的许多年都无法彻底相信这件事竟然是和林家一向关系很好的繁家所为,直到十三年前,我们安插在繁先生女朋友身边的人套出了整件事,才令我们完全确定目标,安排了今天的计划。” 十三年前?不会是真星星的爸爸吧?我总觉得这种级别的秘密,amelie只要不傻就不会轻易透露出去否则繁家第一个就收拾她。 繁音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望着她说:“林小姐,请问故事讲完了么?” “已经讲完了。”林小姐回答。 “我知道林小姐想说这些,是想说当年的您是无辜的,但我们家没有放过您。而小女孩也是无辜的,您也不打算放过她。”繁音看上去镇定极了,完全不觉得诡异似的:“但请您记得,您并不是无辜的。您一直使用着林管事赚的钱,而既然在这条道上混,林家也不是没有灭过别人的门,被灭门也不算奇怪。” “不要跟我打嘴仗。”林小姐说:“我不会放人,而且会让她跟你死在一起。” “那就请林小姐也停止讲您的心酸历史,并且故弄那些玄虚企图引起我们的不适。”繁音说:“您提您的要求,要杀我就请动手。” 对…… 这就是在诛心吧? 但司机卧底那么多年,难道不知道繁音这种变态对这种程度的残忍根本就不同情么? 林小姐的语气有些微微地怒意:“我不会让你轻易就死的。” “折磨我也奉陪到底。只是我希望林小姐考虑,如果您能把其他人放了,那我随您泄愤,如果您非要一意孤行。那么,”繁音刻薄地说:“在我死前,一定会留着林小姐您的命。不仅留着,还会剜了您这双看上去就像鱼一样的眼睛,封住您那张不停流汤的嘴,堵住您的耳朵,我和我的家人会竭尽全力让您活到寿终正寝。” 林小姐瞪起了那双真的很像鱼的眼睛,那样子有些骇人:“上菜。” “不用上。”繁音说:“身体不好就应该歇着,反正我们也不会吃。请林小姐直接进入正题。” 我们现在几乎就是瓮中鳖。说真的,这一屋子人都残疾得这么严重,很难说他们活着的原因是不是是剩报仇这一项。如果是,那他们炸房子点房子都可以,反正只要我们死他们就满足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繁音依然这样逞口舌之利,真的不会加速我们的死亡么? 第200章 同归于尽 林小姐没说话,管家转身进去角门。很快,女佣们纷纷跟进去,端着一个个盖着菜盖的精美盘子出来了。 盘子像是纯金的,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精美花纹。女佣轻轻地将它们分别摆到我们面前,菜盖被打开,我看着里面血淋淋的东西,不由一阵反胃。 繁音瞥了一眼,估计也有点恶心,侧开了脸。 林小姐大概就是想看他这种表情,目光中露出一丝邪恶的满意。 繁音不跟我做任何眼神交流,我只好看向蒲蓝,他很专心地看着面前血肉模糊且散发着浓浓臭味的盘子,似乎很感兴趣。 阿飘当然与我一样,精神都要崩溃了。 林小姐的那份与我们一模一样,但她一本正经地用叉子往嘴里送,血红色的汤汁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看起来更恶心了。 她吃了几口,看向了繁音:“繁先生不想尝尝么?” “不想。”繁音说:“我最后再说一遍,请林小姐尽快进入正题。” 林小姐便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在催我什么,你放心,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让你看到。但请繁先生先吃点晚餐,你们走了两天,非常的累,我等了两天,也是又累又饿。” 繁音没吭声,慢慢地站起了身。 我也想跟着站起来,但见蒲蓝和阿飘都没有动,便陷入纠结。 就在这时,繁音突然伸手掐住林小姐的后颈,轻轻地说:“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小孩放出去。” 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繁音为什么不动枪,这点残疾人似乎并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直接放枪把小女孩救走就行。但不仅繁音没有,蒲蓝也完全没有动枪的意思。 我想他俩都选择不用枪,而是在这里打嘴仗,应该是有安排的。纵然不解,也没有贸然掏出枪来。 林小姐似乎完全不惧繁音,声音依旧很平静:“抱歉,我做不到。” 繁音似乎怒了,伸出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脸,作势就要拗断她的脖子。 就在这时,我的余光突然看到光芒,与此同时,传出小孩子的抽泣声。 我们不约而同地朝那边看去,发觉熄灭的壁炉左边原本洁白的墙面上此刻正投着影。 投影很清晰,像是一段视频。上面是一个小男孩,样子比一般的强壮孩子要胖了许多,脸上的肉把眼睛都挤没了。他的脸颊高肿,困惑的眼中满是眼泪,肉呼呼的身体可怜巴巴地颤抖着,然而场景中并没有任何人来解救、安慰他,他们都在看,在笑,在评价,仿佛这只是一条好欺负的哈巴狗,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画面越往后越让人不忍直视,男孩的抽泣声也就越大。有些对话是很清晰的,比如小男孩哆嗦着说:“阿姨,不要……” 大概就是那双手的主人在问:“为什么不要呀?音音?” 小男孩恐惧地几乎口齿不清:“我妈妈说这里不能……” “你妈妈?”随着那个女人阴冷地反问声,画面中的右手蓦地抬了起来,狠狠地扇到了小男孩的脸上。 他一边哭一边缩,画面中又加入了一双手,按着孩子好方便那双手继续扇。 我不知道她扇了多久,也许一分钟,也许两分钟,我不确定,因为我已经傻了。我只知道那孩子始终都在哭,她始终都在扇,间或在他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狠狠的捏,质问他:“谁是你妈妈?” 命令他:“说啊!谁是你妈?小杂种!” 一直扇得他改了口,说她才是她妈妈。但她还不满意,抚着他的身体,说:“那妈妈能不能**你?” “可是……”那孩子恐怕已经不敢再忤逆,在说完这两个字后哭着改了口:“能……” “看吧,还是我儿子。”那个女人的声音很满意,周围也传来附和的笑声。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因为我看不下去了。我想扭过头看看繁音怎么样了,却又觉得他此刻恐怕不敢面对任何目光。 我只能看到他身上的那块伤口,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开始渗血了,而且已经浸透了蒲蓝给他的外套。 对啊,在场这么多人,蒲蓝还是他的对头。这种事居然就像电影一样放出来了…… 果然很诛心。 突然,耳边传入一声闷响。 我不由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林小姐的头被繁音按进了桌上那盘血肉模糊的诡异食物上,呆了几秒,又拽了出来。此时她的脸上糊满血肉,要多恶心有多恶心。那段视频还在房间里回荡,繁音却似乎充耳未闻:“把小孩放了。” 林小姐没搭理这茬,只愉悦地说:“那里面的小孩子是繁先生吧?真是个可爱的孩子,难怪我姑姑那么疼你。” 我正想掏枪,蒲蓝在桌下按住了我的手,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只好强忍住了,大概是因为太生气了,头也有点晕。 繁音按着她的脖子,稍稍往过凑了凑,声音不高,但我正好能听得清:“下辈子一定要记得,做人不要太啰嗦。” 林小姐那双死鱼似的眼睛瞪着他,没有说话。 “直接把瓦斯充足,我走几步就炸多好。”繁音冷笑一声:“还非要先跟我聊一会儿这些没用的。” 林小姐的声音似乎是笑着的:“别高兴得太早。” 繁音没吭声,狠狠地拗断了她的脖子,将她的尸体扔到了桌上。 与此同时,蒲蓝站起身,对握着枪管家说:“老人家,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您觉得自己年事已高,毕竟还有年轻些的,房间里的瓦斯不少,一开枪这屋子可就爆炸了。” 管家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阿飘见状也柔声说:“您放心,我们会安排医生救治您几位的残疾,也妥善地安排你们接下来的生活。今天的事,我们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我这才知道房子里竟然有瓦斯,因为瓦斯没有味道,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管家可能并没有林小姐变态得那么厉害,毕竟他的身份是佣人而非林家的直系亲属,因此还稍微好沟通些:“繁先生和繁太太留下,送其他人出去。” 繁音立刻说:“把我太太也送出去,她跟整件事都无关。” “不行。” 这个房间的墙壁上只有装饰画,完全没有窗户。当瓦斯的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时,即便走路也会引发爆炸,但现在视频还在响,我也只是稍微有点头昏,还算有一线生机。但开枪会引出火星,那可就难说了。 阿飘过去解开了小女孩身上的束缚,小女孩正要惊呼,阿飘便捂住她的嘴,对仍站在原地的蒲蓝说:“快走吧!” 蒲蓝看了她一眼,对管家说:“繁太太是被繁先生强占的,她本身也非常想离开他。林家的事的确是繁家不对,但繁太太是苏先生的女儿,苏先生已经决定把她嫁给我。老先生您看……” “滚。”管家瞪了他一眼:“我不管他们是怎么回事,只要是姓繁的,一个都别想离开这间屋子。” 阿飘又在催促:“蒲蓝!快走吧!” 蒲蓝先是没说话,半晌说:“你自己走吧。” “蒲先生。”繁音说:“让你走就走,这是我们家的事。” “求您了,老先生。”蒲蓝突然跪到了地上,说:“林家跟繁家的仇恨跟其他人完全没有关系,苏小姐是无辜的。如果你们执意要杀两个人,那我可以留下来。” 我完全傻了:“蒲先生,我没……” 我想说我没说我要走,而且这老头跟我们非亲非故,愿意放他们三个已经算中彩票了,他这样求肯定没有效果。 却忽然发现繁音已经悄悄退到了一个少一条胳膊的男佣身后,拔出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管家立刻看过去,目光中露出一丝慌乱。 “放我老婆出去。”繁音说:“我陪你们死在这儿。” 在场的所有佣人都举着枪,而且都充瓦斯了,代表他们根本就是打着同归于尽的念头。这种时候用其他人的命威胁这老头显然不可取。 但我虽这么想,管家却朝那边看了过去。 “快点。”繁音面无表情地说:“瓦斯伤脑子。” 管家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做出了决定:“放他们一起走。” 我正想说我不走,蒲蓝就已经站起身捂住了我的嘴,阿飘也跟了过来,硬往出拖我。 我眼看着繁音拖着那人往墙边走,想挣扎,又挣扎不动。 我心里什么都明白,我明白他是没有机会逃掉的,但我有一丝丝希望,就譬如现在。 佣人很快就将我们带出门,带到走廊,正要下楼,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枪响。 与此同时,巨大的震动声传来。 蒲蓝一把推开佣人,跟阿飘一起拉着我和小女孩,拼命地下楼往房子外面跑。 我想回头看看,又不敢,因为被他们拖得紧,也不能够。 我们一路跑到了门口。 冲出了大门。 门外的大火已经熄灭了,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硝烟味。 第201章 瓦斯伤脑子 别墅内依旧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瓦片墙粉纷纷坠落,空气中飘散着高密度的粉尘,如同一场地动山摇的地震。 我们又往出跑了很久才停下来,我的头剧痛无比,看什么都觉得几近扭曲。耳朵因为被爆炸声刺激过而发出一阵阵的尖鸣,喉头也涌上了阵阵甜腥。 蒲蓝不知把我们领到了哪个方向,总之这个角落黑得可以,也能够看到那栋依旧屹立,但内部恐怕早已碎成齑粉的别墅。 这一路上,我想了无数次,如果繁音死了,我要如何是好。不是我乌鸦嘴,而是自从那只兔子死了,我就总觉得不舒服。虽然繁音当时肯定是真的在开玩笑,但那个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我偷偷地设想了无数次,如果他死了,我究竟会觉得怎样?我一度特别恨他,一度又特别爱他,最近我已经无法再用简单的爱恨来形容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可能是因为念念和繁爸爸他们,我们变成了家人。 在他之前,我还有一个家人,就是我养父。那天我知道他生病,心里特别慌,虽然按照他对我的态度,他觉得我已经不需要他了,而他也从未需要过我。 这一路上也是,当繁音去偷武器时,去拆炸弹时,当他浑身是血地躺在马厩里时……我的心都在不停地慌着,一刻都没有停过。 然而这一刻,我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慌了。 我知道他不可能从那栋房子里出来,它没有窗户,里面还充着瓦斯,瓦斯刚刚已经爆炸了,他根本插翅难飞。 我知道他被炸死了。 那个在我心里一直都很强大,就像超级赛亚人似的变态,能打能杀残忍暴力还挺聪明的变态,那个……让我又爱又恨,又恐惧又怜悯的死变态。他竟然死在我前面了。 这意味着从今天起,我可以接念念回到身边了。 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我,没有人发疯让我担惊受怕,也没有人整天挖苦我损我。 可是,我也没有老公了。 念念和星星,也没有爸爸了。 繁爸爸和韩夫人也没有儿子了。 其实就在十几分钟前,当我看到那段视频时,还在想等我们出去之后,就把这件事告诉医生,虽然这件事让人觉得很恶心,但它肯定能让病情有一个重大的突破。 也许医生能由此而找出他得病的原因。 然后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治好他。 我还在猜测:等出去之后,繁音会为了自己的面子杀了蒲蓝和阿飘吗?如果他想杀,我是不是要拦着?要怎么拦? 我还想:这件事繁音肯定不希望告诉他父母,但韩夫人比较好瞒,但繁爸爸是瞒不住的。可继母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她这么变态,他会不会受不了? …… 我想了很多很多出去之后要做的事。 每件事都得让我们先活着。 我也想了,如果我和繁音要死在那,那就得想办法把蒲蓝他们送出去。 但我没有设想过现在的情况。 这太残忍了。 我以为只要不想,它就不会发生。 消防车已经到了,但因为建筑里有爆炸,消防员并没有接近。 警察也来了好多,但也没有进入警戒线内。 我们四个人呆在这儿,谁也没有说话,大概是因为繁音死了,而我们这一路上都听他的,到现在就没了主意。 救兵还没来,这事越来越大,情况也越来越糟糕,怕是不能来了。 我靠在草丛里,望着远处已经吐了白色的天边,觉得好累,好疲惫,却只要一闭眼,耳边就传来繁音最后的那句话:瓦斯伤脑子。 这才过去不到半小时,我就已经完全想不起他的脸了。 忽然,蒲蓝的声音传来:“大家都还好么?” 阿飘说:“我和我妹妹都还好,繁太太还好么?” 我说:“我也没受伤。” “那就好。”蒲蓝说:“如果条子搜到这儿时候咱们的人还没来,那你们就记住,进去之后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小女孩似乎这才回神,四下看看,问:“送我鹿的先生呢?” “我没注意。”蒲蓝柔声说:“他可能从其他路线跑了。” “可是那个房间里并没有窗户,他要从哪里才能跑掉?”小女孩一边问,一边看了我们每个人的脸。 我说:“他死了。” 她愣住。 “没听懂么?”我说:“他死了,爆炸的时候他在那间屋子里,肯定已经被炸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了。” “苏小姐……”蒲蓝说:“你先冷静……” “闭嘴。”没错,我应该冷静,我们还得继续逃命:“我没事。你刚刚说咱们要做什么?” 蒲蓝神色担忧地重复了一遍:“如果被条子抓了,就什么都别交代。” “那为什么在这里?”根本行不通。 “来玩的。” “门票呢?” “那就不交代。”蒲蓝说:“说得越少,日后律师来时越有发挥的余地。” “如果他们问我老公哪去了?” “就说他在里面。”蒲蓝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爆炸的并不是瓦斯,我不知道繁先生为什么没有出来,也许他还在里面,只是受了伤。你可以先这样想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的脑子的确已经有点傻了,看来瓦斯真的伤脑子:“爆炸的不是瓦斯?” “瓦斯爆炸的威力足够摧毁这栋房子,但你看它到现在还什么事都没有。”蒲蓝说:“现在没见到他人,我不想给你希望,到时却发现他真的没了,让你伤心两次。但我可以百分百确定刚刚那阵绝不是瓦斯爆炸,现在再想想,那个房间里究竟有没有瓦斯都很难说。” 阿飘问:“那你们刚刚怎么都说有瓦斯?如果没有瓦斯,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开枪杀了那些人?” “因为从进门开始,那个管家就一直在用很轻的语调说话,走路也是,抬腿的样子非常小心。你知道,瓦斯无色无味,但到达一定浓度的时候一有震动就会爆炸。”蒲蓝说:“餐厅里所有佣人的动作都非常小心,那个林小姐也是,她说话时又慢又轻,端杯落杯都很小心。餐厅是完全密闭的,我们才怀疑房间里恐怕有瓦斯。他恐怕也是考虑到这个,才刻意说话刺激她,等她忍不住加重音调,就可以动手杀了。” 阿飘说:“这没错,而且后来也有了瓦斯的味道。” “但你别忘了,一旦能够闻到瓦斯的味道,那就非常危险了。可咱们闻到味道之后,房间里还放了视频。”蒲蓝说:“按理说,那么浓的味道,视频的声音足够让整个房间都爆炸了。” 我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问:“那阵臭味不是那盘菜而是瓦斯的味道?” “当然是那盘菜,但你别忘了我的爱好是什么。”蒲蓝说:“里面有瓦斯的味道。但你们两个已经被她说得很害怕,也被那盘菜的样子和味道恶心到了,没法再定下心来判断。其实他们故弄这么多玄虚,大概都只是为了遮掩瓦斯,怕咱们察觉到这些细节。” 我说:“早知道当时开枪了。” “不行,虽然当时咱们的心里是这么判断的,可当时他们的手里有枪,就算瓦斯的浓度不到轻轻震动就会爆炸的地步,但只要浓度不低,开枪就足以引发爆炸。”蒲蓝有些无奈地说:“何况他们的枪口都冲着你一个人,最近的枪离你不到五米,你除非有特异功能,否则肯定得有事。” “照这么说,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放我。”我喜欢这些假设,因为这样能让我怀疑繁音依然活着。即便他以后再也不出现,我也可以慢慢地找,这好歹都是一线希望,好过知道他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 “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实际情况是他放了你。”蒲蓝皱了皱眉头,说:“也许是因为那间房子里的人并不是全都想同归于尽。我希望他能回来给咱们解释这个问题。” 我没说话。因为我突然发现,虽然消防已经把农场里的余火彻底扑灭了,但房子里似乎起火了,现在正不住地冒烟。 我见状就想站起身,却被蒲蓝拉住,连忙冲他解释:“我去看看,可能是我老公给咱们的信号!” “不可能!”蒲蓝使劲按住我,说:“你仔细看火是怎么冒出来的!房子已经着了!” “那我老公还在里面!” 蒲蓝没说话,还是按住了我,且捂住了我的嘴。 就在这时,夜空中忽然飞来两架黑色的直升机。 不是消防的。 蒲蓝依然使劲按着我,但我也忘了要挣扎。 直升机慢慢地降到了正冒烟的房子附近,冒着房子会突然炸裂的危险低低地盘旋了一圈,又在房子背后停了停,便重新升起距离。 接下来在农场附近盘旋了一会儿,忽然一阵大风刮来,我们连忙用手捂住眼睛,在指缝中看到,直升机已经悬在了我们近前。 舱门打开,一个看不清脸的人站在上面,稍久,一根软梯放了下来。 此时此刻,不管来人是谁,毫无退路的我们都得过去,因此蒲蓝第一个扶着小女孩爬上了软体,阿飘也紧随其后地跟上。 第202章 你看 但我大概是疯了,望着那栋各个缝隙都在冒浓烟的房子,心里有些不肯走。 对,我想亲眼看着它爆炸。 等它的火被扑灭后,我还想找找繁音的骨头。 若是找不到,我就能够松上一口气。 若是找到了,我也能把他的尸骨带回家安葬。 也立块碑,星星和念念长大了也能去给他扫上一扫,好过曝尸荒野。 一转眼,蒲蓝他们全都已经爬上去了。 那房子仍在冒浓烟。 上面传来模模糊糊的喊声:“繁太太!” 我朝那边看过去,是那个看不清的男人,近凭穿着就能看出不是繁音。 “你老公已经上来了!”那个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但还算清晰:“快上来吧!” 我心里不由一惊,随之而来的便是喜,连忙握紧软梯爬了上去。下面浓烟越来越大,飞机开始慢慢升高,我爬到一半时觉得分外吃力,往下看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地至少五十米。与此同时,上面还传来声音:“别往下看,小心点,赶快爬上来!” 我倒是没觉得害怕,卯足了力气往上爬,门口的男人长着一张娃娃脸,样子似乎比我还小几岁。他将我拉上去,收起软梯笑着说:“你看。” 我看到了。 直升机内空间狭小,繁音就在我眼前。他身上满是泥土和血迹,手上吊着血浆和液体,腿上夹着板子,两位医生正一左一右帮他清理身上的伤口。 我想朝他过去,却被娃娃脸男孩拉住,说:“他伤口感染,左腿也断了,正在发烧,别去打扰了。” “谢谢。”我问:“请问您是?” “李虞。”他笑着说:“抱歉来晚了,因为一直拿不到手续。” “没关系。”总算是来了,我忙问:“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房子后面啊。”李虞揉着肩膀,表情夸张地说:“我下去把他抗上来的,可真重啊。” “辛苦您了。”但我心里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怎么会在房子后面呢?我们出来时,他还在房子里呢,而且很快就爆炸了。” “那就不知道了。”李虞耸耸肩,说:“大概是跳窗出来的吧。” “跳窗?这房子有窗户?” “这话说的。”李虞眯起了眼睛,笑容很像一只狐狸:“没有窗户,那么些烟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呆了,坐在地上的阿飘也立刻说:“我们进去时确定没看到有窗,爆炸之后也没看到地上有玻璃。而且那么高,他怎么可能跳窗下来?” “要不然你以为他的腿是怎么断的?”李虞笑着说:“捡到他时,他就已经没意识了,但愿他没摔坏脑袋,有话就等他醒了问他吧。” 李虞说他是李先生的儿子,也就是繁先生他们搬到的最近的救兵。 繁音一路上都没醒,我们便跟李虞聊了聊。他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说警察那边不用管,但为了避免牵扯出繁爸爸他们的案子,我们还是要回避,而且繁爸爸他们也没有过来。 所以,当晚,我们先找了个医院给繁音治伤。 一把繁音送进急救室,我就联络了繁爸爸他们,让他们暂时安心。繁爸爸也说接下来全程都听李虞安排,我确实有点不信任他,走到角落小声说:“李先生看起来年纪好小,有没有成年啊?” “还没有。”繁爸爸说:“但你放心,他成年了只会更不是东西。” “呃……” “这件事是费先生找他妈妈安排的,他爸惧内,肯定不敢乱来,既然派他来,就肯定已经嘱咐好了,不会再出岔子。”繁爸爸说:“而且你根本不用担心他害你们,严格来说你们还算亲戚呢,他姐姐是苏悛的未婚妻。” “我倒是没有这个担心,只是觉得他年龄好小。”我说:“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嗯。”繁爸爸突然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半晌说:“等你回来咱们再仔细说吧。”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那的确是真的,他们有视频。虽然房子已经炸了,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爸爸,我觉得这事不好让别人插手,您能不能安排一下,如果现场还有这相关的,请提前收留一下,别落到警察手里。” “大概不会有了,十分钟前房子刚塌了,条子只捡到一匹马跟一条狗。”繁爸爸的声音有些失落:“视频里都是什么?” “不是我不想告诉您,而是我想等音音醒了,先问问他的想法。”我说:“我怕他不愿意让您知道。” “哦……”繁爸爸肯定已经猜到大概内容了,声音异常低沉:“也好。就听他的吧。” “爸爸。”我知道他难受,便说:“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能发现这个线索对他的病很有好处。您应该往这个方向想,而且只要没有必要,我不会告诉韩夫人的。” “嗯,别告诉她。”繁爸爸说:“前几天她还说她气得不行,又梦到那个女人打音音。别让她知道了,现在林家应该真的彻底没人了,连撒气都没对象了。” “嗯。” 刚一挂电话,转过身就看到了李虞。 他正靠在墙上,抱着胳膊,样子有点小朋友生气的那种感觉:“什么叫我是不是还未成年啊?” “只是好奇你的年龄而已。”我说:“所以才问问我公公。” 李虞满脸不信地嘟了嘟嘴巴,说:“你们这些大人都喜欢以貌取人。” “你们这些小孩都喜欢偷听别人打电话吗?” “我可没偷听,是有事找你。”李虞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说:“你跟蒲先生的关系是不是很好啊?” “不是很好。”我说:“但经过这次,也算不错。” “那就对了。”李虞的声音更小:“我听说他很会做菜?” 我纳闷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笑起来:“我爸爸和我姐去参加过他爸爸的寿宴,全部都是他亲手做的,我姐说那味道简直让人终身难忘。” “你想让他给你做菜?” “我想让他教我做菜。”他说:“就红烧肉。” “红烧肉我也会。”我说:“我教你就行。”我糖色上的可好了! “不要嘛,就他。”李虞双手合十,十分可怜地说:“求求你,帮我说说,看在我救了你们的份上。” 还没拒绝呢就求上了,这孩子脾气可真好。 我说:“我会跟他说的。” “一定要成功。”他说:“拜托了拜托了。” 医生说繁音身上的两处大伤没有生命危险,但头部受到了撞击,因此需要昏迷得久一点,待醒来后再观察。 既然医生不建议繁音移动,接下来的几天就要留在这里,等待医生进一步的建议。 李虞也就没走,跟我们呆在这里。 蒲蓝和阿飘也受了不同程度的擦伤和过度脱力,小女孩的脚本不需要留在医院,但李虞说来之前不清楚还有他们三个,蒲蓝好解决,小女孩和阿飘是平民,家里肯定没有准备。所以要把她们也留在医院,当然,她们的家属可以来探望,李虞也要打点他们。 蒲蓝需要在医院呆两天,然后说要去探望我爸爸,之后家里就来接他走。 我也就纠结了两天,最终决定去找蒲蓝,先把李虞的事说了一下,满心以为他会答应,他却说:“我的蓝蓝红烧肉可是不传之秘,让他找别人去。” 我不由舔了舔嘴唇:“真的很好吃吗?” “嗯哼。” 他说:“等他醒了,我做给你们尝尝,保你们要不了几天就还得求我再做一次。” “但他救了咱们。” “那我可以给他钱。” “就不能通融一下么?”我说:“那孩子蛮可怜的,求了我半天。” 蒲蓝立刻把头靠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你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么?” “我公公说他爸爸叫李昂。” “你知道李昂是谁么?” “不知道。”我没见过。 “你觉得你公公算不算精明?” “算。”老头奸着呢。 “那个人比你公公精明多了,堪称机关算尽,十足的老狐狸。”他小声说:“他能教出可怜的儿子?” “那跟你的红烧肉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的红烧肉太好吃了。”蒲蓝说:“所以才不能教他,免得他骗走我的秘方,用来开饭店赚钱。想不想知道秘方是什么?” “你愿意告诉我呀?”当然想了,我也想开饭店嘛。 “那你听着。”他把手罩在了我的耳朵上,猝不及防地在我脸上啄了一下,小声说:“我那天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我连忙躲开,说:“你说话就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那个女人都畸形成那个样子,心里恐怕早就已经变态得不行。肯定是知道他有这种病,才伪造这种视频,想刺激他。”他的眼珠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的,显然是在暗示我:“我和阿飘都这么认为。” “谢谢。”我问:“你有什么要求么?” “先放着吧。”他笑了一下,说:“让他来学红烧肉吧,我再免费附送他几个小菜和主食。” “你不怕他拿去开饭店了?” “我想跟李先生沟通沟通感情。”他笑着说:“加拿大这块感觉不错,可以找李先生试试。” 第203章 记忆错乱 那天视频的真实性不用怀疑,蒲蓝这么说,只是在告诉我,他可以暂时不将这件事说出去,也说服了阿飘。但未来他是否会以此要挟,这就不一定了。 这件事要等繁音醒来之后问问他。 我把蒲蓝的话转告给李虞,他立刻就兴奋地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我忍不住问:“你今天多大?” “干嘛?”他扬起眉梢。 “十七岁吗?” “不告诉你。”他朝我呲牙。 “干嘛呢?”好端端地突然这样。 “让你看我锋利的獠牙。”他指着自己嘴里那颗挺可爱的小虎牙,说:“再敢问就撕了你。” 呵呵。 肯定是十八岁以内吧,刚刚可以喝酒的年纪。 李虞包了餐馆,拉着蒲蓝去学手艺,阿飘和小女孩在病房里聊天。 我无处可去,便坐在繁音的病床边,等着他醒过来。 现在他头上缠着纱布,腿也缠着,身上或裸露或包扎着大小伤口,眼睛紧闭着,但或许他正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依旧紧皱着眉头。 我不由又想起李虞,他看起来活泼可爱的,家里一定有很多人宠爱他。不像繁音,他在李虞这么大时就已经成了一个做杀人买卖的大佬,跟那些年龄几乎可以做他父亲或爷爷的老手抢饭吃。再小一点,他最亲近的人就对他做了那种事。 这些天我始终都不敢仔细回忆那段视频上的画面,因为只要稍微想起一些,我就感觉怒火攻心,恨自己没有特异功能,不能穿越进去提刀干掉那个婊子和那群同样变态的看客,不能去将那么年幼的他搂在怀里,为他穿上衣服。不能告诉他在将来,他会变得很强,强到没有人再敢伤害他分毫。不能告诉他,他没有犯任何错,是那群大人太可耻。 不能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爱他。 翌日,七姐竟然来了,说:“爸爸让我来问问你,怎么出来这么久都不去跟他说一声?” 我不由一愣:“我们才出来两天。” 七姐愣了一下,说:“怎么会?爸爸当天就安排去救你们了,怎么会现在才出来?” “爸爸?”我说:“从头到尾都没有来过苏家的人。” 七姐皱起了眉头,说:“不可能。我走的时候,发现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傻里傻气的家伙,觉得这大概就是你口中的第二人格。有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在那里嘀嘀咕咕的,接下来他就跟他们上了车。我估计是被骗走了,但一看他们车子后面还跟着两台,就决定先让司机跟着,我坐计程车回去告诉爸爸。爸爸就说繁家在这边没什么能量,就让大哥安排人去救他了。后来费先生也来了,说要跟咱们借人,爸爸那天不舒服,让大哥接待他。大哥说他已经把事情告诉费先生了,难道他没有?” “我不知道。”我把状况说了一下,道:“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完全没见过苏家的人。” “看来是大哥做了手脚。”七姐皱起眉头,说:“这个该死的蠢货。我这就去告诉爸爸!” “至少我们已经出来了,您先不要生气。”这是猫腻不少,我觉得七姐应该先冷静下来再做其他决定:“繁音还没醒,这都快两天了,我担心死了。” “那我去问问医生。” 七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立刻就去问医生。虽然她还是让我心里觉得怪怪的,但她似乎也没有恶意的样子…… 如果是外人,那我肯定要让她赶快滚蛋,但毕竟是我七姐,我…… 想到这个就有些无奈,很快,七姐就回来了,说:“医生说他已经告诉你了,脑子摔到了,能不能醒要多检查几次才知道。” “那检查结果会不会是不能醒啊?” “这不好说,得看实际情况。”她说:“但你也别着急,急也没有用。我先回去跟爸爸说一声,请他把那个蠢货撤职,差点就把你害死了。” 虽然感觉她打抱不平的对象大概是繁音,但这话说得我还挺温暖。 当天下午,苏家就来人,说我养父要见我。 我连忙跟李虞打过招呼,匆匆去了苏家。 依旧是那个房间,我养父也依旧坐在沙发上喝茶。大哥垂着头站在角落里,我进去后,我养父对大哥说:“灵雨说他们没有见到你去救他们,怎么回事啊?” “我请的是警局的人。”大哥说:“一直没找到他们。” “说实话。”这谎言的确太拙劣,我养父说:“到底为什么不去救人?还骗费子霖?” 七姐就坐在我左手边,始终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 大哥沉默许久,说:“起初我不知道小妹也在里面,以为只有繁音一个人。七妹当初被他骗,好好的结婚对象也分手了,直到现在也不肯接受别人。后来等我知道小妹也在时,那边已经被警察封死了。” 我养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给你三个月时间,准备一下,把手里的工作交接给老二。然后就找珊珊领五百万走吧。” 大哥呆住,过了半晌,突然跪了下来,失声说:“爸爸!我只是一时糊涂,您一直想……” “够了。”我养父说:“这件事不是你有资格参与的,既然不能摆正自己的身份,就去吧,也好警醒一下其他人。” 大哥被人拉走,七姐终于满意,说:“谢谢爸爸。” “你们也出去吧。”我养父说:“我跟灵雨聊聊。” 七姐他们出去后,养父说:“之前把救你们的事安排给了他,但到底还是我的错,太信任他了。你的伤还好吧?” “还好的。”我说:“谢谢爸爸。” 前几天我还因为他不喜欢我而伤心得不行,但这件事又让我觉得很感动:“大哥是不是有点讨厌我,才不想救我呀?”李虞他们一个外来户都能突破防线救我们出去,大哥所说的借口根本就不成立。 “你不用管,他这些年越来越不冷静了。”他说:“繁音的身体怎么样?” “还是没醒。”我把医生的话描述了一下,说:“也不知道过几天检查之后会是什么结果,他从那么高摔下来,如果真的摔坏了头,变成植物人或是其他什么,那我要怎么办……” “顺其自然吧。”我养父说:“尽快回去吧,你们在这里没有人脉,久留容易有危险。” “好。”我问:“爸爸,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 “林家逃到这里,苏家知道吗?他们好像已经发展得不错。”毕竟是一个具有威胁性的家族,而且威胁性还不小。 我养父先是沉默,随即说:“这些年家里的事大都分摊给孩子们了,和各类组织打交道这部分事务也是老大在负责。你的问题,就等我缕清他的工作,再给你答案。” “好。”我说:“那您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嗯,去吧。” 我起身正要离开,忽然听到我养父的声音:“灵雨。” 我连忙转过身:“嗯?” “有空记得多跟珊珊联络。”他说:“你不方便过来,就等她回大陆时,常去看看她。” 我养父对珊珊姐的疼爱总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他亲生女儿,但珊珊姐长得又跟他半点不像,脾气倒是有些相似,但那毕竟是我养父亲手栽培的。 但这毕竟代表我养父还是把我当女儿的,这么想想,我心里还是好过些。 回医院时,繁音仍在病床上,但床边已经围了医生和护士。 门口的护士说繁音醒了,医生正在给他检查。 我心里立刻开心得不行,焦虑地等在外面。 医生忙活了很久才出来,说他的意识很清醒,但是有记忆错乱的迹象。检查结果是脑子里也没有什么血块之类的东西,精神科怀疑他是受了刺激。 医生说这情况目前还不算严重,要观察它持续多久。 我连忙进到病房里,繁音正躺在床上,大张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我一过去,他的头立刻就扭了过来,望着我不说话。 我跑过去问:“音音?” 他眨巴着眼睛,问:“你是谁?” 对哦,医生说他记忆错乱了。 我说:“我是你老婆。” 他微微地眯起眼睛,露出了那一脸危险,但很快就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开始淌冷汗:“我这是怎么了?” “你受伤了嘛。”我问:“你今年多大啊?” “你到底是谁啊!”他朝我瞪起眼睛,烦躁地低吼:“阿昌!” 阿昌跑了进来,说:“繁先生。” “我不是在参加怀信的生日宴会么?怎么会突然在这里?”繁音怒气冲冲地问:“而且这个家伙是谁?谁准她进来的?” 阿昌一脸摸不着头脑,我连忙小声对他耳语:“医生说他记忆错乱了。” “哦。”阿昌又开始瞎编了:“您昨天晚上受了袭击,是这位小姐救了您。” “袭击?在哪?” “嗯……”阿昌显然有些苦恼:“在去机场的路上。汽车爆炸,您跳车逃走,这位小姐正好在路边,救了您的命。” “她说她是我老婆。” “呃……”阿昌又是一阵苦恼:“我立刻就安排打发她走。” 第204章 我真是要疯 我被阿昌拽了出去,他纳闷地问:“繁先生怎么会突然变这样?” “记忆错乱嘛,医生说还要观察,说他受了刺激。”我好苦恼:“这记忆是哪天的?” “我也不知道,费少爷每年都做生日宴会,他也几乎都参加,但看样子是认识您之前的。” “哦……” 刚说了这么两句,病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吼:“苏灵雨!” 哟,这次认得我了! 我连忙冲进去,说:“老公!” 他正瞪着眼睛,吼叫:“你在干嘛?我为什么变成这副鬼样子?” 呃…… 不知道这次又错乱到了哪里,我感觉有点头晕:“你认得念念吗?” “鬼扯什么?”他表情更凶了:“题做完了么?那老头呢?” 咦?看来是错乱到念念出生之前了。 我过去坐下,小心翼翼地说:“题还没有做完,因为你在外面你被人袭击受伤了,爸爸就让我先来看你。” “我明明在家。”他皱着眉头,眼珠滴溜溜地环视了病房一圈:“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里是医院。” “怎么不是我家的?” “因为……这里离得近一点,你情况很紧急。”真的很紧急,昏迷好几天,一醒来就错乱了。 他冷冷地注视着我,半晌,阴森森地开口:“说实话。” “因为你记忆错乱了。”生念念之前他对我一点也不好,虽然他这样子不能打我,但把那半个肝气炸就不好了,我说:“你现在的记忆是好几年之前的,实际情况是咱俩一起被你后妈家的人复仇,你被炸……” “你疯了?”他凶巴巴地打断了我。 “不相信就算了。”我也很苦恼。 他白了我一眼,问:“什么人袭击我?” “你后妈家的。” 他再度瞪起眼睛:“好好说话!” “就是你后妈家的,不服来打我啊!”我吼了一嗓子。 他的眼睛瞪着得几乎就要跳出眼眶,作势就要狂吼我,但就在这时,他突然皱起眉头,抬起手按住头,表情似乎很痛苦。 我连忙过去按他的手,说:“你头上还有伤,别……” 他猛地张开眼睛,目光森然:“你是谁?” 该死。 我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吼了一声:“阿昌先生!” 阿昌再度冲了进来。 繁音冷冷地瞄着我,问:“这是谁?” “是……”阿昌舔了舔嘴唇,又偷偷看了我一眼,说:“是您最近打算包养的女学生。” 繁音的目光瞥了过来,饶有兴味似的:“小妞儿不错。我怎么没印象?” “是我按照您最近的品味选的,她很清纯,很仰慕您。”阿昌脸上绽放着皮条客一般的谄媚笑容。 繁音更有兴趣了,歪了歪那颗缠得跟木乃伊似的头,说:“转一圈看看。” 我转了一圈。 繁音甚是满意,嘴角勾起,问:“能玩什么?” 我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但阿昌懂了:“都能玩,但最好保守点。” 繁音扬起眉梢:“处女?” 我不由黑了脸:“不是。” “弄走,浪费钱。”繁音立刻露出一脸嫌弃,摆摆手说:“阿昌留下,给我讲讲我这是怎么了?” 我只好出来了,给繁爸爸打电话,顾不上寒暄,立刻把繁音的情况告诉他。繁爸爸立刻说:“那医生没说这还能不能好?” “说要观察一下,可能是那天的事刺激到他了。”我说:“他一会儿要打我,一会儿又……把我当那什么。他倒是打不着我,但他气坏怎么办呀?” “气坏倒是不至于。”繁爸爸说:“要不你趁机问问他,如果他正好错乱到了很早之前,这不是正好能套出很多话嘛!” “您觉得我能么?”我说:“他老骂我。” “能啊,你就说,你是老头儿给他介绍的女朋友,苏先生的千金,音音这家伙特别爱财,肯定不会欺负你了。”他说:“就这么定了,问出什么一定要联系爸爸。” “好。” 挂上电话后,阿昌又出来了,搓着手无奈地说:“繁先生又变了。” 我忙问:“变到哪年了?” “还是认识您之前。”阿昌为难地说:“他说让我去找amelie小姐。” “呃……”我说:“那咱们就都别进去了。” 阿昌“嗯”的同时,里面传出繁音的吼声:“阿昌!” 阿昌悄悄低下头,假装没有听到。 里面连吼了几声,突然没了声音。我正想开门看一眼,便听到繁音的声音:“灵灵!” 唷,终于又轮我了! 我连忙开门跑进去,说:“音音!” 他折腾了这么久当然累了,胸口微微起伏着,目光还挺温和:“你去哪了?” “在门口跟阿昌说话。”我问:“你醒来之前在干嘛呢?” “什么在干嘛?”他皱起眉头,仿佛我就是个神经病:“你受伤了么?” 我的手臂被穿甲弹擦伤过,这是他知道的。但被拖出来时还不知在哪擦伤了头,这是我来医院才知道的,因此我的头上也贴了一块纱布。 “就这一点。”我不由兴奋起来:“你记得前几天的事了吗?” 他皱起眉头,神色有些不解:“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刚刚记忆错乱了,一会儿说不认识我,一会儿还吼我。”我说:“把我和阿昌弄得好焦虑。” 我这么真心实意地卖了个萌,他也完全不领情,抽搐着脸瞪了我一眼,道:“你才错乱了。” 我只好咧了咧嘴,坐了下来。 他抬起眼皮,看了看我,问:“他们三个呢?” “都没事,只有你有事。”我说:“你已经昏迷了快三天,不过幸好今天醒了。” “嗯……”他放心地闭上了眼睛,手指在床上摸索着。我连忙把手伸过去,他便握住了我的手。 我便开始把这几天的事讲给他,关于李虞、繁爸爸还有我养父,刚说到蒲蓝这里,繁音突然张开眼睛,望了我很久,语气嫩嫩地叫了一声:“阿姨……” 我呆了。 又错乱了,我刚刚还以为他好了。 “音音。”我挤出一个慈祥的微笑,看他叫我阿姨的样子,应该还很小很小吧:“你认得阿姨吗?” 他萌萌地望着我,摇了摇头。 “阿姨是你妈妈的好朋友。”我说:“你妈妈和你爸爸有事,阿姨今天帮忙照顾你。” 他明显不相信我,目光里露出怀疑,但还没有直接得罪我:“阿姨你姓什么?” “我姓苏。”我说:“我叫苏灵雨,我爸爸是苏先生,我们是江南人,你爸爸肯定知道他。”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爸爸。”表情已经不那么戒备了,显然是觉得苏先生的女儿没必要害他。 看来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因为再大一点的话,就会明白质问我为什么才说自己是苏先生的女儿了。 我便问:“你今年几岁了呀?” “阿姨我四岁。”他的声音还真跟这语气不般配,总有种恶意卖萌的感觉:“你几岁呀?” “我已经二十三岁了。”我说:“比你大好多呢。” “嗯……那你说你是我妈妈的朋友,可是我都没有见过你。”他问:“你也是飞行员吗?” 这一刻,我的心突然轻轻地疼了一下。 四岁,他还觉得他妈妈是韩夫人,而不是那个女变态。 也就是说,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将来会遇到那种事。 我明知这些都是不可更改的,我也没有时空穿越。却还是忍不住过去抱住他,但手刚一触到他的肩膀,他就立刻推开了我,脸上出现了生气的神色:“阿姨!” “怎么了?”我有些不解。 “我妈妈说,不能随便被别人抱抱。你干什么呀?”这家伙的脾气还挺暴。 “对不起。”我说:“阿姨忘了,对不起。” 他嘟起脸,四处看看,问:“我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很快了。” “噢。”他仰着脸问:“你真的是我妈妈的朋友吗?” “真的是呀。”我说:“我保证不骗你。” “那我妈妈会带我回家去吗?”他的眼睛中露出了兴奋的光:“她是不是发现我受苦了,好心疼我,要带我回家了?” 我忽然说不出话了,忍不住捂住了脸。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大约几分钟吧。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灵雨?” 我抬起头,看到他眨巴着眼睛,问:“你怎么啦?” 小甜甜? 我正要说话,他突然动了动腿,皱起眉头,惊慌地说:“老婆,我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咱们不是刚刚在游乐园吗!” 去游乐园是我们恋爱时的事。 也就是说,不止大佬版记忆错乱,小甜甜也错乱了。 “因为、因为……”我真是要疯:“你坐过山车时候掉下来了。摔断了腿!” “我怎么会突然掉下来呢?”他慌乱地看向我:“那老婆,你有没有事?只有我掉下来了吗?” 第205章 新来的 “因为你的安全带坏了,但游乐场没有发现,就把你给掉下来了。”我说:“我没受伤,你不用担心了。” “噢。”他的神色放松下来,甜甜地笑了起来:“那我很快就好了,老婆你也不要担心啦。” “嗯。” “你怎么啦?”他观察着我的表情,说:“钱不够你可以找我爸爸,我会跟他解释的,要去游乐场的不是你,是我啦,因为我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场。这样他就不会说你了。” 那天的真实情况是我想去游乐场,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小甜甜本来有点不肯,说游乐场里不好玩云云,现在想来应该是为了安全。那种地方人多,如果有埋伏杀手,我们是必然要中招的,他家里肯定交代过他。 所以他纠结了老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去了。真实情况是那天我俩玩得很开心,但我全程都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当时繁音一直否认,我也以为是我自己瞎想。 想起这段往事,我心里又泛上一阵酸,作为一个小孩子,小甜甜大概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诚意对待我。我心里也总忍不住将他和大佬版分开看待,每每这时,我便有一种自己正在背叛婚姻的感觉。 我没说话,小甜甜就眨巴着眼睛瞅着我,半晌忽然说:“老婆……我好……” 他可能是要说他好难受,因为这句还没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我忙叫他,叫了几声,他忽然张开眼,表情好像并不是很凶恶,而且就像很疲倦似的:“阿昌呢?” “在外面。”我忙问:“你还好吗?” 他似乎这才正视我,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你是谁?” “我父亲是繁老先生的朋友。”我说:“今天本来约好来看他老人家,但得知您不太舒服,我就先来探病了。” 他这才抬起眼皮看向我,说:“抱歉,请问令尊是哪位?” 我说:“姓苏。” 他点了点头:“抱歉,苏小姐。我现在不太舒服,病房里不太干净,您还是不要在这里逗留,免得伤到您的身体。” 真客气啊。 我便站起身,客气地说:“没关系,我这就出去了。” 他笑了一下,有些专注地看了我几秒钟,说:“等我病好点,立刻就联络您。” 我出来让阿昌进去,他呆了大约五分钟的样子,出来后说:“又变了。” 我正要进去,阿昌却拦住我:“他要找您,说是要问您把孩子弄哪去了。” 呃…… 那我还是别进去了,便问:“刚刚他变成什么样了?” 阿昌似是有点犹豫,半晌才说:“是amelie小姐去世后不久,当时他也是被送进了医院,因为他的状况非常糟。你知道,amelie小姐是被……”他没再说下去。 我问:“那他都问你什么了?” “和以前一样,问我她的家人有没有安置好。然后就问了关于你的,他不太相信你是苏先生的女儿。” 我问:“那以前是怎么样的?” “amelie小姐去世后,他状态不好了很久,清醒过来之后,也是只问了家人安置的问题,接下来就没再多说。”阿昌说:“那段时间医院有个新来的小护士,他还很有兴趣……” 这大概就是繁音独有的处理方式吧,没人敢不相信繁音爱那个女人,至少第一人格是爱的。 这次繁音虽然在叫我,但我没进去,他似乎就没说什么了。我在外面等了好久才溜进去,发现他正闭着眼躺在病床上。 我吓了一大跳,连忙请来医生,医生说他是因为疲倦睡着了。 我又坐回床边,望着他的脸,心里想着刚刚那一团糟的事。 那天晚上繁音对那段视频完全没有态度,虽然我没来得及问,但他现在的状况已经表明那段视频伤害到了他,同时也伤害到了小甜甜。他当时大概是在强压着,因为如果他在那时精神崩溃,我们就要全军覆没。 虽然他常常欺负我,但这一刻,我却忍不住心疼他。因为我早就已经明白,他的世界与我的不同,运转着与我的完全不同的规则,在那个世界里,人命是商品,女人是玩物,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所以,在他眼里,用我的命,去成全他自己的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他与其他男人不同的是,他从来没在生死之间这样的大事上掉过链子,更从来没有在这种状况下抛下我,甚至,他对自己的残忍丝毫不亚于对我。 繁音一直睡到晚上,这期间繁爸爸打了几个电话确认情况,他说医生希望我能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做个录像记录,他们也觉得旧景重现是个难得的机会。 我便在花瓶后藏了个摄像头,刚藏好没多久,繁音就张开了眼睛。 我吓了一跳,正想说什么,他便面无表情地下令:“去倒杯水。” 说得还是英语…… 我连忙去倒水,问:“需要帮您调床么?” 他没吭声,我便过去给他调了床,把水杯递到他嘴边,他喝了几口,这才撩了我一眼,问:“新来的?” “嗯……” “学生?” “嗯。” “医学院?”他可能以为我是来打工的护工。 我说:“航空学院的。” 他又看了我一眼,兴趣更浓:“学什么?空乘?” “飞行。” “不错。”他笑了一下,说:“去叫我的助手。” 我便要把床给他调回去,但他说:“不用。” 我就出去叫阿昌,阿昌跟着我一起进来。 繁音朝我侧了侧脸,问:“医院怎么招学航空的?” “她是来打工做打扫的。”阿昌对答如流:“她比较便宜,也特别肯干,又懂事。” “嗯。”繁音说:“给老头儿送去吧,他喜欢这款。” 啥! 毕竟不会真送,就应付他一下,阿昌喏喏地答应了,说:“知道了。” “再过来把这东西拆了。”繁音一指花瓶,说:“查查是谁装的。” 阿昌走过去,拿出了我藏在里面的摄像头,说:“知道了。” 繁音还说:“拆开看看,把内存盘掰了。” 阿昌便拆开了摄像头,把里面的存片拿出来掰断了。 繁音放了心,又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不想去?还是不懂?” 我想说鬼才想去,那是我公公! 繁音悠然道:“我家老头儿长得帅,也很可爱。他喜欢凶一点的姑娘,你别摆出这么一副凄惨落魄的嘴脸。钱是五位数,是处女么?” 我说:“不是。” “很好,”他说:“就你了。”又对阿昌说:“领去给老头儿。” 阿昌把我领了出来,我头苦得很:“他不是喜欢处女么?” “老先生不喜欢呀。”阿昌无奈地解释:“何况他挑女人完全是看心情,你别伤心,他肯定不记得你了。” 简直无语。 我跟阿昌要来摄像头,幸好我还有两个备用内存盘,本来是怕内存不够用,但现在只能换上一个。 我们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发现没动静,我便悄悄潜进去,刚推开门,就听到繁音说:“过来。” 看他表情好像认识我,我连忙溜进去。 他瞟了我一眼,问:“怎么鬼鬼祟祟的?” 态度挺好的,我忙说:“还不是因为你一直记忆错乱。” “鬼扯……”他还是不信,而且摆出一副懒得继续这个话题的嘴脸,说:“坐下。” 我便坐下,跟着他清醒说:“你是不是不相信你记忆错乱了?我这就把摄像头装上,你快告诉我装到哪才能不被你发现?” “随便装吧,我又不是不知道。”繁音无语地望着我。 “不行!”我说:“你真的错乱了,有时候根本不认识我!” “那先说说,我都错乱了点什么?”他笑着问。 “先开始,你说要我陪你,但因为我说我不是处女,你就说我浪费钱。” 他笑了一声:“编得跟真的似的。” “还有一次,你不住地怎么想的,要把我给你爸爸,说你爸爸喜欢我这款。” “哟。”他笑容更深:“老头儿吓死没有?” “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他赶紧正色起来:“装窗帘上吧。” 我连忙跑去装,听到他在身后嘀咕:“装哪儿都没用,我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 他清醒的时候这么少,我要珍惜时间,便一边装一边说:“蒲蓝说那个房子里不是瓦斯爆炸,而且你是怎么出来的?” “你先说他都说了什么。”他的语气很闲适。 我立即长话短说,把蒲蓝的那些推断说了一遍。 幸好说完之后繁音仍是现在的繁音,我听到他笑了一声,说:“这小子也不傻。” “别评价了,你时间不多赶紧交代!”我装好了,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把椅子搬回到床边,坐上去问。 “瓦斯可能是有,但我抓住的那小子,可能是那管家的亲戚。那小子就站在窗户旁边,老管家磨叽的时候,他就一直往窗户边退,我翻出去的时候,发现窗户开着个缝,连绳子都准备好了。”他说:“可能是不想死吧。” 第206章 灵灵 “开着缝,瓦斯不就充不满了?” “当然,所以他们才没有用更方便的打火机,而是用枪指着咱们。”繁音说到这儿突然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我连忙说:“音音!你别……” 却已经晚了,他的目光突然又变得陌生,戒备地问:“你是谁呀?” 这是…… 小甜甜还是这家伙小时候? “我是繁老先生的朋友。” 他努着嘴巴,满脸不信:“那我爸爸呢?让他来!” 好像是小甜甜诶。 “你爸爸不在。”我说:“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跟你说,好不好?” 他点点头,在我拨号的时候,还充满兴趣地偷偷看我,我一抬头,他立刻就侧过脸,样子可爱极了。 电话打通了,我对繁爸爸说:“繁老先生,繁先生说他不认识我,您快帮我解释一下。” 繁爸爸会意,让我把电话给繁音,说了几句,繁音糯糯地嗯了几声。 挂电话之后,对我的态度立刻就好了起来,说:“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坏人。” “我长得像坏人吗?” “不像。”他的脸颊红扑扑的,说:“你长得好漂亮。” “你干嘛这么直接啊?”人家会害羞的。 “因为你本来就长得很漂亮呀,我爸爸说做人不可以撒谎。”他高兴地说:“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看来真的是小甜甜。 我俩第一次见面之后,我见他长得好看,便请他喝咖啡。 但他不喜欢喝咖啡,于是点了冰激凌,一边问我:“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后来我发现他居然比我大这么多,觉得自己被森森地欺骗了。 这句话又让我想起了当年的美好,不由也开心起来:“我叫苏灵雨,苏是流苏的苏,灵雨是诗经里‘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的灵雨。” 他就笑了,说:“我叫繁音,繁是繁华的繁,音是音乐的音。但我爸爸说,我的名字和佛教里面的梵音是一个音。那个梵音,就是佛的声音,是使人宁静的美好声音。” 他说的话和上次一模一样,不过上次他还给我科普了一大堆关于“梵音”这个名词的解释。当我问他是不是佛教徒时,他说他是无信仰人士。 我真想知道大佬版会怎么解释他的名字。 我又问:“你今年几岁了?” “我二十三岁了。”看来此时的他,比我俩认识的年纪提前了一年:“你呢,姐姐?” “我啊?”我说:“你猜。” 他便认真地猜了起来:“你也二十三岁。” “再猜。” “二十三岁零一个月。”他的眼睛在发光,显然很喜欢这个游戏。 “再猜。”我说:“猜对了请你吃冰激凌。” “二十三岁零两个月!” “再……” 好吧,他开始头疼了。 我见他又用手按头,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因为他头上还有纱布。 他猛地攥住了我的手,攥得我的手几乎就要碎了。他的状态持续了很久,我这才开始担心,正要按铃,耳边忽然传入一声呓语:“灵灵……” 我忙道:“音音?” 他好像在做梦,攥着我的手使劲地往他身上拉。 “灵灵……”他又叫了一声,冷汗淋漓而下。 不行,我得按铃了,手正要触上。他忽然张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分外讶异,似乎还有些惊喜似的,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我。 我大概是被他感染了,很想知道现在的他又处在哪个阶段,不由放下了手,轻声问:“音音?” 他似乎方才回神,目光游移了一番,向下看去,像是在刻意躲避:“你怎么没在病房?” “病房?” 他没说话,又捏了捏我的手,又朝我的手看过去,松开了手,躺了回去。 我问:“音音,你感觉怎么样?用不用我叫医生?” 他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 我便拿了块手帕想帮他擦汗,他却扭开了脸,冷冷地说:“出去。” 他让我出去,我当然应该出去。可我好想知道他现在是处于那个阶段,便说:“你刚刚在叫我。你还好吗?” “你听错了。”他闭着眼睛,凶巴巴地命令:“滚。” “我没听错。”我坐下来,说:“你怎么啦?干嘛突然让我回病房?我生病了吗?” 他先是没说话,半晌突然张开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猛地看向我,表情异常震惊。 我问:“怎么啦?” 他问:“这是哪儿?” “你被人袭击了,这间医院离得比较近。”我说:“我……是来看你的。” 他便看了看自己的状态,似乎还挺相信的。且又环顾了病房一圈,目光猛地凛起:“去把窗帘上的摄像头摘下来。” 呃…… 我好想说不要啊! 我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正要搬椅子,繁音突然说:“等等。”他一边说一边撑起身体,说:“站到墙角去。”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到墙角里站着了。 眼瞅着他坐了起来,拔掉那些管子,吃力地把伤腿拿了下来,我连忙问:“你要干嘛!” “别啰嗦。”他严肃而冷峻地说:“联络我爸爸。” 我连忙跑出来,扶着他说:“我去拿摄像头,你快回去躺着。” “弯腰!”他突然把我按到了地上,一边在我的pp上抽了一巴掌,一边怒吼:“蠢猪!发什么呆,爬到墙角去!” 我连忙爬到墙角里,怕他再打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挪到了窗户底下,扭头命令:“联络我爸爸!” 我连忙拿着手机,正颤抖着拨打繁爸爸的电话,突然听到哗啦一声,窗帘被拉开了。 我刚刚之所以拉住窗帘,就是因为摄像头很不好卡,他一拉开,摄像头也跟着掉到了地上。 繁音就像窗外有什么人似的,小心翼翼地朝那边看过去,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依旧很小心地把整个身体都藏在窗台之下,捡起摄像头,看了一眼,也放松多了,便把摄像头里的内存片扣了出来……狠狠地掰断了它。 然后心满意足地靠在墙壁上,把头一歪,昏了过去。 夭寿啦…… 我蹲在墙角,心头一片灰暗,简直无语凝噎。 趁着繁音昏迷,我连忙招来医生,请他们帮忙把繁音抬回来,重新把他插上管子。 我对刚刚的情况非常不解,便对阿昌形容了一番,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阿昌立刻就笑了,说:“病房不是自家的,大白天窗帘却拉得那么严,上面还卡着摄像头,这让他以为是有人刻意袭击。让你躲到墙角,是因为这样至少离门窗远些,如果有人袭击,存活率稍微高一点。你跑到窗边他生气,就是因为当时你肯定背对着窗户,如果外面有人,你就死了。” “那他还自己去取摄像头。”我说:“而且我好想知道他现在的记忆是什么时候的……”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伤,但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我还需要呆在自己的病房,所以应该也是有念念之前了。 好像他还挺想着我的…… 虽然把我打得好疼。 繁音这次下床动了元气,因此他好久都没折腾。 在这期间,我和阿昌换班去吃饭。饭是蒲蓝做的,味道棒得我们恨不得舔盘子。 蒲蓝说李虞也参与了,因为刀工都很好,所以没看出来哪个是李虞做的,估计只有红烧肉? 吃完之后我回来给阿昌换班,问他繁音的情况,他说:“一直在休息,您不用担心,他可能是累了。” 我点头,说:“饭很好吃,你记得多吃点。” 阿昌便笑了起来,说:“知道了,谢谢太太。” 刚说完这一句,身后突然传来繁音不阴不阳的声音:“谁的饭很好吃?” 他怎么又起来了! 我感觉身后阴风阵阵,僵硬地转过身,面对着那张充满找茶味道的脸,我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音音……” 他瞥了我一眼,问:“这是哪来的野女人?” 阿昌娴熟地瞎编:“是老先生派来照顾您的,您遇到了袭击。” “amelie呢?”繁音没再关注我的事,而是对阿昌说:“她怎么样了?” 阿昌可能没听懂,神态有些茫然。 “我记得我是跟她一起遇到了袭击,她怎么样了?”繁音说:“当时你不在,阿杰呢?让他过来。” 阿杰就是林家卧底过来的司机,他已经被我杀了。 阿昌便不知该怎么解释,看来他对繁音所问的事一无所知。 繁音却突然瞪大眼睛,满脸惊慌:“他死了?” “是。”阿昌已经想到合适的谎言了:“他联合外人卖了咱们,是苏小姐救了您,阿杰被她杀了。” 繁音立即看过来,满脸凶悍。 阿昌立刻加紧说:“苏小姐是老先生给您介绍的小姐,她父亲是苏先生,老先生非常喜欢她,绝对信得过。” 繁音便没说话,又焦急地问阿昌:“amelie呢?” “她……” 他一把提起了阿昌的领子:“她死了?” “我不清楚,她失踪了。”显然阿昌已经没得编了,而我对繁音口中的这个事件一无所知,完全帮不上忙。 第207章 对不起 繁音立刻松了手,精神似乎有些恍惚,朝后退了几步,突然晕了过去。 又是一番忙碌,我们重新把繁音安置到了床上,并且将他绑了起来。 我问阿昌,他果然对这件事没什么了解,只说当时是繁音和amelie在车上,他们也是在加拿大,但那波人的底细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所以那天得知我来了加拿大,尽管我在苏家呆着,繁音也完全不放心,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我连忙打给繁爸爸,问他这件事,他却完全不知道,只说:“你快详细问问他!” “他昏过去了。”我说:“您一点都不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他说:“你先把电话给阿昌,我先问问那小子。” 繁爸爸问阿昌时,护士又出来,说繁音要见我。 我连忙进去,繁音满脸疲倦地躺在病床上,问:“怎么把我绑了?” 我便把他刚刚的状况讲了一遍,说:“你别不相信,你真的在记忆错乱。” 他总算信了,问:“没伤着你吧?” “没有。”我把他找amelie的事详细讲了一遍,问:“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这件事?”他皱起眉头:“没有的事。” “连阿昌都说记得你在加拿大被袭击过。”我连忙说:“你快想想,我的话都是真的!” “别说话,我想想。”他皱起眉头,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说:“完全没印象。你叫阿昌进来。” 我找来阿昌,但阿昌也说不清楚,只说:“这事不但有,您还查了至少一个多月,后来实在没什么结果,amelie小姐就下令说不用查了,太耗费人力物力。” 阿昌并不知道我们找到amelie黑历史的事,所以在他心里,amelie依然是作为繁音之前的女人而存在着。 “我完全不记得。”繁音皱着眉头问:“除了她跟阿杰,当时还有谁在?” “没有其他人了。”阿昌说:“我也只是清楚大概而已。” “去查查这件事。” 阿昌走后,繁音对我说:“看来这不是件小事,等白痴出来,你记得问问他。” “他也记忆错乱了。”我说:“不过我会问他的。” “嗯。”他抬了抬头,看着我的脸,半晌忽然笑了一下,说:“一头汗。” “那当然。”我擦了擦汗,说:“你折腾了一上午,把我累惨了。” 他又笑了,说:“靠过来点。” 我靠过去,正要问他想干什么,他的嘴唇便贴了上来,很快又松开了,声音有些含糊:“发什么呆?抱我。” 他的手被绑着,我便搂住他的脖子,一边说:“你刚刚说,你妈妈不让别……” 我忽然想起了那段视频,恼恨自己的嘴快,赶紧住了口。 “没事。”他的语气亦有些低落:“正想跟你聊聊这个。” 我不知道要从哪开始聊,便没说话。 他也是过了一小会儿才开口说:“你觉得,这件事告诉医生对病有没有帮助?” “应该会有的。”我说:“这可能就是病因之一。” 他的神色有些失落,没有说话。 “蒲蓝说他们不会说出去。”我说:“但他没说条件是什么。你想杀了他么?” “暂时不要。”他转移了话题,低声说:“如果有帮助,就告诉医生吧,但记得跟我爸爸说好,别让我妈妈和星星知道。” “嗯。”我亲了亲他的脸,问:“不杀蒲蓝,那阿飘呢?” “让李虞悄悄做了。”繁音压低了声音,说:“别让蒲蓝知道。” 我纳闷起来:“你这是想干嘛?” 繁音没吭声,侧开了脸。 我连忙掰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回来,说:“快交代,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突然对他这么好,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繁音立刻斜过眼睛,神色不善:“你皮痒?” “那你就说实话,否则我就告诉爸爸去。” 他瞪了我几秒,无果,最后说:“他是你爸爸看上的人,应该是不错的,如果我死了,还得要他照顾你。” “对哦。”我故意说:“结了婚,就得一起愉快地在床上玩耍了。” 余光发现繁音的眼睛眯了起来,我继续说:“还会生出几个孩子,蒲小蓝,蒲小紫什么的。” 他的脸已经开始青了,但我还要说:“我们在各种地方做,在沙发上、在地板上、在餐桌上、在车里,用各种姿势,坐着、站着、躺着、趴着……” “苏、灵、雨……”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 “你不是都死了吗?死人怎么会有老婆呢?”我说:“自己把老婆给别人,还指望人家不睡你老婆?” 他目光森然,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正要开口继续刺激他,脸上突然传来剧痛! 我用余光一瞟,这家伙居然咬我! 我忍不住嗷地叫唤了一声,繁音便松了口,但依旧瞪着我。 我揉着脸问:“还鬼扯么?” 他斜着眼睛睥睨着我,没答话。 “为了扞卫你的地位,保卫你的孩子,守护你的女人。”我说:“别想死了。” “那也不能杀他。”繁音说:“留条后路没有坏处。” “知道了。”我说:“那能不能也先不要杀阿飘?咱们可以先观察她一阵子,她是蒲蓝的前女友,蒲蓝以前跟我提起过她,好像还挺喜欢她的,如果他发现阿飘死了,肯定会第一个怀疑到咱们头上。” 繁音便说:“那就安排几个人到她身边,观察一下再做决定。” “好。” “你去安排。”他现在稳定了好久,我好高兴。 “安排什么样的人?”好紧张,第一次安排卧底:“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帅,风趣,活儿好。”繁音说:“钱让他随便支,把她睡了。” “噢。” 繁音以为我没听懂,进一步解释:“睡了蒲蓝就没法再关注了,何况我觉得他比较喜欢你。” “那是因为我养父的身份高。”我说:“蒲蓝喜欢这个。” 繁音抽搐着脸,瞟着我,不屑地冷笑。 “就算你说得对,那你也应该高兴啊,你老婆这么有魅力,他那天都跪下来求人家了。”其实想想这个,我还是挺感动的,但我其实还是比较希望他跟阿飘可以在一起。因为阿飘看上去挺好的,如果他们在一起,我们或许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他跪下来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给我争取时间,让我接近那边。”繁音却说:“如果下跪能让他放了你,我比他跪得还快。” 这话听得人蛮感动的,我把脸靠到他脖子上,问:“真的呀?” “感动就来亲一下。” 我赶紧凑过去亲他的嘴,被他含住了,又是吮又是舔的,弄得我心尖有点痒痒。 他嘬了好一会儿,松了口,目光有些含糊:“灵灵……” “嗯?”我好喜欢这么靠在他身上,而他也完全没有讽刺我,这么温柔。 “反正你也闲着没事,亲亲别处吧。” 我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问:“这样?” “往下点。” 我又在他的锁骨上亲了一下。 “再往下点。”他轻声要求。 我在他的胸口亲了一下。 “再往下点。”他微微地扬起了脖子,喉结轻轻地滚动着,催促道:“别玩了,快点。” 我亲了亲他的肚子。 他没说话,被绑在床上的手捏住了我的手臂,示意我赶紧的。 我把脸靠在他的肚子上,望着他脖颈上淌下的汗水,不由舔了舔嘴唇,问:“你前些日子真的没有鬼混么?” 他没说话,捏着我手臂的手掌使了使力。 “说话啊,有没有?”我咬住他的扣子,问:“有没有?” “没有。”他有些恼羞成怒了,瞪了过来。 “有我就给你咬下来。”如果这段时间真的没有,那这样那样一下也无妨…… 但就在我已经准备好打算“安慰”他一下时,繁音的身体突然一抖,说:“不要!”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向他,他正哆嗦着,满脸惊恐地望着我,说:“阿姨……”他句不成句,显然已经慌乱到了极致:“阿、阿姨……不要……” 我连忙跳起来,退了一步,说:“对不起。”任谁看到他现在的样子都会明白,他此刻的记忆怕是混乱到了视频的那段日子。我的心忽然就狂跳了起来,心里也嗖然开始发痛:“对不起,音音,阿姨不是要……对不起……” 他丝毫没有理会我的道歉,浑身无力地哆嗦着,在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病床上后更显惊恐,眼眶里已经溢满了泪,更加无法说话了。 我想抱抱他,却没想到现在他最怕的人变成了我。 此时我也慌了,在地上呆站了好几秒,发觉他已经开始抽搐,才赶快叫阿昌进来,想让阿昌先帮他穿好衣服。却完全没有效果,他哭个不停,几度就要背过气去。 医生也赶来了,准备镇定剂就要给他打进去。可他因此更害怕了,眼中的恐惧与视频上如出一辙。 我突然心疼得不得了,赶快让阿昌把医生请出去,说我们不需要镇静剂。同时拨通了繁爸爸的电话,接通之后也顾不得别的了,把视频的事告诉了繁爸爸,繁爸爸只愣了一下,便让阿昌把电话拿进去外放。 第208章 漂亮话 繁爸爸在那边焦急地喊:“音音!音音!别怕,是爸爸!” 繁音果然安静多了,目光被电话的方向吸引,期待又欣喜的眼神,忽然让我不由自主地将眼前的他和那个无助的胖小孩重叠了起来。 繁爸爸还在叫:“音音,能听到爸爸说话吗?”他的声音已经有了哭音。 “阿姨是你妈妈的朋友,警察叔叔不让你妈妈来看你,她就帮你妈妈来看看你。”繁爸爸颤声说:“她是个医生,她知道,你被林阿姨欺负了,是来……帮你检查伤口的。” 繁音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我,依旧很怕,低下了头,说:“不要检查。” “好、好……”繁爸爸柔声说:“那就不检查了,但这里的叔叔阿姨都是好人,让他们把你松开 ,你乖乖在病床上休息,好不好?” “好。”繁音先是小声说了一句,又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目光看向门口,眼睛突然一亮:“妈妈!” 我们全都呆了,转过身,看到韩夫人正站在门口,她肯定已经听明白内容了,脸色几近惨白。 场面陷入几秒钟的停滞,我的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 待我反应过来时,韩夫人已经跑了过来,一边解繁音身上的绳子,一边摸他的脸,说:“宝贝儿,是妈妈,别怕,是妈妈……” 繁爸爸也听到这边的对话了,问:“妍妍?” “把电话挂了。”韩夫人说:“全都出去。” 我怕繁爸爸焦心,没敢直接挂电话,拿着电话跟大家一起出来,找了个角落把电话放到耳边。繁爸爸果然已经急得要命,连喊了几声,听到我的声音才问:“刚刚那是谁?妍妍吗?” “嗯。”我说:“她突然来了,我们完全没有准备。” “这可麻烦了,快让医生把急救室准备好。”繁爸爸说:“当心她昏倒。” “好。” 繁爸爸又问:“姓韩的在不在?” “不在。” “哦,那你更要照顾好她。”繁爸爸说:“我走不开,你多安慰她。我看你还是让李虞去把他妈妈请过来,她们是好姐妹,还能安慰安慰她……” 接下来我就等在外面,里面倒是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我想韩夫人正在安慰他吧?这种时候也只有真正的妈妈才能让他感到安全。 前些日子我还有那么一点想离婚,但现在看来是不能了。如果繁音也给念念找一个变态做妈妈,她也因为看不惯我而欺负念念,那念念还怎么活?我还怎么活? 不多时,韩夫人出来了,表情恍恍惚惚的。我连忙过去扶住她,她摆了摆手,说:“问了他半天也不说,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林至美以前对他做了什么?” 事已至此,不说只会让她心情更差,于是我就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韩夫人始终脸色惨白地坐在旁边,垂着头的样子再没了平时的骄傲。 我一直担心她晕倒,但幸好她也很坚强,听完后,许久都没说话,最后靠到了椅背上,说:“你只说我问过你,但你不肯说,我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好。”看来她是在里面一直呆到繁音清醒了才问他,但繁音始终不说,他是不想他妈妈自责。 我找不出什么太好的语言来安慰她,只能说:“您不要难过了,能发现这件事,至少对治病有帮助。” 她点了点头,依旧很低落。 “音音他不希望您的身体有事。”我说:“您要宽宽心,别太想着它。” 她依然只是点了点头。 韩夫人说她最近去总公司那边看了念念,可能是毕竟没有亲眼看到繁音的情况,便趁着不忙过来了。第二天一早,她去看繁音,然后就回了德国,说是要跟心理医生聊聊这些事。 繁音在被韩夫人安慰过之后记忆错乱的情况就减轻多了,一早还闹着要吃各种莓果。虽然这东西不用剥皮,但他还是躺在床上张大嘴巴等我给他放进嘴里。 我一边给他扔一边问:“你说,你昨天错乱是不是就是为了等你妈妈来呀?” “不知道。”他张大嘴:“扔准点。” “也许就是呢,那个视频让你的那段记忆苏醒了,那个你需要被你妈妈安慰。”我觉得这个逻辑挺通顺的。 他嚼着莓果,一边说 :“不记得了。” 不跟他讨论了,对牛弹琴。 他的眼珠子斜了过来:“灵灵啊……” “我知道你想什么,不同意,我怕刺激到你。” “我不怕刺激。”他神色暧昧:“来嘛,小灵灵。昨天都答应了。” “我怕刺激,”我说:“你会用那种看怪阿姨的表情看我,还‘不要,不要’这样子。这肯定会伤害到你的,不要嘛。” 他瞥我:“到底来不来?” “不来。” 他立刻吼一嗓子:“阿昌!” 阿昌立刻进来说:“先生。” “去找几个女人。”繁音说:“要漂亮,放得开的,但不要妓女。” 阿昌瞅瞅我,没说话。 繁音瞥了我一眼,问阿昌:“什么意思?” “老先生说,如果我帮您找女人,就取消我的年终奖。”阿昌纠结地说:“请您别为难我了。” 繁音立即瞪圆眼睛,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出去吧。” 阿昌走了。 繁音磨着牙瞪向我,恶狠狠地说:“小娇妻。” “干嘛?” “嘴不行,手可以么?” 好烦:“你每天怎么这么喜欢做这种事?” “有病……” 他腻歪地低吟:“也是无奈。” 我只好说:“那如果你这次又变成小孩子了,以后就不要再要求了。” “好,好。”他一边答应,一边握住了我的手腕,使劲往那边啦,很快就按住了。 我不由一阵脸热。 住院还要这样那样一下真是够了。 繁音当然没有很听话地就手了,他在全程都想尽办法地用手按我的头,像多占点便宜,我才不能容他。于是整个过程变成了一场博弈,赢家当然是手握他七寸的我。 之后我俩都很累了,我搬了小沙发靠到里面,今天的阳光暖烘烘的,照住了繁音的大半个身子,也照得我的脸很暖和。繁音也就悠闲地眯着眼睛,表情就像一头正睡午觉的狮子,有一种属于猛兽的特殊可爱。 我看了他一会儿,见到他的眼珠溜到了我这边,问:“好看?” “你的眼睛长得像你妈妈。”我轻轻摸了摸他的睫毛,说:“但睫毛好长好卷,好像是像你爸爸。” “那老头儿一直苦恼这个。”繁音抿了抿嘴,说:“躺下看书刮眼镜。” “真好。”我说:“我的就没有这么长。” “你?”他不屑地瞥我一眼,我以为他要讽刺我,但他却说:“够漂亮了,哪来这么多不满足。” 我连忙凑过去:“我真的漂亮吗?” “嗯。” “比阿飘呢?” 繁音瞪起眼睛:“比她干嘛?” “你不是说我跟阿飘长得有点像嘛,那就比一下啰!”我说:“快说嘛,谁更好看。” 繁音便眯起了眼睛,似乎思考了一会儿,说:“你也知道家花没有野花香的道理。所以……” “喂!” 他突然一咧嘴:“但是家花胜在芳香持久。” “你居然会说这种话。”让人好不习惯。 繁音扶了扶额头,状若无语道:“你到底想怎样……” “想让你再多夸我两句。”我说:“天天讽刺我、挖苦我,我的心也会受伤的。”趁着他住院不能发脾气赶紧多要求两句。 他笑了一声,又握住了我的手,半晌才忽然正色起来:“灵灵,一直以来,我都很苦恼。” “苦恼什么?”突然一本正经的,就像要告白似的。 “那些女人都太喜欢我了,但我知道她们不是喜欢我这个人。”他认真地说:“她们只是喜欢她们心里的那个我。” “这话听起来好……”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 “她们不知道我有病,不知道我会突然失控,不知道我会随时杀了她们。”他说:“她们只知道我长得不错,有钱,是她们理想的结婚或者生孩子对象。” 这倒是挺客观的,他长的是挺帅,有钱那是必然的。 “她们眼里的我,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我,我也一直都觉得我不需要妻子,只需要一个合作伙伴。”这些话他以前跟我说过,但意思好像有点不同:“所以,我从来都不对女人说情话,不善待她们,这样,关系就不会更深入,只是财色交易而已。” 我问:“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看过来,说:“想说……漂亮话谁都会说,关键是想不想。” “那你现在想不想?”我比较关心这个。 他微微地抬起头,凑了过来,朝我努努下颚。我也连忙凑过去,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不想。” “喂!” 他坏笑起来。 就是故意跟人对着干。 讨厌。 蒲蓝走这天,因为李虞答应带他去见他爸爸,他爸爸只有早上六点多有空,所以他们是半夜走的,我醒来时,人已经走了。 第209章 考题 阿飘也被李虞放了回去,我亲自挑选了一个自认为相当帅而且有型的帅哥,派他去搞定阿飘。 我们也就启程回德国,因为繁音还略微有点记忆错乱,便没有带他去见我养父,免得惊扰他。 我自己去见了我养父,聊了几句繁音的状况,我养父问:“你七姐也联络了几位相熟的心理医生,如果你放心,就也让他见见。” “好。”繁音这边的医生是他父母搜罗来的,对他们来说,必然是自己家的人靠得住。心理医生知道的全是繁音的关键信息,如果被人收买用这个做文章,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我这次并没有说要用,只谢了我养父。 我养父对此也没有生气,反而似乎有点满意地说:“你比小时候变得谨慎了。” 是啊,我以前是个有点冲动鲁莽的人,但在这种环境生活久了,难免要变得小心谨慎些。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说:“谢谢爸爸。” 他微微地笑了一下,说:“这是好的,虽然你是个女孩子,只要有一个有能力的丈夫,就可以免去很多辛苦。但毕竟各人命不同,你自己的人生,要谨慎才能过得好,也能担得起更多的责任,护好你的孩子。现在你也是你女儿的母亲,切记要更加谨慎,也不要教她学着仰仗别人,将来有好的丈夫可以依靠,那是一种运气。如果没有,也要自己能扛得起自己的人生。” “我记得了。”我似乎有些明白,我养父到底讨厌我哪里。大概就是因为我总想着依赖着什么人吧,珊珊姐看上去就很独立,可以撑起一片天的那种:“谢谢爸爸。” 他便没再说这个话题,而是问:“你还有什么事么?” 如果我说没事,那我就该走了。于是我便说下一件事:“繁音前些年也在加拿大遇到过袭击,但他自己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我想请问爸爸您知不知道?” “我知道这件事,但知道得不清楚。”我养父说:“你详细说说。” 我便把事情详细地说了一番,他便问:“当时只有他,他前女友和司机三个人?” “是,剩下的我都不清楚了。” “司机这次已经露出了尾巴,上次的事恐怕是同样的目的,只是没有成功而已。”我养父说:“这件事你们不要查了,我看已经不可能查得出什么结果。” 我忙问:“为什么呢爸爸?” “你自己想。”我养父说:“我累了,你回去吧。” 我被他说得云里雾里,便回去跟繁音说,想问问他的意见,繁音便说:“那就不用查了。” “那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我问:“你知道吗?” “我觉得你爸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按了按我的头,咧开嘴:“但既然他让你自己想,就意味着这是一道题,你得自己解。作弊是不好的行为。” “解开有奖吗?” “搞不好有哦!”他转移了话题:“想不想飞一圈?” “想。” “那就去飞咯。”他说:“允许你想到月底,还想不出就打屁股。” 哼! 回程时,我依旧呆在副驾驶,驾驶员是个很有经验的老飞行员。我跟他闲聊了一会儿,发现他凶巴巴的,但架不住我这么可爱的小孩一直磨他,便打开了话匣子,他当年是韩夫人的副驾驶。韩夫人走后,他的资格也到了,就做了正机长,繁音开飞机是他手把手教的。机长还说:“第一人格特别喜欢学这个,第二人格非常不喜欢。” “那amelie小姐喜欢开飞机吗?” “不喜欢,她懒惰、不友好而且戾气指使。”他说:“她什么都不会,她跟繁先生在一起,却连汉语都说不好。” 繁音家的佣人的标配都是要会汉语,繁爸爸和繁音的母语其实是德语,但韩夫人的母语是汉语,这是为了方便她。 “那她喜欢做什么?” “到世界各地购物。”机长好像对这个很有意见:“她曾希望我到她的飞机上工作,繁先生允许之后,我就在她的飞机上工作了两年。那两年我没有睡足过一次,因为她总有购物的需求,而且是东京、纽约这样距离非常远的地方。” 她可以在飞机上睡觉,但飞行员不行,这么做事确实让人讨厌。 经过这么多的了解,到今天为止,amelie在我心里的印象似乎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像是一个喜欢玩乐、爱财又没什么实力的人。 下了飞机,我已经和飞行员彻底混熟了,他说以后有技术方面的事可以请教他。 上车后,繁音有些不善地问:“聊得挺好?” “挺好的,教了我一些飞行技巧。”我问:“你怎么啦?” “没事。”他有些吃味似的嘀咕:“你跟谁都聊得挺好。” “想不想知道讨人喜欢的秘诀?” “不想。” “我非要说怎么办?” “说来听听。” “首先,要客气一点,多夸奖对方。”我真的在分享我的秘诀:“要让对方觉得跟你聊天很愉悦,人家就愿意跟你聊下去,还会教你东西。” 繁音的眼珠子横了过来。 我有点不爽:“干嘛这种表情?” “这种招数果然适合你这种蠢蛋。”他鄙视地说:“聪明人不需要这样自降身份。” “人家还教你开飞机,技术也真的很好。”我说:“态度好一点怎么了?” “他可没少骂我。”繁音不爽地说:“死老头对小姑娘就眉开眼笑的,对我就整天吼来吼去。” “你吃醋呀?”每一个被他称呼为老头儿的人其实都跟他关系挺好的。 他白了我一眼:“有不会的问我就行。” “那可是你师父。” “他已经饿死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小心眼。 回家之后,我们先走了一些亲戚,繁音以为我没有告诉他妈妈视频的事,因此表现得很自然。韩夫人看上去也很自然,但我想她内心正在受煎熬。而且我记得上次她走时,头上已经多了很多白发,但这次全都没了,可能是因为太多而染了。 星星这些日子一直在韩夫人这边,想繁音想得不行。孩子很敏感,一下就发现繁音最近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立刻就缠上了他。 繁音被星星拉去看她在学校得的奖品了,韩先生怕繁音突然暴走也跟过去。 只剩韩夫人和我,她才说:“我想把念念接回来。” “那小甜甜怎么办?”小甜甜现在还不知道念念还活着呢。 “我不放心,虽说那边都是老佣人,我以前也很信任,但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显然她是因为繁音的事心里受了影响:“你跟音音说好,让他尽量别来我家了,生意那边我来打理,让我老公在家照顾两个孩子,正好他身体不好,也让他歇一歇。” 说真的,最近我心里也有些在嘀咕这件事,而且也没法跟繁音说。但我记得韩夫人当初对我说,那些人是韩先生他舅舅身边的人,还把她女儿照顾到上小学,所以其实是很信得过的人。但尽管如此,我也乐意接受韩夫人现在的决定,毕竟韩先生跟她过了一辈子,他比谁都信得过。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我说:“真抱歉,我自己的孩子本来应该由我照顾,现在要让您这么累。” “这倒没关系。”韩夫人说:“音音说你爸爸对你不上课的事很生气,我本来想让你在基金会这边帮我盯一下,工作很简单,但你还是先毕业吧。” 我忙说:“我可以帮您盯着的。” “那就再辛苦你一阵子,你们学校我去安排,让你只参加考试。”她说:“不过那样你会很辛苦。” “没关系。”其实我早就不想见我们导师了。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我马上就要暂代一间非常知名的基金会,虽然没什么收入,而且基金会的大事只要递给韩夫人就行了,小事又有管理团队在安排。我的具体工作只是替韩先生参加一些中等活动,募捐什么的。 我兴奋得不行,繁爸爸也很高兴,我俩热切地讨论这件事,繁音坐在旁边泼冷水:“都是些跑腿的工作有什么可高兴?” “你最近可没工作,还在啃你老爸呢!”繁爸爸鄙视他说:“你看你爸爸这把年纪了,还在工作养活你!” 繁音白了他一眼,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没有,你呆在家里养伤吧。”繁爸爸对我说:“自从这家伙腿断了,可省了不少钱,平时花钱如流水,就爱买衣服。” “你衣服也很多啊。”繁音暴躁地回应:“老了老了还穿得那么花俏。” “说起衣服。”繁爸爸说:“灵灵是不是该买新衣服了?最近服装展上有个新晋设计师,我看设计的都挺好看,请来让她给你做几身。” 我忙说:“好啊好啊。” 繁音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那设计师也挺好看。” “你!” “胡扯什么!哪有咱们灵灵好看?”繁爸爸说完,忽然笑着说:“那姑娘看着也挺好的,而且长得跟你挺像。” “姑娘什么呀?”繁音就是喜欢跟人对着干:“百科上写着今年三十五了。” 第210章 老头儿的第二春 “对我来说当然是个小姑娘了,都能当我女儿了。”繁爸爸说:“别纠结这个了,爸爸要给灵灵买衣服。做几套看起来干练一点的,也让咱们的小老板看起来有派头一点!”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一周之后,设计师来了。果然是一位非常漂亮的阿姨,她打扮得很成熟,属于那种非常有味道的中年女人,姓周。繁爸爸显然对她的外表非常满意,连连称赞。 周设计师还带了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说:“这是我女儿,叫米雪。因为她最近放假,而且也梦想做一名设计师,我就带着她做一些助手的工作。” 米雪也长得非常漂亮,眉宇间和妈妈非常像,就是看人眼睛直勾勾的,搞得繁爸爸很不自在,干笑着说:“挺好,小孩子应该多锻炼嘛。” 寒暄过后,周设计师带着米雪来给我量身材,繁音则悄悄跟繁爸爸嘀咕什么,繁爸爸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瞪了他一眼,繁音可能是什么奸计得逞了,笑个不停。 量完了,她们两个跟繁爸爸别的,我悄悄找繁音,问他们在说什么,繁音小声说:“那个小女孩看上咱家老头儿了。” “你开玩笑吧!”那么小的孩子,配繁音都有点小。 “我没开玩笑,你看她的眼神。”繁音小声说:“那么炙热,那么火辣,充满爱意。”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刚量身材的时候,米雪的样子还算挺正常的,也挺机灵。但现在又变得呆呆的了,还在盯着繁爸爸看。若是观察得再仔细点,还能看出她小脸通红。 我问:“那爸爸怎么说?” “他说我疯得更严重了。”繁音妒忌地说:“老家伙还挺有魅力。” 其实坦白说,虽然繁爸爸已经五十多岁了,但他的身材状态看上去非常不错,手臂上的肌肉明显能看出是很孔武有力的男人。而且他笑眯眯的,还戴眼镜,看起来特别和蔼。最重要的是,他有点逆生长,也就是说,他的脸看上去特别显年轻,皱纹也好少,就像老妖精似的。 “爸爸性格这么好,有人追是很正常的。”我说:“你应该觉得高兴,干嘛是这种酸溜溜的口气。” “我还没被这个年纪的小苗苗追过。”繁音不悦地说:“他都老头一个了。” “当年我认识你的时候也才十九岁好不好!”而且更早就认识第二人格了。 他白我一眼:“长得跟九十似的。” 鄙视他。 我俩不能老藏在旁边去说别人闲话,而且刚说到这儿,繁爸爸就朝我们招手,看样子是被推销成功,打算多订一些款式。 我俩便过去,发现繁爸爸手边已经摆了一摞东西,对我俩说:“米小姐说,咱们家的窗帘不太搭,周设计也觉得没错。我也觉得窗帘不太好,正好他们能做,咱们就一并把窗帘换了吧。” 繁音没吭声,我看了看样子,果然不错,便说:“爸爸您喜欢就好。” “那等一下你们带着周设计去把你们家的也换了吧。”看来周设计很能把握繁爸爸的审美,繁爸爸已然成为了她的粉丝:“我一直都觉得我儿子家的窗帘太丑了。” 繁音用手肘顶顶我:“你去。” “好的。”我说:“不过周设计忙得过来么?” “我有很多助手。”周设计笑着说:“难得繁先生这么喜欢我的设计。” “繁先生,我妈妈还有更好的。”小苗苗米雪又翻开新的展示册,说:“我觉得您肯定会喜欢这几款床单的。” 妈呀,她们到底是设计什么的啊…… 周设计的表情似乎有点尴尬,说:“老先生,其实……” 繁爸爸已经接过了展示册,惊喜地说:“很漂亮啊!尤其是这刺绣,真漂亮!你们是从哪请的绣工?” “是我自己绣的。”米雪红着脸,高兴地说:“繁先生,其实这些都不是我妈妈设计的,她只会设计衣服,但我不喜欢设计衣服,我喜欢设计家里面的东西。如果您喜欢我的风格,我可以帮您把您家里的每一块布都设计成最好看的样子。” 繁爸爸可能觉得她的样子挺可爱的,便笑了,说:“真抱歉,我还以为这些都是你妈妈设计的,没想到米小姐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好的才华。” 周设计这才放松地笑了,说:“抱歉,本来只是要做衣服,但这孩子第一次听到您这样人物的称赞,失态了一点。” “没事没事,这些我都要了。”繁爸爸说:“时间也不急,以学业为主,我晚一些拿到也没有关系。” 米雪很高兴,说:“那繁先生,我可以经常过来吗?” 繁爸爸愣了一下,看向周设计。 周设计立刻皱起眉头:“阿雪……” “我总是自己在家,做出好的作品也没有人可以分享。”这小苗苗勇气可嘉:“我觉得繁先生是好有品位的人,希望可以在有新想法时可以来和您交流。” “这……”繁爸爸显然并不想答应,但他其实很少遇到这种人,因为前来拜访的大都会看着对方的脸色提要求,不会如此鲁莽,而对方又是这么小的女孩子,他有些不好拒绝,最终只说:“当然可以,可以随时预约。” 周家母女走后,吃晚饭时,繁音一直神态诡异地笑。 繁爸爸不明所以,问:“他笑什么?” “老头儿要有第二春啰。”繁音靠在椅子上,语气比桌上的沙拉还要酸。 “真是疯了。”繁爸爸对我说:“我是真的觉得那小孩子设计的很不错。” “确实很不错。”我是说真的。 “是真的很不错!”繁爸爸不停地强调自己的清白:“我这一把年纪了,她当我孙女都够了。” “可惜人家不那么想呀。”繁音继续拆台。 “音音!”繁爸爸低吼:“你满脑子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事!” 繁音翻了个白眼。 我趁机说:“爸爸,我提个问题,您不要生气。” “你先提我再决定要不要生气。”繁爸爸老奸巨猾。 “以前音音总说给您送小姑娘。”我问:“是真的吗?” 繁爸爸瞥了繁音一眼,说:“其实爸爸觉得那个周设计蛮不错的,太嫩的也没有共同语言嘛。” “噢。” “要相信爸爸。”繁爸爸说:“那些小女孩爸爸都好好地送走了。” 繁音举着叉子靠过来,说:“那只是因为怕我妈说他是变态。” “哪有这种事!”繁爸爸急道:“她怎么能管得到我的事?” 繁音哼了一声,道:“反正小苗苗看上他啰,我赌一万块。” 繁爸爸不悦道:“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看上我?我也赌一万。” 然后他俩纷纷看向我。 我想了想去,觉得一万有点多,便说:“我赌十块。” “太少了。”繁音批评道:“大气点。” “那就一百好了,不能再多了。”我说:“我就赌音……”哎哟,繁爸爸那是什么眼神,我连忙改口:“就相信爸爸好了。” 繁爸爸满意,繁音瞪了我一眼。 第二天一早是拆石膏的日子,我陪繁音去拆了石膏,回来的路上他很开心,不停地看着我阴笑。 我有点瘆的慌,问:“你想干嘛?” “干.你。”他靠过来,小声说:“你今天死定了。” 最近他老是磨着我想要这样那样,因为他的腿不方便,也没法干点什么,所以他过得还挺凄苦。 但我有必要良心地提醒他:“你只是拆石膏而已,伤还没好呢。” “没事。”他坏笑着把手挪到某处,使劲一捏:“长大了。” “马马虎虎啦。” 他笑着白了我一眼,顺势看了一眼窗外,忽然愣住了,说:“唷,来了。” 我也看过去,居然是米雪。 此时汽车已经开到我家大门口了,而且外面下着不小的雨。米雪正打着伞站在我家门口,打着哆嗦。 现在不停当然不太好,繁音便停车让司机下去问,司机很快反馈回来说:“她说她想见老先生,但因为没有预约,门卫不准她进去。但她不想回去,她希望能碰到老先生。” “告诉她老头儿不在。” 司机便去说了,又回来告诉我们:“她说她愿意等到老先生回来。” “真是个痴情的好孩子。”繁音感叹了一句,说:“那就让她等着吧。”又邪笑着看向我:“你那一百块钱保不住了。” “要不让她进来吧。”我说:“这么大的雨,把孩子冻病了就不好了。” “我爸又不可能跟她在一起。”繁音说:“没必要给她希望。” 好、吧…… 我俩便先回了家,繁音一路把我挤进了卧室里。二话没说就被他压到了门板上,咬住了我的嘴唇。 使劲嘬了一会儿后,额头抵着我的,柔声问:“真的结扎了?” “……” 他的手开始乱探,一边说:“真的结扎了,我就生几个私生子。” 我忍不住生气:“你敢!” “有什么不敢?”他一边笑,一边用嘴唇贴了贴我的,轻轻地说:“当人家老婆,既不给咬也不给生孩子,关键时刻还不跟老公站在一条战线上,你想反天啊?” 第210章 执着的小苗苗 “我什么时候没跟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不带这么血口喷人的。 他没回答,又捏住了我的下巴,亲了过来。 大概是他难得如此温柔,我也不禁有些脸热。尽管跟他连孩子都有了,这却是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亲密接触,就像真正的夫妻那样。 就在我已经干柴烈火之前,他忽然又松了口,说:“快交代。” “交代什么?” “结扎了没?” “唔……”我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真的不知道。”他轻声说:“结扎了我就不做措施了。” “那没有。” 他的病还没好,不能再要孩子继续祸害下一代了。 我正想着,突然感觉一阵不对劲。抬头发现这家伙正邪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这事儿结束之后,繁音没有像往常一样走人去浴室,而是搂着我躺在床上。他的皮肤很柔软,触感就像金子一般细腻又温柔,暖烘烘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让人害羞的美好气味,我们都很累了,就这样依偎在一起,懒得说话。 休息了一会儿,繁音的声音传来:“灵灵?” “嗯?” “睡着了?” “嗯。” 笑声传来,他摸了摸我的头:“睡着了还嗯。” 我用脑袋在他胸口上蹭了蹭,觉得清醒多了:“怎么啦?” 他又摸了摸我的头,说:“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是有点。”不说我都忘了,说好的没结扎就戴套的,结果骗我!这什么人? 他又按住了我的后脑勺,把我的脸按到了他的胸口上,因此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我知道你觉得念念现在很辛苦,但如果没有更多兄弟姐妹,将来她会更辛苦。星星对做这种生意兴趣不高,我也觉得这行适合男孩子做,女孩子比较容易吃亏,而且女人心软,容易下不去手。” 我努力了半天才把头从他手掌底下拿出来,说:“但孩子这样真的太可怜了。” “但你不懂,家族里的事务已经越来越多了,但全都是我自己在做,而我爸爸其实一直都有在帮我,因为我忙不过来。”繁音认真地说:“以后只会更多,而如果到那时,星星和念念都说不想做这行,你要逼哪个?” “那你爸爸也是独生子吗?” “他本来有个妹妹,但她还没结婚就去世了。我爷爷不是独生子,但那些叔叔伯伯都比较糟。”繁音说:“家里争财产争得一团乱,那些人的后代绝不能再用。” “那如果咱们有了很多孩子,他们肯定也会争财产吧。”连王公贵族的故事都是这么讲的。 “至少好过无人可用去用外人,如果我还有别的兄弟,阿昌和阿杰那种关键位置就会有我兄弟来做,那他们害我时至少会多少顾忌些,不会像外人那么下得去手。”繁音说:“我不是把你当母猪,是咱们有这方面的需要。再生几个,好不好?” “噢。” 繁音以为我没答应,继续游说:“何况如果我的病治不好,晚年恐怕还会恶化。那么就得趁早培养下一代,而且我爸爸的年纪也很大了。我也已经三十多了,不能再等了。” 我问:“你是最近才有这些想法,还是早些年就有了?” “一直都有。” “那罗嫚以前跟我说,你让你的情妇流产……” “母亲不同孩子容易内杠。”繁音说:“而且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虽然念念的成长环境也不好,但至少还能稍好一点。” “噢。” “生嘛。”他又揉了揉我的背。 我也不知道,既不想答应,又觉得他说得没错,心里好纠结。 他唠叨个不停,我只得说:“我去问问你妈妈。” “噢。” “也问问我养父好了。”我说:“我自己拿不定主意。” “嗯。”他搂住了我的腰,低声说:“灵灵……” “嗯?”说实话,我最近一直不太习惯他这种特别温柔的语气。 “我知道你其实希望有一大堆孩子的。”他轻轻地说:“有一个很大的家庭。” “但现实条件是得让孩子们开心。”我说:“而且再生,小甜甜又要发疯了。” “一怀孕就把你藏起来。”他低声说:“我让我妈妈藏。” 然后生下来又带不了两天就得跟孩子分开,虽然他说了那么多,只要一想到我离开时念念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正在造孽。 正聊着,电话响了。繁音按了免提,是管家,说:“先生,米小姐晕倒了。” 按理说,这种事应该是不会通知我们,晕倒不管就是了。 但可能管家也比较同情她吧,毕竟孩子长得很可爱,年纪又小,人家也没说要做什么,就是想来拜访繁爸爸,交流艺术而已。 繁音露出一脸烦躁:“不用管。” 管家说:“但她正在发高烧。” 繁音看向我,示意让我想办法。 我说:“那就派个女佣去搜一下,没什么问题就先带进来休息吧。” 繁音便挂了电话,说:“你去跟她谈谈。” “我谈?” “你们同龄人好交流。”繁音郁闷地说:“我倒是有心把她扔在那,让她自生自灭,但我查过了,她背景干净,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你去跟她说清楚。” 我问:“那能交代你家的底细吗?”我觉得只要交代了,小孩就立刻吓跑了。 “不能。” 既然把人弄进来了,那即便出于礼节,我也应该去看看她。穿衣服的时候总觉得某个流氓正趁机偷看,出门时便听到那流氓正嘀咕:“死小孩,本来还想再战一局……” 米雪已经被抬到了一楼客房,高烧三十九度多,但医生已经看过了,说是没事。 女佣已经给她换了衣服,正给她擦头发。她小脸因为发烧而发红,嘴唇也裂了,看上去非常可怜。 其实我觉得繁音也肯定不介意繁爸爸再娶,哪怕娶一个年纪比他小一些的。但至少不要小得像孙女一样,繁爸爸到现在还惦记着韩夫人,就从韩夫人的类型来看,我觉得繁爸爸喜欢大女人类型,不会小苗苗这样萌萌的小萝莉,何况小苗苗现在还是不懂事的年纪,他俩恐怕有不了共同语言。 米雪一直没醒,繁爸爸就先回来了。 我连忙去看他,也打个招呼聊一会儿,且到厨房去把夜宵给繁爸爸端过去。 他当然非常累,但心情似乎很好,说:“灵灵可真是孝顺啊,音音是不是在睡觉呀?” “他在洗澡呢。”我问:“要叫他吗?” “不要了。”繁爸爸说:“门卫说家里来人了?” “是。”我把米雪的事情讲了一遍。 繁爸爸脸上露出一丝意外:“这孩子到底想干嘛啊?” “也许真的只是想和您交流艺术吧。”其实很明显就是看上他了嘛。 “老陈。”繁爸爸叫来一个佣人。 老佣人立刻过来,说:“老先生。” “找找家里有没有什么熟悉的艺术家,最好是年轻英俊的。”看来繁爸爸心里也是有数的。 老陈去办了,繁爸爸似乎觉得这事有点丢脸,说:“现在的孩子真是让人搞不懂。” “音音说她身家清白,我也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可能没有歪心思,您别觉得难过,既然喜欢她的作品,做个忘年交也不错。” “我跟小孩子哪有什么共同语言啊。”繁爸爸说:“灵灵啊,这事还得靠你。” “靠我什么?” “等一会儿老陈回来,让他把年轻人介绍给你,你去沟通一下,钱不是问题,如果他名气不够,咱们也可以**。”繁爸爸说:“你把年轻人弄成你们小孩子喜欢的白马王子,再介绍给那孩子。” “哦。”我说:“那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呀?” “您不觉得她很烦吗?” “觉得。”繁爸爸说:“但既然没有恶意,那就只是有点烦人而已。小孩子难免犯错。” 老陈很快就找来了电话,艺术家说明天下午就能过来。 第二天一早,小女孩醒了,繁音和繁爸爸全都躲出去了。 我便去看她,她正躺在床上,样子还是有些难受,见到我时眼睛一亮,说:“姐姐!” “感觉好点了吗?”我问:“你出来你妈妈知道吗?” “我妈妈去巴黎了。”她嘟着嘴巴,可怜巴巴地说:“我都是自己在家。” 我便问:“那你饿了吗?” “嗯。”她红着脸点了点头,又问:“姐姐,繁先生在吗?” “您口中的繁先生是繁老先生,繁先生是我丈夫。”我说:“你要称呼他老先生。” “可是他不老呀。”这孩子强调说:“他看起来好年轻。” “那也要这样称呼,这是这个家里的规矩。”我说:“我让厨房给你准备点吃的,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她笑着说:“姐姐你真好。” 她脸上有一个小酒窝,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之后女佣准备吃的,我给繁音打电话,告诉他小苗苗已经醒了,繁音显得兴趣缺缺,只说:“老头儿好烦。” “怎么啦?” “唠叨我一上午了。”繁音的声音很郁闷:“烦他。” 第211章 卧底 “唠叨你什么啦?” “不知道,没仔细听。”繁音郁闷地说:“嘚不嘚,嘚不嘚,大男人这么能说话。” “昨天晚上你还嘚不嘚了我半天呢。”我几乎一句话都没说。 “胳膊肘往外拐。”他不爽地嘀咕了一句,任性地挂了电话。 小苗苗上午还得在病床上躺着,下午时,年轻人来了,他今年二十三岁,是一位画家,来的比预约时间早了十分钟,但规矩地在门口等着。 他一进门,我就能看出他的生活过得有些拮据,因为他身上的西装虽然很平整,但剪裁一看就知道是大众款,而不是像繁音的是贴着身材制作的。不过他还这么年轻,没什么钱也是正常。 他的名字叫bernd,长得果然帅得惊天地泣鬼神。我跟他交流了几句,发现他挺健谈的,便慢慢切入正题,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他说:“昨天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 “因为邀请我来的先生说我必须没有女朋友才能拜访。”他说:“事实上我一直想要拜访繁先生,但从来都没有被同意过,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太珍贵了。” 繁爸爸平时还挺喜欢参加拍卖会去买一些画作之类的东西摆在家里,他也属于那种不嫌弃作者,只要好看就行的类型。 所以平日里是有一些画家来拜访他的,繁爸爸会挑着接待他喜欢的作者。这位大概是得知了这个消息,请求拜访,但始终没有通过。 我问:“那你爱你前女友吗?” “在昨天之前是爱的。”他说:“但她丝毫不尊重我的艺术,她认为我画得一团糟。她整天对我大吼大叫,我早就受够她了。” 呃…… 我本身比较讨厌这种分手后会把前女友说得一无是处的男人,觉得这类人很没格调。 我觉得这男人人品不是很好,万一把小苗苗骗了就不好了,便先将他打发走,然后打电话问繁音的意思。 繁音听我描述完,说:“拜托,咱们的目的是打发小孩,不是给她挑老公。” “那也不能把这种人品不好的介绍给人家吧。” “老头儿的人品搞不好还不如他呢。”繁音不悦地说:“你别以为他是什么老实人。” “不行。”我说:“我可是介绍人,不能明知道人不行还介绍给人家孩子。” “你真是闲得发慌了。”繁音的语气很郁闷:“我妈怎么还不给你分配工作?” “不知道耶。新衣服还没回来呢。” “随便你吧。”他说:“总之把她给我打发了。没事别老给我打电话,学着独立点。” 不打就不打! 我继续让老陈找其他艺术家,然后在家里看基金会的资料。 韩夫人前几天告诉我,说念念对新环境不太熟悉,因为被丢在那边太久了,对韩先生也没什么印象了。最近就不建议我们去看她,先让她跟韩先生熟悉熟悉。 好想她…… 突然,门被叩响,是小苗苗,她站在门口局促地说:“姐姐,管家叔叔说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我见她穿得少,忙说:“你快进来,好点没有?” “我已经没事了。”她的表情老实巴交的,这让她看上去更显可怜又可爱:“管家叔叔说,刚刚来的年轻人偷走了一只杯子,按规矩要拉走砍一根手指,也不用交代。”她恐怕是被这件事吓到了,喏喏地问:“真的会砍他的手指吗?” “不会。”我说:“肯定只是吓唬他的,我去看看,你先回房去休息。”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呀?”她问。 “不要了。”我说:“你回房去休息。” “可是我不想回房间里呆着。”她说:“管家叔叔说后院有小动物可以看,我能不能去看看?” “能,找个女佣带你去吧。” 我就说那年轻人不靠谱,刚来这边喝了杯咖啡就顺走我们一只杯子,给他插个翅膀还不上天了? 年轻人被拉去后院地下室了,等我赶去时,管家已经把他的小手指剁了。 那人又哭又叫,不停地说他知道错了,但已经太晚了。 这是繁家对待小偷的一贯做法,后果也是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也就没说什么,出去到草丛另一边找小苗苗。这边是星星长大的地方,后院有很多可爱的小动物,小苗苗拿着纸笔在给小动物画速写,看来小丫头还挺多才多艺的。 因为繁爸爸和繁音晚上八点回来,我便对米雪说:“再不回家你妈妈要着急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我妈妈不在家。”她小声说:“照顾我的阿姨总是给我吃冷饭,我一吃就胃痛。” “那你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吧。”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对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真的。 “谢谢姐姐!”她立刻高兴了。 厨师很快便做好了饭,端上来后,米雪问:“姐姐,你怎么不吃东西呀?” “我晚点和我老公一起吃。” “噢。”她放下刀叉,说:“那我也不要吃了。” “你吃吧。”我说:“他很晚才回来。” “我想见繁先生。”她说:“想给他看我的新作品。昨天一直下雨,我都是藏在怀里才没有淋湿的。” “小妹妹。”我说:“你先回家去,我公公的艺术能力有限,他正在帮你找专门的艺术家指导你。” 她连连摇头:“不是的姐姐,我、我、我不需要老师。” “那你需要什么?” 她咬住了嘴唇,半晌才可怜巴巴地说:“我爸爸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过我了。” 呃…… 我又心软了,可怜的孩子。 “繁先生、哦不,繁老先生,他和我爸爸一样戴眼镜,也和我爸爸一样笑眯眯的,很温柔的样子。”她说:“他也像我爸爸一样,很喜欢我的作品,虽然我知道我做得不好,但他还是夸奖了我。” 这…… “所以我只希望等他回来,给他看我送给他的作品,我前几天一直没有睡觉在做,就是想送给他。”她脸上有着这个年纪应有的害羞和真诚,看上去特别动人:“希望姐姐你能不要赶我走。” 她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但繁音说不要给她希望是对的。可如果这孩子是因为繁爸爸有点像她爸爸,那这就不是我们猜测的那样了,于是我问:“你只是因为我公公长得像你爸爸,才希望来拜访他吗?” “嗯。”她老实地点头:“我妈妈也很忙,我总是自己呆在家里。这边华人很少,长得像我爸爸的就更少了,我……好希望能经常看到我爸爸,可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那你就先留到晚上吧。”说完这话我其实有点后悔,但孩子身家清白,应该没事。 我给繁爸爸打了个电话说这事,繁爸爸立刻说:“我就说音音那家伙想得太肮脏!” “那我可让她留下来了。” “留下吧,我派人联络她妈妈,既然孩子病了,就让她在咱们家休息休息。”繁爸爸说:“这小孩子也是可怜,和咱们音音小时候一样,没有爸爸。” 刚挂电话,我的手机又响,是繁音。 我接起来问:“干嘛?” “为什么不给我打?”繁音又找茬。 “你都说不准给你打了。”真讨厌,精神病又犯了吗! “我说的话你哪次听了?”他不悦地说:“我晚上不回去了。” “干嘛去?” “嫖。” “好好说!” “有个仓库着了,我去看看。”繁音说:“当心点,最新消息,因为加拿大那事,条子又开始调查过去林家的事了,他们最爱往咱们家放卧底,现在开始,不认识的人不准进来。” “那小苗苗算不算不认识的?”我说:“她那么小不可能是警察吧?” “目前看来不是的,但也多加防范,别让她去不该去的地方。” “那下午还来了一个小偷。”我把小偷的事讲了一遍,心里很紧张:“他会不会有问题?” “在咱们家偷?”繁音说:“叫陈叔把资料传给我,搞不好是个职业小偷,这种家伙最容易给条子当线人。” 我更紧张了:“那剁了他的手指怎么办?” “没事。”繁音说:“别担心。” 挂了电话,我心里惴惴不安的,有些紧张。虽然繁音的语气还算轻松,但他这个人即使面对更危险的情形,也表现得挺轻松。 接下来我和小苗苗聊了一会儿,她也没问我什么不该问的,一直在给我讲她的创作。 晚点,繁爸爸回来了,我们一起吃晚饭。米雪很高兴,刚一开饭就把她珍藏的礼物包拿出来,递给繁爸爸说:“这是我想送给您的礼物。” 繁爸爸接过来,笑着说:“谢谢。” 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拆,所以米雪的表情有点失望,问:“您不想看看吗?” 繁爸爸便拆开,里面是一幅精美的双面绣。 繁爸爸立刻就喜欢了,说:“哎呦,这么漂亮。” 米雪高兴地问:“您喜欢吗?” “喜欢,谢谢。”繁爸爸对管家说:“去拿支票簿。爷爷没有什么好东西,就给你一点钱去买糖吃吧。” “啊……”米雪似乎有点失望,说:“您不用给我钱的,我只是想给您送礼物而已。您喜欢我就很高兴了。” “只是一份小礼物。”他一边说,一边在拿来的支票上写了个九千。 九千多块欧元,对这么个小孩子来说,应该是一笔不菲的价格了。如果这孩子不要,那要么是她太单纯,要么是她其实有不好的目的。如果她要,那其实就简单多了,至少这让她更像个小孩子。只是九千块家里明明有现金,我有些不明白繁爸爸为什么要用支票。 繁爸爸把支票递了过去,米雪看到之后下了一跳,说:“怎么会这么多呢?” “不多。”繁爸爸说:“买不了什么东西,拿着吧。” 米雪便点了点头,不高兴地说:“那谢谢您。” 接下来繁爸爸显然轻松了不少,和米雪聊了一会儿艺术类的话题。米雪吃完饭后又不太舒服,便留在这里了。 晚上我先睡了,睡到一半时忽然听到电话响,接起来听到繁音的声音:“窗户上有杀手。” 我立即被吓醒:“那我怎么办?” “滚到床底下。”他强调:“快!” 我手脚并用地冲到了床底下,说:“我藏好了,要不要拿枪?” 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蠢蛋!” “喂!” 他还在笑:“谁让你接电话时候不认真点,就‘嗯……,是谁呀’”他模仿着女人的语气,“这样。” “那你也不应该这样吓唬人啊!” 他只笑,说:“我明天也没法回去。” “仓库出什么事了?” “有个外来户想进来抢咱们的肉吃。”他自信地说:“但我担保他们连汤都没得喝。” “怎么突然间这么多事?”好烦躁。 “就是因为条子盯着咱们,所以咱们最近不能轻举妄动,他们才想趁机来抢。”繁音说:“所以我最近忙……你怀孕了么?” “这才几天怎么会怀孕?” “注意一点,我很准的。”他忽然问:“你还没爬出来?” “没有。” 他笑起来:“爬出来吧,免得着凉,搞得我的宝宝不好着床就不好了。” “嘁。” 我正要往出爬,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还没反应过来,繁音已经在那边吼了起来:“怎么了!” “玻璃上有颗子弹。” “什么子弹?” “好大的子弹,好像是穿甲弹。”我认得的子弹并不多,但也看得出这子弹是穿破防盗窗钉在了玻璃上。 “灯开着么?” “没开。” “夜灯也关了。”繁音的语气比刚刚温和多了:“呆在床底下,我联络爸爸。杀手在远处,放心吧,近处他们过不来。” 吓死我了。我一直都觉得繁爸爸家肯定是安全的,但对于狙击手可能不同吧,子弹之所以没有击穿玻璃,第一是因为防盗窗很坚硬,第二应该就是杀手的距离非常远,子弹的力量已经消弱了许多。 我流着冷汗探手去拿遥控器关夜灯,与此同时,听到刺耳的警报声,看样子它惊动了别墅里的警报。 接下来没有人联络我,也没人来找我,我就缩在床底下。 一直等到天色大亮,房间里终于进了人,是管家,对我说杀手已经抓住了,现在在后面。繁爸爸在处理杀手,米雪一直哭,繁爸爸要我去安慰她。 看来已经安全了。 我去找米雪,发现她正在繁爸爸的房间里,而且穿着睡衣坐在床上。 我连忙过去问:“你怎么在这里?” “昨天晚上我的窗户突然好厉害地响了一声,我好害怕,就来找爷爷了。”她抽泣着说:“对不起……” 她毕竟不是这个家的人,肯定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吓得找人求助也不奇怪。但我还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大概是因为她的睡衣太薄了吧。 我把米雪带回她的房间,却发现她的房间状况更惨,玻璃已经碎了,便把她带去了其他客房。 她在,我也不好给繁音打电话,但繁爸爸肯定跟他有联络,我先等繁爸爸就是。 在这期间,米雪问:“姐姐,昨天那是枪吗?” “不是,是有人扔石头恶作剧。” “哦。”她掏了掏睡衣口袋,说:“可是我捡到了这个。” 是一枚金色的弹头。 我看着她,没说话。 她恐怕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紧张地问:“怎么啦姐姐?” “没什么。”我问:“你在哪捡到的这个?” “在画上面。”她说:“我带你去看。” “不用了。” 我派了个佣人盯着她,自己到她的房间里去看。 她的床对面有一副画,那幅画上的确有个洞,我把那颗穿甲弹弹头镶进去,尺寸看起来是合适的。 大概是因为她出现的时候太突然,我的确有些怀疑她,虽然她的一切都很正常。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 是繁音。 我连忙接听,听到他说:“昨天我这儿也受了袭击,没顾得上联络你。” 我忙问:“那你怎么样了?” “没事。那家伙是画家的双胞胎弟弟,果然跟条子有来往。”繁音说:“把老陈控制起来,他有问题。” “好。”我安排就是了:“那小女孩怎么办?” “先控制起来,别让她离开家。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下午就能到家,等我回去之后,把家里筛一边再考虑要不要放她走。”繁音说:“别怕,没事的。” “好。” 老陈这个老管家又是有问题的,这不由让我对整栋房子全都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恐慌,便拉着小苗苗呆在我的书房里,自己盯着她。 最近我有在想我养父的话。在猎场时,繁音说林家的那些人发展得非常快,所以他们的背后一定有大财团在支持,否则仅凭那些残疾人不可能搞到那么多武器装备。 而他们这样高速发展,其他家族,比如苏家是不会不盯着他们的,毕竟那是一支威胁。 还有一个信息是,大哥没有救我的命。按道理说,他应该明白这样会让我养父不高兴,毕竟我们在名义上还是兄妹,就算他是手心,我是手背,我养父也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们自相残杀。 我养父还说了,这部分的事情是由大哥负责的,那么把这些信息结合在一起,那就是……难道背后支持他们的是大哥? 如果是大哥在背后支持林家,那么他很清楚复仇计划。有大哥的支持和庇护,林家可以高速发展,而大哥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才不敢出手? 而且,如果真的是大哥,那么多年前繁音和amelie遇刺的事恐怕大哥也很知情。而大哥这次要撤职,势必要把这些全都抹去。也是因为这样,我养父才对我说,那些已经查不出来了。 我不清楚这个想法对不对,因为我隐约觉得还有些什么我没有参透的事,但信息实在是太少了,我组合不出更多的可能性。 如果真的是大哥,那我真的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林家那种一心复仇的家族,帮助他们发展真的有意义么? 我没有再往下想,因为来电话了。 是管家转接进来的,说:“是警局,他们希望米小姐过去一趟,周女士昨晚车祸,现在依然在抢救。” 怎么全都来得这么突然? 繁音要我留住米雪,于是我说:“打发掉,不去。” “知道了,太太。” 挂了电话,米雪问:“姐姐,是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说:“是我的姐妹找我去逛商场。” “这样啊。”她问:“我可以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吗?” “我之前已经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我撒谎说:“你们家阿姨说她在出差。” “噢。”她失望地垂下了头:“我妈妈总是这样,答应我哪天回来,却从来都不算数,老是骗我。” “别难过了。”我说:“她只是希望你有更好的生活。” “如果她希望我有更好的生活,就不会跟别的男人约会,害我爸爸跟她离婚了。”她咬着嘴唇说:“最开始是我发现的,我还对她说,希望她不要这样了,我不希望我爸爸生气。可她还是这样子,终于被我爸爸发现了。我爸爸肯定觉得我跟她一起骗他,也不要我了。”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摸着她的头,希望能安慰到她。 把老陈送过去不久,繁爸爸就出来了,来到我们门口,对我说:“灵灵出来一下。” 我连忙出去,繁爸爸身后的佣人替我进去盯着她。 “我已经把所有备用监控都打开了,下午音音就回来,中午你先别休息,到我的书房去看监控,发现有人私自进出或者放人,立刻就毙了。”繁爸爸小声交代:“这孩子不用专程盯着,就扔她在这个房间里,把门窗关好。发现有跑的意思,就做了。” 连繁爸爸的态度都这么严肃,那情况的严重程度已经可想而知。 我连忙点头:“我记得了,但是陈叔是警察吗?” “还没交代。”繁爸爸说:“爸爸晚上就回来,有事别打扰音音,直接打给我。” 第213章 家里有内鬼 我连忙问:“那音音现在还好吗?” “没什么事。”繁爸爸说:“别害怕,他应付得了。” 繁爸爸走后,家里只剩我自己,坦白说非常没有安全感。我也好想给韩夫人打个电话,但既然繁爸爸他们没有交代,那还是不打为好。 繁爸爸的书房里有个遥控器,一打开墙壁就打开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监控画面,简直就是要逼死密集恐惧症的节奏。 我盯着每一个画面,注意着所有佣人的动向,只有一个监控是地下室门口的,也没有人出入。一下午,米雪始终抱着膝盖缩在床脚。 下午原本有几个客人约定要来拜访,被取消之后便没有其他人,中途只来过一个电话,是警局,说米雪她妈妈的头部在车祸中受到重伤,虽然已经进入icu,但情况已经开始恶化,还是问我们米雪是不是在我们家。 其实我挺想放米雪出去,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她真的有问题,那放她出去无异于放虎归山。我不敢在这种时候乱使善心,只得继续让管家打发,一边想着如果米雪真的只是普通孩子,那假设她母亲去世了,她竟被困在我们家里没能见她最后一眼,会不会恨我们? 想到这个,我的良心就觉得有点受谴责,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继续这么命令。 五点多,管家说繁音回来了,我正要下去迎接他,突然发现大门口的视频画面黑了! 我连忙拨通繁音的电话,不等他说话立刻就喊:“别进来!门口的视频黑了!” “知道了。”繁音的语气很平静:“电话开免提,呆在书房。抽屉的第二格有个遥控器,启动它。” 我连忙遵照他的命令,打开遥控器,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响动,先是门窗自动上锁,且落下一层钢板,紧接着墙壁上以及我身后的书架里就伸出了几条枪口,分别对着门窗的位置。整个房间也因此豁然变暗,只剩监控画面的光芒,如同身处电影院之中。 繁音问:“搞定了?” “是。” “枪会自动锁定目标,你盯好监控,别挂电话。”繁音说:“别怕。” “那你也别进来。”我说:“门口刚刚经过了三个人,我不知道摄像头为什么会突然黑掉。” “被人关了。”繁音说:“有事叫我,先不说了。” 接下来繁音便再没说话,我盯紧监控,细心聆听着电话的动静。那边有一些说话声,是繁音跟司机还有阿昌。 接下来便陷入安静,我觉得是他们下了车,繁音走路又轻,因此才非常安静。 这种安静持续了很久很久。 监控画面中的佣人都还在原本的岗位上,看样子关监控的手段用的不是枪,没有惊动别人。毕竟别墅里都是经年累月的老人,大部分还是忠诚的。 突然,电话中传出一声巨响,震动得我耳朵发麻,身子也不由跟着颤抖。但从响声可以判断那并不是开枪,而是近身搏击一类的响声。 这一声是开始的信号,“砰砰砰”的响声接踵而至,看样子正在打架。这样的打斗声持续了很久,直到繁音的声音突然传来:“灵灵?” “嗯。” “出来吧,没事了。”伴随着他的声音,那一角的监控重新亮了起来。监控画面上有两个人跪着,被人按着,其中一个面前放着一个小黑东西,看形状像是手枪。 我收起书房的装备,拿了把手枪往楼下走,一路还算安全。 等我去时,大部分佣人已经站在繁音身边待命。 繁音拄着拐杖,手臂上淌着血,脸色白得惊人,阿昌用手捂着锁骨,指缝里也淌着血。地上跪着的佣人是在家里打扫的老人,已经被五花大绑,为了防止他们咬舌,嘴里也塞了东西。其中一个的面前果然是手枪,且装了消声器。 我连忙跑到繁音身边,他伸手将我护在身后,命令:“关到地下室去。” 那两个被关进去了,大部分佣人还不清楚情况,表情各异。 “家里有内鬼。”繁音说:“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停止工作配合调查。大家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受委屈。” 接下来繁音让所有人到顶层的会议室等着,他要一个一个亲自审问。 我去找来医生,说:“你先确定医生的身份,确定好了就让他们帮你们治伤。” 繁音点了点头,说:“你去盯着小孩,把那边的人换出来。” “好。” 他却又改口:“算了,直接把她也带来。” “我盯着吧,她毕竟是外人。”我说:“让她看到不好。” “如果是受过训练的特殊人才,太太自己盯着她怕是要吃亏。”说话的也是繁音身边出镜率很高的手下,也是繁音带回来的,可能是比较稳妥的人:“繁先生,还是我去吧。” “去吧。” 接下来先审过医生,医生都是繁爸爸当年的人,有的甚至和繁爸爸一同长大。繁音没问出什么,我也觉得如果他们想害繁家人,根本就不用等到现在,随便在药里搀点东西就够了。 繁音没审出什么问题,便安排阿昌说:“先去把子弹取了。” “您先包扎伤口吧。”阿昌说:“您不能再失血了。” “让你去就去。”繁音板起脸:“废什么话?” 阿昌便对我说:“太太,先生的腿昨天刚中了一枪,现在手臂也被子弹击穿了。” 我忙拉繁音:“那你快去包啊!” 繁音瞪向我。 好吧…… 我改了口:“阿昌去吧。”阿昌的伤也不轻,而且繁音作为一个老大,应该体恤手下。 阿昌只好去了,繁音坐在原地继续审剩下的人。 他只是安排佣人进来,然后随便问几句拉家常的问题。 我悄悄蹲到桌子下面,掀开他的裤腿一看,那条腿本来就断了,里面装了钢板,但它的表皮已经快好了。现在又严严实实地包上了。 我心疼得不行,又没法说什么,只得重新把他的裤腿放下来,坐回去调整他的止血带。 幸好很快就又审完了另外两个医生,我连忙请他们过来包扎繁音的手臂。伤是贯通伤,需要缝针,就是刚刚那个佣人在打斗时开枪打的。 接下来一连询问了二十多个人,都没什么问题。 显然繁音已经累惨了,把头靠到了我的肩膀上,我帮他按了按,他便用脑袋蹭了蹭我,还眯起眼睛朝我笑了一下。 家本来是最安全的地方,却在一夜之间变得草木皆兵,这带来的打击不是一般的严重。但大概是因为繁音表现得很镇定,因此自从他回来之后,我就感觉轻松了许多,至少不那么怕了。 又问过几个,一个男佣进来了。 繁音照例问了些譬如他的老婆孩子这一类事,突然说:“拉下去。” 不光是这佣人,我也觉得纳闷。把人拉下去后,我趁着还没人进来,忙问:“他怎么了?” “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我问:“他是警察吗?” “不知道,审审再说。”繁音道:“他在撒谎。” “你从哪看出来的?” 他白了我一眼:“不告诉你。” “你就……” “下一个。”繁音说:“按头。” 我使劲按了按他的头,他露出了一个爽歪歪的表情,手在桌下探到了我腿上,趁着人家还没进来,小声嘀咕:“真滑啊……” “你摸的那是丝袜。” 嘶—— 好凉!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摸:“真滑啊。” 我低头看着丝袜上的大洞,以及那只从洞口伸进去的爪子,隐隐觉得他似乎开启了新玩法。 佣人中一共有三个有问题,用繁音的话就是,他觉得他们在撒谎,剩下的则各归其位。 其中有两个要拉去审,另一个是繁爸爸平日很喜欢的,所以等繁爸爸回来安排。他们当然不服,有的求,有的骂,总之什么样的都有。 审完之后繁音作势就要出去,我就钻到桌子底下脱掉那条已经报废的丝袜。正脱到一半,上面突然伸来一只大手,一把就把我的头按了下去。 我猝不及防,摔到了某人身上,刚想张口,他就动了动,突然板住了我的头,弯腰亲了过来。 我的背上是桌下的支撑梁,因此前面被他一压,立刻就动弹不得。 他一边亲,同时将爪子探了过来。而我的角度这么低,他就得慢慢往前,然后—— 嗵的一声。 繁音从椅子上掉下来了。 我瞅着地上那个龇牙咧嘴的家伙,不由觉得好心疼又好好笑,连忙爬过去掀开他的裤腿,幸好绷带上面没有出血。但看繁音悲惨的脸,肯定很疼,心里便有点急了,问:“你还能走吗?我去找医生来。” “不用。”他攥住了我的手腕,媚眼如丝地望着我,气喘吁吁地说:“你来咬一下就好了。” 都摔了还色心不改。 我故做不懂地问:“真的咬一下就好了吗?” 他点头,一手扭开了腰带扣。 我掀开他的裤腿,找准没有伤口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下去。 第214章 越想越像 他的身子登时就是一抖,与此同时,发出一声惨不忍睹的怒吼。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开门声,繁爸爸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音音!” 繁音的头本来就露在外面,此时动了动,问:“干嘛?”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胡搞?”繁爸爸冷冷地问:“里面那是谁?” “我老婆啊,”繁音黑着脸说:“丝袜挂桌子上了,我正帮她解,怎么啦?” 繁爸爸的语气立即和缓下来:“灵灵?” 我连忙钻出去:“爸爸。” 繁爸爸便笑了,说:“出来吃饭吧。” 繁爸爸走后,繁音也爬了出来,坐在椅子上,用手摸着腿上的牙印,抽搐着脸念叨:“野狗转世。” “你是家养的。” 他抬头瞪我。 “是你自己不把话说清楚的。”我说:“而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整天想这种事真的好吗?” “繁衍后代是本能。”他反唇相讥。 我不由撇嘴,听到他说:“再撇一个。” 我又撇了一下,他的嘴巴便贴了上来。 唔……我忍不住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这样那样地蘑菇了一会儿,我俩下了楼。 繁爸爸以及在餐桌前等着了,还有米雪。米雪脸上还挂着泪痕,可能是这么一天被吓坏了,繁爸爸正在安慰她。 繁音今天唯独没对话的就是她,所以很难说繁音打算把她怎么样。但他现在对米雪的态度已经呈现了出了一些讨厌,大概是因为我把她早晨在繁爸爸房间里的事告诉了他。 米雪在,大家就没说什么,默默吃饭。吃到一半时,米雪问繁爸爸:“繁爷爷,我能不能先回家呀?我呆在这里好像很打扰你们。” “不打扰。”繁音说:“呆着吧。” 繁爸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米雪继续去求繁爸爸:“爷爷……” “这个家里是我儿子做主的,我不能参与。”繁爸爸说:“但爷爷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如果你喜欢,我就带你去看看。” 米雪立刻就不高兴了,扁起嘴巴道:“你们这样是不合法的!” 繁音抬了抬眼皮,目光不善:“当初是谁站在我家门口不准进就要死在外面的?” 繁音的话太不客气,米雪显然非常尴尬,难过地咬住了下嘴唇。 大家也就没再说什么,吃完饭后,繁爸爸安排人把米雪领回房间,让我们到他的书房去。 繁音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下,繁爸爸说:“辛苦你了,我去审吧。” 繁音点头问:“这小孩怎么办?” “我查过,她父亲已经去世了,一家都是新移民,在这边没什么亲人。国内的亲人还没联系到。”繁爸爸说:“先留在咱们家吧。” 繁音没说话。 “怎么?”繁爸爸又问:“你想说什么?” “世上没有这么恰好的事,她死乞白赖要来咱们家,来了咱们家就出事。刚决定留着她,她妈妈又出事,非要让她去。如果下午那是个陷阱,灵灵犯傻领着她去了警局,那搞不好现在还得去捞她。”繁音说:“依我看……”他做了个用手砍的手势。 “暂时先不要。”繁爸爸说:“先关着就是了。” 繁音沉下脸。 我问:“为什么我下午不能送她去?” “你领着她去,她反咬一口,说你非法拘禁她。何况她亲眼看见了子弹。”繁音说:“别以为小孩子就不会使坏,就是这些容易让你忽略跟同情的弱势群体才容易插你一刀。” 繁爸爸问:“你有证据么?她到现在为止,有任何异常么?” “没有。”繁音说:“咱们做事需要证据?” “那就先关着。”繁爸爸说:“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再做这些容易被条子盯上的事。” 繁音有些不忿,没有吭声。 繁爸爸又对我说:“家里现在不能确保绝对安全,但有一部分人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你让他们帮你,把家里照看好,盯好米雪。” 我正要点头,繁音又道:“把灵灵送到我妈那,她不参与这事。” 繁爸爸不悦地看向了繁音。 “爸,你喜欢小丫头我不反对,但这个小丫头不行。”繁音说:“她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不能把我老婆跟我觉得危险的人放在一起。要么做了这个小孩,要么我就把灵灵送走。” 繁爸爸便看向我,说:“灵灵,你是什么意见?” 我问:“她这么小,都可能会些什么呢?” “罗嫚在她这个年纪已经能接单了。”繁音不冷不热地说:“何况她只比灵灵小几岁而已,又不是未成年。” “那就……”我拿不定主意,想要住口,却发现他俩都看着我,等我的表态。 我想来想去,便说:“坦白说,不光音音有这种感觉,我也觉得这孩子有的地方让人不舒服。但如果治因为不舒服就要杀她,那好像太草率了点。” 繁音露出不悦。 “咱们先严加看管。”我说:“再观察几天。” 繁音冷笑一声:“我等下就把灵灵送到我妈那。” 繁爸爸问:“那家里谁来管?” “你自己,反正是你的家,你自己决定。”繁音说:“她是不是无辜并不是重点,我不能安心才是。” 繁爸爸露出一脸无奈:“音音,我对她什么都没有。我只是觉得她应该只是一个误打误撞闯进这些事的小孩,没必要要她的命。” “我看你是老了。”繁音站起身,拉着我的手臂,说:“走。” 我还不想走,因为我觉得内部谈崩对我们现在的状况也全无益处。 但禁不住繁音扯我,我只好站起身,正要走,繁爸爸开了口:“把她关到下面去,避免她跟灵灵接触,可以么?” 繁音大概也是无奈,站住了脚步,问:“爸,那天晚上她在你房间干什么了?” 繁爸爸皱起眉头:“问这个干什么?” “我看是给你下药了。”繁音不悦地说:“只要找到相关证据,我第一个就宰了她,行就行,不行我就把灵灵带回去。” “行。” 我和繁音回了房间,因为下午佣人们都没在工作,玻璃也没有装完,但防盗窗已经换好了,不影响住。 家里发生这种事,我俩就没有洗澡,把枪放到枕头下面,怎么也睡不着。 繁音倒是一直都闭着眼睛,起先我以为他睡着了,偷偷地看他。他忽然张开眼,说:“闭眼。” “不困……” “我也不困。”他搂住了我的腰,头靠过来,柔声说:“但是闭眼。” 我闭上眼睛,感觉他的嘴唇贴到了我的嘴巴上,软软的很舒服。 他也没再深入,就这么绵绵地贴了一会儿,直到我忍不住问:“你想干嘛呀?” “亲亲你。”他这三个字说的特别可爱。 我忍不住笑了,他又按住了我的脖子,把我的脸按到了他的锁骨处。 他身上的味道让我觉得安心多了,便说:“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有多怕。” “是不知道。”他说:“腿上换了块钢板,手术打得是全麻。” 我连忙抚了抚他的背,听到他说:“别怕,不会残。” 我问:“你说米雪真的有问题么?” “有。”他毫不犹豫。 “为什么有问题?” “直觉。”他说:“她让我觉得危险。” “可是爸爸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我说:“需要我做点什么来让爸爸相信吗?” 繁音先是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你信我?” “信啊。” “我可没证据。” “不需要证据。”我说:“我信你不会在这种时候胡乱决定杀人。”现在被警察盯着,家里抓住的那几个搞不好就是警察放在这里的卧底,又被其他组织骚扰着,我觉得繁音有他自己的考虑。 繁音似乎非常满意,笑了起来,抚了抚我的背,说:“你离她远点就够了。依我的判断,她是杀手的可能性大于是条子,条子的年纪一般会大一点,而且会伪造出背景非常适合我们这行的身份。但杀手一般从三岁开始培养,到她这个年纪就正好能用了。” 我问:“那有没有可能爸爸的判断才是对的?” “有,但我知道,他判断的因素不是出于理智。”繁音轻声说:“那孩子长得有点像我姑姑。” “你去世的姑姑?” “嗯,你没见过她,眉眼都很像。”他说:“我爸爸和我姑姑相依为命多年,感情一直很深。我姑姑去世,他也有莫大的责任,我爸爸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件事。” “原来如此。”我说:“她妈妈长得像我,她女儿长得像你姑姑。你还说过我长得像谁来着?” “像阿飘,但像得不多,只有脸型和鼻子。”繁音忽然认真起来:“你觉得那母女俩长得像么?” “还行吧,都漂亮。”我说:“女孩子像爸爸的多,星星和念念都像你。” 繁音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坐了起来,作势就要下床。 我忙问:“你去哪?” “等着,我给你找点东西看。” 之后繁音便出去了,不多时便捧着几本册子回来,说:“给你看看我姑姑的相片,真是越想越像。” 第215章 留点地方放你 相册是繁音家里的相片,有很多全家福,年代像是那天在林家看到的那种。 “你们家以前有好多人啊。”数一数,也有上百个了。 “这是我姑姑。”繁音指着角落里一个女孩子说。 这个女孩子站在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身边,那青年明显就是繁爸爸年轻时候的样子,真是好帅啊。这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而且长得很乖。 繁音问:“像不像?” 一张看不出什么,我再往后翻。 先翻到了韩夫人的,怀里抱着个小娃娃。 我问:“这是不是你?” “嗯。” “你小时候好可爱呀。”小黑眼珠滴溜溜的。 他骄傲地白我一眼:“当然。” “啧啧。” 后面还有他爸爸抱着他的。 我翻了一会儿便忘了初衷,老想多看看繁音小时候的照片。他小时候长得萌萌的,还老是做出一本正经脸。后面还有一张是这家伙在地上撅着屁股仰着脖子,我问:“这是你在干嘛?” “忘了。”他满头黑线。 “应该是在跳舞吧?”手还举着,像只小天鹅。 “你小时候的照片呢?” “没什么人给我照过。”我说:“有的那几张我都带来了,在咱们的小房子里。” “过几天拿来看看。”他一边说,一边翻开了下一页。 我说:“音音呀?” “嗯?” “能不能把刚刚那张小天鹅姿势的拿出来给我用用呀?” “什么小天鹅姿势?”他神态危险。 “就前面那一页?”他的手把前面那一页按住了,明显是不想让我指给他。 他黑着脸命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看我姑姑。” “抠门。” 还没找到他姑姑其他的相片,但照片中的繁音越来越大了,表情也越来越严肃,身边开始有了一个小女孩。 我问:“这是amelie吗?” 他没吭声,抽出了相片,撕成了两半。 我问:“你要干嘛?” 繁音没吭声,继续抽出其他有amelie的相片,默默地扯。 任谁也不希望自己家有老公前任的照片,但我没想到他会直接开撕,忍不住问:“你不是觉得她很完美么?” “得留点地方放你。”他的声音很低,语速很快。 “噢……” 他猛地抬起头,忽然笑了:“这什么表情?” “感动的表情。” “那就来亲一下。”他朝我侧了侧脸。 我凑过去亲了一下,他便伸手搂住了我的肩膀。 他一边撕,我一边看,繁音长大以后几乎张张都有amelie,她的穿着也越来越耀眼,身上的珠宝也越来越多,但那些却没有令她更美丽,而是映衬着那张本来就不漂亮的脸愈显丑陋。 终于,我找到了他姑姑的单人照。 “哇……” “很像吧?” “你姑姑好漂亮啊。”小照片的脸比较模糊,这张好漂亮,而且是生活照而非艺术照:“是好像啊。” “而不是长得像,是感觉像。”繁音说。 “对啊。”后面还有好多她的相片,我都翻了翻,真是感觉很像:“你对你姑姑印象深吗?” “当然。”繁音说:“真人更像。” “你觉得这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 “寻常人家有巧合。”繁音说:“咱家没有,这孩子有来头,而且吃定我爸会保她。” “那咱们怎么办?”我说:“爸爸肯定有危险。” “你在家里盯好。”繁音说:“但别跟她单独相处,只把她控制起来。我让我妈妈跟那老头儿谈谈。” “噢。”看来他刚刚跟繁爸爸甩脸子也只是一时生气,心里并没有真的想要都走。 我说:“如果咱们有证据证明她的确有问题就好了。” “难。”繁音摇了摇头。 接下来我俩一起翻了翻别的相册,里面还有星星小时候以及念念的小相片,繁音陪我看了一会儿,问:“她不一样了吧?” “嗯。”我说:“会说话,也能聊天了。” 他摸着照片上念念的脸,久久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早,我在睡梦中感觉有人在亲我,那感觉甜甜得,令我忍不住探出舌尖舔了舔。他先是嘬了一下我的舌,又松了口,柔声问:“醒了?” 我是醒了,但还没有醒得很彻底,便窝在他的怀里问:“现在几点啦?” “四点。”他似乎还吻了吻我的头顶,道:“我走了。” “嗯……”我答应完了才想起他还带着伤,这下才真的清醒了,睁开眼睛问:“你今天还要出去?” “嗯。”他拉开了我的手,挪了挪那条伤腿,一边下床一边说:“昨天折腾了那一次也弄得一团乱,我不能不去。” 我连忙过去扶他下床,他先是挣开了,说:“去睡觉吧。” “睡不着了,你要干什么?我帮你。穿什么衣服?” “我……”他忽然瞥向我,神色有些诡谲:“我想洗澡。” “那我帮你擦一擦。” 他表情更奇怪:“这么自然。” “什么意思啊?”他是我老公我帮他擦一下哪里不对吗? “没什么。”他表情怪怪地嘀咕:“还是没法把我跟他当同一个人。” “也没给他擦过的。”我说:“别这幅表情,看起来好蠢。” 他又剜我一眼,但已经没有威严了。 我扶着他去浴室,然后帮他擦了擦,他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浴缸里,眯着眼睛活像一条正在被摸肚子的狗。 擦到一半我忽然起了坏心,用手弹了弹,他立刻就睁开了眼睛,危险地瞪着我。 我连忙给他看手表:“四点半了。” 他这才没发难,却仍拉着我的手到那附近,逼着我这样那样了一下才罢休。 接下来繁音又认真地打扮了自己,才一边吐槽着我给他选的领带,一边系好出了门。 我以为繁爸爸并没有醒,但很快便有人对我汇报,说:“老先生去地下室了。” 过了五分钟又告诉我:“他把米小姐带出来了,说要她陪他散散步。” 我连忙下去找到他们,此时他俩已经在一处繁爸爸很常去的茶亭,在这里喝茶。米雪坐在繁爸爸对面,表情依旧有些惊恐。 我过去到繁爸爸身边坐下,说:“爸爸。” 繁爸爸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悦:“灵灵怎么来啦?” “也是想来喝杯茶呀。”我说:“爸爸都不带我来。” “是小雪说想喝茶。”这才一天,就变小雪了:“那里面住得不舒服,又潮,也睡不好。” 米雪说:“繁伯伯说那里面是音音哥哥小时候玩的地方,好逼真啊。” 昨天还是爷爷,今天就变成了伯伯。 唉…… 繁爸爸笑着说:“但今天就要回来住了,那地方都把你冻病了。” 我连忙看向繁爸爸,但显然我没有说话的立场,繁爸爸完全没理我。 我便告辞去给繁音打电话,把事情说了一下,繁音果然很郁闷:“他到底在搞什么?” “我下午跟爸爸谈谈吧?” “建议一下就是,不听就……”繁音嘀咕说:“让我妈来一趟。” “好。” 繁爸爸对韩夫人的态度是很尊重的,其实好像还有点惦记人家……总之韩夫人的话是比较有分量的。 中午一起吃了饭,繁爸爸给米雪安排了房间,便说要去工作。我连忙取了个果盘跟到书房,敲开门寒暄了几句,便对繁爸爸说:“爸爸,音音还是不希望米小姐回别墅里住。” “你在那种地方住过,知道环境有多恶劣。”繁爸爸失望地望着我说:“灵灵啊,你一直是个心地很好的孩子,怎么要对这么一个并没有犯错任何错的孩子这么残忍?” “因为现在情况特殊。”我说:“爸爸,我知道她长得像音音的姑姑,您很思念她,但那毕竟不是同一个人。早晨刚刚查出陈叔经常来往的人都是警察的线人,他在家里很多年了,但他很可能是警察的卧底。” “没事。”繁爸爸说:“我还没有老糊涂,你不用强调这些。” “我只是……” “别说了,相信爸爸。”繁爸爸说:“如果这孩子有问题,我绝对不会半点包庇,只是你们两个得讲证据。值得怀疑的人太多了,当初爸爸也怀疑你跟音音在一起是想要钱,你不能因为怀疑就做决定。” 我只得先出去,打给韩夫人,但等我把事情说完,韩夫人便说:“音音已经告诉我了,没关系,由他去吧。我没必要去说。” “可我们都觉得繁爸爸这样对他自己很危险。”我说:“米雪可能是有问题的。” “不用担心,就算有问题,繁盛也有他自己的考虑。他不是个小孩了,没必要交个朋友还要受阻挠。”韩夫人说:“我已经劝过音音了,你俩不要小题大做。” 我还是不安,没有说话。 “真的不要担心了,他是年纪不小了,但距离老糊涂还早着呢。”韩夫人说:“你们操心好自己,他喜欢怎么玩都别搭理他。” 也对,繁爸爸的年纪其实正是非常精明狡猾的年纪,这么一想,我就忽然觉得米雪应该也没有繁音想的那么危险。 但繁音的话也好有道理……只有我傻。 第216章 激将法 接下来的几天,米雪就顺应繁爸爸的意思呆在了家里。他们家族的总部设在北非的一处,昨天就是那边出事,繁音负责处理那边。 繁爸爸则负责家里和国内这边的安定,因为这次牵扯到二十年前的大案,他不方便经常露面。 我负责在繁爸爸不在时看好家,虽然之前出过事,但繁爸爸和繁音已经再次彻查过家里的人,说是这次已经确定完全没问题。 家里渐渐安定了下来,直到这天,警局来了人。虽然有权利不放他们进来,但繁爸爸还是准许他们进来。 穿警服的来我们家了,这感觉让人觉得很奇怪。 他们跟繁爸爸在书房聊了一会儿,繁爸爸客气地把他们送走,回来对我说:“周设计师去世了,但我暂时还不打算告诉小雪。” 我忙问:“那是要我说吗?” “不是。”警察肯定告诉他已经联络了我们几次,但我一直都假装不知道。幸好繁爸爸没有怪我这个,只说:“我最近先想想要怎么告诉小雪,但周设计不能就仍在医院里,葬礼需要有人操办,你等一下就带人去医院。把她的遗物妥善保管好。” “好。”我问:“需要安排人找她的亲人吗?” “暂时还不需要。”繁爸爸说:“等她妈妈的事忙完再说。” “好。” 于是我收拾收拾便要出门,刚出别墅,繁音便打来电话问:“要出去?” “是啊。”我把事情对他说了一遍。 “傻啊你!”繁音立即气哄哄地说:“这种丧气事为什么答应?” “那爸爸的想法也没错啊,况且我又不是去抬尸体,只是安排一下。”我说:“你不要太小心眼了。” “那可不是你的亲戚。”繁音不悦地命令:“回来,我这就打给他。” 我只好先没有出门,过了一会儿,繁音再度打过来,说:“回家呆着,他说他换别人去。” “看不出你还挺迷信。”我说:“我还觉得这没什么。” “万一你怀孕了,见尸体就容易冲了胎气。”他就像个封建的老妈子那样唠叨着:“何况那不是你的亲人,跟你也没有什么感情,你能避则避才是。” “音音啊……” “嗯?” “我mc了。”唉,他总是在憧憬我怀孕的事,真不舍得告诉他这个。 “噢。”他沉默半晌,道:“我晚上不回去了。” “为什么呀!不会来你去哪?” “嫖。” 下午,我本来想找繁爸爸道个歉,但他一直在教米雪下棋,我就没有找到机会。 晚点,刚挂了厨师长的电话,便有人敲门。 我便让她进来,果然是米雪,她过来说:“姐姐,我一直在这里住,打扰了大家这么久。但我会煮菜,所以今天我想煮一餐晚饭,就算是谢谢大家。” “不用了。”刚刚厨师长就是打电话说这个,现在厨房归我管,连繁音都没法贸然进去:“家里有这么多厨师呢。如果对他们的手艺不满意,那你就提,我下厨给你做。”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得小脸通红,看上去可爱又可怜:“我真的只是想让大家休息一下。” “真的不用了。” 她便沉默下来,但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有些纠结地说:“姐姐……” “怎么了?” “是不是我哪里的表现不好?你很讨厌我?”她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说:“你可以告诉我吗?我会改的。” “不是。”我说:“只是你是我们家的客人,客人怎么可以自己做饭?我不希望怠慢你。” 打发了米雪,繁爸爸的电话又打过来,要我去书房。 去书房时,米雪正站在繁爸爸的桌旁低着头,就像我刚刚打过她似的。 繁爸爸说:“小雪说她想用厨房,但你不答应。不要这样嘛,早晨她说她想煮菜给我吃,我还很高兴呢。让她用用吧。” “爸爸,不行。”我说:“现在家里情况特殊,厨房重地,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小雪没事的。”繁爸爸不悦地说:“你放心,爸爸担保,好不好?” “对不起,爸爸。”我说:“这个真的不行。” 米雪便问:“姐姐,你是怕我下毒害你们吗?” “小雪先出去一下。”繁爸爸就像看自己女儿似的看着他,说:“我跟她聊聊。” 说真的,我现在感觉繁爸爸有点魔怔了。 米雪出去后,繁爸爸要我坐下,说:“灵灵,你就让她煮一餐,爸爸自己吃,你和音音不要吃就是。” “爸爸,之前音音说把厨房交给我时,您可没有提过任何意见。”我说:“现在我的命令就是我不准她进去。” 繁爸爸便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是觉得我老不正经,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小雪依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咱们暂时还没找到她的其他亲人,她母亲又去世了,父亲也没有下落,她是个很敏感的孩子,不要让她再有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我没说话。 繁爸爸又道:“其实当初我们一直查不出的真实背景,而且能够很明显地看出你的资料被做过手脚,但就算这样,大家还是决定接纳你。爸爸是不会跟小雪有什么的,音音也一向比较排外,所以我希望你能理智一些,不要太排斥她。你没有跟她聊过,不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很单纯很可爱的孩子,心地也很善良,我希望你能相信爸爸。” “我理解您说的。”我说:“但是爸爸,这跟同意她进厨房做菜是两回事。所有的饮用水都在厨房,只要她稍微有点问题,家里这上百口人都没有活路,爸爸,我是为了大家好,对不起。” 繁爸爸便没再说什么。 下午我跟繁音汇报了这件事,他夸我做得好,但我总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果然,晚餐时那个一再强调他会去嫖的家伙回来了,繁爸爸便在餐桌上说:“音音,你自己住的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了?” “那边没出过事。”繁音说:“没什么问题。” “那你和灵灵就搬回去吧。”繁爸爸说:“你妈说她老公最近不太舒服,想把星星送到我这边照料。” 繁音立刻皱起眉头,说:“那米小姐怎么办?” 米雪立刻求救地看向繁爸爸。 “这你不用管。”繁爸爸说:“你们就搬回去吧。” 繁音和我对视了一眼,我俩心里想得都是同样的事:这个米雪真的不对劲,虽然她自己没做什么,但繁爸爸已经把我俩撵走了。那这样,这个家里就只剩繁爸爸跟她单独在,星星回来,念念肯定也要回来,如果她想做点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那这样就算成功了。 繁音肯定也有同样的想法,便软了口气说:“爸,好端端地干嘛把我俩撵回去?你不是整天嚷嚷着寂寞么?” “你在也没见怎么陪我聊过天。”繁爸爸说:“主要是为了星星,把姓韩的累死了,你妈又要找我的茬。” “那我就住在这儿。”繁音说:“让灵灵搬回去,把星星送去给她。” “我不想看见你。”繁爸爸皱起眉头,不悦地说:“别呆在这里让我心烦了。” “爸!”繁音着急起来。 我连忙拉住他,说:“你先别急,我去找韩夫人商量这件事。” 繁爸爸也不悦起来:“为什么这也要找她商量?你们俩眼里还有没有我?” “爸,我看你最近真的是老糊涂了,请医生来看看吧!”繁音最近经常被这事气得睡不着觉:“灵灵吃过饭就立刻去找我妈,告诉她我爸爸已经疯了,准备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进门。再这么下去日子没法过了!” 米雪又看向繁爸爸,红红的小脸上交织着紧张、惊喜和害羞。 “那就去。”繁爸爸的脸色更糟了,指着大门瞪着我俩说:“我倒要看看你妈是信我还是信你们两个胡扯!” 繁音立即扯着我站起身,瞪向米雪,说:“让她跟我们一起走。” 繁爸爸不依,也站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让我妈跟她聊聊!”繁音气呼呼地说:“怎么,你不敢么?” “好。”繁爸爸板起脸,模样甚是凶狠:“如果你妈说你胡搞呢?” “那就算是我胡搞好了!”繁音怒道:“但如果我妈也觉得她有问题,那她就不用再回来了!” 繁爸爸瞪着他,额角青筋毕露。繁音也不甘示弱,更加凶狠地瞪回去,还毒舌地催促:“怎么?不敢么?怕我妈妈问出什么事,发现你已经变态到对乳臭未干的小朋友动手脚了?” 我们当然知道繁爸爸跟米雪之间是清白的,米雪可能有,但繁爸爸很可能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他妹妹,有这个情结作祟的同时,米雪又表现得乖巧懂事。就像繁爸爸自己说的,我的身世当初比米雪的更不可信,但他也选择接纳了。 繁爸爸果然被激怒,涨红了脸说:“小雪跟他去。” 米雪立刻求救地看向繁爸爸,无助地说:“伯伯……” “小雪别怕。”繁爸爸的语气慈祥了些:“他只是带你去见他妈妈,不会伤害你,你记得表现得有礼貌一些。” 第217章 有了伯伯的孩子 我们带着米雪出了门。 她坐在保镖车里,我和繁音在前面。 出去之后,繁音让司机走了一截,然后转向了跟韩夫人家截然相反的路。 我本来觉得这是因为繁音不能去韩夫人家,所以约在了其他地方,但越走我心里就越不舒服,便问:“这是要去哪?” “找个美人的地儿。”繁音小声说:“把她弄死。” “爸爸会生气的!” “大不了把咱俩撵出去。”繁音阴沉着脸,小声说:“再这样下去那老头儿得疯。” “噢……” “怎么?” “你也快疯了。”我说:“爸爸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到现在为止,米雪都没有做过什么。上次我联络韩夫人时,她也说爸爸有自己的择友观,要我们不要过分担心。” “不是。”繁音皱着眉头说:“她让我很不安,不需要什么证据,就是我内心的感觉。在这条道上混久了,对于危险会有种本能的直觉,我相信这种感觉不会害我。” “但如果现在你伤害了她,爸爸肯定会很难过。”我说:“要不……再等等。” “不要。”繁音的固执一定是像了他爸爸。 看来繁音早在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激怒繁爸爸时就已经策划好这么杀米雪的事,汽车一共开了三个多小时,一直开进广袤的荒山野岭中,山顶还露着积雪。 繁音让司机停车,安排保镖们将米雪拉出来。我眼看着车窗外那个正在挣扎的小小身影,心里再一次想到,如果她是无辜的,那有机会阻止却选择支持的我,下半生一定会在内心受尽煎熬。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正要掏出来,繁音劈手夺走,说:“是老头儿。” 米雪已经被推进了外面早已挖好的土坑里,看样子是打算要活埋。 “爸爸肯定已经知道了。”以繁爸爸的脑子,他即便生气,也会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会伤心的!” “你接了也只能骗他。”繁音关了我的手机,冷冷地说:“就说是我逼你。” “音音……”我说:“要不把她拉出来吧,爸爸一直都很孤独,身边难得有个人陪他。你又没有证据,何必……” “灵灵。”繁音的语气嗖然冷了下来,目光冷冷地瞥向我:“她是不是无辜,对我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她让我不安,这种不安一旦成真就会要了全家人的命,爸爸老了,他可以同情,你不是在位者,你可以同情。唯独我不行。” 这件事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道理,现在繁音的话也没错,因此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 “她才到咱们家一个月,就已经令老头儿跟咱们产生了严重分歧,老头儿甚至要赶咱们两个走,这已经非常不对劲。”繁音的神态堪称冰冷:“在我看来,我们急需除掉她。如果她真的如你所想是无辜的,那今天这件事也是我逼你的,你一没有策划二没有动手,你只是无法阻止我,无论是我爸爸责怪害死良心受谴责都是我担着。但你别再说了。” 我说:“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就一个。” “问。”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让你不安,也会决定杀我吗?”虽然这个想法有点蠢,但我不由自主想要这么想。 繁音瞟了我一眼,道:“没有那一天。” “我是说如果会有呢?” “如果?”他的目光就像在看傻子:“你告诉我,什么情况下会有那么一天。” “就……”我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可能性:“那你看,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父母是谁。如果我亲生父母是警察,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可信?” “你又不认识他们。”他白了我一眼。 “但那是我亲生父母啊。” “我奶奶也是警察。”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你奶奶和你爷爷过得好吗?” 他没回答,而是搂住了我的肩膀,说:“别想那些,听着怪心烦的。” “心烦就证明你也有点纠结了。”我说:“纠结如果我这样你会不会这么对我。” “我是觉得你念念叨叨的烦。”他黑着脸打开车门,说:“我去抽支烟。” “少抽点!”大烟囱还整天跟我说想要孩子。 他暂停动作,用手使劲按了按我的头,下了车。 我坐在车里往外看,此刻已经看不到米雪的身影,只能看到那边围了很多人。 尽管繁音那么说,我的内心依旧很煎熬。 繁音这支烟还没抽完时,远处又开来一辆车,看车牌就知道是繁爸爸的。 果然,繁爸爸不等司机下车就已经冲了出来,先是跑去下令停手,又来到了我们这边。 我下车时,繁爸爸已经在繁音脸上括了一巴掌,繁音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手里依旧拿着烟,摆出一副混不吝的表情。 我见状连忙跑去土坑边,发现米雪已经被扶上来了。脸上的泪水和土混在一起,显然是受了大苦。我不由有些心疼,便脱了外套给她披上,她依旧抖个不停。 我先扶着她上了繁爸爸的车,再回去时繁爸爸也上了车,繁音就像没事儿人似的走过去,敲着繁爸爸的车窗说:“记得见我妈,她在基金会。” 繁爸爸没理他,调头走了。 繁音也没说什么,让我跟他一起上了车,也说是去基金会。 我问:“你爸爸肯定不会带米雪去了吧?”毕竟她受了这么大惊吓。 “不会。”繁音说:“他不敢放我妈鸽子。” 到了地方,繁爸爸的车果然已经等在门口了。 繁爸爸让米雪出来,她看上去干净多了,但衣服仍是那一身,看来并没有回过家。繁爸爸依然面色不善,没理繁音,对我说:“我不上去了,就在这里等着。你照顾好她,别让她再出事。” “我老婆没那功夫。”繁音说:“让她自己照顾好自己。” 米雪本来表情傻傻的,现在又被繁音的声音吓了个激灵,直往繁爸爸身后躲。 繁爸爸又劝了她一会儿,对她说:“灵灵姐姐不会伤害你的,你跟着她。” 米雪拼命摇头:“伯伯,您为什么不进去?” “那是我前妻。”繁爸爸说:“我不方便进去。” “那我也不要进去了。”米雪恐惧地说:“刚刚音音哥哥要活埋我。” “不要怕。”繁爸爸说:“他不会真的这么做的。我前妻是很好的人,你会喜欢她的。” 好说歹说一番,总算让米雪答应跟我们上去。但她也是被繁音吓坏了,不停地在我身边藏着,但也不敢离我太近。 因为我们已经迟到了两个小时,所以韩夫人去忙别的事了,又等了一会儿她才回来。 繁音已经在电话里把事情跟她简单说了一下,虽然她早就知道,但看到米雪真人还是愣了一下,打了个招呼,吃了点东西,便派人领着米雪到别处去了。 韩夫人这才说:“带她来我这里是想怎样?繁盛刚刚还说一定要把人给他送回去。” “我爸坚持要把我俩撵走,还说因为韩舅舅不舒服,要把孩子接到他那边。那我就希望您能帮我把她扣下,关着就行。”繁音说:“我不能让她跟我的孩子在一起。” “我觉得这孩子看起来还挺乖。”韩夫人说:“而且长得真像你姑姑。” “这更是让我不舒服的一点。”繁音说:“我看到她的脸就不舒服,她让我觉得不安。妈,我快受不了了。” “那是因为你姑姑特别疼你,她去世的时候你看过她的尸体,当时吓坏了。”韩夫人说:“你姑姑的死繁盛有很大原因,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但他心里一直都觉得对不住你姑姑。有这么个小孩让他补偿一下对他有好处。” “我知道。”繁音说:“但就是因为我爸这么在乎这个,我才不想让她接近他。这是他心里的软肋。” 韩夫人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你越反对,他可能就越觉得你不理解他。何况这件事让我来参与并不合适,毕竟我已经跟他离婚这么多年了。” 我也觉得让米雪到韩夫人这边比较好,至少繁音和繁爸爸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折腾了:“但她才来短短不久,爸爸就和音音争执了很多次。就算不是她故意引起,也是一件不好的事,我也觉得把他们隔离开比较好。” 我俩一直跟韩夫人商量到吃完饭,韩夫人总算在考虑到星星和念念的情况下勉强同意了这件事。 于是我们便带米雪回来,韩夫人把决定告诉她,米雪立刻摇头反对,说:“我可以回我自己家的。” 韩夫人看向繁音,繁音又看我,我不想把她妈妈去世的事告诉她,便说:“你暂时还不能回去的。” “那我就在伯伯身边。”她慌乱地说:“我不能……不能到您家里去。” 韩夫人便说:“你放心,我家环境很好,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 “不是这个意思……”米雪说到这里先是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随后似乎咬了咬牙才说:“是因为……我、我、我有了伯伯的孩子。” 第218章 早生贵子 我们三个当场呆住,对视半天,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久,韩夫人才震惊地开了口:“米小姐是说,你怀了繁盛的孩子?” “是。”米雪低下头,颤声说:“我知道您是他的前妻,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不能到您家里住,对不起!我很喜欢伯伯,所以……” 繁音这才回神,黑了脸说:“这不可能!我爸怎么可能跟你?” “这件事姐姐也知道的!”米雪的语气分外坚持:“伯伯也知道的!” 韩夫人和繁音一起看向我。 我也傻了…… 我什么时候知道?没人对我说过呀! 等等…… 呃,我开了口:“有一天早晨,我看到她穿着睡衣在爸爸房间里,但别的我不清楚。米小姐不要诬陷我。” 繁音脸色更沉,但他现在没法再说什么。米雪怀孕了,她肚子里的就是繁音的弟弟妹妹,他作为哥哥,被将住了。 韩夫人也陷入束手无策,过了一会儿说:“既然是这样,她的确不好住在我家,我不好照顾她。” “带她去检查。”繁音无法接受这件事。 “带也轮不到你。”韩夫人白了他一眼,说:“繁盛既然肯跟她怀孕,那她马上就是你的长辈了,带她检查要经过你爸爸同意才行。” “可是万一她撒谎呢?”我真的也接收不了这个,倒不是因为繁音多个弟弟妹妹,而是因为这件事的性质由此彻底变了:“不是说爸爸也知道吗?咱们请爸爸上来问问他好不好?” “你们自己问吧。”韩夫人说:“我不好参与这个。” “不行,妈!”繁音坚持说:“我爸可能骗我们,但他绝对不希望你误会他这个,如果是假的,也只有你能问出真话。” 韩夫人摇了摇头,满脸的不情愿。 任谁放在她这个位置上,都不会愿意。她毕竟是前妻,繁爸爸接下来跟谁生孩子是她不应该参与的事。 “妈……”繁音急迫道:“如果这是假的,那……” “真假过几个月不就知道了?”韩夫人打断他:“不要再说了,我没有立场问。” “怎么没有立场?”繁音说:“我爸成天惦记你!” “不要胡扯。”韩夫人皱着眉头瞪了繁音一眼,又看向米雪,说:“我儿子嘴快,抱歉。” 米雪垂着头,揉着衣角不说话。 韩夫人又说:“你爸爸这些年始终没有再娶,过得非常辛苦,难得他现在还有这个心,你做儿子的应该支持,不要再耍孩子脾气。” 繁音便讪讪的,纵然不忿,也没有再开口。 事情只谈到这里,韩夫人还像同辈似的对米雪道了歉,便说她还有事,送我们下了楼。 繁爸爸本来在车里,在我们出门的同时跑了出来,喜气洋洋地说:“妍妍啊,你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 “特地恭喜你。”韩夫人朝他伸出手,待繁爸爸一脸茫然地握住她的手后,便说:“之前是音音夫妻两个不懂事乱来,希望你和米小姐都不要介意。” “这是什么话?”繁爸爸一脸茫然。 “总之恭喜你。”韩夫人笑着说:“早生贵子。” 繁爸爸依旧一脸茫然,繁音站在旁边笑,说:“我也恭喜爸爸枯木逢春,”还用手肘顶顶我:“灵灵也说几句。” “我……”词儿都让他俩说完了,我总不能说老树开花吧?正苦想,韩夫人便解救了我,问:“怎么?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事啊?”繁爸爸眨巴着眼睛,问:“妍妍,你好端端地怎么忽然拿我开涮了?” 韩夫人没吭声,繁音也不说话。繁爸爸只得看向我,说:“灵灵,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知道他俩的意思,便也没有明说:“总之恭喜爸爸,可喜可贺。” 繁爸爸何其聪明,这会儿心里已经有点数了,看了看米雪,然后对韩夫人说:“妍妍呀,她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难免有说错话的时候,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听音音和灵灵胡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没有关系。”韩夫人体谅地说:“你也已经一把年纪了,也是通透的人,相信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一定是经过慎重思考的。孩子们不懂事,我已经说过他们了,往后不会再给米小姐难堪了。” “妍妍……”繁爸爸更显焦虑:“你不要误会。” “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韩夫人像他的长辈似的拍了拍他的手,柔声说:“我知道的。” 显然繁爸爸依然很不安,但也有些无奈地沉默了。 本来说完这些该走了,但韩夫人忽然说:“灵雨跟我来一下,有几样东西刚刚忘了给你拿了。” 我便跟她回去,余光看到繁爸爸焦虑地表情。 上楼之后,韩夫人将我带到她的办公室,关上门说:“看来这个女孩的确有点来头,你回去让音音稍安勿躁,先表现得对她友好一点。” “好,那您说她真的怀孕了吗?” “不可能,繁盛明显都不知道这些事。既然她没怀孕,这么说,应该就是避免留在这里被我软禁,而且她咬定繁盛不会因为她这么说而拿她怎么样,看来是有备而来的。”韩夫人微微冷笑:“这老狐狸也有让人利用的一天,想想就高兴。” “爸爸可能会有危险的。” “你告诉音音,杀她容易,但要想办法揪出她背后的组织。”韩夫人说:“她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让繁盛站到她这边,这证明她为繁盛做了不少功课,了解他的喜恶。而且,她背后的组织似乎对繁盛了解很深,你们先不要着急动她。” “那我也让音音接纳她吗?”本来我还站在中间摇摆不定,这下彻底明白米雪的确不对劲了。 “你让他自己考虑就好,但你一定要表现得接纳,总得有个人盯在他俩身边。”韩夫人说到这儿忽然笑了,阴笑道:“如果真的怀孕了,你提前孝顺一点,也免得日后吃婆婆苦头。” 我知道她是开玩笑,不由也笑了。 韩夫人给我拿了一身孩子衣服,说是朋友今天来送给念念的,要我拿去帮她送给繁盛,说:“一定要好好地挤兑他,我这辈子难得遇到这种机会。” 我拿着东西下去,繁音已经上车了,繁爸爸却没有,而是一个劲儿地问:“灵灵,她让你拿什么东西呀?是不是对你说悄悄话呀?你别欺负爸爸,告诉爸爸你们吃饭时候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的。”我说:“您别着急。” “能不着急吗?”繁爸爸焦虑地说:“那个女人轻易不会对我那么温柔的,还说一堆乌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早生贵子……我一个单身的可怜老头,跟谁生呀?” 呃…… 好不容易才应付掉了繁爸爸,为此我答应回家就给他看手里的东西。 之后我上了车,悄悄把韩夫人的话对繁音说了,繁音更狠,小声说:“东西今天别给他看,先让他焦虑几天。” “那我怎么应付他?” “你下午去看看她妈妈的尸体,搜罗一下遗物。”繁音说:“看来这个女人的背景也是假的,也许遗物里有什么信息。” “好。”我说:“早知道早就去看了,耽误这么久,什么都没了。” “尸体还在就可以。”繁音笑着说:“我把人给你配齐,你不用太操心,没事别好奇,放了那么久的尸体可不好看。” 接下来我们回了家,繁音在下车前抢走了袋子,于是等繁爸爸来问我时,我已经两手空空,说:“音音拿走了。” “你只要告诉爸爸里面是什么就够了。”繁爸爸激动地说:“灵灵不能撒谎的。” “可是我也没仔细看嘛。”我说:“而且我要去整理一下周设计的遗物。” “那个不急嘛,先给爸爸……” “急的。”我说:“那可是米小姐的妈妈。” “那个真的……”繁爸爸已经焦头烂额。 “急的急的。”我一边说,一边重新跑上了车。 我到医院时,这里依然有一些警察在。律师去跟警察沟通,很快就准我们去看周设计的尸体。 阿昌领着人去检查尸体,回来说:“的确是她,但她的遗物都在条子那边。” “那咱们怎么办?” “咱们在那边有人,我已经联络过了,等等就有消息。”阿昌说:“律师会跟条子沟通,但他们会来问您,您什么都别说就是。” 接下来警察的确来问了我几句,主要是问米雪的问题,但因为律师始终在阻止,而我也把紧口风,所以并没有问到什么。 很快,警察被打发到外面去了,阿昌把医生带进来,说她的死因是车祸严重撞击了头部。警察之前也说车祸的肇事者当时逃逸,到今天依然没有下落,看那样子,有点怀疑是我们干的。 我们跟医生交流了一下,得知周设计的死因的确是由于车祸,尸检不存在一点事后下毒的可能性。 又等了一会儿,在警局卧底的繁家人在换班时带来了放在警局物件的复印件,主要是周设计的证件以及门卡等随身小物,也将周设计的住址告诉了我们。 第219章 出去玩 我联络繁音,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办。他说葬礼的事不是主要目的,既然医院已经没什么东西好拿,那就复制一个假门卡,到她家里去看看。 一直等到晚上,周设计的门卡才复制好了。 繁爸爸打了好几通电话给我,我通通都没有回复。我想事情经过米雪已经告诉了他,如果他问我葬礼安排什么的,坦白说我也不是很有兴趣。 繁音要我来取东西,主要是觉得米雪和周设计恐怕不是亲生母女。 阿昌取了一些周设计身上的组织留做亲子鉴定,拿到门卡后,我们便去了周设计家。 此时已经说晚上,周设计家附近依然有不少警察。说真的,如果只是普通的交通肇事案件,没理由到现在还有这么多警察,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米雪失踪,我们在警局的卧底说这些都是上面直接指示的,他并不清楚原因。 周设计的家看上去很像是母女两个单独住的房子,家里摆满了米雪和她的相片,但似乎都是这几年才拍的。 我们也找到了儿童相册这一类的玩意儿,但里面有很多空白,留下的都是米雪的单人照。这倒不难理解,也可以理解成是离婚之后特意拿走了当初幸福生活时的照片。房产证明上有写,这栋房子是两年前刚搬进来的。周设计的确也是这两年才开始有些名气的,书房里的第一个大奖奖杯也是近两年,离婚证书也是这两年,所以一切的信息都在体现这个家是近两年才开始建立的。 关于周设计的东西,除了一些获奖证书上的照片等物,就只有一条项链,样子很奢侈,是黄金的链子,镶嵌着钻石,因为周设计的品味是比较素净的类型,这条项链在首饰盒中看上去格外显眼。坠子里面有张相片,像是两姐妹,似乎很久远了,是黑白的,且上面的人十分年轻,衣领处的设计很华丽。其中一个很明显是周设计,另一个似乎比周设计的年纪大一些,看上去异常眼熟,但我一时间想不起是谁,便取出照片,打算拿回去给繁音看看。 这里不能呆太久,我们简单看了一下便出来了。 接下来我没有回家,而是去繁音给蒲蓝放货的仓库找他,因为不想被繁爸爸盯着问。 我到时蒲萄正在,可能正在跟繁音谈生意。 我跟她打了个招呼,她也没说什么,随后便走了。我忽然想起她当初还曾来到我面前说她要我的男人,之后却始终没有动静,大概是当时的确跟繁音有点什么吧,算了…… 家里已经够乱了,繁音难得没有作死,我便没有放纵自己继续想下去。 我和阿昌把事情对繁音汇报了,阿昌走后,我又把照片给繁音看,问:“你看,周设计旁边这个女人,是不是感觉在哪见过?” 繁音盯着看了一会儿,抬起眼睛瞟了我一眼,没说话。 “怎么了?”干嘛这种表情? “你真不知道?”繁音一脸见鬼的表情。 “怎么了?”我说:“这是在周设计家找到的,我觉得她好眼熟,就拿过来想让你查查,看看是不是咱们认识的人。” 繁音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快说啊!”急死我了:“怎么了?” “这不就是你么?”繁音白了我一眼,拿着照片靠回沙发背上,朝我勾勾手指:“过来。” 我凑过去,他两根手指捏着小照片,点着照片上的人:“这眼睛,这鼻子,这嘴,跟你一个模子。” “所以呢?”我说:“我担保我没整过容。” “谁叫你担保这个了?”繁音用眼睛剜我,说:“这俩长得也挺像,看来是亲戚。” “噢。” “你跟我姑姑一点相似之处也没有,周设计也没有,但米雪却长得像我姑姑。”繁音说:“如果dna做完了,她的确是周设计的女儿,那她的脸肯定动过。” “这个我知道,如果不是,那就证明她背后有组织了。” “但是这个女的跟你长得这么像。”繁音皱起眉头,说:“灵灵,你说这是不是我岳母呀?” 我不由傻了:“不会吧?” “怎么不会?周设计的id上是三十七岁,这照片看着怎么也比她大至少十岁,年龄绝对够当你妈了。”繁音说:“咱们查查?” “我记得你以前说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嗯。” “那你不是已经查到了吗?”我没有问过,是因为我早就已经不太想知道。 最需要妈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我没查,你爸说的。”繁音捏着照片说:“长得这么像真是世间少有,你等我几天,我给你查查,如果还活着,就抓过来问问。” “那如果她真的是我妈妈呢?”我开始紧张。 “那你就有妈妈了。”他说:“挺好的。” “那如果米雪真的是周设计的女儿呢?” 繁音皱起眉。 他一定明白了,我懂的:“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我妈妈,周设计跟她也真的是亲姐妹,米雪也真的是周设计的女儿,那爸爸如果真的跟米雪发展出什么,那不就全乱了吗?” “别说了。”繁音刷地白了脸:“这种事儿不可能发生。” “万一是真的呢?” “把那个小婊子宰了。”繁音冷冷地说:“让人知道我爸搞了自己儿媳妇的妹妹,老脸还往哪放?” “你别生气啦。”怪我胡乱假设:“你妈妈都说他俩肯定没搞啦,你妈妈比你了解他嘛。” “他倒是敢……”繁音嘀咕了一句,问:“想不想去玩?” “多会儿?” “现在。” “现在要去哪玩?”我说:“你非洲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让老头儿想去,喜当爹了还不多工作点?”繁音坏笑着说:“咱俩出去玩两天,让老头儿着急着急。” “那爸爸跟米雪在家里太不安全了。”我说:“你不能因为爸爸一时糊涂就把他一个人扔在危险里。” “我没,我已经请了费叔叔,他晚点就过来。”繁音兴奋地说:“我告诉他我家最近不太安全,今天我和你有事出门,请他来保护我爸。你知道,费叔叔是传统人士,让他发现老头儿居然宠幸了一个跟自己孙女差不多大,长得还像自己妹妹的小苗苗,非得笑话死他,肯定也会帮我爸分析分析状况。我爸现在满脑子都是我妈下午挖苦他的那些话,大概暂时不会被小苗苗洗脑了,所以咱俩放心去玩,让他们老哥俩独处一下。” 那就好,同龄人更好劝繁爸爸。 我忙问:“那咱俩去哪玩?” “随便啦。”繁音一边说,一边把手从我的背绕了过去,狠狠地捏了一把,舔了舔嘴唇,目光变得s情:“我只要张床……” “色鬼。”我说:“你正经一点。两天不能去太远,去伦敦好不好?” “没有床有车也行。”他根本不跟我说同一个话题。 “喂!”我说:“先想玩的地方。” 他这才瞥了我一眼,靠到我耳边小声说:“你还真以为要带你旅游啊?” “说好要玩的。” “到床上玩啦。”他拍拍自己的膝盖:“打着钢板呐,傻妞,只能在床上躺着。” “那不能到外面去玩吗?” “外面那么冷。”他搂着我的肩膀,靠回沙发背上:“两天时间随便找张床滚滚就过去了。” “那我不去了。”还以为是出去旅游,没意思。 他先沉默,半晌皱起眉头把头靠到了我头上,很正经地叫了一声:“老婆。” “老公。” “你是不是不爽啊?”他很认真地问。 “什么呀?” “别的女人见到我都如狼似虎的恨不得自己脱干净。”他表情严肃地就好像这是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似的:“但你老是不要不要的,跟老公说实话,是不是不爽呀?” 原来是问这个,我问:“你想听实话呀?” “嗯哼。” “你有脸说这个吗?”我问:“还记得你以前怎么对我的吗?你让我爽过几次呀?” “所以嘛!”他怎么都能把话题拐到这个上面:“老公特地腾出两天时间补偿你,两天哟。” “想补偿我就去玩点有意思的。”我说:“白天到外面去玩,晚上我也可以把你消灭。” 繁音露出一脸挫败,把头一歪:“想玩什么?” “鬼屋好不好?” 繁音立即嫌弃:“太蠢。” “为什么呀?我都没去过,一个人不敢,现在好不容易有你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跟着,咱们就去鬼屋。”离我家不远就有一个鬼屋,兼密室逃脱游戏,很有意思,我惦记很久了。 “不去。”繁音丝毫没有动容:“那里面除了血就是肠子,你想看我让你见真的。” 真的……我忍不住抖了抖。 “逛街!” “腿疼!没钱!” “打麻将。” “你打不赢!” 接下来我一连说了十几个去处,繁音都一口回绝,最后搞得我有点生气了,说:“我不去了。” “老老实实干\/我就挺好,非要干这干那。”繁音也生气了,瞥着我不忿地嘀咕:“矫情。” 第220章 别回头 “才出去玩两天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问:“到底是谁比较矫情?” “那你到底想怎样?”他的脸更黑。 “去鬼屋。” “不去。”不等我说什么,他立刻又说:“带你去玩个比鬼屋有趣儿的。” 咦? “什么地方?” 他猛地拍了一下我的头:“到时候别哭。” 繁音说的地方在一个地图上很难找到的小镇附近,司机足足开了一下午,直到月上柳梢才开到地方。 那是一栋坐落在半山腰的古堡,墙壁斑驳,门也很矮,就像个巨大的古董。它没有灯光,黑不溜秋地隐匿在丛林里,看上去有点渗人。 我正发呆,繁音便下了车,说:“前几年买的,但修起来太贵了,就一直这样了。有好几百年历史,住过不少王公贵族。”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我也跟着他走,离得越近,越能看到古堡围墙残存的部分相当精致。 我问:“你说的比鬼屋有趣的就是这里吗?” “嗯哼。”他拿了一只烟出来,含在口中,一边点火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这里面闹鬼。” “啥?” 他耸耸肩:“鬼屋里面顶多恶心恶心你。这里可都是真鬼。” 我就说这古堡怎么就阴森森的? 我连忙缩进他身后,问:“你见过真鬼吗?” “那当然。”他暧昧一笑,压低了声音:“我见过女鬼,漂亮,性感,灵动。我俩还在这里共度了一夜良宵。” “……”无语凝噎。 “总之别怕,有我这么个凶神恶煞的人在你旁边,几只鬼而已。毛毛雨啦。”他拉住我的手臂,将我从他身后扯了出来,又揽住我的肩膀,把头靠在我头边,问:“老公好不好?” 我白他一眼。 “你要看鬼,我就给你看真的。”繁音吐了一口烟,悠然道:“不能亏待我的小娇妻。” “老公。”我被他整的有点怕,摇摇他的手臂问:“你不是认真的吧?” “当然……”繁音凑了过来,邪性一笑:“是认真的。” 夭寿啦! “快进去。”繁音一边硬扯我,一边招呼司机和保镖把在吃的和用的扛了进去。 古堡里面的装潢也很华丽,但也因为年久失修而很斑驳。我紧贴在繁音身边,心里已经脑补了十几首恐怖电影插曲,整个人都感觉非常糟糕。 繁音搂着我的肩膀,一边介绍房间功能,一边说:“别怕,看着破,但建筑本身很安全,否则那些豺狼虎豹也不愿意住在这里。” 我不由打了个激灵:“不是只有鬼吗?” “动物来我也欢迎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繁音坏笑着捏了捏我的肩膀:“别怕,人应该与自然和谐一体嘛。” “咱们今天晚上真的要在这里住吗?”我感觉好不安,好想跟他离婚。 他像是懒得答话,没有吭声。 二楼的状态比一楼稍好一些,至少有一间卧室明显是收拾过的,非常干净,床也像是新的,只是上面铺着大红床单,让人有些不舒服。 繁音命人把东西放在这间屋子,便让司机等回去。我见状忙说:“他们回去咱们怎么办?” “在这里住一晚。”繁音说:“不是要体验鬼屋?” “我不体验了,是我错了。”我忙说:“咱们回家吧,我想爸爸了。” “爸爸有小苗苗,人家不想你。”说几句话的功夫司机保镖已经纷纷跑了,繁音过去关上了门。 我杵在原地,既想走,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服繁音,心情无限纠结。 繁音已经到床上躺下了,招呼我:“小宝贝儿。来。” 我站在原地,说:“我想回家。” “别说话,又没叫你。”繁音继续朝我招手:“小宝贝儿,到这儿来。” 我瞬间脊背发凉,斜着眼睛左右看看,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不由呆住了。 繁音一脸叫了几遍,“那玩意儿”似乎过去了,只见他的手在空气上像摸什么东西的头似的轻轻地摸了摸,面上带笑,说:“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么?” 肯定是繁音又疯了…… 我不由后退,想要夺门而逃,繁音却突然抬起头说:“灵灵别动!别踩到小红的手!” “小红是谁呀?”周围别说人,连只蚂蚁也没有呀! “就是你后面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吐着舌头的美女。”繁音笑嘻嘻地说:“哟,她抓着你的脚腕呢!感觉到没?” 我没…… “她胆子小。”繁音又道:“小红别闹。” 我何止是胆子小,我都要疯了! 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开了口:“音音,你没事干不要胡乱吓唬我,我胆子真的很小的。” 大概是我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繁音这才笑了起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说:“过来。” 该死,又在叫谁? “呆着干嘛?”繁音笑着问:“真吓坏啦?” “你……”我心里非常不确定:“真的是在叫我吗?” 繁音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拿过拐杖下了床,走过来搂住了我的腰,拍了拍我的背,说:“就这点胆儿还想去鬼屋?好了,放松点,什么都没有。” 我这才明白这贱人又在耍我,不由放声大哭起来。繁音立刻就松了手,眉头皱成了两个疙瘩:“停停停,别哭。烦死了!” “嘤嘤嘤……”我要报复他。 “都说什么都没有了。你怎么反而哭起来了?”繁音扶着脑袋烦躁地说:“再哭晚上饿着!” “饿着就饿着!”吃的就在那,他不让我吃我还不会趁他睡觉偷啊?我不能饶了他:“嘤嘤嘤……” 繁音翻了个白眼,随后便露出死人脸毫无表情地瞅着我。 我自己哭了一会儿发现他没什么反应,觉得他大概是习惯了,这反倒不合我心思了。 谁知正想止住哭泣,繁音突然瞪起眼睛,说:“灵灵快过来!”他语气急促,甚至有些慌乱:“你身后有人要掐你!” 我吓了一跳,就要扭头,繁音却又喊一声:“别回头!是吊死鬼!” 我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副脸色乌青,眼珠突出,舌头伸出的吊死鬼形象,不由尖叫一声,扑进了繁音怀里。 与此同时,听到繁音的哈哈大笑声:“还哭么你?哈哈哈哈……” 气死我了! 我想挣脱,但身子已经被他搂住了。大概是本来就已经不想哭了,现在尽管努力,也无论如何都挤不出眼泪,只得气闷地听着他笑。 这么折腾了一会儿,天色便更晚了,房间里的气温也更低。 繁音也就没再跟我闹,过去搬了柴火,打算把壁炉点了。我也去帮他的忙,很快便把火升了起来,然后便面对面坐在地毯上烤火。 我问:“这个房间为什么这么好?” “显然是我弄的。” “你常来呀?” “嗯。”他说着拉住了我的手,却又道:“坐那么远干什么?到我这边来。” 我便挪到他身边,他便把我的手揣进了他怀里,搂着我的肩膀说:“过一会儿就暖和了。” “噢。”我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晚点告诉你。” 他把头靠在我的头边,在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好久,然后说:“刚刚对不起。” “什么事啊?” “吓唬你了,这里不闹鬼。”他轻轻地说:“原意只是想逗逗你。” 我试着动动脖子,但他的脑袋太沉了,我扭不动,因此只能尽量用余光看他的脸,却因为角度问题而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的声音是十分温柔的:“以后我会尽量改掉,不开这种玩笑了。” 我没说话。 他便再度沉默了半晌,忽然问:“怎么不说话?” “不想破坏气氛。”我说:“你难得这样对我说话,怪让人紧张的。”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笑意:“你喜欢啊?” “喜欢。” “喜欢晚上就咬一下吧。”他的声音贼贼的。 “不要。”我说:“荒郊野岭的。” 他便再度沉默,许久才开了口:“灵灵。” “嗯?” “你是不是觉得……”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纠结:“我很变态啊?” “啊?”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只是想让你亲亲我,我也不是没亲过你。”他的语气怪可怜的:“不要总是这么嫌弃地拒绝行不行?” 我说:“喔。” “好不好?” “有空再说吧。”我咬咬牙,说:“你还记得有一次在飞机上,我看到……”如果不是他总磨叽这个,我还真不想提起这件事:“看到那个女人她……” 他没吭声。 “我对这件事本身没有觉得变态什么的,就是……”我也不想详细说,毕竟我俩难得和睦相处:“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这件事忘了,可能就会好了。” 他先是没说话,许久忽然柔声说:“对不起。” 坦白说我并不觉得没关系,便没说话。 他也没吭声,默默地攥了攥我的手。 谈话由此陷入中断,静谧的房间里只剩柴火噼里啪啦的轻微声响。我心里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找一个话题,却不知道什么话题听起来更自然,这时,繁音的声音忽然传来:“渴了么?” 我忙点头:“有点。” “我去烧点水。”他说着就要拿起拐杖。 我连忙按住他:“我去……” 他忽然吻了过来。 第221章 喜欢么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他将我的手臂拉到了他的脖颈处,才明白此时应该抱住他。刚刚抱住,便感觉他的唇角微微地弯了弯,即便是闭着眼睛,我也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样子,那抹笑容一定是有点坏和得逞的。我总是很讨厌他这幅样子,因为这意味着他又成功地耍了我,然而这一刻,我却有点喜欢,大概是因为这样被“耍”一下,我也很高兴吧。 这个甜甜的吻持续了很久,以至于松口之后,我禁不住有点害羞,回避了他的目光,说:“我渴了。” 等了一会儿,见他一直没吭声,才抬起头,还未张口,就发现他脸上正露着坏笑:“害羞啊?” 这人真是…… 他还火上浇油:“又不是没亲过,干嘛摆出这么一副小媳妇脸?” 我连忙板起脸:“那是因为你没有这么温柔过。” “哟。”他白我一眼:“我每天亲的都是我的情妇吗?” “我是说温柔又惊喜的这种。”算了,不跟他说了,蠢货。我爬起来说:“我去烧水,你想喝牛奶吗?喝的话我也给你热一点。” “小婴儿才喝牛奶。”他扯住了我的腿:“过来。” 我弯腰过去问:“干嘛呀?” 他笑嘻嘻地没说话,手掌摸到了我的脸颊上,小声说:“你脸红的样子真是……”他故意按捺了许久才慢慢地开口:“蠢、毙、了。” 我! 我反唇相讥:“你特意鄙视我的样子也蠢毙了。” 繁音笑着白了我一眼,说:“我要喝奶。” “小婴儿才喝的。” “我的内心住着一个婴儿。”他不甘示弱地反驳。 我俩热了牛奶,接下来繁音问我要不要到里面转一圈,但我被他之前的行为搞得有点心有余悸,决定还是明天去看。 之后,我俩便把香肠等熟肉穿在签子上在壁炉里烤一下吃。繁音拿锡纸裹了几颗土豆扔到火堆里,一边说:“最近怎么总吃这东西?” “你要来这里的呀。”我说:“那张床为什么是红的。” “辟邪啊。”他说完又迅速改口:“amelie挑的。” 我不由沉默。 “这地方是她挑中的,当时比现在还破,但价格很贵。”繁音的语气很沉静:“她想让我买来修好送给她,我当时也答应了。但可能是修理它实在太贵了,就一直耽搁到现在。她喜欢这个房间,我就整理了这个房间。” “噢。”这栋房子算是古建筑,根据这边的法律规定,古建筑修复时要尽量还原本貌,无论工艺还是材料都必须以建筑当时的年代为准,但有这手艺的工匠毕竟少,材料也不好找,因此价格历来十分昂贵。 “那你带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也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些紧张,还有那么一点点吃味,因为这可是一栋城堡。 繁音瞅了瞅我,忽然笑了:“你先告诉我,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你得先回答,这里是不是闹鬼?” “不闹。”他说:“也没动物,其实很干净的,而且真的住过公主。” “噢。”我说:“那挺好的,从外面看感觉很巍峨,就是没有灯光让人觉得有点害怕。花园的话,现在到处都是杂草,也看不出什么,不过城堡这么好,花园肯定也不错吧。” 他露出满意的微笑:“你喜欢么?” 莫名的,我的心忽然一动:“什么?” “问你呢。”他的眼睛亮亮的,笑容很平和:“你喜欢么?” “还好。” 他立即收起那副友好的表情,露出一丝不悦:“不喜欢?” “你送给前女友的东西,问我喜不喜欢?” “我又没过户。” “那……” “香肠焦了。”他打断我。 我连忙把香肠拿出来,果然已经糊了,不爽。 繁音便把他的递给我,拿走我的用刀子削下焦糊的部分,一边吃一边说:“烤个香肠都能烤焦,你说你这个笨蛋还能干什么?” “还不是你一直跟我说话?”而且说了一同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有点不爽:“而且好好的休假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来就来吧,你还装鬼。装就装吧,你还告诉我这是你送你前女友的。” 他也没生气,瞥过来,意味深长地问:“你讨厌她啊?” “正常人都会讨厌她的。”我讨厌amelie的原因太多了,但我只打算告诉他:“谁让你以前说我不如她。” 他没吭声。 肯定是不记得了。我说:“就是你把我打流产那天,说我不如她。你不会忘了吧?” “没有。”他顿了顿,又道:“那时候我总想杀你。” “你说过了。” “不是……”他的语气很是犹豫,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但总是舍不得。” 吃过晚饭,我便服侍着繁音去洗澡,然后便上床睡了。我对这张床很有意见,始终睡不踏实,朦胧中觉得有人摸我的脸,与此同时正好在做一个浅浅的噩梦,张开眼时,感觉有人吻到了我的额头上。 鼻尖传来繁音身上独有的体味,我不由放心了些,搂住了他。 因为这张床的关系,我一点都不想做点什么,还有点担心他强迫我。但他完全没有,只是一直抱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身子忽然被他晃了晃。我因为窒息而睁眼时,发现房间依然是黑的。 挣扎了一小会儿,繁音总算松了口。 他的脸在黑暗中只现着一个棱角分明的轮廓,难以辨识其中的表情。我只觉得他在看着我,慢慢地接近我,嘴唇在我的脸颊边触碰,慢慢地往上,到了额头。又慢慢地往下,在眼皮上轻轻地触碰,在下颚处重重地吮吸。 我不由有些动情,忍不住抱紧了他的脖子。与此同时,听到他的声音:“起来穿衣服,快点。” 我连忙说:“再亲一下。” 他便在我的脸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我有些不满,指着我的嘴巴:“这里。” “噘得跟猪一样。”他满脸嫌弃地说完,捏住我的下巴狠狠亲了一口,又在我的pp上拍了一下:“快点穿衣服,来不及了!” 我连忙爬起来穿好衣服,繁音把强光手电筒递给我一支让我拿着,拎起拐杖说:“走。” “去哪?” “别问。”他很霸气地答。 好、吧…… 城堡里只有这个房间有电,其他地方都还挂着蜘蛛网。我俩打着手电顺着斑驳的楼梯往上走,这会儿如果捡到点撬棍剪刀什么的,就可以玩古堡密室逃脱游戏了。 终于,一直走到了别墅最高处,但繁音推开一扇小门进去了。 我连忙跟上他,里面很窄,只有一人宽,也很矮,繁音得猫着腰,拄着拐杖十分吃力。这里应该是一座钟塔,不是一般得高。我们在螺旋状的楼梯里转了很久,险些头晕眼花,终于,眼前一亮,出口就在前方。 繁音先爬了上去,又朝我伸手。但我自己完全可以爬上来,便没理他。上面是塔顶,非常得高,面基也仅够站三个人。 塔顶的设计和一般钟塔有点不同,没有盖子,而是城楼似的牙齿边缘,因此,站在这里之后,视野变得相当广。 这里距离地面已经非常遥远,看地面已经是一团漆黑,却能看到远处山峦起伏,一侧有个大湖,海面波涛。草木的方向与湖水的清新在空气中交织,间或能够闻到野花的芳香,令人心旷神怡。 我俩刚刚站稳,还未来得及交流,东边的湖面上突然开始发光。光芒很快便越来越强,也越来越金黄,照得周边的天鹅现出轮廓,纷纷振翅。附近绿色的山丘也被照亮,山顶的白色积雪灼灼生辉,湖面上金光灿烂。 我此生见过许多美景,但我发誓,这一幕一定是最美的。 太阳很快便升出湖面,日出也就结束了。 整个天色都亮了起来。 我依旧沉浸在美景中不能自拔,忽然听到繁音的声音:“漂亮么?” “漂亮。”我问:“它怎么会正好从湖中间升起来呢?” “因为城堡是公主住过的呀。”他坏笑了一下,身体前倾,伏到了边缘上,扭头朝向我,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喜欢么?” 怎么又问?我不由一愣,又听他说:“喜欢咱们就把它修好办婚礼。” “这不是你送给amelie的么?” “我又没给她。”繁音扭回头去,看着外面飞舞的天鹅,说:“修一修大概得几年吧,工人材料都不好找。但正好过几年,我的病或许就能治好了。到时我就给你补一个婚礼,你要是喜欢,咱们就在这儿办。” 第222章 因为我爱名利 “可我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我说:“毕竟是她要的,总有种捡别人剩下的感觉。” 他拉过我的手腕,让我一起靠过去,神色淡淡的:“你知道它花了我多少钱么?” “不知道,肯定很贵吧。”毕竟是古建筑,还曾住过真正的公主。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做这些生意?” “因为你家只有你能做这个。” “也是也不是。”他轻声说:“我十七岁时,我爸爸有说过,如果我不喜欢做这行,可以把生意整理一下卖给费叔叔,拿钱开个公司,有费叔叔罩着,白道也能做。” “那你怎么没听他的?怕费叔叔不罩着你?” “不是。”他说:“因为我爱名利。” 我不由沉默,在我心里,他对钱的态度还挺大方的,似乎和爱名利这三个字不太沾边。 “这世上能让人甘愿去死的,除了爱,就是名利。我愿意过这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是因为没什么比它来钱更快,我喜欢钱财带来的一切,它让我觉得幸福。”他的语气平静得就像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这栋城堡是我这辈子买过最贵的东西,买完了它,我当时是借钱才周转了手里的生意。没有把它写个amelie,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它太贵了,我不舍得。没有修理它,也是因为太贵了,而且修好之后,维护保养又是一大笔钱,它却除了漂亮之外几乎没有作用。” 的确,这里交通不方便,出一趟门太困难,根本没法住。修缮好的话,应该是个不错的典礼举办地,但消耗也太大了。 我便说:“那就别修了,这话说了你恐怕会不高兴,但领结婚证的时候,我已经穿过婚纱了,还请了罗嫚当伴娘。少花这些钱可以让你少忙一点,专心治病,治好之后也陪陪孩子们。” “不是。”他扭过头看向我,说:“我说这个的意思,只是想回答你的问题,为什没有把它送给amelie。也想说,正因为它是我这辈子买过最贵的东西,我才想用它来娶最贵的新娘。” 大概是因为这家伙从来没有用这么深情的目光看我,搞得我很别扭,说:“咱俩结婚时候,你就买了个戒指……” “那是他,不是我。”他剜了我一眼,嘀咕道:“煞风景。” “噢。”我说:“但我还是觉得别修了,有这么多钱吃点喝点多好。” 繁音瞥向我:“苏灵雨。” “嗯?” “我是告诉你我的决定。”他不悦地说:“你总提什么意见?” “那你不是要跟我结婚么?” “你再啰嗦我就娶别人。”他怒道:“简直没法沟通。” “让你省钱买衣服有错吗?”我说:“到底是谁没法沟通呀?” 他瞥我一眼:“给你办婚礼让你有点面子有错么?” “没有,但是……” “闭嘴。”他黑了脸:“小家子气。” 讨厌。 我俩谈崩了,于是谁也没理谁。 过了一会儿,繁音问:“生气了?” “嗯。” “别生气了,冷静点。”他攥了攥我的手:“我现在也比当初有钱了,修一下承受得起。何况像我这样呼风唤雨的男人,结婚当然要来点排场。以后家里做庆典都来这里,也是非常好的。” “还你这样呼风唤雨的男人……”他怎么不是立志要当海贼王的男人? 他瞥过来,似笑非笑地问:“笑了?” “嗯。”我说:“虽然你觉得我小家子气,可我还是觉得这样太浪费了。” “一点也不。”他笑着说:“我是很在乎仪式感的人。” “所以你其实没把我当你老婆吗?” “目前是的。”他道:“所以得有婚礼。” “我突然觉得好心痛哦……” “所以为了扞卫你的地位,就不要在这件事上啰嗦了。”他坏笑道:“等下我给你看复原图,非常漂亮。” 接下来,我俩从塔里下来,因为天亮了,城堡里面也亮多了,依稀可见漂亮的家具和装饰,但更多的则是斑驳。 繁音领着我在古堡里转了一圈,参观了每一个房间。好几间房间里依然留着精致的壁画,繁音告诉我那是公主开舞会的生活。 其实这公主和汉语中的公主意义很不同,它对应的是郡主。但就算是这样,她的生活依旧奢侈极了。 复原图在客厅中央,有古堡内部也有花园,原来后山还有一个专门养鸟的小型动物园,但早已捐了出去,所以现在还能去逛逛,看一些珍惜的鸟类。而这栋城堡最特别之处就是在于日出和日落以及雨后,日出我知道,因为湖非常大,太阳是在湖上升起,所以看起来特别像是海上日出。 但日落和雨后是什么上面也没详细介绍,我便问繁音:“日落哪里好看?” “晚上去看。”繁音说。 “那雨后有什么?”天气预报说最近都是晴天,所以只能问他了。 “双子彩虹。” “哇……”我好想看看:“那下雪之后呢?” “后面的山坡可以滑雪,但坡度不大,没什么意思。”繁音笑着问:“公主很会享受吧?” “是哦。”每天光看日出日落就够开心了。 “以后这就是你的了。”他搂住我的肩膀,拿拐杖指着城堡的大门:“全都是你一个人的,我要在这上面刻上你的名字。” 我忍不住笑,他也笑了起来。 日落要到城堡上的另一座塔上去看,和日出的塔相隔一个桥。繁音一边走一边给我介绍:“起雾的时候,这部分连同桥附近的雾会格外重,就像建筑在天上一样。所以复原图上这里全是花,这样在大雾天看起来特别美丽。” “哇……”我说:“真好。” 还是一模一样的塔,尺寸也一样,我俩费了好大劲才爬上去。 上去得有点早,因此得等一会儿,我问:“你腿疼吗?” 他摇头。 “那就好。”我说:“你说爸爸这几天会不会急坏啊?咱们都这么对他。” “没事。”繁音说:“我爸以前是一个非常心狠手辣的人,他为了利益牺牲了我姑姑,也牺牲了我舅舅。以前当我有事做不好时,他会直接打我,他要求我事事都要完美。” “真看不出来。”我说:“我还以为他肯定是慈祥的爸爸。” “我妈妈比较慈祥。”繁音笑了一下,说:“但他现在老了,糊涂了,说总做梦,梦到我姑姑,梦到我舅舅,梦到我小时候的样子。” “人都是越老越慈悲的。”我说:“你别担心,毕竟你可以保护他。” “我不是担心,而是害怕。” 日落开始了,虽然它和日出的时间差不多,但视觉体验上稍缓慢一些。 这边依山,而且山的形状很恰好,能让太阳就像卡在玻璃瓶里的小球那样,贴两边的山壁慢慢地往下落。 整个天色都是一片火红,另一端的月亮也慢慢地显现出轮廓。我俩靠在栏杆边,望着那颗快要跌进瓶底的橙色大球,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休息是要滚床单,但我俩其实都没有滚过,反而是参观了未来的礼堂。城堡里明显是最近才打扫过,这证明他本来就计划要带我来,只是这家伙嘴巴不饶人,就是不肯把话好好说出来。 晚上回去烤火吃香肠,之后我俩就躺到床上手拉手聊天。 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我对繁音说了我对林家那个疑点的看法,繁音点头说:“差不多对了。” “你也觉得我大哥扶持了林家?” “嗯。”他说:“你养父之所以不说,就是因为这件事没法对你明说。” “那他是为什么呢?” “要么是跟我有仇,要么是为利。”他说:“但你大哥也想除掉你,所以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调查过,你爸爸收养的孤儿里,只有你一个不是从孤儿院领养回来,也就是说,只有你不是正规渠道,也是因为这个,你的官方身份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说:“这也许证明你有什么特殊的身世。” 我纳闷起来:“他说我是他在门口捡到的。” “傻啊你。”繁音瞪了我一眼:“你往我家门口扔个孩子试试。门卫早把你撵了。” “噢……”我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本来知道一点,但始终觉得不对劲,现在觉得也想是我消息有错。”繁音说:“等我查出真相再告诉你吧。” 我完全没听懂他的话:“所以你本来查处我父母是谁了吗?” “只有你爸爸,但我又觉得不对。”繁音又迅速跳转了话题:“你大哥这样对你,应该只是为了利。你爸爸病情严重,你最好关注一下,遗产搞不好有你的份。” “不会啦。”我说:“他肯定会给珊珊姐的,他最喜欢她。” “哎哟。”他坏笑着把头靠过来,问:“酸死你了,好难过,爸爸都不疼我。” “本来就是。”我说:“他完全不喜欢我,如果我问遗产的事,被他知道肯定更生气了。何况本来就没我的份,我问了只会徒增伤感。” 第223章 对我第二好的人 “没事没事。”他搂住了我的肩膀:“你有老公,你六姐是老处女。” “我六姐才不是。”我说:“有一阵子,好多人都说我爸爸喜欢我六姐,可能会娶她……” “你六姐才多大?”繁音露出一个“好恶心”的表情:“你爸不至于这把年纪这种身体还要啃她吧。” “噢。” “妒忌?”繁音扬起了眉梢。 “不是。” “就算她真的已经跟了你爸,你就更没必要妒忌。我比你爸年轻,身体比他好,虽然现在还没他地位高,但钱已经不比他少。”最后这一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也很神秘:“而且,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也靠过去,学着他的神秘语气:“你现在嘴巴真的太甜了。” “所以好感动好爱我?” “好不习惯,你是不是要利用我?” “啪”!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pp。 剧痛令我丧失理智,吼了一嗓子:“繁音!” 他的声音更大,且更严厉:“叫我什么!” “老公!”我怒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打我!” “这是充满爱意的抚摸。”他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怎么能算打?” “可是我疼呀!” 他没开口,看着我笑,笑得我直发毛:“你笑什么?” 他又往过靠了靠,脑袋都快塞进我怀里了:“我告诉你,做的时候,这么来一下,特别舒服~” 死变态:“我对这种变态的行为没兴趣。” “我有啊。”他兴奋地说:“真的超棒,下次试试。” “你都被谁打过?”他要是喜欢被打,那我可以考虑。 “我计划打你。”他一脸邪恶。 我憋了半天才说:“老公呀。” “嗯?”他的表情还挺甜蜜。 “我想问你。”我说:“你是不是有那种奇怪的倾向呀?” 他瞥我一眼。 “你整天都想着这样那样的奇怪招数。”我说:“这样不好,要看医生的。” 他的脸微微地黑了。 “听话嘛。”我说:“看医生的时候把这个也看看,你这样让我很担忧。” “……” 我连忙推推他:“喂,老公!” 他不吭声,闭上了眼睛。 我再推推:“老公!” “老婆……”他终于张开了眼睛。 我不由呆了一下:“小甜甜?” 他就像刚睡醒似的,眨巴着眼睛四处看看,然后扭头看向我,一下就乐了:“老婆!” 坦白说,见到他的那一眼,我心里还有点打鼓。因为上次见他清醒时,是他在猎场要求我们别杀林家的人,当时我还答应了。这家伙是不能被骗的,哪怕只是一个非常小而善意的谎言,被他知道也会非常生气。 于是我的态度就比较小心翼翼:“老公,你来啦?” “对呀,那个变态不让我出来,说最近有人找咱们家麻烦,要杀你和我爸爸,我就没有出去,但内心很焦虑的。”他一边说一边坐起来,环顾四周,不高兴地说:“就知道他是骗我的,你俩明明是到城堡里来玩了。” “你知道这里呀?”我问:“他怎么跟你沟通的?”难道他俩已经实现内部沟通了? “他给我写纸条了嘛,我见他措辞还算诚恳,他也保证肯定不会打你,我就答应了。”小甜甜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又忽然问:“老婆他是不是带你来看小鸟?” “还没去看。”我说:“他带我来看日出和日落。” “那个也很好看啦,但是小鸟更好看,咱们去看小鸟。”果然是小孩子,喜欢看小动物:“里面有好多奇怪的小鸟,就在后院里。” “现在吗?”我说:“天都黑了。” “噢。”他便说:“那咱们到楼顶去看星星吧?有的时候还能看到大灰狼呢!” “我才不要看大灰狼呢。”我说:“看星星可以吗?你的腿之前受伤了,现在里面还有钢板,你今天已经走了很多路了。” “啊?”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腿断了,低头纳闷地说:“我的腿为什么会断呀?” “那天咱们进了那栋别墅。”我关注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猎场你还记不记得?” 他懵懂地摇头。 “那你上次见我是什么时候?”我问:“还记得吗?” “就是我跟你说我好难过那天呀。”他耷拉下脑袋,小声说:“那阵子我一直都很难过的,因为你为我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可是我已经想通了,孩子还可以再生,你这么爱我,我也这么爱你,是我唯一的老婆……” 所以说有时孩子的心是很残忍的,也许是因为他的内心还是一个小孩子,念念又不是他的,所以他才想得通。 不过,看样子他已经不记得猎场的事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大佬版记忆错乱时他也跟着错乱了,也许是因为他们都被那段视频刺激到了。 “你这么想就好。”我说:“我还一直很担心呢。” 他瞅瞅我,问:“那他现在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吗?” “我骗他说是你杀死的,所以他就接受了。”我问:“你真的不记得咱们在山上的事了吗?” 他摇头:“什么山上呀?” “就是出去玩的时候,你给我做好吃的来着。”我瞎编说:“你做了一个很好吃的烤肉,我一直想吃,但我不会。” “烤肉?”他的眉头纠结起来:“我不记得,是不是他装成我呀?” “大概是吧。”我说:“总之不提了,你腿要是不疼,咱们就去看星星。” “不疼啦。”他高兴地下了床,说:“这里的星星又大又亮,可好看了,我带你去看。” 我俩这次爬到了那栋大雾天可以变空中花园的小城堡顶上,这里光秃秃的,有两把旧躺椅,看样子已经好多年了。 繁音先让我躺上去,然后兴奋地问:“好不好看?” 其实我有点冷,但星星还真是又大又亮,触手可及:“好看。” “我也觉得很好看。”繁音高兴地说:“有一阵子那个变态总来这里,但他就在那个破房间里躺着喝酒,我每次醒来都觉得晕乎乎的,就到这里来看星星。看星星就觉得清醒多了。” “有一阵子?”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多年前了,应该是我认识你之前。” 是因为amelie死了? 之后繁音也躺了上去,把手伸上去抓了抓,握着拳头对着我说:“老婆,你猜我手里有什么?” 我一直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真的忘了林家的事,一直都有点走神:“不知道。” “笨蛋。”他摊开手心,说:“哎呦,星星丢了。我刚刚明明抓到了的!” 我知道他是在逗我,便笑了,说:“那我还要,你再给我摘一个,这次不准丢了。” 他又伸手去抓,每次都说抓到了,表情就像他真的抓到了似的,却每次都丢了,就像真的丢了似的。 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接触了,好像一直在闹,闹得我已经难以确定自己是否依然爱他。而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十七八岁刚刚跟他谈恋爱的时候,我俩也是这样单纯地在一起玩。 但如今,他似乎依然没有长大,我的心态却已经长大了好多。 闹了一会儿,我们俩就累了,躺在藤椅上看星星。耳边传来繁音的声音:“老婆。” “嗯?” “我这么久没有见你,你有没有想我呀?” “想啊。”我说:“每天都在想你呢。” 他“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第二好的人。” “第一是谁呀?” “我妈妈呀。” 正好可以趁此机会问问,我心里有些紧张,但尽量不动声色:“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呀?” “我妈妈长得很好看,我长这么好看就是因为像她。她说她只能有我一个孩子,所以很爱我。”他明明就长得特别像韩夫人,那个姓林的照片跟他差太多了:“她每天都亲自烧菜给我吃,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有一天我吃了三十块巧克力,她都没有生气的。” 果然不是亲妈。 我说:“那你吃那么多巧克力不腻吗?” “不腻。我妈妈说了,只要我喜欢就可以。”繁音说到这儿,忽然有点难过,说:“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爸爸就说她对我不好。我爸爸呀,他就喜欢那个坏女人,那个坏女人说什么他都听,都相信。他们两个合伙欺负我妈妈,还把我妈妈杀死了。” “你爸爸是希望你好的。”我有点不好接话。 “才不是,我爸爸就是被那个坏女人骗到了。”繁音扭过头来,不悦地说:“老婆,你是不是也相信坏女人?” “我相信你。”我当然比较相信韩夫人:“你妈妈还怎么对你好?让我听听?” “可多了。”他得意地说:“我妈妈还亲自教我写字画画。她每天工作很忙的,可是她都有空辅导我。” “还有呢?”我问:“你是不是那种连洗澡都要妈妈来的小懒猪?” “你才是。”他脸颊微红,扭开脸,摆出一副不想跟我交流的表情:“我都会自己洗的。” 第224章 唵嘛呢叭哞吽 “骗人。”我伸出一根手指,擦着脸颊说:“羞羞羞,要妈妈帮忙洗澡。” “我才没有!只是我妈妈太关心我了,所以才会帮我洗。”他脸红着说:“她说我洗不干净自己,所以才要帮我的。” “所以才说你羞羞羞呀。”他承认的这件事让我的心都要碎了,好几岁的男孩子按理说不应该再让母亲洗澡了,我的脑子里又涌出了那个画面,可我不能表现出来让他害怕:“你肯定还让妈妈帮你换衣服。” “人家没有啦!”他脸更红。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啦。”他皱起眉头,说:“我妈妈主动帮我换和我要她帮我换是不一样的。可是我妈妈很爱我,很疼我,她不舍得我自己干活。” 我露出一脸不悦:“这么说是因为我让你干着干那所以我才是第二么?” “不是的。”他嘟起嘴巴:“是因为你不是只喜欢我一个人,你还喜欢那个变态。那个家伙的妈妈害死我妈妈,所以你才是第二。” “这样啊。”我说:“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强迫你跟我嗯嗯嗯呢。” “没有关系的,我妈妈也……”他说到这儿,忽然住了口,目光有些惊慌。 我心里更惊慌,却只能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你妈妈也怎么样啊?” “没事。”他迅速扭回头去,伸手抓了一下,递给我说:“老婆,我给你摘星星了。” “不要。”我嘟起嘴巴,说:“你有小秘密不告诉我。” 他可怜地嘟起了脸,半晌才坐起来,望着我欲言又止:“老婆……” “干嘛?” 我知道让他回忆这个很痛苦,可是我必须得问出来。 “我答应过我妈妈的,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他说:“这是我和我妈妈之间的小秘密,你不要生气嘛。” “我当然生气啦!”我说:“我跟你妈妈相比只能屈居第二,可是凭什么呀?她还爱你爸爸呢?你爸爸也是杀死你妈妈的凶手!为什么我拍第二名?” 他明显放松多了,说:“我妈妈不爱我爸爸的,她说她只爱我一个人。” “不爱你爸爸怎么会有你?” “不知道,反正她说她最爱的是我,她也不爱我爸爸啦。”他说:“不像你,你还跟那个变态嗯嗯嗯。” 我的心里一阵毛骨悚然,迅速地接上:“你是不是有跟你妈妈嗯嗯嗯过?” 他一愣,望着我,没说话。 我好希望他会说我变态什么的,这样就能证明那段视频是那个畸形人的伪造。然而没有,他只是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嘟起了嘴巴。 我的心彻底凉了。 那个死变态。 努力了好久,我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露出一脸危险:“某人当初还信誓旦旦地我说他是处男?” “我是呀!”他急急地强调:“那种嗯嗯嗯和你要求的那种嗯嗯嗯是不一样的!” 当然是不一样的,我喉头犯上一阵恶心。 他可怜兮兮地望向我:“老婆……” “嗯?” “你不要生气了。”他没立场地说:“我妈妈已经死了,所以虽然你是第二名,但你是唯一一个啦。” “你妈妈如果活着你就要她不要我了。”我说:“对不对?” “谁知道呢?”他陷入纠结:“她已经死了,我很想念她。但我不能对他们说,因为每个人都说我妈妈是坏人,可是她对我很好,疼我爱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我不知道这些话如果被韩夫人听到会作何感想,但我已经觉得非常心疼。我想小甜甜这个人格是有类似于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种情况的,一个允许孩子一天吃三十块巧克力的妈妈肯定不称职,何况还有那么多人的评价意见视频。 但也许这个人格已经在视频上那样的折磨下屈服了,相信了那是他的母亲,相信了那是她特别的,“全世界最好的”爱。 我过去抱住他,说:“虽然我还有点不高兴,但幸好我是一个很大度的人。” 他嘟起嘴巴,瞥向我:“脸皮好厚。” “你不满意?”我说:“那幸好我是一个很小心眼的人。” “好啦,你很大度啦。”他把脑袋放到我肩膀上,说:“老婆,我的腿好疼呀。” “啊?”我忙问:“疼多久了?” “一直都在丝丝地疼。”他说:“也没有特别疼啦,我只是想让你安慰我一下,你好久没有这样抱抱我了。” 我不能揉他的伤口,便揉了揉他的肚子,问:“好点了吗?” “肚子感觉好点了。”他赖赖地说:“腿还在疼呢。” “腿不能揉,所以你把疼转移到肚子上来,我给你揉肚子。”我说:“听话。” “疼要怎么转移呀?”他一本正经地问。 “就闭上眼睛,默念,玛丽玛丽轰。”我说:“就转移了。” 他就诊的闭上眼睛念了几遍,张开眼睛兴奋地说:“转移啦!” “那真好。”我连忙揉揉他的肚子。 听到他问:“老婆你有没有觉得很得意?” “我为什么得意呀?” “因为你随便乱讲一个我都很上道地配合你。”他笑眯眯地说:“那个本来是佛家的六字真言啦,而且也不是玛丽玛丽轰这样念,是唵嘛呢叭哞吽。” “听起来就是玛丽玛丽轰嘛!” “真的不对嘛,是ong……” “烦死了,”我打算他:“就玛丽玛丽轰,只有这个才能把你腿上的疼转移到肚子上,念。” 他便依了我,笑嘻嘻地念了好一会儿,任凭我揉着他的肚子。 说真的,我好喜欢这样跟小甜甜腻着的感觉,有点不希望大佬版回来了。 之后小甜甜有点昏昏欲睡,我问:“既然他叫你不要出来,那你怎么跑出来啦?” “因为他主动回去了呀。”小甜甜眯着眼睛嘀咕:“我现在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但依然很讨厌就对了。” “因为他没以前那么不讲道理了吧?” “是呀,不过他最近每天都很高兴,可能是因为心情好吧,我也不知道。”他一本正经地猜测:“也可能是因为他弄断了腿,还要麻烦你照顾他,因此终于明白了你很好的道理。” “啊,我没有照顾他。”我真的没有,他嫌我粗手粗脚。 他睁开眼睛看向我:“撒谎不是好孩子啦。” “真的没有照顾他嘛,才不想照顾他,让他自生自灭吧。”哼,这就是挑剔的下场。 说完后发现他没动静,一种强烈的不安忽然笼罩而来,我低下头,发觉躺在我怀里的人正半眯着眼睛,已经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了烟盒,抽出香烟含在了嘴里。 为什么每次只要我一说他坏话他就肯定要出现啊啊啊! 这个画面不由令我的动作停滞下来,这位大爷便开了口:“继续。”一边点燃了嘴里的烟。 “我是因为你嫌我粗手粗脚,所以我才……” “我让你继续揉。”他懒洋洋地吩咐。 “那你不要抽烟了。”呛死人了。 他喷火龙似的从鼻孔里喷出了两溜烟。 我连忙侧到另一边,手也就没办法摸到他的肚子,便在他的胸口上揉了揉。 低头看繁音,已经闭上眼睛了,还在喷云吐雾,好悠闲的样子。 再看向繁音时,发现他已经张开了眼睛,脸色不善。 我连忙松手,一边把手拿开一边说:“你看天上的星星好亮呀。” 他没有搭理我所转移的话题,一把攥住了我的手。 我再转移:“老公,你刚刚怎么突然跑了把小甜甜弄出来了?” 他没吭声,把我的手拍到了他的胸口上,重新闭上眼睛。 繁音一直不说话。我便问:“你是谁呀?如果是小甜甜,那就别吓唬我。” 他还是不吭声。 我正想再说话,他忽然开了口:“灵灵……”语气弱弱的。 “干嘛?” 他没吭声,沉默地坐起来,到隔壁躺椅上坐下,朝我伸出手:“过来。” “干嘛?”虽然他的表情挺正经,但我感觉不怀好意。 “过来。”他扔了烟蒂:“我保证不欺负你。” 我纠结了一会儿,走过去,他伸手将我按到了他的大腿上。 第225章 这件事太刺激了 楼顶上这么冷,所以我俩都尽量穿着衣服,也让这种感觉有点怪异。虽然我也知道没人看我们,但心里还是觉得这是野外,好害羞。 繁音这个百无禁忌的家伙是无所谓这个的,我严重怀疑就算围着一群人,他也能安然无恙地做下去。 他腿这样,地方又这么小,只能我在上面。但这家伙是时间很长的类型,虽然他很配合,但我还是好累,搞定他之后,就死狗样地趴在他身上,打算就这么睡下去。 稍久,我真的有了点睡意,忽然听到繁音的声音:“睡着了?” “嗯。” 他似乎笑了一声,抱了抱我,说:“别睡,会感冒的。” “不想动……”我现在一点也不冷。 “那就起来聊一会儿。” “不想说话。” 他没理我,自顾自地说:“我又没戴套子。” “噢……” 我已经不想说他什么了。 “看来真的要怀孕了。”他说:“我有预感。” “噢。”我被他念叨醒了:“音音啊……” “嗯?”这一声尤其温柔。 “你刚刚去哪了?” “有点郁闷。”他说:“就躲起来了。” “哟。”我说:“那你知道我问到什么了吗?” “知道。” 我彻底清醒了,撑起身体说:“我跟你说,小甜甜好像不记得林家那件事了。我感觉他没撒谎。” 他微微地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我以为他没有听懂,便把小甜甜的话详细复述了一番,问:“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许久才开口,神态有些低落:“那天看到那段视频时,我感觉他也非常激动,似乎想出来,但因为情况紧急,我强压着他,他好像也能明白我的意思,很快就没有再挣扎。” “你的意思是,他也知道了视频内容?”我说:“我记得你们两个只能感受到彼此的情绪,其他的不是共通的。” “我不知道。”繁音扬起脖子靠了下去,望着漫天的星斗,神情有些疲倦:“也许是因为这件事太刺激了。” 那天之后,我很少主动和繁音谈起这个,而仅有的几次,他的态度也还算平静。 但这一刻,他的语气中掩藏着浓浓的悲伤和无奈。终于让我清晰地感觉到,这件事对他的伤害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重,也更痛。 想到这个,我的心不免揪了起来。我想是因为在他年幼时,这个世界已经强加给了他太多苦楚,因此我对他的恨也在由此慢慢消弭。如果我只是一个被他伤害过的陌生人,我恐怕在知道这些之后也不会想要原谅。可他是我的丈夫,我女儿的父亲,我的家人。他已经在努力改变,也初见成效,我有理由相信他的诚意。 我倾身过去抱住了他,他的手掌便放到了我背上,轻轻地抚摸着。这一刻我们心意相通,我知道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力气再聊别的,他需要这样被我抱着,而我也认为这是此刻最好的做法。 我们终究还是没能去看鸟类动物园,因为小甜甜没有再出来,而繁爸爸已经快把我俩催得疯掉,于是第二天一早,我俩便启程回去。上车前,繁音交代把那张床劈了烧火,找工匠安排开工修复。 我在路上忽然想起一件困扰我很久的事,便问:“你和我七姐见面那天,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小甜甜?” “当时有点不舒服。”繁音语气含糊。 有事瞒着我! 我靠过去,磨着后槽牙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繁音斜着眼睛白了我一眼,随后发出一声怪笑,靠了过来,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真做了,就不会变他了。” “交代。”我已经快失去耐心了。 “你知道,你七姐那天穿了什么么?”他露出一脸回味悠长的表情。 “穿了什么?” “包臀露肩小黑裙。”他色眯眯地说:“深v,胸是完美的半球形,事业线深不见底。” “然后呢?” “你知道……”他露出一脸无辜,这样子微微有点像小甜甜受委屈时的样子:“我有病。” “人格分裂。” “性成瘾。”他握住我的手,说:“她在勾引我。” “你禁不住勾引。” “是的,所以就把那白痴顶出来了,毕竟他不知道女人的好。” “色鬼。”我有点不爽。 “唷。”他吊起眼角,扬起眉梢:“下次我自己解决?” “不行!”我说:“下次不准有感觉!” “谁让她穿成那副鬼样子。”他讪讪地说:“我毕竟是个病人。” 虽然嘴上吐槽他,但性成瘾的资料我看了一些,它的确跟吸毒成瘾一样,发作起来是自己难以控制的。医生都说他这是病,那他能那么处理,好像我应该觉得挺感动才是。 于是我没说话,但繁音是不被骂就不爽的那种人,他自己又开始嘀咕:“当时我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好端端地干嘛要写那种保证书,而且还把遗产都给了你。万一睡了你七姐,你半夜把我杀了,顺利拿走我的钱,再给我女儿改名换姓,我繁家的百年基业就葬送在我手里了。” “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啰嗦?”我白他一眼。 他瞟瞟我:“我发誓下次一定推了。” “那你们繁家的百年基业就葬送在你手里了。”我冷冷地回答。 “哟。”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想是被骂得很舒畅呢。 一回家,老远就能看到繁爸爸已经站在别墅门口翘首以盼,显然这两天把他折磨得不轻。 繁音好整以暇地领着我下了车,繁爸爸便跟上来,笑眯眯地问:“灵灵玩得开不开心呀?” 繁音瞟瞟我,我忙问:“还好,爸爸,米小姐呢?” “关到地下室了。”繁爸爸讨好地说。 “怎么可以!”我忙说:“她还有身孕呢!” “怎么可能?”繁爸爸板起脸,佯装生气道:“就算有也绝对不可能是爸爸的,爸爸这样正派的老人家是不会做那种事的!何况她怎么比得上妍妍。” “这话您留着自己跟我妈说吧。”繁音不冷不热地说:“就算比不上我妈,您也是因为她才要把我俩撵走的。” “怎么会嘞!”繁爸爸激动地说:“爸爸怎么舍得撵你们走?就算撵你走,也不舍得灵灵。爸爸每天这么寂寞,这么无助,全靠灵灵陪我聊天,才让我这个老头子的人生有了一点光明嘛!” 繁音撇了撇嘴,我没说话。 繁爸爸见状便问:“那个东西……灵灵,能不能给爸爸看看?” 我看看繁音,他点了点头,于是我上楼去取来东西,再下来时,繁爸爸和繁音正在茶室聊天。 我把东西拿过去交给繁爸爸,他兴冲冲地打开后立刻呆住了,然后摆出一副心碎的表情:“这下完了,妍妍以为我要跟她生孩子了!” “她跟我妈说她怀了你的孩子。”繁音尖着嗓子学着米雪的语气说:“我怀了伯伯的孩子!” 繁爸爸捂了捂脸,说:“我真的没有……” “我相信您。”我说:“但是爸爸,您不觉得这很有问题吗?” “我问过她了。”繁爸爸也正色起来,说:“她说她对我有遐想,所以不希望住到我前妻那边。唉……她也没什么太好的借口,所以……” “你还信她?”繁音挑起眉。 繁爸爸咬了咬嘴唇,说:“音音,我觉得这孩子不坏。” “韩夫人跟我说,她也觉得这孩子不可信,觉得她背后有组织。”我说:“您就算不相信我们,总相信她的判断吧?” “她还说什么了?”繁爸爸问。 我便复述了韩夫人的话,说:“虽然目的不同,但咱们暂时可以留下她。可是爸爸,大家都这么想,就证明她的确令人感觉很危险,我们希望您跟她保持距离,因为我们就您一个爸爸。” 繁爸爸似乎还是不太愿意,说:“那就先这样吧。” “那也别把她关在地下室,我先对她表示友好吧。”我说:“音音你呢?” “我懒得演戏。”繁音说:“何况我友好也太假了。” 繁爸爸点了点头,没说话。 总算消除了最大的危险,接下来繁音接到电话说要出去,我和繁爸爸聊天。我问:“爸爸,费叔叔有来过吗?” “嗯。” “那他对米雪怎么看?”我说:“是不是和我们看法一样?” “差不多吧,我担心米雪真的有问题,怕害了费费,没怎么让他们接触。”繁爸爸说:“这不是一直都没谈下来怀信的婚事嘛?费费四处求人,但妍妍就是不松口。怀信也因为这个很不开心,考学也没心思。” “我还没见过音音的妹妹呢。”都这么多年了,但我连碰都没碰上她。 “她整天只知道学习学习,很没情趣的女孩子。”繁爸爸说:“别说你,音音也经常见不到她。” 我对她一直很好奇,毕竟这是我未曾谋面的小姑子,也是我心中的小天才怀信的暗恋对象,感觉肯定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孩子。 第226章 亲生父母的名字 之后繁爸爸去把米雪放出来,米雪刚刚哭过,脸上依然挂着泪渍,这次是繁爸爸亲手把她关进去的,因此她出来也没有理繁爸爸,反而跟到了我身后。 我说:“对不起,之前对你有些误会,不过爸爸已经对我们解释了,我以后会对你好一点的。” 米雪没回答我,只是低着头揉着衣角,小声说:“我想回家。” 繁爸爸还没有把周设计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她。 不过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说了,因为要做葬礼。 我和繁爸爸对视一眼,繁爸爸便示意让我说。 胆小的老头儿,什么麻烦事都要我说。 我便说:“我有事想告诉你。” 她依旧垂着头,不言声。 “你妈妈去世了。”我说:“因为车祸。” 她愣住,抬起头来看向我。 “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但她总是要办葬礼的。”我说:“抱歉,必须得告诉你了。” 她似乎吓傻了,还是没说话。 “对不起,你不能回家了,家里没有人照顾你,所以你要继续住在我们这里。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会对你很好的。”她的表情让我有点心疼,所以我赶紧悄悄提醒自己,那恐怕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只是在演戏罢了。 “我妈妈她……”米雪又过了好久才傻傻地开口:“她不是在出差吗?怎么会……” 我和繁爸爸对视一眼,繁爸爸说:“她去世了,明天就是葬礼,你要参加才行。” 米雪先是呆住,随后猛地一闭眼,栽了下去。 我俩连忙扶住她,掐了掐她的人中。她一醒来就开始哭,我俩便扶着她回房间,她就坐在沙发上哭,好几次都险些晕厥过去,我和繁爸爸均有些同情,我既觉得这不像是演戏,又觉得也许她只是演技高。 一直劝到中午,我们都饥肠辘辘,她终于止住了哭泣,答应跟我们一起去吃饭,但她也没吃几口,都是看着我们吃。 我们在饭桌上稍微聊了一下关于葬礼的事,她还有些接受不了,一听到葬礼两个字就哭,直到下午才断断续续地谈完了。 敲定这件事后,我就去安排葬礼,刚拿起电话,管家便打进内线,说繁音来电话了。 我让他们把电话转过来,那边繁音的声音笑眯眯的:“告诉她了?” “嗯。”我说:“哭到刚刚。” 繁音笑了一声,说:“那个女人的事查出来了。” “怎么样?” “二十年前有个名叫凯越的小公司,周设计的父亲就是这个公司的老板。” “我没听过这个公司。” “你当然没听过,这个公司很穷,资产还不到五十万美元,做了不到十年就破产了。”繁音说:“但它破产的内幕比较有意思。” “什么内幕?” “凯越跟苏家有几年合作得很频繁,而且苏家也很照顾他们。”繁音说:“但它之所以倒闭,是因为重要商业计划提前外泄,导致几期投资全都打了水漂,因为那个计划是凯越比较看好的,周老板借贷了不少钱,所以公司破产后,周老板夫妇就全都跳楼了。而剽窃他们商业计划的就是苏家,苏家势大,周家跟他们打官司时,连律师都请不到,请到了官司也没胜诉。” 繁音说到这里时,声音微微有些笑意:“按道理说,苏家之前一直跟他们合作,应该关系不错。而苏家如果看上他们的计划,花点钱买来也不是难事。这种手法像是有仇。” “所以呢?”我没听懂他的话:“需要我问我爸爸吗?” “还不需要,还有一些绯闻,是说苏家之所以跟凯越合作,是因为你爸爸看上了周老板的大女儿。”繁音顿了顿,说:“也就是照片上那个跟你长得非常像的人,她叫周之柔,我想让你旁敲侧击地问问苏悛,看看他有没有从你爸爸口中听说过这个人。” “好,我这就问他。”我问:“但她本人在哪里?” “死了。”他说:“她死得蛮惨,尸体放烂了才被发现,是在一栋平民窟的房子里,调查说她就住在那,死因是割腕自杀。” “噢。” “别难过。”繁音的语气柔软下来:“如果她真的是你妈妈,那她其实是个很值得欣赏的人。周老板夫妇死后,小女儿下落不明,诉讼和上百万美金的债务都是周之柔一个人在扛着,她死时债务已经还清了,一个连大学都没读完的女人,能做到这样,相当不错了。” “我不是在难过这个。”我说:“我只是觉得,没办法见到她,也没办法确定她是不是我的亲人……” “所以才要你问问苏悛。”繁音说:“你爸爸的事不好查。” 挂上电话,我的脑子有些发懵,呆坐了许久才想起要打给苏悛。拨通之后我找他闲聊了几句,便无意似的问:“你知道凯越吗?” 苏悛一愣,问:“哪个凯越?” “老板姓周的那个,听说当年跟咱们家打过官司。”我说:“这几年有个挺知名的女设计师你知道吗?她跟我聊起了这个。”周设计的名气其实还不算太大,因为没有办葬礼,她的死讯也没有传出去。 苏悛沉默了一下,说:“那你离她远点吧,凯越当初跟咱们家打过官司,输了还死了人。”苏悛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但版本是说凯越耍无赖,非说是苏家窃取他们的商业机密,上法庭输了又搞自杀这种事来抹黑苏家,总之和繁音说得恰好相反。 我便说:“原来如此,周设计提起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她也就没对我仔细解释。” “我也注意过这个周设计。”苏悛说:“爸爸不太喜欢她,之前一直打压她。” “为什么?” “不清楚。”苏悛说:“所以你更要离她远点。” 挂了苏悛的电话后,我的脑子更乱了,通过他的话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我养父跟周家之间真的有很特别的关系。因为那个公司真的太小太小了,我养父没道理关注它。 接下来我给繁音打电话汇报事情,然后说:“要不我再问问我养父吧?” “你怎么问?”繁音说:“真有什么的话,他绝对不愿意告诉你。” “我直接问他。” “不合适。”繁音说:“再查查再说。” 我没理他,挂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重新拿起电话,拨通了我养父的号码。 我想,任何一个见过我的人在看到那张照片时,真的都会觉得她跟我有亲缘关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虽然是我养父的私人号码,但依然是珊珊姐接的。 我请她帮忙转接,她让我等等,很快就把电话转了过去。 我养父接起来后,问:“有什么事?” “爸爸。”我说:“抱歉打扰您,我想问您一件事。” “嗯。” “您认不认识周之柔?” 他极快地回答:“不认识。还有事么?” “那您认不认识周老板?”我说:“凯越公司的老板。” “不认识。”他回答得异常干脆:“还有事么?” “您不记得凯越了吗?曾经和苏家打过官司的,他们败诉之后还跳了楼。”我问:“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知道,但我没必要记得这种小事。”他依然是平常说话时那种淡淡地,很文雅的语气:“诉讼这部分有律师团处理,跳楼这部分,有公关处理。” “哦。”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不打算骗他,把周设计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且强调:“我长得和她好像好像的,她的年龄也正好可以当我妈妈。如果她真的是我妈妈,那……” “那又怎样?她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抛弃了你。”他说:“去年你丈夫就问过我,你妈妈在哪。我早就替你找过了,早就死了。” 我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周之柔也死了……但也许我爸爸还活着。” 我养父先是沉默许久,最后说:“灵雨,你小时候就是这样,天天都在问这个。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你的父母我并不认识,我帮你找过他们,但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真不敢相信。 “对。” “那您能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吗?” “不能,我想不起来了。” “哦。”我问:“那您记得珊珊姐是从哪里领养过来的吗?” 他没说话。 “您还记得领养她时,她所在的孤儿院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吗?”我知道这样不合适,但我没有忍住:“肯定也记得七姐、大哥还有苏悛哥哥……只有我、只有我……” 他始终都没再说话,但也没挂电话。 “亲生父母的名字,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说:“您不但没有告诉我,也没有帮我记得。” 他这才开了口:“你还有其他问题么?” “没有了。”我很想直接挂电话,但我的教养不允许,我对他有本能的崇拜和恐惧,虽然我现在特别心寒。 他没有我这样的纠结,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我打给繁音,说:“老公……” “不告诉你吧?”繁音淡定地问。 “嗯。”我说:“我心情好差。” “没关系,我给你查。”繁音说:“你老公的情报能力也不是盖的,查你老爸的黑历史也就是时间问题。” “他说我亲生父母都是普通人,也都已经死了。” “扯,普通人我会查不到?”繁音说:“他诳你的,越是这样,就越代表有猫腻。” “噢。” “怎么?” “其实我这几年已经死心了,但最近又忽然燃起了希望。”我问:“你说她真的和我长得很像吗?” “真的很像。” “那我爸爸是谁呢?”好纠结。 “繁盛呗。” “我说有血缘的那个,生我的那个。” “灵灵。”繁音忽然正色起来:“你要找妈妈我还支持,毕竟十月怀胎,抛弃你或许只是无奈之举。但爸爸就不必了,除非你老爸就是你养父,别人都别找,他就给了一颗精子,如果他活着那还不如去死。” “噢。” “别难过了。”他说:“这事儿我慢慢帮你查。” 事情暂时没办法进展,但我真的心急如焚,此时的感觉就如同喉头卡了一根刺,不上不下的,焦虑的不得了。 这件事我暂时没有告诉繁爸爸以及其他人。 第二天便是周设计的葬礼,米雪自己参加,我们则作为宾客过去,她又哭了一天,而我看着周设计的遗照,满脑子都在想:如果周之柔真的是我妈妈,那周设计就是我的小姨,现在她死了,而我只见过她一次。 葬礼快结束时,外面忽然进来一个人。 是个模样很漂亮的女人,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手臂上戴着白花,自我介绍说:“我是小雪的堂姐,我叫米粒。” 我看向繁音,他瞅着这女人,面无表情。繁爸爸过去跟她握了手,也没说什么。 她行过礼后,葬礼差不多就完全结束了。米粒作为米雪那边唯一的亲人,被我们邀请了晚餐。 米粒明显比米雪要健谈得多,更是大方地多。谈话间,她告诉我们,她是在网络上看到葬礼的事才赶来参加,此前她一直在马尔代夫旅游。 米雪问:“米粒姐姐,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吗?” “不知道。”米粒说:“我也至少一年没见他了。” “哦。”米雪又失望地把头耷拉了下去,眼圈也开始泛红,像是又要哭了。 “别难过,他肯定还没有看到消息,否则会来接你的。”米粒深深地看了繁音一眼,说:“我认为你住在别人家里不好,到我家去住吧。” 米雪立即摇头:“叔叔婶婶都不喜欢我,我去会打扰他们的。” “那你也不能住到别人家里啊。”米粒说:“我家至少是亲戚。” 米雪再度张口,米粒却站起身说:“就这么决定了,我去抽支烟。” 她出去后便至少有十分钟没有回来,繁音也伸了个懒腰,说:“我也去抽支烟。”走时在我的头顶上亲了一下。 繁爸爸问米雪:“你姐姐是警察么?” “嗯。”米雪恳求道:“伯伯,请你帮帮我,叔叔婶婶很不喜欢我,我真的不想到他们家里去。” “但这是你自己家的事,所以……”繁爸爸有点纠结:“灵灵?” “啊?” “想什么呢?”繁爸爸说:“快帮小雪想想办法。” 我方才回神:“想什么办法?” “刚刚不是说了吗?小雪不想去米粒家里,要她留在咱们家好了。” “哦。” 我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坐立不安,根本没法思考他俩的话,只想出去看看繁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繁音已经出去二十多分钟了,抽支烟怎么也应该结束了。 我实在坐不住了,跟繁爸爸打了招呼出去,在后院的吸烟区看到了繁音和米粒。 他俩就站在门口,隔着门能看出正有说有笑的。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推门出去,繁音就已经抬起了头,微微一愣,然后朝我招了招手。 我便出去,说:“你出去这么久,我还以为遇到了什么事。” 他揉了揉我的头,说:“米警官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问:“米警官?” “我已经不做警察很久了。”米粒瞟了繁音一眼,目光饶有兴味:“不用这么叫我。” 繁音点了点头,道:“但米警官永远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记得就好。”米粒笑了一下,问:“你们刚结婚不久吧?” 繁音没答,我便说:“七年多了。” 米粒明显很意外:“这么久了。” “嗯哼。”繁音笑着说:“回去吧。” “等等。”米粒说:“看来米雪很不想回去,再揪扯下去没有好处,所以虽然她喜欢你父亲是很奇怪的事,但米雪其实是个非常单纯,没有任何歪心思的孩子,希望繁先生能善待她。” 繁音便问:“米警官对米小姐非常了解?” “非常了解,你可以放心。”米粒担保说:“我六年前就已经从警局辞职了。” 繁音笑了一声:“我以前就觉得你适合做卧底。” “也没有,因为我怀孕了,所以不想再做这行。”米粒笑着说:“这次是来参加葬礼,走得也匆忙,就没带我儿子。”她说着,目光有些怪异地盯着繁音:“早知道能见到你,我就带他来了。” 繁音又笑了一声,有点怪异地问:“米警官,你儿子不会是我的吧?” “我也希望不是这样。”米粒说完便立刻换了话题:“总之你不用怀疑我妹妹,我希望你能善待他。” “看你面子啰。” 米粒先出去了,繁音也想跟出去,却被我拉住了。 这里没人,我有一大堆问题,思前想后,还是从这个先问起:“她是怎么回事?” “以前是条子。”繁音说:“还记不记得咱俩刚认识时候,有个炸车的案子,就是她负责全程,当时她掌握了决定性证据,所以我就……你知道如果我被起诉,那我现在铁定还在牢里。” 我问:“那她儿子是怎么回事?” “我开玩笑的。”这个答案明显很牵强。 我没说话。 “好了,我觉得她也只是随便说说。”繁音的神色有些古怪:“你放心,就算她说的是真的,我的钱也都是你的。” 我问:“你还记得你在六年前对我做了什么吗?” 他没说话。 我想他肯定忘了:“你把我从楼梯上踢下去了。” “灵灵,我确实不记得我当时有没有做措施,已经过去太久了,但你不能因为她的一句话就……” “你自己处理。”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件事,而且我觉得这个女人没必要跑来说这种谎:“但如果她说得都是真的,那咱们就离婚。” 真的,现在我的脑子很乱。我都已经不想去想六年前我俩还是婚姻状态,单单想起六年前他那样对我,而在同年他跟这个女人生了个孩子。对,他可以说他不知道她怀孕了,他可以随便去扯,但结果就是我儿子死了,她儿子生下来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就像被人用手撕开了一样,疼得都要碎了。 我不想跟他对话了,想回去,手臂却又被繁音扯住,说:“灵灵,你先冷静一下。就算真的有,那也不是我想要的……” “不要你不会戴套吗?”我问:“你跟每个女人上床都不戴套吗?” “不是,平时戴,但你也知道我的病,有时候难受起来根本就顾不得那么多。” “小甜甜才不会跟女人上床。”这点底线他还有! “我是说另外的那个。” “好,你有病,你最大。” 我试图扯开他的手,他却捏得死紧,大概是懒得再装好人认真解释了,脸上腾起了怒火:“你是不是傻?” “聪明的哪个会跟你过这么多年!” “她一共只说了两句话,你就已经跟我吵成这样。”他瞪着眼睛低吼:“如果她直接扑上来亲我一口你是不是要立刻跟我离婚?” “那你告诉我,她出来之后你干嘛立刻就跟出来?”我问:“我就坐在你旁边,你不觉得你见到她应该回避吗?” 他眼睛瞪得更大,就想要吃人似的:“她是条子!” “她已经不是了!” “我又不知道!” “那你至于有说有笑的吗?”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无理取闹,我就是觉得生气,想起那个画面就很刺心。 “你是不是有病!”他更愤怒,几乎都要掰断我的手:“不笑着难道要瞪着眼睛?” “对,你应该笑着。”我说:“你只会对我瞪眼睛,只会打我。你给我松手。” “有病!”他骂了一句,甩开我的手,推门进去了。 我站在原地,心里难过极了,自己掉了一会儿眼泪,听到身后传来怯怯的声音:“姐姐,你在哭吗?” 是米雪。 我不想搭理她,便没说话。 脚步声传来,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包纸巾,一边展开一边说:“你别哭啦,伯伯让我来看看你,发生什么事了?你跟音音哥哥吵架了吗?” 第227章 咱俩去离婚 “没事。”这架其实吵得莫名其妙,但我忍不住不发火。 我已经完全不敢去想那件事是真的假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它是真的,我就立刻跟繁音离婚。我受够了。 之后米雪就拿着纸巾给我擦眼泪,一边轻声安慰我。 许久,身后再度传来开门声,繁音的声音传来:“进去。” 米雪“哦”了一声,进去了。 我低着头,看着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站到我面前说:“回去吧,我爸着急了。” 我便转身往回走,没有听到拐杖的声音,看来他还在外面。我有点想扭头看看,想想还是算了。 也许是因为我现在要得多了,也许,是因为我以前太好对付了。 我和米雪一起回去,米粒依然在,坐在原地跟繁爸爸聊得很热络。 我坐下时,繁爸爸很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但也没说话。我不知道如果他听到米粒儿子那件事会是什么反应,也许他会比较高兴吧?里外都是他孙子。 稍久,繁音也回来坐下了,手在桌子底下拉了一下我的手,被我抽出后就没再尝试。 气氛十分尴尬,接下来繁爸爸便说要走了,他先上了车,我也想去坐繁爸爸的车,却被繁音扯住手臂,只好作罢。 繁爸爸的车走后,米粒也要上车,繁音又扯着我过去拦住她,问:“你刚刚的话是真是假?” 米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快点。”繁音使劲捏住了她的手臂。 “疼!”米粒不悦地说:“还是那么粗鲁。” 繁音阴了脸:“不交代我现在就绑你回去。” 米粒道:“万一我是卧底呢?” “杀了喂狗。” “那你儿子怎么办?”她说这话的同时又瞟了我一眼:“你好像还没儿子吧?” “掐死陪你。”繁音冷着脸说:“说。” 她才不像我这么怂,完全不怕他:“随便你。” 繁音松了手,命令:“带来给我看。” “再等等吧。”她又瞟了我一眼:“你想他可以去看看他。” 我真的受不了了,使劲甩依然甩不脱繁音的手,干脆使劲推了他一把。他身子一晃,松了手,被米粒扶住了。 我转身想走,又发觉只剩繁音的车,想拦计程车却怎么也拦不到,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繁音。 我不想接,但他一直打,我只好接起来问:“干什么?” “回来。”他的语气冷冷的,他一向对我耐心有限:“我懒得再去追你了。” “我自己叫车回去。” “不想挨打就回来。”他的语气愈发严厉。 “来打。” 反正从来都只敢打我,对人家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他好久才开口:“行,苏灵雨,你真是疯了。” 我没说话,只看到他的车开了过来,司机下车拉开了车门。正打算挂上电话,便听到那端传来他的声音:“上来,咱俩去离婚。” 我便挂了电话,上了车。繁音靠在里面,面无表情地吩咐司机去政府大楼,一边打电话叫律师先去安排。 距离很远,一直开了一个多小时。 我们到政府大楼时,律师已经站在门口,说都安排好了,但有几份文件需要我俩亲自签字,近期内就能开庭。 繁音毫不犹豫地下车往过走,我一边磨磨蹭蹭地下去,一边在心里想:他欺负了我那么多次,无理取闹了那么多次,我都一直舍不得走到这一步。我今天只是跟他吵了几句嘴,就要闹到这里。果然在婚姻里付出的多的人才会珍惜。 我下车时繁音已经走到了大门口,扭头不悦地催促:“快点!” 我只好加快速度跟上去,心想刚刚律师说抚养权会判归我,那也是不错的。 繁音就全程板着脸,直到进了办公室。我俩坐在椅子上,回答了一些问题,工作人员便把文件交给我俩,让我俩签字。 我先是没动,但余光扫到繁音极快地在第一份上写下了自己的签名,心里忽然明白他是来真的——我本来还有点以为他是故意气我的。 我便没再想什么,一页一页开始翻着签,签到第三个时,繁音的声音忽然传来:“别签了。” 我没理他,继续签第四个。 “我叫你别签了!”他攥住了我的手腕,我疼得住了手,他又扯过了我手里的纸,一把扯成了两半,站起身命令:“走。” 工作人员连忙叫他,命令他呆在这里,然后问我他是不是有家庭暴力,说如果他有家庭暴力,那就立刻请警察过来,我可以换个方式起诉他。 繁音看向我,但我不想说话。 警察很快就来了,不由分说地把我俩领进了警察局。 接着就是不停的问问问,作为一个警察密切关注对象的老婆,我被警察问得快要吐了。 直到傍晚,我俩才被阿昌捞出来。 繁音黑着脸上了车,见我没上来,便放下车窗问:“还想离?” “我等等再回去。”我不想上车。 “上来。”他完全没搭理我的话,兀自命令:“我不想下去拉你,免得咱俩被问到半夜,或者是被强制离婚。” “强制就强制,本来你下午就是要带我去离婚的!” “我签字了么?”他再度瞪起眼睛:“给我上来,别站在这儿跟我闹!” 这里毕竟是警察局门口,我也不想再被弄进去问上一晚上,虽然警察是关心我,但我不想他们把繁音抓进去。 于是我上了车,繁音吩咐司机开车,之后便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我也就坐在这边的角落,心里依旧又烦又乱。 车子开了好久,久到我有点困了,忽然感觉有人握住了我的手,他的声音带着点捉弄似的笑意:“灵灵?” 我没吭声。 他自顾自地问:“是不是如果我不拦你,你就全签完了?” “嗯。” “蠢猪。”他的语气讪讪的:“离婚还这么积极。” 我反驳:“你还催我快点。” “吓唬你一下。”他小声嘀咕:“你不来我就回去了。” 我看向他。 他皱起了眉头:“怎么这种表情?” “你每次都这样。”我说:“不想离就不要提,不想离就直接说你不想离就好。凭什么什么事都要我先低头?” 这大概是我活到现在最不讲理的一天了,繁音露出了一脸烦躁:“你打算折腾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便没说话。 “到现在为止,这件事依然只是她用嘴巴说说。”繁音咬牙切齿地说:“你能不能理智点?” 我没吭声。 “她连所谓孩子的照片都没给咱们看,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是估计刺激你?”他问:“你就这点心理素质?” “其实我第一次怀的孩子是蒲蓝的。” 他立刻就是一愣。 我说:“我当时怕你杀我才骗你,那个孩子是蒲蓝的。” 他皱起眉头:“你胡扯什么?” 我瞟向他:“有那种感觉么?” 他眉头皱得更紧:“什么感觉?” “心里猛地一颤,不会呼吸了,好害怕它是真的。”我说:“有没有?”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白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无论你怎么对我,我也一直想尽办法在原谅你,就算这样,突然对你说那些话,你都会怀疑我。可你并没有对我好多久,烂桃花又那么多,我为什么就是无理取闹?”最后这句我没敢大声说:“还直接就把我拉去离婚了,带种你就全签完啊……” 他剜了我一眼,伸出手臂搂住了我的肩膀,说:“别哭了,是我不对,我没种,我应该都签完。” 一点也不好笑,我没理他。 “好了。”他的手掌移到了我的脸颊上,拇指抹了抹,语气温柔了些:“是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我问:“那以后还威胁我吗?” “你不发疯就不会。” “没有这种事我就不会发疯。” “鬼知道。”他瞥着我,似笑非笑:“想给我生孩子的太多了。” 我没吭声。 “好了,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他便有些小心样地开了口:“下辈子第一个就找你,就找你一个,就没这些事了。” 我没说话。 他便搂住了我的腰,把我拖进了他怀里,问:“怎么不吭声?” “说了怕你发火。” “我不发火。” “下辈子我才不要跟你在一起。”我说:“跟你在一起一点都不幸福。” 他没吭声,把脸埋到了我的肩膀上,稍久,说:“灵灵……” “……” “这话有点太狠了。”他低声说:“我有点伤心了。” “你一直说我发疯,我也很伤心。你把我踹下楼那天,我一直求你,可还是被你踹下去了。我怀念念的时候,你说我连个儿子都怀不上,那时我觉得自己好受侮辱。一方面是我觉得孩子都是一样的,另一方面就是,儿子被你亲手杀了。”其实这些我全都记得,我只是不想老回忆它:“如果米粒说的是真的,那我真的觉得好难过,我……好希望跟她换一换,那是同一年的事。” 第228章 害羞了呀 “对不起。”他搂紧了我的腰,在我的额头上吻了吻,一边说:“对不起。” 闹了一整天,其实也闹不出什么结果,还把我俩搞进了警察局,已经是身心俱疲。繁音现在的态度多少安抚了我的情绪,我便问:“警察都问你什么了?” “想尽办法套我的话。”繁音的神态立刻就轻松了许多:“你呢?” “也是,主要不是问家暴,问你的生活。”我说:“一直问我,我也什么都不敢说。” “哟。”他笑嘻嘻地问:“怕你老公被抓起来啊?” “一点点吧。” “我还以为你真不想跟我过了呢。”他得意地说:“还挺在乎我的。” “脸皮厚。”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对他的感情日月可鉴,即便我认真严肃地反驳,大概也没有人会觉得我不爱他。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平静了许多,繁音说:“查米雪背景的时候,没有查到什么关于她父亲那边亲戚的事,我也就没联想到米粒。” “哦。”现在听到米粒这个名字还是觉得不舒服:“你说她真的辞职了么?” “不好说,有时候转成卧底也是要先把她开除的。”繁音说:“米粒不用担心,卧底也不会卧在咱们这里。米雪的情况就有点复杂了,我记得她跟我说过,她家是警察世家,父母都是警察,但都在大陆,她是因为当时的男友留德,她毕业后也在这里找了工作,但她也没提过有关叔伯的事。当时米粒的警衔不算低,我有把柄在她手里,也没敢查得太过火。” “她对你说的是实话么?” “应该是吧。”繁音偷偷瞟了我一眼,小声说:“我跟她说如果我能免于起诉,我就可以跟她结婚。她开始还说会等我出来,后来应该是因为太爱我了,把主要物证销毁了。风险还是很大的,所以她那时候对我说的话应该基本是真的。” “不想听了,别说了。”当时明明是我老公,还要跟人家结婚。 “后面也没有了。”繁音的语气有点讨好:“我没有喜欢过她,物证一销毁我就把她踢了。” “那她说什么了?”真是的,我很不爽还是很想问问:“你们在一起多久?” “不到三个月吧。” “真有魅力啊你。” “勉勉强强吧。”繁音的语气有些无奈:“她一开始闹自杀,还说她还留了一份证据。我不确定这个,就告诉她我有这个病,很爱她但不能娶她……灵灵……” “嗯。” “怎么又哭了?”他又抱住我,说:“要不你别问了。” “你继续说。”气死我了。 “她一直想着抓我送我进监狱,我对她根本完全没有感觉。”繁音用手抹了抹我的脸,说:“看到她把证据销毁的时候我真的只有高兴,没有任何感动。我发誓。” “那性格呢?她的性格看起来和你蛮搭的。” “得了吧,她是个很虚荣很势利的人。”他说:“如果真的是个清官,我哪里搞得到她?” 这个“搞”字让我很不舒服,忍不住又瞪向他。 “好啦好啦。”他揉了揉我的肚子:“别哭了。不回答你就觉得有猫腻,答了你就哭。” “那时候你还是我老公呢。”不爽:“我都没有发现你背着我跟她搞在一起了。” “那当然了,哪能让你知道?” 我又瞪他。 他在我的眼睛上亲了一口,说:“别哭了,等会儿到家老头儿看见你眼睛肿着又要骂我。” 我擦了擦眼泪,说:“那你以后还会做这种事吗?” “不会了。” “万一又被哪个女警察抓住你的证据呢?就比如下午问询你那个,你有没有调戏她?” “没有。”他又松了手,白我一眼。看来又懒得哄了。 “那以后你会不会还去勾引女警察?” “不会。”他瞪我一眼。 “为什么不会?” “以前没老婆,现在毕竟有了。” “你七年前就有老婆了!” 他先笑了一声,随后看向我,说:“灵灵呀,有些话说了你不要生气。” “说。”该生气还是要生气的。 “以前我一直觉得我睡的是别人的老婆。”他呲开牙,露出一脸邪笑:“还觉得挺刺激。” “突然觉得咱俩的关系变得好恶心……” “恶心就对了。”他扬扬眉,一脸回味:“偷情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有多棒? 繁音就像个准备交代过错的小孩那样悄悄地用眼睛瞥了我一眼,然后说:“你先答应不闹离婚。” “嗯。” “说答应。” “答应。” “嗯。”他还有要求:“也不准跟我发疯。” “嗯。” “说答应。” “答应,烦死了。” 繁音立刻放松下来,靠过来说:“本来对你没什么兴趣,但偷情偷情,妙就妙在这个‘偷’上,一想到你是白痴的老婆,白痴总是霸占我的身体,我就忽然觉得好有兴趣,有报复的快.感。看到你爽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猜,我跟那个白痴谁比较牛?一想到我做完之后,那个白痴也要这样做,我就觉得好生气,好像把你干~得没力气再……” 我听不下去了,好污,自己跟自己较什么劲?“变态!身体明明都是你的!尺寸都一样有什么可幻想的?” “技术不一样嘛。”他聊上瘾了,搂住我的肩膀问:“说真的,你就没有感觉自己正在背叛你老公么?” “没有,你俩是同一个人。”我是不会交代的,因为我要站在道德制高点说他是变态。 “不可能,你看我的眼神就不一样。”他奸笑:“明显就是那种……”他又开始学女人说话了:“你不是我老公,不要对我耍流氓,但是好爽请继续。这种。”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好讨厌。 他眯起了眼睛,扬扬眉梢:“害羞了,小娇妻。” 不想说话。 “这应该算做人格分裂症的福利吧?”繁音坏笑着说:“你知不知道,好多人一辈子都在幻想偷情,但因为胆子太小而从来都没有实现过。你早就已经安全地实现了。” “我就希望你别偷了。”我说:“我好怕有一天别人的老公冲过来打我。” “不可能,虽然也上过别的有夫之妇,”他又搂了过来,道:“但偷你最开心了。” “偷我跟偷别人有什么区别?”我觉得好不安,好担心他去偷别人。 “偷你是真的在偷。”他捏住了我的手,道:“偷别人没有那种偷的感觉。” “完全听不懂你……” “你只要知道我偷得很爽就对了。”他说着便咬住了我的肩膀,含糊道:“白痴老婆,晚上被我偷一下可好?” “不好。”我说:“别这么说他。” 他没吭声,松开牙齿,吻了吻刚刚咬过的地方,半晌才忽然有点认真地说:“主要是因为,我能做掉别人的老公,但做不掉你的。还因为,我既希望你爱他,又希望你不爱他。” 我试图扭头,他却把脑袋卡在我的脖颈上,导致我的怎么动都看不到他,大概是不希望与我对视。 我说:“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要是不爱他,你就跑了。”他的脸颊好像有点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是爱他,又让人不爽。” “噢。” “噢什么?” “你害羞了呀?” 他“嘁”了一声,语气怪怪的:“我又不是你。” “害羞就直说嘛,我又不会嘲笑你。” 他不吭声了,握紧了我的手,搂着我轻轻地晃了晃。 我也就彻底被他东拉西扯地消了气,跟着他一起晃了一会儿,就像两个傻子。 繁爸爸果然很担心我俩出事,一回家就不停地问我俩是怎么回事。繁音不想说,便含糊着解释了过去,繁爸爸也就没再追问。 繁爸爸说米雪已经睡了,要我俩去书房谈事情。主要就是说米雪和米粒的事,米粒曾经是警察,这令米雪的身份有了新的疑问,之前完全没查到这件事,也令大家觉得有些不安。 所以,事到如今,繁爸爸也无法再像之前那样信任米雪,但为了确定她的来头和背后的人,他做出了和韩夫人之前一模一样的决定。 从书房出来后,我和繁音便收拾收拾准备休息,他说:“米粒说的那件事,你记得别告诉爸爸。” “为什么呀?” “万一是真的,我爸肯定希望接回来。”繁音露出看傻子的表情:“然后再想办法游说你让你带。” “那万一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给点钱打发了。”繁音板着脸说:“反正我不要。” 我想说,那不就跟他之前对我说的,父亲只提供了一颗精子,活着还不如死了。但因为我当真自私,明白他这样决定对我是有利的。真有那么个孩子的话,他总不可能杀了他,那就只能这样。 “那你打算去看看确定一下么?” “不。”繁音说:“我明天派人去查。” “那……”我问:“你心里有一点异样么?现在。” “异样?”他皱起鼻子。 “就,你又有一个孩子,还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儿子。一点都觉得高兴吗?” 第229章 自己的孩子 他又黑了脸:“你也知道我想要儿子呀。” “……”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他成天念叨这个。 “知道就赶紧生啊。”他拍拍身旁的位置:“过来。” 我过去坐下,心里依旧有点别扭。 他握住我的手,半晌才开口:“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孩子,那我早就儿孙满堂了。” “你这样说,等他长大以后你会良心不安的。” “没什么安不安,坦白说,我到现在都不觉得这件事有任何发生的可能性。”他说:“我承认我有时候是会不记得戴套,但一般都会让她们吃药。分手之后也有人关注这个,有的话早就发现流了。” “那你明天问问阿昌?” “已经叫他去找记录了。”繁音拍了拍我的手,说:“我也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如果真的有了,那就让律师去安排,每个月打几千块抚养费就是了,我不见他,财产也不给他划分。前提是别告诉我爸爸。” “那如果……”这是眼下能想到最好的处理办法,但仍然像是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如果我没有儿子呢?” “没有就没有。”他皱起眉头,有点不解。 “那样你会叫他回来吧?” “让他回来干什么?”他说:“不是还有念念么?” “你之前还说念念不能继承。” “那不是没得选么?”他白了我一眼:“你傻啊?” “什么啊?”突然就开始人身攻击。 “如果我突然死了,你希望别人的儿子继承我的遗产,然后把你撵走,逼你女儿联姻让他收钱?”繁音笑着说:“你以为别人都像你这么善良?以我对她的了解,如果她在你现在的位置上,肯定已经卯足了力气逼我把你儿子做了。” 我没说话。 我的内心极其希望这件事不要是真的,却又一直忍不住想,如果这是真的,那我要如何考虑?那毕竟是他的孩子,如果繁音干脆利落地将他抛弃,我内心就难免觉得他有些无情。但如果把他接回来,那我真的很不愿意。他毕竟和星星不一样,星星是在我之前,他却是出轨的产物。而且他现在是繁音的第一个儿子,不知道繁爸爸他们怎么看待长子?我跟繁音这么多年了,什么苦都吃过,内心里也真的希望我的孩子能享到一些福荫。而即便那个孩子不出现,以繁音现在对他母亲的评价,也能推断出她绝不会隐瞒孩子的身世,他们可能对繁音的地位跟财富甘心么? 而且即便抛开这些不提,单从感情上,我也特别接受不了这件事。我不是那种大方到连情敌的孩子也可以去同情接受的人,我也不想纠结繁音和米粒之间谁比较可恶。我只是觉得我受了这么多苦才终于让我的家庭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如果这是我的命那我认了。可我不希望任何人来破坏这份稳定,无论她原本是好人坏人,她手里的孩子是否无辜,我都不在乎。我想这已经无关道德对错,我不能让任何人动摇我生活的根本。 可是,虽然这件事让我这么难受,可我的确不能撺掇他弄死自己的孩子。因为如果一个人能做到对自己的孩子下手,那就不用指望他这辈子能善待任何人,他已经没有底线了。我不想提出这个他无论怎么选都会让我很失望甚至恐惧的要求,甚至有点庆幸他并没有计划要杀那个孩子。 虽然和好了,但这天晚上,我俩都有些睡不着。我半夜醒来时,发现繁音仍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虽然嘴上说不信,但显然这件事还是多少影响到了他。 而虽然他的态度已经算是他所能拿出的最好了,但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和不安,但他似乎没有发现我醒了,我也就没有打扰他,闭上眼睛继续失眠。 第二天一早,我在睡梦中觉得有人吻我的额头,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便感觉他搂了我一下,说:“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哦。”他经常没空回来吃午饭:“晚上回来吗?” “可能回来。”他摸了摸我的脸,语气好温柔:“不会来我就让阿昌接你,咱们到外面吃。” “好。” “那件事千万别让我爸爸知道。”他又叮咛了一遍:“我妈也暂时别说。” “好。” 繁音走后,我便清醒些了,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便接到繁爸爸的电话。他问我怎么没有下去吃早餐,是不是不舒服。 我这才发觉现在已经迟掉了早餐时间,连忙道歉下去,繁爸爸和米雪都在。米雪笑眯眯地朝我打招呼,说:“姐姐,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我看向繁爸爸,他有些担忧地望着我。 果然,刚吃完早餐,繁爸爸便说要我单独陪他出去走走。一出门他便问我:“昨天是怎么啦?你和音音怎么忽然生气了呢?” “没事。”我说:“是我误会他了。” “哦。”繁爸爸顿了顿,说:“昨天让小雪找你之前,那个米粒说她有音音的孩子。你看……”他拿出一张照片,说:“还给了我这个。” 繁爸爸的手里是一张小相片,相片上是米粒搂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长得很漂亮,最少有七分像繁音。 我不由僵住了,觉得五雷轰顶,半晌都不会说话。 “不过还没有做亲子鉴定,她说不希望我们把孩子带走,要音音想看就到她那边,她不想带过来。”繁爸爸神色略有些尴尬,柔声说:“灵灵呀,爸爸也觉得这样很丢脸,而且还是你们结婚之后的事……” 我不敢说话,就算很丢脸,那也是他的孙子。 “但如果是真的,那还是不能让他流落在外的。”繁爸爸商量着说:“所以爸爸计划让音音先去确定孩子的真假,如果是假的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是真的,那还是希望委屈你一下。他妈妈我会处理掉,但希望你能容得下这孩子。” 我想繁音之所以不让我告诉他,就是因为知道他会是这样的态度吧。 我没有说话,因为不想也无法说出口。 繁爸爸便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了口,说:“音音的遗嘱立得是你,如果你不放心,现在给你划一些钱也没有问题。你身体不好,生完了念念之后一直都这么虚。他有了这个儿子你就不用再生了……也不全是坏的嘛。” “这件事您跟他聊过了吗?” “还没有。”繁爸爸说:“我是想先征求你的态度,音音肯定不想带回来。但其实你想,如果孩子落在外面出了什么事,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将来难免要难受。如果你接受,但他坚持不要接,那就算出事也没办法怪你。但如果你不接受,音音就会想,如果灵灵当初接受,我这个儿子就不会死了。”他柔声说:“爸爸也知道要你接受这个很难,但那毕竟是他的孩子嘛,你也不要觉得那是他妈妈,其实那只是个生育工具,他主要还是音音的。” “好。”我说:“我会考虑的。” “尽快一点。”繁爸爸说:“我想让音音快点去。” 接下来我便回了房间,坐在沙发上,感觉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发了一会儿呆,我想起自从念念搬到韩夫人那边,我还没有去看过她,便决定去看看她。 于是让人备车出去,走到门口时,繁爸爸和米雪一起来了,问:“灵灵要出门呀?” “嗯。”我说:“我去看念念。” “那怎么没有带东西呀?”繁爸爸说:“带点礼物嘛。” “不用了。”我有些赌气:“我看自己的孩子不用总拿礼物。” 韩夫人和女儿都不在,只有韩先生和星星在家。我去时,星星正搂着念念给她讲故事,念念也听不太懂,懵懵的点头。 韩先生领我进去,对念念说:“念念,快看谁来了!” 念念一扭头,看到了我。我们又有几个月没见了,她怕是已经记不清了,呆望了我好久,忽然挣开星星跑了过来,搂住了我的腿,一边跳一边叫:“妈妈!” 上次她见我时还没这么激动,可能是因为记事多了,韩夫人他们肯定也教她了。 总之我的鼻子立刻就酸了,弯腰搂住了她。 她由着我抱了一会儿,挣脱开来,跑回去拿她的童话故事书给我看,说:“星星姐姐讲这个。” 是我上次给她带的其中一本书。 “真好。”我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脑袋,几个月不见,她又长大了,口齿也非常清晰,走路也非常稳当。 她的头发也长得好,已经能扎两个小骨朵辫子,看上去就像一只小熊。 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哭,韩先生便叫着星星出去了,房间里只剩我们两个。 念念闹着要我抱着,要呆在我怀里,翻书把我的手放上去让我给她讲故事,跋扈的样子跟繁音就像一个模子似的。 我便给她讲了一会儿故事,期间偷偷地在她的头上亲了亲,她便使劲晃着小脑袋,用她的小辫子挠我的脖子,痒得我不敢再偷亲。 第230章 谁给他资格 呆了一会儿,韩先生派人送了些零食进来。我想不会有人再进来了,便问念念:“呆在奶奶家好不好呀?” “好。”小表情蛮牵强的。 “那以前好,还是现在好呀?” “以前好。”她嘟着脸说。 “现在哪里不好呀?”按理说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了呀。 “爷爷不让我吃糖。”她瞪起眼睛,气鼓鼓的样子也跟繁音一样讨人嫌。 “哦。”我说:“爷爷是怕你蛀牙。” 那边毕竟是些佣人,管念念,但也不会像韩先生这么敢管,肯定是有一定纵容的。 “他管东管西的。”她气鼓鼓地嘀咕了一句,伸出小手就要抓饼干。 我连忙抓住她的手:“这是爷爷的饼干。” 她不讲理地反驳:“这是念念的!” “这是爷爷的。”我说:“刚刚还说爷爷管东管西。” “妈妈!”她鼓起腮帮子:“你怎么不向着我呀!” “因为我认识爷爷很久了,认识你才三年。而且,”我拿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我想吃爷爷的饼干。” 她气得瞪我。 这表情好好玩,我按按她的脸,说:“你好像一只青蛙。” 她鼓得更厉害,按不动了。 最后还是我投降怕她憋坏了,给了她一块饼干。她立刻抢走饼干,洋洋得意地塞进了嘴里。 我便搂住她,问:“念念想妈妈吗?” “想。”她嘴巴里还有饼干,咕哝咕哝着说不清楚。 “那……”我犹豫再犹豫,但还是问了:“你想跟妈妈在一起吗?” “不想。” 呃…… “爷爷说爸爸有病看到念念就会发作。”她有点失落地说:“妈妈在帮爸爸治病,所以念念不能跟爸爸在一起。” “是……” 可是就今天,就刚刚,就在来的路上,我的脑子里一直在想,如果让那个孩子来。那我就带念念走。 那些必须留下的理由和原因,都因为繁爸爸的那番话而不重要了。我为了他,甚至让我的孩子这么小就离开了我,我接受不了繁爸爸的要求,我甚至觉得他的要求欺人太甚,他们在负我。 我又问:“那如果让念念只和妈妈在一起,你会不开心吗?” “那爸爸不要治病了吗?” “嗯,妈妈不帮他了。”我抱紧她,说:“妈妈好想你。” “噢……”她纠结了一下子,说:“那爸爸怎么办呀?” “你还没见过爸爸吧?喜欢他吗?” “喜欢呀。”她说:“爷爷说爸爸可好了,长得好看,很喜欢我,肯定还会让我吃糖的,不像爷爷那么坏……他说等我爸爸的病好了,我就可以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了。” 我便再说不出什么话,抱紧了她,心里愈发难过。 晚上念念睡觉后我便回去了,打算过几天再来看看她。韩先生送我出来,问:“遇到什么事了?我老婆后天在家,你可以过来跟她聊聊。” “没什么。”我说:“谢谢您照顾念念。” 韩先生便笑了,说:“她这几天正在跟我生气。牙医让她少吃糖,她总是偷,总被我抓。” 我忍不住笑了,说:“辛苦您了。” “没什么,有这些举动证明她心智高。”韩先生好像在刻意说点念念的趣事让我开心:“家里人都在盯,但她总能偷到。” 回去的路上,我接到了繁音的电话,他问:“阿昌说你不在家?” “嗯,到你妈妈家去了。”我这才想起跟他约晚餐的事:“坐了一会儿就忘了时间。” 他没说话,半晌问:“怎么了?” “什么怎么?” “声音好像快哭了似的。”他问:“谁欺负你了?” “也没。”我说:“就是有点累了。” “哦。”这次他又是过了很久才说:“我还没吃饭,爸爸说你早晨就去了,我就没打电话。” 第一人格清楚念念在韩夫人家,所以他最近不亲自跟那边联系,是怕这件事被小甜甜发现蛛丝马迹。 我便说:“你一直在等我?” “嗯。你从来都不出去这么久,我怕你有什么事。”他问:“你吃过了么?” 其实我跟念念和韩先生一起吃了点,但没胃口便没怎么吃,便说:“还没有。” “那你和我一起吃?”他的语气很温柔,就像白天繁爸爸和我商量这事时一样。 “好。”我说:“我去找你吗?” “我回去接你。”他说到这儿,忽然没了声音,半晌,听筒那边忽然传出轻轻的一声响。 我有些纳闷,听到他问:“听到了么?” “什么?” “亲你啊,蠢猪。”他语气开始不善:“来。” “来什么?”又没明白他的意思。 “亲我啊!”他低吼,好像有些抓狂了。 我便对着话筒亲了一下,问:“听到了吗?” “没有。”他可能生气了。 我使劲亲了一下:“这次呢?” “没听到。” 我只好使劲使劲地亲了好几下,问:“这次总听到了吧?” “一点吧。”他不悦地说:“在大门口等着,别下车。” “好。” 离回家还有一段距离,我呆坐在车上,心里有些难受。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念念的相片,想把她的相片设成屏幕保护,却又不敢。翻着电话本,忽然看到了我养父的号码。 虽然对我不好,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把我养大的人。上次我和繁音被困,他也的确安排人去救我们了。我一度把繁爸爸当成父亲,在心里也依赖他,现在却忽然觉得好失望。 别人的父亲终究是别人的,半点不会为我着想。我自己的虽然对我不太好,但…… 想了想,我让司机先停车,拨通了我养父的电话。 依然是珊珊姐接的,也依然问了一下才听到我养父的声音:“有什么事?” “爸爸,我……”我说:“我遇到了一件很难的事。我想问问您,请您帮我出个主意。” “什么事?” “昨天突然有个女人过来说,她有繁音的孩子。”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越说越想哭,忍不住泣不成声:“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 我养父很久才开口:“这么说孩子还没有领到你们面前?” “没有。” “正规的亲子鉴定报告呢?” “她要繁音到她那边去才肯做。” “你不知道照片可以作假么?”他的语气不悦起来:“还为这种事哭?” “可如果真的有这个孩子,那我公公就要让我接纳他……” “不接纳,跟他离婚,我给你派律师。”他冷冷地说:“谁给他资格让他这么糟蹋我女儿?” “爸爸……”我好意外。 养父又沉默了一会儿,说:“先确定孩子的真假,之后再打给我。” “好。”我忙说:“谢谢爸爸。” “没事就这样吧。” 大概是因为我终于被人支持了,又是我一直都期待的养父,心情由此豁然开朗了好多,也没有白天那么无助和难过了。 到家门口时,繁音的车已经停在那了。 他正站在车外面吸烟,一边皱着眉头看表。发现我们后,等车一停稳便兴师问罪地走过来拽开车门问:“怎么这么晚?” 我磨磨蹭蹭地从车上下来,问:“你是不是饿了?” 他剜了我一眼,回去上了车。 我也钻进去,见他还气呼呼的,便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的余光见到他动了动,身子靠过来,搂住了我的肩膀,使劲往他怀里按了一下,问:“不是让你别跟老头儿说么?” “我没说。”我说:“昨天她趁咱们不在说的。” “老头儿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他的头靠了过来,脸颊蹭了蹭我的脸,像对待小狗狗似的说:“肿成猪头了。” “嗯,他要孙子。” “别搭理他,他就自私。”他在我的脸上亲了亲,柔声说:“想要孙子早干嘛去了?他自己又不是不会生。” “我觉得好委屈。”我说:“他说要是孩子在外面出了什么事,你肯定要怪我,所以我要现在就接纳。所以我就去看了我的念念,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在我身边呆多久,今天转移到这里明天到那里,我今天问她要不要跟我住,她还说那样就没人替爸爸治病了,还惦记着等你病好给她吃糖。我就觉得,如果真是要把那个孩子接回来,我就带着念念走了,不在这里受罪了。” 繁音许久才吭声:“那念念就没糖吃了。” “找个别的男人给她买,反正她也不认识你。” “谁说不认识我,有我照片呢。”繁音又捏了捏我的肩膀,说:“放心,他怎么说是他的事,咱们怎么做说咱们的事。既然老头儿不仁,咱们就对他不义,今天开始不回去了,回咱们家住,让他自己想孙子去。” “可是米雪还在家。”我说:“你又请费叔叔来吗?” “让他独自面对危险吧。”繁音摸了摸我的肚子,笑着说:“我的小女儿好孝顺,快给我说说,她还说什么了?” “说你长得帅。” “显而易见,还有呢?” “特别喜欢她,会给她买糖吃。” 繁音便龇开牙,说:“那等下我就给她买点糖去。” “韩舅舅说牙医叫她不要吃糖。” “韩舅舅那个人你不要搭理,他总是把医生的话当圣旨,小时候也总这样折磨我。”繁音说:“我就买几颗,你让她偷偷吃,别被韩舅舅发现就是了。” 第231章 他就自私 我当然要瞪他:“你少害她。” 他便笑了笑,用手揉了揉我的头,说:“别委屈了,这事我爸别想插手。” “哦。”我问:“那你什么时候去确定那孩子的身份?” “等她再联络我。” 晚上我和繁音到一间门脸很小的餐馆去吃饭,那里的菜很好吃。 本来就只有两桌,第一桌已经吃完走了,第二桌就是我们。 吃到一半时,繁音问:“你是不是该来了?” 唔…… 如果是他记得,那应该就是该来了,我顿时有点慌:“我又怀孕了?” 繁音便问:“没来?” “嗯。” 他先是挺高兴地笑了一下,随后问:“不想要?” “嗯,毕竟现在……”我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异样:“现在已经来了。” 他便有些失望,耷拉下眉眼。 我小声说:“音音……” “嗯?”他也压低了声音回应。 “我没带东西。”我小声说:“卫生棉。” 繁音立刻露出一脸无语:“车上没有?” “你的车上怎么会有?我又没有放过。”我说:“平时我都提前准备,最近是因为心里总是很烦。” 他瞥了我一眼,没吭声。 “我不能走路了。”我说:“感觉好像弄到外面了。” 繁音便打开手机,作势就要打给保镖。我连忙扯住他:“别!” 他皱起眉头。 “帮帮忙。”我说:“让别人买太丢脸了。” 繁音盯了我很久,才不确定地问:“你让我到超市给你买这种东西?” “嗯。”我说:“不用超市,超市人太多,出事不安全,就停车时马路对面就是便利店,那里就有。牌子随意。” 繁音一边听一边眯起了眼睛:“你怎么不上天呢?” “……” 他瞪了我一眼,便站起身,问:“还想要什么?” “翅膀!” 他立刻就气笑了,按住我的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过了二十多分钟,繁音才回来,手里拎着附近那家大超市的袋子,塞给我说:“那里没有质量很好的,将就换一下。” “噢。”我说:“其实肯定没有弄到裤子上。” 他瞥我一眼。 “我是怕走来走去就弄到裤子上才那么跟你说的。”我说:“谢谢你哦。” 他又瞪我一眼:“快去吧,饿死了。” 我去洗手间整理了自己,出来时发现繁音不在餐馆里,正在外面吸烟,一边接电话。 我过去时他就挂掉了,我还没问他就自己交代:“我爸。” “说什么?” “没说什么。”繁音说:“反正咱们不回去了,我已经让他们去收拾咱俩的东西了。如果他不给,咱们就买新的。” “可是米雪毕竟还是个可能存在危险的人物。”我说:“咱们搬走了,如果爸爸出什么事怎么办?” “那是他自己要收留的。”繁音说:“出事也是他自找的。” “你现在是因为生气才这么想。”我说:“但一旦出事你就追悔莫及了。这件事他是问我的意见,没有要求我必须要同意。我也没打算同意它。” 繁音没吭声,与此同时,我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也是繁爸爸。 我正要接,繁音突然一把抢走,狠狠朝远处一跑,伴随着稀里哗啦一顿响,我的手机想是已经报废了。 “当年我妈刚生完我,他就跟我妈离了婚,我还没断奶,他却不准我妈带我走。后来他发现我被继母虐待,才把我送回我妈那边。但后来他又骗我,让我在法庭上诬陷我妈妈,导致我妈妈被终身剥夺了抚养权。”他的语气镇静:“他是我爸,但有时候我很恨他。他这一辈子有很多次都在重大决定下只考虑他自己,无论我妈还是我,他都不考虑。我一直在想,无论如何,那个女人对我做了这种事都应该瞒不住他。可他却一无所知,如果他不是故意撒谎逃避,那就是他对当时的我简直太疏忽了,完全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也许实际情况是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我说:“你别太难过了。” “所以我很讨厌他参与我的事,他只会从对自己有利的角度去决定事情。”繁音不悦地说:“从来都不想别人。” “自私也是人之常情。”我说:“但就算你说得这些都是理由,也绝不能把他一个人跟米雪留在一起。还是,因为米雪是米粒的妹妹,你很信任她?” 繁音摇了摇头,没说话。 “咱们今天回去跟他说清楚,如果他执意坚持,咱们再走。”我说:“但不能这样就走了。” 繁音依旧没说话。 我晃了晃他的手臂,说:“音音……” “嗯?” “别生气了。”我说:“我看到你还买了一大袋子东西,是什么呀?” “一个小玩具。”繁音说:“看到挺好玩的,就买了。” “买给念念呀?” “嗯。” “星星的呢?” “星星都那么大了,不用玩具了。”繁音说:“她自己知道。” “噢。” “我想过了。”他搂住了我的肩膀,柔声说:“肯定也是因为我不怎么关注念念,你才这么不安。其实我是亲她的,我就是不敢多提,怕他突然出来,咱们说漏再惹来麻烦。” “我知道。”我说:“我没有想这个。” “我会想办法补偿她的。”大概是因为这件事的确是他错了,而且带来的后遗症很严重,因此他的态度一直很好。 吃过饭后,我们一起回家,管家说繁爸爸在书房等我们,我们便去了。 进去书房后,繁爸爸已经在沙发上坐着,招呼我们一同去坐下,说:“看来灵灵已经把这件事告诉音音了,刚刚米小姐跟我通了电话,我们约好下周三就让音音去看孩子。” 繁音皱起眉头,问:“我答应了么?” “去看看,至少确定一下是不是你儿子,是的话就必须领回家。”繁爸爸说:“你们两个可以不养,但我一定要。否则将来出点什么意外,你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那你就去做亲子鉴定吧。”繁音说:“让他认你当爹,我绝对没问题。” 繁爸爸顿时就瞪起眼睛:“音音!灵灵不懂事也就罢了,你自己也不懂吗?那是你的孩子,而且还是你的儿子!” 繁音没理会,闭上了眼睛。 繁爸爸便稳定了些,说:“你至少要先去确定一下是不是你的。” “不去。”繁音说:“她实在着急可以抱来,我没兴趣过去。” “好,那你抽点血给我,我去。”繁爸爸说着看了我一眼,似乎不太友好,难道是觉得繁音的态度是被我撺掇的? “我最后再说一遍。”繁音说:“她着急可以抱来在这儿验,我不去那边。你着急要孙子就赶紧跟那个米雪去生,我没有兴趣。” 繁爸爸咬了咬牙。 “我绝不要那个野种。”繁音道:“就这样,你不答应我们就搬走。” “灵灵,这件事……” “别跟她扯这个。”繁音又打断他:“那个米雪的身份有问题,她随时可能突然给你一刀。灵灵因为这个才不愿意走,但是爸爸,趁我不在跟我老婆说那种话真的大丈夫么?你自己的老婆被你欺负跑了就希望我跟你一起打光棍?” 这话有点重了,在我跟繁音的问题上,繁爸爸都是想尽办法地希望我俩能在一起的,虽然在这期间也让我很受委屈,但总的方向是没错的。 繁爸爸立刻便露出一脸无奈,说:“音音,你可真是长大了。” “被您逼的。”繁音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得太过:“这件事我自己会慢慢处理,希望你别再插手。” “好,”繁爸爸点头:“好,我不插手,你俩赶快给我搬走。” 繁音便拉着我站起身,我忙说:“爸爸,我不放心您单独跟她在家。” 他俩谁都没说话。 我不由焦虑起来:“音音,你也……” “你们出去吧。”繁爸爸的语气很苍老:“出去吧,灵灵。” 我和繁音一起回了房间。 繁音虽然吵赢了,但显然不可能有得胜的快感,窝在沙发里发呆。 我想他是在纠结我们是要搬走还是不要,因为我甚至有点怀疑:如果米雪真的是杀手,那么米粒作为她的姐姐,是不是专程来搞破坏,让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从而实现她杀繁爸爸的计划? 总之不管怎样,我们都绝对不能走。 繁音不吭声,我便过去按按他的头,问:“如果累了,你就先休息吧。” 繁音先是沉默,许久才开了口:“咱们走吧?” “别了,我看他也没有那个意思。”我说:“虽然他的话让我挺难过的,但站在你们家的角度这也没什么错。” “他这辈子都自私。”繁音黑着脸说。 “但你刚刚的话也太过分了,好几次我想跟你离婚,都是他来骗我,我才没有的。”我说:“如果你觉得没离婚是件好事,那他也不是全是不好。” 他似笑非笑地瞥我一眼:“蠢货,他那是在欺负你。” “那又有什么办法。”我说:“谁让我爱你呢?说穿了还是并不想走,心里幻想你能够变好。就像现在这样。” 第232章 你们都骗我 他便没吭声,搂着我让我坐在他腿上,捏了捏我的鼻子,笑眯眯地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一直如此啦。” “脸皮厚。”他又捏了捏我的脸,在我想打开他手的同时楼住了我的肩膀,柔声说:“虽然这样说很无耻,但是灵灵……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辜负你,尽我最大能力疼你。” 我问:“这话是真的吗?” 他不满地白了我一眼。 “那让你买个卫生棉你还叽叽歪歪的。” 他又翻了个白眼,松手靠到了椅背上,摆出一副气死了的表情。 第二天我起床时,繁音已经不在了,我正打算给他打电话,寻狗场那边就打进来,说比格又被那条德牧咬伤了。 我连忙下床穿衣服,在繁爸爸的书房门口碰到了繁音。 我便叫他一起去看比格,他在路上告诉我:“我爸爸让我代他跟你说声对不起。” “没关系。”我问:“他还说什么?” “想让我去做鉴定,我跟他说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把那孩子带在身边养。”繁音烦躁地说。 繁爸爸要求做鉴定总是没错的,做了如果的确不是,那我也比较心安。但我不想说,便没有继续讨论。 比格和德牧都已经长大不少,尤其是比格,虽然身上还缠着纱布,却一刻不停的嘚瑟。德牧被关在笼子里,它就趴在笼子外面看德牧,摇着尾巴一副他俩从没打过架,永远都是好朋友的德行。 繁音也觉得十分无语:“这家伙是不是天生没长记性?而且这条德牧怎么回事?是不是应该换个人驯了?” 德牧是服从性和忠诚度很高的狗,训练有素后就很少在没有命令的时候贸然发起攻击。相比之下,比格的服从性非常低,什么也教不会,但它是很友善的狗,也不会贸然攻击。 饲养员便解释说:“上次咬过之后,这条比格依然找她玩,德牧也跟他一起玩。现在它俩都成年了,比格到了发情期,想跟德牧交配,德牧不同意,就又把它咬了。 “强奸未遂。”繁音道:“咬得漂亮。” 我也有点想笑,与此同时,比格突然把自己的鼻子塞进笼子的缝隙里了。饲养员想拉开已经晚了,德牧已经张开了嘴,含住了它的鼻子。 比格现在还有机会把嘴抽出去,但不知是卡住了还是他自己作死,总之它摇晃着尾巴却没有把嘴拿走。 驯养员一边呵斥德牧,一边伸手握住比格地嘴。结果比格扭得更厉害,似乎是想挣扎,繁音便说:“松开,把德牧放出来。” 我连忙制止:“德牧会咬它的!” “放出来。”繁音说:“要咬刚刚就咬了。” 饲养员把笼子打开,德牧便松口走了出来,比格也跑过去晃着尾巴。但这条德牧特别纯,性格也十分忠诚倨傲,没搭理比格,低着头自己挤开人群走了。比格便小跑着跟上去,饲养员正要追,繁音阻止说:“别追了,这家伙太缺心眼。” 我又想瞪繁音了:“明明是热情不记仇很可爱!” “傻了吧唧的。”他如此评价:“这小身板还想上我的德牧。” “家里只有它一条比格,剩下全是德牧,你不让它上德牧,让它上你的猫咪吗!”这条可是我的狗,这货干什么表现出那么强烈的鄙视?上他一条狗怎么了?何况又没上成功。 他不悦地瞥我:“那咬死活该。” “我这就去下药放倒你的德牧。”我站起身来说:“让我的狗上个痛快。” 繁音更加不悦:“有种你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 我正要往回走,繁音便说:“行啦,再把它俩放在一起试试,实在不行再找条别的给它配。” 我说:“实在不行就把德牧放倒。” 繁音剜了我一眼:“谢谢你没把我放倒。” “你明明是逼着别人跟你配的那……” 又掐我后颈。 接下来我俩在外面呼吸了一会儿早晨的新鲜空气便回家吃早餐,繁爸爸和米雪已经等在餐桌边,眉开眼笑地聊小孩子话题。 见到我和繁音来了,繁爸爸似乎有些不喜欢,瞥了我俩一眼,正色起来,默默吃东西,没再说话。 沉默地吃了一半,繁爸爸的椅子突然发出一声响,等我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摔到了地上,繁音也过去扶住了他。 繁爸爸似乎晕过去了,繁音使劲掐他的人中,却没什么作用。我连忙打电话叫医生,家庭医生来之后做了一些抢救,但束手无策,连忙备车送他去医院。 一路又跟到医院。 医生抢救了一番,把繁爸爸推进了病房,对我们说:“老先生的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病症。” 繁音瞪大了眼睛没说话,我忙问:“那高血压一类的症状呢?” “没有。”医生说:“当然,不排除近日内思虑过多,但他的身体没有问题。” 医生走后,繁音看了一眼病房门,黑着脸说:“我去抽支烟。” “医生的话也不全都是对的。”我跟上他说:“也许爸爸是有什么病症,只是医生一时间没查出来。” 繁音没吭声,但显然非常愤怒。 “音音。”我说:“你别生气了。” 坦白说,如果繁爸爸真的没病,那刚刚那一下就是他装的。真是这样,那我也有点生气。 “你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要求。”繁音开了口:“就说医生是单独对我说的,你不知道症状。” 我点头,他便摸了一下我的头。 回到病房后,米雪和一个护士在病房里聊天,繁爸爸躺在病床上,已经醒了。 我让米雪她们都出去,坐下来说:“爸爸,您还好吗?” “没事……”繁爸爸望着我,有气无力地说:“吓着你们了。” “还好。”我说:“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也没什么,就是这两天总在想那些事情。”繁爸爸叹了口气,说:“爸爸知道这样对你不好,但是灵灵啊,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是我的孙子。音音现在因为喜欢你,怕你生气说他不要,将来怎么可能真的不要?你把他放在外面,如果他出事不就是追悔莫及么?” 我没说话。 他便望向了我,说:“爸爸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两难,心里好痛苦,可能是因为这样吧,才会突然好头晕……” 唉。 我问:“那您希望我们怎么样呢?” “就先确定一下孩子的真假。”繁爸爸说:“我听司机说,你给你爸爸打了电话……怎么能给你爸爸打电话呢?那可是你爸爸,万一他……万一他为了护着你而把那孩子……”他急切道:“爸爸想让音音去看看,就看看。” 我养父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但万一那孩子真的有点什么,他们会不会赖到我养父头上?就因为我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但让繁音去确定也是必要的,我便说:“我只答应让他去确认……不,我跟他一起去确认。” “好。”繁爸爸立刻放松下来,满脸欣喜,正要说话,繁音便推门进来了。 “您快别动。”繁音冲过来扶住繁爸爸,一脸沉重地说:“躺好。” 繁爸爸一愣,问:“音音,你这是怎么啦?” “没事。”繁音的眼睛居然也是红的:“爸爸,什么事都没有。”他的语气一听就是有事:“您安心养病。” 繁爸爸立即慌了:“音音,我是不是有病了?” “肺有点小毛病,但不严重,绝对不严重。”繁音说:“而且能治好,真的,爸你相信我。” 繁爸爸就呆了,扭头对我说:“快去请医生来。” “不用请医生。”繁音握紧了他的手,说:“您就安心休息,安心养着,别想那些没用的。” 繁爸爸更加慌了,说:“音音,你实话告诉爸爸,我是不是得了癌症?还是别的病?你不要怕,跟爸爸说。” “没有。”繁音说:“真的没有,您别怕,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呢。”他说着说着眼睛便更红了,眼泪掉了下来。 繁爸爸立即惊了,对我说:“快叫医生过来!我上个月体检身体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没错,爸爸。”繁音哭着说:“您的身体会一直好的,真的,什么毛病都没有。灵灵去跟医生说好,别让他吓着爸爸。” 繁音忍着沉重默默掉泪的样子简直太真实了,难道刚刚医生是骗我的?其实繁爸爸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那繁音也太藏不住事儿了,这不是在伤害他老人家么? 但繁爸爸一再催促,我便让医生进来。 还是刚刚的医生,进来后说:“老先生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他的表情还是比较沉痛的,不像刚刚那么轻松:“只要多休息就可以了,但最近还要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所以请不要出院。另外请家人经常陪陪他,喜欢吃什么都可以随意。” 这回繁爸爸彻底呆了,僵硬地躺回了床上。 繁音握着他的手坐在病床边,抚摸着他的额头,说:“爸,医生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乱担心了。” 繁爸爸摇了摇头,颤抖着嘴唇说:“你们都骗我。” 第233章 天意 “爸爸,我们没……” “音音。”繁爸爸突然捏紧了繁音的手,目光如炬:“虽然你不肯告诉我我得了什么病,但看样子我是没多少日子了。爸爸临终前就这一个愿望,你能不能满足?” 繁音望着他,没说话。 “你让我见见我孙子。”繁爸爸说:“求你了,音音。你有这种病,却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眼看你都三十多了,再拖几年你可就后继无人了……”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繁音问。 “去做鉴定,是就把我孙子带回来。”繁爸爸说:“安全起见,让小雪也跟你们一起去,这样你们也不用担心我。” 繁音便没说话。 繁爸爸又道:“音音啊,爸爸已经没多少日子了,所有决定即便让你现在难受,终究也是为你好啊……”繁爸爸痛苦地说:“你就成全爸爸吧。” 繁音便问:“爸爸,你还有其他的临终愿望么?” “没有了。”繁爸爸激动地说:“爸爸只有这一个。” “哦。”繁音松开了他的手,靠到了椅背上,说:“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繁爸爸便调节了床头,笑眯眯地靠着,说:“就你这两下子,还想骗你爹?” 繁音沉着脸望着他,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你们两个必须得去,至于要不要领回来,领回来谁负责养,那是后一步的事。”繁爸爸看向我说:“如果到时灵灵觉得自己无法接纳,那就带在我身边。” 繁音先是沉默,许久才说:“如果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呢?” “我看不像。”繁爸爸认真地说:“如果是假的,她没这胆子说,十有八九是真的。你也不要怪我,男人不能抛弃自己的孩子,现在你不高兴了,当初该你避孕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繁音没吭声。 接下来的几天,繁音始终很郁闷,我也觉得很郁闷。 我决定和繁音一起去,不磊落地想,我对繁音解释的那些并不信,心里很担心他们本来有感情,更怕他们因为有孩子而旧情复燃。 临行的前两天,我养父给我打电话,说:“珊珊的生日快到了,如果有空,我希望你回家一趟。” 其实我的也快了,但他显然没有记得。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被邀请,还是我养父亲自打电话,边便说:“好,我会去参加的。” “嗯,到时候苏悛会联络你。”他说完便挂了。 我仍拿着电话,繁音便从浴室出来了,问:“谁的电话?” “我爸爸,说珊珊姐过生日,要我去她地宴会。” “好事啊。”繁音笑着说:“那你明天就得赶快订份礼物了。” “我不记得是哪天了。” “下个月四号,咱们可以不用回来,直接就从那边到加拿大。” 距离四号还有两周,亲子鉴定需要一周,路程什么的,时间还不算宽松。 于是第二天我们便准备了礼物,下午没事做,繁音发现我一直没去看念念,不爽地要求我无论如何要去看一趟。 我拿着繁音买的玩偶,那是一只比念念个还大的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我问繁音这干嘛送这个,他表示这只熊很帅,她可以暂时把它当爸爸。 我对繁音没有买糖的行为很是感动,下午便送去了。念念见到大熊很高兴,抱着它叫个不停,然后就在它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大把糖。 我制止已经晚了,念念已经塞了一颗进嘴里,搂着大熊高兴地说:“谢谢爸爸!” 接下来我研究了一下糖果,发现是无糖的,我尝了一颗,感觉甜味也不太浓。心里觉得繁音还没丧心病狂,余光便看到念念不高兴地鼓着脸颊。 我问:“你怎么啦?” “你偷我的糖。”她不高兴地瞪着我。 “妈妈只是想尝尝味道而已。” “那也是你偷我的糖了!”她气呼呼地坐到地上:“我要告诉爸爸。” “那我就告诉爷爷你有糖吃。” “你!”她着急起来:“坏妈妈!” 看完念念我便回了家,意外地看到了繁音。 我一进家门他就问:“念念喜不喜欢?” “为什么口袋里有糖?” “她想吃嘛。”繁音说:“肚子里也有。” “太过分了!”我说:“这么多被韩先生发现他会很生气的!” “不会的,都是不伤牙的。”繁音说:“你没有被韩舅舅带过,不知道有多么悲惨,他每天把你管得就像一条狗一样,毫无尊严。” 我问:“要求你像狗一样听话?” “不是,就是什么也不让多吃,肉吃多了说会便秘,只吃菜又说没有营养。不准剩饭,一粒也不准。”他吐槽了一大串:“如果医生要我别做什么事,那就惨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做。” “听起来挺负责任的。” “太恐怖了。”他一脸傲娇。 “那……”我问:“韩舅舅和你爸爸,如果能选,希望谁是你爸爸?” 他一愣,然后沉默下来。 我说:“抱歉。我随便问的。” “当然是韩舅舅,他是个好父亲。”他的神色有点落寞:“可惜不是我爸爸,也因为这个,我有一阵子很伤他的心。” “别想了,”我说:“抱歉。” “我也不是个好父亲。”他又开启了郁闷模式:“所以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再改嫁,如果继父人好,就别告诉念念还有我了。” “你在鬼扯什么?”我忍不住推了推他的头:“念念认得你。” 他笑了一下,握住我的手,吻了吻,没有说话。 翌日,我和繁音出发到米粒那边。她已经给了我们见面地址,是她在那边开的店铺。我们也没带米雪,繁音对繁爸爸说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把米雪关进地下室,因为繁音怕她在飞机上动手脚。 本来她是没计划给我们接机的,但一出机场就看到了米粒。 米粒一扫之前光鲜的辣妈形象,头发似乎都没有梳,直接朝我们地车扑了过来。司机和保镖下去把她拉住,问了她几句,阿昌过来说:“米小姐说前天早晨她儿子失踪了。” 繁音皱起眉头:“那就回去吧。” 那边米粒在尖叫,因为放下了车窗,我们得以听到,她说:“繁音!我儿子真的丢了!那真的是你儿子!” 我忙说:“她儿子不会真的……” “让她领到德国做亲子鉴定,她不肯,让她交点头发做,她也不肯,非要让我过来。我来了,又说孩子丢了。”繁音冷冷地说:“我看根本就没有这件事。回去。” 但说真的,米粒此刻的样子真不像在说谎。她的样子就像快疯了似的,而繁音坚决地让保镖拉开了它,让司机把车开回了停机坪。 飞机需要加油休整再继续飞,繁音搂住了我的肩膀,笑眯眯地问:“高兴么?” “高兴什么?”因为她的孩子丢了?我至于这么残忍? “就那么希望那个野种是我的?”繁音已经光明正大地这么称呼了,看来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么?”我说:“问都不问真的好么?” “那也是天意。”繁音淡淡地说:“丢就丢了吧。” “音音,如果你这样想,那……” “如果是冲着我,那这么多天了,早就会有人来朝我要赎金。就算真丢了,那也是她自己造成。”繁音冷笑道:“生,是她的责任,丢,也是她的责任。我没空也不想花那种冤枉钱。” 结果就在这时,繁音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看,是繁爸爸。 繁音便没接。 看来繁爸爸已经知道这件事,我忙说:“音音,我觉得咱们还是详细问问她,万一……” “苏灵雨。”繁音的语气严厉起来:“你是不是有病?” “我只是担心如果那个孩子真的丢……”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他皱着眉头,狠狠瞪着我:“你就这么希望我背这种锅?” “可我看她口口声声都说……” “废话!她当然得口口声声!”繁音怒气冲冲地打断我:“她现在敢反口我立刻就让她变尸体。我爸都说要认了,她得多傻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孩子丢了!根本就没有,再在这里逗留几天说不准会出什么事!” 我只得问:“你说得都是真的吗?” “我为什么要作假?”他瞪着我问。 “怕你是因为本来就不接受这个孩子,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想要借坡下驴让我开心。”我说:“要是这样你千万不要,如果他真的出事了,你整个后半生都会不安。” “想太多了,绝不可能。”他搂住了我的肩膀,说:“何况我本来就没良心。” 米粒当然没办法再追过来,但我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 繁音的电话响过后,我的便响起来,繁音不让我接。手机响了一会儿便停了,短信息跳了进来,是繁爸爸的号码,他说:“灵灵,米小姐说她的孩子突然丢了,我知道你们怀疑是米小姐作假,但米小姐给我看了这个。爸爸相信你,但希望你能先说服音音帮米小姐找孩子。” 第234章 陷阱 短信息里还有一张照片,是一张好像是监控画面的照片,上面是一户人家门口,有个人怀里卡着一个男孩子,那个人长得很像苏悛。 我的心莫名地震了一下,却听到繁音冷笑一声:“你哥已经傻到自己亲自干这种事了?” 我没说话。繁音便伸手抽走我手里的电话,拨通繁爸爸地号码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听不到那边说了什么,但应该就是老生常谈,或许还有些让繁音很难忍受的话,因此繁音地脸拉得老长,语气堪称凶悍:“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参与我的事就会死?乖乖在家养老是不是就会死?” 这话太过分了,我连忙拉他。 但繁音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你是不是疯了,连这种东西都能相信?你干这种事儿亲自去?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越活越回去?嗯?” 那边又说了些什么,繁音便说:“我能找,能为了你找!但我告诉你,我今天去找了,找不到我就杀了那女人,找到我就掐死那个杂种!” 之后繁音挂了电话,胸口依然因为愤怒而剧烈地起伏着,吩咐阿昌:“给米粒发刀子。” 阿昌点头答应,我忙问:“你不是说找不到孩子才杀她吗?” 这句话像是触了火药桶,繁音挑起眼睛问:“你有病?” “我……” 他剜了我一眼,开门下了车,到外面抽烟去了。 阿昌也作势要下去,我赶紧拉住他问:“你真的会去杀米粒?” “嗯。” “可是……” “太太。”阿昌压低了声音说:“先生正在气头上,这个决定对您没有伤害。” 话是这样没错,但事到如今,米粒可并没有说孩子是假的,而是说孩子丢了。如果她没有说谎,那繁音现在不找孩子,就等于掐断了他的一部分希望。如果孩子现在出了什么事,而日后繁音突然证实那是他的亲儿子,那他心里怎么可能过得去? 这时,阿昌的电话又响起来,他接起来说了几句便要下车。 我忙问:“是谁?” “是米小姐。”阿昌说:“她说她昨天就已经报了警,条子可以作证,证明那孩子的身份。但条子找不着孩子,希望咱们帮忙。” 阿昌说完便下去了,我也连忙下车。阿昌对繁音汇报了这事,繁音先是没说话,半晌问:“你觉得这像真事么?” “不像。”阿昌说:“她既然说有手续,那手续就铁定是真的。只是米小姐以前是条子,如果她是转成卧底,那必要的伪装手续肯定会给她办。如果背后还有人操控,条子有可能受贿做出一套手续。当初我可以确定米小姐身边有人盯着,虽然盯米小姐的人前些日子被揪出是条子的卧底,但除非米小姐跟他有合作,否则这种小事他不需要包庇来露马脚。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我们毕竟不在本地,这里处处都可能有危险,如果帮助米粒小姐找孩子却落入陷阱,那恐怕会出大事。” 繁音看向我,问:“听得懂么?” “嗯。”我说:“但万一他是……” “那就是他命不好。”繁音说:“这件事严格来说应该是从米雪开始的,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有人用枪指着我。我不是完美主义者,不用顾虑万一,我巴不得没有他。”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当然再无法辩驳。 “米粒等等再做,她现在惊动了一大堆条子,把她杀了容易留下线索,到时不好收拾。”繁音说:“过段时间,等她‘找’孩子这事平静平静。” “直接杀吗?”阿昌问:“不需要先审吗?” “不需要。”繁音说:“我想过了,这件事之所以已经让我们家这么乱,就是因为我总想着审。早知如此,从米雪开始,来一个杀一个,也就不至于牵扯出这么多。想要不落进圈套,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不去关注它,直截了当地解决它。而不是蹲在陷阱旁研究它,也不是假装掉入陷阱等待收网的猎人。” 我问:“那即便有万一,你也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他扔了烟蒂,说:“上车。” 我们上了车,阿昌又接到电话,总之依然是米粒的哀求。 我们还得等十几分钟飞机才能起飞。繁音便叫我给我养父打电话,是说我们懒得再折回德国,想去看看他。 是珊珊姐接的,她说我养父前些日子又动了手术,要我们不要提前去。我问清他动手术的日子,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我打电话诉苦那天是他刚动完手术的第一天,想起他的话,忍不住鼻子一酸。 繁音便问我怎么了,我就把事情给他讲了一下,他就笑了,说:“看来还是挺疼你的。” “嗯……”我说:“我觉得以前是我太小心眼了。” “想被爸爸疼怎么能算小心眼呢?”他笑着搂住了我的肩膀,说:“别难过,这是好事。” 既然不能去看我养父,繁音便说要去看李太太,毕竟上次还被他们救了命。但繁音还是不打算上门,叫我代表他过去拜访。 我只有李虞的电话,便打给他询问时间,他却说:“最近几天恐怕不太方便,我家出了事,气氛不太好,没办法接待客人。” “这样啊。”他不说具体事件,那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随意聊了几句便挂了。 我告诉繁音这件事,他便有些无语,让我问问苏悛李家出了什么事,因为李家历来很好客,家里大门常开,还从没有不见客这一说。 我便问繁音:“那要不要问他照片的事。” “不要。”繁音说:“如果是他做的,那他根本不会承认。不是他做的,又显得你在侮辱他。你们再好也隔着一层,你不如直接问你爸爸。” “好。”我便打给苏悛,只问他李家的事。 他立刻说:“他们家女儿就是我的未婚妻,还记得吧?” “记得。”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打给他问。 “我们分手了。”他说:“因为她怀孕了,孩子不是我的,是她导师的,他们俩上周已经拿了结婚证。” “你之前知道吗?” “不知道。”苏悛的语气依然很平静:“是她忽然来找我,给我看结婚证。此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太过分了。”哪有这样做事的?我说:“那你现在还好吗?” “还好。”他微微叹息:“其实我也不爱她。当初追她时,就是看上了她的条件,她父亲有钱有势,她又深受宠爱。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选她……” “别难过了。”听他话里的意思还是很难过,我说:“她这样太过分了,就算不想跟你在一起,也不用非等到和别的男人拿证才告诉你。” 他叹了口气,没说话。 安慰了苏悛几句,挂上电话后,我把事情告诉繁音,他立刻就笑了:“你哥这下可瞎了。” “为什么呀?” “本来有望成为李昂的乘龙快婿,结果突然鸡飞蛋打不说,还被扣了一顶绿帽子。”繁音说:“估计是没希望被你爸重用了。” “你别老把我们家想象成九子夺嫡一样好不好?”我说:“不可能人人都是我大哥的。” “不可能人人都是你七姐才是真。”繁音道:“就我见过的那些,只有你这个七姐是真的喜欢做医生,也是虔诚的教徒,剩下的恐怕都转着你大哥那种心思。何况他们可没有一个是你爸亲生的,按理说,你爸年轻时候据说也是相当风流的人物,不至于一个亲的也没有吧?” “就是啊。”我说:“所以你在外面肯定不至于一个私生子也没有,想到这个就好生气。” “喂!”他整张脸都抽搐起来:“苏灵雨。” “叫我什么!” “老婆。”他白了我一眼,改了口说:“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要娶米粒,你给我当情妇,不当你就滚。你生气么?” “你试试看!”那他就死定了。 “那就是了,这就是王位的诱人之处。你家的所有权力都决定在你爸爸一个人手里,别说股权,他连不动产都没给过谁。”繁音说:“我打个比方,假如你爸突然钦点了你当继承人。那米粒找上门来时,你直接就把她做了,瞒我三年五载不是问题,我知道了也不能把你怎样。我爸根本就没胆跟你说让你接纳她的孩子,因为打起来我家占不了便宜。你所到之处永远都是一片祥和,所有人跟你说话都得掂量着,一句话说得不客气,你就能捏死他们。” 我忙问:“那如果那样,你是不是也不敢讽刺我了?” 繁音瞥我一眼,没有搭理我的问题,只说:“钱的最大魅力并不是让你买你想要的东西,而是当你有了足够的钱,你就从遵守规则的人,变成了制定规则的人。” “哦,但我爸爸肯定不会给我的。”我说:“否则我第一个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第235章 开始有感情 “幸亏你爸不打算给你,否则我这日子还怎么过?”繁音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说:“我啰嗦这么多,只是说你哥肯定有那心。但李昂的女儿突然把他蹬了,再想找个条件这么好的可就难了。所以你可以告诉他,如果他没有下一步的人选,那我倒是认识几个家世不错的小姐,如果他有需要,可以介绍给他。” “你干嘛要突然这样帮他?” “比起别人,他至少对你稍好一些,算得上是你一门亲戚。”他说到这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道:“何况总觉得这小子对你有点意思……” “如果他对我有意思就轮不到你了。”我说:“他被我养父接走时说会回来接我,我就等啊等,一直等到自己都走了,也没等到他回来。” 他不屑地瞅过来:“正常剧情都是他这么一说,你立刻就按耐不住向他表白,然后他就把你上了,接下来根据他心情决定要不要回来接你。” “他走时我们才十几岁,你思想总是这么不正经。” “那他也没安什么好心。”他双手一摊,道:“终究还是没有接你,自己享福啰。你给他求完情他都没找你表达谢意,还是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这件事让他给点钱解决,毕竟我老婆求情。” 我也不由叹了口气,他说得没错。如果我没有嫁给繁音,苏悛恐怕不会和我联系得这么密切。 也不知是只有我家,还是所有人都这样:人情冷暖总是这么功利。 我俩最后只得去费先生家转转,之前一直没打算去,是因为怀信最近不太高兴,费家的气氛也很不好。 但去不太熟悉的亲戚朋友家,还要提前预约,再重新买些衣服,这太麻烦了,于是我们便去看费先生。 怀信在学校准备医学考试,费先生也知道米粒的事了,大概是看出繁音态度坚持,便没提什么意见。 我觉得费太太上次给的建议特别有用,便找机会把视频的事告诉她。她完全不意外,说:“那这就应该是症结。” “那第二人格为什么会觉得爱她呢?” “人的记忆是会骗人的。”费太太说:“有时当他觉得痛苦已经无法逃避也无法纾解时,他就会选择忘记,或者编织美好的记忆来让自己感到幸福。他的两个人格都有这宗情况。” “那我还要继续跟第二人格谈吗?” “这个要跟你们的医生沟通,毕竟我在这方面不专业。”她说:“可是我觉得如果能避开,比如让他永远都不去唤醒对于继母的那段记忆,那就尽量避开。在外人看来这是病,但这其实是让他自己认为能让自己舒服的方式,只是这种方式是不健康的,它就像利用毒品止痛一样,麻痹了当下,但后患无穷。可是,如果你强行打乱他现在的节奏,他很有可能会陷入崩溃,活不下去。” 我说:“现在小甜甜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了,这是好事吗?” “应该是。”她说:“虽然第二人格的心理年龄很小,但我一直认为这个人格更多地继承了他的情感。我给音音做过很多测试,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有极端倾向,感情丰富,也非常自卑。我认为第一人格虽然更为健全,但它是后来才慢慢苏醒的。音音小时候遇到过许多精神暴力,这些暴力造成的伤害让软弱的第二人格无法消化,因此在他的需求下,第一人格慢慢形成现在这幅霸道、不近人情、理性的样子,这个人格经常伤害别人,但他甚至听不得一句善意的批评。第一人格本来是没有感情的,因为没有感情,他就能保证自己不再受到精神伤害。所以,很多需要表达感情的场合,他需要第二人格。”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样。 反正第一人格一开始对我绝对没有感情,对别人好像也没有,仔细一想,那德行倒是挺像台机器。 如果要说他现在的变化,那就是有“人味”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现在的确比以前温柔多了。”我说:“以前冷冰冰的,对星星也不亲。但现在还会说他想孩子,表情神态也温柔多了。” “那就是了,这证明他的两个人格已经开始做出了一些融合,虽然他自己还没察觉到。”她说:“虽然这两个人格看上去就像两个人,但他们其实是有一套运行模式,这一套模式不是他自己专门规定的,而是根据外界的情况身体本身做出的调整。他的两个人格都不健全,即便是看似很完美的第一人格也有他无法应付的场面,所以,我很早就告诉过他,除了特殊情况,通常情况下,这两个人格的切换规律,必定是根据他潜意识中的“需要”,比如当他遇到危险时,第一人格就会出现解决,当他需要表达感情的场景时,第二人格就会出现。现在他的第一人格已经开始完善这部分,这证明第二人格将来会出现得越来越少,因为‘需要’他出现的时刻又少了一些。” 也就是说,虽然繁音的两个人格都不希望对方出现,但他的潜意识中是根据当前环境判断最优选。 仔细回忆一下以前的事,有些时候的确是这样的。 说真的,可能是因为是自家亲戚,了解的多,也对繁音所处的环境有很深刻的认识。所以虽然费太太不是最专业的,但她的判断往往最接近事实。 这就算是这次来费先生家的收获,住了两晚后,怀信回来了。他还是那么沉默寡言,繁音便逗他问:“我听说你小子受情伤了?” 怀信瞥了繁音一眼,甩了个大冷脸。 “别难过了。”繁音说:“我妈绝对不舍得把我妹妹嫁给任何人的。” “谢谢。”怀信好像有点生气了,问:“你还有事么?” “干嘛?” “没事我要回房间了。” “不准,坐着陪我聊天。”繁音不讲理地说:“我好久才来一次。” “跟你聊天很无聊。”怀信说:“我要准备考试。” “又不是猪头考试有什么可准备的?”繁音瞥了他一眼,问:“你老爸说你很伤心?” “没有。” “虽然我妹妹很棒,也是唯一的,但就算你找不到更棒的,你也至少还有盛萌萌嘛。”繁音这哪里是安慰啊,完全是在欺负人:“虽然她铁定比不上我妹妹,但她毕竟漂亮嘛。别太伤心了。” “你这几年越来越讨人嫌了。”怀信干脆站起身,冷着脸说:“我回房间了。” “喂!”繁音讨人嫌地问:“这样对客人不失礼么?” “你又不是客人。”他瞥了繁音一眼,转身出了门。 繁音扭头看向我,问:“我现在很讨人嫌?” “一点点啦,你明知道人家现在正伤心。”费先生还特意叮咛他,叫他别提他妹妹的事。 “提一提能怎么样?伤口憋着只会化脓的。”繁音的语气简直就像个老江湖:“这把年纪之后,再看他们这些小娃娃谈恋爱,觉得好可爱哟。” “死老头子。” “老婆子。”他按我的头。 我比怀信没大多少,莫名就变老婆子感觉自己好亏。 后来繁音去找怀信喝酒不知用什么办法把他灌醉了,这样就算是和好了。第二天一早,费先生一家送我们上了飞机。 下飞机时正下大雪,也是因为天气实在不好,珊珊姐通知我们说我养父不舒服,见面就直接在明天的生日宴会之后。 林家事件之后,我们应该少来加拿大,免得出现问题。因此这次我们只逗留三天,也是我养父早就安排好的。 阿昌出去打听,得知没什么最新消息,不过短短这么一点时间,蒲蓝应该还没和李家沟通好。 休息过后,第二天,我们去参加宴会。 宴会地点离医院不远,是珊珊姐的一处别墅,里面很漂亮,装潢很现代。宴会是西式,对服装的要求还蛮高的。 我们中午就到了,我七姐和苏悛等家里所有的养子养女都来了。但他们都没怎么理我,繁音却要我去主动示好。毕竟我最小,所以虽然不情愿,我还是去了。 幸好有繁音,所以他们对我俩都还算客气。喝了一会儿酒后,我觉得有点醉。繁音便扶着我去了角落里,我说:“我头好晕,能不能不喝了?” “其他宾客都还没认识呢。来的都是比较显赫的人,有些我也很想认识。”繁音说:“你爸让你来,可不是让你来站着。” “那我喝不动了怎么办?” “坚持。” 我又坚持了一小会儿,幸好,在我走路打飘之前,我养父通知说要见我。 今天依旧下雪,我养父不便移动,仍在医院。此时正好有几位繁音说来头很大的官员和繁音聊天,他不便抽身,而且我养父也没叫他,又是七姐送我去,他便让我先去了。 医院里没了六姐这些人显得空荡荡的,七姐再送我的路上说:“也不知你出了什么事,爸爸最近一直吃不好睡不好,你也知道爸爸身体这样,没有大事就别告诉他让他担心。” 第236章 雷霆手段 我也觉得很惭愧:“对不起。”当时我的确觉得天都要塌了,但繁音的态度比我坚定多了:“那爸爸上次做的手术是哪里?” “右眼睁不开了。”她说:“但手术很成功,只是爸爸心里不舒服。大哥前几天最后来了,好像和爸爸吵了起来,也让爸爸很不开心。现在公司里少了一个位置,”她说到这儿便看了我一眼:“爸爸肯定会安排珊珊去了,但那样孤儿院就没人操持,毕竟是跟你婆婆合作的,恐怕是想让你去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繁音说她人好,我姑且相信。但我还有点吃醋,有时我也对自己的小心眼很无奈。 她的目光瞟过来,微微地笑了笑:“你每次见我的表情都很尴尬,这样可不好。” “难免的。”我说:“不尴尬才很奇怪吧?” “我是说每次都被所有人都看出来。”她说:“虽然你还年轻,但珊珊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让谁都猜不透了。” 我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没来得及细问就已经下了车。 因为右眼做了手术,我养父的眼睛上依然包着纱布,但除此之外,他的精神看上去还好。 七姐把我送进来后,我养父便打发所有人出去了,问:“喝酒了?” “是。”我说:“和哥哥姐姐以及其他宾客喝了一杯。” “好。”他点了点头,大概因为右眼不舒服,左眼也微微地眯着:“本来还很担心你藏到角落里,让人完全记不住有你这么一个人。” 我不由一愣,心想如果繁音是我养父的儿子,那他肯定也是早早就被接走的那个。 “只是我的酒量不太好。”我说:“现在就有点头昏。” “喝得慢一点,对于身份不如你的,就不要跟他喝了,不要太老实。”养父说:“等下回去,记得把那几位官员介绍给你丈夫,上次的事他们都有参与处理,让你丈夫跟他们聊聊,等选举时,可以考虑支持一下他们。” 我点头,说:“我走时他已经在跟他们喝酒聊天了。” 我养父便放心地点了点头,沉默半晌,声音忽然低了一些:“上次你告诉我的事,我已经处理了。” 我不由一愣,一时间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虽然对于你的丈夫,我心里有更喜欢的人选。但上次他的态度不错,你也付出了许多才走到这一步。考虑到你的将来,这段婚姻对你的利已经大于弊。”他慢慢地说:“但你到现在只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他的事业需要一个儿子来接手。那个孩子已经五岁了,十六岁就可以开始学习他的生意。你即便现在生,次子也比他小六岁,六年足够做很多事。留下他,对你只有不利。” 我不由呆了:“这么说,爸爸那个孩子的事是真的?” “嗯。”他淡淡地说:“但现在已经没有他了。” 我陷入无言。 我养父继续说:“毕竟是从前的事,没有这个孩子,就不会影响到现在。这件事是我安排苏悛做的,苏悛说的确是亲的,为了你的未来,就决定把他处理了。这件事不能让他去处理,那毕竟是他的儿子,他杀不杀你心里都过不去。我也知道你下不了这种狠心,但我下得了。” “这么说,那个孩子丢了,是因为您……”我完全想不到我养父会做这种事,一时间慌得话都说不清楚:“他已经死了吗?” “嗯,尸体也会处理干净,不会让他知道。”我养父说:“你先冷静一下,这里只有你跟我,别怕。” 我…… 我的确乱了。我倒是不觉得心疼那孩子,我就是觉得如果繁音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他会不会跟我? 头脑一片空白时,我养父又开了口:“现在他恐怕已经认为是米粒在说谎,如果他能永远不怀疑,那就最好,如果他有什么怀疑,你最好能第一时间通知我,找不到我就联络苏悛。你千万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可是爸爸,您为什么要这样……”他刚刚说了原因,但我没听懂。我没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灵雨,你还小,不明白这个孩子对你今后的生活意味着什么。”他认真地望着我,说:“如果这孩子恰巧比较出息,那你的孩子就可能丧失继承权。你可能不觉得继承权有多重要,但想想你大哥,我让他去救你,但他没有,那差点要了你的命。你是个母亲,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可是如果繁音知道这件事……” “我尽量不会让他知道,即便知道,你也一口咬定这事你不知情,你本来就不知。这些都是苏悛的决定,他是出于疼你。如果到时他要为那孩子报仇,你恐怕已经不需要他了,离婚就是。”他平和的语气中有一种让人几欲颤抖的狠戾,当然,我知道每一个身处高位的人,其实都有其心狠手辣的一面:“我知道你同情那个小孩子,心里会觉得我很残忍。但是相信我,如果你留着他,将来后悔的就是你。何况人已经死了,你要跟爸爸站到同一边来。” 我好久才挤出一句话:“我本来觉得,如果那个孩子是他的,那我就肯定跟他离婚。所以我觉得没必要……” “你不能离婚。”他打断了我:“我看你也不是那么喜欢飞行,不学应该也不会怎样。你大哥走了,他的工作摊不开,苏悛替你做过这种事,又跟李家解除婚约,已经没法再重用。所以你大哥的工作就由你接手吧。” “我大哥的工作都包含什么?”我要是没记错,他的好像是家里最重要的一块。 “一时难以说清。”我养父说:“我知道你对这些不懂,所以你自己尽快想办法,也换个专业。你学会之前我先暂代,但你别拖延,我时间不多。我希望你能在三到五年之内让你老公帮着你把这些都接起来,这样即便他知道这件事,他们家也不敢把你怎样。” 刚刚七姐还说珊珊姐会接,由此证明珊珊姐绝对有这个能力。 这感觉如同天上掉馅饼,却把我给砸扁了一样,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我说:“那爸爸,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嗯。” “您怎么不让珊珊姐做这个?”我说:“她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他微微地笑了一下,特别慈爱地说:“她太精明,一旦坐上去可就不会再让给你了。” 我突然有一种自己一直都在被特殊对待的感觉,不由问:“爸爸……” “嗯。” “您突然对我这么好……”而且好得有点过分了。 我养父杀了我老公的私生子。这怎么说都一定是为了我,而且也是因为疼我才这么做。我承认我的内心中隐约觉得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确实也希望没有他。 但繁音可从来都没想过要杀了那孩子,如果他知道,会不会恨死我?会不会想杀了我?会不会为了公平起见杀了我的念念? 繁音那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何况繁爸爸一定会撺掇他报仇。 虽然我养父那么自信,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太玄了,玄得我只顾着害怕,甚至不记得要为了接手我大哥工作而狂喜。 我地脑子乱糟糟的,问:“我能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吗?” “你认为是为什么?”我养父偏了偏头,语气依旧很温和。 “上次我打电话问您的那个周之柔……”我观察着他的表情,问:“您还记得吗?” “我上次就说过,这件事我不清楚。”他叹了口气,说:“你别管是为什么,只记得认真做。在你正式接手工作之前,先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对你丈夫也要有所保留地说,不要什么都和盘托出。” “好……” “去吧。”他说:“我累了。” “好……”不对,我还有事:“爸爸,我想请问,您确定那个孩子真的是繁音的亲儿子吗?” 他吩咐:“你去拉开你背后的第三个抽屉。” 我拉开抽屉,在里面找到了dna鉴定报告。 我的心彻底死了,我养父说:“是苏悛给我发来的,旁边就是火盆,看完就烧了吧。” 报告书上清楚地写着鉴定结果,的确是父子。 我拿起桌上的烛台,点燃了它的一角,将它投进了火盆,看着它燃成灰烬。 离开这个房间后,我七姐已经不在。外面仅剩一些我不熟悉的保镖。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好像全都只是一场梦。 我养父从小就把我丢在那栋小房子里,不闻不问,就像刻意躲着我似的。他对所有人都比对我好,我就像是一只他不喜欢却不得不养的宠物,始终都被他嫌弃着。 但是今天,他突然告诉我,说他为了我的幸福,铲除了我老公的私生子。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了,我甚至不知道他这样是在帮我还是害我。 他还告诉我,那个他很早就接到身边亲自抚养的苏悛,他替我做了这件事。但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且他已经没有了大佬岳父,所以就已经没有价值。 第237章 你心虚什么 他还告诉我,他一直喜欢的珊珊姐,她太聪明了,而他根本就不想让她待在继承人的位置上,他担心她上去就不下来。 他还告诉我,他打算让这个什么都不懂,学的专业也完全不沾边的我来管理家里最重要的那块。在我接手之前,他甚至不放心把它交给任何人。 这一切都颠覆了我从前对这一切的认识,我甚至有点怀疑今天坐在那的那个人是不是我养父? 他对我做的这些,既像是好宠我的样子,又像是在想方设法地害我。 可没理由啊? 无论宠我还是害我,他都没理由啊! 我不想回去见繁音,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好怕他看出来,因为他一定会恨我。便在花园里坐了好久,遍地的白雪还没有融化,到处都是一片洁白。宴会是室内的,因此我穿的是丝质礼服。 所以我冷,特别冷。 但这种冷对我来说是很必要的,它至少让我觉得清醒。也让我明白,从今天开始,我的生活就进入了如履薄冰的状态。我一定不能让繁音发现这件事,因为那孩子已经死了,我知道时已经晚了,我救不了他。 与其这样,我就要瞒着繁音。 那些怀疑和监控照片等等可能是我养父他们特意设的局,为的就是让繁音心里认为米粒是故意诬陷苏悛,导致繁音不信任她,从而拒绝找孩子。 所以,只要瞒住繁音,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 他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儿子是被他岳父杀死地。 而我内心深处也隐约有些轻松。我很害怕我跟繁音的生活会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而改变,而米粒并没有像我一样在他身边吃过这么多苦。 我觉得这不公平。 我怕他现在坚定,但日子久了就开始喜欢那孩子。 我怕我就要开始幸福的生活突然间一无所有。 我养父说得没错,我是个母亲,我忍不住要为我的孩子考虑。万一我以后没有儿子了,那孩子又继承了遗产,他会欺负我女儿吧? 可是现在没有他了。 一切就都结束了。 只要繁音不知道这件事。 当初他一脚把我踢到流产,害我刚成型的孩子掉了,现在我养父杀死他的私生子……也许这就是现世报吧? 米粒本来是警察,如果她不徇私让繁音进监狱,那她也不会有他的孩子,没有,就不用承受这种丧子之痛。而繁音进了监狱,我跟他也就早完了,也不用吃那么多苦。 她只是在为自己的欲望买单。 而他是我老公,从一开始就是。 我这样安慰自己,仿佛这样一来,我就能够少承受些良心的谴责。 天快黑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繁音。 我犹豫了一会儿,也竭力调整自己,才回到走廊里,接起电话说:“老公?” “怎么还没回来?”他问完这句后,又道:“声音怎么了?” “有点感冒。” “哦。”他问:“你还在医院么?” “是。”我说:“刚刚还在跟我爸爸聊天。” “鬼扯。”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我现在就在你爸的病房门口。” 我心里登时就是一惊:“是我爸让你来的吗?” “先说你在哪!”他质问:“为什么撒谎?” “我在外面。”我说:“花园这边。” “到外面干什么?”他一边说话,一边传来拐杖接触地面的声音:“你爸欺负你了?” “没有。”我说:“是我自己想到外面走走。” “有病,这么冷的天。” 我正想再开口,一抬头,突然看到了繁音的身影。 我养父不会是想害我吧?他告诉繁音什么了?坦白说他突然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不习惯,可害一个我好像也没必要那么复杂。 我胡思乱想的当口,繁音已经走了过来,脸沉着,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我心里有些慌,只能尽量让自己冷静:“你怎么啦?” “刚刚跟谁在一起?”他皱着眉头说:“好端端地到外面去?” “要是跟别人在一起,谁还能不给我借件外套吗?”我有些心虚,但不是心虚这个。 他没吭声,脱了外套罩到我肩膀上,拉了拉衣领,命令:“套上。” 我连忙套上。 “现在交代。”繁音皱着眉头说:“奸夫在哪?” “哪有什么奸夫?”我身上哪里有一丝奸夫的影子? “没有奸夫?”他挑起眉梢,问:“那你心虚什么?” 我…… 我说:“怕你骂我。” “我为什么骂你?”他眸光更危险。 “因为……”我赶紧随便编了一个:“我穿成这样就跑出去了,你看到肯定会怪我,会骂我……” “没错,正常人是不会穿成这样跑进雪地里的。”繁音似笑非笑地歪着头,说:“物反常即为妖,交代奸夫。” “没有奸夫啦。”我说:“我到外面是因为我爸爸突然说要把我大哥的工作交给我,让我换专业!” 繁音也愣了:“交给你?” “真的。”我小声说:“你别告诉别人,他说三五年之内,让我尽量考学历。我觉得好奇怪呀,我什么都不会,突然就说要交给我。” 繁音愣了好久才说:“好事呀。” “算什么好事呀?”我说:“我觉得很奇怪,像我这种什么都不会的,放到那么高的位置上,肯定会被人玩死。” “不至于,很简单。”繁音邪笑起来:“看样子你爸这是打算把你当继承人了。” “你要是我爸你会吗?” “不会,我怕家业败空。”繁音道:“但要是就这一个亲闺女就另当别论了。我说他怎么突然叫我去,问我打不打算让你再生孩子。能不能有一个姓苏……” “你答应了吗?”怎么提这种要求? “答应了呀,没什么不能答应的。”繁音说:“只要参与我工作的那几个姓繁就行了,别的你喜欢就都姓苏,是我的崽子就行了。” “我爸爸还问你什么了?” “只说了这个。”繁音道:“还问我米粒的事怎么样了,说你有一天哭着给他打电话,说爸爸那样要求你。拜托,我都说不会了,你怎么不对他解释一下?” “对不起……”那之后就没有联络到我养父了,何况我觉得就算解释,他也不见得会听。 “没事。”繁音说:“他说他要你来就是劝你,让你接受我爸的建议。但我告诉他了,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我养父居然这么说?这下我更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见我思考,繁音捏住了我的脸,道:“幸亏我答对了,你老爸既然这么安排你,那如果我说我要把私生子接回来让你带着,他搞不好立刻就把咱俩搞离婚了。个老狐狸。” “喂,那可是我爸。”我说:“你客气点。” 他抽了抽鼻子,半晌,正色起来,说:“灵灵……” “嗯?” “我真的认为那是个圈套,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个孩子。”他认真地问:“你不会觉得我很残忍吧?” 现在比较残忍的大概是我。 “不会。”我说:“你这么想也对,毕竟你一直都没见过那孩子。” “没错。”他的脸颊有些红,其实他今天也喝了很多酒:“我最近都有点不安,怕你觉得我是个可怕的人。你那天一直在劝我,我怕你心里有芥蒂。” “没有。”他越说这些,我越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我没有的,你说得都有道理。” 他便点了点头,半晌便按住了我的后脑,将我搂进了他的怀里,轻声说:“灵灵……” “嗯?” “那这件事就当它过去了。”他说:“为了避免老头儿找咱们麻烦,我最近会派人去把米粒封口,找个机会把米雪做了。” “好。”我忍不住搂紧了他,心想这样也好,米粒一死,这件事就只有苏悛知道了。苏悛应该不会出卖我,我也必然不会亏待他。不过:“那米粒死了爸爸不会怀疑吗?” “当然会,所以她得多活一阵子。”繁音说到这儿忽然松了口,笑眯眯地问:“原来你这么恨她啊?” 我心里蓦地就是一惊:“什么?” “想我杀了她啊。”他精明地观察着我的表情,问:“怎么?还想瞒着?” “想……”吓死我了:“想想都不行吗?毕竟她睡了我男人,而且还睡那么久!” 他扬了扬眉,手掌按在了我的头顶:“放心吧,只要时机合适,我提她的头来见你。” “整件事明明是你最可恶……”我忍不住嘀咕。 “那……”他倾了倾身,鼻尖贴着我的鼻尖,坏笑着问:“让她提我的头?” “有病!”我忍不住狠狠推了他一把。 他一个踉跄,拄着拐杖才站稳,却笑得稀里哗啦。 我不知道是只有我这么无耻,还是很多人的内心其实和我一样。我知道整件事最可恶的并不是米粒儿是繁音,但他还是我爱的丈夫,所以我…… 何况米粒也不是没错,她既然是警察就应该好好地匡扶正义。既然要自己生孩子,就不要以那副嘴脸出现。 第238章 怨夫 宴会还没结束,但因为我的裙摆在雪地里弄脏了,繁音先陪我回去换了,一边问:“你爸叫你去只说这个?” “还说要你和宴会上的那些官员多联络,对那件事有好处。” “嗯。”他按住了我的头,靠了过来说:“灵灵。” “嗯?”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干嘛这么问?” “我又不傻。”他说:“虽然我好奇心很强,但我可以先不问。” “真的没有瞒着你。”我说:“你想太多了。” “考虑好就告诉我。”他捏了捏我的肩膀。 换过衣服再回宴会时,晚餐时间已经开始了。我和繁音又陪那几位官员喝了酒,从聊天方式中听得出他们跟繁音已经相当熟络。晚餐过后他们便走了,繁音拉着我到角落,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打开后,是一张照片和姓名等基本资料。 繁音叫来阿昌把纸条交给他,阿昌便收起走了。我问:“这是谁?” “生意。”繁音小声说:“快选举了。” “哦。”虽然我知道他一直都做这个,但第一次看到心里还是慌慌的。 宴会结束之前,我和繁音计划道别。但因为我想先去个洗手间,繁音便在外面等我。 刚解决完,手机便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一串陌生号码,但稍微有些眼熟。 我接起来并“喂”了一声,那边似乎有些意外:“苏小姐?” “是。”我问:“蒲先生?” “是我。”他说:“请问你们还在加拿大吗?” “是。”怎么会知道我们来的?而且珊珊姐的活动没有请蒲蓝也有点奇怪,毕竟他和我养父关系很好。 他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们最好今晚就走吧。” “为什么?” “因为上次没有救你,你大哥被你父亲从公司开除。我最近已经开始拓展加拿大的业务,但我在这边的人脉依然不够,所以请我二姐帮忙。”蒲蓝说:“你大哥花钱买通了我二姐的人,希望她能帮他们杀你。但我二姐并不想杀你丈夫,所以她要我来通知你们,希望你们提早走,之后她会伪造你们所住酒店被烧毁的现场,让你大哥付尾款。” 我心里不知该是什么滋味,便说:“谢谢,我这就去告诉我老公。” “好。”他沉默了一下,问:“最近过得好么?” “还好。” “我听说他有个私生子。”他说:“你很辛苦吧?” 我问:“你从哪知道这件事?” “因为……”蒲蓝说完这两个字后沉默好久,才说:“那个女人来找过我,说她和繁先生有孩子,想让我明白自己有这样一个机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之前。”他说:“但我没有答应。” 我问:“那你见到她的孩子了吗?” “当然。” “长得……像谁多一点?” “也许只是我的心理作用。”蒲蓝说:“我觉得很像繁先生。” 我的心又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挂掉这通电话后,我出去找繁音。他这样精明的人当然一眼就看穿我的表情,问:“怎么了?” 我便把蒲蓝所说的杀手的事告诉他,他说:“那咱们这就动身吧。” “你相信他的话?” “他想杀你你早就死了。”他说:“你是为这个不安?” “嗯……还觉得我大哥……”我说:“他居然这么希望我死。” “这不是坏事。”他说:“别人越是这样,越是证明你开始有威胁性了。你爸爸不可能什么事都亲自处理,露出风声是难免的。他们越是希望你赶快死,就越证明你接下来会获得的越多。所以,接下来这种事会源源不断的。” 所以我养父才要我无论如何都保住繁音。我问:“那你不会嫌弃我吗?” “嫌弃什么?” “就是接下来好多人要杀我,你得花钱加强安保,反正要比较小心。”我问:“你不会觉得嫌弃么?” “多大点事儿。”他搂住了我的肩膀,道:“这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豁出去全部身家杀我,你这才哪到哪?” 回家的路上,我问繁音:“蒲蓝说他姐姐不希望你死,所以才提前放咱们一马的。” “那当然。”繁音瞥着我,像看傻子似的说:“蒲萄做不到杀我的同时自保,相反,她杀一个我,接下来就会被繁家灭门。当然是不杀比较划算。” “我不关心这个。”我说:“我是想问你跟她有没有上过床啊?” “要关心这个。”繁音一本正经地说:“虽然这部分不是你的工作,但将来你也会接触到。你爸爸的意思不全是叫你赶快去考个经济学博士回来给家里赚钱,平衡关系也是很重要的。” “那你有没有跟她上过床?” “这不重要,”他还绕弯子:“重要的是在这件事里,她从你大哥……” “所以你跟她上过床对不对?”我就知道肯定是这样,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雌性的:“你以前还说她是你喜欢的类型。” 繁音的表情先是僵住,然后眉毛耷拉下来,露出一脸无奈:“你又找茬吵架。” “你不要反驳就不算吵架了。” 他白了我一眼,搂住了我的肩膀,把头靠到了我肩膀上,说:“我可给你的情夫捐过肝。” “他不是我的情夫!” “别解释了。”他撇撇嘴:“这件事我倒是没什么,但可把你的小老公气得够呛。” “本来我就是配型试试,不成就……”我也不知道不成会怎样。 “不成要不要以身相许呀?”他问:“毕竟都是你的错嘛,人家对你不错的。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你的情夫对你是多么纯粹,刚刚又通风报信来救你。” “那是你情妇的弟弟!”他就是故意带走话题,不让我说蒲萄的事:“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要……” “没抱过?”他目光危险。 “……” “没亲过?” “……” “没脱过?”他表情越来越吓人。 “那都是被你逼的!” “进不进去在其次,就你俩这种‘最近过得好么’,‘还好’,”他模仿着我和蒲蓝在电话里的语调,说:“这种关系最可怕。” “你为什么偷听我的电话?”我居然还有点……唔,觉得他吃醋了,有点得意。 “那是我的电话。”繁音瞪了我一眼,说:“蠢包子。” “你的电话为什么在我包里?” “口袋里装东西不好看。”繁音道:“以后不准接他的电话。” “那你刚刚还装不知道。”我说:“老奸巨猾啊你!” “那是想听听你有没有隐瞒。”他突然坐正身体,双臂抱胸,一脸严肃:“灵灵。” “嗯?” “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说嘛。” “你俩到底做过没。” 嗯? 我说:“我不是都解释过好多次了吗?”感情他这么多年一直没信过?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那么久,衣服都换了。”他说:“蒲蓝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看过来,说:“这件事我早就已经决定翻过去了,毕竟我有很大责任。” “问题是我俩真的没……” “那不是重点。”他又打断我:“不管做还是没做,这小子这几年都一直在惦记你。” “上一个话题明明是在说你跟他姐姐的事。”我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拐到这里?” “因为我跟她只是上过床,但你俩一直叽叽歪歪地不断。而且你还不肯说实话。”他眯着眼睛说:“我不爽。” “那你想我说什么实话啊?”我有一种正在被扣帽子的感觉。 “你有没有喜欢过他?” “没有。”的确觉得他挺好的,怎奈相处的机会太少了,我又已经结了婚。 “上过床没有?” “没有啊!” “那……”他微微地挑起了眉梢:“上到哪一步了?” “就亲了一下。”我可不想全都实实在在地说了:“然后就没有了。” 他瞅着我,说:“撒谎。” “没有。” “你心虚。”他白了我一眼,重新看向正前方的机窗,说:“只要一想起他,我就觉得如鲠在喉,非常不舒服。他有没有跟你上过床不是重点,重点是你骗我这件事,而且他始终惦记着你。” “噢。”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你想怎么样呀?” 他又瞪了我一眼。 “如果你想用指责我来掩盖你的错误,那你如意算盘可打错了。”我说:“我是不会觉得这件事有愧疚的。” 他的眼珠子又滑过来,瞅着我。 “你老婆年轻漂亮,美丽可爱,被个把个男人惦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说:“你吃醋吃一会儿就行了,别上纲上线的。都跟你解释过了,没上就是没上,不信拉倒,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他依然那么瞅着我。 “没完没了吗?”好讨厌他怨夫一样叽叽歪歪的样子。 “但是他喜欢你。” “喜欢就喜欢呗。”我说:“你不是把肝给他分了一半吗?” 第239章 画风突变 “他已经喜欢你很久了。”他还啰嗦。 “那又怎样?”我没去想过蒲蓝是否喜欢我的问题,姑且算他喜欢吧,但那又如何?有人喜欢挺好的,我也从来没有接受过他。他跟我养父走得那么近,也不算是我耽误他,因为我没有承诺过会嫁给他,我养父也给了他其他好处。“我又不喜欢他。” 他没说话,靠到了沙发背上,露出一脸怨念。 我就不明白了,凑过去说:“音音,这样做事不大气。” 他抬起眼皮看过来。 “我说你几句又没怎样,你没必要非要给我扣帽子来掩盖你自己的事吧?”我说:“以前你还说你喜欢蒲萄那种类型,我伤心坏了。” “我是喜欢那个类型。”他不忿地撇嘴:“你喜欢的也不是我这型。” “我喜欢的是软萌的。” “蒲蓝比我软萌吧?”他又拐到那边去了。 那肯定…… 是个人就比他软萌。 但我还蛮喜欢他现在的表情,便问:“你想不想也变得软萌?” “不想。”他干脆地回答。 “那蒲蓝就是比你软萌。”我说:“酸吧你就。” 繁音又沉默了一会儿,瞥过眼睛,问:“怎么个软萌法?” “就是不要用现在这种像看蠢猪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说:“要像小宝宝一样看着我,并且眨眨眼。” 他的脸微微得黑了,没有动。 “你不是要学习软萌吗?” “蒲蓝是这么干的?”他嘴真是好利:“这不是白痴的萌法?” “那小甜甜就是软萌的呀!” “我是问蒲蓝!”繁音不悦地孤独:“我倒要听听那个走私犯是怎么‘软萌’的!” “……”我已经无语。 “快说。”他催促道:“详细点。” “你说那真的不是你儿子吗?”我决定转移话题。 他危险地瞟过来:“当然是了。” 我禁不住就是一愣。 “不仅是,而且我之前骗了你。”繁音露出一脸神往:“你不知道她当初有多性.感,天使脸庞,魔鬼身材,穿上警服,别上手枪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有多么性.感。我当时迷她迷得满脑子只剩赶紧跟你离婚这一个念……嗷!苏灵雨!” 我松开捏着他大腿的手,说:“嚎什么呀?继续。” 他先是瞪了我一眼,随后突然脸一红,舔了舔嘴唇,目光含春地望向我:“灵灵。” “嗯。” “你想干嘛?”他的目光瞟向了我的手。 “摸摸你咯。”我说:“继续说啊。被她迷得想跟我离婚了,继续说呀,说细节。” “就……”他试探着说:“总之她好……喂!宝贝儿小灵灵!” 他明明可以攥住我的手,但他并没有,显然他很喜欢这个危险的游戏,求饶说:“别捏,老婆,捏坏就不好玩了。” 我没松手,问:“那她性感吗?” “性感。”我还没使劲,他立刻说:“但是比不上你!” “我上次见她,发现她身材挺好的。”尤其是那胸,简直有f杯,那么老大,也不知道走路会不会很累? “胸太大了,我喜欢小而挺的。”他紧绷着脸,轻轻地动了动身子,搂在我肩膀上的手滑了下去,在我按住之前扒拉开了纽扣,按了过去。 我被他按得很不舒服,便想抽出手去抓他的手。哪知他先我一步按住了我的手腕,我还没回神时已经压了下来。窒息传来,我的手心一片炙.热。 推了他半天才松了口,险些被他逼死。 这下玩大了,他已经趁我被亲晕把我放倒了,自己也偷偷爬到了我身上。四肢卡在我的周围,活像个笼子。他已经不按着我的手了,但我也忘了松开手。 虽然发现了这个,但鬼使神差的,我并没有松手,望着他慢慢压下来的脸。吮在我嘴角的嘴唇,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些动情,不由抱紧了他。 虽然这家伙活儿很好,但他总是很粗鲁。当然适当的粗鲁是很必要的,只是总是很用力就让我有点疼。虽然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尽量在温柔了,但像他这种家伙就不要指望可以软萌了。 之后我就没力气了,死狗样地趴在他下面,他也死狗样地趴在我身上,压得我快断气才慢腾腾地爬起来,在我的背上吻了吻,问:“累了?” “嗯……” 我以为此时他应该是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亲亲我的脸说:“累了就睡吧。”再体贴地给我盖一条毯子。 结果画风突变,这家伙狠狠地拍了我一把,道:“懒猪,起来。” “干嘛!”我吃痛扭头,一眼望到他的身子,便挥手使劲给了他一下。 他被打懵了,愣住憋了半天才说:“去洗澡。” 我无语半晌,说:“我自己会洗。” “我自己不会。”他磨着牙说:“来给我搓背。” 我刚一张口,他又拍了我一下:“快来!” 说罢便起身朝浴室方向走去。我连忙爬起来跟上,顺势给他一下。 他这次不意外了,神态自若地继续拍我。 于是我继续拍他。 于是他继续拍我…… 如此往复。 洗完澡后,我俩决定吃点东西,但怎么也坐不下去,只好站着吃完了晚饭…… 睡了一觉后,飞机降落了。 一想到繁爸爸在家里不知气成什么样,我俩的好心情就被打破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一下飞机我们便看到了繁爸爸。 他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到我俩后表现出了巨大的开心,朝我俩冲过来说:“音音哟!灵灵哟!爸爸可想死你们啦!” 我和繁音不明白他壶里卖的是什么酒,不由对视了一眼。 繁爸爸一人维持着高亢的热情,将我俩搂到了车上。 见我龇牙咧嘴才坐下,便关切地问:“灵灵这是怎么啦?” “她没事。”繁音也龇牙咧嘴地坐下来,瞥着我问:“还疼呢?” “嗯……” 繁爸爸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恍然大悟地转身溜了。 “太娇弱了。”繁音鄙视地说,又靠过来压低了声音:“具体是哪里疼啊?” 我瞥他:“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 “我看姿势像。”他一脸得了便宜的神态:“其实我已经不疼了,但为了安慰你脆弱的心灵,我就假装疼一下。” “噢。”我一边说,一边温柔地手探了过去。 他瞟着我,目光紧张。 “别怕。”我柔声说:“让老婆疼疼你。” 他没吭声,依旧瞅着我。 直到我的手挪到了他的大腿根。 然后,在他焦虑的视线中狠狠一扭。 他大概早有准备,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我松了手,像个温顺的日本妞那样说:“辛苦你了,这样你就跟我一样疼了!” 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不声不响地把那条颤抖的腿摆好,说:“毒妇。” “哼。” “见不得人好。”他嘟囔:“小心眼。” “哼。”我就是,那又如何? “喂!”他猛地瞪起眼睛,命令:“过来。” “干嘛?” “好疼。”他眨了眨眼睛,样子有一丝丝委屈:“来亲我。” 我便凑过去想亲他,他却扭过脸,说:“亲伤口。” “真是太娇弱了。”我用他形容我的话鄙视他,且低下头去打算亲一下他可怜的大腿。却就在这时,后脑突然传来一阵力,下颚突然被掰开,唔…… 砰! 伴随着一声响动,我的眼睛突然感受到一束强烈的光线。 繁音先是僵住,随后使劲地用手捂住了我的脸。 我只好用余光去看,呃!繁爸爸干嘛突然开我们车门啊! 这让我以后还怎么见老人家! 场面肃静了好几秒。 车门关闭的声音传来,繁音摸了摸我的脸,声音还算平静:“抱歉。” 我抬起头问:“我能不出去吗?” “没事,这种事太正常了。”虽然他这么说,但他的脸颊也微微的红着:“他不会提的。” “好丢脸……”我说:“你这家伙怎么每天都在想这个!”忍不住扇那个坏东西。 他赶紧捉住我的手,说:“下车吧。” “爸爸呢?” “早就进去了,放心吧。” 我俩整理好下了车。 繁音瞥着我,小声说:“灵灵……” “嗯?” “你好棒。”他笑得就像个偷盗宝藏的贼。 “我觉得好恶心。”完全没有笑的冲动。 “不要嘛,我喜欢。”他当然喜欢,他一天到晚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奖励似的在我头顶上亲了一口,道:“可爱死了。” 回去后,繁爸爸的确像没事人似的来找了我们,说:“米粒小姐给我打电话了,说她没有过你的孩子,孩子是假的。她本来只想跟咱们要一些钱,没想到你真的去了,更没想到你会帮忙找孩子,兜不住了才把真相告诉了我。你不要再找了。” 这是繁音走前安排的。 繁音说:“您可总算正常了。米雪呢?” “她去上学了,晚上才回来。”繁爸爸露出一些惭愧:“爸爸是想,你的病之所以越来越重,就是因为爸爸给你太多压力了。如果当初想办法再让你妈妈生一个,情况肯定就好多了。我不想你的孩子将来也是这样,女儿心善,还是少让她们见血。” 第240章 坏妈妈 “我妈妈不生,你不会找别人生?”繁音已经不那么生气了,但嘴巴还是不饶人。 “找谁呀?每天哄你妈妈都来不及,天天给我搞事。”繁爸爸说:“总之这件事是爸爸对不起你们,但虽然生小孩很辛苦,但还是希望灵灵以大局为重,咱们家需要孩子。” 我点头说:“我知道了。”唉,完全没勇气跟繁爸爸对视。 繁音便问:“那米粒怎么办?” “做了吧。”繁爸爸说:“但别让小雪知道,小雪是个好孩子。” 繁音便笑了:“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留着她?” “我答应她,让她在咱们家里住到她毕业,同时帮她找爸爸。”繁爸爸说:“我也想知道米粒的事真的是偶然,还是有很大一盘棋。” 和繁爸爸聊过之后我们便回房间休息,一边商量换专业的事。 我说:“我觉得我学不会经济学的。” “很容易。”他说:“前提是你要喜欢。” “我不喜欢。” 他扭头看过来,笑着问:“坦白说,真的不喜欢你爸爸给你的这个安排?” “当然喜欢。” “那就是了,别怕困难,开头都有困难。”他说:“收获大,辛苦是难免的。” 我说:“可我还害怕是陷阱。” “怕什么啊?就算是陷阱,背后还有我呢。出了事我撑着你。”他握住我的手,笑着说:“只要你信我。” 我当然要信,我怎敢不信? 开头几年肯定艰难,我需要有人帮我稳定局面,保证我和我家人的安全。除了繁音,世上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 我翻身过去,坐到他身上,拽住了他的衣领。 他扬起眉梢:“想干嘛?” “生孩子。”如果能有个儿子,这件事就算暴露,他应该也会看在孩子的面上考虑一下。我问:“你不会没劲儿了吧?” “笑话。”他一把便把我推了下去,压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照样在醒来前感觉到有人亲我。稍微清醒后便听到繁音的声音:“今天去看念念么?” “嗯。” “把这个一起带去。”他把一个礼物盒放到了我的枕头边。 我瞥了一眼,看不到里面,问:“是什么呀?” “毛衣。” “噢……”我打了个哈欠,问:“为什么要给她买毛衣啊?她有呢……” 他似乎没有回答,俯下身在我嘴巴上吻了一下,便走了。 彻底清醒后,我便下楼去吃饭,幸好米雪也在,否则真是好尴尬。 吃过饭后我就去看了念念。她正在挨训,因为她用脚踢了家里的小猫,韩先生很生气,样子有点可怕。念念嘟着嘴巴瞪着眼睛听他训她,样子一点也不怕。但看到我后立刻就红了眼圈,叫:“妈妈……” 我的心立刻就揪起来了,但我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让她觉得这样有用,便板起脸说:“站好。” 她立刻睁圆了眼睛,半晌眼泪开始哗哗地往下淌。 我侧过脸,余光却依旧能感觉她还在望着我哭。心里酸得不行,韩先生也就没再说了,搂住她哄,问她知道错了没有。 我见状也过去,正要开口,她就把头扭到了另一面,委屈地把脸贴到了韩先生肩膀上,就好像刚刚训她的是我。 我便摸了摸她的背,说:“不是妈妈不帮你,而是因为打小猫是不对的,妈妈不能帮你不对你的事。” 她抱住了韩先生的脖子,扭着小屁股表示不想搭理我。 韩先生朝我笑了一下,对念念说:“好啦,来见见妈妈。” “不要!”她扭过头,脸上仍挂着一脸泪渍,伸出了胖胖的小手臂:“我打小猫,小猫的妈妈就打我了!可是我妈妈不打小猫的妈妈,还骂我!你是坏妈妈!”她的手臂上有三条红红的抓痕。 因为她的袖子是拉下来的,她自己没有叠,我们都没发现。我们连忙握住,韩先生去找药,我帮她吹吹,问:“那你跟小猫是谁先动手的?” “小猫先动手的。” “小猫怎么动手的。” “它咬我的脚指头。”她指着自己的膝盖,说:“我不喜欢它咬我。” “然后你就把它打了。” “嗯。”她不满地说:“你们都不讲理!” “那是因为小猫比你小,也没有你聪明,也不懂事。”我说:“你必须要让着它啊。” “凭什么我要让着它呀?”她超级不满:“我和它是一样的,你都不打它妈妈,你不是好妈妈!” “那你别让着它。”我说:“咱们也不养它了,妈妈这就把小猫带走。” 她嘟起了嘴巴,眼圈又红了。 “小猫是你的宠物,和你又不一样。就算你不爱护它,也至少要让着它。”我说:“做不到我就把它带走。” 她扁着嘴巴,似乎是想哭了,但还挺强势地忍着眼泪。 我问:“星星姐姐有打过她的小狗吗?” “没有。”她还说:“她的小狗总是打我的小猫。” “那你有没有报仇呀?” “我打不过它们。”她失落地说:“但猫妈妈能打过狗。” 老猫都很聪明,它们会用爪子挠狗鼻子。 “那不就是了,你都没有保护小猫。”我险些说不过她。 她瞥了我一眼:“你也没有保护我。” “唷,快让妈妈抱抱,”我搂住她,拍拍她的背,说:“要是你遇到大老虎,那妈妈一顶会打它,但小猫咪不行。” 接下来韩先生回来了,我们一起帮她包扎,下午韩先生会带她到医院去做进一步处理。我把礼物给念念,说:“爸爸送你的。” 她兴高采烈地打开,从里面拎出了一件粉色的毛衣,当场就把自己的毛衣脱下来要求穿上新毛衣。 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毛衣稍微有点不对劲,直到念念穿上才看明白:“袖子怎么一个长一个短?” 念念低下头看了看,也发现右手比左手短了两厘米,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 按理说繁音拿来的衣服不应该有这种质量问题,我便让她脱下来,想看看是什么牌子的,却没有找到任何标签。 韩先生便说:“是音音织的吧?” “他会织毛衣?” “嗯。”他说:“我记得他手工课报的是这个。” 看这花纹还挺精致的,我真难想象繁音那种男人拿着毛衣签不停织毛衣的画面,太让人迷醉了。 正研究着,我的手机响了,居然是繁音。 我到角落里接起来,听到繁音的声音:“灵灵?” “嗯。” “去我妈那了?” “嗯。” “礼物送了么?”他的语气有点别扭。 “送了。”我问:“怎么了?” “她试了么?” 我突然决定骗他一下:“还没,怎么了?” “别让她试,先拿回来,告诉她过几天再给她拿去。”繁音的声音显然很喜悦:“快点。” “唷!”我说:“老实交代,毛衣是哪个野女人织的?” 繁音就是一愣,随后说:“买的。” “那你给女儿买衣服就这么不认真吗?”我说:“是不是买的路边摊?路边摊的尺寸也不会这么蠢啊!这明明就是残次品!” “是我没有看仔细。” “不管。”我说:“你必须解释清楚,到底是野女人织的,还是你自己不疼孩子,给孩子买衣服还买的这么失败,还……” “闭嘴!”他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在我的啰嗦当中崩溃,怒吼道:“那是我织的,一时没注意织多了几圈!” “真的呀?”我问:“你真的会织毛衣?” “很奇怪么?”他的语气有些无奈:“手工课学过。” “哈哈!”我不是在笑话他,我只是觉得好违和:“如果小甜甜织毛衣那我还,你居然……” 还织得挺好的,我不等他说话便问:“颜色也是你选的?” “嗯。” “好可爱。”我说:“上面的小兔子也是你织的?” “有花样图。”他说:“不要那么大惊小怪,这不复杂。” “没有,我只是无法接受你那拿枪拿刀的手突然开始织毛衣而已。”我说:“有空也给我织一件好不好?” “做梦。”他说:“你那么大个儿。” “那就围巾……” “不。” “手套也好。”我说:“比念念的衣服都小了。” “自己买。”繁音说:“把毛衣要回来,我拆了改改。” “你还会改?”好想笑。 “会织当然就会改。”他飞快地说:“就这样,记得拿回来。” 这是要挂电话,我忙说:“你答应给我织一件我就拿回来,否则我就不拿!” “那就别拿了。”他“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拿当然还是要拿了,不过我也好想要啊。穿出去就说是繁音织的,我估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可惜没这命。唉,当他老婆真辛苦,还是当他女儿比较好。 我跟念念商量好,说毛衣是爸爸织的,大小不对要拿回去改。她表示她不嫌弃,一个手长可以把短的那个揣进口袋里。 真是体贴哟,但还是拿回去吧,否则繁音要焦虑死。 中午吃过饭后,我拿着毛衣回去,碰到繁爸爸,他也对毛衣表现出了巨大的诧异,跟我聊了几句。我心里依旧有些尴尬,没怎么回应,便没再聊了。 第241章 有钱的好处 下午我得去基金会,接手这么久了,我只远程处理过一些文件,之后就被这样那样的事填满。秘书说虽然集团里下达了文件,所有人都直到现在由我负责,但我还是应该安排会议,正式通知所有高层,并举办活动。 下午就是去安排这个事,基金会虽然很有钱,但用于活动的经费历来很少,因此很快就看完了活动内容。 基金会有自己的运营团队,小事轮不到告诉我就被笑话了。非常严重的大事,譬如某地的恐怖分子把我们的无国界医院炸了,也是直接请韩先生出面去解决,而且最近没有这种事。 我主要是签字批一些比较大额的款项,如某些医院需要采购医疗设备,非洲需要净水设备,人员需要涨工资。以及每月中旬安排的捐款活动。 零零碎碎都看完时已经是晚上七点,繁爸爸催我回家吃饭,说他们都在等我。 出门时才发现路灯都已经亮了,天空开始飘雪。 我刚上车,繁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在哪呢?” “回家的路上。”我说:“今天去处理基金会的工作了。” 他便笑了,说:“刚把学校给你安排好了,两周后正好是入学考试。我暂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爸,所以晚上九点家庭教师会去咱们家,你记得接待他们,今天先试着教你一下,有不喜欢的第一时间换,咱们时间很紧。” “考什么试?” “转学经济啊。”繁音说:“赶不上这次的就要等到下半年了,早点你爸爸也会高兴些。” “入学考试难吗?”我问:“是什么学校?” “曼海姆商学院,我毕业的地方。”繁音的语调有些危险:“考试非常难,你十有八九过不了。但如果你敢挂你就废了。” “我怎么废?” “还记不记得后院那个长得像一条水管的家伙?” “你是说那条名字叫白素贞的大蟒蛇?”它不是白的,但繁音就是这么叫它。 “嗯,陪它睡几天。” “哦。”我说:“它会扭断我的脖子的。” “吃饱了就不会。”他说得轻描淡写。 “那你看好多电视剧都是把一个美丽的女人和一条蟒蛇关在一起,然后他俩就给你戴了绿帽子。” “它是雌的。”繁音说:“如果这样都能做,那我就认了。” “你可真……”我败了。 “所以抓紧时间回去吃饭,不要迟到。”繁音说:“书本都准备好了,你问林叔。” “好。” 到繁爸爸家已经八点了,我匆匆吃完饭就借口有事溜出去到我们自己住的房子里。 到时我晚了五分钟,家庭教师们已经等着了。十几个人,有老师有助手,据说非常擅长考前复习。 学习内容就是一大堆天书,因为我对经济这方面什么都不懂,关于这个专业的底子也不怎么样。而且,曼海姆大学比我们以前的学校严格多了,毕竟是名校。 而老师们说繁音要求学到他回来,并没有说几点。我感觉一点盼头也没有,心里已经开始衡量在这儿被填鸭和配白娘子睡哪个比较划算了。 两点半时,繁音终于回来了。虽然他是个特别玩世不恭的人,但他对这几位老师特别尊重,其中一个还摸了摸他的头。 他这才给我介绍,说:“这几位都是我的大学老师,她是我太太。” 老师笑着说:“她很聪明,也很认真。虽然很辛苦,课程也很快,但她一直很努力地跟上了节奏。” 嘿嘿…… 我的余光看到繁音那一脸孩子家长式的得意。 老师们走后,我问:“他们是你的大学老师,那他们是不是会押题呀?” “当然不会。”他说:“他们基本都退休了。” “噢。” “你给我学,别犯懒。”他使劲地弹了一下我的额头,问:“有没有没听懂的,我给你讲?” “全都没听懂……” 他的脸黑了。 事实证明人必须要管好自己的嘴,这天我是早晨五点睡的,因为繁音又把老师讲过的东西又讲了一遍。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好悲惨。繁音根本就不觉得努力的同时保障身体健康也很重要,他觉得我现在应该学习学习再学习,吃饭睡觉都是可以延后的事,而且他还需要性生活。 两周很快,幸好繁音最近没有出问题。繁爸爸对我经常外出没有不满,因为我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被繁音抓走,夜里跟他一起回去,有时甚至不回去。 考试前一天晚上,繁音大发慈悲地准我十点钟钻进被窝。他也好像没事,跟我一起钻进来,拿着我的笔记,一边翻一边说:“这所学校收的学生不多,也不喜欢你这种特殊渠道进去的,所以考试会很变态。你保持个好心态,一定要通过。” 我问:“一定要通过算保持好心态吗?” “当然,人在压力之下可以发挥出平常没有的能量。” “噢。”我问:“考不过真的要去陪白娘子吗?” “真的。”他面无表情。 “噢。”我再问:“如果是你你能考过吗?” “能。” “噢。”我说:“我没有你聪明诶。” “听着。”他烦了,扔了我的笔记,压过来说:“考过了你最短三年,最长五年就可以比我有钱了。” “有什么好处呀?” “可以用钱砸死我。”他一本正经地说。 “还有嘞?” “用钱逼我脱衣服。”他严肃道。 “还有嘞?” 他目光灼灼:“用钱逼我取悦你。” “怎么都是在床上?” “如果你给足够的钱,野战我也可以。”他一脸大义凛然。 “这些不给你钱你也整天都要求……”别以为我不知道他。 “感觉不同。”他吻了吻我的额角,目光含糊,语气暧昧:“你可以在上面,享受帝王般的快.感。” 这还有点想头,我问:“那……到时你能不能给我也咬咬啊?” 他盯着我,半晌突然弓起了身子,与此同时膝盖卡住了我的腿,边扯衣领边道:“现在就能。” 第二天早晨四点,我在腰酸背痛中醒来,睁眼时发现繁音这个始作俑者正在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面前放着一只伦敦大钟音乐的闹钟。 我假装没醒,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听到繁音的声音:“过来。” 唉……总能发现。 我只好爬出来,到他身边去坐着,见他写了好多东西,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会儿他漂亮霸气的字体,然后便见他将笔甩了过来:“这是我估的题。” “你没本事搞到真题么?” 他瞥了我一眼,道:“我可以直接给你买个证。” 唔……不敢期待。 果然,见我知错,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说:“把这个做了,然后来吃饭,我送你去考试。” 这卷子至少有八张a4纸那么长,我说:“怎么会这么多?” “实际考试就这么多,你考得恐怕更多。” “简直快赶上高考了……” “啰嗦,快写。”他命令。 “噢。” 我拿起笔,余光见他疲倦地靠到了沙发背上,同时发现他眼眶处淡淡的乌青色。 我问:“你一直没睡么?” “嗯。” 虽然我一直朝他抱怨,但心里其实明白他是对的,也是因为关心我才这样严格要求。这所学校的经济和管理等专业在全欧洲境内都是排得上号的,他肯定觉得这怕是我爸爸唯一一次如此青睐我,我必须无论如何都抓住这个飞上枝头的机会。 所以他也每天都在请教老师,想尽办法辅导我,怕我掉链子。这肯定也是一种爱吧,至少他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地在帮我押题。 想到这个我的心里就有一丝甜蜜,却又隐隐有些不安,大概是因为我们俩之间从来都没有平静过。我只但愿那个孩子的事能够永远瞒下去。 我一直写,繁音一直没睡着,打哈欠打个不停,眼泪也一直没断过。我几次扭头想跟他说话,都被他重新按住头,揉着眼睛说:“抓紧时间写。” 我只得扭头回去,说:“我包里有眼药水,你点一下,用手揉会感染细菌的。” 他没吭声,起身去找眼药水。很快就回来,似乎自己在点,过了一会儿便说:“我爸那不知是怎么回事,最近老是做些辣的。明知道我一吃多辣椒眼睛就不舒服。” “我一会儿就问问他们。”因为我长大的地方比较湿冷,所以我很喜欢吃辣,加之这段时间心思都在学习上,因此也没有太注意这个。现在繁音一说我才觉得不对头:“好像已经连吃三天辣的了。” “嗯。”繁音说:“眼药水不错,我拿着了。” “当然好用。”我扭头说:“这是飞行员推荐眼药水,别看它不贵,也不是什么特殊药品,但超级好用。” 他闭着眼睛笑了一下,手掌精准地推了过来,按下了我的头。 七点时,我还差一道题,但繁音说时间到了,坚决不准我再写。 他的眼睛好多了,但依旧有点红,忙着判卷也没理我。 我这瓶眼药水已经不多了,家里也没存货,想着考完试出去买几瓶。 第242章 我的梦想 很快,繁音判完了,说:“还不错。” “多少分?” “七十五。”他有些失望地说:“至少及格了。” “对不起哦。”我估计他内心里觉得,我就算考不了一百,也得九十五才算拿得出手:“我才学了两周。” 他按了按我的头,说:“考试发挥到这个程度就够了,做得再快点。” “噢。” 接下来我俩下楼吃早餐,吃到一半时,繁音忽然开了口:“以后想飞依然可以的。” “嗯。” 他看过来,说:“除非你的梦想是给别人当司机。” “不是。”我说:“我小时候每天都要做一模一样的事情,上学、放学都走一模一样的路,我的生活就像机器一样程式化。每当我觉得特别乏味的时候,就会躺在屋顶上看天,有时候能看到飞机,就很羡慕它,觉得它有翅膀,飞得那么高。坐在里面的人可以去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做他们想做的事,一定很幸福。所以当飞行员并不是我的梦想。” 他点了点头,问:“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不知道。” “没有想象中的生活?” “有你之前其实没有。”我说:“有你之后就想和你在一起,住在咱们的小房子里。钱没攒够的时候就想攒够钱把那栋房子买下来,后来买下来了,就想攒钱装修一下,再盖一间屋子。总之就是跟你在一起,盖房子生小孩子过一辈子。” 他望着我,没有说话。 没错,我所说的是小甜甜给我的那种生活,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那样铁定很美好。但我还是改口了:“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好。今天晚上也不要把我扔给白素贞。” 他微微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说:“我从来没想过,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把和我在一起当成她毕生的梦想。” 他想错了,我忙纠正:“不对,我说的是小……” 他没吭声,伸手搂住了我。 我还想强调来着,却忽然觉察出了一些不对劲,不由开口问:“小甜甜?” “不是。” “那你……” 他没回答。 难道他已经开始认同小甜甜和他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继续问,是因为我想,他不想说,必然有他自己的理由,我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地问。 接下来我在路上又复习了一会儿,便到了学校。 下车后,繁音仍在车里,说:“我等你结束。” “好。”我说:“今天肯定不会出成绩。” “一起出去吃点清淡的。”他握住了我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地吻了吻,柔声说:“加油。” 这次入学考试的人还蛮多,看样子都是些世家子弟,而且都比我小很多岁,稚气未脱的样子。 我紧张得不行,坐在考场门口做最后的复习,虽然这已经没什么用,但心理上可以安慰一些。 忽然,对面传来年轻男孩的声音:“姐姐?” 我以为不是叫我,便没应声,他一连叫了很多声,直到我抬起头,发觉对面的男孩正对我笑。他是亚洲人长相,皮肤白得像娃娃,眼睛圆圆大大,笑起来腮边有一个酒窝。他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尴尬,说:“姐姐,你是不是带了很多笔?” “是。”我问:“你是要借笔吗?” “是。”坦白说,他害羞的姿态有几分像小甜甜:“我刚刚才发现自己忘带了。” 我把笔借给他一支,随后便开始考试了。 一拿到试卷我就乐了,考试题目比繁音押的题简单太多了!我埋头苦写,很快便全都写完,检查之后发现时间还剩一会儿。余光看到右边跟我借笔的小男生正摆弄着我借给他的那杆笔,眼瞅着已经把它拆开了。 这支笔是繁音昨天用的那支,因为他写了很多试卷,所以我今天还专程加了一些墨水,真不明白他干嘛要拆? 毕竟是我的东西,我忍不住看了几眼,见他又把笔装好后便没再看了。忽然,监考老师走了过去,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男生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低着头连连道歉,走了出去。 他一走,那边才露出空挡,我也因此得以看清桌上的东西——竟然都是小纸条。 我没准备任何小抄,否则才不会把笔借给他,但看那阵势似乎就是从笔里弄出来的,我有些茫然。 交卷之后,走廊里已经没有男生的踪影。虽然他仍拿着我的笔,但我比较想先去找繁音,便直接下了楼。 繁音的车停在教学楼下的一个角落,找他很容易,因为很多男生女生纷纷朝那边看。男生是看他的车,女生嘛——谁让他天生长了一层招蜂引蝶的皮。 繁音正站在汽车外面吸烟,我一过去,他立刻问:“考得怎么样?” “我笔里的小抄是你放的吗?”真不像他的风格。 “看来是没考好。”繁音白了我一眼,道:“否则哪有心思玩笔?” “那就真的是你放的?” “只有几个你总记不住的公式。” 他按了按我的头,说:“回去吧。” 也不知为何,虽然我应该庆幸笔借出去了,但这种感觉居然还蛮暖:“那我真的不会,题好难,我都没答出来……” “没事。”他说:“吃饭你掏钱。” 我连忙拉住他:“不把我跟白娘子关在一起了?” 他白我一眼,道:“成绩下来才知道得关几天。” “那要怎么算?” “差一分关一天。”他使劲在我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咬着牙道:“笨蛋。” “没办法,那么难根本就不会。” 他没回应,自顾自地又弹了一下,继续:“笨蛋。” 疼死了! 我捂住额头,他第三下弹在了我的手背上。 “好啦。”我说:“好疼,不准弹了。” 他这才住了手,按住我的头,使劲在我的头顶上亲了一下,说:“吃饭去。” 我跟他一起上了车,问:“吃完饭干嘛?” “请老师来,准备考下次。”繁音可能是越想越气,说完这句又不甘心地敲了一下我的头。 我瞥了他一眼:“蠢货。” “倒是有自知之明。”他板着脸自然回应。 “我说你。” 他危险地瞄了过来。 “我肯定考过啦!”我说:“看我表情就应该知道我考过了嘛!” 他发出一声冷笑:“你?” “我就是过了!”我说:“虽然成绩还没下来,但我保证我铁定过了!” 他似乎这才相信,扭过头来问:“那你怎么说没过?” “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会领我去白娘子那。”我说:“看来你也不是真的有那种意思嘛,吓唬我的。” 繁音便笑了一下,问:“难么?” “不难。” “不难看什么小抄?” 我把小抄的事解释过,繁音便说:“是不是一个穿黑棉袄的亚洲人?” “是。” “哦。” “怎么啦?” “那家伙用那种很恶心的眼神看我。”繁音皱着眉头,不悦地说:“不会是同性恋吧?” “妈呀……”我问:“他是目光强暴你了吗?” 显然是的,繁音黑了脸:“别说得这么恶心。” 我忍不住笑。 “看样子是被算作弊赶出考场了。”繁音说:“如果他是你的同学,我保证不送你上课。” “哟。”我问:“这么说有的人是打算送我上课的?” 他挑了挑眉:“不乐意?” 当然乐意了,我凑过去,在他的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以示感谢。 中午在外面吃了些东西,繁音要开会,我要买眼药水。繁音便先让司机把他送去,接着送我去买眼药水等物。 回家时繁爸爸正辅导米雪做功课,她的爱好是设计,但她还得高考,而且她也很受不了繁家人疯狂加压的学习方式,脸上挂着黑眼圈,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我估计啊,就算她真是被什么人派来杀我们的,在繁爸爸这样疯狂用知识碾压的“战术”下,也完全没机会动手了。 我便没打扰他们,回我们房间的浴室。发现放眼药水的地方还剩一瓶,也并没有开封。 于是我把新的放到里面,把这瓶拿出来放进包里。因为两周没睡好了,我决定补眠。 刚闭上眼睛,我的手机便响了。 屏幕上闪烁着李虞两个字,我接起来,听到他问:“繁太太?” “是,李先生。” “是这样啦。”李虞的声音依旧萌萌哒,有点顽皮:“你今天是不是到曼海姆去参加商学院的考试了?” “对呀。”我好纳闷他怎么会突然打来问这个:“你怎么会知道的?” “你们考场是不是有一个娘娘腔管你借过笔?”李虞问:“你是不是在笔里放了小抄?” “这……”那家伙居然是李家的人?这事不会解释不清吧?“我不是故意的,他是你什么人啊?” “我姐夫的表弟。”李虞的口气怪怪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爸爸托关系把他办进去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为难他。晚点我就转一百万刀到你的账户上。” 我忙说:“李先生,这件事不是你想得……” “钱是我掏的,与我家无关。主要是为了表达我私人的感谢。”李虞诡异地压低了声音:“干得漂亮,繁太太。” 第243章 妊娠反应 我更听不懂了:“是他忽然管我借笔,我就顺手借了那支给他,如果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害到了他,是我不好,对不起。” “没事没事,我当然知道您没必要专程害那样一个废物,只是站在我的立场上还是需要感谢您。”李虞笑着说:“真的太谢谢了,我不好解释原因,但真的太感谢了。” 挂了电话,我觉得满头雾水,便打给繁音,告诉他这件事。 他也没明白,说要打听一下。聊完这件事,他又问:“在做什么?” “睡觉呀。”我说:“我好困。” “噢。”听声音好像是他打了个哈欠:“我也有点困。” “那你能找机会休息一下子吗?”我说:“你最近也一直没休息好。” “没事,我喝几杯咖啡。”他说:“我突然好想吃我爸爸煮的意大利面,你让他做一下,中午给我送来好不好?” “好。”我问:“现在吗?” “越快越好。” 饿成这样了?他平时不是不在家吃午餐么?我忙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没什么不舒服。”他说:“就这样,快点。” “好。”我说:“你真的……” “还有,眼药水用完了,你在哪买的?” “挺远的,我去的时候帮你带去。” 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先去找繁爸爸跟他说繁音要吃他煮的意大利面,繁爸爸纳闷极了,说:“他想干嘛?我煮得又不好吃。” “而且要得很急。”我说:“问他是不是病了,他也说没事。” “唔……”繁爸爸纠结了一下,明显没能想出什么所以然,便说:“也许只是想爸爸了吧?” 我帮繁爸爸一起煮意大利面,发现厨师又在剥灯笼椒,忙问:“爸爸,今天中午又吃辣的?” “嗯。”繁爸爸说:“音音总说他最近嘴巴里没味道,身上还冷,想吃点辣的。” “音音说的?”我问:“小甜甜?” “没有呀,就第一人格。”繁爸爸问:“怎么啦?” “他还抱怨来着,说你明知道他辣吃多了就眼睛不舒服。” “因为是他自己要求的,我就忘了。”繁爸爸拍了一下脑袋,说:“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多事儿?自己不能照顾一下自己吗?还要吃我煮的意大利面,搞得跟个孕妇一样。” 看来是小甜甜要求的?我觉得这事不单纯,便想着要问问繁音,也要抽空看看家里的监控,是不是小甜甜出来了? 繁音正在白道的公司。我到时,他正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我一过去,他立刻坐了起来,眼里放着期待的光,揉着肚子说:“饿死我了!” “拿来了。”我把繁爸爸煮的两份全都放到桌上,刚起身倒了杯水,转身就发现繁音已经吃上了。这种狼吞虎咽完全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我也坐过去,挑了一叉子,妈呀,真酸啊,好难吃。 繁音吃得急,却吃不了多少,吃了几口就说饱了,靠到了沙发上。 我问:“感觉好一点了吗?还是很难受吗?” “嗯,累。”他揉着脑袋说:“我妈说,因为那男的太穷,还背着所有人把里暖暖的肚子搞大,搞得李家得把跟苏家好好的婚约退了,所以李家没人喜欢他。这个表弟跟他感情特别好,考这个学校也是他跟李暖暖提的。李虞可能是谢你整了他。” “那钱刚刚已经到账了,我拿着吗?” “拿着吧。”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已经打了许多哈欠, 眼泪狂流。 肯定是因为辅导我太累了,而我今天考完试,也考得还行,他一放松,就开始累了。 我连忙过去坐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确定真的没发烧,便说:“要不你先睡一下,有什么事我替你做。” “没事。”他揉着头,说:“算了,我就睡一会儿,你有事叫我。” 我便帮他拿了毯子,展开时他就已经睡着了。这真让我心里怪不安的,毕竟繁音从没这样疲倦过。 一个半小时后才有人找繁音,我本来想叫繁音,奈何他太累了,怎么都叫不醒,只得让这名高管把文件放到办公室。 不一会儿,阿昌又来了,我俩一起连叫了好久,繁音终于张开眼睛,疲倦地问:“怎么了?” “今晚要接货。”阿昌说:“按规矩,您现在得去请晚上行动的兄弟们吃顿饭。” 繁音便点了点头,由我扶着,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说:“灵灵回去吧。” “我陪你去吧。”我说:“你这样不行。” 他摇了摇头,按了一下我的头,说:“都是一群老流氓,见到你指不定怎么惦记。” “那你是不是感冒了呀?”我说:“请医生来给你看一下好不好?” 他可能也觉得自己的状态很有问题,便同意叫医生来。 公司医务室的医生很快就来了,给繁音做了个简单诊断,说:“应该只是受凉,要注意休息跟保暖。如果开始发烧,就一定要去医院了。” 我问:“没有其他反应吗?中毒之类的?” “中毒不可能。”繁音说:“除了你的眼药水,我没接触过外面的东西。” “我的眼药水一直都在我包里,而且我都滴了那么多,如果有问题,肯定早就有了。”我说:“可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好担心,要不然咱们再到医院去看看?” “今天没空,等我晚上回来吧。”他搂了一下我的腰,柔声说:“回去吧,别担心了。” 我只好回了家,跟繁爸爸说了一声,到监控室里去看监控。 最近我只有晚上在这边,白天也不跟繁音在一起,所以完全没想到繁音白天回来过,不过都是第一人格。 视频上也很少出现米雪,真是纳闷,她都不出门么? 整个下午,我一直都在看这些视频,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而且就在这些视频里,却无法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而我完全描述不出来。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 是繁音。 他说:“我九点钟去医院,你也来,我可能就是得病了。” “怎么了?”我忙问:“你快跟我说说,哪里不舒服?” “还是想吃意大利面,我爸煮的那种。”他的语气几乎是有气无力的:“你也知道,他煮得很难吃,酸不拉几的。” “对。”我说:“那你还觉得累吗?” “嗯。” 肯定是什么东西中毒了,我问:“眼药水的瓶子还在吗?会不会是里面被下了药?” “检验过了,没问题。”他说:“应该就是我身体出问题了。” 现在距离九点还差一个小时,我不敢贸然告诉繁爸爸,先收拾着出了门。 到医院时等了十几分钟,繁音便来了。可能是因为完全没得到休息,他的脸色更疲倦。我连忙过去扶住他,阿昌也在他身旁护着,怕他拿不稳拐杖。 进医院后,噩梦来了:急诊医生先看过,把我们送去看内科,内科又转消化科,又转脑科,传染病……一直检查到凌晨四点,片子拍了许多,检查做了无数,全医院只差儿科和妇科没去过了,却都说繁音一切正常。 正当医生们准备开会研讨繁音是否被人下了新型病毒时,妇科医生怯怯地问:“请问,太太是不是怀孕了?” “我……”他一说我才想起:“不知道,但我应该检查一下了。”今天应该是我这个月经期的第三天,的确没有来。 繁音一听这个就来精神了,推着我说:“快。” 现在有了也就一个月,这么小只能先用早孕试纸,的确是阳性。 繁音高兴极了,医生却问:“太太是不是没什么妊娠反应?” “是没有。”怀念念时我的反应不算重,而且来得很晚。怀第一个孩子时似乎也没有很严重,我说:“我好像都没什么太严重的反应。” 医生便笑了,说:“新型毒品的可能性毕竟很小,我推测繁先生现在的情况是妊娠反应。” 繁音愣住:“再说一遍?” “我认为是妊娠反应。”医生不怕死地说:“您的症状很像。” “你疯了吧?”繁音果然黑了脸:“我可是个男人!” “是,但虽然是低概率事件,可类似情况的确存在。”医生说:“孩子的父亲因为情绪激动等症状,体内激素改变,出现类似目前妊娠反应的情况。如果是这样,您就不用太担忧,随着您的情绪稳定下来,症状会慢慢消失的。” 繁音黑着脸,没有说话。 我忙问:“这么说我接下来就不会有反应了吗?”这感情好耶! “不一定的。”医生摇头。 出来后,繁音依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对院长说:“一定是有人下毒。” “是。”院长说:“但咱们的病毒库里没有这种病毒,我建议您还是查一下激素……” “不要鬼扯!”繁音瞪了他一眼,又扭头用眼睛瞪我:“站着干什么?走!” “去哪啊?” “回家睡觉!饿死我了!”他拄着拐杖转身走了。 院长又拉住我,说:“新型毒品的发现和研究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检查激素成本很低,希望太太可以劝劝先生,妊娠反应是有可能在父亲身上出现的。” 第244章 对不起 相比新型毒品,我也比较希望他这是“妊娠反应”。钱倒是在其次,前者恐怕会要了他的命,后者将来告诉孩子还是个不错的美谈。 但繁音明显不这么认为,全程黑着脸,表情就像要杀人似的。 快到家时,我问:“你晚上想吃点什么?” 他假装没听到,肚子却叫了一声。 我忍不住笑,伸手摸他的肚子,说:“你这样会长胖的。” 他冷着脸瞟着我,依旧不说话。 我更想笑了:“干嘛这种表情?有孩子不是你希望的?” “是我希望的。”他先说了一句,又道:“让厨房做酸菜,你要吃酸菜。” “噢……”我倒是没想吃酸菜。 繁爸爸他们都已经睡了,我和繁音折腾了这一晚上,吃过饭后也困得要命,便先睡了。 临睡前我总觉得自己有件事想跟繁音讨论,却怎么都想不起,且他很快就睡着了。 许是因为前一天太累了,第二天一起床我就发现出了血。繁音已经出门了,我找女佣扶着我下楼时碰到了米雪,她正站在餐厅门口,见我行动不便立刻跑了过来,抚着我的手臂问:“姐姐,你怎么了?” “我要去医院。”我问:“爸爸呢?” “他刚刚走了,说有事要处理。要我等你一起吃早餐。”米雪说:“我陪您去医院吧!” 家里人都走了,我的确不应该把米雪单独放在家里,免得她偷点什么。便让她跟着保镖车一起去了医院。 现在孩子太小,没法检查是不是宫外孕,只能先观察一下,如果出血停止就可以回去了。于是我上午就呆在医院,有点无聊时有人敲门,是米雪。 病房里毕竟还有其他人,我便让她进来,她就蹦蹦跳跳地进来了,说:“姐姐,伯伯刚刚打电话,问咱们在哪里。我说在医院,他就问你得了什么病,我说我也不知道,咱们在妇科。他就很高兴,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打给他吧。”我问:“还有事吗?” “没有了,但我想陪你聊天,不想自己在外面。” 虽然米雪在我们面前的表现一直都很老实,前些日子我们经常不在家,只有阿昌经常过来盯着,她也没趁机搞出乱子。监控也显示她没有偷偷进过任何人的房间,像是真的安心在我家住下来了。 但大概是因为韩夫人早先对她就有怀疑,米粒又是她姐,我对她全无好感,便说:“不用了,我有点累了。” “就聊几句嘛。”她认真地说:“你一定愿意听的。” 我望着她纯情的脸,忽然想起繁音说罗嫚在米雪现在的年纪已经会杀人了,心里不由泛起一阵寒意:“好。” 她便笑了,摆弄着自己的双手手指,样子有点害羞:“我知道姐姐您一直很讨厌我,当然,我也明白,在您心里,我来路不明嘛,又喜欢伯伯。” 我觉得接下来没有好话,便没说话。 “可是我真的没有害伯伯的想法,我只是喜欢他而已。”她说到这,陷入一种非常微妙的停顿,看向了我的眼睛,说:“米粒姐姐从小就对我很好,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有联系。” 我还是没说话,但我想我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 “她有宝宝的时候,我也去看过她,还帮忙照顾她。”她看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我有很多和他的合影照片。” 就快说到中心了,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怎么解决她。 杀了她吗?繁音那里好解释,但繁爸爸肯定要生气。他对米雪的印象好,我们又说想要揪出她背后的势力。 “就在昨天,米粒姐姐打电话给我,说她的宝宝找到了。他被烧成了灰,没有骨头留下,现场只留下了两颗牙齿。鉴定结果就是她的宝宝。”米雪轻轻地说:“姐姐,我觉得宝宝被烧死后,不可能完全没有骨头和其他牙齿留下,应该是被人取走了,怕警察用来鉴定他的身份。米粒姐姐说,这是很专业的团队做的。” 我依然没有说话。 坦白说,在听到“被烧死”“被烧成灰”这样的关键词时,我的心还是抽抽的疼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无辜的小孩。我一边觉得没有他是对的,一边又觉得良心过不去,心中矛盾极了。 “但现在还有一颗牙齿,它可以用来做亲子鉴定。”这或许就是她所有话的重点:“前几天伯伯很高兴,问了我好多关于宝宝的事。我给他讲,他就说宝宝很像音音哥哥。如果伯伯知道宝宝是被姐姐您害死的,肯定特别难过。” “米小姐。”我觉得我应该把她处理掉,但如何动手是个问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得出上一句话那种结论,但请不要血口喷人。” “我没有血口喷人。”她歪了歪头,笑着说:“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我承认,我的心里正砰砰直跳。 “这就不方便告诉您了,但姐姐,我想你明白。一个孩子存在过的印记不会说没有就没有的,我们有很多东西都可以向伯伯和音音哥哥证明。”她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心里想,或许你应该杀了我。但这件事我可以为你保密,只是希望你能给我行个方便。” 我想问她想我行什么方便,却又担心这是个计。如果她身上有什么设备,我这样一问,就等于坐实了前面的那些。但如果完全否认,假如她真的有什么证据,那我要怎么办? 但米雪既然提出这些,就意味着她绝不是我能够“合作”的人,她绝对会在达成自己的要求后再捅我一刀。到时再被繁音他们发现时,我就不是这一个错,而是两个。那样的我只会更惨,于是我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如果你真的有所谓证据,那就尽情地拿出来吧。但米小姐,我没什么方便可以行给你,而且,”我拿起电话,说:“我现在就要解决你。” 她立刻就笑了,用手掏了掏口袋,朝我递了过来,说:“是伯伯啦。” 我不由愣住,看着屏幕上显示半个多小时的通话时间,免提开着,的确是繁爸爸的号码。 我关了免提,把电话放到耳边,说:“喂?” “灵灵。”繁爸爸笑着说:“在医院呀?音音说你怀孕了?” “您这是想做什么呢?”我的心在狂跳,因为我刚刚差一点就入了圈套。也有些难过,因为繁爸爸正在怀疑我:“干嘛让米小姐来对我说这些?” “因为她拿来了鉴定报告,上面真的有条子的章。”繁爸爸说:“这证明她真的有这么一个孩子,孩子也真是死的蹊跷。所以爸爸这心里那,就又……对不起,与你无关就好。” 我问:“这么说米小姐刚刚说什么被烧死都是真的么?” “是啊。”他说:“这部分都是真的,只是爸爸让她诈诈你,不是你就好。怪爸爸不好……嘿嘿。” 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繁爸爸又叫了一声:“灵灵?” “嗯。” “是爸爸对不起。”他说:“别生气,别伤着孩子。” “没关系。” 挂了电话,米雪瞅瞅我,说:“姐姐,对不起。” 我不想搭理她。 “是伯伯让我这样试试你,他说家里只有我合适做这个。我没有觉得一定是你啦,可是我姐姐的宝宝真的没有了。”她垂下头,说:“对不起,虽然这件事是我姐姐不好,可是我姐姐当时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是他骗了我姐姐。我姐姐说想和他结婚,他一开始还答应。后来他还骗我姐姐说他有精神病,不能给她幸福,才跟她分手。她怕他的病对宝宝不好,也没有告诉他。” 我依然不想说话,因为此刻我心里简直五味杂陈。既觉得后怕,又觉得繁爸爸第一个就怀疑我,我还用这种方式试探我。当然,我的确不配得到信任。 “后来我和我妈妈过来,得知你们结婚好多年了。”她咬着下嘴唇,可怜兮兮地说:“是我嘴快告诉了我姐姐,才害她的宝宝死掉了。” 我不由看向她。 她微微地笑了起来,眼里绽放着得逞的光,挥了挥手中的手机,说:“你不要怕,手机已经挂断了。” 我不由皱起眉。 “你以为只要你不说话,伯伯就不会继续怀疑你吗?才不会呢。”她笑着说:“他会问我你的表情,我会告诉他,你一直盯着我看,盯得我毛毛的。” 我说:“米小姐,拜托你……” “米粒虽然是我姐姐,但我跟她没有什么感情。”她打断了我:“我喜欢伯伯,希望你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我真的有很多证据,虽然还没有交给伯伯,但如果你一直阻碍我,那我就交给伯伯,让你消失。” 我依然没说话。 米雪便站起身,冲我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姐姐。” 我依然没说话。 待她走后,便打开电话,关闭了录音键。 我不能让她先出手,我得弄死她。但我自己无法调动任何人,所以我得冒一冒险。 第245章 不该怀疑你 正纠结,繁音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做了个深呼吸缓解紧张的情绪,接起来,听到他有些疲乏的声音:“我爸说你在医院?” “嗯,早晨有点出血。”我说:“医生说要观察一下子。” “米雪跟你去的?” “嗯。”我说:“觉得把她单独放在家里很不安全。” “带着她你不安全。”繁音说:“下次直接扔到地下室。” 我恨不得把她扔进那间需要注氧的屋子,并且断掉氧气管。 我说:“好。” “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繁音说:“我忙完就去看你。” “好。” 直到挂电话,我也没有开口。 如果我拿着录音对繁音说,米雪对我说了这些。他会选择怀疑我?还是相信我? 如果繁爸爸口中鉴定孩子身份的文件真的存在,那他会不会详细彻查这件事?苏悛做的够严密么?虽然我养父说他靠得住,可他其实靠得住么?我忽然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恶性循环的圈子里。 为了孩子,我尽量让自己休息,但一闭眼就全是噩梦,毕竟繁音说要来,我怕自己乱说梦话,更加睡不好。 终于,中午时繁音来了,带着一只锅子。里面温着一些清粥小菜,他放下东西,说:“你今天想吃这个。” 我不由笑了,说:“你不是因为激素紊乱才会这样,不是因为孩子想吃啦。” 孕期妈妈的身体是受到黄体酮影响才有妊娠反应,他没有这个。医生说他应该是因为精神上很希望做父亲,激素产生紊乱,才出现这种类似与妊娠反应的情况。 他瞥了我一眼,问:“孩子想吃什么?” “肉!” “闻到肉味儿就恶心。”他说:“先吃点,等我走了你自己要人送。” 我又忍不住笑:“知道了,音音妈妈。” 这下可拔了他的虎须,他凌厉地挑起眼睛,命令:“再说一遍。” “音音妈妈……” “我最后再重复一遍!”他怒气冲冲地打断我:“我这是中毒!” “那你还跟我说孩子想吃这个。”他明明已经基本接受这个说法了。 他没吭声,把东西摊开坐下来。 清粥小菜实在是不好吃,我没什么胃口,便看着他吃。他也没吃多少,忽然说:“灵灵……” “嗯?” “生孩子都这么辛苦么?” “你们的生理知识课不是都讲么?” “以前都是听听而已。”他扶住额头,脸上依旧满是倦色:“今天一直都在想这个,要这样坚持十个月真不容易。” “你还没开始吐呢。”会说这种话的他真的比平时可爱太多了。 他完全没笑,只说:“但愿咱俩都别吐了。” 吃完东西后,繁音就到沙发上去躺着了,要我不睡就半小时后叫他。 我便应了,躺下开始胡思乱想。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繁音的声音忽然传来:“心情不好?” 我看过去,见他正用手指揉着双眼之间的那对穴位。 “嗯。” “怎么了?” 他这么累,我不想打扰他,但……这件事是不能拖的,我便说:“米雪刚刚对我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录音了,你要不要听?” “放出来。” 我把录音放了出来,繁音就像睡着了似的,全程没有发出哪怕一个声音。 结束后,繁音也一直没说话,我按耐不住了,问:“睡着了吗?” “没有。”他顿了顿,问:“你想怎么处理她?” “我也不知道。”我说:“你们不是还想留着她,搞清她背后的组织吗?” “没必要了。”繁音闭着眼睛说:“现在打给阿昌,让他去学校接她,直接杀了沉海。” “好。”我说:“音音。” “嗯?” “你不怀疑我吗?” “什么?”他似乎完全没听懂。 “不怀疑我真的做了这种事么?”我说:“她说得那么振振有词。” 他睁开眼睛,扭过头朝我看过来:“你听说过‘会叫的狗不咬人’吧?” “嗯。” “如果你打着这个主意,之前就不会找我闹个不停了。何况我了解你。” “那你之前还说我有事瞒着你。” “那你愿不愿意交代呀?”他重新闭上眼,声音里漾着轻松的笑意。 “不要。”我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相信我。” “以前总是不信你,怀疑你很多。”他的声音有些沉了,看样子是要睡着了:“可你陪我走过这么多事,我最不应该怀疑的就是你。” 我没有再接话,果然,他很快便发出轻轻的鼾声。 我想起自己第一次被他扼住脖子时,就是因为我问了越界的事,令他对我产生了怀疑。那时的我当真无辜,可此刻的我,即便不是我动手,确是我养父为了我而动的手。想想就觉得好讽刺。 我给阿昌打了电话,让他去安排。阿昌便答应了。 但随后繁音的电话便响了,我以为是阿昌找繁音再次确定,但繁音接起来时叫了一声:“爸爸。” 那边跟繁音聊了几句便挂了,繁音似乎很心烦,坐起身来问:“爸爸说这件事是他试你?你也知道?” “那是之前。”我把当时的状况仔细讲了一下,说:“这是爸爸对我解释之后的录音。” 繁音没吭声,抬腕看表后,再度躺下,说:“我再睡十分钟,等下再说这件事。” 繁音没能睡到十分钟,因为他又来电话了。这次可能是什么人催他去办事,他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走过来按住我的头,使劲地在我的头顶上亲了一下,说:“我有事,晚点再讨论这个。” “好。” “别生气了。”他柔声说:“来抱一下,能出院时记得联络我,我或许能来接你。” 我抱住他,他便拍了拍我的背,晃了两下,便走了。 下午四点时,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等过段时间孩子大点再来查宫外宫内。 我给繁音打电话,他说他有空,让我等。 等了大约半个多钟头,阿昌来了,说:“先生睡着了,我就先请您下去。” 我跟着他下去,见繁音正靠在椅背上睡觉,神态满是疲惫。 我关车门的声音惊醒了他,他先是受惊似的吓了一跳,看清是我后,神色便缓和下来,伸手搂住我的肩膀,说:“抱歉,我太困了。” “没关系。”我把医生的话告诉他,说:“但愿别是宫外。” “不可能。”他的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坦白说,他这样子还真可爱,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摸到嘴唇边时,他张口含住了我的手指。 赖了一会儿后,他喝了杯咖啡,精神就稍微好些了,说:“我让我爸也回家了,晚饭咱们讨论这件事。”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而繁音却说:“我很不喜欢我爸这一点,我老婆轮不到他来怀疑,更轮不到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试探。即便这件事是我爸授意,这次都必须处理米雪。” 我说:“爸爸肯定不会答应的。他可能觉得这个家里我最有立场。”我真厌恶自己的虚伪。 “但他不是最有立场解决这件事的。”繁音说:“就算你真的干了这事,处理你的也只能是我。” 我忍不住问:“如果真的是我,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他瞟瞟我,说:“杀了。” “凭什么呀?他明明是出轨的产物,我讨厌他也很正常。” “对别人,比如蒲萄来说正常,但你不是那种人。”他说:“如果我突然发现你是,那我这辈子没法再信你了。” 我的心不由开始抽搐。虽然我没有动手,可结果是一样的,他会接受么? 虽然我竭力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然而还是很快就到了家。 繁爸爸沉着脸等在下午茶室门口,米雪不在,繁音打着哈欠拉着我坐到他对面。 繁爸爸看了我一眼,显然是非常不悦的,对繁音说:“你要谈什么?” “做了米雪。”繁音又要了杯咖啡。 “上午的事我很抱歉,但那边把证明都发来了,我也没想到她真的有个孩子,证明上的章也的确是警方的章,孩子的年龄也跟她说得一样。”繁爸爸说:“当然不可能是灵灵,但我担心是她父亲,毕竟她曾经打电话向家里告状。” “你的意思是人家在你这里受了委屈,连向家里告状的权利都没有?”繁音说:“米粒以前本来就是条子,警局的章她完全可以自己伪造一个。何况她搞不好只是转成了卧底,卧底做什么警局那边都有记录。你凭一份报告和她们的几句话就这样怀疑灵灵,还这样试探她,这样难道不是在凉她的心?” “但那孩子的死因的确是谋杀。”繁爸爸说:“咱们家除了她没有人有这种立场。” “有这种立场的人太多了,也许只是个变态路过抓走他,杀了他。”繁音说:“你凭什么坚持认为是我老婆做这种事?” “因为是苏悛把他抱走的。”繁爸爸沉着脸说:“之前我认为她在说谎,是建立在根本没孩子的基础上。但既然有孩子,孩子也的确出事了,那段视频就很可疑了。我已经跟苏悛约了日子,准备见他。” 第246章 畜生儿子 “你跟他约日子?”繁音更加不悦:“爸,你真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 “那是因为你自己什么都搞不定。”繁爸爸也皱着眉头:“那可是你的孩子,你无论如何都要搞清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嫌我管得多?我管你们俩时怎么没嫌我管得多?” “苏悛我会见,但我不觉得你需要见。”繁音冷冷地说:“爸,我希望任何时候你都能明白,我是你儿子,但我已经结婚了,你可以管你家的事,我家的事是不需要你来管的,这个度我希望你能把握好。” 繁爸爸便笑了一声,道:“现在跟我讲度?之前你们为什么搬过来?还不是因为你发疯?你跟我讲这个,那我告诉你,你是个精神病患者,你一辈子的监护权都在我手里,你的事这辈子都是我说了算!而她是不是你老婆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法律根本就不承认你跟她的婚姻!” 繁音气得攥紧了拳。 我想插话,却被繁爸爸瞪了回来:“灵灵,这件事如果与你父亲有关,那我希望你现在就交代,免得越拖将来暴露就越糟糕。只要那孩子还活着,咱们一切好说,就算是死了,早点交代也没有坏处。” 繁音问:“你这是在威胁她?” “是。”繁爸爸直白地说:“我认为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繁音愈发愤怒:“证据呢?” “不用证据,如果她完全没有参与,上午小雪试她时,她就不会是那种态度。”繁爸爸看着繁音说:“音音,你可不傻。不要被感情冲昏理智,现在当紧的是让你老婆交代,孩子去哪了?真的死了还是有被什么人抓了?她绝对知道点什么。” “不用问她。”繁音笑了一声:“看来我不得不交代了。” 繁爸爸皱起眉头。 “我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我的,但我根本就不需要他。”繁音笑着说:“是我把他做了。” 繁爸爸神色依旧淡定:“什么手法?” “不知道,杀手做的,但必然毁尸灭迹,免得你找到一两块骨头做鉴定。”繁音说:“你也知道,不同杀手有不同风格,我不过问这些。” 繁爸爸慢慢地睁大眼睛:“那可是你亲儿子!” “我不知道。”繁音说:“米粒可不是个乖乖牌,就算再缺孩子,我也没必要认别人的。” 繁爸爸显然被繁音的话惊得不轻:“你查都没查,就把那孩子杀了?” “查了就不好下手了。”繁音说:“免得消息泄露,别人说我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杀。” 繁爸爸呆了,许久才说:“音音,那或许真的是你的亲生儿子。” “我这么做就是希望你不要再纠结,灵灵也不要再烦恼。”繁音认真地说:“因为条子介入,所以我暂时没解决米粒,没想到被她告到你这里。你也变得够快,灵灵这么孝顺你,说翻脸就翻脸。就算是她做的又怎样?错在你儿子,难道你还指望她当他妈?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繁音说完之后过了很久,繁爸爸才回了神:“音音,你别跟爸爸开玩笑,真的是你干的?” 繁音眼也不眨地回答:“是。” “你个畜生!”繁爸爸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起桌上的茶壶就要朝繁音头上砸。这里都是开水,要是让他泼下来繁音就算不瞎也得烫一脸泡。我想繁音最近身体不舒服,恐怕不能躲开,连忙起身想替他挡一下。却被人一把推回了椅子上。 小腹传来痛感,我不由捂住肚子。与此同时看到桌面上开始流水,一直淌到了地上。顺着再往上看,繁音握住了繁爸爸握着茶壶的手腕,繁爸爸年事已高,挣不过他,正跟他僵持。 我想拉繁音,告诉他我肚子疼。繁爸爸却突然松了手,茶壶掉在桌上,壶盖打开,茶叶涌了出来。 繁爸爸说:“你俩搬出去吧。” 繁音松开了手,说:“我建议你把米雪做了。” “我家的事也不需要你来管。”繁爸爸说:“另外,这个管事你也不要做了。从今天开始,你是你,我是我。我没有你这种畜生儿子。” 繁音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拉住了我的手臂,说:“那您自己保重。” 我忙问:“爸爸,您要把……” “别叫我爸爸!”繁爸爸愠怒着打断了我。 我只好改口问:“老先生,您要把他的职位解除掉吗?” “不止解除职位。”繁爸爸看着我说:“从今天开始,他跟我繁家再也没有半点关系,权力一削到底,账户全部冻结。你也一样,不用再等零用钱了。” 那不就意味着繁音连保镖也没了吗?我连忙说:“老先生,这件事的确是我家做的,不是繁音做的!那孩子已经……” 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繁音打断:“苏灵雨!” 我被他这一声喊得有点怕,小心翼翼地朝他看过去。 “有点骨气。”他瞪了我一眼,又对繁爸爸说:“你那个位置我本来就不稀罕,谢谢你今天拿回去。”随后便又扯了扯我的手臂。 我站不起来,便说:“我肚子疼……” 繁音连忙搂住我的肩膀把我扶了起来,朝椅子看了一眼,便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忙问:“有血吗?” 我感觉腿.间有点黏,但没法判断出了多少。如果已经渗到衣服外面,那不用说,孩子铁定保不住了。 “没有。”繁音说着便下了楼。 楼下的确停着车,繁音要送我上去时却被司机拦住,说:“老先生不准您用车。” 繁音微微一愣,皱起了眉,说:“告诉他我只用这一次。” 司机便去汇报了,过了一会儿过来说:“老先生希望太太可以跟他谈谈,详细交代一下她说的事。” 反正都到这份上了,我就交代了吧。正要开口繁音却问:“疼得还严重么?” “嗯。”我说:“不算太严重。从外面看得到血吗?” “看不到。”繁音放我下来,掏出手机说:“你再忍一忍,我让我妈妈派人来接咱们。” “没事,我去跟他谈。”我说:“那件事的确是我养父做的,我……” “好了,闭嘴!不干这个又饿不死!”繁音狠狠瞪了我一眼,拨通了电话。 很快就跟韩夫人说好了,繁音又弯下腰,说:“他肯定不准我妈妈的车进来,我背你到门口去。”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 “行了,上来!”他已经弯下了腰。 “但是你的腿还没……” “没事,你才多少斤!”他板起脸命令:“上来。” 可能是因为还是不想被揭穿,我爬到了他背上。 繁音背起我,问:“这样疼么?” “还好。”没有比刚刚更重,距离大门口还有好久,抱着我走那么远太吃力了:“你腿疼么?” “没事。” 走了一会儿,我问:“是不是腿疼了?” “没事。” “肯定是的。”他的腿还没好,平时走路还经常拄拐杖:“我不疼了,快让我下来。” “真的没事。” “没事就别流汗啊。”我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汗,说:“快让我下来,求求你。” “那你肚子怎么样?” “不疼了,也没有流血或者有东西掉出来的感觉,肯定没事了。”虽然还有一点点疼,但我觉得走路没有问题。 他信了我的话,把我放了下来。现在离大门还有好远的距离,我头一次这么讨厌繁爸爸家巨大的花园。 我能看出繁音在装没事,他最近有那麻烦的妊娠反应,腿又肯定也疼了,走得极慢。而我也同样伪装着,假装自己完全不疼了。或许他也能看出我的伪装,但他同我一样什么都没说。 我俩就这样互相搀扶着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大门口。 韩夫人派的车果然已经到了,也果然门卫根本就不让进。 快到门口时,韩夫人的电话打过来,就是问繁音这件事,繁音说等下去过医院再对她解释。 总算上了车,我俩都累毙了,依偎在一起。繁音用手摸着我的肚子,问:“现在说,还疼么?” “一点点,但应该不严重。”我说:“如果墩一下就掉了,那这个孩子肯定发育得不好,保住也不好继续长大。” 他点了点头。 我问:“你的腿呢?” “刚刚有点疼,但现在没事了。”他笑着说:“你太胖。” “你刚刚还说我才多少斤!” 他笑容更深:“忘了你胸大。” 我赶紧挺了挺:“真的吗?” 他笑着捏了一下,把头靠在了我怀里,说:“我困了。” “嗯。”我搂住他的头,说:“你休息吧。” “别再乱承认。”他说:“他做这些就是想激你这么说。我猜最近米雪没少给他煽风点火,编造点和我小时候比较像的可爱事迹,把老头儿煽动得认定那是孙子,要死要活的。” 我没说话,心中五味杂陈。 他扬起了脸:“怎么了?” “被你感动到了。”我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说:“谢谢你。” 第247章 为你连江山都不要了 到韩夫人家的医院检查后,繁音的腿没出什么问题,但医生说万万不能再做这种事,毕竟现在仍打着钢钉。 我的肚子的确有点出血,但很少,医生说没有大碍,建议我卧床休息。 我俩都很累了,就先在医院歇着。繁音说打给韩夫人时她正开会,大概十点才开完。我感叹了一句“好忙”,繁音便说:“以后你也得过这种日子。” “我一点也不想……” 繁音立刻板起脸来:“我都这样了,你可得养我。” “养你贵不贵?” “不贵,而且带出去长脸,在家易蹂躏。” 哟,这感情好,我说:“那我可以给你甩一叠钱,然后‘脱!’这样子侮辱你吗?”(参考电视剧版《千山暮雪》第一集) “这个免费。” “听起来还不错嘛。”于是我到底占到什么便宜了吗?“那你一个月要多少零花钱?” “我啊……”他摆出一副深思熟虑的嘴脸:“我长得不能说上天入地独一无二,也称得上英俊潇洒了。这点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 “硬件不需要置疑吧?” “不需要。” “至于活儿嘛,”他发出一阵怪笑:“嘿嘿嘿嘿嘿嘿。” 好像是要狮子大开口的意思。 “好好说,诚心点。” “看在你是我老婆的份儿上,”他凑了过来:“我给个爱情价,一个月两百万。” “不行,两千块。” 他皱起眉头:“太少了吧!” “衣服我给你买,把烟戒了,又不找女人,请朋友就在家里,两千块只多不少!” “不要!”他黑了脸。 我便躺下且把眼睛闭上了,过了一会儿,听到繁音的声音:“五千。” “两千三。” “两千五!”他大概没见过像我这么侃价的。 “就两千三。” 他也知道这只是开玩笑,凑了过来,说:“两千五我保你买不了吃亏,我有特殊服务。” “说来听听。”有点兴趣。 “先答应。” “这样,我给你五千。”我见他眼睛一亮,说:“前提是我怀孕期间,你要每天都给我洗脚。” 他先是不悦地绷紧嘴角,突然把手伸进了被里,逮住了我的脚。 我躲已经来不及,被他拉到嘴边咬了一口,黑着脸说:“就这么定了,五千不准反悔。” 这晚我和繁音先睡了,醒来时护士说韩夫人来过,说早晨会再来看我们。 现在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便没再睡。繁音依旧在休息,而我望着天花板,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那天的监控,依然觉得别扭,却就是想不清楚。这种感觉如同干呕时,喉咙里卡着东西,上不来下不去,极端令人不适。 韩夫人来时,繁音依然没醒。她没叫繁音,只跟我说:“昨晚音音跟我说,医生说他最近有类似妊娠反应的症状。刚激素检查的结果出来了,的确异常。” “上次的医生说这是因为我怀孕了。”我说:“过度兴奋导致他体内的激素紊乱。” “也有药物可以引起这个,但打激素造成的结果是不可预料的,不如下毒稳定。”韩夫人说:“我猜不出给他打药的目的,姑且也认为是他自身紊乱。” “嗯。”我问:“他对您说繁爸爸的事了吗?” “说了,我早晨刚去见过他。”她说:“他有他的想法,听起来也没错。” 我问:“他怎么想的?” 韩夫人笑了一下,说:“你先发个誓,保证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你完全不知情。” 我…… 如果我不发,那韩夫人必然没法再信我。但发了,就变成我在骗她。 我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不敢犹豫太久,说:“我发誓,这些是与我无关,我……完全不知情。” 她便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发誓也不甚在意,说:“他觉得音音已经三十多碎了,跟他同龄的儿子至少上初中了。他怕他死了,孙子又太小,音音犯病没人照顾。而米小姐的儿子一提出来就已经五岁了,正好解了他的心头大患。” “哦。”我倒是理解这个,对繁爸爸来说,我永远都不是亲的,孙子才是。就像以前无论繁音多么过分,他几乎都是站在繁音那边,虽然比起很多人他已经不算偏颇,但到底不是我的亲人。我问:“那您对那孩子怎么看呢?” 她笑了一下,说:“你要我怎么在你面前回答这种问题?” 也对…… “繁盛已经这么认可,这件事恐怕八九不离十。我希望你做好准备,和音音商量好。”韩夫人说:“音音说你怀孕了?” “嗯。” “恭喜。”她笑了一下,说:“辛苦你了。” “谢谢。” 接下来我们谁都没说话,气氛陷入稍微的尴尬,韩夫人终于再度开口:“我也跟繁盛聊了米雪的事,他还是比较信任她,认为她虽然有点小心机,但不算额度。繁盛老奸巨猾,一般人瞒不过他的眼睛。这件事音音看他的想法,但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他已经开始对你有敌意了。” 我点头,说:“我知道了,但您怎么看待她呢?” “仅凭那天那一面,我做不出任何判断。”韩夫人说:“也许她是有优点的。” 韩夫人走后,繁音依旧没醒,我躺回床上想着她的话。很明显,她更认同繁爸爸的做法,但对我们的态度也比较尊重,没有像繁爸爸表现得那么直率。大概是因为我真的不是个好人,事已至此,我忽然觉得我养父做得非常正确,如果那孩子现在仍活着,恐怕已经被繁爸爸接到家里来。繁音见到就一定会产生感情,而我又有了,我面对的局面必然十分挣扎。 繁音醒来后,我把韩夫人来的事告诉他,并转述她的话。繁音听完笑了一声,说:“我妈生气了。” “她态度还好。” “不是跟你,估计是跟我爸。”繁音说:“等我打探一下。” 他拿起电话,给家里的老佣人打过去,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会儿后,挂了电话笑着说:“我妈一早就去,结果被我爸骂了一顿,两个人吵得连桌子都掀了。米雪凑过去闹腾,差点被我妈崩了。” 我问:“他干嘛要骂你妈妈?” “我妈去找他说我的事,我十岁就跟他做这行,我妈那边大好的前程都不要了,结果他现在把我踢了。”繁音不悦地说:“我妈说自从那个米雪来,家里就没断过事儿,就冲这个也得把米雪撵出去。但我爸不同意,他俩就闹腾起来了。” “那最后是谁赢了?” “老头儿赢了,派人把我妈拉出来了。”繁音无奈起来,说:“这下麻烦了,连我妈也镇不住他了。” “那咱们怎么办?”我说:“其实我也可以去跟你爸爸说,就……” “你傻?”他黑着脸打断我:“他现在脑子不清醒,搞不好已经被米粒和米雪姐妹俩蛊惑得和她们谈了什么奇怪的条件。你没做这事,他手里不可能有什么干货,但他一心觉得是你做的,要诈你自己说出来。” 我问:“也许他手里有什么东西呢?让他很相信的证据?” “那就不用惊动你了,直接派人背后搞点事,借刀杀人他还不得罪你爸爸。”繁音说:“他绝对没干货。” 繁音一直都很聪明,对于自己的父亲当然也相当了解,所以听他说完这些,我忽然安了心。 “所以你不用怕,就算他拿出干货,我也不会相信那种捏造的东西。”繁音说:“但你不能胡乱承认。你承认了我当然会没事,但你说我该怎么对你?如果我不处理,那可是我的亲儿子,如果我处理了,我又要打光棍。” “可是你现在被他撤职了,接下来咱们要住哪里?会不会有人追杀你?”我说:“我不是担心没钱花,我有存款,省一省撑到念念成年也不是问题。我只是害怕被追杀……” 他似乎完全没注意我别的话,只微微挑起了眉:“你哪来的存款?” “私房钱。” “哟。”他鄙视道:“出息了,学会藏私房钱了。” “以备不时之需呀。”我没故意藏,就是我花不完,他们还一直给我发,那我就放在我的账户上好了,反正钱是好的:“你看咱们现在就不至于饿死。” “你有多少?” “一千多万吧……” 他一下就来了精神,朝我伸出手:“拿来。” “干嘛?”哪有这样抢的! “你不是管基金会么?去把它的飞机给我批一辆,我加点油去我家总部。”繁音说着就已经站起了身:“趁老头儿还没顾上去,我先把绝密资料扣下,跟老头儿把我的房子要回来。要回来就安全也有钱了。” 飞机飞一趟可贵了,我说:“你不能坐民航吗?” “民航太麻烦了。”繁音催促道:“快掏钱,别这么小家子气,我为你连江山都不要了。” 我不由脸颊抽搐,掏出卡来交给他,还有些不放心:“如果你爸爸已经先派人去过了呢?” “不可能。”繁音瞄着我的钱包,说:“再给我二百。” “干嘛?不给。”我就五百了。 “买包烟,快点。”他按了按我的头,说:“等把房子要回来我让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第248章 是计 “你就不能不抽烟么?”讨厌的人。 “不能,快点。”他按住我的头,使劲地晃,大有把我晃晕然后抢钱的架势。 我的身体不能飞那么远,因此繁音就让我联系一架基金会的飞机,然后自己就跑了。按他的说法,动一架飞机不是大事,何况又是我们自己出油钱等费用,韩先生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什么,这也算我现在的权力范围。 我便信他了,自己在医院呆了四天,第四天时,b超能看到孩子了,医生帮我排除了宫外,说孩子目前一切正常。 我心里隐隐期待着这是个儿子,因为这样即便他知道那孩子的事,应该也不会把我怎样。不过繁音的个性阴晴不定,我们也并没有和睦多久,好日子就像一场梦似的,尤其中间又卡着这件事,我每天睁眼都担心自己又回到了之前那地狱般的生活。 又过了一周,医生都说我能回去了,只是繁音没消息,我也就不想离开医院,毕竟没什么地方比这里更便宜安全。于是我厚着脸谱住着,周一一早接到了繁爸爸家打来的电话,是米雪,她的声音很焦急:“是姐姐吗?伯伯生病了!” “生病?”前不久医生说他身体很健康,保养得相当好。 “是的!”米雪说:“伯伯从楼梯上摔下来,人事不省了!” 我忙问:“那送医院了吗?” “正在医院。” “抢救得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她说到这儿就哭了起来:“都怪我,没有扶住伯伯。伯伯一直很不开心,每天吃不下饭,都怪我……” 我被她哭得心烦极了,说:“别哭了,我这就过去。” 挂断后,我纠结了一下,决定先不联络繁音。繁音说他去偷资料,相比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我总忍不住担心万一他被困在哪里,手机一响正好给杀手提供目标?虽然概率低,但我觉得它很可能会发生。 所以我决定先给韩夫人打个电话,请她先派人去看看,毕竟米雪会说谎,这事搞不好是计。 接通知后我把事情说了,她却说:“这件事我帮不上忙,但你不放心可以不去。” “我担心爸爸是真的出事。”虽然米雪是这么说,但不排除繁爸爸是被她趁着我们不在伤害的可能。 “家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俩,他那一屋子人也不是白养的。”韩夫人的态度很坚定:“这件事我真的没办法帮忙。” 被韩夫人回绝后,我就不好再找韩先生了,毕竟韩夫人与我关系更近一些。我也听得出韩夫人的语气非常生气,很可能是因为繁爸爸把她撵出去让她气到了。 韩夫人这里没机会,我就再想想……有了。 我拨通了费家的号码,自报家门后,电话转到了怀信那边,他的声音依旧冷冷淡淡,一副跟谁也不熟的样子:“繁太太,你好。” “请问费先生在吗?”我说:“我公公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现在正在抢救。” “怎么会有这种事?”怀信的语调微微漾起了一丝波澜:“繁家没有人通知过我们。” “事发突然,而且音音有急事在外地,不能打扰他,我没什么主见,就先封锁了消息。但我想别人可以不通知,费先生是一定要通知的。”我说:“我公公现在的情况很危急,请怀信少爷代为转告费先生。” “知道了,我这就告诉他。”怀信说:“繁太太也不要担心,教父身体一向健朗,会没事的。” 挂断电话后,我决定先等半小时再打过去。费先生接到消息后肯定会再确认,如果得知是真的,一定会着急的赶来。假如是假的,繁爸爸为了让费先生免于奔波,就会告诉他真相。 过了十几分钟,不等我打过去,费家已经打了过来。 还是怀信,他说:“繁太太,我爸爸刚刚联络了教父。” “对,他情况危急……” “我爸爸认为,教父毕竟是您的长辈,即便是必要,也请不要利用他的身体健康说谎。”怀信说:“下不为例。” “谢谢。”显然是假的。 “不用谢。”他说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说:“上面那句不是我爸爸说的。”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因此没说话。 “他不希望我爸爸告诉你。”他说:“就这样,挂了。” 我还没来得及道谢,这家伙就把电话挂了。 这么说,繁爸爸发现了我的伎俩,但他不能骗费先生,于是希望他帮我一起瞒着,却被怀信告诉了我。 既然繁爸爸没事,那我就不去了。 这老头儿也真是够狡猾的。 我继续在医院躺着,不一会儿又接到了米雪的电话,她问:“姐姐,你来了吗?” “嗯。”我问:“老先生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我好害怕。”她又开始啜泣:“我有给音音哥哥打电话,但他关机了。我姐姐说她来陪我,但她才刚刚买好机票,还没有到机场……” 我问:“为什么要你姐姐来?” “伯伯下楼梯时正在跟我说,如果宝宝是真的,音音哥哥这样做,那伯伯都替他觉得对不住我们。”她始终都是那一副要哭不哭的语调:“伯伯希望听一些宝宝的事,我请我姐姐来看看他,原谅他,跟他讲了一讲宝宝,他肯定就会心情很好,病一下子就好了。我也不会这么害怕。” 虽然她的语气很乖巧,但她明显话里有话,意思就是米粒已经在路上,要对繁爸爸拿出所谓的“证据”了吧? 我承认我有点慌了,却也没有前面几次那么慌。大概是因为繁音说就算有干货他也不信,也或许只是因为被繁爸爸这种人盯上,确实会很没信心。 我说:“你还真是有孝心。” “我喜欢伯伯。”她小声地强调。 这通电话挂断后,我心里有些乱,已经无人可求,不得不打给繁音,但他的确如米雪所说关机。我自己没有主意,便打给我养父,但是七姐接的,说这几天是祖宗忌日,七姐和我养父一起去陪长辈们祭祖,不接任何电话。 这么大的事,他还是带珊珊姐去了。如果不是他亲口对我说那些话,我真的做梦都不敢想它会发生。 接下来我彻底没辙了,心想米粒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来,在这期间我还有主动交代的机会。繁音会不会因此对我坦白从宽?但如果我主动坦白,我养父那里要怎么交代?他难得对我好一次。 我就这样一直纠结到晚上,期间米雪打了几通电话,我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关于去或不去的问题。下午时韩先生居然打了过来我,说:“秘书说你批了一架到北非飞机?” “是。” “做什么用?” “是……”糟糕,我小声说:“公事。” “那条航线是专门留给音音的备用航线,走那条不会是公事。”韩先生说:“我打给你是因为那架飞机前天被炸了,今天已经找到了音音,他没事,晚点就会去找你。” 我忙问:“那他有没有被炸伤?” “没有。”韩先生说:“我想说,如果你现在方便,就到基金会去安排核算一下损失,让律师找繁盛去谈。” “好。”我还想问:“那音音有没有受什么其他伤?” “都没有,好着呢。”韩先生说:“你不要担心,飞机是繁盛炸的,他是想截住音音,不让音音走。” 我的心总算放下来了,接下来便去基金会安排损失。损失挺好算,律师也很有这方面经验,说:“好久没跟繁老先生要过钱了。” “以前总要?” “是的。” “他总欺负咱们?” “是别的组织欺负咱们。”律师说:“但他们都归繁家管,所以都是繁老先生赔咱们损失,他再找那些组织要。繁先生正式上任后就不朝他们要了。“ 原来如此。 律师整理好账目便去办了,我就呆在基金会处理最近积压的工作,但也没什么复杂的内容。 晚上时,我自己吃了点东西便回了医院,一直等到凌晨一点繁音都没回来,我却已经困得满脸是泪,只好先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觉得唇边有一阵微痒,我在睡梦中迷糊着伸手搂过去,嘴巴里便传来一阵舔舐,与此同时,微微的窒息感传来。我这才醒了,张开眼睛,见床头灯亮着,是繁音。 他依旧穿着走时的那身休闲西装,身上挂了几个口子,显得邋遢且风尘仆仆。这才一个多星期,他就已经瘦得脱相。但总算是回来了,我扑过去抱紧他,他便笑了起来,抚着我的背,长满胡茬的下巴不停地在我的脖子上蹭,蹭得我痒极了。 闹了一会儿,我坐起来,他也坐下来,打了哈欠,举起了手,拎起一串卡片,花花绿绿的,是那栋哥特式房子,也就是我们自己家的门卡。 “哟!”我连忙接过来,问:“那管家佣人呢?” “都在。”他粗糙的爪子在我的腿上摸着,眼角眉梢全是得意:“咱们现在就回家睡去。” “那你复职了吗?” “没有。” “那卡里还有钱吗?” “不多了,几十万吧。”繁音皱起眉:“干嘛一直问?” “管家佣人的工资谁来发呀!”几十万勉强刚够一个月。 第249章 蹲在家里 “别急啊,都说了回家就有钱了。”就唠叨了两句他就烦得不行了,拉着我的手臂一直晃,催促道:“快点。” 我便收拾东西跟他一起回去了,他不止要回了房子,把车子也要回来了。路上司机在,我便没详细问,而且我俩都困了,依偎着睡了一路。 到家时又被繁音叫醒,进门后发现阿昌也在。 繁音让林叔给他安排房间,然后带着我上了楼。 回房之后,繁音便溜进浴室去刮胡子了,我跟进去问:“阿昌不是跟你爸爸在一起吗?” “毕竟是跟着我的人。”繁音照着镜子,细心地照料着自己的胡须,臭美的样子很讨打。 我又问:“你说的钱在哪?” 他白了我一眼:“钱串子。” “在哪?” 他便说:“卧室里置物架侧面有个按钮。” 我连忙跑回卧室,里面的确有置物架,上面摆了些花瓶雕塑等小玩意儿,平时很不显眼。我在它侧面找到了按钮,上面开启了一个小界面,界面表示要刷脸,于是开始识别我的脸。 刷了一会儿,滴的一声通过了。置物架的左侧向后转去,变成了一扇正在往里面打开的门。 我便进去了。 里面不算亮,散发着一股不常通风的味道,但夹杂其中的也有钞票的味道。没错,钱本身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当很多聚在一起时,这种气味就更浓了。 灯是声控的,随着我进去,一盏一盏地打开了。 里面不大,到处都是箱子,大部分合着,小部分开着,里面码着绿色的钞票。 箱子都是一边大的,没有标里面的容量,不过还是可以确定有很多。 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现金,顷刻间就有种掉进了钱堆的感觉,震惊也激动。 发了一会儿呆,身后便传来繁音笑嘻嘻的声音:“数数?” 我转过身,问:“你干嘛放这么多钱在家里?” “银行麻烦,还审查我。”繁音走过来说:“这里有两亿,书房里还有点金子,家里古董也不少。虽然不如以前,但够咱俩安逸地活到老死了。” “唔……”我问:“那你打算用这些钱来投资吗?” “不打算。”繁音说:“我打算咱俩就这么生活。” “就什么都不做?” “在家玩儿。”他像看傻子似的瞅我:“等你开学就辅导你学习。” 我还有一个月开学,到时可以先上课,生孩子时休息几个月再去,学校是允许的。 可我还是觉得好奇怪呀:“你就这样开始蹲在家里了?” “嗯。”繁音眨巴着眼睛问:“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突然闲下来了,会不会不习惯呀?” “不会,觉得很爽。”他打了个哈欠,搂住了我的肩膀:“明天睡到太阳晒屁股,然后去遛狗,我把你的蠢狗也要回来了,它再也不用被那条破狗欺负了。” 我问:“上次它俩配成了吗?” “没。”繁音说:“它太没种。” 确定我们还有钱,我便可以安心睡觉了。洗了个澡躺到床上,肚子因为正在长大而有些微微的痛。繁音靠在床头上看书,我靠在他胳膊上看了一会儿,发现是搞笑小说,心里有些诧异:“你怎么看这些?” “我不能看?”他说着又翻了一页,看到了一处有点幽默的地方,嘴角翘了起来。 “能……”就是不太习惯,我已经习惯了他精明强干的工作狂形象。 他侧过脸问:“你会不会打游戏?” “追男生那种谈恋爱的算不算?” “那算哪门子游戏?”他果然剜了我一眼:“挣钱没本事玩也没本事。” “喂!你将来可是要被我养的人!” 他小媳妇似的撇了撇嘴,没吭声。 我再靠回去,说:“音音……” 他淡定地反问:“没钱连老公都不叫了?” “老公,”我说:“如果这个也是女孩子怎么办?” “不怎么办。”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不是想要儿子?” “不是想要是需要,我女儿是我的小棉袄,哦,对了。”他忽然拉开我坐起身,说:“忘了改念念的毛衣了。” 哎哟!还记得呢! 我忙问:“你现在改吗?不睡觉吗?”一定要在我面前改啊! “几下就改完了,你明天反正也没事,就给她带去。”繁音一边起床往外走,一边对跟上来的我说:“也要把你怀孕的事告诉她和星星,星星已经懂事了,她恐怕会不舒服。” “这一胎也得送到你妈妈那去养。”我说:“我觉得好对不起她和韩先生。” 毕竟小甜甜还不知道我又怀孕的事,等他知道估计又要发狂。 繁音先是没吭声,等进入书房时才忽然说:“要不你跟他做一下?” “干嘛?” “跟他说孩子是他的。”繁音神色诡异:“不就没事了?” 我怎么觉得…… 我问:“你不会觉得别扭么?” “总不能又送到我妈那去。”他叹了口气,说:“等那时,你就跟他说,我闹得厉害,你要抱个假孩子安抚我。再把念念接回来。星星他倒是不会伤害,接回念念了,就要把她也接回来,她很懂事,但还是希望你能帮忙照顾她。” 我望着他,没说话。 “不愿意就算了。”他也不知在别扭些什么,转身打开柜子去找毛衣了。 我看着他略微有些僵硬的背影,忍不住走过去抱住他,问:“你现在是不是那个变态呀?” 他先是僵住,许久才“嗯”了一声。 “你真的变得有人情味了。”我说:“真希望你永远都这样。” 他没说话。 他的病是精神病,很严重,相当于精神癌症的那种。它还很冷僻,冷僻到大部分心理医生根本没见过同类病例。因此我也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他身边到底是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虽然一直在为此努力,但我从来都不敢奢求他能痊愈。也许我唯一期待的,就是每天醒来,能发现他的情况正在变好。 也能像此刻这样,像一个寻常父亲一般,为自己的孩子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为她们的未来做些打算。 这应该就是人情味了。 这个计划想来也可行,唯一的风险就是我才怀孕一个多月,虽然这边的医生认为前三个月可以做,但我毕竟出过血,心里还是有点压力的。 可总不能生一个就丢到别人家一个,我还是希望可以把我们的娃们接回来,自己在家照顾的。 繁音很快便找到了念念的小毛衣,拿出一系列工具开始拆胳膊。 那么小的粉色毛衣在他的大手里攥着,看起来有种迷之美感。我伏在桌上瞧着他娴熟地把接口打开,拆掉多余的圈数,插入毛衣针重新收尾的动作,心里真是好妒忌。 既然他这么熟练,那么打扰他应该也没事,我便给他讲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他专心听完后笑了一声,说:“他是想把你骗去,让我把到手的东西再退给他。” “所以幸好我没去?” “怀信真是仗义。”繁音说:“不枉我这么疼他。” “对啊,如果他说你爸爸就是生病了,我就肯定去了。他人真好。” 他又笑:“好个头。他看上我妹妹,能不对咱们好点么?反正老头儿又不能拿他怎么样,我在我妈面前再给他说几句闲话,他这辈子就只能遗憾了。” “那你想不想你妹妹嫁给他呀?”我还没见过她呢,都这么多年了。 繁音手上动作一停,半晌说:“不希望。” 这答案让我很意外:“为什么呀?” “我妹妹是我妈妈跟韩舅舅唯一的继承人。她将来要变成跨国企业的董事长,慈善家,她不需要嫁进一个对自己家族没有帮助的豪门,何况基金会不能接触黑帮。”繁音说:“有的爱情只是一种拖累,我妹妹没有他可以更幸福。” 我不由沉默。 我想我和繁音之间的感情对我来说或许也是一种拖累,我付出了时间,付出了健康,付出了前程……还有其他很多很多。到现在,我已经很难说清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为了爱还是惯性。但如果没有他,我肯定已经从学校毕业,不至到今天依然是大学肄业生。 我正想着,忽然听到繁音的声音:“怎么了?” 我方才回神:“嗯?” 他已经把小毛衣缝好了,一边叠好放进袋子里,一边问:“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决定换个话题:“韩先生说飞机被炸了,那是怎么回事?” “也是他做的,他觉得把飞机炸了,你肯定能知道,就得去找他救我。他就顺便把你扣下。”繁音说:“但韩舅舅把这件事压住了,没告诉你,他才又撒谎说自己病了。但你又没去,他就只好答应跟我谈条件了。” “那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我问:“最近都没饭吃吗?” “那当然,两天就一根香肠顶着,见你之前刚吃了半只烤羊。”他靠到椅背上,笑着说:“倒是把妊娠反应给治好了。” 第250章 还气哭了1 这四个字他可从来都没承认过,我不由一阵发笑。 他也笑了,却问:“所以你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 他望了望我,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一派审视的意思:“我真好奇。” “好奇什么?” “你瞒着我的到底是什么事?”他居然老调重弹。 “唔……”他提得太突然了,我一时间有些接不上话:“就是……” 他突然靠了过来,板起了脸:“难道我爸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由呆住,脑袋就像被瞬间抽空一般,整个人都僵硬了。 繁音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我看。 我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恐惧?生气?委屈?……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心脏在剧烈地颤抖。 这几秒钟过得有如一辈子那么漫长,突然,繁音噗嗤一声笑了:“你可真……”他笑得靠到了椅背上。 这下我更呆了。 他慢慢止住笑声,朝我招了招手:“过来。”我还没动他又站起了身:“算了,还是我过去吧。” 也不知怎么的,他说的话我明明都听到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在他站起身的同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退了几步。 繁音愣住了,站在原地,表情小心翼翼的:“怎么了?” 我说不出话。他便朝前走了一步,我却又退了一步。 我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了,身体不停得在抖。也许这种感觉就是恐惧,但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恐惧他打我,还是他离开我。 繁音便没有再动,而是站在原地说:“刚刚那只是个玩笑,别生气。” 我还是无法出声。 刚刚他看出来了吗?我觉得自己的表情已经非常明显。 他肯定看出来了,但他干嘛不说? 我心里想着这些,耳边再度传来繁音的声音:“真的生气了?” 我明明是在害怕…… “拜托。”他的语气很无奈:“为了这事我连家跟工作都不要了,你不要耍脾气了!” “我……” 可能是因为我终于开口了,繁音便没再说什么,但脸上满是不耐烦。 我努力抬起头看向他,问:“刚刚真的只是开玩笑?” “你以为是什么?” “以为你是故意试探我。”我好怕他本来没有怀疑,又被我这句话提醒出了怀疑。真是心中有鬼处处都是鬼。 “我又不是有病!”繁音白了我一眼,朝我走了过来。 我本来还想退,身后却已经是柜子。犹豫时他已经走了过来,手伸了过来,在我脸上抹了抹,鄙视地说:“还气哭了。” 我是被吓哭的,而且因为太害怕了,都没发现自己哭了。 也不知为何,他这一抹,我反而来劲了,忍不住又掉了一串泪。 他立刻抽回手皱起眉,嫌弃地命令:“闭嘴。” 我忍不住抽鼻子。 眼看他胳膊上的毛毛全都立起来了。 他转身去给我拿了手帕,说:“别哭了,哭也不要‘嘤嘤嘤’地哼哼,听着烦死了。” “你干嘛这么凶……”我也觉得很委屈:“我又不是故意要哼哼的,别人哭也都哼哼。” “你哼哼的那种特别刺耳。”他见我没接手帕,便用手帕使劲擦我的脸,还按到我的鼻子上说:“擤。” 我擤了,好爽。眼看他手臂上的毛又立了起来。 还肯照顾我,那刚刚的确就是在开玩笑了。我暂时安心,却觉得好疲倦,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头。 之后我就没有再哭了,免得把繁音烦死。在他嫌弃地处理了那块手帕,并且洗了好几遍手后,我已经在被窝里有点迷糊了。 朦胧中感觉他爬上来了,搂住了我,并且用手摸了摸我的肚子。不知是对我还是在对孩子说:“晚安,宝贝儿。” 我钻进了他怀里,却没力气回答他,便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接下来一夜无梦,醒来时我觉得自己并没睡多久,但看表发现已经上午十一点半了。 繁音已经不在床上,我出去碰到林叔,他说繁音在后院遛狗。 我到后院去找他,顺便和娃一起呼吸新鲜空气。隔着老远就听到繁音暴怒的声音:“蠢货,坐下!” “坐下!让你吃了么!” “蠢狗!你没救了!” 我一路走过去,如此这般听到了很多狗身攻击。 繁音正站在当地,比格和一条比它身量小些的德牧呆在一起。德牧认真地坐着,昂头挺胸的样子活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小士兵。 旁边就是星星送我的那条比格,它趴在草地上,摇晃着尾巴,翻着白眼瞅着繁音手里的肉干,一副贼眉鼠眼的德行。 繁音很是不待见比格,把肉干递给德牧。结果就在这一瞬,刚刚还趴在地上的那货突然瞬间移动似的冲过来了,生生把肉干含住了一半——另外一半已经被德牧咬住了。 于是二狗开始了激烈地争夺,谁也不松口。德牧是相当优雅的,呲牙的样子像极了狼。比格完全就是一个泼皮,躺在地上打滚,用爪子挠地面等毫无尊严的动作全都使出来了。 繁音命令了几次,却只能命令住德牧,比格完全不搭理他。他便无语了,揉着头转过身,这才发现我。 我这是好喜欢看繁音崩溃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笑得他脸更黑。 第251章 还气哭了2 两狗的战局已经不是一条肉干的问题了,它俩仍在互相厮杀。德牧不爱出声,安静而冷酷。比格嚎得就像自己被强暴了一样,显然繁音的头已经要炸了:“中午想吃狗肉不?” “不想。”我说:“你看它长的多可爱。” 他白了我一眼。我赶紧补充:“这是星星送我的礼物,至于她为什么要送我这个,那是因为你送了她一对。” 繁音便说:“那可是你选的。” “是我选的,可是你让我选的。”我说:“我就觉得它可爱,又不知道它原来这么皮。” 他又笑了,说:“毕竟是猎犬,它体力很好,能从天不亮闹腾到晚上。不过这段时间尴尬期,再过一年就好点了。” “你不是要吃狗肉么?”我揶揄他:“原来就是吓唬我呀。” “吃也不能吃它呀。”繁音说:“这是星星为了谢谢你送她狗。” 说起来,这个问题我纳闷好久了:“你当初为什么要以我的名义给她送小狗?” “她喜欢狗。” “我是说为什么以我的名义?”那时对我一点也不好。 “她说她想要个妈妈,看你挺好的。”他神色有点奇怪:“星星是个很灵的孩子,她很早就明白自己没有妈妈,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要求过。但她有自己的好恶,毕竟她的意见有一定分量。” 原来如此。 我便问:“如果当初星星不喜欢我,我是不是就死了?” “不可能。”他很温柔地看着我,说:“谁会不喜欢你?” “唔……”有点害羞。 “怎么了?” “突然想起你上此要杀一个女明星之前,对她也是很……就现在看我这种眼神。” “嗯。”他点头说:“你知道就好。” “啥?” “如果生不出儿子,就把你做了。”他淡定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烟盒说:“唉,加油。” “那我可哭了!” 他白了我一眼,说:“我去抽支烟,你坐着别乱跑,当心蠢狗把你绊倒。” “你现在还抽烟!” “绝对不在你旁边抽。”他已经把香烟含进了口中。 “我是说你别抽了,对身体不好,对孩子的身体也……” 他已经溜远了。 算了,说多了又要骂我,我还是别给自己找罪受。 繁音躲得老远,点烟时还冲我招手。我气得不想理他,假装没看到。 两条狗先是跟着他跑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打架。小德牧与那条母狗不同,肯定已经发现比格很蠢且战斗力废柴,因此表现得很谦让。 繁爸爸从前说这种狗和我挺像,如果这是真的,那它不成器的样子足以使我明白我养父为什么不想搭理我。 繁音再回来时,两只又跟上了他,德牧乖乖在他脚边坐下,比格直接就把爪子搭到了他手臂上。 繁音瞪了它一会儿,不奏效,再呵斥,依旧不奏效,只好用手将它推下去,火速给德牧塞了一根肉干。 德牧这次学精了,一口含住颠颠地跑了。比格继续不依不饶地把爪子搭在了扶手上,脑袋拼命往繁音口袋里杵。 繁音摸着它的狗头,说:“咱们再弄条哈士奇?” “哈士奇不是很傻吗?” “嗯,这蠢货还是不要带坏我的德牧。”繁音捏着比格的大耳朵,残忍地微笑:“这蠢狗让我感到了一种扭曲的快乐。” “好吧。”听得出,虽然他很嫌弃,但他还挺喜欢这家伙的。 下午我去看念念,到时她刚睡醒,繁星在写作业。 我把毛衣给念念,她还记得呢,高高兴兴地穿上跑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拉着韩先生说:“爷爷,星星姐姐哭了。” 韩先生有点意外,问:“为什么?” “不知道,我给她看我爸爸做的毛衣,她就哭了。”念念说:“我昨天就和她说我爸爸给我做毛衣了,她说我说谎。” 第252章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爱你 韩先生立刻说:“那你就先不要去找姐姐,爷爷去看看她。” “好。”可能和星星有了冲突,念念像做错了事似的低下了头。 韩先生走后,我悄悄问念念:“星星姐姐还对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说。”念念说:“但是她瞪我了。” “还有别的吗?” 她摇摇头,随后问:“妈妈,星星姐姐的爸爸也是我爸爸吗?” “嗯。”我说:“所以她是你最亲的姐姐。” “那她妈妈也是你吗?” “不是。”我说:“她妈妈是你爸爸以前的女朋友,后来她去世了。” “噢。”她说:“她说她没有妈妈。” “她妈妈走的时候她很小,她记不得了。”我忽然想起,繁星的亲生母亲是被繁爸爸弄死的。我承认我当时听到时候没有什么太特殊的感觉,再回想却觉得有点可怕。如果有一天,繁星知道了这件事,那她会怎么看待繁音?繁音那几年精神状况不佳,必然对她不好。如果她知道了,那…… 我和念念聊了一会儿她的小孩天,听她扯着她的破锣嗓子唱动画片的主题曲。过了好久,韩先生回来了,我忙问:“星星好点了吗?” “还好。”韩先生用手指捏了一下念念的小鼻子说:“以后爸爸再送你礼物,就别告诉姐姐。” “噢。”念念问:“为什么呀?” “如果只有姐姐有礼物,你却没有,你生不生气?” 念念嘟起了嘴巴:“那爸爸为什么不给姐姐做毛衣?他偏心眼。” “做了。”我说:“但星星姐姐的身子比你大,还没做完呢。” 念念立刻扭过头:“真的呀!” “真的。” 反正繁音这几天没事,我就撺掇他给繁星织一件。如果他不答应,我就自己试试。虽然我不熟练,但总能弄出来吧? 总之这次应该怪我,只考虑了自己的孩子,却没有考虑到繁星的感受。她没有妈妈,也从来没能跟父母在一起,虽然念念也没有很幸福,但至少她还有我。孩子长大了,心思也越来越敏感,应当照顾到才是。 念念知道有毛衣,就高高兴兴地跑去找繁星了,接下来俩人应该是重归于好了,到我走时她才出来亲了我一下,又跑回去了。 韩先生送我出来,问:“他真的给她准备了毛衣?” “没有,但我会跟他说的,他应该只是忘了。”我说:“他和他爸爸翻了脸,最近也没什么事做。” 韩先生点了点头,说:“虽然应该避嫌,但因为我妻子最近很忙,你恐怕很难联络到她,有事可以打给我。待产的话,我建议你来我家,等你预产期时,我女儿应该也不忙,可以帮忙照顾你。” “谢谢。”我说:“待产的问题我还没有想好,因为我们想骗骗他的第二人格,就说这个孩子是他的。如果能骗到他,我就可以把孩子们都接回去了。” 韩先生便点了点头,想是因为关系有些远,没有细问。 我回家时,繁音正躺在摇椅上,像只猫咪似的眯着眼睛晒太阳。我把织毛衣的任务交给繁音,他有些不愿意,说:“星星都那么大了,干嘛还争这种事?” “再大也是你的孩子,她小时候你有给她织过吗?你照顾过她吗?你看她稀里糊涂地就长大了对吧?那是因为你没为她花过一点心思。”我说:“反正也是蹲在家里,就照顾照顾孩子嘛。” “噢。”他应了一声,随后神态有些尴尬:“虽说都是我的,但五根手指都不一样长,我确实觉得星星稍微远了点……” “别说这种话。”这话太戳我伤口了:“都是你的孩子,你至少应该试着对她公平点。” 繁音望着我,半晌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灵灵,你说如果儿子的事是真的,你是不是也想试着对他公平点?” 我不由一愣。 我竟然忘了这个。 不,我已经选择了不公平。因为他跟星星不一样。他母亲是在我之后的,我能够接受在我之前,但在我之后绝对不行。 我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笑得好神秘:“幸亏他不是真的。” “星星和他又不一样。”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扇了一个耳光,痛在其次,主要是尴尬:“虽然也是之后才知道的,但星星毕竟是以前的,而且都这么多年了……” 他不说话了,就躺在躺椅上,闭起眼睛神秘地笑。 我愈发尴尬,问:“你到底在笑什么?” 他不吭声,晃来晃去,看得我心烦极了。 “喂!”我板起脸:“再不回答我可生气了。” 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弯起了嘴角:“笑你天真善良。” 听着像在讽刺我:“什么意思?” 他再度闭上眼睛,晃了一会儿,说:“如果我是我爸,也一定会认为你会把那孩子弄死。” 我的心不由一颤。 “因为自保和保护自己的孩子是人,尤其是女人的本性。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法律,有报应,很多人不敢。”他慢悠悠地说:“但只要你想,你爸爸就会支持你。有了他的支持,你也就不用再怕法律,不用再怕报应,反正请人杀,对方自然会配合顶罪。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会倾向于选做了他,因为于情,他是婚外情的产物,于理,他是个人,现在是个无害的孩子,但纵容他长大,他的位置就会坑你。” 我被他说得心脏都要吓裂了。他这两天怎么频频提起这个话题?这让我很不安,我觉得他是在试我。我明白自己现在的想法或许又是捕风捉影,草木皆兵,但我就是停不下来。 繁音说到这儿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道:“至于星星也是,虽说她在前你在后,但在位者最大,即便你不考虑她的感受,她一满十八岁就立刻把她嫁给你爸爸的合作伙伴帮你们家联姻,只要对方不离谱,我也不会说什么。反正我也不亲她,你也能把她踢开,让她免于和你的孩子们争宠。” 我越来越搞不清他的意思,愈发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他的点子好不好,但前者我养父已经替我做了决定。后者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承认我没有像惦记念念那样惦记星星,但也一直计划当我们接回念念时要把她一起接回来的。 我捉摸这些的时候,他便张开了眼睛,望着,目光里有些笑意:“我爸爸一直都认为这才是你最可能想的事,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往善良的方向考虑任何人,因为在他看来,真正的善人在遇到他之前就死了,伪善的人会披着善良的外衣,背地里做的事比谁都肮脏,比谁都下流。” 我觉得他的话似乎是故意点我的,这让我更不舒服。但就算现在交代也已经晚了,我只得咬牙死扛。 凭良心说,他现在的表情很友好,但还是让我不安极了。他说:“这几天每次我提起这个,你都不开心,我知道是因为我爸那么想你,我也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才爱你。” 这话来得好突然,我的脑子没有转过来。 “那不是因为我爸爸非要曲解你,而是曾经有太多人让他失望过,所以对方毛病、有所图,反而让他觉得更安全,他已经习惯这样去想每个人。”他望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脸上满是温柔:“我们的世界和你的规则不一样,这个世界很恶心,没有你这种人。” 这…… 我望着他,呆住了。 “所以我希望你别在意这个了,他爱怎么想是他的事。”繁音说:“我知道你没有坏心。” 我…… 我何德何能? 我忽然觉得十分尴尬,这种尴尬赛过了因为担心被他指责而产生的恐惧。我差不多想交代了,但如果我交代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的脸上被扇了一个耳光?一想到这个,我就更不敢交代。 他们这一行是很重承诺并且反感谎言的,因为会说谎的人极有可能出卖他们,所以他们讨厌这种人。 但时至今日,他依然坚定地站在我这边。而且他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在劝我?要我别因为他爸爸的态度难过?或许几者都有,而这通通都意味着他对我的信任程度远超我的想象。 我无言以对,我只得尴尬的说:“我没有生气,而且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因为我想过,如果那个孩子是真的,那我也铁定容不下他……” 他笑了,问:“可你怎么容得下星星?” “她是先来的,有我之前就已经有她了。” “但你是后知道的。”他还非要给我正名。 “那她也是先来的,这很重要,她妈妈没破坏我的婚姻,跟我没有利益相关。” “但她会跟你的孩子抢财产。” “音音!”我有点压不住了,因为心里太紧张:“是我的孩子跟她抢财产,她本来可以是唯一的一个!你不要觉得我很好。如果米粒的孩子是真的,也真的接来了,我肯定不会像对星星这样对她。你不要觉得我喜欢星星,就会喜欢那孩子。” 第253章 吐 他先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你干嘛这么激动?” “我没激动,我就是讨厌你的这种想法。”我说:“别以为我容得下,我不是那种人。” “好好好,你不是。”他显然不是特别信,笑容满面的,像是在敷衍我:“反正就算你是,他也不是真的,我也担保不会有私生子。” “你怎么担保?”我说:“你有那么多女人……搞不好最近还在鬼混。” “天地良心,最近可没有。”他认真起来:“我都告诉过你,我都派人监督的,你看这不就是假的?” 我正想张口反驳,又想起此时我不该反驳,便又闭上嘴巴。 之后林叔买了毛线等物,繁音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在家织毛衣。我有时候看看他,觉得他现在好像个呆在深闺的小姐。 这期间我也没出门,肚子还挺稳定的。 关于骗小甜甜的事,我也跟繁音聊了,我也觉得计划可行,只是:“如果把孩子做掉了怎么办?” “你让他轻点。”繁音咬了一下嘴唇,有点不情愿地说:“他又不是我。” “再轻也会进去啊。”毕竟我的孩子不结实,已经出血两次了:“万一弄掉了,那不就完蛋了?” 繁音皱起眉头,说:“老婆……” “嗯?” “我搞.过孕妇。” “啥!” 他神色略有些古怪:“所以没事儿的,你放心。” “你居然这么……”这变态! “重点不是这个。”他郁闷地瞪了我一眼,说:“何况她是做完才告诉我。” “那她的孩子是谁的?” “不知道。”他说:“她不想生,但她不想经过正规医院,希望我帮忙安排。” “为什么不想在正规医院?” “她是留学生,怕被家人朋友知道。”繁音说:“总之没事,我那天那么用力也没事。” “有的一下子就没了。”我说:“你知道流产多痛苦么?” 他神色有些讪讪:“那怎么办?” “不知道。” 我前脚刚说了不知道,第二天就出了麻烦。 韩先生晕倒了,突然间就住进了医院。 韩夫人亲自过来通知这个消息,说:“我跟繁盛说,但他只同意接星星,不同意接念念,看来还是在生音音的气,你去跟他商量商量。家里都是外人万一出事就麻烦了。” 繁音问:“他怎么突然晕倒了?出什么事了?” “你妹妹谈了个男朋友。”韩夫人有些生气地说:“要钱没钱,要才华没才华,还是个黑社会小喽啰。我们不同意,她就跟家里生气,把我老公气倒了。” 繁音忙问:“那他情况怎么样?” “抢救完了,还算稳定,但得住院。”韩夫人说到这儿眼圈就红了:“我真怕他再生气,他这身体根本就不能生气。” “别哭了,妈。”繁音握住她的手,问:“妞妞人呢?” “跑到学校去了,你不用找她,我就当没有过这个女儿。”韩夫人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找费怀信,好歹费子霖还是个头目!” 繁音便说:“那杂种叫什么?干什么的?我把他做了。” “不用,你妹妹说那是真爱。”韩夫人说:“让她去爱吧,越拦她就越爱。” 繁音板起脸来:“万一那人把她骗了呢?” “骗了自然就回来了。”韩夫人说:“我主要是说,两个孩子得有人带着,但我实在是脱不开身。” “我爸那有米雪,孩子们不能跟她接触。”繁音说:“我想想办法,你等我几天。” “嗯。”韩夫人沉默了一下,说:“不行你就到我那去住,但灵雨一个人照顾孩子太辛苦了。” 哟……我不辛苦。 不过繁音明显不想答应这个,大概是因为三十多岁还跑到妈妈家去住有点丢脸,而且看他意思,他明显是想就着这个机会跟孩子们一起生活的。 果然,韩夫人一走,繁音立刻就问:“咱们试试吧?” “万一孩子掉了呢?” “先让医生给你看看,如果医生说可以做,那就基本没事。”繁音说:“我这儿的医生是全世界顶尖的。” “你就不能住到你妈那去吗?”我说:“我会把她俩照顾好的。” “不行。”繁音说:“你别忘了,我已经不是繁家的管事了,我爸也连撤职会都开了,各个家族都知道。那些跟我有仇以前却没法动我的,现在都会出动。虽然咱们家挺安全,但凡事都有万一,万一出事有我在还能给你们争取时间跑。” “噢。”我问:“你真的不是因为想跟孩子在一起才让我冒险吗?” “真的不是。”他不满地剜了我一眼:“让你冒险需要绕这种弯子?” “噢……” 繁音说得也对。繁爸爸的房子审查得那么严密,也混进了一些卧底。如果我们的房子里有个卧底或者杀手,繁音在他或许还不敢做什么,他一不在立刻就冒出来怎么办? 而且繁音总是比较有办法,有他在我们都比较安心。 于是我答应先让医生检查,第二天就去办这个。 德国这边是孕期前六个月都可以做,医生帮我检查了,说我的情况挺好的,可以做。虽然我一再表示我已经出血两次,但医生就是说挺好的,真的可以做。可能是我的一再强调让医生误会了什么,说:“当然,仅限于普通体.位和形式,困难和消耗体力比较多的不行。” 繁音立刻就笑了,用手捏了捏我烧红的脸:“知道了。” 今天上车时我还没觉得喉咙不舒服,可从医院出来再上车时,我突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反胃。 繁音连忙扶住我,我已经快吐出来了,被他火速搂到了一边,狂呕了许久正要直起身。繁音突然搂着我的肩膀往走拖我。 我一路被他拖进医院里头,胃里依然阵阵恶心。繁音又把我扶到垃圾桶边,虽然人来人往,但我真的忍不住了,又吐了一会儿,刚缓解一会儿,繁音突然又把我拖走了,这次直接拖进了电梯。 幸好电梯里没有人,但电梯晃得我更恶心了,却又不能吐,简直快要崩溃,恨自己早上吃了太多。 繁音也不知按了几楼,总之就是一直不到。但我真是忍不住了,捂住了嘴巴。与此同时,繁音脱下了外套,揉吧揉吧垫在了我的嘴巴附近。 我也不管了,就着他的衣服吐了一会儿,很快电梯里便都是味道,这味道刺激得我更想吐了。我是不敢想繁音的表情,只感觉到他搂着我的手在颤抖,上半身很纠结地动来动去。 终于,我吐完了,电梯也到了。繁音把衣服包了包,一手拎着,一手搂着我出了电梯。 是顶楼,正对面就是医院董事长也就是韩先生,我是目前代理人的办公室。 也就是说,这架被我糟蹋的电梯,就是我目前的专用电梯…… 繁音把外套塞进垃圾桶,一边搂着我到了门口,说:“开门。” 门是磁卡的。因为医院主要是院长他们在做事,我只负责在总部呆着等他们来找我,这边的办公室从来都没人。于是门也常年锁着,我打开门,里面还是很干净,也很朴实。 繁音扶着我去浴室漱口,让我自己坐在洗脸池边,他则到外面去不知在做什么。 等我觉得虚脱的感觉稍好一点后,便自己出去,发现繁音把窗帘全都关上了,房间里很暗,他站在窗帘的一边,鬼祟地撩起一丝往外看。 我被他的动作吓到了,不敢出声。他也听到动静扭过了头,朝我笑了一下,指了指斜对门窗的沙发,让我过去坐着。 我便过去坐下,繁音仍在看,一边问:“好点了么?” “嗯。”我说:“就是有点饿了。” 他没说话,我知道他是觉得恶心。 可是怀孕就是这样子的。 繁音老半天没说话,我也就不敢开口打扰。 终于,他出声了:“咱们刚刚差点就被拉走了。” “拉走?” “嗯。车被人动了。”繁音说:“孕吐通常来说是因为接触到了不安全的东西,你又吐得这么厉害。” “可是我没闻到什么呀。” “那就不知道了,也许只是孩子不希望咱们出事,反正我看到你吐第一反应就是想拉你走。”繁音说:“你给阿昌打个电话,这司机是新提拔的,我怕他靠不住。” 我掏出手机给阿昌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他,说繁音要他带人看看情况,他立刻答应了。繁音又叮咛:“阵仗别太大,小心记者,别给基金会带来负面影响。” 我把话学过去,阿昌说:“我知道。” 接下来又等了一会儿,阿昌敲门进来说:“司机和保镖都在地下车场,门口的车是假的。司机说没接到您的电话,保镖也全都作证,如果想看车场的监控,需要太太的许可。” 繁音点头:“去看看,如果司机真没接到电话,那就是他的电话被动了手脚。” 于是我让监控室的员工上来,给了许可让阿昌去查。 繁音也就没有呆在门口了,坐在我旁边说:“一台劳斯莱斯四台奔驰,这人够傻的。” “我只觉得好有钱呀。” 第254章 小人 “有是有,但我这款产量很少,至少我知道,这一代那些想杀我的小家族根本没人有。” 我忙问:“那你知道谁有吗?” “知道呀。” “谁呀?” “我爸呀。” “呃……他的好像是不同款的。” “我还有辆旧的在他家。”繁音朝我伸出手:“手机拿来。” 我把手机交给他,他拨了繁爸爸的号码,接通后立刻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边不知说什么,繁音更生气,说:“我给你做了二十多年,薪水也不止这点吧?你这老头儿也太无情无义了!” 那边又说了一句,繁音一愣,靠到了沙发上,沉默下来。 于是那边说了很久,繁音脸上的表情像是认真在听。 我心里开始紧张。 而繁音突然开了口:“说你老糊涂你还不高兴。你告诉我,这件事就算真是她做的又怎么样?你把她揪出来是能让那小孩儿复生还是怎么样?何况灵灵绝不可能做这种事,别说你买通苏悛,就算她爸站出来说她干了,我也不打算信这个!” 我的心立即就一抖。 繁音也挂了电话,怒气冲冲地说:“当初真就应该把苏悛做了,真是个小人!” 我心慌极了,问:“怎么了?” “老头儿说他跟苏悛见过了,他说苏悛交代说你让他帮你联系过杀手。”他的胸口因为愤怒而起伏不定:“这个杂种。” 我还没说话,他又拿起电话,显然这次是在拨苏悛的电话。 我也很想知道苏悛会说什么,但繁音刚拨通突然挂断了,说:“咱俩这就去美国。” “去美国做什么?” “找李昂。”他阴着脸说:“苏悛留着也是祸害,早点把他做了,免得日后他欺负你。” “你先问问他。”我忙说:“也许是你爸爸他故意这么……” “我爸还不至于。”他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联系他容易打草惊蛇,如果他在你爸爸那边黑你一把你就难做了。这件事费叔叔办不了,毕竟那是你爸的孩子,费叔叔跟你爸关系还不错。李昂他老婆跟你爸沾亲,但从来都不走动,所以咱们去找李昂办这个。” “但你家不是跟他有仇?” “所以才带你。”繁音咬了咬嘴唇,显然已经平静多了,正在想办法:“现在给李虞打电话,问他家见不见客。你就说你是代我妈来看他老婆,跟她说你怀孕什么的,把她哄高兴了,再跟李昂一提,最好让李虞帮你扇风点火,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而且你得跟李昂说好,你希望这事能嫁祸给你别的兄弟姐妹。” “他能做到吗?” “能,只要他答应。”繁音把手机递过来,说:“打。” 我拨通了李虞的号码,他接起来后,我说要拜访,他却说:“我妈最近不舒服,不见客。” “哦。”繁音的耳朵就在电话背面贴着偷听,我用眼神按示他,他点了点头。我想他的意思是李虞也行?我说:“是这样的,我想拜托你爸爸帮我……” “帮你什么?”李虞问:“收账?” “不是。” “杀人?”他说:“你们家不是专门干这个的么?” “不是我们家,是我老公,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了想,说:“我知道你讨厌那个人,事成之后,不仅酬劳不是问题,而且你告诉我,你想我怎么整他?” “喔!”李虞一下就来精神了,声音也低了些,说:“杀谁?” 繁音立刻就要要电话,我知道关键处要他谈,连忙把电话交给他。 繁音很快就跟李虞敲定了价格等,然后把电话交给了我。 我一看还没挂,便放到耳边,听到李虞说:“繁太太?” “嗯。” “你不用整他。”他说:“我怀疑这小子有点问题,我希望你能派人帮我跟他。” “跟多久?” “拿到我满意的东西为止。”他说:“这单免费,善后就按繁先生要求的办。” 我问:“那要多久能搞定?” “问你老公吧,算这个他专业。” 挂了电话后,我问繁音时间,他说:“苏悛难度不低,他们还要精心安排嫁祸,怎么也得一年。” “一年?”我问:“那我能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爸吗?” “不能。” “我不是说我想杀他,而是我怀疑他这样做的事。”我说:“坦白说虽然你很肯定,我也觉得你应该没错,可还是觉得万一不是他,那……” “就是他。”他说:“信我。” “但他毕竟是我哥哥,一直以来也对我挺好,我爸爸也挺信任他的,我觉得……” “好了。”繁音打断了我:“你以前觉得全世界都很善良没问题,因为你没有参与竞争。但你现在开始参与竞争了,你爸爸给你的那个位置必须要踩着别人的骨头上去,否则你就被别人踩。” “我是不想冤枉他。” “不可能,你不知道我爸刚刚的语气,他已经气炸了。”繁音说:“他跟你相处这么久了,怀疑是一方面,对你也有感情。他要的是答案和真相,不是一定要把你怎么样。他没必要买通苏悛去做这种事。我那么说,只是不希望他猜到你娘家的事。” “那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爸爸?”我说:“我爸爸会把他撤职的。” “傻。”他白了我一眼:“撤职还是留了他的命,我要杀他。你一告诉你爸爸,到时他第一个就怀疑你。虽然你有理,但知道你谋杀自己的哥哥,你爸也不好受。” “你怎么也这样!”我终于明白了,发现自己又被他给骗了! 繁音愣住,看向我:“突然吼什么?” “这种事瞒不住的!如果被我爸爸知道我不就死定了?”我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和我养父的理论一模一样,我养父在帮我背着我老公杀了他的孩子,繁音又教我背着我爸爸杀了他的儿子。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瞒着这一个已经快要心力交瘁,两头瞒也不知会不会也人格分裂!最后一暴露,夹在中间两边都不是人的只有我自己! “不让他知道就是了,你为什么要怕他知道?”繁音皱起眉头说:“灵灵,我知道你心善,但你不能纵容这种事。他这么玩儿,我却还不收拾他,只会让你别的兄弟姐妹也学会。然后他们会一个接着一个这么玩儿,到时你会被这群人一起玩得众叛亲离,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我摇头说:“那你告诉我,如果我爸爸发现了怎么办?” “推说不知道。”他一脸大义凛然:“我做的。” “好,”我豁出去了:“那我现在告诉你,那个孩子真的是你儿子,他是被我爸爸杀掉的。我不知道!” 他愣住,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 我望着他先是意外,然后慢慢变危险的目光,忍不住又怂了:“你感觉怎么样?就算我说我不知道,你还是很生气吧?” 他盯着我,那双眼睛像蛇一样。他没说话。 我避开他的目光,问:“问你话呢?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时候的事?”他突然开了口,语调冷似冰。 如果现在交代,我可能会好点。但事到临头,我反而愈发退缩,只想找借口:“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你刚刚说的话。” 我的心又开始颤抖,大概是因为太害怕了,喉间再度涌上一股恶心,因此无法答话。 繁音的声音却再次传来,平静极了,平静得异常:“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我捂着喉咙看向他,希望自己可怜的表情可以让他冷静点。 但他就是定定地看着我,平静地催促:“什么时候的事?你知道多久了?你有没有参与?”他问到这儿,忽然伸出手捏住了我的下颚,问:“怕不怕?” 我咬住了嘴唇,竭尽全力地扭头,继续回避他的目光。 前面我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最后那三个字又让我糊涂了。 “如果我相信了苏悛的话,那我的态度会比刚刚更可怕。”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还有点吓人:“刚刚你怕么?” “怕……”我都要吓晕了。 “明白苏悛在对你做什么么?”他盯着我问。 “明白了……”可我这么怕,是因为我以为他真的发现了。其实就算到了这一刻,我都不知道他后面的话是不是我在做梦?或是他仅仅还不想撕破脸? “他明明知道我是个精神病,我受不了刺激,我很偏激,我想要个儿子,我因为支持你丢了工作。”他已经开始说服我:“他还这么做。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件事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如果不是因为我最近状态还算好,那你现在恐怕又躺在急救室里了。你怕不怕?” “怕……” 真的怕。而且我也知道,如果繁音有一天知道真相,那我肯定又惨了。他刚刚是装的,但那眼神,那表情,已经让我回忆起了记忆里最恐怖的画面。 “怕就别再叽叽歪歪地说怕你爸爸发现,他发现时再说。”繁音说:“判断一个人对你有多少恶意并不是看实际结果而是要看他的目的。他想杀你,可你自己运气好保住了命,这也不能抹杀他想杀你的事实。” 第255章 滚 虽然他的话在道理上没错,但我还是觉得不合适,而且我还想到了特别重要的一点:我爸爸认为苏悛可信,繁爸爸认为他不可信。相比之下,我爸爸虽然是养父,但好歹也是养我长大的人。繁爸爸对我态度是不错,但经过这么些事,我也是明白,他是不把我当自家人的。 所以,繁爸爸为什么没可能撒谎?也许这中间还有我不清楚的事呢。 杀了苏悛必然会得罪我养父,想到这个,我便有些后悔刚刚的冲动,便说:“不行,这种事还是不要做,我还是再给李虞说一声……” 余光发现繁音沉下了脸。 我不想他生气,说:“苏悛从小就在我爸爸身边,我爸爸对他是有感情的。而且如果是你,你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么?这件事如果被我爸爸知道了,倒霉的一定是我,我还是给李虞打电话吧。” 繁音先是没说话,许久点了点头,站起了身,甩下一句“你就等着被他害死吧”,便出了门。 我没理他,拨通了李虞的电话,说我要反悔。 李虞却说:“这可不行,我刚刚把任务安排下去。” “你拜托我的事我还会继续做,但这件事刚刚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我说:“拜托了。” 李虞果然是在意这个,说:“那你提个数吧。” “我也不知道,我只需要成本。”我不知道这种事需要什么价格。 “唔,那就给你两百万吧。” 挂了电话,我出去找繁音,他正站在门口。阿昌已经回来了,向他汇报说:“监控上他的确没接过电话,没有人说谎。” 繁音便点了点头,明明看到我了,却还是一声不吭地朝电梯走去。 阿昌跟上了,我走不快,过去时电梯门已经合上了一半。 我连忙去按,倒是给按开了,正要进去,繁音突然抬起头,极凶恶地瞪了我一眼。我不由僵在了原地,眼看着他按了关门键。 我想他是为我好,现在可能也是气我不争气。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特别心凉,大概是因为我怀着孕,神经敏感,或是因为他最近对我不错,让我无法再习惯他的脾气。 总之我现在觉得特别疲倦,及其无助。我杵在原地,望着那扇闭紧的不锈钢大门,心里觉得特别委屈,也特别想哭。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站了多久,总之电梯门突然“叮”的一声开了。我没抬头就能看到繁音的身影,但看不到他的脸,因此无从得知他的神情,还听到他说:“进来。” 我进去了,听到门重新关上的声音。 一路无言。 阿昌在门口等着,向他汇报说司机在门口等着,他也不说话。 我跟在他们身后,出了门,上了车。 继续无言。 接下来就回了家,繁音和阿昌去喝茶了,我没有去,就回房间去洗脸。妊娠反应大约是开始了,我有点饿,喉头却在犯恶心,却也困得睁不开眼。我知道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都会这样,这么一想就更难过了。 之后我找了吃的,吃过就睡了,却睡得不踏实。朦胧中觉得有人在叫我,睁眼前还以为是繁音,没想到只是那条蠢狗。它也不知是怎么进来的,反正在我脸上狂舔了一番。 我便爬下床去洗脸我,走到浴室门口时忽然觉得不对劲,忍不住站住了脚步。 身后便传来声音:“下楼吃饭。” 我便洗了脸下楼,餐厅的钟显示现在已经下午三点,阿昌正跟林叔站在一起,餐桌上摆着六个热菜两个凉菜和一盆汤,看上去不像是厨师的手笔。 我跟在繁音身后坐下,繁音又看向阿昌:“坐吧。 阿昌可能是第一次跟繁音同桌吃饭,显得有些拘谨,坐了下来,说:“谢谢繁先生亲自炒菜。” 繁音没说话,眼睛似乎瞟了我一下。 我假装没看到,低头开始吃。繁音做饭的技术虽然比不上蒲蓝,但也特别好吃。菜什么类型都有,我还蛮有食欲的。繁音其实不太喜欢在餐桌上聊天,和阿昌谁都没说话。 我很快就把自己吃饱了,放下筷子时发觉繁音正在看着我,便说:“很好吃,谢谢。” 他瞟了瞟我,没说话。 “我吃饱了。”我站起身说:“我上楼去了。” “坐下。”繁音的语气还算平和。 我只好坐下。 繁音看向阿昌,阿昌肯定还没吃饱,但因为我停下了,他也停下了。 “多吃点。”繁音说:“如果不合口,就让厨房再给你做几个。” “合口的。”阿昌连忙拿起筷子,说:“您的烹饪技术真的太好了。” “好她还板着脸。”他一边说,一边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 我没说话,阿昌也就笑着应了一下,也没多说。 吃过饭我就去睡觉了,并且锁好了卧室门,免得破狗再进来骚扰。 繁音可能去玩狗了,我没注意他。 这一觉睡得挺好,我直到忍无可忍必须要去洗手间才醒。走到一半时听到有人问我:“干嘛去?” “洗手间……” 我在洗手间清醒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刚那是繁音,回来时发现他正躺在外间沙发上看电视,破狗卧在沙发底下,见到我似乎要扑来,繁音死死地拉住了它的项圈。 我正想假装没发现他往回走,他就开了口:“再睡变猪了。” 我站住脚步,没有说话。 “过来。”他笑着瞧了我一眼,说:“让哥哥看看你有没有变河豚。” “你才变河豚。”可能是因河豚的样子有点搞笑,我感觉不那么生气了,朝他走过来,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破狗一下就蹿了过来,把前爪搭在我腿上,但太重了,我给他挪了下去。 繁音撑起了上半身,手伸了过来,在我的下巴上捏了一下,问:“真的变河豚了,快冷静点,免得一会儿炸了。” “你才会炸!”我问:“你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呀?饭我也做了,脚我还没洗但你睡着了。”他躺了下去,握住了我的手,表情有气无力的:“除了干、你,我已经想不出还要怎么做才能哄你了。” “我主要是气你把我扔在那儿自己跑了,还瞪我不准我进电梯。” “那可是你的地盘。” “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你每次都这样,生气就朝我发火,从来都不想我被你那么对待是什么感受,会不会伤心。” 他的神色认真起来,却很久才开口:“那你希望我怎样?” “意见不统一没关系,你至少别冲我发火。” 繁音立即怒了:“这件事听我的就活不听就是作死!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不统一?不想活了?” 我没说话。 繁音又沉默了一会儿,坐了起来,语气依旧怒气冲冲:“该说的我白天都说过了,既然你到现在还没法跟我统一意见。那我也不浪费时间,将来死的时候自己买棺材。” “如果他死了,我爸爸一定会恨我的。”我不想再在我养父面前体验和在繁音面前同样的感觉。因为他们都不是会无条件原谅我,体谅我的那种人。我想好了,这件事我不能依着繁音:“我觉得我可以把苏悛的事告诉我爸爸,他会有……” “停。”繁音冷冷地打断我:“滚。” 我抬起头问:“我刚刚说的话你完全没听到是不是?” 他靠到了沙发背上,一脸的不耐烦:“滚,别在我耳边啰嗦。” 我没动,望着他,用行动表达我不想滚的决定,但不敢再啰嗦什么了。 接下来的好久他都没有说话,我有些按耐不住了,便说:“我觉得我爸爸不会那么黑白不分,我把事情告诉他,他心里会有一些想法。”而且我爸爸安排杀了繁音的私生子,那他很可能会相信我的话:“如果他百分百地站在苏悛那边,那他说要让我坐我大哥的位置也肯定是假的,所以……” 我话还没说完,房间里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我猝不及防,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才看清是繁音踹翻了茶几。 “滚。”他阴沉着脸,看着我的目光就像要杀我。 我不由僵住了,而且有些吓傻了,反而丝毫都没办法动弹。 我以为他是犯病了,却听到他问:“你是不是跟他有过什么事?”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皱起眉头,语气是浓浓的质问:“刀都捅到你身上了,你还不收拾他?” “我刚刚不是解释了吗?”我真佩服他的神逻辑:“我怕我爸爸知道!” “你爸没几年好活了!”他瞪起眼睛怒吼:“滚!白痴!” 好,我滚。 我站起身,破狗也跟着爬了起来,它被刚刚那一下吓得腿抖。 我回了卧室,狗也跟我进来,害怕得围在我身边,一边低声呜咽。 我找出箱子和自己的衣服,想拿卡时才想起繁音把我的钱都给骗走了,我口袋里都没钱。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卖珠宝。装好箱子时,破狗忽然摇着尾巴跑了,我转身看过去,繁音正靠在门框上。 第256章 洗脚 所以这破狗就是不长记性,刚刚还吓得要死! 我拎起箱子往门口走,但繁音挡着门,我只好站住,听到他问:“这是想干什么?” “你让我滚的。” “有病,回去。”他一把就抢走了我的箱子,赶苍蝇似的赶我。 我没动。 显然他又生气了,一把就将我的箱子扔了出去,站直了身体问:“你闹够了没?我是在害你?” “不是因为你是为我好,就可以在我面前甩脸子瞪眼睛大吼大叫还踹桌子的!”我说:“而且虽然当时我信了,所以才会顺着你的意思给李虞打电话,但反悔的时候是因为我突然发觉我没必要相信你爸爸!他又不是我爸爸!” 繁音怒极反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在害你?” “我没那种意思。”我说:“可是繁音,当初小甜甜跟我在一起,他不告诉我他的病,你爸爸却也不说。后来我们结婚了,他也只要阿昌骗我,好久才揭穿。现在他每天追查私生子的事,还有理有据的,就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似的!虽然他一直让我叫他爸爸,可他好几次的行为不要说把我当女儿,他甚至没把我当人。与其相信他的话,我还不如相信我自己的哥哥。我不想这么告诉你,是怕你觉得难过,但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他望了我许久,再开口时气焰冷静了许多:“我爸爸只是怕我没有儿子,他很急,而且……” “所以你也不反对,你爸爸有可能在这件事上撒谎啰?” “不。”他摇头说:“我了解他,他没理由这么做。” “那我也了解我哥哥,他也没理由。”我说:“我也了解我爸爸,他肯定不会允许我私自做这种决定。”就算我养父说过,苏悛已经没用了,他会杀他。那也不代表我可以越俎代庖地私自执行,这是两回事。 而且我不能把我养父要杀苏悛的事告诉繁音,因为这件事跟私生子有关。 总之,说一千道一万,虽然我也清楚繁音是为我好,但我不觉得这么处理真的对我有好处。 繁音似乎接受了我的理由,过了很久突然转了身,走了几步又站住脚步说:“来。” 我见他神态还算温和,便跟他过去了。 外间林叔正带着佣人收拾茶几,地上有水果,破狗跑过去偷了一只橙子。繁音没回头却发现了,拎着它的项圈从它口中把橙子拽了出来,特别嫌弃地用眼睛斜他——就和斜我时候一样。 之后他跟狗一起进了浴室。 我也跟进去。 繁音指着附近的椅子:“坐。” 我刚迈了一步,破狗就冲了过去,坐到了椅子上,朝繁音吐着舌头,眼神好像是在等他给牛肉干。 繁音扶了扶额头,把手里的橙子扔到了外面,趁着破狗追出去火速关上了门。 这会儿我已经坐到了椅子上,等着他的下一步命令。 繁音很快便走了回来,挽起袖子,拎起我的脚腕,放进了旁边的凹槽里。 里面随后便开始注水,一股香味弥漫开来。 我的脚本来挺凉,被烫了一个激灵。繁音立刻撩起眼皮:“抖什么?” “烫……” 他没吭声,按住了我的脚腕。 很快我脚的温度就暖过来了,因此也不再觉得水烫。身上发了汗,感觉好舒服。 可能是蹲着太累了,繁音干脆坐到了地上,手里握着我的脚,认真而不专业地捏来捏去。 我问:“你这算是在道歉么?” “嗯。”他不抬头,只从鼻子里发出这么一声。 “那你知道自己哪不对吗?” 他动作一停,抬起了头:“你怎么这么啰嗦?” “别瞪我。”我对他的眼神很不爽,使劲把他的脑袋按了下去。 他倒也没反抗,顺从地低下头。 我怕他又因为面子挂不住而把我从椅子上扔下去,便沉默下来。而他的动作太认真了,无形中令我的火气消了大半,忍不住揶揄他:“我的脚很漂亮吧?” “一般。”他淡定地回答:“顶多是对猪蹄子。” “你!” 他又撩起了眼皮:“消气了?” “以后不准再冲我大吼大叫。” 他重新低下头,捏着我的脚指头,说:“那是因为你太蠢。” “那也不准冲我大吼大叫,更不准在我面前砸东西,也绝对不能打我。”我说:“否则洗脚也不好使。” 他翻了个白眼,没搭理我。 我也就没再说话。 又泡了好一会儿,感觉好热了,我想出来了。 还没开口,繁音忽然凑了过来,在我的膝盖上亲了一下,问:“舒服么?” “嗯……”膝盖好麻。 他立刻就笑了,用湿漉漉的手刮了一下我的脸,忽然又不笑了,说:“灵灵……” “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 “怎么想?”我没听明白。 “开始决定不把我们当家人。” 我连忙说:“我说的只是你爸爸,跟你没有关……”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打算了我,很平静地说:“因为我们对你太糟了,你心里开始有距离了。” 我说:“你弄错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你爸爸当我自己的亲生父亲。但你……我也不知道,你是念念的爸爸,我会尽量跟你走下去。” 他没说话。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想再说话。 以前是繁音总对我强调,说那是他爸,不是我爸。他说那话的时候总是好像在奚落我,又好像有点骄傲,还带点提醒的意思。 而我也是最近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那的确不是我爸,而且永远都不可能是。 这天晚上我很快就睡着了,但半夜醒来去洗手间时发现繁音依然没睡。我其实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值得他这样纠结,但也没有再问。 第二天一早,我和繁音就恢复了“正常”,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些事。 中午阿昌来了,他目前是跟在繁爸爸身边的,但繁爸爸知道他跟繁音好,所以已经把他放假。但就算这样,他也有很多消息。他今天说的是昨天的事,假劳斯莱斯的确是繁爸爸派的。繁音认为他是考虑到我怀孕了,只要我们上了车,就不会选择跳车等等会伤身的手段。所以那样其实就能把我们弄去见繁爸爸了。 阿昌说繁爸爸今天带着米雪一起给他们开会,说让家族里的兄弟们都认识她,接下来还说要安排她陪他去赴每月一次跟本地小家族的宴会,算是介绍给所有同僚了。我听不懂他的意思,但繁音显然懂了,拉长了脸问:“他什么意思?想娶?” 阿昌显然也这么觉得,但可能是怕繁音迁怒他,点头点得特别小心:“除了韩夫人和我林小姐,也只有她享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老头儿长骨气了。”繁音冷笑了一声:“让他娶,我看他最后怎么收场!” 我忙说:“米雪的身份到现在还存疑,如果他娶了那……” “他最近一直想见咱们,但我从来没让他得逞过。”繁音笑着说:“所以才想这么一招,想刺激咱们,叫咱们去找他,他好趁机再说他孙子的事。” 我不喜欢“他孙子”这三个字,不由沉了脸。 繁音发现了,捏了捏我的脸,笑着:“小苗苗给他生儿子,小苗苗的姐姐给他生孙子,我已经不是他儿子了。” 我问:“那万一不是呢?” “肯定是。”繁音说:“他肯定要墨迹我,而且他说他必须要找你确定孩子的生死,他觉得你动手前肯定做了dna鉴定,也就是说,只要孩子是被你杀死的,那他就肯定是我的。但他希望你承认,并且告诉他孩子到底是死是活。” 死了,肯定死了。否则这么多次一惊一乍我早就交代出来了。 阿昌说:“我听说米小姐最近要过来,但这个消息不是百分百可靠。监控她的工作已经被老先生交接走了。” “不用她过来。”繁音说:“我已经安排人把她做了。” 我忙问:“你安排了谁?” “李虞。” “什么时候的事?” “早晨你睡觉的时候。”繁音说:“既然他有求于你,那就帮我办这一件事吧。” 我说怎么到现在银行都没联系我,说有人给我汇款的事。 繁音还说:“李虞说需要先调查米粒的身份,毕竟她从前是条子。我认为不能再让她继续联络我爸爸,否则我爸爸会被她们撺掇得疯掉。” 阿昌点头,问:“那么米雪小姐呢?” “等查出米粒的身份再说。”繁音说:“如果米粒不是条子,那她们两个应该里属于同一个组织。” 这事就交给阿昌了,应该几天后才有答案。 下午我和繁音商量孩子们的事。我给韩夫人家打了电话,那边说是韩夫人的侄女在,她说韩夫人一直都在医院,没有回来过。 虽然医生说没事,但我还是有点不安,只是为了念念的安全,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但我一答应,繁音的脸色反而诡异起来,问:“你想他么?” “什么意思啊?” 第257章 hallo小宝儿 他摇了摇头。 “你想说什么呀?”莫名其妙的。 “没事。”他迅速跳转了话题:“你需要几天?” “两三天吧。”我说:“总不能他一出来就说要做,做完就把他撵回去。” 他皱起眉头:“为什么不能?” “他会觉得不对劲的!” 他嫌弃地哼了一声:“白痴哪有那么多心思。” “那你想怎样?”我说:“他一直都有点怕这个,我俩就成功过一次。以前我不知道原因,现在就觉得做.爱对他来说恐怕有点折磨。所以我想先跟他相处一下子,一起出去玩一下,然后再做。我也想趁着他放松跟他聊聊病情,争取能让他说出点对你有帮助的事。” 繁音便不反驳了,但脸色依旧不好。 我问:“行不行啊?” “按你的想法来吧。”他黑着脸答。 “那我再问你,等他出来的时候,你通常会做什么呀?” “有时睡觉,有时醒着。” “醒着干嘛?” “看看他在干什么。” “你能看到他在干什么?”他从来没这么说过! 繁音瞥了过来,说:“只是感觉得到而已。” “感觉得准确么?” 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问:“那我要不要请医生把你催眠掉?” “为什么?”他的脸更黑了。 “怕你吃醋……” 他又瞟了我一眼,老大不爽地说:“太低估我了。” “那就算吃醋,你也不要半路出来。否则事情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我说:“你不知道他发疯有多可怕,上次虽然把他制止了,他却把那个孩子的尸体砍得七零八落。我肯定要确保这件事成功,所以很怕你到时坏事。” 他没吭声,依然黑着脸。 我便又说:“而且让医生催眠你,也比较好控制时间。” 他又抬起了眼皮,不冷不热地看向我:“你挺激动。” “啥?”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哼。 这个精神病不会又后悔了吧? 我忙说:“这个想法是你提议的,而且现在咱们总不能把孩子们丢给一群来路不明的佣人吧?万一、万一……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这种事,才会这么提议的?” 他不说话了。 看来他就是后悔了。 我便进一步游说他:“何况他跟你是同一个人,至少身体是同一具,又不会得病也不会吃亏。想想你可怜的女儿们,不要这么小心眼啦。” “不用催眠我。”他总算开了口:“万一遇到危险,那白痴什么都搞不定,我得出来。” “那你不会觉得吃醋么?” “你以为你是谁啊?”他朝我翻了个白眼。 贱人! 我说:“那我不管你生不生气,你都不能坏事。如果你坏事,我就……就……” “就怎样?”他依然是满脸不爽。 “就会出大事的!”我说:“总之别乱来,知道么?” 他依然黑着脸。 我觉得他应该是已经没问题了,便问:“哪天开始?” “下个月。” “今天才五号!下个月肚子都大了,你打算告诉他孩子是几月份生的?” 他又皱起眉头:“他还懂这个?” “他这些年也在学习好不好?再说他不懂不会在网络上查吗?”我说:“下个月不行!你别坏事!” “下礼拜天。” “今天才礼拜一耶!”半个月直接就没了。 他露出烦躁,说:“那你想哪天!” “就明天。”我说:“我计划先跟他回我们的旧房子回顾一下我俩的恋爱史,然后就做。做完了就跟他聊点别的,之后你就可以出来了。等一周就是我以前经期的日子,你就假装很生气,要把我打流产,他应该就会冒出来,我再跟他一说,完美。” 繁音瞅着我,没说话。 “你对我的计划有问题么?” 他没回答,而是说:“那次是希望他痛苦,不全是针对你。” “什么?”其实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当时他醒着,一直在挣扎。我知道他不想让你流产,也不想让你死。所以我那天的目的不是让你流产,而是杀你。”他轻轻地说:“妻儿在同一天去世,我认为,除了父母双亡之外,这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 我又问:“你那天为什么还要送我去医院?” 如果他回答说他那时就已经开始对我有感情,那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因为那之后,他依然对我做了那么多无情无义的事。 “因为他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激动。”他说:“我明白这个场面并不足以让他崩溃,他很可能还不懂其中的意义。反而我……”他停顿许久,说:“有点怕了。” 我不知道他这么说,我是应该感动,还是应该难过。当初遇到小甜甜时,我还觉得,我终于遇到了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他和我养父不一样,我们也会建立一个和我小时候完全不一样的家。那个家是温馨的,却没想到是后面那种样子。 事到如今,我甚至对那个家没有期待了。而繁音短短的这几句话,就让我的心碎了一地。我想我已经不再爱小甜甜,但他对我的意义不是那个爱字,而是他曾带给我那么美的希望。 我忍不住说:“如果那个孩子保住了,你爸爸就不会为了私生子那么折腾了吧?” 他直接转移了话题:“明天开始我没问题。” 我明白他不想聊这个了,却忍不住地问:“你真的对那孩子完全没感觉吗?” “没有。” “那你干嘛要看他呢?” 他侧开了脸,没有说话。 算了。 我说:“我去准备准备,想想明天都带他做点什么。” 很久、很久,他才“嗯”了一声。 晚点我安排人去打扫旧房子,且接到了学校的正式邮件,我考了一个很好的成绩,繁音也很开心。 繁音在后院侍弄他的白娘子蟒蛇,那家伙脱皮了,但有几块没有脱干净,繁音进去给它撕下来,还摸了摸它的头。 蟒蛇是冷血动物,当然没感情,完全无视了他难得的温柔。倒是把破狗急得不行,大概以为他掉进了蛇洞,在外面嗷嗷直叫,还试图冲撞玻璃进去与蟒蛇搏斗。 繁音出来后,破狗一直围在他身边,用前爪抱着他,使劲地蹭他。繁音感动极了,摸着它的头夸奖半天,破狗才冷静下来,一路屁颠屁颠地跑了。 繁音则依然沉醉在破狗对自己的关心中,说:“这蠢狗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有点良心。” “没错。”我说:“智商也不错,你口袋里的牛肉干没了。” 繁音低头一看,立即瞪起眼睛,怒吼一声:“dumm!”【愚蠢,笨蛋,破狗的名字】 破狗已经趴在地上熟练地撕开袋子肯肉干,无视了繁音。 繁音当然不能过去,否则会惯坏那狗,但它聪明着呢,怎么叫都不过来讨打。繁音气得原地转来转去,一直转到破狗吃完了,才跑过来躺在他脚下,露出肚子,等着他摸。 繁音瞪了他一会儿,居然真的弯下腰去摸了摸它的肚子,又扭头问:“笑什么?” “它很会治你嘛。” 他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它的胸口,恨铁不成钢地说:“正经事儿学不会,歪门邪道无师自通!” 我一直都觉得繁音这种人,说是享受不挣钱只花钱的好日子,其实他根本做不到。但这条破狗给了他很多乐趣,因为这条狗从来都不听他话,还会撒娇卖萌。 晚上我先去洗澡,洗到一半门突然被人打开了。是繁音。 我连忙遮住,问:“你干嘛?” 他瞪了我一眼:“遮什么?” 因为他只穿了条很薄的丝睡裤,所以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硬!了! “擦干点。”他挽起袖子,拉过椅子,说:“来洗脚。” “今天不用洗。”我说:“我脚不冷,你快出去。” 他便站在了原地,半晌走了过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压了过来,手掌扣住了我的手,我被他按到了墙上。 我有点怕,忍不住叫了一声,问:“你要干嘛呀!” “见见我的宝宝。”他的脸颊在我脸上贴了贴,柔声道:“总不能先让他见其他男人。” “不行!”医生都说不能太频繁,应付小甜甜是必须,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话音刚落,他就在我的p.p上拍了一巴掌:“别闹,凭什么许他不许我?” “那……”有时候我真不理解他,这个计划是他先提出来的,也是为了孩子的权宜之计,但现在怎么被他形容得这么恶心?我估计我今天是逃不脱了,只好要求:“你别使劲压我。” “放心。”他在我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深深地在我的脖子上吻了吻,手臂拉着我的手挪了下来,垫在了我胸\/前,给我的肚子撑开了一点距离。 接着,他就吮\/住了我的嘴巴,有点粗.暴用牙齿咬我的舌。我又疼又yang还害怕,忍不住偏头企图躲开,下颚又被他捏住。 幸好他只桎.梏了我比较安全的部位,对于需要他小心呵护的地方,他还是保持了理智。成功“看”到宝宝之后,他立刻停下动作,摸着我的肚子煞有介事地说:“hallo,小宝儿。” 第258章 我觉得累了 我立刻就被他逗笑了,忍不住说:“他现在还没长耳朵呢。” “我用意念。”他笑眯眯地回答,并且扭了扭,说:“看到没有爸爸在这里。” 我不由一阵酥.麻,攥紧了他的手臂,说:“你别乱扭……” “就是要乱扭的。”他一边扭一边说:“不要口是心非。” 扭完之后,我觉得有点累,但肚子并没有疼。这就代表没事,因为其实做的时候基本碰不到孩子,主要是之后的宫.缩有可能把孩子弄掉,小甜甜的尺寸不用提,没有意外的话也是由我操控,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毕竟我始终很紧张,因此结束之后还是好累,躺到床.上没有两分钟就开始犯迷糊。隐约中感觉有人搂住了我,身上有一股很好闻,很性感的体香。我也搂住了他,他便在我的额头上吻起来,轻轻地,密密地,柔柔地,一直吻到我完全睡着了…… 这天我做了个很真实的梦。梦到我和繁音一起去看医生,医生说我肚子里是他梦寐以求的儿子。然后我们从医院回来了,繁音高兴得说儿子总算有了着落,他爸也不会再折腾。然后我不知怎么地,就开始对他坦白,把整件事全都坦白了。他就坐在那闷闷地沉默,一直沉默,让我极其焦虑,又想辩驳说我隐瞒着一切都很正常。但直到我被甜甜的声音唤醒,他依然没有说话。 我睁眼时,床边坐着个人,穿着他最喜欢的套头毛衫,胸口上画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熊。 他坐在床边,用手捏我的鼻尖,笑眯眯地说:“老婆,早呀!” 大概是因为那个梦在关键处停了吧,此刻看到小甜甜时,我内心深处有一股失望。 但这种失望被我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且藏在赖床的表情背后。我伸了个懒腰,爬了起来,抱住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问:“你几点钟起来的?” “六点。”他也抱着我,脑袋贴在我肩膀上,问:“老婆,他昨天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呀?” “你的房间?”难怪衣服什么都换了,变态昨天是跑到他的房间去变身?这是想干嘛哟,我瞎编说:“因为我跟他吵架了。” “为什么吵架呀?” “看他不顺眼。”我说:“也想你了。他总不让你出来。” 他“噢”了一声,表情稍微有点奇怪,但没有说什么。 我想问,却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地响。上次怀念念时,前三个月的食欲并不是很旺盛,有时干脆是吃什么都不香。但这次自从吐了那一次以后,好像总是很饿,肚子甚至会叫。这更让我怀疑这是个男孩子,虽然这种怀疑没有科学依据。 于是我和繁音先到楼下去吃早餐。他喜欢在早餐吃些甜甜的东西,像是巧克力蛋糕、鲜榨果汁以及果酱面包等等。我早晨对这些没有食欲,而且看到就有点反胃。所以我尽量回避着填饱了肚子,等那些空盘子都撤下去,反胃感才少了许多。我才得以跟他聊天,问:“你打算出来多久?” “不知道耶。”他说:“到我觉得累了为止吧。” “那你什么时候累?”我没听懂他的话。 “我也不知道,有时候很快。”他咬了一下嘴唇,样子有点伤心:“有时候……就久一点。” 我忙问:“这是什么意思?” 小甜甜出来得很少了,时间也很短,我们最近总没空咨询这个。我猜测的原因或许是第一人格太强硬了,也没有对我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所以小甜甜被他压住了。 但看小甜甜现在的态度,似乎不是这样。 我以为他会告诉我,他却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意思啦,就是你有什么事吗?干嘛要问我出来多久?” “想你了呀。”我说:“前几天我刚刚把咱们家的房子收拾了,想和你一起回去看看。” “噢。”他显得兴趣缺缺:“今天就好。” 我凑过去问:“你怎么啦?” 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说:“你骗我的。” “骗你什么了?” “你肯定没有想我的。”他嘟着脸说:“你睡觉的时候一只说,音音,音音,你听我解释……” 我纠结着想要撒谎掩饰:“那是因为……” “反正不是叫我。”他皱着眉头说:“我听得出来。” “的确不是叫你。”我想到话了:“是叫他,我梦到我瞒着他的事暴露了,他要打我,还要杀我。” 他立刻来了精神,问:“是什么事呀?” “就是我不是弄死了他的孩子吗?”我小声说:“我骗他说是他自己弄死的。后来他找了一大堆监控记录,说他没有弄死。我怕他再打我,就说我把孩子藏起来了……” 小甜甜呆了呆,问:“那你真的把孩子藏起来了吗?” “我真的杀掉了。” “那怎么办?”小甜甜急了,说:“他一定会跟你要孩子的!” “他最近一直跟我要。”我说:“我想弄一个假的骗他。” 小甜甜茫然起来:“假的怎么骗他?” “就领养一个。”如果这样说很顺利,那其实也挺好的。但念念有着落了,我肚子里这个怎么办?还是得装成小甜甜的才行。 “领养的他会相信吗?”他好像对dna什么的没有概念,只是说:“他很聪明的,不是那种轻易就会相信你的家伙。” “你爸爸答应帮我一起骗他,你爸爸说的话他会相信。”我说:“还有他妈妈,我也可以去商量一下。” 小甜甜点了点头,问:“你们怎么没有住在我爸爸家里了?” “因为家里来了一个小女人,你爸爸想娶她。”我说:“你肯定没见过,名字叫米雪。” 我记得监控上,繁音从来都没有变成小甜甜过。 小甜甜则点了点头:“那我爸爸已经不喜欢那个坏女人了吗?” “这我不清楚。”我也只是用这件事糊弄一下小甜甜,因为繁音私生子的事太麻烦了,讲多了万一又牵扯出一堆事,我只说:“只知道你爸爸跟她相处得很好,也带她在他的团队和合作伙伴那边露面,可能会娶吧。” 小甜甜这才露出诧异:“我爸爸说,不是结婚对象,就不能带出去给生意伙伴们认识的。” “是啊。” “所以你们就跟我爸爸吵架了吗?”他说:“嫌弃他不再喜欢坏女人了吗?” “因为米雪年纪太小了,好像还没有成年,而且她出现得很奇怪,变态觉得她不是好人,是来害你爸爸的。”我说:“所以不准他们在一起,可他不答应,就闹掰搬出来了。” “噢……”小甜甜一阵失望:“我还以为可以去看看我爸爸。” “以后吧,如果他们有机会和好的话。” 他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再吭声。 之后我问小甜甜想不想到我们的旧房子去看看,小甜甜表示他愿意,我俩便出发了。 刚走到别墅门口,破狗就追了出来,嘴里叼着球,身后跟着崩溃的驯养员。因为比格是活动量很大的猎犬,虽然它也可以跟其他狗玩,但繁音每天早晨都跟它玩一会儿。它可分不清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扑过来把小甜甜扑倒在地上,吓得小甜甜当场就蓄了满眼的泪。 我连忙把这破狗拖走,林叔跑去扶小甜甜起来。破狗还挣扎,差点把我推到地上。场面一度非常混乱,直到驯养员跑来拉住这狗。 繁音灰头土脸地跟我一起上了车,还在抹眼泪。 我说:“这是星星送给我的狗,它特别没规矩,个儿又傻大傻大的,但变态很喜欢它,每天都拉着它一起玩。它把你当成变态了,不是要吃你。” 繁音不依,还哭,他真的被吓坏了。 “好啦。”我摸着他的背,心里委实觉得有点好笑:“你肯定不知道,史努比的原型就是这种狗。它多可爱呀。” 小甜甜果然来兴趣了,泪眼朦胧地看向我:“真的是吗?” 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我就是哄他:“真的,所以你喜欢不?” “那还蛮可爱的。”他的判断角度从来都这么童真:“不是大坏狗就好。” 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之后我俩就到了目的地。 房间被整理得不错,草也新剪了。繁音以前种的小树苗已经长得超高,邻居也生了第二个孩子,居然还记得我们。 回来之后,繁音的表情明显轻松了好多。我俩一起坐在沙发上,在茶几的抽屉里找到了好多干果子,真是贴心的准备。 我俩一起嗑瓜子,繁音跑进了书房,很快就失望地跑回来,说:“老婆,出事了!” “怎么啦?” “咱俩的结婚证不见了!” 当然不见了,那玩意儿哪能放在这儿,丢了怎么办? 我说:“我收在家里了。” “噢。”他失望了一下,又举起手里的东西,笑着说:“老婆你看!当当当当!” 第259章 生死抉择 是我俩的相册。 繁音捧着相册颠颠地跑过来,贴着我坐下,翻开相册说:“我好久没有看到这个了。” 但里面是空的。 不仅繁音,我也愣了一下。 繁音一连翻了好几页,里面都是空的。他急得皱起脸来,说:“咱们的照片呢老婆?”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好久没回来过了。不过你别急,我的社交网站上有。” 我去打开电脑,想在社交网站上找,却发现我的账号已经因为太久不用自动禁止登陆了,需要用我的手机号码来找回。但我的手机号码已经换过了,因为年头太久远,我甚至记不住之前的号码。小小甜甜难过得几乎要哭了,而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家里值钱的都没少,唯独少了照片,这是…… 我忽然想起繁音曾把amelie的照片从他们家的相册里抽出去,难道他把我们的相片放进去了? 那不是不是他么? 那相册应该是在繁爸爸家,因此我没有说这个怀疑,只说:“你别着急,等他出来我就让他找找。” “现在就让他找。”他一边哭一边说:“他肯定把咱们的照片给扔掉了,那个变态、坏人……” “现在怎么让他找啊?让他出来,他又把你撵走怎么办?”我说:“照片还可以再拍,这样,咱俩下去就去补拍,好不好?我记得婚纱和礼服还在家呢。” “那都没有伴娘了……”他泪眼朦胧地说:“而且你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怎么就变得不一样了?”我问:“你想说我已经老太婆了,不像十九岁那年那么嫩了,是不是?” “也没……”他的表情明显就是这个意思,小声说:“补拍也可以,可我还是好难过。” “那你想怎么办?叫他出来吗?” “有点想。”他低下头,小声说:“我怀疑就是他偷走了。” “那如果是他偷走,我问他这个,他打我怎么办?”虽然我知道变态不会,但我并不想现在让他出来。 小甜甜却看了我一眼,说:“骗人……” “啥?” 他又瞅瞅我,似乎下了挺大决心才说:“他现在才不会打你,他特别喜欢你。”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没吭声,坐到了椅子上,垂着头说:“他肯定把咱们的照片藏起来了,想自己霸占你……肯定是的。他会告诉别人说那是他,他跟你结婚,不是我。” 我听得有点糊涂,蹲下来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觉得就算是他,他也肯定撕掉了。” 他看了我一眼,说:“你知道吗?他谁都不会喜欢的,他是一个‘机器人’。” “……”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 “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当他喜欢别人的时候,我就会很累,很想睡觉,甚至感觉不到我自己了。”他执拗地说:“所以你之前的话都是在骗我。他很喜欢你。” 真是吓得我不轻,我差点瞒不住他:“但我杀了他的孩子,他也很恨我。他恨我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没有。”他又沉默了很久,才说:“但我恨你的时候,他就会恨你。” 这个…… 我问:“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直都是这样子。”他看着我问:“你没有发现,我生你气的时候,他就对你更糟吗?” 我愣住了。 自从小甜甜发疯之后,繁音似乎没有这种行为了。但在这之前,比如我第一次被送给蒲蓝时,还真是小甜甜生我气以后,变态就突然开始收拾我。 我问:“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那以前你生气的时候,有没有故意的成分?”我说:“比如只是想整我?” 他匆忙地摇头:“没有的!我都尽量不生气的!” “哦。”算了,这个话题让我有点心凉,我还是换一个吧:“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他也很恨我。再不交出一个孩子来应付他,我就会很惨的。” “可是……”他说完这两个字就不说话了,看表情像是不敢。 “怎么了?”我说:“说吧。” “如果你交出了一个孩子给他,那他就不恨你了,他就很喜欢你。”他小声说:“我现在总是没有力气出来,我觉得这是因为他喜欢你,他消耗着我的感情。如果他完全不恨你,只喜欢你,我就会被他吸干,那样就没有我了……” 肯定不会的,因为繁音现在并没有恨我。 无不残忍地说,如果小甜甜的话是真的,那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变态和小甜甜是可以融合的,而且他们正在融合。可能变态本身也能感觉到这个,所以他最近对小甜甜的态度暧昧了很多。 而同样的,如果小甜甜的话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我一定要好好哄着小甜甜,否则他开始恨我,那我就又惨了。 我说:“但如果不弄一个假孩子骗他,他就会一直问我,可能会杀了我。” “可是、可是……”他异常纠结:“如果他一直消耗我,我就会死掉的。就没有我了。” 我干脆把这个皮球踢给他:“那你希望牺牲谁?” 他抬起头,望向我,没有说话。 “上次我告诉他,我把他的孩子给杀了,他把我绑在射击场用枪打我。”我之所以说这件事,是因为这是小甜甜干的:“你应该相信他会杀我的决心。” 他依然没有说话,纠结地咬住了嘴唇。 也许小甜甜比变态要爱我,因为他没有直接伤害过我,通常来说,也是尽量在对我好的。变态以前简直是在折磨我,近几年有所好转,但还是会朝我发脾气。 我也知道把这样的生死抉择丢给小甜甜来选是我太自私并残忍,而且我并没有告诉他,我跟他自己都没有那么大的风险。可他选不出来又让我好心酸,我可以确定变态会选择牺牲自己,他已经做过这种决定了。 这让我心里有些恍惚。对于他们“两个”,我已经不知道我更爱谁,如今也彻底不清楚谁更爱我。 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里,我就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回避着我的目光,沉默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终于开口:“老婆,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我很笨,没有钱,也争不过他。上次我跟你说我妈妈的事,你也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我的心立即凉了半截。 他却继续说:“所以其实没有我也是可以的,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办法救你。看样子也不用救你……” 我愣住了:“老公……” “就这么决定吧。”他小声说:“每次出来一点点时间就很累,我以后尽量不要出来了。” “音音!”我真的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决定,忙说:“其实事情没你想得这么糟糕,我刚刚只是、只是……我还有别的办法!” 他没吭声,仍低着头。 我说:“我把孩子给他之后,就再给你生个孩子。这样他会看在他孩子的面子上不杀我,可他又讨厌我生你的孩子,所以他就不会继续喜欢我了,就……”这其实是我们一开始的目的,但竟然是这样才聊到,幸好绕过来了,否则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小甜甜像是被我绕晕了,许久才说:“可是他还会打你,不让你生我的孩子的。” “没关系,我可以骗他说是他的。”我说:“等我确定自己怀孕,就跟他做一下……”说出这些话的我都觉得自己好疯狂。 他嘟起嘴巴,说:“我觉得这样很危险。” “总不能真的让你被他欺负到消失吧?”我说:“其实我刚刚只是试探你而已,想知道你还爱不爱我。” “当然还爱你啦。”他小小地白了我一眼。 我也对他的回答超级意外,因为他有很多自私的举动,却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了无私。这忽然让我有些不懂他,也许这就是小孩子本性当中的善良? 思及此,我心里涌上一阵感动,倾身过去抱住他,说:“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样试探你。” “没有关系。”他担忧地问:“但你真的要和我生宝宝吗?” “你不想吗?” “想,但是有点害怕。”他小声说:“我怕你被他发现,又被他打进医院。” “不要怕。”我说:“我可以完美地假装成他的,等生下来把孩子藏起来再告诉他,让他恨我,但你爸爸肯定会保护我,所以他没办法把我和孩子怎么样。” 他点了点头,又问:“那如果他要和你离婚怎么办?” “那就离吧。”反正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嘟起了嘴巴。 “那就不离。” 他却摇头:“那样不好的,如果他非要离婚,那还不如……” “不如怎样啊?”我说:“非要离婚就让他离,我带着咱们的孩子走。你出来跟我约会,给我偷他的钱花。” 他嘿嘿嘿地笑起来,忸怩道:“这样不太好啦……” “没什么不好的,身体不光是他的,也是你的。”我问:“觉得可行的话,咱来晚上就来一发?” 第260章 够不够甜蜜 他立刻露出满脸犹豫:“老婆,晚上就……是不是太快啦?” “速战速决啊。”我说:“找一个长得像他的小女孩也要不了多久,你又不常出来。” “噢。”他却说:“可是我现在就有点累了。” “累?” “嗯。”他瞅瞅我,说:“不是我不想常常出来找你,而是他一直在吸收我。我现在就累了,可我回去之后,他肯定不会再让我出来。那我又要努力很久,攒足了力气才能出来。” 这话说得我一阵心酸,连忙抱住他,说:“辛苦你了,宝贝儿。” 他顺势把脑袋贴在我肩膀上,惨兮兮地说:“所以对不起,老婆。” “别急着对不起。”我说:“又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我晚上就把他弄滚蛋,你再出来。” 他露出满脸纳闷:“你怎么让他滚蛋?” 讨论一下不就是了? 我说:“你别管,我有大招。” 他瞟瞟我,神色再次奇怪起来。 我问:“怎么?” “你要出卖自己的身体……”他的声音小小的。 “我不会出卖的。”虽然在我编造的谎言里,出卖我的身体是唯一管用能让变态放松睡着的方式,但对小甜甜来说,这也太恶心了。我说:“我用别的办法。” 他追问:“什么办法呀?” “就……跟他聊天,聊他女儿,给他做按摩,让他放松睡着。” “噢。”他纳闷地问:“管用吗?” “管用。” 他便笑了,揉了揉眼睛说:“那就好……” 我还想说点什么,却刚一张口,繁音就脑袋一歪,随后便打了个激灵,眼中露出每次变身之后都有的微微的茫然。 他瞧着我,我瞧着他,四目相对,许久,他才开口:“搞定了?” “还没。”我说:“但已经说服他了,他希望晚上我搞定你,让你睡着,放他出来跟我偷情。” 他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刚出来有点糊涂,靠在椅背上发了会儿呆才把脚丫子搭到了茶几上,揉着脑袋问:“出来带了几个人?” “四个,都在外面。” 他再度点头,瞥了一眼桌上的空相册,似笑非笑地瞥向我。 我问:“你动过这些照片么?” 他微微地勾起了嘴角,却摇了摇头。 “骗人。”我问:“到哪去了?” “我爸那儿。”他抬起手,挑了一下我的下巴,问:“不乐意?” “他跟我要呢,说你把他的相片偷走了。”我说:“在你爸那怎么办?” “随便应付应付他好了。”他笑着问:“想我了没?” “你不是一直坐在我旁边?”就是状态不一样而已。 他瞥了我一眼,模样有些不悦:“意思是没想我?” “想了一下子吧。” 可能是因为毕竟是我当初选好的老公,小甜甜说他快消失的时候,我心里还是难受了一下子。看到大佬版时,心里就有点难以言说的别扭。虽然我知道这是一个好的信息,对他这个人也是有益的。但那样小甜甜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一想到这些,我就不大开心地起来,忍不住说:“音音,我有个问题。” “嗯。”他一边应声,一边摸着口袋,还把我放在沙发上的包扯过来,没在里面找到他要的东西,便拿走了我的手机,问:“外面是谁?” “老四。”我说:“我是想问……” 他已经找到电话号码了,拨通开始说,让他们去给他买包烟。 挂断后才问我:“问什么?” “算了。”就这么个小插曲,我那种想问的心就弱了许多。 繁音便有些不满,瞥着我说:“你这样太残酷了。” “但是我真的……” “别啰嗦,问。”他的语气严厉了些。 “就是小甜甜说你现在在吸收他的能量,导致他很虚弱,他说这是因为你喜欢我,但是你这个人格本来就没有感情。”我问:“我想问问是真的假的?” 繁音一愣,随后抬了抬眼皮,又笑:“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你老婆。”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他爱虚弱就虚弱,跟我没关系。” “可是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我说:“你就是喜欢我。”见他瞪我,忙说:“你别不承认,喜欢一下自己的老婆又不丢脸,我还辛辛苦苦给你生两个孩子呢。” 他居然给笑了,又白我一眼:“你问这个是想怎样?” “是想问问,这样下去会把他吸干吗?”我说:“你以前不也喜欢amelie吗?那时他也被你搞得很虚弱么?” “最近他的确很虚弱。”繁音说:“以前应该没有,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 “嗯,关于和amelie的细节我都记不清了,早就告诉过你。”他用眼角瞄瞄我:“既然他这么觉得,那就当它是真的好了,毕竟还要骗你给我生孩子。” “喂!”我问:“你甜蜜一下会死吗?” “哟,你怎么不甜蜜?”他气势嚣张。 “是你需要骗我给你生孩子,当然是你来甜蜜了。” 他又哼了一声,不搭理我了,搞得我有点生气。气了一会儿便觉得有点渴了,正要起身去倒水,他忽然按住了我的腿,嘴巴亲了过来。 我躲了一下,后脑就被他按住,用力地吮吸着我的嘴,手掌顺着我的腿向上探。 我不由一阵紧张,他便稍稍松了口,问:“我够不够甜蜜?” “马马虎虎吧……” 他笑了起来,又在我的嘴巴上咬了咬,说:“矫情的小孩儿。” 我没机会反驳,嘴唇又被他吮住,直到门铃响了,繁音去开门。 这一开就没再回来,肯定到外面抽烟去了。我又饿了,靠在沙发上吃开心果,电视上播报着娱乐新闻,居然是繁爸爸和米雪,内容就是被偷拍到他俩有一腿什么的,还在米雪的肚子上画了个红圈,说她像是怀孕了。 繁音回来时,新闻已经结束了,我赶紧把新闻的内容告诉他,繁音就笑了,说:“别搭理。” “可是米雪又不是明星,记者为什么会追着她拍?”繁音他们是不愿意沾染记者的,记者也不会没事做拍他们找死,肯定是有人默许。 “可能是老头儿为了刺激咱们做的。”他说:“也可能是我妈报复他上次跟她动手的事。” “那如果你爸爸真的跟她结婚了呢?”我问:“你说怀孕会不会是真的?” “不会。”繁音说:“是真的我就把她绑走,扔进海里喂鱼。” 我想他是开玩笑的,便笑了。 繁音却又掏出了我的手机,拨了号码,很快就问:“你在搞什么啊?” 我还以为他是在教训阿昌之类的手下,谁知他紧接着就是一句:“听说你的小老婆怀孕了?” 呵!繁爸爸! “我本来就没想管。”繁音说:“是想告诉你,我要到你的医院去一趟,问问我之前安排的事,结果有没有出来。” 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繁音便笑了:“那我就把东西取走,交给韩舅舅去安排,不就是几间医院么?留着给你的小老婆生孩子吧。” 挂电话后,我忙问:“你问他什么?” “就是那个‘妊娠反应’,我不是让他们查是不是下毒么?” “那不就是妊娠反应么?你也相信了呀,怎么又反悔?” “傻啊你。”繁音白了我一眼:“逗逗你,你还当真了?就算是,那也得是我知道你有孩子以后才有吧?” 这话也对:“照你这么说,提议这个的医生也有问题。” “他没有。”繁音说:“毕竟化验也没化验出毒素。” “那你心里确定是下毒么?” “确定,而且跟我爸爸那边有关系。”他说:“我家的基地条件艰苦,我那几天连饭都吃不上,反而没那反应了,现在也没有再出现。” “倒也是,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有反应了,就转移走了。”我问:“你说,会不会是米雪?” 繁音摇了摇头:“疯老头儿把研究停止了,我得跟韩舅舅商量。” “哦,你觉得韩舅舅会答应吗?” “看他心情。”繁音说:“那边研究了一个多月,钱花了不少,却一点进展也没有。就算是毒,也是秘密研发出的最新东西。我的症状也不像被下毒,那边的医生也说过,觉得我是激素紊乱。” “可能真的只是激素紊乱,毕竟你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 繁音便摇了摇头,靠到了沙发背上,轻轻地说:“我总觉得很不安,就像自己站在一片黑暗里,身后有一双我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我。” “你觉得这些都是有人策划?” “是,但我说不清,现在所有的事都无法形成一条链,我理不出头绪。”他看向了我,说:“但是灵灵,只看结果,就会发现咱们的生活起了翻天覆地,而且全是负面的变化。这一定是一个局,可我连对我爸爸证明它是个局的办法也没有。” “我很奇怪你爸爸为什么不相信米雪会有问题?他不是很聪明吗?难道不觉得米雪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很不安全吗?” 第261章 别太认真 “米雪并没有来路不明,她的母亲是周设计,父亲是周设计的前夫,堂姐是米粒。”繁音说:“周设计的妹妹就是周之柔,这个女人搞不好跟你假有点什么关系。周家虽然小,但它是个真实存在的家族,不是胡乱捏造的。在外人看来,咱们认为她来路不明才是在胡扯。” “但这些会不会都是假的?” “不会,至少周设计真的是她的母亲。”繁音说:“这是之前用周设计的尸体做亲子鉴定的结果。” 我一阵失望,问:“那就这样放任她?我还是有点担心爸爸的安全。” 之前不好想清楚,但就私生子的这件事,米雪一定起到了不少作用。我不能让她活着,但繁音突然失去势力让我没办法再跟他提弄死米雪的事,难得他今天提了,我正好可以听听他的意见。 繁音摇了摇头,说:“本来我是想做她,都安排好了,我爸爸却突然跟我闹翻了。” 我说:“闹翻的原因是那天米雪来替他试探我。” 他点头:“试探的理由是米粒给了他一些所谓的证据,引导他怀疑你。” 我忍不住看向繁音,他也看向了我,半晌才说:“我爸爸怀疑你后,就找米雪来试探你。这个行为引起咱们两个人的不满,于是我去找他。米雪再对他煽风点火,他坚持他的立场,我想护着你,就会导致现在这个局面。如果我不护着你,那……” 他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我的心也就跟着提了起来。 如果他不护着我,我就不可避免地要暴露我养父杀那孩子的事。 然而繁音沉默许久,却说:“那你必然要因此受伤害,满足了她的嫉妒心。” 我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却也放得不太稳:“难不成她还喜欢你?” “至少不爽吧。” “不爽的明明是我。”我说:“多希望没她这个人。” 繁音便笑了一下,搂住了我的肩膀说:“看来这件事是个圈套,目的就是让我爸把我撵下去。” “难道不是把咱们赶出来而做点什么不该做的?” “肯定会做点不该做的,也会勾搭我爸爸跟她上床。”他笑着说:“但后者可能性不大,只是我妈妈那种人不是能整出来的,所以,她可能是要走亲情路线,满足我爸爸思念妹妹的感觉。” 他说的有道理,我说:“这就证明爸爸已经很不安全了。” “他还没事。”繁音说:“核心资料我没给他。如果是个小杀手,那她即便没有早动手,前些天也该动手了。如果是个大局,那他们就不急,无论是条子还是其他组织,要的恐怕都不是我们面上的那些账,而是核心的黑账。” “那你爸爸知道这个在你手里吗?” “傻啊,这就是我那几天辛辛苦苦从基地带回来的东西。那天我跟他要房子,他跟我要资料,但我只给了他些边角料,最核心的一部分没有给他。”繁音笑得神秘:“我告诉他,他只能选择把资料留在我手里或者让它化成灰。好歹他也就我这一个儿子,就没有再坚持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问:“那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我想做了米雪。”繁音说:“但恐怕不容易实现。” “为什么不容易?”我就盼着他杀了米雪。 “现在只要米雪死,不用问为什么,我爸就会怀疑到我头上。”繁音说:“何况米雪死了,米粒那边还有条子调查她儿子失踪的事,不好立刻就杀。只杀米雪,我爸爸立刻就会跟米粒联络,效果和不杀没什么区别,还要招来我爸爸的怨恨。” 也对,真是头痛,我问:“那你就真的在家歇着吗?什么都不做?” “先解决孩子的事,等一个月,如果你肚子里的是儿子,咱们就请我妈妈去见我爸爸。”繁音说:“如果是女儿,我再另想别的办法。” 如果是儿子,繁爸爸可能就会考虑到我肚子里毕竟有一个,再计较就会一无所有。日后如果繁音知道真相,也必然会看在儿子的面子上稍微好些。所以,要想让我自己不再担心这件事,最好最完美的办法就是我肚子里的这是儿子。 但愿可以如此。 晚上我俩随意吃了点,繁音就赖在沙发上看电视。既不说要回去,也不说要变身,一直耗到了九点。 我最近的生物钟是十点钟就困得要死,便催促他问:“你还不走吗?” “走去哪儿?”他什么都知道,就是在假装听不懂。 “让他出来呀。”我说:“你出来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好了吗?” 而且如果不是小甜甜太虚弱,他都不用出来的。 他歪了歪头,似乎没有听到,拿起遥控器换了个频道。 我问:“你想干嘛呀?” 他瞥了我一眼,还是不说话。 好吧,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你想做什么就快点做,但我建议你别胡搞,等下他没法.硬不起来,这件事就没发成功了。” 他撇了撇嘴,继续换台,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有大招?” “你听到了?” “他那时快不行了。”繁音伸了个懒腰说:“不放大招就不准他出来。” “大招就是跟你商量好呀。”我说:“你别闹,等下我就困了,他如果再墨迹一下,说他害怕什么的,我都没精力安抚他。” 有时大佬版和小甜甜是一模一样的,俩人都墨迹,幼稚,爱要求别人。 就像现在,繁音完全不理会这是我们商量好的事,只说:“那我不管,你得放大招。” 我有点生气了。 他又道:“没大招先承诺一个也行。” 我就知道这家伙满脑子都是这种污浊的东西。 我说:“承诺回去给你咬一下子。” 他来了兴趣,眼珠瞟了过来:“这么干脆?” “干脆也有错?” 他微微地皱了皱鼻子,说:“给他咬过么?” “只被你强行成功过。” 他满意地点头:“如果他今天又墨迹,你就打算咬一下?” “不打算。”我说:“我可以捏他的咪咪。” 身体反正是一样的,敏.感.点当然也是一样的。 他没吭声,且回避了我的目光,脸颊微微爬上一抹红晕。 “现在你可以走了么?”只剩下四十五分钟了,但愿小甜甜别墨迹,困是很折磨人的情绪。 繁音不动也不说话,直到我问到第四遍,这家伙才终于不情不愿地坐正身体,眼睛有点不忿地瞥过来,说:“催催催,就这么着急跟他搞。” “那就别搞了。”我说:“你坚挺着,反正我可以去探视,见不到孩子的是你。实在大不了我就跟你离婚和念念一起过。” 他当然理亏,剜了我一眼,不说话了。 “赶快滚蛋,然后睡觉,不要偷偷听房。”有时我觉得他俩是两个人,有时又觉得是一个。我想不通这个,所以也明白,这个问题是我永远想不通的。但至少身体是同一具,孩子的血统和dna也没有问题,那就当他俩是一个好了。 繁音也没有被我的话气到,只说:“过来。” “又要干嘛?” “甜蜜一下。”他伸过手,搂住了我的肩膀,使劲在我的嘴巴上嘬了嘬,道:“随便做做就行了,别太认真。” “哦。”我好想笑他。 “也别乱搞那些花样。”他一本正经地说:“当心把我儿子搞掉了。” “知道啦。”我说:“啰嗦死了。” 他皱起眉头,有些生气了:“你找死?” “本来就是,都是你自己你纠结什么?”我说:“何况你自己胡搞过那么多次,哪次是随便做做了?我看都很认真。” “我已经很久没搞了。”他不悦地说:“不要总翻旧账行不行?” “那你也别这么像个小媳妇。”我说:“弄得我心里好烦。” 他白了我一眼,松了手,说:“我走了。” “不要听房,免得你想杀我。” 他没吭声,很快便闭上了眼睛。我见他没醒,心里便有些担心,用手指试着他的呼吸,发觉虽然有些轻浅,但非常正常。 难道他睡着了?那小甜甜怎么没出来?还没休息够? 我有些焦虑,担忧地等了至少四十多分钟,他才悠然转醒,目光朦胧地望着我,然后眨巴着眼睛说:“老婆?” 这口吻是小甜甜没错了。 我松了一口气:“你怎么都没出来?” “睡着了,很累。”虽然他的脸色很好,毕竟身体休息得很好,可他的目光的确特别疲倦:“刚刚又觉得他在吸我的能量。” 刚刚…… 由此可见,繁音刚刚是真的很妒忌。 我说:“对不起。” 他瞅着我问:“怎么啦?” “刚刚我跟他稍微腻乎了一会儿,想把他骗回去。”我说:“可能是这样,他才又吸收了你,对不起。” “没关系啦。”虽然他这么说,但他的表情还是挺难过。 “那咱们去做吧?”我问:“你要不要洗个澡?” “要。” “那需要我帮你洗吗?”我说:“你的腿还是不太好。” 第262章 你在撒谎 他摇头,作势就要战起身,却突然一个踉跄。我来不及扶他,他摔回了沙发上。 他先是一愣,随后看向了我,说:“老婆,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 我承认我完全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是不是因为腿疼?” 他像个吓呆的小孩子那样摇头:“不是的,是完全感觉不到我的腿了。” “怎么会呢?”我按了按他的腿,他却摇头,脸色因为恐惧而变得苍白。 大佬版临走之前才刚把腿拿下来,这证明腿本身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能量。很显然是因为第二人格没有足够的能量来驾驭了,而且我想这能量与我们的力气是不同的,它可能是一种精神力量?我有点乱,但还是可以确定,第二人格真的被消弱了。 见他快哭了,我忙安慰他,说:“可能是因为你出来得太频繁了,力气还没有恢复过来。你别怕,要不然你再回去休息一下子?” 他摇了摇头,目光盯着自己的腿,不说话。 我不停地按着他的腿,希望他能给个回应,但没有,他始终面无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开始犯困,眼睛不停流泪。他也在流泪,他抽泣着,哭个不停。 显然今天是没法做了,我只好不断安慰他,并且说:“你先别哭,这肯定不是永久的。毕竟你是一个人格,不是一个实体,应该只是你能量还没够。你先回去,咱们再等等。” 他摇头。 “你这样只会一直消耗。”我说:“这没帮助的。” “我不能让他出来。”他咬着嘴唇说:“他一出来就会吸收我。” 他说得也有道理,我又不能保证大佬版不吸收他。说穿了也是我自私,我不愿意大佬版恨我,享受着他对我的感情。至于他是不是在吸收小甜甜,这似乎不是最重要的事,反正我早已放弃让小甜甜做我的丈夫了——毕竟他只是个小孩子,念念也不是“他的”。 于是我也陷入沉默,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陷入黑暗:所有电器都灭了。 这个房间的窗帘严丝合缝,但依然可以由轮廓看出灯并没有事。空气中也没有焦糊一类的味道,似乎只是突然断电而已。 繁音愣住了,我的第一反应也并非灯泡烧坏或跳闸这样的家常原因,而是电闸被人动了,这样就很恐怖了,因为电闸在玄关,而房间里只有我和繁音两个人,保镖进来也是要按门铃的。 我做不出其他更聪明的决定,先拉着繁音从沙发上滑下来,拿起遥控器关闭了电视。前面挡着茶几,后面挡着沙发,暂时还算安全。 我扯过皮包,掏出里面的手枪。上膛后又发现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小甜甜没有带电话,手机可能是刚刚和繁音一起滑到地上的。我捡起来,发现上面写着蒲蓝的名字。 我接起来,那边说:“苏小姐?” “是。”我说:“蒲先生?” “对。”他说:“我正在你家玄关,你带的保镖有问题,他们刚刚在窗户外用枪指着你们。我怕他们得手,就先拉了闸。” 我不由呆了一下:“你怎么能进来我家?” “用铁丝开的。”蒲蓝说:“你家这门该换换了。” 好吧。 我问:“那现在杀手还在外面么?” “不知道。”他说:“我没枪,但可以帮你们守门。怎么脱身让繁先生想吧。”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身在客厅,客厅的窗帘拉着。我们的正面是我家的厨房门,这里能看到里面的餐桌,以及餐桌正对的窗户,但它们也都拉着窗帘。所以我无法判断蒲蓝的话是真是假,可如果是真的,手无寸铁的他也的确只能帮我们拉闸,这样至少可以让我们躲一躲。 而厨房的另一个门就通往玄关,玄关没有窗户,蒲蓝在那里可以毫不担心。户门是从外往里推的,他可以站在门后暗算冲进来的人。 所以我还真拿不准主意,便推了推小甜甜,说:“咱们遇到危险了,你先回去,让他出来。” 小甜甜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没说话。 “乖。”我说:“身体也有你一半。” “没有我一半。”他说:“他都要把我吸干了。” “那我什么都不懂,会害死咱们的!而且你连路都走不了!”说了这么久,大佬版都没有滚出来,看样子真的缩到深处没有听房了。 小甜甜却陷入了执拗,不动也不吭声,且有些责怪地望着我。 我的手机又亮了起来。 我正要伸手去接,小甜甜突然一把抓起它将它甩到了电视柜上。 与此同时,房间里传来先后嘭嘭两声巨响。这感觉和声音再熟悉不过,我连忙抱紧繁音的头,感觉有碎屑样的物体飞过脸颊,鼻尖嗅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许久,我才敢松开他,看向声音的方向。 第一声显然来自我们身后的玻璃,而且它现在还在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像是在裂开。 第二声来自于我的手机,它已经被打烂了,跳动着微弱的火光。 坦白说,我的腿也软了。若是平时,我可能还不会这么怕,但在这个关键时刻,繁音变成了小甜甜,我肚子里还有孩子。扭头见繁音依然一脸呆相,我忙摇晃他,按耐不住地低吼:“看到没有?那是枪!有人要杀咱们!你快让他出来!” 他瞅着我,表情颇有些像《咒怨》海报上的恐怖小孩:“他会把我吸干的。” “不会的!”我说:“我保证只要顺利逃出去就让你回来!” “骗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如果只是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我就不会被吸干的!”他的声音不高,但语气很坚决:“你们是同谋。即使我下午告诉你,你也继续和他合谋害我。” 我不想跟他争执,因为时间不允许:“我不管你怎么想,但你要明白,想活着就必须让他出来。” 他不说话,腮帮子鼓鼓的,咬紧了牙。 我问:“你不想活了吗?” “与其我死了让他活着,还不如一起死。”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那你别牵连我行不行?”我忍不住了:“何况你凭什么说是因为我喜欢他你才被吸干的?难道不是因为你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吗?按照你告诉我的理论,那就是谁用感情就是谁的,那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他说的这个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医生,没法分析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机制。但按照小甜甜的逻辑,它就是这样的没错吧? 果然,小甜甜大概完全没料到有这么一个逻辑,或是我会这样说,意外地望着我,说:“老婆……你为什么这么想我?” “这是事实呀。”我问:“你凭什么说你被吸干是我造成的?凭什么?” “因为他也喜欢amelie,可是amelie不喜欢他,所以他就没有抢走我的能量!” 我知道跟他在这里争执没有意义,但我真的不敢动弹。现在这个角度好歹是个任何一扇窗户都打不到的地方,手机的爆炸表明电视柜就已经进入了对方的射程,而且对方正盯着我们。 因此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脱身,我需要变态,需要说服小甜甜。 “他喜欢amelie是谁告诉你的?” “是amelie自己说的!他们还生了孩子!”他激动地说:“而且你知道他对amelie多好吗?比对你好太多了!他什么都听她的,她让他滚蛋让我出来陪她玩,他就答应!他曾经下跪求她别离开他!他从来都不打她不欺负她,更不会说话刺激她!她要他消失把身体还给我,他就真的伤心得快消失了!她死得时候他其实已经消失了,是因为我需要他去赚钱,他才会又出来的!” 我望着他,没有说话。 “你还以为他现在很喜欢你吗?”他的眼睛不忿地盯着我,说:“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一直都说你不喜欢他,你还为我杀了他的孩子。可是既然你喜欢他,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你不要以为他对你好一下子就是他在喜欢你,就算他喜欢你,也没有喜欢amelie那么多。” 我说:“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他的语气越来越激动:“是想让你明白……” “是想让我因为生气而忘了刚刚那个问题对么?”我说:“你说了这么多,没有一句是在解释他为什么在吸收你,以及他吸收你,和我喜不喜欢他有没有关系。” 他仍想狡辩:“那是因为……” “够了,音音。”我说:“我对你太失望了。” 他怔住,没有说话。 “按照你之前告诉我的逻辑,当他对别人动感情时,他就会吸收你的能量,导致你没有能量。”我说:“那就根本不可能跟对方的回应有关。音音,你说的那些都是撒谎吧?但你得明白,现在的情况不是我喜不喜欢他,而是我想活着。” 他似乎方才回神:“我没有撒谎。他就是没那么喜欢你。” 第263章 我根本不爱他 “那你所说的,他吸收你的能量,就完全不成立了。”我说:“而且如果你那些话是真的,看amelie喜欢的好像是你。小甜甜,这跟你以前对我说的版本不太一样。” 他没有说话。 窗外依然没有动静,蒲蓝也没法进来,小甜甜一直不吭声,一切陷入僵持。 算了,我现在不想追究他的话是真是假,重点是我要让他回去,把大佬版替出来。而我只要让他相信,大佬版不会吸收他,他应该就能答应了。 我倾身过去抱住他,说:“音音……” 他不说话,依然垂着头。 “别难过了,刚刚那都是气话。”我说:“我承认我对他稍微有点感觉,但没有你以为得那么多。你别忘了,他以前那样对我,前些日子又搞出了一个私生子的事情,让我知道在咱们的婚姻刚开始时候,他还用你的身体去跟别的女人胡搞,还承诺她说要娶她。” 他没吭声,但微微侧了侧脸,看向了我。 我这不全是谎言,但也不全是真的。我也觉得自己很没骨气,可让我留下的因素太多了:念念、眼看就能回报的付出、我养父安排的事……而让我走的唯一原因,也只有骨气二字。可有时骨气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它至少不能帮我完成我养父的安排。 我继续说:“你看我身上这么多伤,每一个都是他造成的。我怎么会喜欢他呢?让我没走的原因,从来都是因为你还在。如果你消失了,即便他对我好,我也一定会离开他。” 他看向我,脸上总算没有了怨恨。 我摸摸他的肚子,拿出我此刻能拿出的最大温柔,感觉自己正在安慰一个任性的小孩子:“你想,我每天面对着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其实身体也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好感呢?但好感归好感,爱归爱,我根本不爱他,毕竟他给我造成的伤口是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你告诉我的事太突然了,我还没有想到办法,我不想挨打,就先顺从他。但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来恨我,这样你就没事了,只是你要给我一点时间。至少把今晚先过去,或者才能做这些。” 他依然看着我,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也不知怎地,我突然有些害怕,问:“音音?” 他没再看我,抬起了头,四处看了一圈,眼神锁定了我破碎的手机,目光猛地凛冽起来:“谁在外面?” 大佬版? 那我刚刚那些话…… 额头上猛地挨了一下,不重,但足够让我回神。他不悦地看着我,很难说是在为我那些话,还是我当着这么重要的时刻发呆而生气:“出了什么事?” 我连忙把事情讲了一遍,繁音便没再说话,伸手拿走了我手里的枪。 他似乎对我把手枪上膛的行为不太满意,沉着脸把手枪上了保险,拆了弹夹检查了一遍,才重新把手枪组装起来。 我在旁边问:“你需要我帮忙吗?” 他没理我。 虽然知道不该打扰,但我就是觉得他在气我那些话,便说:“我刚刚说那些是因为他坚持不肯……” 他突然把手枪上了膛。 声音虽不大,也不是冲着我,但还是让我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 他便翻身爬上了沙发。 我再说话就是脑子有病了,只好看着他发懵。 就在繁音开枪的同时,另一端也传来枪响。地板上有东西掉落的声音,感觉像是子弹那样的金属。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滚了进来,中间很明显地停顿抽搐了一下,却还是到这边来了。 我正犹豫要不要出去扶他,就听到繁音不悦地声音:“没看见他受伤了?” 看来外面的人已经被繁音杀死了? 我也不知道,但还是爬了过去,是蒲蓝。 他的肋下被子弹擦过,血流得不多,但这个位置通常特别疼,因此他的神情很虚弱。 我将他扶到我和繁音所在的角落,想扯衣服,但怎么也扯不开。蒲蓝似乎缓过来些了,按住我的手说:“不用,谢谢。” “你怎么进来了?”我说:“你不是在门口守着吗?” “枪响过后你们一直都没动静,我很担心。”蒲蓝看了繁音一眼,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谢谢。”我问:“你为什么会……” “外面有多少人?”繁音冷冷地打断了我的话。 “只有四个。”蒲蓝说:“刚刚我过来时,窗户外面有两个用枪。” 繁音又问:“你来多久了?” “四十分钟。” 繁音点了点头,慢慢地从沙发上爬下来,作势就要往窗口走。 沙发和窗户之间隔着暖气,这暖气已经很老了,大佬版装修时也因为时间问题没弄它。它散热不好,而我们家时烧自己的燃料来散热。因此为了减少燃料消耗,沙发和暖气之间还有一条很宽的缝隙,每次开窗户都得到那条缝隙里。 我正想起来跟繁音一起过去,他突然站住脚步,侧过脸训斥:“乱动什么?不想活了!” 这态度显然是在计较那些话,我忽然有些委屈,坐了回来,把茶几上的水杯递给蒲蓝,让他喝点水。 繁音拿好手枪,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我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随着窗帘被打开,月光照进来,映出玻璃上的小洞和小洞四周巨大的裂缝。 窗外是静静的草坪,像是什么都没有。 繁音耐心地观察了一会儿,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我心里便开始担忧,突然,蒲蓝突然拿起桌上的水杯,朝厨房扔了过去。 玻璃杯摔碎,枪声响起,却很快又停下,不久后,又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 我自然慌得不行,牢牢地盯着厨房。眼看着窗帘动个不停,突然就掀了起来,一个人影跳了进来。 是繁音。 我连忙爬起来,要走时才想起蒲蓝,连忙把他扶起来。 繁音只在窗口停留了一下就走了,我扶着蒲蓝到餐桌旁坐下时,满屋子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我连忙去玄关,还没进去,繁音就已经出来了。我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被他命令:“车钥匙呢?” “在我包里。”我说:“音音,你听我解释,那些话是因为……” 他没理我,径直往前走,我只好闭嘴。他却又站住脚步,问:“愣着干什么?” “啊?我……” “不想死就去拿车钥匙。”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回去拿了包,找到车钥匙等物,出来时繁音和蒲蓝都不在了。我在大门口找到他们,已经在车旁等我了。 我连忙去开车,繁音让蒲蓝上去,自己也坐进了后排。 汽车只经过一侧花园,这边躺着两具尸体。 只能去韩先生的医院了,至少那里暂时由我说了算,蒲蓝似乎也没什么意见。 到医院开车需要五分钟,我问蒲蓝:“你怎么突然来我们家了?” “路过的。”蒲蓝说:“看到有光就想来对你打个招呼。” 我正想说这也太巧了,便从后视镜里看到繁音打开了车窗,抽出了一支香烟,手上红彤彤的,忙问:“你手受伤了吗?” 他没吭声。 我又从包里拿出手帕,说:“你拿这个包一下。” 他也没有伸手拿,让我的手僵在了原地。 我只好把手帕放下,心里觉得有点可笑。他的两个人格哪个都不讲道理,我当初真是瞎眼才会看上那个偏执的小甜甜。 接下来我也没再说话。到医院后,他俩进去包扎,我就等在外面。很快便包扎完了,蒲蓝出来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回去了。” “等等。”繁音说:“蒲先生做什么事会路过那里?” “去朋友家做客。”蒲蓝淡定地回答。 繁音哼了一声:“意外碰到,想来拜访,却不按门铃就撬锁?” “我靠近时,发觉外面的人像是准备袭击你们,就小心地靠近,撬锁只是因为不想按门铃惊动他们。”蒲蓝不悦地反问:“繁先生觉得我在说谎?” “倒是没有,毕竟这件事还要感谢蒲先生。”繁音阴阳怪气地说:“只是我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来时已经快要晚上十点,如果是拜访我,需要提前联络我的管家,毕竟我和蒲先生并不是那种遇到可以随便打扰的关系。” 我觉得蒲蓝是无辜的,繁音只是在借题发挥罢了,便说:“蒲先生知道你不会住在这里,他是来找我的。” “晚上十点来找你?”繁音看向我,发难似的皱起眉头。 “对,晚上十点来找我,怎样?”我话中带刺道:“如果没有他,我跟你就全都死了。你那个该死的第二人格赖着不走,可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可能是因为我完全没有给他面子,繁音略有些尴尬地闭上了嘴。 蒲蓝也沉默了一会儿,说:“繁先生,我承认我是收到消息才来,但我没有害你们的心,如果繁先生觉得这样不合适,那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他对我有误会,不是针对你。”蒲蓝最近已经给我们报了两次信,虽然这件事还没得出结论,但我觉得蒲蓝不需要怀疑:“谢谢你今天帮我们。” 第264章 他就是在欺负我 蒲蓝略微尴尬地笑了一下,说:“不客气。” 繁音没再说话,我其实也没有心情寒暄。蒲蓝当然也看得出,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繁音这才开口:“我明天会派人送礼到你府上。” “不用。”蒲蓝说:“一点小忙,我知道繁先生最近不太顺利,就留到有机会一起给吧。” 我觉得蒲蓝是好意,生怕繁音又大男子主义地驳了人家的面子。但幸好繁音没有,不仅没有,态度还蛮好,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等过些日子我缓过来后,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 蒲蓝笑着点了点头,表情轻松了些,又对我说:“那我就回去了。” “好。”我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蒲蓝走后,繁音似乎也冷静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不友好了。 因为这里离我们家不算太远,于是我开车一起回去。繁音的手受伤不轻,包得像个粽子。我本来觉得他会坐副驾驶,这样就算他不说话,我也能跟他聊聊解释一下这件事。但他直接就钻进了后排,一下就让我张不开口。 接下来便到了家。 此时已经半夜两点,按道理说我应该困得张不开眼,但这件事还悬着,我完全没有睡意。繁音到餐厅去吃夜宵,我倒是不饿,但也跟过去。 他吃得是三明治,里面夹的鱼看着就好吃,我也想吃,但繁音生气时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说不准就因为什么事爆炸了,我不敢扯题外的事。 繁音始终就像没有见到我,沉默地吃东西。我自我纠结了一会儿后,试探着开了口:“音音……” 他没吭声,但毕竟没有叫我滚。 “你也知道,当时情况很危险,我想让你出来,但他不肯走。”我说:“所以我才说那些话哄他,只是想……” “滚。”他又打断了我。 “我知道现在听起来不太像真的,但你至少让我把话……” “滚。”他抬起了眼睛,凶悍的目光中满是威胁。 我有点无奈了:“他一直跟我胡搅蛮缠,说因为我喜欢你,你才把他消弱了,所以硬呆着不肯……” “啪”! 他突然把手里的餐刀拍到了大理石桌面上,震得那刀子发出嗡鸣。我也被吓到了,住了口,他则狠狠站起身来,像看垃圾似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想追过去,又对剩下的那块三明治有点割舍不了,便拎着他的三明治吃了两口。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好吃,虽然我怀孕之前完全不觉得。 吃了两口,林叔进来说:“太太,先生要出门去!” 仅有的八个保镖刚死了四个,事情还没查清,他现在出去做什么?就为了跟我赌气? 我连忙跟林叔出去,赶到门口时繁音刚换过衣服,正在下楼。 我走到楼梯口时他已经下来了,就像没看到我似的,继续往前走。 我跟上去问:“你要到哪儿去?” 他不吭声,脚步也不停。 “都这么晚了,又刚刚出过事,你这样跑出去我很不放心的!而且你就听我解释一下啊?十几分钟就说清楚了!”我也不敢去扯他,怕他一急了动手,只能跟在他身后唠叨:“你这样说发脾气就发脾气是不是太武断了?” 想是禁不住我的念叨,他猛地站住了脚步。 我也连忙站住。 “再往前跟一步,”他侧了过来,抬起手臂指着楼梯的方向,表情一丝开玩笑的迹象都没有:“我就再把你从那上面踹下来。” “但我真的是骗他的……” 他突然转过身来,在我回神之前一把钳住我的手臂,连拖带拽得把我拎到了楼梯转角处。 我简直没法形容自己在这几分钟里的感觉。 因为懵了。 我时常安慰自己,觉得以前是他想杀我,他不爱我,他巴不得我早点死。在他的观念里,杀个我这样弱鸡一样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我以为以前只是他不爱我。 我以为他开始爱我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但此刻望着下面陡峭的、漆黑的楼梯,一瞬间就让我想起了那年在这截楼梯上面发生的事:即使我哀求,我乞求,我保证滚得远远的,完全不骚扰他,他还是把我踹下去了。 我从来都尽量让自己不要去回忆它,但它的确是我心里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一道伤口。 繁音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闭嘴么?” 我没说话。 他依然攥着我的胳膊,丝毫不客气地往前扯了扯我的身子,问:“还想跟上来么?” 我这才彻底清醒,摇了摇头。 他这才松手,转身下了楼。 我可没追他,但他下了几个台阶就停住了。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过身来,依然是训斥和命令的口吻:“解释吧。” 我没说话。 他依然没走,而是原地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问:“不是嚷嚷着说要解释?” 要是我没怀孕,现在我肯定会告诉他,我没打算解释,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就是不爱他,鬼才会爱他这种变态!我也不爱小甜甜,那个自私自利的小孩,他们两个没一个是值得人去爱的! 可我不敢这么说,我不怕他打我,但我真怕他又把我踢下去。 所以我什么都没说,不敢呈口舌之利,就站在原地发呆。现在倒希望他赶快走了。 但繁音从来都不会让我如愿,他不走,而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不见我回答,居然朝我走过来了。 我怕他又拉扯我,再把我扔下去,扶着栏杆连连后退,直到他停了下来。 “我不想听的时候你一直啰嗦,现在我想听了,你又是这幅态度。”他皱起了眉头,还是来兴师问罪:“你到底想怎样?” 我没说话。 他自说自话当然无趣,又哑然许久才问:“都是骗他的?” 我还是没说话。 他再度露出了失去耐心的样子:“苏灵雨!” 我还是没吭声,他便朝我走了过来,我躲闪不及,手臂又被他扯住。 我心里很慌,且听到他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 “你到底要搞什么?”他的手越攥越紧,我的胳膊明天肯定要青了:“再不说话我真的把你扔下去!” “你扔吧。”如果他扔了,我死了也就死了,没死也就死心跟他离婚了,不用再生一个孩子继续受苦,想想似乎也不坏。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算不算冲动,但这十几分钟里,我忽然觉得特别累。我知道他就是在欺负我,以前他欺负我的借口是不爱我,现在他又有新的借口来欺负。 总之就是不能让我好过。 他咬了咬嘴唇,样子很不忿:“我让你说的是这个?”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那几句话了,因为你自己也知道你有多坏。”我说:“所以我那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绝对没有掺水。我要解释只是怕你生气,因为你生气就打我。” 他没说话。 我抬起头问:“这样可以了吗?还是一定要把我踢下去?前几天还跟我说你上次心里害怕,我真是脑子有病才相信那种话。你想踢就踢,反正你也不是没踢过。” 他没吭声,许久,终于松了手。 我正想转身走,他又搂了过来,说:“好了。” 我没说话。 他又抚了抚我的背,语气温柔多了:“别怕,我不是故意要吓你。” 呵。 我觉得他好虚伪,忍不住推开了他。 他也没说什么,就像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似的,抓住了我的手,站在原地望着我。 我问:“你还有话要说吗?” 他是何等聪明样人,当然看得出我并不希望他有话,于是摇了摇头,说:“走吧,去睡觉。” 我没说话,被他拉着上了楼,梳洗了一下,躺下时已经快四点。 我没有像往常那样钻进他怀里,而是背对着他,望着墙壁附近的小夜灯,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场面。 我好难过,也好茫然。 繁音也没抱我,好像躺得还离我挺远。 我在睡意朦胧时听到他叫了我一声,虽然我没应,但他很快就开始说话:“真的没爱过我?” 我当然没回答,他也没有再问。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繁音照旧已经在外面遛狗。破狗不停地把球叼来给他,让他扔,已经能听懂一些指令。 繁音有一搭没一搭地扔着,没事的时候,狗就卧在他身旁,把脑袋搁在他腿上。 我经过他时,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用眼睛瞟瞟我,脸上略微有些笑意:“早啊,懒猪。” “早。” 显然是因为我板着脸,让他开始尴尬。他收起了笑容,看了看我,问:“散步?” “嗯。” “我陪你?” “不用了,谢谢。” 但他已经站了起来,把球扔得老远,走过来搂住了我的肩膀,低声问:“还在生气?” 我的表情已经透露了我的心,所以我不想否认它。 “昨天是我不对。”他捏了捏我的肩膀,说:“别生气了,当心孩子将来抑郁。” “我想去流产。” 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僵住了。 第265章 丢了 他不说话,我也就没有继续,免得唠叨多了又要挨收拾。 慢慢地,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拿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他开了口:“就是因为昨天的事?” “不止。”我说:“还有上次,你也是对我大吼大叫,当着我的面踢翻了茶几,也是要我滚。” 他没说话。 “你对我说任何话做任何事之前都不会想想我的感受,不会想我会不会觉得被捅了一刀,会不会觉得很不安、很害怕,你更加从来都不介意伤害我。”我说:“之前是我考虑得太草率,有了这个孩子,我现在觉得我总有一天会跟你走不下去,那就不要再有一个孩子来受罪了。” 他这才开了口:“问过你爸爸了?” “还没有。” “先问问他吧。”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自信:“他同意再说。” 我养父恐怕不会同意我跟他离婚吧?毕竟上次他就已经透露了我将需要繁音做靠山的事。我说:“我不是要离婚,只是要流产。” “流产就离婚。”他说:“不生孩子结婚干什么?” 我看向他。 他也瞥过来,且看出了我的意思:“不高兴是吧?觉得我强迫你?这件事只能强迫你。我能让你吵个架就闹着要流产?” “你觉得只是吵个架而已?” “当然不是,问题严重到你根本不爱我,你一直在骗我。”他的眼睛微微地瞪了起来:“但你还是得给我生孩子,怀他那天可是你先爬到我身上的。” 我当然接不上话,只能沉默。 医生要我每天至少走路两小时,说这样有助于自然分娩。每天都是繁音陪我散步的,但从未有哪次像现在这样煎熬。 走完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回了屋里,手机滴滴滴地提醒,说还有一周就要上课。 我在房间里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打给我养父,便拨通了他的号码。 珊珊姐说我养父在楼下散步,但他嘱咐过如果我打电话就让我等一会儿。于是我跟她聊了一会儿我养父的病情,她说很稳定,眼睛做了手术,还能撑一阵子。重症肌无力顾名思义,就是肌肉会越来越无力,但好在它是慢性病,不像急性病那样一个之间就要了他的命。 聊了一会儿,珊珊姐说我养父回来了,便把电话给我转了过去。 先是寒暄了一番,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点,说:“爸爸,我想跟繁音离婚。” 他似乎并不意外,也可能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事会令他意外了,总之他连原因都没有问,只问:“有其他人选么?” “其他人选?” “你从来没有参与过公司的事务,手里没有势力,因此需要一个有势力的丈夫,否则你没有资本跟其他人斗,也会没命。”我养父说:“如果有其他人选,你当然可以离婚。但如果只是因为和他有冲突,那我希望你忍耐一下,不要冲动。” 果然,我没说话。 可能是因为和他交流变多时他已经患病多年,因此在我的印象里他说话总是很慢:“你以前在他身边吃了很多苦,马上就要到收获的时候。即便已经没有感情,也要坚持一下,等他帮你在公司站稳脚跟后,再跟他离婚也不迟。” “好。”也只能这样了。 “你换专业的事准备得如何?” “已经考上曼海姆商学院了。”我说:“因为还没收到正式的录取通知书,所以还没有告诉您。” “嗯。”他问:“多少分?” 我的分数还算高,我便告诉他,以为他会很高兴。 他却只“嗯”了一声,问:“还有事么?” “还有。”我说:“繁音的另一个人格对我女儿很有敌意,所以我们就安排把她放在了他妈妈家里。但他继父生病了,没有精力再照顾她。我想请问您有没有可以安置她的地方?” “我身边没有。”他说:“但你以前住的地方可以,那边都是家里的老人,很可靠。” 小甜甜昨天的样子让我很排斥,也觉得不可能再跟他做了。可既然我养父不建议离婚,那我就尽量忍着吧,只是孩子们得安置。 可能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下午我去看念念,却听说繁星带她出去玩了。繁星还不到十六岁,这立刻就让我一阵不安,女佣说她们已经出去了两个小时,我打繁星的电话她也不接。 大概是因为繁音是她们的父亲吧,虽然他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我还是第一个就打给了他,颠三倒四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他立刻说:“别急,我给我爸打电话,你联系一下我妈妈。” 我这才想起联络韩夫人,打过去却是她的秘书接的,说她正在飞机上,不方便接电话,但可以帮我传话,让我等邮件。 我便把事情说了,接下来就不知道该联络谁了。我养父离得那么远,韩先生又重病。我在基金会虽说暂代着挺大的职位,却没什么实权,虽然已经派了韩家的保镖出去找,但始终没有消息。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繁音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星星带她去我爸爸家了,我爸爸要咱们两个过去。” “那我马上就过去。” “你跟我一起去。”繁音说:“先回家来。” 到家门口时,繁音已经穿戴整齐等在门口。他一上车,我就抓紧问他:“你爸爸怎么说?他有没有伤害念念?” “没有。”他握了握我的手,说:“他不至于。” 谁知道? 我心里已经有了强烈的不安,是为念念,也是为我自己。 我又问:“是星星带着念念出去玩被他抓了,还是他专门让星星抓了念念?” “星星专程带她过去。”繁音说:“抱歉,星星是我爸爸带大的,跟他感情最好。” 我没说话。 他又搂住了我的肩膀,说:“放心,我爸爸不会伤害她。” 我当然知道繁爸爸为什么要找我,我也知道这次去我会面临着怎样的选择。所以我的心里一直都在犹豫:繁爸爸欺负念念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毕竟那里有个米雪,老头儿已经被她洗脑,不一定会做出点什么恶事? 我不能让念念受苦,但到时直接交代恐怕会非常难堪。繁音昨天的举动已经让我明白,他爱我也不过如此,依然会欺负我。我可以确定,这件事他一旦知道,我搞不好真的要从楼梯上滚下来一次了。 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路程还有一点,于是我说:“你爸爸肯定要我承认说,是我或者我爸爸杀死了那个孩子。” 繁音点了点头,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不能让念念有事,所以我肯定会承认。”我说:“你说是说我爸爸杀死他合适?还是说我杀死他显得比较真实。” 繁音摇了摇头,道:“都不真实。” “对你爸爸来讲。”我这样提前一说,就显得我是被迫了。虽然这样很无耻,但这件事已经开了头,我就得不顾一切地瞒下去:“否则咱们要怎么要念念出来?你爸爸当然不会伤害念念,但米雪呢?如果那边没有米雪,只有你爸爸,我也就把念念留在那里了。但我担心米雪使坏。” 繁音点了点头,说:“但有个问题,如果你这样说,那我怎么办?” “以你的性格肯定至少要抽我一个耳光。”我说:“你不要担心,放心地抽,只要真实。” 他看了我一眼,靠到了椅背上,说:“我在你心里只会打你?” “毕竟情况特殊,我可杀了你儿子。” “算了。”他微哂:“我办不到。” “这么说你不想把念念救回来?”我问:“你就愿意把她放在那里,让那个米雪盯着?她才三岁!你爸五十岁了还被她骗得团团转!” “我在想办法,别啰嗦。”他露出烦躁:“吵得我头疼。” “你有办法吗?”最多十分钟就到了,我还以为他会答应我的提议呢!平常不让他打他打得那么欢,让他打了,他反而装起君子了! 他沉声说:“让我想想。” “你爸爸的目的就是这个,你就算给他金山银山他也肯定不会答应。而且所有关于那孩子的证据都控制在你爸爸和米雪他们手里,你伪造他的身份也来不及!”我说:“你就听我的不行吗?” “你别吵。”他闭起了眼睛,说:“吵得我头疼。” “那你只说,我那样说你答不答应?”反正我肯定会那样说的。 “不答应。”他瞥过来,冷冷地说:“你敢胡扯我就掐死你。” “掐死之后你爸爸肯定能放念念出来,我爸爸说以前养我的地方可以让念念去。”我说:“我现在把地址写给你。” 他露出与我无法沟通的神情,说:“那我就掐死她。” 我不由呆了:“再说一遍。” “如果你敢胡扯这件事,我就掐死你女儿。”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而毫不犹豫地重复:“不傻就别乱说话。” “你凭什么掐死我女儿?”我问:“你怎么不掐你女儿?大人没叮咛过她不准带妹妹出去吗?她怎么那么坏啊!” 第266章 人证物证 繁星这个年纪已经懂了绝大多数事情,因此这件事是繁音理亏,他也就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说:“总之你别乱说话,否则将来别哭。” “那你有办法吗?” “我在想。”他冷静地说:“但你先不要吵。” 我只好先闭嘴。 无论如何,念念都是能救出来的。如果繁音没有办法,那我也可以交代实情,繁爸爸应该就不会为难念念了。 如果繁爸爸依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那我现在已经对繁音这样说,接下来我再交代时,他心里就不会觉得意外,更难往“它就是真的”这个方向去怀疑。 如果繁爸爸有实质性的证据,那也轮不到我决定说不说了。 但我觉得如果他有,他就没必要抓念念了。 总之,整件事说复杂也不复杂,只是想到繁爸爸之前说那孩子还剩了一颗牙齿,也不知他有没有把这颗牙齿搞到手? 想到如果繁音发现这事,我就又要挨打受欺负,心里就觉得有些触头,但愿我能坚持过去。 终于,在汽车不快不慢地行驶中,视野中渐渐出现了繁爸爸的别墅。 我问繁音:“你想到办法了吗?” “嗯。”他的表情就像是在敷衍似的。 “需要我做什么?” “闭嘴。”他说。 “马上就到了,你至少得告诉我你的计划啊!” “进去之后就闭嘴。”繁音瞟了我一眼说:“不准鬼扯。” “那你打算怎么说?” “看情况决定吧。”他撂下这么一句。 “这么说你根本就没想……” “闭嘴。”他又皱着眉头打断我:“管不住嘴就别进去了!我爸又不可能杀了她!” “但是米雪……” “实在不行还可以用我手里的东西换。”他说:“你尽管放心,别拖我后腿。” 繁音清楚现在情况,也毕竟是念念的爸爸,我想他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而且他一说那东西我就放心了,他们的机密文件也是繁爸爸要的。我还想问繁音交出去这个有什么后果,但汽车已经停了下来,再说话就不合适了。 汽车停到别墅门口,繁爸爸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戴着眼镜的样子就像个慈祥的老年人。米雪站在他身旁,依然是乖巧可爱的那副样子,脸上也挂着微笑。 繁音领着我进去,态度也很客气:“爸爸,米小姐。” “音音。”繁爸爸捏了一下他的肩膀,高兴地说:“胖了不少。” “谢谢,”繁音问:“我女儿呢?” “两个人一起在楼上玩呢。”繁爸爸笑道:“好久不见念念了,长大了,口齿也清楚。刚来的时候,说我不是爷爷,爷爷和我长得不一样。我就说那个女人不安好心,你是我儿子,她老公凭什么当我孙女的爷爷?” “消消气吧。”繁音冷眼看着他,不冷不热地说:“毕竟娇妻在侧。” 繁爸爸看来是装不下去了,脸微微地黑了,瞟了他一眼,说:“如果不是为了让我儿子来看看我这个孤独的老头子,我也不必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既然来了,就陪爸爸喝杯茶。” 我心急得不行,偷偷捏繁音的手臂,希望他多问问念念的情况。 繁音会意说:“我要先见我女儿。” 繁爸爸假装没听到。 “我相信爸爸会让自己的孙女安全,但您的未婚妻未必愿意。如果我女儿出了事,而我正在这里陪你们喝茶,那就不是让你做鳏夫的问题了,而是将会请您到监狱里安享晚年。”繁音站住了脚步:“希望爸爸您考虑一下。” “年纪轻轻这么多话。”繁爸爸瞧了他一眼,说:“先过来,让你见。” 繁音便跟着他往前走,我也跟上去。 到茶室坐下来,米雪走到墙边,上面有一副水墨山水。米雪在画的附近按了按,画作卷起,露出一一个电子屏幕。 米雪打开它,画面中出现了念念和繁星的身影。 我在繁爸爸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这里居然有这样一个机关。那个房间看起来像是某间客房,因为客房全都装潢得一模一样而无法分辨。 繁星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念念跟着地上的小火车跑,一个女佣正往茶几上摆果盘零食。 繁音看了一眼便扭回了头,繁爸爸却笑眯眯地说:“没想到吧?都长这么大了,音音上次见她时,她还是个小婴儿呢。多看一会儿吧,也确定一下,这真的不是录像带,她俩就在二楼。念念老是唠唠叨叨的,星星不愿意跟她说话。” 繁音看了他一眼,肯定在不爽他有点奚落的语气,说:“有什么条件赶快提,我女儿还要回家吃饭。” 繁爸爸朝米雪使了个颜色。 米雪转身去了角落里的装饰柜旁,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转身回来,把文件袋递给了繁爸爸。 繁爸爸没有接,说:“给我儿子。” 她又递给繁音,繁音接了过来,一边开上面的夹子,一边明知故问:“钱?” “不是。”繁爸爸微笑着说:“是爸爸一直想给你看的东西。” 繁音的手顿时一停,转而扯出我的皮包,掏出了他每天都塞在里面的打火机,对着文件袋的一角便点了火。 他看都不看就开烧完全就是不按套路出牌,因此不仅繁爸爸和米雪懵了,我也没有反应过来,三个人居然眼睁睁地看着繁音点火,眼睁睁地看着文件袋的封皮卷曲且发出难闻的气味,也眼睁睁地看着一颗石头样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咚的一声掉在桌子上。 这一声惊醒了繁爸爸,他立刻就要伸手去抢,繁音却站起了身,转动着文件袋被他捏着的那个角,让火越烧越旺。繁爸爸也不甘示弱,攥住了他的手腕,繁音便把冒着火的文件袋扔到了角落里,与此同时对我使了个眼色。 事发太突然,我甚至没来得及去想那颗石头是什么,只本能地按照繁音的意思扯住了米雪的手臂,她使劲挣扎,我便用力扯着,才发觉她这么一个纤细的女孩子力气竟然比我想象的要大了不少。 接下来米雪在桌上摸着,拿起一只茶杯朝我砸来。我被她挣扎得有些重心不稳,用手护住了肚子,这样一来就没手再护头。 这样一折腾,文件袋就又烧掉了一些,繁爸爸分心朝那边看去,繁音也就腾出了手,赶在米雪手里的杯子砸下来之前攥住了她的手腕,夺下杯子扔了下去,捏着她的脖子把她拖到了桌上。 米雪吓得浑身颤抖,手脚乱蹬,繁音则用身子扛了扛我,让我躲到他身后,是怕伤到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躲到他身后,见他捏开她的下巴,把一个什么东西拍进了她嘴里,灌瓶子似的灌了半杯水,抬了抬她的下巴,逼她咽进去。 米雪呜呜直叫,繁爸爸便扭头看过来。繁音则在同一时刻从腰带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把小拇指宽的小刀,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躲门口检查的。繁爸爸扭过头时,繁音正提着米雪的下巴,将小刀插.进了她的衣领,将刀划至了最底,这刀子非常快,顷刻间就让她身上所有的衣服分成了两半。 繁爸爸便用那种看变态的目光看了繁音一眼,疾步走去抢救文件袋。 米雪也被吓傻了,不敢再出声,更不敢动,颤抖着望着繁音。 接下来,繁音有十几秒钟没有动,繁爸爸也踩灭了火苗,文件袋却已不剩多少。 繁爸爸拿着文件袋回来,脸拉得老长,教训道:“这是什么样子?放开她!” “不想跟你再谈下去的样子。”繁音说:“把我女儿交出来。” 繁爸爸深吸了一口气,严厉地看着繁音问:“你不想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我知道。”繁音说:“你已经通过某种手段证明那个小杂种是我儿子,也被我岳父杀了,也证明我老婆知道,你辛辛苦苦地收集了人证物证,一直想办法让我们来接招,却始终没有成功。所以你居然使出抓孩子这种办法,逼我老婆一定来听你讨伐她。” 繁爸爸气得脸色发青。 “但是我一个字都不想看。”繁音一边说,一边摸到了桌上放调料的小瓶子,说:“我只要我女儿。” 米雪求救地看着繁爸爸,繁爸爸却完全没看她,只说:“你先把她放下来,弄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替您给她开.苞。”繁音看着他,说:“您认真考虑。” 繁爸爸便没说话。 我也觉得把米雪就这样扔在这儿被大家看有点……别扭。而且繁爸爸看上去也并不在意米雪被伤害。 随着繁爸爸的沉默,繁音也陷入了沉默,场面成了对峙。我望着繁音扼着米雪喉咙的那只手,心里非常期待繁音可以就此把她掐死,可掐死她却没有意义。 繁爸爸终于开了口,说:“音音,你把她放下,让你老婆去抱孩子,我单独跟你聊聊。” “我知道你要聊什么。”繁音说:“我三十多岁的人了,比谁都清楚我在做什么。” 繁爸爸望着他,满脸失望,没有说话。 第267章 凶爸爸 繁音也没说话,许久,繁爸爸叹了口气,说:“音音,你狠没有问题,但你不能糊涂。男人这辈子最重的不是女人,是……” “正因为你这么想。”繁音的语气竟然有些温柔了,不像刚刚那么剑拔弩张:“我才会没妈妈,才会这样选择。” 繁爸爸便摇了摇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说:“音音,我一直希望你们不要离婚,不是因为她有多重要,是因为她是个好控制,没有野心的人。但现在你……”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进门时繁音一再叫我闭嘴,而繁爸爸现在已经基本允许我们带孩子回去了,我早就开口问他了。 好控制,没有野心,多残忍的词。这就是他当初对我的夸奖,他亲密得像个父亲那样叫我灵灵,他对我诉说他的苦恼,言语中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我划归到他们家,甚至让我错觉自己就是他的女儿,有点期待我真正的爸爸就是这样的人。 而实际上,那都是假的。剥掉那些美好的外衣,我是他们繁家的外人,只是一个好控制、没有野心,再深入地展开,就是我好欺负,又打不走,贱,还愿意留在这儿。我知道他前面的后半句是什么:男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不是女人,而是儿子。 虽然通过这件事,我一直都明白是这样,心里却还是禁不住地难过了。 繁音没有接他的话,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得和我老婆一起去接孩子。” 繁爸爸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先把她放下来。” 繁音低头瞥了米雪一眼。她被展示了这么久,显然身心都受到了巨大摧残,眼泪流了满鬓,身子也一直打颤。 我也以为繁音是要放她下来了,毕竟繁爸爸已经差不多被繁音击败了。繁音也的确松开了卡着她脖子的手,却突然掰.开了她的腿,把那个调料瓶sai了进去。 米雪猝不及防的发出一声痛叫,身子缩成了一团。繁爸爸也站起了身,却有些嫌弃地退了几步,瞟了繁音一眼,神情颇为无语。 繁音挑了挑眉,在我的包里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说:“我十岁开始跟你做生意,十八岁正式接任那年,我妈妈要我选,她想让我跟她走,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在你们两个之间做选择。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你因为这个女人的几句话,就跟我妈妈翻脸,让我卸任。” 繁爸爸侧开了脸,沉默半晌说:“真的让你卸任就不会纵容阿昌还帮你做事。” “不想让我卸任就不会让我的保镖袭击我。” “那只是想让你明白失去权力的后果。”繁爸爸不悦地说:“何况我没有在害你,我只是要你别因为这么一个女人误事。” 繁音却笑了一下,说:“不管怎么解释,都没法掩盖你过河拆桥的事实。” 繁音说完就拉住我的手臂,转身拉着我上了楼,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关孩子们的房间。 一进去,念念就跑了出来,搂住了我的腿,激动地叫:“妈妈!” 我这才终于放心,抱住她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亲,她也亲了我一脸口水。 繁星也站了起来,显然她已经明白自己错了,垂着头不敢看繁音。 繁音朝她走了过去,我还以为他要打,连忙说:“喂,你别……” 繁音已经开了口:“奶奶跟你说过什么?” “千树爷爷病了,我要照顾好妹妹……”她垂着头颤声说:“不能让坏人带走她。” “还有?” “不准去爷爷家。”她说:“也不准别人带着妹妹去。” “还有?” “不能带妹妹到外面去……”她不停地退后。 繁音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她都说了。” 繁星没说话。 “喜欢来这里,是不是?”繁音依然很冷静,但冷冰冰的样子让人不安。不止是繁星,念念也很怕,不停地往我怀里钻。 “爷爷给我打电话,说他好久没见妹妹了。”繁星颤声说:“爷爷很疼妹妹的,每次都让我给妹妹带礼物。他好久都没见妹妹了,心里很想她,所以……” 繁音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姿态让我很不安,忙说:“音音!你别打她!” 繁音没回答,转身要往门口走。 我连忙抱起念念跟上去,繁星也跟了上来,繁音却脚步一停,说:“你就留在这儿。” 繁星站住脚步,不知所措地跟上了繁音。 “不行。”我忙说:“米雪刚被你那么整,你把星星留在这儿,米雪欺负她怎么办?” 繁音没说话,径直下了楼。 我去叫繁星,说:“你爸爸只是生气,来吧,你先别惹他。” 念念从来没见过繁音,虽然见过照片,但毕竟跟真人有差距。因此念念现在有点糊涂,问:“妈妈,那是星星姐姐的爸爸吗?那他是我爸爸吗?” “是啊。”我招呼了星星,一边下楼一边问:“你不是看过照片吗?” “照片上是帅叔叔,刚刚那个好凶。”念念说:“我才不要这个爸爸嘞。” “要不要那都是你爸爸。”我说:“他还给你织毛衣呢!” 念念嘟起了嘴巴。 念念现在简直就是一块沉重的石头,抱她一会儿就累得我胳膊都要断了。 下楼后,我实在不想抱她了,便把她放到地上,但她直接坐到了地上,说什么都不往前走了。 我只好好言相劝:“妈妈累了,不能抱你了。” “我也好累。”她假惺惺地说:“腿好酸。” 真是…… 我不想在这里逗留,怕繁爸爸改变主意,正想抱她起来,一只手便伸过来,捉小鸡子似的把这个小胖妞捉了起来,搂在了怀里。 念念立刻傻了,趴在他肩膀上惊慌地望着我。 我也稍微有点不安,毕竟还没来得及骗小甜甜,连忙跟上去,说:“等你觉得他快出来时就立刻把她给我。” 繁音“嗯”了一声。 无惊无险地走到了大门口,繁星去开车门,我刚进去,繁爸爸的声音便传来:“音音啊!” 繁音扭过头,念念在他肩膀上小声嘀咕:“小爷爷……” “你妈她……”繁爸爸的语气有些别扭:“有没有气坏啊?” 繁音扭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了:“放心吧,她这辈子不会再见你了。” 我清晰地看到繁爸爸苦了脸。 上车后,念念终于得以挣脱繁音,老实地坐到我俩中间,钻进了我怀里。 我见繁音一直看她,她却一直躲,便觉得好笑,问:“你真的不认识爸爸啦?” 念念像条小狗狗似的,可怜又可爱的望向了我。 我搂住她,说:“这个就是给你织毛衣的爸爸,跟他认识一下。” 念念本来不想,但禁不住我的推搡,扭头看想繁音,说:“我叫繁念,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叫爸爸。”繁音的脸有点黑。 “噢。那爸爸,”念念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繁音。” “好巧哦。”她说:“你也姓繁。” 繁音可能是没忍住,笑了起来,按了按她的头。 人家念念本来好好地扎着小辫子,一下就被他按塌了。念念不高兴地嘟起嘴巴,吃力地把小手伸过去,想整理好,繁音又手贱地给人家揪了揪,揪得一个在头顶,一个横着。 念念摸了摸,便转头看向我,嘟起脸来,眼里闪了泪光。 我给她重弄,一边瞪繁音:“好好地揪人家辫子干什么?” 繁音瞥了瞥嘴,问:“生气啦?” 念念剜了他一眼。 “哟,”繁音说:“心眼还挺小。” 念念更生气了,我又忍不住了:“把你头发弄乱你不生气?” “那得分人。”繁音靠到了椅背上,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夹念念的脸蛋。 念念立刻扭过头,说:“我就是生气了!” “嗯哼。”繁音就露出“我就欺负你了,怎么滴”这种表情:“你想怎么办?” “把你的头发也弄乱!” 繁音瞅着她,没说话。 念念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动静,便扭头看向我,扁起嘴巴:“妈妈……” “怎么啦?” “这个爸爸一点都不好!”她甚至挤出了一层薄薄的眼泪:“咱们换一个爸爸!” 我顿觉好笑,伸手捅了捅她的胳膊,说:“快扭头。” 她扭过头,“啊”地叫了一声。 繁音把头低过来了。 后半程念念一直在玩他的头发,还用自己的发套给他扎了两个看上去萌萌哒的小辫子。 繁音一直很配合,想是不想被换掉。 至此,我无法再放心地把念念放到韩夫人那边,还是要放到我们身边。但孩子们在,我就先没讨论这个,我想小甜甜已经被消弱了,大佬版自己应该是有数的。 到地方后,繁音顶着头上的两个小辫子,扛着念念下了车,所到之处无人不想笑。繁星也没那么怕了,但还是不敢接近繁音,脸上写满羡慕。 接下来繁音表示他绝对没问题,我便去安置繁星。她在这里有个房间,但里面都是她小时候的东西,倒是不脏,就是日常用品不全。 出来时繁音正和念念一起趴在地上画画。其实就是念念提要求,繁音给她画。 第268章 温馨 在念念的要求下,他先画了一只羊,又画了一匹马,还画了一个看上去很老的公主,繁音还想画个王子,念念说王子是男的,不要。 繁音表示自己受到了歧视。 他俩玩得不可开交,也没有顾上搭理我。所以我在旁边坐了一会儿便端了些水果去找繁星。这次之所以会出这件事,还是因为我们对繁星不够好。在她心里,繁爸爸也许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她才会听他的。 想想我第一次见繁星时,她才九岁,还是个娃娃脸的小女孩。那时她对于很多事都不懂,因此又快乐又机灵。不久前繁音还说她想让我当她妈妈,然而她转眼就已经长大了,我却一天都没有实现过她的愿望。 我去时,繁星正在做功课。她的成绩很好,而且和繁音一样好强,对自己的要求非常极其之高。 我去把水果等下午茶送给她,她道谢时表情依然很尴尬。 我问:“你小时候和爸爸一起住过吗?” 她摇头:“很少。” “那他会攻击你吗?”我说:“我记得你说你见过他第二人格的事。” “是。”她说:“第二人格对我比较温柔,还会陪我玩。” 看来是因为繁音不乐意照顾她,才把她丢到了繁爸爸家。 我说:“这几天你先跟妹妹住在这里,接下来可能会送你们回大陆去。” 她问:“为什么?” “那边比较安全。”我说:“你爸爸的第二人格不愿意跟念念相处,我想把她送到那边,总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奶奶家。” “那我就去爷爷家。”繁星说:“我不会写汉语,没办法在大陆继续上课。” “如果你不想去,也可以就留在这里。”只是我心里有点难过,因为念念又变成完全是自己了,身边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我倒是可以安排你进英文授课的国际学校。” 她没吭声。 我也不是非要她今天给我答案,便出去了。 下楼时发现繁音正和念念一起看电视,俩人挤在一起,繁音给她捏干果,她一边吃一边给繁音嘴里喂一个,孝顺极了。 我也过去坐下,偷走她一颗松子。念念立刻不敢了,皱起鼻子说:“妈妈!” “干嘛?”再偷一个,却被繁音打了手。 “你偷我的。”她也没真的生气,就假装一下子。 “那我让爸爸再给你剥两个补偿你。”我对繁音说:“你再给她剥两个。” 繁音瞥了我一眼,剥了俩给她。 念念没有转过弯,勉强接受了我的“补偿”,但心里可能觉得哪里不对,表情有些纠结。 我估计除了爱情动作片,繁音根本不看普通电视节目,更别提动画片。但繁音和念念看得津津有味,俩人不停讨论动画片里的剧情。虽然我完全插不上嘴,但短短四十分钟还是让我有了一些家的感觉。 只可惜在我跟繁音的生活中,这样的感觉也只能像剪影一般存在于一些极少的片段中,并不是每天都能拥有的。 晚点,我和繁音一起领着念念去散步。念念喜欢繁音后院的动物,见到他的白娘子也一点都不怕,好奇地趴在玻璃上,叫个不停。 我和繁音之间的尴尬似乎也因为念念而暂时放过,但依旧没有聊念念之外的话题。 晚点念念闹着要睡觉,一会儿说要她的娃娃,派人去取来,她又哭着闹着要听大爷爷讲故事。繁音找来童话故事书打算念一个,她却已经睡着了。 我搂着她,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心疼得要命。念念被送走之前,睡觉都一定要跟着我,而且别人没办法让她睡着,她必须被我抱着才有安全感。 但她现在需要的不再是我了,更令我难过的,是接下来这种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念念一睡着,我与繁音之间就立即变得尴尬起来。我搂着念念躺着,繁音则坐在床边翻着那本童话故事书。 气氛中荡漾着似有若无的别扭,我忍不住开口说:“你饿了么?” 现在九点了,我们从七点就开始哄念念,并没顾得上吃晚饭。 繁音摇了摇头,放下了书。 “那你去看看星星么?”我说:“可能她也没吃饭。” 他看了我一眼,问:“你想跟她睡?” “嗯。” “不行。”他要求道:“带我一起。” “不要。”我说:“如果你睡着变小甜甜把她掐死怎么办?” “那你也起来。”他说:“反正她一直睡小床。” 无语…… 我问:“你妒忌啊?” “嗯。” “小心眼。” “别以为有她就能跟我分床了。”他站起身说:“十秒钟考虑,要么带我,要么跟我睡。” 我只好爬起来,念念便潇洒地把腿扔到了我躺过的地方。 繁音俯身过去亲了亲她的小脸,表情简直温柔得近乎鬼畜:“晚安,宝贝儿。” 我和繁音先去吃了晚饭,林叔说已经给繁星送了,但她没吃什么。 我把送走念念的计划和繁星的话告诉繁音,繁音便说:“那就让她去我爸那。” “那样她就更加觉得你有了新家庭,把她一个人扔出去了。”我说:“毕竟是你的孩子,总不能让她恨你。” “恨就恨吧,不恨也做不出这件事。”繁音兴趣缺缺地说:“不扔出去将来还得出事。” “你不能这么认为,毕竟你爸爸没有伤害念念的意思,他又很会说话,也是星星信任的爷爷。”我说:“何况站在星星的角度上,她也没有必要向着你,你没有待她好过哪怕一天,我也没有。而且念念明显比她幸福。在她心里,对她好的只有你爸爸,她当然要向着你爸爸,你没必要为了这个生气。” 繁音立刻就笑了,看着我,意味深长地问:“你也是这么想的?” “什么?”怎么突然扯到我身上了? “没对你好过,所以你只是表面顺从我,实则向着他。” 我现在挺愿意他这么误会下去,便问:“这个逻辑难道不正常吗?” “正常。”他点头:“所以我才说让她到我爸家里,这么大了,疼她也来不及了。已经学会害念念了,留着是祸。”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乒乓一阵碗碟破碎的声音。 我和繁音循声望去,见繁星站在门口,流着泪看着繁音。 我站起身,想说点什么,繁星却转身跑了。 我正想追上去,繁音却拉住了我的手臂,对林叔说:“派人去追。” 我只好坐下来,问:“你亲自去追吧?她肯定是听到你那些话难过了。” “我知道她在门口。”繁音淡淡地说:“特意说给她听得。” “你干嘛?”我问:“你这不是在伤她的心么?” “我很清楚她,她什么都明白,脑子搞不好比你还快!”繁音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没有米雪,她只是带念念见我爸爸,那没关系,她听爷爷的没问题。但我妈妈经常叮咛她,她非常清楚家里的事,更知道米雪的风险,却还把亲妹妹带过去,她根本就不是一时糊涂,我真不想承认我有这么下作的女儿。” “但她毕竟才十六岁,这个年纪很冲动,难免会犯错。” “这件事可不是错。”繁音冷冷地说:“这是谋害。你别觉得十六岁很小,她什么都懂。” 我陷入无言,如果真的如繁音所说,那繁星的心思就太危险了。我说:“你不要因为喜欢念念就太偏心,我希望你这个结论是理性得出来的。” “我没那么喜欢她。”繁音摸着头,不悦地嘀咕:“头发都快让她拔没了。” 说到这里时,林叔过来说已经把繁星待会房间里了。繁音便让他们去联络繁爸爸,我忙说:“还是送到你妈妈那边吧,米雪今天被你这么对待,如果对星星不利怎么办?” 繁音没说话。 “而且你爸爸也会认为是我撺掇你把星星撵到那边去。”我说:“你妈妈好说话一些。” 繁音似乎很想把繁星送到那边,有点勉强地点了点头,说:“那就过两天再联系我妈,先尽量别让她出来。” “那你不去看看她么?”我总觉得这样有把繁星“逼”坏的可能:“也给她讲讲道理。” “道理她都懂。”繁音说:“灵灵,我知道你心地好,你觉得她可怜。但你得分得清无心犯错和有心使坏。有心中还分不知道结果和明知结果。她就是最严重的这一种,这种需要的是惩罚,不是爱的教育。” 我更忍不住了:“说得好像她变成这样你完全没责任一样。” 繁音皱起眉头,大概没想到我会发难。 “小甜甜不攻击她,还陪她玩,你却为了逃避责任把她扔给你爸爸。”我说:“这次她做这件事,一方面绝对是因为你爸爸是她心里最亲的人,另一方面很可能就是妒忌念念。你没想过这是为什么,都是你的孩子,你只知道怪她不好,不知道她之所以不好就是因为你没做好。谁都有权利不去原谅她这件事,但只有你没有,你得跟她去谈。” 第269章 为什么想毁掉它 显然他很烦我的说教,但他也只是露出烦躁的表情,并没有打断我。直到我全都说完,才问:“如果她说她知错了?” “这次先原谅她。” “她想留在这里呢?” “那就让她先留在这里。”我说:“我很快就安排送走念念。” 繁音立刻就笑了,说:“然后她老实几天就开始偷家里的资料,一开始只给我爸,后来开始换钱。等条子拿着逮捕令上门,你连怎么回事都不清楚。” “繁音,她是你女……” “我知道我对她不好,我很抱歉。”他脸上一丝惭愧都没有:“但她已经长糟了,她很有风险。我不想去感化她。” “你真是……” “苏灵雨。”繁音站起了身,按住了我的肩膀,冷飕飕地说:“你这辈子迟早得死在你这颗善心上。” “难怪你要吸取小甜甜的能量。”从某种角度来说,我和繁星其实有着差不多的身世。也是因此,我心里比较怜悯她,我觉得她需要引导而不是直接烙上罪犯的印:“即便是对自己一直亏欠的亲生女儿,也这么干脆地把她划归到祸害那一栏里。” 他没回答,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其实,我心里也隐约有些认同繁音的话。这就是他那套想法的恐怖之处:我本来觉得这孩子只是因为亲爷爷才会犯糊涂。 繁音可能是心烦,出去找破狗玩了。我则回了房间。 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琢磨今天的事。 繁音那么对米雪那当然是积怨已久,而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来说,这手段称得上最残忍了。 文件袋里的东西就是证明那孩子身份的东西。调出来的石头恐怕就是那颗牙齿?我不知道被火烧过的牙齿是什么样,但它的确挺像,有白有黑。 这东西挺重要的,轻易也烧不掉,但米雪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再关注它。 所以……难道繁音塞进米雪嘴里的就是这个? 这个可能性让我一阵呕。 但我记得繁爸爸说过,这颗牙齿是最后一件能证明孩子身份的证物,其他的都已经无法化验了。 试问,如果繁音认为孩子的事是假的,那就大可以保留牙齿重新做dna鉴定。 如果他相信是真的,作为一个想要儿子的男人,也至少会配合化验吧? 如果他已经无所谓这个,笃定是假的,那就更没必要专门去把这颗牙齿塞进米雪的嘴里。 剔除所有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性是:繁音在销毁证据? 假设繁音已经知道真相,他不希望在他爸爸面前戳穿。而他指导文件袋里的内容,也知道那样必然会让我无法解释。所以他烧了文件袋,销毁了唯一的牙齿。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这是好事呀。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难道是因为我前几天说我不爱他,让他伤心不想再讲这个了? 但我很快又想到一种可能:难道他在策划报仇?只是现在我还没有继承我养父的财产,所以没有什么价值? 不,不,我不能这么想。 繁音虽然有诸多不好,但他对我的感情小甜甜可以证明。何况繁音在钱这方面并没有那么龌龊,远不到骗我的地步。 我想不通,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繁音今天的举动的确是不符合他个性以及人之常情的。可这样却让我更慌了,我只知道别扭,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这样的焦虑使我睡不着,心里想着是否要给我养父打个电话,又觉得还不到问他的时候。辗转反侧时忽然觉得背后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怔忡间,他的手掌已经开始慢慢地抚.摸。 他的手总是温暖、干燥还有些粗糙,时而温柔地游走,时而rou捏得我有些微微的麻.痛。他的手臂粗.壮有力,每当他这样抱着我时,我都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卡在钢铁之间的动物,四周全是坚硬的压力,而我丝毫动弹不得。 他的吻也总是很强势,仿佛每一下都在试图将我的皮肤吮破,间或还要啃.咬一番。 我从来都不否认,他真的是个性.感的男人。当他的双臂从我身后抱过来,手掌包裹着我的手,牙齿轻咬着我的肩头,当他使用那种恰到好处的粗鲁占.有我时,我会忍不住在那几十分钟里犯jian地忘记他所有的错。却还会想:那么多女人都喜欢他,肯定也因为他活.儿好吧。然后还觉得有点吃味。 之后繁音还是不出去,就这么搂着我,一边摸.着我的肚子,有时还往下.探探,被我捉住手后便开始笑,反手握住我的手,用脸颊蹭着我的后颈,问:“他能让你这么爽么?” “谁啊?” “你老公。”他的口气活像个姘.夫。 我说:“你俩用的是同一具身体。” “手法技术都不一样。”他一边说一遍恶劣地往下拉我的手,一边坏笑:“说啊。” “说什么啊!”又开始发疯,我问:“你给米雪吃了什么东西?” 他混不正经地答:“维生素小药丸啰。” “认真说。” “我‘儿子’的乳牙啰。” 我又开始反胃,问:“你干嘛这样?” “那塞你嘴里?”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把它往别人肚子里塞?” “那颗牙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再肚子里消化一圈估计就不剩什么了。”繁音说:“重点是当时没地方扔。” 我不由咬了咬嘴唇,想问,又怕他本来不知道,我一说反而露破绽。 但繁音接下来就不说话了,但他蹭来蹭去的动作表明他还没睡。 我决定问:“你为什么想毁掉那颗牙?” 他没说话。 我的心进一步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扭头:“音音,你为什么想毁掉它?” 他躺在我身后,因此我扭头也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你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想知道你干嘛跟它过不去?”我说:“反正也是假的。” 繁音先沉默,随后突然说:“万一是真的呢?” 我的心又开始抖。 他抱紧了我,胸口贴着我的背,不可能没听到我的心跳,但他却说:“星星小时候换过牙,如果那些牙被人有心收集,或者干脆花重金造了一颗完全符合情况的假牙。” 他居然这么想? “我爸爸敢用这种方式请我们过去,就不顾虑后果,这证明他的错会被他的‘正确’所掩盖。文件袋里的东西必然百分百真实,而且全都是原件。只要我打开,话题就会变成这些东西究竟是真是假上,那样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你都得被迫承认。”他慢慢地说:“所以我不看。” “可是那颗牙……” “那颗牙当然是所有文件的基础,因此它肯定有问题。”繁音说:“但追究它太麻烦了,我宁可它直接消失。” 繁音这么考虑似乎也没有错,而且他始终是把我排除在外的。这么一想,我又开始窝心,前几天的气也消了大半,说:“其实我那天的话真的只是骗小甜甜的,没想到他会突然把你推出来。” 他没吭声。 “小甜甜一直跟我闹,说你喜欢我,从而把他的能量抽干了。”我把那天劝小甜甜的过程讲了一遍,问:“你在听我说吗?” “嗯。” 我问:“你相信么?” 他没说话。 我想扭头,他的脸却贴在我的后脑上,令我无法转头。我只好不动,听到他说:“我相信。” 我松了一口气,说:“那以后不准再吓唬我。” “嗯。”他的语气依旧很冷淡。 我又开始不安,试图扭头,问:“你是哪个?” “变态。” “那你怎么没点表示?”我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了。”他摸了摸我的肚子,说:“睡吧宝贝儿。” 想是因为昨天前半夜没睡好?第二天醒来时,竟然已经上午十一点,而且还是被念念叫唤醒的。 昨天晚上繁音到我睡着也没出去,因此我什么都没穿,早晨忽然觉得胸口上痒痒的,睁眼时发现床边蹲着个小人,正嘬我的咪咪。 我立刻哭笑不得,她就笑,说:“妈妈的咪咪!” 一句话又说得我有点难过,便把她抱到床上,问:“爸爸呢?” “爸爸在跟狗狗吵架。”她把脸贴到了我的胸口上,可怜巴巴地说:“妈妈我想次咪咪。” “不行,妈妈没有奶了。”而且她去年就不用乳母了,显然只是怀念她的粮仓。 所以她也没坚持,但依然要求离它们近点,把脸贴在上面问:“妈妈,他真的是我爸爸吗?” “真的是。”我问:“怎么啦?” “那他是姐姐的爸爸吗?”她又问。 “是呀。”我说过好多次了呀。 “可是他都不理姐姐。”她说:“他也不让我去看姐姐。” “因为最近有比较特殊的事情,你和姐姐暂时不能见面。”我说:“爸爸对你好吗?” “好!”她脸上露出崇拜,指着自己花里胡哨的脑袋说:“这是爸爸给我编的辫子,多好看呀!” 第270章 脑子又清醒了 我有时候真不明白繁音这个人格到底是不是一个真实的男人,他怎么能一边舞刀弄枪一边织毛衣扎辫子,还都弄得很好呢? 我问:“你喜不喜欢爸爸?” “喜欢诶。”她说:“但如果他让我摸狗狗,我就更喜欢他了。” 家里唯一的小狗就是当初死了的泰迪,我说:“这些狗狗的很凶,容易把你撞倒,而且毛毛很硬,不好摸,你去摸摸猫咪。” “爸爸抓不住猫咪。” “呃……”我说:“那爸爸怎么说?” “他说下午带我去买一条小狗狗,可是我想摸那个花狗狗,他不让我摸,他不是好爸爸。” 她说的是比格,就那条横冲直撞的大块头。 “不能这么说。”当初念念出生前繁音显得很不情愿,但他后来很愿意跟她在一起,现在她会说话能跟他玩了,他也更喜欢她。如果他没有这种病,或是第二人格不反感她,繁音肯定是她的好爸爸。我说:“爸爸每天都很想你,你总这么说,他会伤心的。” “噢。”她说:“可是他和我以为的爸爸不一样。” “你以为的是什么样的?” “就是大爷爷那样脾气好的。” 我记得她在那边的时候从来不说韩先生好呀,“那你以前干嘛跟大爷爷生气?” “因为他啰啰嗦嗦还不让我吃糖嘛。”她趴在床上,翘着脚丫子,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说:“但是我想他了……” 前几天我给韩先生打过电话,当时不是他接,而是他侄儿,说韩先生最近不想见人也不想接电话,心情非常糟。 于是我安慰了念念一会儿,便下床带她去吃水果,她闲不住,揣了满满两口袋草莓就去找繁音了。 我吃了几口早餐出去看她,见繁音正靠在休息椅上,念念正站在他旁边,孝顺地用小手指捏着草莓梗往他嘴里送。 我到他旁边去坐下,见繁音用眼睛瞧我,便说:“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喜欢吃草莓。”在我的印象中,大佬版一口也没吃过。 念念立刻把已经放到繁音嘴边的草莓塞回了自己嘴里。 “喂!”繁音又瞪眼睛:“你干嘛偷吃?” “你不喜欢吃草莓。”看样子念念跟他达成了某种奇怪的约定:“你骗我的草莓。” 我很有兴趣:“他怎么骗你的?” “他说妈妈不给他吃草莓,他很可怜,他想让我偷偷给他吃一点。”念念嘟着小圆脸,很不高兴地说:“他都不喜欢吃草莓。” “那也是你说好要给爸爸的。”繁音说:“而且你妈妈就是小气,真的不给我吃。” 念念不相信他了,看向我:“妈妈?” “给他吧,他的确没吃过。”我可没骗她,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被繁音骗了而已。 念念就又小心翼翼地掏出来一个,捏着草莓梗小心翼翼地放到他嘴边。哪想繁音立刻张开了血盆大口,啊呜一口下去,吓得念念松了手——现在我知道她干嘛那样捏着了。 吃饱喝足后,念念就催着繁音要出去买狗。繁音在她的墨迹下答应了,要我一起去。正准备收拾出门,林叔过来说阿昌来了。 我还以为阿昌是来汇报之前安排的事,可他是来通知别的:“老先生今天中午约韩夫人午餐,但韩夫人说要见他可以,必须都到你这边来。老先生希望您能答应,是商讨您复职的事。” 我早就看出繁音已经闲的快疯了,而且他真的不是一个特别会享受休假的人,所以每天只是寂寞地训练一条笨狗。 繁音却没答应,只笑:“脑子又清醒了。” “他早晨就开始联络韩夫人,先是道歉,但她的秘书依然推说有事不肯接他的电话。他就说要给你复职,条件是要她亲自来。”阿昌说:“她这才答应。” “这老头儿就是欺软怕硬。”繁音笑着说:“每次都是把人惹火了才老实。” “但是您能复职真的太好了。”阿昌说:“虽然老先生也很有能力,但因为中途撤换您导致条子更关注咱们了。” “他们什么时候都在关注。”繁音说:“复不复职要看他今天的表现。灵灵去让厨房准备午餐,让他们按我妈妈的喜好做。” 通知厨房打个电话就可以,我走过去再回来需要至少三分钟。看来他们有些我不方便听的话要在这三分钟里讲。虽然繁音通常不爱让我听到他工作的事,里面净是些杀人放火、枪支买卖等怙恶不悛的事情。但我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我怕他其实要说的是私生子的事,虽然我也知道这很可能只是我自己的草木皆兵。 回来时阿昌正要走,念念搂着繁音的腿,嘴巴甜甜地要阿昌叔叔快点回来。 阿昌很高兴,但他又不是普通长辈,因此有些无措。 阿昌走后繁音对念念说:“以后不要这样,阿昌叔叔是爸爸的手下。” 她知道手下的意思,但她说:“可是他要给我买狗狗。” “这是他的工作内容。”繁音特别温柔地对她说:“你只要认真地说谢谢就够了,表现得太高兴会给阿昌叔叔带来困扰。” “噢。”念念其实没有听得很懂。 繁音摸了摸她的头,又把她搂住了。搂了一会儿又亲了亲脑袋,亲完了又抱一会儿,如此往复,看得出他真的很喜欢念念。 十一点钟,繁爸爸来了,身后跟着人,码了好几箱子礼物给我们。我和繁音以及念念一起到门口迎接他,他的态度好得惊人:先是问候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又摸摸念念的小脑袋,又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拍了拍繁音的手臂,然后就开始问繁星,得知繁星一早就去上课了,就露出满脸欣慰,说:“音音这样子还真像个父亲。” 我们纷纷干笑,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他今天是有目的,真的会以为这老头儿也人格分裂了。 接下来我们陪他喝茶,念念坐不住,我也不想陪繁爸爸聊天,便领着念念到别处去玩。念念偷偷跟我说:“我讨厌这个小爷爷。” “为什么呀?” “他不好。”她告状说:“他说大爷爷不是我爷爷,他才是我爷爷。还说大爷爷是坏人。而且和他在一起的小阿姨也不好。” 我忙问:“小阿姨怎么不好?” “她骂我。”念念委屈地扁起嘴巴。 我忙蹲下问:“你给妈妈讲,她怎么骂你的?” “她说我是小杂毛,让我乖乖呆在房间里,如果敢乱跑,就敲断我的腿。”念念撇着嘴巴说:“那时候星星姐姐也不在,我一个人好害怕。” “星星姐姐去哪了?当时小爷爷在不在?” “不知道,小爷爷不在。”她说:“我想跑出去找星星姐姐,她就不准我出去,还那么说。还用手指点我的头。” 贱人…… 昨天我还觉得繁音那么做挺残忍,现在听到念念这么说,再给她塞一个都不过分。 这已经第二次了,米雪果然是个背地里做狠事的人。她可能不知道念念已经能告状告得这么清楚,否则应该不会这么直白。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做类似事情了,可见就算她没其他背景,也绝对不是个善茬。 我又问了细节,得知念念刚被带过去时,繁爸爸就让米雪领着她俩上楼。繁星中途有事离开了一下,米雪就趁机欺负念念。 正好,今天繁爸爸也没带她,米雪的事必须要有个结果。 接下来我叮咛念念先别告诉爸爸,晚点等小爷爷走了再说。念念却说:“我昨天就告诉爸爸了。” “昨天就告诉了?”不是跟我更亲吗?“怎么没告诉妈妈?” “爸爸问我了,还说他会打坏人。” “那爸爸生气了吗?”难怪对繁星的态度那么认真,他恐怕觉得繁星突然离开房间也是有问题?但这事想想就是很后怕。 “没有,他就说不要怕,说他以后都会保护我,不会有人欺负我了。”她抓着我的手,摇晃我的胳膊说:“妈妈,你也不要生气了,我爸爸说我的头发长得可好了,不是杂毛。” “你当然不是了。”我搂住她,心里的愤怒因为繁音知道而少了一些,因为我相信他今天一定会做点什么,当然,我也要火上浇油。 十二点半,韩夫人才姗姗来迟。她今天穿得雍容华贵,看上去光彩照人。而且她的心情看上去也很不错。 繁爸爸谄媚地等在门口,握着人家的手不撒手,还舔着脸说:“妍妍,天气这么凉,你怎么不多穿一点呢?手有点冷诶。” 韩夫人瞥了他一眼,抽搐了手。扭头正要跟我说话,念念跑去抱住了她的腿。 她便抱起念念,一边和我和繁音打招呼。接下来直到到客厅落座都是我们四个聊,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繁爸爸,但他丝毫不尴尬,笑眯眯地听着,目光温情地打量着韩夫人,慈祥地望着我们三个。 半小时后,韩夫人突然看向繁爸爸,冲他说了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我看前几天的电视新闻,说你的未成年未婚妻又怀孕了。恭喜。” 第271章 谈条件 “哪有,我可没碰过她。”繁爸爸媚笑着说:“音音可以作证的。” “我可做不了。”繁音扬起眉:“您别让我背黑锅。” “好啦,一家人不要说什么背黑锅。”繁爸爸又看向韩夫人,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向你道歉,也请音音复职回去。之前是我乱来,老糊涂了,脑子不清醒,不清醒。” 韩夫人笑了一声:“我已经给他在公司安排了职位。” “那毕竟是你老公的企业,还是给他的孩子吧。”繁爸爸说:“我儿子就做我这个。” “你儿子?”韩夫人板起了脸,说:“音音十岁那年就开始参与你的工作,你戒毒之后我跟他商量,要他跟我走,他却不肯,说他走了你会可怜,他想帮你。你承诺我说音音接手之前就能漂白,可是你漂了吗?你一直贪着这些暴利不肯撒手!音音为这个跟你吵过多少次?你听了吗?整天说我老公,如果没有我老公给你疏通关系,你能扛到现在?如今二十多年过去,音音始终兢兢业业,让你安心养老,你倒好!搞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就开始六亲不认!你是想娶她还是她已经有了你的种,你怕我儿子坐久了不肯下去,就过河拆桥找这借口叫他滚蛋?” “哪有呀妍妍!”繁爸爸露出一脸坐立不安的神色,无辜的表情仿佛他之前的行为都是我们在冤枉他似的:“我之前只是有点生气嘛,毕竟我以为那个小孩子真的是音音的儿子,昨天下午才知道不是。我对那个小娃娃一点兴趣也没有。” “一点兴趣都没有?”韩夫人冷笑一声:“昨天晚上你的赌场又被警察搞了,一班人都因为运毒在审。你知道为什么会出事,才终于忍不住来找我。但是繁盛,这件事,已经没得商量了。” 原来如此。 我就说繁爸爸突然转变态度好奇怪,运毒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是重罪,他沾上就没办法轻易逃脱。 但繁音依然满脸轻松地靠在沙发上,面带奚落地看着他。 繁爸爸当然还在坚持:“真的没有啦,妍妍,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 “别用这个说事。”韩夫人打断他说:“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也知道,你这个人不出点血就不知道疼。你现在要音音回去,不行,他不去给你收拾烂摊子。” 繁爸爸便没说话,咬着嘴唇低下头小媳妇似的沉默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像是有点装不住了,说:“这件小事我倒是可以解决,就是不知道你是打算就此罢手,还是继续嘞?” 韩夫人说:“搞到你卷铺盖跑路为止。” “哎呦,那对音音也不好的……” “没关系,音音有人格分裂症,在他犯罪时没有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结果最惨不过进精神病医院治疗,他稍微坚持一下,我老公就把他弄出来了。”韩夫人说:“但你就准备跑一辈子吧。” “妍妍……”繁爸爸哀嚎:“咱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了,你怎么能把事做得这么绝呢?” 韩夫人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没回答他。 显然繁爸爸这种说法是不合理的,明明是他自己做得比较绝。他把繁音撤职就是太伤人家感情了,当然,他的质疑没有错,但那也是针对我,不是针对繁音。 “其实就是孙子的事情啦。”繁爸爸开始小心翼翼地解释:“音音说是他杀他儿子,呐这样就太过分了对不对?父亲再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怎么能要他的命呢?” “道理是这样没错。”韩夫人说:“但你说他老婆杀你孙子,你让他怎么回答?我很多年前也对你讲过同样的话,在这个家里,他老婆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她的丈夫。你无凭无据抹黑人家,音音总不能骂你,那就只能揽到自己头上了。你一把年纪怎么依然参不透这个呢?” 事情当然不是这样的。 从上次的文件袋可以倒推出,繁爸爸当时恐怕已经看到了一些足以令他信服的东西,比如亲子鉴定报告。所以他当时的质疑没有问题,只是韩夫人没有按照这个逻辑去说,她有意忽略了我的部分,占领了道德高地。 繁爸爸毕竟有求于人,关键证据又被繁音毁灭了,便叹了口气,说:“我已经知道错了。” “何况这个孩子的真实性到现在都没有定论,你为了一件莫须有的事伤害灵雨的心,你不要以为每一个女人都能这样对待你儿子,不走,也不报复他,还勤勤恳恳地呆在他身边。”韩夫人说:“何况她毕竟是苏家的孩子,你这不是在打她老爸脸吗?” “你说得都对。”繁爸爸小声说:“我真的知道错了。但你真的不要乱来,精神病医院环境很糟的,咱们音音受不了。” “我受得了。”繁音说:“再糟也比跑路坐牢舒服多了。” 繁爸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好声好气地看向韩夫人,柔声说:“妍妍,我知道你没那么狠的心,你只告诉我,你需要我做点什么?” 韩夫人看向繁音,示意他提。 繁音便说:“我要跟你财务分开。” 繁爸爸一愣。 “我会给你打钱,但这里从此之后都是由我说了算。”繁音说:“不放心就不要答应,你也清楚,我妈妈不可能真的把你送进监狱。” 繁爸爸犹豫了一下,问:“那如果你精神不好呢?” “那也好过你突然撵我走。”繁音说:“虽然我知道你还会让我回来,但你很清楚,有时候一件很小的,没有被关注到的事会突然捅出一个大篓子。最近我吃不下睡不着,我知道您不差,但您已经太多年没有坐在那个位置上了,所有事都变了,很多合作伙伴你都不了解。我很担心警察突然找上门,告诉我你或者组织里的要员被捕了。爸爸,我觉得你太任性了。” 我就说这家伙根本就不是闲得下来的那种人。 繁爸爸望了望他,说:“爸爸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不行,跟你打交道必须把事情做到绝处,你太容易因为自己的利益违背承诺。”繁音说:“另外就是我的孩子和我的老婆,是我来决定的事。你能决定的只有你的孩子和你的老婆,你没有资格来调查我家庭内部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分清这个。” 繁爸爸默默地,没有说话。 我看向繁音,心里有些温暖。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男人敢对置喙自己婚姻的父母这样说话,何况还是孙子的事。但他反复对他爸爸强调这个,真的让我觉得自己总算没有白跟他这一场,可恨是可恨,却也不是一点优点也没有。 “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米雪你打算怎么处理?”繁音问:“以及米粒。你必须详细告诉我,这段时间她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真的没有什么,小……米雪不是个坏孩子。”繁爸爸观察着韩夫人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她是个很可怜,很善良的孩子。她妈妈其实待她不好,爸爸也因为妈妈出轨总是质疑她的身份,给她造成了很大伤害。她的个性也和阿景一样,阿景在她这个年纪时,也是她那样子,胆小怕事,在你们看来有点可恶,当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再见到,就觉得格外亲切。你昨天那样对她,把她吓坏了。” 韩夫人神色稍软,说:“你得明白,再像那也不是繁景。繁景不害你,她不一样。反而越像,你就越该谨慎。” “我手里没有什么秘密,又已经一把年纪。”繁爸爸居然还在坚持:“何况我也清楚那不是阿景,只是我确实是喜欢这孩子。我也调查过,她的身份没有问题。音音说我没有见到孙子,就不应质疑。那么,没有调查出她的问题,就那样对她,你也太有失风度了。” 韩夫人来了兴趣,问繁音:“你昨天对她做什么了?” “你听了会生气的。”繁爸爸说:“总之,米雪的事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我承诺要供她读书,直到她不想读为止。也告诉她,她就把我家当做她的家。” 繁音没说话,韩夫人道:“你真不觉得她会要你的命?” “不觉得。”繁爸爸说:“就算她要了,我也认了。” 韩夫人便没再说话,繁音便说:“如果我能证明米雪有问题呢?” “那就听你的。”繁爸爸说:“但在你证明之前,绝不能再欺负她。尤其是昨天那种方式。” 繁音看向忙着啃葡萄的念念,说:“宝贝儿过来。” 念念听不懂大家说话,恐怕本来就烦得不行,一听繁音叫她立刻颠颠地蹿过去,猴子一样地爬到了她腿上。 繁音果然说:“告诉爷爷奶奶,昨天那个小阿姨对你做什么了。” “她戳我的头!还说我是小杂毛。”念念根本不用别人哄着说,这家伙历来都不吃亏:“她让我乖乖呆在房间里,说我如果敢乱跑,就敲断我的腿!” 第272章 感动 繁爸爸的眼睛立刻就瞪了起来,看向繁音说:“这不可能吧!星星一直都跟她在一起的,不会让她被这样对待的!” “星星姐姐当时不在,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念念不需要别人帮她回答。 韩夫人立刻说:“繁盛!你把孩子骗走就是为了让她受这种欺负?” “不是的!”繁爸爸立刻就慌了,说:“这可是我们小念念,我怎么舍得呢?这件事我一定回去问她,我保证!” “你还问她?”韩夫人笑了一声:“难不成你以为念念会说谎?” “当然不会。”繁爸爸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说:“可就算是妍妍,当初也背上了虐待音音的罪名。总要两面都问一问。” 我忙说:“她肯定不会承认的!谁做这种事会承认呀?” “那也……”繁爸爸突然话锋一转,对繁音说:“你所有的要求,我全部都答应,但我只要求小雪的事由我亲自来处理,你们不要插手。” 繁音便说:“那我女儿就这样受委屈?” 繁爸爸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繁音一眼,说:“音音,你还是适可而止,爸爸今天的目的是跟你们重归于好,不是跟你们争辩对错。妍妍也是,我知道你是气我把音音撤职的事,但你觉得其他的事我有错么?音音那种态度,我真的可以完全不参与?” 那颗牙齿是那孩子身上最后可以做鉴定的东西,但它现在没了。繁音被撤职,韩夫人又在刁难他,因此繁爸爸选择了妥协。他现在的意思也很明确,他妥协是因为这些外力,孙子的问题他也不再提,但这不代表他低头认错。 韩夫人的立场恐怕也不觉得他有错,毕竟那是他们家的孙子,所以她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但你的想法都是没证据的事,而且那孩子的母亲我也曾经打过交道。她在位时受贿很多,尤其对漂亮男人的性贿赂不能抗拒。因此只要没有充足的证据,我难以相信那个孩子就是音音的。现在灵灵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你不要太执着于男孩,你该做的是帮助音音漂白,尽早实现你的诺言。如果不能,就闭嘴不要惹事。” 繁爸爸叹了口气,说:“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我会去对小雪问问清楚。” 繁音点了点头,念念可能听明白了一部分,问繁音:“爸爸,小爷爷不相信我吗?” “小爷爷只是需要问问阿姨。” “噢。”念念问:“那如果就是阿姨做的,爸爸会替我骂她吗?” 繁音看向繁爸爸,因为繁爸爸已经一再表态说他要罩着米雪了,那我们就没法再进一步要求,毕竟他已经提出了巨大的让步。说得难听点,现在他就算娶米雪再生孩子,都只能得到他名下那套别墅,相比繁家庞大的资产和地下帝国,那套房子根本没有争抢的必要。而繁爸爸也说了,就算米雪有问题,那也是他自己承担的事,所以我们完全没参与的理由和资格了。 繁爸爸还没开口,念念就已经失望地嘟起了嘴巴:“爸爸你一点都不好。” 繁音解释说:“她是爷爷的朋友。” “那也不好,你都不保护我。”念念扁起嘴巴,受气包似的说:“我要换一个帮我打坏人的爸爸。” 繁音立刻就撑不住了,搂住她说:“爸爸帮你打她。好不好?” 繁爸爸还想开口,韩夫人已经说:“繁盛,我也觉得该打。” “我先确定是她再说。” “两天之内,我无论如何都要收到回复,如果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不是她,那我会带我女儿登门道歉,但如果是,就不是打她这么简单了。”繁音说:“我不能让孩子觉得自己在被人欺负。” 念念又听懂了,搂住他的脖子“叭”地亲了一口,繁音知道自己被她利用了,却很受用,搂住她,揉了揉她花里胡哨的小脑袋。 接下来就开饭了,席间繁爸爸给我们讲了讲最近发生的事。 他说:“前些日子我有些不舒服,去医院也没查出什么病症,医生就说要先住院观察。那段时间小雪一直都在医院,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有一天晚上,我忽然醒过来,就见到她趴在床边哭。我就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她很担心我,怕我有事。当时我就很感动嘛,一下就想起了小时候,我爸爸去世不久后。我也是病了,阿景也是这样守着我,她说她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她怕我有事。但我对她并不好,一直都不好。” 我们都没说话。 这番话很感人,我们也能从中理解繁爸爸对米雪复杂的感觉。但越是这样,我越是难以感动,因为我忘不了米雪那天对我说的话,她用那张漂亮的、清纯的、可爱的且有些胆怯的脸望着我时,所说的那些令我觉得险恶的话。我也确定念念绝没有说谎。这样的对比令繁爸爸的感动越发危险。 繁音不太受触动,但韩夫人还是很受触动的,可能是因为她对繁音的姑姑了解的比较多。她神色柔软了许多,说:“但你也得明白,这孩子毕竟不是阿景。而且这世上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她越像,对你来说就越危险。” “我知道。”繁爸爸说:“但你们谁都没有跟她接触过,你们的结论都太武断了,我不喜欢。真的不喜欢。妍妍,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觉得活着没什么好,繁华一生,到头来都是一丕黄土,谁都躲不掉。这些年来,阿景始终都压在我心里,让我很沉重。阿景没有孩子,也没有其他亲人,连遗物也没有了,我没有机会补偿她,小雪让我感觉自己有了这个机会,也快乐多了。也许她有问题,要谋财或是要我死,但我早就不怕死了,我需要这样一个人来解脱我的心。” 韩夫人便叹了口气,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做的时候非要做到绝处,现在又说你后悔。” 我没说话,扭头看向繁音,他正给念念切食物,方便她用小勺子弄到嘴巴里。 繁爸爸点了点头,说:“你刚刚说米粒的事,倒是和小雪说得一模一样。” 我们比较有兴趣,一起看过去。 繁爸爸接着说:“小雪说米粒是一些官员的情妇,他们帮忙把她升到这个位置。当然,她也有几分能力。后来跟她有关系的官员要么落选,要么出事,她却一直独善其身。后来她在警局的职位也不低了,当然就开始以权谋私。当初她抓到音音的把柄,并没有第一时间启动调查,而是联络我们,是想捞一笔。“ 繁音点了点头,说:“我试过送钱,她不喜欢,她想让我娶她。” “她是想让你娶她。”繁爸爸说:“小雪说她是真的喜欢你,生孩子的目的是想拴住你。但你说你有那种病,她找渠道打听,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就打了退堂鼓,因为怕。” 繁音没说话。 我问:“这些事米雪为什么会知道?” “她说都是米粒以前和她聊起的,但她不知道那就是音音。”繁爸爸说:“她本来计划流产,但发现是个男孩子。毕竟是长子,就想留下来问我们要钱。但那时警局高层开始关注她,她就辞职避开。她会来葬礼也并不是偶然,而是小雪对她提起了咱们,她就赶来了。” 繁音没说话,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的确,长子那两个字令我非常、非常不舒服。 繁爸爸还在继续说:“小雪确实非常希望我能把那孩子带回来,因为米粒对孩子非常不好,她一直隐瞒自己有孩子,企图嫁一个条件好些的男人,或找人帮她重新回到警界。她父母因为不知道孩子的父亲身份,也拒绝照顾。所以孩子总是自己跟女佣生活,性格也很沉默,非常可怜。小雪觉得他毕竟是我们家的骨肉,我们家可以妥善照顾。但等她把我们和孩子对上号时已经晚了,孩子没了。她是孩子的表姨,心里很愤怒,也曾迁怒,认为是灵灵不容忍这孩子,才导致孩子的死。而且……”他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当然,我们都知道,而且后面是说“而且孩子的死的确跟灵灵脱不开关系”,但他只跳过了这一句,继续说:“我知道音音一直觉得小雪一定在我耳边嚼舌根,但她真的没有。即便她有,也是非常正常的举动,毕竟她可怜那孩子。”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开始幽怨:“现在孩子的身份我已经不想再继续追查,毕竟他已经死了,我也不想再影响家庭和睦,做管闲事的坏老头子。” “行了。”韩夫人说:“真的过去就一个字都不要再提,不要含沙射影,看你这德行就烦。” 接下来就是讨论繁爸爸和繁音交接的事,这次倒算是因祸得福。因为繁音以前的权力是跟繁爸爸共享的,而且繁爸爸还掌握着钱这个命脉,这才导致繁音要管我要钱。这次则全部都给了繁音。 第273章 他会让你死 于是长辈一走,我立刻抓住繁音问:“你是不是该把我的私房钱还我了?” 他一边给念念掰干果,一边斜着眼睛问:“你要私房钱干什么?” “就放着舒服。”要不然我感觉自己的钱都被他骗走了。 “不给。” “为什么呀?” 他没吭声。 念念立刻扭过来,嚷嚷:“爸爸!” “嗯?”繁音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捏她的小脸,问:“怎么啦?” “念念也要私房钱。” 繁音立刻笑了,饶有兴致地问:“你要买什么呀?” “买狗狗。”她趴在他膝盖上,不老实地扭来扭去:“还买糖糖……” “狗狗等一下就给你。”繁音说:“糖糖不能乱吃。” 念念嘟起了嘴,正要张口,繁音立刻塞了一快核桃在她嘴里,她只能闭嘴了。 下午阿昌送狗来了,是一只茶杯约克夏。 它和约克夏长得基本一样,已经三个月,体型却很小,可以放到咖啡杯里,连念念的小手都能掐断它的小脖子。 上午繁音只说让阿昌给他带一只念念可以玩的小狗,没想到居然带了这么迷你一只。 念念还没见过这样的狗,已经看呆了,兴奋地一直抱繁音的胳膊。繁音见念念高兴,心情也就很好,让她轻轻摸摸小狗狗。她小心地摸了摸,兴奋极了:“好软。” “喜不喜欢?”繁音问。 念念狂点头。 “爸爸好不好?” “好。”念念会意地抱着他的胳膊,在他胳膊上亲了一口。 “那以后还想不想换爸爸?” “爸爸要是一直都这么好就不想了。”她居然没有把话说死,而是迅速地提了新的条件:“爸爸我还想吃糖糖。” 我们都忍不住笑了,繁音气得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说:“小小的一个人心眼这么多。” 念念每天都会要求吃点糖,但从来没成功过,也就没有太执着于这个要求,跑回去摸小狗了。 这狗太小,摔一下就会死掉,所以繁音决定给他搞个笼子。为了保住自己不被换掉的地位,繁音决定自己着手做,于是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和隔天一整天,念念都和他一起搞这个。 隔天晚上,繁音搞定了笼子,是个带花园的小别墅模型,对小狗来说非常大,念念可以掀开房顶去摸摸狗狗,也可以打开门让狗狗出来跑一会儿,不过后者要在繁音在时。 我们正一起欣赏他俩的杰作,林叔就匆匆进来了,说繁爸爸那边打来电话,繁爸爸被人袭击了! 事情都已经谈到了这个地步,繁爸爸不可能是装的。只是事出突然,我们不能带念念,于是繁音先去,我在家和念念一起等着。 但繁音这一去就没了音讯,直到念念睡着,我也犯困了,他才终于打来了电话,先是问:“家里还好么?” “没事的。”我问:“你爸爸怎么样了?” “在家被人打倒了,但那里的昨天出问题了,还没来得及换好。”繁音的语气非常落寞:“医生说脱离危险了,但他还没醒。” “怎么会这么巧?”我问:“米雪呢?” “米粒昨天来了,她去接米粒,和米粒一起住在酒店,酒店的录像显示她没有出来过。”繁音说:“我今晚彻查这件事,你们小心些。” “好。”这样的话,米雪就有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但繁爸爸那边的人不久前才被繁音整理过,留下的应该都是极靠得住的人才是。 繁音没有精力多说,我也就没有详细问。念念睡了,但繁星还在做功课。我去给她送夜宵,她心情不太好,因为最近除了上课不能出门,我便跟她聊了几句,一开门出来突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米雪。 任何人在这一刻都会呆住,因为管家没有通知我。 这意味着要么家里出了内鬼,要么就是没有人发现她进来。 不管哪一种都足够让我脊背发凉,因为这里的安全措施非常完善,普通人根本做不到无声无息地进来。 米雪朝我微微地笑了一下,说:“姐姐。”还是那种有点可爱的语气。 我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里却万分担心念念,可念念不在她手里,但愿她没有其他同伙。 我说:“米小姐怎么在这里?” “因为自己呆着很无聊,就来找姐姐聊天。”她粲然一笑,说:“我看你也很无聊嘛?怎么?不欢迎我?” “到别人家里拜访却不通知门卫。”我说:“我为什么要欢迎?” “惊动那么多人毕竟不好。”她说:“毕竟我只是想见姐姐一个人。” 我没说话,转身想往念念的房间走。 身后却传来米雪的声音:“如果我是姐姐,现在就不会选择去看孩子,而是给我倒一杯茶水,和我好好聊聊天。” 我不由站住脚步。 她又笑了,转身下了楼。 林叔在客厅,见到米雪直接就瞪大了眼睛,显然并不知情。 我吩咐林叔:“安排茶水,去看看小姐。” 林叔点头,米雪却说:“放心吧姐姐,您女儿还好好地在房间里,她把被子蹬开了,我还帮她掖了掖,在她的床头放了一份礼物。” 我的心便开始颤抖了。 显然,床头的“礼物”说不准是炸弹,她进念念的房间总不可能是单纯地掖被子。 林叔当然也听到她的话,询问而担忧地看向我,我只好朝他摇了摇头。 至此,即便家里有再多枪支和武器,我都没办法再反抗,乖乖和她一起坐了下来。 我问:“米小姐想跟我聊什么?” “聊什么?”她的笑容依然很乖巧甜美,但令人觉得阴测测的:“随便聊聊。” “随便?”我说:“好,那正好你在,我想请问,我女儿告诉我,你欺负她的事是不是真的?” 米雪立刻露出一丝惊讶:“真是,这孩子真是不懂事。我明明告诉她,如果她告诉她妈妈,她就死定了。” 我好想让她死在这里! 她当然看得出我生气了,笑了起来,说:“放心吧,只要姐姐听话,她就不会死的。我和姐姐是不一样的人,不会为了自己去谋杀无辜的孩子。” 我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上次就说过的,你的记性可真糟。”她说:“我喜欢伯伯。” 我没说话。 “你很笨,上次就没有体会到我的意思,反而让你以为我可以被你们随意地欺负,指派你的丈夫一再让我难堪。”她的声音还有些娃娃音,很甜美:“所以,我的条件还多了一个。” “什么条件?” “我姐姐喜欢你老公。”她说:“你帮个忙吧。” “好。”反正说谎应付她不会少块肉,先让她滚蛋让孩子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说:“你和我公公的事,我以后绝不参与。你姐姐和我老公的事,我也绝不参与。” 她却笑了,歪了歪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姐姐,你好蠢。” 我没说话。 “你以为我是想让你说这个吗?”她用那双清纯而充满灵气的眼睛盯着我,目光中是浓浓的奚落:“我能这样出入你们家,如果是想为她谋福祉,随便牵条公狗把你办了,你不就得让位了么?” 我说:“我听不懂你的话。” 她便笑了,说:“我知道姐姐正在期待老公来救你。” 那是当然,可林叔被威胁,就站在茶室门口,根本不敢离开我们的视线。 “但是他不会来了。”她说:“他正在陪我堂姐。” 我没说话。 “他不久前还跟我堂姐见面、做.爱,说他对我堂姐很愧疚,因为他知道是你爸爸杀了他们的孩子。”她一字一顿地说:“他心里非常恨你,他告诉我堂姐,他之所以没有离开你,是因为你爸爸打算给你继承遗产,他会让你死,让你跟他的孩子继承遗产,顺利拿到你们家的财产。” 我根本不信这些,说:“这对你姐来说是好事,对你自己也没有坏处,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讨厌那个婊子。”她笑了起来,说:“我喜欢伯伯,一旦她和你老公搞在一起了,我不就永远都没办法和伯伯在一起了吗?”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有伯伯的孩子。”她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能办到这件事。” 我当然要应付她:“可以。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她又笑了:“姐姐,你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米小姐。”我说:“话已至此,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绕弯子了?既然你用我女儿威胁,就应该明白我肯定什么都愿意答应。” 她依然在笑:“你不相信你老公现在正跟我堂姐在一起?” “我不相信。” “好。”她说:“那请你给伯伯打个电话。” 我不由一愣:“他醒了吗?” “抢救刚一结束就醒了。”她说:“但你老公根本就没有过去。”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繁爸爸的电话。 很快,那边接起来,是繁爸爸管家的声音:“太太。” “老先生醒着吗?他的情况严重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一小时前休息了。”管家说:“他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第274章 最软弱的地方 “这样啊。”我问:“我丈夫在吗?我想跟他聊一下。” 管家回复得很平静:“繁先生没有来过。” 挂上电话,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也许繁音有别的事,而他不方便当着我的面说,所以才找这种借口骗我。也许是繁爸爸的管家有问题,他和米雪合伙来骗我,以达到她的某些目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即使我想不通,也不能选择相信米雪。因为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她有来头了,正常的目的自然会光明磊落,她隐藏这么久,其中必然有猫腻。 我甚至告诉自己,即便繁音现在真的跟米粒在一起,我也不能在米雪面前表现出我的担忧。我应该想得是如何继续跟她谈以便解除念念的威胁,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杀了她。 米雪也不说话,只坐在我对面默默地笑,显然她是有准备的。 我想,如果米雪的目标真的只是繁爸爸,那说真的,整件事就还不算糟糕。因为她毕竟是为情,那我相信,只要认真和繁爸爸商量这件事,他五十多岁的经验还是可以处理的。 但这个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因为繁爸爸之所以对她好,是因为她太像他妹妹。他恐怕无法面对米雪这个人产生怜悯之外的感情。且就像韩夫人说的,这世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太像就是不对劲。因此米雪恐怕还有其他目的,如果她不是警方安插的卧底,那应该就是为了复仇或者钱。 但这三者又完全不同,而且我因为担心念念十分心乱,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又不想拖延时间,干脆问:“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她笑的得意:“我可以带你去找你丈夫。” “不用了。”如果不是真的,我去了就是圈套,如果是真的,我去了只是找刺激:“相比他的事,我更想让我女儿解除危险。” 她就点了点头,说:“很简单,你要把你的男人夺回来。” “把我的男人夺回来?” “是的,伯伯跟你哥哥见过面,你哥哥把什么都招了,他说人是他杀的,但派人的是你,你不希望损失你跟他的婚姻,因为你需要顺利继承财产,更不想将来你们的财产外流到私生子的手里。”她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姐姐你一直都以为是我不停地在伯伯面前替我姐姐说话,对吗?” 我没说话。 “其实我没有,我才懒得替那个计划踩着我上位的婊子说话。是你哥哥,他一直在揭穿你。”米雪说:“伯伯说,你哥哥说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和你老公见过面。你真的没有对你老公前天的态度有些疑惑么?” 我有。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给我的感觉真是要命。 “正常人怎么会完全不看呢?”她说:“除非他非常清楚里面的内容,也知道看了之后,他就没有办法再伪装下去。姐姐你会因为错事被他发现而防范他害你,他就很难无知无觉地拿到你的财产。其实伯伯早就对我说过,他只是希望知道真相,但姐姐毕竟跟音音哥哥这么多年,和伯伯感情也很好,他不会也不会允许音音哥哥将你扫地出门,更加不会惩罚你,只是不想这样不清不楚而已。” 我忍不住了:“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接下来的就是重点。”她粲然一笑,自信地说:“你现在无法离开你老公,因为离开他之后,你没有足够的时间成本再去经营下一段感情。所以你必须夺回你的男人,我的建议是……杀了我堂姐。” 我说:“如果我不这么做呢?” “那就是你蠢。”米雪说:“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的话,但相信我,我至少有几百种方式让你众叛亲离,在最需要这个家族的时候被他们扫地出门。你敢赌么?” “杀了你堂姐,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知道自己无法很快让伯伯接受我,因为他始终把我当一个小孩子对待。”她说:“但我堂姐不一样,她现在就和你老公滚在酒店的床上,这样下去我没有胜算。我要为自己争取时间。” 我点点头,说:“但我不觉得我需要杀她,我不觉得我老公对她有什么。” 米雪立即就笑了,那话就像一记重重的耳光:“他们交往期间,你老公一直都很疼我堂姐,就连分手都是耐心解释,从来没有凶过她,更没有打过她。” 我想开口辩驳,她却打断我:“我知道,姐姐可能是想说他对亲近的人才会不注意形象。可你现在为什么不敢跟我去看看呢?你在怕什么?” “我怕我一离开,我女儿就出事。” 她又笑:“我在她房间做手脚,只是防备你派这一屋子人来抓我。我希望跟你好好聊过,告诉你事情的严重性,将来我们还要做一家人。其实你不要总想着防我,你老公在查你的身世,但其实不用那么复杂,你问我就可以了。” 这次我真的没听懂她的话:“米小姐,你在……” 她笑了起来,手伸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把你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你爸爸会轻易泄露那种消息吗?即便是泄露,又怎么可能被我知道?” 我连忙抽回手:“米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种感觉真的太糟了,好像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 她便笑了起来,说:“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跟我贰心了,否则你继承的事就一定会被你公公知道。到时你就会明白,人性到底可以逐利到什么地步。你不要觉得他们会帮你,包括你老公在内,当你坐不稳王位的时候,他们就会试图推你下去,坐稳了,才不得不帮你。” 我的脑子好乱:“你是说,你跟我有血缘关系?” 她只笑,不说话。 “咱们去做dna鉴定。”我说:“你一直都知道还是来之后才知道的?” 她还是笑,说:“咱们最好永远都不要揭穿这件事,否则姐姐你一定会和米粒是同一种结局,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挡在我和伯伯中间的,但你心里要明白,你我是可以同心协力的。” 所以她的意思是,米粒现在跟繁音搞上了,而繁音早就知道我瞒着他的事,而且是苏悛误导了他,让他觉得那是我做的。的确,繁音前天的态度就是很奇怪,太包容了,反而显得不真实,毕竟当年一条狗死了,而且跟我关系不大,他都能把我拖出去在豹子窝里折磨一夜。他不是那种会包容我的人。 所以米雪是说,繁音对我将会继承到的财产很有兴趣。 虽然谈钱可能俗气,但我那一千多万私房钱也不是小数。他有困难就拿走了,却不再给了。虽然那钱不是我赚的,但也是他们家分配给我,要我自己随便用的。本来我觉得那是个玩笑,他总爱跟我对着来,现在心里却着实开始慌了。 虽然知道米雪的话不可信,但我的心真的乱了。而且我对他是否跟米粒搞在一起也很不安,因为我从来都没法在这种事上相信他。 我知道那个孩子真真实实地存在,那繁音所说盯着怀孕什么的就有很大水分。而繁音真正开始对我好也确实只是最近的事,严格来说,真的就是从我养父开始搭理我开始。而这种好,其实也只是马马虎虎,他只是不在行动上欺负我了,表情语言还是常常嘲弄和奚落我。 以前他也对我好过一次,那次是他爸爸威胁要撤他职。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把我拽到楼梯上,用我这辈子最难过最害怕的事情威胁我。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我说了几句让他不爽的话而已。 很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不会舍得那样对他。就如我,每当想起他小时候遭遇的事,我的心都被碾过似的疼,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愤怒再让他去感受一遍? 所以,米雪的很多话的确说到了我最软弱的地方。 因此我明知米雪是敌人,还是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忍不住问:“你姐姐不是一直都不在这边么?” “她一直都在。”她说:“自从孩子死了,就到这边来了。只是我不想让她见伯伯,免得伯伯太帮她,把她扶正。但我也不好在伯伯面前表现这个,还是要可怜可怜那个小家伙的。” 如果繁音跟米粒成了,那米雪再跟繁爸爸在一起,就变成乱.伦了,繁爸爸一把年纪,绝对受不了这个,何况一定会被韩夫人嘲笑,繁音也会很崩溃。 想到那个画面,我心里就像刀割似的疼。终于还是被自己打败了,说:“你带我去找他和你姐姐吧。但我得先去看我女儿。” “可以。”显然她看出我已经不打算攻击她了,我真的不打算了,我想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如果繁音跟米粒搞到一起了,那米雪不管是什么私心,这次都是在救我。她说:“其实我没有在你女儿房间里放任何东西,我只是知道姐姐会担心自己的孩子。而我又骂过她,还威胁过她,姐姐就比较容易相信我会欺负她。” 第275章 必须让她付出代价 我讶异:“你从昨天就开始计划今天要见我了?” “更久之前。”她笑了起来,说:“姐姐,过分单纯并不是美德,作为一位母亲,你不觉得自己应该聪明一些,目光看得远一些,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孩子吗?” 她的话没错,把自己走到这一步,也的确是我太蠢,太一厢情愿。 我无数次地后悔,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第一开始就离开繁音。唯一的答案就是那时我还相信爱情,以为我爱他,就应该做他久病床前的“孝子”。 我又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如果她伤了什么人,那我就必须把她扣下。 “从后门走进来的。”她笑着说:“之前你们的磁卡都放在伯伯家里,我复制过。伯伯家还有这栋房子的详细地图,我一路回避着监控走进来了。” 我点头,说:“但我们家没有监控死角。” 她又笑了,说:“这就是个秘密了,我不想告诉你。” 监控铁定能照到她,所以要么就是监控人员渎职,要么就是监控画面被篡改,这点我可以慢慢查。便站起身说:“那就辛苦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安置过我女儿就回来。” 她微笑着点头。 如果念念的房间真的没什么的话,那她这么说,应该只是不希望我调人来抓她。但我承认我被她说服了,现在我不想抓她,我想知道繁音是不是真的跟米粒在一起。虽然知道这很可能是个圈套,但我就是想知道。 林叔跟了过来,问:“太太,安排扣住她吗?” “不要。”我说:“她是老先生派来的。” 林叔明显不信:“但她不是走正门进来的。” “她是用卡从后门进来的。”我说:“让她走吧,毕竟是老先生的人。” 林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朝念念的房间走去,推开门发现有台灯的光芒,床边坐着一个人影。 我的心立刻吓得抖起来,直到我看清那个人影——是繁星。 我连忙走过去,见念念正睡在床上,小小的身体舒展着,发出细小的鼾声。 我过去时,繁星也站了起来,把手里的平板电脑放到了床头柜上,上面是一个卡通片。 我过去看看念念,她被我骚扰醒了,嘤嘤嘤地快要哭,我哄了哄她,确定她睡得很好,枕头附近也没有异物,便重新把她放下,问繁星:“你怎么没睡?” “你出门时好像被什么吓到了,外面是不是有人?”她说:“我看你好像有点紧张,但你没有叫我,我就没敢给你添麻烦,等听不到脚步声了,就决定来陪着妹妹。” 真懂事,我松了一口气,说:“谢谢你。我一走你就来了吗?” “嗯。” “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她说:“也没有人来过。” 我安了心,说:“谢谢你。”繁音前几天那么说繁星,让她那么难过,但看她现在多懂事。 捉奸总不能带念念,但韩先生和繁爸爸都病了,念念只能待在家。我便对繁星说:“我有事要出去,不会太久,你在家里帮我照顾一下妹妹,好吗?” “好。” “你只跟她一起睡,我也会让林叔他们在外面盯着。”我说:“如果有人要你带妹妹走,你不要,随时打给我。” 她点头,问:“你要去哪?” “有一点急事。”我说:“很快就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那你注意安全哦。” “嗯。谢谢。” 我穿好衣服拿了枪下楼,米雪依旧坐在茶室。 我们没安排司机,我自己开了一辆车出来,载着米雪出去后,她说要到后门门口拿她的车。 我便载她过去,她上车后放下驾驶窗,说:“我们还是各走各得好,我告诉你地址。” 我点头,一边用脑子记下米雪的车牌号。 地址距离这边有半小时车程,而我在这半个小时里想了很多很多。 如果米雪说的是真的,我要怎么办? 如果米雪说的是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 如果我真的抓到繁音和米粒……那即便我为了继承的事忍气吞声,最终也一定会分手,我肚子里的孩子还要不要? 我一边想着,一边缓缓地开着这辆车,甚至期待永远别到终点。 但还是到了。 酒店是非常出名的星级酒店,米雪说米粒一直住在这,这几天她也在。我和繁音计划结婚时,曾想到这间酒店住一晚,度过一个美好的初\/夜。但它实在太贵了,一晚顶我三个月收入,吃点东西喝点酒三个月就白做了。 我一边回忆着这件事,一边下车,从停车场往电梯方向走。 然后,突然间看到了繁音的车。 和保镖车停在一起,车牌号我倒着都能背下来。 看到它们的那一刻,我的身上真的蹿上了一阵冰冷的寒意。 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上走。 我的心慌慌的,不知道等下是要等在门外,还是用米雪给我的钥匙打开门。 坦白说我很怕再看到那种画面,我受不了,每一次的经验,都告诉我,我受不了。 终于,不论我是否情愿,都走到了这扇金碧辉煌的门口。 我站在门口,没勇气用钥匙,几次抬起手,又放下了,如此往复……始终拿不定主意。 突然,门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也不知怎么想的,心里乱糟糟的,慌不择路地跑进了附近的转角。 开门声传来,我听到女人的声音:“回去还有力气应付她么?” 是米粒的声音。 我想起包里有一面小镜子,赶紧将它掏了出来。 打开的同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已经被你榨干了,小野猫。”那种很挑逗,又很慵懒却很温柔的语气,他很少对我用。 我颤抖着打开了镜子。 调整着它的角度,直到照到那扇门口。 镜子里的人影交叠着,颤抖着。 她穿着红色的低胸性感睡裙,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锁骨和手臂上有着清晰的吻痕和齿痕。 我看到他把她按在门上,手掌托着她的腰。 他按我的时候,从来都是不管我死活地直接推到墙上,我疼但他还是笑。 他偏着头吻着她的嘴,吻了很久才松开,却在道别时依依不舍地不断地吻她的额头,温柔得简直不像他:“进去吧,过几天再来看你。” 她的手臂又缠到了他的脖颈上,声音不高,却很清楚:“你真的会杀她吗?” “当然。”他的声音冷冷的:“他杀了咱们的儿子。” “我还以为你不认孩子呢。”她靠在他怀里说:“你都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有多可爱。” 繁音也搂住了她,抚着她的背,神态有些痛苦:“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她。只是现在不行,我必须让她付出代价。” 代价? 呵呵。 我从十九岁就开始付了。 自从跟他结婚,我没有一天没有在付代价。 我…… 我握着那面镜子,没有哭,但心已经在滴血,疼得我几乎要晕倒。 他们的聊天还在继续,米粒放心且高兴地说:“这样我就放心了。我真的很怕你爱上她,就姑息她,不考虑咱们无辜的儿子。” “我不爱她。”他说得果断而干脆。 “可你当初不跟她离婚娶我。” “我的病有攻击性,我不想让你受苦。”他抚摸着她的脸,温柔地说:“我爸爸又一直要我结婚早点有孩子,如果当初知道你有了孩子,我早就做了她。” 对哦,这样说一点错都没有。 他的病就是有攻击性,他确实一直在攻击我。 米粒便放了心,再度靠到他怀里,说:“那你回去吧,记得想我。” “嗯。”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说:“你也记得想我,别出去乱跑。不准喝酒。” “知道了。”她娇滴滴地应了,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却像个刚开始恋爱的少女。 接下来繁音就走了,我特意扭头看过去,确定他就是繁音。走路的姿态、脸上的神态、身后的保镖……所有的一切都是昨天说他去看他父亲的那个人。 我望着他走进电梯,听到总统套房的关门声。 我站在原地,却觉得浑身发软,不由瘫了下去,软到了地上。 和繁音在一起这七年,我总是在后悔,又总是在反悔。一边骂自己蠢,一边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留在了他身边。我明白这样对自己不好,却总是能找到理由原谅他。他伤害我那么多次,我始终都原谅了他。 可是我的原谅没有换回任何被原谅的机会,即便我开他的玩笑,他也会立即损回来,不会在我身上吃哪怕一点点亏。 我又想起七年前,米粒怀孕时,我在做什么:我被他打进了急救室,我差点就死了,我已经成型的孩子被他从我的肚子里打了出来。因为失血太多,我输了好久血浆,即便那样,也觉得自己身上没有温度。 而他现在说,他会让我付出代价。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反正这层楼只有这一个房间,因此没有人上来。 我想了很多很多,把我和繁音的前尘以及往事全都想了个透彻。 我甚至还想:米雪的目的就快达到了。我今天带了枪。 第276章 你完了 米粒身份特殊,她儿子的事又闹得沸沸扬扬,警方一直很关注。且她曾因被警局调查而逃跑,这次回来,本地没理由不盯她。 酒店里有监控,也必然照到了我的脸,如果现在我进去杀了米粒,那我铁定人赃并获,再好的律师也没办法救我出来,还会在繁音手里落下把柄,到时只会得不偿失。 但我一定要杀了她。 忽然,电梯“叮”地一声响了。 是送早餐的女员工。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我们这样折腾了整整一夜。 她给米粒送过餐后,便推着餐车出去了。我呆在这里容易被人看到,便也下去上了车。 事实证明我这个决定很及时,刚刚关上车门,手机便响了。竟然是繁音。 我凌晨三点就出门了,现在已经接近七点。我在这边已经没有朋友,同学更是好久不联络,因此我的行踪十分透明,连说谎都没得说。 我不希望他知道我去了哪里,因为不想跟他起正面冲突,他会打我,而我只有被打的份儿。我肚子里还有孩子,不希望自己再被他从楼上踢下去。 就算他基于垂涎我养父的钱而选择认真解释,我也不想听。 这件事,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相信。 于是我没有接这通电话,等了一会儿,一条短信发过来:你在哪? 我没回复,他便又发了第二天:灵灵,你在哪?我很担心。 呵呵。 担心? 担心被我发现? 尽管有那么多不想接听的理由,我还是回了过去:我没事。念念还好吗? 他没回,而是拨了过来。 我还是没有接,好几次之后,他终于放弃了打电话,发短信说:你把她俩自己丢在家,还好意思问我她是不是还好? 我的心就是一抽,既开始担心,又想这是不是只是他引我回电话的计? 我感觉念念如果出事,繁音的口气应该不是现在这样,便按了关机键。 毒药很不好买,我手里唯一的东西就是枪。我坐在车里等了一会儿,找出备用的皮手套,将手枪擦干净,装上消音器,准备好后,放进皮包里下了车。 停车场附近就是垃圾处理点,这里只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我找了个监控死角等了一会儿,见到来往的清洁工,有的推着车。 我一直等到其中一个女清洁工落了单,走过去用枪柄敲倒她,将她拖进角落藏起来,换上清洁工的衣服,戴上她的帽子口罩,推着车往回走。 一路来到顶楼。 清洁工当然没办法直接进入她的房间,我这样做只是为了避免摄像头直接拍到我。 这里有一个员工休息室,里面没有人,但我元气不错,这里有被员工留在这里的就制服。 我换上衣服,走过去按了米粒的门铃。 按了好多次才听到她懒洋洋的声音:“是谁?” “客房服务,小姐。”我说:“我需要收餐车。” “刚刚不是才收走吗?”她说:“不用收了。” 该死,现在还不到八点,居然收得这么快。 我正苦恼,大门忽然打开了。 米粒依然穿着那条红裙子,抱着双臂,笑着说:“繁太太,没人告诉你,你的眼睛很美很特别么?” 我没说话,跨进屋里,这下彻底走进了摄像头死角。我拔出手枪,顶上了她的肚子。 她先是愣住,随后慢慢地举起了双手。 我一路推着她进去,用脚踢上门。 她表现得倒还算镇静:“繁太太,你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但这样可不太好。” 我没说话,顶了顶枪口,她也就沉默了。看到凌乱的沙发,桌上跌到的香槟酒杯,地上用过的安全套。进了卧室,地上散落着女士内衣,床上有着被未干的斑痕,象征着这张床上曾发生过怎样激烈的画面。 我的喉头禁不起涌上一阵恶心,拉动了枪机。 子弹已经上膛,只要我的手一抖,米粒就得送命。但她依然很镇静,说:“繁太太,以前和你老公在一起是我不对,我儿子也已经没了。这次来德国,只是因为我想见我妹妹,带她回去,所以才……” 我对她的解释完全没兴趣,也并不想知道她为什么来德国,又到底有没有跟我丈夫在这张床上滚,反正被枪指着,说出的话不会有几分是真,当然都是讨好我。 我也不想她靠说这些啰啰嗦嗦的事来争取时间,我清楚自己是个心软的人,让她说下去,我搞不好真的会对繁音存有那一丝希望,或是饶了她。 从拔枪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我误会都绝不回头的打算。 所以我没有让她说下去。 我扣动了。 即便装了消声器,手枪还是发出了一丁点声音,后坐力也震得我半条胳膊都在发麻。 一路无惊无险。 我来到地下停车场,将染上血和硝烟味的制服脱下来扔到那具昏迷的尸体上。然后回车上穿好我的衣服,停车场里诡异得安静着,我想了想,打开手机,里面蹦出许多短信,都是繁音,无一不是发脾气,还有来电记录。 我不想给他打电话,于是编辑了一条短信,在上面写:如果我有事,请您帮我照顾念念。我觉得发给繁音不靠谱,思前想后,发给了韩夫人,又发给了繁爸爸。 刚刚将汽车开出地下车库,就发现几辆警车正等在附近。 我的车被警车逼停,下车,拿着枪敲击我的车窗,亮出了警官证。 我被带上了警车,直到此刻才明白米粒话里的意思。 即便米粒在我敲门时报警,也不会来得如此快。米粒既然给我开门,就证明她并没有想到我要杀她。 所以,报警的是米雪。 我被她利用了,然而那又如何? 早晚都要被利用,被外人好过被自己的丈夫利用。 何况繁音还想要遗产,那他一定会尽最大能力捞我出来。他实在做不到,我养父也会想出办法来。 我被带进局,先关到了审讯室,起初并没有人来审讯我。我就自己坐在这儿,心里开始想念念,但说真的,我不后悔。我已经好久没这样“痛快”过了,感觉自己总算不那么委屈,虽然我更想宰的其实是繁音和我自己。 好久之后,来了两个人,开始询问我米粒被杀的事。 我当然希望脱罪,仍有侥幸心理,因此什么都不说。他们轮番轰炸,祭出法律条文,但我能做的只有沉默。 这一审就审了好几个小时,我昨晚一夜没睡,肚子里还有孩子,又饿又累,满脑子都是那些翻来覆去的问题。我不晓得他们有没有拿到什么证据,反正我什么都不要交代。 我没得到什么顺口的吃得,每当睡着就会被叫醒审问。这种精神折磨是很痛苦的,但是说真的,和繁音过了这么多年,这种程度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样一直过了好多天,这天,他们带着一个人来了。 是繁音的律师团的人。 他问了问我交代的情况,说:“您不用担心,您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因为您是孕妇。” 我问:“我女儿还好吗?” “二小姐很好。”他说:“繁先生让我转告您,要您不要担心任何事,毕竟您没有犯罪,那天的事您也完全不知情。” 我点头,心想被我料中了,于是说:“替我谢谢他。” 在这里不方便叮咛我什么,他只说警方之前审我的部分方式有法律争议,对此他们已经在交涉。他告诉了我一些法律条文,都是应付审讯的。看样子警方真的缺乏关键证据。 律师成功介入后,被审讯时就舒服多了,因为孕妇有特权。 第277章 你是个治不好的疯子 之后我有时会在医院,呆几天就被带回审讯室。那之后,律师还来过几次,不止一次地表达出怀孕对脱罪有很大帮助。 这天,来了一个女警察,她年纪有四十开外,长得很温柔,就像社区里专门帮人解决家庭琐事的居委会大姐,她说:“今年上半年,你和你丈夫曾计划离婚,并且在政府大楼门口起了争执,对吗?” “抱歉,我不记得了。” “我这里有当时调查的记录,你说你丈夫性格比较急躁。报警的工作人员说他的样子非常恐怖,令人不安。”她说:“警察试图帮助你,但没有得到机会。” 我没说话。 “我们走访了你过去的邻居,有人说曾看到奇怪的人进入你家,那天你丈夫离开时,你像是刚刚遭到过殴打。”女警察说:“我们也走访了你过去的学校,你多次因为身体不适请假甚至休学。而你入学时的体育成绩非常好,训练分数也很高,但你在与他结婚后,你在这方面的成绩越来越差,甚至无法通过考试。你的很多位同学都说,她们在与你一起换衣服时,看到过你身上的伤痕。” 我知道他们早晚要来这一步:诛心。 当然,我也明白警察是好意,只是我发觉自己和警察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早就踏入了繁音的世界,早已没有请求警方保护的资格。 她一连说了很多与家暴相关的事,见我一直不答话,说:“相比你与他们合作,我个人从感情的角度上更加愿意相信你只是被迫。我没有证据指明你的丈夫曾对你使用暴力,但如果我是你的家人,我会相信他们一定对你使用过非常严重的暴力侵犯。虽然你可能会受到杀人指控,但如果你是被迫的,并且交代出有用的信息,我们就会为你争取从轻判决。” 我没说话。 “我们已经调查了你很久,你曾在婚后不久报警说你的丈夫出现了问题,他突然变得恐怖残忍。”她说:“但我们调查到的是,你在和他结婚之前,已经和他约会很久。你愿意和我聊聊这方面的故事吗?抛开法律。” “我有点累了。”我说。 “好吧。”她却没走,而是说:“案发当天,我们拿到了酒店的监控视频,发现凌晨五点钟,你的丈夫就从那个房间中出来。事实上,我们已经监视米粒两个月,发现她是你丈夫的情妇,他们经常在酒店见面,你丈夫会在她的房间里逗留至少三个小时,每次分别的时候都依依不舍,就像热恋中的情侣。而七年前,她也是因为与他的不正当关系而被调查,怀疑她违法销毁了可以起诉他的证据。视频也拍到了你,你在角落中坐到早晨七点。” 我没说话。 “事实上,我的前夫背叛了我,为此我跟他离了婚。”她的语气和神态都有些温柔:“我完全可以体谅你在那两个小时的感觉,任何一个体面的人都不会在那种又冷又靠近垃圾桶的地方坐上两个小时,更何况是一位孕妇。一定很心痛吧?他是你与之结婚生子的丈夫。” 我没说话。 “我相信每一段婚姻的开始都是源于爱情,爱情使一个陌生的男人和女人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我接手过非常多的案件,那些女人的丈夫肆无忌惮地殴打她们,每一次殴打结束之后都会痛哭流涕地道歉,女人是善良的,她们总是忍不住原谅他们。但这些男人最终都没有屈服于原谅而是刑罚。”她说:“与此同样的是出轨,一部分男人们会在出轨后想尽办法转移财产并且雇佣离婚律师尽可能地为他们减少赡养费和抚养费。我们调查到你的丈夫有相当数量的情人,直到你们的孩子降生后,他依然没有停止。我已经离婚多年,却始终无法再走入下一段关系,就是因为我无法再承受下一次的背叛,我恐惧那种感觉。因此我非常同情你,真的。如果坐在那里的人是我,或许我也会涌上想要杀死她的念头。” 任谁都能通过视频里我的蠢样子推测出我心底的软肋是什么。 所以他们朝这方面下手。 但我要出去,要接手我大哥的工作,要变得强大,好让繁音付出代价。我要带着我的孩子们走,给她们改成我的姓氏,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与繁音与繁家没有任何关系。 以前都是我错了,所有的结果我都已经承担了。 我会改变它。 而警察只能让我进监狱,只能让我交代以减少刑期,这只会将我的人生摧毁得更加彻底。 所以虽然我被她说得好难过,好想哭,也真的……好想找个人说说我这些年的艰难,却还是忍住了。 她又找我聊了一会儿,因为我始终不说话,情绪也不太好,她便走了。以免审讯过久让我的律师抓到把柄。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女警察总来,找我聊的话题都还是这些。还给我讲,说她丈夫在十年前跟她离婚,原因是他出轨。他认为她毫无情趣,丑陋,只知道孩子。但他们结婚时曾过得很拮据,却意外有了孩子。她必须要在家,而她丈夫的收入非常少,直到孩子两岁时,她终于发现他出轨,但他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她头上。离婚后她考了警察,这些年和女儿过得很快乐。 我一边听她说,一边在心里想,如果当初我带着念念和繁音离婚了,那我的生活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如果当初在没有念念之前,我就跟他离婚了,我如今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我想不到,也不敢想,越想越心酸。 我只知道,将来等念念长大,我一定要告诉她:不要相信结婚誓词里,说无论贫贱富有,无论疾病健康,都要不离不弃。把它当真,会要了你的命。 毕竟她和我说了太多,又比较让我中意,因此我很有压力。 这天,又到了律师来的日子。每次和律师聊过,我都会觉得冷静不少,因此还有点期待。 但时间到了,来的竟然是繁音。 他穿得很正式,看起来瘦了很多,送他进来的警官朝他使了个眼色,关上了门。 他坐下来,看了我一会儿,手臂伸过桌子,握住了我的手。我想抽出来,他却捏住了,说:“别怕,那是自己人。” 我还是努力地把手抽出来了。 他的手便僵在了原处,许久之后,收回去说:“那天我本来是要去医院,但我忽然感觉他来了,所以……” 我不由笑了一下。 小甜甜的确会装他,但他虚弱得不得了,哪有本事把他挤走那么久?何况如果小甜甜有力气,不是正好就反证了这变态根本不爱我? 何况别的他可以,搞女人他不行。他说穿了就是个性冷淡,一做他就怕就哭就打抖,他可能做到让米粒那种精明的熟女半点不怀疑? “相信我。”他看上去就像他真的很委屈似的:“那真的不是我。” “你中途给我打过电话。” “我中途有醒过来。”他神色有些慌张:“她一直闹,我只好先骗你。” 我没说话。 “他们肯定会用这些事来戳你的软肋。”他又朝我伸手,赶在我收回手之前握住了我的手腕,狠狠地拉了一下,说:“就算不相信我,也等出去再说,念念还在家里等你。” 我本来想骂他的,却又因为最后那半句话咽了下去,问:“中途醒来跟她在床上?” 他看着我没说话,但目光已经给了我答案。 我不由冷笑:“她闹你怎么不打她?怎么不杀她?” “杀了她就是现在的结果。”他的表情语气真是好温柔,果然还是不想跟我翻脸,毕竟我还要继承遗产才能死,这样他才能做我孩子的监护人,顺理成章的让我付出“代价”。 我点了点头,问:“那怎么不把她的胳膊扯脱臼绑到墙角,找块毛巾塞住她的嘴,然后对我解释?为什么不拽着她的头发叫她闭嘴,不闭嘴就拖到浴室里用冷水浇到她闭嘴,然后再对我解释?” 他就是好难过地望着我,就好像我说得这些都是因为我变态,而不是因为他真的对我做过太多类似的事。 算了,我也不想再激动,闭上了嘴。 接下来他也没有说话,而是坐在原地望着我,过了至少五分钟,才问:“你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 “可不可以不要再找借口了?”我问。 他听出了我话中的攻击性,没有说话。 “以前你说那是因为你不爱我,后来你说那是因为你有病,现在你又说是他做的。”我说:“我不想听你扯这些了,你是个精神病,我这条命生得贱,活该原谅你那么多次!可是我受不了了,你是个治不好的疯子,可我为了你把自己搞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不知道他的表情,因为我哭了,眼前变得朦胧。 但我想他肯定还是还在装,他是个很会演戏的人,当初在准备要那个女明星的命之前,他也对她特别温柔,扭头就要了她的命。 第278章 你女儿还在我身边 而我还要相信他什么?我呆在这种方寸大的小地方,它没有阳光,充斥着闭塞的气味,每隔一个小时就有警察来找我谈心、找我聊天、计划将我送进监狱。 我还要相信他什么? 我还要听他说什么? 我宁可听那个女警察对我絮叨,她说一万句都比不上繁音坐在这里一秒钟来得诛心。 我很希望繁音滚出去,但他还没走,而是说:“这件事等你出去再聊,下周,你会以保胎的名义住院。” 我没说话。 “医院的条件比这里要好一些,但没有这里安全,如果想让你永远闭嘴,一定会选择在医院。”繁音说:“但想洗刷你的冤屈,这也是唯一的方式。” 我没说话。 “所以你要时刻盯紧自己身边,你使用的碗盘,药品,尤其是陌生和看不见脸的工作人员。”他看着我说:“要非常小心。” 我还是没说话。 他有些焦急:“听到了么?” “嗯。” “说听到了。” “听到了。” 他总算松开了我的手,说:“即便是恨我,也不能用自己的命开玩笑。如果这句话对你没有效果,那你记得,你女儿还在我身边。” 我不由抬头:“念念也是你的孩子!”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 他不方便在这里直接说,因此这更让我害怕。 我说:“你放心。”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站起了身,嘴角微微掀了起来:“安心呆着,我等你回家。” 繁音走后的第二天,又来了个陌生的男人,说:“我是苏先生的律师,他非常担心您的情况,派我来与您沟通。” 我没说话。 “警方证据充足,上法庭已经无可避免。因此,我们现在的重点并不是如何避免上法庭,而是上法庭后如何胜诉或是减少刑期。” 我没说话。 现在能进来与我对话的都是有背景的人,也许他真的是我养父派来的人,然而前有苏悛,我不觉得上了法庭我还有活路。 他列举了一些法律条文说到时可以这样打,然后说:“上法庭之后可以这样争取,你是孕妇,不用立即服刑。” 我说:“你这个决定通过我爸爸了吗?”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说:“这里是法治国家,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全,少一分你的口供并不能改变什么,还无助于你减少刑期。但你跟他们生活很久,你现在唯一的方式就是更多地交代你知道的真相,减少刑期。” “知道了。”我想他现在才来,可能是因为我已经被审了这么久,身心俱疲,精神也非常难受,他再来诱惑我,我才容易上钩。 我也的确达到了这个状态,但不行啊,我的念念在繁音手里。 他说:“我知道他们希望你拒绝开口,但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帮助。他们将以帮你脱罪的名义先让你住进医院,然后在那里安插杀手要你的命,让你永远都无法开口。苏家更愿意让你相信警方,几年刑期没有关系,打点一下时间可以过得很快。” 我点头:“我知道您的意思。” “你答应吗?”他说:“这件事情越早越好。” 我说:“但我什么都没做。” “那你那天为什么会在酒店?” 他开始审问我了,我闭上了嘴。 他又问了几个我觉得比较敏感的问题,我始终没有回答,他便说:“你不打算交代事实?” “我没什么可交代的。” “苏小姐,他们……” “我不想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我打断了他:“我想休息,希望现在结束见面。” 他走后,这里又只剩我一个人。 房顶上的白炽灯不算太明亮,四周灰蓝色的墙壁也让整个房间非常压抑。 一想到就快离开这个地方,我心里就有些开心,至少不用再这样憋着了。 苏家律师所说的上法庭也不是个坏的答案,刑期争取到十年内没有问题,乐观的话还会更短,孕妇是缓期执行,到时就仍有一些时间来继续操作,如果监狱的条件好,六到七年也并不难熬。而繁音的律师始终没有说过他想做什么,只是要我闭嘴,不要交代。我有理由相信他们怕的并不是我交代我自己,而是怕我交代出他们的事,而且繁音昨天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我交代了,他一定会对念念不利。就算他不对念念不利,我交代了,把他们牵连进去,念念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摊开手心,里面是一条项链,就和当初在周设计家找到的很类似,里面镶着念念的照片。显然是近期照的,她怀里搂着繁音新给她买的迷你雪纳瑞,笑得很灿烂。 大人们一定没有告诉她我正在接受杀人审讯。就冲这个,我也不想上法庭,直播给她,让她在被告席上看到自己的妈妈。 这样过了一周,期间我依然被审问,有的警察态度好,有的态度差些。繁音的律师一直没来,苏家的来了两次,催我做决定。 我做好决定了,但他每次都有条件单独进来,因此我不敢直说,也怕他是对我不利团体派来的人,如果我直接否了,他会对我用手。 一直挨到了去医院。 这天早晨,来人将我带了出去,许久不见阳光,我的眼睛一阵刺痛。 坐在警车上,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心里觉得好陌生。 警车上的广播上显示着日期,我已经被关了两个多月。我也知道肯定很久了,因为我的肚子都已经隆了起来。 想来比较可笑,要这个孩子最初的目的是希望他是男孩,好让繁音容易原谅我爸爸做的事。而事实证明那根本没用,我却没有机会再拿掉他,反而靠他保了我一命。 到医院后,先检查了一番,医生问我要现在知道性别,还是等他生下来。我说现在,医生告诉我,是个女孩子。 我心里并不觉得失望,相反的,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如果是儿子,繁家一定不肯给我,但是女儿就好办了,我可以带她和念念一起走。 医院的环境果然比较好,在医生的要求下,我每天都必须去散步三小时,当然,有特别警察跟在我身边,免除我逃跑可能性的同时也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晚上会有女警察在病房里,因此前面几天都很安全。 后来警察那边的人员有了变动,我不知道繁音口中的陌生人是否包含警察,但他们的确换了我不熟悉的面孔。 守着我的女警察也换了,这个变化令我有些睡不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寐。肚子里的孩子也睡不着,用脚踢着我的肚皮,似乎也被我的情绪感染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我有种汗毛倒数的感觉。 那感觉冷不像冷,寒不像寒,准确地说是恐惧,有人接近我的那种。 我稍微睁了睁眼,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 我看不到她的上半身,只能看到那条制服长裤。 脖颈处传来点点凉意,像是有什么细小而尖锐的东西贴在上面。 我感觉不妙,便砸了砸嘴,哼唧了一声,翻身动了一下,余光看到她手里的善良的针头,正匆忙地塞进身后。 作为一个不算强壮的孕妇,我谁都打不过。而这个女人既然混得进警察队伍,身体素质就肯定很好,明着来我只会吃亏,幸好她比较谨慎。 我这一哼哼,时间便被拖延了,她退了几步,却并没有走。我看不到她的脸,只有一种正在被观察的直觉。 情况如同一场无声的对峙,我知道如果没有其他人来打扰,那她今晚无论早晚都会得逞。但晚上从来没有警察之外的人会来。 僵持了大约十多分钟,我感觉有一只手按住了我的手腕。 我连忙甩开,同时翻身,果然又成功地令她犹豫了。 但很快,她就已经开始了下一次的袭击,再次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臂。 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打开,灯光霍亮,一个男人的声音冷冷地问:“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怎么…… 我睁眼的同时,那人已经走了过来,是个医生打扮的高大男人,穿着白色的医生制服,戴着消毒口罩和手套。他利落地攥住了女警察的手腕,一边有条不紊地解下了她的腰带,绑住了她的上半身,同时用桌上的纸巾塞住了她的嘴,将她扔进了角落里。然后朝地上的空针管看了一眼,又看向了我,说:“睡吧。” 我说:“是个女孩子。” 他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繁音前脚走不到半分钟,警察就冲进来了。先问过我情况,又开始调查现场。女警察说有个不认识的男医生进来制服了她,但警察没有采纳,显然其中有猫腻。但病房里没有留下脚印,繁音全程戴着手套,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指纹。空针管上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而且我的颈动脉处有被白色针头划过的浅色痕迹。空气进入身体后会造成空气栓塞,空气剂量比较大的时候会直接造成猝死,针管在医院里随处可见,它的获得渠道比其他有毒物质容易,不好查到。 第279章 我不要你了 接下来,一位警察离开,另一位留下对我说:“今晚只能先由我在这里了,您可以放心。”他沉默了一下,声音轻轻的:“太太。” “谢谢。” 他笑了一下,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样子略微有点紧张。 我当然依旧睡不好,但也不好问他什么,便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肚子里的小家伙已经睡着了,我摸了肚子半天也没有感觉到她。 过了一会儿,那警员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起身来到我身边,说:“太太。” 我看到手机上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电话号码,伸手接过放到耳边,那边传来繁音的声音:“念念说她想要个妹妹。” 这一通电话大概要花不少钱和关系,我没想到他是要说这个:“她还没睡?” “前几天就问过了。”他说:“你刚进去我就知道了。” 刚刚被抓后不久,我就在律师的强烈要求下恢复了产检。孩子早就能看出性别了,但当时没有医生问我,我也就忘了这事,毕竟每天都被轮番轰炸是件很痛苦的事。 我没说话。 他也沉默了一下,又道:“他是我的人,你别害怕,听他的。” “谢谢。” 他似乎笑了一声,说:“我会找机会去看你。” 也不知为何,他现在态度越好,我就越烦他。因为在我心中,他暴力、他凶悍、他可恶,但他从来不隐藏,至少一旦被揭穿,他就真的不会再隐藏。 我感觉他现在连这唯一的优点都没了,便说:“你不用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我不会不考虑念念。” 他没说话。 我知道我这样说像个怨妇,特别没有骨气,不够潇洒,但我还是忍不住说了:“我只希望你别害我,因为我名下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仅剩的那点私房钱也早就被你骗走了。” 他居然又笑了,说:“傻……金库用的是你的脸你的指纹,等你出来自己去取了填上。” “我不是在跟你要这个。”算了,我知道他是故意避重就轻。 “我知道。”他的语气也正经了许多:“我只是想说,我都安排好了,你什么都别怕。你无聊就想想怎么给念念安排生日宴会,还有孩子的名字,你爸爸不是要求姓苏么?” “谢谢。” “今天是个意外,我知道消息时已经有点晚,没来得及充足部署,以后不会这样了。” “谢谢。” “灵灵,”他似乎又想找机会粉饰那件事:“我真的完全不……” “你还有其他事么?” “……我听说你爸爸的人去过。” “嗯。” “说什么了?”他问:“说我害你?” “你干嘛这么问?”我反问道:“如果是在救我,我爸爸怎么会觉得你在害我?” “灵灵,你最好明白,这里不是你爸爸的势力范围,而且做这种事,我比你爸爸更擅长。”繁音似乎有些不满,说:“你爸爸希望我能尽全力,他说你跟他提过想离婚,他没有答应,为了报答这件事,以后也不会答应。” 我没说话。 “所以这件事,是你爸爸全权委托我,任何打着你爸爸名义的人都是想要你的命。”他说:“你可以不信,那你就想想念念。” “我知道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我没有被警察折磨崩溃,已经快被他折磨崩溃了! “再跟我吼一遍。”他的语气猛地冷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哟,装不下去了。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捞你出来而是避嫌?给你打一通电话跟你见一面都得绞尽脑汁,你以为我喜欢沾这种事?” “不喜欢你就别管。”说得就跟我逼他一样,我说:“我需要你管了吗?你不管我爸爸不会找别人吗?人无利不起早,你繁音是那种白白替别人冒险的人吗?” 他好像被噎住了,大概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直白的话,许久才问:“你说这种话?” “我说的不对么?”我问:“你看到现场的视频了吗?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吗?我为什么说这种话?你是不是还想怪我杀了她?” “你说话小心点!”他稍微有点冷静了。 毕竟外面还有警察,我自知失言,没有说话。 “算了。”他说:“在你心里我始终都是那个变态,永远不可能有改变,发生这件事之前你就是这么看待的。当时还跟我解释说是我搞错了,现在一出事就立刻怪我。” “对,是我错了。”我说:“想说你不是就解释呀。如果只是一晚上,那真的可能是我误会你了,可我前不久才知道是三个月。小甜甜被女人强奸过,他怕女人,我凭什么要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去怀疑他?我又为什么要因为你一句话就相信从第一天就开始不停背叛我的你?” 他没说话,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正在加重,似乎很生气。 我也很生气。其实就算是小甜甜又能怎样?这只能证明他这个人一点优点都没了。不管是哪个,只要背叛我了,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伤害,我不在乎那是谁。如果米粒又怀孕了怎么办?我还要继续杀她的孩子? 他好久都没说话,我便说:“前几天那个女警察里来找我,说我以前的邻居同学都见到我身上有伤,说我本来体能成绩很好,问我后来为什么会变那么差,还说从跟我结婚起,你就一直都在背叛我。我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为什么会一直原谅你?想到这些我就后悔得想自杀。如果你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那我或许可以考虑这件事是不是我误会,可是你早就已经把我对你的感情都透支完了。做(杀米粒)之前我就知道我肯定不好过,但我还是做了,就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再这样受屈辱了!我一直都在可怜你,原谅你,我以为我爱你就不应该尽量陪着你,帮着你,要对你好,可是你一直都在挥霍我对你的感情。现在我不想再找借口原谅你,不管是因为什么!就算它真的不是你这个人格做的,我也不在乎!我不要你了!至于捞我,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算了,反正进监狱也比在你身边好过。你也不用拿我女儿来威胁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很温柔:“别怕,灵灵,我只是怕你受别人诱导乱交代害死你自己,没有真的要拿念念威胁你的意思。视频我看了,我知道你难受,但……算了,你先别哭,等这件事解决再说。” 我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出去了。因为我怕,怕他跟我解释,再教一教孩子,让她说几句她想要爸爸,我就又动摇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刚刚是我态度不好,我保证会捞你出来,别难过了,你出来之后可以朝我发脾气,也可以打我,还可以……” “你还有事吗?”我一句都不想听他啰嗦了。 “……还想跟你聊一会儿。” “我不想跟你聊。”没错,我一点都不怕他不捞我,反正有我养父盯着他。他也可以不捞,如果我养父真的捞不出我来,我进去就是了。人啊,有时就得豁出去。 他却仿佛完全没听到:“念念说她很想你。” “你是不是小甜甜?” “……我是变态。”他有些失望地说。 “我真的挂了。” “你比较想跟他聊?”他又开始发怒:“为什么?因为他老实?他纯洁?他是好人?你忘了当初是谁瞒而不报,让你跳了这个火坑?” 我没说话,径直挂了电话。 他再打来,我没有接,警察只好接了,说了几句又挂断,对我说:“繁先生让我告诉您,他已经和二小姐沟通了会有妹妹的事,她很开心。” 我没说话,躺回去盖上了被子。 警察便关了灯,但依然待在沙发上。 我也睡不着,望着天花板,心里很想笑话自己。我又跟繁音吵架了,话里话外就像个悲悲戚戚的怨妇,把我的伤口扯开展露给他,等着他说点漂亮话来抚慰我的伤口。 坚强聪明的人现在铁定不会再对他说什么了,说得多只会显得自己软弱。我就是太软弱了,才会被欺负到这个地步,让他毁了我前半生最美的年华。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平静,因为晚上都是这个警察值班,因此夜晚安全了很多。白天医生总来,基本非常安全。 警察当然还会审问我,但因为医生已经被繁音他们搞定,一直在要求我静养,因此并不频繁,我得以喘了口气。随着肚子里的孩子六个月,妊娠反应几乎没了,她又动得频繁,繁音也没有再以任何形式联络我,因此我的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 自称是苏家的律师又来过一次,但被繁音的卧底警察挡在了外面。似乎还有其他人来过,总之只有繁音的律师来了,他也没有再特别叮咛,只是给我带点念念的新照片。肯定是繁音的主意,一方面鼓励我,让我记得念念还在外面,另一方面要我别乱说,免得给念念带来不利。 第280章 怜茵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孩子进入八个月时,我忽然发觉警察审我的频率又突然增高,强度也突然变大,熟悉的警察被调走了,繁音的律师也好久都没来,我周围一下变得很不安。 这弄得我有点不安,难道繁音被我骂了一顿,就真的不捞我了?那也太让人心寒了。还是繁音也栽了? 最近我又不敢好好休息,幸好因为怀孕的缘故,我睡久了盆骨会疼,所以也没办法睡好。这天晚上,我正翻身,忽然感觉病房里有声音。 晚上的警察是最早看管我的警察,虽然不是繁音的人,但也是真实的警察,她们不会要我的命。因此这阵翻抽屉的动静肯定不是她们,我便睁开眼,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一个人影,正在翻我抽屉里的东西。 那个抽屉里放着一些我最近要吃的药,上着锁。 我便朝女警察歇着的地方看过去,发觉她依旧躺着,这么大的动静,她却没有被惊动,不知是被下了药还是被打晕了。 我身子笨重,不敢动,就僵在床上,看着那个人影动那个抽屉。我看不清她的脸,但能确定她是个身材娇小,而且胸部扁平的人,动作姿态很中性。这个人身上穿着深色的运动服,款式颜色亦是中性,头上戴着一顶暗色的运动帽,没法判断发型。 整个房间静得仿佛只能听到我剧烈的心跳声,他换药没关系,但我怕他来攻击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房间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响动,锁打开了。 我眼看着他拉开抽屉,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很快就做了替换。接下来我没敢看,因为我估计他要过来确定我醒了没,便眯着眼睛,感觉那个影子转过身时,便闭了起来。 很快,我就感觉有人来到了我面前。肚子上突然传来一阵触感,虽然不痛,也不是敲打,但我当然不安,忍不住假装睡着侧身。与此同时,脖颈上突然传来冰冷的刺痛。 我不由僵住。 我在这里别说刀枪,连塑料叉子都会被第一时间收走。第一是防止我杀我自己,第二是防止我逃跑。而我其实也完全不需要那些东西,因为我一个孕妇,跟谁斗武都是吃亏,对方有武器也就罢了,没有的话,我有就是给人家准备的。我更不想死,我的罪怎么算都不到二十年。 也是因此,我遇到任何袭击者,都只有认怂祷告的份儿。 刀子就比在我的脖颈上,而对方始终都没有说话,我也不敢开口。对方换药和上次空气针的意思一样,他们不想明着杀我,想搞成难以查证的悬案。因此现在这一下很可能是在测试我有没有醒,如果有,肯定就要改变方案或者干脆弄死我了。 实际情况也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这个人用刀笔着我,但手掌也慢慢地探到了我的肚子上,这个人的手很软,而且很小,可以确定是个女人。作为一个母亲,我有我的本能,不论她摸我哪,哪怕她是个男人却摸我的si处,为了这条命我也能忍,但孩子不行。我知道她或许只是在测试我,但我真的好怕她会突然给我的肚子捶一拳,终于完全忍不住,没有管那架在脖子上的刀,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立即就是一抖,没有动。 我做完更害怕了,因为刀子仍比在我的脖子上。 正僵持,我突然感觉她松了手,然后使劲掰开了我的手,跑到窗边,打开窗户爬了出去。这里是四楼,直接跳下去会死人的。我来不及再往深处想,便发现有人疾步来到了我的床边,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嘴。 淡淡的香烟味传来,我不由顺着手臂看上去,他仍穿着医生的那一套,戴着帽子与口罩,只露着那双细长凌厉的眼睛。 显然女警察真的没知觉了,现在都没醒。 半晌,他才松开了我的嘴,扭头看了看女警察,轻手轻脚地朝着窗户走去,似乎往下看了一眼,然后朝我看过来。 毕竟跟他过了这么多年,我看得出他现在的意思:“她把药换了。” 繁音没说话,扭头拉抽屉找药,很快便拿出了两盒,收走,作势就要出去。 我转头看了看女警察,觉得她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便问:“你怎么在?” “最近不安全。”他没转身,声音听上去有点蔫。 “哦。”我说:“谢谢。” 他侧了侧脸,但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半个小时后,女警察才醒了过来。而且她可能是被下了药,神色有些糊涂,还有些抱歉地看向我。见我还“没醒”,才放松下来。 第二天一早,护士送了新的药给我,说是医生给的。我在警察没有注意的地方打开药盒,里面有一张小纸条,是变态的字迹,但只有一个签名,大约是为了让我确认药的真实性。 我承认,看到这纸条,我内心里有些失望。大概因为我以为他会给我写点什么,但他什么都没有写。是啊,感情里就是付出越多的人越不好放手,我以为他会因为我的那些话有所触动,但没有。其实我干嘛指望他触动?即便那几次我险些在他面前丧命,他也完全没有触动过。 下午,一名级别不低的官员来了一下,在医院里四处转了转,似乎也没说什么。 但可能是他们发现了女杀手的行踪,傍晚开始,警察把我这里围得更严密了。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挺舒服,两周后,警察来通知我,说我可以出去了。 离开的这天几位警察把我带到楼下,大概因为没能制裁我,神色都有些不满,话里话外也有些暗示讥讽。 而我虽然得知自己要出去了,却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种狂喜,就是觉得好累。 这天天气不错,但有点凉,后天就是念念的生日,但我并没有想好要给她送什么礼物。 繁音的车停在门口,保镖先下车,一个女保镖扶住了我的手臂。司机下来开车门,车上下来了人,是繁音。 他走过来抱了我一下,随后脱下外套裹到了我肩上,又伸手抱住我,在我脸上啄了啄。也不知怎么地,我忽然想起那天他亲吻米粒的那个画面,坦白说我真的觉得他那天的样子比现在更温柔。这么一想,我立即就觉得胃里和胸口都翻上一阵又恶心又疼痛的感觉,忍不住推开了他,脱下他的外套,塞进他怀里,转身上了车。 他站在原地,半晌也上了车。 直到汽车驶入闹市,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终于自由了。 这么说我已经可以被免于起诉,接下来短时间不需要提防有人杀我。但我得把整件事对我养父解释一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繁音承诺以后也不准跟他离婚,他像是个能够共度一生的男人么? 我正想着,手腕又被人握住,我想抽出,但他攥得更紧,一边说:“手都不让摸?卸磨杀驴?” “是。”他就是一头驴。 他用眼睛瞄了瞄我,抿着嘴笑了起来,问:“想好给念念送什么礼物了吗?” 我没说话。 他聊孩子本来就是想借此打开话题,一见不奏效,便没再继续,往我这边挪了挪,手掌放到了我的肚子上。这个时间正是小家伙活跃的时候,他一摸,她立刻就有了回应,因此把他吓了一跳,收回了手,抬起头看向我。 我说:“跟你打招呼呢。” 他像是得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奸计,坏笑起来,又摸了一会儿,孩子总踢他,他越摸越有意思。我不想阻止他这个,便靠在椅背上望着他。想着如果没有这些事,此时此刻我肯定挺满足的,然而现在全都没了,我知道这么决定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可惜我只觉得难过,因为努力了这么多年,挣扎了这么多年,我比谁都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繁音好久才摸够了,说:“不动了。” “累了。” 他靠了回去,又离我比刚刚近了一些,握起我的手臂,摩挲着说:“我给她想了个名字,想先问问你的意见,再问问你爸爸的意见。” 我一听到他说我爸爸,我就觉得反感。 我没说话,但他自顾自地说:“叫苏苏。” 什么鬼名字? “三个字的。” “苏小苏。” “……” 他又笑了,正色起来:“苏书真。” “……” 他有点紧张地看过来:“怎么样?” “不好听。” “苏小妹。” “你真的认真想过吗?” “我认真想了。”他说:“但我怕你觉得不好听。” “想了什么?”我没有想,因为没有心情。 “苏怜茵。”他略有些小心地说:“怜爱的怜,绿草如茵的茵,听起来非常清新。” 这个听起来还不错,我点头,说:“听起来还好,就是不知道哪里怪。” “怪?”他瞄过来:“没有吧?” “嗯。”我不知道具体哪里怪,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你觉得不好听?” “蛮好听。”真的蛮好听的。 “那我晚点就问你爸爸。”他说着又摸到了我的肚子上,奸笑起来:“我的小怜怜。” 第281章 就应该让你进监狱 “我自己会问他。” “他要我想好之后告诉他。”他说完见我脸色不好,又改口道:“你自己告诉吧。” 接下来我们便好久都无言,直到我再次开口:“你怎么对念念解释的?” “到外地工作了。” “那妹妹呢?” 他瞟了瞟我,似乎不愿解释。 我催促道:“说啊,怎么解释的?” “说生个妹妹陪她玩。” 骗人,念念跟他一样霸道,我才不信她会这么容易接受:“还许了什么条件?” “给她吃咪咪。” “喂!”我说:“她已经断奶了!” “喝几口没关系,反正小的也喝不完,不吸出来你也难受。”他振振有词:“念念不要妹妹,我也想不出别的好处。” 小孩子不能骗,这样一来,念念不就白断奶了?虽说喝奶没事,可喝太久真的不是很好。 我对他乱许诺的行为很不爽:“让她喝你的。” “她知道我没有。”他神色诡异。 我不由朝他看过去,他无视了我的眼光。 我和繁音一起到家时,繁星正站在门口,耷拉着脑袋,人也比半年多之前瘦了许多。上次米雪来家里,繁星虽然没有帮到实质性的忙,却真的已经尽了最大能力,孩子难免争宠,但她还是担心念念的。那天的事毕竟林叔目睹,因此我以为繁音应该能对她好一点了,没想到繁星依然过得不好。 我刚对她打了个招呼,还没来得及问,一个影子便我扑了过来,幸好繁音眼疾手快地截住了她,是念念。 她长得高多了,也更结实,头发长了很多,头顶上盘着一个小骨朵。她一边叫着“妈妈”一边跑过来抱住我的手。 我的注意力便被念念吸引了,搂着她的这一刻才真正确定自己的确回到了人间。真想抱她起来,可惜我是没这力气了,便由着她拉着我的手,把我扯进了里面。 我们一起到客厅坐下,繁音招呼林叔拎着一个箱子进来,对念念说:“这是妈妈给你带的礼物。” 念念赶紧跑去拆了,繁星肯定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望着我,又有些害怕地看看繁音。 礼物只是衣服洋娃娃等哄小孩的东西,显然是以念念的喜好买的,因此念念很高兴,眼睛里放着光,这个也亲亲那个也喜欢,最后跑来亲了我好几下。 接下来我有点累了,想躺一会儿,繁音便让繁星带着念念去玩,陪我一起回了房间。 我想等他走了再联络我养父,但他没有走,反而坐在了床边。我便问:“林叔没跟你说吗?上次米雪来家里,是星星一直陪着念念。” “说了。”繁音不冷不热地回答。 “那怎么还对她这个态度?”我说:“你该明白她不是坏孩子了吧?” 繁音先是沉默,半晌似乎控制不住了,脸上露出烦躁:“她谈了个男朋友。” “呃……”虽然我一直都知道她的年纪,但这一刻还是觉得好诧异,心里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但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谈了一个什么样的?” “其丑无比。”他鄙视地说。 “丑?”繁星长得像繁音,是个漂亮的小美人,没理由找丑男呀:“你客观点。” “就是丑,个儿那么低,戴个破眼镜儿,瘦得像只弱鸡,成绩又差。”繁音鄙视地说:“他爸还是个条子。” 最后那句最重要:“她不知道自己不能找警察的儿子吗?” “知道。”繁音黑着脸说:“她说她爱。爱也要分对象,爱这种人不是送死么?” “对,”我双手赞成:“爱也要分对象,有些人爱了就是要送死。” 他这才反应过来,看了我一眼,迅速转移了话题:“你刚转去医院时,念念突然跟我说在姐姐包里发现了好玩的,我拿过来一看是安全套。我就叫她过来问,她就说她谈了个男朋友。” “然后你就欺负人家了?” “没有。”他的样子有点失落:“我找那个小杂种谈了谈,那家伙一看就是个做不成事情的男人,目光游移,脚步虚浮,说得话没有一句没有水份。我这辈子从没忍耐一个蠢货这么久过,一想到我女儿被这种杂种上了,我就想剁了他。” “你别用这种词。”我说:“听着不舒服。” 他没说话。 “你不会是想把他弄死吧?”我说:“被星星知道可不好。” “我是有这打算。”他说:“没做就是想先问问你。” 这…… 我说:“你是不是因为觉得星星太小,他们两个就搞在一起,你生气这个?那不全是人家的责任。而且星星已经成年了,她可以做,你不要堵,教她避孕就是了。如果你是因为那个男孩子达不到你的要求,但本质还好,那也没必要杀人家。除非他真的很人渣,你威慑一下也就行了。” 繁音摇了摇头:“她就是真的很人渣。” “比你自己呢?” 他没吭声。 “人在爱别人时是被蒙蔽的,如果你把他杀了,星星很可能不会觉得你在为她好,而是恨你。”我说:“你还希望上次的事情重演吗?” 繁音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等她受伤再处理就晚了。” “那你决定吧。”我说:“我言尽于此。” 他再次看向我。 如果是以前,我会一直劝他的,也许我们会为此争论,各抒己见,也许他会发脾气,但我会坚持我认为正确的看法,我们不能强势地处理繁星的感情问题,这会让她真的开始恨繁音。但现在不同了,我的确不想太坚持,因为我没有以前那么认真地想跟他走下去了,我的心意变了。 繁音看了我许久,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总之他最后说:“那就再等等吧。我希望你有空可以跟她聊聊。” “请你爸爸聊吧,他跟她感情最好。” 繁音摇了摇头:“我爸爸不能知道这事,否则那小杂种绝对得死。” “那就你妈妈。”我说:“我跟她的感情没到可以谈她私事的地步。” 繁音便没说什么。 我又打了个哈欠,繁音便靠过来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说:“你先休息。” “嗯。”他亲我这一下,都令我有些不舒服。我不是个心宽的人,以前的事从未过去,我只是一直都选择了我认为比较重要的,也明白有些事不能总挂在心头。可它们现在肆无忌惮地出来了,我也不打算压回去,这让我整个人都长满了尖锐的刺,从他小心翼翼的表情中,就可以窥探出我的表情又多么的不友好。 繁音走后,虽然我很困了,却还是要联络我养父才能放心,便打给他。 这次电话没有经过任何过滤,看来我养父真的非常担心。 我叫了一声“爸爸”,他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问:“回家了?” “嗯。”我说:“谢谢您。” 他没说话。 我当然不能现在挂电话,等了好久他依旧没有说话,我便说:“爸爸,您身体还好吗?” “嗯。”依然是冷冷的语气。 “对不起。”我说:“是我太冲动,让您担心了……” 他又没说话。 他肯定是在为我这次的行为生气,于是我想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说:“那天我发现他背叛我,他还跟那个女人说,他早就知道那件事,他恨我,会让我付出代价。不跟我离婚只是为了……” “他真不应该现在就把你弄出来。”他突然打断我,似乎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就应该让你进监狱,认真反省。” 我有些委屈,没有说话。 “你知道你当时的情况么?你人证物证俱全,只等上法庭,案子第一时间就被媒体全部曝光,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那时候不要说救你,接近你都有可能被牵连。你以为你现在能呆在这里给我打这通电话,是因为你运气好?是因为有人在连命都不要地捞你。”他的语气越来越冷:“但是你在做什么?你跟你妈一模一样!满脑子都是那些拿不上台面的小事。一个女人,一个情妇,几句话,就让你中计。如果那个女人好杀,我为什么还留着她?不直接给你善后?“ 本来我挺难过他这样说,但他中间那句话实在太引人注意了,我不由问:“您认识我妈妈吗?” 他更不高兴了:“我的重点是这个么?” 好,那就说重点,我说:“但他说等我继承到财产,他就杀了我,然后财产就是他的了,那他现在当然要救我了!” 他先是沉默,半晌忽然问:“那么多孩子怎么偏偏只有你这么傻?” 我想说,那是因为我是自己长大的,在他身边的珊珊姐肯定聪明呀,被他教和被佣人教能一样吗? “十年之内,你根本不可能拿到股份,如果你不称职,我根本就不可能把股份给你让你把整个家族都败掉。”他似乎冷静些了,却还是很不悦:“等你有资格拿它时,谁还能伤害到你?” “所以您的意思是基于这些,我不能计较他出轨?” 第282章 我反对你 “要计较也不是现在。”他冷冷地说:“至少要先忍到有能力之后。” “可他是我丈夫,他本来就不应该出轨,他还为这个写过保证书。”我说:“忠诚于婚姻是他作为丈夫的责任。” “责任?在你什么都没有时,你跟他的关系根本就不平等,而是统治与被统治,你怎么不对你砧板上的鱼负责?他也不是今天才开始背叛你,当初你又不是没有机会回头,是你自己放弃,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他说:“这件事是我最后一次强调。不该忍的就不要忍,但该你忍的时候,就把头低下来,不要信马由缰地生活。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你就自生自灭吧。” 真可笑。 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 他的语气和所说的内容太无情了,让我的心特别痛,又特别酸楚:“爸爸,你知道当时我还怀着孕吗?”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我说:“我怀着他的孩子,我在为他受苦,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可是在您眼里这是低级错误……” 他没说话。 “算了,”我说不过他,但我不想改变,便问另一件我关心的事:“您刚刚说我妈妈,您认识我妈妈吗?” “不认识。” “可是,您刚刚……” “你还有事么?”他打断了我。 “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他刚刚那句话可能是冲动说出了口,那就意味着关于我父母的真相和他说的不一样。我说:“周之柔她姐姐的女儿说我们有血缘关系,她说得……” “你的父母是非常糟糕的两个人,他们把你丢到我这里,让你成为一个孤儿。你妈妈还让你遗传了她一团浆糊的脑子。”他再度不客气地打断了我:“你为什么整天都在惦记两个从来都没有养育过你的人?因为成为孤儿很幸福?” 拒绝就拒绝,何必一口一个孤儿,说得这么狠毒? 不过他的话成功的让我闭了嘴,因此过了许久,他的语气也平静多了:“还有事么?” “还有。”我说:“爸爸,我觉得我恐怕不太适合接手大哥的工作。” 他没说话,但呼吸似乎重了,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知道您喜欢聪明又理性的人,就像珊珊姐那样,我不是那种人,也变不成那样子。”我说:“对不起,爸爸。” 他这才开口:“你想跟他离婚?” “是。”我说:“只要还跟他在一起,我就没办法保证自己不再犯低级错误。” “你在用这个跟我谈条件?” “不是。”我不想解释。 他便有些不悦了,问:“你认为我在害你?” “没有。”我说:“我知道您是好意,忍耐也是对的。只要我按照您的要求来,将来肯定会过得不错。但您那样说,我特别难过……” 他没说话。 我就继续说:“我觉得我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到家,我自己的亲人还说,是你自找的,又不是没让你走过,你没机会了,你就忍着吧。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我觉得很难过……我知道您对我的抚养义务早就尽完了,我不应该要求您心疼我,考虑我的感受。何况您的话也没有错,无论多么困难,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自己选的,但也是我自己挺过来的……我觉得还是继续自生自灭比较好。” 他没再说话,径直挂了电话。 我知道自己正在让之前苦心忍耐的一切失控,因为我傻。如果我是个聪明人,那就选择明知不可为还要杀米粒;如果我是个聪明人,那就不会在这里对我养父翻脸。但如果我是个聪明人,根本就不会选择繁音。 现在我不想听任何人对我说繁音其实不错,任何一句都不想。如果接手我养父的工作,我就必须听这种话,那我宁可不要那些钱。 接下来我真的睡了,心里当然很不安,一直不断地做梦。因为我这事做得非常冲动,如果繁音知道我没得继承了,不知道会不会觉得自己捞我是亏了,立刻就要整治我。 我想安静几天,等生完孩子,再仔细想想。 下午我醒来时家里正有客人,繁音正接待,是个看着只有最多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伙子,长得很周正,大眼睛薄嘴唇,做着并不出格的时髦发型,并没有繁音说得那么丑。但坐在椅子上的姿态很难看,双腿分开,身体前弓,双手手臂撑在桌沿上,丝毫没有在别人家做客的紧张,反而放松得很。脸上的神情在这个年纪很常见:非常叛逆、充满挑衅,浮躁且不认真。 今天因为我第一天回家,需要休息,因此不见客,和亲戚的见面也是从明天才开始。所以小伙子肯定不是被繁音请来的,应该是来找繁星的。 繁音正跟他喝咖啡,表情笑眯眯的,就像一只正在看小狗呲牙的老虎。 我本来不想进去,但繁音已经发现了我,朝我招手,我只得走进去坐下。 繁音向他介绍说:“这是我太太。”又对我说:“这是星星的同学,张同学。” 张同学抬了一下头,说:“阿姨你好。” 我有那么老吗? 繁音假装安慰,趁机搂了一下我的肩膀,说:“这孩子是来找星星的,但星星今天不方便出去,她要陪妈妈。” 张同学又看了我一眼,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繁音端着咖啡杯,没吭声。 我问:“你是说谁?” “说繁叔叔。”他毫无惧意地看向了繁音:“我昨天就想见她,但你说她要陪妹妹,今天又说陪妈妈。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呃。 有热闹看了。 繁音默默地放下了咖啡杯,看向他,还在笑,但不说话。 我觉得虽然繁音是这幅表情,但以他的性格,任其发展下去搞不好会突然拗断张同学的脖子,便圆场说:“因为我最近身体不方便,家里事情比较多。所以……” “阿姨,这根本就不是问题的中心!”张同学开口打断了我,颇有气势地看向繁音:“他已经几次三番阻止我和星星来往了!” 我看向繁音,他笑眯眯地瞅了瞅我,那目光明显是在问我:我没夸张吧? 真的完全没有教养。 我说:“林叔,送客。” “啪”!张同学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我和星星都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选择对象交往,谁都不能剥夺我们见面的权力!就算您是她父亲也不能。” 这一下把我吓了一跳,不由往后仰去,繁音一手搂住了我的肩膀,另一手蛇一样迅速伸过去,扣住了张同学的手腕,随后一翻一掰。张同学立刻发出一声痛吼,整个人都跌到了桌上,瘦削的脸颊边淌下了冷汗。 我不由松了一口气,虽然张同学的小手臂断了一根骨头,血也流了不少,但繁音显然没打算杀他,却没打算杀他,否则繁星那里无法交代,而且这小伙子也挺有意思。 繁音松了手,靠到了椅背上,依旧阴沉着脸:“坐下。” 张同学还欲挣扎,捂着手肘瞪着繁音,显然并不甘心,可毕竟吃了大亏,他没再说话。 我怀疑这是繁音生命里第一个在被收拾之后还敢以这种姿态站在他面前的人。而张同学还不明白自己面前这个人真的可以要他的命。 繁音也就没有坚持,看着他说:“告诉你,我之所以掰断你的胳膊,不是因为你那些听起来很可爱的话,而是因为你在我怀孕的妻子面前瞪眼睛、拍桌子、大吼大叫。既然你爸爸没有告诉你教养的重要性,那你就得通过受罪来学它。” 杀过人的人和脾气凶的人有着本质的不同,繁音这种是不是凶狠而是凶恶。作为一个一等一的大恶人,他发怒的样子镇得住所有人。 不仅如此,骨折也是剧痛,因此张同学很快就撑不住,脸色煞白地软到了椅子上。 我连忙对林叔使眼色让他去安排医生,繁音则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张同学似乎还不想回答,气鼓鼓地瞪向繁音。 “别用这种不甘心的表情看我,觉得受气就回去找自己的父亲哭,我已经对你很宽容了。”繁音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女儿说她喜欢你,你今天根本就不可能站着离开我的门。我也可以回答你刚刚的话,我不反对我女儿现在谈恋爱,但我反对你,因为你幼稚、没教养、浮躁、冲动,而且自视甚高。回去告诉你父亲,如果他再敢纵容你接近我女儿,我就让你们全家一起死。滚!” 虽然繁音说得这么狠,但越是这样越没关系,这证明他在考虑繁星的感受,不想轻易杀他。 张同学这个年纪正是非常骄傲的时候,加之他性格又是这样子,立刻便站起了身,愤愤地说:“我没教养?对,我没教养,你女儿有教养!你那个有教养的女儿才被我追了半年就乖乖让我脱了衣服破了处.女,我现在都已经玩腻她了!不爽啊大叔?杀我全家啊!我好怕啊!”很显然,他并不觉得杀他全家这句话真的是字面意思。 第283章 打哭了 我的肝火一下就涌上来了,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就想砸这个小畜生。我并不介意他骂繁音,因为繁音也没客气,这也顶多是他不尊重长辈,而且繁音的话着实非常刺耳,他年轻气盛忍不住这都可以解释。但繁星哪点对不住他?正经本事没有,拿床上的事儿羞辱女人倒学得挺好!繁音对他的评价真是一点都没错。 但繁音依然很平静,捉住我的手,拿走了杯子,扭头对我说:“你去陪陪孩子们。” 我看向他,想问他打算怎么处理。 “去。”他催促了一下,并且按住我的头,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没动。我得听听繁音要怎么收拾他。 繁音还没开始说,外面有人敲门,是医生。 张同学立刻朝那边看过去,见玻璃门外是医生,顿时露出一丝期待。 繁音就笑了,说:“想找医生?” 张同学感受到他奚落的语气,重新露出小痞子似的不屑。 “觉得半年就上了我女儿,是你有本事,是不是?”繁音笑得特别慈眉善目。 繁音笑得太不是时候了,因此张同学也露出警觉。 繁音靠到了椅背上,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母亲是个翻译,今年三十七岁,硕士学历,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和你父亲感情很好,也非常疼爱你。” 张同学更紧张。 我也有点不爽,难道又跟他有一腿? “一星期之内,她就会被脱光衣服,物尽其用,以报答她教育出了一个连基本的人话也不会说的儿子。”繁音扭头对林叔说:“带他下去,把骨头接一接,跑就把腿打断。” 林叔安排人来拉他,很快便将张同学绑住。显然他现在才搞清楚状况,吼道:“你这是犯法的!我爸爸可是警察!” 繁音笑了一下,没回他的话,扶着我站起身。 张同学很快便被塞住嘴拖走,繁音扶着我到隔壁房间歇着。我问:“你真的要杀他全家吗?” “先办他妈。” 我觉得这事跟他妈妈关系不大,但在繁音看来,这就是有关系的。何况他出言侮辱星星的语言跟行为都太恶心了,不这么解决,我们心里的确特别不痛快。因此我虽然觉得繁音的行为有些“过”,但还没有“过”到我不能接受的地步。 我说:“办完了你打算怎么办?真的杀他全家吗?” “嗯。”繁音用眼睛瞄着我:“你别告诉我你想求情。” “不是求情,我只是觉得很难搞。”我说:“如果你杀了他,就得把他的话告诉星星,但如果告诉星星,她心里肯定承受不了。多难听啊,她肯定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这么说。” 繁音咬了咬嘴唇,陷入了思考。 “但如果不杀,动了他妈妈,他肯定也会伤害星星。”我也没主意:“完全不动,又成了咱们弱。” “没那么严重。”繁音说:“他妈一出事,他爸就得来道歉。” “然后你就顺势下台阶?” “不,”繁音说:“得杀。” “那星星知道怎么办?” “不让她知道。”繁音阴着脸说:“以前觉得这小子不行,但只是不行,还没到恶心的地步。我宁可她恨我一辈子,也不能再让那个小杂种活着骗她。”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扭过头来,问:“怎么?” “第一次觉得你还挺疼她的。”我说:“你不会骂她吧?我看她昨天看你的表情很小心,坐立不安的。” “那是因为我叫她赶紧分手,她不分。”繁音问:“我骂她干什么?” “不会觉得她丢脸吗?”我觉得他们家挺大男子主义的:“你昨天还说,你想到星星被那种人上了你就……”上那个字真是让我不舒服。 繁音摇了摇头:“又没怀孕。” “怀孕了就是骂?” “嗯。”繁音说:“又不是没教她避孕。” 那我就放心了。 繁音又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失落地说:“她成年了,愿意跟谁上床是她的事,只要她别去卖也别怀孕。我生气的是,我女儿长得漂亮,有气质,有教养,成绩好,也不是完全没心计的傻子。既然愿意跟他在一起,那他肯定就有可取之处,但他居然下贱到了这种地步。她瞎吗?” “喜欢他就是难免的。”我说:“我也很瞎。” 他脸色有些讪讪:“我可没对你爸爸说过这种话。” “你都对我说了。”我说:“而且你不止说,你还强.暴。” 他闭了嘴,瞅着我。 算了,我又开始露出怨妇嘴脸了,真讨厌这样的自己,便站起身说:“我去看看念念。” 他点了点头,说:“别说他来过。” “嗯。” 念念在繁星的房间里,在里面的黑板墙上画各种颜色的奇怪虫子。繁星在桌上趴着,桌上摊着习题。 我一进去,念念便跑了过来,繁星也站起了身,神色有些紧张。 如果繁音的话是真的,那他其实挺开明的。至少他对恋爱和对方的家室没有要求,他看不起的只是张同学的人品。那种人品没有父母愿意让女儿跟他在一起。 我先被念念拉着去看她的虫虫,繁星站在一旁,始终像是有话对我说。我便让念念自己玩一会儿,问繁星:“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她有点纠结,但还是说:“有人来找过我吗?” “没有。”我问:“怎么了?你在等谁?” “一个同学。”她以为我还不知道,也没有明说,只道:“他答应这几天要来找我的,可我爸爸不让我出去。” “今天没有人来过。”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 她点了点头,露出一脸失望。 我问:“你有什么心事么?” 她摇了摇头,垂下了头。 她没有主动对我提起,那我就不要跟她多说了,因为我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感情也没有好到那种地步。 因为念念一直嚷嚷,我就领她出去转转,也让繁星有点自己的空间。 念念一直问我爸爸在哪,我便问了林叔,得知他还在刚刚的房间里。我对念念说:“爸爸在别的房间里休息。” “那我去亲亲他。”她说。 “不要打扰他了,他在想事情。” 念念嘟起了小嘴:“他不想让我亲他!” “哪有啊?”这么玻璃心是像谁呀?我说:“真的只是让他安静安静,他等下就出来亲你了。” “才没有!”念念噘了一会儿嘴,还是很不悦:“他就是不想亲我了!” “为什么这么想呀?” 他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也没闹着说要亲我呀。 “因为、因为……”她露出了一脸小纠结。 咦,有内情。 我问:“因为什么呀?” “没什么啦……”果然有内情。 “我可听爸爸说你惹他生气了。”瞧她这意思就是这样,我倒要听听是怎么惹的:“爸爸到现在还很伤心呢。” “我都道歉了呀!”念念皱起眉头:“他保证不会告诉你的!” “道歉有什么用呀?你爸爸已经伤心了。” 她皱起了小眉头:“他真是小心眼!就打了他一下,他就记这么久……明明说他不生气了。” 我忙问:“你把他打了?他打你没有?” 念念还没反应过来,老实巴交地回答:“没有,他被我打哭了。” 我的心搜得提了起来:“打哭了?怎么哭的?”小甜甜出来了? “就坐在沙发上哭了,说我欺负他……”念念小声说:“我真的对他道歉了……” “怎么哭的?”变态是不会哭的,要哭就是小甜甜,我可担心死了,忙问:“是不是,这样子呜呜呜地哭。”摆出了小甜甜哭时的样子,就像个小孩子似的。 念念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你跟妈妈说,他是怎么哭的?”我问:“当时是什么动作?什么姿态?什么表情?” “就我爸爸那样子的嘛……”她苦恼了一会儿,颠颠地跑到旁边的小椅子上,说:“我爸爸当时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就这样子坐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双腿分开,摆出老爷们的姿态,指着自己的胳膊,说:“我就在这里锤他一下,他就突然哭了,就这样子。”她用手掌横着捂住了额头。 我问:“那他说什么了?” “他不说话。”念念跳起来小声说:“我真的知道错啦,我看到自己把他打哭了也对他道歉了。其实我也没有用力,没有想到我爸爸这么怕痛。”见我不说话,她更焦急:“我见他不理我了,就害怕得哭了。他就不生气了,抱住我,还亲我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头顶:“还说我亲亲他,他就不生气了。” 好像是变态…… 我说:“那爸爸被你打哭之前在干嘛?” “在给我剥松子。” “那他是温柔的爸爸,还是凶巴巴的爸爸?” 念念立刻压低了声音,鬼祟地问:“我有几个爸爸呀?” 小小年纪对这个问题还挺敏锐。我忙时候:“就一个,但我是说,他特别温柔特别可爱,还是就和平时一样。” “不一样,他那天很生气,因为星星姐姐带了一个大马猴一样的哥哥来家里。”念念的品味和繁音一样一样的:“可能是他太丑了吧,爸爸就很生气,一直都不跟我们说话。” 第284章 你不要我爸爸了 我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久了。”她咕哝了一会儿,说:“好像是春天。” 春天? 我转到医院时,就是春天了,看来繁星的事不是最近才开始爆发的,可能繁音已经纠结了很久。 念念全都交代完了,又跟我说:“妈妈,爸爸说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你,他就再也不给我吃核桃了。所以你不要告诉他好不好?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不会告诉他的。”虽然知道繁音肯定是被星星气到,可能还有对自己的懊悔,才会被念念打哭,但我还是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他真的好意思把事情赖到了念念头上。 后来我和念念在外面乘凉吃下午茶,被她发现有胎动,她有些好奇,摸着我的肚皮,问:“爸爸说这里是小妹妹?” “是呀。”我问:“你喜欢吗?” “不喜欢。”她说:“我喜欢小姐姐。” “你都有一个小姐姐了。” “还想要一个小姐姐。”她嘟着嘴巴,说:“小姐姐可以照顾我,小妹妹还要我照顾。” “不用的,妈妈会照顾。”孩子都快出生了,我却还没做好小甜甜的工作。本来计划的挺好,但一切全都乱了。我是真的不舍得再把我的小怜茵送到别处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到这里,我问:“妈妈不在的时候,你一直都跟爸爸在一起吗?” “嗯。”她点头。 “每天都跟爸爸在一起?”我问:“你们都在一起干什么?” “唔……”她努力地回忆着,说:“爸爸很早就让我起床,然后给我梳头发。梳完头发,就吃饭饭,然后阿昌叔叔就来啦。爸爸就带我坐汽车出去。” 我忙问:“坐汽车出去是到哪里?” “有的时候去阿昌叔叔家,有的时候去奶奶家,还有的时候到医院去看大爷爷。”她说:“爸爸说他要上班赚钱,可是我不想去幼儿园,讨厌做那些傻不拉几的游戏。” 小小年纪嘴巴就这么毒,我问:“那你怎么不去爷爷家?” “爷爷不在家呀,爷爷在医院呢。” “我说小爷爷,戴眼镜笑眯眯的那个。” “他呀,他把我爸爸打了。”她说:“你刚开始走的时候,他就总来咱们家,老跟我爸爸吵架,后来还打了我爸爸,我才不去他家里。” “他们都吵什么?” “不知道。”她说:“我爸爸不让我们进去,让星星姐姐带我到别出去玩。我俩只能躲到外面看,但是听不清楚。” “那你怎么知道是在骂你爸爸?” “星星姐姐说的嘛,说小爷爷生气了。”她撇撇嘴,说:“那个小爷爷一看就不是好人,但是星星姐姐很喜欢他,我就不喜欢。他打我爸爸,我想咬他,可是星星姐胳膊肘往外拐,不向着我。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她爸爸……” 我怀念念时,繁音还不想要,但生下来之后他就很喜欢。后来他一直没见,念念也没见过他,可他俩的感情几乎不需要时间来培养,好得让我有点不是滋味。 我说:“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打爸爸?” 她摇头:“反正打我爸爸就是他不对。” “他是你爸爸的爸爸。”我说:“可能是因为你爸爸做错了什么事情,你不能咬他。” “他是我爸爸的爸爸也不行。”她用那种“你就胳膊肘往外拐”的眼神看着我,说:“我爸爸说,谁都不准打我,那谁也不准打我爸爸,管他是谁。” 我问:“那你怎么打他?” “我是一时糊涂。”她也不知从哪学来了这么一句成语。 强词夺理的样子跟繁音一模一样,我说:“那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久好久了,那几天我爸爸正和我一起包汤圆。” 应该是农历正月左右,我刚出事那阵子,也就是春天时候,只是天气还稍冷点。 我说:“那之后小爷爷就再也没来过?” “没有。” “那爸爸还带你做什么了?”我问:“就每天这样子?” “还带我去买东西。”她说:“买好多好多裙子和洋娃娃。” “还干嘛了?” “带我去别人家里玩。”她一边想一边说:“还带我去外面吃好吃的……反正他每天都跟我在一起。” “那爸爸有没有变得很奇怪?”我问:“比如某一天突然对你好凶?” “没有。” “那突然对你好温柔?” “他每天都好温柔。” “那……”我说:“就变得好可爱。怎么说呢……不是现在这样子了,看起来很奇怪那种。” 她皱着小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有一天是好奇怪。” 难道是小甜甜? 我忙问:“是什么样的奇怪?” “他忽然问我,如果以后我没有爸爸了,我会不会想他。”她说:“我问他我为什么会没有爸爸,他也没有说。” “然后呢?” “我就有点紧张嘛。”她说:“就说我不能没有爸爸嘛,没有爸爸很悲惨的。” “没有爸爸为什么会悲惨啊?” “我爸爸说好多小孩子因为没有爸爸,家里没有钱,就饿死了。” 我说:“妈妈会去赚的。” “可是爸爸还可以帮我打坏人。” “妈妈也可以打的。” 她撇了撇嘴:“反正很悲惨就对了,没有为什么。” 我想了想,问:“很悲惨是不是你爸爸教你的?” 她没吭声,脸上的表情有点怪。 “你爸爸干嘛要你这么告诉我?”我问:“老实交代,否则我就告诉你爸爸,说你把他出卖了,要他永远都不给你吃核桃。” 她立刻皱起了鼻子:“妈妈!” “交代。” “我爸爸说如果你把他抛弃了,那我和妹妹就没有爸爸了。”她抿了抿嘴,很受伤地说:“那我和妹妹就很悲惨了。”她强调说:“很悲惨这个是我自己想到的,因为没有爸爸家里就少了一个人,你去赚钱没有人在家里陪我玩,我就要去幼儿园。我好讨厌幼儿园。而且如果你不爱我,你比较爱小妹妹,就没有人爱我了。但我爸爸说他会爱我比爱小妹妹多的。所以没有爸爸我会很悲惨。” 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妈妈会爱小妹妹,但也肯定会继续爱你的。”我说:“你不要想那么多,也别听你爸爸乱说。” “骗人,还是我爸爸比较爱我。”她说:“你都没有给我扎辫子也没有给我煮饭吃,我爸爸去上班还给我打好几通电话,你去上班就不联络我了,就好像没有我一样。” “我……”我在监狱里,怎么联络她?但我总不能拿这个来解释,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是妈妈错了,以后不会不联络你了。” 她嘟着嘴巴,说:“那你打算不要我爸爸吗?” “你先说,是不是你爸爸教你说这些话的?” “不是。” “那是别人教的吗?还是是你自己想的?” “我自己想的。”她说:“但是我爸爸说,你可能会不要他了,那他以后就搬出去,但是他会来看我的。” 如果这话是发自内心的,那我还真期待就这样好合好散。 但念念却很不高兴,说:“妈妈……” “嗯?”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爸爸了。”她问:“为什么呀?” 我不想骗她,因此没有说话。 “我爸爸多好呀,长得好看,个子高,还会扎好看的辫子。”她絮絮叨叨地说:“你干嘛不要他呀?” 我没说话。 “妈妈……”她赖上了。 我既不想破坏爸爸在她心中的美好印象,又真的觉得这次要么晾着要么离婚,我和繁音之间是真的无法变好了,最好是能痛快地离了。 可是念念当然不这么想:“妈妈……”她急得快哭了。 我终于按耐不住,问:“如果妈妈真的打算不要他呢?” 她一下子就扁起了嘴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我想起身扶她,却发觉她用眼睛偷偷瞄我,一时间僵住了:我不知道这是繁音教的,还是她自己想到的。 见我没有动,她哭得更伤心了,这次真的有了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以前都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电视上的小动物都有爸爸妈妈,只有我没有……” 我没说话。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爸爸妈妈,你又不要我爸爸了……”她再次观察我,却再次失望,哭得躺下了,伤心地说:“你不要我爸爸了……我要跟我爸爸一起走……”一边还蹬腿。 要是繁音没病,就凭他对念念这么好,我真愿意把念念给他。但如果他没病,我们也走不到这个底部,而且我跟他根本就不会开始,也许他早就结婚生子了。 虽然我知道她在地上哭搞不好是繁音教她的无赖举动,但她说得没有错,我们没有照顾她,她刚刚才拥有了有父母,特别是有爸爸的感觉。因此她在这里哭,在这里控诉,让我的心疼得不行。 虽然我真的不想承诺她,却终究屈服于她,说:“妈妈没说不要他,你快起来。”我肚子这么大,实在不敢过去抱她。 第285章 我离定了 念念的身子立刻就不动了,半晌扭过头来,看向了我。 我知道她是在等我确认,便说:“别听你爸爸胡扯,我没说不要他。你起来吧,妈妈不舒服,你过来抱抱妈妈好不好?” 她赶紧爬了起来,跑到我跟前,问:“你不抛弃我们俩啦?” 这家伙的心眼真的不少,她现在就把她和繁音绑在一根绳上了,还使用了“抛弃”这个扣帽子的词。 我却也生气不起来,只觉得很无奈,搂住她。在心里想,这大概就是对我的报应,我识人不清,处事也不干脆,信了一个任谁都明白绝不可能会改好的人。我几乎能预料到四五年后怜茵的样子,很可能会和现在的念念如出一辙。 接下来我盘问了念念很久,她始终都说爸爸没有变。但我心里有点没底,总觉得这么久了,小甜甜不出现有点奇怪。不过念念说繁星一直在家,因此我给繁星送了些下午茶,她依然没心思读书,而且见到我就很紧张。 我不想说她男朋友的事,只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爸爸的第二人格有出现过吗?” 繁星摇头说:“没有的。” “我听念念说,你爷爷来过,还打了你爸爸?” “嗯。”繁星说:“是因为你被捕了,我爸爸在想办法救你,所以那段时间我们都不可以出门,每天都有警察来家里调查,大家都很害怕。我爷爷担心我爸爸受牵连,希望他回避,但我爸爸不肯。于是我爷爷又说,那就让我和念念到他家里去,但我爸爸也不肯,他们总是为了这个争执。那天就吵了起来……我爷爷也没有恶意,只是当时的确很危险,警察总是来,有一次,我爸爸甚至到警察局里去被问了整整一夜,律师想了好多办法才让他出来。但他还是很累。我男朋友说,警察问话会给人很大压力。” 当然了,他们会在所有不违法的基础上想尽办法地摧毁被问话者的意志,迫他们开口,这通常很诛心。 繁爸爸不想管这事真的太正常了,我问:“既然家里危险,你爸爸为什么不把你和妹妹送到爷爷家呢?” 这个我觉得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他有嘱咐过我,要我千万别再把妹妹带给爷爷,说爷爷会用我和妹妹威胁他。”繁星解释说:“但我是支持他要你出来的,因为他是你丈夫嘛,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应该要帮你。所以虽然我爷爷联络过我,但我没有做的。” “谢谢。”我说:“那那位米小姐还在你爷爷家里吗?” “在的。我爸爸把家里的门窗和安保系统全部换掉了,还跟我爷爷吵架,我爷爷不相信她来过。”繁星说:“我也对我爷爷解释,林伯伯也对他解释,但他谁都不相信。他坚持说,是你故意这样,是为了淡化你做那件事的原因。其实你就是出于妒忌,但我觉得就算是处于妒忌也没什么。勾引自己的男人,怎么可能不杀她?” 我的心没来由的一惊,问:“星星,你男朋友背叛过你?” 她看了我一眼,虽然竭力隐藏,但在我这个大人面前还是很明显地慌乱了:“没有的。” “别怕,星星。”我说:“如果他只是背叛过你,但他改好了,或者只是你爱他,那没关系的。但有没有其他事?” 她摇头,说:“没有的,我只是想到这个就很生气。而且我爷爷还说,她有我爸爸的孩子。你对我爸爸很好,我知道,我支持你杀掉她。” 真的是这样么? 也许是我多心,可我总觉得她脸上刚刚那一瞬的表情有些奇怪。 繁星的事如果只是我们知道的这样,那现在已经基本解决了,接下来即便繁星知道,也只是和繁音闹矛盾,控制好她,疏导好她,她也应该可以理解。 但如果还有内情那就不好了。虽然这内情的可能性不大,但我认为不该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 又聊了几句后,我就坐不住了,决定去问问繁音。 正起身准备出去,繁星忽然说:“阿姨,我刚刚的话真的没有不好的意思。” “我知道。”我说:“我也只是神经过敏。” “嗯……”我越看她越觉得她的表情很紧张:“我希望你不要多想。” “没有的。”我说:“我来主要是想问你,你爸爸的状况,想知道他有没有更稳定一点。毕竟你知道,第二人格很讨厌念念,我担心第二人格知道念念的存在。” “没有的。”她说:“我觉得爸爸已经好了,虽然他还是……”她神色失望,没有再说下去。 “你爸爸以前的确对你不够好,但那是因为他有病,他对谁都不好。”我说:“他现在已经在试着对你好了,但你毕竟不像念念。念念那么小,他还能搂着抱着,但你这么大了,他也只能在你谈恋爱的问题上提提意见,你要听他的。尤其是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找他,他最近一直都为了你恋爱的事担心,毕竟那个男孩的家庭背景和咱们冲突,就怕你对他是真心,他对你另有所图。”没错,我就是要恶意地揣测那个男孩,还要这样给星星洗脑。 她点头,没有再多说。 出来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但繁音下午出去了,林叔说是急事。 我在晚饭前给繁音打电话,他接起来先很温柔地喊了一声“念念”,听到我的声音后又沉默了几秒,端了起来,说:“怎么了?” “我想让你查查,星星的男朋友没有过出轨。”我把繁星的话学了一遍,道:“我觉得有必要弄清这件事。” “没必要吧。”繁音说:“反正都要死的。” “但……”我说:“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繁音沉默了一下,道:“哪不简单?” “他父亲毕竟是个警察,难说是图星星的人,还是因为那是你女儿。”我说:“星星当时咬牙切齿的表情让我很不安,我怕……你看看有没有这回事,如果有,那情敌还好好地活着吗?” “你想太多了。”繁音说:“如果她用家里人做这种事,那我早就知道了。” “怕的就是她没用。”用了还真不用担心,因为繁音的集团有一系列善后措施,我说:“就算是我多心,查一下能费多少力气?如果他从来没有和其他女孩子勾勾搭搭,那这个男孩或许也没那么无可救药。对不对?” “知道了。”他还是不肯信我,应付似的答应了。 我问:“你多久能给答复?” “明天之前。”繁音说:“我不回去吃饭了。” “哦。”我说:“你可以不在念念面前胡扯吗?她今天躺在地上撒泼耍赖,说我不要你了,她要跟你一起走。” 繁音没吭声。 我觉得他是默认:“你我之间的事不要把孩子牵扯进来,你这样会给她很大压力。现在她闹着说如果咱们离婚,她就跟你过,那你能保证第二人格不伤害她吗?” 繁音依然没说话。 我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得说:“我希望你慎重考虑,爱孩子就别对她做这种事。” 我正要挂电话,忽然听到他叫了一声:“苏灵雨。” 我重新把听筒放到耳边。 “没离婚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因为你马上就要生孩子,没法离。”他的声音冷冷的:“我会自己跟念念解释,你放心,这婚我离定了。” “好。”我突然间无话可说。 他问:“还有事么?” 我没回答,挂了电话。 感觉有点生气,我也没胃口,晚上就没吃什么。繁星和念念一起吃,念念讨人厌地把青菜给了繁星,又在我紧盯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拿了回来,但繁星还是趁我不注意把自己的肉给念念分了一块。 吃过饭我先睡了,但没多久就被胯骨的疼痛弄醒。睁眼时发觉已经十一点,但繁音还没回来。我活动了一会儿又睡了,再次醒来时是四点,繁音依然没回来。 这弄得我很不安,再也睡不着。心里有点担心繁音遇到什么麻烦,但也担心他是不是跑去乱搞?越想越心烦,我决定去看看念念。走到她房间门口发觉门半开着,里面传出光亮。 我悄悄推开门,见念念的床头灯开着,繁音正靠在椅子上,房间里有一丝有些奇异的气味。我开门他也没有朝这边看过来,应该是睡了。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进去,见他果然闭着眼睛,胸口上摊着的那本童话故事书就是小甜甜写的《爱做梦的小猪猪》。 念念在床上安然地睡着,小脚丫露在外面,我给她塞进去,她又固执地拿出来。如此几次她才终于听话,翻身搂着她的小娃娃,骑到了它身上,也把被子带走了。 她这一挪,我才发现原本有被子遮盖的床边有一丝嫣红的痕迹。虽然不多,但我的心立刻就砰砰狂跳起来,连忙凑过去拉念念的衣服,却检查了半天,都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伤口。 第286章 中山狼 这才想起扭头看向繁音。他睡觉轻,现在还没醒已经很少有,我不敢用手动他,但他穿了一身黑,这种光线下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此时我觉得自己闻到的是血腥味,便靠近他的身体闻了闻。他身上混杂着男士香水、香烟以及淡淡的体味。我在他腿上闻到了血腥味。 轻轻摸一摸那里的布料,有点硬,像是被血渗过,位置也基本符合床上那片的高度。 人与人相处久了就是这样,发现他受伤,我的第一反应是想叫醒他问。却又觉得这是一种关心,我没必要关心他,便又止住。想来想去,起身打算出去,身后却忽然传来繁音的声音:“第三者死了。” 我站住脚步,足足花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是说繁星,便转过身问:“这么说他真的对不起过星星?” 他依然靠在椅子上,透着满脸倦意,说:“幸好你发现的及时,小杂种他父亲负责这案子。” 为了应付绑架的可能性,繁星从小就学防身术等技能,和她同龄的男女生,她一个人至少能同时打三个。 我连忙走回去,在念念床边坐下,问:“那具体是什么情况?调查到什么程度了?” “就快来逮捕她了。”繁音看着我说:“让她进去吧,我给她打点。” “你让她进监狱?” “上个月,她在酒吧碰到他们两个,然后就趁他不在勒死了那女人。”他面无表情地说:“她男朋友发现之后,完美地保留了犯罪现场,第一时间调取了监控记录,通知了自己的父亲。” 我越听越心惊:“监控拍下来了吗?” “没有,但作案工具上有她的指纹和其他物证。”繁音无奈地靠到了椅背上,目光望向天花板我:“一个两个都这样,养着几百号杀手,几百号律师,非要自己动手,动了还不善后。” 我问:“你是不想替她解决?还是没办法解决?” “没办法也不想。”他闭上了眼睛。 “那能找别人吗?”我问:“你妈妈你爸爸能解决吗?韩先生行不行?你不能让她这么小就进监狱吧?” 他猛地看了过来。 这神态太吓人,我不由住了口。 “你知道中山狼吧?”他忽然问。 我没说话。 “你和她都是。”他站起身说:“也许监狱会教她做人。” 他说完就走了,我回房间时见他不在,觉得他肯定去了客房。 繁音生气不是没道理,家里就是做这个的,没理由还要自己动手。退一万步,即便冲动动手,接下来也肯定得尽快找家里,赶在警察之前把事情解决。拖到现在已经一个月,繁音即便有心解决也只有被动。而且这还不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而是被别人发现的。 但这件事也很蹊跷,仅听着,它和我的那件事几乎完全一样,简直就是一个翻版,这不由令我心里炸开了锅:难道我真的误会了繁音? 可如果那天那个人不是繁音,那他又是谁?真正的繁音既然没有去医院,那他去哪了?他的车就停在酒店停车场,这个可能性完全说不通。 如果那天那个人真的是小甜甜,那……那他真的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甜甜吗?是那个在视频里痛苦挣扎的小甜甜?那个因为受过伤害而拒绝长大,同时恐惧性的小甜甜? 这个可能性令我觉得细思恐极。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扣响,来人是家里的女佣,急匆匆地说:“太太,林管家请您下楼一趟。” 我连忙穿衣服出去,一边问:“什么事?” “先生和大小姐在楼下起了争执。”女佣说:“他要带大小姐去警察局。” 我还以为繁音只是一时生气,才会那么说,毕竟他那张嘴从来都不饶人。没想到他来真的,连忙跑下去,追上时繁音派人把繁星推到了门口。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晨光把繁星的脸照得格外苍白。我赶紧叫住手下,使出我最大力气赶上去,拉住繁音的手臂说:“你要干什么啊!别乱来!” “送她去自首。”繁音说:“到时能少坐几年牢。” “不行!”我说:“你不能让她进去!” “苏灵雨。”他沉下脸,说:“这一桩又一桩证据确凿的杀人案,就算是总统也没本事全平,你的事儿现在还没干净,你最好别掺和别人的。” “首先,这件事后和我的那件事一模一样,它们很可能是同一个人策划的,比如米雪。”我说:“其次,星星进监狱后,你的仇家会不会买通监狱里的人,或者送杀手进去杀星星?星星这么小,能否扛得住审讯压力?如果她交代出一些秘密,是不是就把繁家牵连了?” 繁音依旧铁青着脸,但显然,他已经开始思考了,因此没有反驳。 “就像你说的,你做不到连续解决两件证据确凿的案子。也许对方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第一个是我,因为我怀孕了,我的情绪很不稳定,我极有可能在审讯压力下交代。然后就是星星,星星年纪小,和家里的感情生疏,更加扛不住审讯压力。”我说:“你不能让她进监狱。” 繁音依旧沉默。 我又想了想,说:“何况你是她的父亲,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把她推出去?你又不是什么正义人士。你能为了我爸爸的钱救我,就不能因为那是你的女儿而救星星么?”这话其实有点多余,我不觉得它能对繁音起到什么关键性的作用,但毕竟星星在旁边,还是不要满口都是利于得好。 繁音这才开了口:“你爸爸给了你多少钱?” “什么?” “你也知道坐牢会要命啊?说说看,你口袋里有多少钱?值得我冒着全家老小都坐牢的风险救你?”他皱起了眉头,瞪着我说:“我以为都出来了,你脑子该清醒了。” “那你告诉我,那件事你知道么?”我是说我养父杀了他的私生子的事。 “知道。”他肯定知道我的意思。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我问:“还在你爸爸面前那么维护我?” 他立刻就露出了仿佛听到天方夜谭的笑容:“不该维护你?” “因为你根本不是那种人!” “那我是什么人?”他盯着我问:“打你?跟你离婚?掐死你报仇?既然你了解我,那就说说看,我除了装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那你到底跟她上床没有?上了几次?” 他没说话。 “说啊!”我说:“你想说是小甜甜做的?一次是他,两次是他,好几个月都是他?” 他先是没说话,许久之后点了点头:“随便你怎么想。” 说起这个我就很生气,而且我干嘛要跟他说这个? 我说:“总之于情于理你都不能把星星交出去,如果你硬要交,我就到警局去自首,说我杀了米粒。” “我会派人到里面去保护她。”他扭头看了繁星一眼,道:“至于要不要交代,看你自己了。” 我简直不能理解:“我说的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没必要听。”繁音不冷不热地说:“像你们这种中山狼,一天到晚不想正事,总是怀疑我要害你们,然后就开始变着法儿地惹事,搞事,我辛辛苦苦捞出来,连个谢字都没有。”他说到这儿,扭头看向了繁星,冷冷的语气中满是嘲讽:“为什么自己杀?怕我不帮她杀。为什么不告诉我?怕我送她进监狱。为什么也不告诉爷爷?因为那也不是自己人。连最基本的里外都分不清,你们俩连四岁的小孩子都不如。” 我没说话,繁星也没吭声。倒不是我们认同自己错了,只是这件事的确是要繁音付出的,虽然我觉得星星这样全是拜他所赐,但这话现在不能说。 接下来繁音也不说话,气氛陷入微妙的僵持。 突然,身后传来念念的声音,我转头时她已经流弹似的冲了过来,抱住了繁音的腰,叫得很高兴:“爸爸!” 繁音皱了皱眉头,搂住了她的肩膀,问:“怎么醒了?” “肚子饿了。”她嘟了一下嘴巴,然后问:“爸爸你生病啦?” “没有。”繁音说:“怎么这么问?” “你的脸好白。”念念挽住了他的手,小脸上的关切绝不是假的:“看起来好可怜。” “爸爸没事。”繁音的神态一下子便温柔了下来,有点吃力地蹲下来,搂住了她。 念念也用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又左看看又看看,问:“爸爸,姐姐怎么啦?妈妈怎么没有在睡觉?” “姐姐没事。”繁音把她抱了起来,说:“咱们去吃饭。” 他俩一走,我连忙让手下给繁星松绑。她已经吓坏了,直到我扶着她回房时,她才稍微缓过来些,对我说:“谢谢您。” “因为你那天表情不对劲,我怕你是有什么大事瞒着你爸爸,才让他查了查。”我说:“别怕,你爸爸肯定会想办法。他只是气你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差点出事才让他知道而已。” 第287章 我不再解释了 她垂下头,没有说话。 “你知道你男朋友那里有所有证据吗?” 她点点头,说:“但他说他知道错了,肯定不会交给别人的。” “那现在呢?”我说:“你把事情对你爸爸解释清楚没有?” 她摇摇头,说:“他突然让我下楼,然后就变刚刚那样了。” “那我先去跟你爸爸商量,你仔细回忆一下整件事,对你爸爸解释清楚。” 她点了点头,却又说:“我爸爸说的对,这件事的确没办法解决,因为前面刚刚解决了你的事,警察局都很不满。” “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我说:“你爸爸一定能想到办法,但你不要再胡来,也一定要相信他。” 她点了点头,面如死灰。 虽然我对繁星说,要她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父亲,可我却无法相信繁音,有时甚至隐隐地怀疑我养父。因为在我的心里,他们对我都不够好,不够疼我,他们都曾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打碎了我对他们的渴求。我想繁星对繁音也是这样,因为无法相信他会处理,因为他从来没有像一个父亲那样爱过她,这导致他们之间已经非常陌生了。 我在楼下找到繁音,他正和念念一起吃早餐。我过去坐下,念念看了我一眼,有点不高兴,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去另一边坐着了。 我有些愕然,繁音扭头看向她,说:“回来。” 念念嘟起嘴巴,“哼”了一声。 “回来。”繁音加重了语气。 念念只得不情不愿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扭扭妮妮地回到了原本挨着我的座位上。 接下来繁音没理我,我便说:“谢谢你帮我解决那件事。” 他抬起了眼皮,看向了我。 “你需要听星星说说细节么?”我问。 “让她半小时后来找我。”繁音重新低下头,继续在碗里切念念的早餐,方便她用小勺吃。 “好。”我说:“你的腿怎么了?” “没事。”他不冷不热地回应。 念念跟着问:“爸爸你的腿怎么了?” 繁音也没吭声,捏了颗番茄塞进了她嘴里。 我说:“念念明天想做什么?” 念念瞪了我一眼,咕哝着嘴巴嚼番茄,假装没有听到我的话。 繁音又命令:“回答妈妈,过生日想做什么?” 念念便咽了番茄,说:“跟爸爸一起遛狗狗。” “遛完狗呢?”繁音问。 “跟爸爸吃早饭。”念念特意强调了“跟爸爸”这个前提。 “然后呢?”繁音说:“那时候妈妈该醒了。” 念念又看了我一眼,说:“然后就跟姐姐一起玩。”又问繁音:“爸爸,我过生日你要不要上班呀?” “会出去一会儿,但吃饭时肯定回来。” “噢。”念念抓住他的手臂,笑了起来:“那你想给我送什么礼物?” 繁音被她可爱的样子都笑了,用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问:“你想要什么?” “要爸爸永远陪着我。”她跳下椅子,跑去搂住了繁音的腰。 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了,便站起身说:“我去通知星星了。” 繁音没理我,又推推念念,说:“好好跟妈妈说,明天想做什么?” 念念不说,把脸埋进了他怀里。 我出事前念念本来就没回来几天,虽然总去看她,但还是比较陌生。这半年他俩一直在一起,念念跟他当然比跟我亲。当然,杀人是我自己的选择,可我还是觉得有些窝心,心底有种很难描述的失望和难过。 我去把事情告诉星星,便回了房间。有点饿,但是没吃两块饼干就饱了。有点困,可孩子一直动,让我没心思睡觉,就望着天花板发呆。昨天我算是把念念哄好了,但她今天又不高兴,可能是因为繁音因为这件事说了她,让她心里又对我有了意见。繁音说我跟繁星是中山狼,对我来说,他、小甜甜和念念又何尝不是? 刚刚睡着没多久,我就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肚子,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睁开眼,是繁音。 他坐在床边,摸着我的肚子,说:“念念只是闹脾气,你别在意。” 我问:“星星找你聊过了么?” “嗯。” “事情有办法处理么?” “我正在联络。”繁音说:“现在还没有合适的办法。” “那……” “不说这个了。”繁音打断了我,说:“明天不方便带她出去,我妈妈会来一起庆祝。” “好。” “你的事她帮了很多忙,但她认为你太冲动了。”繁音说:“你别太介意。” 这意味着韩夫人对我的态度也会很不好。 我说:“好。” 他望着我,又没说话。 “你放心。”我说:“我已经知道错了,不会再犯的。” 他还是没说话。 我问:“你还有事么?” “你爸爸给我打电话了。” 我没说话。 “他说那件事给你伤害很大,要我尽快解释清楚。”繁音说:“如果我解释不清楚,他会派律师来帮你离婚。我已经告诉他了,我不再解释了。” 我没说话,心里本来应该有点轻松,但想到念念的那些话,又沉重起来。她在最需要父母的时候没有在父母身边,如今刚有了没多久,就要让失去这个她很喜欢的爸爸。 我说:“我已经对我爸爸说了,我不想接我大哥的工作了。” 繁音立刻就笑了,问:“怕我骗你的钱?” 不是的,只是因为我养父没有向着我,他不让我离婚,他说全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现在必须忍。 我感觉肚皮在发胀,没有说话。 繁音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之前我试了你两次,两次你都很害怕。我就想,看来这件事我不能说出来,即便我说我不怪你,或者我原谅你,你也不行。况且我的确没办法原谅你,好歹也是我的孩子,我连一面都没见过。” 我没说话。 “可是我还想,我欠你一个孩子,这么多年你始终记挂着这个。所以,我就当从来都没有他吧,只要不说破,你我就还能相安无事地过下去。”他望着我,淡淡地说:“可是你不行,我看了监控录像,如果那天没有说这件事,你可能还没有那么确定那一定是‘我’。你觉得我一定会报复你,只有选择报复你的我才是真实不虚伪的。” 我没说话。一方面是他的话一点都没错,另一方面是我的肚子有点不舒服。 “所以即便你手里没有钱,五年、十年甚至十五年恐怕都拿不到你爸爸的钱。你也就是说,你相信我会荒唐到去选择先扶持你,替你扫除你接班路上的障碍,让你成功接班再干掉你,到那时我最少也要五十岁。然后我再找别人生个儿子,养到我七十岁,开始教他事情,教到我八十岁,他终于可以继承家业,我也可以心满意足地去死了。”他说:“你居然会相信这个。” 我说:“因为你在知道那件事之前对我一点都不好。” 他没说话。 “你以前对我好了几天,也是因为你爸爸说要把你撤职。”我说:“你说得没错,我早就不相信你会对我好了。我今天也听出来了,你觉得这件事是我傻,你也觉得星星那么做是因为她傻,她分不清里外。可是你别忘了,你根本就不是我们的‘里’,不是说你有那么一个身份,就肯定会有那个身份相应的信任,你得做那个身份该做的事。” 他没说话。 我继续说:“你能这么平静地说你愿意离婚我很高兴,念念跟我,但你可以经常来看她,哪天你的病全好了,你把她接走也可以。” 他还是不说话。 我问:“你还有事么?” 他很久才摇了摇头,却还是看着我。 我正想开口撵他走,忽然觉得肚子有些疼,不由挺直了身,这感觉好像是开始阵痛了。 繁音也看出我的难受,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扶起了我。他已经从我脸上判断出大概情况,叫医生上来。 这疼来得很快,等医生上来时,我已经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医生帮我看了一下,说没有事,现在到医院就行,一起把我抬上了救护车。 我疼得昏昏沉沉,朦胧中听到有人吵吵嚷嚷,仔细一看是念念。她正在旁边坐着,小脸很是严肃。繁音正遵照医生的指示握着我的手,一边帮我擦汗。 我想起生念念时小甜甜就疯了,便趁着不疼时说:“你让人把念念送回去。” “没事。”他说:“我妈在路上。” “那你别进产房……”我说:“他会发疯的。” 没听到他说什么,又开始疼了。 一路到了医院,这时,我已经有点习惯了阵痛,毕竟我已经生过一次孩子了,只要把小家伙从我肚子里弄出来,就轻松了。所以想想孩子出生以后的样子,痛苦就少了好多。名字叫什么来着?苏怜茵?苏怜音?苏恋音? 我忽然醒过味来,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用眼睛找繁音时发觉他不在,只有念念紧张地站在角落里,见我看她,立刻颠颠地跑过来,哭着抱住了我的脖子,问:“妈妈你疼不疼?” 第288章 我恨他 “不疼。”我没力气抱她,说:“别哭啦,小妹妹很快就出来了。奶奶来了没有?” “还没有。”她抽泣着说:“妈妈你想不想吃巧克力?” “妈妈不想吃。”我一定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心里反而特别担心,如果我进产房时韩夫人还没到,外面就只剩繁音和念念。小甜甜会不会在生孩子这个特殊时刻苏醒?我说:“你爸爸呢?阿昌叔叔在不在?” “阿昌叔叔来了一下又走了。”她说:“医生伯伯说要登记名字,我爸爸在外面签字。我去找他!” “别跑出去,站在门口叫他。”我心里总是不安,其中有担忧繁音变化,也因为我身上从来没太平过,失去行动力令我自己很不安。 念念听话地站在门口大叫了一会儿,外面有人跑了进来,我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肚子就开始疼,且疼得比刚刚更厉害了。 那个人影就跑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且抚了抚我的额头。我这才看清是繁音,有点力气了:“你妈妈怎么还没来?” “临时有警察找她调查星星的事。”他握紧了我的手,柔声说:“别急,不会太久。” 虽然他这么说,但我还是不安,疼痛进一步加剧了这种不安,幸好阵痛是有规律的,几分钟后,我感觉舒服些了,但已是浑身冷汗,也没有力气。 医生护士过来帮我检查并提供了一些照顾,说我还不能生,又给继续用了些药,尽量减轻阵痛。繁音坐在旁边,念念也被吓坏了,坐在他腿上,惊慌地搂着他的身子。我觉得繁音只要没傻就不至于带念念来让她害怕,应该是她趁乱钻上车的,等发现已经没法赶下去了。 吃了一点点东西后,我有了些力气,问:“你妈妈来了吗?” “别急。”他说:“再等等。” 我点了点头,看向念念,见她看我,便笑了一下,说:“别怕,妈妈没事的。” 她扁着嘴巴,样子好可怜。 繁音吻着她的小脑袋,安慰她说:“别怕,等妈妈生完小妹妹就给你吃咪咪。” “我不吃咪咪了……”她吓坏了,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繁音便心疼地搂住她,哄了一会儿才把她哄得不哭了,又握住我的手,还没说话,我已经开始疼了。 可能是药物的作用,接下来的阵痛没那么难熬了,但依然挺疼。宫颈口开全后,终于可以生了,此时我感觉还算轻松,毕竟马上就要把怜茵拿出来了,想想就很激动。想到这个名字我就很怨念,顺手抓住握着我手的那只手,问:“你把名字登记了?” “嗯。” “不能换一个?” 他没吭声,而我也忽然反应过来:我已经进产房了!繁音怎么在! 再问他已经来不及,因为开始生了。 过程当然和生念念时一样痛苦,而且我心里还有些惦记着念念,想问繁音却实在没有力气。我能感觉到他一直都抓着我的手,在休息的间隙用手帕擦我脸上的汗,然后就什么都没有说。我没心思去猜测他此刻的心情,但我的心情是不错的。 因为我的内心很脆弱,无法坦然地独自面对痛苦和死亡,我只会像死人一样地挺着,因为没有退路而忍着。但我其实一直都希望有人能陪我一起面对痛苦,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像现在这样握着我的手,也让我觉得自己没有白受这份罪。 怜茵的胎位很正,而且可能是因为我怀她时被抓,不像在家可以肆意地吃喝和休息,因此她的个头也很小,加上我已经是经产妇,因此生的过程要比念念轻松多了。说来很可笑,生完念念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生孩子了,可是我又躺到了这里,而且在胎盘出去的那一刻,我也是这么想的。 医生把正在哭的怜茵抱给我看,是个还没有我手臂长的小宝贝。和念念一样,出生时挺丑,大脑袋、没脖子还是小短腿。皮肤上有一层油脂,还长着细细的胎毛,总之就像一只丑丑的小猴子。 医生说她一切都好,我也就放了心,疲倦地闭上眼睛,心底又莫名地打了个冷颤,睁眼时发现繁音已经没有握着我的手了,他的两只手里拖着怜茵的襁褓。 他看上去没有不正常,注视她的目光也很温柔,丝毫不嫌弃她丑。但大概是因为本能或是其他我的文化水平无法解释的原因,我只是觉得很害怕,那种害怕是莫名而来的。于是我挣扎起来,叫道:“把孩子抱给我!” 医生护士有些茫然,都看向我。 我这才发觉自己说得是自己的母语,他们听不懂,但大概是因为我真的太害怕了,竟然完全想不起英语和德语的这句话,一个单词都想不起。幸好繁音距离产床只有半步的距离,于是我朝他伸出手,打算自己把孩子抢过来。 与此同时,繁音朝后退了一步,抬起头,那种目光我记忆太深了,生念念后就是那样,肢解那个小孩子尸体的时候也是那样!一片死寂,仿佛被恶鬼附身,有如行尸走肉。 我连着急、心痛、恐惧等等情绪都来不及有,只觉得心脏在顷刻间提到了嗓子眼,堵住了喉咙,我不能呼吸了,眼前一片眩晕。这感觉比生孩子痛苦几百倍,比被扼住喉咙更加绝望,比倒在血泊中还要森冷。 我够不着了,腿被医生护士按着,耳边传来很多声音,而我什么都听不懂。 而繁音就那么看着我,僵硬的,平静的,有如一具没有尸体的干尸。可我清晰地看到他手臂上喷张的肌肉——他就要把我女儿砸到地上了,可我无能为力。 就在他准备扔下去的这一刻,一个医生突然扑过去抱住了他。而繁音也松了手,我想也没想便扑了过去,觉得怀里抱住了什么,也感觉自己落到了地上。头不知摔到哪了,刚刚生产后的下半身传来剧痛,但我定睛一看,发现孩子在我怀里,心里就放了一半心。我觉得她是直接被我接住的,应该不会受很大的伤? 四周一片混乱,医生护士虽然人多,却制不住繁音,被繁音打得七七八八。我是帮不上忙的,只能尽量把怜茵藏在我怀里。 这样也不知闹了多久,毕竟对我来说,现在的一分钟都比一个世纪更漫长。就在繁音已经踹翻了所有人后,他突然原地僵住了,仿佛被石化了似的,一动也不动,木木的眼珠慢慢地抬起,先是落到产床上,又看向躲在产床下的我。 他的目光先是茫然,看清我后是惊愕。而后他环顾四周,摊开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再度看向了我,露出了非常难过的神情。 我知道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了第一人格,但我恨他。我的孩子出生连两分钟都不到,就险些被他摔死。我生完孩子连伤口都还没缝完,就提心吊胆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念念还在外面,而我可以确定小甜甜的暴力倾向已经被再次点燃了。 如果我的孩子们有任何一个因为他而出了事,我发誓我一定杀了他。 我正想着,繁音忽然动了起来,我连忙抱紧怜茵,同时看到繁音就近拿起了手术刀。 虽然徒劳,但我也想尽量缩起来。然而繁音却没有朝我走过来,而是攥了攥手术刀,朝着自己的左胸扎了下去。 一直扎到了只剩刀柄,又拔了出来,或许是因为手术刀过于锋利,血流得并不多。他看向了我,露出了一个有点抱歉的神情,且稍稍牵了牵嘴角,再度扎了进去。 说真的,这一刻,我一点都没有同情。 我觉得他这个决定挺不错的。 既然控制不了第二人格,就不要进产房,就离孩子远点,这才是他作为孩子的父亲最应该考虑到的事。可是他进来了,不管是出于好心还是坏心,既然进来了,出了事,就应该自己付出代价。 第二刀拔出来时,血一下子就淌了出来,几秒钟之内便湿了他半片衬衫,而且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看样子这次真的扎到了心脏。 繁音也就满意了,用手指擦了擦手术刀上的血迹,讲它丢到了附近的台子上。脸色因为失血而惨白,他可能已经开始头昏了,踉跄着退了一步。 我抱紧了怜茵,望着她依然发青的小脸,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耳边传来繁音的声音:“灵灵……” 我没有抬头。 “砰”的一声,他栽了下去。 后来外面又冲进来了一些医生,是来支援这边的。有的把我扶回来检查缝合,有的抱走怜茵检查,有的给繁音止血,带他走。 当医生带着怜茵回来,说她没事后,我才安心地闭起眼睛。 别人生完孩子后都累得什么都无法再想,我原本也是,此刻却完全睡不好,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梦到繁音举起了他这个叫“恋音”的亲生女儿,一会儿梦到繁音倒在血泊里。梦到了他和念念一起看动画片讨论剧情,却又梦到他拿着刀一段一段地肢解了那个孩子的尸体。 第289章 我有分寸 睁眼时,我仍在医院,身旁只有念念一个人。小小的身子歪在沙发上,面容有着不符合她年纪的疲倦。怜茵在我怀里躺着,小肚子鼓鼓的,像是已经吃过奶了。 我的身体依然在疼,但比昨天稍好了些。有时我完全是一个不幸中有万幸的人,看情况我的身体应该没有损伤到需要急救的地步,怜茵也的确没有问题。 我叫醒念念,她睁眼时还糊里糊涂的,揉了一会儿眼睛才反应过来,调下沙发跑过来,巴在床沿边叫:“妈妈!” “嗯。”我问:“你怎么不在家里呢?” “星星姐姐带我来的。”她说:“她去洗手间了。” 我问:“星星姐姐为什么带你来?”繁星身上还有案子,不方便轻易离开家,何况念念又这么小:“奶奶爷爷在吗?” “他们在看爸爸,爸爸被关在一间小房子里了,医生阿姨说不可以进去。”念念说的应该是icu这一类病房:“星星姐姐说妈妈身体也不好,就带我来看妈妈,也防止别人偷走小妹妹。” 偷走倒不至于,但繁星的心倒是很细。听得出,繁音还没死,却也是重伤。我在生孩子,他又倒下了,两个孩子因此很不安。 我心疼极了,便伸手拢她,让她靠到我怀里些。回头想想,事情变成这样,又何尝不是怪我?如果当初不为了留住繁音想要儿子,怜茵也不会受这份罪。现在他生死不明,活过来也有个狂暴版的小甜甜要处理。念念又喜欢他,她什么都不懂,要我怎么告诉她,她爸爸是个治不好的精神病? 念念在我怀里趴了一会儿,眼睛滴溜溜地观察了一会儿怜茵。怜茵还没长开,当然也不漂亮,念念也就没什么兴趣,说:“妈妈……” “嗯?” “你都醒了,我可不可以去看爸爸?” “医生阿姨不是不准你进去?”我说:“如果你进去,把救爸爸命的机器弄坏怎么办?” “我什么都不做,就站在外面看看。”她奶声奶气地说:“爷爷和奶奶都在哭,我好害怕我爸爸会死掉。如果我看着他,他就不会死掉了。” 我顿时一阵窝心,忍不住抱紧了她。 其实直到现在,我都觉得繁音自杀这个行为一点都不蠢。他阻止不了那个疯狂的小甜甜,他也享受不到正常的人生。作为一个父亲,他应该为自己的孩子规避掉一切风险,如果制造危险的是他自己,那他就滚蛋。与有一个随时会杀她们的爸爸相比,没有爸爸其实更幸福。 所以,我认为他自杀的决定证明他还算是个男人。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念念现在就能明白的,她只想要爸爸,发自内心地关心他。 虽然我和繁音铁定是要离婚了,可是一想到念念的心情,我就觉得很心疼。 繁星回来后,我便让她送念念去看繁音,但她很快又回来了,说:“那边好多人,我在这边照顾你吧。” “谢谢。”我也不需要什么照顾,毕竟都有护士:“你爸爸还好么?” “虽然两刀都没有扎中心脏,但也离心脏很近,失了很多血,他到现在都还没醒。”繁星低落地说:“医生说还要继续观察,不晓得要多久才能醒。” 我没说话。 “我奶奶他们不是不来,只是我爸爸还没有醒,也在icu病房里,也下了病危通知,他们都很害怕,也完全没有休息。”繁星说:“等我爸爸醒了,大家就会来了。” 我理解的,说:“没关系。”他的情况更危机,他父母更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接下来繁星就陪着我,和我聊天,也在护士的指导下抱了抱怜茵。我问她她那件案子的情况,她说她也不清楚。 繁星的事,繁音恐怕没有通知任何长辈,毕竟这是比较隐私的事,长辈们肯定不舒服,尤其是繁爸爸,他那么封建,肯定要计较星星小小年纪就恋爱。可现在繁音突然倒了,我赶忙让繁星联络阿昌,叫他过来。 阿昌过来后,我问他情况,他说:“老先生说工作还按照本来的安排,但小姐这件事遇到了一些阻碍,我对老先生汇报了,但可能是因为情绪太悲伤,老先生非常生气,说这件事他不管,要我们安排星星小姐进监狱。” “繁音不是已经从他手里把工作都接手了吗?” “没有。”阿昌说:“因为您突然出了事,老先生坚持不准他管,繁先生就跟他翻了脸,之后老先生就不肯交了,还要把权收回去,是韩夫人找他谈过,才劝好了他。所以繁先生就没在过问这件事。” 原来如此,我说:“这么说现在是老先生说了算?” “是的。”阿昌说:“我想繁先生肯定不愿意让小姐进监狱,但现在毕竟老先生下令,我有利用自己的关系运作,但是很有难度。张警官手里握着关键性证据,繁先生有派律师跟他沟通过,要求用证据来换他儿子,但那家伙油盐不进,他说他的职责是逮捕犯人,而他的儿子作为警察的儿子,应该有为此牺牲的觉悟。” 一般人都会选择换孩子,但这个警察的打算我也能猜到。繁星是繁音的女儿,是非常接近繁音的人,她有八成的可能性知道这个家族非常多的秘密,事实也的确是如此。而繁星今年才十六岁,他又通过他儿子可以确定她绝没有被特殊训练过,因此嘴巴就和普通女孩一样容易撬开,到时就全完了。我相信有人爱信仰胜过自己的子女,但我更相信是因为逮捕繁星这件事过于重要。 所以虽然明知道繁爸爸情绪不好,我还是赶在第二天一早勉强可以走路时,就到繁音的病房附近找繁爸爸,当然也带上了怜茵。 韩夫人昨晚守了一夜,现在刚刚休息,繁爸爸则刚醒,正坐在icu门口,米雪坐在他的身旁,扶着他的手臂,仿佛要比亲孙女更亲。 我过去时,米雪还笑着对我打招呼,我没理她,问繁爸爸:“爸爸,音音好点了吗?” 繁爸爸早就看到了我,但似乎不太愿意和我说话,此时无法回避,却也冷冷地,说:“你回去休息吧。” “我担心他。”我说:“您还没见过孩子,我也想让您看看。” 繁爸爸瞟了怜茵一眼,说:“这是你们苏家的孩子,抱给你爸爸见去吧。” 我知道这老头儿是怎么想,他无非是觉得孩子是女儿,又姓苏,与他繁家的关系不大。而繁音严格来说,是为了怜茵才自杀,但那是他作为一个父亲责任的体现,不过爷爷可不这么想。我是真不愿意跟这老头儿再聊下去,但孰重孰轻必须分清,便硬着头皮继续说:“但我还有事找您说。” “说吧。” “可以请米小姐先回避吗?” “你直接说吧。”繁爸爸有些烦躁地摘了眼镜,揉着发红的眼睛,说:“没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 “不行。”我说:“这件事是繁家内部的事情,外人必须全都回避。” 繁爸爸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您不相信,但米小姐真的曾出现在我家,而且不是拜访,是避开了所有摄像头私自进来。”我说:“您可以认为我在故意陷害她,但她是有疑点的。事情真的非常重要,您再信任她,她也不是您的亲人。” 繁爸爸没有说话,似乎还是不想答应。 我只得说:“爸爸,不是我危言耸听,我要说的事关乎繁家的存亡,一旦处理不好,那咱们所有人一个都别想逃。如果您不请她回避,我就不说这件事。 繁爸爸总算开了口,说:“跟我来。”他站起了身,朝隔壁的房间走过去。 我希望这件事没有任何第三者在场,乳母也不方便跟来,便抱过怜茵,让她呆在我怀里。 进去后,我让别人关上门,把星星的情况讲了,说:“我可以理解您生气的心,音音也很生气,但咱们绝不能让星星进去。” 繁爸爸便笑了,居然一点都不诧异,也一点都不担心:“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你多虑了,我有分寸,你不用再插手。” “您的分寸就是让星星进监狱?”我问:“如果她被迫交代了呢?” 繁爸爸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这笑容令我有些慌乱,我确定繁星一旦进了监狱就绝对会交代,因为她不是超人,只是个普通的,甚至比常人还要敏感的孩子。 我想不到他自信的原因,心里更加不安:“爸爸,我听不懂您的意思,没办法放心。如果您有什么妙计,可以说出来让我安心吗?” 繁爸爸便看向我,说:“灵灵,你知道解决你的问题花了多少钱么?” 第290章 人之所以为人 我不知道,但我隐隐能感觉到他想说的话。 “你知道,要在警察培养一个咱们的卧底,需要花多少精力、物力、人力和时间么?”繁爸爸认真地看着我,问:“你知道这次为了救你,暴露了多少、死了多少这样的人么?” 我问:“所以您打算把星星……” “从她还像你女儿那么大时,我就开始耳提面命地教她,要谨慎,不要意气用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找家里,这么基本的道理,相信你父亲也教过你。”比起繁音的态度,他看上去更温和,却也更坚定:“救她一个,要牺牲至少十几个培养了十年以上的卧底,要威胁很多官员,要冒着被起诉行贿以及其他严重罪名的风险,花钱无数。就这样,你能成功,也是因为当时你怀孕了,这争取到了时间。但星星不行。” “您的意思是您要杀了星星?”我接受不了,那可是繁音的亲生女儿:“是您亲手带大她的!您不觉得愧对她吗?” “我会觉得愧对,但坐在这个位置上,该有的牺牲就不能避免,何况她只是为自己的错误买单。”繁爸爸坚定地说:“为了自己不争气的老婆,为了自己不争气的孩子,白白牺牲掉那么多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们的命是命,人家的不是?你们能做什么?生孩子?长大了联姻?这种事谁不能做?他们可是天天都在给我们卖命,你们的吃穿用度都是人家用命换来的。寒了他们的心,繁家一样要倒。上次救了你,姑且还说得过去,毕竟你是苏家的女儿,你爸爸也送了一部分钱来补偿。但星星不行,救她,就是自私,因为救了她也没用。” “可是不救她还有人性吗?”我说不过他,因为他说得对,可是我觉得……下这种狠手也太…… 繁爸爸笑了一下,说:“严格来说,这是繁家的家事,星星也不是你的孩子,不需要你来参与。告诉你这件事,第一是因为你问我,第二是因为,我希望你从这件事上得到教训,以后不论对自己,还是教育孩子,都必须强调,要谨慎,要缜密,要冷静,要分得清轻重缓急。繁家不可能每次都冒这种风险,一味的惹事,迟早有被放弃的那一天。” 我点头,说:“道理的确是这样,但您有没有想过,星星的事情和我的事情惊人地相似,这证明其中有诈。” “有没有诈,是接下来要查的事情。”繁爸爸冷漠地说:“现在要做的,是解决眼前的麻烦。” “您坚决不认为米雪有问题?”我问。 “不认为。”他干脆利落。 “之所以相信她,除了没有抓到她的把柄之外,就是因为她和您妹妹长得很像。而之所以在意这一点,就是因为妹妹的去世与您脱不开关系。”我说:“可是繁老先生,您已经走入了一个怪圈,一方面冷血地牺牲家人,一方面又无法摆脱心灵的煎熬。我最后再告诉您一遍,米雪不是个好人,我所说的,关于她的控诉也句句属实。而且话已至此,您对亲孙女的态度让我觉得恐惧,那么我也可以这样说,如果米雪想要的仅仅是您一个的命,那我的确不想再发表任何看法,毕竟您自己都说过,您不在乎这个,她即便杀您,您也不过是求仁得仁而已。问题就是,她图得明显更大。您现在所做的事,就是以一己之私,伤害家里的人,而繁音之所以变成这样,说穿了也是拜您所赐,而现在您堂而皇之地坐在我面前说,你要杀他的女儿,就是因为害怕他的地位受到动摇。我不明白,人活一世,不论赚多少钱,身处多高的地位,如果往上不能孝顺父母,中间不能疼爱伴侣,往下不能护佑子孙,那他这一生有什么意义?还如何有资格被称之为‘人’?音音虽然有病,但他至少还有父性,而现在,作为他的父亲,您居然要趁他昏迷处死他的女儿,不论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接受。您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还不是仗着他对您的父子感情?” 这一大串话说完,我感觉自己非常累,毕竟才刚刚生完孩子第二天,就抱了这么一会儿怜茵,我的手就开始酸了,说了这么些话,内脏也有些不舒服。 繁爸爸也不说话,看着我,摆着一副油盐不进的嘴脸。 我当然已经动了气,说:“我今天原本是以为您只是一时生气,最后该出手还是要出手,但您的理论的确让我很折服。我不想再说服你,但我可以告诉您,既然您不同意,我还会去找别人处理这件事。如果没有人肯帮助星星,那我一定会像米雪撺掇您那样撺掇音音,您最好保证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不要再有事,否则到时被放弃的就是您。” 他依然没说话,我不想再说了,叫乳母和护士进来,把孩子交给了乳母,请护士推我出去。 虽然繁爸爸已经想到了“最好”的办法,从利益角度来说,我不必再担心了,我甚至可以预见到,繁爸爸必然会尽全力地瞒着繁音,不会让他知道这件事,或尽己所能地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 但我不想让星星死,诸多借口之外,就是我不想让她死。我知道杀了她是解决这件事成本最低,甚至是最安全的办法,但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有所为有所不为。星星是不能死的,这是繁音的想法。既然繁音无法参与,我就得想办法保她的命,即便解决不了事情,也得把事情尽量控制在现在的范围内。 接下来,我托韩夫人留在这里的人带话,让他们告诉韩夫人,我有话对她说,然后便疲倦地回病房。 睡了一觉后,傍晚时,韩夫人来了。 她也是满脸疲惫,对我道了歉,宽慰了几句,听我把事情说了。我原以为她会答应,谁知她只是不说话。 我真怕她也拒绝,那这一家人也太没人性了,忙说:“音音出事前还在帮她想办法,如果他知道繁老先生这样决定,病情肯定会变得更严重。” “是这样没错。”她说:“这件事我也知道,早晨我和繁盛商量过。现在其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让她活着,她一旦进去,后果不堪设想,毕竟她嘴巴不严。” 我心里一阵冷:“怎么连您也这么说?” “这是实情。”她说:“但我会跟繁盛说,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实在想不到时再说。” 我没说话。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求你。”韩夫人说:“我知道你这次无论如何都会离婚,但我还是希望你再等等。” 我还是沉默。 “音音肯定愿意让你跟他离婚,然后带走孩子,肯定还要继续自杀。他的遗产也都给了你,但权力会直接交给繁盛。音音这次扎了自己,让繁盛对你的怨恨越来越深了。如果音音不在了,繁盛肯定不想‘便宜’你,这个道理,我想你明白。”韩夫人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先留在音音身边,督促他一些,不要让他觉得没有后顾之忧,可以随便去死了,也……让他经常能想起孩子。我觉得他会比较舍不得。” “但他要杀我女儿。” “医生建议让他吃药,我也觉得,等他醒来后,就让他用药物控制。”韩夫人忧愁地说:“以繁盛的性格,经过这些事,如果音音没了,他必然要全都迁怒你,而虽然我能帮助你,但繁盛是个非常令人防不胜防的人。我知道现在还让你留下来,其实是在害你,也只是成全了我们的自私,但……他不能死,星星出了事,她的性格也绝不可能独当一面。另外两个孩子都很小,有他这个父亲总比完全没有好上一些,至少他清醒时还能挡一些事。” 我知道我得走,可我也觉得繁音这次醒来肯定还想继续寻死,而繁爸爸真是个无情到了极点的人。而我究竟希不希望繁音死?坦白说,我又不希望了。这么多年了,他是我也爱、也恨、也怜悯、也惧怕的人,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债主”,我对他的感情早已复杂得连自己都理不清楚。昨天我真的希望他快死,而此刻又想起他临晕倒前叫的那声“灵灵”,我知道他当时有话要说,而我没有抬头,他也就没说。 当时我跟他都以为他要死了。 如果当时他真的死了,那我永远都没机会再知道他当时想说什么。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心底就涌上了一阵莫名的难过。 我也是不希望他死的。 我对他总是这样矛盾,一边觉得有病不是他的错,一边又觉得我已经在他身边受了太多罪。一边希望他去死,一边又因为各种理由舍不得。 韩夫人的话我稍微考虑了一会儿,说:“我不是不能答应,只是第一,孩子们要放在哪里?第二,我们有没有生命危险?” 第291章 礼物 “我会把音音关起来,你只要定时去看他,在他情绪好的时候,带孩子们让他见见,陪他聊聊,不要让他失去希望。”她说:“上次也是他主动要我关他,因为他发现自己不能控制自己。” 我问:“那关到什么时候?” “关到他稳定为止。”韩夫人说:“而且我决定了,这次要把话全都对他说清楚,让他知道两个孩子都是他的。也告诉第二人格,我不管他现在是疯是傻,但只要他再试图动孩子,我就关他一辈子,实在不行……”她闭了闭眼,下决心说:“我也能同意他自杀。” 我点头:“我可以答应,前提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希望您能救星星。”我说:“如果不能,我就不管他了。” “这个真的没法立刻承诺你。”韩夫人说:“刚刚解决完你的事,我们都没有力气再把同样的事解决一遍。” “我知道您没有,但您一定要救她。”我说:“理由除了我刚刚说的那些,还有一点是。您肯定也已经发现,她的事和我的如出一辙,而我跟她都是这个家庭中精神上的弱者,这一定是一个连环套,是同一股势力设计的,这点我跟音音说过,他也没有否认。音音说出轨那件是不是他做的,是第二人格,虽然我无法相信,但……” “相信吧。”韩夫人说:“我的儿子我了解,他真的出去胡搞也不会瞒着你,他从来不会因为怕对方生气而隐瞒他,至少第一人格是这样的。” “虽然我无法相信,但我这个推测是建立在相信他之上。”我说:“那就证明,这个局,小甜甜也有参与。而他究竟只帮助他们做了这么一件事,还是还做了其他,那就不得而知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家里的人其实已经全都沦陷了。繁老先生已经被米雪吃定,让她长期留在他身边,而他本来已经没权,现在却和音音翻脸,拿到了权力,也就是说,米雪成功地和整个组织最核心的人关系密切,繁老先生已经被她控制了。而音音的第二人格又被某种力量策反,我的案子则使繁家元气大伤,而如果当时不救我,繁家又会跟苏家关系破裂。如果星星进监狱,她势必会交代,繁家就此被搞垮。如果她被繁老先生杀掉,音音要么大受刺激,要么彻底跟他翻脸。因此星星的事只有一条路可走,而您别忘了,音音毕竟是您的儿子,繁家一旦被搞垮,您也会大受牵连。” “这些我都知道。”韩夫人说:“但我没有资格随便参与繁家的决策,而且我就这个问题跟繁盛谈过,他羞辱我。繁家塌了我并不担心,你也无须担心。你父亲可以让你不受牵连,而我儿子是个精神病,我也能保证他在精神病院的日子非常舒服。” “但是……” “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心疼星星,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责任。当初繁盛疼她,要求带着她,我想他是真的疼惜孙女,何况他总说他寂寞,有个小人儿陪他也好,但他现在已经疯了,我真怀疑他是不是被下了药。”韩夫人叹了口气,说:“之前跟他要权就是这个原因,趁着他道歉,让音音赶快把权都拿过来,这样他就算发疯也不能造成什么损失。但现在已经太晚了。这件事是我求你,答不答应在你自己。但我没法用救星星来做交换条件,因为捞你时我们家也承受了很大压力,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缓过来,如果繁盛需要我配合,那我可以配合一些,但我没有能力在繁盛不出手的情况下解决这件事。” 韩夫人的话的确比繁爸爸动听多了,她的态度也算非常诚恳。于是我便点了头,问:“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先让音音活下来,要他去抢权。”韩夫人看了怜茵一眼,问:“孩子抱给繁盛看过了么?” “看过了。” “他看仔细了?” “不算太仔细。”我说:“他很嫌弃是女儿。” “因为他觉得你爸爸杀了他的宝贝孙子,如果你生个孙子,还算能补偿他,否则他亏了。”韩夫人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当初他年轻时,说他能跟他爷爷那伙人不一样,到头来却越老越一样。平时算得比鬼都精,却总是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栽跟头。” “哦。”也不知道等繁音老了,会不会像他爸爸那样执拗地要孙子。 韩夫人叹了口气,说:“早知道这样,就换个孩子,弄个孙子牵着他,现在再告诉他其实是孙子,他要怀疑了。” 我看了看怜茵,心里有些心疼。凭什么?她一出生就这样被歧视,还差点丢了命。 “这段时间繁盛掌权,家里必然要出事。”韩夫人说:“但音音之前跟他不愉快那么久,手里一定藏了杀手锏。你辛苦一些,提前回家一趟,把音音的东西找到收好。这样可以防着繁盛。” 我点头,说:“谢谢您提醒。” 其实我也想到了这个,因为繁音以前对我说过,他有最秘密的资料,但我不知道在哪里,也无法下床回去找。 韩夫人走后,天色已经晚了,我接到林叔的电话,是念念。她在那端奶声奶气地叫“妈妈”,先问:“爸爸醒了吗?”得知没有,又说:“我不想自己睡觉觉,一睡着就梦到爸爸死了。” “别怕,梦是反的,你在给他增寿呢。”我问:“姐姐在家吗?你和她一起睡。” “姐姐在家,可是她生气了,下午她和林爷爷吵架。”念念说:“她要去大蟒蛇旁边的小门里,林爷爷不准,他们就吵得好凶。姐姐也不理我了。” 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念念所说的小门就是关陈同学的地下室门。 这搞得我心里挺不安,星星为了陈同学杀人,爱他是肯定的。虽然现在陈同学已经被揭露了,但陈同学最近被丢到地下室关着,惨状难免会让星星动恻隐之心。万一她因为这个犯起糊涂就麻烦了,于是我对念念说:“妈妈这就派阿昌叔叔去接你,好不好?” “好!”念念兴奋起来:“那我可不可以也看一下爸爸呀?” “太晚了,你只能隔着玻璃看。” “也好嘛。”她说:“好希望爸爸继续给我讲故事。” “今天妈妈给你讲,记得把你的故事书带上。” 我联络了阿昌,他立刻答应了。 很快,阿昌就告诉我他接到了念念,还让念念接电话,念念跟我说:“我不光拿了故事书,还偷偷地到我爸爸的书房里拿了他准备给我的生日礼物。” “对不起。”我把她的生日忘了。 “没关系。”她兴奋地说:“等下你帮我一起拆。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我觉得好惭愧,想抱抱她。 之后我俩就聊了好一会儿,直到音音说:“阿昌叔叔,你的电话一直嘟嘟嘟地响。” 阿昌应该是接过去了,等了一下说:“太太,我来电话了,是我爸爸,可能是家里有事。” 我便让他接,而他很快又打了过来,说:“太太,我爸爸说家里有人进来过,书房被人动过,但没有任何东西丢失,星星小姐被人打晕,陈被放走了。” 我问:“你们走到哪了?” “马上就到医院楼下了。” “先上来。”我说:“这件事别声张。” 阿昌领着念念上来时,我已经联络好了基金会的医院,也简单地收拾了东西,把怜茵放到篮子里。 阿昌怀里抱着念念睡觉抱的泰迪熊,拎着一袋子零食和童话书,念念抱着一只精美的礼物盒。 我让阿昌把保镖调走,也帮我拿一些东西,也没解释,便领着念念悄悄下了楼。念念几次想张口说话,都被我的目光给看了回去,直到上了车才问:“妈妈我不能看爸爸了吗?” “暂时不能。”我说:“过几天再来看爸爸,好不好?妈妈等一下再对你解释。” 念念扁了扁嘴,没有说话。 我把目的地告诉阿昌,想必他也已经明白了情况,很快就将车开了出去,行驶了一小会儿,阿昌说:“太太,有人跟踪,咱们必须绕一下甩掉他们。” “好。”我望着念念手里的盒子,心想我也真是命好,摊上了念念这个女儿。 毕竟劳斯莱斯的性能相当好,夜晚的道路上也没有拥堵,阿昌的驾驶技术也相当好,不多时便甩掉了追兵,随后便停了车,将我们送上了联络好的医院。 虽然没参与什么重要事务,但我毕竟是暂时处理工作的人,因此保镖已经准备好了,今夜必然可以安全。我重新躺到了病床上,将怜茵抱出来,让念念到旁边为她准备的儿童床上躺着,说:“爸爸给你的礼物很重要,所以咱们必须换一个安全的地方,一旦让别人抢走,你爸爸就会很伤心。” 她虽不懂,但见我神色凝重,便认真地点头。 第292章 杀手锏 我说:“拆之前要告诉妈妈,你具体是在哪里找到了礼物?你为什么会找到?你有没有翻书房里别的地方?爸爸的书房和平时有什么区别?你记得多少,就跟妈妈说多少。” “爸爸前几天给我看过,说礼物是给我的。他说为了防止我偷偷拆开,要放到保险箱里,但他忘了,他早就把保险箱的密码告诉我啦。只是我知道我不能拆,我爸爸会生气,我就假装不知道……”她又难过起来:“但是我的生日都过了,爸爸还没有醒。” “别伤心了。”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爸爸很快就会醒的,咱们不难过了。” “我没有翻别处,爸爸不让我乱翻。爸爸的书房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都好好的。”她说:“我没有觉得有什么区别。” 念念只是个小孩子,因此她的话不能百分百算数。可我觉得林叔不会在盘点不清的情况下联络我们,书房一定真的什么都没有少。 我看向念念手里的盒子,心里还是稍微有些紧张,说:“你现在想拆吗?” 她猛点头。 我没说话。 念念也有些紧张地看着我,问:“妈妈……我不能拆吗?” “我只是有点担心,林爷爷说咱们家进了贼,害怕贼把你的礼物换成了吓人的东西。” 念念一听就急了,在箱子上狂找一番,笑嘻嘻地指给我:“没有!” “什么?” “这是爸爸绑的蝴蝶结。”她指着蝴蝶结的根部,说:“这里是我的头发,在皱皱里面。” 我也看了看,很难才能发现头发,我问:“怎么会有头发?” “爸爸说防止我偷拆的。”念念说:“他说我毛手毛脚,如果我偷拆了,头发就肯定不在了。” 这根头发放得很松,又细又短,很容易就碰掉了。这么说礼物没有被人打开过?但愿如此,也但愿里面只是念念的小礼物。 不过,我总觉得繁音放头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防念念,因为如果是我,是不会这样多此一举的。何况他真的不是个会忘记念念知道密码的人。 纵然如此,我还是跟念念商量了,让她到门口站着,我让她跑她就跑。她被我弄得很紧张,跑到门口握着门把手,表情还有些不甘,毕竟那是她的生日礼物。 我打开礼物,里面是个盒子,盒子里站着一只穿西装的小熊,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领结,手指上有戒指,手腕上有手表,脑袋上架着墨镜。这身繁音好像有同款。它的个头在熊里算高的了,粗粗的下巴微妙地抬着,看上去有点骄傲。它嘴巴的弧度也和其他亲切的熊不一样,它看上去就像在板着脸。 我在熊身上捏了捏,没有拿到什么,它的眼睛是缝的,更加不存在摄像头的可能性。看来这真的是个熊。 看的差不多时,念念已经按耐不住地冲过来,呲着小白牙问:“妈妈,好看不?” “长得这么凶。”我把熊递给她:“你喜欢呀?” 她一把便抓住抱了过去,说:“这是我爸爸呀!” 我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她就开始对我解释了:“因为我会做噩梦,可是我爸爸说他是男的不能跟我一起睡,但他会变成一只小熊晚上陪着我。我一直等呀等呀,每天问他,他都没有给我,没有想到他是要在过生日时候送我吔!” “那你高兴坏了。”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是吖!”她小鸟似的叫了一声,抱着她的熊亲了一口。 虽然有点失望,但我不相信这熊里没东西,但它缝得挺严实,我不能在念念眼前拆它,那可是繁音的化身,而他现在生死未卜。我问念念:“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爸爸呀?” “因为他是我爸爸呀。”她搂着小熊,把自己的脸和它的脸贴在一起。 “你以前还说想换个爸爸。” 她嘟起了嘴,露出了被抓包的表情,眼睛贼溜溜地瞧了瞧我,说:“我当时还小嘛。” “那爸爸对你好吗?” “好。”她丝毫不犹豫。 “那妈妈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不听话被爸爸教训的时候?” 她嘟着小胖脸点了点头:“他有时候可讨厌了。” “那你怎么做的?” “不理他了。” “然后嗯?” “他就说他也不理我了,除非我道歉。”她无奈地说:“他那么任性,我只好道歉去了。” 如果是因为对的事情教训她,那大人尽量不能妥协,否则小孩会立刻抓到把柄。看得出,繁音虽然疼她,却也不是溺爱。如果他没有病多好呀,我们全家每一个都可以很幸福。 念念的声音再度传来:“妈妈……” “嗯?”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呀?” “不能的。”我说:“小妹妹晚上要喝好多次奶,会吵醒你的。”念念睡觉很死,喝奶根本吵不醒她。主要是因为她睡觉不老实,我怕她翻身压到怜茵。 “噢。”念念有些失望,说:“没有爸爸果然就变得好可怜了……” “你在小妹妹这么大时候,也是我搂着你睡的。”我说:“有时候你爸爸也搂着你,但你不记得了。”后半句是我编的,当时繁音在发疯。 她还是不高兴,小可怜似的耷拉着脑袋:“要是我爸爸在,我爸爸就可以给我讲故事,每次都讲到我睡着,下雨时候还陪我一晚上。”她越说越难过,抽泣起来:“我好怕我没有爸爸了……” 我连忙抱住她,说:“爸爸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吃的胖胖的,不要等爸爸醒了,看到你饿瘦了心疼你。” “噢……”她抹了抹眼泪,又哭了一会儿,说:“那我可不可以吃咪咪?” 啥? 这思维怎么跳跃地这么快? 我没反应过来,她便用脑袋在我胸口上蹭了蹭,期待地望着我。 我觉得她好可爱,搂住她在她的小脑袋上亲了好几下,说:“等你睡前给你尝尝,但其实没有奶粉好喝。” “我不记得了。”她高兴起来,抱着小熊,忽然低下头,“咦”了一声说:“妈妈,熊爸爸的手好硬。 硬? 她举起了熊音音的小手,说:“妈妈你看。” 我捏了捏,的确有东西,严格来说,是在它的袖子里,而且那里垫着海绵一类的东西,不是很容易感觉到。 这样看不到,我只得脱了小熊的外套,翻过它的袖子,里面有个小口袋,口袋里有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物体。 它重量非常轻,看起来不像是通电的,更不像监控设备,倒像是什么芯片。 我心里相当紧张,因为我觉得这就是繁音留下的杀手锏。今天家里再度遭了贼,虽然我不清楚这贼是如何进来的,但当时的直觉就认为贼的目的很可能就是繁音所留存的重要资料,而他们必然没有找到,因为他们跟踪了我们。 念念说她翻书房时候别处都还好好的,当然,念念再细心也是小孩子,不会观察得那么仔细,但念念所描述的保险箱其实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东西,平时也只放些念念觉得很重要的小玩意儿。它很容易就会被打开。这就意味着,贼多半是在念念拿走东西后进入的书房,而念念所拿的礼物就是繁音藏东西的地方,因此贼一无所获。而念念已经幸运地利用时间差离开了,所以他们后知后觉地选择了跟踪。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芯片长得完全不像存储卡,我左看右看都不知道它是干嘛的,便问念念:“你见过爸爸的这个吗?” 念念伸过脖子来瞅了瞅,说:“是爸爸的小积木。” “爸爸的小积木。” “是呀,他书房墙里面的小房间里有好几个呢,因为可以把几个组在一起垒高高,我就叫它们小积木。”念念说:“不过我爸爸说它们都是垃圾,不让我玩,还扔掉了。” 念念真的是个比我有心很多的人,我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繁音书架里有这个东西。 看来还需要至少一片才行? 我翻遍了熊音音身上,都没有找到第二片,礼物盒也没有夹层。我便和念念一起找她带来的其他东西,在那本每天都讲给她听得童话故事书的封面页里,发现了另一个小芯片。 两个是可以对在一起的,但除了把它变长了一点,形状上几乎没有变化。它肯定和手表带一样,应该有不同的头和尾,而繁音显然把它们分散保存了,这样即便拿到其中一片也没有用。 从找到第二片开始,念念就开始认为这是个寻找宝藏的游戏,找得比我还积极。她这次貌似是打算常住的,东西带得还真不少。而这小家伙真是运气好,家里遭贼了,但她在第一时间脱离了危险。 一想到这个就喜欢她。 接下来在念念的宝贝中分别找到了四片,现在它已经是一个看上去像窄格尺一样的鬼东西了。而我们已经翻遍了我俩所有的东西。 我俩陷入一筹莫展,而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念念困得流眼泪,必须先到此为止。正打算让她睡觉,怜茵又饿得哼哼了,喂怜茵时,念念就趴在床边看。末了小声说:“妈妈,吃咪咪……” 第293章 不能丢掉我爸爸 我将她搂过来,让她吃了一口。我奶还蛮多的,但那味道显然和她幻想的不一样,她皱起眉头,但也没松口,转移了注意力,把玩着我脖子上的项链坠子。 那是我在里面时,繁音给我的,里面是念念的相片。她打开来,样子很惊喜,松了口问:“这是我吗?” “是呀。”我赶紧拿手帕擦拭她脸上的奶。 她瞅了瞅我,把脸贴到了我怀里,声音小小的咕哝:“妈妈……” “嗯?” “你也想我的呀?”她甜甜地说。 “当然想你了。”我搂住她,说:“妈妈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和小妹妹都和妈妈呆在一起。” “那爸爸呢?” “妈妈以前就告诉过你,爸爸有一种很奇怪的病,不发作的时候他是好爸爸,发作的时候他就很可怕。”我尽量模糊掉精神病这个概念,免得她慢慢懂事后因此而自卑:“如果爸爸的病不能好,那你和妹妹就不能天天和他在一起。” “噢……”她失望极了,且语气中是满满的不相信:“我之前每天都和爸爸在一起。” “那是因为爸爸自己也很坚强,尽量没有让它发作,伤害到你。” 显然她感动极了,咬住了嘴唇,小声说:“可是我不想离开我爸爸……” “我知道。”我想了想,说:“今天奶奶来找我,说希望让你爸爸吃药。但是吃药很难受,会让他觉得很痛苦,还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反应。等爸爸醒了,我就跟他去谈,要他吃药。如果吃药能把爸爸变得稳定,那也许就还有希望。如果不能,那就要离他远一点。” 念念点了点头,说:“如果是要支持爸爸,我也可以去的。我说什么他都答应。但是咱们不能丢掉我爸爸,要让他治病才行。” 我既觉得感动又觉得心酸,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就在这时,念念手里突然传来“吧嗒”一声轻响,我循声望去,发觉她把我的项链坠子给拆开了。 和照片一起掉落而出的是一块黑色的小芯片,样式和之前找到的略有不同,像是电子设备可以读取的类型。 我连忙拿起来,念念脸上的神情也由紧张变成兴奋。我来不及修复项链,先找来刚刚那一长条,将它们组装在一起。它现在看起来像个有头的东西了,也许我可以在电脑之类的设备上试一试。但我并没有带自己的电脑,公共的又不敢用,便给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星星,我还没来得及说事情,她就开始哭,问:“你们为什么要关我男朋友……” “先别说这个。”我比较着急我的事:“之前林叔说家里进了贼,损失清算得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她哭着说:“现在我知道他爸爸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了,因为你们关着我的男朋友。而且你还骗我,说他没有来过,你们是不是想害死他……” “星星!”我严肃了语气,说:“这件事容后再说,我有更重要的事。” 她又发出一声:“还有哪件事比……” “闭嘴!”我沉声说:“你爸爸现在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你爷爷被那个女人骗得团团转,你还想着那个卖你的男人?你以为你的事为什么会暴露!当时现场是不是只有他一个外人!” 她没有说话。 我等了十几秒钟,问:“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么?” “嗯。”她似乎冷静些了。 “林叔说你被打晕了,你还好吗?当时有看到什么人吗?” “没事的。但我什么人都没有看到,是突然被人敲了后颈。” 星星不是一点拳脚都不会,因此在这方面比一般孩子敏锐写,她这句话可能有水分,但我没有追问。只继续问:“损失清算完了吗?你爸爸机器里的资料检查过了吗?” “我爸爸的资料肯定没有损失,因为资料不在书房外面,都在里间,那里只有我爸爸一个人能进去,也许还有您。”她说:“那边的门锁很坚固,机器也使用了最好的加密手段。即便是世界顶尖的专业团队也得破译好几天,而且如果您也没有资格开,那就只有我爸爸一个人可以打开。” “那就好。”这要比那些钱重要得多:“书房一点损失都没有?”毕竟这么久了,他们肯定也要进行第二、第三次盘点。 “没有。”她小声说:“但我男朋友被放走了。” “你爸爸调查了你的事,说你男朋友是当时唯一的目击证人,而且他还是父亲负责你的案子,本来还有些筹码,想跟他换,现在人一丢,就完全没办法了。”我说:“星星,现在你爸爸躺在icu,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家里是你爷爷说了算,我希望你不要糊涂。” 她沉默了一下,说:“您怀疑这件事和我有关吗?” “也不全是。”我说:“我只是担心你被他们骗。” “我爸爸和我说过,说我的事有七成概率不能顺利解决。我也从小就知道,繁家的人必须在任何时候都对家族内部的事保持绝对的沉默,否则整个家族里的人都会受牵连。”她的语气很认真,听起来很可靠:“我爸爸也告诉我,如果我进了监狱,想要过得舒服一些,尽快出来,就必须保持沉默,什么都不交代。否则只要家里一出事,我必然第一个死。道理我都懂,我没有乱来,我是真的没有看清袭击我们的人,但我觉得那是个女人。”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没有为什么,就是感觉。”她说:“但手刀和我的脖子接触时间很短,接触面积也小,我没有证据,所以刚刚才没有说。” “所以你爸爸是说,如果不得已使你进了监狱,他也会照顾你对吗?” “嗯,他说进监狱没关系的,等家里缓过来,可以继续帮我安排,不会很久,我可以继续在里面学习。” 我没说话,因为想起了繁爸爸的态度。繁音是个凶狠的人,而且他也知道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低,但他的心里依然没有让星星死这个选项,我无论如何要把这孩子保住才行。 于是我说:“那就好,现在你爷爷和你奶奶在替你想办法,你也不要担心。本来家里被盗应该让你到你奶奶家的,但你身上背着这件事,去她家不太合适,所以你今晚先在家里,明早就到医院来找我。” 她笑了一声:“我知道,我爷爷会杀我的。” 我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我爷爷就是这样的人。”她说:“以前我爸爸第二人格的叔叔还给我讲过,说我妈妈上高中的时候,曾经卷入了一个案件里,当时情况也很危险,我爷爷也是要杀她。我爷爷这样对待过很多人,即便是亲人,做了拖后腿的事,他也不会原谅的。” 我问:“你妈妈卷入了什么案子?你能对我说的明白点吗?” “我记不清了,但我爸爸的第二人格知道的。他给我讲的时候我还很小。” 但愿我还有机会问问小甜甜。 繁音的资料和设备到时没事,可繁星却拿不到,那我要用什么来读取这个盘? 念念和怜茵都睡着了,而我还躺在床上发呆。我感觉我手里拿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繁爸爸肯定知道它的作用,也有办法读取它,但我不打算给他。韩夫人虽然人品不错,但我对她也不是很信任。我唯一可以咨询的其实是我养父,只是对繁音来说,我养父也不算太亲,万一这里面是繁音最重要的资料,而我养父利用了我怎么办? 我拼命地想:如果繁音站在我这个立场他会怎么办?我必定是要信任一些人的,而被我信任的人,必须有能力出谋划策,又绝没有害我的心,也要没有害繁音的心。而我想破头,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这才发觉我自己看人的眼光一点都不准,导致现在无人可信。 但我不能这样耗着,要赌一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养父靠得住些,便拨通了他的号码。 自从我养父计划让我接手工作以来,我的电话就很少被珊珊姐接听了,依然是我养父接的,语气还和平时一样,问:“有什么事?” “爸爸……”我上次还跟他吵了架:“您还好吗?” “说事情吧。”他丝毫不给我寒暄的机会。 我只好把自己的难题简要地描述了一番,说:“我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的,有什么用,怎样打开它?” 他说:“你先回家去,看看你能不能打开他的资料室。” “如果我打不开呢?” “那就到孩子房间里找找。”他说:“没有设备,他就没有必要把这东西专程留给你们。” “好。” “东西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他说:“有可能是原始资料或者重要密码。他是个缜密的人,应该可以预料到自己每天都有出事的风险。而且他父亲的情况不是突发,他要担心,自己一旦出事,他父亲和你们反目。因此要给你们留些底气。” 第294章 身家性命 我养父这样一说,我心里就有了些底气,问:“爸爸,那我应该救星星吗?” 他笑了一声:“你应该问的是怎么救。”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也怕搞砸。”我说:“搞砸了结果一定很不好,我怕我救她才是不明智的决定。” “任何决定搞砸了结果都不会好。”他说:“你不用专门去安排,让他父亲去,你只要控制住他父亲就够了。先去看看东西都有什么,再联络我做打算。” “好,我今天就去办。” “不急,你婆婆打给我,说你昨天刚生了孩子,所以不要亲自动手。”我养父说:“那孩子不是在家里么?让她办吧。” “她靠得住么?” “正好用这件事试试她。”他说:“他父亲说得没错,这孩子惹的事不大,但被她耽误大了,也可以由此看出,这孩子将来难有什么大的建树。但她毕竟跟你有些感情,只要会用她,也能够死心塌地,将来可以帮助到你的孩子。所以,如果这件事她办不好,那就不要留她了,看不清局面的人,迟早都是祸害。” “好。”如果星星在机器上做了手脚,那我也没心思救她了。而我不救她很容易,只要我表示我做不到,繁音也不能把我怎样。我希望星星自己明白,因为我怜悯她,但怜悯也需要理性,我养父的想法是最明智的。 接下来我养父没说话,我便问:“爸爸,您身体还好吗?” “没事。”他这次的态度温和多了,我猜是因为我这次问他的是正经事:“控制得很好。” “那就好。”我说:“等我稳定一点,就去看您。” “不急。” “孩子叫苏怜茵,是繁音想得,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您。” “告诉了。”他笑了一下,说:“你婆婆也发了相片给我,长的和你小时候很像,丑丫头。” “今天就漂亮一点了。”我说:“小孩子满月才能长开。到时我再给您看看。” “嗯。” 他又没说话,但我并不想挂电话。刚刚说了一嘴繁音的事,我又仔细说了一通,他始终没打断,我就一直说完了,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他妈妈说让他吃药,要我不要离婚,留下鼓励他。可是……”我既想走,又觉得现在走不好。我甚至觉得,如果繁音现在对我就像最初时那么糟,我就不用犹豫了。最悲哀的就是他现在对我不错,我…… “先看看那张盘里是什么东西。”他的语气从来都很平静:“然后再做决定。” “如果是他最重要的机密呢?” “如果是,那我可以告诉你,或许这一生不会再有人比他对你更糟,但绝没有人比他更把你当自己人。”他默了默,随即说:“最重要的机密,是他整个团队唯一的心脏,如同他把自己唯一的武器交给了你,而你可以选择帮他杀外人,或趁机杀了他。投机固然可以发点小财,但我认为有情有义的人才成得了大事。” “我知道了。”我说:“谢谢您。” “不用。”他说:“下周我派老七去找你,她会帮你引荐几个人,你打点好,或许帮得上那孩子的忙。” “好。”我觉得帮得上的概率应该不太高,否则上次就不会全安排给繁音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而且不是繁家的人,也会比较容易安排。 打完这通电话我已经太累了,身上又痛。医生进来看了我,是要我以卧床为主的。星星肯定睡了,因此,我是第二天早晨才给她打了电话。 孩子这么小,我是没办法睡好的,一晚上总要喂奶,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听到孩子的声音时就条件反射地醒了,但不是怜茵,而是念念。 我眯起眼睛,见她正躺在小床上抱着熊音音聊天,说:“爸爸,你要快点好起来呀,你还说要带我去游乐场哩。” 还说:“爸爸,我昨天吃到妈妈的咪咪了,不好吃。你骗人……” 又说:“爸爸,大家都说你有病,还说你有病的时候很可怕。”她把小熊搂在怀里,抚着它的背,说:“你不要怕,我妈妈还要你的,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你赶快醒来吃药,宝宝已经好几天没有吃松子了……” 末了声音压低了:“爸爸,如果你还不醒,我就把你的小秘密告诉妈妈,让她打哭你。” 谁被谁打哭还不一定呢,但他俩怎么那么多秘密? 还有“你骗人”是什么意思?他还推荐了我的奶? 我怀疑他俩趁我不在没少抹黑我。 于是我按耐不住开了口:“你俩有什么小秘密呀?” 余光看到念念身子一僵,小脑袋动了动,眼珠滴溜溜地看向了我。 “快交代。” 她假装没听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不交代我晚上就把你的熊熊藏起来。” 她没有扭回来,但气得瞪了蹬那两条小细腿。 我好想笑,爬起来摸了摸她的小胳膊,捏了捏她的小脸,叫她一起吃早餐。 早晨接到了韩夫人的电话,问我怎么突然转院。我随便敷衍了一下,阿昌又来电话,说繁爸爸也问了,而且对我的决定有些生气。 繁音仍没醒,但身体数据已经好多了。他主要是失血很多,两刀也都离心脏非常近,是运气好才没死。 我让星星给我把书房的资料室门拍照发了过来,完全没有印象。于是便让她先到念念的房间里找东西。她找了整整一上午,把所有她觉得有可能的都拍照发来了,最终在念念的电动娃娃里拆出了一个小黑盒子,并拎上了我的电脑,中午时给我送了过来。 东西拿来后,果然那些芯片是可以放进这个黑盒子里的,而盒子的其中一端能拉出许多种插头,其中一种就是插电脑的。 做这一步我有些没底,毕竟家里昨天才来过人。虽然我也学了程序方面的内容,但比起专业黑客来说差了好几个档次,我检查不出问题,不代表真的很安全。可总不能始终犹豫着,而且繁音的小黑盒子应该有防拷贝防感染这一类的功能,否则也太粗糙了。 因此在插入的那一刻,我还是付出了一些豁出去的勇气,并且由于不想让别人看到里面的内容,我还请一位医院高层领着星星念念到外面去玩。 而后,盒子默默地运行,很快,电脑屏幕一黑,然后开始疯狂地显示字符。这一过程持续了很久,让我有些紧张。 终于,它显示了一个粗糙的登录界面,上面只有一个输入密码的地方。 我试了一下繁音的生日,不对。我的不用试了,念念的,果然对了。这如果让怜茵知道了,肯定要吃醋的。 成功进去后,里面有个简单的索引,以及分门别类的文件。我随手翻了几个,有很多文件的原件照片,签字印章清晰可见,生意的往来信息,甚至还有一些大人物的黑资料,以及各种不能见光的东西。 在我的认知里,如果这都不算最高机密,那就没有能算得了。 这个发现应该是好的吧?我几乎是颤抖着拨通了我养父的电话,甚至忘了要算时差。而我养父很快就接了,依旧问:“什么事?” “爸爸,我打开了。”我说:“里面有生意记录,什么生意都有。” 他没说话。 我继续说:“还有好多秘密资料,这都……” “去跟他爸爸谈吧。”他说:“把东西放好。” “我放到哪呀?” “你随便安排。” “可是丢了怎么办?”慌死我了:“我家里都被盗了,他们肯定就是找这个。爸爸,我接下来怎么办?我……” “冷静点。”他说:“实在没有好办法,就放回他放的地方。” “好。”都在念念的玩具里,该死,繁音怎么把这东西给了我?我既有些高兴,又觉得害怕。高兴的是我可以用这个跟繁爸爸谈了,害怕的是只要我一谈,繁爸爸必然还要派人来使手段要。思及此,我说:“爸爸,如果我找他爸爸谈,他会不会把我的孩子偷走,威胁我?” “我这就联络你婆婆。”他说:“既然你说她愿意救那孩子,那这件事她就可以配合你,你把孩子送到她身边。” “那她不会和我公公配合起来吧?” 他笑了:“你总要相信一些人,冷静一些,这是个令你成长的机会。” “好……”我说:“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除了您……不知道谁还能帮我,毕竟这东西太重要了,万一被别人骗走,或者扣住了我的孩子,那我就……” “你不用凭感觉去相信,而是以理智。”他说:“人做事,大都是基于对自己有利的立场,而不是对对方有利的立场,你首先要理解这一点,其次,要明白,当在一件事中,这个人与你合作,要比不与你合作对他更有利,那就可以合作,反之则不能。” “那如果这个人和我有感情呢?”我说:“比如很好的朋友,我老公之类的?” “那样其实更复杂。”他说:“如果感情关系可以像利益关系一样简单,爸爸就不会单身到如今了。” 第295章 拉拢 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未以“爸爸……”这样的句式对我说过话,这样听起来好亲切也好幸福,难怪繁音总这么对念念说话。 这事聊过后,星星他们回来时,韩夫人打了电话过来,先说她和我养父通过话了,说孩子们可以送过去,韩先生愿意提前出院帮我照顾。我感觉诚惶诚恐,谢过她后,她说:“你爸爸的意思我明白,也很感谢他愿意帮忙救星星。你打算怎么跟繁盛谈?” “还没想好。”我现在两眼一摸黑,根本没有方向:“我到他那里,会不会被他扣下为难?但他愿意到我家来吗?”而且这资料放哪呢?我不带着怕丢了,带着怕被抢了。 “肯定不愿意。”韩夫人说:“你需要请一个中间人来谈,这个人最好不偏不倚。因为这是你们的家事,最好不要请没有亲缘关系的人,但繁盛和音音都没有符合条件的亲戚,所以费子霖吧,他毕竟是音音的教父。”韩夫人不符合条件,是因为我现在忙这件事,基金会的事就不能参与了,她要负责基金会,也就不能参与我们这件事。因为她的基金会是严禁牵扯黑帮的。 “那我需要怎么请他?”我问:“我上门拜访吗?” “不用,你找你爸爸联络吧。”韩夫人说:“费子霖答应之后,就会给你们安排见面地点,安全问题由他负责。他和繁盛关系好,但你代表的是音音,因此他基本可以做到中立,你和繁盛就不用担心对方袭击自己。那样你就可以放心和他谈。” “好。” 之后我联络我养父策划这件事,他说他会安排,日子等定下来再告诉我,要我拟一下谈判条件,下次联络时再一并计划。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在医院呆着,身体恢复了一些,而我养父还没有联络我,虽然星星那边没什么动静,但这让我有些焦虑。 阿昌每天都来,告诉我繁音的消息,今天早晨他醒了,但意识很恍惚,谁都不认识。而且精神非常疲倦,很快又睡了。他也被送出了icu,这意味着他的命至少保住了。念念知道这个很高兴,想去看,但我不敢让她去,让她很失望。 聊过这些后,我问阿昌:“你最近都没工作吗?怎么总来?” “是,我和老先生有了一些争执。”阿昌说:“他对您那天离开医院的行为非常生气,说这对您的身体很不好,但我却非但没有阻止,还听从您的安排。他要我选,他说我只能服从于一个人。” 显然,繁爸爸是恼羞成怒了,我才不觉得他会担心我的身体,他是生气我带着孩子家当跑了,让他没找到那些资料。 阿昌的话含义也很明显,他是在暗示我,他正在选择,而如果我想用他,需要付出一点什么。 阿昌在整个组织里的地位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这个只是为了钱,那他无异于在挖坑埋自己,毕竟就算他投靠了繁爸爸,它最终还是繁音的,是繁音的,他的孩子们就有份。那就是别的了?我想了想,问:“我老公对我说过,你家里有位公子?” 阿昌便笑了,说:“是。” “名字叫什么?今年多大了?”他年纪比繁音稍大一些,孩子我记得也比星星大点。 阿昌笑着说:“他叫准易。今年刚刚考上牛津大学。” “他是你的独子?” “还有两个小女儿。”阿昌笑着说:“繁先生见过准易,说他很刻苦,就是嘴巴有点笨。我也觉得他的嘴巴太笨了,我在他这个年纪时候已经有他了,可他连恋爱都没谈过。” 阿昌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我唠家常,因此他这番话充满了目的性。我便说:“虽然没见过我小姑,但她年纪比你儿子要大不少。念念又这么小,你铁定不是要问她。那,总不能是……”也不知在阿昌眼中星星现在的情况算不算是污点,因此我希望他先说明。 阿昌立刻就露出了很客气的笑容,说:“我家准易从小就很喜欢星星小姐,一直希望能得到机会照顾她,但我一直觉得孩子们都还小,就没有贸然对繁先生提。既然太太今天问起了,我就想斗胆问问,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相处?” 原来是这个想法。 撇去那些社交辞令,阿昌在今天来提,真是非常聪明的举动。因为对他来说,和繁家建立姻亲关系,就算彻底稳固了现在的地位,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是皇亲国戚。而他只有三个孩子,除了这个儿子,就都剩女儿。他总不能让儿子追念念,那繁音肯定不舍得嫁,但星星就不痛了。阿昌倒向繁爸爸对我来说没有太大问题,但对星星来说,就是让她去死,因为星星的事不能再耽误了,我需要一个靠得住,能够帮我去跑这件事的人。 因此,即便我没见过阿昌的儿子,即便他儿子将来是个火坑,我也不能拒绝这个提议,便说:“那准易现在是在英国吗?什么时候方便带来见见?不嫌弃的话,就到医院来,让我看看这孩子?” “他这几天就在休假。”阿昌高兴地说:“随时都方便的。” 速战速决,我跟他约在明天。翌日一早,就将星星叫了过来。 我对星星说了情况,她对情况很理解,但说:“准易我见过,是个很滥情的人,不是阿昌叔叔所说的那种老实人。” “就是先交往。”我说:“你现在才十六岁,十八岁时才能结婚,到那时你的案子已经解决了。” 她点了点头。 “你爸爸对他评价怎么样?” “说他很聪明。”星星小声说:“他是个很讨厌的人。” 连张同学那种人渣都能爱,她这句话顷刻间就让我对准易有了很担忧的认识。 但当阿昌把人领来时,我又没有那么失望了。 阿昌长得不算帅,属于比较普通的男人。但他妻子长得非常漂亮,准易明显长得像母亲,非常帅气,身材也很好,举止也挺有风度,个头也高,总之外型上完爆张同学。 我一早就安排家里做了菜送来,虽然我一点胃口也没有,更不想久坐,但总不能邋遢得陪孩子相亲,因此还是收拾了一下。席间聊得还算愉快,准易学得是网络相关专业,原因是繁音这边需要这类人才。他成绩很好,谈吐也不俗,看得出是头脑非常灵光的孩子。而且他绝对没有像阿昌说得那样暗恋星星,因为他很少看她。 吃过饭后,我们一起喝茶。我想这件事可以敲定了,便说:“最近星星身上有案子,应该尽量减少出门。但准易可以随时到我家去和她见面,和林叔说好就是。等案子解决,两个孩子可以在不忙时一起到处走走。” 准易点头,林太太也十分高兴,说:“那就只好这样打扰了,谢谢太太和大小姐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星星垂着头坐在原地,我拉她时,她才抬头笑了一下。 这天我没问阿昌的态度,我觉得他近期内就会来找我。 阿昌走后,我问星星她怎么想,她也不说话,只闷着。我便说:“准易这孩子看上去的确有点心机,但没我以为得那么坏,坦白说,我觉得他比你前任好一些。” 她咬着嘴唇,闷闷地摇头。 “就算我不够了解他,但这件事也只能先这么安排。”我说:“何况也不是让你嫁给他,应付一下就是了。” 星星皱着眉头,不肯点头,而是问:“如果他强暴我呢?” 我吓了一跳:“他强暴过你吗?” 她摇头,说:“毕竟他要来咱们家里,那如果他强暴我怎么办?” “如果他强暴你,是在咱们有更好的办法之前,那就忍着。阿姨今天把实话告诉你,你爷爷确实不想留你,可我需要人,你知道阿昌叔叔对咱们来说有多重要,他也是最了解你爸爸的能力以及案子的人。”我说:“我想他们希望的是联姻,而不是那点欲望,你担忧的事应该不会发生。\" 她没说话,但依旧不情愿。 我真是怕她掉链子,说:“星星,即便把你换成念念,我也会逼着念念去答应跟准易在一起,哪怕准易的条件不如现在,我也会让她答应,就算强暴也没关系,我会告诉她她现在必须顺从,等咱们翻身我可以去杀他全家。你不要觉得我让你做这件事是害你,这是因为咱们没有别的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保命要紧。如果你认为,你宁可死也不想跟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你就现在告诉我,我不再参与这件事。” 她先是沉默,许久摇了摇头,说:“阿姨你不要生气,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您是好意,我只是……从小就讨厌他。” “忍一忍。”我说:“和他处的好一点,坚持住,等你的事情解决了,你爸爸好了,再让你找合适的人。” 第296章 扯平了吧 她点了点头。我看她样子可怜,忍不住抱住她,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来说,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都太残忍了。 十六岁在做什么?做梦,相信美好,相信幸福,相信自己是童话故事中幸福的公主,只需要等待一个完美的王子。 然而什么叫现实?现实就是把你从天堂狠狠拖入地狱,踩碎你的美梦,用剧痛强迫你明白:你一直以为的美好,都只属于极其幸运的人,甚至不属于真实的人生。 第二天下午,阿昌又来了,并没有说昨天的决定,而是对我汇报说:“先生醒了,但他失去理智了,医生给他使用了镇静剂才让他重新休息。” 带着那么危险的伤口,无论是暴走还是使用镇静剂都容易出危险。 阿昌还说:“韩夫人一早就去了,一直和老先生商量用药的事。但先生以前试着用过药,副作用非常痛苦,也有损意志力和智商,老先生不舍得。” 如果要我选,我宁可繁音变成一个低智商但心理健康的人,至少他可以快乐地跟我们这些家人在一起。赚钱我去就是了,那样我们家也很幸福。至于副作用,我想不到任何感觉能比突然发现自己正在摔自己亲生女儿的感受更痛苦。 聊过这个后,阿昌又说:“警局那边还在拖延,但因为咱们无法调动在警界的卧底,所以不能操作。” “我这几天就会跟老先生聊这件事。” 他点头说:“我发现您这边人太少了,如果您觉得方便,我可以调派一些人来。” “不用。”基金会是很安全的,除非繁爸爸疯了,否则不会轻易冲进来。看他的态度是开始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了,我说:“我希望你能帮我考虑一下,和老先生谈判时,咱们应该提一些什么条件?” “当然是请他把权力让渡给你。”阿昌说:“机密资料只有一份,也没有副本。只要您手里的是,那老先生就没有任何胜算。他可以不给您权力,但您可以召集所有人员、杀手,自己联络供货商,要求政界支持,到时老先生即便在其位也没有意义了。” 对,我没有想过这一层,而且我跟本不知道这东西没有副本。 下午阿昌给我科普了一些知识,让我对局面有了些了解。接下来又聊了孩子们的事,原来准易今天去看了星星。 虽然做好了那种准备,但我还是不希望星星被欺负,晚点时我联络她,她说没事。 我养父联络我的那天,我七姐正好来。 我养父说费先生要求在新加坡谈,因此他希望我等两周,毕竟我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最近阿昌一直全力办星星的事,说是没实权,但他毕竟身居高位多年,自己的关系网也很强大。所以阿昌表示两周可以等,于是我就等着了。 晚一点我七姐就来了,她是直接赶来了医院,此时念念正和我一起在床上看电视。她很喜欢看动物,尤其喜欢狮子、豹子这一类危险的,我想这家伙长大肯定是比较勇猛的那种人?哎,希望她别太霸道了,我家已经有一只老虎了,两只我还要怎么活? 七姐带了一些礼物,大都是些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她介绍说有珊珊姐给的,有五哥专程拜托她带得,还有二三、四那些我连长相都记不住的兄姐们。 这很让我不安,心想平时把我当空气的人,忽然开始联络我了,真让人害怕,繁音对我耳提面命了这么多次,我明白这不是好现象。而这里面唯有苏悛没有备礼物,倒让我更奇怪了,便问:“苏悛哥哥最近在做什么?” “最近?”七姐回答说:“他几个月前就死了。” “死了?”我好诧异。 “嗯,被人谋杀了,凶手抓到了,但铁定是顶罪的。”她说:“爸爸正让家里查这件事,但还没有眉目。” 我心里顿时涌上了一阵更加不好的预感,不会是繁音干的吧?他之前为了叫我杀苏悛还对我翻脸了。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我半天都没缓过来。七姐却已经见怪不怪似的,说:“爸爸要我带你去拜访他的几位朋友,时间都帮你约好了,你注意到时表现得得体一些,也要休息好。” “好。” 她又看向念念,笑了:“这是哪里来的小东西呀?” “我是念念。”念念对小东西三个字很不满,说:“我不是小东西。” “对不起,你是小可爱。”她摸了一下念念的小脑袋,笑着说:“和你爸爸一样凶。” 可能我七姐是比较直率的人,也可能是我心眼太小了,总之她这句话让我不太舒服。其实不光是她的话,我看到她就不舒服。 第二天开始就要去拜访我养父的朋友,因此我一早先把念念和怜茵放到韩先生那边。韩先生已经回来了,但整个人都瘦了很多,精神很不好。但毕竟很久不见念念了,他又亲手带了那么久,念念也想他,因此还是让他高兴了一些。 之后就去拜访了,是一位高官,非常和蔼可亲。七姐认得他,还知道他身体不好,于是主要介绍了我,聊了健康以及我养父之类的话题。关于星星的事,也是我回去时接到高官的电话,定了个日子单独谈这件事。 之后的几天都是见各种人,也以各种方式被通知了单独邀约。我当然没这本事,七姐也没有,很显然是来之前我养父就已经跟他们说好了,而我七姐的作用只是认得他们,起一个引荐的作用。 这事忙完之后,我在去新加坡的前一天,趁繁爸爸不在,悄悄去看了繁音。 当时很晚了,他正睡着。他的床是带栏杆的,手脚都被绑着,因为无法进食而打着营养液。虽然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产房里,但我记得更清楚的是他那天坐在床边对我说的那些话。 其实他说得没错,我没有办法再相信他。我也很想相信,可我觉得我将来也做不到。 大概是因为太久不见了,我明知道这样可能会吵醒他,却依然没有忍住,用手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脸颊更瘦了,手感一点也不好。我又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同样只剩一把骨头似的,因为最近醒了就是折腾。 我来,主要是因为我真的想他了,虽然闹腾出了那么多事,就像我养父说的,也许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对我更坏,但一定没有人比他更把我当家人了。 其实我也同样,虽然我俩总不和睦,可我对明天是很紧张的。我怕繁爸爸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想出什么狠招,或者阿昌其实是繁爸爸派来给我釜底抽薪的,亦或是费先生和繁爸爸是一伙的。我怕得不行,好希望他能醒来和我聊聊,那样我会有底气一些。 想到这些,我心里就非常难受,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忽然觉得手心里那只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不由看过去,他居然醒了,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半睁着眼睛看着我,目光有些陌生。 他现在即便暴走也没有任何攻击性,因此我没有走,感觉着他的手越捏越紧,直到我的手指传来疼痛。 我不由抖了一下,叫了一声,他的手开始发僵,许久,被人掰开似的,不情不愿地松开了些。 他的脸在发青,整个人都呈现着一种非常可怕的状态。如同恐怖片中正被恶鬼附身的身体,他的身体看上去越来越僵硬,如同因为被攥紧两端而绷紧的皮筋。有时,他的手指会忽然攥住我的手腕,目光紧盯着我。却又会在突然间松开,神色也稍微柔情了些。我当然看得出,他正努力地对抗那既不是他,也不是小甜甜却真真实实也是他一部分的鬼东西。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久,大约两个小时,我可以叫医生,但我不想给他用镇静剂。我觉得他的第一人格不是不可以休息,反正已经绑住了,他必然也清楚的,他没办法伤害到别人。但我觉得他有话对我说,他想见我,我愿意让他为此挣扎一会儿。 终于,他慢慢地安静了下来,闭上了眼睛,胸口的起伏也变得越来越缓,身体也因为放松而变得柔软。 看来他睡着了,我感到一阵失望。 我拿起手帕,起身擦着他额头上的汗水。其实他浑身都被汗浸透了,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这种样子我也有过,就是太疼了,又疼得太久。因此了解这种感受的我愈发觉得心疼,忍不住抱住了他的头。 我真希望他刚刚能醒过来,哪怕十分钟,和我聊一聊。我啊,也想告诉他,怜茵没有事,这件事就算扯平了吧,我会救他女儿,尽量帮他治病。离婚这件事,等稳定了再说吧。 正失落,忽然感觉胸口处的那颗脑袋轻轻地动了动。 我连忙松了手,发觉他张开了眼睛。 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的目光,喜悦?紧张?惊愕?……很多内容,我不能全部分辨,我只知道此刻的他很清醒。 第297章 嘱咐 大概是因为他醒得有点突然,我也看出他没什么精神,便没有说话。他也只是轻轻地动了动头,靠在我的怀里,微微地眯着眼睛。这世上有一种人只能同甘,却不能共苦。而我和繁音似乎恰好相反,我俩从来没有因为共苦有过矛盾,就如此刻,就如不久之前,当我还面临被刑事起诉的可能性时。 许久,我见他有些困了,便轻轻叫了一声:“音音?” 他还是没说话,但动作很小地动了动脖子,那姿态让我有点迷糊,因为这既像是小甜甜,又像是变态。 而我,理智上期待是小甜甜,这意味他的暴走模式已经暂时被控制了。感情上却期待是那变态,因为我现在很需要他。 我想了想,说:“虽然怜茵没有事,但稍微有点受惊,常常睡不好,突然哭,但医生说慢慢就会好起来。” 他立刻睁开了眼睛,望向了我。 这一眼我就可以确定他不是小甜甜了,因为他的表情既欣喜又心疼。欣喜的大概是孩子没死,心疼的可能是孩子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被影响了。 “你爸爸希望杀了星星,”这次他的表情没那么意外了,淡定了许多,但还是露出了鲜明的不悦。我继续说:“我找到了你留给我们的东西,阿昌说机密资料没有副本,那份是不是最机密的?” 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胸口起伏,似乎想要说话,但可能是太虚弱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还出了一头冷汗。 我擦着他的汗,说:“明天我要去新加坡,因为费先生答应替我和你爸爸公正,但条件是我们必须到新加坡去。我打算用这个跟你爸爸谈,让他把位置让出来,一来是为了救星星,二来是因为他身边有米雪,我担心他受米雪的影响。如果我说了算,就可以调查米雪,我怕拖下去她会对你爸爸不利,毕竟家里人已经全都中招了。”只剩繁爸爸一人“幸免”,却也是危在旦夕。 繁音轻轻地眨了眨眼,又在试图开口说话,却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毕竟他清醒的时候不多,便继续说:“前几天阿昌对我说,他儿子喜欢星星很久,希望我能成全。当时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不成全就要向着你爸爸,没办法只好先让他们约会。你见过那孩子吗?知道他人品怎样?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就眨眨眼,不合适就摇头。” 繁音先是眨了眨眼,却又摇了摇头,这次更加交集,终于让他发出了声音,说:“灵灵……”他的声音很低,也很虚弱:“准易……可以。” 我放了心,他却又说:“但很奸……靠不住……” 我抚着他的胸口,好怕他会突然窒息:“那你觉得星星能跟他在一起吗?” “没别的办法……”他说得不那么急了:“先这样……别让她怀孕。大点再说……” 我承认,我把事情想得有点简单。我在潜意识里觉得约会地点在我家,星星不愿意,他总不能强来。但繁音所想的这个层面是小概率但一旦发生就极其被动的事:如果星星被他骗也好,强来也好,弄怀孕了,这到时不嫁,跟阿昌的关系就受到了影响,嫁的话,又委屈我们自己的孩子。 我忙说:“我会提醒她的。” 繁音闭了闭眼,算是点过头,又道:“怀信在美国读书……” “嗯。” “让你爸爸找李太太。”他低声说:“扣怀信一天……” 扣怀信显然是为了避免费先生偏心,或是让他在必要的时候向着我们。但我没明白怎么扣:“我爸爸知道怎么做吗?” 他闭了闭眼,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胸口,微微地笑了一下,侧过脸轻轻地吻了吻我的胸口。我想他是因为抬不起头,便凑过去在他的脸上吻了吻,说:“你妈妈说要你吃药,但得等你身上的伤好了才行。你吃不吃?”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没有回答。 “吃了可能会变傻子,还会痛苦点,但医生说临床效果不错。”我说:“我不嫌弃你变傻子,也跟念念商量过了,她也不嫌弃。” 他轻轻地抿了抿嘴,像是在笑我们。 “如果你不吃,就这样一直绑着你,反正你没有机会寻死。念念说了,爸爸像动物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和爸爸躺在坟墓里,她选前面,她还愿意每天来给你送饭喂你。” 他还是笑,由于他的脸和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因此笑容也很苍白。 我倒也不担心他寻死,反正他没有机会,便把话题转回去,问:“你说我明天怎么跟你爸爸谈?” “强硬地谈。”他答得言简意赅。 “就说,如果他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出去自立门户。” 他又笑了,轻轻地闭了闭眼,说:“他不信……” “那我怎么说?” “你要……卖给你爸爸。” 也对,我这点实力,要自立门户恐怕也是做梦。但卖给我养父就不一样了,我养父是可以妥善利用这些东西的。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我说:“我现在不知道阿昌是不是靠得住了。” “靠得住。”可能是因为他现在的状态比刚刚好多了?说话也利索多了:“他跟我提过,但我觉得星星太小……准易是个……蔫坏的。”又叹了口气,说:“早知道这样……不如前几年就答应。” “总觉得在这种时候跟咱们提这个,有点欺负我俩孤儿寡母的意思。”我就是这种感觉。 繁音便又笑了:“想太多了。他怕……你把她给别人。毕竟……要求人的。” 解决繁星的事确实要求人,而繁星又是万里挑一的小美人。如果某个能帮上忙的大人物,提出和阿昌同样的要求,那我肯定会答应的。而阿昌家的准易,至少是个年轻英俊的有志青年,反正都是走同样的路,跟一个漂亮点的总好过衰老丑陋的吧? 我心里有些感慨,过了一会儿,听到他问:“最近在哪住?” “基金会的医院。”我把接念念那天的事讲了一遍,说:“这次咱们没有在你爸爸那边留门卡,但贼还是进来了。我都不敢回家。” “书房里面还有监控。”他说:“门卡在念念的麻子脸公主手上。” 我知道,就是脸上有可爱小雀斑的人形娃娃。 我说:“没一样是关于我的。” 他又弯了弯嘴角,语气有些无奈:“你自己去改……”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似乎还有点宠溺。 我承认,和他聊了这一会儿,我心里最大的几块石头落了地。焦虑少了许多,精神也轻松多了,便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也觉得有些累了。 他的手臂动了动,但被绑着也不能怎样,因此也没能做出些什么。 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多地话,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要问:“你那天想对我说什么?” 没有回音,我转着眼珠看过去,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胸口缓缓地起伏着,睡着了。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这天晚上,我就到韩先生那边去住,因为怜茵要喝奶。念念知道我去看爸爸了,也闹着不睡觉,要听我直播全程。 我回去时念念已经困得满脸是泪,但仍然强撑着,搞得韩先生也没有休息。于是我赶紧给她讲了事情,又喂了怜茵,伺候好这两位小公主后,也已经是一点多了。 韩先生还没睡,问我要不要去吃点夜宵。我也确实饿了,便去吃了,他便也陪我吃了几口,一边问:“你有没有问音音,明天具体要怎么安排?” “问了。”我说:“他要我让我爸爸请李太太去他那里,要她带上怀信。” 韩先生点了点头,说:“繁盛和费子霖感情好,他做不到不偏不倚。控制住他儿子,事情就好办多了。” “怀信会愿意去吗?”我说:“费先生不会想到我们会这样吗?” “当然会,但他没法拒绝。”他说:“你爸爸和李太太有亲戚关系,当初生怀信时,也多亏有他帮忙。李太太这些年常去你爸爸那边走动,只要你爸爸说想见怀信,她肯定会带上。费子霖一般不会对她的决定有意见。” 我点头:“原来如此。” “但不要万不得已,也不要主动提这个。”韩先生说:“彼此心照不宣比较好。” 于是我便联络了我养父,把事情告诉他,他却说:“他们已经来了。你只要专心谈就是,不用太紧张,快睡吧。你那里已经两点了。” 第二天我很晚才醒,醒来时只有怜茵在,念念跑出去玩了。我准备了一番,给繁星打了电话,让她从现在开始吃避孕药。她就应了,我觉得这还不够,叮咛道:“看好你的药,当心被换掉。你爸爸觉得他太奸,不是很喜欢。” “我爸爸说得对。”她低声说:“他是很奸。” “对不起。”我知道她不高兴,可我的确无能为力:“阿姨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 第298章 梦到有人在勒你 “我没有在生气。”她说:“您也要小心,我爷爷肯定会做一些准备。如果我被抓了不要紧,您千万不要让妹妹们被抓。” “不会的。”我说:“韩先生在照顾她们,你放心。” 上飞机后,我在路上想,其实繁星就是另一个我。因为家人从来都不关心,导致自己即便搞出事来,也不想被家人知道。而繁音就像我养父,虽然可能确实不爱我们,但也没有决定撒手不管。 而繁爸爸之于繁星,就像小甜甜之于我。即便嘴巴甜似蜜,做的事却依旧在一步一步地将我们打入地狱。 到新加坡时,费先生和夫人亲自接待了我,住处就直接安排在了他们家。繁爸爸还没到。 他们家看上去和繁音打算修缮的那栋城堡风格相近,似乎也有些年头了。繁音是个懒人,而且不喜欢家里到处都是佣人,因此家里机器特别多,装修风格也偏现代和科幻,虽然用色很哥特。 但费先生家里人就多多了,也比较传统,感觉还挺温馨的。 费夫人和我从病情聊到怜茵,问:“怎么跟爸爸取一样的名字?”她是说俩人都叫yinyin。 我说:“他想的。” 她便笑了,说:“是要你可怜他的意思吗?” “应该是吧。”也可能是恋着他?我不想仔细解释这个。 但她显然觉得很有趣,说:“父母的名字合在一起,听起来就让人觉得你们的感情好,孩子也是爱的结晶。” 唉……没有谁比她更明白繁音的病有多可怕,我知道她只是安慰我。 但我能很明显地感觉费先生的脸阴了下来。果然他随后便站了起来,说:“我有点事,你们先聊。” 我没敢问,费夫人也没解释。我便换了个话题问:“我公公什么时候才来?” “晚饭前一定会到。” 我问:“那他会带米小姐吗?” “不会,我老公不准他带。”她说:“你别怕,你公公确实被那个女人害了,但我老公明白。让你们到家里来,就是因为家里对你们都安全,你公公也就没机会对你做点什么。毕竟怀信还在你爸爸那边。” 我说:“我爸爸只是请他们到家里做客,不会伤害他的。” 她笑着点了点头,说:“我们也只是请你来家里做客而已。” 我觉得,她之所以不高兴。原因之一应该是怀信现在置身于“危险”中,之二应该是他是被生母带去的。如果星星的生母这么做,我也肯定不高兴。但我知道我养父肯定不会轻易伤害他,他只是不想让他们伤害我。 晚饭前繁爸爸来了,费先生去接他。繁爸爸看上去还挺开心的,吃饭时对费先生诉苦,说:“家里现在太忙了,我一把年纪还要做这些。音音连个儿子也没有,没有人能帮我,星星又出了事。” 费先生说:“实在不好解决,就让星星先来我这边避避。” “这可不是避避的问题。”繁爸爸说:“那边说是已经要着手开始起诉,我给星星打了电话,希望她可以理性一些。家族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晓得自己所用的都是来源于家族里其他人的牺牲,而自己也不是白白享受。出了事,家族有能力当然要帮,不能帮就不能给家族拖后腿,害死所有人。” 我忍不住问:“您给星星打了电话?” 繁爸爸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费先生说:“你做爷爷,怎么能亲口对她说那种话?” “我不说没有人能说。”繁爸爸满脸苦恼,说:“前面刚刚出事一个,千辛万苦地平了,紧接着又出事一个,要我怎么办?现在这个还要跟我抢权,” 费先生明显很理解,点头说:“别抱怨了,像个老太太。” 繁爸爸立刻露出了很委屈的神情,说:“我也只能朝你抱怨了。” 费先生没说话,费夫人说:“就算艰难,你也不能让孩子去死。” 繁爸爸问:“现在去死,和在里面先交代出我们家,再被杀手弄死,哪个划算点?” “这件事先不讨论。”费先生结束了对话:“明天再讨论。” 吃过饭后,我因为身体虚弱先去休息,繁爸爸还在和他们聊。准备躺下时,费夫人进来了,端了一些吃的,说:“你才刚生完孩子,晚上肯定会饿。而且你身体不好,晚上肯定睡得沉,但要小心,毕竟这里不是自己家。” 我看到盘子是双层的,便掀了一下上层,里面躺着一把乌沉沉的手枪。 我不由看向她。 她倒也坦白,说:“我姐千叮咛万嘱咐说,我老公和你公公关系好,怕他帮着你公公欺负你。我老公说孩子不会有事,他可能想帮你公公。但我不放心,我想帮你,我已经安排人在外间,有动静就会照应你。只希望你告诉你爸爸,千万别为难怀信。” 如果我死在这里,那即便费先生推脱不掉关系,也没人可以证明我到底是怎么死的。而我其实不知道我养父会不会为了我报仇,也不知道繁音会不会? 而且那重要文件就在我身上,因为我实在无法将它放在任何地方。 我又喝了杯咖啡让自己清醒到了十二点,身上累得酸痛,眼皮也不停打架,实在是非常需要睡眠。 但似乎并没有睡多久,忽然听到手机的震动声,嗡嗡嗡得,活像一只让人恼火的大蚊子。 起先我醒不过来,一直听着震了好久才终于睁开眼。而睁眼的那一刻突然发觉脖子上有剧痛,同时觉得窒息。 我完全是出于本能,没有经过任何判断,便拔出藏在被里的枪。拉动枪机朝对面扣动了扳机。在感觉脖子上的拉力放松时恢复了些意识,摸向脖子,发觉上面是一条麻绳——幸好不是钢丝,否则现在我的脖子已经断了。 幸好揣在怀里的资料盘分毫未损,而我的手机在短暂的停歇后继续震,我拿过它来,上面竟然是繁音的号码。 我接起来,听到那边虚弱却紧张的声音:“灵灵?” “嗯。”我问:“怎么突然打给我?” “没事。”他的语气明显就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在顷刻间放松下来:“梦到有人在勒你。” 我看着手里的绳子,说:“没有的,你别担心,你怎么会有电话?” “准易在这边。”他今天的语气好了很多,说话也顺畅太多了,看来精神确实不错:“我有一年没有见过准易了,今天感觉还好,想看看他。” 毕竟是星星将要在一起的男人,又是阿昌的儿子,不仅他,我也在心里希望他俩能顺利在一起,免得星星再受苦。 我问:“那你对他有最新看法吗?” “没有。”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太精明了,一起做事不错,但星星肯定驾驭不了他。” 星星不是个太有心计的孩子,我也觉得,如果可以自由选择,她应该跟一个老实些的男人在一起,可以呵护她一生,不会欺负她。繁家可以供养着他们夫妻。 我正想说什么,忽然发现门被人推开了。 房间里依旧弥漫着血腥味和火药味,我的手里也依旧攥着枪。我只是不想让繁音担心,因为他现在帮不上忙。手枪上没有消声器,我以为这样会惊动到其他人,然而并没有。 我连忙把手枪上了膛,一秒钟后,繁音的声音很不安地从电话那边传来:“有杀手?” “嗯……” “杀了。”繁音命令。 看身材有些像费夫人,但我当然要杀了,开枪时,后坐力震得我身体有些麻,挪了挪位置,与此同时,耳边传来风声,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有东西钉进了我背后的床头。 那人倒下了。 我也慌得丢了半条命。 “死了么?”繁音的声音急迫地传来:“灵灵?” “死了。”我有点想哭:“第二个了……” “第二个?” “真的有人勒我……”我不能不告诉他了:“我以为杀了就没事了,没想到还有……” “别怕。”繁音说:“我等下打给你。” 接下来我度过了非常难熬的十分钟。真的幸好费夫人给了我一把枪,而我很想打给费夫人,却又不敢。唯一的正面想法就是繁音肯定有办法救我,肯定的…… 正想着,门外传来喧嚣。我连忙抱紧被子,门“嗵”的一声被人推开,是费夫人。 她仍穿着睡衣,带着几个女佣来到我这边,低头看了一眼尸体,已经明白情况,走过来扶住我的手臂,柔声说:“别怕,我带你换个房间。” 我忙点头,但浑身都是软的。她便扶着我起来,为我披了件衣服。 门外费先生和繁爸爸都在,还有一大群保镖随扈。费先生没说什么,繁爸爸则虚伪地问:“这是怎么了?刚刚的枪声是怎么回事?灵灵没事吧?” 费先生没理由杀我,当然是繁爸爸动手。我没吭声,费夫人说:“来了两个杀手,也不是费家的人。” “是我没有安排好。”费先生不冷不热地说:“安心休息吧,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第299章 高处不胜寒 费先生是韩夫人推荐的人,我爸爸和繁音也没有异议。这意味着如果换成别人,我今晚也照样无法度过一个平安的夜。 费夫人扶着我换了房间,说:“安心休息吧,晚上肯定不会再有杀手了。” 我问:“出了什么事?怎么把你们都惊动了?”第一声枪响肯定会惊动家里的佣人,费先生一定早就知道了。如果他要做出反应,第二次就不会有杀手进来。因此他在默许。 也就是说,第二次他之所以出来,并不是因为杀手再度失败了,一整夜呢,他们有的是机会试错。而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让费先生不得不出面制止。 果然,费夫人显得很难以启齿:“没什么……”脸色也很不好,“你去问音音吧。” 接下来她草草对我说了几句便走了,我当然要打给繁音,幸好他还接了起来,听声音也还算清醒:“费叔叔来了没有?” “来了。”我把情况对他说了一遍,问:“你做了什么?” “请你爸爸给费叔叔打了个电话。”繁音说:“我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沟通的,但费叔叔之所以纵容我爸爸,就是因为他认为你是养女,即便你真的死了,你爸爸也没法太计较,总不可能真的杀了怀信和李太太,而且李太太还是李家的人。但可能是你爸爸向他表达了决心。” “哦。” “别怕。”他说:“你可以安心休息了。” “嗯。” 他先沉默,忽然问:“有点难过啊?” “是啊。”我说:“这么多年,我唯一对不起你们家的,恐怕就是你儿子的事。我也觉得如果能重新来过,我肯定不会走到那一步以至于它会发生。”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他的语气很平静:“忘了它吧。” “我没有刻意要提这件事的意思。”我说:“我只是想说,以前我很同情他,因为他总哭,说你的病让他很难过。可我一直都忘了,能把儿子养出这样严重的问题,他本身就有大的责任。你是有精神问题的,可作为你的监护人,他没有告诉准备跟他结婚的我,说他儿子有这样的问题。而且咱们结婚后,他还一直瞒我。” 他没说话。 今天我真的很失望。往前那么多次,我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失望过。因为他一直没有打算要我的命。我也一直想,他被米雪撺掇着,思维肯定会起变化。他那么重男轻女,而我没有儿子,我爸爸却杀了他想要的孙子,他对我生气似乎也没有太大问题。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没有试图杀我的前提下。 因此我现在好难过:“你看我原谅了你们家那么多事,把你们当家人在相处。可是现在……繁音……” “嗯。” “你们家的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自私?这么残忍?这么可怕呢?” 他依然没说话。 而我只想哭。 我一度是把他当我家人的,虽然他蒙了我很多事情。可我总是能想起,以前他总让我去找他聊天,陪他散步,教我做功课,准备零食给我,亲热地看着我,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那都是我小时候一直都很想从我爸爸那里得到却始终没能获得的东西,可现在我明白了,那都是假的。我养父再坏,他充其量只是不喜欢我,不会杀我。他再好,终究只是一张美丽的画皮。 所以,今天这一次,繁爸爸不止让我对他失望,也让我明白:我一直寻找的,其实都是小时候应该有,却没有获得的东西。可我却一直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能给我这些的人早就在二十多年前选择了抛弃我。从那一天起,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人不计条件地爱我了,我不用指望从任何人身上找平。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后来已经流不出眼泪,才听到繁音的声音:“灵灵?” 我的喉咙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上学学过吗?”他说:“高处不胜寒?” “嗯。” “从前你没有朋友,是因为你爸爸不希望你拥有太多无用的人际关系。”他说:“他希望你的生活干净一些,不要被任何杂质所影响。” 我没说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也许他跟我养父聊过这个? “后来你有朋友了,是因为你和他们一样平庸。”他说:“所以你才有朋友。” 我没说话。 “再后来你又没有朋友了,是因为你看起来很惨,因此没有人敢接近你。” 也许他是对的。那些同学对警察说我身上总是有伤,但事实上并没有人走过来问我,或者说,帮我报个警。当然,那也没什么用,我不可能交代,只是本来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们疏远了,但这原本就是正常的。 “现在你没有朋友,甚至被人背叛。”他说:“是因为你已经变成了一股威胁。” 我还是没说话。 “我爸爸不是从一开始就计划要欺负你,相反,在你没有造成麻烦和威胁之前,他是喜欢你的。”他说:“可是这不意味着你就可以随便动他的蛋糕。你爸爸对你的养育最失败的一点,就是他一直在尽量地保护你,为了不让你接触阴暗丑陋的人性,竟然不惜把你放在真空中生活,反而让你毫无竞争力,经不起一点风雨。” 我问:“你想告诉我这些都很正常吗?” “是。”他说:“将来还会有更多。越是往高,越是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你也要学会,不要轻易对人投入感情,我爸爸给你上了很好的一课,你很难遇到比他看上去更温柔也比他更翻脸无情的人了。” 我被他安慰得舒服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说:“你赶快吃药好起来吧,我不想做这个了。” “你爸爸那边也一样。”他还在笑,声音开始有些疲倦了。 “我上次已经跟我爸爸说了,他的事我不要接了。”我说:“等我跟你离婚,就带着孩子们单独生活,找个简单点的工作。” 他没说话。 我承认,我有点刻意地说了“等我跟你离婚”这句话,我不希望他以为我就此不走了。 过了一会儿,他再度开了口,说:“你爸爸没答应吧?” “我觉得他已经答应了。” “你最好再跟他确认一下。”他顿了顿,说:“吃药会影响注意力判断力还有智商,我这情况可能要吃很多。如果我吃药,你就要呆在这儿。我爸爸的脑子已经坏了,星星撑不起来,你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不吃药你控制得住它吗?”我说:“突然间就像精神分裂了一样。” “我在想办法。”他轻轻地说:“我会尽量。” 我听得出,他的情绪比刚刚低落了很多。刚刚虽然情况危急,但他似乎很有干劲,积极地帮我出谋划策。也许是因为我对他说了,我会跟他离婚。因为我真的会,我甚至已经对米粒的事不那么生气了,我只是觉得我不能在后半生里一直跟他过下去。那就如同一场经久不停的连绵阴雨,它让我的心始终是潮湿阴冷的,它已经用它那润物细无声的能力,将冷深深地植入了我的骨髓里。 这是我最近想起繁音那天跟我谈时的重点:我无法无条件地包容他,也无法永远地相信他。我们之间只有两种结局,要么他的病彻底治好,要么就离婚。 可前者几乎不可能。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后,阿昌被费先生放进来,帮助我和繁爸爸谈判。 谈判地点在费家花园里的一处小休息室,费先生旁听,繁爸爸是自己来的。 阿昌对我讲过规矩,说谈判桌上不会让我发生任何事,否则一律算费先生的责任。费先生也依照约定给我们两边都送去了一位在他家族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任何一边有麻烦,就可以立刻杀掉。 但从昨天的状况,可以看出他送我们的那位恐怕也就那样。毕竟我手里没什么势力,但我们有他儿子以及他喜欢的前妻,因此筹码还是很大。 阿昌开始提了我们的要求,大意就是我们手里有整个家族的核心资料,是繁音交给我们的。按照规矩,谁有这个,谁就是管事,这是他们家族一直以来的规矩。现在这东西在我手里,我就是繁音安排的接班人,繁爸爸是不合规矩的。 繁爸爸也表示认同,说:“那就把东西拿出来验真伪吧。” 傻子才拿出来让他验,我们来之前也想到了这个,阿昌便说:“繁先生昨晚给我打电话,说东西不需要验真伪。老先生可以不答应,我们也可以把东西卖掉。” 我们都觉得话说到这里,繁爸爸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表面上是谈判,实则比得是谁手中的筹码大。繁爸爸手中的筹码完全不够看。 可繁爸爸却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意味深长:“灵灵啊,你是不是以为,繁家真的已经没有人了,需要让你一个女人来做这个?” 我没说话。 “我还有两个侄子活着,都已经成才。”他说:“我已经决定接下来让他们做。既然指望不上音音,就指望我的亲侄子,起码不会让我们繁家的血脉断了。” 第300章 给您三条路 费先生皱起眉头,看向他,目光也有些不可思议。 我从来没听说过他的侄子之类的事。按理说侄子是近亲,不应该不走动,因此,肯定是感情并不好,费先生的表情更加印证了这一点,但可能是他毕竟负责公证,因此没有发表看法。 我说:“老先生,咱们今天讨论的并不是您繁家血脉的问题,是我要求留下星星的命,帮她解决这件事情,如果您答应,您就看看我们准备的计划。如果您不答应,您就让位,我来做。” 我说到这儿,繁爸爸还没说话,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继续说:“如果您不肯让,那也容易,我爸爸对我手里的资料很有兴趣。昨天李太太已经到了我爸爸那边,他们是否合作,只等我们今天的谈判结果。” 繁爸爸果然瞪起了眼睛:“你要把我们家卖给李昂?” 这是繁音提醒过后,阿昌完善的主意。他说繁爸爸肯定要在言语上设圈套,但我们只要先他一步令他失去理智。让他失去理智的最好方式就是刺激他,他妹妹当年之所以死,李家占大部分责任。这也是繁音所说他们有仇的原因。米雪就是凭“妹妹”这个心结成功拿下了繁爸爸,我们当然也可以。 现在计谋奏效,繁爸爸显然有些怒了,这是个好机会,我说:“您比我更清楚资料中东西的重要性,而对我来说,资料在我娘家父亲手中只有利没有弊。我已经对您不抱一丝希望,您最好尽快决断。” 繁爸爸没有说话靠在沙发背上,目光狠狠地盯着我。 我知道他在纠结。 他一定在想,既然繁音把这东西给我,那就肯定对我的人品有所考量,知道我做事的底线在哪里。可是他肯定也并不确定这一点,因为娘家是比婆家亲的,他对我做过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许久,他似乎才冷静下来,说:“灵灵啊,看来是时候告诉你这件事了。” 我没说话。 “你现在肯定觉得你养父特别在乎你,疼爱你,因为他为你做了我唯一的孙子,对么?”繁爸爸问:“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为什么?他可是从来都没有管过你的人。” 我也不知道。 我承认,我养父对我好时,我自己也很迷茫。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那么糟,又为什么突然对我好了起来。 但繁音一直都说他好,因此我觉得也许是我狭隘了。 繁爸爸慢慢变得自信起来:“米雪说,她对你说过一次,她和你有血缘。音音不准验,但你生孩子时,我有让他们取血验过,的确是的。” 我还是没说话。 “米雪的母亲你还记得吧?当时我们都说你和她长得很像,也没有想到,她一直过得平平安安,居然刚刚见了你几次,就突然去世了。”他神色有些含糊,但带着一种看笑话的奚落:“音音说你们朝着这个方向找过,但没有下文。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下文么?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突然没有下文呢?” 我承认,我的心开始紧张了。 因为米雪这样子,因此我一直拒绝把自己跟她想在一起。但周设计的项链坠,米雪的话始终都在我的脑海里。我甚至能够猜到繁爸爸接下来想说什么:在我们查到的资料里,周家被苏家搞到了家破人亡。虽然那件事很可能不是我养父亲手或刻意安排,但那段时间的确是我养父在掌管家里。 我很怕他对我这么说。 但我也知道,他接下来肯定会这么说。 果然,繁爸爸对我的观察可谓入微,我那藏也藏不住的害怕被他挖掘出,令他更加开心自信:“我知道你们已经查到了这里,周家被苏家搞到破产,而且家破人亡。如果你继续查下去,就会知道,周家被外泄给苏家的计划是相当赚钱的一个项目,足以使周家成功上市。可那个计划居然被苏家捷足先登,而且苏家那种强势的企业一旦参与,舆论只会认为是周家剽窃。法庭也是这样宣判的,没办法,没有好律师肯接,证人证据也不停倒戈,周家这种小手指,根本就拗不过你爸爸的大腿。” 我想他肯定是骗我的。我养父之前已经决定让我接手大哥的工作,繁音对此也没有异议。上次我被米雪撺掇怀疑繁音,生怜茵那天,繁音对我说的那些话,其实已经让我明白我确实是错了。 因此我更不应该怀疑我养父,至少我没必要相信繁爸爸这种老狐狸。 然而繁爸爸却断然不会停:“苏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长得漂亮,但小女儿精明。小女儿在家里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卷走了家里所有能动的钱,而大女儿就留在家里顶着债主。公司破产,还要赔款,打官司也打不下来,什么都要钱。她一个没有结婚的女孩子要怎么还呢?所以,她跟了一位是有点地位,但为人却很不怎么样的老家伙。当然了,那老家伙其实不算大方,所以应该还会有其他金主。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上千万债务对她来说太难了。” 他说到这,恶意地朝我笑,问:“你想知道他是谁么?他可还活着。” 我还是没说话。 我承认,现在我开始想听完这个故事,但我仍在不断提醒自己,我要保持理智,听听故事就好,不能当真。 繁爸爸也就翻过了这个话题,悠然说:“过了十多年,债务是还清了,大女儿也死了,死得很惨,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尸体腐烂了才被发现。小女儿当然过的比较好,拿着钱,隐姓埋名,考学结婚生子,日子过得非常平静。随着她事业的飞黄腾达,她来了我们家,然后就撇下刚刚成年的小女儿,莫名其妙丧了命。肇事者当场归案,但他坚称自己喝多了酒。谁知道呢?”他嘲讽地微笑:“专业杀手也喜欢用车祸伪装,毕竟不容易判死刑。” 我依然没说话。 繁爸爸也讲完了故事,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说:“想知道你父亲是谁么?” 我摇了摇头,说:“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是想说,我爸爸曾经对我不好,是因为我只是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他现在对我好,是因为我有繁家撑腰。而苏家当初害得我母亲家破人亡,必然不会善待我,因此,我最好不要相信。” 繁爸爸微微地点了点头,说:“还算不傻。” “我不想问我凭什么相信您,因为我知道您肯定会拿出亲子鉴定报告等等一大堆的东西。然后用您刚刚那种充满同情的口吻,说那个叫周之柔的女人就是我妈妈,她为了还债跟了很多男人,在那个期间生了我。”我说:“但即便您拿出了所谓的证据,我也没有必要相信您这样一个屡屡骗我,昨晚还两次派杀手想要杀我的外人。我应该相信养我长大的养父。” 他似乎并不意外,当然了,他就算意外,也断不会像个小孩那样把意外写满一脸。 “因此,谢谢您给我讲这个故事。”我说:“但我今天仍旧给您三条路。您可以不答应,那就坐等李昂和我养父一起吞了繁家,共同做大吧。” 繁爸爸没有吭声。 我问:“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繁爸爸再度沉默很久,才靠到了沙发背上,问:“你计划怎么安排星星?” 我便松了一口气,让阿昌把计划递过去。我养父介绍的人是很有用的,都是繁音从前根本说不上话的人。求人办事,历来都不用怕找到人不成,怕的是找不到人。 因此我们现在有了一个有点冒险,但还算详尽的计划,具体的当然还要根据突发状况做调整。因此繁爸爸看过后,说:“这样太冒险了,你会把全家都折进去。” “我也觉得,对我来说,把资料卖给我爸爸更加划算,毕竟我还能得一笔钱。”我说:“您可以放心,我会养着繁音,也会为您养老。” 繁爸爸瞟了我一眼,继续低头看计划。 我又等了一会儿,见他静默不语,心里明白这老家伙是在衡量。他是被我逼着答应的,选择了看计划的意思是他没打算退出,只接受救星星这一条。但眼下抢权不是主要的,如果繁爸爸能够在费先生面前答应这件事,那他的智慧总比我要好用些,肯定能相处比我这个计划更好的办法。 孰轻孰重,我心中有数,因此,还是愿意达成这个结果。 半晌,繁爸爸放下计划,说:“你的计划不可以,我会做些调整。” “我需要参与。”可不能让他明着答应,暗着耍诈。 他点了点头,微微地笑了,随即看向阿昌,问:“我听说你们家准易最近总去看爷爷?” 阿昌微微地低了低头,说:“下面的兄弟们也觉得应该救星星小姐,如果繁先生的孩子都保不住,大家的也都保不住。” 繁爸爸依然笑,说:“那就这样吧,灵灵可以参与,但你这方案绝对不行。让我想几天,到时再共同安排。另外灵灵,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父亲是谁么?” 第301章 您不要后悔 我想。 没有人不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可是现在不同了,假定他说的全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我的父亲是我母亲金主中的一个。他和我母亲的结合并不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上,而是肮脏的金钱关系。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是谁。 更不希望这些话由繁爸爸的口中说给我,那样我连独自舔舐伤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之后繁爸爸决定在这里逗留几天,我和阿昌先告辞。 上飞机前,我打给我养父,没有说我身世的事,只告诉他事情的结果。他问:“他有没有刁难你?” “没有。” 他沉默了一下,说:“不可能,就算是认输,他那种人也会选择恶心你一下。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我说:“可能是您介绍的让他看到了希望,他也想救自己的孙女吧。” 每次提起身世,我养父总会对我发脾气,而我也并没有做好接受任何结果的打算,与其这样,我宁可做个缩头乌龟,不去聊这件事。 他先是沉默,半晌说:“知道了,你休息吧。” “好。”我说:“爸爸您也注意休息。” 挂断后,我又拨通了繁音病房的电话,但是照顾他的护士听得,说他在休息,还说他上午状况再次不稳定了,韩夫人去过,叮咛不要放开他,免得他折腾撞开伤口。 接着飞机就起飞了,我和阿昌讨论了一会儿这件事,我对繁爸爸依旧不太放心。阿昌也说:“现在人证也丢了,很难说是在老先生手里,还是其他什么人手中。如果在老先生手中,情况还不是最糟,如果是其他人,那就和难办了。” “肯定在警察手里。”我说:“老先生没有必要带走人证。” 繁爸爸要杀繁星,完全是因为这件事确实要投入很多,损失很重,而且整个家族都要承担巨大的风险。如果可以选择,他当然没有必要杀死自己的亲孙女。因此人证关在我们这里没有任何问题,可那天被派来偷东西的绝对是他的人。但这点不难想通:他身边还有米雪那样一个危险人物,他下的所有命令恐怕都逃不脱她的监视,因此她混进来带走人证也并不难。 米粒死的那天,我被警察逮了个正着,那就是米雪安排,而且米粒的遗言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她那天的做法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为了抓我,并且让警察审我,从而走法律路线把繁家摧毁。要么就是借刀杀人,借警察之手解决,为的是不暴露她背后的组织。而且不仅我的事,星星的事也是一模一样。 但无论米雪是哪边的人,星星的事已经进行到现在,她都肯定会走法律方向解决,因为星星是不能进监狱的,而我不想让她死。 我和阿昌讨论到这个地步,便陷入了死胡同,阿昌和我想得一样,说:“当务之急,是必须让老先生跟她保持距离。否则我们做什么都非常被动。” 离开米雪?说得轻巧。如果他离得开,事情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下飞机后,我先去看了繁音。我到时门口只站着几个保镖,推门进去时,发现他床边围了五个漂亮的年轻护士。他正靠在床头,衣衫半开,笑眯眯地跟她们聊天。 而此刻,她们正嘻嘻哈哈地解他的衣襟,拉他的袖子,褪他的裤子,看似是想替他换衣服,但其中一个,已经把手伸到了某些不该伸的地方。而繁音的气色比上次好了很多,因为要换衣服,他的一条手臂被解开了,正搭在离他最近那个的腰以下部分,捏得不亦乐乎。 我之所以看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我在门口站了至少五分钟,直到里里外外的衣服全都换完了,护士们才鱼贯而出,经过我时还笑着称我:“太太。” 在里面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我之所以有那场牢狱之灾,就是因为我太爱他了,我太在乎了,我什么都没了,只有他,因此我才那么愤怒,那么痛苦,那么疯狂。 而那事结束后,我还是被所有人埋怨。怪我冲动,怪我愤怒,怪我搞砸。 所以今天我什么都没说,就像没看到似的进了病房,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手腕上因为他一直讨价还价而最终系得很松的绳子,问:“我怎么没见过这几位?” “老头儿安排的。”他拿着遥控器调高床头,摆出一副懒得看我的表情,懒洋洋地说:“怕我自己寂寞。” 我没说话。 繁老头儿恐怕是希望他甩了我吧?我看那几个都长得很清纯,被他摸时还会脸红。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瞥向了我:“谈得怎么样?” “还好。”我想了想,问:“是不是因为我昨天对你说的话?” 他冷冷地注视着我,没有说话。 “如果是,那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这样气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我确实好生气:“只会更加坚定地想跟你离婚。” 他转回头去,闭上了眼睛。 我站起身,说:“我先回去了。” 他依然没有睁眼。 直到我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他的声音:“等等。” 我站住脚步,后心渗出一阵冷汗。 他却也并没有说话。 出去后,我打给繁老头,问:“老先生,我听说您给音音安排了女人?” “只是照顾他而已。”繁老头笑着说:“怎么,你又想吃醋啊?” 只是照顾? 都亲密到那个份上了,可能只是照顾? 以繁老头对孙子的偏执程度,所谓的照顾,搞不好是想借种。 而且还不是一个,是五个。 我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说:“照顾需要用手摸他?” “擦身换衣服当然需要了。”繁爸爸笑着说:“你还是回去看孩子吧,姓韩的前些日子差点被他的不孝女气死,你当心他突然摔倒一命呜呼,那你的孩子可就没人照顾了。” “老先生,”我说:“我要您把她们撤走。” “没有必要,她们都是专业的女孩子,非常会照顾人。” “好。”我说:“那您不要后悔。” 他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挂了电话。 我想了想,打给了阿昌,说:“老先生给音音安排了几个女护士,去查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阿昌很快查完打回来,说:“是他走之前的事,几个护士都是护士学校刚刚毕业的学生,没有性经历。” “背景都干净?” “非常干净。” 干净的意思,并不是说家里没有人犯过罪,而是没有人在警察局等政府机构工作,相反,家里有人犯过罪或在道上,才叫“非常干净”。 我承认,我刚刚被那个画面刺激到了。但现在再想,就会觉得那个画面太刻意了。我没有往深处想,因为我已经有安排:“派人过来把她们全都抓起来。” 人来时,阿昌也来了。虽然谈判结果还没有传达下去,但靠近权力中心的人已经基本都知道了。有阿昌在,派人抓五个小女孩还是非常容易的。 事情办完后,我没有继续看繁音,而是和阿昌一起回去。阿昌在路上问:“需要怎么审?” “随便。”我说:“只要审出真话,别留下把柄,随便你们玩。” 阿昌笑了一下,看来挺高兴,毕竟五个小丫头年轻漂亮,姿色很棒,他的手下爱干这种事。他也很聪明地明白我的意思,说:“事实上,您被条子困住时,老先生就对先生提过这种要求。他说您已经怀孕多次,再生出儿子,也不会很健康。但他理解先生不想和您分手,所以希望他能到外面生一个。但先生没有答应,他也希望保密这件事。但这次的情况想必是相同的。” “那就朝着这个方向审。”至于繁音,也不知为何,我刚刚觉得他不是第一人格,但我没有证据。而且如果他不是第一人格,那就意味着第二人格已经恢复了正常。而……如果不是第一人格,他应该会找我,因此我不用着急求证。 这件事就要等着了,我对阿昌说:“上午咱们讨论过的事,我有个想法。” 阿昌没吭声,专心地开车,竖着耳朵听我说。 “他之所以会做出舍弃星星的决定,无非就是因为他确定自己根本就不会落到星星的那个地步。如果他也变成一颗弃子,那他就知道将心比心了。”我当然不能告诉阿昌实话是为了报复他,就算彼此心知肚明,也不能说出来,免得将来繁音知道时就落了口实:“星星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他居然会自己做出这么狠心的决定。我更相信他背后有个军师,当他变成一颗弃子时,他和军师的关系自然就破了。可是我又不能真的伤害到他,毕竟他是我公公。” 阿昌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不难,就是林家的事。那件案子本来是韩先生在处理,但因为老先生刁难韩先生一家,他就留了个尾巴。这些年总会借此整整繁家。那条尾巴在韩先生手里,您可以跟他讨来。” 第302章 给他上上眼药 对哦,他俩本来就不对付。而且繁老头前些日子还羞辱韩夫人,韩先生肯定还不知道,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必然就会帮我出主意收拾繁老头。 正好我这就要去韩先生家,他肯定还在等我。 到那边时,孩子们正在睡午觉,韩先生则摆了饭菜等我,此时已经下午一点,因为路上很堵。 接下来我们一起吃午餐,我把经过对韩先生讲了一下,他没有叮咛什么,问:“你先去看了音音?” “是。” “他情况怎么样?” “情况很好。”我酸涩地说:“但他爸爸给他找了五个女人。” 韩先生皱起眉。 “他爸爸嫌弃我生不出儿子。”我不打算说繁音也配合,那样他不一定会懒得帮我呢:“就找了五个女人趁他生病时取精。生不生孩子倒是在其次,但音音伤那么重,万一一激动伤了伤口怎么办?” 韩先生依然没说话。 我拿不准他在想什么,毕竟很少跟他提要求,又怕他看出我的意思觉得我自作聪明。但他的沉默令我难以维持耐心,便说:“他现在越来越过分了,跟音音翻脸,也不见孙女。我生孩子时抱孩子请他看,他也不看。原本您夫人可以跟他谈谈,他又出言羞辱……” “我这里有一份东西。”他突然开了口,看向了我:“吃完饭我就去给你取。” 我问:“什么东西?” “你公公的把柄。”韩先生的语气依然挺平静,但这话一说出来,才让我明白他已经生气了:“好好整整他,但别闹大。” 吃过饭后,我跟他一起到楼梯转角处的房间取资料,是一个文件袋。韩先生叮咛说:“你拿一份副本,找人送过去,不要说明身份,怎么做随便。” 我点头,问:“需要告诉韩夫人吗?” “我跟她说。”他默了默,认真起来:“别把他搞出大病,音音很亲他爸爸。” 我点头,心想繁老头那坚挺的身体,怎么可能折腾出大病? 我就在这里做了一份副本,然后等念念醒了就去找她。 念念一睁眼就发现了我,高兴得叫个不停,冲进了我怀里,亲了我半天,说:“妈妈,你不是早晨就回来了吗?” “我去看你爸爸了。”结果看了一肚子气。 “噢!”她立刻坐正,说:“我昨天也去看爸爸了。” “昨天?”我问:“谁带你去的?” “爷爷带我去的。”她口中的爷爷一直都是韩先生。 “他带着你一起进了病房?” “没有,我说我想爸爸,爷爷就说带我到门口在窗户上偷偷看看爸爸。”念念说:“但是爸爸发现我了,我们就进去了。” 虽然孩子身上没伤,但我还是紧张得不行:“进去多久?” “两三分钟吧……”念念同情地说:“爸爸被绑着,样子好可怜,脸也那么白,瘦的只有这么小一条。”她一边用手比划。 那还好,我问:“那小妹妹在吗?” “在呀。”念念说:“爸爸想亲亲他,爷爷都不答应,我就让爸爸亲了亲我,爷爷太抠门了,他是我爸爸也是小妹妹的爸爸,他怎么可以把我们的爸爸当大老虎对待呢?” 我立刻更紧张,韩先生怎么没告诉我?我问:“爷爷很紧张吗?” “他就不让我爸爸接触小妹妹,我让他亲我,爷爷也很不高兴,只准亲一下。”她嘟着嘴巴,不悦地说:“我爸爸好难过的。一个人在那种地方住着,也没有人陪他玩,肯定也吃不到什么好的,也不能看到自己的宝宝和狗狗。还不能亲自己的宝宝。” 这真是喜欢他看他什么都好,她光靠脑补就已经悲伤得不能自己了。 我问:“那你爸爸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就是好可怜呀!” “我说别的。”我说:“是变温柔了还是变可爱了?” “我爸爸一直都很可爱。”她鼓起了腮帮子:“妈妈!” “嗯?” “你是不是故意背着我去看爸爸的?”她都能想到这个了。 “是呀。”幸好背着她了,我说:“你爸爸有时候会变成一个奇怪的叔叔,那个叔叔很讨厌你,我不敢带你。”万一以后被念念发现繁音乱搞,我还可以推到奇怪叔叔的头上。 她依然鼓着腮帮子,并不理解。 我说:“你不会觉得妈妈连这种事都要骗你吧?不让你见爸爸对你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她坏心眼地说:“你就老不想要我爸爸。” 我没回答,问:“你去看爸爸,没给他送礼物吗?” “送了。”她说:“我用我的头绳给他做了一个粉红的手链!可好看了!” “你给他戴在手上了?” “对呀。”她说:“我爸爸可喜欢了!” 如果是粉红色,那在繁音手上应该特别违和,可我今天并没有在他手上看到。 接下来我问了念念半天,依然没得到什么有效回答,便只好再去打扰韩先生。 念念说韩先生这个点会到花园去散步,但我去时他正在沙发上坐着,身旁趴着一只比繁音的jerry要小很多的豹子。那豹子把头搭在他的腿上,用脑门去蹭他的手心,张口用牙齿轻轻地咬他的手。韩先生正望着它发呆,像是在想事情。 我看到豹子这种动物就腿软,但韩先生扭头便看到了我,把豹子撵走,示意我可以过去。 豹子其实没有跑很远,就在附近太阳好的地方卧下了,目光还盯着这边。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下,韩先生则笑了一下,说:“那是loki,是jerry的妹妹,我女儿养大的。” “这样啊。”他刚刚的表情显然是在想女儿,繁音也说他对他女儿特别宠爱。如果我有这样的爸爸,我肯定不离开家,我爸爸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韩先生问:“还有什么事吗?” “念念说你们去看了音音。”我问:“她还说您当时很紧张,他当时有什么问题么?” “嗯。”韩先生有些艰难地说:“但可能只是我多心,抱歉,念念实在很想爸爸,也很担心,我就想只让她悄悄看一眼,但音音当时醒着。” 我说:“具体情况您也很清楚,韩先生,我希望您能告诉我,您昨天去时,他是第一人格,还是第二人格?”他要张口,我忙说:“您不需要有证据,告诉我您的感觉就行。” 韩先生果然是因为没证据不好开口,沉默许久,道:“不是第一人格。” “那是第二人格吗?” 韩先生又摇了摇头:“我记得第二人格只是个小孩子。” 韩先生不了解情况,但其实我也开始不了解。如果小甜甜只是个小孩子,那么有时他的心机也未免太深了。但还有一种可能性是他长大了,他在属于他自己的时间中成熟了起来,学会了一些大人才会的技能。 我没有往下想,因为审完那几个小护士自然就会有结果。 之后我带着念念和怜茵回了家,和她俩玩了一下午,感觉很开心。两天不见,我的小怜茵就更漂亮了,但她看起来有点害羞,也爱哭,不像念念那么强势。 晚上孩子们睡了,我本来也困了,睡前打电话问阿昌,他说还没有审出结果,她们在闹自杀。 这就证明这五个人的确有猫腻,而且背后有利益集团。如果只是让她们来勾引繁音或偷精,她们就没必要这样一口咬定,交代出繁爸爸也没关系。阿昌说:“老先生打了电话,要求咱们放人。” “不放。”我说:“你之前用的是什么方法审。” “普通方式。”阿昌说:“打和侮辱。” “还有别的方式么?” “有的。”阿昌说:“还有比较残忍的。” “继续审。” “但老先生在催。”他说:“您打算联络他吗?” “不打算。”我说:“你别管,他很快就注意不到了。” 韩先生给我的资料就是阿昌口中的“尾巴”,是当初灭门案现场的一些证物和痕迹。它是一条小证据链,足够起诉繁爸爸。显然这东西是韩先生通过某种手段从警局弄出来的,足够吓死繁爸爸。 我不能派繁家的人,便打给我养父,电话依然没有被过滤,还是我养父亲自接的。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似乎很有兴趣,问:“原件呢?” “他没给我原件。” “哦。”我养父误会了我的意思:“这老东西倒是够可恶,但你不能让他死。” “我是这么想的。”我说:“不是要让他死,而是请您给我借几个靠得住的人,冒充成警察用这个扣他一阵子,刁难他,让他精神上受折磨。他也没办法告,除非他希望这件事被发现。” “但你有更好的方式救那孩子吗?” “没有。” “先让他安排救孩子,再做这个。”他笑着说:“不要急着先发泄,误了大事。如果你气不过,我也给你派两个人,你弄去陪他,原样想办法怀一个他的,再告诉他前妻,也给他上上眼药。” “我现在都没办法进他家?” “让你的手下去想办法。”他道:“白把女儿下嫁过去了?” 第303章 气得 阿昌倒是可以做这个,如果安插成功,也可以收集繁爸爸那边的情报。如果成功怀孕,韩夫人势必要跟繁爸爸去闹,到时繁爸爸就更被动了。 我便问:“那我具体什么时候才能用这东西?” “这个不着急。”他说:“这可是个好东西,将来你要牵制那老头的地方可多得很,想想办法拿到原件。” 一周左右,我养父打来电话,说人已经安排好了。我便联络阿昌,让阿昌想办法安插。阿昌不好直接安插进去,便安插到了每天给繁家送食品的工人里。两个姑娘都长得不算出众,但很英气,性格也好强泼辣。阿昌觉得这两个安排得很好,因为米雪真的不是繁老头的菜,相反他喜欢性格强势泼辣,身形健美,千万不要乖巧听话,要随时凶他的。这真令我意外,我一直以为这老头儿喜欢裹小脚的。 小护士们也审出了结果。阿昌来汇报时说:“只有一个交代了,说安排她们的的确是老先生,但派遣她们的是米小姐。” 果然有猫腻:“派她们来的目的呢?” “因为繁先生有性成瘾,身体又被绑,经不起女人挑.逗,所以派她们来借照顾之名取得精子,完成人工受孕,男孩留下女孩流产,根据孩子的身体状况和长相有一百到一千万酬劳。”阿昌说:“但她们还没有得手。” “没有其他目的?” “她说没有。”阿昌说:“但请您再等等,要让她们全部交代,就需要彻底击垮她们的意志。这需要一点时间。” 我好奇起来:“你是怎么审的?” 阿昌微微冁然:“您不会想知道的。” “很残忍?” “也是根据情况的。”阿昌说:“如果只是普通女孩子,打两巴掌或者唬一下子,也就什么都交代了。但这样坚决不交代都是很有背景的,也就不能用对待人的方式对待她们。所以,我先进行了殴打、强奸,刻字、取走一部分器官这一类造成痛苦的方式。接下来主要以精神刺激为主,您可以放心,我们有一整套手段处理这个,要她们交代只是时间问题。” 听得我瘆的慌。 这几天我还在医院里,今天准备出院回繁音的房子去住。星星想来帮忙,但准易去了,我便让她招待准易,没有让她来。 到家当然是阿昌送我们,回来时准易和星星一起站在门口迎接我们。说真的,光看外形他们两个还是很相配的,至少准易是有教养的孩子,不像张同学吊儿郎当地杵在那里,何况准易本身也比那个垃圾人英俊。 但最近我也和星星联络过,她总是一副不想多说的态度,现在也不太高兴,且瘦了很多,丝毫不喜欢他。 既然准易在,我就留阿昌一起吃了饭,也请林叔坐下。念念这是第一次见准易,趁人家落座之前拽住人家:“叔叔,你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吗?” “叫哥哥。”我提醒她:“叔叔和姐姐不是一辈的。” 准易笑着说:“是,二小姐你好。” “噢,哥哥。”她问:“那我能挨着你坐吗?” “当然可以。”准易回答。 念念立刻就爬上了他身后,也就是挨着星星的椅子,呲开牙说:“谢谢哥哥!” 别人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想法,我太清楚了。她明显是在把他们两个人隔开,可能是觉得自己姐姐不高兴,不喜欢这个人吧。 谁也没法说她,准易便帮她把椅子往前推了推,自己到旁边去坐了。 我清楚地看到念念悄悄冲他的背影努了努鼻子,发现我看她后又呲牙假装无辜地笑。 吃过饭后,阿昌走了,我让准易留下,单独问他我谈判时,繁音和他聊了什么。 他说:“先生只问我对大小姐有什么感觉。” 我问:“你有什么感觉?” “我很喜欢她。”他微微地笑了一下,说。 “你为什么喜欢她?” “小的时候,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念书,那时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说:“在我心里,她是一个非常可爱,非常聪明,又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坦白说,也许是这孩子善于隐藏心事,也许是这番话只是为了让联姻更好看而捏造出的假话,总之我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一丝“喜欢”。我也不觉得星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聪明的才不会选张同学那种人渣。 我问:“你就是这样回答我老公的?” 他摇了摇头。 我纳闷起来。 “先生不喜欢这些理由。”他解释说:“我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虽然我年纪不大,但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喜欢感性的答案,繁音则喜欢更理智的。 我又问:“还说什么了?” “没有了,您打了电话过来,先生一直很焦急,在处理您的事情。” 准易走后,我又去找星星聊了聊。这件事发生已经快两个月了,星星瘦了特别多,而且更加沉默,脸上也始终都没有笑容,尤其是这几天。 我问她对准易的看法,她也只是说“蛮好”,我问她最近做了什么,她只说:“他每天都会来,然后吃饭聊天。” 她的表情让我很不安,忍不住问:“他有没有动你?” 她竟然问:“怎样的‘动’?” “强.暴。” “没有。”她很干脆地回答。 “其他的呢?”我说:“接吻,拥抱,摸你,有吗?” 她沉默了一下,随即反问:“您不是让我跟他谈恋爱吗?” 我一下就被噎住了,许久才找出话来:“别难过,这只是权宜之计。而且如果你不愿意跟他接吻或是别的,你可以告诉我,我跟他沟通,让他不要太急。” “我知道的。”她脸上依然没有笑容,虽然也没有埋怨,但就是让人很担心:“我知道您为了我的事也很辛苦。我只是……可能是因为最近没有去上课,所以有点无聊。” 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一种她正在强撑的感觉,真是太不安了:“他真的没有把你怎么样吗?” 她摇了摇头,说:“您放心,我爸爸前几天也联络了我。要我听您的安排,不要乱来,我明白的。” 繁音可能是见过准易之后联络了她,应该是觉得准易虽然让他不放心,但也不差,至少好过张同学。如果能选,我们当然都希望孩子可以自己找一个自己喜欢又好的,更不希望她这么小就要被这样安排。可是我们没有办法。 接下来繁爸爸回来了,一回来便打给我,说:“谁给你资格抓我的人?” “我自己。”我说:“我是他老婆。” “到医院来。” “我不去。”他这样叫我去医院,必然是和繁音商量好了,指不定怎么刺激我。我既然受不了这种刺激,就不要去给自己上眼药:“另外,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您也没权利参与。”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气得胸口发痛。 我以为自己气一会儿总会好的,然而这一气却没奶了,直到晚上都是胸口涨得疼,却完全没奶,青睐医生按摩效果也不算大。怜茵又饿得哇哇大哭,只好去请韩先生的乳母。 之后孩子总算睡了,我却疼的睡不着,越想越生气,便拨通了医院的电话。 没错,我知道繁音现在睡了,我就是想恶意骚扰他,让他睡不安宁。 而繁音却接了起来,声音异常温柔:“灵灵?” “白天让我去医院说什么?”我问:“你觉得自己很对是不是?” 他没说话。 “上次你说是第二人格,这次总是你了吧?第二人格毕竟不是正常状态。”我真的快气疯了,而且还没奶了:“白天让我去说什么?指责我抓人不对?” 他这才开口:“你在说什么?” “哟?”我问:“又想往第二人格身上推?你搞点新花样好不好啊!” 他没吭声,砰地一声挂了电话。 我再打就打不通了,心里愈发生气。胸涨得像石头一样,碰一下都疼得要命,难受得我恨不得找个锥子来把它扎破,只能钻到被子里哭。 哭着哭着,门外忽然传来说话声,紧接着便传来门响。我钻出被子,发觉房间里进了人,正纳闷,人影已经到这边来了。 我连忙坐起来打开灯,来人穿着病号服,煞白的脸活像个鬼,有光后他走得快多了,坐到床边,喘了一会儿,眼睛瞥了过来,问:“气得?”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说:“胸疼。” 他没吭声。 我问:“你不在医院躺着跑出来干什么?“ 他没吭声,抬头看了一眼小床上的怜茵,幸好并没有过去骚扰,而是推了推我,见我让开了,便满意地躺了下来,扯走了我的被子,盖到身上。我正要推他,他就“嘶”了一声。虽然知道他多半是装的,但我还是没法再推。 只好坐在旁边问:“你到底想干嘛?我已经够烦的了。” 他靠在床头上,瞅瞅我的胸,突然笑了:“小可怜,用不用帮你揉一揉?” “不用,医生说别生气就行了。”我说:“你回医院去吧,万一你死在这儿你爸得杀了我。” 第304章 你自己赖着不滚 他扬了扬嘴角,抬手企图握我的手,被我躲开后便落到我的膝盖上,一边摩挲一边说:“虽然你肯定不信,但那的确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小甜甜?”我问:“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怪他?” 他扬了扬眉,似乎早有预料,一脸轻松:“那就是我。” “你不觉得惭愧,是吧?” 他看向我:“我惭愧。” 我没说话。 他便问:“行了么?原谅我么?” “你这样也叫惭愧?我看你根本就不惭愧!” “那就是我不惭愧。”他滚刀肉一样地回答:“需要我得意么?需要的话,我就得意。” 算了,他不来还好,来了更加快把我气炸了,我拉开他的手,想要下床。 小腿却又被他捏住,朝他那边拉了拉,说:“你到底想怎样?我说不是我你不干,是我你又嫌我态度不对。” “我想怎样?”我扭头看向他,说:“我想再找个男人平衡一下我现在的心情。我保证我会很惭愧的。” 他没吭声,但捏着我腿的手又攥了攥。 我总不能把他踢下去要他的命,但心里实在是愤怒,便看着他问:“是不是只要是个女人你就想碰?就能碰?只要没死就要搞女人,嗯?” 他歪了歪头,闭起了眼睛,露出一脸草率应付的神态。 我也觉得自己这样蠢毙了,又不是还想跟他过下去,只是没办法而已。早晚都要离婚,还为这个生气,何必呢? 想到这里,我也就不想说话了。现在我最需要想的是胸痛的事,医生说明天还没有好转就吃些药,还要我保持好心情。我觉得我现在就应该吃药了。 过了一会儿,繁音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我,又用手拉了拉我的腿,问:“我回去?” “回去吧。”回来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说得话句句都噎我,足以证明我打这个电话根本没有意义,只能再一次向他证明我的愚蠢。 他便松了手,扶着床铺坐起了身。接下来可能是没力气,也没动,就在原地坐着,半晌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有心推他,但他已经压了下来。他也不是在抱我,是压在了我身上,手臂虚揽着我的腰,下颚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这样我就不能再推,因为再推只会推到他的伤口上,心脏附近的伤口一旦裂了,立刻送医院也来不及。于是我没有动,原地坐着,忍耐着因为他压而更疼的胸。 他靠了一会儿,脑袋动了动,用脸颊蹭我的脖颈,语调有些脆弱:“你打我吧。” 我没说话,也没动。 “你打我吧,灵灵……”他喃喃地嘀咕:“别不理我,也别哭。” 我还是不想说话,更不想动。 他便沉默了好一会儿,期间使劲地用手搂我的腰,直到我好心提醒:“你手不能使劲,当心把伤口崩裂了。” 他死了他们家人会撕了我,我还想活到离婚。 说完还没闭上嘴,他已经扭过头,在我脸颊上吻了吻,并且用一只手按住了我的后脑,作势就要亲过来。我只得攥紧他的手腕,使劲地别过脸,余光却依旧看得到他,知道他僵在了原地。我也看得到他的眼光,知道他正沉默地望着我。 半晌,他的手慢慢地挣脱了我的手,垂了下去,但很快又抬了起来,摸了摸我的脸,语气很无力:“灵灵……那真的不是我。” 我没说话。 是,我很想相信那不是他,好像他和小甜甜之间,我确实比较倾向他,毕竟孩子是“他”的,也毕竟他是成年的。可是我觉得我不能相信那种经不起推敲的事,我已经被自己想当然的情绪骗了太多次了。 我问:“你怎么证明?” “我怎么证明?”他垂下了头,先是露出了满脸挫败,许久,苍白的脸上泛出了一抹冷笑:“好,我证明。” 我没说话。 “保证书我也写了,你爸杀了我儿子,我也什么都没说,财产我也给了你。你也说你要离婚。”他看着我说:“要我证明是吧?那我告诉你,我就是打算让米粒再给我生个儿子,你高不高兴?我把那五个都上了,你高不高兴?” 我也只能沉默。 “你在里面呆了半年,这期间我不能不生活。所以我每天都去嫖,每天都去。你高不高兴?”他的表情认真极了,眼中有愠怒和挑衅:“从你第一天认识我,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从来都没隐瞒过你,是你自己赖着不滚。” 我说:“你刚还说保证书你也写了。” “那上面每一个字都是老头儿想的。”他不忿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便没再说话。 他也闭了上嘴,依旧恼火地看着我。 僵持了一会儿,我起身爬下床,他也没拦我。 我到外间,从书架里拿出那个信封,回来坐到床边递给他。他没接,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你的保证书,我不会再问这个了。”真的,再问一个字,我就是不是人:“你自己去跟你爸爸商量,如果他不杀星星,我就把你的资料还给你。” 他还是没接,也没说话。 “如果你们达成一致,我也可以立刻就给你。”我说:“你不用抱怨了。你儿子的事你想追究就追究,我也觉得我爸爸做的没错,你有账就直接找我算好了。” 他依旧沉默。 我把保证书塞进了他手里,说:“你要么回去,懒得走就换个房间。我不想挪孩子,她睡觉轻。” 他把手里的信封扔到一边,拉住了我的手腕:“灵灵,我只是……” “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他说:“是我自己赖着不滚,但我还得再赖一阵子,直到说服念念。” “灵灵,”他又伸过手来企图搂我的腰,一边说:“我只是生气,我觉得我已经做了很多,你不应该因为……” “我让你别说了。”我说:“如果三个月之后,念念还不答应,我就把她留给你。” 他闭上了嘴。 我也没有再说话。 现在我已经没法去想谁对谁错,也没法去想那些事到底是谁干的。我就是觉得,他说是我赖着不滚真是太伤人了。 当初我没有离开他,是因为我爱他。 后来我没有离开他,是觉得好歹夫妻一场,我想帮他治病。 现在我的确想走了,可是我不能不考虑孩子的感受。 他除了伤害我,给我带来过什么好处,值得我赖着不滚? 真的…… 太伤人了。 我恨不得立刻就滚。 过了好久好久,他开了口,语气有些谨慎:“别哭了。” 又搂住了我的腰,见我没拒绝,便用双手抱住我的腰,把脸贴到了我的脸颊边,说:“随便你怎么想,但是别哭了,好不好?你不是胸疼么?还疼么?我帮你揉揉?还是让医生来处理?” 这半天倒是把胸疼忘了,因为哭得快虚脱了。 见我没说话,他又用手掌抚了抚我的脊背,柔声说:“虽然你肯定不信,但那真的不是我。你不能因为我有前科就觉得每件事都是我,何况我权都给你了,我哪敢乱搞,我傻么?不怕你宰了我?” 我说:“我宰不了你。” 他笑了起来,环着我背的手向上挪了挪,手指刮了刮我的脸颊,问:“消气了?” “没有。” “还需要打我一顿?” 他脸上的笑容令我十分不适,扭头看着他说:“我刚刚的话不是开玩笑。”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但很快又放松下来,说:“我知道,你是真的生气了。生气可以打我,但别哭了。”又拿起床上的保证书,塞进了我的睡衣口袋里,摸着我的脸说:“别生气了,刚刚那些话都是气你的,我不服气而已。其实我那段时间什么都没做,念念可以作证。” 我拿出保证书,放到了旁边。 当初拿到它时,他家里人都跟我说,他肯签这个就肯定会遵守。所以拿到它时我还是挺满心欢喜的。 其实婚姻中有一方必须要写这种东西才是很奇怪的事。 我是不会要了。 他再怎么样,我也肯定不会说了。 他动作尴尬地僵住,僵持半晌,他还想说什么,怜茵却到时间喝奶了,哼哼了起来。 我连忙过去抱她,繁音在身后问:“乳母在哪?” “隔壁。” 他打了隔壁的电话,乳母很快就来了,抱着怜茵喂奶。 繁音不方便在旁边守着,便出去了。 我觉得房间里清净多了,于是又感觉到了胸痛。 可能是因为怀她时我正遭遇极端情况,因此怜茵精神很弱,一哭起来总是不停。我和乳母一直哄到天快亮才终于让她睡着了,放下她时,我们都已满头大汗。 我送乳母去休息,路过外间时,发现念念已经醒了,正挤在繁音身边坐着,穿着小睡衣,把脚丫子搭在他腿上。繁音也笑眯眯地捏着她的小脚丫和她逗,两个人笑个不停。 现在才四点半,因此念念发现我时还有点害怕,缩进了繁音的怀里,声音小小地对繁音说:“爸爸我昨天七点钟就睡觉觉了。” 第305章 相信我了 “来。”繁音说:“爸爸给你讲故事。” “噢。”她跳了下来,这才假装发现我:“妈妈~” “爸爸身上还有伤,你扶着他走,别让他抱你。”我交代完念念,再交代繁音:“你自己控制好,别伤着孩子。” 他点了点头,念念也彻底发觉我脸色不好,点头如捣蒜,然后扶着繁音溜了。 我回床上去歇着,发觉胸似乎不那么疼了,心情也就放松了些,便又睡了一会儿。感觉有人嘬我时,便不由自主地醒了,发觉繁音正坐在床边,怜茵被放进了我怀里。我的奶水又回来了,她喝一只,另一只还在外渗,念念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抱着娃娃歪着脑袋舔嘴唇。 怜茵已经长得很可爱了,比念念小时候长得更像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每次我看着她吃奶,都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了,只有她这么美好。因此我现在也瞅着她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发现她的背上多了一只手。 我不由紧张起来,顺着那条手臂看过去。随后他的手就是一抖,随后慢腾腾地拿了回去。 我抱紧怜茵,不想跟他说话。 僵持几秒,念念突然跳下椅子,咚咚咚地跑了过来,拉起繁音的手,发给到了怜茵背上繁音刚刚摸过的那个位置。我看向她,发觉小妮子正仰着她肉乎乎的下巴,挑衅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是觉得爸爸看我脸色了,心里正不爽,在替他报仇。我也理解她的心情,但不想解释,有心想把繁音的手拿下来,又觉得那样真的有些残忍,便没有动。 繁音则抱住了她,说:“你饿不饿?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要。”她嘟着嘴巴,气呼呼地说:“我摸摸小妹妹。” “去吃好吃的。”繁音用那种温柔得有点恶心的音调说:“妈妈和小妹妹要休息。” “不要,就摸摸又不能把她怎样!”她皱着眉头训斥他:“你别说话!你听我的。” 繁音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念念满意了,就按着他的手,时不时的用那对和繁音一模一样的细眼睛瞥我,若不是我生孩子那天吓得她大哭,我真的会以为她已经不爱我了。 繁音在念念的“强迫”下,心满意足地摸了怜茵半天。念念以为我没阻止是她的功劳,美滋滋地问:“爸爸,小妹妹可不可爱?” “可爱。”繁音摸着她的脸,说:“但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可爱。” “那我俩谁长得好看?” “唔……”繁音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想了很久才说:“妈妈长得好看。” 念念不满意,说:“不认真回答……” “因为妈妈长得好看,你跟妹妹才会这么好看嘛。”繁音向来对念念耐心十足:“你俩长得这么像,别计较这个了。” “那姐姐长得更好看,姐姐的妈妈比我妈妈好看。”念念的目的一定是气死我。” “姐姐长大了,人是越长大越好看的。”繁音哄她说:“等你长到姐姐那么大,你会像她一样好看。” 念念贼贼地看向他,满意了:“真的呀?” “真的。”繁音搂住她的肩膀,柔声说:“咱们出去吃东西吧。嗯?” “吃一上午了……”她扁起嘴巴:“人家想看小妹妹。” “小妹妹要睡觉。” “那想看电视。” “电视不行。”我说:“下午五点钟才能看。” “那就看小妹妹……”念念赖皮道:“爸爸,人家不想吃东西。” “那来教你写字吧。”繁音拽起她,道:“走,这么大了连爸爸的名字都不会写。” 念念终于磨磨唧唧地被繁音拖走了,这会儿怜茵也吃完了奶,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就像条小狗狗。我摸着她的小肚子,觉得可爱极了,被念念这样一闹,不仅不再困了,心情也好了一些。又躺了一会儿,便抱着怜茵下楼晒太阳。 林叔帮我准备婴儿车,一边笑得鬼祟:“昨晚半夜,门卫忽然说先生回来了,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叫醒您了?”林叔要照顾的事情很多,年纪又大,因此繁音半夜回来时是不会惊动他的,毕竟他不是夜班,也需要休息。 “因为先生手里没有钱。”林叔笑着说:“他坐了计程车,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坐计程车,肯定很害怕。” 谁说是第一次?他还坐过电车地铁和火车呢,不过是小甜甜罢了。 我问:“很害怕?” “嗯,昨天幸好只是普通司机,如果是杀手伪装的,就会锁车然后将他拉到荒郊野岭。”林叔说:“他身上没有枪也没有刀,昨晚那么冷,连件暖和点的衣服也没有换,所以……” 大概是因为我一直笑,林叔也会意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觉得,他受伤这么重,从医院溜出来肯定费了一番功夫。早上老先生发现了,打来质问,先生又跟他吵。他也一直问我您和小姐们过得怎么样,听我描述就很高兴,这要是能选,谁都希望健健康康的……” 唉。 其实那天见到那个画面时,我倒是没有太伤心,就是非常生气。这大概是因为我心里似乎也明白繁音的第一人格没有道理做出那种事,因为他的核心资料在我手里。就算以前不清楚,通过米粒的事至少可以证明,在这个问题上,我是会失去理智的。第一人格明白利害,确实是没有必要。 小护士也交代说并没有得逞,那就意味着这件事和米粒的性质不同。冷静下来再想想,的确是小甜甜比较有可能做这种事。因为他早先就告诉过我,第一人格在吸收他的能量,他需要我和第一人格关系破裂,这样才可以阻止第一人格继续吸收他的能量。 其实医生早就说过,两个人格融合后谁都不会消失,只是会换一种形式体现。前几天我还抽空见过医生,聊到这个话题,医生还说这是个很好的进步,这证明第一人格在潜意识里认同了一些关于第二人格的特征,比如他以前摒弃掉的“感情”。但两个人格依然处于竞争关系,尤其是第二人格的敌意更重也更难化解。这就像如果有人突然告诉我,把我和念念融合,但谁都不会消失,只是换种形式体现,我恐怕也觉得是无稽之谈。 只是我又不想如此轻易地原谅他,心里还觉得,无论是哪个人格毕竟都是他,我为什么要这样去给他找理由去忍耐?可是……就像林叔说的,他已经做出了很多改变,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我出去晒太阳之前,繁老头打来电话催促我,且把我训了一顿。韩夫人也打来了,她倒是轻声细语地让我劝繁音回医院。我当然也清楚他得回去,在念念的房间找到他,但星星坐在他旁边垂着头跟他说话,念念在一旁吃力地握着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繁音的名字。 我抱着怜茵进来时,繁音明显眼睛一亮,显然是以为我想给他看孩子。 我当然没打算,但他已经站了起来。坦白说,当一个骄傲叛逆的男人如同小狗般讨巧地站在我面前时,我是很难承受的,便有些松动,问:“他真的正常了?” 他知道我是问小甜甜,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确定吧?”我说:“如果你把她抱出事,我立刻就把你的所有东西都送给我爸爸。” 他点了点头,说:“他早就正常了,我最清楚。” 我想了想,问:“我身上有颗痣,在哪?”再确定一下是不是他本人,我想他也可以明白,把自己的孩子交入可能存在的危险中,需要付出多么大的勇气。 他一愣,随后看了看星星和念念,目光有些暧昧,说:“你过来,悄悄告诉你。” 我有心过去,但余光看到星星咬住了嘴唇,竭力回避,念念虽然握着铅笔,耳朵却竖得老高,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把怜茵递了过去。 因为他手上没力气,因此我也帮他一起拖着怜茵的背。 怜茵正醒着,大眼睛睁着,眨巴着望着繁音。她对他有些陌生,但可能是好奇更多吧?总之没有哭,还扬起了小手,繁音顺势就把她的手含在了嘴里,吻了吻又搂紧了她。 我一下就没机会扶着了,心里担心。星星也跑过来扶住繁音,但他还是没有松手,抱紧了她,把脸贴在她的小脑袋边,喜欢得不得了。 有那么两三分钟之久,繁音的情绪始终有些过于兴奋,这让我有点紧张。但好在他很快就把孩子还给了我。 星星扶着他坐下,我问:“刚你爸爸和你妈妈打电话,叫你回医院去。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去。” “我已经没事了。”他还算平静的语气中隐隐有一丝撒娇的意味:“在医院太无聊了。” “如果确定他已经平静下来了,我就每天都带她们去看你。”我说:“之前不去,是怕他吓着孩子们。” 他抬起头,看向了我,又扭头对星星说:“带妹妹出去玩,我们说点事。” 星星便领着念念出去了,念念不用写字当然高兴,一点都没犹豫地跑了。 怜茵反正也听不懂,就在我怀里呆着。 繁音又握住了我的手,问:“你相信我了?” 第306章 只要你不抛弃我 我不想骗他,摇了摇头。 他看上去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表情有些难受地望着我。 我说:“咱们之间的事已经不是我是不是原谅这件事的问题了,我能感觉到这件事可能真的是乌龙,可是……” 我难以形容自己最近的感觉,一直很混乱。也许其他人在我的位置上可以干脆地做出决定,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在我生命中占据着多么大的分量。 二十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计划着想要一个家,就是像我许多平凡同学那样的家。可我其实想象不到“家”到底是什么样子,因为我从来没有在“家”中生活过,从未感受到它。 当初刚刚和小甜甜交往时,我时常听他讲故事,有小兔子的、小猪的、小狗、小猫、小熊的……他给那些平凡的小动物构建了一个个家庭,他们在父母的怀抱里幸福地成长,永远都不要长大。我一直觉得,我爱他,是因为他给我构建了一个让我渴望进入的“家”。 而现在,不管是谁的错走到如今,我跟他都有了两个孩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孩子都需要家里父母双全,但现在对念念来说,我们这还是一个“家”,有她喜欢的爸爸,和她喜欢作对的妈妈。 如果离婚了,那她是不是在重复我的悲剧? 如果离婚了,她将来会不会复制我的老路?像我一样,因为觉得自己的原生家庭不完整,而选择偏执地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从而愚蠢地滞留在一段其实根本就不值得的婚姻里。 可如果不离婚,我后面的人生就依然是这样子。即便两次折腾的都是小甜甜又如何?其实我明白,繁音就是繁音,他的每个人格都是残忍而富有心机的。而我已经好怕被那样折腾了。 所以最近我始终无法考虑好,不知道怎么选择才是正确的。 在我沉默的这几分钟里,繁音始终没有说话,就那么望着我。 而我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便换了个话题,问:“你想吃药吗?” “我试过吃药。”新的话题他也比较受用,回答得很快:“副作用很利害。” 这段我没有听他说过,一直以为他没有吃过药:“副作用是什么样的?” “记忆力减退,判断力减弱。”他的语气有些无奈:“智商也受到了影响……如果有接班人,那么我当然可以吃。但……” “我能当接班人么?” “你都要跟我离婚了。”他萎靡地说。 “要是你吃药能控制住,我就不离婚。”我说:“傻一点没关系,只要你还疼孩子,不伤害她们。” 他摇了摇头。 我一阵失望。 他开了口:“你接不了我的工作。现在你只是有资本威胁我爸爸,但工作是他在安排,所以你完全不了解内容。这行风险很高,但你心智不够,也不够谨慎,你不能接手。” “这么说你其实不能吃药,对不对?”我说:“那你妈妈为什么那么向我保证?她知道情况么?” “她知道。”他低声说:“她希望让我爸爸继续做,我先治病。但是不行,我爸爸吸过毒,戒毒之后精神状况一直都不是太好,何况他年纪大了,能力也不如当年。” 我理解他的话,但心里真的相当失望。 小甜甜沟通不了,药不能吃,真是没出路。 相对沉默许久,他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说:“你愿意再跟他沟通吗?” “不愿意。”我说:“我不觉得他现在还愿意跟我沟通。” 他失望地望着我。 “那次好像是最后通牒,他说你在吸收他的能量。”我承认,我的确只是在找借口:“可能他需要我做点什么来让你别吸收他,但我什么都没做。所以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不打算帮我了?” “我希望你吃药。” “我暂时还不能吃。”他回避了我的目光,低声说:“现在我还清醒,所以我爸爸没有直接跟你斗。一旦我开始吃药,他就会向你要权,你不给,他就会让你消失,因为他根本不能忍受权力落到别人手里。就算你有核心资料,但他才是一手创立事业的人,他比你更熟悉操作,能够在你手中的资料起作用之前干掉你。” 我没说话。 他又攥紧了我的手:“你们可以绑我,关着我,但至少我大部分时候还能清醒。灵灵,我希望你能相信我……这两件事都不是我,我没有违背过保证书。” 我问:“你出来之前,医院的人绑你了吗?” 他抿了抿嘴,没吭声,肯定绑了。所以说绑他有用吗?有用他还会在这里? 我说:“前些日子,你妈妈说让你吃药,我还觉得有点希望了,起码将来不会伤害孩子。但你现在又说你不吃。” 他有些委屈地望着我,依然握着我的手。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下半辈子依然这么过。以前你打我,现在变他打我吗?还是以前你出轨,现在变他出轨?”我想想就觉得难受:“要不就离婚吧。” 他垂下头沉默了几秒钟,随后说:“你爸爸答应离婚?” “我早就说我不要接手工作了。” 他松开了我的手。 半晌,抬起了头,脸上的神态竟然自信多了:“你确定你爸爸答应了?” “嗯。”我养父给我这种好机会,我却不仅不努力还半路尥蹶子,他怎么会追着我要求给我? “我看你还是确认一下吧。”他勾了勾嘴角:“万一他根本没改变主意呢?” “不会的。”我说:“他又不是必须要给我。” 他还是笑,说:“一旦你爸爸决定给你,那你每天都会面对暗杀。到时你当然可以把孩子送回来,但我保证,只要离婚了,我绝对不管你的死活。” “我不用你管。” 他笑容一收:“那你就等死。” “我自然会找别人管。”我说:“不就是保护我自己吗?我花钱买就是了。”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知道他的意思:“买不到我还可以再嫁,到时我只会比现在更抢手。” 他目光一凛,脸沉了下来,冷冷地问:“找打呢?” 我没说话。 我心里有些生气,大概是因为他说离婚他就让我等死。虽然道理是这样,但我还是觉得不舒服。 他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又伸手握我的手,我先抽开了,又被捏住,他的语气比刚刚收敛了些,但依然很不悦:“现在说咱们的事,不要牵扯别的。” 我问:“那你能不要儿子吗?” 他愣了一下,说:“那几个女人不是我自己找来的。” “但你心里还是要儿子吧?”我说:“可是我绝对不会再给你生孩子了。” 他笑了起来,神态轻松了些:“那就不生了,我不要儿子,我只要你。” “那你的工作谁继承?”我问:“生私生子?” “星星性格不合适,念念不错,但太小了,不知道长大会变什么样。”他回答得很积极:“我不生私生子,那只是我爸爸的想法。” “我希望无论是你,还是你爸爸都不要在我面前说你们家要儿子,要孙子。”我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做不到,那咱们就离婚,我带我女儿走,不耽误你要儿子,我不想再被你们家用这种事折磨。” 他没说话,而是望着我问:“后悔给我生孩子?” “嗯。” “怜茵可是你自己要的。” “那时候觉得害怕,希望可以生个儿子给你,这样你就不好计较你儿子的事了。”我说:“幸好这又是个女儿,让我看清自己这样做是在自取其辱。你从以前就开始对我提要儿子,但我不想再生了,每次生孩子,都要在痛苦的同时提心吊胆,是女儿还要被嫌弃。” “那就不生了。”他伸手抹了抹我的脸,说:“这不是什么问题,我早就不执着这个了。何况我没有嫌弃,我喜欢她们还来不及。晚点我就让我爸爸过来,这件事他不保证,我就不回医院。我保证,今天无论如何都让他闭嘴,不再说这件事。” 如果这件事解决,那我的心情会好上很多:“真的?” “真的。”他站起了身,靠过来环住了我的肩膀,在我的额头上吻了吻,柔声说:“你放心。”还趁机握了握怜茵的小胳膊。 我说:“那你就顺便催催他星星的事。都一个星期了,我怀疑他是想拖着。” “嗯。”他又在我的额头上吻了吻,轻声说:“只要你不抛弃我,什么都不是问题。” 接下来繁音先给韩夫人打了电话,又给繁老头打了电话,要他过来。繁老头立刻答应,一小时后便来了。 我没有让孩子们出来,陪着繁音去接待他。繁老头的表情很急迫也很憔悴,在见到繁音时明显松了一口气,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坐下,说:“你怎么还不回医院呢?谁让你跑出来的?” “想我女儿了。”繁音笑着说:“你别担心了。” 繁老头露出一脸责怪,说:“赶快说你们两个要怎样,说完了赶快跟我回医院!你这可不是小伤!” 第307章 我不要儿子 繁音点了点头,说:“两个要求,第一,我不要儿子,你不要再乱搞。如果你乱搞出来,我就掐死。第二,一个多星期了,你是不是真想害死星星?” 繁老头似乎早有准备,并不意外,只说:“第二条没问题,我已经有方案了,晚点就交给阿昌。第一条不可能!你是不是以为叫你生儿子是害你?你让你女儿做杀人买卖?让她跟一群心狠手辣的老男人谈军火生意?结果谈不拢人家把她放倒轮.奸拍裸.照威胁怎么办?就算她不怕这个,弄怀孕了怎么办?女人能做这行么?你妈做的时候,这类生意都是费费谈的,否则你妈早就让人家玩多少遍了!” 繁音说:“那我也不要儿子。” “那你要怎么搞我的家产?”繁老头瞪起眼睛。 “女婿靠得住就给女婿。”繁音说:“靠不住就卖给费叔叔。” 繁老头皱起眉头:“音音!你疯了吧!女婿可是外人!” “这取决于人。”繁音笑眯眯地说:“我姥爷的第一个女婿的确是外人,第二个可比亲儿子还孝顺。” 繁老头的鼻子都要气歪了:“我看你就是疯了,我当初真应该让你们两个离婚……” “爸!”繁音怒气冲冲地打断他:“灵灵哪点对不起你?” 虽然马上就要对不起他了,但到现在这一分钟,我对这老头还是孝顺的。 “这是立场问题,我不想争论。你认真考虑,咱们家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繁老头板起脸,认真地说:“我没逼你们离婚的意思,但我只要孙子。你老婆不想生,就从外面代孕生一个,不用她受罪。但你必须要有儿子,而且至少得有两个,否则将来你这一摊无论给哪个孩子,都会把他也累出精神病来。” 繁音摇头:“我都说不生了。” “代孕有什么问题?”繁老头皱着眉头说:“用你们两个的卵子精子,生出来还是你们两个的孩子,你妈都觉得这样很好!你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活得连是非也不分了?” “要不然这样。”繁音说:“你再生一个,我把财产给他。” 繁老头再度黑了脸:“你妈要是答应我早就生了!” “所以,你自己连前妻那关也过不了,”繁音淡定地坏笑:“我又怎么搞得定自己的老婆。” “我前妻已经把儿子生出来了!”繁老头坚定地说:“人家不乐意再来一个跟她儿子抢财产,何况她是万禧龙的董事长,你老爸得罪不起。” 繁音立刻顺口似地接上了:“我老婆两个孩子都生了,她是s的继承人,我也得罪不起。” 繁老头立刻露出一脸市侩的嫌弃:“她家那么多能人异士,怎么轮得到她?何况她又不是亲的。” 繁音没顺着他的话,而是说:“那样,咱们家可就不用漂白了,就跟苏家一起做。何况既然决定安排女儿,那我自然会从现在开始建立团队,避免她去到那种危险场所。” 繁老头沉默了一下,看向了我:“我那天已经对你说得很清楚。苏家害得你母亲一家家破人亡,他们也没人和你母亲有交集,你不听你父亲是谁,那我只能告诉你,他不是你养父。你自己想,你不够出色,又不是亲的,你养父怎么可能把财产给你?别傻了,这事十有八九是个圈套。” 我没说话,繁音握了握我的手,倾身过去,说:“你连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都信,养了她二十年的父亲怎么就成了坏人?你这老头儿真是越老越糊涂。” “但灵灵有能力吗?就算没有能力,有学历吗?”繁老头坚持地说:“苏家的孩子哪个不是从小就开始做事,定向培养成才的?就像他们家死了的苏悛和被撤职又被暗杀的苏麒,都是能力很强,履历也非常漂亮的人,但他们已经死了,证明他们能耐还不够,最能耐的都还活着,在竞争。她养父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到现在也不公开继承人,下面势必已经打得水深火热。灵灵,你最好想都不要想,在这边避着,能不参与就不参与。除非你是他的亲女儿,否则这绝对是让你送命的套子。”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繁音说:“我的态度就这样,你说的那些难题我都会一一解决。我现在就要你的态度,孙子,你就不要再从我这里想了,想要,你就自己再生个儿子,让他给你生。你同意,我就回医院。” 繁老头歪了歪鼻子,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他会答应,然而他竟然站起了身,说:“我看你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了,那你就呆着吧。”末了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责怪我提出这种要求。 其实,如果繁老头在私生子的问题上向着我,那我其实不介意再生孩子,因为那样我会觉得他们在包容我,会非常感动,且我也是喜欢家里热闹的人。但他对私生子的态度以及他对怜茵的态度都让我非常失望,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工具,平时对我和颜悦色只是出于礼貌,关键时刻就见真章。 繁老头走后,我问繁音:“你不回医院了?” “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他似乎对他爸爸的态度一点都不郁闷,笑眯眯地搂住了我的肩膀,头靠到了我的头旁边,说:“晚上可以抱着你和茵茵睡。” “怜茵睡小床。”我听到他管怜茵叫茵茵就觉得很无语,我居然顺着他给孩子取了和他同音的名字:“你也得自己睡。” 他没吭声,我继续说:“你爸爸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如果女儿接手你的工作,真的会遇到那种情况?” “肯定。”他说:“但我有二十年部署,再给她找个知根知底的女婿。” “万一念念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呢?”我说:“连你妹妹都跟别人跑了。” “我们宝贝儿说了。”他美滋滋起来:“她是爸爸的,都听爸爸安排。”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他笑起来,并且说:“一会儿我妈妈要来。你让她看看孩子们。” “我知道。” 晚餐时,韩夫人来了。她显得比繁老头更着急,一来便问:“好好地怎么跑出医院了?你爸爸找你你还不肯回去?” 繁音还没吭声,念念已经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抱住韩夫人的腿,说:“奶奶!” 韩夫人被她萌了一下,搂住了她的肩膀,注意力被转移。等她想起来要发作时,念念又训练有素地说:“爸爸是回来看我的。我想他了,他也想我想妹妹了……” 韩夫人又酥了,搂着她的肩膀说:“你爸爸病了。” “那妹妹也病了,昨天还吐奶了。”这段是繁音下午教她编的:“我好害怕就给爸爸打电话。” 韩夫人心疼她的懂事,摸了摸她的头,朝我看过来,问:“孩子好点没有?” “没什么事。”我说:“是念念被吓着了。” 她点了点头。我见她眼睛粘在怜茵身上,便把孩子抱过去,她接过来,脸上显出了喜悦。 这样她的怒火就被消减了一大半,等她再问起这事时,繁音让人把孩子们出去,说:“我不回去,是因为我爸前几天弄了几个女人来,要趁我被绑取我的精子给他生孙子。我非要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否则我就不回去。” 韩夫人看了我一眼,说:“你爸爸对我说,他希望你们可以代孕。” “如果他真的只是希望代孕,他就不会做这种事。”繁音说:“我不想再回去,又被他派人这样。” 我帮腔说:“我那天撞见这件事,把那几个女孩子抓了起来。她们一直扛着,怎么审都不交代,最终只有一个交代,说她们是米雪找的人。只要爸爸一天不打消这个念头,他就仍然会继续,米雪把人安插到音音身边,这对音音也太危险了。” 韩夫人微微地点了点头,却又看向了我,说:“繁盛说,米雪和你有血缘关系?” “我不知道。”我说:“而且我也不相信。”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但音音你必须回医院去。你这样让妈妈很担心,而且万一第二人格还不稳定,你离孩子们这么近,对你自己和孩子都不好。你乖,这件事我去跟你爸爸谈。” 繁音默了默,说:“妈妈,你可不可以同意我爸爸再生一个?” 韩夫人一愣,随后说:“不可以。” 繁音没说话。 韩夫人也沉默了一下,又说:“如果当初你跟着我,肯定不会得病,现在万禧龙也是你的。但当初繁盛执意抢你,说他后继无人。你十岁就帮他做事,病情恶化也是因为你在这种环境里,你已经把你的所有都付出给了这份事业。你不想再逼灵雨生孩子这没错,这点可以慢慢想办法处理,至少代孕就很可行。但妈妈宁可毁了你这番事业,也不会允许繁盛再生一个跟你或者你的孩子分享,因为这是你用你的命换来的。” 第308章 她救了我 可能是因为我是个极没有立场的人?韩夫人的话又令我觉得有道理。繁音当然知道吃药可以使他的生活平静下来,但他始终没有。他已经用行动在做一个大多数时候聪明,少数时间失控的精神病患者和低智商,没有自控力却不失控的笨蛋之间选择了前者。 其实每个人都清楚第二条路才是好的,至少可以让他免受人格分裂症的折磨,何况蠢人也真的比较容易感到幸福。可我知道他是个要强的人,对他来说,让别人操控他的生活,从棋手变成棋盘上的棋子,怕是比让他死还难受。更何况现实情况也完全不允许,我不是蒲萄那样能够独当一面的女人,我和孩子都需要依靠他,繁爸爸的状况有时还不如繁音这个精神病。韩夫人已经无暇顾及这边,何况她的基金会禁止涉.黑,一旦她参与这边,基金会立刻就会以最快的速度瓦解,那它所有在政治方面的影响力都会在最快的速度消弭。 而繁爸爸的话也没有错,其实作为母亲,我也不知道我该期待念念拥有什么样的生活。没有权力平平静静?那不就是我么?她出生在繁家,注定要面对这个世界上最残.忍功利的一面,如果没有权力地位,她可以活得好么?如果星星聪明有能力,是未来的重要位置人选,那她也不会落入陷阱,更不必被逼着嫁给自己讨厌的人。 可是通往权力和地位的路是艰险而孤独的,我不舍得自己的女儿过刀口上舔血的生活。 所以,我生她就是个错误,生了怜茵,只是错上加错。其实即便我下一个生儿子又能怎样?我舍得让我的儿子坐繁音这个位置么?我舍得让孩子整日面对他这样的压力么?其实我肯定也不舍得。最好的选择大概就是不再生了。提这个要求时,我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因此,这并不是代孕就可以解决的事。而我,并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 繁音也沉默了许久,说:“妈妈,其实我……” 没人打断他,但他似乎难以启齿,自己停顿了好久,才说:“我看到过法庭录像。” 韩夫人微微一怔,但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虽然我完全不记得,但也知道你一定没有虐待我。”原来他是说他小时候被撺掇在法庭上诬陷韩夫人虐待他,导致韩夫人终身失去了他抚养权的事:“我爸爸说那是他教我的,但开口的毕竟是我自己。就像你刚刚说的,那天之前我本来可以有不同的人生,想也知道一定比现在幸福。这就是诬陷自己亲生母亲的代价吧。” 韩夫人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说:“妈妈早就不生气了,何况你当时根本就不懂事,怪谁都怪不到你头上。” 他沉默了一下,又道:“前几年还年轻,也觉得自己的病治不好了,是打算玩几年就按我爸爸的意思生孙子,让他去养,也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们,怕你们觉得难受,但像我这样的,找不到同类,连医生也没办法开导我,活得很没意思。” 我们都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我不知道韩夫人心里是怎么感受,但我一点都不想打扰他。 他继续慢慢地说:“前些日子星星出事,我跟她聊,她说她愿意进去,要是有需要,她也可以自杀。我忽然觉得自己很糟糕,我的孩子犯错之后,考虑的不是告诉我或者其他家人,而是进监狱或者死,那我有没有本事还有什么意义?”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照顾过她。”韩夫人说:“她不信任你。” “如果我善待过灵灵,她遇到挑拨就不会立刻相信,而是会考虑到我平时对她很好,给我机会。如果星星是我从小就带在身边呵护的孩子,也不会到外面去上别人的当,更加不会出事之后还瞒着我。”他说:“那天念念来看我,说她知道我病了,但她们四个不会放弃我的。那么多女人……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更没有人用行动支持过我,因为跟着我受得不是一般的苦,没人愿意为别人赔上自己的一辈子。所以,我何其幸运,才在这样的状况下,依然被人不离不弃。钱其实一直都没能救我的命,但是妈妈,灵灵她救了我。” 韩夫人叹了口气,依旧没有说话。 “最近她一直在犹豫要离婚,我也很犹豫,既想答应,又不愿意。我知道她之所以想走,是因为跟我在一起始终都看不到希望,即便是力所能及的事,我也没有做过什么。”他说:“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来得及,但她现在对我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她不想再要孩子了,不论何种形式。这是我可以做到的,那就不要了。将来的事慢慢解决,可我不想再让她为我的事妥协。她可以提要求,我也可以满足,哪怕它不合理。” 他说完了,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韩夫人也沉默了许久,才问:“这些话没有对你爸爸说吗?” “说了他也不懂。”他说:“现在他有他的立场和需求,我不介意他继续生,我也不介意他把财产给别人。” “我理解你的意思,这样,这件事我答应,我会去让你爸爸也答应。”她笑了起来:“但我依然不答应他把财产给别人,你可以卖给别人,但它必须是你的。你也放心,真让他选,繁盛还真不一定会那么功利。否则他早就生小的了。” 之后韩夫人留下和我们吃了饭,又逗了逗念念和怜茵。她也问星星精神怎么这么不好?但星星依然说她没事。 韩夫人走后,我感觉挺高兴的,第一是韩夫人答应了这件事,而且她说的很肯定。繁音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对,对我来说,谁更占理真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不只是我自己在妥协。 而且韩夫人并没有答应让繁爸爸继续生,否则我白派人去勾引他了。 晚饭后我问繁音:“你什么时候回医院?” “明天再说吧。”他也心情很好,晚饭还多吃了点。 “早点回去吧。”我说:“当心折腾坏了。” 他瞟向我,似笑非笑:“真好骗。” “什么?” “没事。”他翻了个白眼,招呼念念:“走,带爸爸去看狗。” “离那条狗远点!”它到现在依然横冲直撞的,半点没有长进:“把你扑倒就没命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靠了过来,手掌撑在桌边,俯身吻住了我的嘴。 我别过头时他已经松了口,看着我奸笑。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他便伸出两根手指,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随后就溜了。 我自己坐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不放心,便跟出去看看。其实是我多虑了,那破狗一反常态地听话,卧在繁音的脚边,轻轻用脑袋蹭他的腿,如同久别重逢的恋人一般。看样子是从他身上的气味辨别出了他身体不健康的信息。 就这一会儿,我回房找怜茵时,她已经醒了。乳母正用小玩具逗她,她用小手抓着,没来由地,我脑中忽然涌上繁音用嘴巴含着她小手的画面,心里因此涌上了一阵温情。 照顾孩子很耗时间,等我陪怜茵玩一会儿再哄她睡着时,已经晚上十点了。虽然很想去看一眼念念,但我真的太累了,心里觉得繁音肯定会陪她,便没动弹。 睡到一半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焦虑感,睁眼之前就觉得怀里在动。怜茵晚上需要喝一次奶,我通常不用她哭就能起来。 懒得睁眼了,我撩开衣服打算喂她,忽然觉得嘴巴被人咬住了。我想睁眼,但眼皮酸得厉害,只能感觉怜茵含.住了奶嘴,而含.住我嘴巴的那家伙还用手扶住了我的脸。 我心里隐隐能够猜到是谁,便没有推他,任凭他亲吻我的嘴巴,一边用手在我的身上轻.抚。我明白他这个状态绝对做不了什么过格的,因此对他的抚.摸很受用,心里舒服极了。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感觉怜茵松开了嘴巴,可能是吃饱了,便摸索着拉扯衣服,却在同一时刻感觉有人把她从我怀里抱走了。我条件反射地张开了眼睛,在房间中朦胧的光线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小床附近有小灯,可以看到上面躺着的小小人影。 我放心地闭上眼,我且很愚蠢地想:既然他爬上来了,那把孩子放到小床上也好,免得他和孩子互相伤害。 但几秒钟后就觉得脖颈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温热又潮腻。我的脖子很敏.感,手脚不禁有点酥,而这触感沿着我的脖颈慢慢往下,仿佛潺潺流水,琮铮着爬上险峰,悠闲地汇入平原,蜿蜒着穿过密林,隐默地渗进幽谷。 现在我倒是清醒了,却转眼就陷入了另一种含糊。忍不住抬手去抱他,叫了一声:“音音……” 他先是停下了动作,许久才开了口:“嗯?” 我尽量让自己清醒些,然后拉住了他的手臂,说:“别胡闹。” 第309章 计划 他现在不能剧烈运动,更不能受刺激。我可不希望他一命呜呼,免得我和孩子们在他老爸那里吃亏。 他没动。 我又使劲拉了拉他,骗他说:“我恢复得不好,有点疼。” 他还是没动,许久,一阵窸窣,他爬了回来,躺到了我旁边,把头靠到了我的头旁边。 这下我可以看清他了,果然脸色苍白。做不了还想做,真想揶揄他几句,想想可能会气死他,只好沉默了。 我问:“需要让医生来么?” “不用。”他的声音很疲惫,一边拉住了我的手,往他身上某个血液集中的部位拉。 我只好使劲抽出手,问:“不要命了?” 他沉默了一下,还嘴硬:“又不是做一下就会死……” “这么确定?” 他没吭声。 但我继续咄咄逼人:“这么说已经拿五朵金花测试过了?” 他的眼珠子滑到了我这边,有点不忿,却没说话。 “睡觉。”讨厌,撩得我也睡不着了。 我使劲闭上眼睛,却感觉他还在拉我的手,企图满足他找死的需求。我想他总不想送命,就是欠管教,便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感觉他的小.兄弟抖了抖,他整个人也过了电似的,总算放开了我的手。 后半夜睡得比较安心。第二天一早,我照例在怜茵喝奶时醒来,发现繁音已经不见了。 现在才六点,他走也不急于这一时,但念念肯定没醒。 我喂了怜茵后,便带她一起找繁音。他正在书房,阿昌也在。我这才想起,昨晚知道我睡着,阿昌依然没有来。 我便进去跟他打了招呼,问有什么事。繁音说:“昨天阿昌拿来了计划,我觉得不合适,让他找我爸爸改了拿给我看。” 我问:“那改好的呢?” 繁音把桌上的文件拿了过来。此时怜茵正躺在婴儿车里眨巴着眼睛瞅繁音,他的注意力就被她吸引了,握住了她的小脚丫。 第一步当然是疏通关系,且让律师一起拖延案件时间。然后是买通警察局的一些高层,让他们抽走关键证据,令案子无法起诉。这一步本来比较难,因为救我时用掉了几乎所有可靠的关系,但我养父介绍了很好的中间人。有了中间人,就可以再建立新的关系,但这么突然不太容易。 另外就是要动用一些政治手段了,选举也不是完全清白的,政治家需要支持,因此繁家有属于自己的关系,可以通过威逼利诱施压等等手段。而且,我养父介绍的关系里,也有这类型的人。 与此同时,张同学和他老爸是必须要解决的,受害人家境比较贫寒,也没什么社会地位,这点比较容易。我前不久就已经派人去游说,取得了不错的沟通效果。 大体就是这样,最重要的莫过于怎样去接触这些关键人物?因为这些人和我们的关系都称不上亲近,不像救我时用的都是最坚固的关系,所以派谁去谈?如何去谈?这都是问题。万一谈不拢,不仅做不成事,还会搞出危机。 繁爸爸订的都是他自己或者阿昌,繁音都改成了他自己。 最近的见面在这周,我问:“你身体行吗?” “行。”他说:“我爸爸不了解这些人,他去容易坏事。现在是咱们求人办事,阿昌身份不够。” 阿昌说:“但您身体不好。” “聊聊天能怎样?”繁音笑着说:“该小心的是他们。” 我说:“这种见面需要见多久?没危险怎么不带我?” 繁音说:“你不懂。” 我说:“可这里面一半都是我爸爸介绍的人。就算都是约见面吃饭,也要陪酒的。” 繁音和阿昌对视了一眼,俩人一起笑了。 我便恼火起来。 繁音开了口:“所谓的见,不是这样见。是让中间人带他们到某个地方,比如玩牌,拍卖会……不管是哪,总之是他们感兴趣的地方,到时设个套子让他们钻,一旦钻进来,乐不乐意,都得先替我把这件事做了。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就送女人,对女人没兴趣的,可以送男人。我不是去陪他们吃饭喝酒,是拿着他们的证据,告诉他们,这个东西你不干,我就爆料,让你滚回家,我还要杀你全家。所以,你不适合出现。” 我问:“你们的计划里怎么没写?” 繁音又笑:“我爸不想让你看见,何况他也没计划让你做这些。” 我说:“是在防着我吗?” 他又开始笑。 我没说话。 繁音笑了一会儿,敛起笑容,说:“阿昌先出去歇着,等下一起吃早餐。” 阿昌点头出去了。繁音认真起来,说:“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这些人都不好说话,一旦出事,你得带家里人跑。” “那怎么不能让阿昌去?” “说了身份不够,对方不容易信任他。这就好比你家和我家谈结婚的事,你父母来了,我父母还活着,来的却只有我哥哥,你们家能高兴么?”繁音说:“何况我觉得星星不喜欢准易,这件事咱们将来还要反悔。但我不想失去阿昌,所以我不希望他在星星的这件事上承担太多风险。” 好吧。 我问:“你觉得解决这件事的成功率有变高了一点吗?毕竟我爸爸介绍了人。” 繁音又哼了一声:“我就是觉得你爸爸真够老奸巨猾。” “怎么啦?” “自己女儿出事时候装得那么可怜,让我一个人捞你出来。”他不忿地说:“没想到帮手这么多。” “就是为了测验你对我是不是有情义。”我说:“现在你女儿有事,他不也帮忙了吗?” 他瞥了我一眼,微微地笑了一下,扭头见怜茵又在举手,想要伸手去抱,被我阻止。我问:“你什么时候去医院?” 他不答反问:“你一天来看我几次?” “一天来看你几次?”笑话:“一周看你一次。” 他黑了脸,说:“那我就在家。” “没空天天看你好几次。”我说:“我很忙的。” 他就黑着脸,不再说话了。 “下楼吃饭,”我说:“然后送你回医院。” 他还不理我。 我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动,便问:“还不想走?” “我自己的家,我为什么非要走?”他又用眼睛剜我,还胡搅蛮缠:“不走。” “那你要怎样才走?” “一天看我几次?” “一次?” 又不吭声也不动了。 我等了好久,说:“两次,但不能保证每天,医院离得太远了。不答应就算了。” 他没吭声,慢腾腾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却不走,而是露出一脸欠扁的命令式:“愣着干什么?” 哟。 “扶我。”他命令。 真想打他,但怕打死,我只好去扶着了,叫他推婴儿车。 吃过早餐后,繁音上楼去换衣服,念念也跟了上去。阿昌趁机说:“那边已经初步得手了。” 我忙问:“怎么样?” “老先生对小蝶很感兴趣,昨天聊得很愉快,还说希望她每天都来。”他压低了声音说:“阿欣暂时还没有被他关注到,所以会配合。” 两个都太像了就不合适了,毕竟韩夫人那种类型的女人其实不多。所以当初的计划就是,哪个成功引起注意,另一个就表现得低调些,配合就是了。 给家里送菜的小丫头也能被他注意到,看来老头真是太寂寞了。想到他会被整,我心里就有点高兴。但这次韩夫人来谈了,因此我说:“依我看,不用真的怀孕,只要发生关系就够了。” 阿昌点了点头,说:“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先生。” “谢谢。”我知道他是想要好处:“准易有遇到什么困难么?” “困难倒是没有。”他可能觉得我比较容易同意繁星和林准易?所以这件事也是单独找我说:“只是我觉得大小姐似乎不太开心,下个月是她的生日,但准易很苦恼,不知道该送些什么讨她欢心。” 我忍不住笑:“准易可不像是连这种主意都拿不出的孩子。” 阿昌干笑几声,说:“我是怕他太有主意了。坦白说准易个性好强,也从未接触过女孩子。大小姐必然是细腻的女孩子,我怕他想得不够周全。” “那我就给你问问。”我不能驳他,而且相比繁音的消极态度,我还是比较希望他们两个能在一起,“不过你也问问准易。我总觉得星星最近精神不好,他们是不是起了争执?吵架伤感情。” 阿昌点头。 聊到这里时,林叔来了,说繁音打电话叫我上楼去。 阿昌陪繁音回医院,见我要上楼,便到车里去等着。 我在更衣室找到繁音,他正在更衣室中央那张沙发椅上靠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身旁的衣架上挂着一件粉衬衫,一条黄色运动裤以及一件驼色的大衣,看上去不伦不类。念念正忙乎着在表柜里找手表,很快就找到了,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命令:“这个!” 繁音接了过来,是运动款的电子表。他更绝望了:“宝贝儿,这表太丑了……” “说好我挑你就穿的!”念念皱起眉头,训斥道:“总是啰啰嗦嗦的。” 第310章 爸爸承受了很大压力 繁音被击败,没有吭声,扭头便看到了我,眼睛像看到救星似的亮了:“灵灵!” 我过去问:“这是要干嘛呀?” 念念则积极地问:“爸爸还要穿什么呀?” “去找帽子。”我说。 “等……”繁音拼命朝我使眼色,希望我能帮他转移注意力。 但人家念念说得并没有错呀,他承诺人家了。 所以我没搭理他,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给他机会的。 繁音在我这里没讨到帮忙,转眼又看到念念拿了一顶绿色的鸭舌帽跑来了,满头大汗跑得还挺辛苦:“给!” 繁音接过帽子,苦了脸,委婉地说:“宝贝儿……” “嗯?” “你干嘛要把爸爸穿得像红绿灯呀?”他柔声说:“爸爸长得这么帅。” “是你说你穿什么都好看的呀!而且都是很好看的颜色呀!”念念霸道地说:“我已经给你找了好几件了,跑得好累好热,爸爸你这样一点都不好!太挑剔了!” 繁音的眉头耷拉下来,看向了我。 我也觉得他穿这样有点丢脸,便说:“你爸爸喜欢黑色。” “黑色好丑,看起来就像一只鼹鼠。”她不喜欢鼠类。 “那驼色也好呀。” “驼色很像土拨鼠啦!” “那灰色总可以吧……”得了,我说:“算了,我知道像老鼠。” “所以嘛,爸爸应该穿得像花一样好看才好嘛!”念念呲牙:“爸爸你穿上嘛,肯定超帅的!” 她这眼光好奇葩,红绿灯帅p啊! 繁音更无语:“爸爸觉得驼色就不错,而且你看爸爸健.硕的身材。”他举起拳头秀肱二头肌:“明明是袋鼠对不对,袋鼠最帅了对不对?” 念念嘟起了嘴巴,龙颜不悦。 繁音气馁,扶住了额头。 我说:“你就穿上给她看看。” “太丑。”他扶额头的手盖住了眼睛。 “你自己答应人家的。”我说:“说话算话一点。” 他悄悄把手指打开了一条缝,剜了我一眼。 剜我也没用,小孩子本来就不能骗。 最终繁音还是悲催地穿上了,念念高兴极了,站在更衣间门口等。 繁音出来了,哟,真是太像精神病了! 我以为念念的审美是正常的,谁知她满意极了,呲牙说:“好好看哦!爸爸,你好好看!” 繁音已经崩溃了:“爸爸想当鼹鼠……” 我忍不住笑,说:“反正也不要你见人,就这样吧,说话要算话。” 他又瞪我。 念念也不知从哪里学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两只小手握在一起抵在下巴上,满脸期待的样子萌死了。 繁音还是不依,想了想,蹲了下来,拉住念念的手臂,问:“宝贝儿,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有爸爸吗?” “为了照顾我,给我赚钱花,还帮我剥核桃剥松子剥花生壳……”她一连念了十几种干果,然后说:“还让我骑.大马。” 我感到很满意。 “不对,那是因为你运气好,遇到我这么好脾气的爸爸。”繁音对念念永远都是有耐心的:“其实你之所以有爸爸,是因为你需要学会疼爱别人。” 真是不要脸啊,居然对孩子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念念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疼爱别人呀?” “因为人要疼爱别人呀。”繁音说:“这样别人才会喜欢你。” “为什么要别人喜欢我呀?”她更不解。 “别人喜欢你,才会对你好呀。”繁音开启了知心爸爸模式。 “才不是呢。”念念说:“不喜欢我也要对我好。” “不喜欢你干嘛要对你好?” “对我不好,我爸爸可以打他呀!”她奸诈地问:“你说是不是?爸爸?” “是,但是你要先疼爱爸爸。” 念念扁起了嘴巴:“爸爸你不爱我了……”哎哟,眼睛里有眼泪了,凄惨得好迅速。 繁音一愣,立刻问:“为什么呀?” “你不爱我了。”她使劲挤出了几滴眼泪:“我要换个爸爸。” “爸爸是说让你对爸爸好一点。”繁音有点抓狂:“还爱你的,当然还爱你了,宝贝儿。” “就是不爱我了。”她不依:“我要把你的小秘密告诉我妈妈,让她骂你。” 繁音一愣,立刻就说:“爸爸就穿这个!” 念念立刻收住了眼泪,不确信地看着他。 “就穿这个就穿这个。”繁音按住她的小脑袋,使劲亲她的额头,说:“谢谢宝贝儿,漂亮极了。” 念念这才高兴了,骄傲地扬起小下巴:“早乖乖听话不就好了?非要啰嗦。” 这口气和繁音一样一样的,果然每个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不过这家伙有什么秘密呀? 我得想办法问问念念,肯定是对不起我的事。难道趁我不在偷偷去找女人被念念发现了?没道理呀,除非领回家,否则怎么会发现? 真是让我不安。 之后繁音就走了,幸好大家都训练有素的,没有表达出异样。只有星星吓了一跳,经过解释也表示理解了。 繁音走后,我迫不及待地问念念:“你知道爸爸什么小秘密呀?” “不能告诉你。” “嗯……”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先告诉妈妈,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出差的时候吗?” “嗯。” “那是关于爸爸自己的,还是关于爸爸和妈妈,还是关于爸爸和别人的。” “是关于爸爸自己的。”她小声说:“也和妈妈有一点关系。” “和我有什么样的关系呀?” “不能告诉你,告诉你爸爸以后就不听我话了。”她认真地说:“妈妈你不要问啦,爸爸说绝对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他就死定了。” 不会真找女人了吧? 我问:“那秘密是你自己发现的,还是爸爸告诉你的?” “我自己发现的。” 好奇死我了:“那是在家里发现的?” “对呀!”她烦了:“妈妈,你不要问了!你好烦呀!” “我能不烦吗!”我说:“既然是说出来我会生气的,那就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现在你瞒着妈妈,将来万一出事怎么办?爸爸犯了错,还瞒着妈妈,是好行为吗?”” 她眨了眨眼睛,可能是因为我太凶把她吓住了,许久才吭声:“不是好行为。” “那你为什么不能说出来让妈妈帮助他改正,而是帮他瞒着,让他一错再错呢?”我真的好想知道是什么啊! 她嘟着脸,没吭声。 “你也知道爸爸身体有病,如果你发现奇怪的事,而你爸爸瞒着,搞不好是你爸爸病情变严重的特征。”我总不能跟孩子说我怀疑她爸嫖女人了,便这样说:“不能因为爸爸说他害怕告诉我,就真的不说了,万一耽误爸爸治疗怎么办?” 她更纠结了,说:“可是爸爸说他那样不是有病。” “那是什么?” “他说他只是想你……”她自知失言,捂住了嘴。 我心里隐隐有了一种奇妙的预感,说:“你放心,妈妈绝对不会告诉爸爸的。也绝对不会冲他发脾气,我保证。” 念念最担忧这个,毕竟还想用这个继续要挟繁音,不安地看向我:“真的吗?” “真的,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等一下。”她颠颠地跑去了繁音书房,很快就跑回来,拿着录音笔说:“你保证。”她还看不懂太多字。 我只好对着录音笔保证了一遍,交还给她,心里因为即将知道让繁音心甘情愿穿红绿灯装的秘密而激动万分。 “我跟你说妈妈。”她趴到了我耳边,小声说:“我发现,爸爸偷走了你的小内.内。” 啥! 我竭力让自己冷静些:“你确定是我的?” “当然啦,不信你去你柜子里看嘛,你都没有小内.内了。”我怀孕身材变化很大,最近也没有恢复,因此之前的衣服都还不能穿,现在穿的仍是新做的。虽然都在衣帽间,但毕竟不在一个衣柜里,因此我没有注意。 我问:“你怎么发现的?” “在爸爸的床头柜里。”她说:“他本来没有锁,突然把它锁起来了。我以为他藏了好吃的,找到钥匙打开,发现里面都是妈妈的小内.内。”说到这里,她可能也觉得事情就是太不对劲了,苦恼起来:“妈妈,你说我爸爸干嘛把你的小内.内藏起来呢?而且你的小内.内脏脏的,爸爸干嘛要用你的小内.内当抹布呢?他说他是因为想你,可是想你看你的照片就好了呀,和小内.内有什么关系呢?” 我怎么知道呀!繁音虽然不是正经男人,但也不至于痴.汉吧? 我说:“可能只是觉得放在那里比较好吧,方便妈妈穿,想让妈妈回来看到,就觉得他做了一件让妈妈省力气的事,妈妈会很高兴。结果不小心弄脏了,就害怕了。” 她点了点头,好像还比较接受这个解释:“我爸爸就是说不要告诉你,说是我俩的秘密,说你知道了会生气。” “因为我的内内都很贵。”我说:“他弄脏了我会发飙。” “不要嘛,几个内.内而已。”她劝我说:“我爸爸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只要我提起这件事,他就什么都答应我。” “妈妈保证不会告诉他,也不会冲他发脾气。”我说:“答应妈妈,一定要让他继续承受压力。” 第311章 没有呼吸 念念反而善良起来了:“你都知道了……”她忸怩地说:“也不生气,我就不欺负他了。” “妈妈很生气,但因为保证了你,所以就请你替妈妈出气吧。”虽然念念没有表述清楚,但我不觉得他偷走我的内内是因为它们颜色漂亮,一想到这个,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晚点我去卧室找,繁音那侧已经空了。但衣帽间里的确已经没有我的旧内内,我觉得我还是不要问他了,因为实在不想听到这家伙的变态嗜好。 晚点我正喂怜茵,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林叔,说:“太太,老先生打电话来,说先生回去之后就出现了奇怪的症状,他非常着急,想和您聊聊。” 我连忙让他把电话转进来,电话那头是繁老头焦急的声音:“灵灵?” “嗯,爸爸,怎么了?他怎么忽然休克了?” “不知道!医生抢救了,说伤口没事,但就是好几次都没有呼吸,一直在抢救,刚刚又没有呼吸了。”繁老头问:“他在家时候有过这样吗?” “没有。”怎么会出现这种症状?我问:“他在家一直很好,也按时吃药,完全没有问题!医生怎么说?” “找不出原因。”繁老头颤声说:“我真是……”他哽咽得说不下去。 我连忙说:“会不会是中毒?我现在过去吗?” “不要了,你在家里吧。”他的语气平静了不少,且挂了电话。 我连忙联络阿昌,问他情况,他回答说:“送先生到医院时,老先生正在门口接他。先生下车前还没事,进病房和老先生聊了一会儿忽然就晕了过去,接着就抢救了一下午。医生查不出原因,老先生一直不准打给您,但刚刚医生说怀疑是中毒,才打给您。” 看来繁老头是怀疑我给繁音下了毒? 虽然家里遭了一次贼,但毕竟是我先回来的。繁音活动的场所都有人活动,绝大多数是我和念念走过的。我刚生产完,念念这么小,如果有哪里有问题,应该早就沾上了。 但我还是先把家里的事都查验了一遍,确定水源和食品也绝对没有受到污染,便再度打给阿昌。这才过去不久,阿昌说繁音还在抢救,而且繁老头一直在哭,情绪激动得快要晕倒,米雪在照顾他。 米雪也在? 我更不舒服了。 我问:“病房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有异味和新东西吗?” “没有新加入的,但所有东西都被清洗换过。”阿昌说:“也完全没有异味。医院的监控录像显示没有特殊人进去过,负责清洁的医护人员都是老面孔。” 我问:“那他用过什么东西没?在车上?” “没有。” 如果我没记错,繁音身上已经出现了两次奇怪的症状。第一次是妊娠反应,第二次是这次。我忍不住想要将它们联系到一起,但又联系不起来。 脑子有点乱,又担心得很,打了几次电话,阿昌都说没有抢救结束。我想去医院看他,又怕他的事事有人策划,更不敢把孩子们自己扔在家里,甚至找出了手枪。 正不安着,有人敲门,我吓了一跳,门已经被推开。是星星。 她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奇怪地问:“您怎么还没睡?” “没什么。”现在已经一点了,可繁音还没醒,我真的太难受了。 “她没说话,走了过来,坐到我身旁,问:“阿姨,我爸爸出事了吗?” “没有,谁告诉你的?”我问:“你怎么还不睡?” “是林准易。”她说:“他说我爸爸有事了,他怕我害怕,说要过来。” 我回来之后,林准易反而几乎不来了,之前据说是每天都来,可能是怕我盘问吧。 阿昌在那边,他儿子现在要来,当然不是恶意。孩子有心,我们也确实不安,我便答应了。又打给阿昌询问,繁音还是没抢救结束,我把林准易的事告诉阿昌,他很高兴,说:“我忘了叮嘱他,因为觉得他不懂……您可以让他进来,准易会用枪,也能打。” 我问:“那他机灵吗?” “机灵的。”阿昌问:“是需要他做什么吗?” “我怕家里进来人出事,但我想去把你换回来。”我说:“不知道中间这段时间他能不能盯住,这么晚了,天又这么冷,不好挪孩子。” 米雪在医院,而我希望繁音出来时有人盯着给他换个病房,所以那边一定要有我信得过的人盯着。 因此我要先去医院,阿昌再回来,而且遇到紧急情况的话,阿昌可能就不能回来。 阿昌说:“可以的,您放心。” “家里出过事。”我说:“他真的能盯住么?” “绝对可以。”阿昌说:“只是需要我爸爸也在,毕竟他还年轻,但我用我的命担保,准易肯定能保护好孩子们。” 挂了电话,星星问:“你要去看我爸爸吗?” “嗯。”我说:“我想让你和准易照顾妹妹们,别让她们离开你们的视线。你觉得他可以么?” “可以。”她也很果断:“他很有办法。而且他的枪法是我爸爸教的,也很能打。” “很能打是能打几个?”我问:“跟你爸爸比起来如何?” “不如我爸爸,但应该比我姑姑厉害些。”她说这些时,脸上还挂着很讨厌他的表情,这样她的评价反而更可信了:“像我那天那种情况,有他在,应该不会有问题。” 阿昌的话或许会因为爱儿子而有水分,星星肯定没有,她是向着我的。这样一比,准易比我强了好几个档次。于是我交代了林叔,请他受累照应好家里,再把念念和怜茵放到一起,又叮咛了星星一些,这会儿准易已经来了。我也顾不上和他多寒暄,先出去了。 到医院时,只有阿昌带着人等在外面。繁音依然没有出来。 这段时间没有发生特别的事,坦白说我在到达医院的这一刻,心里已经怕得不行,几乎就要疯了。可我不能放纵自己,依旧尽量让自己冷静着。 家里星星说一切正常,我先没有让阿昌回去,先去搞定了换病房的事,再到病房里去检查一番。确实没有异味也没有奇怪的东西,阿昌说当时他就在旁边,亲眼看着繁音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就摔倒了。 按照阿昌的描述,当时病房里只有繁老头和繁音挨着,没有人触碰过繁音。繁老头当然不会下毒谋害自己的儿子,而且剩下的就是医生以及阿昌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抵抗力弱的人只有繁音一个人。 但病房里的确没什么,阿昌一直都盯着,说之后除了繁爸爸和送繁音的医生护士,没有任何人进过病房。 我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便准备到急救室附近等,却正要拉开门,眼前忽然黑了一下。 我本能地攥住了门把手,打开了门,喉头却传来了一阵恶心,呼吸开始困难。那感觉如同呼吸道突然被卡住了,嘴巴却张不开,眼前发黑的同时冒着金星。 我想叫人,可身上很快就没了力气,耳边似乎传来了一些嘈杂,但我并不确定。一切就像一场梦似的,唯一能让我确定的就是这个房间果然被动了手脚。 睁开眼时,我正躺在一间病房里。我没看清身旁有些谁,第一反应是抬腕看表,居然已经过去二十分了! 病房里只有医生,没有其他人。医生说繁音还没醒,说我突然昏倒,抢救了一下,而且原因同样不明。 我下床时身上依然有点虚,而且出了很多冷汗。出去发现这里离繁音急救的楼层不远,便直接走了过去。 阿昌果然等在门口,繁爸爸和米雪也在,难怪他不敢离开。 我过去正要说话,大门突然打开,繁音被推了出来。 繁爸爸和米雪立刻就跑了过去,我眼看着她也趴到了病床边,顿时觉得十分不适,跑过去使劲将她推到了地上。繁爸爸当然也顾不上她,又是高兴又是担心,跟着医生往前走。走到一半却不乐意了,问:“这是要推我儿子去哪?”以前的病房的确是条件最好的一间,而且也最近。 “太太要求换病房。”跟我沟通过的医院高层解释说。 繁爸爸立刻看向我,问:“干嘛要给他换病房?” “我没空对您解释。”我说:“您必须听我的。” “你这孩子!”繁爸爸肯定觉得我莫名其妙的,而且他急了这么一下午,怕是脑子已经完全糊涂了:“好端端地给他换……” “阿昌。”繁音已经被医生推走了,而且又爬起来了,我半点也不想让她接近繁音。阿昌离繁爸爸比较近,我便命令:“把我公公拉开!” 繁爸爸瞪起他那对已经熬红的眼睛,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却被阿昌拉走关进最近的休息室了。 我也跑过去跟上车,命令最近的随扈谁都不准跟上来。我毕竟是他老婆,何况繁爸爸都被制服了。因此总算得以把繁音送进了病房。 第312章 给你们发落 接下来除了相熟的医生,我不准任何人进来。医生说繁音现在的状况已经平稳,但我看他依然没醒,且带着氧气罩,想起那间病房给我造成的症状,心里就难受极了。我已经可以确定病房里的“毒”对人体的影响是根据健康程度来的,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当然不算很强健,但比繁音要强壮太多了。我都昏迷了二十分钟,而他每次抢救完都是送回那间病房。 这时,外面传来闹哄哄一阵争执声,大门被人推开,随扈把繁老头护进来,米雪跟在后面,阿昌被挡在了人群外。这群随扈是繁家的,因此既不敢得罪我跟阿昌这伙,也不敢得罪繁爸爸。 我连忙站起来,向前走几步挡在繁音的床尾,掏出手枪,拉动枪机上了膛。我没吓唬他们,虽然他是我公公,是我老公的父亲,我孩子的祖父。但我宗族感不是那么强,对我来说,我对他的一切情感都是建立在我老公之上的,否则我认得他是谁?因此如果他敢在此刻再带着那个狐狸精冲上来害我丈夫,我保证会让他或伤或残。 看得出,繁老头地行进路线本来是要直接冲到床边的,但被手枪一指,立刻原地站住了,张开手臂阻止后面想要跟上来的人,皱着眉头盯着我。 这样我就争得了话语权,说:“爸爸,我希望你们全都出去,如果您想配合我,当然也可以抓了米小姐。”如果不是精力不够,我现在就抓了。 繁老头一直看着我手里的枪口,问:“音音好点了吗?我就看他一眼。” “不行。”我说:“爸爸,这件事是有人下毒,因为刚刚我走进那个病房时,也忽然因为头晕窒息而晕倒。如果您相信,就请出去,因为我没办法判断下毒方式,我也没办法判断下毒的人。我只相信我自己。” 繁老头立刻说:“那我总可以进去吧?我是他父亲。” “不可以。”我说:“您和米小姐接触太久了,我怀疑您的衣服或者思想被她动了手脚。” 他有些愤怒,下颚动了动,显然在咬牙。 但我确定他不会让人扑过来,因为现在的射程即便我枪法再糟,也百分百可以击中。何况如果要抢枪,就肯定会碰到繁音,他经不起折腾了。 因此繁老头妥协了,不忿地说:“那就照你说的,但如果十五分钟时他又出现症状,我立刻就崩了你。” 他给我打电话时,我就明白他是怀疑繁音在家期间被下药。毕竟病房里没有可疑物品。只是我不明白他的逻辑,我和繁音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当初他欺负我最狠时,我也不曾害他。何况现在孩子都两个了,我干嘛要害他? 当初繁老头还对繁音说,他觉得我肯定不会害繁音,如果他那话是假的,那他这人真是虚伪得没救了。但如果是真的,那就证明他现在脑子真的出了问题,希望我的人可以尽快打入进去,能够获取一些这方面的情报,因为现在繁老头家早就不准我们去做客了,连韩夫人也被禁止进去,费先生也极少登门。 但他说十五分钟,那繁音前几次应该是在进入病房十五分钟左右又有了症状,我似乎坚持了半小时。 接着我把手枪上了保险,坐在繁音身边。他此刻呼吸平稳,脸色还算好。我盯着他,不敢眨眼,好怕是我判断错了,他又忽然窒息。又怕那查不清的毒其实已经足量,我做的事已经晚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始终悬着,呼吸因为紧张而有些困难。此刻我才明白,人在最紧张恐惧时是无法流泪也无法颤抖的,只有害怕,只有紧张,脑子甚至也是空白的。我不敢设想十五分钟后的结果,好的坏的都不敢。 终于,十五分钟到了。 繁音依然没有醒。 二十分钟到了。 他依然没醒。 可是一切仪器依然显示正常。 我的心依然悬得老高,毕竟才二十分。 接下来的十分钟依然过得好艰难,我的手心捏了一把汗。 而仪器始终平静地轻响着。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是医生。 繁老头等在门口,不停地往里张望。 医生来了又走了,对我说他很好,显然也松了一口气。 我则呆呆站在当地,有点想哭,又觉得他还没醒,鬼知道这样折腾一下会不会变成傻子——那样就可以吃药了,反正横竖都是傻。 最可怕的时刻总算过去了,因此四十多分钟后,繁老头又推门进来,这次只有他自己,虽然没有要求但他换了无菌服。结果已经证明我是对的,所以他站在门口,有些小心翼翼地说:“灵灵,你也歇一歇,孩子们在家吧?” “我先等他醒。”但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了,有点担心,毕竟林准易年纪不大。 繁老头点了点头,说:“她就交给你们发落吧。” 我忙说:“好,那我现在就让阿昌把她带回去。” 他点了点头,说:“但我觉得应该尽量拿证据说话,别对她太残忍了,她怕痛……”他说完这话似乎也觉得不太对劲,又改口说:“算了算了……”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对米雪都真的有不浅的情分,但这次我一力救了繁音,又指控米雪,他没法护着了。 我便说:“那我现在就出去安排阿昌,您看着他好吗?”他自己我就比较放心。 他立刻高兴起来,说:“谢谢灵灵哟!你放心,爸爸肯定不会胡来的,我进过那间病房,但已经洗过好多遍手,肯定不会碰他的。” 阿昌在门口,米雪已经被控制了。她倒是很老实地跪在地上,垂着头,颊边的发丝垂落下来,我感觉她的脸似乎变尖了一些,可能是因为年纪太小。 我让阿昌亲自把米雪带到休息室关起来,给星星打了电话,但接电话的是准易,他说:“她累了,我就让她先睡了。” 我便有些不舒服,毕竟繁星才是自己人,准易虽说是阿昌的儿子,但我还是不放心。幸好那边传来念念的叫声,我便问:“念念醒了吗?” “是。”他说:“稍等,太太。” 一阵窸窣,念念的声音传来:“妈妈!” 好像有点不高兴,我说:“妈妈有事在外面,你什么时候醒了?” “好早就醒了!我睡着时听到准易哥哥和姐姐聊天了!”她质问说:“我爸爸病了你为什么不叫醒我自己偷偷跑了?” “因为你当时睡了嘛。”我说:“也不是很严重的情况,就没有叫你。” “骗人,不是很严重的情况你才不会去看他咧。”她说:“我要去看爸爸,你呆在医院不要跑,我马上就去了。” “别添乱了。”我说:“乖乖在家呆着。” “才不要,我要去看爸爸。”她嚷嚷:“我已经给大爷爷打电话了,他说他马上就来带我们去看爸爸。” “你给大爷爷打电话了?”最近韩夫人不在欧洲,就算把这件事告诉她,她也无法第一时间赶来,只能担心。而现在是凌晨三点,韩先生身体一点都不好,繁音既然抢救过来了,就没必要让他担心了。这孩子真是……头好痛。 “对呀。”她说:“大爷爷说我做的对,还说下次有这样的事还要告诉他。妈妈你真是的,我要带妹妹一起去看爸爸了。” 这样也好,韩先生来了,我莫名有一种安全感。虽然他武力值不高,但好歹也是一个可靠的长辈。 于是我让念念把电话还给准易,请他继续帮我照顾繁星,毕竟繁星身上有案子,不能来。 准易说:“您放心,不过,太太,您家里的眼药水是我没见过的样子。” “是我训练时别人推荐的,效果不错。”这还是怀怜茵之前买的,那时是因为繁音眼睛不舒服。当时好像买了七八瓶?有几瓶落在繁老头那里了,这边还剩四瓶,我最近都不需要用。可能他用了浴室,但既然他提了,我便说:“如果你喜欢,就拿几瓶走。” “哦……”他说:“其实是我不小心打碎了一瓶,您只剩两瓶了。” “那我还剩三瓶吧?”而且都是新的。 “两瓶。”他认真地强调。 我想了想,说:“准易,跟我不用绕弯子,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他说:“我没有打碎,剩下的三瓶也没有被开封过的痕迹,瓶身上也没有被刺破过的痕迹。丢的那瓶是开封的吗?” “也是没开封的。”开封的很久不用都过期了,我问:“你怀疑有人动过手脚?” “我不敢断言。”他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对不起,太太,我检查了您的房间。” “没关系。”他们都在我的房间里,因此他检查也是为安全着想。我既让他进去,他就有这个权利。 我问:“你怎么发现眼药水少了的?” “因为盒子像是被人拿出来过,又放进去的。”他笑着说:“在卫生和整洁方面,我祖父一直都堪比强迫症。如果是佣人整理并且经他检查过的,肯定不会摆得那么随意。” 第313章 非常可怕 林叔的确是这样的,他每天定点在我们吃早餐时检查家里的卫生,且他是每一个细节都绝对要关注到的人,非常认真。 因此眼药水是在今天早晨后到林准易发现它之前被拿走的。 那个房间除了寥寥数个女佣,也就是我们家里这几口人出入。林准易也说家里没有进人,他也问了繁星和念念,都说没有动过。因此会拿它的人选其实只剩繁音了。 正常使用的话,一瓶眼药水不会这么快就用完,而繁音当然已经换了衣服,因此我让林准易把剩下的眼药水交给韩先生,一起拿来医院化验,然后交代阿昌,让他盯着病房、同时看好米雪。之后联络司机,得知车上并没有眼药水,且繁音没有用过眼药水后,便自己去旧病房找医务人员。 旧病房被放了一些机器做检查,也不准人进入。护士帮我在病房门口的衣柜里拿到了繁音的外套,衣服没有洗过,上面还有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口袋里还有钱夹等物,没有眼药水瓶子这一类东西。但他的口袋里藏着一个黄褐色的小纸团,里面居然是一枚烟蒂。 繁音身体这样,当然不能吸烟,而且大家都对他严加看管,他也没有渠道拿香烟。 不过这个发现似乎没什么用,我陷入苦恼,而此时一旁的护士说:“太太,我想烟蒂有必要拿来化验一下。” “化验?” “是。”她说:“纸团上之所以会有黄褐色的痕迹,是因为香烟不是掐灭在纸团里,而是烟头被浸湿后,再裹进了纸团,焦油浸透了纸巾,干燥之后才会形成这样。您刚刚说您在寻找眼药水,它就符合液体的特征。” 我想了想,问:“他被急救时还穿着外套吗?” “没有。”这位护士一直在照顾繁音,非常靠得住,而且整个下午她也一直都在,因此她除了不知道繁音第一次晕倒前的情况,对于其他的都非常清楚:“我们进去时,他的外套已经在老先生手里了。” 原来如此。 我把烟蒂交给她,问:“化验的话,可以提取到成分吗?” “至少可以提取到眼药水的成分。”她说:“但毒素我不敢贸然保证。” 去找阿昌的路上,我又给司机打了电话,得知繁音中途的确以去洗手间为借口下了车,司机当时还有些奇怪,因为他通常不这样。阿昌陪他下去了,两个人离开了大约十分钟,司机说他的确闻到了烟味,但因为阿昌坐在副驾驶,他认为是阿昌身上的。 繁音依然没醒,繁老头也没有出来,一切都没有异常。我便去问阿昌是不是中途给了繁音香烟,他却摇头:“没有,先生现在不能吸烟。” “你的烟盒给我看看。” 阿昌掏出烟盒,里面还有四五支,香烟的烟蒂和牌子居然和繁音平时吸的一模一样。 我问:“你们两个吸同一款?” “是啊。”阿昌笑着说:“这个牌子味道好。” 我实在不记得阿昌以前吸什么牌子,因为完全没有关注过。但我说:“我不是要怪你给他烟,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在哪里吸烟?你有没有注意,他是怎么熄灭的烟头?” 阿昌神色有些奇怪,有点犹豫。 看来是想尽量隐瞒,那我得说更多,让他明白情况的严重性:“准易发现我家的眼药水少了一瓶,那些眼药水是在家里两次进人之前买的,好久没有用过了,虽然外**没有缺损,但很可能被动过手脚。今天少了一瓶,所以,我想问你,繁音和你一起吸烟之后,有没有掏出眼药水熄灭烟蒂?” 首先他们肯定不是在洗手间吸烟,因为不允许。而如果他们在烟灰桶附近吸烟,那繁音就没有必要把烟蒂收到口袋里。但繁音是个不乱丢东西的人,因此可以确定那附近肯定没有合适的垃圾箱。 果然,阿昌交代了,说:“确实是我给了他一支香烟,他也的确拿了一个蓝色的像是眼药水的瓶子,用里面的水熄灭了烟蒂,因为附近的垃圾箱不带烟灰桶。”阿昌在口袋里掏了一下,说:“你看,我也是这样熄灭的。” “那瓶子呢?” “瓶口碰到了烟头被污染,不能再用就丢掉了。”这种垃圾箱路边很多,只有塑料、纸张、铝罐等分类,烟头什么都不属于,的确没法扔。 我问:“瓶子里还有液体?” “嗯。” “他用时是新拆封的吗?” “是的。”阿昌说到这,忽然沉默了一下,随后神色有些古怪,像是后怕一般:“太太,我经常能见到先生用这款眼药水。但您刚刚说好久都没用过了?” 我的心嗖地一下子就蹿到了喉咙口。 繁音知道眼药水在家里哪个位置,他当然也知道有存货,可家里的并没有少。而他却一直在用。 我觉得他没有必要舍弃家里买好的专程派人去买。 我连忙对阿昌说:“你赶快派信任的人去找瓶子,也不知道现在垃圾桶被清理掉没有……” “好的。”阿昌连忙掏电话派人,挂断后说:“地方并不算远,而且比较偏僻,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攒满。” 我点头,心里乱糟糟的。 现在我认为眼药水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可能性出现问题,而我虽然不知道手脚是怎么被动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局是要嫁祸给我的。而且繁音以前没有使用眼药水的习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是家里辣菜突然特别多的时候,让他身体上火,而他每天醒着的时间比一般人都长,眼睛非常容易疲劳。 因此他在我的推荐下用了我的眼药水,后来大概是因为这款真的很好用,他便一直用着?如果这些全部成立,那么这个计划铺设得可谓非常隐蔽,因为即便我现在真的验证这些眼药水就是有问题,也没法洗清说那就是有人陷害我的。因为距离家里最后一次进人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中途有机会做这种事的人太多了。 而整件事当中还有一个非常可怕的疑点: 阿昌说繁音经常用这款,而他没有用家里的,也就是说,这是有人买或者交给他的。而他经常用的那些有没有毒?是第一人格买的,或是……第二人格买的?还是繁老头交给他? 第一人格非常严谨,记性很好,他不会记不住家里有眼药水,以他的性格,必然是要用完,这是他做事的规律。而后两者可能性,则代表第二人格和繁老头或许有意无意地参与了害他。 还是……只有我放在家里的眼药水才有毒? 我既希望就是眼药水有毒,这样我们至少可以检测出有毒物质,也能想出对策来,不至让繁音宋敏。却又明白,只要确定是眼药水下毒,繁老头就必然要跟我发作。 而除非有证据可以证明在这之前的眼药水就有问题,毒是慢性的,否则险些让繁音丧命的眼药水就是我谋杀他的证据。 可这种证据根本不可能有。 而幸好……繁音还活着,否则他一死,不光没人护着我们孤儿寡母,我再背负上谋杀他的罪名,繁老头不杀我也得让我半残。 虽然心情难以平静,但我还是得去看看繁音。我敲了门,但病房里没人回应,倒是有低低的说话声。我很担心,伸手把门推开了一条缝,看到繁爸爸坐在病床旁,摘掉了眼镜。我忽然发觉这一夜使他的头顶全白了,使他的头上呈现出了雪山似的可笑花纹。他其实很高,五官也很精致,气质当然也很好,可以看得出年轻时一定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但此刻,他苍老的身影佝偻着,萎靡地流泪,脸上写满了难过、焦虑以及惭愧。他一边流泪,一边继续着我推门前的话:“……那时候你白天也哭,晚上也哭,我祖母说不到满月就这样爱哭,长大以后一定没肩膀,何况这样的哭法不吉利,迟早要把家里的人哭死。我也很烦,但是你姑姑一点都不嫌你,她不厌其烦地对家里人讲,说你哭是因为找不到妈妈了,你还太小,不知道自己已经出生了,想要妈妈经常抱着你。可是他们不听的,他们都有孩子,不是不懂,是因为爸爸没本事,他们喜欢攻击爸爸。” 我这个人历来都是见不得骨肉亲情的,何况这段我完全没有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过,便放下了手。 繁爸爸还在慢慢地说,但繁音显然并没有醒,只有他自己的声音,语气俨然是在讲故事:“你小小的时候,爸爸还什么都没有,自己也不知道明天在哪。那些人趁机欺负你,也是你姑姑想办法护着你,我没有太多地照顾过你,你那顶鹿角的帽子就是她打给你的。后来你妈妈接你回去,你回来以后就不喜欢爸爸了,满口都是那个舅舅。爸爸是个差劲的人,我生气。我对你不好,还是你姑姑照顾着你。” 第314章 你有动机 “但后来她走了。她是被我逼死的。”他说这一句时,语气分外平静,但也分外落寞:“当时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现在回头再想,也没有办法。所以爸爸难受,越老越难受,这些年总能想起她。想她出生的时候,那么小小,叫我哥哥的时候,小时候也是很漂亮很可爱的女孩子……”他一边说一边哭:“也想你,小时候那么机灵,那么聪明,每天那么高兴。但是爸爸不想要你,总欺负你,骂你、训你、打你……你怕我,我又嫌你笨,不机灵。爸爸知道你从来都不凶,小时候也连兔子也不舍得吃,但你害怕,自从跟在我身边,自从你姑姑走了,就处处都是欺负你的人,爸爸知道你自己讨厌自己,所以你这样全怪爸爸,爸爸对不起你……” 医生很早就告诉我,说在繁音的人格没有分裂时,是以小甜甜的姿态来表现的。大佬版是后来才分裂出来的,是基于小甜甜的“需要”。而大佬版之所以是第一人格,是因为他知道“繁音”大部分的过往,因此,在进行治疗时,也是要把小甜甜融到大佬版这个人格中。 以前我虽然听了很多关于他病情的事,但确实完全不完整。就像繁老头现在说的这些,在资料中都是一笔带过的往事,而我当时忙着关注强暴这类大型事件,没有去关注这些。 而现在当我看到他哭着忏悔时,忽然特别得难受。当然,我难受的是繁音。 因为我养父只是冷落我,我就已经这么难受。而他身边的人始终都在伤害他。因为我挨过打,所以我知道,当自己完全弱势时,耳光打在自己脸上,拳头锤在自己身上,是怎样一种感受。 因为我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所以当我的脑中出现繁爸爸所描述的画面时:那个失去母亲不断大哭的婴儿,那些在旁边指指点点的丑陋人群。那个被自己的父亲和继母轮番殴打欺负,指责侮辱的胖小孩。那个被最爱的女朋友算计,和危险分子共同反锁进同一个房间,他在房间里恐惧到极致,门外的人则等着一场好戏。还有……那个视频中,被大人束.住全身,恐惧而无助地任其侵.犯的小宝宝。 所以医生才会说,基于小甜甜的需要,他有了这个彪悍独裁又聪明好强的人格,因为这样他就再也不用受欺负了。他甚至没有给这个人格感情。 没有感情,就没有弱点,不会被诛心,可以无往不利。 接下来繁老头一直哭,可能已经说不下去。我倒是还想听,但手机响了,是韩先生,说他们已经到了,那边还能听到念念着急的声音,嚷嚷着喊,是在催促。 我便擦了擦眼泪,关上门到外面去。阿昌仍在看着米雪,一对一、面对面的那种,米雪插翅难飞。 我下楼去接韩先生他们。韩先生抱着怜茵,手里牵着念念,念念的头发还乱着,其实她继承了繁音的爱美,显然现在是急坏了。 我去接过怜茵,韩先生则说她吃过奶了,还有些不高兴,问:“怎么没打给我?把几个孩子留在家里?” “太晚了。”我说:“你身体不好,当时准易恰好要来。他是阿昌的儿子,很靠得住。” “但他毕竟太年轻了。”韩先生说:“下次不能这样,太危险了。” “谢谢您。” “音音怎么样了?” “抢救过来了,但还没醒。”我把情况简单描述了一下,说:“繁老先生在里面。” 韩先生便点了点头,说:“那我就不进去了。” “我进去我进去!”念念已经急得快哭了。 只好答应她了,韩先生便重新帮我抱着怜茵,我领着念念再次敲门。 敲了好多遍才听到繁老头的应门声,他当然要收拾一阵子眼泪,因此我们等了好久。 他开门时,念念已经焦虑得快疯了,不停地往里探头。繁老头则诧异并欢喜地说:“哎呦!念念小宝贝儿!”弯腰要抱念念,但念念已经顺着他弯腰的造成的缝隙而钻进了门里。 我和繁老头连忙跟进去。 念念倒是没有乱来,只是站在床边,看看这个机器,看看那个设备,表情很焦虑。她已经知道胸口起伏证明人还活着,因此她眼也不眨地盯着看,是想确定我们有没有骗她。 我还要出去追踪眼药水的事,便对繁爸爸说:“我还要出去一下,请您帮忙看一下念念。” 繁爸爸答应,我便叮咛念念,她不停点头,而且她是个分得清轻重的孩子。 我再出去时,阿昌派的人已经回来了。运气不错,人去的时候环卫车马上就到了,晚几分钟就没了。我连韩先生拿来的眼药水一起化验,但结果需要再等一会儿。 之后我便跟韩先生聊了聊,主要是说病情,当然也要汇报进展。韩先生听完眼药水的事并没有表示会站到哪一边,只说:“这样你会很被动,毕竟你已经拿到了核心资料,他的遗嘱也是你,你有动机。” 我忙说:“我真的没有,否则我为什么要去化验它呢?” “眼药水是你买的,外**完好。因此只有两种来源渠道,第一种,是家里进人时,眼药水被掉包了,第二种,是你买的时候就有问题。”他说:“但两次进人监控都没拍到,你证明不了。第二种可能,都已经一年了,足够抹净所有证据。何况,他今天用眼药水是突发情况,不是规律。而有可能把这东西给他的只有你,如果你说的都是实情,眼药水中也的确有毒的话,那你洗不清了。” 我说:“我知道我洗不清,所以我现在也很怕音音不相信我。但我真得没有做这种事。” 韩先生似乎也有些无奈,但他可能也不敢信我,只说:“先看化验结果吧。” 化验结果出来之前,繁音先醒了。 是念念跑出来找医生,我也连忙跟进去。医生检查说正常,我也得以跑进去。繁音正虚弱地半张着眼睛,氧气罩也摘了,怜爱地望着念念,问:“宝宝怎么来了?” 可以确定是第一人格。 “因为爸爸生病了。”念念这会儿反而扁着嘴巴哭了:“妈妈偷跑来不带我,宝宝都吓死了。” 呃…… 繁音便抬起眼睛瞅了瞅我,神色有点好笑,再看向繁老头,又对念念说:“爸爸没事,不哭了,来亲一下。” 念念摇头:“小爷爷说不能亲。” “亲一小下没事。”繁音柔声道:“快过来亲。” 念念便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用小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花了好些时间才安抚了念念,她才可算愿意暂时到外面去等着。毕竟繁老头还不清楚眼药水的事,因此他也很配合地领念念出去了,留下我自己在病房。 我刚刚纠结了很久,但眼药水的事必须现在说,晚了我就算没错也不会被相信了。 于是我坐下来,说:“音音,你听我说,现在情况是……” “等等。”他动了动手,有些吃力但还是很有毅力地把手抬了起来,握住了我的手,拉回了病床上。 我一下便陷入了无言。 他忽然弯起了嘴角,长长的眼睛也弯了起来,“你也来亲一下吧。” 我心里砰然一动,起身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吻了吻。发觉他额头上有些汗,又帮他擦了擦,同时感觉到他噘了噘嘴巴,嘴唇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地触了触。 我的心在这一刻才放松了下来,忍不住抱住他的头,把自己的头和他的靠在一起,胸口中传来失而复得的喜悦,相依为命的体会。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使自己平静下来,擦了一会儿眼泪,说:“我得给你说事情了,免得等下没机会说。” 他的神态依然很轻松,“嗯”了一声。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但就算你不相信,也不要太激动,毕竟就算想打我,也要先留住你自己的命。”我说:“好不好?” 他不以为然地瞅瞅我,许是因为我神色过分严肃,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便开始讲,把我所有的发现、分析和想法都说了一遍。整个过程里他就沉默地听着,神态也很轻松。 我说完后,总结道:“现在检验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我真的没有下毒。我希望你相信我。” 他不冷不热地瞥了我一眼:“你怎么证明不是你?” “我证明不了。”虽然他问的没错,可我心里确实开始难受了:“但我没有那个必要呀,要害你干嘛用这种方法?何况我干嘛要杀你?” 他瞟了我一眼,没吭声。 我更加不安了:“音音……” 他闭上了眼睛,神态开始冷漠。 我先是无言了一会儿,许久才想出话来:“你可能觉得,我已经拿到了你们的核心资料,就没有必要留着你,我可以卖给我爸爸,所以我有杀你的动机。可那样受益的也不是我呀,我爸爸只是说要让我接手我大哥的工作,也没有实际行动,何况我也拒绝掉了。那如果他给别人,对我来说,不如你还在呀。这样想是不是也比较有道理?” 第315章 别乱说 他依然沉默。 我坐在原地,心里很沉重。 韩先生已经帮我分析了,我有动机,且无法洗清自己,这是理性的解释。 可我和繁音之间需要理性吗?难道不能有一点感性? 我心里难受极了,很想哭,却发觉自己流不出眼泪,便与他相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一点都不相信我?” 他这才睁开眼睛,目光却依旧不冷不热的。 我只得站起身,说:“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刚一转身,他的声音便传来:“坐下。” 我站住脚步,没有回去坐下。 “坐下。”他催促了一声:“快点。” 我心里当然不希望与他决裂,便坐了回去。 他歪了歪头,瞅了瞅我,目光里带着得便宜的笑:“生气了?” “换成你你只会更生气。”我对他看热闹的表情很不满。 他立刻就笑了,脸转了回去,望着天花板,说:“这才几天呀,自己做的事就忘了?” 我没说话。 他的眼珠子滑到眼角,瞥了瞥我,依旧笑吟吟的:“知道我的感觉了吧?我可大度地原谅了你。”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前些日子的那件事。 我说:“那是因为我亲眼看到你。” “我也是基于正常思维。”他懒洋洋地反驳。 “可你有前科呀。”我说:“而且你还有性瘾,不是说这病忍起来很痛苦么?那都是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我觉得你忍不住很奇怪么?” 他也沉默下来,似乎有点生气,不再说话了。 我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心里其实有些虚。看他现在的态度,刚刚像是在跟我开玩笑,可能是因为之前被我怪了两次,心里很不平衡。而我刚刚的话虽然是下意识,却也很伤人,毕竟“你有前科,所以这次仍是你犯罪”这种判断毫无道理,而且非常伤人。而他也完全可以反驳说“你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且有动机也会得利,所以是你”,他没这么说,因为这样很伤人。 我正想着是否要说点什么来缓和此刻的气氛,繁音便先开了口,说:“你说得基本全对。自你推荐后,我一直在用这款眼药水。”他的语气很平静,有种就事论事的冰冷味道:“我的书房一直都有,但我住院前用完了最后一瓶。我一直以为是你买了很多,没想到你并不知道。” 我说:“我买的都在浴室里。” “我没注意过那边。” 的确,眼药水和我的化妆品在同一个抽屉,他没事做没必要去翻我的化妆品。 “昨天也是无意间打开了那个抽屉,才发现它在。”他说:“以为是你新买的,顺首拿出来打算用。吸烟时因为没办法熄灭烟蒂,就先用了。” 我问:“那你为什么觉得不是我给你下毒?” 他的眼睛再度瞟过来:“我可没说我觉得不是你。” 我不由一愣。 “检测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吧。”他有点生气似的把头别到了另一边。 现在我看得出,他只是在斗气,便说:“以前怀疑你是我不对,我知道我再找借口只会让你更生气,所以只能说对不起。” 他还是没吭声。 我从自己身上深刻地明白,真正的原谅是很昂贵的。我给不了他。 我也觉得他也给不了我,因为他连这一点事都在计较。 只是现在我理亏,愿意强迫自己翻过去。 稍久,繁音开了口,问:“米雪抓了?” “是。”我刚刚已经把当时的情况讲了:“阿昌在一对一地盯着她。看来你爸爸这次想通了。” 他没回应我的话,只吩咐:“现在去让阿昌带她回去。选最严密的房间。” “好。”我问:“让阿昌组织审吗?” “嗯。”他说:“跑了人,杀他全家。” “好……”如果阿昌都能让米雪跑了,那我们这个集团就没人能关得住米雪了。我说:“音音,如果张同学那件事也是一个局,那米雪跟他是不是同一个组织的?” 繁音看了我一眼,却回避了我的目光,摇头说:“不是。” “你干嘛这种表情?”这样显得好心虚。 他没说话。 我没明白,但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半晌,繁音开了口:“这次绝不能放米雪,任何人替她求情,提出任何交换条件,都不准答应。替她求情的,无论身份高低,关系远近,一律杀。但如果是我爸爸,就杀了米雪,他要劫人,你必然看不住,不如一无所有。” 他的意思是,哪怕有人用星星这件案子的关键证据或张同学这个人证来换米雪,我也绝不能答应。哪怕要了星星的命,也不能米雪逃走。 当初我们没有在第一时间抓住米雪解决她,导致后面出现了一连串的问题。中间我出事,繁音忙着周旋,没有时间管繁老头,令米雪趁机站稳脚跟,也耽误了安抚小甜甜,导致怜茵出生后,小甜甜暴走。而当时无人能够制服繁音,繁音自己也只能选择杀死他。因此导致繁音住院这么久,繁老头和我的矛盾则因为核心资料来到我手中而进一步扩大。 这些事全都是有因果关系的,且米雪站稳脚跟之后,繁老头就跟我们彻底决裂,自己不来我们家,也不准我们到他家里去,那里俨然已经成了他跟米雪的居所。我派去的人还没有接触到深层次,但想也知道非常不乐观,米雪和他这样近,无论给他下药还是动点别的手脚都这么方便——她甚至曾经从繁老头家里偷出了我们家所有的门卡。 因此,没有第一时间解决米雪是我们所犯的最根本的错误。 所以繁音才会坚决到如此地步,星星的证据是她活命的关键所在,但他宁可牺牲星星。 我也很苦恼,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盼着事情不要这么糟,至少不要有人来用这东西诱惑我,因为我不是个能对自己家孩子下得去狠心的决策者。只是繁音的预测向来都八九不离十,这真是…… 忽然,敲门声打破了病房里的沉默,把我们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都吓了一跳。 是医生。 他说:“先生,太太,检验结果出来了。” 我还没说话,繁音便撑着靠了起来,问:“是什么?” “包裹烟蒂的纸上有大量氰化钾。几瓶眼药水中也有。” 繁音点了点头。 氰化钾是剧毒,一到二百毫克就会死人,它的中毒反应就是呼吸停止、心跳骤停、昏迷、抽搐,它无色无味,很难被确定。中毒后四十五分钟就会进入深度睡眠,两小时左右会死亡。而且它的中毒反应与免疫力以及胃里食物的多少有着一定的关系。 也就是说,它既跟繁音的症状像,又不是百分百吻合。 可这已经足够让我慌乱了,手脚立即陷入冰凉。 虽然繁音说他相信我,可如果检测出来的是其他类型的毒,那我还有得解释,现在我更说不清楚了……不由扭头看向繁音,关注着他的表情。 但他似乎毫不意外,只点头说:“只有氰化钾?” “是的。” 繁音没做评价,扭头对我说:“别坐着了,去办事。” “办事?”我慌得没听懂他的话。 他苍白的嘴唇向上翘了翘:“让你叫阿昌把人带走……算了,你也跟他一起去办,然后就呆在家等我电话。” “那你觉得我……” “行了。”他打断了我,看着我说:“别出去乱说。” 他的目光很坚定,令我安心了些,便站起身说:“那我走了?” “嗯。”他笑着说:“把孩子们也带回去,请韩先生进来。” “好。” 我出去先找韩先生,他们在休息室里。怜茵醒了,但念念睡着了。她本来就醒得太早了,因为担心爸爸才一直没休息,这么小的人儿已经太累了。 我把事情对韩先生说了,遵照繁音的意思,没有说检测结果的事。于是韩先生去找繁音,我则带着孩子去找阿昌。 到时里面插着门,我说是我,阿昌才开门。米雪仍在沙发上,被绑着,嘴被塞着,脸颊高肿。我把事情说了,阿昌便掏出手枪拽起她,说:“我担心老先生来,跟他起冲突不好,就锁上了门。老先生刚刚来敲过门,所以我刚刚才没有立即给您开门。她一直试图出声,所以我就……”他可能只是怕我觉得别扭?打她几个耳光在他眼中应该是常态,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我便点头,随后便一起回去了。 到家后,林准易和星星都在,我把孩子们交给他们,便和阿昌一起去关米雪。别墅下还有地下室,这里有一个构造与繁老头家那间随时可以切断氧气的房间基本相同的房间。不同的是它里面还会注入毒气,阿昌说是为了上刑用,毒气会使里面的人皮肤溃烂,但不致死,很容易另对方交代。普通人享受不到这待遇,米雪需要。 而这房间比较好的一点,是即便找到位置也救不走,因为玻璃受到攻击时会自动切断氧气,释放毒气。 第316章 那不是繁音 虽然从外面可以看清牢房里的一切,但阿昌说从里面看不到外面,且墙壁非常美丽,还可以看一些节目。 房顶上有一个盖子,盖子里连通着对外的管道,打开之后会有机械手臂伸下来送饭送水,毒气和氧气也是从这里。 且这个房间里有无数感应器,只要感应到活物就绝不会开门,它之所以是繁音口中最严密的房间,就是因为不管是什么东西,一旦进了这个房间,不到死,是绝无法出来的。就算繁音想放也不行,程序中根本没有这个选项。 所以,这里几乎没有关过几个人。当然,关于这一点,俘虏自己是不知道的。 米雪被解开绳子推了进去,大门缓缓合上,她显得很慌乱,想尽办法往出跑,却被踢了回去。 大门合上,而她开始六神无主,开始在里面拍着玻璃墙壁喊。但由于她没法确定外面,因此神态十分绝望。 我让阿昌打开扩音设备好听听她在里面说什么,然而打开后听到的是:“姐姐!姐姐!”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焦急的表情,和那张清纯可爱的脸。心里不由想起繁老头在谈判那天对我说的话。 也许她真的是我表妹?我没有细想过,因为不想被这个影响判断力。 接着我就和阿昌一起上来了,我问他会怎么审,他说:“会放一些特殊的毒气折磨她,令她感到绝望后交代。但米小姐应该可以撑很久,也有可能不交代。” 我问:“那扇门真的打不开么?” 阿昌沉默了一下,说:“是的。” 我没说话。 我也没有对阿昌提起检测结果,但心里真希望能跟他聊聊这个。氰化钾是可以通过液体的形式吸入的,而如果车上其他人的身体都很健康,而繁音太过虚弱,那他出现症状也没有问题。 我不知道繁音心里此刻是什么感觉,但我在心慌意乱的同时也觉得后怕。他真的差点就死了,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剧毒。 这件事没有人告诉我接下来还要怎么办,繁音也没有联络我,只有念念每天念念叨叨地说要见爸爸。 第四天,我去看米雪,她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蜕皮。我是没勇气去看折磨的过程,只知道她什么都没交代。 而刚看完出来,林叔就在外面等着,说:“老先生来了。” 我问:“小姐们不在吧?” “没有让她们过去。” 那就好。 虽然万般不情愿,但我也得接待繁老头,便去了会客室。 繁老头笑眯眯地站起身来,说:“爸爸是来看看你和孩子们,怎么没有去看音音呀?” “今天没空。”我坐下来,不想问他来干嘛。 但这老头没事当然不会来,他跟我寒暄了几句,很快就开始说:“虽然之前音音说他要安排,但爸爸有一位老熟人给了我这个。” 他把文件袋放到桌上。 我拿起来,发现是警局关于这件案子的卷宗副本。 我翻了翻,问:“怎么给您复印件?” “不瞒你说,给我这个的,是小雪的大伯。”他咬了咬嘴唇,说:“就是米粒的父亲。” 果然。 我问:“他在警局上班?” “他联络了米粒从前的同僚。”繁老头解释说:“事实上,他一直都跟我有联系。在小雪的母亲去世后,他提出过希望可以带小雪走。但小雪希望留在这里,在我身边,我也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没有答应。昨晚,他恰好打电话来,想要和小雪聊聊。得知小雪被咱们怀疑关起来后,立刻说他希望带小雪走,而且他已经买通米粒的同僚帮助咱们取得星星案子的关键证据。” 我说:“咱们家用了这么多办法,花了这么多钱,我爸爸也介绍了他的好友,都不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成功取出这份东西。而他女儿已经死了,他却这么轻松地取出来,您不觉得有诈吗?” 繁老头摇头,“取它本来就不难,难的是繁家人去取。因为你的案子已经让警方最高层紧盯着繁家,咱们的人被抓得抓盯的盯,已经没人能做这个了。” 星星的事拖一天就多一份危险,考验我的时候到了,我没有说话。 繁老头说:“爸爸可以保证这次让小雪的大伯带她走,不会再接触她。” 我说:“音音不准我放她走,您跟他商量吧。” “我已经跟他商量过了。”繁老头笑眯眯地说:“他答应了,只要东西是真的,能解决星星的问题,而且爸爸以后不再乱来,不相信的话,你就打给他,或者直接到医院去看他。” “那我抽空去医院问过他再说。” 他点头,又问:“爸爸能不能去看看小雪?” “不能。”他显然是想救米雪的,所以我不能让他看到米雪浑身蜕皮的样子,便转移话题说:“您那天还答应我抓他,现在是不是有点不舍得?” “那天你说得话没有错,态度又坚决,所以爸爸觉得你肯定已经证据确凿。”繁老头认真地说:“但我问阿昌,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爸爸知道你讨厌小雪,可她毕竟是你的表妹呀。” 送走繁老头后,我给医院打电话,是护士接的,说繁音正在休息,我可以留言。留言之后,接近中午时护士又打来,说繁音说我可以下午两点过去,我想跟他说话,护士却说他又休息了,还说:“先生还特意交代,说现在下毒的人还没有查出来,医院很不安全,希望您不要带二小姐去。” 这想法没错。 于是我中午先让念念睡了,便偷偷去换衣服。然而刚换好就发现镜子里出现了个小人,念念鼓着腮帮子站在门口,气得仿佛一只河豚。 我当然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转过身去说:“我的确要去看你爸爸。” 她歪着鼻子,眼睛红了,这家伙脾气真是不好,要好好保护肝脏才行。 “但给你爸爸下毒的人还没有查出来。”我已经告诉她,她爸爸是被下毒的事:“所以医院很不安全,你不能去。” “骗人!”她狠狠地哼了一声,“你就是不想带我去。” “是你爸爸说的。”我说:“这么想妈妈不觉得很过分吗?” “我爸爸才不会这样说呢!他上次对我说,下次他给妈妈打电话,叫咱们三个一起去看他。”她生气地说:“他答应我了,他从来都不骗我。”还嘀咕:“要么就是你不想带我看我爸爸,要么就是你不是去看我爸爸……” 在我的印象中,繁音从来都没有骗过念念,一次都没有。 我便说:“那你先别生气,过来好好跟妈妈说,爸爸怎么交代你的?” 见我态度“很好”,她的气愤少了一些,走过来说:“就上次啦,他叫我不要担心,说他没有事,还说过几天就让你带我去。还对我保证了,说肯定不会偷偷让你自己去不带我的。我爸爸从来都不撒谎的。” 难怪她这几天老紧跟着我,而且天天都问我爸爸有没有联络我们。 可今天的话也是繁音让带的,下毒这个操作到底是不是米雪也不得而知,毕竟她什么都还没交代。 所以带孩子去很冒险。 犹豫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现在正是我养父起床精神最好的时候,不如问问他,便拨通了他的号码。 又是他亲自接的,我先问候了他,然后费了些口舌,把事情仔细描述了一番,他立刻就笑了:“别去。” “别去?”我说:“那他爸爸说的事怎么办?” “不管。”他说:“他交代你那天,你可以确定那是他,对吧?” “是。” “今天,你可以确定那是他,而不是另一个人格伪装么?” 我说:“可卷宗的复印件是真的。” “那不重要。那孩子的事就按你们的原计划解决,尽人事听天命。记得,受骗永远都是因为欲望。”他说到这儿停了停,随即忽然笑了,说:“小丫头好机灵,她就是念念?” “是。”七姐来过,念念让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因为她是个一点都不怕生,又特别有主见的小孩。 “来,把电话给她,让我跟她聊聊。”他的语气忽然好柔情也好慈祥:“真是个通透的好孩子。” 我把电话交给念念,虽然对她来说我养父是陌生人,但她还是明白那是我爸爸,因此很快就聊起来了。 而我坐在旁边,很快就出了一身冷汗:那不是繁音。 因为繁音从来都不骗念念,他知道孩子担心他,也最心疼孩子担心他,没理由这样骗念念。 而他没有主动联络我,他甚至没有跟我通话,他交代我不要带孩子。如果他是小甜甜,他确实不想见念念,因为小甜甜就算不会因念念而暴走,也无法表现出如繁音一样的爱。 而如果我去了,那就上套了。阿昌那天话的意思明显是那道门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打开的,他只是不希望我知道从而不好抉择。而我其实没有足够的理性来面对这种选择,因此,我应该回避她。 第317章 他是我的一部分 念念抱着手机聊了好一会儿,期间咯咯咯得笑个不停,让我有点妒忌。终于挂断后,她问我:“我见过这个爷爷吗?” “没有,他是外公。”我说:“和爷爷不一样。” “噢。”她笑了起来:“外公好好哦,他说他家可漂亮了,还有梅花鹿,要我去玩。” 梅花鹿?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就有,而且是散养的,很漂亮,眼睛看起来楚楚可怜。 我养父说的他家当然不可能是我住的地方,看来他真的很喜欢鹿? 我问:“外公还对你说什么了?” “说让我看好妈妈。”她说:“要听爸爸的话。” 这话也没什么不对,因为到现在为止,念念始终没有和小甜甜正面遇到过。这当然不可能是运气,而是繁音努力或小甜甜回避的结果。所以念念看到的东西比我更接近真相。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放弃了,我和念念出来时,家里人又汇报说林准易来了。于是我接待他和他聊了几句,感觉他有点坐不住,便放他上楼了。 正要领着念念去后院玩,她忽然拉住我,叫我弯腰,小声说:“妈妈,我觉得准易哥哥是个坏人。” “坏人?” “对哦,他欺负我姐姐。”她说:“可是姐姐说没有欺负,那我很纠结。” “你快跟妈妈说。”我连忙就近找了个房间拉着念念进去,叫她坐下跟我说:“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天晚上。”她说:“你偷跑去看爸爸,我本来在睡觉,忽然听到有人在吵架。以为家里面有什么事情了,很害怕就没有醒来。” 她是说她没有睁眼。 我问:“那你听到什么了?” “就是一个男生……应该就是准易哥哥吧。”她的记性和繁音一样好,学话从来都很清楚:“说你装什么呀?那种人渣你都能跟,为什么不能跟我?这是什么意思呀妈妈?” 我问:“还说了什么?” “然后就没有啦,因为我觉得他说话的调调很可怕,睁开眼睛发现他在亲我姐姐。但是我姐姐在哭,我就坐起来了,他就没有再亲了,还对我笑。”她说:“我姐姐说他们在谈恋爱,就和爸爸妈妈要亲亲是一样的。可是我爸爸说,如果有男孩子亲我,摸我衣服里面的地方,我一定要告诉他,让他打死他,因为只有坏人才这样子。可是准易哥哥还摸我姐姐,她还伤心地哭了,他是不是坏人呀?” 我说:“他和星星姐姐在谈恋爱。” “谈恋爱就可以亲亲吗?” “对呀。”我得去问问繁星。 “那她干嘛哭呀?”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去问问她好了。” “噢。” 她困惑的样子可爱又可怜,我忍不住抱住她。这小家伙真是有心,别人说得没错,她就是比我聪明多了。 现在林准易就在楼上,而念念学得那句话无法令我往好的方向去想,怎么听都带有侮辱的性质。案子还没有眉目,如果现在让他俩分开,那我这边就失去阿昌这个帮手了。 可如果星星真的遭他强迫,那也太痛苦了。 此刻我真的有点后悔让阿昌把米雪关在那么严密的地方了,我好想就把她换了证据,让星星摆脱掉林准易。 整个下午我都心不在焉,竭力按捺着自己冲上去质问林准易的情绪。期间繁音打来过一次电话,问:“怎么没来?”他的语气的确是大佬版的,但大概是因为我开始怀疑他,因此在我听来又有些不同。 因为繁音最近和我们说话的语气温柔和耍贱多一些,语气也不是非常严肃的,即便他那天生气,也没有太凶。 我心里很失望,但不想戳穿,只说:“因为家里突然有事,星星的男朋友来了,我不想让他们单独在家。” “哦。”他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问:“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不去就是为了回避提起这件事,当然不能在电话里提起,且有点报复的心思:“只是想你了,老公,我好久没亲你了。” 他没说话。 呵,生气吧?这样耍我,我也生气。当初一边说爱我,一边对我隐瞒黑帮身份,以及精神病的人都是他。令我因他吃了那么多苦,却什么都没有为我做,到头来依然恨我的也是他。现在他做这种事,他可曾想过,当初我一次次押上我的命进行那一场场豪赌,拼得只是我爱他? “老公?”我继续问:“你怎么啦?” “没事。”他颤声说:“我爸爸找我谈过了,我希望救星星。”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爸爸说他找过你。”他说:“东西是真的,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不要害死星星。” 我没说话。 “灵雨。”他说:“虽然星星不是你的孩子,但我希望这次你能大度些。毕竟她跟我儿子是不同的,她是在你之前的……” “你叫我什么?” 他没说话。 “你知不知道?”的确是我没有忍住,我应该沉默的,因为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个破绽,以后我就可以用它来分辨。但我忍不住了,大概是因为我忽然明白,米粒那件事……真的是他。我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为什么让你叫我灵雨?” 他没说话。 我甚至能够感觉到电话那段的尴尬。 当初他也叫我灵灵,因为他说他觉得叠字很可爱。而是我比较希望他叫我灵雨,因为我养父就是这么叫的,在我心里,还是灵雨稍微亲密一些。 我索性继续说下去:“是因为恨我才这样么?” 他没说话。 “你跟她上床了吗?”我问:“感觉怎么样?那是第一次背叛我,还是已经好多次了,嗯?” “第一次。”他终于开了口。 我好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 在他说出这三个字之前,其实我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的。我心底依然希望他还是那个可爱的乖宝宝,或者是那个虽然有点自私却也不算出格的可怜孩子。我心里总是有些对他不起,因为我的确没能、也无法跟他走到最后,这几年我始终计划着让他融入第一人格,我们都故意没有去想他才是这具身体最初的主人。 可是……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在我心里,他是繁音这个人身上最后一块“净土”。于我来说,就像一块美玉突然间碎了齑粉,突然间,全都成了空。 我说:“你不是怕女人吗?怎么克服的?” 他又不说话了。 “你只是单纯地希望我跟他分手,还是有什么人指使你?”我说:“你能告诉我吗?” “灵雨。”他终于开了口。但他的语气依旧成熟而平静,再也没有小甜甜那种可爱的口吻,他说:“你知道么?他是被我创造出来的。” 我屏住呼吸,只能沉默。 “他是我的一部分。”他缓缓地说:“在你因为他变得越来越像我而快乐时,应该明白,我……也会变得越来越像‘他’。” 我完全没有听懂。 他停了停,又说:“所有的能量都是流动的,而且公平。他越有人性,我就越没人性。他越爱你,我就越恨你。现在我还能清醒地把这些话告诉你,但继续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和他都会彻底变成对方当初的样子,因为……他本来就是被我创造出来的。” 我听不下去,只说:“那是有人指使你,还是你自发的?” 他没说话。 “如果有人指使你,那你要明白,对方的目的是要你的命!要毁了你们家族!”我说:“你别跟他们凑在一起。” “这是他告诉你的?”他发出一声异常刺耳的,如同当初大佬版那样充满嘲讽的笑声:“他真是越来越蠢了。” “这不是。”我说:“小甜甜,我希望你……” “我再让我爸爸找你谈一次,他会把星星的身世告诉你,希望你可以理智一些。”他说:“灵雨,我知道你早就不爱我了,现在我也不爱你了。我还不希望你死。” 这是“小甜甜”第一次这样对我说话。 它带给我的冲击不亚于第一次见到主人格的时候。 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第三个人格?那个可爱的,爱哭的,老实巴交的小甜甜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 我其实连他的理论都没有听懂。 接下来没有人联络我,而我的心乱糟糟的,更加不想打给繁老头。 我还想去找繁星,可林准易依然没有走。 念念出去玩了一圈回来了,跑来说:“妈妈妈妈,小妹妹要喝奶了。” 我方才回神看表,的确已经到了喂奶时间,我连忙上楼去,怜茵醒了,她没哭,女佣正逗她。 我抱起她给她喂奶,她立刻就高兴地含住奶嘴。念念自从尝过奶,就再也没兴趣了,此时坐在床上,用手指头板着自己的脚丫子,问:“妈妈,你不高兴吗?” “怎么了?” 她说:“你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 “我……”我说:“念念,妈妈问你个问题。” “好呀。” 第318章 这个小人渣 “如果现在,你爸爸突然变了,他的身体里突然有个两个人。”我问:“你会怎么办?” “为什么会有两个人哩?”其实我以前就说起过一点这个,但她一直都搞不清。 “就是他一会儿说他是你爸爸,一会儿说他是你爸爸的弟弟,可事实上,他的身体都是你爸爸。”我问:“你相信哪个?” “相信我爸爸呀。”她说:“我爸爸有弟弟吗?” “没有,我就是……”我好难解释,她还没有“灵魂”“人格”这些概念:“可你爸爸忽然不认识你了,他说他不是你爸爸。” “为什么呀?”她皱起眉头。 “他得病了,有时他以为自己不是你爸爸,是别人。” “噢……”她更茫然了:“那找医生阿姨呀。” “可是医生也没有好办法。”我说:“你相信谁呢?” “什么相信谁呀?”她皱起眉头,纳闷地说:“不是只有我爸爸吗?” “是只有你爸爸,但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不是别人。” “那是他生病了嘛!”她失去了耐心,露出一脸小烦躁:“妈妈你好麻烦啊,说来说去我还是只有一个爸爸,你还一直问问问的!” “可其中一个不认识你呀。” “那也是我爸爸呀,他有病嘛,我又没有病。”她烦躁地说:“你好麻烦。” “喂。”我生气了:“你也这样对你爸爸生气吗?妈妈会伤心的,你这个偏心的!” “我爸爸都不问这种奇怪问题呀。”她稍微认识到了一些自己的错误,脸上露出小尴尬来:“我才没有偏心。” “就是觉得你很偏心。”可能是因为繁音就这样,所以我也不怎么把念念当小孩子给予特殊对待,我们一家人都是这么跟她说话的,相反星星比较把她当小孩子宠。所以我要说出我对她的不满:“老是什么都向着你爸爸,都不亲妈妈。” 她瞅瞅我,说:“也亲你啦,不要这种表情嘛。” “你看你回答得多牵强。” “那我爸爸对我比较好诶。”她嘟起小脸,说:“而且我爸爸身体不好,好可怜,我好同情他。他长得还那么好看。” “妈妈不好看吗?” “那你让我骑大马吗?” “……” “让我骑大马我就也向着你。”她提出要求。 “你爸赢了。”我哪有力气把她架在脖子上?她都三十多斤了。 她便“嘁”了一声,说:“那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嘛。”我说:“认真点。” 她板着脚趾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那我还是只有一个爸爸呀,所以我爸爸就是我爸爸呀。” “可是你爸爸不这么认为。” “管他哩,反正他是我爸爸嘛。”她又不好好说了,躺了下去,耍赖说:“妈妈我真的好烦哟,我困了想睡觉……” “那不问你了。”其实她已经给我答案了,那就是她爸爸,她只有那一个爸爸。我也知道,其实问她不会有结果,因为她没有直面过那个给她造成危险的人格。 接下来念念没说话,我便又想起之前的那通电话,想起他那种,既不像他自己,却也不像第一人格的沉静语气。那个我爱过的人消失了,而他成了一个全新的,陌生的……敌人。 我的心仿佛被挖掉了一块,简直……痛不欲生。 晚点林准易终于走了,我的心情也稍微平静多了,便去找星星。 我敲门进去时她正在书桌边坐着,桌上摆着一个用电学实验用的开关、电阻、电线等原件连成的电路,上面彩色的小灯闪烁着,看上去就像一颗一颗明亮的星星。 我把水果放下,问:“这是什么?他在教你做功课?” “嗯。”她打开了电路的刀闸,小红灯熄灭了,草草地把它扔进了抽屉里。 我顺势坐下,问:“最近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目光中对他的厌恶毫不隐藏。 进门之前我已经纠结了半天,却还是只能选择直接问,便说:“你妹妹说那天他强吻你,还摸你,有没有这回事?” 她一愣,说:“有,但那是我同意的。” “那他那样说你,”我说:“也是经过你同意的吗?” 她先是沉默,随即垂得更低:“我不知您在说什么,我想您可能误会了。” “念念说他问你,能跟以前那个做,为什么不能跟他?”我问:“是念念听错了吗?” 她没说话。 我说:“我知道你瞒着我是因为你不想给我增加压力,毕竟不能跟阿昌翻脸。但咱们不是永远都求着他们呀,你得告诉我,我至少能帮你记着,熬过这段艰难,我就帮你收拾他出气。” 她依然垂着头,还是不说话。 我便有些急了,问:“你实话跟我说,他强迫你了吗?” 我一连问了两遍,她才开了口,说:“强迫了。” 我还没说话,她又说:“不过这是我自己做错事在先,所以我才不想告诉您。” 我确实有点受不了,虽然我当初做好这个准备了,但至少也不要强来啊!我们家的孩子才十六岁,又是这么困难的时候:“什么时候的事?” 她不说话,我感觉更不好:“几次?” “很多次了。”显然她听出了我的不悦,说:“我知道必须要有付出,所以……我只是觉得他很讨厌,我不喜欢他。” “这都不是重点,”我问:“你没有答应,他强暴你,是么?” 她看着我的眼睛,没说话。 我问:“他那天为什么那么说?” 她慢慢地回神了,重新垂下头,像犯了错误似的说:“因为我跟他吵了架。” “为什么吵架?” “我不想让他待在房间里,而且他还一直催我让我去睡觉。”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就吵起来了。我骂了他,他也生气了……”最后这句明显说得很违心:“他平时不那样说话。” 我没听懂:“是我让他跟你一起待在房间里的,避免有人翻窗爬进来欺负你们。你为什么要让他出去?因为讨厌他吗?” 她又不说话了。 这件事好像没这么简单,我很想立刻问出来,可是她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因此我只能说:“他强迫你,有没有拍照片?” 她摇头。 “那就行了。”我说:“以后我不准他进你的房间,约会就到楼下客厅。阿姨保证,绝对不让你嫁给他。” 她看向了我,目光中隐隐有些期待。 我说:“你的前任男朋友的确是个人渣,但轮不到他拿这个做借口欺负你。既然他对你做这种事,说这种话,那料想将来也不会对你有多好。而且你别瞒我了,我听得出来,他是不是以前就欺负过你?所以你才这么讨厌他?” 我们家的确已经做好了会发生关系的准备,其实做的也是这样的事,但前提是自愿,不是强迫。前者将来可能是一桩美谈,后者根本就是火坑。 她回避了我的目光,说:“阿姨,你已经很烦了,我不想让你……” “说。”我受得了:“星星,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之所以会出这件事,就是你瞒着家里的结果。你有没有后悔过?” 她点了点头,说:“有。” “后悔就别再做一样的事。”我说:“如果他在你成年之前就欺负过你,那我今晚就把你藏到我娘家去,让你爷爷找不到你。然后我去跟你爷爷谈。”我手里还有韩先生给我的东西呢,只是冒险,但绝不是完全没有立场谈条件。 她又咬了咬嘴唇,问:“以后他真的不能再进我房间了吗?” “真的。”我傻才给他机会再在我家强暴我们家的孩子。 真是气死我了。 “那如果阿昌伯伯不高兴怎么办?” “我会处理。”我不信他有脸把这个告诉阿昌:“你不要回避,他以前有没有欺负你?” 这个小人渣真是没有教养。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的……阿姨,阿昌叔叔是我爸爸最得力的助手,对家里的情况也很了解,您不要因为我得罪他。” “你放心,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你不要操心这些。”我说:“而且以后记得,别人欺负你,不管是什么人,都告诉家里。” 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从繁星的房间离开时,我感觉我的心脏都要气炸了,完全没法冷静。 除了繁音,我没人可问,因为这件事宣扬出去对繁星不好。如果被繁老头知道,阿昌家再表示愿意负责,他肯定要把繁星嫁给他。繁星明显非常害怕林准易,我感到很自责。 所以思前想后,我还是拨了繁音的号码。 他接起电话,说:“灵雨?” 他完全不隐瞒自己的身份了。 “我想请问你一件事。”第二人格一直都不讨厌繁星,而且繁星小时候还告诉我,说他俩还聊天,一起玩:“我只当你下午那些话确实是在为星星着想,那现在星星出了其他事,你要么腾位置给他,要么帮我解决掉。” “什么事?” 第319章 您才疯了 “不能腾位置给他吗?” “我先听听。”他说:“你说吧。” 我便把事情说了,提醒他:“你别告诉你爸爸,我担心他会逼星星嫁给那家伙,嫁给那种人不会幸福,她和你一样是可怜的孩子。”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你不是挺幸福的?” “没主意就腾地方吧。”我说:“既然你号称自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那我正好想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没资格对我冷嘲热讽。我的今天是你一手造成的。”以前不说,是因为他是个小孩子,我不舍得怪他。但不舍得不代表我应该。 他沉吟片刻说:“对于你们两个把星星安排给林准易,我一直都很不满,我写字条跟他沟通过,他说只要我能想到办法解决星星的案子,他就可以让他们分手。” 第一人格没对我说过这个。 我等着他继续。 “星星小时候就讨厌他,说他总是亲她,她很害怕。但我爸爸觉得那没什么,小孩子玩而已。”他说:“我对我爸爸说,我爸爸就说我不懂。小孩子是没有发言权的。”他最后的那一句说得阴阳怪气,我想是因为,尽管他不记得继母对他做过的事,他依然对“性骚扰”这一类事情很敏感。 我这边在想,他继续说:“证据一定是真的。” 我问:“你知道米雪一旦放出去,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知道。” “你能讲给我吗?” “不能。”他说:“灵雨,这件事的根源在于你而不是她。我没有必要详细说,既然你只问我这一件事,我也只告诉你,只要你放了她,星星的案子就可以解决。” 从感情上,我当然愿意救繁星。可如果证据是真的,那反而愈发证明了米雪的重要性。 我拿不定主意,他也没催促,等了一会儿后便说:“还是我爸爸去和你谈吧,谈过之后你就可以理解我的意思了。” “好。” “我希望你真的认为被强暴很恐怖。”他又开始攻击我。 “这还真不一定。”我刚刚已经否认过了,但他并不相信,那我就刺激刺激他,最好让他滚回去,好让我问问繁音:“虽然他粗鲁了一点,但他床.技好,所以我的身体感受到了巨大的快乐,我的精神也因为他的占有欲感到了巨大的满足。我觉得好舒服,所以我爱上他,还给他生孩子……” 他挂了电话。 我先是感觉到了一阵报复的快感,很快又觉得难过。当初最苦的时候,我忍受着第一人格的折磨,却想着我不能离开他,我爱小甜甜,我不能跑掉,我想帮助他。此刻想来,每一幕都是活生生的讽刺。 的确是因为这些事让我很头痛,因此我挂了这通电话才想起,既然星星说有强暴,那我应该让医生替她检查,只是医生检查过这件事就瞒不住了,我只好放弃。接着我又回去找星星,却发现她已经睡了。 出于担心的目的,我翻了翻她的房间,避孕药没有作假,我数了数,也的确少了几粒。她的抽屉柜子大都锁着,找不到日记本这一类可以窥到生活的东西。我忍着恶心翻了垃圾桶,没有找到有血迹的东西,心里还是有些安心。 后半夜我去看了米雪,她依然在那个房间里,趴在床上不知是在昏迷还是在睡觉。她身上的衣服依然完好,但露出的皮肤已经出现了更严重的蜕皮。她依旧什么都没交代,我真是好生气,真是不想放她走。 第二天一早,繁老头来之前,门卫先告诉我,外面来了一些警察,拿着逮捕令说要逮捕星星。他们手续齐全,我们不容拒绝,因此,虽然律师已经出去,但撑不了多久。 我刚藏好星星,又想着是先给我养父打电话,还是问第二人格的繁音,犹豫是因为我能猜到他俩的答案,我养父必然宁可牺牲星星,第二人格必然要求放米雪。就在此时,偏门的门卫便说繁老头来了,我连忙请他进来,他一来就说:“别急,我已经联络了他们上面的人,正在周旋。” 我一听就冷静了,问:“是您的意思?” “哪有。”他笑着说:“明显是小雪家里的原因,你把人家孩子扣在这里折磨,怎么就不许人家生气找关系啦?” 我才不信米雪家里有这么强的能力,这件案子之所以一直没有逮捕星星,是因为我养父牵线疏通了一些新的关系,而繁音中毒前,我把这些交给了他。如果没有中毒的事,那最近就是繁音跟他们见面我,但现在一直都是第二人格出现,我很怕繁老头利用两个人格之间的矛盾撬走了我们的关系,便说:“我没有怕,我爸爸的朋友会压住的。” “傻孩子,门外那些拿得都是真手续。”繁老头笑了一声,说:“你不懂程序,但一旦抓了,就更不容易操作了。一旦判决,再上诉也没有什么意义。” 虽然直接问出来很蠢,但我没忍住:“您把我爸爸的关系撬走了?” “我撬那些干嘛?”繁老头说:“音音自己去谈的。” 我忍不住攥紧拳头:“你们这是在把孩子往死路上逼!” “爸爸向你保证,只要你放了人,星星就绝对没事。”他说:“你就算不信我,也应该相信她爸爸。” “她爸爸?”我感觉自己的肝脏都在颤抖:“您知道她爸爸现在是哪个人格吗?” “第二人格呀!”他笑着说:“她爸爸本来就是第二人格呀!” 什么?! “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还以为你早就猜到了。”繁老头淡定得就像在聊一件普通的家常里短:“你看每次你生孩子,都是第二人格崩溃,就是因为最初是amelie先用这种事伤害了他。那次他的情况比现在更严重,所以我给他造了一个。” 我说:“他在崩溃状态下可以做.爱?” “当然是镇静剂,然后下药。”他笑眯眯地说:“所以他才不讨厌星星,他干嘛讨厌自己的女儿呀?但是我不想第一人格搞事,所以才说那是第一人格的。” 我说:“这跟您之前跟我说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没必要全告诉你,免得你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说得理直气壮:“什么都告诉你,你哪还有勇气跟他在一起?” 我有些瘫了,倒不是因为知道了星星是第二人格的孩子,而是因为竟然连这件事也是假的。如果我知道他暴走是起源于这个原因,那打死我也不生孩子。 “现在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了。”繁老头说:“我希望你能相信,他不会害自己的孩子,这件事呢,其实也是他联络的。你也不要觉得小音音幼稚,他不傻的,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可不?小甜甜已经变异了,他确实不傻了。 我说:“那您能对我说句实话么?”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你想问什么?” “是不是如果我现在依然不答应,您就立刻告诉我,这件事压不住了,得放条子进来,不止抓人,再搜搜家里有什么不合法的地方?”我问:“是不是?” 他眼珠转了转,说:“这也是音音的意思。” “好。”我站起身,拍了桌上的按键:“进来。” 门外佣人冲了进来。 “把这老头给我抓起来,跟米小姐关到一起。”我说:“联络繁音,让他拿证据换爸爸。” 繁老头蒙了,瞪大了眼睛。 我们家佣人基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冲过来控制住他。繁老头这才反应过来,鼻子已经气歪了:“你疯了吗!” “您才疯了。”我说:“口口声声说想念您的妹妹,却时刻用您亲孙女的命要挟别人,把一个充满问题的危险人物留在家,方便她给您全家设圈套。既然这样,那就让您儿子来救您吧。” 既然米雪绝不能放,星星的事又急待解决,那我就只能另辟蹊径。繁老头早就已经让我寒心,在我心中,真是不如星星更亲。如果一定要牺牲,那就牺牲这个死老头吧。繁音怪我我也认了,但这老家伙才是一切灾难的源头。 这里是我家,我的话要比繁老头好用得多。因此繁老头转眼就要被拖进去,他体格不错,但毕竟老了,所以没什么挣扎的空间。 就在这时,门外冲进一个人来。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拉扯了男佣一番,没能拉扯住,又跑到我面前,说:“阿姨!不要抓我爷爷!” “你回去躲着。”警察随时都可能冲进来。 “你不要抓我爷爷!”她说:“我爸爸会生气的!” 我没说话,她便朝繁老头跑去,推搡了两下,作势就要打。 我忍不住说:“外面的警察就是你爷爷找来的,他要我用米雪的命换你的命。星星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决定?” 她愣了一下,看向繁老头,许久才颤抖着嘴唇叫了一声:“爷爷……”她是被繁老头带大的,这大概是她最亲的人。 繁老头回避了她的目光,看向我,刚想张口,我已经烦得不行,忍不住咆哮:“把他拉下去!” 第320章 你傻吗 “不要!”繁星又扯住男佣,焦急道:“那我出去就好了!不要关我爷爷呀!” “星星!”我开始生气了:“你傻吗!” “他是我爷爷呀!”她跟上一句,又似乎觉得分量不够,补充说:“他很疼我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惹得麻烦太大,他是不会让我有事的!我出去就是了。” 我险些被她气得心脏生病。但转念一想,她肯定无法相信外面的警察是繁老头找来朝她索命的。在她心中,爷爷之所以让她死,是因为她犯了大错,不得不死,并不是爷爷冷血。 我原先也只是觉得繁老头冷血而已,但今天的事之所以让我格外恶心,是因为他故意了。 我不能让繁星动摇我的想法,便继续命令其他佣人:“带大小姐回房!” “不要!”星星从小学防身术,率先将第一个接近她的佣人过肩摔扔到了地方。 我不由更为恼火,却只得先让他们停手,问:“你知不知道你进监狱意味着什么?里面会有人杀你啊!” “我知道。”在我的印象中,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像说这句话的现在这么有勇气了:“会发生什么事,我比你更清楚。阿姨,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是你不能抓我爷爷。” “你爷爷在害你。” “那他也是我爷爷。”她睁圆了眼睛,强调:“他比谁都疼我。” “星星。”我真是不想浪费时间,可强拽她又拉不走,只得忍着头痛劝她:“无论他平时对你多么好,他都在关键时刻放弃了你,甚至利用你。你还小,你不懂。” “我懂的。”她平静反驳:“从我有记忆开始,一直都是我爷爷在照顾我,就像我爸爸照顾念念那样好。与您和我爸爸相比,我更愿意相信我爷爷只是有苦衷,我不想让任何人伤害他。” 我不由看向繁老头。 繁老头似乎很触动,眼圈红了,对繁星说:“星星,爷爷这次来不是要害你,而是咱们有办法了。只要你阿姨肯放了小雪,他们就把证据给咱们,你就有救了,可以继续去上学。” “不行。”繁星没有看他,只说:“如果她不是很重要的人,阿姨肯定早就放她走了。这肯定也是我爸爸的意思。” 繁老头露出一脸懊恼,半晌,看向我说:“通缉令已经发了,再找人来压已经来不及。灵灵,我劝你理智一点,即便你抓了我,也救不了星星。” 我没说话。心里有几分犹豫,又有几分无奈。 不知怎么的,还想起我养父要我离开繁音,选择蒲蓝那件事。如今我站在了我养父的角度上,真是觉得十分痛心。 到底还是不能牺牲星星,这种煮熟的鸭子却飞了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我拨通了阿昌的电话,问:“毒气室的门怎么开?” “那扇门打不开的。”他说:“繁先生也不准开。” “顾不得这个了。”我说:“警察拿着通缉令来抓星星,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抓,但咱们得抽走证据。” “这……”阿昌意外地问:“怎么会这样?” “晚点详细对你说。”我说:“你先告诉我门怎么开。” “太太,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先生那天特意单独交代过我,说门绝不能开。”他说:“这件事先生一旦怪罪下来,我承担不起的。” “我一个人承担。” “那也不行。”他说:“我从小就跟在先生身边做事,这么多年不敢违逆他,就是因为知道他的性格。您为难我了。” “那你一口咬定不知道不就是了?”明显是有空间的:“你说吧,想要什么条件?你儿子又想怎样了?” 阿昌的语气迟疑了起来,稍久,笑了起来,说:“太太,您这……” “别绕弯子了。”我说:“直说吧,都已经这样了。” “我是想过两年让他们办婚礼。”他笑道:“毕竟是娶大小姐,所以程序要齐备,方便的话,希望明年订婚。我也准备婚礼。” 这家伙是知道我们不乐意把星星嫁给他儿子,于是又利用这机会将我一军。 我没说话,阿昌便话锋一转:“太太,这件事难说是不是老先生的计策,一旦放了米小姐,再抓她可就难了。我还是建议别放。” “你儿子怎么建议?”我笑着问:“他乐意自己将来的老婆坐十几年牢么?” 阿昌一愣,随即立刻说:“谢谢太太!” 他说他马上赶来开门,我便挂了电话,看向星星,她愣愣地望着我,毕竟我昨天才刚刚承诺不让她跟他在一起,此刻就这样了。 我也觉得有些心虚,但我没有办法,便回避了星星的目光,说:“你先出去吧。”又吩咐佣人:“你们也都出去,请老先生坐,再跟我说几句。” 人们都出去了,繁老头叠了叠袖口,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我问:“您觉得林准易怎么样?” “很好的孩子,聪明能干,将来能成事。”繁老头面容平静。 “做星星的丈夫呢?” 他并不意外,却摇了摇头,说:“不好。你别看星星平时不说话,她很有主意,跟太霸道的人相处不来。” “之前因为您执意要杀星星,我为了取得阿昌的协助,答应阿昌让他们在一起。”我说:“导致星星被他强暴了。” 繁老头一愣,僵硬地看向我。 “刚刚您也听到了,那扇门我打不开,放米雪走,星星就得嫁给他儿子。”我说:“如果您真的已经毫无办法,那我祝您晚年幸福,千万别成为任何人的拖累。如果您还有办法,就请想想孩子受到的伤害,想想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他十分震惊,半晌才回神:“你……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呢?” “因为我斗不过您,总不能让您送她去死。”我说:“我是个俗人,死和强暴,前者比较恐怖。但和强暴自己的人生活一辈子,可能还不如去死。” 他神态有些萎靡,没有说话。 我说:“时间不多,您尽快考虑好么?” “我考虑没有用,这是小音音联络的。”他说:“本来你爸爸的人按计划帮咱们疏通关系压着,但等我知道,音音那边已经让人家别压着了。那我就只能按他的意思做了,毕竟还是一条生路。” 我问:“您一点都不惦记米雪?” “不惦记是假的。”他叹了口气,说:“我到现在也不觉得她有错,但你们都觉得她有错,那就这样吧。至于准易……十八九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星星以前就对我说过,说他总对她毛手毛脚。我去查查,如果只对星星这样,那也不是不能选择,只是不会表达感情而已。”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见状进一步解释:“以星星的性格,将来难以担当家族里的重要职位。所以在事业上难有建树,所以她手里的筹码只有漂亮贤惠,历史干净。但现在毕竟跟过准易了,将来不好再选到条件好的。有阿昌在,也能确保准易不会对星星太出格的。否则万一你招到一个骗她钱的,欺负她的怎么办?” 我说:“可是他强暴她。” “毕竟他那个年纪也不会有太多经验,她一抗拒,可能就急了。”繁老头劝道:“这种事还是不要干涉太多,毕竟你已经把孩子给人家了。” 我没说话,只在心里庆幸,幸好我没有把张同学的事告诉他。而早知道他没办法,我就不告诉他了。 我不想再争论这件事了,便说:“既然星星求情,那我就不关您进毒气室,先关您到无氧室。” 他又愣了一下。 “现在您有两个选择。第一,放米雪,您留下,免得我人放了,你们却摆我一道,不给我解决案子。”我说:“第二,您回去,叫他先办事,我后叫人。” 繁老头当然不是这么好说话的:“这第二个选项不等于让你摆他们一道吗?” “那就摆您一道。”我说:“您自己选。” 他完全不选对自己没利的那个,只说:“那我只好让警察进来了。” “进吧。”我说:“我手里一份东西,可以证明您参与了当年林家的灭门惨案,警察进来,咱们就一起进监狱。” 繁老头顿时瞪大眼睛:“你哪来的!” “别管。”我说:“副本我也不给您看,信不信由您。我现在邀您选。” 繁老头有些焦躁了:“灵灵呀,爸爸没办法说服小音音,就算小音音答应,他也没办法说服人家那边。你这明摆着就是在坑人家!” “那就坑您。”我说:“您自己选。” 他咬了咬下嘴唇,气愤了。 我继续说:“我可以担保,案子解决,米雪我立刻就放。” “如果你不放呢?”看来他是有办法说服人家的。 “您可以撺掇您的宝贝儿子杀我呀。”我说:“难道您还真的相信我是s的继承人?” 他微微一怔,眨了眨眼睛,靠回椅背上,神色纠结。 如果我是s的继承人,那我诳了他也没事,毕竟那样繁家如虎添翼。如果我不是,那他就杀我呗。 第321章 我完全不喜欢你 我提出的就是不平等条约,但繁老头从进门这一刻起就已经被坑在这儿了,他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因此这老头儿纠结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你简直是把爸爸当神仙了,要是我什么都搞得定,何至于一把年纪连个老婆都没有?” 他过谦了,我说:“您本来就是老神仙。”更合适的称呼是老鬼头。 他便叹了口气,说:“那爸爸去谈吧,你等我消息。” “那外面的警察怎么办?” “人家有逮捕令,你当然得交人,免得闯进来更难看。”他摊手说:“这已经没办法了。” 警察已经拿着手续堵在门口,星星是肯定要去走一趟。但如果及时抽走证据,她就可以免于被起诉。因此今天无论什么结果都是把星星先交出去。我说:“那您预计她得在里面呆多久?” “这我可预计不了。” “是生是死?” “那也预计不了。” “您又骗我。” “怕什么?小雪在你手里。”繁老头露出阴测测的神情,压低了声音:“只要人活着,总能审得出来。” 我说:“您不是说她没问题么?” “你不是觉得她有么?”他坏笑了一声,道:“灵灵呀,爸爸劝你也别太操心,星星的命你努力到这份上就算可以了。毕竟不是你的孩子,你给她招个准易那样的女婿,当心他们将来欺负念念。” “这就不用您操心了。”我说:“快去办事吧。” 繁老头走了,林叔那边又说门口快压不住了,可我还是不想把繁星交出去。交出去了,她死了怎么办?交代了怎么办? 我正想着,后门那边打来电话,说阿昌和林准易一起来了。 刚放下电话,有人敲门,是星星。 她进来坐下,说:“阿姨,我真的要嫁给他?” 我把她不清楚的情况说了一遍,道:“结婚之后也能离婚,何况只是先订婚。咱们还有两年时间,你不要急,等你爸爸情况好了,他肯定有办法。” 她似乎很不情愿,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我说:“没事就先出去吧,他和阿昌一起来了。我问问阿昌有没有好办法,实在不行,你就得先跟警察走,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你一定安全。” 她却说:“我不能不跟他订婚吗?” “至少最近得这么说。”我说:“阿姨知道你不愿意,但别在意,没让你跟他过一辈子。” 她不说话了,耷拉下脑袋,样子很可怜。 “你再忍一忍。”我说:“我看阿昌之所以这么提,就是因为你把你对准易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让他明白你不想嫁他,才又趁机催咱们。接下来即便不愿意,你也态度好一点,否则下一步就该让准易换你的避孕药让你怀孕了。” 她依然不说话。 我看表感觉他们快到了,便说:“你先回房间去,他们要来了。” 她摇了摇头,说:“我一起接待他。” 我说:“你这幅表情还是算了吧。” 她还是不说话,我正要派人弄她出去,佣人已经通知,说他们过来了。 我只得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她别乱来,过去开门让他们进来。 阿昌神态自然。林准易也依旧是平时那副乖乖仔的样子,可见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了。 我尽量让自己不带情绪,说:“星星不太舒服,但知道准易来了,还是觉得很高兴。”自己都觉得这话真恶心。 “那当然。”阿昌说:“小姐肯定吓坏了。” “这就送她出去了。”我说:“我担心老先生趁她在里面下手,希望你能帮忙。另外我已经跟老先生谈好了,今天不放米雪,所以希望你可以加紧审问她,最好在她走前,让她交代些什么出来。” 阿昌点头,说:“您放心,大小姐在里面绝不会有事,准易会负责追踪她的位置和情况。” “好。” 林准易则说:“我和团队正在抓紧时间入侵警局的通讯设备,必要时可以传递假消息,保证大小姐的安全。我还没来得及拟定具体计划,晚一点就可以交给您,您可以放心让大小姐先过去。” “好。”他们想让星星嫁过去的心算是日月可鉴,这倒也是件好事。 我正打算开口仔细聊米雪的事,繁星却开了口,说:“阿昌伯伯。” 阿昌和林准易一起朝她看过去。我感觉不好,忙说:“星星,你先出去。” “阿昌伯伯。”她站起了身,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你们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放米小姐出去,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证我的安全。” 我连忙跑过去拉她,一面对阿昌解释:“抱歉,她还没弄懂是怎么回事,所以……” “我完全不喜欢你!”她打断了我,看着林准易的眼睛,坚持地说:“想到要跟你订婚,结婚,我就觉得不如去死。” “星星……” “阿姨。”她语气异常坚定,身体也紧绷着:“做错事的是我,现在不肯为此付出代价的人也是我。我没有开玩笑,我愿意去坐牢。如果您害怕我交代对家族不利的事,那我也可以现在就死。反正我不要嫁给他。”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沉默,阿昌和林准易纷纷看向我。 我?我能怎么办?只得干笑着说:“咱们继续聊,星星出去吧,你的意思我们知道了。” 繁星看向我,那种眼神真是让我如坐针毡,便回避了她,按电话联络林叔,让他们把她带出去。 星星被拉出去了,期间房间里没有一个人看她。我知道她难受,可是我没办法,我不能让她死。对她来说,这个坎已经过不去了,可在我看来,坚持过去之后,她还是可以幸福的。 又沉默了半分钟,阿昌开了口:“至于米小姐,我会加紧审的。” 我点头,又跟他聊了几分钟米雪的事,便说:“阿昌先出去吧,我想单独和准易聊聊。” 阿昌出去后,林准易站了起来,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对我要谈的事是很有数的。 我说:“星星都跟我说了。” 他没说话。 “我当然不能让她死,可能在你心里,她也不是一个太……‘完美’的女孩子。”我说:“但请你不要再侮辱她。我们做了这么多,就是希望她能活着。” “我很喜欢她。”他开了口。 “我不相信。”我也没法多说他,毕竟有求于人家:“我希望你别再侮辱她。” 他望着我,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只好让他出去了,心里感觉五味杂陈。 因为我心虚,星星出去时,我并没有送她。是几个每天都照顾她的佣人送她的,也没有惊动念念。 接下来,便度过了几天还算平静的日子。除了念念更想爸爸了,基本没有烦人的事情。 米雪身上已经开始起大泡,但她交代的那些,依然只是我们知道的东西。林准易说繁星一切都好,律师也见了她,说她情绪低落,但还算配合。 在里面想自杀也不容易,因此现在也容不得她。 我除了焦虑地等待着繁老头带消息来,就是等着繁音变成第一人格。 幸好被我先盼来了繁音,这天他打来电话。当时我正在外面,因此电话被念念给抢到了,抱着聊到不撒手,繁音和她商量许久,她才把电话给我。 我把电话放到耳边,听到繁音虚弱的声:“出事了?” “你怎么了?”第二人格之前还中气十足,我说:“你又中毒了吗?” “没有。”他说:“只是觉得累,听说他最近没有好好呆在医院,毕竟身体还没好。” 我问:“你知道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他说:“但可能不全。” 我便把事情讲了一遍,说:“他说你让他想办法?是真的么?” “嗯。”他说:“这么说米雪还没交出去?” “没有。”我说:“但你爸爸那也还没有消息。” “我问问我爸爸。” “你问他会告诉你么?” “我装成他啊。”他笑了一声,忽然沉默了一下子,然后柔声说:“最近让你受苦了。” “受苦的是星星。”我没有说强暴的事,但也说星星不想嫁了:“还希望你能解决这件事。” “先拖着吧,都已经答应阿昌了。”他说:“再否了不好。” “那就让星星嫁他?” “嫁他也没什么不好。”他说:“条件还不错。” “你怎么也这样说?”我说:“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慢慢就喜欢了。”他话锋一转,说:“我想你了,来看看我。” “不去。”我说:“除非你说你要解决这件事。” 他沉默了一下,说:“当初只答应交往,那样怎么都好说。你现在又答应结婚订婚,那怎么弄?我这做事要讲信誉的。” “可是林准易对她又不好!” “也不会糟到哪去。”他有些烦躁地说:“就是因为你太在乎她的感受,她才这样闹,不明白你的苦心。” 我被噎了一下:“要是念念你也这样吗?” “念念首先不会这样。”他说:“星星这辈子要想过得好,准易还是最好的选择。” 第322章 灵异 “我还是觉得不高兴。”我说:“他们趁你有麻烦向我们孤儿寡母提这些本来就是小人之心。” “傻瓜,真的小人之心,何不直接站到我爸爸那边去?那样我也没法怪他。”他说:“至少看得出,他们家是真心想娶星星,在帮你一起力保她,问题其实在我身上。” 他说到这一句便沉默下来,我问:“你身上出了什么问题?” 他没答。 我想我猜得到:“他已经告诉我了,说当你开始温柔,他就会变得像从前的你。你之前有感觉到吗?怎么没有告诉我?” “他还说什么了?” “你先说你的情况。”我说:“这样下去,你会变成以前的小甜甜吗?” “不知道。”他失落地说:“但如果真的那样,那我还是我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他渐渐变成小甜甜曾经的样子,变得可爱、爱哭、单纯又……自私。那他还是他吗?那个重剑一样的男人就这样没了?那我的生活呢?怎么感觉好像莫比乌斯环似的?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地回到了最开始? 我想不清楚,只能说:“我不觉得那样不好,至少你不打我了。” 他没说话。 “拜托你和我聊聊。”我说:“别这样不说话。” 一直等了很久,他才开口,说:“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就回答我的问题,你早就知道吗?你自己有什么感觉?是觉得他在吸收你吗?还是其他什么的?”我一头乱麻:“只要星星的事一解决,咱们家可以正常待客,我就请医生来帮你看。” “好。” “音音……” “灵灵。”他打断了我:“我问个问题。” “嗯。” “如果有一天,我跟他真的彻底角色对调,你还能认得出我么?” “那要看你们两个的记忆有没有换呀。” “没有。” “那我当然认得出你。” “可你还爱我么?” “爱的。” “我已经变了。”他说:“不是我了,变成了那个白痴,那个白痴才是我。” “那也爱的。”我拒绝顺着他的话往深处想,那样会让我觉得头疼。 “但他变成了我。”他说:“我开始写童话故事,他开始游刃有余地工作赚钱。你还怎么确定那是我?我和他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如果你依然爱我,那这是不是证明你爱的一直都是他?如果你不爱我了,转而去爱他,那我又成了什么?” 是啊,如果那样,他还是他吗?小甜甜还是小甜甜吗?如果我在他与小甜甜对调之后依然爱他,那我为什么没有一直爱着小甜甜?毕竟他们两个真的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而我总不可能在他们对调之后跑去爱新的小甜甜,那也太诡异了!我感觉他的问题已经将我逼紧了死角,忍不住问自己:我爱的究竟是哪一个?就如我喜欢狗不爱猫,而有一天狗和猫忽然互换了名字……不对,我弄不清了。 算了,算了,我头痛欲裂:“那你和他谁会比较爱我的孩子?” “我。” “那你说,念念会更爱哪一个?” “我。” “既然这么确定她仍会爱你。”我问:“为什么不肯信我呢?” 他没说话。 我也累了,握着听筒,心绪很乱。 终于,他开了口:“来看我吧。” “你先答应我,一定不让星星嫁给准易。”我说:“我不想再瞒你,准易强暴了她。” 他说:“嗯。”似乎完全不意外。 我说:“我知道在你眼里,强暴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可对于一个女人,尤其十六岁的女孩子来说,这就是很可怕的事。在答应阿昌把星星嫁给准易时,我并不确定自己能够说服你爸爸答应我的条件,准备如果不能说服,就先交出米雪。现在咱们可以用其他方式感谢他们,我觉得父亲的作用就是要给孩子遮风挡雨。你不能先想着牺牲她。” 他许久才开口:“你后悔跟着我么?” “后悔。”我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所以我不想让星星跟我一样,和一个会攻击她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就算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又怎样?凭什么要这样冒险?要在野兽身边浪费生命等他醒悟?何况星星一点都不喜欢他,那她连一点心甘情愿都不会有,这是在虐待她。” “有道理。”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我答应,不准他们结婚。” “那我下午带念念去看你。” “不用了。”他说:“灵灵。你确实没爱过我。” 怎么又矫情起来了,我问:“干嘛忽然这么说?” 他没吭声,挂了电话。 我很不明白,我觉得他在发神经。可能因为他发现自己正在朝着“白痴”慢慢变化,不能接受精神落差,所以情绪不稳定? 我想了一会儿,没有想通,回拨过去,结果占线。 坦白说,繁音的人格问题早已把我绕晕,因此不得不敬佩韩夫人,她从来都很坚定,认定第一人格,就只认第一人格。我就做不到这一点,心里有时会觉得第二人格也是他,有时又在潜意识中将两个人格分别看待。直接造成了我现在难以回答繁音的问题。 但我得去看看他,便上楼去找念念,却发现这家伙正在沙发上躺着,翘着脚丫抱着电话,聊得热火朝天。 是跟繁音。 于是我去看怜茵了,她又长大了一些,但还是什么都不懂。她不像念念这么独立,经常需要人抱着,否则就会哭闹不休。 和怜茵玩了一会儿,林叔便来了电话,说繁老头预约午餐时间。 刚放下,阿昌又打来,说:“太太,老先生早上已经小蝶调到了别墅里做女佣。她已经完成了基本勘察,传回来了一些资料,情况很诡异,我希望能立刻去向您汇报。” “来吧。”还有一小时就到午餐时间,怕是谈不完,我挂电话后又安排林叔,叫他跟繁老头商量改到晚餐时间。 阿昌很快就来了,带了一些内存盘。我们一起到书房打开内存盘,里面是繁老头别墅里的照片,因为是偷拍,角度和光线都不大好,而且里面时不时能看到一些看上去有点古怪的新型小摆件,它们既像宗教饰品,又似乎阴测测的,让人很不舒服。 我问:“这些都是什么?” “照片是刚刚传给我的,还没来得及详查,虽然很像宗教、祭祀之类的物品,但可以确定绝不属于基督天主佛教这一类大型宗教。”他说:“就我个人的感受而言,我觉得它们看起来很邪性。” “我也觉得。”我说:“你先去安排人查查。” “好。” “怎么没有书房和几个主人房间的照片?”那可都是重要阵地。 “她还没有找到机会进去。”他说:“她不认识里面的佣人,但她感觉他们很古怪而且极端不友好,给她造成了很大压力。” 不友好我可以理解,极端和古怪就显得有点诡异了。我问:“阿昌……我怎么觉得有点恐怖?” “今年开始,我也一直没有机会进入老先生家。”他说:“因此刚看到相片时也感到非常恐怖,首先您看光线,老先生历来都喜欢灯火通明,而且颜色一定要温馨,但现在全都变了。再加上这些物体,以及家具也做了一部分更换,搭配这些摆设,才让照片的灵异气氛这么强。” 我心里毛毛的,说:“这肯定是米雪搞得……只有小蝶一个人进去了?” “是的,但她会和外面保持联络。”阿昌说:“准易正在全力想办法破解老先生家里的网络,一旦成功,就可以顺利传输资料,也可以轻易地打开老先生那边的防盗系统。” “嗯。”那样就可以多运点人进去了,我说:“我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阿昌却笑了:“依我看,您不用太担心。我不信鬼神,更相信这只是为老先生设计的局,目的是为了操控他。” “再查查吧,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繁音。”我说:“等咱们打开书房门,搞清楚老先生的情况再说。” 人一旦被迷信、诅咒这一类的事迷住,那就不是轻易就能走出来的。要解救繁老头,打破外界诱惑是一回事,也要先弄懂他已经被迷惑到了什么程度?繁音现在晕晕乎乎,第二人格还是个反骨仔,还是先别告诉他了。 阿昌也表示同意,说:“小姐今天情况还好,但老先生谈妥了吗?如果没有,我就让准易策划把小姐抢出来,让他带她走。” 我不由笑出了声:“抢走然后怎么办?你不要儿子了?” “这件案子归德国管,出境了也就不能怎样了。”阿昌笑着说:“到非洲或者西亚换个国家生活,隐藏几年身份,再回来也是能操作的。你不要太有压力。” 话是这么说,但这是最终极的办法。毕竟那些地方不太平、穷、又有疾病和战乱,跟人间地狱没有区别。 但我挺感动阿昌这么说,便说:“我看你还是尽早让准易继续读书吧,别耽误了前途。” 第323章 爸爸只能做到一个 “我说他了,但他不愿意。当初之所以让他选择这个专业,就是因为家族里很缺乏网络方面的人才。”他说:“现在的状况您也清楚,一部分人更加愿意臣服于老先生,对咱们这边来说,是靠不住的。现在警局里已经没什么咱们的人,大小姐一个人在里面,要面对可能混在条子、医生中的杀手,还要防止条子对她过分逼供。入侵警局的通讯设备可以在必要的情况下,传递假信息让条子去救小姐的命,也可以截获一些信息。这个想法不是准易最先有的,但就咱们这边,准易是唯一一个入侵成功的。” 林准易已经把计划给我发来了,太专业的部分我看不太懂,但意思就和阿昌说得一样。这个做法当然很冒险,等于是在向警察局公然挑衅,一旦出事,准易的刑期也短不了。 我不由说:“真是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阿昌说:“毕竟是他未来的妻子。” 唉…… 阿昌说完这番话,我心里便开始不坚定了。不知道关键时刻有担当比较重要,还是每天的温柔呵护比较重要。 阿昌走后,我又忍着恐惧仔细地放大那些照片来看。小摆件看上去陈旧而精致,有木制,也有陶制,花纹和形状都像是古董法器,搭配着照片背景中的光线,真是越看越诡异。 时间就这样荒废了,今天米雪依然什么都没交代。而林叔在阿昌走后告诉我,繁老头坚决不肯约晚餐,因此只能改到下午茶。 因为中午和阿昌吃饭谈事情,就没有让念念一起来吃。阿昌走后,我去看她,发现她睡着了,仍抱着电话,拿起来放到耳边,听到那边是繁音的声音,在讲童话故事。 他温柔时和小甜甜很不同,就拿此刻的语调来说。小甜甜的温柔更像一个小孩子撒娇,而他则明显是一个呵护孩子的父亲。我听他讲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始终不想说话,直到他讲完叫了几声“念念”,明白她已经睡着后,便挂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去了我的书房,导出电话里的录音记录,插上耳机开始听。前面都是念念和他之间“你想我”“我想你”的对话。 中间时,繁音说着说着就开始问:“你觉得爸爸以前好还是现在好?” “什么呀?”念念的声音很困惑。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爸爸的时候,爸爸凶你吗?” “记得呀。”她说:“那时候觉得爸爸好坏呀,真想换一个爸爸。” “那你喜欢以前的爸爸吗?” “不喜欢。” 孩子当然喜欢温柔的爸爸了,我也喜欢温柔的老公。 但繁音又说:“那你为什么喜欢现在的爸爸?” “爸爸对我好陪我玩,还给我讲故事。爸爸可好了,就是唠叨了一点。” “那……”他问:“如果爸爸不能保护你呢?” “啥?” 这话题我都听不懂,念念当然更迷糊。 “就是,爸爸可以很疼你,却不能保护你。”他说:“或者爸爸对你很凶,但可以保护你。” “什么呀?”她说:“爸爸你好啰嗦,我没有听懂吔。” “就是你只能选一个。”他解释得很艰难:“爸爸只能做到一个。” “那就很疼我而且保护我呀。”她一样挑了一个:“我选好啦。” “不是,是爸爸可以很疼你,但是不能……”繁音把他刚刚那番念念绝对听不懂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还是没有听懂。”不了解人格分裂的小娃当然听不懂,而且她烦了:“爸爸你现在说话太高深了,我都不明我白。” “算了。”繁音笑着说:“爸爸不乱说了。” 接下来又聊了一会儿念念的爱好,念念还告了状,说林准易欺负星星的事,事无巨细地主动地汇报了我们一家人的动态,简直就是繁音安插在家里的间谍。我觉得,如果我有心背着繁音鬼混一下,肯定还没成功就被念念调查清楚并汇报给她爹了。 听完录音,我心里有点乱。繁音对念念说得更直白,也总算让我搞懂了。 他就是害怕,怕他会失去譬如理性、残忍、狡诈、精明……这些代表强大却一定会与冷酷相随的力量,因为没了这些,就会成为弱者,弱者,就会被欺负,比如之前的小甜甜。他不肯吃药,也是因为这个。 而我当然更希望他温柔些,可我不够强大,没办法完成强大的那部分。我斗不过小甜甜,还被他耍得团团转。可我也不想他变成从前那样,那样我的敌人就变成了第一人格,我照样斗不过。可强大的第一人格不会伤害我的孩子,呵呵……每个人的立场都比我幸运。 我头痛了一会儿,想起繁老头肯定要来跟我谈交易,上次我险胜,这次不能掉以轻心,便联络了韩夫人。幸好她在本地,马上就能过来。 之后,繁老头仙来了,我接待了他。 他的确是来说事情的,手里拿着文件袋,说:“都在这儿了,你能放人了吧?” 我打开东西检查了一下,以我的智慧觉得没问题,但不敢贸然答应,便说:“现在还不能放,韩夫人要来看过才可以。” 繁老头立刻瞪大眼睛:“干嘛要她来!”他好像很慌乱。 “是让她看看证据。” “证据肯定没问题!”他站起身说:“算了,东西给你了,你自己跟她看,我先回去,你明天再放人好了。” 这倒是也行,但老头的态度很奇怪呀。我站起身问:“您怎么不敢见韩夫人?” 繁老头没回答,只摆了摆手,作势就要出门。 我正要安排送客,繁老头已经僵在了门口——韩夫人来了。 “哟,”韩夫人的语气十分尖酸:“繁老先生您好啊,最近别来无恙。” 繁老头神色诡异,让到了一边。 我记得,他俩上一次单独见面,就是繁老头和韩夫人起冲突的那一次。他还侮辱人家,我手里的证据副本就是通过这件事拿到的。此后韩夫人就再也不搭理他。 韩夫人没说什么,坐了下来,我把文件袋朝她推过去,事情已经在电话里说清楚了。韩夫人拿起来翻了翻,说:“是原件。” “那就好。” “但人证呢?”韩夫人探过头,叫繁老头:“过来。” 繁老头灰溜溜地来了,坐到了我身旁。 “灵灵说还有人证。”韩夫人说:“处理了么?” “他会认罪。”繁老头瞅着她,紧张地说:“都安排好了,一周左右就可以让星星出来。” 韩夫人点了点头,对我说:“那就让他安排吧。” 繁老头立刻说:“妍妍,你别担……” “闭嘴。”韩夫人咬着后槽牙命令。 繁老头闭上了嘴巴。 又沉默了几秒钟,韩夫人问我:“你不是说还有其他事么?” “其他事要在晚饭时说。”我总不能当着繁老头的面告诉韩夫人,说他家里有疑似邪教法器物品吧?” 韩夫人点头看向繁老头,说:“你没事就回去吧。” “这件事是交易。”繁老头看向我:“灵灵……你得放小雪呀。” 韩夫人看向我。 “现在还不能放。”我说:“韩夫人,我得先告诉您另一件事才行。” “那繁盛出去吧。”韩夫人说:“我们单独聊聊。” “不要。”繁老头不乐意地说:“我也要听。” “你现在的脑子听了也没用。”韩夫人剜了他一眼,命令:“出去!” 可能是因为韩夫人现在的表情实在太凶了,繁老头纠结了一会儿,居然出去了。 待门关上,我忙把照片的事说了一遍,拿出平板电脑,给她看那些照片。 她看着看着也皱起眉头:“繁盛是天主教徒,按教规家里不能放其他宗教的法器。” 天主教有教廷,教义的解释都是从教廷而来,因此信徒的思想比较统一,基本不会出现拿着相同的经书,进相同的教堂,却对教义做出完全不同解释的情况。就连繁音也不会说宗教让他杀人卖枪,他也知道他该下地狱。 因此繁老头家里这些东西就是古怪的,他本人绝不应该放的。 “这就是我不想放米雪的原因,”我说:“我怀疑她给我公公下了什么诅咒。” 韩夫人笑了起来,说:“也许她只是异教徒呢。” “您别开玩笑了。”我说:“这些可不像正经宗教的东西。” “我没开玩笑,宗教派别多得是,法器也多得是。”韩夫人说:“我建议你答应放,因为这是说好的公平交易,对方肯定有办法防着你违约,不放会惹来大麻烦。” “但放她回去,她可能会继续害我公公。” “那就让她害。”她靠到椅背上,摊手说:“等下我帮你提条件,想要米雪,就完全交出手里的权力,看着他自己一辈子的辛苦落到‘外人’手里。否则就自己去周旋米雪的事,但你的态度一定是愿意放才行。” 第324章 他已经开始杀我了 她的意思是,我这边必须得表示愿意放,这样即便得罪米雪身后的那个莫名组织,也不是我们去做这个坏人。繁音总强调,如今韩夫人也强调,看来信誉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确实是比天还大。 我说:“可我公公能周旋到吗?” “只要他答应,他就能。问题是,我估计这人渣不愿意答应。”她笑着说:“那就让他挨收拾。” 韩夫人一直心心念念地要帮繁音要权力,上次要到了,但没来得及履行我就出事了,这次她又抓紧了这个机会。 可那毕竟是繁音的父亲,我说:“真像您说的,那我真担心她要了我公公的命。” “要命等不到现在。”她说:“明显就是想操控他,因此不用担心他的死活,何况那人渣早该死了。” 我依然不安,但见她笃定,便没有说话。 韩夫人看了看我,半晌又笑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没从繁盛身上学到点什么?” 我摇头:“我没听懂您的意思。” “人不能贪婪,要敢于舍弃。”她说:“有时,更要下得了黑手。” 我心里怦然一动,没有说话。 如果繁老头自己选择,说要米雪不要权力,那我跟繁音当然说得过去,何况这还是韩夫人的意思。而接下来如果繁老头继续被米雪折腾,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折腾够了,繁老头要么醒悟自己回归,要么就是……死。于我而言,怎样都有利。 而如果繁老头选了第二个,那我不止解决了星星,还抓了米雪。就像繁老头说的,人在我手里,还怕我审不出来? 我不知道韩夫人是不是这个意思,但她这个主意可谓横竖都是向着我,真是让我很感动。 我便说:“这件事可以这样,但韩夫人,音音的情况又不好了。” “怎么?” 她还不知道这个,我抓紧讲了讲,说:“一旦我公公答应交接权力,那主要问题就是交接给哪个人格。第二人格接受不了我的孩子,也不喜欢您,您说……这可怎么办?” “这得先请医生研究他的情况。”她说:“不能排出第二人格在撒谎。” “那肯定来不及。”我说:“他们每次都得研究很久。” 她点了点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那就让音音列个白名单,你先做吧。” “我不会。” “你不用太会。”她说:“你不是要把星星嫁阿昌么?办订婚,让他做,在音音清醒时,让他安排安排,但资料掌握在你手里。” 这就和请职业经理人的意思差不多了。 我说:“我觉得我弄不好……” “那就给第二人格,等他做大弄死你的孩子。你也不用把我拉到你的阵营里,他不敢动我。” 可是黑社会哪有那么好干?我可是一个连小卖铺都没有经营过的人,这就像还不会爬就逼我飞一样无厘头。 之前我有何新资料,但毕竟主要工作都是繁老头负责的,他实权在握。那部分实权一旦交来,我除了阿昌无人可用,繁音又时而反骨,我想想就头痛。 “你也别怕。”她看出我的压力,又说:“拿到红名单后就有方向了,你不用管理所有,只要平衡好红名单上的人就可以。具体的可以问音音和你爸爸,你爸爸肯定很乐意你管这个。” 时间不多,繁老头已经几次三番让人进来催。韩夫人也露出了不耐烦的事,她觉得一切都在朝着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我的纠结是没有必要的。 我只好让繁老头进来了,照着韩夫人的意思把事情一说。繁老头便猥琐地看向她,说:“妍妍,你又教她黑我。” “黑你?”她笑了一声,道:“随你怎么想,但你可以自己选。” “人家都跟我说好了,一手交人,一手交资料,如今人家把资料交了,却要我跑去跟人家说人我不给了,这可不好。”看来他是选了第一种:“交人吧,快让我看看她是不是被你们折磨惨了,你才脱来脱去。” 现在繁星还在警察局,今天肯定是不能出来,因此我不想今天放。但韩夫人开口了:“那你就去准备吧。” “准备什么?”繁老头问。 “开会交接呀。”韩夫人说:“我愿意见证。” “那不一直都在音音手里?”繁老头还在绕弯子。 “那就算了。”韩夫人看向我,说:“派人把他抓起来。咱们不妨米雪。” 我站起身,脖颈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钳子捏住似的,瞬间透不过气。 一阵乒乓作响,我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拖下了椅子。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传来,繁老头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传来:“不要总玩这一招。快交人。” 我终于得以张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被扼着脖子从韩夫人身边拖到了她对面,扼着我的当然是繁老头。 韩夫人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说:“杀了吧。” 繁老头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卡着我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亦让我的喉咙痛苦更甚。 “愣着干什么?”韩夫人说:“要杀就快点杀,别耽误我时间。” 我好想让她别催了,因为我眼前已经开始冒金星了,他已经开始杀我了! 就在这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是枪声! 客人来访要交出武器,连车都不准开进来,繁老头更是一个人都没带。枪声从门口传来,而我们背对着门口,也挡住了韩夫人的视线。 我也不知那枪打在了哪里,只觉得繁老头掐我的手一松,与此同时,第二声枪响传了出来。 繁老头掐着我脖颈的手彻底松掉了,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我终于可以扭头看向门口。 竟然是念念。 她手里抓着一把银色的小手枪,眼睛瞪得圆圆的,懵懂的脸上满是怒气。 我连忙跑过去抱住她,抢她手里的枪。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因为她的身体是僵硬的,她被吓坏了,我好心疼。 身后韩夫人叫佣人一起抬繁老头。他背上有两个枪眼,全都汩汩地流着血,头上在跌倒时摔到了额头,血流了半边脸。我捂住念念的眼睛,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医院。 念念一直呆呆的,不肯离开我的怀抱,也不肯吃东西。我搂着她,安慰她,心里疼得要命,早知这样,就把米雪交了,死老头再搞事,我就带孩子跟繁音离婚,也好过让我的孩子受这么大的惊吓。 晚上九点时,念念终于被我哄得睡着了。我便转而给怜茵喂奶,与此同时,电话亮了,是林叔。 我接起来,他说:“太太,先生回来了。” 听他的语气就知道繁音脸色不会好。 如果他是第一人格,那他还能听我解释,如果是第二就惨了。 我连忙下床去锁门,一边问:“他上来了吗?” “刚刚上楼。” 我关上了保险,与此同时听到林叔在那边说:“老先生刚刚做完手术,但还在昏迷,并没有脱离危险,且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因此先生非常生气。” “联络阿昌和韩先生,请他们立刻过来。” 话音未落,门锁已经开始转动,没能打开后,像是狠敲又像是踹的巨大响动传来。 我被震得站不住,就近搬来小柜打算顶一时算一时。又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尤其是念念,她好不容易才休息,怜茵当然也在哭。而孩子一哭,外面敲得更狠。 我连忙跑回去抱住念念,亲了亲她,又赶紧捞起怜茵,拉着念念叫她跟我来。 这里已经是里间,我通常不喜欢女佣盯着我睡觉,因此离间从来都只有我和孩子,女佣只是偶尔来巡查。而里间也只能通往浴室,我只得把两个孩子弄到浴室里。怜茵抱一会儿塞个奶嘴就哄住了,但念念不同了,她哭个不停,我给她讲了半天,但她一听外面的声音就抖,嘴巴里念叨着“爸爸、爸爸”大概是觉得爸爸比我强大,比我有安全感。 忽然,门外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柜子挪动的声音传来。我心惊不已,连忙捂住念念的嘴,吓唬她:“不准哭了!坏叔叔听到你哭就进来杀你了!” 她吓坏了,呆住。 我狠狠心站起身,来不及交代什么就跑出浴室。门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就在我往门口走的同时,又传来两声巨响,柜子被踹翻,门轰然打开。 门外的佣人来了不少,但已经统统被打倒,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繁音站在门口,不身上穿着医院的病服,衣袖草草地挽着,手臂上有片片殷虹,手中拎着手枪。他阴沉着脸,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我没法判断此时的他是哪个人格,心理期待是第一,这样还有的解释,也可以祭出孩子。但看他表情就知道够呛,第一不会拎着手枪来吓唬孩子。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入房间,揣上了门,一脚把那柜子踢了回去,堵住了门。 我趁机开口:“音音,你爸爸那是因为……” “把那个小杂种交出来。”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枪上了膛。 第325章 你只是一条狗 果然是第二人格。 我忙说:“你爸爸是我打的。” 他歪了歪头,看向了我,这表情该怎么形容呢……不像小甜甜,可也不像第一人格以前的样子。他阴测测的,叫人觉得瘆得慌,倒是比较像暴走版的小甜甜。 他看着我,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把她交出来。” “是我朝你爸爸开的枪。”我说:“别乱冤枉人。”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捏住了我的衣领。真感动他没有扼我的脖子,否则我真的要怀疑第一人格才是大好人,从一开始就是他反复地掐我的脖子。 “医生要我准备后事。”他像个机器似的,不带感情地强调:“她杀了我爸爸。” “已经死了么?”我问:“还是在icu?没死的话,我再去补一枪。” 他没说话,瞪着我,骨节发青。 看来他还是脑子不够用,或者说,对这个房间的构造不够熟悉,毕竟这里是第一人格住的地方,第二人格基本在他爸爸家里住。 我当然不希望他自己去找,便企图用说话来引开他的注意力:“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刚结婚时你对我说了什么?” 他没吭声,不是记忆依然各是各的么? “咱们看电视,看到一个女的被老公打成猪头。我说你这么多肌肉,打我时我肯定跑不了。”我说:“你说你长这么多肌肉是为了背我,不会打我的……你现在在干什么?” 他松了手。 我以为是我的话奏效,指着自己的脖子说:“我之所以对你爸爸开枪,就是因为他先攻击……” 话还没说完,脖颈突然传来剧痛。他把我的脖子掐住了! 剧痛和眩晕一齐传来,我开始错觉那个整天打我的第一人格又回来了,断气和濒死的感觉又来了,我连哭都没机会。 就在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失去意识时,他突然松了手。 我不由瘫到了地上,竭力喘匀了气,再看向他时,他似乎也刚刚才回神,茫然地望着我,忽然扔了枪,攥起拳头,狠狠地朝自己的胸口往下砸。 那里还有未愈的伤,我连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但还未抓紧,我自己的手腕便传来剧痛,他忽然扭住了我的手腕,狠狠地将我推到了地上。 我暗暗叫苦,心想不能让他死,又控制不住他,林叔他们也不知死到哪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连个救兵也没有。 一边想着,衣领又被拎起来,他捡起了地上的手枪,顶到了我的额头上,说:“把她交出来。” “不交。” “你告诉过我,说她死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指套入扳机圈里:“我以为这个孩子是你为了安抚他的。看来不是。” 我忙说:“是的,是我为了安抚他的,但你爸爸真的是我杀的……” “那你就去死好了。”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比起我爸爸,你只是一条狗。一条狗居然敢杀自己的主人。” 我正想说话,余光却忽然发现浴室门开了,念念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站在那。我想对她打手势,想对她使眼色,让她赶快回去,可我不能有动作。按理说念念平时聪明伶俐,应该能看出有危险,可她就是杵在门口不动! 我乱了阵脚,忍不住叫了一声:“小甜甜!” 他没动。 “我只是一条狗?”如果是好多年前,我肯定会觉得自己真不值。不,现在我也觉得自己真不值,可只要想想他是第二人格,我就不疼了。我想此刻我可以回答第一人格的问题了,我不爱小甜甜了,以后也不会。因为他伤了我的心,否定了我的付出,我也不是那个勇敢且盲目的年轻女孩了,我没有力气再去原样感化一次第二人格。我说:“小甜甜,这是不是你这辈子对我说过的唯一一句实话?” “我只要她。”他按了按枪口,说:“把她交出来。” “别转移话题。”我问:“我只是一条狗?这是我在你心里的样子?那你凭什么怪我不爱你?起码在他心里我是个人。” 如果没有孩子,那我死也就死了。其实这样的人生,我也早就过腻歪了,早已对它没什么留恋。只是我有孩子,人一有了孩子,就堵死了人生中的很多选项,包括从容赴死。 “我只要她。”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把她交出来。” “小甜甜……” “别啰嗦!”他忽然瞪起眼睛,凶狠起来:“把她交出来!” 我正要开口,忽然看到浴室门口的小人影动了起来。我无法阻止,她已经出来,关上浴室门跑了过来,说:“爸爸!” 我瞬间觉得血涌上了天灵盖,顾不得他的手只要一抖,子弹就会发射。玩命推开他的手,连滚带爬得扑向了念念,把她搂进怀里。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枪声,我抱紧念念,感觉她小小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我不敢扭头,抚着她瘦弱的脊背,捂着她的耳朵,希望减少她受到的惊吓。 之后房间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我感觉脊背上毛毛的,直到听到柜子倒地的声音。我扭头看过去,发现门被打开了,阿昌和准易手里拿着枪指着繁音,韩先生在后面,还有些其他人。 繁音正瘫在地上,手臂上淌着血,脸色挂着冷汗,十分苍白。 我放松下来,阿昌对准易吩咐:“去扶太太过来。” 我忙说:“先去帮我把我女儿抱出来,在浴室里。” 我腿软,需要稍微喘口气。 准易便提着枪进卧室了,我摸着念念的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忽然把头从我肩膀处探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爸爸……” 我心里有些慌了,与此同时,繁音似乎回了神,扭过头来,看向了她。 “爸爸。”她又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显然是既想接近,又害怕他。 我关注着繁音的表情,以防他随时变脸。 然而他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望着念念,朝她扯了扯嘴角,说:“宝贝儿……”他手上的伤口已经浸透了半边衣服,这对他的身体状况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因此他虚弱极了:“对不起。” 念念便开始挣扎,我连忙抱住她,不断地哄她说:“爸爸在流血,咱们先送他去医院。” 她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我一直没顾得上去看繁音,再扭头时,发觉他已经昏迷了。 准易也出来了,抱着怜茵,说:“太太怎么把她放到毛巾柜最下面了,差一点就没找到。” 念念小声说:“是我放的。” 我连忙接过来,幸好怜茵没有受伤,听到念念在旁边解释,说:“我怕爸爸冲进来打妹妹,就把她藏到柜子下面。” 也不是恶意,我便没说什么。 接下来医生过来帮他进行简单处理,念念一直很不安地在我身边,看得出她既想去看繁音,又很害怕。一向爱她的爸爸突然变成了魔鬼,任谁都接受不了。 接着,医生便要送繁音去医院,韩先生要跟上,我忙说:“请您在这里帮我照顾孩子,我跟他们去。”韩先生身体如此,而繁音的第二人格如今已经太危险,如果再弄伤韩先生,韩夫人肯定要跟我翻脸。 韩先生便点头,说:“好。” 念念又拉扯我:“妈妈带我一起去。”她学会用商量的口气了。 “是去抢救爸爸。” “带我去嘛。”她晃着我的胳膊:“求求你妈妈。” 我心一软,觉得繁音反正已经昏了,抢救完了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就带她一起去吧。 于是准易和韩先生一起留在家里,阿昌陪我们过去。 念念在路上一直看着繁音,一边擦眼泪,医生还哄她,告诉她爸爸肯定没事,但她还是担心。 繁音进急救室后,她脸上的神情始终很凝重。我搂着她说:“你是不是害怕爸爸呀?” 她点点头:“有一点。” “不要害怕。”我说:“妈妈以前告诉过你,爸爸有一种病,那现在我告诉你,爸爸的病就是有时候会不认识妈妈和你,还会很生气。” 她看向我。 “爸爸一直不敢让妈妈告诉你,怕你害怕他,以后就不喜欢他了。”我说:“医生们正在帮咱们一起想办法,但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才能治好爸爸。” 她还是很容易明白的,抽了抽鼻子,说:“爸爸为什么会得病呢?” “因为爸爸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被很多坏人欺负,爸爸就生病了。”我说:“所以不要害怕爸爸,好不好?” 她点点头,皱着小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那些坏人真坏。” “是啊。”我说:“但是因为爸爸发病的时候就谁都不认识了,所以你也要小心一点,不能随时都找爸爸玩了,知道吗?” 她点头,擦了擦眼泪,过了一会儿又问:“小爷爷死掉了吗?” “没有。”我说:“但是小爷爷被你打伤了,现在在医院里。” 她看向我,扁着嘴巴说:“我只是、只是因为他打你,我好生气,才……” 第326章 所以她死了呀 “妈妈知道。”我不由抱紧她,心想她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了,这么多年了,只有她在我危难时出手帮了我,不由生出了一阵相依为命的辛酸来:“但是你告诉妈妈,手枪是哪来的?”我下午没有问她,因为她一直都很害怕又发抖,我不舍得逼问得那么紧。 她眨巴着眼睛,心虚地瞅瞅我,最终还是交代了实话:“在爸爸的抽屉里偷的。” “那你为什么要用它指着小爷爷?”我问:“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 “没人教你你怎么知道它可以打人?”再聪明也不能不合常理呀。 “因为我爸爸就那样弄,然后别人就很害怕地发抖。”她小声说:“我想让小爷爷害怕。” 我又是一阵心疼,搂紧了她,说:“别怕了,以后不能乱摸它了。那东西走火很可怕的,而且如果被警察叔叔知道你用这个,你爸爸就要进监狱了。” “噢……”她把小脑袋靠进我怀里,说:“妈妈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我说:“没事了,别怕了。” 又和念念聊了一会儿,繁音被推进了病房。医生说他最近频繁失血,身体已经受了很大影响,接下来要注意静养,万不可再胡来。 我便让人趁他睡着把他绑起来,念念焦虑地站在旁边看,等他们绑好一边,她就偷偷去摸摸他被绑住的手,心疼得眼睛里都是泪。 因为念念不想回去,我想起他被谋杀了一次,也不敢走,便呆在这里等他醒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快亮,念念撑不住睡着了,繁音终于睁开了眼睛。 起先,他目光茫然,慢慢变得清晰,从我的脸上流连到了念念身上,最后锁定了她的脸,目光渐渐变得阴鸩,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 “喂。”我说:“小甜甜?” 他先是一愣,继而重新看向我。 “医生说,因为你之前刚刚做了大手术,却一直没休息好,今天又严重失血,已经离死不远了。”我说:“于我而言,你赶快死掉是最好的结果。反正你老爸已经趴下了,你女儿也都听我的。等你一死,我就让我爸把你们家的家产一合并,孩子的名字一改,再找个男人一嫁。皆大欢喜。” 他盯着我,没有说话。 “不乐意?” 他侧了侧脸,脸颊嘟起,生气的样子有一丝小甜甜从前的影子。 我说:“不乐意就别乱动,老老实实地躺着,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他没说话,但神态已经有所软化。 那我当然要趁机问,便说:“你为什么要和米粒做那种事?” 他不吭声。 我捏住点滴的管子,说:“不说话,我就把点滴调到最快。” 他又看向我,气哼哼地噘起了嘴巴。 我侧开脸。 稍久,听到他的声音:“我想让你恨他,跟他分手。” “那你不也没了?” “我早就没了。” 我不又沉默了一下,说:“即便是我恨他,跟他分手,他也把你的能量拿走了。你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多好呀,你可以用枪指着我了。” 没听到回答。 我看向他,发现他正看着我,目光中有一丝狡黠。 我问:“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说:“老婆……”他的语气有些软了,因此很有当初小甜甜的味道。 我没说话。 “以前你总说我是笨蛋,但其实笨蛋只有一个。”他说:“就是你。” 我没说话。 “你总骗我,以为我是个傻子,和我爸爸一样。”他说:“我总是给你机会,问你,但你总是敷衍我。” 我没有耐心听下去,因为我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是他将我骗进这场婚姻里,让我饱受第一人格的摧残,却从未保护过我。第一人格即便再坏,但当第二人格暴走伤害到他的孩子时,他会选择自杀来阻止。但小甜甜没有,我儿子没了,他没有出来。我受了那么多苦,他也没有出来,不仅如此,他在背地里算计我。 我脸上的不耐烦表现得太直接了,因此他闭上了嘴巴,望着我,不再说话了。 房间里就此安静下来。 直到我重新开了口:“我不想跟你聊以前谁错的更多,只想问你,米粒这件事是你,那那五个女人也是你么?” 他瞅瞅我,“嗯”了一声。 “你希望我跟他分手?” 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 “我跟他分手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如果他想爱我,他还是会继续爱的,而且你好像根本就不想做以前的小甜甜。” 他不说话了。 我捏住输液管,催促道:“说话。” 他还是不吭声。 我一生气,把输液管调到了最快。 应该挺痛的,他脸上露出了痛苦。 显然,这个理由很重要。但他坚持不说,我还想要这具身体,便调回了原来的速度。 他慢慢地放松下来,看向我,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 “不说就算了。”我说:“看来也是你跟那五个女人有一腿。” 他又眨了眨眼。 “我还以为是他,真是误会他了。”我之前跟第一人格闹个不停,就是因为我觉得小甜甜是性冷淡,他怕女人。是我根据自己的偏见给他做了有罪推论,任凭他怎么解释都不信,他心里的难过可想而知,想想就好心疼。 他又不说话了。 我继续说:“接下来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我希望你能顾全大局地告诉我真话。否则将来你们繁家出事,和我可没有关系。” 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前些日子,到底是谁给你的身体下毒?这件事你知不知道?都知道什么?”我把那件事讲了一遍,说:“我一直想不通眼药水是谁买的,为什么阿昌和司机都不清楚,难道是你?” 买这类东西,繁音不是派阿昌就是派司机,毕竟他俩是他每天都见的人。如果他俩都不清楚,那就很可能是繁音自己。 他没吭声。 “我一直以为这段时间都是第一人格,而你要么在暴走,要么不常出来,但既然你已经背着我们出来这么多次了,看样子和你爸爸也有很多联络。”我说:“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和第一人格有再多矛盾,都是你们两个的内部矛盾,对外,这具身体是你们两个都要保护的,否则身体没了,你跟他谁都不是赢家。” 他还是不说话。 “那件事毕竟是害你的,所以,我想多问问你。”我说:“如果米雪就是凶手,那至少要弄懂的是,她是怎么操作的,动机又是什么,下毒的目的又是什么。我总觉得在房间下毒和在眼药水里下毒的人并不是一个,眼药水里是剧毒,滴了就死。而在医院病房下毒,分明是给了医生时间来救他。” 他看向我,许久才说:“眼药水是我买的,因为觉得你买的眼药水里有问题。” “那你干嘛不扔掉?” “没有必要。”他却没进一步解释。 我头皮里都沁出一股冷汗:“眼药水的毒是给我下的?”那可是氰化钾!那种浓度灭我们全家都够了! “想太多了。”他只说了这一句,便跳转了话题:“下毒的人是他。” “他?”我更不懂了,第一人格下毒害自己?疯得更厉害了? “只要抓住米雪,你们就可以利用米雪换星星的证据。如果那边没有这种要求,那你们也可以审米雪。”他说:“他策划这件事,就是为了抓米雪。” 我们的确没有机会抓米雪,因为繁老头不答应。我之所以成功抓住米雪,也是因为当时繁老头同意了,否则动起干戈来,我是斗不过繁老头的。 我在思考,他继续解释:“如果是米雪下毒谋杀他,那出于对儿子的感情,我爸爸至少当时会答应抓米雪。” “但这件事怎么可能怪到米雪身上?” “怎么可能?”他笑了一声,看向我:“不是已经怪过去了?” 当时繁老头被繁音的症状吓蒙了,而我又救了繁音一命,因此繁老头非常感激我,在那一段时间里,他对我是言听计从的。 而我只要看到米雪在那,其实就会第一个怀疑她,因此我要抓米雪,他当时就乖乖同意了。 我说:“就算是他自己下毒,那他下在哪都会有痕迹才对。” “没错。”他说:“但有人帮他的忙。” “阿昌?”我只能想到他,因为当时只有他在。 他没说话。 出事之后,阿昌组织彻查,如果毒是他下的,那他就可以处理掉一切。 我说:“但我第二次去时,阿昌并没有跟着我。” “阿昌是受特殊训练长大的人。”他说:“就算跟着,你也没办法察觉。” 姑且这样成立,我说:“这么说,他要阿昌帮忙给他下毒。等我来时,就利用我的立场和个性栽赃给米雪,从而让我成功抓住米雪。米雪那边自然就会提出要交换人质,也就达到了救星星的目的?” 他没说话。 “那还有问题,你说眼药水是针对我的,但那天查眼药水时却得出了我被栽赃的结论。” “那是你自己要查的。”他脸上露出嘲弄:“你发现眼药水,你又拿来化验,结果又对你不利。他顺势表明他相信你,多好,你是站在他那边的。” “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是站在他那边的。”毕竟第一人格始终在变好,能令我感觉到希望。 “有当然更好。”他说:“我之所以知道,就是因为他有跟我商量,要我不要出来,说会救星星,要我配合,告诉我爸爸,一定要让米雪一起来医院。我爸爸觉得他已经疯了,但我还是他的好孩子。” 可不?第一人格几次三番为我跟他翻脸,第二人格听话地跟五朵金花生孙子,何况小甜甜这么虚伪,还真是像繁老头。 不过第一人格竟然用这个跟第二人格商量?这么说,第一人格已经发现星星是第二人格的孩子了?倒也可以理解,毕竟第二人格对念念和怜茵都很糟,却对星星没有敌意。 他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 真是…… “那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我说:“难道都是他告诉你?” “我爸爸又不傻。”他说:“得利的是你们,只要逆推就会知道原因。” “明明是你。”我说:“我们救的是你的孩子。” 他又笑:“真傻。他才不想救。” 我没说话。 因为我忽然想起,抓住米雪后,繁音曾交代,说即便对方用星星的证据换,我也不能答应。而在当时的情况来看,他的要求当然完全没错。 也就是说,第一人格让第二人格保持安静,并且帮忙和繁老头联络,确保米雪在场。然后进行这个计划。中途我去病房检查,我也有了中毒反应,这坚定了我对米雪的怀疑,也促使我做出换病房抓米雪等事。而接下来,我们抓到了米雪,第一人格告诉我无论如何都别换星星,也就等于牺牲了星星。 既然是第二人格的孩子,那肯定会伤害到第二人格吧? “这么说,你之所以积极联系那边,就是因为你明白你女儿可能会被我们放弃?”我说:“看不出来,你对自己的孩子还挺有感情。” 他听得出我在嘲讽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你爸爸干嘛这么疼你?”我问:“因为你向他保证你会给他生孙子吗?还乖乖答应去跟五个女人配种。” 他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我说:“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和米雪背后的集团合作?” “无可奉告。” “你这样是在出卖你们家。”我说:“你明明看到了,她把你爸爸搞成了什么样子?” 他瞥我一眼,神态微微有些冷:“‘他’本来乖乖地工作赚钱,需要女人了就自己去找,但从不领回来过夜,不跟她们结婚,不生孩子。” “你说什么?”我觉得我这几天务必要去见一下医生,趁着这家伙必须得修养让医生好好催眠他,看看这家伙到底是有两个人格还是三个! “我是说,恋爱结婚不是他的权力。”他看着我的眼睛说:“原本他乖乖做事,但你看看你把他搞成了什么样子?” 我不由反驳:“他不是也爱过amelie吗?” 他微微一笑:“所以她死了呀。” 第327章 完美的 在我看来,能分裂出这样两个人格的人,本身也是极其聪明的。而他分裂了,又让两个人格各司其职,和谐运行多年。这代表他是有自洽的体系在其中支持,医生一直做的就是打破他的体系,可他的防御性太强,他们搞不定。 我这种级别的智力当然也不够,我甚至觉得头脑混乱,便问:“你直接告诉我,你想达到一个怎样地目的?和我离婚?让我去死?还是想要挤走他?” 他摇头:“我干嘛要挤走他?他是我造出来的。” “那就是和我离婚?让我去死?” 他没说话。 “两者差别还是挺大的。”我说:“我希望你可以说清楚,是前者,还是后者。” 他摇了摇头,重新闭上眼。 我又等了一会儿,他始终没有动。我总不能真的弄死他,虽然他可能真的弄死我。 我与繁音之间,总有一种微妙的博弈,无论他的哪个人格,都对我毫不手软,试图杀我。而我是不敢的,我也不舍得,我觉得自己真高尚,也真可悲。 后来他彻底睡着了,至少我认为如此。便抱着念念出了病房,回家的路上,天才还未亮,因为正在下雨。回家后,发现林叔还在焦虑得等我,对他说了几句,他则问:“您去看过老先生了吗?” “没有。” “这……”显然,他想说这样不合适,但因为我再年轻也是他的老板,他又咽了进去。 我也就没接话,我不想去看他,相反的,我决定星星一出来,立刻带孩子去看看我养父。 他们家的事就扔在这儿吧,其实即便没有我,他们家也不会塌。我太累了。 睡前让阿昌联络心理医生,睡醒时就有了回应。 阿昌说:“帮先生治疗最久的mill医生患病无法赶来,但他推荐了他最得意的学生,也是华裔,名叫黎昕,今年二十八岁。” “背景干净么?” “干净,成绩也优秀,而且他的课题是以人格分裂症为主,是所有专家教授中最对口的。mill医生说他们和韩先生以及夫人都见过面,我也向夫人求证过。” 人格分裂症几乎没有临床病例,繁音搞不好是他们医学生涯中见过的唯一一个,因此专门研究这个的极少。 阿昌说此人明天就可以过来,因此这一天我并不忙,询问了韩夫人,得知这个黎昕的确没有问题,我便放了心。念念的情绪始终不太好,睡着了也做噩梦,因此我也让阿昌请了儿童心理学类的医生,希望可以帮她疏导。 第二天一早,梨医生带着助手来了。他看上去身材高大、五官周正,而且绅士儒雅,给人的第一印象极好。 他手里已经有了mill医生手里的资料,还说他一直都在帮助mill医生研究繁音的病情。 我把最近的重大转折告诉他,说:“我请您过来,是因为他现在不能动,因此是很好的机会。也许您可以找到机会实现跟第二人格的对话。” 他点头:“我可以试试,但我希望您能保证我们的安全。曾经成功跟他对话的医生全都已经死于非命,我认为我及我的助手必须活着,才能利用我的研究帮助他。” “当然。”我已有考虑:“您放心,我的人会全程安排您及助手,保证您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只是近期内你们的自由会受到一些限制。” 他点头表示同意。在咨询过医院医生后,他决定明天去催眠,因为繁音身体虚弱,也会使小甜甜意识模糊,容易放弃抵抗。催眠进行得越快,小甜甜越难认清医生的长相,为日后不遭到报复增加了一层保险。 这件事决定后,主要问题便聊完了,接下来就是如约一起吃午餐,下午接待看念念的医生。 午餐期间我和黎医生聊了一些别的,得知mill先生得的是糖尿病,如今已经必须住院,他是单身,履历十分漂亮,非常年轻有为。虽然大了点,但我心里确实有点遗憾……他风度这么好,人又儒雅,说话都温和有礼,肯定比林准易要适合我们星星。 话题不好停留在个人隐私上太久,因此最终还是绕回病情,他说:“五年前,mill先生就发现自己患病,因此在取得韩夫人同意的情况下,让我参与病情资料的研究。因此我去年就开始认为,两个人格之间的平衡已经基本崩溃,急需建立新的体系,但由于我们没有获得这两年的病情信息,而没有办法确定。因此这个想法现在依然只是一个猜想,无法作为病情的结论,如果您想听,我可以当成故事讲给您。” “请您说说看。”显然他是想告诉我的,当然,我也非常想听。 “首先,两个人格曾经融为一体,而环境、阅历、年龄等客观因素使他倾向于表现第二人格的那些特征。”他说:“来自外部的侵害使他自卑,进一步厌恶自己。因此,他创造了一个新的,把身上‘好’的特质以及幸福的记忆分配给他。” “有道理。”至少这个猜想在逻辑上可以自洽,“这个就是第一人格?” “是的。”他说:“事实上第一人格是完美的。” “完美?”我说:“这不可能,他是个很差劲的人。” “不是对您来说的完美。”他说:“而是对于他自己。第一人格工作能力强,带来很高的地位,更加理性,且善于处理复杂而危险的关系,不会令他自己受伤。第一人格缺少爱的能力,极度自私,也是令他自己不受伤的方式。” “但他对他的父母很好。” “这恰恰证明这个人格很聪明而且很完美。凡是他善待的人,都是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又会给予他的充分回报的人。”他说:“这也是他趋利避害的方式。” 真的很对。 “对于第二人格来说,第一人格的出现,令他有了充分的安全感。他可以在需要保护时,让第一人格出面。当他需要进行报复时,让第一人格出面。甚至当他想要做坏事时,可以伪装成为第一人格。这样一来,第一人格既成为他的保护伞,又成为他的替罪羊,从而令第二人格自己获得了安全感。”他说:“但这个体系虽然可以自洽,却绝对是要崩溃的。原因是,人格之所以复杂,就是因为它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根据经历产生变化。” “对,第一人格的确有变化了,具体的是从有孩子开始。” “应该还会更早,这个过程一定是缓慢进行的,这就如同一个失去爱能力的人慢慢建立爱的能力。”他说:“事实上,人之所以不愿意绝对的自私,就是因为那不是利益最大化的体现,他需要有无私的部分,才能更好地与其他人相处,共同获得更大的利益。因此,第一人格需要与人联结,与人联结时,就会衍生出感情关系。在几次和他的沟通记录里,第一人格始终表示自己会相信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因为他认为妻子是他的利益同盟,孩子也是继承并进一步扩大他利益的人,因此,妻子和孩子非常容易和他产生感情关系,就像他的父母一样。” “第二人格说,第一人格的感情是他那边取得的。” “原本没有情感表达能力的第一人格令人恐惧,而且他非常空虚,性成瘾表现就是他情感缺失带来的结果。但第二人格虽然在感情关系中受到了诸多伤害,却依然体会到了爱带来的幸福,而且他有了新的爱情。”他说:“新感情带来的幸福令他相信,双重人格是针对他自己情况的完美模式。他可以躲在保护者的身后拥有新的恋情,他不需要再惧怕伤害,因为第一人格会帮他完成报复。” 我已经完全相信他的想法了,虽然他在开头就说,这只是一个猜想。但这个猜想已经解释了小甜甜之前的所有解释。 双重人格在我看来非常奇葩,但在他自己看来,是完全合理、有逻辑的。我一直以来,虽然在他身边,却连他的逻辑都搞不清。 “但其实从这里开始,他的体系就必然会崩溃。”他说:“在第二人格拥有爱情关系的同时,第一人格也会与爱情关系的对象产生关联,方便他们建立情感关系。这样会招致第二人格的不满,因此他会进行干预,但第一人格不允许自己的利益受损失,因此,他拒绝被干预。两个人格开始产生罅隙。” “这么说,是从我这里才开始?” “虽然资料不多,但我认为amelie时就已经有过同类情况,但由于amelie曾多次对他造成伤害,所以不符合第一人格追求最大化利益的要求,因此没有完全破坏他的模式。”他说:“但现在这套模式已经崩溃了,他们正在建立新的体系。” 我说:“那咱们能趁机让他们融合吗?” 第328章 催眠 “可以尝试,但我认为最好不要干预。”他说:“毕竟这只是猜想,没有证明。而一旦猜想错误,干预就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 “也就是说,说了这么多,我依然什么都不能做。”我问:“那您觉得,接下来他的两个人格会彻底调换吗?” “我认为不会,他们会争斗。” “那谁会赢?” 他便笑了,说:“他们只是两个人格,并不是两个具有意识的人。谁会赢,本来就是不存在的问题。” “哦……”我说:“坦白说,这么多年了,我已经无法把他们当成两个人格。我觉得他们就是两个人。一个是我以前爱的,一个是我现在爱的。” 他笑着点点头,说:“这是您的想法。事实上他们是同一个人,他们看起来很复杂,是因为人心原本就很复杂。他们的不同表现,源于不同的立场。当你被第一人格粗鲁对待时,应该想到,当第二人格不爱你时,就是这样。而现在当第一人格爱你时,他所做的,所想的,与当初的第二人格一样。但第二人格已经开始恨你,他们的根源在于自己明明只是一半,却坚持要消灭对方。” 我没说话。 他默了默,又说:“mill先生说,他建议过您的家人,希望您可以带着孩子远离他。因为他们斗争的中心是您,他们会使您非常危险。但您的家人说您不想离开,我这次来,也是建议您离开。即便戒除各类成瘾症状,也需要家人离开,何况这样。” 我问:“他建议的是我哪位家人?” “您丈夫的父亲。” 呵呵。 我说:“我可以帮助他和第二人格沟通。” “不,矛盾中心的您是有立场的,因此您无法做到在两个人格之间游刃有余。如今您更加无法与第二人格沟通了。” 我点头:“等您催眠之后,如果有进一步想法再说吧。” 他点头。 下午看念念的医生来了,是一位慈祥的阿姨。她看完之后,认为念念的情况需要长期的治疗,要回避与开枪事件有关的人,也要回避繁音。 我好怕念念也开始出现心理问题,尤其是她看起来挺正常的,只是做恶梦。但小甜甜当初看起来更正常,结果他都分裂了。 第二天,阿昌陪医生去做催眠。因为我去了也只是在外面等,一点忙也帮不上,便在家里陪孩子,免得念念知道我要去看爸爸,又要跟上去。 不到中午就有了结果,是阿昌告诉我,说:“失败了,医生说第二人格没有醒来。” 中午阿昌把黎医生和助手接到这边来,他说:“第二人格始终没有醒来,和我聊天的也是第一人格。” “他为什么一直这么怕医生?”我说:“仅仅是因为医生可以消灭他?” “不全是。”他说:“主要是因为,第二人格是一个严重自卑且过分谨慎的人格。他拒绝冒险。” “那还有办法让他醒来吗?”今天是他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居然这样都没办法把他弄出来。 “我会再试试。”黎医生显得跃跃欲试:“希望您可以尽快安排时间。” 那就最近随便安排。既没有繁老头打扰,繁音也动不了,只是医生本身比较危险。我便说:“要您冒这样的风险真是太感谢您了。虽然我可以尽全力保护您,但他身份必经特殊。我想请问您有没有家人孩子,如果有万一……我不会亏待他们。” “没有那些。”他说:“您放心,我从小就对人格分裂症非常有兴趣。师从mill先生之后,得知他竟然为真实的人格分裂症患者治疗。坦白说,这样的研究机会,比我的生命更宝贵。我希望我可以治愈他。” 倒是一个挺有理想的人。 于是一连三天,黎医生都去给繁音催眠,但始终没有效果。 这天晚上,我和孩子睡了,夜班副管家来电,说是繁音的电话。 我让他转过来,放到耳边,还没说话,那边便传来声音:“把录音关掉。” 我按了一下,提示音想起。就是为了预备他给家里打电话,也预备他提这个要求,我让人做了个模拟录音开关提示音的小机器,放在电话上以备不时之需。 他放了心,说:“那个医生明天还回来?” “嗯。”我说:“只是想跟你聊聊,没有恶意。你可以放心,他不会撵走你。” “让他别来了。”他说:“否则我就杀了他。” “你就这么没种?”我问:“聊一下都不可以?” “是你多管闲事,谁需要跟他聊?”他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不要再找他来烦我。” “就是你胆小。”我说:“别找借口了。” “你不相信我会杀了他吗?” “你试试看。” 他没说话,挂了电话。 我把录音拷出来,联络阿昌,是林准易接的,说阿昌休息了,他可以来。我便让他去接黎医生。 等了一会儿黎医生便来了,我把录音带给他听,他高兴地说:“看样子他快撑不住了。” “但他是可以对下面下令的。”毕竟下面的人已经完全无法分辨哪个是繁音,哪个是小甜甜。我说:“我希望您住在我们这边,免得他下令给杀手,杀手不会进这栋房子。” “好的。”他的神态还算轻松,笑眯眯地说:“谢谢太太。” 因为黎医生来得匆忙,便没有叫上助手,资料也只带了最重要的。我便让林准易去取,却很快就接到他的电话,说:“太太,这边出事了,黎医生的三位助手两死一伤,是用枪。” “资料呢?” “资料还在。”他说:“受伤的助手小姐说他们听到我来才翻窗逃走。” 我让他拿着资料回来,把这件噩耗告诉黎医生,幸好人没死,也幸好,黎医生躲过了一劫。 没助手,但黎医生认为明天是绝好的机会,因为第二人格已经撑不住了,便问我:“您愿意帮我的忙吗?” “我?”我问:“需要我做什么?” “工作很少,只要帮我记录,递一些东西,但您需要全程保持安静。” “可以。” “我可能会问一些令他痛苦的问题,希望您不要害怕,保持理智。” “好。”我什么场面没见过?我连他亲手肢解小孩都亲眼目睹了。 第二天,我跟医生一起去医院。阿昌要去开会处理一下昨晚的事,等今天结束,我还要跟第一人格讨一个权力,防止他调动杀手。而且繁老头那边一早打电话来,说他醒了,但出了点状况,希望我去看看。林准易一早来我家,负责孩子的安全。 繁音依然在病床上躺着,身体依旧虚弱,而且睡着。我和黎医生一起进去,我在旁边坐着,黎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帽子以及眼睛,看上去就像医院中的普通医生。 黎医生也没带什么东西,只拿了一个闹钟,调了时间放到床头,便让护士推了推他。 繁音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黎医生摘掉了眼镜,双手合拢,说:“看着我的眼睛。” 他用的是命令式。黎医生在路上说,繁音的第二人格更容易接受父式催眠,也就是命令式。 而繁音对前面的执行力很好,似乎已经被成功催眠,但一闭上眼睛,就呈现出已经睡着的样子,让催眠活动无疾而终。 繁音没说话。 我看不出现在他是哪个人格,更无从得知他是怎么想。 黎医生维持了这个动作大约半分钟,繁音始终盯着他的眼睛看。 气氛稍显诡异,我身上有些不自在。 “当我打开双手,你就开始服从我的指令。”他说完,又等了一会儿,摊开双手,说:“闭上眼睛。” 繁音闭上了眼睛。 黎医生又不说话了,在此期间,我看到繁音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繁音也始终不说话,只是皱着脸,不停地流冷汗,房间里静得只剩那只小闹钟的跳动声。 突然,黎医生开了口:“睁开眼睛。” 繁音睁开了眼睛。 我被吓了一跳,因为他的目光直勾勾、阴测测的,和暴走版的小甜甜一模一样。 他就盯着黎医生,而黎医生依然很镇定。 所以这算是成功了吗?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期间繁音除了眨眼就是盯着他。我觉得黎医生好强大,每当繁音呈现这个状态时,我一眼都不敢多看他。没人愿意跟恐怖片里的僵尸对视的,哪怕他长得再好看。 忽然,繁音的眉头纠结了起来,身体开始颤抖。他的手脚被绑着,身体似乎是因为被催眠而僵直,因此颤抖起来更像一具僵尸了,我简直不敢再多看一眼。 这个过程又维持了一阵子,繁音忽然开了口:“妈妈……”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有一个口型,针对这个口型,我暂时猜不出其他词语。 他一直在重复这一句,身体始终在颤抖,汗水很快就浸湿了枕头。他仰着脖子,舌头微微地吐出,双眼瞪着,那姿态就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似的。 第329章 你好 房间里回荡着他急促而艰难的呼吸声,我很心疼,而且不明白医生为什么不趁机问他话?这样看着他有什么意义?我让他来催眠,不是为了逼他想起恐怖的回忆,而是希望可以与他沟通的。 但既然我来之前答应了,便咬住嘴唇没有开口质疑。 眼看着他维持着这样的姿态,过了好久忽然开始大口喘息,身体也有了明显的放松。眼睛因为疲倦而半闭着,却又忽然瞪起眼睛,身体开始剧烈地扭动,脸颊也很快便涨红。我甚至听到了绑他布条的撕裂声。他的嘴唇也在颤抖,眼里开始涌出眼泪,五官开始扭曲,既有恐惧,又有兴奋,还有耻辱——这个神态只要见过的人就不会忘记,在林小姐的农场里,大屏幕上放的视频画面,那个可怜的小男孩。 这真的是小甜甜? 我记得,小甜甜明明已经忘了这段视频,也似乎完全不记得他继母对他做过这些事,这么说他想起来了? 终于,黎医生开了口:“停。” 繁音没有犹豫地停下了所有表情跟动作,黎医生又说:“睡吧,当你听到铃声时,就醒过来。” 繁音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稍久,刺耳的闹钟声传来。 一小时了。 闹钟响了好一会儿,黎医生才朝我打了个手势,我关上闹钟,将它拿到手里。 这个动作完成后,繁音睁开了眼睛,神色平静了许多,但看不出是谁。 黎医生似乎已经可以有效分辨他们两个了,微微地笑了笑,说:“你好。” 他认真看了看黎医生,又看向了我。 “因为你杀了我的助手,因此我只能请你太太来帮忙。”黎医生说:“很抱歉。” 繁音重新看向他,没有说话。 “我也是被父母虐待的人。我爸爸打我妈妈,他们两个一起打我。”他一边说,一边拉开自己的衣袖,那里有一条很长很狰狞的疤痕:“这是我爸爸用刀砍的。”他翻过手腕,露出上面交错的割腕疤痕:“我曾多次自杀。” 繁音望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我记得繁音手上也有很多这样的疤痕,他也曾多次自杀,不知道黎医生是不是为了跟他共情。 黎医生也没说话,他这个人总是很留有余地的样子,的确让人很有安全感。 终于,繁音开了口:“把口罩摘下来。” 我想阻止,但黎医生把口罩和帽子全都摘了下来。 繁音望着他的脸,许久才说:“我见过你。” “是,五年前mill先生第一次尝试催眠你时,我是他的助手。”黎医生笑着说:“看来你不是没有出现过。” 以前mill先生从未催眠成功过,也就是说,小甜甜从未跟他们打过照面。既然见过,就代表小甜甜其实出来过,但没有被认出来。 繁音没回答,而是重新看向黎医生的手:“他们干嘛打你?” “他们说是因为我考试成绩不好。”黎医生笑着说:“但我知道,他们只是在用我发泄他们自己的痛苦。” 繁音问:“之后呢?” “你想知道?”黎医生扬了扬眉。 “嗯。” “那就跟我做个朋友。”黎医生说:“日子久了,我自然就告诉你。” 繁音笑了一下,说:“你给我用了什么药?” “一点让你乖乖听话的药。”黎医生说:“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 我心里有些不爽,用药起码得经过我的同意吧?把他吃死了怎么办? 繁音没吭声,但神色还算温和,而且他似乎已经有点信任黎医生。 “我跟别的医生不一样,你将来可以在相处中感觉到。”黎医生笑眯眯地望着繁音,说:“我不觉得你跟他应该融合,那样对你不公平。但你需要有人帮你,一个可靠的,具有心理暗示能力的人。我的本事,相信你已经见到了。” 繁音看着他的脸,半晌,目光流向了我。 “对她来说,留下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留下的那个,要爱她和她的孩子。”黎医生像是在跟他谈条件,他微微扬了扬眉,神态中充满暗示:“你需要她的支持,第一人格的母亲需要有人安抚。你现在做不到,你爸爸也做不到,但她可以。” 繁音许久才开口:“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过来,别再给我下药了。” 繁音本来就不舒服,这样折腾一圈已经十分疲倦,得到黎医生的肯定后便睡着了。黎医生等了一会儿,扭头对我笑了一下,说:“咱们可以走了。” 我跟他一起出来,问:“你给他用了什么药?” “辅助催眠的药物,您放心,是经过韩夫人同意的,计量也有这里的医生在把控。”黎医生解释道:“常规方式无法实现催眠,也就无法进一步研究病情。” “我会去问过韩夫人。”我说:“但我希望下次我可以提前知道这件事,另外,您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要取得他的信任,当然要跟他想到一处。告诉他,他和第一人格合并才是完整的人,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完全不接受。”他说:“虽然第二人格很聪明,但他的思维方式偏向幼儿,有身为幼儿的天真。” 我点头:“我姑且相信您。” 他笑了,说:“您可以问过韩夫人。” “好。”我问:“你刚刚说的那些关于你家里人的事都是真的?” “是。” “他们真的那样对你?” “是。”他依然笑眯眯的。 “怎么到处都是这种父母?”对自己的孩子下这种手,尤其是他妈妈。 “因为他们的心理也不健康。”他笑着说:“我的情况,使我可以更容易地跟类似环境的患者沟通,但你可以放心,我的心理一度出现了问题,但mill先生为我提供了很多帮助。” 毕竟是学心理学的,而且还学得极优秀,真是幸运。繁音的病之所以恶化得更厉害,也是因为他在这种极端环境下,正常人都要出现心理问题。 一起到家之后,念念焦急得要我汇报情况,我说了几句应付掉她,便去喂怜茵,一边给韩夫人打电话。 我把情况告诉她后,她松了一口气,说:“接下来你一定要保护好黎医生,再找一个有这种本事的医生可不容易。” “但他靠得住么?”我把他对繁音说的那些话学了一遍。 “放心吧。”她笑着说:“他不会乱来。他弟弟杀了他的父母,这件事是我们替他平的,一些很关键的,足以让法庭重新审理的证据在我老公手里,他是认真来治病的。” “他还有弟弟?”之前我问他家人,他也没有提起,昨天说起被父母家暴,他也没有提起。 “对,双胞胎弟弟。”韩夫人叹了口气,说:“他们两个是很可怜的孩子,从小被父母打到大,他弟弟都被打成了瘸子。” “他弟弟是做什么的?在哪里工作?” “没有工作。”她说:“因为是瘸子,性格很自卑,不爱出门,经营网络店铺为生,也不在德国。” 原来如此。 我说:“没想到他这么可怜。” “是啊。”她说:“放心,他的背景很清楚,你可以放心让他帮音音看病。” “好。” “繁盛醒了。”她问:“听说你下午去看他?” “是。” “嗯。”她似乎有话要说,却没有往下。 黎医生下午想见第一人格,但要等繁音醒了。我便先去看繁老头。 我进病房时,繁老头正醒着,正躺在病床上发呆。 医生领着我进去,让我坐下,椅子挪动的声音才惊动他。繁老头眼睛呆呆的,头发也白了不少,朝这边侧了侧脸,问:“谁?” “是我。”这老头儿瞎了?我说:“灵灵。” 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说:“上午医生来给音音催眠,需要我帮忙做他的助手。” “催眠?”繁老头立刻来了精神:“效果呢?” “效果不错。”我把催眠的事讲了一下,说:“他会继续跟第二人格沟通。” 繁老头点了点头,人一失明,眼睛就无神。眼睛无神,整个人都显颓废,一颓废,老态就显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他肯定是想起林至美欺负他的事了……” “我也觉得。”我说:“我替我女儿对您说声抱歉,她还小不懂事,是我没有收好枪,让您受了伤。” 他摇了摇头,问:“音音有没有把小雪交出去?” “没有。”我说:“您受伤后,第二人格很生气,跑来家里折腾,第一人格打伤了自己,他最近很虚弱,医生叫他必须静养,我怕他折腾,派人把他绑到床上了。” 繁老头明显就是一惊:“那星星还在警察局?” “是。” “完了……”繁老头说:“这么久了,你还没把人给出去,那星星还能活着出来吗?” “准易说一切都好。”我说:“他入侵了警局的通讯系统。” “蠢货!”繁老头急了:“他们给你东西,怎么可能不留副本?人证也是听那边的,就算物证是副本,那边也有借口使劲调查。这期间星星呆在警察局里,要么交代,要么被杀。你能防得住多久?” 第330章 想你了 “那怎么办?”我说:“繁音确实太虚弱了,他不能动。” 繁老头的耳朵像兔子似的竖了竖,忽然笑了:“你这是什么口气呀?” “觉得您有办法的口气。”其实我心里挺慌的,因为我确实不想交米雪,也觉得星星肯定没事了。此时一听,才忽然发觉是我少想了这样一个关键点。 繁老头嘟了嘟脸,露出一些老小孩式的不满来,说:“听说爸爸昏迷这么久,你都没来看我。” “因为不好意思。”我说:“毕竟是念念做的,没脸见您。” 他虽然瞎了,却还是侧过脸,用眼睛“瞪”了我一下,说:“胡说,你就是生气我前段时间欺负你。” “我不该生气吗?”我说:“您都说是欺负了。” 他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态度依旧很温和:“爸爸只是生气。你说你好端端的女儿,养大了又漂亮又聪明,不在家里好好呵护着,得赶出去为了家里过那种日子。你不明白不要紧,音音也跟你一起胡闹。” 他这话当然只是场面话,实际情况是他现在瞎了,很多事就做不成。如果韩夫人实在不愿意帮他们撑着,那就只能靠我,繁老头风向转变得还真快。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那星星的事还要怎么办?总不能不顾他的身体让他继续沟通这件事。” “是不能呀。”繁老头犹豫了一会儿,说:“但是他能给我打个电话吗?我是说小音音?” “可以。”我可以让阿昌帮忙去让繁音打电话,还能趁机偷听对话。 “那爸爸就跟他商量了。”他笑着问:“这几天大小事务都是谁在处理?” “阿昌在暂代。”我说:“反正我也不会。” “哎呀,这怎么可以?星星还没嫁进他们家呢!”他变了一下脸,然后拍了拍我的手,说:“爸爸给你说一遍,你记住了,下午就联络,让这些人过来。” “找阿昌联络吗?” “就找他吧。”他说:“让他们明天过来,我跟他们说一声,要你暂代。事情可以还是阿昌主要做,但你要监督着他,不能一无所知,让他乱来。” “好。”我说:“等音音好点,我就再让他继续做。” “先让他治病吧,反正都这样了。”他慈祥地说:“你专心做,不要害怕。爸爸也有私心,这你要是参与参与,就会明白爸爸的意思了。还是希望你们能有儿子的,毕竟女人做这个要很小心,很吃亏,名声也不好,很影响择偶。”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低谷时的低头绝不可信。如果现在就表现出对我的不信任,那我这段时间不好好做怎么办?既然必须要用我,那必然得用人不疑,疑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表现在脸上。 我之所以把他想得这么坏,就是因为我已经被他坑了太多次,对这老头的秉性已经心中有数。 但我也不想去捅破这层窗户纸,毕竟红名单是我需要的,星星的后续问题需要他解决,我和他一样,在此刻不想得罪对方。于是我说:“那我有事可以来问您吗?” “当然了,爸爸在这里也没人看,好寂寞的。”他露出一脸凄苦:“你也要带念念来,爸爸没有生气的,叫她不要害怕……这孩子不亲我,哎……也不知道姓韩的跟她说了什么?” “她有误会。”我说:“她被当时的场面吓到了,而且不知道手枪是怎么回事,就见到音音掏出来,别人就不敢动了,她想吓吓您。以后我会把枪收好的。” 繁老头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笑了,无奈地说:“这脾气如果是个儿子,音音就后继有人了。” 看繁音这架势,他已经觉得自己后继有人了,但我没有说。我和他各自有各自的看法,但我不会再生孩子了,因为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在这个家庭都很苦。 从繁老头这里离开后,我去找医生问病情。医生告诉我,繁老头后背上的伤还好,但他额头撞到了桌角,神经受到了影响,导致失明。医生认为恢复的概率很高,但不排除无法恢复的可能。 我专程问了医生,得知的确没有人来看过他,一个都没有。 想想的确挺唏嘘的,有时繁老头说自己可怜,他的确可怜,但轮不到我来同情。 看过繁老头,我便回家吃饭。黎医生住在我家,中午和我一起吃饭,正好林准易也在,于是我在快到家时决定给阿昌打个电话,谈事情,也邀他来吃饭。然而他说:“星星小姐出事了,十点钟她被人刺伤,虽然准易及时安排救了她,但她情况还是很不好。我安排律师去看她,中午不能去了。” 显然是因为没放米雪。 我问:“严重吗?” “刺了三刀,只知道命保住了。”他说:“律师还在路上,具体情况,要等他看过才知道。” 我心里是到这会儿才开始慌了,因为繁老头说中了,如果他晚醒几天,或者干脆死了,那星星就得死在我的疏忽之下。 回家时准易在设备室,因为他需要用里面的设备联络警局救星星。念念在他身边坐着,一边给他分享自己的水果。准易看上去挺忙碌,但神态还算轻松,我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他摘了耳机看向我,说:“对不起,太太,是我疏忽。” “没关系。”我说:“你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吗?” “她已经转到医院了,现在在病房,我能监听到的最近的警员在病房外,只知道里面没有发生状况,不知道具体情况。” “哦。” “我们正在破译医院这边的设备。”他脸色有些尴尬,说:“对不起,太太,是我太自负了。” 繁星进去时,我们讨论过这个。当时我看了他的计划,就问他医院那边要不要破译,他说没有必要,警局这边安排妥当,星星就没有进医院的可能性。我觉得他这么自信,加之总觉得自己不懂,便没有过多干涉。因此这件事错在我,如果早破译医院的,那现在我们就知道星星的病情了。 星星那边没有消息,直到吃完饭,所有人都不安生。我正苦恼,有人来电话,是繁音的病房。 我连忙接起来,那边的声音虽然满是倦意,但一听就知道是谁:“灵灵?” “嗯。”我问:“你醒了?” “嗯。”他说:“你找医生催眠我?” “这件事不急。”我说:“星星出事了……” 我把事情讲了,繁音先是沉默,半晌说:“护士说,他和我爸爸通过话。她审出来了么?” “没有。”她的皮肤已经开始起脓包了,肯定疼痒难耐,因此她挠破了许多,却依然什么都没说。 “哦。”他显然很失望,说:“她明白自己会出去。” “这不甘心……”明知道她有问题,但就是撬不开她的嘴。 “再仔细查查她的身世。”他说:“看看她在外面是否还有什么亲人牵挂。” “你爸爸说我是她姐姐。” “那就验验看。”他说:“单靠意志力难以做到到现在依然不说,再查一遍她的身世。” “好。” “现在能说你的事了?” “你都没说星星怎么办。”我说:“她被扎了三刀。” “没办法,已经扎了。”他说:“但这次应该只是威胁,还不放米雪,她就真的要死了。” 我的心脏抖了抖,忍不住问:“那如果米雪坚决不交代,你想放吗?” 他没说话。 我更慌了:“他们都这样救她,那她一定很重要,肯定知道很多。” 他依旧沉默,许久,才颇为无奈地笑了一声:“放吧。” 我既放心,又有些忧心。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他说:“你找人催眠我了?” “是。”我说:“你的病情有了这么严重的变化,当然要请医生想办法。而且这位医生很厉害,他把小甜甜弄出来了。” “弄出来了?”他意外极了。 “对。”我说:“他俩聊天了,还约明天再聊。我让护士叫你醒了就联络我,就是因为医生想见你。” 他没说话。 我问:“你怎么了?” “还以为你想我了。”他的语气稍微有点酸:“我想太多了。” “这么说你想我了?” 他没说话,显然又傲娇起来了。 “上次和我也和念念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今天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么?”我问:“想我去看你么?” “随你。”他冷淡下来:“让医生来吧。” “不准。”我说:“先说想不想我去看你。” “随你!” “……” 我被击败了,心里很无奈:“你不打算对念念道歉么?那天那样吓她。” “让她来。” “那不打算对我道歉吗?那天差点掐死我。” 他沉默了一下,说:“想你了。” “然后咧?” “来看看我。”他的态度彻底软了下来,看来刚刚只是想通过假装强悍试图抢占个高地:“我想你了。” “这还差不多。”我说:“我这就带医生和念念一起去看你。” “还有茵茵。” “她那么小,也不会跟你聊天。”我说:“还睡觉呢。” “我就看看。” 第331章 不爽他 “那他不会受刺激吧?” 他沉默了。 怜茵出生后,繁音也没见过她几眼,因为她太小了,不能来回折腾,胆子又小,我也不舍得带着她乱跑。 但繁音其实很对不起她,因为他在她出生当天差点将她摔死。 他想看孩子,我当然想满足,便问黎医生的意见。他说:“当然可以。我从未亲眼见过他的失控状态,如果亲眼见到,应该会成为非常有用的经验。” “他失控会持续很多天。”我说:“也很消耗他的身体,现在他伤得这么重,即便想让他失控,也要等等。” 他立刻就笑了:“我相信他不会如此轻易地失控。而且,前面三次失控全部都是孩子出生这个节点,这代表着,他的失控与孩子的血缘无关。” “三次?” “是,资料上有记载,他第一次出现失控状态,是他第一任未婚妻生育时。”他说:“而且并不是和后两次一样,是得知生育这个消息后立即发生,而是大约一个月后。虽然关于这这件事,第一人格已经解释,说他当时已经感到自己即将失控,但由于当时在事业上有大麻烦,他需要保持冷静,因此他强压了一个月,待事业的压力减小后,才无可奈何地纵容了失控状态的发生。” “那他上次怎么没有控制住?”茵茵出生时,也是家里很艰难的时刻,一团乱麻,星星出大事,繁老头又胡搞。我不信,十六年前家里还会有比现在更麻烦的状况? “这也是我想问的。”他说:“我认为第一人格说了谎,或者说,当时说话的人,并不是第一人格。目的是,回避造成失控的原因,为医生了解病情而设置障碍。” 很有可能。 “因此,我今天打算详细询问第一次失控时的状况。”他说:“我认为后两次的失控和第一次有着很直接的关联。而让他如此失控的事,恰恰是非常重要的,了解之后,对治病很有帮助的事。” 我想了想,问:“如果第一次失控,是因为孩子不是他的,而是其他人的呢?” 他一愣。 “他没有在知道生育消息当时就失控,是因为他对那孩子很有期待。但他在某一天发现孩子不是他的,因此他失控了。”繁老头没对医生说过这件事,他以前跟我说,这件事关乎星星的身世我已经一桩犯罪,他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而且那群医生治那么多年了,连跟小甜甜对话的本事也没有,难说是不是真的能治好或是有诚意。 但我觉得黎医生手段很高,至少他一来就拽出了小甜甜。 黎医生显然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听出我的潜台词,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它可以作为一种可能性。但我认为不够。” “不够?那如果他不知道那是他的孩子,而他忽然发现那孩子死了呢?”我说:“被亲生母亲掐死了。” 医生愣了愣,问:“这怎么可能成立?” “怎么不成立?” “孩子不是他的,而孩子被亲生母亲掐死了。”他说:“当他为此此感到难过和痛苦时,家人只需要做出亲子鉴定,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他的痛苦。” “那您觉得会是什么事呢?” “这也是我想问他的。”他说:“从您刚刚的这些话,我可以听出您以及您的家人在之前的治疗中,并没有将全部实情告诉医生。这样对治疗只有坏处。” “我知道。”我说:“但我们情况特殊,所以……” 他聪明地接上:“所以无法信任医生?” “是的。” 他点了点头,说:“但我需要百分百的信任。如果不能,至少百分之百的真相,否则我决定停止治疗。” 我点头:“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您。” “好。”他说:“我希望您先把这两件事详细地告诉我。” 我便通通告诉他,以及星星的身世。 他听完后说:“他认为自己掐死了孩子?” “是。” 他不说话了。 我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摇了摇头,“我需要跟他谈谈,谈过之后,才会有一些进展。” “好。” 繁音随时会睡着,所以我们也没有在家里耽搁太久。林准易需要用设备,因此就留在我家。 黎医生先进去跟他聊,因为我离不开孩子,黎医生又不建议把孩子带进去,因为聊天内容有可能让念念不舒服,让她对爸爸产生恐惧。 因此我们三个就呆在外面,期间还碰到给繁老头看病的医生,问了问,得知他的身体还在恢复,但眼睛并没有好。 黎医生在里面呆了三个多小时才出来,同时告诉我繁音已经很累了。 我本不想进去打扰了了,但念念已经趁着我俩说话溜了进去,我便也跟了进去。开门时见念念正趴在床边,笑嘻嘻地用手摸繁音的手臂,是真的想他想得不行了。 繁音满脸倦意,因为手不能动,便用下巴蹭她的小脑袋,听到门响时朝我看过来,敛起了笑容。 我让念念坐好,不要捣乱惹出麻烦。也把刚刚才醒来的怜茵举起来,她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含着手指望着他,小眉头皱着,可能有点好奇?唉,不得而知。 她现在比出生时漂亮多了,繁音便很惊讶,朝她眨眼睛做鬼乱。怜茵歪着脑袋瞧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这怪不得孩子,他做鬼脸的样子蠢毙了,一点也不好玩。 之后我坐下来,怜茵便侧着脸瞅他,等他再逗她。念念有点吃醋,嘟起了脸,问:“爸爸,你都不理我。” “不是刚亲你了吗?”繁音有些讨好地瞅瞅她。 “那你不准亲小妹妹。” “喂。”我说:“凭什么不准亲小妹妹?” 念念更不高兴了,皱起了鼻子,但知道说下去自己会挨骂,便不吭声了。 繁音也无奈地耷拉下眉毛,问:“生气啦?” “嗯!”她告状说:“妈妈欺负我。” “那你让着她一点。”繁音说:“朝爸爸告状也没用,我又打不过她。” 念念露出了一脸郁闷:“明明就是你偏心她才欺负我。” 繁音笑了起来,说:“那过来再亲你一下,然后亲小妹妹一下,你平衡了吗?” 这怎么算都是她赚了呀,所以念念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伸着脸让他亲一下,然后说:“就亲她一下,不能多亲。” “好好好。”繁音应付了她,然后看向我。 我知道他想我抱怜茵过去,但我不赞成他刚刚哄念念的方式,便假装没懂他的意思,说:“本来想问问你,医生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看你太累了,还是直接回去问他吧。” 繁音一愣:“回去问他?” “他住在咱们家。”我说:“因为他的助手全被你杀了。”我把事情讲了一遍。 他皱起眉头,目光不善:“你是说,他现在,住在我家?” “只是为了保障他的安全。”我说:“你放心,他住在客房,而且他从不上二楼。” 他翻了个白眼,明显生气了,但没说话。 我有些纳闷,问:“怎么啦?” 念念也纳闷起来,说:“爸爸,黎叔叔可好了,他每天都跟我聊天,让我很高兴,还教我训狗狗。dunn现在可以握手啦。” 繁音的脸越来越黑:“念念出去。” “念念出去没人照顾她。”我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也知道你的情况,这么多年一共只有两个医生成功和小甜甜对话,另一个已经死了。我防不住你,只有把他放在眼皮底下才觉得安全。” 他的眼睛斜了过来,露着凶光,就像我已经跟人家睡了似的:“用药当然能成功对话。是你让他给我用的?” “不是,但毕竟有效果,所以……” 他猛地瞪起了眼睛,质问:“我是不是说过我不用药?作为一个医生,连基本的医德都没有,你居然放心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 “你用词不要那么奇怪。”我说:“是我让他作为客人暂住在咱们家,是为了保证安全。” 显然他很想反驳,但念念还在,他便没说话,偏过了头。 我也就不想再多说,拉着念念走了,她不太愿意,拉着繁音的袖子,说:“爸爸还没有亲小妹妹。” 我便问:“你还亲吗?” 他看向我,神态有些软化。 我把孩子递过去,怜茵还不会亲他,就瞅着他。他动了动脖子,亲了亲她的小脑袋,又瞅了我一眼,表情就像个认错的小孩子。 这样子还真不像从前的他了,但也不像从前的小甜甜。小甜甜是个看上去很老实的小孩子,他是个一看就叛逆的坏孩子。 我的火气也就消了一半,说:“我也能感觉到,黎医生好像是个挺激进的人。但他是mill医生推荐的,你妈妈也认可,而且他过去的经历和你很相似,也许他真的能帮得上忙。我知道你不愿意用药是觉得药物会影响你的智商,但不用药,他就无法和小甜甜对话,情况就不会有进展。” 他又瞥我一眼:“我是不爽他住在我家。” 第332章 巫术 “这个就更加是你不讲理了。”我说:“我都说得那么清楚了。” “但我还是不爽。”他从来都可以把不讲理说得这么直接。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爽?”我说:“现在出院回家监督我们?” “好耶好耶!”念念拍手。 繁音瞪了她一眼,沉默半晌,再度看向我:“我能出院了?” “你连玩笑都听不出来?”可能让他出院么?我就是觉得他最近太矫情了,这样不好,有点无理取闹。 他又不说话了。 我略有几分尴尬,说:“医生说你这次必须好好休息,我也跟第二人格说了,我看他也不想弄坏身体,也挺配合的。” 他看了看我,没说话。 念念瞅瞅我,又看向繁音,似乎觉得我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小心翼翼地说:“爸爸,你不要难过嘛……” 繁音摇了摇头,说:“爸爸没有难过,只是有点累了。” “那我们就回去了。”我说。 他点了点头,没再挽留。 我拉着念念站起身,念念又跑去搂着他,小动物似的用脸颊蹭他的脸,繁音也闭上了眼睛。我弯腰把怜茵放下,他也吻了吻她。 之后我们娘仨就回去了,念念在路上就嘟着嘴,说:“妈妈你这样对爸爸是不对的。” “我哪样对他了呀?”我说:“你又不懂。” “我懂。”她说:“那个医生叔叔是坏人,不经过爸爸同意就给他吃药。你让他在咱们家里面,爸爸很担心。” 说得倒是很对。我说:“主要是那种药会影像爸爸的智力,让爸爸变得没有现在聪明,但它可以治爸爸的病。” 念念望向我,问:“不能吃别的药吗?” “这是最好的药了,现在没有药可以治爸爸的病。”我说:“要等医生研究出来,但总不能没有药就不治吧?” 她咬住了嘴唇。 我说:“妈妈其实不介意爸爸变傻,因为如果变傻就可以治好病,每天都陪着你和妹妹,那就是很好的。可是,咱们家需要一个聪明的爸爸,所以……这次是迫不得已,但医生叔叔没有恶意,你不要讨厌他,他是希望你爸爸变好的。” 她点了点头,这个话题显然太沉重了,让她难过了好久,直到下车之前,她才忽然说:“妈妈,我多久才可以长大呀?” “还要至少十五年呢。” “好久啊……” “干嘛那么想长大呀?”我搂住她说:“就当爸爸妈妈的小宝贝。” “我想长大以后,当医生,我这么聪明,肯定可以做出新的药给爸爸。让他既能治好病,又可以不变傻。”她小声说:“可是还要十五年呢,好久啊……” 我心酸起来,抱紧了她,不忍心破坏她的愿望,便说:“十五年不长,爸爸可以等着你。到时候他肯定好高兴,你要加油噢。” 她高兴起来:“真的吗?” “当然啦,你爸爸是长命百岁的。”和乌龟一样。 回家后,念念去玩了,怜茵也睡了。我自己坐了一会儿,打电话给医院,护士说繁音还没睡,我便让她把电话接过来,通过声音可以幻想到他蔫头蔫脑的表情:“干嘛?” “告诉你念念的事。”我把念念计划当医生救他的事告诉他。 他果然笑了,说:“真是孝顺。不过我……长命百岁?” “嗯。” “我怎么觉得我有点绿呢?” “你感觉得没错。”我说完,听他没说话,便说:“我明天去看你,不带孩子。” 闻得他呼吸一滞,我继续说:“我知道你想我说什么,这很复杂,我不希望念念听到。而且你听不听得懂也是个问题。” 他没说话。 “明天什么时候能醒?”我说:“我可不希望碰到他。” 他好久才开了口:“下午吧,等我电话。” “好。” 他又不说话了,这让我们之间的气氛微妙极了,且稍微有些尴尬。但说真的,我很喜欢这总感觉,心跳在微微地加速:我们之间一直在被各种事情绑在一起,很少有过这样单纯的感觉。 我一直没有挂电话,但他足足沉默了十几分钟,才终于说:“还有事?” “没有了。”我说:“今天也记得想我。” “嗯。”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响动,他轻轻地吻了吻话筒。 这一晚,我有点失眠,心里想了很多事。 一早接到繁老头的电话,要我去医院,说有要事。我拨通了我养父的电话,想要把这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告诉他,却是珊珊姐接的,说:“爸爸明天有手术,你要来看他吗?” “手术?”我问:“这次是哪里?” “手。”她说:“你不来看看么?” “我去看。”眼皮发病还算不太严重,手就严重多了,我心里慌起来,又不敢多想。 出来时,发觉林准易还在我家,林叔有些担心,说:“这么久了,他一直水米没打牙。” “我中午就去见老先生。”我说:“这件事的结果就会知道了。” 林叔点点头,又解释说:“我也是担心他状态不好,就犯糊涂。没有别的意思。” “别多心。”爷爷心疼孙子太正常了,何况林准易已经忙了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始终高度集中精神,面对着那堆设备,换谁也受不了。 我去设备室,想劝劝他,他却只看了我一眼,便没搭理我,也不摘耳机。我也就不敢打扰,把饭菜放下,请医生过来,给他一些药,适当补充一下。再联络阿昌,但他表示林准易团队里的其他人也都在忙,没有人能够替代他。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也就更纠结了。我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立场,现在又觉得他为星星做得不少,该不该一竿子打死?哎…… 到繁老头那边时,已经站了一屋子人,有男有女,有丑有俊。大家都笑眉笑眼的,但眼中的杀气毫不掩饰,其实,不同圈子和位置的人,就是有不同的气场,我得以判断这些人就是繁老头口中的高层,恐怕也是韩夫人所说红名单中的人物。 繁老头一一给我介绍,说得很慢,把他们重要的经历也简单描述。我尽全力用脑子记着,观察他们的样子,等他全部介绍完,心里已经完全确定。这时繁老头说:“音音生了病,我又是这样子,这段日子,就让我儿媳妇暂代。你们该怎么拿主意还怎么拿主意。” 几人点了点头,看样子繁老头已经沟通过了,因此没有人表示异议,态度也很好。 繁老头又交代了几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便让他们出去了,然后让我坐到病床边,说:“这些人都靠得住,但也要看谁在驾驭,怎么驾驭。记住,不可以全信,但也绝不能不信,做事大气些,必要时候,可以让利给他们,但谁敢不听你的,就……”他比了个“杀”的手势。 我点头,说:“我会问过音音的,也可以问您嘛。” 繁老头便笑了,很受用,说:“别紧张,基本都和阿昌一样,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是怕你压不住他们,但我和音音都没死,大家都心中有数。” 我点头,说:“星星的事您沟通了吗?” “沟通了,但小音音还没有给我回话,你可以自己去催催。”繁老头说:“你别怕,这次她没死,那短时间内就不会死,他们也给咱们时间,主要还是要人嘛。” “好。”我说:“那也希望您快点,准易一直盯着这件事,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我真怕他病倒。” 他点头,说:“你得劝劝阿昌,让他叫准易去休息。但如果他执意要做,那你就由着他。如果他真的为了星星这件事拼尽全力,那你就把孩子嫁给他,即便吃点小亏,也肯定不会对她太糟。” 我没接这个话题,因为没有考虑好。 接下来又聊了几句,我感觉繁老头最近说话正常多了,有些像从前的他。这让我心里有点高兴。却随后,就接到了电话,是阿昌,说:“小蝶那边给回话了,她在老先生的房间和书房里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是什么?” “照片已经传给了我,也是宗教法器,但肯定与心理行为有关。”阿昌的声音有些颤抖,毕竟他是在繁老头身边长大的孩子,跟他们家的感情很深:“太太,我希望您立刻回来。” 我连忙赶回家,阿昌在会客室里等着,我一坐下,便打开电脑给我看。 上面是书房的照片,里面摆着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雕刻,还有骷髅样的东西。书房地板中央放着一些蜡烛雕像等东西,而且似乎排列成了什么法阵。 我是无神论者,并不信这个,但依然忍不住头皮发麻。繁老头的书房中原本挂着耶稣苦相,他是有信仰的。居然允许这鬼东西放在家里,而且苦相也没有了,证明他已经抛弃了耶稣。 我心里也很慌,听到阿昌问:“太太,咱们需要问过黎医生吗?” “问他干什么?” “我怀疑这是心理干预的东西。”他说:“总不可能真的会是什么巫术。而且她也在老先生房间里发现了一些药粉,但没有标签。她偷了一点,因为她的工作不准出门,暂时还没有送出来。” 第333章 医者父母心 我说:“那就问问黎医生。” “但是……”阿昌又犹豫了。 “怎么了?” “这件事关乎老先生的隐私,何况父子的情况都过问他一个人,我认为容易被他推测出更多。”阿昌说:“如果他的身份有问题,那么这就是新的危险。” 我说:“他的背景很干净。” “米小姐的也很干净。”他说:“咱们能够查到的资料,绝大多数都是各国官方有权限控制修改的。所有卧底的背景都很干净。” 他的话有道理,但我有自己的考虑:“我想信任黎医生。” 他望着我,似乎在等待一个理由。 “我看了他的履历,统统都是世界级的高等学府,我相信给他颁发这些学历的人,都是心理学界的资深教授。这世上有很多人逐利,但不能因此说没有人是为了一腔热忱而从事一个行业,我愿意相信大部分肯定他的学者都有身为学者的尊严,给他颁发学历,是因为相信他的能力,认为他配得上。而不是在官方的威胁下造假。”我说:“我也相信推荐他的mill医生,他给音音看了多年,虽然没有进展,但这也是因为音音的不配合。可如果mill先生想做什么,以他在心理学上的造诣,我觉得一点都不难。” 阿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可我还是觉得太冒险了,您所有的信任都不是基于理性的判断,而是感性。” “那就说理性的。”我说:“情况远比咱们以为的严重,老先生现在不在宅子里,四位副管家在医院照顾他,米雪也不在宅子里。小蝶居然找不到借口出来,我认为咱们需要现在立刻到宅子里去。要去,就得获得老先生的认可,谁来说服他?进去之后,你我面对那些能想出什么东西?你总不会认为那东西真的是巫术吧?” 阿昌最终还是点了头,说:“咱们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帮忙。” 我便让女佣去找黎医生,又问阿昌:“你去看过准易吗?他还在设备室里,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我知道,不用管他。”阿昌笑着说:“他像他妈,性子倔。何况大小姐又受了伤,他不能休息。” “他累坏了怎么办?” “没事,他身体好着呢。”他正色起来,说:“太太,这点程度的辛苦不算辛苦,之前您出事时,先生经常是三四天不合眼,因为白天要去打通关系,晚上要照顾二小姐,而且咱们的生意也是晚上主要活动。准易现在既不用陪人家喝一晚上酒,也不用冒险不用遭受威胁,如果他这样都觉得辛苦,那我还有什么脸帮他找您给他要大小姐?” “好吧。”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彻底了解他不是客气,便说:“谢谢你。” 他笑了一下。那边女佣敲门,黎医生来了。 都要带他去了,我们当然不再掩饰,把前因后果以及所有照片都给他看了,黎医生仔细看过,说:“看上去的确像一种巫术,中间应该还有祭品。” “您知道是什么种类的吗?” “这可不好说。”他说:“首先,我不是研究这一类,其次,巫术在世界各地都有流传,甚至同一种巫术,在不同的村落就有不同的做法。” “那您愿意陪我们去看看吗?”我说:“可能会有点危险,但我们会尽量保证您的安全。”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我不相信任何巫术,我认为对方利用巫术对您先生的父亲进行的心理暗示。毕竟您刚刚说,他寡居多年,有吸毒史,童年不幸,常年在精神压力极大的环境下工作,又有妹妹这个心结,他是非常容易落入这一类圈套的类型。” 他这么说,算是基本验证了我们之前的怀疑。 于是我们又去繁老头,我领着黎医生进去,告诉他,这是繁音的医生,找借口说,因为他明天要再见小甜甜,希望跟繁老头聊聊。 繁老头便很高兴地答应了,问:“我听说你早上已经催眠了我儿子?” “是的。”黎医生温柔地说:“他在催眠中想起了很多痛苦的事,您的儿媳说,他之前已经把这些都忘了。” 繁老头的神色便微妙了起来:“那干嘛又让他想起来呢?” “因为治疗的前提是他的记忆完整,然后接受自己受过的苦。”黎医生说:“他之所以会人格分裂,是因为他极度自卑,极度厌恶自己。但他必须面对自己,重新喜欢自己。这个过程有点痛苦,很需要家人的支持。” 繁老头心疼起来,点头说:“那是一定的……” 接下来他们就着这个话题聊了好久,主要是说今天催眠的过程。繁老头听得很认真,看得出,也对黎医生有了许多好感。 然后黎医生忽然话锋一转,说:“我听说有一种巫术,源自《圣经》,可以借助撒旦的力量,将逝者的灵魂从地狱中带回来。” 繁老头毫不犹豫得露出笑容,并且摆手:“没有的,什么巫术不巫术的?听着就假。” “带回来之后,召唤他的人可以与他短暂的沟通,成全他未尽的愿望。”黎医生说得就像真的似的:“通常灵魂需要一个暂时的宿主,这个宿主也有要求,她最好与被召唤得灵魂性别相同,容貌相似,以及一些其他的相同点。这样会减少排斥。但是……” 他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 繁老头听得正专心,立刻跟上:“但是什么?” “老先生。”黎医生微笑着问:“方便让我到您家去吗?我听说您有这样的法阵。” 繁老头冷静下来,垂着头不说话。 “我的父母从小就虐待我,经常性地殴打、折磨我。但我祖母很疼爱我,她会在我不在期间,把自己的吃的藏起来,只等我去时给我吃。”黎医生温柔而悲伤地说:“但有一天,她为了保护被打的我而摔下楼梯……现在我父母都去世了,而我只希望我祖母可以回来,无论以何种方式。我之所以知道这个巫术,就是因为曾有人告诉我它有效,但没有人会摆那个法阵。” 繁老头有些动容,说:“你不是医生吗?那其实只是迷信,做不得数的。” “科学也并没有证明灵魂就一定不存在,即便是失败,也只是和现在一样。”黎医生苦笑着说:“我了解这样违背自然的手段都是难以成功的,但我不能放过所有机会。求求您!” 繁老头便问:“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 黎医生看向我,用眼神示意我如实交代。 “是我说的。”我说:“我在您家里安排了人,因为太担心您了。” “你!”繁老头有些生气,说:“你怎么做这种事?” “我怕您出事啊!”我违心地说:“如果您出事,我们还怎么活?音音受不了刺激自杀怎么办?您早说您在做这个,我不就不担心了吗?是怕她对您做坏事呀!” 显然繁老头依然不爽,但他毕竟生病,还瞎着,便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黎医生也没说话,等着他的答案。 许久,繁老头开了口,说:“你去我家看看吧,在我的书房,但我不懂操作,懂操作的人被她抓起来了。”顿了顿,又说:“是有效的,但你必须找到和你祖母像的人。” 从繁老头这边出来,我已经饥肠辘辘,时间也已经是下午两点。 但繁音随时都可能醒,也随时都可能被第二人格替代。而我希望先看过繁老头家再找繁音,一同把这件事说了。因此我们在医院的食堂要了一点外带的食品到车上一起吃。 到繁老头家里还有一小段距离,我问:“您不是不知道那巫术么?” “我的确不知道。”黎医生似乎料到我会问,笑着说:“我只是通过您告诉我的事而判断出了他的需求。既然骗他,当然要投其所好,抓住他的心理弱点,否则他怎么会信?” “那您怎么猜到《圣经》中的撒旦?” “因为他摘掉了耶稣的苦相。”他笑道:“即便我想说它来自非洲或者泰国,也至少要有一点相关信息嘛,蒙对的越多,他就越信任我。” 原来如此。我问:“那您祖母的事是真的吗?” 他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么恰好?”我说:“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觉得太巧了。” “因为……”他忽然不笑了,沉默的同时,目光中流出淡淡的难过:“世上的不幸常常都是相同的。” 我没说话。 他也回神笑了,说:“事实上很多患者的病因与我很相似,因此我的经历很容易取得患者们的信任。” “但这样您就得常常温习这些。”我觉得总是想起这些挺残忍的。 “没有关系,我是一位医生,医者父母心,何况我最懂他们。”他说:“而且我的伤已经好了,否则我的治疗还有什么效果?” 我愿意相信他此刻的话,心里真是很钦佩。其实他不经允许用药,从一个角度上说,的确是不尊重患者的意愿。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繁音的情况已经到了非用药不可的地步了,到底是治疗比较重要?还是他的意愿比较重要? 第334章 祭品 我当然自私地希望只要他能好,就算傻点也没关系。但他也同样不想自己变成傻子,然而不吃药的后果就是让身边人为他的病买单,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私?我想不出对错,只能说最可恶的还是他的继母、amelie以及繁老头,当然还包括那些为虎作伥和明知发生却沉默的人。是这一群人渣共同将他迫害成了这个样子。 因为繁老头已经联络了家里,我们去时畅通无阻。 宅子外面一切如旧,佣人看起来也很正常。进去之后,可以发现家里的装潢起了一些变化,但都在细微处,基本都是多了一些浮雕和图案,不仔细观察无法关注到,但因为数量不少而改变了房间内的气质。 小摆设也有很多,单拿起来只是漂亮的雕刻,也没什么骷髅头这一类的恐怖图案,但同样令人不适。 管家一直跟着我们,那目光令我感觉不太舒服,当然不敢四处乱逛,直接跟着管家进了繁老头的书房。 一路都没有见到小蝶,我们也不好叫她。 书房和照片上的差不多,窗帘换成了深色,因为隔光不是很好,而透了一点点光纤进来,因此更显房间里阴森。 地板上的小雕像连成一个圈,能看出是个图案,但因为没有线条而想象不出它的样子。黎医生蹲下检查,伸手想要摸,却被管家呵斥:“先生,这些不能摸。” 黎医生便点了点头,说:“抱歉,我以为可以。” “这些都是圣物。”管家平静地说:“普通人不可以随便摸。” 我记得这管家也是天主教徒,他竟然称呼这些垃圾为“圣物”? 看来这个家里不止繁老头子被带坏了…… 繁老头在特许黎医生去了解,因此我和阿昌只能站在旁边监督,一边观察书房的状况。我记得繁老头这间书房有许多机关,也是他藏秘密的地方,他居然同意在这里设置法阵,那米雪能够拿到我们家的门卡就一点都不稀奇了。显然她已经取得了最高信任,这栋宅子对她来说已经没有秘密。 这样检查当然没什么所以然,因此我找了个借口,说:“帮我们倒杯茶吧。” 管家点头,却只是开门出去,吩咐其他佣人。 我连忙朝阿昌使眼色,他立刻便贴上去敲了管家后颈。管家摔倒,阿昌锁上了门。 黎医生也站起身,说:“这些东西没什么特别,但这个房间既然被用于施术,那就必然有用药设备。在施术的同时加以药物辅助,所以咱们找找。” 我忙点头,让阿昌盯着门口,我则开始找。先是找到了我们家的门卡,然后找到了一些其他的破雕像,其中有一个雕像很让人在意,它看起来就像是米雪,但头发更长,脸型更尖,衣饰也有所不同,看上去与繁音给我看过的姑姑的照片有八分相似。这个雕像从头顶被泼了红色颜料,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吓人了。 我叫黎医生过来,问:“这个是不是摆在中间的?” 黎医生接过来,看了看,说:“这是他妹妹吗?” “我觉得像米雪多一些。”我说:“但发型和衣着都不像。” “这是唯一的人型雕像,有可能是放在中间的祭品。”他说到这儿,忽然停顿了一下,正色起来:“想不想试试?” “试试什么?” “把它摆在中间,或许会出现什么超自然的现象。”他一本正经地说:“比如鬼怪或者您先生的姑姑。” 我不由打了个激灵:“还是算了。” 他笑起来,说:“你不是不信吗?” “这房间的气氛太诡异了。”就算不信,心里也毛毛的。 他只笑,说:“别怕,人心远比鬼神更可怕。设计这个骗局的人显然是通过精心准备,所谓的‘宿主’,为了令他相信灵魂重生这种莫须有的事,也会精心扮演他妹妹。” 很高兴他的看法和我们一样,毕竟他是医生,说出的话令人觉得权威。我便问:“您觉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显然,是为了控制他的思想,进而控制他的行为。” 控制繁老头的思想,进而令他与我们反目。当初我养父明明告诉我,杀那私生子的事万无一失,但繁老头仅凭米雪的几句话就铁了心地追查到底,仿佛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判断力。后面一桩桩的事情更加验证了他对米雪毫无立场的倾向。当初念念出生时,虽然是孙女,但他也是很疼的,我买个玩具他都不高兴,怕我买来不好的东西把念念弄伤。怜茵却完全不遭他待见,就算是特殊时期,终究是他儿子的孩子,何至如此?我们的确总觉得有问题,但坦白说,我只是觉得这老头被人撺掇,也是因为他骨子里就那么小,完全没想到竟然是通过这种手段。 没有找到药物,看来得想办法进入小蝶所说的繁老头的房间。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是女人的声音:“管家先生,茶水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阿昌已经打开了门。 门外进来一个年轻姑娘,长得与韩夫人有六分相似,但说话的语气和看人的样子特别像她。她把茶水盘放到桌上,说:“太太,我是小蝶。” 我放了心,她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口袋,说:“我知道老先生肯定不允许你们进他的房间,所以我……” 她话还没说完,身体突然剧震,嘴巴张大,下颚抬起,露出喉咙中的血洞。 扭头发觉阿昌已经跟倒在地上的管家打起来了,但管家的身体也非常强壮,我们的武器则在进门时遵守规定拿了下来,阿昌需要小心防备他的枪,其实已在下风。 我记得繁老头这里有枪,但遥控器竟然不在,刚刚找东西时也全无印象,便在桌上寻找看看有没有隐藏的按钮。余光却忽然看到黎医生居然冲去小蝶的尸体旁,在她的口袋中掏,与此同时,管家手中的枪口也指向他。阿昌又去阻止,管家却忽然踹向他,阿昌的腿上顷刻间被戳了一个血洞,管家的鞋子里有刀尖。 枪我是找不到了,而管家是背着我的,于是我连忙跑向管家那边,打算从后面推他一把,救黎医生。管家却转了头,作势就要朝我扣动扳机。这么近的距离,我铁定无路可逃,与此同时,阿昌的手臂伸来,勒住管家得脖颈,说时迟那时快,血喷出来时,我才看清发生了什么。 阿昌掰断了管家的脖子,但管家手中的枪在他的胸口位置走了火。 血是喷出来的,顷刻间便淌得遍地都是,我连忙去扶住他,黎医生也赶来,刚刚扶起他,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臂,惨白着脸色,开了几次口,才终于开了口:“枪……” 我拿出管家手里的枪,说:“别怕,这就送你去医院。” “太太。”他说这两个字时,已经没了声音,却死死地握着我的手:“我太太……孩子……”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虽然他的瞳孔已经基本散了。从出血量已经可以判断,这枪必然是打中了心脏,没救了。 我的眼睛在发涩,尽全力地握住他的手,说:“你放心,今后你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 他严重露出一丝欣慰,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我已经从他的口型判断出了。 他说“谢谢”。 我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悲痛中,因为小蝶没来得及说任何事就死了,我们甚至不知道这宅子里有多少人都和管家一样,或是被洗脑,或是其他原因向我们动手。 我的手机已经没有信号,阿昌的同样。我检查了一下手枪子弹,从管家身上搜出一把匕首,把情况对黎医生说了,说:“咱们现在这里找找,四颗子弹什么都不够,咱俩也都不能打。” 他倒是依旧很镇定,打开手里从小蝶身上搜出来的小包,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神经一类的药物,我们可以通过下药让其他人失去防范。” “从哪里下药?” “水源。” 现在,我们应该考虑的出路,第一个是拿到电话等设备,但看我的手机就知道,与外界联络的通道恐怕已经断了。第二就是智取,想办法先离开这里。 我说:“房间里的水源在一楼,据我所知,这个房间没有其他门,咱们只能从这扇门出去,而咱们现在无法判断门外的情况。而且这些药够吗?” “所以咱们先不出去。”他环顾四周,说:“实施巫术的地点定在这里,一定因为这里非常重要。无论对您丈夫的父亲,还是对施术的人都是如此。这样的别墅通常有备用通道,何况又是做这种买卖,否则万一被人从前门进来,家人要如何逃掉?关于房屋结构的图纸应该就在这个房间里,作为主人的办公地点,这里应该与别墅的监控系统也有联络。” 我相信任何人都会像我一样差异的:“您怎么知道?” 第335章 五级特权 他笑了一下,说:“猜的。既然又被我猜中了,那咱们就开始找图纸吧,不要害怕,我们可以平安出去。” 接下来我俩先搜了两具尸体,确保拿到了他们所有东西,管家没有通讯设备,这也不合常理,他需要随时吩咐佣人的。 接下来,便开始找。 找是个漫长的工作,期间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于是我找黎医生聊天,问:“您觉得这件事是我公公故意么?” “我不知道。”他说:“我并不了解所有的前因后果。” “您都猜出我们的生意类型了。” “这样明目张胆地使用枪支,你们的生意类型并不难猜。”他说:“但我只负责治病,不能做侦探的工作。” “我好怕是他故意,就算他被心理干预才对我做这些,我都好怕。”我说:“如果是他做的,那我没办法再和我丈夫过下去了。压力太大了,我算计不过我公公。”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认为不是。” “那是谁?”我说:“摆明是要我死在这里,你们都是被我牵连的,包括阿昌。” “也许是书房里有重要的东西,而对方想要隐瞒。”他说:“咱们先找找。” “好。” 找了一会儿,他忽然开了口:“繁太太。” “嗯?” “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好。” “您为什么到现在依然不离开他呢?”他说:“或者您可以不回答。” 我问:“您看不出来么?” 他摇头:“我认为和您丈夫在一起,需要承受很多痛苦,因为他的情况很严重。” “如果不是被困在这里,现在我正在医院跟他谈,因为前些日子他很害怕,一直说他搞不懂我为什么爱他,他觉得他和第二人格会对调,那样如果我依然爱他,就恰恰证明我爱的是第二人格,而如果我不爱他,又是他拥有着和我的一部分记忆。”我说:“听起来很拗口,也很可笑,也很没劲,前几天刚刚听到时,我就是这么觉得。” 他没说话,这种时候他不需要说话。 我继续说:“但其实,我一直都忘了,他和第二人格是同一个人,我始终爱着这个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人也始终爱着我。这么多年,我总是在想,结婚那天,我们对对方发誓,说无论生老病死,无论疾病健康,都要一生一世。所以您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是,因为从我内心来讲,我丈夫始终是那个爱我的人,但他有病。” 他没吭声了。 我问:“这个回答使您满意么?” “很满意。”他笑着说:“我的创伤使我无法相信爱情,我认为很多人以爱的名义行绑架对方之实。但我依然觉得,全心全意的付出是很好的事,只要你觉得舒服。“ “我以为您会说,我也有病,建议我治治。” “也许有些医生会这么认为,但我不会。”他说:“你不觉得痛苦,或者说,你可以消解这种痛苦,我为什么要认为你有病?” “就是……我留在这种关系里。” “我的确不建议,因为它风险很高,尤其是对孩子。”他说:“但看得出你情况特殊,而且你思维清醒,可以自己决定。” 我不由说:“谢谢您,您真是很会说话的人。” “如果不能设身处地地体谅对方,那我又何谈治病?”他说:“如果经常自杀的患者来找我,而我只会一味地指责他,让他不要逃避,或一味地教育他,让他学会坚强,但我怎么可能帮得上忙?我问您这个问题,也只是因为我想了解,他的病情因您而起了变化,因此,在今后的生活中,我会很多地询问您,希望可以了解到你们感情的全貌,加深对他心理变化的了解。” 我点头:“好,说真的,和您聊天很舒服,所以只要不涉及太隐私的事,我都会说的。” “好。”他笑了起来,问:“书架里没有吗?” “没有。”我已经一边聊,一边都翻过了:“以前可以打开这里的内部监控,但遥控器找不到了,否则咱们可以看到门口的动向。” 他点头,又来到书桌前转了转,忽然传来“吧嗒”一声,边缘弹出一个小机器。 我连忙跑过去,发现那是个密码盘一类的东西,好像不是指纹的。密码是六位,非常简单,我猜了一会儿,一直猜到韩夫人的生日,居然还真是。打开之后,熟悉的响动声传来,枪口伸出,屏幕降下来。 黎医生显然也下了一跳,说:“简直就是科幻电影。” “是不是挺牛?” 我也觉得繁老头这设备真的太强悍了,可它需要花很多钱。 接下来,监控画面出来了,我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了监控上。 果然如我们所料,门外的确等了一些人,调大画面后,可以看到其中一个人手中有枪。 我正看着,黎医生忽然说:“请在动一动,我想看清楚他的脸。” 我将拿枪人的脸放大,这是个老佣人,上次通过繁音的筛查才留在这里。 看了一会儿,黎医生说:“我认为他们不是在繁老先生的命令下来的。而是他们也受到了洗脑。你看他的表情和眼神。” 要感谢这造价不菲的清晰监控,让我清楚的看到了这人的脸和表情。他的表情和管家一样,说奇怪也不至于,但目光让人很难受。我又仔细观察了别人,发现都是这样。其他房间的监控依然有,正常工作的佣人也有不少,两者截图对比时,这种感觉格外鲜明。 从脸已经可以判断,这些人也被心理干预了。 外面当然不可能只有画面上那一把枪,因此我们绝对无法出去。我们倒是有满屋子的枪,但说真的,如果这些人的确是被心理干预,那能救还是好过直接引进来杀,毕竟培养一个忠诚的老佣人不容易,何况他们个个身怀绝技,而繁老头自己也中招。 但也不是全无好处,因为视频上显示其他佣人正在接电话,无论是谁打来的,都证明别墅里的座机只有书房这台不能用。情况没有糟糕到一定要让我们死的地步。 而且算算时间,繁音应该会醒了。 讨论出这个结果后,黎医生说:“你希望我来找东西,你负责看守监控,还是你来找东西,我负责看守监控?” “我找东西。” 他点头。 大面上我俩都找了,接下来就是隐蔽处。 就像玩一个结构超级复杂的解谜游戏一样,我想尽办法,在边边角角里抠来抠去,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密室门。 也是密码盘,而且上面有红外线,我碰了一下,门就狂响,还联电,很符合这死老头疑神疑鬼的性格。 解它不难,控制枪械的密码盘上就可以解,弄开之后,墙壁开了一个口子。 里面黑漆漆的,坦白说我有点害怕。但阿昌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相对无辜的黎医生进来,咬了咬牙,便进去了。 一进去,身后便传来响声,虽然知道那墙壁是门伪装的,但看到墙壁合上还是很吓人,幸好与此同时,房间里灯光霍亮。 我正要往前走,房间里忽然传出机械的女声:“苏灵雨,给予五级特权。”同时传出机械声,似乎是在开锁开门。 五级怎么算都不高,看来头顶上那个像摄像头一样的东西把我拍下来识别了? 房间中只有柜子,白色的,玻璃的,此外没有任何杂色,灯光是蓝色的,这让整个房间都如同一个幽深的井。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件,比繁音这个强迫症弄得还整齐。每一扇门都关着,而且连锁都找不到,手摁在玻璃上后,玻璃会显出奇怪的光芒,看来我没特权? 从目录可以判断,这里面都是繁家的一些旧账,不像繁音给我的都是现在用的,但也很有用。显然,除了实权之外,这老头也不是没有其他杀手锏,真的不考虑后果,是可以跟我闹翻的。 只有最后一扇门开着,看来这就是五级特权?那米雪是几级?我里面是房子的结构图,水管电路等图纸,比起其他的当然不够重要,但正是我们所需要的。而且里面居然还有我家的各类图纸,现在我知道米雪为什么如此轻车熟路地在我家避开了所有监控,她至少也是五级特权。 想想就可笑,我嫁给他儿子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连这个房间朝哪开都不知道。这米雪算计算计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过了这扇门往前,依然是玻璃门,但有百叶窗帘。里面没有灯,但有淡淡的绿光,我扭来扭去总算找到缝隙看到了里面,是一些机器设备,可能是控制这边光线等等设备的。 再者就拿不出了,我把需要用的图纸拿出来,走到门口还没想怎么开门,门已经自动开了。 外面依然平安,黎医生仍盯着监控与他们僵持。门是特制的,子弹打不穿,锁也不是轻易就能打开的,关键是我们有一屋子的枪,因此他们也不进来。 我把图纸抱过去摊开仔细看,我跟他之间,是我对图纸比较懂,毕竟我的专业中也有阅读图纸这一块,他则完全不接触。而果然如他所说,别墅中有很多密道,四通八达,而且可以通往几个后门、车场、停机坪等地,显然是为逃生预留。因此,书房的洗手间里就有一扇门可以进入密道,而后我们可以选择到厨房去,给饮用水下药,继续在房间里调查,或直接逃走。 我问黎医生,他说:“如果咱们就这样走了,那门外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清理掉房子里的所有痕迹。下次再进来,恐怕就什么都调查不到了。而这几个摆在外面的东西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藏起来的。”他顿了顿,又摊开手心说:“但如果治繁老先生的病,那知道药物就足够了。可如果想知道幕后主使,这点东西一定不够。” “但让咱们两个继续留在这里太冒险了,你连枪都不会用,咱们也都不能打。” 我没说话。 “另外,我认为您还应考虑到一件事。”他说:“咱们无法背着林先生的尸体逃命,但如果把尸体留在这里,他们恐怕会毁坏尸体。到时林先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您不止无法对他的家人交代,和您丈夫也很难说清楚。” 没错。 阿昌是为了救我才死的,他对于繁音的意义几乎就等同于亲哥哥,更是始终忠心耿耿。我们在没有告诉繁音的情况下进来,害阿昌丢了命已经难以向繁音交代。如果我们直接跑了,这边肯定要清除尸体,免得繁音心痛怪罪,那我的罪责可就更大了,而且不仅对繁音,对红名单上的人也无法交代,因为阿昌是他们的老大。 何况他去世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把尸体厚葬才行,哪能让它丢了呢? 于是我说:“那咱们就先把他们全放倒,同时到小客厅找到电话联络外面,让外面派人来救咱们。” 其实没了阿昌,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派人了。 黎医生点头,说:“分头行动也可以。” “不行。”墙上的枪取不下来,我们只有一把枪和一把小刀。繁老头的书房平时是有枪的,但管家这德行那么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也不需稀奇。我说:“咱们一起行动,你确定这些药能放倒他们吗?” “我不确定,但药不是在卧室么?”他说:“其实既然还有清醒的佣人,咱们就可以选择只让一部分人喝药。” 我有点凌乱:“我没听懂您的意思。” “没有设备化验这些药,因此只能靠猜测,我认为它们是扶住控制精神控制的,那就肯定有镇定麻醉一类的作用。”他说:“所以我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是直接下在水源里,给房子里所有人下药,这样咱们行动完全自由,可以彻查,可以联络。缺点是咱们需要很多药,而且这毕竟不是剧毒,成功率不高,另外下到水源里需要一些时间。第二个,是我比较推荐的,就是下给那一部分人,然后进行催眠引导,令他们说出一些真相。” 第336章 出路 “第二个太冒险了。”我说:“虽然只有这些人等在门口杀咱们,但也许他们不是全部,你不知道到底多少人信了这邪术。” “我当然知道。”他认真极了:“我有眼睛,看得出哪些人生了病。” 我有些无奈:“但是太冒险了,咱们只有两个人。” “相信我,人数不是问题。”他说:“人多时,反而更容易被操控。” 相信他? 留下只是继续冒险,却能调查出真相。把所有人都放倒的话,即便我们有足够的药,万一有外敌来访,也很不安全。这栋宅子已经这样,有人与外面米雪的组织有联络怎么办?一切都是未知数。 我说:“这样,咱们先拿药,然后联络我老公,好吗?” 他点头,忽然笑了:“您真是个谨慎的人。” “我输不起。”我说:“总不能让你也跟着我丧命。” 他摇了摇头:“是你不信我,我告诉你的办法万无一失。” “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我说:“我相信您的医术,但我也相信意外。如果我老公也是同样看法,那我们就采取您的办法。” 他依然不甘心,没有说话。 我则在心里难过地想,如果阿昌还活着就好了,此刻他一定会有办法,也的确,我不敢答应黎医生的话,是因为他并不像阿昌那么令我信任。不管这次怎么出去,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繁老头,阿昌不止是为了救我,也是为了救他。 接着,我们便进入密道,里面没有灯,幸好书房有手电筒,因此走起来没有压力。 感觉走了并不久便到了繁老头的房间,地图上显示这边也是浴室。于是我俩一前一后出去,想要推门出浴室时,发现房间里有人,七个,都有枪。 看来是来防止我们偷药的?卧室的监控画面并不在书房里的设备上,恐怕是因为太隐私了。 我俩只好退回密道,走了几步,我小声说:“没办法尝试全体下药了。” 他点头,说:“但您愿意让我先用这些人做个实验么?” “子弹不够。”我说:“我不愿意。” 他露出一脸无奈。 我说:“先到我老公的卧室去,他的卧室通常有枪。” 去繁音卧室的路线很长,但很安全,但没想到,繁音的卧室里也有人盯着。 好意外,因为他的卧室都好久没人了,有什么必要盯着? 我们也是在浴室出来的,因为这样设计,从密道出来时会有个缓冲,万一外面有人,还可以退回去。 不能进房间,我便在浴室里悄悄地翻找,虽然没找到武器,却找到了眼药水。 其实,我买那些眼药水时,还在繁老头家住,因此我留了几瓶在这边。看生产日期,也的确是这几瓶,我便把它们拿上。其他就再没什么了。 我们又退回了密道里。 黎医生对眼药水很好奇,我便把眼药水的事情告诉他,说:“我不知道眼药水里的药是什么时候被下的,如果这里面有药,那就是氰化钾。”这种灭成毒搞不好在极端情况下有用。 他点了点头,表示听懂,却说:“杀人是没有必要的。” “我是说实在没办法时。” 他依然摇头:“如果你相信我,就没有那种情况。我有办法能知道一切,甚至短时间内让他们受控于咱们。” “那你怎么没有让阿昌活下来?”我问。 他误会了我的意思,脸色有些难堪:“抱歉,我当时觉得药非常重要,没有发现他的枪。” “我没有这个意思。”作为一个医生,要求他像繁音一样灵活得面对这样的极端情况是很过分的,何况药的确是管家想杀我们的重要因素,因此他的判断也不算错,只是不够完美。我说:“我只是说,我们需要精神控制,但也需要武力。” 他便叹了口气,说:“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听我的话。” “不到极端时候,我不用它。”我说:“现在咱们到小客厅去,我联络我老公。” 他点头。 到小客厅的路途相当遥远,而且密道里非常逼仄,我很快就热得满头是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黎医生跟在我身后,用图纸帮我扇风,然而作用不大。 终于,到小客厅了。 小客厅没有浴室,因此房门开在一幅画背后,我们打开门,然后躲在一边往里看。 竟然也有人!而且也扛着枪! 我们连忙关上门,唯恐被注意到这里。往别处走了几步,不敢说话,听了许久,都觉得没有脚步声,我才敢开口:“监控画面被人作假了。”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笑了一下,说:“别怕。” “别怕?”我说:“这样咱们就更没法判断有多少人想杀咱们了!” “冷静一点,太太。”他说:“想想在这种情况下,您先生会怎么做?” 如果是繁音?我可以确定,他肯定不会跑,因为他得把阿昌的尸体带出去。这比什么都重要,因为他是个管事,他不能让给他卖命的人失望,他也真的对阿昌有感情。可除此之外呢?接下来要怎么办?我没有繁音的智商,也没有经验,我听黎医生的吗?似乎除此之外,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但他的想法真的太冒险了。然而如果藏在密道里等人来救我们,其实还不如跑掉,因为我们要做的是阻止他们清理掉阿昌的尸体已经对米雪集团不利的东西。 思前想后下,我说:“说说您的想法吧。” “我需要一个有水和光的地方,让我简单辨别一下药性。”他说:“决定一下下药方式。” “那就往厨房吧。”这是最近的有水源的地方,我把手枪上膛,说:“但愿那边没人。” 他叹了口气,看来对我决定杀人的行为很不满。 于是往厨房的方向走,开门是水产间,到处都是鱼,搞得我有些饿了。我们没有出去,因为这里就ok。 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懂,只知道黎医生对着光观察了半天,用水溶解了半天。许久才说:“虽然最好的方式肯定是口服,但我觉得放到加湿器里也是可以的。” “没有单独的加湿器。”问题又回到原点了:“咱们得到空调机房去,和下在水里一个道理。” 他只得点头。 我说:“喷行不行?” “应该也可以。”他说:“我不确定。” “找一个喷壶不难,每个浴室都有。”我说:“先用我公公房间里的人做测试,不行就把他们杀了。” 他又叹了口气,说:“太太,不要每次都把杀人列入选项。” “我知道不好,但必须列入选项。”我说:“我们各退一步,不要争论这个了。” 他点了点头,我俩便折返。 回去的路其实路过书房,因此我俩进去看了,依然没人进去,尸体也还在,血腥味浓郁得飘散着,阿昌的脸已经青了。 我有些难过,正要走,忽然发现墙壁上的监控画面在闪动。 我连忙叫上黎医生一起进来,画面不停闪动,似乎有人介入干扰似的,终于停下来时,所有画面都变了! 繁老头的房间里依然有人,小客厅依然有人拎着手枪,一切都和我们刚刚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当然,我们也因此看到,小甜甜的房间里并没有人,我们可以去探探。 我掏出口袋里我的和阿昌的手机,依然没有信号,可是确实有人介入把不正常的视频画面删掉了。 算了,不管是谁,我们现在都应立刻到小甜甜的房间去,如果能找到符合要求的玩具或枪那就万事俱备了。 我俩几乎是跑过去的,开门时依然很紧张,很怕这又是一个陷阱,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337章 成功了 严格来说,不是响铃,而是震动。因为两个手机放在一起,导致摩擦出了响声。 这声音把我俩都吓了一跳,我连忙掏出来,竟然是阿昌的手机,上面是我家的座机。 同时信号也是满格,我连忙接起来,那边传来准易的声音:“爸爸!” “准易……” “太太?您怎……”他忽然沉默了,宁静了几秒,再度开了口,语气严肃得过分:“先生打来电话,说您下午和他有约。他要我告诉您,他正在赶去的路上,书房里有路可以直接通往外面。” “嗯。”林叔知道我们来了这边,看来繁音已经判断出我们有危险了。我说:“对不起,准易,你爸爸他……” “太太。”他打断了我,平静的声音中有一丝颤抖:“我在进入老先生这里的监控系统时,发现它已经被人更换了画面,而且已经很久,宅子的信号也被屏蔽,但我已经恢复了。真正的数据一直在被往外传说,我在追踪那个地址,但它隐藏得很好。不过无论如何,您现在看到的画面都是真的。” “好,谢谢。”显然,他已经听出父亲不在了。 这又让我一阵难过,然而现在的我必须保持理智,也不能把时间耽误在哭泣上。 既然准易说监控画面可以信任,那我就放心地推门进去,里面果然没有人。 房间里一如既往地充斥着娃娃和玩具,我们一起在里面翻找,我找到了一把射程超过五米的喷水枪,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扭头时发现黎医生站在打开的书柜旁。 我过去看到他手里捧着一个笔记本,它的封皮我认识,是世界名着《飘》的,我一直以为这是本书,没想到居然是个本。 里面写着凌乱的字符,我有些看不懂,而黎医生已经看了好几页。 我问:“这是什么?” “应该是他的日记本。”黎医生把日记本合上,递过来说:“抱歉,因为它的内容很特别,所以我没有忍住……” “没关系。”我打开日记本,本来只打算扫一眼,却发现第一页上画着一幅画。 画是用钢笔画的,黑蓝色的墨水。上面画着一只虎斑猫,它的胸膛被划开,里面的内脏掉了出来。它的一只眼珠完好,另一只眼珠掉在旁边。画画得很仔细,只有线条,没有阴影,如同医学课本上的解剖图。 下面写着一行德语文字:我的猫死了,但只有我知道,你还活着。 没有日期,无法判断年月,但从纸张的老旧程度来看,有很多年了。 不由自主的,我又翻了一页。 第二页上画着一个男人的轮廓,依然是钢笔。 因为只是一个轮廓和一条尾巴,没有五官和衣饰,因此没法判断是谁。不过那尾巴和前文的猫一样,于是这是那只猫的灵魂么? 这一页上的文字也很简单,而且字写得很规矩,基本是小甜甜的风格,也是德语:你好,你好吗? 我忍不住又翻了一页。 左边的文字非常凌乱,而且算不得漂亮,而且那语言不在我能读的范围之内,便问黎医生:“这是什么语言?” “不知道。”他说:“需要回去查查字典。” 第三页上写得比较多: 要考试了,但我什么都不会,肯定会考糟。而我爸爸一定又会生气我,因为他和我妈妈都很聪明,但我没有遗传到,我是个笨蛋,整天只知道吃。他会惩罚我,不准我吃饭,不准我睡觉,整个假期都不能和朋友一起玩。不过我也没有朋友,amelie从来都不会在假期和我一起玩,她说我太没种,不敢吸烟也不敢喝酒,更不敢帮她去打她讨厌的人,所以她总是打我,她说这是为了锻炼我的胆量,我应该像个男人一样反抗。可是,我很喜欢她,不想打她。 字迹像是小甜甜的,但单词依然有拼错的。 第四页被撕掉了,但第五页的内容居然是连着的,还是小甜甜的字迹,依然是德语,依然有拼错的单词: 今天和我妈妈通了电话,她说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愿意打对方的。可我不敢问,为什么amelie和我爸爸总是打我,他们说他们很爱我。你昨天说,我爸爸是个垃圾,你搞错了,我爸爸也是你的爸爸,你必须认同这一点,如果你再敢骂他,我就要惩罚你。你还说amelie是个婊子,我也不喜欢你这么说,你必须像我一样爱她,我只是希望她不要再打我,对我好一些,但她不是婊子,她不是。 这个“你”是谁?那只猫? 虽然很想继续看下去,但黎医生出了声,说:“咱们走吧?” 我忙点头:“抱歉。” 一不小心就看了四页。 他摇了摇头,说:“这内容透露了许多信息。” 没错。 虽然我不知道猫和“你”都是谁,但我想都与第一人格有关联。失去的第四页上肯定是第一人格的回复,这回答让小甜甜很不高兴,因此他反驳。值得注意的是,此时的第一人格还知道韩夫人,且感情还蛮好,他描述的感觉,似乎还很依赖她。 现在不方便说话,我一边想,一边和黎医生一起兑好了药物,拎着水枪往繁老头的卧室走去。 开门时,那些人还在。 我们并不知道这样用药能不能成,因此我让黎医生用水枪,我则用手枪以便在特殊情况下自保。 此举又惹得黎医生很不高兴,但他也没说什么,端起了枪,调整了一下姿势。 我看着他,确定自己在他端枪的那一刹那有了一种错觉,但我没能记住它。 水枪没有后坐力,因此更好上手。他瞄着最近且落单那人的嘴按了扳机,成功把药水射进了他嘴里。 成不成就看这人的反映了。 当然,他的第一反应是抽出了手枪,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连忙举起手枪。 枪口却被握住了。 黎医生眼瞅着他走过来,忽然说:“停。” 那人一愣,他说:“看着我的眼睛。” 他抬起了头,看着黎医生的眼睛。 黎医生没说话,而我眼瞅着别的人也朝这边走了过来,心里开始焦急。 过了一会儿,黎医生开了口:“你没事,这里没有人,你已经看过了,回去吧。” 这人先是僵着,稍久忽然转了身,平静地走了回去,按住了另一个佣人的肩膀说:“里面没有人。” 成功了! 我真是一身冷汗。 他也明显地放松下来,扭头朝我使眼色,示意我把手枪上保险。 好吧,既然他有效,那我当然也可以不杀人。 接下来如法炮制,等我们进去时,所有人就像熟视无睹。 很轻松便拿到了药,我趁他不注意,悄悄把搜出来的枪带在身上。其实说穿了,还是我不信任他,毕竟我跟他的关系不像和繁音阿昌这么久。何况太过自信很容易走上绝路。 繁老头的房间里不只有这些,还有相册等物,我难得进来一次,便把我觉得对治病有帮助的东西都拿上了。 出来时,压力已经小了很多。接着就是一边等繁音一边下药。已经被下药的人可以帮我们开路,省了很多麻烦。因此整个过程并没有用多久。 从密道出来的最后一站就是离大门最近的大客厅。 因为我们一边下药,一边让他们来大客厅。所以此时这里已经站满了佣人。 与此同时,我看到门口站着繁音,他依然穿着医院的衣服,只多了件外套,瞪大眼睛呆滞地看着这群人。而他身后的人荷枪实弹的,显然是准备进来大干一场。 我连忙过去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他有些茫然地说:“大门打不开。” “抱歉。”我说:“控制门的人被黎医生催眠了。” 他点了点头,依然皱着眉头,且看向黎医生,目光复杂地朝他颔首,没说话。 他带来的其他人也一脸诧异,尤其是这群佣人此刻对我们熟视无睹。 他们都在等我解释,我便说:“我们是通过药物催眠他们的,而且这种药物是从你爸爸房间里找到的,他很可能也受了这种药的影响。黎医生希望趁药效还在,集体询问他们,好了解你爸爸的情况,帮助他。我……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他一定看得懂我的表情,表情一下就从一开始的不可思议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低了很多:“阿昌来了么?”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他没说话。 繁音安排剩下的人陪着黎医生审问,单独跟我上了楼。 书房中血腥味依旧,三具尸体横陈在地上。 繁音一看清,身子立刻剧震。我连忙扶住他,而他的脸已经全无血色,挣开我走了过去,跪到了地上,握住了阿昌的手。 我这才敢流泪:“这个女孩子,是我早先安排在这边的人,因为很担心爸爸的情况。她给我们传了一些照片,我们发觉房子很诡异,还有奇怪的阵法,好像是在行巫术。所以今天就请黎医生帮忙说服了爸爸,骗他放我们进来。可是没想到管家带了很多武器,阿昌是为了救我才……” 第338章 不是真的 他没说话,只是攥着阿昌的手颤抖。我怕他激动出事,跪到他身边去扶住他,压抑了很久的悲伤全数涌了上来,只是我在哭,他却只是抖,指关节攥得发青。 我也不知这样过了过久,终于,繁音开了口,说:“别哭了,扶我一下。” 我擦了擦眼泪,扶他起来,发觉他的身子格外沉,我花了很大力气才终于将他扶起来。却拖着他走不动,只好先将他扶到沙发上。见他脸色苍白,连忙说:“你难过就哭,别憋着。都是我的错,你不高兴就打我……” “我没事。”他打断了我,语气又温柔又无力:“让我静一静。” 我只好沉默下来。 他又指着旁边的大沙发说:“坐。” 我只得坐下来,但心里还是非常担忧。 而他就坐在原地发呆,整个人都像没有精气神了。 这样一直过了很久,他才掏出了电话,不知拨给了谁,第一句说:“阿昌死了。”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而他轻描淡写地回应:“死在你家了,被你的管家杀了。”又笑了,问:“怎么不说话了?我说阿昌死了,没死在外人手里,被自己一起喝酒的好兄弟杀了。你的管家也死了,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一辈子了,让你拐着信了邪教。” 竟然是打给繁老头。 “你书房里那是什么鬼东西?这就是你不准我们进你家的原因?”繁音一句比一句更尖锐:“这就是你坚持跟我们抢权的原因?就是你坚持要那个小婊子的原因?你信这种鬼东西干什么?嗯?嫌自己死得不够早?” 那边似乎说了话,而繁音更怒了:“听着,今天天黑之前,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我女儿从里面弄出来,然后乖乖带在医院里,再敢置喙我的事,咱们就玉石俱焚。” 繁音挂了电话,我想劝他,他却再度拿起手机,这次是派人上来。 很快便有人上来,依照吩咐抬走尸体。 繁音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直到人全出去了,又张开眼,看向我说:“我得把星星嫁给准易。” 我点头。 我明白。 他点了点头,说:“你跟那个白痴谈谈,告诉他阿昌走了,别说是为了救你。只说是不放心,去看他爸爸的书房,但被暗算了。告诉他,不管准易这辈子对她如何,她都不能离,免得他参与。” “好。” 他又沉默下来,许久,抬起眼睛看向我。 我说:“虽然说对不起没用,但我……” “什么时候发现密道?” “出事后不久。”我说:“我就在那间暗室找到了图。” “那怎么不早走?” “如果我们走了,他们肯定要处理掉遗体和东西。”我说:“那样更没法对人家家里交代。” 他看了我许久,才说:“你怕我怪你?” “不全是。” “下次别再这样。”他说:“那医生不是自己人,他救你,是让你活命,不是让你守着尸体在这儿送死。” 我知道不会再有另一个阿昌了,而他的话也只是安慰我。换成他也肯定会留下来,即便留下来不是最聪明的选择。 我说:“准易给我打电话时,我没瞒住。” 繁音点了点头,说:“不用瞒着。” 我没说话。 他也沉默了好久,说:“过来扶我一下。” 我起身过去扶他,他努力地站了一下,忽然又坐了下去,毫无预警地开始掉眼泪。可能是不愿意表现脆弱,又侧过了脸。 我心里一阵疼,抱住他的脖颈,感觉他的泪水渗透了我的衣襟。他就这样哭了很久,从始到终,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有电话打进来。 我替他接起来,是手下,说:“黎医生已经问完了,需要现在汇报吗?” 繁音擦了擦眼泪,说:“一起上来。” 一些人留下陪黎医生给佣人们接触催眠状态,心腹上来把碟片交给我们,说:“这是刚刚黎医生询问时的记录,没有经过任何修改。” 繁音点头,问:“结果怎样?” “交代说是米小姐会巫术,她会让繁景小姐上她的身。”这个心腹毕竟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因此在复述时表现出了一些不理解:“同时也会用巫术让他们的亲人上身。她说她是天使教的修女,可以把天堂里的人接到现实中来,与亲人见面,还让大家信教。他们还说,信教时要喝神水,然后会忽然看到已世的亲人。这次之所以忽然发出攻击,是因为得到了老先生的命令。不过已经检测到发出命令那通电话不是老先生,声音也是经过电子修改的,命令开门等太太的才是老先生本人。” 繁音没吭声,皱着眉头,表情十分无语。 听起来是很蠢,似乎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了。但当整栋宅子已经变成封闭环境,且地位最高的人物已经深信不疑时,这种精神病毒就可以迅速扩散。而她通过繁老头对妹妹的思念而成功地骗住了他,令他与所有人反目,从而实现了计划。 繁音说:“设备检查得怎么样了?” “所有视频和监听记录都在源源不断地发往外面。”心腹说:“所有房间的视频画面全都被篡改了,而且消除了修改记录,要仔细查得从基地派人过来恢复。” 繁音点了点头:“其他损失呢?” “财务账户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房产也被转让到了一个陌生账户名下,这个账户需要花一点时间来调查。”他说:“另外,现金损失非常大。初步估算,有接近三亿欧元。” 繁音点头,说:“知道了。” 心腹走后,繁音好久都没说话。我按捺不住,问:“这件事不是光为了钱吧?” “查查看看账户是哪边的。”繁音说:“过来扶我一下,先回家去。” 我忙过去扶他起来,他身体已经轻多了,显然有了些力气。但他出去时,路过阿昌留下的那摊血时依旧难过地侧开了脸,仿佛一看就又要哭了。 我们一起一下了楼。 黎医生已经解除了催眠,但佣人都昏睡了,因为很累。为了保障宅子的安全,必须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里看管,繁音让黎医生和我们一起回去,我们便一同上了车。繁音在车上问了问刚刚心腹说的事,得到的答案一样,黎医生还说:说这水应该就是我们发现的这种药,所以这些人都被利用药物进行了心理暗示。我建议请医生来干预,尤其是您父亲,千万不要责怪他们,他们已经被控制了。” 繁音没说话。 我也听不进去,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告诉过繁老头,不准米雪和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结果他还是一意孤行。这种感觉任谁都会觉得窝火,因为他肯定不是一开始就被下药,他纯粹是不信邪。 之后便回了家,夕阳已经开始西沉。 林准易仍在我家,而且在客厅。我们一回来,他先对我们说:“我已经监听到,那边正在安排释放大小姐,她已经被带上警车,很快就会通知我们。” 繁音点了点头,听他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准易一下就不说话了,望着他,目光沉重起来。 “跟我来。”繁音捏了捏他的肩膀,准易跟上了他。我想跟去,但繁音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在家里。 一直站在门口,神态平静的林叔也跟上了车,显然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肯定是去看阿昌。 车一开走,我立刻下了楼,进了地下室。 米雪身上的脓包已经开始化脓,我打开通话器,陪我下来的佣人叫了她几声,没有回应。便操作机器浇了一桶冰水,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我说:“米小姐。” 她望着我,破碎的脸上依稀可见那又年轻又漂亮又天真的样子,依旧镶嵌着那么讨人怜惜的一对眼睛。 “你想不想变天使?”没错,事到如今,我们已经不需要她交代了,我当然要让她活着见星星。 她张了几次口,说:“姐姐……” 呵。 现在不用做亲子鉴定,我也可以确定她肯定跟我没有血缘。或许周设计有,但她肯定没有。她明显是被特别培养的,专门针对繁老头,而周设计女儿这个身份很可能是因为我,如果我追查了,他们就有办法让我相信她是我妹妹,如果我相信了,就有更深的圈套等着我。 而我的运气很好,因为,想要不落入陷阱,最好的方式并不是进入陷阱再寻找机会出来,而是从一开始就不接近它。我没故意这么选,我只是我很幸运的一直都没有去选。 “别这么叫我。”我说:“米小姐,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米粒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老公的?” 她望着我,没说话。 “如果是,这件事反而不对劲了。”我说:“你不可能在几年之内就被培养成催眠大师,肯定是从小受训。而米粒和你明显是来自于同一个利益团体,如果你们是警察,我公公家里的东西已经足够你们让所有人进监狱,你们不必继续周旋。所以,米粒也不是真警察。” 第339章 你死定了 她没再看我,扭过了头。但她的皮肤已经溃烂至此,她一动,皮肤便脱落了一些,露出恶心的黄脓。 “我之所以会杀米粒,完全是因为那天我被突然激怒,是我临时做的决定。以前我觉得这只是你们想解决我的方法,但现在再想想,是你打算连米粒一起解决,为此,不惜直接现身。”我说:“这已经代表你跟她之间的关系已经破裂了,很可能是她手中有什么对你不利的东西。” 她还是不吭声,就像死了一样。 我不由一阵怒,叫人又泼了一盆冰水。 她打了个激灵,动了动头。 “我们谁都没有见过你们口中的孩子,除了苏悛,而苏悛也死了。”我说:“苏悛不是你杀的,他的死是因为他的行为引起了繁音的怀疑。而他为什么会突然去见我公公?又如此恰好地替你们说话?又如此恰好地令我们对他有了怀疑?” 她还是不说话。 我越来越愤怒:“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个孩子,只是苏悛已经跟你们沆瀣一气,让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孩子骗过了所有人。” 要造假一颗牙还是很容易的。 何况如果苏悛拿给我养父的亲子鉴定是假的,那米雪拿给繁老头的一切也都可以变成假的。 所以,我今天忽然明白,私生子的事真的是我错怪了繁音。 米粒不是真正的警察,而是另一个组织在警局的卧底。而繁音却完全没有调查出她背后的身份,这证明她的身份被精心隐藏,而这需要很多的人力物力,她是个有用的大棋。而如果她当时就是冲着繁音来的,那就不会把她搞得那么被动,而是做得更漂亮,至少不会变成既损失了警局的身份又一无所获。 这对那个组织来说太亏了,而且她最终完全没有成功卧底到繁音身边来。 所以,那恐怕真的是个意外。 而后来,她没有怀孕,但他们这个组织因为某些原因开始搞繁音,于是就又把她拉了出来。 但或许她并没有那么听话,所以米雪除掉了她。否则米粒火者其实更好,一个人卧底终究不如两个好用,何况米粒还有孩子那张王牌。 最要紧的是,一个能把繁老头玩得团团转的组织,不至于把私生子这么重要的砝码弄丢。 如果从一开始没有孩子,就说得通了。 而苏悛跟他们合作,因此既瞒过了我养父,又在他们的授意下对繁老头揭穿这件事。而他其实早有这个行为,他在繁音去查时,就已经露出了那张照片。 只是我不明白,苏悛为什么要送死? 既然她还不说,那我就不用冷水了。反正她马上就要走,而我只要保证星星回来时她没断气就够了。 于是我说:“换成盐水,浓一点,好好帮她消消毒。” 米雪毕竟撑了这么多天,盐水浇下去时,她痛得狂叫,却还是不交代。 我的要求真的很简单:“你只告诉我,那个所谓的私生子,到底是不是我老公的。你只要回答是或者否,否则我会想尽办法折磨你。” 她浑身颤抖,依然不动。 “我觉得我问出这种问题,你心里就肯定已经全明白了。”我说:“瞒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而已。你该明白,它已经不牵扯任何利益了。”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她才慢慢地抬起了头,看向了我。 我觉得她会说的。 真的。 果然,她开了口:“不是。” 我点头:“谢谢。我这就放你出来。” 繁音临走前把开门的办法告诉了我,因为星星回来之前,我们必然会知道消息。 她摇了摇头。 “不想出来?”千万别死在这儿,我们的孩子还靠她呢。 “你必须放我了……”她虚弱地说:“我知道。但如果可以,希望你尽量不要放我。” 我没说话。 不明白,她现在的情况已经够折磨了。 “作为回报……我愿意把所有事都告诉你。”她轻声说:“前提是……我见到你女儿。” 也就是说,前提是,我成功地把星星弄回来,又成功地把她留在了这里。 我没说话。 “或者……我见到你女儿……的尸体。”她再度抬起头,目光看着我的眼睛:“我愿意都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想回去?” “回去是死,跟你做交易能活。”她喘息着说:“你知道的不是全部。知道全部……对你很有好处。” “我不用知道全部。”我说:“你已经说那孩子是假的。那情况就非常简单,你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搞垮繁家,是为了让我跟他离婚。既然有苏悛参与,让我跟他离婚的目的就与利益有关。我实在没法相信,已经能做到完全控制我公公的行动,两年,却只偷了三亿。” 她一直摇头,待我说完,轻声反驳:“不是……不是全部。” “不是就不是吧。”米雪这个人的话还不是要信了,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与此同时,佣人接起电话,对我说:“太太,是先生。” 我接起来,听到繁音的声音:“把她放了,派人带到门口,有人去接她。” “嗯。”我说:“这就来。” 挂了电话,我安排释放,却忽然听到米雪叫了一声:“等等!” 我看向她。 她满脸惊慌,身体不停蠕动,活像一条大蠕虫:“别放我……求求你……我知道的事……可以救你的命……” “那你就交代吧。”我说:“让我感受一下你的诚意。” 她不停摇头。 如果她现在交代,无论她现在交代什么,我都会送她去死。 可是我也并不关心她交代什么,总之她得去换星星。 哪怕她真的是我妹妹,我也得拿她去换。 因为她已经害了我们太多次。 她不交代,而我成功打开了门。 派人过去扶她,因为化脓严重,要在她身上先裹个被单。 她被抬出来,路过我时,突然一把攥住了我的衣襟。 我猝不及防,不由打了个激灵。 扭头看到她恶心的脸上露着笑容:“你死定了……” 她的声音很低,眼里闪着恶意的光,牙齿边的嘴唇都烂了,就像一具从坟墓中爬出的尸体。 我低头望着那条红黄相间的手臂,血肉模糊的手,不由笑了:“每个人都死定了。可是……” 我凑过去,看着她的眼睛说:“先死的是你。” 她目光中迸出仇恨,就像是我一直在害她似的。 “祝你上天堂,天使小姐。” 我抽出手帕,裹着她的手腕,狠狠地拔下她的手。衣襟上依然残留着痕迹,恶心得我简直不想要了。 虽然私生子的问题已经说清楚,但这个组织是什么?因何而来?他们除了与苏悛合作,还与什么人合作?小甜甜在这个局里究竟充当什么位置?他为何而跟他们合作?又会得到什么利益?等等很多问题都依然是未知数。 但米雪一直在强调她知道的“真相”是对我有利的,那就是说最被动的其实是我。这话不用她来告诉我,我太清楚了。我真的一直都被动着,从我养父为了保卫我们的婚姻而选择杀私生子开始,到尽头为止,我都始终是最被动的那个。 我之所以显得不那么被动,是因为繁音在很多关键时刻选择了我,而不是繁老头或者其他人。在私生子的问题上,连韩夫人都站中立了,繁音却始终站在我这边,哪怕他内心其实也有过一些动摇。而我反而在这个问题上屡屡不信他,伤他的心,如果我信任他,我就不会出事。或许那样繁音也不用忙于那么多工作之外的事,而我也可以更早地关注到星星。 所以在这个局里,中招的并不只有繁老头,除了繁音,我们都中了。 而到此刻,我也忽然明白,我一直在怕繁音怪我。隐瞒私生子被杀是因为这样,而今天,让我留在那里继续的动力,也有一半是因为我不想阿昌的尸体弄丢而被他责怪。 我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从前常常怪我。我确实已经被惩罚怕了。 这么一想,觉得既可笑又无奈。 私生子这根始终卡在我喉咙里的刺终于解决了,我却更难过了。 大概是因为,我知道,如果将来再出现这样的题目,我恐怕依然无法做对吧。 幸好星星很快就有消息了。 她需要在医院,因此先转进了医院。我去看她,此时她依然在昏迷。她瘦了特别多,也非常憔悴。但情况比准易所描述的好一些,伤都不在要害。 再回家时,念念已经午觉睡醒了。因为怜茵一直哭,念念就和乳母一起哄她,她举着一个会拍手的娃娃,娃娃很丑,拍得怜茵更害怕,哭得更厉害了。 我过去一起哄,好不容易才把她哄住,念念这才敢说话,小声说:“爸爸是不是回来啦?” “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他的味道哩。”她骄傲地说。 “闻到味道?”我忍不住笑:“家里人告诉你的吧。” 她“嘿嘿”地笑了一会儿,说:“爸爸怎么没有在医院呀?” 第340章 日记 “因为爸爸想你了,所以来看你。”阿昌这样的人物去世,如果仅有我出面主持葬礼,必然会招致不满,认为繁音诚意不足。因此他最近是不可能回医院了,与其这样,就告诉念念,也让她高兴高兴。 她“耶”了一声,我再强调:“但不能让爸爸抱你,也不能在他身上折腾,他不舒服,要多照顾他。” 她频频点头:“啰嗦死了,我知道!” “喂!” “我知道了,麻麻!”她又钻进我怀里。现在越学越坏了,我总觉得家里太动荡了,一直不舍得太严厉得管教她,而且这家伙也特别坏,她在礼仪老师的面前就规规矩矩,到我这儿就翻天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凌晨,繁音依然没回来,只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嗯。”我问:“怎么了?” “他太太情绪很激动,我怕他们出事。”他说:“星星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事了,但一直没醒。” “嗯。”他的语气很平静:“别担心,我尽快回去。” 我也睡不着,就继续等着。家里人都睡了,我便找出那本日记来看。 先查字典,但那个单词好像不是任何一种相对比较“大”的语种,没有得出结论,我只好再往下看。 第六页上面,依旧规规矩矩地写着:谢谢你帮我考试,明天就知道成绩了,我好紧张。如果成绩好,就准你出来玩一整天。我也很高兴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你也喜欢amelie吧,我爸爸说她不漂亮,但她的嘴巴特别可爱。她的生日就要到了,你说,我该送她什么好呢? 最下面画着一幅速写,是amelie。 坦白说,繁老头的评价很中肯,她就是不漂亮。 翻过去,这一页的背面写着:我帮你做个礼物,但我要出来玩两天。 这字很是龙飞凤舞,和第一人格现在的字很相近,但没现在这么好看。 看来这个本子是两个人格用来沟通的,但从文字可以看出,此时的第一人格还很老实听话。在第二人格要求他要爱amelie后,他就表示了道歉,还帮第二人格考试,也许还没有彻底分裂。只是这一页之前没有被撕掉的痕迹,不知道他俩是不是在替考时沟通了。 再翻一页,笔的颜色也变了,颜色变浓,像是重新灌了墨水。上面依然是小甜甜字体:你的雕像很漂亮,她很喜欢,谢谢你。那么我也遵守承诺,准你出来玩两天。但amelie亲了你,我很不满,我希望下次你主动回避这种事,要知道你是我的弟弟,你必须听我的话。 下面画着一个笑脸。 下一页,则画着一个嘲讽脸:不要担心,我不喜欢丑八怪。 紧接着另起一行就是小甜甜的字迹:你又骂她,我决定只准你玩一天! 他俩好像在吵架,因为接下来又便第一人格了:那么我就再也不替你打架。 小甜甜没回话。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小甜甜在写自己的生活,没什么干货。直到这天,他写:考试成绩下来了,考得很好,我很高兴。但amelie骗了我,她说如果我考得好,她就愿意跟我接吻,但她说她没说过这样的话,还对我爸爸说我作弊。我没有作弊,但我爸爸相信她。她说她想要一辆法拉利,我问我爸爸,我爸爸说他不会买给她。我买不起法拉利,她说只要有法拉利,她就愿意跟我接吻。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我不知道我爸爸说的是不是对的,他说amelie认为我是一个金库,一个只会给钱的傻子。但她只是一个不值钱的婊子。 背面的回复依然那么简短,运笔依然那么刚劲:你爸爸说得完全没错。 接下来的好几页纸都被撕掉了,留下来的是第一人格的几行字:那么我道歉,既然你如此坚决。我可以帮你打开你爸爸的钱柜,但如果你爸爸生气,我不想出来挨打。 偷钱? 再翻一页,变成小甜甜的字迹: 我好生气。 我爸爸把amelie的车拿走了,她本来说下周就愿意跟我约会并且接吻。但现在又泡汤了。 我爸爸打了我,但他让律师告amelie,她的父母很害怕,她很生气,她再也不会理我了。 我该怎么办?你快出来,我需要你。 说真的,看到这儿,我已经气得肝疼。 当年这小子追我时,别说法拉利,我连吃饭都是跟他aa,给我送的礼物也都是小洋娃娃之类的便宜货,结婚的房子都是我掏大头。我就这样跟在他身边受了一辈子苦,而且amelie长得比我丑多了!真是人比人得死,气炸我了! 再往下看。 好像第一人格也气得半死,回复很短但很不客气: 想跟我打个赌么?我不止能让她跟我接吻,还能让她陪我上床。 不需要法拉利。 竟然让我挨打,你这个白痴。 看到这里时,我本能地想起繁音生气的表情来。显然他背了挨打的黑锅,难怪气成这个样子。 而隔了几行就是小甜甜的回答,他说:如果你敢那样做,我就让你消失掉,你最好乖乖地给我想办法。 看来此时的小甜甜还有这个能力,因为接下来没有第一人格的回复了。 接下来的好几页都是小甜甜的字迹: 你出来,不准躲着。 出来!我要见你! 滚出来!帮我想办法!amelie家败诉了,她家必须赔一大笔法拉利的折旧费,她说她要把自己卖给有钱的男人来赔这笔钱!她恨我!你快给我想办法!如果你不出来,我就再也不准你出来了! 一场官司都打完了,显然已经过了很久。 终于,在这串威胁过后,日记本上又出现了第一人格的字:你这个白痴,出钱买那个婊子呀。去找你妈妈,让她说情,告诉那个婊子,不想赔钱就陪你上床。噢!我好期待!你这个亲一个丑八怪还要别人帮忙的小白痴。 我脑海中出现了繁音那副刻薄的嘴脸,忍不住笑出声来。 下一页,小甜甜回复:你最好立刻向我道歉,否则我立刻让你消失。 看来第一人格已经逐渐强大了,他画了一只勾着食指的手:让我消失吧,白痴,即便我消失,你也亲不到那个丑八怪。 我以为小甜甜不会同意第一人格的主意,但接下来的一页,小甜甜的字迹写着:昨天她亲了我,但这似乎不是我想要的感觉。你出来,我想聊聊天。 第一人格也出来了,回复:好孩子,干.她才是你想要的感觉。 小甜甜在下面写:谁教你说这样的话?我爸爸听到会生气的! 第一人格嚣张回复:每个男人都会说,不要啰嗦,我们聊天。为什么你觉得那不是你想要的感觉?她有口臭吗?带她去检查一下牙齿。 这段好像是人格在快速切换的,因为语言就像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说话。 接下来是小甜甜:不是的,你不懂爱情,我真羡慕你。我好爱她,但她不情愿跟我接吻。 第一人格的确不懂爱情:你可以干.她的,我说真的,兄弟。你也不情愿给她买珠宝跟汽车,但你也买了。 小甜甜:我情愿的。 还是小甜甜:虽然你们都认为amelie不漂亮也不优秀,但她是我爱的人。她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无私地帮助了我。我爸爸说她曾经是个好女孩,但她被我害惨了,因为我给了她太多的钱。你说,很多钱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喜欢? 第一人格回复:傻孩子,你想干.的姑娘需要很多钱。 小甜甜:我不想和她那样子,我只想亲亲她。 第一人格:白痴。 小甜甜:你不懂。我真的只是喜欢她,我的感情很纯粹。你不懂感情,所以你像只动物。 第一人格可能生气了,没搭理他。 我依然觉得他俩现在还没完全分裂开,因为他们很和睦,而且主要是小甜甜在控制场面,第一人格虽然骄傲,但看他的行为还是很弱势的。可是在对于amelie的态度上,他们已经分裂并且对立了,看来是小甜甜把amelie令他不快的部分都转嫁给了第一人格。 而且amelie这个人也真是,我巴不得繁音老实听话对我好,她反而是觉得太容易了就不珍惜?总之听得我心里发酸,就像打翻了陈年老醋,第一人格的态度基本是我唯一的安慰。 日记基本快写完了,但我在看到这里就困得不行,便先睡了,决定明天继续看。 虽然繁音说尽快,但第二天中午也没回来。我带着念念去看星星,星星醒了,但依然很虚弱,说不了什么话。 我也没对她说什么,临走时,林准易来了。 他神态还算平静,但眉宇间异常疲倦。我问:“你妈妈怎么样了?” “还好。”他低声说。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先让开了路,说:“星星醒了,但她不能说话,我也没跟她说咱们家的这些事。” 第341章 你这个死疯子 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之后他进去了,念念抱着我的腰,问:“妈妈,他怎么了呀?” “什么怎么了?” “好难过的样子。”她说:“是因为我姐姐身体不舒服吗?” “嗯……”我没把阿昌的事告诉她。 回家的路上,医院那边打来电话,说:“太太,老先生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们打给先生,他不准我们管,但他确实很让人担心。” “不稳定?”我说:“具体一点呢?” “他一直在房间里踱步,样子很焦虑。”他说:“不吃不喝,我们问他,他也不回答,医生进去,他也拒绝被检查,医生说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用药物,希望有人可以跟他商量。” 繁老头背上的枪眼还没愈合,根本不能下床。虽说他可恨,但毕竟是被心理干预了,因此虽然繁音不去,但我还是决定去看看。 便先把念念带回去,自己去了医院。 走廊里站着人,身上都别着枪。病房门外被加了一层铁栅栏,随扈解释说,因为新的门还没到货,因此先这样安排,是繁音的命令。 门上有块玻璃,因此可以看到里面。我就站在外面看着,看着那老头在地上走来走去,垂着头,机械得很。出于害怕,忍不住开了口:“老先生!” 他身子一僵,侧了侧脸,随后疾步向我走来,站到门口,笑了,说:“灵灵?” “是。”我说:“医生说您不吃不喝也不休息,怎么回事嘛?” “不放心呀。”他语气倒还挺正常:“爸爸到现在都不太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知道阿昌没了,音音生气,可具体的呢?阿昌跟你一起去我家,怎么会突然没了呢?” 我把事情讲了一遍,劝他说:“音音是生气,一早就告诉您,米雪肯定有问题,但您还留她,方便她害您。她给您下了药,把您催眠,整天都跟音音闹。他关您也是为您好。” 繁老头满脸意外,没有说话。 “您还不信吗?”我说:“连米雪自己都对我交代,如果您想看,我可以给你看录像。” 他摇了摇头,说:“你不懂……”如果说刚刚他的表情还挺兴奋的,此刻是真的很难过了。 看来得赶快请医生给他看看,免得老头出现什么严重问题,如果自杀了怎么办?繁音在气头上,但他还不至于希望自己的亲爹死掉。 我没本事说服他,毕竟他已经被精神控制,便宽慰了他几句,回家时,黎医生也回来了,他非常疲倦,因为今天一早就带着其他心理学医生去帮助宅子里的佣人。 我问他进展,他表示进展不大,需要一些时间。我把繁老头的事告诉他,说:“那些人可以请别的医生,我公公这里,还是希望您可以去。” 我得承认,经过这一番躲藏后,我对黎医生的信任提升了很大一个档次。 他点头,说:“我下午就去。但我还希望可以见您先生一面。” “他最近两周都没空的。”怎么也得等到阿昌的葬礼结束。 “好吧。”他叹了口气,说:“我也建议,你们要尽量分担他的工作,不要让他总是承受太大的压力。” “我知道。”但没有办法呀,如果有办法,我最想让他到病床上躺着。 之后我俩讨论了一下日记,我说我想先看,黎医生表示理解,笑着说:“那本日记很有意思吧?” “是。”我说:“看来写得时候他们感情还挺好的。而且也验证了您的想法。” 他点头:“这就证明,我推测的基础是正确的。一开始,第一人格只是作为一个辅助,并没有形成自我意识,所以他们当然没有冲突。冲突是形成自我意识后才具备的。” 接下来的几天繁音始终没有回来,期间他去看过一次星星。心腹那边回话说,阿昌太太的精神始终不太好,因为她常年担心阿昌,担心到有些抑郁。所以这次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而且她本就是个非常感性的女人,不是很以大局为重,闹得比较厉害。 阿昌跟繁音不一样,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过花边新闻,和太太感情很好。所以太太接受不了,缠着繁音要说法也是正常的。 繁音一边说服她,一边连别的工作一起处理了。因为没有阿昌,他便不敢把工作交给我。 我也很担心,但不敢骚扰他,每天都翻翻那日记。后面好多页的内容和前面差不多,大约就是家长里短,小甜甜和amelie之间堪称相当弱势,简直就是被amelie随意揉捏,哪里像对我? 而第一人格的确如黎医生所说,没有太多自己的思想,一边表示讨厌amelie,一边帮他考试、帮他打架、帮他收拾一切麻烦。 直到这天,阿昌走后的第六天,日记看到了中后段。 小甜甜发怒了,原因是:你竟然强暴了amelie!我要让你去死!你这个死疯子!你趁我不注意强暴了我的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啊?amelie的表现根本就是把他当猴耍,每次亲都要钱,每次约会都要买珠宝。哪有人这么交男朋友? 第一人格在下面回复:谁让你总让我因为她的需求挨打? 中间的确好多这种事。每次amelie要贵重物品,繁老头都不答应。小甜甜就让第一人格去开家里的金库门,偷了钱以后,繁老头就打他,都是第一人格在挨打。 但第一人格以前没什么怨言。 但这次,第一人格不听话了,而且他不止不听话,他干了个大买卖。 小甜甜气得把纸都划破了:我觉得你太过分了,你竟然强暴一个弱小的女孩子,而且她还是你主人的女朋友,你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要让你消失掉,你太讨厌了!你让我也像个疯子。 第一人格在下面画了个眯着眼睛的笑脸:你试试看,小白痴。 下一页上没什么内容,基本都是用钢笔划破的痕迹,用力之大,破了好几页。难道是两个人格在争抢? 几页过后,日记还在继续。 这一页的字体依然是第一人格的,但已经与前面有了非常大的变化,很接近现在的第一人格。他也开始写长句子了: 白痴,不是让我消失么? 做不到吧? 早就想告诉你了,我受够了,再也不想听你使唤。 你这个什么都做不好,整天只知道吃,把自己吃得像个猪头!遇到事情只会哭,只会来求别人,惹了麻烦也不知道承担,只知道找别人背黑锅的死胖子! 快点去死吧! 下面还画了个胖子的剪影,胖子的头上插着一把刀。刀柄处画了个箭头,写着:去死。 看来从强暴amelie开始,第一人格已经彻底具有自我意识了。 而其实很悲哀的是,他越嫌弃第二人格,就越发证明,繁音有多么厌恶他自己。 接下来的几页,统统都是第一人格写得事,每一篇都语气嚣张: 白痴,你在干嘛?躲在角落里哭吧?哇哦!我好同情你唷。你的女朋友好像变乖了,昨天她不乖,于是我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她跑去告诉她的父母,他们要报警,但你爸爸,没错,就是你爸爸,他说我干的漂亮,说我终于像个男人了。 哈哈!看吧,所有人都看不起你,因为白痴是注定要被淘汰的。 真是嚣张啊,明显是被压迫久了,在炫耀自己胜利的果实。 下一篇,amelie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第一人格写: 他们无能为力,求我说,请我不要殴打他们的女儿。我告诉他们,我可以不殴打,但她要乖乖听话,我还可以给她钱,让她整整自己那张丑八怪的脸。我希望她牢记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谁来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这个白痴曾经那么疼爱她,但她把你当垃圾处理。 觉得讽刺吗?有复仇的快感吗?知道作为一个人应当怎么生活了吗? 你真是太嫩了,小白痴。 这语气真是太欺负人了,我有点同情小甜甜。 接下来的好几篇都是骄傲的炫耀。炫耀同学关系变好了,所有人都恐惧他,炫耀他越来越帅了,所有人都这么说。当然最主要的还是amelie,我认为这是因为他为amelie的事挨打最多,他还用了很多脏话形容他和amelie之间的关系。 不过,换个角度想的话:第一人格这种家伙当然是叫人畏惧的,尤其是他还是突然从老实巴交的小甜甜变过去的,换成任何人都会害怕的。 从他的语言中,可以确定已经过了很久。 直到这一页,突然变成了小甜甜的字体: 结束吧,你这个疯子。 我不能再让你毁掉我了,再见。 果然只要不再依赖你的帮助,你就可以滚蛋了。 今天是12月21日,你已经十天没有出现了。 因为这本日记一直都没有日期,我一直都是根据语言内容来判断时间。前一页第一人格还嚣张着,这一页立刻变了。 第342章 别急 我有点不习惯,但下一页依然是小甜甜。 他的语气平静多了,写着: 我还以为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了。 但上周考试成绩下来了,我爸爸非常生气,他问我怎么考得这么糟。他打了我一个耳光。我很不满,推了他一下,他说我反了,把我关了禁闭。 我偷跑出去看amelie,她讥笑我,她前几天还很尊重我,主动亲我,说她觉得她爱上我了。 我又开始想吃东西了。 我觉得好糟糕,但我要坚持,我不需要那个家伙。他太坏了,他凶我爸爸,强暴amelie,可是…… 为什么别人都尊重他? 下一页很长: 今天中午,我见到了我妈妈。 此前她一直在国外,偶尔会跟我通电话。 我很想她,能见到她就很开心。 今天早晨,一个男生把热咖啡泼到了我的头上,弄脏了我的衬衫。 amelie和其他人在旁边笑,我很着急,因为我妈妈中午要来接我,而我没有备用衬衫。 之后amelie走过来,用手帕帮我擦干,吻我的额头,要我不要生气,她爱我。 我也爱她,但我的衬衫怎么办? 幸好我妈妈并没有生气,而是问我amelie怎么不在。她给amelie带了礼物,是香水。 吃饭时我问她妹妹的事,她依旧不愿意多说,当我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她时,她就岔开了话题。 她问我有没有帮我爸爸做事,我有帮的,但他的事都很难,有的我能做好,有的我做不好,总是惹他生气。 她还问我有没有被欺负,我说没有。 还问我amelie对我好不好,我说很好。 问我我爸爸有没有打我,我说没有。 她就笑了,用手摸摸我的头,就像在摸一只惹她同情的小狗狗。 我又忍不住问她,能不能给我看看小妹妹的相片? 她说没有带,有机会吧。 其实,我妈妈早就不是我妈妈了,现在她是别人的妈妈。几年前我爸爸说他可以帮我把妈妈弄回来,他觉得这样我就能高兴了。 我确实很高兴,可我妈妈一点也不高兴。 这不是我的错觉,因为她这几年就很高兴。 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说,我想看看小妹妹的样子,但她总是不愿意。 以前我爸爸就对我说,一旦我妈妈生了小妹妹,她就肯定会走的,因为小妹妹的爸爸不是他,他们会变成新的一家人。我爸爸说的没有错,现在我也感受到了,她和韩舅舅和小妹妹才是一家人,甚至没有带我见他们的打算。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们,甚至不敢给我看他们的相片。 我知道她很爱我,不打我,也不骂我,很关心我。可是,她是别人的妈妈,她的家里没有我的位置,更不会像amelie一样,将来和我变成一家人。 所以这样一想,我就理解了amelie和我爸爸的苦心。即便amelie对我有很多要求,但她始终没有抛弃我。我爸爸总是打我,可他只是希望我变得更好。 吃完饭之后,我妈妈问我想不想跟她去逛街,她新买一件衬衫给我。 我说我还有事,她似乎有点失望。 这天临走时,她说下次一定会给我看小妹妹的相片。但我说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看到她,只是不想我妈妈一直觉得我讨厌她。 显然,对小甜甜来说,这是一个重要事件,因此他描述得很详细。 看到这里,我便有些理解小甜甜后来为何不记得韩夫人,因为繁老头的话让他觉得自己被妈妈抛弃了,继母虽然虐待他,但没有“抛弃”他。 接下来说了一些琐事,大致就是他被欺负得更严重了。 直到这天,他写着: 我做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欺负我? 明明前些日子他们已经不欺负我了,为什么又开始欺负我? amelie和别人在一起了,那个男人说,如果我再敢找她,就打断我的腿。 amelie叫我最好不要告诉我爸爸,因为她不爱我的原因是我不是个男人。 我也不敢告诉我爸爸,我爸爸常常想杀了amelie。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欺负我呢?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一页纸上,有着点点湿过的痕迹。 可能是眼泪吧? 我觉得只要是正常人,看到这里都会明白,这本日记里的小甜甜并没有做错什么。 硬要说他有错,那就是他太软弱了,也太容易宽容了,尤其是对amelie。 日记的描述中有一个递进,第一人格消失后,别人对他的欺负是一步步递增的。这肯定是因为第一人格太强势了,就算蛮横,却镇住了这群人。而小甜甜回来后,又开始老实,于是人们又开始欺负他。 我气得浑身发抖,真想穿越进这本日记里,抱抱他,告诉他,不要再这么软弱了。 让他们去死。 你又不是没这种能力。 这很极端,我知道。 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下一页,纸张上居然有暗红的颜色。 好像是无意中蹭上去的。 我仔细闻了闻,太久远了,闻不到味道。 上面只写了两个单词:我希望…… 红色透了一页,因此隔一页才重新有字。 是第一人格的字体: 出来吧,白痴,下次不要再自杀,打人的时候手很痛。 你的情敌被我掉了三颗牙,我保证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 有事请吩咐。 我都听你的。 挺出气的,但第一人格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没有自我意识的状态,感觉比较机械。 接下来的几页他俩没有冲突。 小甜甜写了一些要求打人代考试等等的要求,第一人格的回复都很乖。 看来小甜甜本来是让第一人格消失了,但因为他自己搞不定生活,又把第一人格拉出来了。 后面这一页,小甜甜写得比较多: 你最近真的很乖,因此我愿意一周给你两天自由活动的机会。 希望你能好好表现。 不准打我爸爸和amelie,必须无条件地爱他们,我确定我是最后一次强调。 你必须听我的。 第一人格之回了一个单词:收到。 确实是没有自我意识了。 接下来,主要是小甜甜对这个人格发出命令,从他俩的对话来看,第一人格都很好地完成了。 从他们对话的时间线来看,似乎又经过了几个月,小甜甜写: amelie说她已经搞懂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她不喜欢我,她爱上了你,原因是你很有魅力。你爱她吗? 第一人格的回复很干脆:爱。 小甜甜在下面回复,看起来就像聊天记录一样:你认为她是你的吗? 第一人格真像个听话的士兵:不想,她是您的。 小甜甜回复:很好,去跟她说清楚。 下一篇,仍是小甜甜: 我爸爸总是对我不满,他问我为什么不能每次都把事情做好。我对他解释,做好的那个并不是我,而是我创造出的弟弟。我爸爸说我有病。 我的弟弟去对amelie解释了,但她不相信,她说我疯了。 我没有疯,他真的只是我弟弟。他脾气暴躁,但考试很厉害,他有我没有的一切,但他得听我的话。 我真苦恼,不知道该怎么让这些人明白。 他们都喜欢我弟弟,不喜欢我。 真是…… 以最开始的节奏,第一人格应该会回复,但他没有。 接下来都是琐事了,没什么好提的。第一人格跟他配合默契,帮他披荆斩棘,因此小甜甜非常习惯。后面他让第一人格做的事越来越多,而第一人格始终是乖的。 直到日记的最后一页,再度出现了血渍。 小甜甜写着: 最近,我妈妈总是来看我,她说我太情绪化了,有时暴戾,有时很乖。我向她解释,这是因为我有弟弟,她看我的眼神很古怪。 上周她说要带我去看病,我爸爸竟然也答应。 今天我们见到了医生,他问了我很多奇怪的问题。 回来的路上,我妈妈说我不能上课了,要休学。 我偷听她和我爸爸打电话,她说我有了精神病,白天那个是心理医生,他说我得去看精神病医生。 他俩在电话里吵架。 我爸爸说,如果不是因为她非要走,我就不会变一个疯子。 她说,如果不是因为他教我在法庭上诬陷她虐待我,她怎么会失去抚养权? 我爸爸还说,那是因为她叫我去给别的男人当儿子。 她也还说,他当初之所以骗她生孩子,就是因为想骗她的钱,让我继承,好让他骗到手。 他俩吵了很久。 我听得懂,他们都没有错。 错的当然是我。 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刚刚我打给amelie,告诉她我父母都觉得我疯了。她说她也这么觉得,建议我去死。 弟弟,我要说抱歉,因为我不想活了。 但我还有一点不能割舍,就是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虽然你有时不乖,但其实我明白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你是一个可以好好活下去,不受欺负的人。 我会想一个办法的,让你活下去。 别急。 第343章 作死 这一页翻过去,只有两个飞扬跋扈的字:收到。 我好想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但这已经是最后一页了。 这篇日记弄得我睡不着,看时间还不算太晚,便把日记做了一个副本,去黎医生的门口敲门。 他很快便开门,现在有点晚了,他穿着睡衣。 我把副本给他,他接过来翻了翻,很高兴,说:“您已经看完了?” “是。”我说:“我有点疑问,想问问他,所以留下了原件。” 他点头,说:“我有副本就够了。” 我正要张口,忽然觉得不对劲,与此同时,传来不远处女佣的声音:“先生。” 没人回答,我扭头的同时,肩膀上已经搭来了一只手。我便抬起头,看到那个绷着肌肉的下巴,心里稍微有点害怕。 黎医生依然笑眯眯的:“繁先生,您好。” “您好。”繁音扭过头,不冷不热地看着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还没说话,他又问:“有什么事不能明天早晨再谈?” “因为比较急……” “急?”他的目光扫过我身上的睡衣,眸色一凝,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黎医生是家里的客人,没有换好衣服,盘好头发,戴上珠宝来敲他的门确实是我失礼。我真的忘了,自觉理亏,便没再说话。 黎医生说:“太太来找我,是要给我看这个。她希望我今晚看完,尽快帮助您治疗。” 繁音看了他一眼,接过副本,翻了翻,皱起了眉头,问:“原件在哪?” “在我那。”我说:“这是在第二人格房里找到的。” 似乎他完全没看过,没再说话,还给了黎医生。 我俩一起回了房间。繁音没搭理我,过去看怜茵。我有点拿不准他是那个人格,便跟过去小声问:“林太太怎么样了?” “一直寻死。” “请心理医生劝过她了么?” “嗯。”他轻轻地用手指刮怜茵的脸颊。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要不要看看日记?” 他瞟了我一眼,点头。 我说:“那我去拿日记,你能不能把手拿出来,别打扰孩子睡觉?” 主要是心里真的有点不安。 他没吭声,拿出了手,起身去脱衣服了。 我拿来日记,回来时,发现他已经不在卧室,在露台。他上身和手臂上还缠着绷带,靠在沙发里,顶着那张明显是在闹脾气的脸,嘴巴里含着一支香烟。 这下我可以确定是他了。 我朝他过去,一伸手,手腕就被他攥住了。再伸另一只手,我本以为他只有一只手不能拿我怎样,结果被一起攥住了,他悠哉吸了一口烟,用他余下高肿的那只手夹着烟卷,略带得意地瞥了我一眼,像在故意激怒我。 我只得说:“把烟掐了。” 他没理我,和念念故意不理人时的表情有八分相似,又狠狠吸了一口。 我便说使劲挣脱了他的手,说:“那你抽吧,我去睡觉了。” 转身走到门口,听到他的声音:“回来。” 我扭过头,见他把烟掐了,心里一阵满意,便说:“伤好之前不准再抽烟,听到了没?” 他又瞪我一眼,小媳妇似的。 我说:“没换衣服是我不对,我当时确实是忘了,这种东西也不好让佣人转交。你生生气就是了,别一直瞪我。” 他又瞪我一下。 我只好不说话了。 他也不看日记,只坐在原地瞪我。许久才说:“明天一早去做葬礼。” “好。” 又抬起眼睛瞟向我,说:“这次我姑且相信你,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做这种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什么叫姑且?”我说:“我连他门都没进,你不爽就去查监控啊!失礼是我不对,但你凭什么往那个角度上鬼扯?” 他没吭声,拿起日记本开始翻。 虽然他已经这德行,但我依然不敢跟他硬吵,确实是怕他打我。 便站在原地生了一会儿气,转身就想进去。 他又叫:“干什么去?” “睡觉。” “转过来。”他命令。 我没说话,他便重复:“转过来。” 我只好转过身去,看着他问:“干什么?” 他依旧是那副兴师问罪的嘴脸,看着我的眼睛问:“不高兴?难道我必须得等到你穿着睡衣进了他的门才有资格说话?” 我没说话。 他似乎被我的态度噎住了,半晌才说:“明天就让他搬出去。” “随便你。”我说:“反正他是来给你治病的,不是给我。你爱怎样就怎样,你说了算。” 他猛地瞪向我:“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说:“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根本不是在说我有错,你就是在找茬发脾气!有话就说话!别发疯!” 他不说话了,靠了回去,把日记本扣在了脸上。 现在我全无睡意,心里其实清楚,他可能就是单纯的没有安全感。 我自己站了一会儿便消了气,问:“这几天累了吧?我扶你回床上躺着去,明天天不亮就得醒。” 他不吭声。 好吧,还在生气。 我还有杀手锏:“米雪说,米粒的孩子不是你的。” 他立刻拉下日记本,露出一对眼睛,明显看得出他的眼睛里正放光。 我忍着笑,说:“之前错怪你了,对不起。” 他不吭声,依然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感觉这眼神有点委屈。 “我知道你心里不安,上次就想找你聊,但正好出了事,就没来得及。”我说:“等做完葬礼再仔细跟你说,好不好?” 他这才开了口:“知道错了?”语气还是很不善。 “但你跟她出轨是事实吧?”还是忍不住反驳他。 他哼了一声:“说得就像你没出过。” “我什么时候出过?” 他剜了我一眼:“蒲蓝不是?” “蒲……”他不提我都忘了,上次提起这件事,他还一口咬定觉得我跟蒲蓝有一腿。我觉得这事已经解释不清楚了,尤其是对他这种人。 他看过来,神色不悦。 我无奈摊手:“总之你起来,去睡觉,明天再说。” 他老半天才说:“起不来。”语气还挺横的:“扶我。” 我便去扶他到床上,他又闹:“我就这样睡?” “你想站着睡也没问题。” 他板起脸:“我要刷牙。” “那我扶你去。” “洗澡怎么办?” “我找人帮你洗。”我作势就要扶他起来。 结果他烂泥似的瘫在了床上,怎么都弄不起来。 我问:“你要怎样啊?” 他不吭声,闭上了眼睛。 我想了想,说:“我一个人弄不动你,不能帮你洗,只能帮你擦擦,你愿意就起来吧。” 他睁开了眼,但还不起来。 意思我态度还不够诚恳? 我说:“那我帮你刷牙好不好呀?您老人家什么都不用动,舒舒服服地坐着就行了。” 他坐了起来。 真是…… 我扶着他去浴室,帮他擦了擦,拿出牙刷说:“张嘴。” 他没张嘴,而是露出一脸不忿:“你态度好点。” “你女儿都会自己刷牙了。”我说:“面对一个越活越回去的男人,谁能有好态度?” 他白了一眼,摆出一副“你能耐我何”的嘴脸,张开了嘴。 接下来他不能说话了,我也没吭声,把牙刷伸进他嘴里,刷了好一会儿,忽然感觉腰上被一双手臂圈住了,忙说:“慢点,你的手。” 他没吭声,一路往下摸,然后捏了捏。 好吧,我觉得他是不需要我担心的。 总算伺候好了这位大爷,我扶着他回了房间,让他躺下,给他盖上被子。看表发觉已经十点了,便说:“睡吧。” 手腕又被抓住,他问:“你去哪儿?” “喂奶呀。” 他没说话,但没松手。 我想了想,凑过去扶住他的头,在他的额头上吻了吻,见他顺势闭上眼,明白他很受用,便又吻了吻,随后便感觉他松开了我的手腕,转而搂住了我的腰,嘴唇在我的脸颊上触了触。 他吻到我嘴边时,我还觉得挺甜蜜,刚想回应,忽然感觉搭在我腰上的爪子探下去了。我不由打了个激灵,逮住他的爪子,松开他的嘴,问:“不要命啦?” 他又露出了一脸不愉快,脑袋歪到一边去了。 我忍不住在他脸上咬了一口,把他的爪子掏出来。与此同时怜茵哭了,他也就没再阻拦。 我把怜茵抱到床上喂,繁音又靠了过来,抓着她的小脚丫点人家的脚趾头玩。怜茵烦他,蹬着小腿挣脱了他,把脚丫子藏到了一边。 我也烦他,因为怜茵都把他踹开了,他又捏人家腿上的肉肉,大有不把她骚扰哭了就不罢休的架势。 不过怜茵喝一会儿就睡了,我把她放回小床上,正想躺下,忽然感觉一阵刺痛。低头循着刺痛的方向一看:“不要捏,疼!” 他抬了抬眼皮,松了手。我正要放下,这家伙忽然饿狼似的扑了过来。我哪敢推他,顺着他的力气倒了下去,想张口提醒他有伤,嘴巴却被他咬住了。 我只能推他没有伤的肩膀,但无济于事,反而遭他狠狠咬了一口。疼痛令我有点愤怒,心想身体是他的,爽了是我的,想作死我不拦着他。 第344章 今天你敢上去 我不拦了,他也就放轻了动作,自己鼓捣了一会儿,大有真的要做的架势。我终于又忍不住,说:“你心脏受得了么?” “心脏没事。”他轻喘着,望着我说:“胳膊不行。” 我没说话,他就作势要压下来。我连忙再度推他:“心脏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他的额头贴到了我的额头上,低声问:“还想啰嗦什么?” “要是你心脏真的没事,那胳膊倒不是问题。”我就怕他精.虫.上.脑骗我:“你保证真的没事?” “我保证。”他一边说,一边试图做点什么,被我捉住了手。 他露出不耐烦来,一口咬住了我的脖颈。我忍不住叫了一声,感觉他用脸颊蹭了蹭我刚刚被他咬过的地方,就像一只正在要求被关爱的小狗狗。 我有点心软,又觉得不行,弄不好就是要命的事。最终还是狠狠心将他开,说:“咱们先问问医生。” 他翻了个白眼。 “要不现在给医生打电话?”我说:“好不好?” 他不乐意,黑了脸。 我说:“要么打电话给医生,要么你就下去。” 他没吭声,又咬了下来。我任他咬了一会儿,推开他,能感觉到他力气没那么足了,就这点能耐还想做这个?我说:“下去。” 他不动。 我推推他的肩膀:“下去,别闹了。” 他还不动,我正想再说话,忽然感觉一阵不对劲。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且低头一看,甚为无语。 他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坏笑,又忽然皱起眉头,“嘶”了一声,道:“手疼。” 我连忙扶他,等他压到我身上扭了扭时,我才发觉自己彻底上当了。 我问:“你手还疼么?” 他扭了扭,一边摇摇头。 “心脏疼么?” 他又扭了扭,再度摇头。 “不准动!”我忍不住严厉起来:“不让你做又不是要害你!起来!” 他没理我,闭上了眼睛,继续挺.进。 都进来了,我也只能认输,忍耐了一会儿,问:“咱俩换一下?” 他立刻搂住了我的肩膀,灵活地打了个滚,舒展地躺了下去。 待我搞定这位大爷已经是后半夜了,我女儿又要吃奶。我搂过怜茵,哄她的同时自己已经困得快崩溃。后面的事我完全不记得了,只是忽然梦到有人掐住了怜茵细细的小脖子。那只手青筋毕露,我顺着手网上看,竟然看到了繁音带着狞笑的脸。 我醒了过来,发觉天还没亮,怜茵还在我怀里,小手缩在我的怀里,张着小嘴睡得正香。 繁音也在,就躺在我身边,靠在床头上翻那本日记。 房间里的灯光温馨而暗淡,我因为噩梦而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抱着怜茵亲了亲,随后便感觉有一只手按上了我的头。 抬头发觉是繁音。 我问:“几点了?” “三点半。”他一边回答,一边抽回手翻到了下一页。 我问:“你对这本日记有印象么?” 他摇头:“其中一个像是我的字。” “明明就是你。” “我不记得。” “哦。”我说:“本来还想问问你后面的事。” “后面?”他语气疑惑。 “嗯,等你看完。” 他先是没回答,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已经看过了一半,才忽然开口:“我记得我爸总打我。” 我没说话,因为他不需要我说话:“我小时候很笨……也可能不是笨,笨的是他,但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记得。” 所以我觉得日记里的繁音分裂得不是很彻底。 他继续说:“你看我爸平时装得挺温柔,实则既心狠手辣又情绪化。他总是说,他对我是恨铁不成钢,其实那只是借口,他只是习惯通过打我来释放自己的负面情绪。” 我不想说话,因为我也是挨打的。 我觉得我最无辜了。 他问:“听说你今天去看过他?“ “嗯。”我说:“他不休息,也不吃药不喝水,在地上走来走去,让人很担心。” “放心吧,他死不了。”他的手指摩挲着日记本的纸张,一边翻页一边叹气说:“有时真想不通,我究竟造了什么孽,要摊上这种父亲?” “别想这个了,你没办法改变它。”我说:“但你别让孩子们也这么想。” 他先是沉默,许久扭头看向我,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如果我找不到别的办法治病,那我就吃药。” “一点是多少年?”不用他回答,我知道答案:“星星这种脾气肯定不能帮你做事业,念念又这么小。准易的年龄倒是够了,但你心里可能觉得毕竟他是女婿,而你女儿性格又这么弱,准易一旦有贰心,她只有吃亏的份儿。所以我是最有希望的,但现在阿昌没了,我做事就没那么让人放心了。所以别承诺了,我看十年之内根本没希望。” 他不说话了。 没错,我想让他吃药。因为吃药是所有给他看过病的医生不约而同的建议,也是医学界针对这个病唯一的治疗手段。 我也知道他现在不能吃,那就不要提,也不要承诺我,别给我希望。 接下来的时间里,繁音没有再说话,我则忍不住又睡了一会儿,但因为繁音在身边,我总是睡不好。 没过多久,佣人便叫我们起床,因为葬礼时间到了。 我和繁音一起下楼吃早餐,他问:“念念呢?” “睡觉呢呀。” “去叫她。”繁音说:“她得去参加葬礼。” “她那么小就去参加葬礼?”我说:“她还不知道阿昌去世了,也没衣服。” 繁音皱起眉头:“你这几天在干什么?” “我干嘛跟那么小的孩子说这种事?” “阿昌是她姐夫的父亲,而且家里三代人都为咱们家族效力。”繁音说:“她怎么能不参加葬礼?赶快去叫,衣服现在去买。” “拜托!”我问:“你是不是变小甜甜了?” 繁音看看表,冷下脸:“我将来要把事业交给她。” “那也不至于让她五岁就参加葬礼吧?” “得看是谁的。”他说:“是你自己想得不周全,不早点告诉孩子。叫她出来,我跟她说。” “她不要你的事业!”我才不叫:“连动画片里都不会演死人让这么小的孩子看,你居然让她去参加葬礼!昨天还抱怨你爸爸,今天就做这种没人性的事!” 繁音立刻冷下了脸:“她成年以前只需要参加这一场葬礼,因为阿昌身份仅次于我。” “但是念念上次就……” “闭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他“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说:“他可是为了救你!” 其实我还可以反驳,我可以说,那我进去是为了救他爸爸。 但我不想辩下去了,只说:“上次念念开枪打你爸爸时已经受了很大的刺激跟惊吓,医生建议接下来慢慢地让她平静下来,不让我刺激她。参加葬礼是不是得见遗体?是不是得去墓地?你还能想出比这更刺激的地方么?如果你今天敢带她去,那我有生之年一定要跟你离婚把她们都带走,谁稀罕你那个把好人都逼成精神病的破事业?好好活着不比什么都重要!” 他站在原地听着,一边看表,等我说完就要往上走。 我连忙跑过去拦住他,说:“你敢上去试试?” 他站住脚步,皱起眉头:“你真是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我说:“到现在还想着把坏事都赖到他身上,你可真是一点也不丈夫。” 他微微地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繁音就算真的要念念去,也不会完全不过问念念受惊吓的事。 虽然我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非要念念去,但现在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出于善意,而且我还没有告诉他,他就已经知道阿昌是为了救我而去世。我便说:“阿昌走了,星星必须得嫁给准易。你怎么看?” 他抬起眼皮看向我,目光中有些阴沉。 看来是为了这件事?他很在意强暴,何况那是他的孩子。 我正要再度开口,他已经先说了话:“让开。” “不让。”我说:“我傻才会让!” 他没吭声,伸出手臂,手掌推来。我确实没料到他还有这么大力气,不仅被他推到一边,还被他给了一脚。幸好楼梯不高,但摔下来依然痛得我浑身发软。 他已经趁机往上走去,我连忙喊起来:“站住!” 他的身影停住。 我扶着栏杆爬起来,感觉额头上似乎在流血,倒是也不太疼。不管了,我喊道:“今天你敢上去,我就去医院宰了你女儿!” 他侧了侧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他仅做了稍稍的一点停顿,便继续朝上走去。 看来星星在他心中也不过尔尔。 不,小甜甜已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格了。 我只得往上跑,继续命令:“站住!” 他这次连站住都省了,充耳不闻地继续往上走。 我便扑过去攥住了他受伤的手臂,他一个激灵,另一只手火速捏住了我的手臂,钳子似的剧痛不已。 第345章 哪样都做不到 我也就使劲捏,捏得手心里都觉得濡.湿,肯定已经出血了。而他脸色更青,手腕转动,作势就要掰我的手臂。 僵持中,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繁先生!” 繁音先是一愣,随后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黎医生。 他还穿着睡衣,站在楼梯最上面,这会儿已经跑了过来,命令道:“抬起头来!” 繁音皱了皱眉,黎医生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形状挺奇怪的表,举起来重复命令:“抬起头来!” 可能是因为表看起来比较特别,繁音朝它看了过去,然后就像愣住了似的,不动弹了。 黎医生让他看了一会儿,发出指令:“松手。” 繁音松了手。 “跟我来。”黎医生再度发出命令。 繁音跟着他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跑去念念房间,幸好她没醒,叮咛了女佣让她锁好门,女佣说我在流血,给了我一块手帕。 我用手帕按着头,又不放心繁音,在卧室找到了他。他正躺在沙发上,黎医生站在旁边,手里握着那块表。 我连忙过去问:“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我给他加了一个心理暗示,让他睡得久一点。但不影响第一人格醒来。”他问:“您的额头怎么样了?需要我帮您处理一下么?” “不需要。”我说:“我请其他医生帮我就是了。” “我先帮您包扎吧。”他关切道:“血已经渗出来了。” 毕竟别墅的面积太大,医生赶过来需要五分钟。于是我就答应让他帮我检查一下,检查过后他说:“不用缝针,我可以直接帮您包扎,不过等包扎之后,还是建议您到医院检查一下,毕竟磕了头。” 我点头,说:“谢谢。” 他笑了一下,随后让我闭上眼睛,说:“痛得话可以捏我的腿,不要抓我的手臂。” 我有点想笑:“有人会痛到捏您的胳膊么?”那不是影响他包扎了? “有的。”丝丝痛感传来,是他在清理创口:“我之前的女朋友就曾这样过。我帮她清理伤口,她却捏我的胳膊,影响我做事,差点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原来如此。”我说:“我对疼痛的忍耐力还是蛮强的。” “您是戒备心比较强的人,也不喜欢依赖别人,很能容忍。”他说:“通常这样的人,在童年时没有得到很多依赖父母的机会,她在成年后会不断地找机会弥补。” “这算是好还是不好呢?” “好与不好都是相对的,”他一边忙活,一边说:“但是对您有一个建议。” “您请说。” “无底线地容忍和退让也是一种极端,这种极端压抑的是您自己。您肯定有这种经历,就是你有时会想起你曾经因他受到的伤害并且感觉到愤怒,即便伤害发生的当时您已经选择了原谅。可是您没有将压力发泄掉就选择了原谅。”他说:“这样很不好,压力不会消失,而是累加,形成秋后算账,这会给您带来很多负担,也会带来心理问题。而且,只要你们之间的婚姻一旦走到尽头,即便您先生的病控制甚至治愈了,您反而也不会回头。” 他说的很对。 但不是我不当场发脾气,而是我没有机会。我确实总对繁音有气,即便是现在。只要一有事,它就会爆发出来。 我也没有那种想要跟他相扶到老的期待,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癌症患者,撑过一天算一天,自己也不知道哪天会死。 所以我不太想多聊这个话题,只能说:“等他的病好了,我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好久之后,才听到他的声音:“我不知道您是不是明白,他的病是治不好的。” “我知道。” “精神分裂症号称精神癌症,人格分裂症要比精神分裂症更难以根治,甚至可以说,没有治愈的可能,至少在现在的医学能力下,确实没有。”他的语气非常认真:“他的病无法根治,但用药可以对他控制,减少他的攻击性。如果他当初就开始用药,病情也不会恶化到这个地步。” “他的副作用很严重。”我说:“影响智商,判断力和意志力。” “可他也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有些急了,说:“他在不停地给妻子和孩子带来危险,随时都要她们的命。” 我说:“但他需要这份事业,他不能给别人。” 他笑了一声。 我问:“怎么?” “那他为什么不主动离开你们?”他说:“他的病无法治愈,他有攻击性。他攻击您,攻击孩子,他为什么不主动离开你们?” “您想说什么?” “我确实比较建议您离开他。”他说:“长此以往,孩子也将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您的孩子成为精神病患者的风险要比其他人更高,您应该让她们离开这种不安定的环境,享受平静快乐的童年。” 我说:“您的建议真的很好,但……” “太太,我知道我的提议令您很为难,但针对您先生的情况,没有更好的方式,而且要做好止损的准备,因为他的病是无法治愈的。”他说:“就如同现在第二人格已经变得危险,富有攻击性,这就是一种严重的恶化。您应该带着孩子们离开他。” “我比谁都想让他吃药,但他不愿意。他有一大堆不吃的理由,其实我……我觉得办法不是完全没有,他是不舍得他现在的财富跟地位,他害怕自己变得无能,对他来说,他不想变成我一个人的老公,只变成孩子们的爸爸。”保障安全也不是太难,真的有决心可以请代理人,远的不放心,费先生总可以吧?安全问题也很容易,毕竟他还有妈妈。我一直都知道他说的都是借口,归根结底是他不愿意,这也是我昨晚不想让他说完的原因,想做现在就可以做:“我也怕我带着孩子们走了,他觉得我们都在抛弃他,自己又闹自杀,总不能让他真的死了……孩子觉得不能抛弃爸爸,知道他的病以后,愈发觉得我们应该留下来帮助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带她走就对她的心理没伤害么?万一我们走了,她父亲忽然自杀了,那她一生都有阴影。”何况我养父还不让我离婚。 他没说话,把纱布贴到了我的额头上,一边用软布擦我脸上的血跟眼泪。 我还是不想睁眼,因为闭着眼睛的感觉挺好的,倾诉时似乎也更无所顾忌了。 “有时候我觉得,不管是哪个人格,他对我的感情始终抵不过对他自己,可能他会稍微考虑一下孩子的安全,但他不会考虑我的,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对待了。”我说:“现在我也不想强迫他,他不想吃药就算了,您的建议都很好,但我哪样都做不到。您也不要再给他用药,毕竟那样是不合适的。” 他没说话,而且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我等了一会儿,心想可能处理完了,擦了擦眼泪睁开眼,赫然看到黎医生僵硬地坐着,繁音站在他身旁。 这感觉就像被人剥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似的,瞬间让我极度难堪。 繁音手里的枪正顶着黎医生的太阳穴,显然是因为这个,他完全没有出声提醒我。 繁音放下了枪,睥睨着黎医生,命令:“出去。” 黎医生站起了身,说:“先生,对医生倾诉可以帮她缓解她的压力,她可以说任何她想说的话,请您不要……” “出去。”繁音再度把枪指到了人家脸上:“滚。” 我只好对黎医生说:“您先出去吧,谢谢您。” 黎医生当然不能跟一个疯子计较,何况疯子还有枪。 他出去后,繁音才放下了枪。 我提醒他:“保险。” 他睖了我一眼,把手枪上了保险。 我说:“你好了就赶快去换衣服吧,别耽误葬礼。” 他没回应我的话,只冷着脸问:“觉得我昨天在开玩笑,多么?” “什么?” “不知道我反感他?”他瞪起了眼睛,质问道:“你有病?对他说那些?” 我也不由瞪起眼睛:“他是你的医生!” “治我的病需要找我老婆了解我跟我老婆的感情?”他露出一脸嘲讽:“你有必要在别的男人面前那样说自己的丈夫?” “我说的不是实话么?你在乎我就吃药啊!”我指着自己的头说:“你看我今天又被你打了。你吃点药会死吗?” 他抿了抿嘴,似乎想要说话,但我不想听他说话了:“如果你实在不喜欢黎医生,那就再换个医生给你看吧。你不想治病也可以,都随你。” 他神态稍微放软了些:“我只是不喜欢你跟他走得太近,你不知道哪些话不能对异性说么?” “那就换个你喜欢的吧。”我一句也不想解释,我觉得他就是精神病加深:“咱们该去参加葬礼了。” 他露出一脸无奈,又握住了我的小手臂:“先说刚刚是怎么回事?这是被他打的?” 我不想回答,告诉他有什么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吃药,却又不吃。 第346章 你多虑了 “灵灵……”他又握住了我的手,态度温柔了许多:“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跟他的关系太好了,我很不舒服。” 我完全不想跟他聊:“再啰嗦葬礼就迟到了。” “还早。”他使劲拉了拉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问:“你以为你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什么?你能安全地站在这里的根本是什么?我吃药了,谁帮我做事?你吗?姑且不论你是否做得到,只说你现在对我的态度,一个陌生男人突然住到我家来,在此期间,我家只有我老婆一个人。我觉得不安有错么?可是你想不想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这让我怎么敢吃药?” “不吃药能找到很多很多借口,吃药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你不想再伤害我和孩子们。”我说:“至于黎医生,你妈妈跟他相识多年,推荐他的人也很可靠,他没有问题。我也的确非常敬佩他,因为虽然他嘴上说你的病治不好,但他的方法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虽然种种伤害都是你造成的,但你其实并没有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用手举起自己的孩子,又是如何把她砸向地板,否则你不会是现在的态度。你也会像我一样,希望自己不惜一切代价地治好病。” 他侧过了脸,回避了我的目光,没有说话。 “我希望你认真考虑,当然,即便你不吃药,赶走黎医生,我也没问题,短时间内也不会走。”我说:“但我会很失望。” 他这才开了口:“这就是你昨天晚上说想跟我聊得事?” “不是。”我说:“本来是想跟你说,首先,在我心里,你和他始终都是一体的,所以你的问题没有意义。可毕竟你不这么想,所以我想到了一个答案,我很感激你一直没有站到你爸爸那一边,否则我坟头肯定已经草长莺飞了。你对我坚定的维护是小甜甜从未做过的,他只会跟你爸爸一起瞒我,关键时刻也从来没有出来过。于我而言,爱人之所以是爱人,就是因为人这一生难免跌倒,而他可以与我互相搀扶,让跌倒不再像是末日。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从未搀扶过我的人?我曾觉得他平时待我好,所以我不介意他关键时刻的脱轨,可现在已经对我不再好。而我希望自己未来的人生越来越有希望,那我为什么要选择一个正在变坏的人?所以你的担心完全是多虑。” 他望着我,似乎挺受触动。 我说:“还算满意么?” 他没说话,神色略微有点尴尬。 “满意就别闹了。”我说:“我知道你闹是因为你害怕我甩了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么?” 他略带不满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说:“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做得不好,所以心中有鬼。” 我知道他找借口闹并不是因为他真的不明白我和黎医生没什么,而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变化没有自信。他害怕自己变糟之后被我甩掉,不……应该是,他害怕自己变糟后失去现有的一切。这是因为他之前没有种下好的因。 他神色有些尴尬,更加像个小媳妇。 我问:“现在可以不矫情了吗?” “嗯……”很不情愿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愿意去对黎医生道歉吗?”我说:“他建议我带孩子走,也是为孩子考虑,并不是不想睡你老婆。” 他翻了个白眼,像个明知自己没理却还不肯低头的叛逆少年。 “去啊。”我说:“别拿枪对着自己的医生,人家是来救你命的。” “搞不好是个条子。”他还犟嘴。 “是条子也是你妈的错。”我说:“她对我保证说底子绝对干净,弟弟杀了亲生父母,还是你妈帮忙平的。” 他嘟起了嘴巴。 我觉得我得哄哄他,踮起脚尖在他嘴巴上吻了吻,说:“去吧,别耽误葬礼。” 他点点头。 繁音后来去道歉了,但过程我不清楚,反正念念真是像他了,以后真是不好教。 出门时念念醒了,跑出来逮住了我俩,问:“你们去哪里呀?” 我还没说话,繁音就说:“阿昌叔叔家里有事,我们去看他。” 念念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我俩的黑衣服,没搞懂。 繁音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说:“我们晚点就回来,乖乖待在家。” “噢。”念念问:“阿昌叔叔家里有什么事呀?他好久没来了,准易哥哥也没有来,林爷爷也不上班。” “有很重要的事。”繁音说:“等爸爸不忙了,慢慢告诉你。” 她点了点头,可能是通过我们的衣着,判断出事情不是一般的情况,很小心地说:“那爸爸妈妈你们小心。” “嗯。” 上车后,我问:“你觉得念念有必要去参加葬礼么?” “现在没有。”他说:“大点就得去了。” “哦。” 他握住了我的手,看了过来:“怎么?” 我把小甜甜说的话做的事讲了一遍,道:“你的答案还是让我挺满意的,这才像是亲爹。” “他说得也没错。”繁音哼了一声,道:“他这点可真像我爸。” “你爸会让你去?” “以阿昌的级别和情况来说,他会的。他觉得这样会使其他人心里舒服,为了她将来继承铺路。”他说:“确实是这样,但比起对孩子造成的伤害来说,这是得不偿失的。可我爸认为,强的人应当从小就强。” “五岁能强到哪里去?” 他性格中必然有一面是像繁老头的,毕竟那是亲生父亲,也与他相处最多。 只是我并不喜欢这一面,我觉得表面温柔实则冷酷是非常恐怖的,相比之下,我更愿意接受表面和内心都冷酷的人。 繁音便叹了一口气,搂住了我的肩膀,柔声说:“你只要记得,我不会为了让她顺利继承家业而伤害她。如果非要选,我宁可不给她,让她做个快乐的普通人。” 我没说话。 “所以我真的会吃药。”他捏了捏我的肩膀,说:“我发誓。” 唉…… 我承认,我到现在依然不觉得他的那些借口有意义,但我也不想再争论下去。看他的行动吧。 葬礼是中式葬礼,阿昌的妻子面色苍白,但情绪看上去还算稳定。他的两个孩子搀着她,一家人默默啜泣。 我们也去献了花,繁音依然觉得难过,也忍不住掉了眼泪。按道理说,星星应该来,但她毕竟还在昏迷。繁音说繁老头也会来献花,但等到十一点依然不见他人。 繁音让我去联络下医院那边,问问是怎么回事。我便去了,而且是和林太太一起出来的,一个女保镖扶着她,她说要去洗手间。 我给医院打电话,医生的电话没有打通,我便打给保镖。尚未接通时,洗手间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正想放下电话,那边接起来了,保镖的声音很匆忙,说:“太太?对不起,老先生自杀了!” 我吓呆了,但我的确早有心理准备:“救回来了吗?正在抢救,但刚刚有人袭击,我们忙于应付,没来得及联络您。” “好吧。”我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袭击了。但我们需要人手。” “我这就安排。” 说这几句话的同时,人们已经朝洗手间的方向跑去,我也连忙赶过去,门已经被大开,墙壁上喷洒着血迹和其他秽物。林太太坐在马桶上,手里握着枪。 血是从她的太阳穴喷出来的,这样看起来像是自杀。 这个洗手间有窗户,但非常小,不像能进人。 已经通知繁音了,我们先不能动尸体,于是我问情况。女保镖说:“林太太说去洗手间,里面空间小,我不好盯着,就在门口等,但……” “她怎么会有枪?”繁音说过她是抑郁症患者,抑郁症最常见的症状就是自杀,怎么可能让她手里有武器? “我也不知道。”她说:“林太太进去之前,我有进去检查,到处都没有发现枪。” 这就怪了。 这时,繁音和林准易赶来了。 林准易推开人群进来时,身子明显一瘫,我连忙扶住他。繁音也进来了,神态似乎并不意外,也是问:“枪是哪来的?” 大家如此这般重复了一遍,繁音便安排他们组织专门负责查验尸体的团队进行检查,并且检查房间。 很快便有了结论:从尸体可以判断出,林太太确实是自杀。而枪上有胶带的痕迹,同样的痕迹窗户上的长方形花盆后发现了。花盆上上也有林太太的指纹,但没有别人的。 繁音控制了女保镖,理由是她检查不仔细。的确,那地方不算非常死角,检查不到女保镖的确要负责任。 这件事令葬礼埋上了更加沉重的阴影,每个人脸上的神态都很各异。林准易和弟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他弟弟得知母亲去世时,甚至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便一直哭。 这件事当然不会是偶然,更加不是林太太自己预谋策划,毕竟那是枪。这极大地影响了繁音团队里地其他人,因为他们虽然不怕死,但他们怕家人出事。 第347章 你站队了 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我找了个机会到角落里跟繁音说繁老头的事。繁音想了想说:“你带人过去,我得让他们都留下来。” 中午原定是一起吃饭,除了这件事,安抚大家的情绪是首要任务,因此他不希望有人离开。 我点头说:“好。那我这就去。” “嗯。”他搂了搂我的肩膀,道:“小心点,必要时就带人先跑,我不会怪你。” 他的话令我心中一暖,不由抱住了他。他抚了抚我的背,轻吻我的额头。 去医院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幸好今天没有被小甜甜把念念带来,否则又是枪响,又是死人,念念肯定会因此回忆起那天开枪的事,受到更严重的刺激。 尸检结果是自杀,在场的人都比较专业,全都表示认可,所以不存在他杀再摆成自杀的可能。那林太太知道要到花盆后拿枪,证明她早就知道那个位置有枪。 抑郁症患者无法控制自己自杀的冲动,因此放枪的人就是在利用她的病。因为她的死会令繁音的组织产生不安,她是阿昌的遗孀,理应得到最好的保护。 那么,是谁告诉她枪的位置?之前的几天,繁音一直陪在她身边,就是怕她自杀。而女保镖是繁音派的,繁音比谁都清楚林太太的安全有多么重要,因此,她有贰心的可能性也并不大。基于这些推测,我觉得,告诉她枪位置的人,很可能……就是繁音——也就是小甜甜。 如果今天念念去了,那这个计谋就可谓一石二鸟。既伤害了我女儿,又离间了繁音的团队。只是我不懂,这样做的确会伤害到第一人格,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外人谁在乎他有几个人格?大家看的是他繁音这个人。 看来这件事得请黎医生去问。 我到医院时,繁老头已经抢救过来了,推入了病房。他是割腕自杀,因为发现及时,抢救难度不算太高,现在已经醒了,但依然看不见,睁着双眼,神情萎靡地躺在病床上,头发也白了很多,这么一看,我又禁不住怀念以前那个精神的老头子。 我到旁边坐下,说:“老先生。” 他微微一愣,朝我侧过了脸,没说话。 “您怎么做这种事?是不是心情不好?”毕竟他是老年人,又刚刚遭遇了米雪那种事,我的确对他的行为有些生气,但不好说得重了。 他半天才开了口,说:“今天早上,爸爸一醒来就觉得自己仿佛跟了鬼,心情特别不好。一想到阿昌没了,心情就更加不好。我也看不到了,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觉得不会是这么简单,但我没有进一步追问,而是说:“今天葬礼上也出了事,林太太自杀了。” 繁老头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抑郁症发作?” “应该是,但她参加葬礼时情绪还算平静。”我说:“参加到一半时,她说要去洗手间,进去没多久就听到枪声,她自杀了。” 繁老头听出了破绽:“是谁放枪?” “还在查。” 繁老头皱起了眉头:“最近谁跟她最密切?” “除了孩子就是音音。”我说:“他知道她有病,而且她闹得很凶,一直在那边安抚她。” 繁老头点了点头,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问:“您怎么了?不要太担心了,当心身体。” 他摆了摆手,神色十分不安:“那枪没装消声器吧?”不等我说话又说:“肯定没装,就是要这样,让所有人都被枪声吸引过去,看着她的尸体。不傻的都明白她是被人整死的。这些人里,跟咱们最近的就是阿昌,他们都看着阿昌什么结果。阿昌荣,他们就放心,阿昌损,他们就害怕。你这就去告诉音音,让他不要查了,或者赶快找个替罪羊出来。” “为什么?” “这事肯定是音音自己下的令,查到最后只能查到音音自己头上,那就更让人寒心了。”繁老头问:“星星醒了吗?” “还没有。” “你从现在就开始安排给他们办一个订婚仪式,星星的身体一好点就立刻办。”繁老头说:“准易还要继续读书,那就给他空一个重要些的职位。把他弟弟接到你们家里,好好照顾那孩子。” 我说:“阿昌和林太太刚刚去世,现在怎么好办喜事?” “就说这是他们夫妻生前的遗愿。”繁老头说:“他们两个都去世了,剩下两个孩子,大家都等着看你们给孩子们什么待遇。准易娶了星星,意味着你们接纳他进入了家族,这是最有利的。而且,两个孩子现在彻底没靠山了,心里正不安,你把星星嫁他,准易心里就有数了。他弟弟还小,是好教育的时候,你们带在身边,将来为你们所用。”他叹了口气,“毕竟你们两个没有儿子,只能从女婿的身上打打主意……” 说起这件事,我才想起来:“米雪走之前,说那个孩子是假的。” 繁老头愣了一下:“假的?” “对。”我把我所认为的真相说了一遍,道:“当然了,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这件事成了死无对证,我也只是告诉您,她是这样说的。” 繁老头没说话,显然更萎靡了。 我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听到繁老头的声音:“星星的事,你加急办,现在就把典礼内容都安排好,也跟准易说好。” “我总得等星星醒来,先跟她沟通吧?”对她来说,林准易是强暴她的人,现在也是要她去为我们做出牺牲。 繁老头摆手:“沟通什么?不乐意绑也得绑去,灵灵,你要明白,你是说了算的人,你要顾全大局,不是顾全她一个人。她懂什么?家族没倒在于大家的共同努力,在于每一件事的积累,如果都是你这种不出力只享受的败家子,我们早就进监狱了,她就得去当ji女。” 我只得解释:“只是她的情绪一直不好,所以我想提前跟她沟通好,免得她不理解,毕竟她还小,正是做梦的年纪。” “沟通可以,但别拖正经事。”繁老头叹了口气,说:“她在我身边长大,我从来都教她顾全大局,按理说,就算不能长成很聪明的女孩子,也不至于这样任性。” 我说:“她已经很听话了,至少一直乖乖的,没有反抗。” “她应该对准易更好才对。”繁老头还不依。 “如果她做得到,那音音就不用愁继承人了。”我说:“十六岁哪有这种心智?” 繁老头叹了口气,说:“我得跟小音音谈一谈,这样搞下去,把家里搞垮了,他抢了身体也是进精神病院。” “您是不是知道小音音的什么计划?”我说:“老先生,您是不是站队了?” “哪有啊!”繁老头摆手:“你想太多了。” 肯定站队了,这老家伙。 我说:“您得明白,他俩必须得合起来才行,您站队只会坏事。” “哎呦,爸爸真的没有啦。”繁老头说:“你想太多了。” “我不信,但我希望您想好。”我说:“现在音音不吃药,病已经很难控制。如果您站到某一个人格那边帮助他消灭另一个,那就更不好控制了。医生跟我说,如果不帮助他合并,那他终究会崩溃,您见过他崩溃吧?您不心疼么?” “真的没有。”繁老头笑着说:“你想得太多了,照顾好星星的事就行了。” 我听得懂,他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如果小甜甜背后有繁老头这种军师,那事情就更糟糕了。因为这给融合增加了难度,真是让人头大。 我觉得自己没本事劝这个老头,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我打电话时,听到他们说有人袭击医院。” “是啊。”繁老头说:“但我刚刚已经问过了,没事的。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死就死了。” 我说:“我去问问他们。” 繁老头没说什么,我便去问我带来的保镖,他们已经询问完了。 保镖告诉我,袭击是有人从外面用枪打了窗户。但因为玻璃构造特殊,让子弹嵌在了玻璃种。且那时繁老头还未自杀。 窗户所对着的也是医院的楼,保镖赶过去时人已经跑了,现场没有发现任何脚印和指纹,处理得相当干净,也没有人看到,监控记录也没有记录到。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而收集情报的人显然也这么想,说:“事发当时,对面的医生大都在办公室里工作,如果有人离开,不会没人知道,监控更不可能如此干净。当时本来想严查,但老先生又自杀,保镖只好集中保护老先生。因此,他们没来得及仔细搜查附近的几个房间以及询问里面的医生。” 也就是说,杀手并没有进入对面楼的办公室,也没有离开办公室,而是一直都在里面。它只是换了衣服,并且处理掉了相关东西。而繁老头不赶快配合检查而是自杀搞得大家更加手忙脚乱,那就是有问题呀。 第348章 自导自演 我也不想贸然怀疑,想打给繁音,把情况告诉他。转念一想,又决定先打给黎医生,问:“您之前催眠第二人格,可以催眠多久?” “至少可以到晚上。”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现在就醒来的可能性吗?” “概率很低。”他说:“我知道你们要出门,不想他在路上忽然攻击你,所以,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醒来。” 他的答案不是百分百,我就有些不放心。 可能是因为我态度犹犹豫豫的,让黎医生有些担心,他又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了想,说:“很难说,我现在有事想问我老公,但他必须是第二人格。我不希望他现在是第二人格。” 他立刻就笑了,说:“很简单,您先说一些孩子的事。” 对哦…… 我又给繁音打电话,他接起来,语气很平静:“灵灵。” 我说:“念念不太舒服。” “怎么了?”他就像一只兔子竖起耳朵那样,语气立刻就开始紧张:“病了吗?” “没有。这我就放心了。”我说:“念念没事,我只是测试你。” “测试我?”他放松多了。 “对,因为接下来的事还是蛮重要的。”我把医院这边的事学了一遍,问:“你怎么看?” 他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说:“是我爸爸自导自演。” “他有什么好处?” “这就是我要你去的原因,他以为我会派其他人去,你会留在我身边。而如果医生没有催眠他,那他中午时必然醒着。”他说:“可能计划利用这个机会说一些有的没的。你别急,先回来,我找老头儿谈。” 我说:“那今天的事真是多亏黎医生了。你那边怎么样?“ “还好,准易还很懂事。老头儿说的没错,我已经这样安排了,不过阿昌的小儿子不比准易,很不成器。”繁音说:“不能让他住到咱们家里。” “他是怎么个不成器法?”如果只是成绩不好,爱玩犯懒,那也没事。 “那孩子仗势欺人,也没肩膀。阿昌好几次见警察,都是因为这小子在学校不干好事。”繁音说:“咱们家两个女儿,不能让他来。” “好。”我说:“那你打算怎么安置他?如果他也出事怎么办?” “我晚点就跟费叔叔商量,安排他去新加坡。”他说:“我不好下手管教他。” 这个安排挺好,确实是亲爹。 挂了电话,我想,看来今天的事全都是繁老头和小甜甜一起的计划。繁老头这边遭了袭击,如果是小甜甜的话,会派谁来?不管是派谁,肯定都不是我。而派来这个人会给繁老头带来什么好处?放他出来?还是别的? 但不管怎样,我们都得感谢黎医生,他催眠了小甜甜,破坏了这个计划。相比之下,我依然相信第一人格是希望他们家族平安的,而小甜甜和繁老头的精神状况都很堪忧。 繁音还没有吃完饭,他要我先回家。我便回家,在路上算了算时差,给我养父那边打电话。 依然是珊珊姐接的,我问他的情况,她说:“做完手术了,但身体还不太好。你不是要来看他么?怎么一直都没有来?” “这边一直有事。”我说:“我想最近去看他,他方便接我的电话么?” “暂时不方便,你跟我说吧。”她说:“这周只有周四上午可以。” 如果珊珊姐是我养父信任的人,那他上次就不会派七姐过来,更不会每次都尽量亲自和我联络。因此对于珊珊姐的话,我是持怀疑态度的。 我最近也想了,我养父信任的苏悛,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苏悛一直对我不错,可能也在我养父面前表现得可圈可点。但苏悛实际上的行为,充分表明,我养父存在被蒙蔽的情况,这肯定是因为他久病在床,精力有限。 所以七姐究竟是真的靠谱,还是苏悛那样的人,也不好判断,何况她以前跟繁音有一腿。 不过纵使我心里这样认为,也得再给七姐打个电话,她说的我养父的情况和珊珊一模一样,还说:“如果你想来,倒是可以随时来我,带你去看他。他醒着的时候不多,如果非要安排周四上午,那万一他没醒,你总不好叫醒他。” 这…… 真是纠结,我以为安排一个时间不会太复杂,但现在我不得不问问繁音了。 之后我便回了家,念念自己吃了午餐,据说完全没有剩饭。我跟她一起吃饭,她每天都剩,没人说她了,这家伙反而不剩了,忽然觉得她好刻意。 她在后院和狗一起玩,那条蠢狗跟人在一起的时候特别闹,但跟小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呵护,简直就是看人下菜碟的典范。 三点多时,繁音回来了,准易扶着他。 他满身酒气,意识很清醒,但脸色异常苍白。我们把他扶上楼,请医生来检查过,医生说得观察,又强调叫他别喝酒。 繁音躺在床上听我们啰嗦了一会儿,说:“都出去吧,准易和灵灵留下。” “医生也得留下观察你。” “没事,我死不了。”他握了握我的手,说:“听话。” 我和林准易对视了一眼,只好请医生先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我们俩,繁音对林准易说:“你这几天先陪你弟弟去见费先生,但费先生很严厉,你弟弟会很辛苦,可是不会教坏他。他这样下去成不了事,将来你带着这样的拖油瓶也会很辛苦。” “我弟弟身体不好。”林准易说:“希望不要对他太严厉。” “他们都明白。”繁音又对我说:“准易回来之后,就住到咱们家,毕竟他家只有自己,不安全。跟咱们住到一起,林叔也在,好照顾他。” 我点头:“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繁音点了点头,握着林准易的手,说:“真是辛苦你了。是叔叔对不起你。” “我明白的。”他懂事地回答:“您保重身体。” 繁音点了点头,说:“我感觉我还得回医院躺几天,这期间,灵灵就带着准易做。但别完全放手,毕竟准易接触得少。星星还没醒,等她醒了,再安排你们两个的事。等咱们度过这段困难时期,你再继续回学校,我不放心你现在去学校。” 林准易点头,说:“我会小心的,也会常常问您。” 繁音点了点头,道:“你也喝多了酒,先去吃点东西,抓紧时间休息,晚上还要去见小家族。” 林准易便出去了。 繁音又撑着爬起来,攥住我的手,说:“我今天没精力跟老头儿谈,所以还没想通他俩是在搞什么,但你记住我现在的话。不管出现什么问题,你都得维护好下面的人,不能让他们觉得没希望,更不能轻易怀疑和伤害他们,尤其是准易。” “我明白。”即便还搞不懂小甜甜想做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有挑拨离间的意思。繁音知道自己控制不了小甜甜,才会这样交代我:“你别担心,我都明白,而且黎医生可以很好地控制小甜甜。” 他没说话。 我知道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你不要不信任他,到现在为止,他对你没有显露出一点恶意。” 繁音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你知不知道狗为什么喜欢躺在地上被你摸肚子?” “因为肚子是它最脆弱的地方,他在表示他信任你。” “对啊。”他笑着说:“你现在就是让我对他露肚子,就算是一条狗,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做到。” 第349章 转换 “好吧。”我说:“但我还是希望你尽快调整好。我知道米雪的事带给你很大冲击,因为直到现在,咱们都没查出她背景中的不对劲之处,这让你已经无法信任咱们的调查手段。但是,这也证明咱们太过依赖调查,而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力。当初你爸爸建立这个团队时,也并没有如今的调查能力,那他是靠什么识人?” 他笑了起来,有点甘拜下风的意思:“但他是可以控制我的。” “所以你没有自信驾驭一个比你更强的人,对么?” 他仍是笑,但因为被我逼到了死角而无话可说,显得有些无奈。 “我不想干扰你。”我说:“是希望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考虑的角度。”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有些萎靡:“我从来都不敢相信所为自己的判断,因为我总觉得人心易变,有时非常可怖。但你说得没错,我现在的所有人,包括阿昌,都不是因为背景干净而使我信任,而是因为我对他们的了解。” “嗯。” “我会考虑,前提是他对我老婆没意思。”他伸出手,说:“过来抱着。” 我靠过去抱住他,问:“是不是难受得厉害?” 他摇了摇头。 他都已经这样了,我唠叨也不能使他更舒服,更加不能替他把酒精转移到我身上,只能满足自己“我很关心他”的私心,因此即便我很想说点什么,却还是住了口,撑起身子,见他看我,便解释说:“我去拿块毛巾帮你擦擦。” 他便松了手。 我拿来毛巾时,发现他已经快睡着了,半眯着眼睛,活像一只懒洋洋的树懒。 我帮他擦着脸和其他裸露的部位,在某一刻错觉自己已经来到了五十年后——不知那时我们是否都还会活着。 他忽然出了声:“灵灵……” “嗯?” “你变了很多。”他依然闭着眼睛。 “变老了吧。”虽然我的眼角还没有长出细纹,但这是化妆品的功劳,我能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开始苍老了。这感觉有点悲哀,但我不想承认,因此我总是告诉自己,我只是成熟。 “没有。”他说:“长大了。” 他是有资格这么说的,因为他比我大很多。我问:“是不是觉得不太好?” 他摇了摇头,依旧闭着眼睛:“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可爱,很清纯。虽然我并没有爱上你,但那种感觉是非常美的。” 我没说话。 我当然知道清纯是好的,可爱也是好的,一切纯粹的都是美的,而一切美的都是好的。可也是易凋零的。我保不住它,因此我无法不让自己丑陋些来适应这个世界。 接着他沉默了很久,张开了眼睛,望向了我。 我仍是没说话,回避了他的目光,帮他盖上被子。 听到他开了口:“灵灵……” “嗯?” “我既觉得高兴,又觉得愧疚。”他说:“高兴的是你犯傻不是因为你真的傻,而只是年纪小。现在你长大了,变得聪明,也不鲁莽。愧疚的是,你长大,不是因为我在呵护你,而是因为我让你受了很多苦。” 我摇了摇头,即便到了现在,我也依然在犯傻,因为我没有离开他。 我说:“你以前对我说,你喜欢聪明的女人。” “是啊。”他笑着说。 “那相比之下,你比较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现在的。”他仍在笑:“以前又不喜欢你。” “你倒是直白。”我无语了。 他又笑了一会儿,慢慢地敛起了笑容:“其实我一开始只是想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但想想觉得,我并没有资格在你面前说这种话,那就不说了。我对你现在的变化称不上喜欢,也不讨厌,但不影响我爱你。”他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这话我也没资格说。” 从某一个角度上说,他的确没资格。因为我从来没有给过他如他给我一般的考验,他也的确无法证明他可以在任何时候爱我——小甜甜就不爱。 有时我也会想,我这一生就是在身体力行地证明爱情可能并不像传说中那么美好,也没有那么有力量。反正倘若让我重来一次,我必然不会再和他走入这场婚姻,我宁可不认识他。哪怕我最终还是要长大,还是要变得市侩、丑陋、算计、老气横秋……我也不要再进行这样的挑战。 但我说:“按照小甜甜的理论,你一直都是爱我的,只是有时表现在他身上,有时表现在你身上。你也一直都恨我,有时这种恨表现在他身上,有时这种恨又表现在你身上。而别的人,爱的时候,恨就沉睡,恨的时候,爱又没了。这样一想,你我之间的事也没有很糟。” 他望着我,陷入沉思。 “所以别说你没有资格。”我说:“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爱着我,于你而言,已经算是难得。” 这件事是掰扯不出孰是孰非的,结论就是我们依然在一起。 无论是为了什么,我跟他都必须在一起。 下午黎医生打电话,说他看完了日记。我便请他来书房。 他拿着日记的复印件来了,我俩寒暄过后,我先替繁音道歉,他说:“他已经对我道过歉,而且我完全可以理解他。他现在非常恐惧,因为这个人格是强势的,他自信的源泉就是他强大的理性,所以他非常恐惧,当他失去理性时,你们都会离开他。这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令他有过激的反应。” 我点头,说:“您理解就好。” “我理解,而且我已经有了判断。”他笑着说:“这本日记令我有了新的推测。” 他的推测都是挺准确的,不仅仅是建立在医学本身的角度。 上次他完全说中了繁音的所有情况,因此我忙问:“什么样的推测?” “在日记中,两个人格经过了两次重组。”他说:“第一次是前面,当时是字体工整的人格,也就是如今的第二人格是主人格,因为当时的第二人格冒犯了主人格,因此,主人格对他进行了‘惩罚’,但从后面可以分析,就是重组。第二次其实就是最后一页,主人格对自己生无可恋,结合我之前对他病情的分析,我认为是在这之后,当时的主人格放弃了自己的地位,重组了人格,并且把决定谁才是主人格的重要成分——记忆分配给了主人格。因此造成后来的情况,就是强势的人格彻底成了第一人格,因为原本的第一人格是打算放弃一切杀死自己的。” “对。”我也一直在想,最后一页的话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毕竟之前关于这一点的几乎都是猜测,而日记证明了它的真实性,也就是说,这点猜测现在不仅仅是猜测了,它被印证了,这就可以作为治病的一个重要信息了。我当然很高兴,忙问:“那您有了什么推测?” “这么多年了,强势型人格始终都是主人格,他始终都掌握了大部分资源,而第二人格,也就是曾经的主人格,始终都是弱势的一方,但从他回避治疗来看,他一直都希望夺回自己的地位。”他说:“我认为现在第二人格的所有行动,都会围绕着这个来。因此,我的推测就是,要重组人格,必须由现在的主人格主导,而第二人格的一切行为,都是在想办法强迫主人格进行重组。” 道理是这样没错,我说:“但他一直在给家里搞事。” “这就要看如今的主人格到底有哪些性格弱点。”他说:“第二人格对主人格的性格弱点相当了解,但如果他要确保万无一失,就要慢慢来。但至少有一点可以放心,那就是他们的强弱会有所改变,但性格不会。” “记忆也会改变?” “记忆是决定强弱的重要因素之一。”他说:“因此,第一人格可以放心了,主动权是掌握在他手里的。” 我似乎有点理解昨天的事了,便把昨天的事讲了一下,说:“这么说,第二人格之前所说的所表现的其实都是假象,他本质上并没有变强。而他昨天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希望通过孩子和事业的失败来让第一人格失去信心?” “我认为出发点是这样,而且他肯定会想更加缜密的办法。”黎医生说:“可是我的推测没有证据,我们需要找到证据再说。” “没关系。”我说:“说真的,很多事都被您料中了,我真是太相信您的推测了。您有什么建议吗?” 他抿了抿嘴,没说话。 “您随便说。”我说:“我不会生气。” “应该明确的是,他们两个人格都是他,因此,谁是主人格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嗯。” “最重要的事,是他们有融合的可能。” “嗯。” “传统方法认为两边都要有融合的意愿。”他说:“第一人格已经有融合的愿望,问题在第二人格身上,但第二人格没有谈判的机会。经过今天的事,第二人格恐怕无法再对我建立信任。” 我没说话。 “所以首先,我需要令第二人格建立信任。”他犹豫着说:“我认为转换时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依然没说话。 “当两个人格地位转换时,信息会开始交流,这个过程必然不是一天可以完成,可以在这个时期趁机谈判。”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奇葩了,因此态度十分小心:“如果这样不能成功,转换成功后,我也有机会充分地和第二人格进行谈判,令他有融合的愿望。” 第350章 您完全不理解 我问:“如果谈判也没有效果呢?” “当然会有。” “但第二人格现在已经十分危险了。”我说:“如果他伤害我和我的孩子们呢?” “我可以令他不伤害你们。”他自信地说:“当然,也希望您可以配合我。” 我不由笑了。 他微微地蹙起了眉,等了一会儿,见我始终不说话,才说:“这只是我的想法,您可以随时拒绝。” “坦白说。”我说:“如果我老公是个普通人,那您的想法不错。反正他的病是精神绝症,我明白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尝试所有可能,但是……” 小甜甜已经跟外人掺和在一起了,当他成为第一人格,他就获得了绝大部分的记忆,拥有了控制身体的优先权。那且不说他是不是可以保护好家族,更不说我和孩子的安全,只说他会不会让利给外人? 我笑,就是因为我下午才刚刚劝服第一人格。而黎医生这番话真是容易让人害怕,如果他这些话说给第一人格听,那他现在就得横尸当场。因为繁音完全可以这样理解:黎医生也是米雪背后集团的人,这个集团的人让他和小甜甜配合在一起演戏,造成他的治疗的确有效的假象。取得我们的信任后,就提出这种要求。小甜甜拿到身体的控制权后,就把家族的利益让出给对方。 但我是真的不想把他往这个方面想,毕竟如果他有问题,那就证明mill医生也有问题,那整个阴谋的时间线又要往前推十几年,这太夸张了。但他的提议确实打破了我的信任,因此我说:“但是我们家不适合您的方法。” 他露出满脸无奈,且摇了摇头:“太太,您是不相信我的医术,还是不相信我的立场?” “都有怀疑。”我说:“黎医生,我相信您已经对我们家有了一定的了解,我也认为以您的聪明,非常明白刚刚那番话会给您带来的后果。我相信您之所以冒着巨大的风险说出来,是真的希望我们可以配合,但我希望您忘了这个建议吧。” 他没有说话,双手搁在桌上,手指交叉,许久,叹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我,似乎鼓起了极大勇气:“太太,接下来的话可能会造成您的不适,但我希望您可以正面地理解它。我只是一名医生,在我的眼里,您的先生只是一位患者,我也承认,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病确实非常特别,我不会冒险过来,因为我很清楚精神病患者无法自控而且他确实名声在外。因为我明白,他恐怕会是终我这一生遇到的唯一一例人格分裂症患者。这对我、对患者、对医学,都有着很重要的意义,它值得我冒这样的险。” 我点头:“我理解您。” “不,您完全不理解。疾病不是突如其来,而是有发展,心理疾病尤其如此。”他彻底板起了脸:“如果当他第一次被继母性侵、被身边人排挤时,他的父母就给与充分的关注,帮助他他远离危险环境,并且请医生介入帮助他减轻阴影,那么他的病完全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身边的所有成年人全都难辞其咎。” 我没说话。 而他更加激动:“上次您告诉我,您拗不过他,无法让他吃药,那么好,这个最好的选择只能被排除。我也建议您带着孩子离开他,及时止损,但您也认为这不可以,好吧,我也理解。现在我有了一个不用他吃药,但效果会打些折扣的方式,但您又告诉我,你们既不信任我的医术,也不信任我的立场,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维持现状对于他的病完全没有帮助,增加你们全家的痛苦,影响你们孩子的心理状态,将来遗祸几代人。而且我也可以告诉您,那么多的顶级医生全都帮你们看过,却始终无法让他的病情有哪怕一点点改善,并不是因为医生的医术不够,而是因为你们从头至尾都不肯相信医生的立场,不仅不做任何配合,还干扰医生的治疗方案!而在你们强硬的姿态下,医生为了保命也根本就无法施展任何医术,这种状况下谈何治病?” 他说得全都没错,我也的确被他说得讪讪,可这并不改变我们家的实际情况。 我可以信任他,但这种信任有底线,他的要求相当于我们直接把全家一切都押在他身上。不行,这无异于赌博,即便我答应,繁音也绝不会答应。 我说:“您先不要激动,这件事不行,但我会规劝他吃药。我只希望您暂时可以稳定他的情况,不求他有什么改善。” 他摇了摇头,露出一脸失望,情绪也平静了许多:“抱歉,他的病变数太多,我做不到暂时稳定。”遂站起身,说:“太太,对不起,我认为我们在浪费彼此的时间。傍晚之前,我会当着您的面销毁我手中所有病例,只希望问,关于我助手的补偿已经发了吗?” 我点头:“已经发了。” 他点了点头,说:“那我先出去了。” 我只得点头,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心里很是酸楚。 如果他什么问题都没有,那他刚刚的那番话,真的就是一个医生能对我们说的一切,而我的做法,就又一次让繁音失去了一位好医生。 可如果他…… 唉。 我完全无法抉择。 我自己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心始终很乱。接到副管家电话时发觉已经五点,他说繁音找我,在黎医生的房间。 我过去时,繁音和准易都在,黎医生已经把东西都打包好了,资料整齐地摆在桌上。 繁音坐在沙发上翻,完全不回避准易。 我过去坐下,彼此打了招呼,黎医生也告诉我,他已经把事情都告诉繁音了。 繁音说:“您的意思是,我不会变成他,他也不会变成我。那他现在的德行是怎么回事?” “但您变了吗?”黎医生说:“您要强的性格,决策力,冷静的头脑,您自己认为受影响了吗?” 繁音似乎有点纠结,过了一会儿说:“大部分时间没有。” “如果小部分时间是在考虑家庭的情感,那可以忽略不计。”黎医生说:“您不是机器人。” 繁音没说话。 黎医生似乎已经不抱希望了,拿起桌上的东西,说:“请问是您检查,还是您太太检查?” “你留着吧。”繁音说:“您是一位医生,有作为医生的尊严,我完全理解。我们对您的不信任使您遭到了羞辱,我也非常抱歉。如果我孑然一身,没有工作和家庭的责任,那我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地配合治病,但现在确实不能。首要问题就是,当他变成第一人格,我的组织有被他出卖的风险,这意味着许多人会死,尤其是我的妻子和女儿,我无法轻易地把他们置于危险中。但我认为您的建议是值得考虑的,可我需要一点时间。病情资料就请您留着,等我处理好身边的事后,还希望可以请您回来。” 繁音这态度当然比我好多了,黎医生似乎比较受用,说:“我希望您能尽快。我知道您认为自己现在尚可以控制病情,失控时您可以自杀。但这些年,您的各项能力都处于巅峰期,您的意志力会随着时间慢慢减弱,当您无法通过强大的意志力和自杀来挽救失控状态时,那才是真正的彻底失控。” 繁音点了点头,说:“您放心,我会尽快。” 黎医生走后,繁音去换衣服,说他也要走。 我跟过去,一方面帮他换,一方面也想问:“你真的会我同意他的方案吗?” “他的方案很适合我。” “你没想过它可能存在的问题?”我一边帮他系衬衫纽扣,一边问:“如果他、小甜甜和米雪他们都是一伙的怎么办?” “但方案本身确实是适合我的。”他笑了起来,说:“你以为那白痴这么折腾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想当老大?甚至说,还不是想当那个可以控制我,叫我帮他收拾烂摊子的老大?否则他折腾什么?乖乖缩在后面不要搞事,我也不见得非得叫他滚。” “道理是这样,但让他出来,那你就很被动了。”我说:“而且那样你还算是你吗?而且黎医生说你俩不会交换,可小甜甜真的很像以前的你,那种样子装不出来。” 繁音撇了撇嘴,说:“这医生刚刚跟我说,这是因为我跟白痴有一部分交融,但本质不会变。而且,这么多年了,也各自发展出了新的部分。” “所以他其实还爱我?” 他白了我一眼,露出威胁:“可能早就玩腻你了。” “喂!”我忍不住使劲拽了一把领带。 他笑了一下,随即正色起来:“我比较喜欢这医生的看法。否则只要一想到,我之所以看上你,是因为那个白痴的感情给了我。令人作呕。” 我忍不住瞪他。 他摊手:“干嘛这种表情?我说得不对么?我看上谁还要归他分配?” 第351章 如果你被扣了 “连你都是被他变出来的。”我说:“他说了,他造你的时候,你没有感情。” “医生也说了。”他牙尖嘴利地反驳:“感情不能作为一种特质,他是感性人,我是理性人,感性和理性的相关特质是固定的,像感情这样不能成为特质的成分是共享的。如果不是共享,那我也会自己生长感情,否则无法满足我的情商需求。” “自己生长?”我忍不住想笑:“你以为你是一棵树啊?” 他撇嘴:“总之不是接他的盘。” “你倒是好受了。”我说:“我又要不高兴了。这么说你也不是没有感情,那你就是故意欺负我。” 他瞅瞅我,没说话。 算了,越掰扯越混乱,我问:“你自己对这个是怎么感觉的?” 他摇了摇头,神态开始迷茫:“我觉得他跟白痴的话都有道理,因为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模式有所不同,昨天甚至彻底失去了理性。” “你早上拎着枪欺负黎医生的样子很符合你的一贯作风。” 他没有在意我的讽刺,而是摇了摇头,说:“就说对你吧,以前我确实是想利益比较多。” “炸蒲蓝家时候也是?” “嗯,老婆被抢是侵犯我的尊严。”他说:“影响我的声誉。” “你不觉得吃醋?” 他看了我一眼,又回避了,明显心中有鬼。 “完全不吃醋?”我有点生气了。 他立刻就说:“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以前我是纯理性思考,但现在不是。早上我真的吃醋了,而且我事后才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我的思维方式改变了。” 我消气了:“这不是正常的吗?” “哪里正常?” “以前你不爱我呀。”我说:“不爱我怎么会吃醋啊?傻。” 他瞪了我一眼。 他的确有变化了,他变得有人情味了。因此我之前挺相信小甜甜的那套理论,人有感情,才有人情味,以前他没有,所以他以前那么残暴,小甜甜现在没有,所以他现在残暴,且他俩的一切都是可以交换的,只要彼此平衡。 黎医生告诉繁音的两个可能性中,第一个和小甜甜差不多,区别就是他俩的内核不会彻底交换,只会共用一部分,或者理性人第一人格没有被分配感情,但他自己有了。黎医生的想法更符合当下的状况,也更符合我们的期待。 我好后悔刚刚谈话时没有多问他,便问:“关于这个,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要先取得白痴的信任,那就是帮他‘立功’,接下来才能和白痴深入地谈,彻底了解这个机制。毕竟他创造了这个机制,而且两次成功地运用了。但你不答应。”繁音满脸嘲弄:“他一直在抱怨你,那模样简直像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就在门口,还以为你俩奸情破裂了。” “他把我骂了一顿。”我说:“另外我俩没有奸情,你不要乱扣帽子。” 他仍是笑,搂住我的肩膀,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知道我不会变白痴,是不是稍微安心了点?” “我可没怕你变白痴,是你问完了我问念念,害怕得像第一次坐过山车的小孩子。”我说:“你有没有安心了?” “上午就安心了。”他笑得有点腼腆:“你那么说,我真的很感动。因为我一直都怕,怕自己多行不义,到头来遭报应。” “是在给你机会的。”我问:“你刚刚的话是真的吗?愿意那样治?” 他点头:“我先见过我妈妈,听听她的评价,派人暗中观察他一阵子。” “既然不信他,干嘛还不让他销毁资料?”我还以为他是被黎医生的慷慨陈词感动了呢? “如果他有问题,那资料都在他手里那么多年了,想传走不用等到今天。”他说:“所以我就尊重他好了,如果他真的只是个好医生,那我何苦伤了他的心?你拒绝得太生硬了。” “好吧,还是你周全。” “瞧你那不情不愿的样儿。”他笑话了我一句,且用手捏了捏我的脸,继而正色起来:“不过我挺喜欢他发脾气时说的那些话。以前一直没效果,确实是因为我们不敢放开了让医生治,我爸爸的病也是。他敢这么说、这么做,反而让我忍不住信了他几分。毕竟咱们的诊金相当高,他有充足的理由混日子。” 我点头:“但你更怕这是计,对吧?” “对,可我愿意留条路,如果他真的没问题。”他又强调:“也真的不惦记我老婆。” “他真的不惦记你老婆。”我说:“直到现在,他对我说话都会用敬语。” 他耸耸肩,表示会坚持自己偏激的观点:“总之先看一阵子。” “那如果你决定要照他的方案来了,你打算怎么安排?” “把事情都交给你。”他说:“架空我自己。也要其他人也配合,不能被他蒙蔽。” 我没说话。 他疑惑地看向我:“怎么了?” “是我自己管,还是你爸爸后方坐镇?” “你自己管。”他说:“偶尔可以问问我妈妈,实在不行问你爸,我的意见就别听了。” 我没说话。 他又纳闷起来:“干嘛这表情?” “你不怕我摆你一道?”我说:“不怕自己一无所有?” 他笑了起来:“蠢猪。” “干嘛?” “我爸不把你当自己人,是因为他老糊涂了,不明事理。”他翻了个白眼,说:“但你也这么想是怎么回事?” “只是怕你到时候这样想。”我说:“毕竟你家文化就这样。” “那你说说你怎么摆我一道?”他扬起眉梢,说:“你有本事送我进监狱还是进精神病院?杀了我抢财产?财产本来就是我女儿的,我早死晚死有什么关系?你还能干什么?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好吧……”我说不过他。但很感激他这样信任我,毕竟繁老头用行动给我上了一课。 不好再耽误时间,繁音说:“我回来之前,你们谁都别出门,也别放人进来,也记得关注我爸爸的情况。” “怎么了?”我说:“你晚上要见的人很危险吗?” “这两年咱们家里有点乱,所以手底下控制的小家族有点不驯,现在阿昌又出事,今天就是去收拾两个不听话的。”他说到这儿笑了:“每次我这儿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捉摸着拔了我的旗。所以我今天有可能被扣下,但只要你顾好家里,就不会有事。” 我问:“那如果你被扣下了,我找谁做事?” “我留人给你。”他说到这儿,又改变了注意:“让准易留下吧,他毕竟年轻,还是别跟着我冒险。” “那你带谁去?” “我再安排。”他说:“告诉你是希望你有应对,但如果你一直担心,那下次就不告诉你了。” “我知道。”看来危险是有,而且通过他的表情根本无法判断有几分危险。我在家里担心也没意义,听话就是了,便说:“我不担心了,但你能跟我多说一点么?” 他想了想,说:“几个小家族都有自己的生意,也都是靠咱们带动,有时也靠咱们庇护,所以每年给咱们交些钱,否则就别想安心挣钱。外人要来做生意,就像蒲蓝那次,也得给咱们交些钱。否则他就没法平静地销货。” 我记得那次,繁音的抽成还挺高的。 “他们两边都不太乐意,但实力不济,那就只能乖乖给钱。”繁音说:“但总有人觉得繁家是在黑他们,当然了,我的确是在黑他们,但我不黑,就是条子黑。但有的小家族平静太久了,管事的脑子里已经灌了水,以为自己已经手眼通天,可以独立搞定条子了,我这儿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要闹事儿。” “最近这几年家里就是很乱。”我说:“所以他们觉得繁家已经不行了?” “对,尤其是阿昌死了,我也没有继承人。”繁音说:“而且米雪背后的账户没查出什么结果,但最近的事就是它造成的后遗症。” 我问:“那米雪背后的势力会不会和今天的事有关?” “不知道,但别怕,家里没事我就没事。”他按住我的头,揉了一下,笑着说:“这种场面我见太多了,告诉你是让你知道来龙去脉,但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我知道了。”我说:“但你还是先说好,如果你被扣了,我这儿怎么办?是呆着不动,还是去救你?” 准易毕竟这么小,拿主意得靠我。 “按兵不动为主。”他说:“我不用你管,你照应好家里要紧。我被扣只是小概率事件,被扣到出不来几乎不会发生,真的别担心。” 我点头。 “对了,你爸爸身体怎么样?” “又做手术了。”我本来是想明天跟他商量这个,但既然他问了,就一并说了:“我也不知道要找谁约?” “谁都别找,咱们明天自己去。”繁音露出一抹坏笑:“他为了你连我儿子都杀了,你探他病还需要预约?”见我犹豫,又说:“苏悛死了,他一句没怪你,你不会天真地以为那群人会替你瞒着吧?” 第352章 哭也没有用 他这样一说,我才醒悟过来,确实是我太蠢了。尽管私生子是个骗局,但我养父毕竟不知情。对于谁来说,杀人都是不得已的选择,他完全可以说服我接受私生子,但他明显不想让我受这种窝囊气。 所以说,有时我真是太蠢了。我心里总觉得他不疼我,但现在想来,真的是我狭隘了。 我说:“其实我对那群人一点了解都没有。所以那时你说苏悛会害我,我才觉得不会。而且他们一直都是既得利益者,就算他们争权夺利,我也是边缘人物。现在即便我爸爸说他有这个打算,可他也并没有行动……总之对不起,我还为了这个跟你吵架。” 他又笑了,说:“你得明白,成为你爸爸的孩子,竞争就是你的天职之一。就像狼不能逃避捕猎的命运,否则只有饿死这一种结果。如果你想避免捕猎,你就得重新投胎,变成食草动物。所以,即便你说你是一头吃草的狼,其他狼也不这么看待,他们默认你必须吃肉。” 我点头:“所以他们都想除掉我?” “如果我是他们,我就除掉你,你最羸弱,但毕竟也是一条狼。”他别上袖扣,算是完成了整套装扮,虽然身子依旧不适,又喝了酒,但依然非常精神,看上去精明强干:“反正都得除掉。事实也证明除掉你是对的,早点除掉你,你就招不上我这种老公了。本来杀你就够了,现在得连我一起杀了,太麻烦了。” 我说:“我有个问题。” “嗯?” “如果我的那些兄弟姐妹想杀你,你有几分胜算?” “虽然你们苏家实力不容小觑,但我也毕竟旗鼓相当,因此,只要思维正常,就没必要跟我斗。”他说:“但总有野心大过自己能力的人。而胜算其实没什么好想,我不死就是一百,我死就是零。” 我还想说什么,他靠过来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我得走了,一会儿念念醒了我就迟到了。” “好。” “乖乖在家呆着。”他说到这儿,忽然邪笑:“等我回来干.你。” 我想推他,但他有伤,只能在嘴巴上讨点便宜:“你现在还哪有那本事?” “起码心脏可以了。”他一边说,一边在我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转身往出走。 我送他到门口,又讨了一个吻便放他走了。结果一转身回来就发现某小人儿正站在大门口,插着腰又气成了河豚。 好吧,被她发现了。 我过去说:“你怎么啦?” “生气啦。”她板着脸说:“你们两个背着我偷偷见面!” “不光背着你。”我说:“也被着你妹妹了。” 她更生气了。 我已经想到借口:“你爸爸去看你姐姐了,太晚了,你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 “因为医院闹鬼啊。”我说:“专吓小孩子的。” 她明显不信,歪着鼻子说:“那他就不能亲我一下吗?” “他已经趁你睡着时候亲过你了。” “为什么我醒来不亲?” “谁知道你醒了啊。”我说:“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又与我争辩了几句,最后无奈地妥协了,自己跑去玩了。 之后准易也醒了,他还以为繁音会带他一起去,听了我说才知道。我安慰了他一会儿,他说:“我妈妈的病已经挺长时间了。这次我也有心理准备,只是我……” 他又难过起来,半晌又冷静下来:“我现在很担心我弟弟。” “他毕竟还小。”我说:“但你放心,费先生那里很安全,费先生也是很好的人,会好好照顾他。” 他摇了摇头,说:“我弟弟性格冲动,难以控制情绪,很容易惹事。” “别怕。”我说:“费先生会根据他的性格培养他,何况你们两个都是我们自家人,不会草草应付他。” 他便没再说话了。接下来我们聊了几句星星,然后一起吃了晚饭。也不知繁音那边情况如何,因为他完全没有音讯。 我当然做不到不担心,因此还是坐在楼下等。准易说他睡不着,也陪我一起等。我俩干坐着怪无聊,便聊些话题。我由此得知繁音已经跟他说了不少,意思是想让他接他爸爸的班,但得看他表现。当然,其实我们都知道,作为我家的大女婿,他真的也有可能会成为继承人。 话题说着说着就来到了结婚这边,我觉得我得给他打个预防针:“虽然让你和星星结婚是你爸爸的遗愿,但星星毕竟都还不清楚。订婚典礼我从这几天就开始准备,可等星星醒了才能告诉她。到时一切都很突然,她可能会一时间接受不了,我希望你能担待一些。” 他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说:“如果她实在不愿意,我也可以不跟她结婚,但订婚是必要的,毕竟这也是繁家需要的。” 我很诧异:“你怎么忽然这么想?” “之前没有告诉您,其实我早就监控到有人混进来杀她,也确定了是谁,也让人进去通知了她。”他说:“她都知道,但她还是让杀手进去。” 我问:“怎么没告诉我?” “本来是打算等她回来后,就和我爸爸说,也担心我贸然说出口,会让繁先生不开心。”他说:“一开始的确是我有错,但既然她的态度已经这么坚决,那我也不想勉强。” 我说:“你是真的喜欢她么?”其实我问了也白问,无论是喜不喜欢,他都得在我面前说喜欢。 “是。”他依然面无表情。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侮辱她呢?”我说:“其实以我现在的立场,并没有资格对你说这种话。但很抱歉,我觉得你应该听听。如果喜欢她,就不会舍得这样侮辱她,如果是看上她的出身,那,更没必要这样侮辱我们家。听到你这样说,我觉得更心疼了。我们的孩子就算死也不想嫁给你,难以想象她身边受到了什么样的苦。” 毕竟是当面指责,他没有说话,垂下了头。 我喝了口茶,在内心里劝告自己要冷静。 过了一会儿,他开了口:“对不起。” “我也很抱歉,我不应该骂你,至少我没这个立场。”我是真不想这么说,可形势比人强:“我对你的各项条件都很满意,你也是个很能干的孩子,把星星交给你很令人放心。我也理解你年轻,血气方刚,性格又好强,但她之所以这么抗拒你,就是因为你这种手段。如果真的喜欢她,那就改一改。“ 他先是沉默,许久之后,点了点头。 我松了一口气,我可不希望他真的要分手,那样是我们被动。 聊完这一会儿,我猛地一抬头,发觉竟然已经凌晨五点了。 繁音竟然还没有回来。 我心里开始慌了,问:“你知道他跟这些人开会,通常会开到几点吗?” “不等。”他说:“但至少一夜。” “可现在都五点了。” “还不到一夜。”他说:“我相信没事的。” 我点头,但还是有些慌。五点半时,繁老头那边来了消息,说一切正常。 家里也没出什么问题,但我就是担心。 这种担心一直持续到了天光大亮,念念都睡醒了,繁音仍没有消息。 我一方面想起他说要我别胡来,一方面又实在遏制不住这种担心的情绪。打给韩夫人时,是她的助理接的,说她正在开会,还说这场会议非常重要,都是行业巨头,她不方便接电话。 打给韩先生,得知他身体不舒服,昨天一早就去了医院,一直没有回来。 我只好放弃,坐立不安地挨过中午,一直盼着韩夫人能回个电话,她却始终没有。下午念念睡了,我也累得头痛,却依然睡不着,两点半电话再响时,准易去接了,又对我说:“是老先生,他想和您聊天。” 我过去接过电话,繁老头说:“灵灵呀?” “嗯,老先生。” “音音回去没有呀?” “没有,怎么了?”我忙问:“您怎么知道他不在?” “昨天他有打给我,叫我不要搞事,说他要去见小家族。”他说:“他说回家就打给我的,可他直到现在都没打来。” 我觉得这件事上,我和繁老头的立场应该是相同的:“我也很担心,但他昨天说他被那些人扣下的可能性并不大……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没有啦,但他应该是没有事。”繁老头说:“你照顾好家里,等消息。” “等消息?”我问:“等什么消息?” “如果他被扣下,那扣他的人肯定会提要求。”繁老头说:“就算是出事也会有消息的,安心些啦。” “您这样一说我就更不安了。”我说:“而且他伤口都还没好,中午还喝了酒。不像平时打起来他还能跑。” 繁老头好久才说:“你先不要哭,你哭也没有用。” “您有没有办法啊?” “办法不是没有,但是太早了。你先派个可靠的人打听一下好了,准易不是和你在一起吗?要他去打听打听。”繁老头说:“但多半没有消息的。” 第353章 我爸爸我爸爸 我不管了,先让准易安排去打听,准易很快便对我说:“谈判地点是中间人的,地点在……”他观察着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是一间……娱乐场所。” “什么娱乐场所?” 准易更纠结了:“就是男人们很爱去……当然,有些女人也很喜欢。” “风月场所?” “是的。” “女支院?” “是,不过不是大街上普通的那种。”他解释说:“可以看表演也可以谈生意,环境通常很好,性服务只是其中的一个项目。” “他们每次都去那种地方谈?”没错,我很不爽。 “是的,即便先生没有这种需求,其他管事也会有。”准易说:“这种场所和赌场一样,内在环境非常好,服务项目也周道。因为气氛比较放松,聊天也比较容易,比正襟危坐的饭局要好很多。像这样的重要谈判周期很长,人们喝多酒时也可以按摩休息,又兼具了酒店的功能。” “你倒是挺了解这里面的。” “我妈也常常生气。”他说到这儿,神色低落了许多,沉默了片刻,又道:“但我爸爸没做过任何不好的事,他很爱我妈妈,也很爱我们家。可是我妈妈还是很害怕,每天都很害怕,怕他回不来,也怕他带着伤回来,也怕他出轨。” 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肩膀。 “我爸爸葬礼的前几天,她情绪看起来好多了。还对我说,她现在再也不用担心了。”他说:“我知道抑郁症治不好,而且会让她活着也承受很大痛苦。可是……” 可是…… 可是…… 还是希望妈妈还在吧。 我安慰了他一会儿,因为风月场所这四个字引发出的愤怒也消减了许多:“你知道那间场所的位置吗?” “知道,但它现在是被包场了,不对外营业。” “所以完全没法打听到里面的情况?” 他摇头。 我真是不安死了。 准易也没办法,安慰我说:“既然老先生那么说,那您就不用担心了。毕竟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和第二人格好,万一中间搞什么事怎么办?”准易是我们的女婿,命运已经基本和繁家绑在一起了。何况星星是第二人格的女儿,他还真的不想让星星嫁给准易。 准易点头,说:“但不管怎样,老先生都不会愿意先生有生命危险的。” “我知道。”我说:“我只是担心他判断不准确,也担心他借这件事做文章。” 他点头:“但也要等的。” 对啊,真是无奈。 这天晚上我终于撑不住了,却也只睡了一会儿便醒来。繁音依然没消息,此时已经两天了。 我又忍不住骚扰韩夫人,然而她居然还在开会。助理说这会议一年就一次,开的周期比较长,谈论的也都是最重要的事,毕竟都是行业大佬。 我只得骚扰繁老头,第三天早晨开始,他也开始紧张了,问我:“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我说:“都三天了,谈什么都该谈完了。”就算嫖也该嫖完了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也不见得。”他安慰我说:“这几年咱们家状况不大好,所以要让一些利出来,降低一下大家的保护费。还要给大家安排一些工作,那些个不听话的,也要趁此机会做掉。所以时间难免长一些嘛……不过都三天了。” 他说了跟白说一样。 繁老头也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说:“要不,安插几个女人进去?” “怎么安插?” “就是弄几个女支女嘛。”繁老头语气尴尬且猥琐:“现在能进去的只有女支女,还不能让人家发现是咱们繁家的,否则整个谈判都要被破坏,毕竟安全问题是中间人的。” “那您干嘛提这个建议?”我说:“有办法就直说嘛。” “这位中间人主营就是这个,他们也不跟咱们几个家族合作,毕竟他要赚中间人这份钱。但是他们跟蒲家合作,因为蒲家也有这个生意。”繁老头说:“你跟他们也说得上话,让他们安排一下就是。” 我记得蒲蓝是走私的,但他姐姐蒲萄是做这行的,而且不是在本地。皮肉生意得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但总不能逼良为娼,因此他们会互相交换,保持一部分流动。因此现在蒲家给那间场所送人,是可以送进去的。 我说:“但我和蒲小姐不熟。” “你跟蒲蓝总是熟的吧?” “也不熟。”我说:“何况音音不喜欢我跟他来往。” “那就算了。”繁老头说:“咱们就再等等吧。” “没有别家做这个的了吗?” “有啊。”他说:“可你得知道,不是你只要给钱,人家就肯定给你消息。而是要关系够好,确定你不是来陷害人家的,人才愿意收你这笔钱。爸爸可是清清白白的,从来没有跟这些人有来往。”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难听呢?我也很清白啊! 挂了电话之后,我特意让准易查了查,发觉我们的确很少这方面的关系。尤其是要同时满足既给那间高级女支院提供女人,又要和所有开会的家族都没关系,实际上却和我们关系不错这几条的,真的只有蒲蓝。 起初我还挺坚定,但转眼又是三天,繁音始终没有消息。 韩夫人的会也没有开完,我爸爸那边依然是珊珊姐控制着电话。我感觉所有能帮我的人只剩一个最靠不住的繁老头,而他也很慌,整天给我打电话叨叨叨,因此弄得我更加焦虑。 念念当然也坐不住了,每天都跟我要爸爸。 这些情绪令我本身的焦虑更重,开始考虑要不要联络一下蒲蓝。 第七天时,是林太太的葬礼。 这天原本计划繁音安排,但他还没消息,我只得请繁老头出来安排。 葬礼倒是还算平静,上午下葬后,准易要送他弟弟去新加坡城,但正准备出发,医院打来电话,说星星醒了。 于是准易考量了一下,对他弟弟交代了几句,说他得去看星星。 我和繁老头一起送准易的弟弟,到机场后,我们交代了几句,便让司机在车里看着繁老头,我自己下车把孩子送上飞机。他妈妈上午刚刚下葬,现在就要走,心情很不好。我安慰了他一会儿,说:“费先生已经答应会把你带在身边教导,他那边条件很好,也最安全,不会让你出事。等你哥哥和嫂子安定下来,就接你回来。” 他不说话。他母亲之前因为病比较不理解我们,认为阿昌的死都是我们搞的。这孩子很小,还不明辨是非,因此受了他妈妈影响,很不理解。 我见说这些没什么用,只好希望时间能让他慢慢理解,便下了飞机。 随后舱门关闭,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猛地一瞧,突然看到机窗上繁老头微笑的脸。 反应过来时飞机已经滑行了!这老头是几时下车跑掉的! 我连忙回去,发觉司机正捂着脖颈上的红痕,手里拿着繁老头的皮带。我知道繁老头力气大,但他才割腕自杀不久,一只手完全是残废的,又看不见。我的司机也是好身手,没想到居然中招。 我询问了司机,得知繁老头是突然勒住他的脖子,迫他无力,然后老头自己探过来开了车门。 我无奈极了,只得打给费先生,告诉他老头儿也上飞机了。 费先生则说:“我知道了,他刚刚打给我了。没事,他只是寂寞了,我会让他乖乖待在我家。” “好。” 的确,这老头被繁音像动物一样地关了这么多天,身心又遭到了摧残,现在想见见老朋友也好。我相信费先生不会胡搞,取得了他的保证后,只得先这样了。 之后我去看星星,她已经彻底醒了,可以说些简单的话。准易在病床边坐着,她见到我之后,立即露出了一脸高兴,目光粘着我,一眼都没有看他。 哎。 她的情况,我也不好说现在的状况,便只安慰了几句,便叫准易一起回去了。 一进家门,念念立刻跑过来说:“妈妈妈妈!有个叔叔打电话来!我接的!” “说什么了?” “说他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她说:“他要是你给他回电话,他说他叫蒲蓝。” 我心里当然咯噔了一下。 正要打过去,家里的电话却先响了。 我过去接起来,那边说是警察局,还说……我们的飞机失事了。 我的脑子一下子就蒙了,准易的弟弟和繁老头都还在飞机上! 那边说我们的飞机掉在了森林里,现在正在紧急搜救,伤亡情况未知。 我挂了电话,心里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件事,念念又在旁边唠叨,不停地说:“妈妈妈妈,给那个叔叔打电话,我爸爸,我爸爸,我爸爸……” 我克制着吼她的冲动,攥紧了拳头,但脑子里依旧是木的。 这时,电话又响了。 念念着急地踮起脚尖接了起来,很快便说:“啊!叔叔!我妈妈回来了!对哟!我这就让她接电话,你不要急啦!” 第354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把电话举给我,我接过放到耳边,听到那边说:“苏小姐?” “是。”我说:“蒲先生。您说知道我先生的消息?” “是。”他说:“我知道他所在的度假村位置,而且,也知道里面出了事。打给您只是想问您需不需要我的帮忙,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帮您进一步打听。” 我问:“你现在能告诉我多少?” “这几天里面一直在往出搬尸体,我们送去的小姐也受了影响,死了三个人,但都不清楚是怎么死的。那边的老板说过些日子会给我姐答复,看样子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说:“我刚给里面换了一批姑娘,接出来的人都说里面气氛不好。我没有刻意调查,只是因为姑娘们有这个反馈,描述中也有繁先生,因此我就多事问问您。” 我没说话。 我既希望蒲蓝告诉我点什么,又转念想起繁音走时说得那么肯定,叫我在家等着,他被扣下只是低概率事件。他对我和蒲蓝之间的关系很有敏感,如果他这次只是正常的处理,接下来他可以平安归来,那我问了蒲蓝,会不会招致他方案?毕竟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我应尽量和蒲蓝避嫌。 但我不可能不担心,尤其繁老头刚刚才出事。正犹豫着,那边蒲蓝又笑着说:“你不用担心,其实女支女这部分一直都是我姐姐做,她和你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所以要我传个话。价格方面,我姐姐希望一条消息六位数,打听到您满意为止。” 敢夸这种海口,证明他们手里的消息远比他说给我的多。而且,他们对于搞到所有情报的自信也非常高。 也对,那种地方,女支女是最容易接近这些客人的,确实比其他人更容易取得情报。 我既怕自己犹豫错过最佳营救繁音的时机,又不想就这样回绝,便说:“这样吧,现在我正好有点事,我晚一点再打给你,好吗?” “当然了。”他笑着说:“但是别太晚,我晚点要出去听音乐会,到时不方便接电话。” “好。” 挂了电话,念念在旁边催促,我只好先骗她:“叔叔说爸爸有消息了,现在很安全,但因为爸爸有急事,所以还不能跟咱们联系。” 她嘟起嘴巴。 我蹲下来,抱抱她,说:“爸爸托叔叔告诉你,说他也想宝宝了,知道宝宝担心他,他会尽快回来的。” 念念毕竟是小朋友,此时狐疑起来:“真的吗?” “骗你干嘛呀?”我说:“真想骗你,还会让你接到叔叔的电话吗?” “唔……”她勉强相信了,且说:“那你也不让我跟叔叔说一下,好帮我把我的话带给爸爸。” “爸爸心里都知道的。”我说:“他怎么会不知道宝宝想他呢?” 哄好了念念,她跑出去玩了。准易还在门口站着,我连忙招呼他进来,把事情告诉他。 他吓坏了,我连忙安慰他说:“现在还不知道是迫降还是坠机,不要担心,以咱们的飞机性能和飞行员能力,迫降的可能性要比坠机大多了。” 他点了点头,脸色煞白。 这么短的时间内,父母双亡,唯一的弟弟又出了这种事,他承受不了也是正常。 我再打给刚刚联络我的地方,这么短的时间自然没有更新的消息,我再给相关机构打电话,得到的回馈是目前没有人知道飞机的具体状况,因为飞机是不吭一声自己忽然出事的,塔台没有收到任何信号。 这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是没有消息说飞机已经解体或爆炸,坏是这种情况通常意味着更糟糕的可能。 毕竟已经出境,而繁音还生死不明。我有心去帮忙找飞机,但家里两个孩子没人顾也是不行,只觉得屋漏偏逢连夜雨。准易担心得不行,我既想让他去,又实在怕他自己也出事。 这样熬了几个小时,电话又响。我接起来,竟然是韩家的管家,说:“太太,您和先生能来一下医院吗?” “我?”我问:“出什么事了?” “我们先生这边遭遇了袭击。”她焦急地说:“夫人在开会,走时说至少两周不能与外界联络,我们完全联络不到她。因为最近的暴力的冲突,很多伤者都在咱们的医院里,袭击者可能是这样混进来的。可现在媒体堵着门,先生也说不能把人都撵走,毕竟里面大部分都是伤者。” 严格来说,基金会现在依然是我说了算,因为一直没有正式开会表示现在已经重新交还给韩先生了。只是前些日子韩先生身体好多了,也就没有事情找我,我家的破事又这么多,我也是在自顾不暇。 于是我忙说:“那我这就带人过去,你们先照顾好他。” “好。”她显得松了一口气。 我想挂电话,但又想起来:“你们夫人在开什么会?” “我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都是重要人士。”她说:“他们不是每年都有这样的会议,只是因为今年是大选年。” 哦…… 难怪周期这么长,又这么严格。 挂了电话,我发现自己的脑子已经几乎完全乱了。 我说:“我必须得去韩先生那边,否则,韩先生一旦有事,韩夫人回来势必要跟咱们决裂。但也必须有可靠的人赶去帮助救援队,虽然不放心你,但我还是只能让你自己去了。” 他点了点头。 我好担心他这一去也是不回来,又说:“你觉得你爸爸下面的人谁最可靠?你爸爸有告诉过你吗?” “有的。”他说:“寿叔是我干爹,我爸爸也一直说他可靠,如果我联络他,他一定会愿意陪我去。” 寿叔是红名单上的人,繁老头给我引荐过,他的脖子上有一条很长的蜈蚣样刀疤,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把头和脖子用针缝起来似的。那条疤一直延续到锁骨,导致他的锁骨塌下去一块,他今年四十八岁,但依然很抖擞。既然是红名单上的,必然是八分可靠,也能保证准易的安全,我说:“虽然你爸爸比我更懂,但你爸爸走后,人心已经散了一些,你更要小心。必要时保你的命要紧,一定要活着回来,知道吗?” 他点头:“您也是,还有,医院有没有必要再安排一下?” “医院不会。”我说:“咱们的医院和基金会的不一样,是全封闭的,里面的医生也都靠得住。”如果他们都有问题,那繁音不用做了,他已经四面楚歌。 接下来,我给医院打了个电话,再一次提醒他们要封闭好医院,加强检查,尤其是星星的安全。他们表示同意。我又联络费先生,把这件事告诉他,他立刻表示会派人去帮忙找繁老头。我便请他务必帮忙照应准易,他沉默了一下便说:“我派怀信去。” 我便放了心,道谢后挂上电话。却又不知道该把孩子怎么办? 韩家和我家一样只有些佣人,把孩子放过去,我是不放心的。而我也没有其他让我觉得可靠到足以把孩子托付过去的朋友,最终只得把两个孩子都带上。 接下来,我带着人出发来到韩先生这里。 暴力冲突是前几天发生的,情况还挺严重的,当时上了电视,但因为我无心关注,且觉得与我比较遥远,便没有仔细去看。只知道冲突不是德国这边的,只是因为事发严重,事发地点顾不过来,因此韩先生接手了一部分不能通过医疗保险解决的人,别处放不下自然就要这样匀,这是他们基金会的一贯作风。 因此此时大厅里来往的净是这样状况的病人,比以往热闹了许多。我们一路来到后楼韩先生的病房,这里其实和前面是隔离开的,也安静多了。 韩先生一直比较低调,家里随扈也不算多。他毕竟是个慈善家,不好养那么多能用枪能杀人的保镖,因此战斗力和防御力都比较弱。 管家在路上告诉我们,袭击的人是通过打晕清洁工,换他们的衣服进来的。并且趁韩先生午觉时潜入病房试图杀他,但惊醒了韩先生,被他和冲进来的保镖一起控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之后我安排人把随扈安排好,便跟着管家进了病房。念念高兴极了,还以为自己是来探病的,蹦蹦跳跳地进去了。 病房里比较阴,因为关上了防弹窗帘,没有自然光线,只得开着灯。韩先生脸色不好,人也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些,正在批阅文件,弄得我好愧疚。 他见到我们也挺高兴,尤其是见了怜茵,高兴地抱过去,喜欢得不得了,搞得念念觉得自己被忽视了,耍赖说她腰疼腿疼想被抱抱。 闹腾了一会儿,韩先生让管家把孩子们先领到隔壁去玩。我把事情解释过,他也把袭击的事说了,道:“王妈担心太多了,我没什么事,也不会有事。” “毕竟袭击您的人都已经进来了。”我说:“我看您这边没多少人,我把人留下,这样大家都比较放心。” “不用。”他说:“保命我还是做得到的,这件事我自己慢慢查,倒是你公公那边可能凶多吉少。” 第355章 下大雨 “准易已经去了。”我说:“我也不希望他们有事,但同样不希望您有事。” “放心吧。”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神态很疲乏:“音音出什么事了?怎么既没去找他爸爸,也没跟你一起来?” “他……”我现在也是彻底没辙了,好不容易有位长辈能帮我出谋划策,连忙和盘托出,然后说:“我现在又担心,又怕是我多心。准易说以往开会用不了多久,但我也不敢贸然做什么影响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比较难决定,最终才说:“六位数是个不贵也不便宜的价,普通消息不值这个价,有用的消息又不可能是这个价……你先处理好他爸爸的事。” 我点头,没有说话。 韩先生是个好人,因此在我和繁音的事情上,他的立场总是不鲜明。我已经告诉他,如果问蒲蓝可能会引起繁音不快,他明白这种不快很可能不仅是一顿殴打,毕竟繁音的秉性就是这样的人。 因此,虽然他的立场是觉得繁音的情况挺重要,却又不想建议我这么做。毕竟不做就不会错。 接着又聊了一些别的事,他表示他可以自己搞定基金会的事,不需要我参与,也没有针对家里这些事给我意见,只说:“不久之前你爸爸联络过我,说如果我身体好的话,希望我去找他聊聊。” “我爸爸?”他和韩先生关系很好吗? “嗯。”他笑起来,目光意味深长起来:“都是养女儿的,心里明白,女儿要跳火坑,做父亲的拦不拦都免不了出事。但心里还是担心。” 我听懂他的意思了,但不知道他干嘛这样说。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和我爸爸的关系是否已经好到可以聊彼此私事的地步,因此觉得震惊又意外。 “那时你爸爸对我说,他要做手术,这期间拜托我能帮他照看你。他不要求你们和睦,只希望你能安全地挺过去。”他说:“做父母的都难免自私,我也不能免俗。所以我只能希望你认真考虑,即便你觉得那样很好,可人的一生还是不能只有爱情,否则你身边的人就得替你承担其他责任。” 我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的话说得很委婉,是为了不留话柄。因为他是繁音母亲的丈夫,于“政治正确”是要向着繁音的。因此,他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说:你爸爸很担心你的安危,不希望你牺牲自己帮别人,哪怕你爱那个人。 这意思就再明确不过了,虽然救繁音是必要的,但他希望我听繁音的话,别参与它。 离开医院时,在韩先生的强烈要求下,我撤走了人。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说韩先生的话是为我着想,但听着未免太功利了些。人这一生的确还有责任,但我又要如何能做到置我老公的安危于不顾? 回去时,准易打来电话,说他已经下了飞机,费怀信还没到,他们需要等一会儿。 我便叮咛他们小心些,让他们随时联络我,便回了家。 这一圈跑完,两个孩子都饿了,天色也已经几近黄昏。我和念念一起吃了饭,听她唠叨爸爸,可能是因为我的脸色太难看,她最后悻悻地闭了嘴。 接下来我让孩子们睡了,自己躺在床上,一方面是等消息,一方面是失眠。 失眠是因为纠结是否该联络蒲蓝。这种事放在寻常男人身上必然没事,但对于繁音,我可以确定只要他没遇到什么麻烦,我就百分百会被责怪,后果也是难以预测的。 可我再一想,他生死不明,他爸爸又丢了。这么严重的情况都发生了,我实在无法保持淡定。 我越想越纠结,心里根本就给不出答案,心里仿佛放着一架天平,一端是我自己,另一端是繁音,两端都不想舍弃,因此做不成任何选择。 十一点时,准易打来电话,告诉我费怀信到了,我请他接电话。费怀信的声音很特别,音调也是我印象中格外鲜明的异常平静,他说:“抱歉,繁太太,我们距离比较远。” “没关系,你能来就好了。”我说:“准易年纪还小,希望你能多多照顾他。” “我知道。” 我这才想起他的年纪好像和准易不相上下,忙说:“虽然他跟你同龄,但他家里最近出事,精神难免不能集中。你一直优秀可靠,所以希望你多多担待。” “我知道。”他的声调稍稍有些上扬:“星星小姐要叫我叔叔。” 呃…… 也就是说,准易就算跟他差不多大,也是他的晚辈。 我没来得及再说话,他便开了口:“我们这就出发,有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络你。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 “谢谢。”感觉他说话还是蛮可靠的,就算是吹牛的孩子,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接下来还是挂上电话等。 半夜时怜茵哭醒要喝奶,我喂了她,看着她蹬在外面的小脚丫,忽然想起前不久,繁音握着她的小脚丫,将它贴在脸上的姿态。 其实我也不知道对孩子来说,父亲和母亲谁更重要,但限于我们家的话,肯定是父亲更重要些,因为他可以给孩子遮风挡雨,而这风雨是足以要全家人性命的。 正想着,有人敲门,是念念。 她怀里搂着繁音老早送她的西装小熊,钻进了我的被窝,枕到了我的腿上,说:“妈妈……外面在下雨。” “是。”我腾不出手抱她,便摸摸她的小脑袋,问:“自己害怕吗?” “不害怕。”她闭上了眼睛,从神态可以判断她已经特别困了,咕哝着说:“姐姐说我爸爸的工作很危险,老是有坏人要欺负他,也会欺负我们。” 我不知自己该否认还是该确认,便没说话。 “我好担心爸爸……”她说:“外面在下大雨,他自己在外面……” “爸爸没事的。”我说:“他只是工作忙。” “可是下大雨的时候,小兔子也会回家的。”她又张开了眼睛,小脸上写满心事:“为什么我爸爸不回家呢?” “因为小兔子的爸爸只要给孩子们找来吃的就够了。”其实小兔子连爸爸都没有,但这个真相太残忍了,我还是别告诉她了:“但你爸爸要给你赚钱买新衣服,要买漂亮的玩具,而且你爱吃的好吃的要比小兔子多多了。所以他要加倍努力地工作,下雨天也要工作才行。” “噢。”她难过地嘟起嘴巴,小猫似的把脑袋在我的手心里蹭了蹭,说:“我也有吃的就够了。” “念念。”我说:“妈妈问你。” “嗯?”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爸爸呀?”明显比喜欢我多。 “爸爸对我好。”她说:“而且他长得好看。” 真是个肤浅的家伙。 “而且呀。”她瞅瞅我,神态有些狡猾:“爸爸说了,小妹妹是妈妈的,我是爸爸的。爸爸永远会爱我比小妹妹多一些。” “这样一分配。”我说:“我归谁?” “你是你爸爸的。” “我明明有老公。”我说:“干嘛是我爸爸的?这么说你爸爸还是你爷爷的呢!你喜欢他吗?” 她扁起嘴巴:“不管,你不要总是用你们大人的思维糊弄我。” “好吧。”我说:“那你姐姐怎么办?她好可怜哦。” “姐姐是我的。”她强词夺理地说:“我会永远爱姐姐的。” “姐姐没有妈妈,你就把爸爸让给她一点点。”我说:“你得明白,你老爸是我老公,他要分配给几个人,是由我说了算的。” 她腾地一下坐起身:“你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 “我都没有老公!”她说:“姐姐很快也有老公了!” “你妹妹也还没有。”我说:“早晚的事,你总会有老公的。如果你想分配我老公,就必须合理分配,你要有,姐姐也必须有。” 她气了一会儿,妥协了:“我什么时候才会有老公?” “等你十八岁的时候。” “骗人!”她着急地说:“我姐姐才十六岁!” 我说:“所以你姐姐只有男朋友,还不能有老公,十八岁才有。” 她眨了眨眼睛:“什么是男朋友?” “在你老公跟你结婚之前,他要先当你的男朋友。”我说:“你们充分了解之后才可以结婚,然后就生小宝宝。” 她低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问:“那他要给我跳舞吗?” “为什么呀?” “动物世界上都跳舞呀?”她说:“然后男的鸟就趴在女的鸟身上啦,之后就生蛋了。” “嗯……”我还以为她看动物世界就是看新鲜而已。 念念还想开口,电话又响了。 我连忙接起来,与此同时,念念也把脖子伸了过来,竖起耳朵听。 电话是费怀信打来的,说:“繁太太,救援队刚刚告诉我们,他们已经找到了飞机,是迫降,但飞行员都死了,繁叔和林先生的弟弟失踪了。” 我忙问:“失踪?” “对。”他说:“飞机里方便携带的食物也都没了,看样子是他们带走的。是个好消息,但就飞机的损毁情况来看,他们肯定受了不轻的伤害。” 第356章 人生不能两全其美 我问:“那附近找过了吗?” “正在找,但现在很晚,森林里地形复杂,找起来比较困难。”他说:“您不要担心,雁过留声,即便他们是被人抓走,也绝不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知道。” 通常来说,飞机迫降后,人会出于惊慌而逃出飞机,然后四处乱蹿,并在森林里迷路,准易的弟弟可能会这样。但繁老头对于危险的素质应该是很强的,好歹是能做出我那么多题的人,对基本的飞行安全应该不会陌生,应该清楚最佳方式是迫降之后逃离飞机,避免被飞机爆炸所影响,但又不能逃得太远,否则会使救援人员找不到他们。 所以,如果附近没有繁老头他们的人影,那很可能是被抓走了。以繁老头的精明,或许会找到机会留下些讯号。 总之可以完全排除繁老头捣鬼的可能性,因为他的身体条件完全不适合带着林家小儿子在森林里短暂生活,何况他才是最爱他们家族事业的人,不管出于什么,都没理由玩这种把戏伤害他们家的事业。繁老头偷跑应该只是被关烦了,却阴错阳差地一起出了事。飞机当然不是意外失事,我们家的飞行安全检查是完全合法的,如非及其特殊的情况绝不会出现失事,因此人为的概率更高。即便我不知道动手脚的这一方的目的是什么,但也可以确定,有繁老头在,准易的弟弟应该是安全了许多。毕竟这老头是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挂了电话后,念念问:“是谁呀妈妈?” “是费爷爷的儿子。”她对怀信没有印象,我说:“你小爷爷有点事,他们在帮忙找。” “噢。”念念应了一声。 “还讨厌小爷爷?”我说:“你小时候他很亲你的。” “他是坏人。”毕竟开过枪了,她心里有愧,说得不是很有底气。 我没说话。 她是希望我跟她站一队的,因而强调:“他不希望我爸爸救你,就是希望我没有妈妈。还希望我爸爸和别的女人生小弟弟,星星姐姐说,那样的话,我就和她一样了,我爸爸就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我了。他多坏呀!” “这些都要取决于你爸爸的态度。”我说:“你爸爸心里都有所考虑。” “对呀,但他还是有这种企图。”她辩驳道:“只是我爸爸没有配合他而已!” 其实她说得对,但我总觉得一个五岁的孩子就能把事情想到这个地步,那反而让我很不安。但我转念一想,又觉得,我们家面临的世界是如此艰险,她总会长大,总会开始接触。那如果我告诉她,这个世界美好幸福,我们应该宽恕一切有恶意的人,那是不是一种欺骗? 我问:“你爸爸怎么跟你说小爷爷的?” “他叫我不要搭理他。”她说:“反正我也不是必须要喜欢他。” “你比较喜欢大爷爷?” “嗯。” “你为什么喜欢他呀?他又不准你吃糖。” “他对我好呀。”她说:“他说吃糖会长蛀牙,他没有骗我呀,他带我去牙医叔叔那里看了,牙医叔叔给我看别的小孩子吃糖把牙齿拔掉了。” “哟。”我放下怜茵,一边打趣她:“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这个不喜欢他了呢。” “才不会嘞。虽然我很生气但是……”她耷拉下脑袋,颇为忧郁:“我爸爸说,人生是不能两全其美的。” “哎呦,快让妈妈来抱抱。”才五岁就这么深沉了。 她钻到我怀里,我抱住了她。 我一直想,念念之所以这么独立,一方面是心智,一方面是她那么小就被送到了没有父母的地方。 即便她已经不记得了,这也肯定在她的人格里留下了重要的影响。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对扞卫自己的“家”有这么强的执念,不准任何人来破坏它。 之后孩子们睡了,我很累,也睡了一会儿,清晨时被电话铃声叫醒了,是副管家。 他的声音有些惊慌,说:“太太,门卫刚刚在信箱里发现了一把刀子!” “刀子?”我一时间没有听懂。 “对!”他的声音都颤抖了:“是咱们家的刀子!” 我连忙挂上电话下了楼。 信箱里放刀子是繁家的惯用手法,看上去比较可怕的红刀子意味着收刀子的人需要花钱或者做点什么事来买自己的命,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白刀子则意味着收刀子的人需要花钱买墓地。 这就是繁家的杀人生意。它曾经是繁家的主营项目,现在虽然用得很少,但依然充满威慑力。而繁家杀人几乎没有失过手。 刀子已经被人拿进来了,拿它的佣人害怕,虽然戴着手套,却依然抖得像筛糠。没人比这栋房子里的人更能辨别刀子的真假已经它的威力,因此他们脸上的恐慌首先令我非常不安。 刀子是白的,上面附着卡片。 卡片上的单词有点晦涩,明显是故意卖弄营造恐怖气氛。卡片对象是“亲爱的繁太太”,也就是我。内容大意是他们将于明天晚上十二点之前杀我老公,问我需不需要全尸。 我把卡片给副管家看,他又害怕又惊诧:“先生怎么会成为目标?” “通常都是谁来发刀子?” “以前是先生和阿昌,老先生偶尔会安排。”他说:“没有其他人。” “刀子在什么地方?” “在总部。” 总部离这里千里之外,应该是相当安全的地方。 我说:“谁知道怎么检验这刀子的真假?可能是仿造的。” “重量和外形都跟咱们家的刀子一样。”他说:“是假的不怕,万一是真的就麻烦了。” 我觉得怎么可能是真的?自家的杀人工具还能递到老大家?我伸手去拿,副管家却拉住我的胳膊,说:“太太,即便是检验,也要找咱们家族的专人检验。这刀子很容易启动,晃动、震动以及温度还有其他条件都会令它启动。为了保持家族信誉,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启动了刀子就势必会追杀到底。当年韩夫人的哥哥都没逃过。” “卡片上已经这么写。”我说:“证明无论咱们有没有启动,我老公明天都会死。” “不。卡片可以作假,或许就是为了给您造成这样的误导,才会这样写。”他说:“事实上杀手收到的信息可以是与卡片完全不同的。杀手是靠身份资料来寻找目标的,不是靠长相,先生有另外的合法身份,所以组织里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先生的长相!” 我说:“下令的人已经死了一个,老先生和我老公都不会下这种令。所以,如果刀子可以通过指纹等方式识别身份,发送信息,那它无非有两种情况,要么是刀子在送来之前已经被我老公摸过启动了,要么就是刀子会被我来启动。” 副管家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懂得拆刀子的人在总部,只有我老公知道怎么跟他们联系,总部在北非,即便坐飞机过来,也得耽误七八个小时。万一真的是咱们的刀子,那耽误七八个小时等于是在要我老公的命。”我说:“又没有连线,这刀子应该是发信号的,只要屏蔽信号,打开里面就可以了。” 接下来便这么做。我先让人隔离出了一个无信号的房间,让准易的团队过来,便拿着刀子进去了。 这事没法假手于人,因为我不是繁音,没这资格,别人明显并不乐意摸这刀子。 于是我带上手套,拿起刀子,发现刀柄上面的确有个灯。我从来没有近距离观察过繁家的刀子,只觉得它长得好像水果刀,刀柄上刻着一个“繁”字,但不仔细辨认也无法识别得出。总之,真是像个粗制滥造的破玩意儿。 它的外部结构不难拆,随便撬撬就ok了。撬开的同时,外面的灯突然闪了一下,负责监测信号的手下立刻说:“拦截到信号了!” 刀子已经启动了。 刀柄里面是实心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电子元件。都启动了,我也没必要再小心翼翼,连锯带划把刀柄弄了个稀巴烂,终于找出个指甲盖大小的元件。它也联着许多小元件,这些小东西遍布整个刀柄,其中一处连着那小灯,可能是用来识别指纹的?因为不了解构造,我没办法判断这堆东西是否有自爆功能,因此不敢贸然剪断它的线。 危险基本解除了,准易的副手便说:“太太,接下来交给我们吧,您辛苦了。” 我点头,想起身时发觉自己的后背全湿透了,腿也发软,完全站不起身。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手里那堆原件的小灯又亮了! 这次是红色的,而且是长亮。 与此同时,负责检测房间信号的人慌乱地说:“不好了!这个房间有信号了!” 副管家连忙派人去控制室,几秒钟就有了反馈,说控制室里进了人,偷偷关闭了信号屏蔽器的开关。 很快,人也被带来了,她跑进来乐呵呵地说:“妈妈!” 第357章 你是故意的 “念念?”不仅是我,满屋子人都诧异了。 她已经跑到了我旁边,敏感地发现大家的神色都不对,问:“妈妈?你怎么啦?” “没事。”我说:“你怎么在控制室?” “爸爸叫我去的呀。” 我心里砰砰直跳,正想开口,又有人敲门,是男佣,他拿着我的手机,它正在响。 是准易的电话。 我接起来,他的声音有些急迫:“太太,我刚刚收到消息,您怎么成了杀手的目标?” “你怎么知道?” “我爸爸有一些杀手的联系方式,我之前有留。”他说:“因为最近的事情好多,我没有来得及向您和先生仔细汇报我交接到的所有工作。” “没关系。” “刚刚有熟悉的杀手打电话来,说看到有您的单子,而且赏金是七位数。”他说:“幸好款项还未付,所以还没有杀手接单,但您要小心。款项随时会付,一旦付了,以这单的金额,肯定有许多杀手要接。而且杀手善于伪装,所以建议您从现在就开始关闭别墅里所有的对外通道,尤其是食物和水。” “好。”我说:“你放心,我这就去办。我还需要做什么?” “不需要了,我这到总部去,看看有没有解除单子的方式。”他说:“坦白说这部分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因为这是机密,我爸爸一直不允许我碰。” “那你弟弟那里……” “寿叔会帮我盯着。”他说:“您这件事更重要,一旦耽误,别墅里很快就会断水断粮。” 对,如果还接受外面的食物,就会有中毒的可能,如果不接受,那这么多张嘴很快就要饿死。 我真是感激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你,准易……谢谢你。” “应该的。”他继续说:“您不要怕,我这就出发,很快就有结果。还请您多帮我留意星星的情况。“ “你放心。” 我还想问他具体的,但看样子他没空说,说完就挂了电话。 满屋人都在看我,我知道他们的意思:“别担心,刀子启动的对象是我,不是先生。” 他们稍微放松了些,问:“那准易少爷会去解决么?” “是的。”我说:“不过咱们要先关门,保证别墅里的饮食安全。” 他们纷纷点头。念念不安起来,说:“妈妈,怎么啦?我干坏事了吗?” “没有。”我抱住她,说:“跟妈妈出来,咱们去看妹妹。” 我带着念念回了怜茵的房间,她还是被刚刚的气氛吓到了,说:“妈妈,是爸爸给我打电话,说有坏人来咱们家里,要我去按按钮关门。” “你跟妈妈说,他具体是怎么说的?” 她更紧张了:“爸爸骗我了吗?” “没有。”我说:“但你得让妈妈知道他的意思呀。关哪个门?你告诉妈妈。” “他说他在外面忙,但是没办法回来,还说他知道有坏人要来咱们家,所以我要到控制室去关门。”她忧心忡忡地说:“就按一个按钮。” 我问:“那控制室里的叔叔呢?里面没有人吗?” “爸爸说控制室里的叔叔都是坏人。”她小声说:“我爸爸把他们骗走了。可是他们回来得很快,还叫我过来。我刚刚好怕他们欺负咱们,就不敢说。” 她后背上都湿了一片,可见吓成了什么样子。 我心疼得不行,抱住她说:“别怕,你做得很好,很厉害。” 她挣脱开来,问:“我没有做坏事吗?” “当然没有了,爸爸怎么会让你做坏事?”我说:“但下次先告诉妈妈,好不好?”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给你打电话,但佣人说你在忙,还说那个房间不准别人进去。我就更害怕了,爸爸还催我,说我要快点去弄。”她望着我说:“晚了咱们都会有危险的。妈妈……你下次干什么都带着我好不好?” 显然她还是觉得自己干坏事了。 我连忙抱住她,不想她更有压力,说:“别怕嘛,你做的是好事。你跟妈妈说说,你爸爸还跟你说什么了?他有没有说他想妈妈和妹妹?” “说了。”她说:“但是他说他最想我。他还问姐姐怎么样了,我跟他说姐姐已经醒了,他就很高兴,要我记得多去看姐姐。” 呵呵。 “他还说想跟你聊天,可是找不到你。”她靠在我怀里说:“妈妈……” “嗯?” “我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爸爸没有亲我。”她说:“他每次都亲我。” 看来小甜甜伪装得很像,成功骗住了念念,但是细节部分还是没有太像。 “而且呀……”她说:“他也没有管我叫宝宝。” 繁音确实总管她叫宝宝,而不是念念。 “他还好温柔,反正有点不像我爸爸……”她纠结地说:“可是他又的确是我爸爸。” 虽然我告诉过她人格分裂的事,但她的心智还无法完全消化这个,更无法全面感受它。 “那就是你爸爸。”我说:“只是爸爸身边可能还有其他人,所以不能叫你宝宝,怕别的人笑他。” 她嘟起小嘴:“我有怀疑。” “怀疑什么?” “不知道。”她憋红了脸才说出这么一句。 好吧,我有些无语,按了按她的小脑袋,说:“别怀疑啦,瞎想。爸爸好不容易给你打电话了,你都不高兴,还想来想去。” “因为大家都好生气的样子,就是我做错事情的样子。”她解释道:“控制室的叔叔看到我时好生气的。我也好害怕。” “知道啦,大家不是好生气,是没想到你拯救了大家。”我说:“谁知道你这么小就这么能干呀?” “那当然了。”她眼里仍含着泪,但傲娇地扭了扭鼻子。 我有些想笑,抱紧了她。 念念黏了我好一阵子才和女佣一起玩去了,我赶忙来到控制室。里面的人告诉我:“我们接到先生的电话,说监控室出了问题,要我们立刻过去,我们就去了。我们走前锁了门,但先生知道密码。二小姐按的是设备总开关,正好她的小手可以伸进去。”总开关的按钮靠墙,成年人的手根本没办法够到,也就是念念的小手才能塞进去将它按灭。 控制设备一旦断电,相关的信号设备全都得断。这个设备本来就是临时搭建的,没有长期运转的打算。 何况设备室的门很高科技,又是繁音亲自调派他们出去,这命令比我的还可靠。可再高科技的门,念念知道密码也就说开就开了。 繁音是用自己的手机打来的,此前我打给他一直不通。但无法定位出结果。 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回拨过去,那边居然通了。繁音的声音传来,间或音乐和女人的调笑:“灵雨?”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嘲弄,似乎对我的来电早有准备,这令我更加不忿:“听着,你爸爸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相信的话,你可以问费先生。” “哦。”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说:“我不是叫你看着他?” “叫我看着他的是我老公,不是你。”我说:“我现在打来是想告诉你,两小时之前我还很担心你,怕你有事,想着是不是应该用什么方法弄点你的消息,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即便你死在外面,我也不想管你。” 那边笑声不断,他的语气中也夹杂着笑意:“知道了……”又嘀咕:“有病。” “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过分?”我说:“之前那么多我都能忍,但利用我的孩子不行!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为什么会人格分裂?为什么会变成一个疯子?源头就是你爸爸利用你,你能不能别把这些事波及到我女儿身上!” “哪又如何?”他笑着说:“我知道林准易肯定会去总部解决刀子,但叫他省省吧,没用。如果不是因为不想失了人心,我早就弄死这死小子。” “我生气的不是刀子!”我说:“我是恨你利用我女儿!你是故意的,你明明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控制室的人,他们听你的!可是你却偏偏绕了这样一个弯子,让我女儿背上自己害了妈妈的压力!” “没错!”他笑着说:“你很聪明。我还想告诉你,这只是因为你利用我女儿维稳,即便我不喜欢那孩子,也不代表你们两个可以随意利用她,牺牲她,逼她跟强暴她的人在一起。现在你痛了?这只是个开始。你会一直痛下去,别忘了星星还躺在病床上。” 我不由想笑:“以前根本没见你这么亲她,现在反而开始装好人?你真虚伪。” “以前她乖乖待在我爸爸身边,没有出任何问题。”他说:“没有人强暴她。” “好。”我说:“那你还差点把我女儿摔死怎么算?” “那你老公还把我儿子从你肚子里踹出来,这怎么算?”他冷笑着说:“灵雨,你可以喜欢他,可以帮他,反正你就是这么一个反骨仔。但咱们凭本事做事,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求我放过你女儿?凭什么?你放过星星了吗?” 第358章 肯定不会害你 “我没求你放过她。”我说:“我是在给你下最后通牒,如果你再敢把我女儿牵扯进来,我就让你滚进精神病院!跟我讲凭本事做事?你一个自私贪婪懦弱的负面人格也有资格跟我讲凭本事?” 他没回应,“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忍不住心跳过速,浑身发抖。这反应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因为他根本就是在电脑是非:既然他认星星这个女儿,那他可曾履行过半点养育她的责任?既然还记得我被打流产,那他除了抱怨我还做过什么?他就是恨我们不站到他那边,恨我们不帮他,他同情星星也并非为了父爱,而是因为她和他有着相似的经历,在他看来他们可以是同盟! 他根本就没有感情! 这通电话打完,我也得到了这么一段录音。这样接下来我就足以证明自己是迫不得已才找蒲蓝:我不认为第二人格那种只会算计自家人的蠢货能搞得定那么重要的谈判,还是请蒲蓝打听吧。 接下来,我拨通了蒲蓝的号码。 他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说:“苏小姐?” “你在休息吗?”听语气好像刚起床似的。 “我在m国。”他说:“但没关系,我这里也不是晚上。” “哦。”我说:“上次你说的事,我答应了,所以想请问具体的,我现在不能出门,但可以接听电话。” “不可以见面么?” “这……”出去不是自寻死路? “我知道你一定会打来,毕竟繁先生还没有回家。”他说:“所以我最近一直在关注那边的信息。其实,你也可以不付款,我也可以告诉你,截止到今天为止,他还活着,而且很安全。” 我也知道,否则第二人格哪有精力跟我吼? 我说:“钱不是问题,我不方便出门,也不方便请你来我家。” “但我不方便到你家去,也不方便和你通过电话邮件这类会留下证据的形式。”他说:“我不喜欢这种风险。” 也对,那里面必然涉及杀人这类重案,而繁音他们集会很可能会被警察盯着,因此我们这些相关人士也有被盯上的可能。上次蒲蓝打来时,我们说的还都是些不重要的,现在我要出钱了,当然要拿到有用的。 最值得信任的准易已经去了北非,我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代劳。于是我说:“那我还想等几天。可以么?” 他立刻笑了:“别问我,这是你和你老公的事,我也只是顺道赚笔小钱。” 真是坑…… 我只得说:“不瞒你说,我现在很想知道我老公的情况,但我不能出去。非但不能出去,外面的人、物都不能进来。” “为什么?” “因为我收到了繁家的白刀子。”我说:“而且启动了。”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他的呼吸似乎窒了一下,我继续说:“虽然现在已经派人去解决,但需要几天时间。我很担心我老公的情况,我知道他没死,但我怕他谈成一团糟。你也知道他的病……他的第二人格整天都在败家,我家现在简直一团乱。” 他好久才说话,语气中满是关心:“你爸爸和你婆婆呢?怎么没有帮忙?” “我婆婆的丈夫在医院,他前不久才遇到刺杀。我爸爸做了手术,完全无法和我联络。”我承认把这些都说给他一个外人听是不理智的,但我最近委实快要被这些事压抑崩溃了。心里总觉得蒲蓝既知道繁音的病,也受我养父信任,也同我和繁音有过生死交情,总是比外人值得信任。我也就由着自己全说了:“我婆婆在开会,这几天还没有消息。繁音的第二人格联络我了,可第一人格一直没有,而且也不接我的电话。我现在最怕他在那边出什么问题,万一他死了,我和我的孩子就完了。” 也许他没想到我的情况会糟糕至此?或者说,他没想到我会将这些告诉他。 因此他好久才开口:“如果你信我,那我就现在启程,明天早上到你家去。我什么都不带,也不带人。” 我不由一愣。因为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决定,只身来我家,万一他死了,我们再来个毁尸灭迹,他家找都没地方找。 “好么?”他说:“你也可以对我做检查,沐浴更衣我都可以配合,肯定不会带毒害你。我只是不希望使用那些可能会被截获信息的工具。” “好。”我没理由不答应:“谢谢你。” “不用谢。”他说完这句,又沉默了片刻,说:“上次就想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但现在不必问了。那钱就免了吧,不过毕竟是我姐姐的意见,我回去肯定要告诉她,这事你没答应,那你也不要卖我。” “我知道的。”人家这么大付出都做了,我当然要客套几句:“你最近过得好么?” “还好。”他说:“今年年初阿飘怀孕了,但四个月时意外走了。因为她没跟我结婚,也就没有大办葬礼。” 去年救我们时,他还没跟我们说起这件事,真没想到今年就这样了。这么难过的事,我也不好过多评判,唯恐说什么都会使他更伤心,斟酌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话来。 幸好他等了一会儿便转移了话题:“生意方面就好多了,多亏了你之前帮我牵线,李虞帮了我很大忙,我在这边算是站稳脚跟了。” “那就好。”我说:“你发展得好快,难怪我爸爸以前就说你有前途。” “有前途你也不肯嫁我。”他笑着说了一句,但立刻又说:“开个玩笑,抱歉。” 我没说话,他似乎就有些尴尬,说:“我最近在看医生,医生说我得了创伤后应激综合征,整天干预我。可能是因为这样吧,我最近有些神经兮兮的,真的对不起。” “这……”我问:“是因为太自责了吗?” “本来就是我的错。”他说:“她出去散步,被人枪杀。如果她跟的不是我,哪有人要用枪杀她呢?” “凶手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他叹了口气:“但我四个月的儿子就这么没了……真是。” “节哀。”我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鼓励的话心理医生肯定都说过了,我一个外人不停地安慰他其实是在给他施加压力,于是我沉默了。 他似乎缓了缓情绪,许久才重新开口:“抱歉,对你说了这些事。” “没关系。”我说:“你心里难过,我理解的。” “没有意外的话,我明天上午就能到,到时会提前联络你。”他说:“我会开一辆不显眼的车,不过需要把车开到您院子里,这是为了防范我姐姐。” 接下来便没什么事了,各方都没有消息。 我和孩子们在一起,试着联络韩夫人,得到的消息依然是她还在开会。 凌晨四点时,我接到了费怀信的电话,说:“繁太太,周边两千米都找过了,没有他们的人影,但有汽车开过的痕迹、血渍和教父的眼镜,证明他们应该是被人带走了。您有仇人的范围么?” “他的眼镜?”我问:“你确定?” “确定。”他说:“我不止一次见过他戴,完全确定。” “我公公的眼睛盲了,最近都没有戴眼镜。”虽然飞机上的确有他的备用眼镜,但他逃跑那天依然是个盲老头。 我说:“你真的确定那是我公公的?” “确定。”他说:“我百分百确定。” 这么说繁老头的眼睛已经好了?能看到东西了?这反而是这个坏消息中的好消息,老狐狸有了眼睛,安全就有一份保障。 费怀信则说:“我们还会继续找,但在附近找到的希望已经很渺茫。希望您可以尽快列出仇家范围,费家会全力追查到底。” “好。”我说:“需要我怎么发你?” “邮件电话都可以。” “好。”我说:“你觉得他们还活着吗?” “飞机上的武器和补给都已经被拿走,包也少了两个。”他说:“保暖用的衣服毛毯等其他野外生存物品也少了一些,可以确定,老先生他们在逃出机舱时是有所准备的。我愿意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好,谢谢。” “应该的。”他顿了顿,语气有一丝丝的微妙:“韩先生身体还好么?” “还好的。”我说。 “有什么事么?”他敏感地听出我的犹豫。 虽然繁音的妹妹离家出走不是因为他,但他也的确是黑名单上的人。而韩先生跟他非亲非故的,这家伙问我这种事,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在住院,的确有一点事。”我说:“但也不严重,我自己还是能处理的。” “我有看新闻,最近有不少流血冲突,因为太多了,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微妙。”他说:“通常来说,这种情况最容易混入杀手。如果他有安全上的需求,请随时联络我。” 我忙说:“当然了,我会的。” “你不用告诉他。”他说:“我有最顶尖的团队。” 第359章 繁家已经没能耐了 这…… 虽然韩先生说他没问题,我也觉得一般冲着他来的杀手没问题,但繁音现在有一个潜在的敌人,而且人家十分强大,难说是否会波及到韩先生身上。于是我说:“我知道你们家和韩先生平时没有往来,之前也有过不愉快,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他?” “为了以后。” “以后?” “对。”他说:“我想追他女儿。但你放心,我只是希望尽力帮忙,不需要利用这件事加分。我也希望你能彻底不说,但如果他真的有需要,希望你不要隐瞒。” 我觉得他是一个有信誉的人,何况他和繁音的关系这么好,帮忙也不算刻意。于是我把韩先生的情况说了,说:“如果你方便,我希望你可以帮忙,只要保障他的安全就好。” “好。” 挂了电话后,我便起床。早晨繁音的破狗不舒服,吐了几次还是呕,不知吃错了什么玩意儿。因为它坚决不吃药,几个人才按住它,我和念念也去关心关心它,但它的表情依然充满恐惧,就像在担心我们会烤了它似的。 刚喂了它,那边就说蒲蓝来了。我一看表,才发觉约会时间已经到了。忙让人邀他进来,自己跑去换衣服。 副管家也跟了上来,在我出更衣室时絮叨说:“虽然蒲先生和咱们先生有合作,但他和先生其实有些不合,也更不是朋友。现在情况特殊,太太您还是……” 我忍无可忍,终于站住:“林叔就不像你话这么多。” 他顿时住口,脸上的神色有些讪讪:“您毕竟启动了刀子,也不清楚繁家的杀手到底有多厉害。先生走前特意交代我,说林叔不在,要我一定照看好您。我怎么敢让您同意让一个与咱们根本不是朋友的人进来?” “你家先生已经失踪快两星期了。”我说:“而且连你家老先生也失踪了,现在家里我最大,你别啰嗦了。” “那也……”他无奈得很:“我还是很担心!” “别担心了!没事做就去看看狗好点没有!那可是你家先生最爱的狗!” 以前还不觉得他这么啰嗦,可能是因为事事都有林叔把握,不需要他提意见。但最近林叔伤心在家休息,还不能来帮我。 之后我下了楼,蒲蓝已经被领到了茶室。家里人都认识他,因此荷枪实弹,看管得很严。 蒲蓝的确是自己来,穿得较为正式,神态也还算自若。相比上次见面,他有明显的消瘦,跟我握手时,我也能感觉到他的手掌更为粗糙,看来无论是内还是外,他都吃过不少苦了,不过这让他看上去沉稳了很多。 我俩稍微寒暄了几句,他便切入正题,说:“我昨晚专程换了一批人出来,说里面一直有冲突,原因是小家族们早就商量好,希望从明年开始取消一大部分抽成,而且希望繁家增添一些福利给他们。” 这和繁音说得一样,因为他们觉得繁家快不行了,于是不想交钱。 “繁先生当然没答应,因此第一天发生了一些冲突,他们想趁机做了繁先生,但他还有所准备,所以没有太被动不过毕竟对方有人数优势,因此也没有太占便宜。” 我问:“他有什么准备?” “好像是藏了枪。”他说:“距离现场最近的女孩们都死了。其他人没有看清情况,但说听到枪声。” 那种见面的地点都是中间人定的,要藏枪就需要先买通中间人。他们见面本来就最多只能带一个助手,也不能带武器,听蒲蓝的描述,当时是所有人都跟繁音翻脸,那就是打着谈不拢就杀了繁音的念头。 就这样,这家伙还跟我说没事?中间人既然可以被他搞定,就可以被小家族搞定,人家要是没给他藏枪,就他那体格,一群人必然要让他血溅当场。 我心里更急了,忙问:“那之后呢?” “只知道混乱之后死了一个人,应该是被繁先生杀了。”他说:“这些小家族的管事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仅能力有限,而且不团结。可能是被繁先生镇住了,接下来的几天里面歌舞升平,是在谈条件。” “谈条件?”我问:“还是分成的事?” “当然了。”蒲蓝稍稍往前倾斜,压低了声音:“他们的判断一点没错,你老公真的不行了。” 我没说话。 他进一步说:“如果他还行,现在早就有人去救他,他也不会在那耽搁这么久,毕竟他有枪,可以全杀。但他不敢,因为怕他们死了,他们来抄他后路。” 我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第二人格突然出现,让他没机会想这个。繁家还不至于连那么点人都挡不住。” 他笑了一声:“那你还不救你老公?” “我不知道怎么救啊!” “派人去他们家,抓他们老婆孩子,叫他们滚回来。不干就准备给他们收尸。” “好残忍。”我实在没法想象那种画面。 他又笑:“你老公一死,被收拾的就是你,被杀的就是你的孩子。” 可是他的办法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直接派人上他们家?掳人家的老婆孩子? 谁去抓?法律问题怎么办?小家族报复怎么办? 我不说话,蒲蓝则问:“想什么呢?” “想问你……”我想了想,问:“你愿意帮这个忙么?” 他一愣,没说话。 “我觉得不必那么复杂,你可以让你的姑娘带刀进去刺杀那群人。”我说:“只要你愿意,价钱你随意提。” 他又笑了:“你以为他们都是吃素的?是个女人跟他们睡一觉就能把他们捅死?” “还睡?” 他再愣,好像完全没听懂似的:“你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吧?” 虽然这个关注点很奇怪,但我忍不住想追问:“那我老公也在里面睡?” “呃……”他说:“我以为你只关注安全问题,没有具体问她们这些。” “哦……”他要是嫖了,那我把他弄出来以后,就要……要……唉。 我倒是想离婚,却不敢确定自己肯定能离。 唉,算了,我说:“你提的这个太难了,我现在连门都不能出。” 他沉默下来,许久,说:“如果你信我,我倒是能帮你办。但只怕你老公出来以后,这件事会解释不清。” 我问:“怎么会解释不清?你放心,无论多少钱,只要我有,我都答应。” “我不要钱。”他认真起来:“苏先生对我帮助很多,办你的事,我不能收钱。” “谢谢……” “何况,”他继续说:“我确实对你有肖想。” 怎么突然扯到这个方面了?按他的话阿飘死才是近期内的事! 我说:“蒲先生,既然这样,那我这就去取钱,谢谢您特意过来,把事情告诉我,我会多付一些。” “等等。”他按住了我的手,用力很大,令我本来已经站起的身子僵在了原地。他的神态依然很平和:“听我说完,你会感激我还愿意冒险坐在这里跟你说。” 我没说话。 他刚刚的话已经决定了接下来所说的话都逃不脱这个基调,那么明知道这个男人对我有意思,我还听他说,那我也太蠢了吧? 可是…… “小家族之所以敢动他,就是料定自己承受得起来自于繁家的报复。也就是说,繁家已经没能耐控制他们了。你有没有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没说话。 “坐吧。”他说:“你父亲之所以会受人敬重,就是因为他从来都理解别人的好意,哪怕他的话并不好听,也至少先听完再做决定。” 我承认我被他的话吸引到了,一边暗骂自己蠢,一边却坐了下来。 他松了手,笑着端起茶杯,抿了抿杯沿,说:“我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他们肯定已经找到了更厉害的靠山,所以才敢掀翻繁家。你没有告诉我,但我也知道,你公公已经失踪了,即便你不信我也要说,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了,这才多久?繁家已经连自家的秘密都压不住了。” 我说:“你直接说重点吧。” “这就是重点,你当然感觉不到,因为风雨还没刮到你身上。”他说:“但如果等到大厦彻底倾倒的那一刻,你就没机会逃了。这次我可以帮你搞搞几个小家族,迫使他们达成明年的条件送你老公出来,但这种事还会反复发生。有时不得不相信命运和气数,比起繁家的前几代人,繁先生能力最强,现在也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母亲的身份也高,岳父也能够助益,可他们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还有这种病,真的很不乐观。” 我很想让他闭嘴,让他不要诽谤我老公。但我其实什么都说不了,因为没有人可以帮我搞定小家族,蒲蓝能够主动提,不管他要获得什么报酬,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了不得的恩惠。而这件事本身也让我有一种龙游浅水遭虾戏的感觉,令我心里毛毛的,这么玩下去,繁家妥妥要完蛋,到时我们有一个是一个,都别想有好结果。 第360章 为自己留条后路 因此我说不出话。 幸好他也没强求,只说:“你也别误会我的意思,以我对你的了解,也知道不撑到最后一刻,你肯定不会走。所以,我今天来,一方面是表示为愿意帮你这个忙,另一方面……也是想说,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当繁家已经靠不住时,你能够不要绝望,你还可以带着孩子找我。”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虽然有几分姿色,却还没有到倾国倾城、芳华绝代的地步,也明白论个性才情,也绝不是少有之人,更何况我的年纪已经大了,又生过了两个孩子。因此我非常明白,蒲蓝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屡屡对我示好,绝不会是因为男女之情。即便其中有这成分,它也绝不会是主要原因。 于是我说:“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是因为我爸爸帮助了你很多?” “这是最重要的原因。”他说:“我病好之后,发现我二姐已经趁我重病,接手了我许多生意,转移了我许多财产,我接回来的不仅是空壳,还有债务。在这期间,我爸爸分了一些钱,但我二姐私吞了我的部分。我爸爸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他这一生对我们姐弟几个向来平等,最见不得手足残杀,因此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他,更不可能跟他要钱周转。当时已经无人可求,只好厚着脸皮找到你爸爸,告诉他我和他女儿相识。所以,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爸爸帮助我挺过了难关,何况你也救过我的命,我理应报答。” 我说:“我救过你的命?” “是。”他笑了一下,说:“我从前就告诉过你,我是个功利的人,也一直认为,只有功利才能获得幸福。所以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会像你和你父亲这样对我,愿意在我最艰难的时刻伸出援手。也是因为这样,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有结婚,即便有过几个女人,也希望妻子的位置空着,因为你爸爸曾对我说过,繁家是靠不住的,繁先生再好,终究不是正常人,年纪越大,越容易伤害你。他怕将来等你用时,繁家反而拖你的后腿。因此我一直等待,直到你彻底独挡一面。” 看来我养父已经和他聊过我将会继承的事了?或者也像繁音说的,即便我没有斗争的心,也没有斗争的机会,别人也不会这样想。而在其他人的角度看来,繁音的确靠不住,繁老头又如此待我。因此我养父之所以帮助蒲蓝,也是因为他对我真的还算仗义,有所指望。这是一种情感投资,而对蒲蓝来说,也是受了恩惠,是于彼此都非常好的事。 我说:“我都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思,真的谢谢……” “不用谢,是你们先做善事。”他笑了一下,说:“何况我也不是没有私心。不过与感恩相比,那点私心已经不算什么了。” 如果只有前面那些话,那反而有些过于“正”,显得不够真实,有了这句话,反而令我有些想笑,因为十分坦荡。 其实,我一直在心里认为,蒲蓝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功利、世俗,却功利得明白,世俗得直接,比那些表面伟光正,内里阴损的人不知强了多少。 我说:“你都这么说,那我应该为刚刚的话道歉。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谈什么交易,那我是绝对不能答应的。因为我知道什么事即便是死也不能做。其实虽然你这么说,虽然我也很感激,但我还是可以现在就回答你。即便繁家塌了,我的孩子们也有去处,肯定不会受到生命危险。至于我自己,到时就要和我丈夫商量,总而言之,不论我们之间情况如何,我都不能在困境中撇下他。何况这次的困境,恐怕不止有他的份,也与我的份,难说是谁拖累了谁。我也清楚,如果角色调换,他也绝不会拖累我的。” 虽然我无数次地想过要离婚,但我也非常清楚,即便要离婚,也是在彼此都顺遂的时候来离,而不是困境中。因为离婚应该是彼此为了更好而做出的选择,而非抛弃。我也认为,当我们顺遂时,也有时间慢慢做念念的工作,让离婚的伤害降到最低。 他点头,脸上毫无失望,依旧笑着说:“我明白,不过我今天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告诉你,我有这个决定。我不会有任何破坏行为。” 我说:“不用这样,我可以确定我肯定不会……” “话不要说得太满。”他打断了我,说:“你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为自己留条后路,就是为她们。” 我便没有说话。 “事情我都说完了。”他问:“你还有事么?” “这次的事,既然你答应帮我办,那么我想请你开个价。”我说:“虽然我也知道情义无价,但我能拿出的唯一谢礼就是物质。” 他又笑了,说:“真的不用钱。倒不是因为情义无价,而是做了这件事,不仅能够救出你丈夫,也能为我的声望奠定一定基础。我想你了解,我蒲蓝不是个有情饮水饱的人,而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钱不从你手里收,是因为不收钱,我能获得更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如果我再在这种事上计较个不停,未免显得小气又啰嗦。我只得点头,说:“那就谢谢你了。” 他笑了一下,起身出去了。 我也站起身,感觉心里似乎还有个问题,一时间却想不起。便先送他到门口,期间寒暄了几句,他说:“本来你打电话之前,我正打算看看你爸爸,但我想他肯定更希望我先来看你,于是我就先来了。你有话想要我带吗?” “谁帮你安排预约去看我爸爸?” “我当然不用预约。”他笑着说:“他早就给了我特权。” 我忙说:“我也想去看他,之前和我老公安排好了,但现在他出了事。既然你要去,那我想请你帮我问他,能否接听我的电话,我很担心他的身体。” 他点头:“好。” 又闲话了几句,他出了门,正要上车。我这才忽然想起,追过去问:“对了,我还有个问题!” 他抬起头,问:“什么问题?” “你说我救过你的命,我完全不记得。”我问:“是哪一次?” “你不记得了?”他笑了起来,说:“你连自己给我捐了半块肝都不记得了?” 这件事?哎呦!我说他怎么那么感激我养父,却对捐肝给他的繁音如此冷漠,我还当是因为他觉得他肝衰竭是因为繁音,所以他才不感激。这事当然要解释清楚,我忙说:“那肝是……” 第四个字还没说出口,身后副管家的声音焦急地传来:“太太!” 他一边喊,一边跑到了我面前,说:“太太!二小姐被狗咬了!” 我不由就是一愣,把没说完的半截话忘了,赶忙往回跑。也没顾上去看身后跟了谁,只知道副管家在,一边跑一边说:“就是先生的逼格,突然发疯把她的胳膊咬了!医生已经去了,但是小姐吓坏了……蒲先生?蒲先生您还是……” 蒲蓝的声音也传来:“别说了,我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事!” 一路跑到医疗室。 念念躺在病床上,左手已经肿了,伤口在左小臂上,医生正在帮她做处理。她咬着嘴唇,小脸苍白,身上还一直抖。我连忙跑过去,她望向我,立刻就哭出来了,往我怀里钻。 我连忙抱住她,医生也按住她的手臂,一边说:“虽然是家里的狗,但小姐还是需要打狂犬病疫苗。可家里没有常备的,都在咱们的医院。” 虽然现在家里连吃的都不敢往回买,但治病要紧,我忙说:“赶快到医院去请医生来。” “太太。”副管家说:“咱们家用的是专业驯养员,养大的豹子都没有伤害过人。比格性情温和,非常亲人,尤其喜欢二小姐,突然咬人肯定不是正常现象,如果现在安排买疫苗,那恐怕会给您带来杀……” “闭嘴!”他越啰嗦我越烦,而这种烦其实也是因为怕,他说的话我都清楚,可狂犬病一旦发作会要命,我就算知道它是个圈套又能怎样!“去安排医院。” “太太!”副管家就是不动,嗓门还高了:“我建议只把二小姐送到医院去!这样您就没有危险!” “胡扯!”我不由更怒:“这种时候把我女儿送到医院去岂不是害她?” 小甜甜正愁没有机会祸害念念呢! “好了,苏小姐。别吓着孩子。”蒲蓝举起手来,挡到我和副管家之间,压了压,示意我俩冷静点:“如果你信我,就让我来安排医生。” 我不由看向他,因为心急如焚,脑子其实也乱了,一时间有些想不起他是何时跟上的。 他继续说:“我保证无论是医生,还是药,都百分百靠得住。但前提是,这些人都是我的,对你们来说会很陌生。” 第361章 至少我不信 “这可不行。”副管家说:“这样还不如放我们自家的医生进来安全。” 蒲蓝说:“我可以留在这里,以我的命担保,绝对不会有事。” “蒲先生的命?”副管家说:“您的命有没有我们二小姐重要还不一定!” 蒲蓝大概没在一个管家面前受过这种窝囊气,不说话了。 以前林叔还有所保留,何况他做事圆融,因此只会委婉建议。我也对林叔较为信任,更愿意参考他的意见。没有分歧就没有矛盾,其实这个家由上到下,都觉得我只是个没有决策能力的女人,即便现在我明摆着是家里唯一说了算的,他们也要拼着以下犯上来教我做人。 这令我不快,而且虽然我心里觉得我家念念重要,可客观来说,确实是蒲蓝的命更“重”。于是我说:“那就辛苦蒲先生了。” 蒲蓝正要点头,副管家又说:“太太!这可……” “把他拉出去。”我沉下脸命令:“叫他去财务室结账。” 副管家呆住,气氛也沉默下来,连念念也顾不上哭了,有些紧张地把脸贴在我的手臂上。 我见没人动手,四下环顾一圈,见他们神色各异,便说:“先生不在家,家里的任何事情理应由我做主。副管家屡屡质疑我的命令,那就别做了,结账走吧。” 依然没人说话,许久,才有人靠过来,说:“太太,按咱们家的规矩,副管家级别太高不能走,只能死。” 我看向副管家,他已经被人按得跪在了地上,望着我的神态倒也没有不忿,反而挺震惊。我心知他没有恶意,做了这么多年,深受信任,怎么会有恶意?可他做错了,如今他在家里的地位堪称最高,他的作为就是别人行事的标尺。我对他极为不满,这不满从几天前就开始了,从启动刀子那件事有了进展,在此刻达到了高潮。 我说:“那就拖出去关着吧。请蒲先生安排医生,大家务必认真招待。” 一时间没人说话,蒲蓝便点头说:“我很快就会回来。” 念念包扎过手臂后,身体十分虚弱,说她又冷又困。我陪她休息了一会儿,刚从她的房间里出来,门口就已经等了人。 是另一位副管家,主管安全方面,姓曹,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要说的话:“太太,需要关赵副管家多久?家里的人手都用在加强外围安全上了,地下室本就无暇顾及。” “关到先生回来为止。” “太太……”他更加犹豫,语气也更加小心谨慎:“蒲先生出身名门,礼仪方面应当周全,但他却称呼您为苏小姐,这点细节让人不安。先生一向看中这个,心思又细,等他回来,这决定恐怕会触怒他。而且先生一直器重赵副管家,甚至让他跟在林管家身边受他亲自栽培。我建议,您让赵副管家先出来,反正已经关了他,他也就理解了您的意思,免得被人搬弄口舌是非。” 他说得没错。 这家伙确实是繁音非常器重的对象,有望在林叔做不动时接替他的职位。他本人也的确有能力,当然,他受了这种委屈,也的确会在繁音面前搬弄是非,何况就算他不搬弄,我事已做到这个地步,也没必要再让他出来。 我说:“如果赵副管家是那种会搬弄是非的,我就更不能让他出来了。现在是特殊时期,家里做事要万分小心,我老公陷在那里面,具体哪天才能出来还是个迷。我顾不上之后的事,只想保证现在一切都好。” “话是这么说。”曹副管家说:“但生活还是得继续,赵副管家有些狭隘,先生又在临走前交代过他,他……一定会在先生面前告您这一状的。依我看,您不如先对他好些,等先生回来再一并清算。” 我说:“你在这里做了多少年了?” “十三年。” 十三年了,赵副管家也做了十二年,也就是说,他俩是十二年的老同事,还真是够狠。 “真是辛苦你了。”我说:“做了这么多年,又做得这么好。” “应该的。”他笑着说:“我知道现在情况特殊,也清楚蒲先生和咱们的关系有些微妙。但您毕竟有您的打算,现在家里没有其他人,您就应该是唯一的决策人。但赵副管家那里……我也不是在劝您,只是想说,他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并不能充分理解您的苦心,如果您不好去给他个台阶,那我可以去和他聊聊,让他自己低头认错。您再放他出来,毕竟就目前来说,他还是一枚很有用的大棋。”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先让他自己思考几天,最好他可以自己有所反省。” 曹管家没说话。 晚点蒲蓝便带着医生来了,在门口遭到了不松不紧的盘查。 医生来时,念念吓得又哭,因为她身体一直好,打针的次数屈指可数,何况那针头还挺大。 我们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地哄,虽然念念还需要我,但我得先去安排蒲蓝,便出去谢了他,并说:“今天必须要请你住在我家,毕竟你也听到了,我在这个家里没什么话语权。几个管家面和心不合,弄得我也要四分五裂。但他们唯一的要求都是你不能走,是怕你带的医生有问题。” 因为药不是打一针的事,得打几天。 蒲蓝笑着点头:“当然。对了,我顺便也给那件事做了安排,你等消息就是。不过,他们肯定不会一威胁就低头,总得撑几天,试图谈判,见点血才会低头。” 我点头:“我明白,真是谢谢你了!其实我心里是信你的,只是……” “别说漂亮话了。”他笑着说:“说太多听着怪别扭的。” 我也就笑了。 晚上,我搞定了孩子们,换了衣服,让平时负责打扫书房的佣人领着我去了地下室。 这边的确增派了不少人,明着说是因为赵副管家身手好,其实也是难说。我是听说他必须死才关他的,明显已经等于不会杀他,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惩罚,赵副管家如果真能为这种事记恨,就不会成为被繁音看上的人了。 我被领了进去,赵副管家还没睡,正坐在床上发呆。 我见桌上的饭菜都还没动,便坐下问:“怎么连饭都没吃?” 他垂着头,蔫头蔫脑地答:“没胃口。” “曹副管家说你心思狭隘,看样子真的挺狭隘?”我笑着说。 他立刻抬起头,有些慌乱,更多则是不悦:“他怎么这样说?” “与他怎么说无关。”我问:“以后还敢不敢当着人面让我下不来台?” 他重新垂下头,像是反省了,却还是小声说:“小家族因为明年分成的事反了,因此先生走前才有些不安。蒲先生每年交给咱们的分成是小家族加起来的百分之六十,算上他姐姐,就更多了。他们却完全没动静。如果先生这次答应了小家族的要求,他们肯定就要提,咱们的主要收入就是这一块,一旦开始损失,那其他客户也不会继续老老实实地交钱。届时咱们也会失去政治庇护,条子也会立刻光明正大地找咱们的麻烦。因此蒲先生绝不是朋友,更不可能救咱们于水火。相反,他有立场成为陷害咱们的一份子。在这种特殊时候,把他放进来,轻则令您名誉受损,重则危级您的生命。”他说到这,抬起了头,说:“太太,我是真的为您好。” “我知道。”我说:“但你犯了一个错误。” 他没说话,神色有些纳闷。 我让人打开机器,放入碟片,按了播放键,很快,里面曹副管家的声音传来。 赵副管家立刻瞪大眼睛,听完之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太!”他似乎是现在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真是被繁音宠坏了:“我绝没有那种心思!事实上先生要我帮助您,也只是怕您有事,我也明白,他这样交代的目的是因为在乎您的安全,而不是……” “我知道。”我说:“不然早就杀了你。” 他住了口。 “扶他起来。”相比曹副管家,他明显要可靠得多,但他得先臣服于我,因为繁音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但回来的是谁还是个未知数。 男佣将他扶起来,我说:“我明白你的好意,也清楚,你的反对的确是为了我的安危。只是你看,你还没开始做好事,就已经用嘴把自己关到了这里。蒲先生之所以帮助咱们,是感谢先生捐给他半块肝,他从前对我不错,也是因为他以为那半块肝是我的。我这样说,你理解了吗?” 他没说话。 “我是不在乎你在先生面前说我的,因为这次的事老先生也很清楚。我也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但曹副管家比你更懂事。”我说:“你认真考虑,家里莫名其妙多出一把刀子,我都还没过问。这刀子必然不是外人放进来的,至少我不信,先生也不会信。” 这刀子当然是小甜甜授意的,而且看样子,是授意给了曹副管家。看这势头,我必须得把家里的人控制起来,不是通过繁音,而是我完全自己控制。 第362章 篡权 之前只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家里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有刀子,一个是刀子是从外面来的,第一个可能性与赵副管家拖不了关系,第二个则是曹副管家的问题。 赵副管家是繁音第一人格选择的人,接触的工作也更加接近整个宅子的中心忠诚的可能性远大于曹。曹副管家掌管着全家的安全,他那里一旦出问题,我就离死不远。 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控制好刀子,掌握好安全,小甜甜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因为他凶有成竹,可以保证始终都有后招,那……曹副管家很可能是他的人。 今天我一是的确教训赵副管家,希望他能听我的话,不曾想无意中试出了曹副管家的真实态度:他巴不得赶紧干掉赵副管家。 刀子的事还没下文,他就想干掉其中一个。 我最近想过了,冰冻三尺不是一日之寒,家里之所以会集中爆发这么多问题,也不是突然发生。像繁家这样几乎已经没有天敌的家族,唯一的动摇方式只有从内部开始腐烂,而繁音、我和繁老头已然在米雪那一整件事时分成了三到四派,等于自行分裂了家族,而阿昌本可以勉强得将不同的命令过滤,只让合适的命令往下延续,但他却走了,没人承担这事,下面立刻开始四分五裂。 因此,现在家族已经开始乱了,仅繁音自己就下着不同的命令,这是最致命的一点,也是外面的小家族之所以如此欺负我们,而蒲蓝也十分看衰我们的重要原因。 这种时刻,最需要的就是有一个清醒的人站出来,而最忌讳的就是“怕”。此刻必须有一个手腕强硬的人站出来,对现有的状况进行改革,不过,事已至此,改革与否都会冒巨大风险,但走保守路线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个人原本是繁音,但事实证明依靠繁音从很久以前就错了——从小甜甜开始改变路线就错了。小甜甜参与家族事务,无意是在加速家族的破裂。而繁老头原本也是这样的人物,所以他第一个就被米雪控制了,现在干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我……我的确是从念念这次被利用才幡然醒悟,这么多年,我始终被动,就是因为我一直在期待别人能够“给”我,别人“赦免”我,别人“帮助”我。而事到如今,繁音已经没指望了,两个孩子却只能指望我。如果我能坐繁音的主,那……整件事就算是盘活了。我养父也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对我更加放心。那样,我的人生,我孩子的人生,也算是盘活了。 所以,下午当我坐在念念的病床边时,就不停地告诉自己,如果我能利用现在的这点时间,利用手中现在的部分资源取代繁音的位置,那于我于他都是一件好事。 第一步,当然就是把家里现在比较有前途的人都拉拢到我手下,就从赵来开始。 赵副管家听出我有可能将刀子的事栽赃到他头上,异常慌乱,说:“这件事绝对不是我,家里根本没有刀子,倒是老先生那边有几把备用的。太太……我也觉得,曹副管家不是轻易背叛家族的人,他没理由伤害太太。除非……这件事是太太或先生亲自授意的。” “你又不是没见过他杀我。”我故意误导他,说:“我老公回来之后,我自然清楚怎么对他解释,但前提是你不能再这样,你太心直口快了。” 他一愣,看我的目光有些不同了。 对,我就是要让他怀疑我自导自演,而且要告诉他,这件事与繁音完全无关,但怎么告诉繁音,是由我说了算的。也就是他跟曹副管家必然会处理一个,如果他想死,那他就去死。 当然,他也可以告诉繁音我这么说,可是向着他的那个人格支持我,向着曹的那个只会要他的命。 爬到这个位置的人都不傻,我估计他很快就会想明白。 之后回了书房,男佣接了个电话,说:“他一直在关注监控画面,但没看出异常。” 我派人替换了监控画面。 我点头,发觉过了几秒他还没走,便问:“怎么了?” “太太。”他认真起来:“我知道您不想杀赵副管家,也是有意帮助他,才会这样。所以这番话我已经想了很久,直到现在才敢说。” “说。”这人也是比较靠得住的,毕竟他是每天都能翻翻繁音书房的人。 “先生的情况家里人都很清楚,而家里人已经分成两派。”他认真地说:“如果您打算令先生放松治病,那请算我一个,我愿意为您效劳。” 这投诚来得太突然了,我还以为我得先搞定赵,再指望他帮我搞定剩下的人。 我问:“你怎么这么决定?” “以先生的情况,继续纠缠下去对于所有人都没有好处。”他说:“但如果您愿意改变局面,那我愿意配合,毕竟是一个希望。” 我点头说:“我的确有这种想法,而且会尽快实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先提前感谢你。” 这事之后,就又到了给怜茵喂奶的时候了。这小家伙总是晚上闹着喝奶,我也不知该怎么扭转,但她现在的睡眠时间明显长多了,应该很快就不用喂了。 我一边拍着她,一边想着念念。念念真是受了太多苦,现在胳膊也被咬成了这样子,我真是难受死了,怪我先是选错男人,又选错了手段,害了我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我哄着念念吃饭,她手疼,心里也委屈。我搂着她,外面女佣敲门进来,说:“太太,那条狗醒了,早晨挺平静,现在还是疯疯癫癫的。是继续观察,还是把它杀了?” 昨天我有安排,把狗先弄晕关着,抽了一些血化验,看是否有人下药。我问:“化验结果呢?” “还没出来。” “等结果出来再看。” 我刚说完这句,念念就插嘴了:“妈妈……妈妈!” “嗯?” “你不能杀狗狗。” “狗狗把你咬了。”我说:“可能是得了病。” “那也不能杀狗狗。”她说:“那是我爸爸最喜欢的狗狗。” “如果你爸爸在,他也会杀的。”我说:“而且咱们先化验,你不是怕狗狗吗?就先不要管了。” 女佣继续说:“曹副管家问,家里的狗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没狗安全检查方面不太方便。” 家里的狗大部分都是德牧,那就是真正会咬人的类型了,但它们训练有素,没人指使也不会咬人。但比格的事令我意识到家里的佣人和我有贰心,就让人把所有狗都先关起来了。 我说:“这些不行,就先关着。” 念念又插嘴:“妈妈妈妈,狗狗不能关着。” “又干嘛?”我无语死了,别的小孩被狗咬了,怕都来不及,她倒好,一副她被咬了跟狗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样子。 “我爸爸说,狗狗是找炸弹用的。” “最近没有访客,不用担心有炸弹。” “狗狗还可以闻到有毒的东西。” “好多它们也闻不到。”我说:“别啰嗦了,现在有没有狗没区别。” “可是爸爸说狗狗很重要,不能没有……”她很少被我这样板脸,又病了,因此气焰很弱。 “这有我安排。” 喂完了念念吃饭,我出来时,那女佣又跟出来,游说道:“太太,最近有访客,蒲先生就是访客。” “他没事。”我相信蒲蓝不会带个炸弹进来炸我:“狗先关着,别看我女儿嘴硬,真让她见了狗,她第一个要哭。” 女佣笑了起来,说:“好的。” 早餐时,蒲蓝也来了,对我打了个招呼。我看他红光满面,问:“睡得还不错?” “是啊。”他说:“你们的客房格局很好,睡觉很舒服。” “是你心态好。”能在繁音家里睡着,他对我的信任也够足。 他便笑了,问:“孩子好点了吗?” “好点了,谢谢你。”我问:“你早上联络外面了吗?那件事开始处理了吗?” “嗯,已经在处理。”他误会了我的意思,笑着说:“总需要点时间的。” “我知道。”我说:“我是想说,不用着急,时间有的是,而且,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 “说。” “我想去看看我爸爸。”我说:“但最近恐怕不行。我需要先解决刀子的事,而且我现在没办法回家,需要有个可靠的人带着我。” 他沉吟了一下,说:“我估计,你那刀子不好解决,恐怕刀子解决时,繁先生也该出来了。” 但我计划把繁音控制起来,而且这事到时还得看情况求蒲蓝。篡权需要帮手,日后做大哥的事业也需要帮手,蒲蓝是我养父选择。且这事我就必须要问我养父,找他讨点招数。 于是我没说话。 蒲蓝看出我的为难,便话锋一转,笑道:“我是说,如果繁先生不介意,我当然乐意奉陪。我理解你不敢单独回去,毕竟家里人都各怀心思。” 我说:“是,而且我爸爸一直对你评价很好。” 第363章 两面三刀 他笑了笑,说:“替我谢谢苏先生抬爱。” “客气了。” 接下来吃了几口饭,蒲蓝到花园里去晨练,我给准易打电话,他的手机却打不通。我心里很担心,再打给寿叔,对方语气不太好,话里话外有些指责的意味,大意就是嫌我要准易不顾繁老头儿的安危去处理我的事。后来电话又交给费怀信,他只说依然没有下落。 接下来的两天状况差不多,其他方面都没有消息。只有蒲蓝说:“抓得差不多了,消息也带过去了,都还扛着。还没到换姑娘的时候,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 我说:“好,谢谢你。” “刀子的事还没下落?” “连准易也没下落。”我最忧心的是准易也出事,那我就太对不住阿昌了。 “需要我帮忙吗?” 我摇头。 准易是去基地,即便需要外人帮忙,也是请费先生而非蒲蓝,毕竟有轻重之分。 他点头,又笑了起来,问:“你想救他们家?” “也是救我自己。” “可能性不高。”他笑道:“翻盘这种事,一面需要能力,一面则需要运气。希望你运气好。” “我的确没能力。”我说:“到现在都一头雾水。” “有什么可雾水?”他笑了起来:“乱世需用重典,家里搞成这个样子,唯一的出路就是改。从上到下,全都改。但你想改,别人也得听你的,所以培植新人,敢于冒险。最要紧的,还是要运气好。” “干嘛要用新人?”我说:“新人多靠不住。” “老人能用,但两个前提,要么,你还要你老公主导,要么,你选择直接失败。”他说:“想自己做,就得培育自己的人,他们在你老公面前老实,不意味着也把你当老大看。” 我没说话。 我并没有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也没有细聊最近的情况,没想到他已经明白了。 晚点时,准易终于有了消息,他打来电话,说:“我从基地出来了,刀子没办法解除,但我已经尽量通知,您最近不要出远门,我会再想办法。” “好。”我不信刀子没法解除,恐怕是林准易权限不够:“你最近一直没消息,担心死我了。在里面时一切还好吗?” “都好的。”他说:“只是不能用手机而已。我明天就能回去了……我想先去看星星小姐。” 星星的立场基本上是由我说了算的,因为繁音本身不想参与。星星的愿望是离开准易,而准易的愿望是得到星星。满足星星,准易就是我这个阵营的。 这件事我才刚刚开始想,医院就打来电话,是星星。 她的声音非常虚弱,但已经好太多了:“阿姨,你怎么没有来看我?” “最近家里出了事,你爸爸失踪了。”我说:“我等下就去看你。” “我爸爸失踪了?”她诧异地问:“是怎么回事?” “我当面对你说。” 我做了些安排,领着我目前唯一一个比较靠得住的人,也就是主动投诚的小男佣准备出门。曹副管家跑来说:“太太,刀子解除了吗?” “还没有。” “那您怎么要出去?” “我去看星星。”我说:“你跟我一起来。” “二小姐还在家。”他明显不愿意:“如果我走了,谁来保证她的安全?蒲先生吗?” “你跟我来就行了。”我说:“其他的我有安排。” 他瞅了瞅我,点头说:“好的,太太。” “带两个人就行,不用太多。” 他点头。 我们带了东西,便上车朝医院驶去。小男佣先按照我的吩咐让司机往偏了开了一阵子,然后在一处较为僻静的农场停了下来。 五分钟后,男佣接到电话,说:“太太,死了。” 我朝后视镜一看,这里看不清后车的情形,曹坐在副驾驶上,身体依旧挺直,像是被勒死。 我说:“走吧。” 我们继续往前,后车拐向别处处理尸体。 又过了十几分钟,我的电话也响了,是赵副管家,说:“太太,曹副管家的人都抓起来了,审完需要至少四小时,这四小时里,安全是最大的隐患。” “我四小时之内不会回去。”我说:“放心。” “好,蒲先生怎么办?” “不用管他。” 蒲蓝答应我保障这四个小时的安全,尤其是我女儿,我知道这样很危险,但选择了相信他。现在急待解决的就是要消灭别墅中向着小甜甜甚至向着繁老头的那一派,代表就是曹副管家。他们对繁音是忠诚的,但对我不是。既然我要掣肘繁音,那我就得抛弃他们。 赵副管家经过这次听话说了,因为他怕刀子的事落到他头上,因此格外尽心尽力,也没那么多废话了,说:“那您注意安全。” “知道。”我说:“你也把家看好。” “是,您放心。”他说的放心,是他会尽量挑选出“值得”培养的人,对他们进行提拔,把他们变成我的人。 之后,我便到了医院。 星星他已经能坐起来了,见我来了,便说:“阿姨,我爸爸是怎么回事?” “就是丢了。”我说:“本来说是要去谈判,结果就没了消息。我想尽办法才找人要到他的消息,得知他在谈判会场里被人胁迫,他有伤,很被动,因此直到现在还在周旋。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找人帮他出来了。” 星星当然不是个糊涂孩子,她立刻被我的暗示吸引了,问:“您找谁帮他出来?我奶奶吗?” “你奶奶在开重要会议,最近一直联系不到。”我说:“你也知道,今年是大选年,什么人上台,不仅决定了你奶奶家,也决定了咱们家。” 她点头,还是问:“那您找了谁?” “我……”我故作犹豫,说:“我找了蒲蓝。” 她呆住,半晌才说:“就是那个……一直和你有、有什么的蒲蓝?” 我没说话。因为繁音老是自导自演然后捉奸,因此我和蒲蓝之间是有些谣言的。 星星立刻焦急起来,说:“您怎么能这样呢?我爸爸肯定会生气的!您也知道他的脾气……” 我刻意没解释也没承认,只说:“他和我爸爸关系不错,我爸爸也对我说过,觉得他不错,而且他也有这个能力,已经是现在的最佳人选。你不希望看着你爸爸在里面被人杀吧?首要任务是把他弄出来。” “可是……”她还是着急:“如果我爸爸知道,那他肯定……” 我打断她,说:“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牺牲啊。” 她咬住了嘴唇,很受触动。 我趁机把这段日子的事,尤其是阿昌夫妻陆续惨死讲了一遍,说:“现在你一定要嫁给准易,而且我说了准易几次,他其实也知错了,说其实他愿意跟你分手。只是事到如今,这婚必须要先结。” 她神色落寞下来,没有说话。 “你爸爸的意思也是先结,你爷爷失踪了,但他觉得准易前途光明,也要结。”我说:“但阿姨知道,没有人愿意嫁给强暴自己的人,那是虐待。所以,我帮你想了个办法。” 她立即抬起头:“什么办法?” “你先跟他订婚,然后我再选其他女孩子,让准易对她们产生兴趣。”我说:“准易也会被我委以重任,有了事业上的支持,他也不会对繁家太有意见。” “他想娶我是因为他想和繁家成为亲戚。” “这也简单。”我说:“就说那孩子是你爸爸的私生女,和你一样。” 她先是听着,在听到最后四个字时霍然呆住:“和我一样?” “怎么?”我假装没有看出她的神情,继续说我的话:“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爷爷和你爸爸都去乖乖治病,你爸爸这样下去不行,他得治病。他们不容许准易背叛你,也不容许你背叛准易,那你就得和他过一辈子。” 她脸上的神色依旧是震惊的:“我是私生女?不对呀,我是我妈妈生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amelie的孩子。 我连忙露出尴尬的笑容:“对不起,我总惦记着她跟你爸爸没有结婚,所以才……”我故意说到这里,因为这样解释也通,但在繁家人的概念里,amelie的孩子不是,可星星的实际情况绝对是。 星星当然不信,依然诧异得看着我,但因为找不到破绽而没有继续追问。 我问:“听懂我的话了吗?” “您是说,您想让我爸爸不管您,让我爷爷和我爸爸去治病。”她可真是个聪明孩子:“也就是说,您希望我帮您,让您说了算。” “你不需要帮我。”我说:“我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你。至于你,就安心养病。但因为接下来会变这样,你也要当心,你爸爸的第二人格非常阴损,他会利用你的,我希望你能分辨清楚。” 她咬了咬嘴唇,问:“我爷爷真的觉得他强暴我不是问题吗?” “真的。”我说:“其实他的角度也不错,准易前途无量,他也只是激进了些,可能是因为太喜欢你了。” 她这次是真的难过了,因为对繁老头感情很深,眼圈里攥了泪,说:“他第一次欺负我的时候,是我十五岁的时候……” 第364章 忽然 我不由一愣,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准备,毕竟早在他动她之前,她就已经这么说了,事后再想,那话分明就是有过前科的意思。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当时我想告诉我爷爷,就打电话问他对这种事怎么看。他说如果真是那样,就要嫁给他才好,因为如果他说出去,繁家就会颜面扫地。所以我不敢告诉他,可、可是……” 以繁老头的精明,应早在我将这件事告诉他时,他就联想起星星告的这一状了。 我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即便是根据冷冰冰的法律,十五岁也是未成年的孩子。 我问:“事情是在哪发生的?” “我们学校后面的树林……” 那年林准易还念中学,和她一个学校。 她断断续续地说:“本来他只是总对我动手动脚,我虽然讨厌他,但我爸爸和我爷爷都说他是他们看好的孩子,要我对他好一些,其他事他也对我还好。有一天他突然叫我出去,说有事找我说,然后就带着我往树林里走。”她脸上完全没有竭力回忆的表情,显然这些已经刻进了她记忆的最深处:“起先聊了几句学习的事,然后忽然问我觉得张怎么样。我说我觉得他人很好,他就忽然……就忽然……” 她浑身发抖,输液管在颤动。 我握紧了她的手,说:“别怕,星星,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说。在这个家里,只有我既愿意,也有能耐让你跟他断了,但前提是你要听我的。”我知道我这样是趁人之危,但我没有办法。她很有可能会成为遏制小甜甜的一张王牌。 她依然哭,完全没有理会我的话,而是在重复自己的事:“那天我很痛很痛,可是那里一个人都没有。然后我说我要告诉我爸爸,他说让我随便去说,如果我说了,他们就肯定会把我嫁给他。回家之后,我就打给我爷爷,问他假如他强暴我,那我……我爷爷就是那么回答的。“ 我拿出手帕擦了擦她脸上的泪,这一刻心里很是感同身受,却又无话可说。 我知道我有愧于她,可是,我不能让她死。即便只是为了成全我那自以为是的、丑陋自私的“善良”。 她大概是需要发泄,毕竟自杀都做了,醒来这么久也没人问她,她却需要倾诉:“后来他每天都来找我,我每天都很害怕,只好骗他,跟他说我很喜欢他,也愿意以后嫁给他,但是我很疼,不想他总是……幸好他心情还好,但也总是……我一直熬到他终于去英国。” 我疑惑起来:“照这么说,你和你前男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一直都认识,他在我隔壁班,一直对我很照顾。”一说起他,她的目光中就多了一些神采,虽然她竭力掩饰:“他很温柔,很有正义感,也很幽默。我从中学三年级就开始喜欢他。” 我真想不到张同学居然能被这三个词形容,也许他有我们都不知道的“好”。 我这么想,她还继续说:“以前同班的女生告诉我,说班里有个很喜欢林准易的女生,把我的日记偷出去给他看,被他发现我有暗恋的对象,所以他才那样‘惩罚’我。后来他一走,我就和我前男友在一起,还特地让那个女生知道,我跟他发生关系了。” “你干嘛这样激怒他?” “不是为了激怒他。”她说:“如果我爸爸打算把我嫁给他,我就告诉大家,说我跟别的男生发生了关系。这样我爸爸就不能把我嫁给他了,因为他爸爸会觉得我爸爸在侮辱他。” “傻瓜。”我说:“你是你爸爸的女儿,他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放弃联姻的机会?” 她摇了摇头,说:“只是他从来都不喜欢的女儿罢了。” 我心里猝然一痛,想到念念受到的宠爱,不由说:“对不起。” “我没有气这个。”她低下头,回避了我的目光,说:“我知道你为他吃了很多苦,这都是你应得的。我只是……我知道你今天这么说,可能也只是想安慰我。像你刚刚那么说,我也明白,现在这件事已经不关乎我自己的命,而是我爸爸的事业。我不会再乱来的,我只是很后悔,如果我还在家的时候就死掉,那就好了……” 林准易给我们大家的印象和阿昌有很大差别,阿昌是个敦厚但不愚蠢,聪明但不狡猾的人,他很大气,总得来说,看上去非常可靠。林准易毕竟长相随母亲,较为霸道,而林太太虽然身患抑郁症,却依旧较为泼辣,而他的性格也精明强干,也很坚忍理性。如今通过星星的描述,也能看出这家伙的个性中还有严重的霸道和自私。于是我问:“那你那么做,他有没有朝你发难?之前念念学给我的那些话,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 她点头:“他虐待我。” “怎么虐待的?” 她犹豫了一下,说:“强暴我,逼我把避孕药扔到马桶里。他说这是因为我背叛他。” 我忍不住问:“这些事怎么之前完全没对我说过?” “说了也没有用,你又不是我妈妈,我爷爷和我爸爸都那么想,何况阿昌伯伯的感受比我重要……”她意识到这话容易令我误会,复又改口:“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我自己,我想活着,也以为能够熬出去。” 是啊,不仅是他们,甚至在我心里,阿昌的感受也确实比她更重要。否则如果是我的念念被这么对待,那在我知道的第一时间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翻脸。可当时我就没有,因为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被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只有恐惧,且强暴过自己的人继续施暴,言语侮辱,还得冒着怀孕的风险,她的日子何其艰难? 我说:“我承认,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所以对你有很多的疏忽。但我今天的话绝不是在安慰你,只要我成功,就铁定不会让你嫁给他,任何情况都不会。” 她一愣,抬头看向我。 “我计划你爸爸回来时,就让他失去所有权力,专心去治病,而你爷爷我也慢慢找,但等找到他时,他面对的也是这样。”我说:“虽然我已经说过一遍了,而且你也表示不信,但我还得再说一遍,而且强调给你,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显然她刚刚真的没有彻底理解我的意思,到此刻才露出了夹杂着些许诧异的恍然大悟。 “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就被软禁在这里,我叫你结婚,你就去结婚。”我说:“反正无论你爸爸当家还是你爷爷当家,你的结局都是这样。另一个就是听我的安排,至于我有没有恶意,就是你自己的判断了。” 她老半天才合拢嘴,问:“你什么时候决定这样做的?” “也是最近。”我说:“是因为我女儿已经两次受害,我觉得,我应该为她做点什么了。” “可是你能做好吗?”她说:“我爸爸的组织很复杂的。” “所以我需要准易。”我说:“他年轻,听话,有才华,也有上位的欲望,对我来说,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 她想了一下便问:“那他会愿意和别人在一起吗?” “我来想办法说服他。”我觉得这不难:“不过不是现在,等一切稳定。” 她明显很喜欢这个选项,说:“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爸爸,需要我做什么吗?” “暂时还不需要。”我得先给她些好处,再多跟她说说小甜甜的坏话:“我会尽量少让林准易打扰你,之前我也跟他谈过,让他对你好一些,下次他来时,你告诉我他有没有好一点,不能说谎。不过他个性骄傲,现在父母双亡,弟弟下落不明,已经是家破人亡,你不要再去刺激他。毕竟他很重要。” 她点了点头,又强调说:“我没问题,可是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希望你不要骗我。一定不要让我嫁给他,我可以做任何事情配合,哪怕摘子宫!” “别胡说。”我说:“你最错的不是没早点死,是你总想着抹黑自己来让他没办法娶你。上次你之所以落的被动,不就是因为你抹黑了自己,却又被你喜欢的男生插了一刀?你……” “不是的!”她打断了我,认真地说:“不是他插我一刀,是林准易做的!” 我不由一愣:“什么?” 她又抿住了嘴。 我说:“说话别说一半,家里都这样了,你还藏着秘密,万一背后有大事,你怎么办?”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大事。他给我打电话,要我跟我男朋友分手,我不答应,他说那就别怪他不客气,没过多久就出现那件事。” 我说:“那件事不是你冲动么?捉奸生气。” “是,但那是因为每次他有奸情的时候,我都会先被人提醒,不管我去不去,照片都会被发到我们学校的网站上,搞得全校人人皆知。”她说:“我每天都因为这种事被人嘲笑,可我男朋友不想分手,他总是保证,说他被人陷害了……我也不想跟他分手。我喜欢他。” 第365章 感情牌 我说:“这么说林准易只是利用了一下事情,没有主谋这件事。” “不是的,是他主谋。”她强调说:“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男朋友有问题,他肯定也是被米雪那个集团派来一起整咱们的,而且手法都一模一样。可是不是的,手法之所以一模一样是因为林准易很聪明,他做成这样正好让你们不怀疑他!他就是要把我搞得很被动,然后趁机提条件,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我说:“我们的确这么认为,而且各种迹象都表明的确是这样。你男朋友的爸爸就是警察,而且负责这件案子,当时他们完全是一副就是要往死里整你的态度,卷宗上也没有任何事可以和林准易扯上关系。另外你男朋友被人救走了,你忘了吗?歹徒还打晕了你。”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继续说:“如果这件事是准易做的,那就意味着他的目标不仅仅是得到你,而是要颠覆咱们家,因为他明知道咱们家当时的情况有多么艰难。我相信他人品不够好,但不怀疑他的忠诚,你不能这么说,知道吗?” “我的确没有证据,因为他很高明,他从小就很聪明。而且正是因为他知道你们不怀疑他的忠诚,他才专门这样做,免得你们怀疑他。我也不怀疑他的忠诚,可是我爷爷说过,通常谁受益就是谁策划,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他是受益的。” 我不想太强硬地和她唱反调,虽然我不认同她的每一句。可我理解她恨林准易,也不想得罪她,毕竟还指望她可以帮我折腾小甜甜。于是我说:“话虽这么说,可你毕竟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咱们就不占理。这件事我会关注,但你不要再乱说,免得自己被动。” 她有些不情愿,正要说话,我身后忽然传来门响。 我预感不妙,转过身,看到林准易正站在门口。门大敞着,他脸色很差,比走之前瘦了很多。 他手臂上依然戴着孝,盯着星星看了几秒,在此期间,星星的脸上流露出鲜明的恐惧,偏过头,回避了他的目光。 看来是听到刚刚的话了,我连忙站起身,还没说话,林准易已经开了口,说:“太太。” “准易……” “我不娶她了。”他脸上写满委屈:“我这回英国。” 前半句真的把我惊了一下,但后半句显然是在闹脾气。他回英国有什么用?他弟弟还没找到呢。 但我总得给人家台阶,忙说:“准易,你别生气,星星她只是有误会。” 我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他打断:“不用有误会,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我爸爸一生为繁家做事,我却做出足以毁掉你们家族的事,既然如此,我还是回英国去。繁小姐放心,你摆脱我了。” 确实是在闹脾气不假,我应该让星星对他道歉,便弯腰,刚握住繁星的手臂,还没开口,就发现她眼圈红了,满脸的委屈。 算了。 我知道她哭是因为自己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但正好可以用来歪曲,我忙活:“别哭了,他只是说说气话,又没有怪你。” 余光看到林准易没说话,也没动,脸上的怒气似乎少了许多。 繁星也没说话,一直掉眼泪。 过了大约半分多钟,才听到林准易开了口,颇为平静:“繁小姐,你不用这么不择手段,你早就不是那个我当初一心想长大之后娶回家的女孩子了。”我正要说话,他又道:“太太。” 我只得“嗯”。 “我爸爸的确一直用心培养我接他的班,但这是因为他不知道,在他死后不到一个月时间里,他家会从四口人变成一口。”他满脸疲倦地说:“我是真的不想再做了,只想做个普通人。” 这正是我不能得罪林准易,甚至一定要让他跟星星先在一起的原因。因为我不能让别人觉得,阿昌为我们家破人亡后,我们连原本要联姻的约定也不履行——虽然我的确是这么计划的。但那也是稳定之后的事。 由此可见他依然是在闹脾气,我只得轻轻地对星星使了个眼色,暗示她道歉。 不情不愿地看向了林准易,说:“对不起。” 林准易没说话,那些话任谁听到都会非常不快。 星星便咬了咬嘴唇,看着他的眼睛,极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怀疑你,希望你不要生气了。看在我伤刚好,脑子还糊涂,就原谅我吧。” 林准易看来是打定主意拿捏她了,说:“你的伤可不是我造成的。” “是。”她脸色愈发难看:“怪我自己不听你的提醒。” 我觉得这话太刺激星星了,便看向林准易,说:“准易,受伤的事就……” “太太。”他又打断我,失望地说:“我还是先走了。” 好吧,虽然他的神态是柔软的,是受气的,但他的态度是非常坚决而且不留余地的。他在暗示我,他还需要更多台阶,否则他绝不下来。 我真是头痛,只好抚了抚星星的被,说:“你进去之后,准易每天都在担心你的安危,比任何人对你的关注都多。”这是真的,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你出事之后,他自责得不行,后来都是他亲自监控医院,连饭都没空吃。你醒来之前,他有空就来看你,又怕打扰到你。你这样怀疑他多伤人。” 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但还是懂事地顺着我的话开了口:“对不起。”她一边掉眼泪,一边艰难地说:“对不起……你不要走,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污蔑你……我不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错了。” 林准易总算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我连忙把星星抱进怀里,小声说:“再忍一忍,乖。再忍一忍。” 她没回应,只是一直哭。 从病房里出去的时候,坦白说,我心里有一丝不舒服。我觉得林准易这样实在太欺负人了,他明明知道她肯定会对他有偏见,也明知道我已经把她的想法否了,但他连话都不准人家说,非要利用自己的优势一直把人家折磨到向他低头认罪。 这样一来,可以确定他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以博好感为目的的以退为进,他这种性格根本就不会轻易放星星走。 哪怕星星没有利用价值,为了避免她被他逼死或者逼疯,我也绝不能让他俩结婚。 心里虽这么想,我的行动还是得出去追林准易。他在门外不远站着,依然满脸疲惫。 我过去说:“还生气呢?” 他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说:“有点难过而已。” 这话肯定是真的,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但我挺想跟你推心置腹地说几句话。” 他点了点头。 “她之所以对你偏见重,就是因为你曾经那么对她。星星和你不一样,我知道你父母很宠你,可她不是,从她出生到现在,可以说几乎没有人对她好过。”我说:“而因为你反复地对她做那种事,已经被她归到坏人那一类了。当然,如果你不在乎这个,那我也确实不能把你怎么样,我总不能让你回英国去。” 他看向我,神色稍稍有些讶异。因为我太直白了,我们之间的强弱掣肘,一直都是存在,却心照不宣的事。 捅破是件很冒险的事,我也知道。 他这才开了口:“以前是我错了,对不起。” “如果觉得自己错了,刚刚就不会那么做了。谁听到那种话都会觉得可笑,都明白她只是太讨厌你而有所偏见,没有人会怪你,可是你还逼她。”我说:“我知道以现在的状况来说,我除了干巴巴地讲道理,完全没有能说服你的手段。只是……她很可怜,准易,虽然你跟她一起长大,但你绝对想象不到她是个多可怜的孩子。你可以不宠她,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事情需要圆回来,答应星星的事也要做到,两边都要为我所用才行。我跪了下来,说:“求你对她好一点,别再欺负她了,好吗?” 他一下子就慌了,弯腰扶我,一边说:“太太,您不要这样!” “你也知道我丈夫的情况。”我捏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听我说:“这么多年,我饱受他的摧残,一次次死里逃生,这些你爸爸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不是这样,可我不想让星星过我有过的生活,走我走过的路。你妈妈因为常年担忧而患上抑郁症,你肯定明白人可以有多脆弱。就算没人疼她,没人爱她,她也是好好的一个人,小的时候,也是聪明伶俐的孩子,现在却搞成这幅样子。我利用她挽救家族,变相地挽救我自己的人生,可我也怕,怕这是在毁掉她的人生。你总说你喜欢她,那你想想,如果全世界唯一一个爱她的人都要这样待她,那她是不是因你的爱而变得更可怜了?” 我知道星星肯定跟了出来,在某个角落偷听,从她对繁老头的事就看得出,她是个很有情义的孩子。 我也知道林准易还不到二十岁,他还没有彻底变得世俗功利,能够被情感打动。 我都知道,但这一番话,也是出于我的真心实意。 第366章 怀柔 毕竟无论星星是否情愿都要和他再在一起一阵子,我希望她能尽量得到善待。 林准易无法把我拉起来,因为辈分关系,当然也不能强拽,便也跪了下来,垂着头沉默了几秒钟,说:“既然太太已经把话全都说开了,那我也不想再藏着。我承认之前的许多事是我对不住她,虽然我也有所反思,但错已铸成,我没办法挽回。” 我没说话,望着他,心里猜得到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这孩子不是能成全别人的那种性格,对他来说,爱意味着得到,而不是对方幸福。 果然,他接着便说:“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您为了她的事这样恳求我,足以见得您的善良,我也可以保证,我不会在任何事情上辜负您。我会尽我所能地善待她,爱她,对她忠诚,更加不会再强迫她,不会让您难做。” 我松了一口气。 他继续说:“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我不准她再背叛我,如果她心里有别人,那也不要让我知道。我希望她跟我结婚,给我生孩子,跟我共度一生。如果她做得到,我们再谈别的,否则我就不再浪费时间,这就回去。” 果然。 站在我的角度,是万万无法说出“你爱她就应该放她走,成全她的自由”这种话的,因此,答应这个,就等于如果今后他俩再因为此类事件闹,那我是要无条件站到林准易那边的。既然是谈条件,我便说:“这我可以答应,但我也有个前提要求。” 他看着我,没说话。 “你至少要为以前的事道歉,再承诺在她十八岁以前不再碰她。”我说:“毕竟你所谈的是新条件,那就要先让她状态好一点。” 他还是没说话,看样子是在考虑。 我说:“你别觉得女人只要怀了孩子就会生,至少我们星星不是那样的孩子。你继续欺负她,将来即便她怀孕,也会想办法打掉你的孩子,毕竟站在她的角度,怀孕就是进入地狱,站在孩子的角度,有一个争端不断的家庭也是很痛苦的事。如果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女人有的是办法弄掉自己的孩子,到时最痛苦的一定是你。因此,我希望你给她一些时间,让她松一口气,你也对她照顾一些,让她慢慢感受到你的好,这样你将来的家庭才会幸福。现在她身体不好,要先养病,之后就要补习读书,马上就要考大学,她性格要强,害怕自己考不到好学校,家里也会盯紧,绝没有心思做别的。你没有对手,何必苦苦相逼给自己减分?霸道虽好,但强极则辱,心理学中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就是这样,越是受到压迫,越是爱得深,你越是逼得紧,要得狠,她就越是想逃走。有些时候,还是要曲线救国,要怀柔才行。” 两年后的事没人说得准,如果到时繁家喘过了这口气,鬼才要把星星嫁给他受苦,到时轻则跟他分手,重则把他弄个半残踢开。总之要看星星的意思。 因此现在能不被他碰,就少掉了一份怀孕的风险,也减少一些她受到的侵犯。 也许林准易猜测到我的意思,也许猜不到,但我自认我这些话入情入理,也不全是假的。终于,林准易笑了一下,神色似乎有些无奈,但已经彻底松动了:“您说得对。”看他表情像是服了。 “那你愿意答应么?”我说:“我是真的希望你们两个能好。星星性格柔弱,需要一个强势些的丈夫,才能保证她不受外人欺负。” 他点头:“我答应。” 我在心里偷偷笑了一下,便扶着他的手臂,一边站起身,一般拉着他站起身,说:“我也不是非要跪在地上逼你,只是我知道自己不是你们两个任何人的母亲,没有资格参与这件事。只是我不想看着你们互相伤害,她很辛苦,但你从小就喜欢她,她却非但不喜欢你,还怕你,你心里也一定非常难过。” 他露出了一丝有些被体谅的神色,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认同他的所有做法,但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同情。他妈妈毕竟有病,何况即使没病,成长的环境就是如此,再好的教育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态。阿昌是繁老头教育出的人,他又是阿昌的儿子。繁家这整个家族,都习惯把人、尤其是女人当做身上闪闪发光的装饰品,只要牢牢地将她握在手里,要为了自己的颜面将她装扮得闪闪发光,要让她忠诚于自己,要给她画一个圈,她必须在这个圈中做事,否则就会得到“惩罚”。 因为走时已经对星星道别,因此我没有再回去对她打招呼,和林准易一同下了楼。在路上,他详细给我解释了刀子的事,刀子可以解除,但他的权限不够,权限只有繁音是够得。他昨天给我打电话时,语气依然很轻松,说等繁音回来就可以了,但他现在的语气就变了,说:“解除刀子需要先生去基地,虽然我已经打过招呼,但杀手之间联络不多,肯定会有不了解情况的杀手接单。到时您会非常危险。” 我不由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真是比星星说得还要聪明。我没有一句提到这个,他就自己懂了。 他便笑了,说:“难道太太还想让先生继续做?” 我摇了摇头,说:“我这也是走投无路的法子。” 他没说话。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您以前从来都不会为我跟她的事操心,反正先生在,我也不能真的走,也无法真得走。他更不会准许您跟我说那些,虽然我觉得受益良多,但这也会让你们颜面扫地。” 是啊,以繁音的性格,如果要他必须选是让林准易走还是死,那他必然选择让他死。因为繁音也是这种一定要“得到”的人。 而就算繁音知道他这么对星星,也肯定不会去求林准易别再欺负她,就算把星星换成念念,他多半也不会愿意如此,而是叫孩子挺过这阵子,等缓过来了就弄死他。因为对繁音这种性格的父亲来说,这是一种侮辱。 这也是我认为自己能够搞定林准易的原因,便说:“你明白就好。但我也明白你只是不懂方式,并不是罪无可恕。而且我也是为人母,明白孩子重在教育,是要给机会的,何况你爸爸又不是阿猫阿狗,怎么能不给你机会反省?” 他笑了一下,说:“从我知道老先生失踪开始。”他说:“我就明白,除了您,已经没人有资格挽救局面了。” 我不由笑了,说:“你能这么想最好。我计划等他一回来,就先把他扣下,这需要你配合。先弄清他跟小家族谈了些什么条件,我担心第二人格使咱们吃亏。那恐怕就会影响到其他生意了。” 他点头:“您放心,这件事我去安排,但如果先生可以清醒,我还是希望他能亲自去取消刀子。” “刀子不急。”我可不能让繁音到基地去,万一小甜甜捣乱怎么办?我说:“他还有一半是清醒的,到时我再和他商量。主要是我不能让下面的人不服我。” 他又笑,表情有点奸诈。 我问:“怎么?” “这事比扣先生简单多了。”他笑着说:“杀。” “你这也太强势了。” “就像您说的,有时要曲线救国,但有时要快刀斩乱麻。”他说:“当初韩夫人还在时,老先生身体不适,需要戒毒,当时先生还小,家族里也没有可靠的人。只有太太在支撑,唯一帮她的也只有费先生这样的外人。她受了很多侮辱,甚至被人传言说她和费先有一腿。但她是个杀伐果决的人,很快就没人敢再说一个不字。” 韩夫人像是能这样的做的人,然而我呢? 我问:“那她跟费先生真的有一腿么?” “不知道,但我认为没有。” 算了,怎么突然聊到八卦上了?我赶忙把话题拉回来:“我现在也没有费先生可以帮忙,总不能再请人家。” “您当然不用请费先生。”他说:“您有苏先生。” “我养父毕竟卧病在床。”而且家里也乱糟糟的,我说:“我倒是打算去,但现在有刀子,也没办法去。” “那也没有关系。”他说:“没人知道他卧病在床,都只知道那是你父亲。他们必然会不听话,因为他们需要吓吓你,想多讨点好处。如果你被吓住了,那你就上当了,如果没有,他们也不会怎样。但这其中必然有人真心想反,或不够聪明,你不要犹豫,在乖得和不乖的之间各抓一个典型,分别赏罚,基本就镇住了。” 我说:“他们不会觉得我是女人,所以才不听我的?” “除非他们愿意跟钱和命过不去。”他说:“只要坐得住这个位置,有法子收拾这摊残局,能搞定小家族,搞定条子,让大家共同赚钱,别说你是个女人,即便你是个婴儿也没问题。” 第367章 毕竟亲近过 我被他说得很有希望,如果他今年不是十八岁而是三十八岁,那我真的要百分百认同了。不由笑着说:“本来还想等不忙就送你回英国继续学业,现在看来你几年之内都别想了。白白考了剑桥。” 他也笑:“我本来也不想回去了。” “怕女朋友跑了?” 我发誓我这话只是打趣,谁知他居然点了头,样子颇为小心地看向我,说:“您不会觉得我幼稚吧?” “你在我眼里是我的女婿。”我说:“幼稚一点正合适。” 他舔了舔嘴唇,搓着手,有些无措地低下头。 我能感觉到,经过那么一番谈话,他对我的态度亲近了很多。原本他表现得精明踏实,身上有不符他年级的成熟,比起女婿而言,他更像我的下属。但现在他流露出的这一点点幼稚正是我喜欢的,这让他更像个孩子了,更有血肉。 接下来我以聊事情为名让林准易陪我到外面去吃饭,因为家里还没有来消息,现在家里一片乱麻,死的、被扣的,都是他从小叫叔伯的人。虽然他嘴上建议我杀,但他毕竟没有真的动过手,我怕他受不了。 餐厅是前几天订好的,也是运气好,正好赶上有人取消预订,否则按照这间餐厅的一贯作风,我们根本就订不到。 而且好运不止如此,我们这次订到的位置完全回避了所有出口,隐蔽性相当好,其他桌的客人也完全看不到我们。 侍者很快就招待我们,等上菜时我俩正闲聊,突然看到林准易的身后走来了几个人。 是蒲萄。几年不见她,岁月却丝毫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依然和我从前所见差不多。这倒是不稀奇,这间餐厅佳肴美味,环境安逸,对我对她都是首选。 只是她手里挽着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好眼熟,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于是我压低了声音对林准易说:“你扭一下头,看看认不认识蒲小姐挽着的那个男人。” 林准易扭过头,看了一眼便扭回头来,说:“那不是您三哥么?” 我五哥? 难怪我没印象。所谓的三哥我只见过寥寥数次,大都是在小时候。 林准易压低了声音问:“要不要查查?” “查查。” 蒲蓝的走私生意想要销货就得通过繁音,蒲萄的女支女生意也不能完全绕过繁音,自然也要分成给他。对他们来说,这是强制性的,没道理可讲,价格也是繁音来定。因此,繁音跟蒲蓝姐弟的合作并不建立在公平公正的基础上,而是强弱上。从前繁家强,他们就得乖乖给钱,现在繁家弱,小家族已经翻脸,他们肯定也会关注。 因此,蒲家、尤其是蒲萄,绝不可能是我们这一派的人,那她挎着我三哥手臂这件事就值得玩味了,我有必要去关注。 之后我仔细地观察了蒲萄他们,两个人穿着很不正式,应该只是私人活动,举止亲密,尤其是我三哥看她的眼神,像是已经被她迷倒了。毫无疑问,蒲萄是个非常有魅力,也非常懂得如何运用自己魅力的女人,这种能力让我很佩服,毕竟以我现在对她的了解,她是一个掌握着自己话语权的女人。不像我,只要失去繁音,我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保护。 之后也是他们先走,我们林准易随后也离开。回去的路上,林准易说:“刚刚不方便告诉您,您三哥今年刚刚被任命为您父亲企业总公司财务总监,是炙手可热的继承人人选。” 我没说话,心想财务总监是金库管理员,这是个好位置。 “上一个在这个位置上的,还是苏悛。”他说:“他死后这个位置就交给了您三哥,但一直没有正式任命。” “那至少两年了。” “对。”他说:“现在就看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几年。” 虽然这是个好位置,但在这个位置上坐太久并不是好事,毕竟,即便大哥做了十多年总裁,以至于人人都以为他终究会获得继承权,他还是被撤职了。 我说:“不瞒你说,我对我爸爸家里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我也只知一些皮毛。”他说:“都是见报的消息。” 我问:“还有什么见报的?” “还有……”他顿了顿,说:“还有,苏家有许多人都坐上过财务总监,但成功升迁的只有一个人。” “其他人呢?” “全都死了。” 到家之前,我把蒲蓝的事告诉林准易,他没有表现得太惊讶,只说:“我希望太太您可以想想韩夫人的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 费先生直到现在依然是繁老头的好朋友,而繁老头实在不像能如此“宽容”的人,因此可以断定,韩夫人和费先生当年是很清白的。而准易告诉我这个,也不是在跟我话家常,而是告诉我,这也是我将会面对的事。谣言猛于虎,何况有人肆意煽动,我要提早有心理准备。 回家时,家里已经收拾妥当,除了人少了,没什么大的变化。林准易似乎没发现这些,眼观鼻鼻观心,态度十分平静。 赵副管家安排接待我们,说念念和蒲蓝在楼上一起画画,狗验出来了,它的血液中没有问题,排除被下药的可能,但通过行为观察确定它是狂犬病。这条狗的整个家族都没有狂犬病,而它从出生就在我们家,也从未被任何狗咬过,因此人为下药的可能性最大。狂犬病潜伏期为十天到六个月内,难以判断下药时间。它发起病来六亲不认,也更难判断行为目的。 但嫌疑犯很容易确定:几乎所有狗吃的都是同种食物,接受的也都是同种疫苗,这家伙唯一吃过的外来食物均来自繁音和念念。念念可以排除,繁音……这个结果又令我的心底升腾起一阵寒意。 之后我去找念念,他俩还在念念的游戏室,墙壁上画满了涂鸦。念念正和蒲蓝躺在一大堆玩具里,她睡着了,蒲蓝则一手轻轻推动附近怜茵的摇篮,一手拿着书念故事,听到我敲门才放了下来。 我过去打了招呼,见怜茵正眨巴着眼睛,张着小手朝我乐。我正想过去叫醒念念,蒲蓝又摆摆手,说:“她才刚睡着。” “我叫她回房间去睡。” “她中午没睡。”他说:“一直都说想去看她的狗狗,因为你要杀它。” “现在通过行为判断确定是狂犬病,如果要进一步检测,也是得先杀掉再检测大脑。”我也觉得很伤感,大概是因为:“这条狗虽然蠢,但毕竟养了这么久,等念念知道,肯定要伤心死了。” 他也叹了口气,说:“一旦投入感情,伤心就是难免的。她总会慢慢明白。” 是啊。 我明白他的话是一语双关,不由叹息:“今天有消息了,刀子没办法解决。” 他看着我,没说话。 “这样我就不知道要不要到我爸爸那边去了。”我说:“不敢走这么远。” “我能保你没事。”他说完,仿佛又觉得太满,补充道:“除非我先死。” 我不由想笑。 但他误解了我的意思:“几千年我的实力确实不如你丈夫,但现在已经可以自诩不弱于他。我之所以说除非,是因为这世上没有百分百的可能性。” “我知道,我笑是因为,咱俩并不是朋友,我现在还在软禁你。”我说:“但你竟然在这种时候说了这种话,而我竟然也相信了。” 他闻言也笑了起来,说:“好歹也认识许多年了,虽然不是朋友,但毕竟亲近过。我了解你,就像你知道,即便我跟你丈夫不合,和你却是另一回事。” 我点了点头,说:“那怎么没有告诉我,你姐姐和我三哥的事?” 他丝毫不意外,流畅地回答:“我还以为你自己知道。” “完全不知道。” 他又笑,看那表情,像是在笑我天真。我便板起脸,他就立刻正色起来,说:“你三哥之所以和我二姐在一起,其实是因为我二姐在那边有一点生意,可以助他爬上今天这个位置。而我二姐也需要他来保持他们的合作。我没特意跟你聊,是因为这事和我没关系,其实也和你没关系。财务总监这个位置上坐过太多人了,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我不由笑了,压低了声音,说:“蒲先生,这就是你对‘毕竟亲近’过的人所持的态度?” 他微微一愣,看着我的眼睛,没有说话。 他懂我的意思。 前面说的那么漂亮,问他几句话就装傻。 无声的对峙中,他忽然笑了:“败给你了。我二姐本来就跟你大哥有合作,很多年了。你大哥需要转移财产,她需要从中获利。现在你三哥也打着这种算盘,他亲口告诉过我二姐,他想离婚娶她。” 这才是真话。 所以蒲萄一直都在我们家掺和。 “这就是我说这和你我都没关系的原因。”他说:“你大哥的钱转走了,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怕是被你们家其他人悄悄做了。你三哥的才华可不及你大哥,而且他现在的位置,是很微妙的,它非常重要,是升到行政管理级的必经之路,红利组多,因此这个位置上的人总是活不长。但它其实也不重要,因为它没有实际好处,而且危险。” 我没说话。 他以为我没听懂,讲得更加通俗易懂:“这就像是生存游戏一样,级别低时,有资格获得食物的人比较多,因此,大家可以团结成团体,共同做事,但每往上爬一级,获得食物的名额就越少,竞争就越激烈。到你三哥现在的位置时,他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因此,这事和你无关,因为火力被吸引到那边去了,大家都在忙着搞你三哥,没空搭理你。” 我问:“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有。”他说:“你过来点,我小声告诉你。” 我便凑过去,却就在顷刻之间察觉到脸上传来一阵柔软湿润的触碰。我不由皱起眉,却听到他温柔的、细小的声音:“我跟你爸爸聊过这件事。” 我的怒气顿时被消弭了大半,忍不住脱口而出:“我爸爸怎么可能把这个告诉你?” “他怕你老公不中用。”他望着我,目光含义不明:“你三哥是他亲自任命的,这是个靶子,他的上任会把大部分火力吸引走,让你轻松一些。” “但你没主动告诉我。” “不知道就不会误会。”他说:“否则你爸爸早就给你讲了。” 我没说话。 他也沉默了一下,说:“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你爸爸对你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但真的疼又怎么会这样设计让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从这点来看,他刻意保护过的孩子只有你。” 繁音这么说,他也这么说,而我其实……哎,这几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了,但似乎曾经缺失就是缺失了,相比之下,我养父更像我信任的长辈,而不是“爸爸”这样必然会爱我的至亲。 我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说得对,确实跟我没关系。 他又笑,这次的神态更像在打趣:“毕竟亲近过。” 这次我得纠正了:“我希望你别对我开这种玩笑。” “玩笑?”他扬了扬眉:“想要我交代的时候就亲近过了,现在又过河拆桥。” 我没说话。 他便轻轻地歪了歪头,问:“生气了?” “当然。”我说不过他,又觉得自己被他占了便宜,却也不能直接发作,便拐弯抹角地让他也别想痛快:“不过阿飘才走没多久,你就这样开女人的玩笑,不觉得很不尊重她么?” 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似乎还是想笑,却终究没能笑出来,只说:“反正她已经死了,尊重与否都不能让她活过来。我开你的玩笑,不尊重的是你,而不是她。” 我说:“你这样说让人觉得好冷血。” 他笑了一声。 我忙改口:“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态度很不好。” 他还是笑,说:“不在她死后假惺惺地在另一位异性面前捏造我对她的怀念来获取对方的好感,就是对她最大的尊重了。” 第368章 没良心 我更想笑:“还是有点介意尊重二字吧?” “帽子扣得太大了。”他笑着瞥了我一眼,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重逢她之前,我心里的确一直记得她,一度觉得她恐怕就是我的今生挚爱,但我出于功利的目的抛弃了她。也许总有一天,我的事业可以发展到我想要的那个高度,但我终究彻底失去了她。每每想到这个,我就有点替自己悲哀。重逢她的那一刻,我也的确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又活过来了,紧张、激动、快乐,那一段时光,也非常美好。毕竟她比很多女人更有魅力。” 我见过最美的姑娘是盛萌萌,如果盛萌萌是十分,那我记忆中的阿飘顶多七分,真的不算美。但她胜在英姿飒爽,而且性格也爽快。 我问:“然后呢?你发现她变了?” “嗯,我们都变了,虽然不至于面目可憎,但我常常都觉得陌生。”他说:“可我觉得这是我的今生挚爱,我不能跟她分开。直到她走了,我居然觉得……好解脱。” 我没说话。 不知道阿飘是不是也这么想,因为她毕竟有他的孩子。 “我觉得好解脱。”他又重复了一遍,神态很是苦恼:“我自己也觉得很残忍。” 我确实这么觉得,但觉得点头不好,便说:“所以你并没有打算跟她结婚?” “没有。” “她也没有要求吗?” “没有。”他说:“她知道自己没资格。” 我记得他说过,阿飘家里从前是非常厉害的,也就是说,她比一般的平民女孩更清楚规则,知道以她的身份,自己最多能爬到什么位置。但我记得韩夫人的出身很普通,可她嫁的三任丈夫都是巨富。 由此可见,资格不是不能改变。 原因或许只是因为他认为她不值得,或是理性的不值得,或是感情的不值得。 这个话题让我俩的聊天陷入沉默,我看向念念,她仍睡着,且皱着小眉头,手指攥着下面的布料。这孩子脾气不好,时常在梦里生气,我便握住她的手,轻轻揉了揉,她松了手。我说:“我们回去了,我小女儿该吃奶了。” 他点头,说:“谢谢你陪我聊这些。” “本来说起这个话题是想让你不痛快,因为你举止过分。”我说:“但你刀枪不入。” 他先是动了动,像是要站起身,却忽然朝我倾身过来,说:“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贞洁烈女了,你总不可能想当然地认为我是出于人道主义才帮你。” 不管阿飘是不是他的人生挚爱,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他之所以对我那么说,纯属我养父的地位,而且我养父显然把对我的安排对他透露了一些。这应是为了拴住他,使他愿意帮我。蒲蓝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着实非常功利。 “我没认为你是出于人道主义而帮我。”我说:“但那都是后话,咱们说好的,现在你是出于人道主义。” 他弯了弯嘴角:“不,是出于将来的回报。” “投资是有风险的。”我说:“既然是将来的回报,就没有现在就取的道理。” “投资是要见甜头的。”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地在我的嘴唇上啄了一下,我想避开时已经晚了,只好本能地伸手推他的胸口,却又被他握住了,幸好没有再往前靠:“又不是没亲过,至于这么大反应?” “我孩子在这里。” 他侧过脸瞟了念念一眼,没说话。 我借机推开他,站起身说:“将来的事是将来,希望你别再这样。” 他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撑,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的拒绝一点力度也没有,我甚至不能把他从我家撵出去,因为狂犬病疫苗是他的,我需要用他做人质。 之后我也有很多用得上他的地方。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然而局面要求我必须做出忍耐。 我也不再说了,过去抱起怜茵,想叫醒念念,又觉得算了,正要打电话,蒲蓝已经站了起来,说:“我抱她吧。” 说完便伸手去抱念念,念念却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让他落了空。 蒲蓝的手臂僵在原地,我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说:“我打电话吧。” 他看了我一眼,神色像是有些愧疚,点了点头。 我叫人来帮我把孩子带回了房间,之后让他们出去,给怜茵喂奶时,一边观察着念念的脸。 她看上去依然在睡,但可能也有点装不下去了,已经完全不像熟睡的状态。而我也没有叫她,内心陷入纠结。 怜茵吃饱后又睡了,我搂着她,庆幸她还这么小,因为她刚刚全程都醒着。 我把怜茵放到小床上,思前想后,还是说:“念念?” 她不动,也不说话,小小的身体明显在绷紧,让我心疼不已。 我摸了摸她的脸,说:“起来吧,妈妈知道你早就醒了。” 她这才睁开眼睛,做起了身,一边很粗暴地打开了我的手。 她的眼睛红着,嘴巴也扁了起来。 我本来也没有想好该如何解释,以为她会问,她却不吭声,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我看不下去,只得绕过解释的部分,说:“可以不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吗?” 她立刻气鼓鼓地看向了我。 “我会自己跟他说,但不希望你告诉他。”我说:“好吗?” 她还是瞪我。 我被她这样的目光看得很难受,只好说:“其实我跟那个叔叔刚刚只是在……”我不确定这话他是否会信:“在开玩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骗子!”她更愤怒,吼叫着打断了我。 我便沉默下来。 她哭得更伤心了,自己用小手擦着眼泪。我伸手试图帮她擦,她推了几次没能推开,扯住了我的手,狠狠地咬了上去。 剧痛传来,她松手时,我的手腕已经渗出了血。 她便有点愧疚,侧过了脸。 我问:“消气了吗?” 她还是哭,一边说:“这样子我爸爸会难过的。” 我望着手腕上的伤口,心想岂止是难过,如果让繁音知道,他得杀了我。我说:“我会自己对他解释。你能不能答应妈妈,不要告诉他?” 她又瞪了过来,问:“你是不是想骗我爸爸?” “不是。” “那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她更愤怒。 “因为你知道的不是全部。”我说:“他会误解得更厉害。” 她显然并不接受这个:“我亲眼看到他亲了你!” “是,但是……” “但是什么呀?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就好骗吗?”她使劲嚷嚷道:“我也听懂了!你们两个打算在一起,不要我爸爸了!” 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我还以为刚刚那些话她完全听不懂,心里不由有些怕,说:“这是你想太多了,不可能的。” “骗人!而且你以前就跟他亲过!”她说着说着便爬下了床,站在地上气鼓鼓地说:“我知道你早就不想要我爸爸了,不要就不要,我也不想要你这样的妈妈!明明自己和别的叔叔亲亲还要骗我!你不让我告诉我爸爸肯定是因为你想骗他!你在跟那个叔叔商量怎么合伙欺负我爸爸!” 她说完就要转头跑,我沉声命令:“站住。” 可能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这么凶过,即便念念是这种脾气,也吓了一跳,从而站住了脚步。 我说:“转过来。” 她犹豫了一会儿,转过身来,扬起小脸,凶悍地盯着我。 “你告诉我,”其实这个问题困扰我好久了:“我对你哪点不如你爸爸?” 她依然瞪着眼睛。 “不管你犯什么错,我有像现在这样对你吼过么?”我说:“有像现在这样对你瞪着眼睛么?有像现在这样完全不听你的解释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其实她现在的年纪正是自我意识最强,完全不可能换位思考,更不可能听得进这些话的时候,我都知道。可是我太难受了。 她现在的样子令我觉得他们姓繁的从老到小全都没良心。我不舍得告诉她事情的全貌,令她觉得难过,可繁音不是这样想。他告诉念念,说我会不要他们。她也不这样想,她始终都觉得我就是会不要她。 一个两个全都没良心。 即便没有完全消化我的话,她也明白我在斥责她,嘴巴一扁,又开始掉眼泪。 看来这件事的确要给她一个解释,那就必然要造成伤害,我选择了一个相对不那么残忍的:“你被狗狗咬了,狗狗有病,如果你不打药,就也会得这个病,很快就死了。这是医生叔叔说的,如果你不信,就去问他们。” 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但在认真听。 “这个药咱们家里没有,那个叔叔有,妈妈不想让你死,就请那个叔叔给你取。”我说:“但他想亲亲妈妈,否则他就拿着药走,那样你还是会死。” 她看向了我,目光稍微友善了些。以她现在的心智,在这个问题上无疑是偏向自己的。 我继续说:“妈妈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你,是怕你心里难过。所以我想自己对你爸爸解释,可既然你那样误会妈妈,那我就告诉你。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再想这件事,我自己会跟你爸爸说。但如果你想去告诉爸爸也可以,反正那样的话,你爸爸就会跟我离婚。你刚刚说你不要我了,那我就带着妹妹走。你是大孩子了,我尊重你的意见。” 第369章 抱布贸丝 她还是看着我,大概是因为我此时的态度显得我“坦荡”,她确实没那么生气了。 既然解释不清,我便如此跟她对峙着,直到她终于开了口:“咱们赶快让那个叔叔走吧……他不是好人。” 我握住了她的手,说:“到妈妈这儿来。” 她不情不愿地挪了几步。 “他不是坏人。”我希望她明白:“除了爸爸和妈妈,没有人会白送你东西,无论那东西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而对他来说有多么不重要,他都可以选择不给你。所以,你想要他的东西,而对方需要你用自己的东西来换,才是人之常情。如果有人说他愿意白给你什么,那一定是他在骗你,他会拿走你更重要的。” 她纳闷了:“那他为什么要骗我一下?” “因为他提出的东西对你来说太重要了,他知道你宁可不跟他换也不会给他,所以他现在不要,先白给你东西,让你感激他,再趁你不注意骗走你的。”我说:“你只是爸爸和妈妈的小宝贝,不是别人的。” 她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可是叔叔是坏人。他可以跟你要钱,他不能让你亲他,你只可以亲我爸爸。” 我没说话,因为解释不下去了。 如非已经无可奈何,我一句都不想骗念念,因为我深知她一旦知道真相的后果。可我总不能告诉她,我确实有这种肮脏的念头。我受够这种生活了,受够了那个疯子的折腾。我在几天前还觉得我应当跟他坚持到底,必要时可以同生共死,但此刻我望着念念手臂上的纱布,又觉得,作为一个母亲,在有希望苟且偷生的时候选择去做贞洁烈女,那究竟算不算自私跟愚蠢? 我没往下想。 但愿一切都能顺利。 我和念念就算是和好了,晚上吃过饭后,我告诉她,我要杀了她的狗狗。她哭了好久,但也明白它有病了,已经没救了。 但睡前,她还是在问,说:“狗狗的病真的治不好了吗?” “治不好了。” “噢……”她皱着眉头,含着眼泪,扁着嘴巴,难过得很。 我亲了亲她,说:“别难过了,明年姐姐的狗狗还会生小狗狗的,她肯定还愿意再给你一只。” 她忽然哭出了声。 我忙安慰了她一会儿,用手掌顺了顺她的脊背,她才能够说些话:“爸爸的病也治不好了……” 我不由一愣:“谁告诉你的?” “爸爸。”她抽泣着说:“我跟他说,我长大以后想当医生,他就说没有用,治不好的,他说你骗我是为了让我高兴,要我不要告诉你。” 以第一人格对念念的疼爱程度,他绝舍不得对孩子说这种话。 我忙问:“他什么时候说的?多久了?” “他走之前。” “走之前什么时候?”走之前的前一天,黎医生就把第二人格催眠了,再往前繁音就没回家。 “我不记得是几号了,有一天晚上,我睡觉忽然被人叫醒了。”念念的记性一直不错,但她此刻眯着眼睛,辛苦地回忆着,看来那天真的是半睡半醒,且的确过去有一阵子了:“我睁开眼睛就发现是爸爸。他要我别出声,说你肯定要啰嗦他,他只是想我了,回来看我。” “就是爸爸出差很久那几天?” “嗯……”她嘟着嘴巴,说:“就是我生气你们两个不陪我那天再往前,爸爸也出差了。” 就是繁音陪着林太太的那阵子。当时林太太闹得很厉害,又一直想要自杀,繁音怕她出事,亲自陪着她,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劝劝她。 那之后就是葬礼,然后林太太就……用枪自杀了。 林太太的事其实并没有给林准易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也不知繁音有没有额外和他单独聊过,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林太太的死都与繁音脱不了干系。而且令我觉得不能细思的细节是:小甜甜可以轻而易举地在全家无人察觉的状态下来到念念床边。想到那个画面,我就觉得害怕。 必须赶快安置念念。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蒲蓝,他已经穿戴妥当,因为今天是最后一针,打完他就可以走了。 我去时端了早餐,说:“我女儿还是有点生气,她被我宠坏了,脾气很差,所以就请你在房间里吃吧。”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起来,说:“好。” 我过去弯腰把餐盘放到茶几上,直起身时发现他已经过来了,他先开口:“坐吧,一起吃。” 我本来就备了两副碗碟,本来就是要和他一起吃的。 我跟他分别坐下来,吃了几口,我问:“我老公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那边还撑着,而且没有他的消息。”他看着我,目光有些暧昧:“拜托,自己请缨要救他,却主动搞砸要掉他的命,这么心急可吃不上热豆腐。” 这几天他的话一次比一次更露骨,皆因他在试探我的底线。 我知道,却无计可施。 或者说,此时此刻,我应该觉得庆幸,因为这好歹也是一个经我养父认可的帮手,抡起待我好,客观地说,他可比繁音对我好。 我说:“我知道你不急,但我急。我是怕他太早回来。” “我可以帮你扣着他。” “那我更不放心了。”我说:“好歹也是我老公,现在让你扣着,将来……”我暗示他:“将来如果关系变了,他就不是杀你这么简单了。” 他笑了起来,意会到我的意思后,伸手握住了我的,说:“感谢你这样为我着想,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不是第一天看中他老婆,他也不是第一天想杀我。他们什么时候放他我说不准,这是要周旋的,但那边一答应,我就得赶快把他接回来。在我手里,总比在那群蠢货手里安全。你慢慢准备,这事不能马虎。” 我点头,说:“我知道不能马虎,所以也想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见我爸爸?” 他捏得更紧:“随时。” 我想了想,使劲地抽了抽我的手,没能抽出来,便说:“你刚刚还说你不心急,口是心非。” 他还是不松手,身子往前倾了倾:“是想让你付个定金。” 我没说话。 他看着我的眼睛,问:“不愿意?” “正常人谁都不愿意。”我说:“你取得又不是我的色,定金我爸爸已经付过了。” 他便松了手,笑着说:“几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以前我把你推下去,你也只是会发抖而已。” 我反唇相讥:“哦,以前你把我推到墙上时候,我也给了你一枪。” 他立刻就靠到了沙发背上,哈哈大笑了几声,又说:“既然你主动提起,那我就告诉你,那天你的手啊……教我此生难忘。” “你!” “好了。”他站起身正色道:“毕竟你身后跟着一把刀子,所以,我要先做些安排。你老公的事,你也等我联络你。” 我点头:“谢谢。” 他笑了笑,临走时特意绕过我这边,手指在我的下颚上蹭了一下,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笑着进了里间。 我出去时,林准易刚刚从别墅侧门进来,他去锻炼身体了,顺便进行安全检查,毕竟曹福管家已经死了,安全检查的相关人员也损失了许多。 我下楼到一半时,赵副管家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上来,说:“太太,其他人都在地下室,您要去审一下么?” 审? “不审。”我说:“我做的也不是什么有理的事。” 毕竟人家都是一心向着繁音的,甭管向着那个,但我终究是个外人,我拿什么审? “那怎么安排?” “先不安排。” 接下来的两天,我过得十分安逸。期间接到韩夫人助手的电话,说韩夫人的会议晚上就开完,到时我就可以直接打给她。 我道了谢,心里却想,用她时不在,现在要篡权了,我当然是要先问我自家人。如果我养父说韩夫人靠得住,我再问她不迟。 但蒲蓝这两天石沉大海,弄得我心里有些忐忑,担心他耍我。如果他真的耍我,我也觉得像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晚上五点时,距离韩夫人结束会议还有四小时,我正盘算着要怎么对她解释我打电话的事,电话便响了。 是蒲蓝。 我连忙接起来,听到那边蒲蓝笑呵呵的声音:“接的好快啊。” “怕你耍我。”我说:“一直都没消息。” “总不好每天打给你诉衷肠吧?毕竟没有进展。”他笑着说:“现在准备准备,一小时内接你。” “我要带我女儿。” “知道。”他说:“随便带,地方够,但有一条。你女儿既然是个暴脾气,那就不能让她打我,我经不起。” 我不由笑了,说:“放心吧,她还没那么凶。” 他也笑了,说:“每次一跟你说话,你都凶巴巴的,难得笑一声。” 确实,每次跟他说话,我都如临大敌。我知道他与我非亲非故,对我有些想法,因此我更愿意跟他谈条件,而非开玩笑。 第370章 你管不着 挂了电话后,我心想,成败就在这一次了。我不能把念念和怜茵留在这里,更加不能让他们到韩夫人身边,因为接下来,我就要与他们为敌了。 今天唯一的潜在危险就是蒲蓝有可能对我们不利,但这是必须豁出去的事。到时就尽量周旋吧,如果真的出事,那就是天意了,正好我早已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留恋。 想好之后,我去叫念念,难为她还记得我养父,他们只聊过一次天。我跟她说:“外公生病了,我带你和妹妹去看看他。” “那可以看到外公的梅花鹿了吗?” “可以呀。”我计划把她们送到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虽然精神环境不太好,但至少物质环境很好,绝对安全,可以撑过最艰难的这几年。但我不想让蒲蓝知道那边的具体为止,便计划先带孩子去看我养父,然后再请我养父安排送我们过去。那边不养猛兽,只有可爱温顺的小动物,房舍精致,风景如画,生活闲适,犹如世外桃源,不像这里这样现代而冰冷,是个极适合休养生息的地方。我说:“外公家里不光有梅花鹿,还养着小兔子,小松鼠,小鱼小虾……好多好多可爱的小动物。而且外公家没有冬天,四季如春,什么时候都暖和。” “哇!”她立刻兴奋起来,拍着手说:“那咱们赶快去吧!” “好。” “咦,不过……”她猛地一拍脑袋:“咱们去多久呀?” “不很久。”我知道她的意思:“等你回来,爸爸就回来了。” “噢。”她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妈妈你别生气唷。” “什么?” “我还是想爸爸的。”她说:“你不要觉得生气。我也想你的。” 我不由怔忡,继而想起那天我俩吵架时,我好像说了类似的话。我心里确实因为这个酸过,因为我总觉得自己更疼她,可她更爱繁音。 这事就算搞定,蒲蓝派了司机来接我们,自己在机场等。我嘱咐了赵管家,告诉他,三小时之内,如果韩夫人打电话来,就告诉她我们都睡了。如果三小时之外,就随便说实话。 很快便到了机场,一路无惊无险。 蒲蓝没下来,坐在机场里隔着机窗朝我们挥手。 念念一见是他,立刻就有点生气。我连忙解释,说:“叔叔是你外公的好朋友,你不信可以问外公。” “外公都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嘟着嘴巴说:“爷爷都没弄明白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外公铁定是真的。”对于抛弃我的父亲,我是没有兴趣知道了。我说:“小爷爷是亲爷爷,但你要是不喜欢他就算了,你可以只把大爷爷当亲爷爷。”反正繁老头也不喜欢我女儿,既然不喜欢,我也不强求他,更不强求我的孩子。 她点了点头。 上飞机后,碍着念念在,蒲蓝便没说什么。念念也很警觉,一刻不离地跟着我。后来蒲蓝直接去了其他机舱,念念也熬不住了,才放心地睡了。 我一直都睡不着,心里警觉着,盘算着,想着以后的事情,但没有头绪。 就这样,十几个小时过去,我们终于到了温哥华。 下飞机时,念念已经彻底蔫了,但我没空抱她,因为她自己抱着小兔子,和小兔子一样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有点好笑,也有点可怜。 上车后,蒲蓝说:“在见到苏先生之前,你们只能住在我家,你想什么时候见?” “就现在。”我忙说。 余光看到念念有些不高兴,她累了,想睡觉。今天算是吃苦了,她从来没这么辛苦过。 蒲蓝顿时笑了起来,说:“至于么?让孩子洗个澡睡一觉吧,也吃点东西。” 我摇头:“现在去看我爸爸吧。我不累。” 还是等我养父安排过才好,我觉得我们娘仨都住在蒲蓝家太被动了。 蒲蓝看了看念念,最后笑了,说:“好吧。” 因为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因此我们到医院时,珊珊姐明显刚刚才得到消息,神态满是诧异,问:“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孩子闹着说想见外公。”我说:“正好蒲先生有空,就一道来了。” “但是爸爸今天不舒服。”珊珊姐有些不满地说:“不方便见客。” 蒲蓝便笑着问:“这么说六小姐也不能进去?” 她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我非亲非故,不进去是正常,但灵雨小姐又不是‘客’。”他软中带硬地说:“还是六小姐觉得自己才是女儿,别人不是?” “我可没那么说。”她说:“我爸爸这几天却是不舒服。”又看向我,神态更横:“你难道不知道吗?要来必须得提前告诉我,我好安排爸爸舒服时见你,因为他每次见你之后都要伤心一阵子,而医生不准他情绪激动。而你是怎么做的?我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绝不会想着来看爸爸,既然知道是坏消息,也知道爸爸的身体,那你怎么不提前说好?”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会认同,因为她说得没错,而我也想与人为善。但现在不行,我说:“六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叫你一声六姐,你我就真的从成了手足亲人?别开玩笑了,这么多年,别说照顾,你连生日快乐都不曾对我说过一句,你有什么资格说教我?我有什么事要见爸爸跟你有什么关系?爸爸想不想见我,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和爸爸之间的事,几时轮得到你擅自做决定?你我都是女儿,谁给你独占爸爸,不准别人探视他的权力?我千里迢迢赶来,是为了见爸爸,不是为了吃你的闭门羹。” 她微微一怔,随即说:“但爸爸已经睡了,难道你想要我叫醒?” “睡没睡,我有资格进去看一眼,如果他真的睡了,我就在外面等到他醒来。”我故意使坏逼她:“还是……你之所以不让我进去,是因为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我看到?” “见不得人?以前还真看不出来,小妹你还真是伶牙俐齿。”她哼了一声,道:“可惜只有胆子欺负自家人,在婆家被老公打得死去活来,还得乖乖给人家生两个孩子。今天即便你说破天,我都不准你进去,又不是没把规矩告诉你,无论是谁,都必须遵守。我也建议你回去,否则……”她看了蒲蓝一眼,又对我说:“你老公打你,你可别怪我。” 我倒是可以动手,但也不知会是什么后果。显然蒲蓝也有点犹豫,但我相信,他只是不好开口,毕竟我养父跟他非亲非故。而只要我开口,他就必然会照做。 正犹豫,忽然听到念念的声音:“阿姨!” 珊珊朝她看过去,笑了起来:“小公主,怎么啦?” “撒谎是不对的。”念念纠正说:“我爸爸不打我妈妈。而且我们要看我外公,你管不着。” 珊珊依然笑着,目光微微上挑,看向了我。 我有些慌了,忍不住看向蒲蓝。 “你爸爸不打你妈妈?”珊珊重新看向念念:“那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就是葬礼那天弄伤的,现在还没有好彻底。 “妈妈走路不小心,磕在了楼梯扶手上。”念念说的是我给她解释的版本。 珊珊立刻便笑了,说:“那你有没有问过你妈妈,她手上,腿上,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丑丑的疤痕?你妈妈真是不小心,走到哪里都会磕到。” “阿姨!”念念生气了,板起脸来凶悍道:“你有证据吗?你是我爸爸的仇人吗?为什么这样诬陷他?” “证据?”珊珊扬了扬眉,说:“这是全世界都……” “够了!”我忍不住扬起手,就要扇她。 手腕却被人刁住,我一扭头,是蒲蓝。 他朝我摇了摇头,转脸对珊珊姐说:“既然今天不能见,那六小姐能给我们安排个日子么?” “这话如果你们刚刚问,我还能安排,但现在不能了。”她骄傲地扬起了头,看了看我被攥紧的手腕,有些得意地说:“既然要打我,那我可就没胆安排了,小妹可是危险人物。” 我已经趁此机会用余光四下看了看,发觉周围已经围了人,手都放在外套口袋里,像是有枪,但显然是顾忌着我养父,因此看上去比较闲适。我们的武器在进门时就被卸了,人也被勒令不准带进来,显然成了瓮中之鳖。 蒲蓝点了点头,松开了我的手,说:“那就……”他一边说,一边猛地伸出手,扼住了珊珊的脖子。珊珊明显是想躲的,却没有躲开。蒲蓝把胳膊一转,手一翻就将她拖进了怀里,说:“那就抱歉了,六小姐。”他作势就要扭。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巨大的敲门和踢门声,伴随着念念一贯的大嗓门:“外公!外公!”她狂吼。 我寻声看去,发觉念念已经趁人不备溜到了门口,正死命踹门。我顾不得再看别人,正要抱起婴儿车中的怜茵扑过去,那边门就开了,念念踹得太猛,一下子就跌了进去。 第371章 仁义 开门的人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拉着她的手臂想要扶她。她也连忙自己爬起来,眨巴着眼睛问问:“外公?” “嗯。”我养父神态茫然,显然并没有听到外面的事。但他穿着整齐,不像是正在睡觉,只是精神不佳,一条手臂也包着,因为病情严重,整个人显出了老态。 她立刻自来熟地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腰,撒娇说:“外公我好想你呀!我是念念!” 我才不信,她都没见过他。 但我养父立刻就眉开眼笑,摸了摸她的头,说:“外公知道。”又对我们说:“都进来。” “等等!”念念朝珊珊指过来,说:“外公,那个阿姨欺负我。” 我养父朝珊珊看过来,问:“欺负你?” 我想插嘴,蒲蓝却朝我使了个眼色。 也对,既然我养父问,那就让她说完吧。 “对哟!”念念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想外公了,我妈妈就带我和妹妹来看外公。可是那个阿姨不准我们进去,还说因为您在睡觉。我们都保证不吵您,妹妹也在睡觉,她也不行。而且她还编排我爸爸,说我爸爸打我妈妈。我们坐了一整天飞机才来的耶,我都兴奋得没有睡觉。” 我养父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后便看向珊珊姐,说:“你也进来。” 蒲蓝这才松了手,珊珊姐便进去。我们也跟在后面进去。 还是上次一般的格局,病房里只有一位与我养父年纪不相上下的老人,看姿态像是老管家这一类人物。 桌上摆着功夫茶具和茶点,茶宠仍潮着,茶杯也用过,现在可以彻底确定,我养父刚刚的确没睡。 我们依照他的意思坐下,念念自来熟得挤到了他身旁,珊珊姐便说:“繁小姐,那边地方小,你外公身体不能这样挤。” “哪有这么小。”养父摆手说:“不用。” 我没有料到念念会坐到他身旁去,历来似乎没人有过这待遇,因此没有特别叮咛。他的病不好受压力,因此我也说:“还是让她过来吧,这孩子顽皮。” “不用。”我养父明显烦了:“年纪不大这么啰嗦。” 呃…… 我只好对念念说:“外公身体不好,你要坐在这里就不要乱动,知道吗?” 她点头,然后就转身搂住了他的腰,说:“我不乱动,我就这样抱外公一下。” 我正要说话,我养父哈哈大笑起来,搂住她,抚了抚她的背,我们也就住了口。 后来念念就这么抱着他,倒是没再有什么出格的,我看她也不是全倚在我养父身上,应该没有给他很大压力。而他比哪次见他都高兴。 我养父还没见过怜茵,我自然要抱去给他看看。怜茵已经比刚出生时胖了不少,念念比较像繁音,怜茵则像我多一点。而且她性格也比较弱,不像念念从襁褓时期就霸道。 现在她刚刚能被扶着坐起来,还不太稳,可能是因为我养父年纪大后确实慈善多了,她也很争气地没有哭,握着他的手指咯咯直笑。这让我养父很高兴,珊珊姐也在一旁说:“爸爸做孤儿院慈善多年,不管多小、多顽皮、多怕生的孩子都喜欢您,从来没有在您面前哭闹过。” 我养父神色不变,依然动着那根被怜茵握着的手指,说:“这孩子长得像灵雨,看人的眼神也像,肯定也是心里有仁义的孩子。” 珊珊姐立刻说:“爸爸,刚刚我也是一时生气,您也看到了,蒲先生正扼着我的脖子。” “扼着你的脖子?”养父扭过头,看向她,满脸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珊珊姐便不说话了,垂下头说:“对不起,爸爸。” 我养父不可能没看到刚刚的场面,但他只是故意揭过去,因为这事一旦说破,就得给她个说法。说话再过分终究是吵架,比不得动手,且蒲蓝还是个男人。当然了,千般理由,万般原因,都代表他就是要袒护我。 沉默间,念念凑了过来,问:“外公,什么是有仁义?” 养父抱着她,笑着说:“就是心里有是非,有善意的好孩子。” “那我哩?” “你呀……”他笑道:“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家伙。” “噢。”她纳闷地问:“那我和妹妹谁好呀?” “都好。” 接着他俩又聊了好久,直到念念坐不住了,想出去玩。我养父便让管家领着她去玩,蒲蓝便说也要去,我养父便对珊珊说:“你陪着一起去,别让孩子有事。” 珊珊和蒲蓝一出去,我连忙说:“爸爸,珊珊姐她不能跟我女儿……” “放心,她不至于连这点眼色也没有。”我养父笑着说:“你放宽心。” 我还是不安,但我养父总不会想着害死我女儿。 接下来,我养父说:“给我说说,刚刚那都是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描述了一番,说:“我坚持要进来,主要是担心。毕竟她那样的态度,很让人担心您的安危。” 他看着我笑了笑,说:“你说珊珊害别人我信,但这孩子绝不会害我。她小时候啊,就像你女儿一样机灵懂事,我太喜欢这孩子了,把她宠坏了。” 所有的孩子中,他最宠珊珊姐,这根本不是个秘密,它就像所有人都知道他完全不疼我一样,是世人皆知的事。 这些年他对我好一些了,我总想是不是因为繁家势力大?就如同繁音开始对我好一些了,会不会也是因为苏家势力大? 想到这个,我心里就有些心酸,强压了情绪,说:“我知道是我不对,每次联络您,都是因为我有事求您。以后我会尽量经常来的。” “不用。”他摇了摇头,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招待你。” 我便没说话。 他又问:“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我把家里的情况说了,然后说:“我计划等繁音一回来就把他绑起来,如果他能配合我,那就配合,如果不能就算了,反正一定要给他治病。在这期间,我希望您能帮我,安排一下,把我的两个孩子送回我小时住的那里,保证她们不受牵连。还希望您可以给我借点人,或者指条明路,我现在有些没底,毕竟我没有自己的势力,所用的人都是繁音的人,不知他们会不会履行。将来经营,我也不知该怎么安排。” 他点了点头,问:“你之所以跟蒲蓝一起来,是因为你打算跟他合作?” “是。”我说:“我想和他合作,是因为他以为我救过他的命,为人……也让我比较有底。势力比较大,又是您比较认可的人。” “我认可他是有基础的。”他说:“是你的结婚对象。” 我没说话。 他沉默了许久,说:“给我烧点水,泡杯茶。” 我便灌水,听到他问:“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的风险?” 我在打水的过程中思考了一下,坐下时才说:“考虑了。” 他点了点头,看着我说:“那你有没有想到,这件事八成不能成功,而且单凭你跟蒲蓝合作这一点,繁音就不会放过你?” “我想过。”我说:“所以,我希望如果我有三长两短,您可以帮我安排孩子。如果到时韩夫人条件允许,就帮我送到她那里,如果不能,就帮我把她们挑选一对人品好的养父养母。” 他望着我,好久都没说话。因为神态太过波澜不惊,我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毕竟我心比较急,忍不住说:“爸爸,我没有强迫您一定要帮我的意思,人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只希望您能帮我想想办法。” 他还是不说话,此时水烧开了。他慢慢地弯下腰,开始洗茶杯。 我过去想帮忙,他却推开了我的手,说:“你呀,真是跟你妈妈一模一样,净做些不过脑子,只拼运气的事。” 我没说话,心里并不认同这种责怪。 我想,我养父是不知道什么是穷途末路的,因为他怕是并没有过这种时刻。 他便自己洗了杯,沏了茶,却既没有端也没有品,而是倒进了杯里,便靠回了沙发背上,望着我说:“孩子我给你安置。人我没法给你,给了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本来是你自己抓你老公,为的是帮他治病,家庭和睦,我一介入,立刻就授人以柄,变成苏家侵吞繁家的财产。” 我说:“好。” “至于蒲蓝,他倒是不错,但你搞清楚,他一定会抓住机会,让事情坐实。让你即便不愿意,也要被繁家赶出家门。”他说:“你总不会相信他愿意帮你是出于真心吧?” 我说:“那您愿意帮我想想办法吗?人我可以不要。” “办法?”他摇头:“没有更好的,看运气吧。” 我完全没料到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或者说,完全没料到他居然是这种态度,心里真是……我问:“那我可以把孩子放到那边吗?” “随便你。”他说:“但我看你不太喜欢那边,这么多年,没见你回去过。” 我没说话。 第372章 别给我报丧 我的确不喜欢,但我不敢说出来。有时我巴不得他就干脆如同小时候那样对我,那我也直接就当自己没有这个父亲。可他不是,他有时对我不错,有时又对我好糟,就像繁音一样。 他端起茶杯,喝了几口,似乎不太满意,又将里面的茶叶全都倒了,将茶杯放了回去,又靠回了椅背上,说:“灵雨,我一直不想你变得像你妈妈一样。” 我没说话。 我都不知道我妈妈是什么样的人,虽然繁老头那样描述,但毕竟没有实质证据。 “既然决定要做点狠事,就像个男人一样去做,为什么要利用自己的色相?”我想要辩解,却被他的话挡了回去:“你在想什么?先哄着蒲蓝,等他帮你搞定繁家,再利用繁家去搞定苏家?等你都有了,再跟他分开?这样和女支女有什么区别?” 我承认,他把我的心中所想说中了。但我还是太震惊了,以至于说不出话。 “还是你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他眼中烧着一把火,如同我已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丑事:“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有价格,哪怕它当时没有写,将来也会让你付出代价!蒲蓝不是傻子,你算计他的同时,他也会算计你,而且绝不可能让你赢。你这么做只会让自己的下半生过得更被动!” “被动?”我忍不住了,站起了身:“爸爸!拜托您看看我头上的伤,看看我女儿手上的纱布,死都不会比我现在的生活更被动!既然您无法帮我,那您拒绝就是,又何必要这样羞辱?如果可以选择,我何必要成为您的女儿让你碍眼?” 他脸色更差,没有说话。 我说:“我并不知道我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但您似乎特别厌恶她,每次提起她来都满腹敌意,也许您之所以这么讨厌我,也与她有关。不过即便我妈妈真的如您描述的这么可恶,那我也不是她。” 他说:“坐下。” 我依然很生气,也特别想有骨气地走。可如果我以这么状态走出去,那我很快就会失去蒲蓝这个队友。他可是我唯一的队友了,而且我养父都是这种态度,足以见得蒲蓝的珍贵。 但我也不想坐下,便站在原地,没有回应。 “坐下。”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口气软了许多:“爸爸不可能不帮你想办法,但你做得不对,我总有权利批评几句。” 这就算是一个台阶,虽然我万般不情愿,还是坐了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繁家没有问题,毕竟你手中已经有核心资料,只要控制好繁音,不令他起疑心,就没有问题。韩家肯定会对你有所防备,因此会在司法方面拿住你,你要小心周旋,这也是我不方便出面扩大事情的原因。” 我点头。 “至于孩子,你把小的送回去,毕竟她姓苏,大的需要尊重一下韩夫人的意见。”他说:“你不能全都揽走。” “不行。”我说:“正因为知道韩夫人肯定对我不放心,我才更不能把念念放到她身边。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他不说话了。 我也不指望他说什么了,反正孩子的事我一定要自己拿主意,不能再把孩子留给繁家集团是主要目的。否则我搞他们儿子,人家手里却有我女儿,那我依然是被动的。 沉默许久,他说:“那么你就做好硬来的准备。” “正因为做好了,我才敢于跟蒲蓝来往,也希望您可以帮我。”我说:“我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生活,但它除了放任局面越来越糟以外没有任何帮助。我也知道得罪这么多人风险太大,我会从此陷入危险,恐怕也没有人理解我,繁音也必然会恨我。但没有关系,爸爸,现在我坦白告诉您,我不在乎那些,我只要一个目的,就是控制繁音,直到他病好为止,手段就是控制他的势力。” “那你认为自己能控制多久?” “我不知道。”我说:“尽我的全力。” “那你想控制多久?” “到念念长大,能够独当一面为止。” “做不到呢?” “做不到自然有做不到的结果。”那样至少我也尽力了:“我不能再让情况继续变坏了,它已经波及到念念身上了。” 我知道这么做太狠了,直接抓繁音,不顾及他们的感受,还跟蒲蓝纠缠不清,求我养父,也完全不担心局面扩大变糟。我知道太狠太粗暴了,必然会让韩夫人费先生等一切繁家那派的人对我有意见,有怀疑。他们会觉得我想弄死繁音,会觉得我想害繁音,他们会跟我敌对。而我要么压得住,要么被整死,而且在我养父看来,我被整死的概率远大于压住。 当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我无法再做到乖乖挺着了。 他这次沉默了好久才再度开口:“那么等我死了,苏家谁来管?” 我没说话。 “说啊。”他说:“你告诉我,苏家谁来管?” 我还是没说话,他便开始生气了,甚至瞪起了眼睛:“我刚刚还以为你是太过天真,没想到你是疯了!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再等几年苏家全是你的,到时你还怕什么?现在等着杀你的人太多了,韩家本来可以发展成帮手,你这样一搞,直接就全部树敌!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再忍几年为什么不行?为什么都动手了才来告诉我?” 我说:“因为我等不下去了,我的孩子也等不下去了。你没看到她被吓得语无伦次的样子,也没看到她胳膊上流着血的样子。我之前有试着联络您,但六姐挡着,我不能等了,因为我一方面怕繁音在那边出事,要把他弄出来,另一方面,也一直在找我公公,总不能真的让老人家出事。这么好的机会毕竟不好找。” 他气得咬牙切齿,但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我也坦白告诉您,我没有太信您的话。因为我想不通,您从来都不喜欢我,而且还很讨厌我,就在刚刚,您还用那种词羞辱我。我也不是商业奇才,甚至完全不懂,我很高兴您这几年对我好一些了,也想过您可能只是不善于表达对孩子的感情。但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也有很阴暗的想法,觉得您只是看中繁家的能力,用这种好事做诱饵,让我暂时别离婚而已。” 他皱起了眉头,看向了我,胸口起伏,放在扶手上的手臂上,拳头也颤抖着攥了起来。 我说:“对不起,爸爸,养女不孝,让您担心了,但这件事我一定会这样处理。但愿我能成功吧。” 他许久才慢慢地松开了拳头,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就没力气了似的,让我有些担心。 我也不想分辨这是真是假,但我没有办法了。 对,我没有办法了。 我必须要赌一下,成则成了,败了就死,但总好过一直无能为力地苦熬着。 终于,他开了口:“我从来都不看好你,你从小就没心机,手里什么都拿不住,谁都能把你手里的东西骗走。如果你小时候是念念那种孩子,那我早就把你接到身边了。” “对不起。”我心里觉得他的话特别过分,没错,我不够聪明伶俐,但他可以不要我,可以把我送到孤儿院,也许有别的父母愿意要我,反正我注定没有亲生父母,“是我太笨了。” “对。”他看着我的眼睛,慢慢地、波澜不惊地说:“我人生中最大的两个败笔,一个是得了这种病,另一个,就是……你、太、笨。”最后这三个字,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我心里隐约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刚一开口说:“爸……” “行了!”他打断了我,语气大为烦躁:“这件事就说到这里,孩子我给你安排,其他的我一概不管,成了那证明你有能力,苏家还是你的,不成你就自己找人替你收尸,别给我报丧!” 我还想说话:“爸爸,你刚刚说那些话……” “滚!”他猛地一拍桌子,并且站起身,就要往里间走。 我当然还想问,但不敢再问,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去了。 之后我出来,发觉门口只有保镖,问了一下,才知道他们几个到下面去了。我过去时,,怜茵的婴儿车正摆在花坛旁,念念独自坐在长椅上,一脸警觉地攥着婴儿车,蒲蓝管家以及珊珊都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 我大约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对蒲蓝笑了一下,去找念念,见怜茵没有醒,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啥?”她一脸纳闷。 “你怎么跟妹妹在这里?”我说:“怎么没让叔叔阿姨过来?” “三个人两个人是坏人还有一个不认识。”她小声说:“我不准他们过来欺负妹妹。” “好孩子。”我摸了摸她的头,说:“咱们回家吧,睡一觉,然后带你看小鹿。” “不看外公了吗?”她说:“我还没有对外公说再见。” “外公累了。”我说:“他必须要休息。” “噢。”她问:“妈妈,外公骂你了吗?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呀?” 第373章 原来是输在这里 “没有。”我说:“只是因为我好久不见他了,很想他,人在很高心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哭。” “噢……” 我感觉她有心事,便问:“怎么啦?是不是记挂阿姨说的那些话,别信她,她胡说的,你爸爸没有打我。” “噢。”她令人奇怪地没有抓着这个问题追问,而是说:“妈妈,你小的时候,外公对你好吗?” “很好啊。” “噢。”她又捉摸了一会儿,说:“那是不是人只要长大了,就会害怕自己的爸爸呢?” 我不由一愣,发觉自己无法自圆其说了。想了想,说:“妈妈骗了你,妈妈小的时候,很难才能见到外公一次。” 她眨巴着眼睛,显然不能理解。其实在她现在的世界里,她还算是挺幸福的,让她感觉到幸福,是我唯一能补偿她的事。 “外公常常很忙,又有很多孩子,不跟妈妈住在一起。”我说:“所以,在妈妈的心里,外公就像一个陌生人。不像你爸爸,虽然身体不好,还是尽量陪着你。你不用怕,不是只要长大了就会怕爸爸,是如果你爸爸爱你,你永远都不会觉得怕他。” 她点了点头,说:“妈妈?” “嗯?” “你不要哭啦。”她说:“我爸爸说,谁对我不好,我就不理他。既然外公对你不好,那你就不要理他了。” 我喉头堵塞,说不出话。她又伸出小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泪,语气也焦急了起来:“反正你现在和我、姐姐、妹妹还有爸爸住在一起,我永远都跟你住在一起,没有外公也没有关系。” 她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我就更想哭了。她都五岁了,我却又要把她送走。而且这次其实是送到那个对我来说如噩梦一般的地方。如果她再大一点,我很愿意把事情告诉她,让她自己做决定,如果她再小一点,也可以减小伤害,偏偏…… 我哭了有一会儿,才和他们一起从医院出来。幸好蒲蓝没有多问,我也没有对他解释,只告诉他没事,并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和我养父决裂的事。 原以为我养父能够帮我安排地方,既然没有,我便听蒲蓝的,在他那边休息。蒲蓝也没说什么,下厨为我们做了点吃的便让我们去休息了,念念被他的厨艺征服了,对他稍微友好了些,何况她早就累的不得了了。 我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是各色各样的事,甚至梦到很多年前的那个除夕夜,蒲蓝趴在我身上的那几分钟。 当时的惊恐,无助和屈辱,直到如今,都历历在目。 醒来时又想起我养父说我的那些话,依然觉得比外人这么说我更叫人难堪。我也是好好的一个人,如果还有得选,谁乐意放着人不做去做鬼? 后半夜我彻底睡不着,发呆无果就起来喝咖啡。 在露台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叫我:“苏小姐?” 声音隔得有点远,在墙壁后,是蒲蓝。 我端起咖啡杯走到墙角,果然看到他正在隔壁的露台探出头,指尖夹着香烟,笑着说:“听到有人动杯子,就知道是你。” “我睡不着了。”我问:“你怎么不休息。” “也睡不着。”他吸了一口烟,问:“明天想做什么?带着孩子玩玩?” “不了。”我说:“这次没空,而且我小女儿还这么小。” 他点了点头,又道:“接下来想怎么安排孩子?你爸爸答应安置么?” “答应了。”我没想到他猜出来了,不过这也实属正常:“但我其实有点舍不得。” 他看向我,神色里满是理解。 “我们家念念什么都明白,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敢跟她说。”我说:“可是……” “之前我一直帮你爸爸物色心理医生。”他说:“你知道的,他的病是长期的,缓慢的,但非常折磨人,他不止承受生理痛苦,在心理上也非常痛苦。而且这么重要的事却交给了我这个非亲非故的外人,证明他身边已经没有令他放心的人了。” 我没说话。 “虽然我不知道关于你太多的事,但我觉得,如果他对你说些狠话,那可能只是说话不方便的缘故。”他说:“不要太难过了。” 我摇了摇头,说:“我没有难过。” “你都写在脸上了。”他笑了一声,说:“放心,即便他今天说他不要你了,叫你去自生自灭,我也不会立刻就逃的。”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问:“他有对你说过有关我身世的事么?” “没有。”他说:“不过我觉得你在他心里跟那群养子养女都不一样。” “因为我嫁给了繁音。” 他笑了一声:“就凭你这句话,就能看出将来如果你爸爸给你划分家产,那一定是因为他对你有私心。” 我问:“为什么?” “你们苏家历史上嫁娶王公贵族的、豪门显贵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求婚你姐姐们的官员富豪早就要将你们家的门槛踏破,而你居然会觉得你爸爸仅凭你嫁一个黑帮、还是个精神病就觉得你是家族里最能干的人,你的眼界实在太狭窄了。” “我当然狭窄。”我说:“如果你也试试自己生活十七年,你会比我更狭窄。” 他敛起了笑容,说:“我不是在指责你。” “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这也是我今天不高兴的另一个原因,如果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那我反而有点恨他了。”我说:“我知道你很清楚,我以前在骗你。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在我十七岁之前,每天都盼着他来看我一眼,他一次也没有。我连他的样子也记不起,可是我很感激他,我觉得如果没有他,我肯定都没有机会活下来。但如果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那我就忍不住要恨他了,不管因为什么理由,哪怕是因为他有病,十七年把我扔在一边,却把别的孩子带在身边,不管因为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 他没说话。 “你这么说,繁音也这么说,那是因为你们都没有像我这样生活过。”我这些话其实不是说给他,其实是我想告诉我养父的事,可是,他连这一点都没有让我确认,那我也愿意不去确认,就像我一点也不想确认繁老头所说的那件事的真相。即便不情愿,我也不得不认,我的人生就像我的名字,雨,本就是无根的东西,注定没有来处。我说:“没有试过不停地努力只为了让他把我接到身边,没有试过做梦都在想他能来看看我,跟我说几句话。我一直把他当成唯一的亲人,但事实上他并没有来看过我,连电话也不打给我。所有人都对我说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那不好的只能是我。我不想赖他什么,可好多年前,让我离不开繁音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没有底线。我没有底线,只是因为我觉得有人爱我不容易,哪怕他是个疯子。我觉得,我之所以不觉得自己会被人爱,就是因为他给我打上了原罪。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所以我不想怪他,也不想恨他。可如果他是我的亲生父亲,那就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我不会原谅他的。” 他一直都没有出声打断我。 我想,他也听得出,我是在发泄。 其实,何止繁音有病?我也有病。换句话说,这世上的谁没有“病”?谁的心中可以完全没有阴影? 许久,他才开了口:“我还一直想,我哪里比不上那个疯子。原来是输在这里。” 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缓和我的情绪,但说不出话。 “刚刚那样说是我不对,的确,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爸爸这样,都间接地毁掉了你的人生。”他说:“我就不帮他说话了。” 我说:“也不至于毁掉。我老公如果没有病,肯定会对我不错的,他也是个好父亲,对孩子很好。有病也不是他自己想的,他也是很可怜的人。” “嗳。”他忽然看过来:“问你个问题。” “嗯。” “当初……后悔没选我么?” 我摇了摇头。 他露出一脸意外:“为什么?” “除了会做饭,你并没有比他好太多。” “我至少比他正常。” “不见得。”我说:“你这么功利,并没有比他更好。”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这么功利,还是等了你这么多年。说你眼界窄你还不高兴,总把人想得那么简单。” 我不由看向他,却说不出话。 他瞥了瞥我,问:“怎么?” “没什么。”我说:“除了傻,我还有其他优点么?” “长得漂亮。” “还有呢?” “没了。”他说:“好不好用不知道,等我试过再说。” 我没说话。 “生气啦?”他笑了起来:“你善良、可爱、聪明,有教养、也有包容心。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是看中你的家室,但我早就猜出你不受宠。可这样并没有影响我想把你娶回家当老婆的愿望,可惜,你从来没有哪一刻想跟我。” 第374章 比如我 “谢谢。” “谢谢?”他扬起了眉:“嗳,其实我比你以为得更凄惨?” 我说:“我知道你的情况。” “那只是听听。”他轻轻地捏着烟蒂,说:“就像我听到你说这些,也只是听听。会觉得,听起来是挺可怜的,但好像还不够惨。” 我说:“我说这些不是博同情,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我知道。”他说:“但我从来都不想说出来。” 我不由一愣。 “你被伤害了,所以你痛苦。我痛苦,是因为那是耻辱。”他说:“越往上爬,耻辱就越强烈。是别人给我的,也是我自己给自己。” 我记得,繁音对我说过,蒲蓝的亲生母亲是个女支女。我不是正宗的豪门小姐,不清楚这里面的意思,但从繁音当时的脸上可以看出满满的鄙夷,显然,在他心里,或者说,在他们的世界观里,这是蒲蓝的“短”。 我说:“只要你出色,出身就是可以改的,何况你父亲出身好。” 他摇了摇头:“是不能改的。” 我说:“其实,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只要成才,所有的阴影都可以被抹去,何况这也不是你的错……” “是不能改的。”他又重复了一遍,颇为无奈地说:“我妈妈还活着,瘫在床上,我偶尔去看她,还是不停地跟我要钱。当年她把我送回去,我想她,她也想我,常常来看我。我怕她过得辛苦,拿一些零用给她,她一接就是二十多年,我念大学时,开始替她还赌债,她一直赌到去年,也不是良心发现才戒赌,而是因为她走不动了。不仅如此,她还吸毒,吸大麻,觉得不满足,又吸k粉,我阻止了许多次,还是被我发现碰了海洛因。但幸好,现在她站不起来了,瘫在床上,我都想好了,就算她得了癌症,就算是为了临终关怀,我也绝不会给她用一粒吗啡。” 确实,繁音说时,我只是当那是一句话,此时听他详细说起,才发觉太震撼了。 他说到这,顿了顿,说:“其实我有的是钱供她,但我恨她。她生我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利用,利用也就罢了,自己又把人生过成这样,我想跟她一拍两散,但她太惨了,我还得管她。” 我问:“你觉得这样痛苦么?” “痛苦。”他说:“但那是以前,在我意识到这世上真的有这样一类人以后,我就不再痛苦了。” 我没听懂,便没说话。 怎么会有母亲不爱孩子呢?我在怀念念时,虽然跟繁音过程那样子,可对她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甚至不由控制的。 我在这样的日子里挣扎这么久,无能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确确实实就是为了孩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谁能不疼呢? 他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笑了一下,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想劝你换个角度考虑。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部分父母,他们真的不爱你。不用任何粉饰,不论他们说什么,也不论你说什么。就像有些父母把自己又丑又蠢还特别顽皮的孩子视若珍宝一样,无论孩子多么优秀,这些父母都不会爱他们。而且,这样的父母往往也缺乏爱别人的能力,孩子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来继承他们的爱,也不是丰富彼此的人生,而是用来利用,来图他们的名利,图他们的下半生,或是图个继承人,图其他的……从根本上讲,他们不配为人父母,而且,无论孩子多么努力,都无法改变他们。” 我心中不由巨震,没有说话。 我一直想,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毕竟我的确不够优秀,而我养父也的确要求颇高。繁音的父母虽然给他带来了伤害,但对他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谁都没错,只是我们都被影响了,繁音甚至被家里这堆破事折磨得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疼在了我们自己的身上。 我没想过,也许我养父本就不爱我,这不受我好坏的影响,而是他从根本上就不爱我。我相信,繁音也不敢这么想繁老头。 “听懂了吗?”他说:“如果你明白了,就真的会轻松很多,会明白你不必再他面前表现了,更加不必为他的态度而痛苦,自然也不必因此觉得没有人会爱你。哪怕是母猴子,在生产后也可能因为激素原因抛弃自己的小猴子任其饿死,这本就是自然界的法则之一。错不在你,你只是运气不好。” 我说:“但如果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亲生的和领养的有什么关系?”他说:“你痛苦的根源是,他是你爸爸,这不受亲生和领养的影响,他是你爸爸,你以为他是你的唯一。但你其实不是,也许他要你只是迫不得已,也可能只是满足他使善心的欲望,毕竟你爸爸信佛。不论怎样,都不是出于想要一个孩子,带到家里来爱的目的。他不爱你,亲生或是领养又有什么区别?而你也早就不需要他了。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有能力创造自己的一切,有能力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爱你,比如我。” 最后那三个字吓了我一跳,不由笑了:“你的话锋变得好快。” 他也笑:“快吗?我说了这么久,可都是为了最后这三个字。” “好吧。谢谢你。”我说:“我姑且当你的话是真的,那我也认真回答好了,我不……” “好了。”他打断了我:“别说了。” 我松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 又沉默了一会儿,我见他又点了一支烟,看起来还想聊一会儿。今天这一番对话令我对他有了新的认识,感觉有了许多不同,倒是挺愿意和他多说一会儿,便说:“其实,我还有一件纠结的事。” “我知道,不舍得孩子。”他叹了口气,说:“我觉得是要送的,两害相权取其轻。” “但我家念念已经很懂事了。”我说:“却又不太懂事,我没解释地把她送走,她肯定要伤心。可如果解释,她会更伤心。” 他点了点头,说:“我觉得骗骗就是了。” “骗?” “跟她说爸爸生病了。”他说:“爸爸要治病,病情会传染,妹妹太小了,要到那边去,她是姐姐,要去照顾妹妹。” 这倒是个好主意,念念也知道爸爸有病。我说:“但我老公还没有回来,走之前也没有对她说会治病。” “叫他打个电话就是了。” “怎么打?” “这还不简单?”他一边说,一边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手枪的姿势。 蒲蓝连这都猜着了,这到底是证明我智商太低,还是他太高?不由令我觉得有些不安,原本指望我养父帮我想点招数,现在他这种态度,我就要自谋生路。 我忍不住说:“你可真聪明。” “我还知道你来找你爸爸谈什么,但谈崩了。”他说:“我也不给你出谋划策,免得你怕我害你。反正,你要当心,外面的事难,你婆婆也麻烦。这世上没有一个婆婆乐意儿媳妇抓自己的儿子,偏偏她还转移了孙女。” 我说:“我知道,但如果不转移,我婆婆肯定要用孩子要挟我做事。我老公的情况他们都没有特别担心,因为忍受最多的是我,最痛苦的也是我,因此他们都觉得还有希望,可我不行。” 他点了点头:“我理解,但我确实也觉得你的想法太笨。你斗不过你婆婆。” “斗得过。”我对韩夫人还有几分了解,我说:“坦白说,我现在只是对外面的事有些不安。至于我婆婆,反而好处理很多。” 他扬了扬眉梢:“什么意思?” “想让你帮忙。”我说:“虽然是你红烧肉做得好,但我牵线也有功,是不是?” 他又笑起来:“求我办事靠脸就够了,不要靠智慧。不过……明天想吃红烧肉么?” “呃……我不爱吃,不过我女儿爱吃。” “我做给你们吃,当心别闪了舌头。”他说着就掐了烟蒂,说:“天快亮了,你睡吧。” 我说:“晚安。” “我不睡。”他已经快走进去了,声音越来越远:“我去挑块好肉。” 接下来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心里也因为蒲蓝那一番话稍微舒服了些。再想想他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如果我没有跟蒲蓝走近,那韩夫人纵然不满,也不会怎样。但要处理外面的事就要走近,那就势必要得罪韩夫人。 不过没关系,这部分在我现在看来仍在掌握里,毕竟韩夫人是个可以沟通的人。 我这一觉就睡到了十点,是念念把我吼起来的,因为怜茵要吃奶,哭成一团,奶妈倒是带了,却哄不住她。念念就急得把我弄起来了,出来一趟,念念非常有责任心,尤其是对妹妹,颇有几分霸道姐姐的样子。 喂了孩子我便收拾干净下楼,也带她俩到外面走走,晒晒太阳。在门口见到蒲蓝,他正逗弄他的那两只雪貂,这种警觉的小动物被他养得就像狗,翻着肚皮等着他轮流摸。 第375章 不会孤单的 我过去问:“你不是做饭去吗?” “看锅不用我。”他抬头时看到念念咬着手指的模样,知道她是有兴趣,问:“喜欢吗?你可以摸摸。它们不咬人。” 念念回神,猛摇头。 蒲蓝也没失望,站起身来对我说:“半小时左右就可以开吃了。不过我这几年厨艺有些荒废了,你们尽量忍住,不要批评。” 我不由笑,说:“好的。” 念念嘟起了嘴巴,依旧很讨厌蒲蓝:“做得不好吃还不准批评。” “念念!”我板起脸来,她也就垂下头沉默了。 之后蒲蓝借口去看锅溜了,我总算可以说说她:“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在叔叔面前说这种话?” “我说的是实话呀。”她更不高兴:“而且我为什么要对我讨厌的人有礼貌?我爸爸说讨厌就可以不理他。” 我感觉有点吃力,说:“但毕竟午饭是叔叔煮的,不是你自己煮的。即便他煮得真的不好吃,你也不可以批评,这是礼貌。” “我又不是不可以自己煮!是你不准我煮!”她气呼呼地说:“我都不想理他,为什么要对他讲礼貌?” 我说:“因为咱们现在住的地方也是他的。” “是你要住在这里的!”她振振有词道:“你跟我说好是来看外公,没有说是到这个叔叔家来住,你明知道他亲你,还要住到他家里,这不是更方便他亲你吗?我不想住他的房子也不想吃他煮的饭,我要回家!” 我没说话。 “我不要在这里。”我的沉默增添了她的不快,她更生气了:“我要去外公,跟外公吃饭。” “外公得病了,你不能打扰他。”我说:“另外,妈妈很饿,想去吃饭,如果你也想,就跟我来,如果你不想,就算了。” “你就是说不过我才这样。”她还是怕我生气的,但她觉得自己没错。 我也觉得她没错,她对整件事了解得并不全面,她看问题黑白分明,她发出她自以为的观点,她没错。 我只是不想跟她啰嗦了,说什么都是在浪费时间。 她等了一会儿,又说:“我不吃饭,我要回家。不回家我就不吃饭。” “那你就别吃了。” 我转身要走,忽然听到咚得一声传来,我不由站住脚步,侧脸用余光看到她坐在地上,“哇”得一声开始大哭。 我一直觉得,念念像繁音一样要强,像他一样霸道,却又因为出生不久就离开我们而变得十分没有安全感。繁音对她的过度宠爱也助长了她的这一面,何况她又是个聪明的孩子,因为聪明而轻易地受到了太多褒奖,也因为聪明而比别的小孩更懂得如何拿捏大人,迫使大人听她的话。我虽明知这样,却还是要中招,毕竟这里不是自己家,即便是在自己家,我也不好让她哭晕过去,因为繁音绝不答应。而我这一两天就要送她走了,心里也真不舍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惩罚她。 于是我没出息地走回去,扶她起来说:“怎么突然哭了?” 她使劲哭,不解释。 “别哭啦。”我擦着她的眼泪,说:“想要什么就说。” 她哼哼着说:“我要回家……” “妈妈还想在这里玩几天。”我说:“这里的蓝莓很好吃,而且如果外公过几天不那么难受了,咱们还能看看他。” 她哭得更伤心,完全不理会我的解释。 我又进一步解释了几句,找遍了借口还有加拿大所有好玩的景点,她都不为所动,就是要回家。 终于,我彻底无奈,说:“念念,你真的只要回家,不要在这里呆着了?” “嗯!”她立刻止住了哭泣。 真的,我差一点就答应了。 却忽然想起繁音对我说,当年他听爸爸的,在法庭上诬陷他妈妈,以至成为有力证词,致使韩夫人终身被剥夺抚养权的事。 当时的他一定也不懂,但他一直后悔到如今。 我来强迫她做决定,当然会给她造成伤害。但给她无限的做决定的权利,而她其实根本无法承担那后果,也是另一种残忍。 这也忽然让我想通了之前的纠结,固然送走念念会让她受到伤害,但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方式。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前怕狼后怕虎,妄图令一切完美,哪怕自己始终在受委屈,却始终没有让局面好转。我隐隐觉得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挣扎的机会,而这其中,没有孩子的参与是最必要的事。 想通这件事,我便狠下了心肠,说:“妈妈还想在这里待几天,带你和妹妹玩一下,然后带你去外公家里看小鹿。等你们回到家里,就可以看到爸爸了。” 她还扁着嘴巴,用那种苍蝇一样的,嘤嘤嘤的小声哭泣让我烦躁。 我等了一会儿,实在被她哼哼得心烦,便说:“否则你就饿着,我带妹妹出去玩,你自己在这里。” 她又坐到地上企图故技重施。 我便没说话,心里知道她什么都明白。 这一等,半小时就过去了。 蒲蓝来叫我们吃饭,见这场面愣了一下,面露尴尬,说:“去吃饭吧。” 念念本来已经哭得没眼泪了,此时却又来劲了,猛嚎:“不吃!不吃!不吃!坏叔叔!” 我连忙看向蒲蓝:“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她。” “没关系。”蒲蓝说:“只是可惜了我那块金枪鱼颊,今天是被人框了才买的,贵得我心脏疼,本来想自己偷偷吃了,又怕显得坏叔叔我不大方,忍痛请你,正好小公主不想吃,那坏叔叔我可高兴死了,快,苏小姐,咱们一起吃。” 我跟他一起转身,余光却又看到念念在蹬腿。虽然她不知道金枪鱼颊有多珍贵,但她听得出那东西是特别的。她不仅好强,也是个喜欢猎奇的娃,这点也像了繁音。 我站住脚步,蒲蓝也站住了,扭头偷偷瞟她,然后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俩等了一会儿,蒲蓝对我说:“你还说你家念念不喜欢我,在我看来,看谁讨厌就要让他不痛快才行,我现在高兴得做梦都要笑醒,她还……” 他还没说完,念念已经冲了过去。 我忙问:“你去哪?” “吃饭!”她的语气还在生气。 我忙小声说:“谢谢。” 蒲蓝也笑了起来,说:“看来她是真的讨厌死我了。” “对不起。”我说:“是我没教育好她。” “教育?”他歪了歪头,问:“教育她学会掩饰对我的讨厌?还是教育她,让她相信企图撬走她妈妈,让她家庭破碎的叔叔是好人?” 我被他这犀利的话惊到了,不由语结。 他也就往前走了几步,我也跟上,走出十几米时,他又开了口:“你别在意,我可没有生气。” 我说:“毕竟是我的孩子没礼貌。” “至少她真实。”他说:“我从来不介意被小孩子讨厌,至少他们说得是实话。” 我说:“谢谢你愿意这么想。” 到餐厅时,念念已经坐下了,满屋都是食物的香气,她已经被征服了。桌上确实有金枪鱼刺身,只是我看不出那是不是鱼颊,如果是的话,那这顿饭的确称得上是血本。 一顿饭吃得无惊无险,当然,大家也都没聊什么。 之后念念去睡觉了,我当然不困,便去找蒲蓝一起喝下午茶。刚聊了几句,手里的电话就响了,是 我养父医院的电话。我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接了起来,那边是我养父,问:“那边说你还没把孩子送去?” “还没。”如果是昨天离开医院就出发,按时间算,现在正好到那边。由此可见,我养父竟然在关注这件事。我意外的是因为,他那天对我的评价太歹毒了,甚至刻意,我可以确定,以他的修养,一辈子都不会用“女支女”二字评价任何人,哪怕他心里真的这么想,哪怕对方是真正的女支女。 他沉默了一下,语气转而变得温和了些:“我不是说了么?孩子可以送去。难道你希望自己的孩子跟你一起送死?” “我过几天就会送去。”我说:“想带她们在这边玩一下子。” 他一怔,态度转而严厉:“你住在哪里?” 我这才发觉自己刚刚失言,没有说话。 “你住在哪里?”他又问了一遍,这次更加危险。 我还是没有说话。 他也好久都没说话。 我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无非是猜到我住在蒲蓝家,那太可耻了,我更坐实了“女支女”这二字。 正当我屏息凝神,决定硬着头皮听他发怒时,他开口了,语气还颇为温和:“我这就派人过去,你准备一下。” 我心里有些糊涂了,一时间没有说话,他却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说:“先接到我这边,医生说,过几个月我也许可以出院,到时我就带她们回你原来那边去住,如果不能出院,就在这边陪我吧,也和爸爸一起做个伴。不会孤单的。” 也不知为什么,我的鼻尖不免一酸,倒不是出于感动,只是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我不知道他这样决定,是因为太喜欢念念和怜茵了,还是多少也对我有点愧疚?我真的、真的打心眼里希望他能明白,不管我是怎么来的,我都想要个活生生的爸爸,而不是一张只能供我吃穿的银行卡,也不是一尊需要膜拜、需要供奉害怕被惩戒的神,即便我早就已经不需要了。 第376章 我也爱妈妈 这时,他问,且小心翼翼:“这样可以么?” “可以。”我说:“谢谢您。” “嗯,”他说:“可以就好。我让老七去接,你放心交给她就是。” 我说:“谢谢您。” 他便沉默了下来,许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我们谁都没再说话,我感觉自己无话可说,等他挂电话,但他也没有挂,而是在冗长的沉默后说:“爸爸最近感觉不太好。” 我忙问:“病情有变化吗?” “不是这个。”他笑了一声,说:“可能是病太久了,心理出了点问题。年纪一大,也容易变得老古怪。” 听他的话,似乎是在给自己找台阶,我听着有些心酸,但也仅此而已。我不想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便说:“念念脾气不好,但她是能听进去道理的孩子。只是千万别让她单独跟您在一起,她被我们宠坏了,特别任性。” 他没说话。 我说:“接下来要辛苦您照顾她们了,只要我的情况一有所好转,立刻就带他们回去。” 他又是一阵沉默。 我也再找不出话题。 许久之后,他才说:“打算再也不管我叫爸爸了?” 我没说话。 我不是故意做姿态,也不是想拿捏他,我只是心里难受,不想再说,甚至不想再想有关这件事。 “对你发脾气是我的不对,你只当是我老古怪,不要往心里去。”他说:“你也不能因为跟我置气就不送孩子,都搞到这个地步了,孩子只有在爸爸身边才最安全。” 我说:“我没有,我只是不舍得,想多和她们在一起几天。” “那也不能带着她们住到他家去,你自己也不能。否则你要繁家怎么想?即便你们没有发生什么,你拿什么证明?瓜田李下的道理家里不是没有教过你,你这样落人口实会让自己非常被动。”他说:“我接走孩子你就赶快回去,别再乱来。” 我说:“我知道了,谢谢您提醒。” 他似乎被我噎住了,许久才说:“爸爸没有想害你。” “我接到了繁家的白刀子,随时可能被人杀。也是因为这样,我才请他带我来,保证我和孩子们的安全。所以,到这边之后,如果没有其他势力保护我们,我就必须依靠他。”我说:“我知道自己蠢,也知道您是好意,谢谢您替我着想。” 他愕然问:“这件事怎么没告诉我?” “还没说到这儿,”我说:“您就开口骂我了。” 他没说话。 我说:“我还需要跟孩子们告别,就先不跟您聊了。” 他没说话。 我挂了电话,心里有些沉重。 按道理来讲,现在我要把孩子送过去了,就要态度好一些。但或许是因为我依然不“成熟”,我没办法在生气的情况下继续对他笑,我能对别人这样,甚至给林准易下跪,却对我的养父连句软化都不想说。甚至连自己的身世也不想问,因为什么答案都会令我难堪失望。 时间不多了,总耽于此也没有意义,我去找念念和怜茵。她俩都在睡午觉,怜茵毕竟容易些,她平时和奶妈也很亲近,我把奶妈一并送去就是了。念念比较让人为难,但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她叫醒。 这家伙突然被叫醒时吓了一跳,稍一清醒就爬到小床边去看妹妹了。我安慰了她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操心的样子让人心疼,可想而知她这两天心里有多担心。 我先陪她吃了一会儿东西,然后说:“妈妈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她嚼着蓝莓,一遍“嗯”了一声。 “你也知道,你爸爸有病,治他的病要给他吃很多药,还要把他绑起来,之前你爸爸觉得你还是小宝宝,怕吓坏你,一直都拖着,但现在不行了。”我说:“小爷爷丢了,大家都找不到,你爸爸动不动就发病,情况也很不好。上次来家里的医生叔叔也说,再不治病,你爸爸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 她一愣,瞥向了我,显然没有很懂,而是说:“那我不会顽皮的,我可以帮忙的。” “你不能帮忙。”单纯地描述智商降低什么的念念不会懂得很直观,因此我捏造了一些:“你爸爸会发疯,会打人,我们必须把他绑起来,他会口吐白沫,还会哭,会很可怜,但我们必须要治好他。坦白说,妈妈第一是怕你吓到,第二是怕你偷偷放他逃走,再也找不到他了。” 她嘟起嘴巴,没有说话。 我说:“外公家里有很多好玩的,也有很多有趣的小动物。而且外公很喜欢你,你也知道,对不对?” 她还是不开口,神色越来越难过。 我说:“妈妈知道你害怕,但很快就会接你和妹妹回去了。你妹妹这么小,听到一点声音就吓哭了,治病时家里又吵,她肯定要到外公家。我又怕没有人照应,所以想让你们姐妹两个一起去。” “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渐渐含起了眼泪,声音也哽咽了:“就因为我发脾气,你就不要我了。” 我并没有听懂:“什么?” “那我以后不发脾气就是了……”她开始抽泣,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或者我发脾气你就打我好了,你不能这样……你是我妈妈……你不能因为我跟你吵架你就把我撵走。” 我这才听懂,她是说上午的事。我一阵窝心,搂住她小小的身子,说:“妈妈没有要撵走你的意思。只是你爸爸的年纪在慢慢地变大,他必须要趁年轻治病。等他老了,走不动了,就更加不好治病。妈妈知道你不愿意离开爸爸,但等爸爸好了他还是你爸爸呀。” “我也不愿意离开你……”她可能是觉得自己对爸爸太亲了,又总和我吵架,以至于遭到了我的“报复”,被我扔掉了,因此嘴巴比哪次都甜:“我又不是只有爸爸的,我也爱妈妈的……吵架是我不对,妈妈对不起……” 我难受极了,忍不住滑了一脸的眼泪。如果当初我只嫁一个寻常人,过普通人的生活,那即便是拮据一点,也绝不至于经受这种事。可我又知道,现在狠不下心,将来只会让念念更伤心。 于是我想了想,松开手,擦擦她的眼泪,说:“妈妈没怪你这个,只是……爸爸治病时,你和妹妹真的不能在家。” “我们俩还可以帮忙的。”她扁着嘴巴说:“你要是觉得妹妹是累赘,我可以帮忙照顾妹妹,我是大孩子了。” “不是。”我挽起袖子,说:“妈妈和爸爸一直怕你害怕,所以不敢告诉你。你看妈妈胳膊上的伤。” 她一直都知道我身上有伤,但她可能是习惯了,没有特别问过。此时她看过去,显然想起了相同的事,眨巴着眼睛,诧异地看着我。 “你爸爸的病很厉害,发病的时候打别人,也打他自己。”我说:“你肯定记得爸爸手腕上也有很多痕迹,那都是爸爸发病时候割的。” 她果然露出一丝惊恐,但毕竟从来都没见过,神色中也有些怀疑。 我握住她的手,真的把她当成大孩子那样说:“爸爸也不想这样,但他病了,他的病不好治,而且又这么可怕。但你和妹妹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我们不能让你们有事。你爸爸以前年轻,病情也稍微好一些,但现在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那么好,而且一直都没有好好治病,所以病情变的严重了。” 她担忧起来,眨巴着眼睛问:“那你上次说我爸爸的病治不好了,是真的吗?” “虽然治不好,但医生叔叔可以帮忙稳定的。”我说:“主要是不能伤害你们,否则爸爸清醒时,知道自己打伤了宝宝们,会觉得非常痛苦的。” 她咬住了嘴唇,思考了好一会儿,问:“真的不是因为我跟你吵架吗?”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骗你?”我说:“你可以问外公,也可以有机会问爸爸。” “这么说,那个珊珊阿姨不是坏人啰?” “是坏人。”我说:“所以你要小心她。虽然你爸爸发病时会打人,可这是我们家的隐私,只有咱们自己家里可以讨论,她不是咱们家里人,跑来说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让你难过,而且她还不解释情况,所以她是坏人。等你住过去以后,要少和她来往,也要照顾好妹妹,听话一些,不要让外公累着。” 她点了点头,说:“那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要保证,你听了之后不要生气。” “好。”我说:“你说。” “那你也不是因为喜欢那个坏叔叔才骗我吧?”她嘟着嘴巴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要问过我爸爸才可以确定,毕竟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爸爸打人,以前也没有人对我说过。我爸爸是好爸爸。” “当然。”我说:“你可以对所有人,包括爷爷和奶奶确认。” 她点了点头,不吭声了。 我问:“同意了吗?” 第377章 宽容 “不同意也得同意,你都决定了。”她不情不愿地说:“但是妈妈你必须要记得,我答应只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骗过我,可是不代表我相信你们说我爸爸打人。我还希望等你回去,我爸爸回家,让他打给我,我要向他确认,也要告诉他我在外公家里,不要让他担心。” “好。”虽然嘴上说也爱妈的,但明显还是比较爱爸爸嘛。 没想到送走念念的过程比我想象得更轻松,尽管依旧能看出她的不安,但毕竟减少了许多痛苦。怜茵懂事较少,肯定会失去安全感,但也好过其他。 七姐很快便到了,我带着孩子们出去,叮咛了一番,念念想哭得不行,但她是个坚强的孩子,一直咬着嘴唇,一边护着妹妹。我心酸不已,七姐派人关上车门,说:“别担心,爸爸说要亲自带着他们,我也会帮忙。” “谢谢。”其实我对她还是不太信任,毕竟她和繁音从前有过事,但这几次的事都是她来操办,我说:“我大女儿脾气不太好,但她很懂事,是听得进话的孩子。请你多多体谅。” 她笑了一下,说:“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跟小孩子计较的人。” “我也想请您帮她们两个离珊珊姐远一点。”我说:“念念比较敏感,也容易断章取义,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毕竟要请她照顾孩子,我说话不好理直气壮,免得惹恼人家让我的孩子们吃苦头。因此只能力求委婉。 她又笑,说:“你放心,爸爸已经交代了,叫珊珊恢复工作,以后没事不要再来,这边由我全权负责,她今天早晨就在爸爸的催促之下走了。” 我点头,说:“那以后可就全都拜托七姐你了。” “你拜托的可不是我,而是爸爸,我始终都是这间医院的所有人,是珊珊一直在照顾爸爸。”她说:“尽管你们有罅隙,我也要为她说一句。她是爸爸的一位老朋友唯一的女儿,临终将她托付给爸爸,因此爸爸难免偏爱她。而且她聪明伶俐,多才多艺,很投爸爸投脾气,又十分孝顺,照顾爸爸尽心尽力,经常是整夜整夜地守在爸爸的病床前,十几年来始终如一。爸爸之所以要她放下工作到这边来照顾他,也是因为这么多孩子,也只有她能让爸爸感觉轻松,能开解他的心情。我这么说的意思,你明白吗?” 我点头:“我没有说她什么的意思,只是上次见面,她当着我女儿的面说了不该说的话,具体的您也一定知道了。既然是七姐你,我也不想隐瞒,一则是因为父亲有这种病,孩子也有很高的患病风险,二则也是我女儿性格特别像他,看似好强,实则非常脆弱,因此我们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让孩子伤心。这种话我们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如今让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那样戳穿。我知道她对爸爸好,如果只是跟我吵架,那她并没有歪曲什么,我也没有问题。但我认为这件事显示出她内心修养不够,觉得她可能会给我的孩子带来风险。繁音一生饱受这病折磨,他不希望孩子再这样。” 她认真听着,到最后又笑,说:“这才多久不见,你的口才有不少长进呀。” 我知道她没有恶意,便也笑了,说:“情形不同,我知道七姐能明白我的意思,所以就多说了几句。” 她点了点头,说:“你现在说话也比以前讨喜了,至少还绕个弯子,拿他当挡箭牌。” 至少在我的了解中,她对繁音是很有感情的。我也愿意相信,爱情是种欲望,但它并不会扭曲所有人。有些人的感情包含着算计,是小人的,脏的,譬如米粒。而有些人则是君子的,是干净的,我愿意先以此想我七姐。 我说:“这倒没有虚伪的意思,但繁音对我说,七姐为人很好,如果不是真的好,他不必在我面前冒险做出如此直白的夸奖。何况爸爸的意思我明白,我看人不准,但我总应该相信那些有眼光的人。” 她更高兴了,说:“他真的这么说?原话也是这样说的?” “对,他说我们家只有七姐是真正的好心人。”我说:“其实众所周知,如果没有这病,他是轮不到我的。” “嗳,自谦过头就显得虚伪了,”她稍稍板起了脸,说:“我想,就算他是个正常人,只要他懂惜福,还是会爱你的。你我都是一样的身世,虽然运气很好地被爸爸救了,却都也通过这件事明白,即便是生身父母,也有可能抛弃自己,这么多年,你对他不离不弃,期间也受了这么多苦。这样的宽容没有几个人可以享受到,更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他是上辈子积了德,才有人肯这么对他。爱他的人有很多,但愿意站在你这个位置,受着苦却依然爱他的,我扪心自问,至少我做不到。” 我心想,其实我也早就开始后悔,毕竟赞扬和批评都是他人轻飘飘的话,而苦痛和疲惫都在我自己身上。但我七姐能这么说,还是令我非常安心,我觉得对我心存恶意的人说不出这么推心置腹的话,心里当然大为感动:“谢谢你说这些,七姐……你这么说,我真的不知道……”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珊珊对你生气,也只是和其他人的看法相同,觉得你没有才学能力,爸爸却有了想让你参与继承的意思,这样有失公平。但爸爸本来就从来都没有说过会让大家公平竞争,何况你比他们更能忍耐,这也是长处。总之,我啰嗦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说,你不用担心孩子,她们受不到半点委屈,爸爸也完全不糊涂,比你更清楚情形,你也不要丢他的脸才行。” 我点头,说:“谢谢。” 接下来我跟念念和怜茵正式告别,叮咛念念要听话,便目送车子远去。 这一走,感觉心里瞬间空了一块,还有点疼。我这才发觉,最离不开的才不是念念是茵茵,而是我。 因为接孩子是特殊情况,因此蒲蓝借口外出没有出面。 我回房间收拾了东西,一边想着孩子们,间或想了想以后,心里有些难过。不久后,蒲蓝便回来了,我出去时,他在厨房,刀具排开,食材摆在桌上,像是要煮晚餐。 他这房子其实也不算大,两层,只有三间客房,但厨房的面积足足占了整栋房子的一半,堪称一应俱全。 厨师叫他,他便扭头看向我,朝我笑了一下,问:“哭完了?” “明明没有哭。”我问:“你要煮晚餐?” “对啊。”他说:“包饺子,吃完了好送你回去。” 我问:“那用我帮忙吗?” “有。”他一指桌上的一头蒜:“剥蒜。” 我不由无语,但还是拿起来,心里想问,但四周人太多了,不好开口。 直到吃饭时,身边也始终有管家,我只好心不在焉地吃了几个饺子,听到他问:“味道不好?” “很好。”虽然我也吃了不少名厨的菜,但蒲蓝的不仅好,而且特别:“我只是心里担心,能不能……” “不能。”他笑着打断了我,说:“我知道你有话要问,我也的确有了消息,需要找你商量一会儿,但你先把饭吃完。我中午煮了那么多,你却几乎没有吃几口,这样下午会把身体搞垮。” 这话说得我更不安,心想要是好消息何必非要让我先吃饭? 可话已至此,我还是不再追问地好,便点头,又吃了几只,他又叫我吃菜,聊了几句有的没的,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总算都吃完了。 蒲蓝这才遣走其他人,说:“消息是有了,但情况比较糟糕。” 我忙问:“是他出事了吗?” “没出,但你们家出事了。”他说:“那边答应了,但也提了条件。说繁先生已经答应他们,不但今后每年不再还钱给他们,还会一次性付清以前收的所有费用。他们不回应是在核算。” 我当然震惊,繁家已经收了三代人,上百年的账还不得掏空我们?而且,就算我们的钱够付这些,那其他家族怎么办?不说别的,就说蒲蓝,他这样的外来商人太多了! 我忙问:“他们这样说有证据吗?和我老公谈好了?” “麻烦就在这里,不但谈好了,还有他的亲笔信,不但有亲笔信,还有视频记录。”他说:“我要了一份副本确认过,他……神态很正常。” “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了。”他说:“已经传过来了,就在楼上。” 我赶紧站起身,说:“那就快去吧。” “不要急,我特意压了一会儿,就是想让你吃点东西再知道。你最近一直受累,孩子又刚走,你不能有太大压力了,如果不是你茶饭不思,我本来打算送你回去之后再告诉你的。”他说:“人今天就放出来,我的人今天去交接,不管答不答应,这事都木已成舟了。” 第378章 怕你会气到 我知道,但是:“我只是想先看看视频。” “喝杯茶再去。”他端起茶杯,说:“而且你先坐,我先跟你聊聊。我真是怕你看了视频会气到,先跟你聊一会儿。” 他执意如此,我只好坐来,说:“那你快说吧。” “首先,他肯定没有被强迫,而且坦白说……他看上去特别得乐在其中。”蒲蓝观察着我的表情,说:“我相信繁先生肯定不会做出这种自毁事业的事,应该是因为他的病。” 我点头:“如果真的是他自愿,那就只有这一种解释。” “嗯,毕竟那是第二个人格,所以你别急。”他说:“无论他做出什么事,你都要明白,这不是你丈夫做的。” “我知道。”我说:“别啰嗦了,你只要给我看视频。” 他依旧一脸忧郁,说:“那你能保证会冷静么?” “我能。”我说:“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意思,坦白对你说,我肯定要生气,也肯定要受不了,但我横竖都只有把他弄回来扣下这一条路,总不至于自杀。” 他便放松下来,点了点头,柔声说:“我给你看视频,只是让你确认一下他的状态,事情还是有解决方法的,你不要急。” 我连连点头,他又道:“你要是急了,我可就趁人之危亲你了。” “别开玩笑了。”我说:“快带我去看吧,我真的要急死了。” 他便掉了,随后站起身。我见状连忙也站起来,跟他到书房去。 他说信和视频的意思一样,要游说我看信,在我的明确拒绝下,只好直接用电脑打开视频,又在我的一再要求下,才不情不愿地把视频全屏。 坦白说,在看到那些画面时,我心里竟然在想: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却在下一刻又难过了。 视频长度超过半小时,但我一掉眼泪,蒲蓝便按了暂停,说:“合伙玩\/女人在圈子里很常见,证明不了什么,何况他们有可能给他下了药,要听他自己说才知道全部。” 我没说话。 他有点慌,一边用手擦我的脸,一边说:“他们本来可以不给咱们这段视频,直接给他陈述事情的段落就可以,那段毕竟穿着衣服,没这么露骨,也没这么多人。但他们特意把这段传过来,在我看来,就和这个事件本身一样,背后有推手。毕竟,你是苏先生的女儿,如果你在这种时候抛弃繁家,那对繁家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繁家只剩你能做主,视频你是必然要看的,哪个女人都受不了这个。” 是啊,哪个女人都受不了这个。这视频上男男女女,个个都像野兽一样,完全不顾及脸面尊严。各种姿态,各种器官,在高清的探头下一览无遗。我看着繁音在其中陶醉的模样,看着他们做那些特别的,恶心的,甚至变态残忍的集体游戏,就觉得以前的那些画面通通用上了脑海,引起了我的生理性不适,也令我的心碎了一地。 我是无法在任何时候都理智地区分那俩人格的,若是能,这些年我就不会有痛苦了。 我说:“继续放吧,我没事。” 他望了望我,却没说话。我便自己去操纵电脑,他却攥住了我的手腕,说:“你先冷静一下。” “我没有激动。”我说:“放心吧,这点我还撑得住。” 他便松开了手,任由我点了播放键。 屏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而我擦了擦眼泪,发觉自己经过这么一停顿,也就再流不出眼泪了。 终于,他们“玩闹”结束,繁音穿了件衣服,顶着满脸的口红印子坐好,旁边的女人像动物一般地从不远处的地板爬到了他的腿附近,讨好地吮\/他,一边抬着眼睛讨好地看他,他便会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像对待小狗一般,她的身后还贴.着一个人——我真的已经难以分清此刻的他到底是小甜甜还是第一人格。如果是小甜甜,那他是如何克服xing.冷淡,走到这么大尺度的?如果是第一人格,那…… 算了。 这只能证明我之前的预感并没有错,这次真的是我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如果没有计划要关繁音,我现在肯定已经崩溃掉了。 他稍稍正色了些,但脸上依然挂着笑嘻嘻的表情,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做这行的都是兄弟,繁家只是侥幸做得久了一点。以前是我繁音不对,仗着自己家族能干就收大家的钱、垄断大家的生意。今后,我保证,放开垄断,停止收钱,跟几位管事共同赚钱,以前的账,我全还……” 后面大约是重复这些意思,确保他的话完全严谨。而看他神态平静,对答如流,绝没有是疯了的可能性。而他就这样平静地把全家卖了。不仅如此,他知道视频是拍给我的,在最后时,冲我歪了歪头,笑眯眯地摆了一句“灵雨”的口型。 我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却无可奈何,没心思再去看那手写版。 蒲蓝见视频播完了,便合上电脑,说:“别担心,这事还有转机。” “他都亲口答应,也有视频作证,还有什么转机?”我说:“如果给钱,我们家就完了,如果不给,那视频一流出去,下面的人也得恶心他,不跟他做了。我想不到办法了。” 他笑起来:“这不正是你所需要的吗?下面的人本来就不该跟他做了。” 我看向他,说:“我本来还计划先假借他的名义做事,慢慢除掉不好用的人。毕竟第一人格还是可以和我沟通的,应该难度不大,但现在……我……” “别怕,人我先给你弄回来了,钱你先不急着还,你态度暧昧一些。其实说什么讲理?枪就是理,这事你不用太在意。”他说:“只要周旋着他们,别让局面更坏,你这里一稳定,立刻杀几个就没人敢提这件事了。” 我点头,心里却完全不轻松。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事我可以拿来掣肘韩夫人,但如果她要我滚蛋,自己要接走繁家这一摊,我又不能答应。这件事已经完全证明不管繁音如何,他是铁定靠不住的。如果不争我养父的财产,那我再失去繁家,孩子就要跟着我受苦。如果争,我就更得有繁家。 何况蒲蓝已经掺和进来了,就更加不能让韩夫人参与,甚至要尽量回避她。之所以一直在想这个,是因为我真的半点也不敢想我和繁音之间的事,一想到他,我的心脏就开始发疼,那些恶心的画面就一一涌入脑海,不仅是视频,也追溯到七年之前。其实,我这个人不是真宽容,而是因为懦弱而宽容,我离不开他,心里却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 我知道我不能总提,不能总记挂,我知道只要我离不开他,我就要宽容。但我一点都不宽容,我忘不了这些,永远都忘不了,我无法做到真正的宽容。不仅如此,此刻的我甚至有种不管不顾,就在这里跟蒲蓝给他戴一顶绿帽子以做报复的冲动。但幸好,我还是提醒自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能也不应做这种事,才将这种可怕的冲动压回了喉咙里。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他计较我跟蒲蓝最近的事,那我就给他看看这视频。大不了事情解决之后我跟他一拍两散,下半生各走各的路。 因为蒲蓝一直在我的耳边啰嗦,我不得不开口:“我还需要准备几天,这几天就请你帮我看管他。” 他点头,说:“不过,以他的聪明肯定知道是我的人。” “你明知道,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跟他前几天刚讨论过这个:“正好他闲在家里无事可做,让他有点事情想想。” 他歪了歪头,看向了我的脸。 我感觉他的目光颇有兴味,心里有些不自在,说:“今天谢谢你。有一次让你见到了我的家丑。” 他笑了起来,又握住了我的手,说:“我对外一直都说我妈妈已经死了,因为我实在无颜把她介绍给别人。既然你觉得这是家丑,那我还可以再给你讲一次我的家丑。” 我没说话。 他又说:“我保证很悲惨,让你一听就高兴了。” 我说:“那你就讲讲好了。” “小的时候,我一直跟着我妈妈,我记不清是几岁了,反正是上学前。有一次我得了病,上吐下泻,烧了不知多久。”他说:“我至今依然记得一个画面,就是我妈妈背对着我,坐在梳妆台前化妆,一边给她的姐妹打电话,说上周一起买了三支口红,她觉得迪奥的这支颜色最好。当时我病得浑身都痛。” 我问:“她怎么这么对你?” 他说:“等下告诉你答案。” “那她后来送你去医院了吗?” “没有。”他说:“她给我扔了一盒退烧药,叫我自己吃。我吃了一点,想喝水,发觉家里没水了,就出门问邻居借。邻居带我去了医院。哦,对了,因为有保险,医院是免费的。” 第379章 你太输不起 我更不理解:“你不是她的亲儿子吗?她干嘛这么对你?” “因为她不想要我,其实在我的记忆里,她从小都是这么对我的。”他说:“非常冷漠。她一直想尽办法确定我的身世,因为在怀我那天,她的床上躺过四个男人。我想,那场面大概就和你刚刚看到的差不多,一想到自己是这样出生的,就觉得恶心。” 我没说话,虽然无法设身处地的理解他的感受,但我也觉得恶心。只是我总不好说我也觉得恶心,那样又比较伤人。他说自己的糟心事,也是想让我因此平衡些,我若真的就同情起他来,也就成了恶心又不识好歹的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这样一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也不那么惨了?” “我爸爸也很讨厌我妈妈,我也得到了一些关于她的经历的事,如果那是真的,那也是不太好的。”我说:“无论怎样,你毕竟获得了生命,还长得很帅,这也是上天赐给你最好的。”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能选,那鬼才愿意被生出来。” “这话就不对了。”我说:“如果你不能被生出来,那你如何尝到这么多美食?” 他也笑了,说:“好吧,你说得没错。” “承认得这么不情不愿。”我说:“如果我像你一样有这么一个爱好,肯定就比现在开心多了。” 他笑道:“如果我能有那么可爱的两个孩子,要我一辈子不做饭都甘愿。” “那可不行。”我说:“你这手厨艺正好可以向你的孩子显摆。” 他没说话,笑容显得有些牵强。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他也三十多岁了,事业也已稳定,正是喜欢孩子的时候,而他又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哎……比起繁音,蒲蓝要好太多了,和孩子的缘分竟这么浅。 经他一番转移话题,我心里的压力小了不少,却只要一独处,就立刻开始想那些事。我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却不知如何排解这种心情,这感觉就如同胃胀气,呼不出去,消解不掉,就在胃里呆着,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这事之前,我本来想立刻就回去,但现在却不想了,大概因为回去就意味着要面对那些事,要处理繁音的问题。 于是这天晚上我没有走,就住在这边。可能是因为成长经历,蒲蓝的房子要比繁音的小很多,以简单实用为主,完全没有繁音家那种深宅大户的奢华感,虽然他的财力并不弱于繁音太多。 我到晚上依然睡不着,下午收拾行李时,发现念念的小毛驴娃娃忘记带走了,我握着它,感觉就像她和茵茵依然陪着我。我想她们过得很好,第一天肯定有些紧张,但慢慢总会习惯。我也大为庆幸,因为看过这段视频的我,接下来断无法再好好面对繁音。有孩子在时,要装得若无其事,相亲相爱,这太痛苦了,幸好,我可以不用装了。 一整夜,我都在想这些,心里亦觉得如同刀绞。同时,也想起蒲蓝白天的话,要是能选,我也不愿出生,我也知道自己错了,我确实不该生孩子。我也曾以为自己能让自己的生命完美,也试图如此,然而终究太幼稚了,我这一生,一步一步,无论怎么选,都是画地为牢。 第二天一早,蒲蓝煮了早餐,和我聊了一会儿红烧肉的事,对我说:“其实你爸爸也比较推荐我找李先生合作,因为他的门槛相对于比较好踏,离你爸爸也比较近,能够互相照应,只是我的身世稍微注意一下就会清楚,我母亲又丢人现眼,所以没人能替我引荐。当时我本来就在纠结要想个什么方式接近,没想到李虞少爷正好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那他为什么要学这个?是喜欢吃,还是也喜欢烹饪?” “都不是。”他说:“而且他父母的身体都不允许吃这样油腻的食物,我猜他是煮给别人吃。不过李太太喜欢烹饪,她身体虚弱,也的确需要小心调理,所以他们一直很欢迎我。后来李先生就开始对我的商业计划提出一些建议,我照做之后,他也开始帮我的忙。还说自己的女儿已经嫁人了,否则觉得我真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 我说:“所以原来你是靠厨艺征服了合作伙伴。” “当然不是,我这叫对症下药。”他说:“谁都知道李先生宠妻,何况我又是这样一个孝顺的,没有人品问题的好青年。否则厨子不都跟他合作了?” “对呀。”我说:“而且你还聪明。” “那当然。”他说:“不仅如此,我还懂事。李太太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一直说要给我介绍女孩子,所以你积极一点,我坚守这么多年不容易。” 我先是不由自主地笑了,却忽然又觉得不是滋味。细细品味的话,他这番话是很心酸的,在没有人引荐的情况见我养父,博得他的好感,这不仅是利用我就可以做到的。他还需要有很高的情商,以及很多的努力,有一个活生生的反例就是,我就是那个没人引荐就绝见不到我养父的人。对李家也是同样,厨艺是快敲门砖,但最终博得好感的当然不仅靠厨艺,还要下许许多多的功夫。他用了一个词,是“懂事”,懂事不是从书本上学会的技能,而是生活、脸色和苦头。 与他同样的,还有珊珊,她之所以能够在我养父身边持续受宠,也是她努力贴心的结果,这些说出来,也不过是听听而已,做起来才知道有多么辛苦。而我一直觉得不公平,其实哪有什么不公平?如今我有机会控制繁音,实现夺权,不也是因为吃足了苦头? 蒲蓝这番话令我受益匪浅,虽说依然不想回去,心里却愈发有数。我也终于开始明白我身处的世界的运转规则,明白它是一个越往上走血泪越多的金字塔。 我从前所追求的平平淡淡,本就是个美轮美奂的乌托邦。 一生平淡,一生平静,没有灾难,没有琐碎,多难啊。 下飞机后,蒲蓝将我送到家门口,我下车前,他说:“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告诉我。” 我说:“就是最近。” 他点头,似乎欲言又止,又握住了我的手。我想挣脱,但他早有预料,死死握住,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在这种时候表忠心有两层意思,首先可能是善意地不希望我被繁音刺激得生无可恋,然后当然就要增添一些好感了,毕竟感情脆弱时比较容易被移情。 我没说话,回避了他的目光。 “有时候不肯离开火坑,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以为没有更好的世界。”他说:“我知道,这么些年你一直不觉得我对你有真心,我也知道,你是个不肯冒险的人。但……” “蒲先生。”我忍不住了:“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么?” “什么?” “你不懂尽人事,听天命。”我说:“你太输不起。” 他没说话。 我看向他,说:“算计得太仔细时,就会适得其反。” 他逼我逼得太紧了,这让我有了很严重的反感。我也知道,他之所以撵得紧,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我心里是想利用完他之后,再将他撇到一边的。他不敢输。 可是,他越是逼得紧,越是表忠心,那鲜明的目的感就越强烈。我就越发不适,甚至怀疑他是否还藏有我猜不出的狼子野心。 我需要松一口气,我觉得他也需要。 他笑了起来,松了手,点了点头说:“我受教了,对不起。” “以前你就这样。”我说:“现在稍微好一点了,但还是。” 他仍是笑。 我也就适可而止地换了话题,说:“那就先这样,我先走了。” “等等。”他拉开储物柜,拿出一个信封,说:“这个。” 我接过来,看不到里面的内容,便问:“是什么?” “回家再打开。”他笑着说:“不放心的话,就等我走再打开。” “好。”我说:“我回家开。” 他笑容更深:“拜拜。” 我下了车,回到家。自然不能进屋时再打开,而是进大门就打开,毕竟信封里可能有任何危险品——虽然我的理性判断不会,但我一向是个过分小心,惧怕万一的人。 但里面的东西依然不由令我诧异:是念念和茵茵。 茵茵躺在婴儿车里,念念站在她身边,小手紧紧地护着婴儿车的边缘,像是在保护妹妹。地上的两只小雪貂一只躺着,另一只卧着,看它们闲适的态度,拍照人很可能是蒲蓝。看光线是今天早晨,场景是后花园。也就是说,是我睡觉的时候拍的,而且看孩子的表情,好像还是偷拍的。 这当然让我有点不舒服,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翻过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两位小公主叫出去了,但我发誓,我只拍了这样一张照片。 第380章 无情 我不知道他拍照只是单纯讨好,还是向我暗示我们在他家里住过,雁过留声。不过是哪个都不重要,眼下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安排。 进去时,林准易正和林叔一起在家门口等我。 寒暄几句,我先吃了点东西,林准易在一旁汇报这几天的事:“韩夫人打了几次电话,我们没有向她透露先生的事,但她似乎已经清楚了。她要您随时联络她,说她会二十四小时联络您。不过,就在您回来的一小时前,听说韩先生大发雷霆,病情又重了些,这几天她大概没精力过问咱们这边了。” 我问:“他怎么了?” “他发现自己身边有费怀信少爷的人,觉得受到了侵犯。”林准易说:“其实,韩先生很不愿跟黑帮的人来往,尤其是费家。” 那是肯定,他们本就道不同,何况费家还觊觎他女儿。只是,这件事是我亲自安排的,我便看向林准易:“下次不准再这样,韩先生是个好人,你不能这样伤害他。” 他点了点头,说:“是我对他的病情了解不多,没想到他一下就栽倒了。可是韩夫人逼问得急,如果她知道咱们的计划,那必然是难以理解的。” 我便没说话,这事确实很残忍,但韩夫人已经不止一次地表态过立场。在她眼中,这份权力独属于繁音,即便是还给他父亲重新安排也不可以,即便这份权力存在的同时也让他的病情更重。我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想,或许她有她的心结,可她权势太大,而我不觉得我可以改变一位长辈的思想。 因此,虽然林准易这做法不合适,却也只是无奈之举,我也只好叹一口气:“本来是好意,这下闹得怀信也要生气。不过只要我这么做,费家就必然要跟我保持距离,那小事是否得罪他们也没意义。对了,怀信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有了。”林准易沉默了一下,说:“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我弟弟的随身衣服,上面有血。” 我说:“那找到人了吗?” “没有。” “那就好。”我说:“也许只是受了伤。” 他没说话。 我说:“你别怕,我公公这辈子过得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几经生死。俗话说人老奸,马老滑,他必然会倾尽全力保你弟弟没事。” 他点了点头,表情却很是不置可否:“我知道老先生一定会照料他,只是我弟弟性格冲动,压不住脾气,我怕他惹事。不过,现在比较好的是,可以确定他们没有被人抓到,只是在不停躲避,怀信少爷说,咱们之所以不好找人,恐怕也是因为老先生他们不敢现身,更没法分清哪边安全。早晨费先生打给我,说,因为李太太身体不适,他要安排怀信少爷去看她,而且他担心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是因为怀信少爷不够成熟,他担心老先生的安危,亲自到现场去搜查。” 哟。 这是好事呀。 费先生在深山老林里,联络多有不便,而怀信去美国看人来回,最快也要三天。如果我在这三天中搞点事出来,就不会轻易被费先生知道,毫无疑问,这事是蒲蓝想的办法。 我说:“现在韩夫人也被支开,正是做事的时候。先生也已经被放出来了,但还在别处扣着。下面的反应怎样?” “关于这件事的谣言已经散播出来了,最近有不少人登门,也有表示不愿意追随的。”他说:“但如果先生能出面说几句话,情况肯定可以稳定下来。现在关键是,小家族谈判的事这么久都没有结果,其他有生意往来的家族管事都派人联络了咱们,希望有机会见先生。肯定是收到了风声。我认为,要稳定局面,还是要看小家族的谈判结果。” “谈判结果很不好。”听到这话,我直接没心思吃饭了,把谈判结果说了一下,道:“现在包括蒲蓝在内,都在等着像分饼一样地瓜分咱们。只要小家族把消息放出去,其他人就有了借口,也明白繁家不行了。” 林准易点头:“我也想了,但这里面有一个好处,就是只要您能稳定这个局面,那您的掌权之路就比别人更顺畅。” 我说:“问题就是怎么稳定。” “我觉得,这是要先看先生的态度。”他说:“无论如何,要先把先生接回来,如果他出了事,那您就必然稳定不下来了。” 我点头,心想他这话倒是没错,而且现在算是得天独厚的机会。 我说:“我这就安排让他们送他回来。星星怎么样了?” 他顿了顿,说:“我没去看她。” 我笑着问:“偷偷的也没去?” 他说:“只见过医生,说她吃不下东西,我有让厨房换食谱。但医生说,她对护士要求了许多次,希望可以出去走走,可她暂时还不能。” 我点了点头,说:“她一个人待在医院,连出去走走都不能,确实很难为她。日子久了,正常人也要关出毛病来。” 他点头,说:“但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必须要这样。” 我没说话。 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吃过饭后我询问了家里的情况后,便联络了蒲蓝。林叔回来了,他也没说什么,对家里的变化很接受。我想这是因为林准易与他聊过了,他与我们关系最近,一定最识大体。 蒲蓝说这就安排,要我两小时后准备到地方接人。接头地点离机场不远,我在路上觉得十分疲惫,打了个盹,心底却焦虑得不行,又睁开了眼睛。 我到时,对方还没来,我们按照约定把车开进了一栋民房的车库中,等了一会儿,来了一辆车,也开了进来,车上都是生面孔,拉开车门,从里面抬出一个麻袋,放进了我的车里。 我解开麻袋,是繁音,肯定是被用了药,闭着眼睛,睡得很沉,我检查了一下,发觉没有受伤,而且可能是这家伙这段日子玩得太开心,瘦了不少。 纵然我恨他那么折腾,但见他如此被尊严得被运来运去,心里又有些心疼,自己也觉得自己贱,可感觉瞒不了人。 蒲蓝没来,交接的也是生面孔,自称是蒲蓝手下的人,是个戴礼帽的女人,脸上架着宽大的蛤蟆镜,身上有香奈儿香水的味道。 我只跟她打了个招呼,握了手,那女人说:“药是我们打的,一路绑着容易被条子注意到,您也难以制服他,您可以放心,这药的原理和醉酒相似,对身体几乎没有伤害。” 我点头,心想,这只是一方面,他们还是怕繁音有意识的记录下路线,但毕竟是求人办事,细节不能太过要求。于是我道谢回去。 回去的路上,因为全身心关注警察,也没心思太过关注繁音,反正他没死就行了,我从内心抗拒与他接触,哪怕是身体碰触,觉得好恶心。 一路平安到家,我派人把繁音抬回去,请医生给他做检查。医生很快便出来,说:“身体没有受伤,但用过什么药需要血液检查。” “那就查。”我说:“再查查有没有染上性.病艾滋病。” 医生点头,欲言又止。 我说:“还有什么话?” “有……轻伤。”他犹豫着说:“怀疑是强暴或者过度导致。” 我不由阴了脸。 医生立刻说:“太太,请您不要误会,这种状况不排除是他被人下药,并且被侵犯的。他需要用点药帮助止痛消肿。” “不准用。”我说:“把他拿链子锁在床上,派人看好。醒了叫我,看出任何问题,杀。” 我下了楼,心里燃烧这一把熊熊大火,林准易默默的跟着我,当然全都听得懂,但他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我是否要去书房看看最近的工作。 我连忙答应,一起去了书房。工作方面的运转已经出了问题,有人从中贪.污,数额不小,人员也不少。也是很头痛,但它终究没有繁音不但胡搞,还把自己搞肿了来得让人暴躁。因此我冷静了些,说:“准备点合适的新人,等过一阵子稳定,就把这些趁机搞事的都弄死。” 他面露犹豫之色:“但新人不一定可靠。” “搞事的已经不可靠了。”我说:“这种事一开先例,不严惩就不能阻止,不过,要先调整咱们自身。” 他点头,说:“其实自身的问题不大,主要是因为这几年先生不清醒,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嗯。” “我已经有一些新人,也会抓紧继续筛选,但他们都做了多年,和老先生以及先生都有很深的感情,到时要裁决,肯定有人求情,也令其他老人害怕,觉得跟繁家做没什么好下场。”他说:“坦白说,对于这一点,我一点好的想法都没有。杀了他们显得无情,不杀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准易,咱们一起做事,对内对外都要有规矩,规矩就是有钱大家赚,而不是他一个人独吞,无论大小组织,分赃不均都是一定要出问题的。谁这么做,就是在毁咱们的事业,毁了这份事业,就是在要所有人的命。弄不清这个道理的,是他鼠目寸光,是杀鸡取卵,这种人教出的子女也没什么前途,正好滚蛋。” 第381章 一条疯狗 林准易没说话,面有戚戚。 我问:“怎么了?觉得太残忍?” 他摇了摇头,说:“我一直以为自己蛮了解您的性格。觉得您是位很温柔的女性。” 我问:“现在觉得我不够温柔了?” “也不是。”他摇了摇头,说:“我本来觉得您有些像我期待中妈妈的样子,您也知道,我妈妈的状况时好时坏,而她是个有些泼辣的人,而我一直期待自己能有一个温柔的母亲。” “这种话要分情况,作为我的女婿,我愿意你这么说,因为这样显得亲。”我说:“但在工作上,我最怕你这么说,这意味着我太失败了,以至于下面的人把我当妈,而不是当老板。” 他恍然点头,说:“对不起,太太。” “没关系。” 接下来陷入短暂的沉默,直到有人敲门,是医生,说血液化验结果出来了。 我让他汇报,他递来报告书,里面说繁音血液中只有一种药物,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昏迷,副作用不大,他身上没有针孔,应该是灌进了嘴里。 我问:“只有这一种?” “血液和尿液中都是只有这一种。”他说:“可以完全排除绝大多数毒品。” “哦。” “但幸好他的健康没有问题。”他说:“休息一下,很快就会醒来。” “嗯。” 林准易站起身,说:“太太,我去先生的房间看看他。” “去吧。” 林准易出去后,书房里只剩我和医生两个人。 医生这才开了口:“虽然没有查出催.情类药物,但这种药一般代谢比较快,他的身体透支得这么严重,又有伤,不像是正常行为所致,如果没有特殊的受.虐心理需求,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先生以前……虽然也比较随意,但他从来没有过类似行为。” 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分析认为先生是被迫的。” “哦。”我说:“一没有药物残留,二没有捆绑和殴打的痕迹,你凭什么推测他是被迫的?就因为他身上那点伤?我可丝毫也看不出那伤像是暴力导致的,我看他是用得太多太累了吧。” “毕竟他身上是……” “行了。”我说:“这次原谅你,但记得,让你们化验出报告,你就认认真真地出报告,别试图引导我的想法。” 反正繁音没死,这事就先这样,我现在不想看见他,便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林叔来告诉我说,繁音醒了,但这老头是会审时度势的,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因此我也不知道繁音醒了是个什么情况。 我给我养父的医院打电话,现在过滤电话的变成了七姐,她说我养父和孩子们都睡了,明天一早联络我。我一看时间确实差不多,便挂了电话。接着门卫打来,说韩夫人已经到门口了。 看来她知道我已经回来了,都到门口了,不能不让她进来。我便安排林叔,说:“去把先生带到地下室。” “好的,”林叔柔声说:“但是先生正在发烧,地下室阴冷潮湿,对病情没有好处。” “怎么发烧了?” “医生说是因为受了凉。”林叔说:“先生早晨醒了一次,说想见您和小姐们,我对他说您正在休息,他又问小姐们。我没有说。” 我点头,说:“弄到地下室去,给他多裹几层被子。” “知道了。” 移动了繁音,我便安排他们请韩夫人进来。 韩夫人明显是匆匆而来,头发都没盘,妆也没怎么化,一进门便说:“你回来怎么没联络我?音音怎么样了?费子霖说繁盛丢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音音还没回来。”我说:“您别急,先坐,我慢慢讲给您。” 显然我的变化逃不过她的眼睛,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进去坐下,神态倒是淡定了许多。 落座之后,我跟她寒暄了几句,把繁老头的事情简单说了说,还说:“音音那边我正积极联系,但还没联系到。不过您放心,既然他已经给我发了刀子,那证明他还很安全。” 她靠到了椅背上,神态似笑非笑:“孩子,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我没说话。 “真诚啊。”她说:“以前至少从不撒谎。” 我没说话。 她又问:“音音在哪里?” 如果她知道繁音的下落,那她今天就不必来这一趟了。我胸有成竹,知道她只是用话诈我,便说:“我刚刚已经说了一遍,但不介意再说一遍。他去跟小家族谈判,谈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在他中途打电话回来设计我启动了白刀子,现在我成了黑名单上的人,没能力,也没心思出门找他。” “那你之前怎么到加拿大去?”她问:“孩子们呢?” “在我爸爸身边。” 她眉峰一凛:“你把两个孩子都送到你爸爸家去了?” “是。”我说:“怎么了,婆婆?两个孩子出生这么久了,按道理,应该是我们两个带着她们去拜访我爸爸,可我爸爸却从来都没见过她们,这次我带孩子们去看他,也是尽我这个当女儿的应有的孝心。我爸爸喜欢她们喜欢得不得了,想要把她们留在身边待一阵子,见见家里的其他亲人。” 她肯定能通过我这番动作感觉到权力失控的危险,但我的借口毕竟天衣无缝。我养父确实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孩子,而没见过的原因就是她儿子有病,拖累得我们全家都不得安宁。 因此韩夫人无法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看样子音音还安全,那我就放心了。” 她了解我的性格,因此才做出了如此判断。 我没说话,她又笑了,说:“听你的话音,看来是刀子的事气到了你,这样,虽然刀子我没有办法,但我倒是有些人脉,可以试着想想办法。至于我,也只是担心音音的情况,既然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依然没说话,心想鬼才会相信她会如此淡定。哪怕她不爱权力,仅是个母亲,也不会仅凭自己的猜测就甘心回去。 我说:“那您还有事么?” “还有一件。”她说:“怀信是我的教子,他派人保护我老公也不稀奇,只是这给我们增加了一些压力,容易影响我们家的政治势力,我希望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这对任何人,尤其是音音完全没有好处。有事你可以找我,我愿意尽力帮忙,我老公也曾把繁盛的把柄交给你。当初我也曾支持你离开,不想走的人是你自己。所以……”她微微地压低了声音:“建议你有分寸一些。” 我说:“韩夫人如果您觉得我已经没有分寸,不如就直接取而代之。” 她笑了一声,站起了身,说:“灵雨你真是个极端的人,要么老实到底,要么摆出一副与全世界为敌的架势。我走了,一星期之内,我需要跟我儿子当面对话,否则,你先去监狱里转一圈。” 我不由咬了咬嘴唇,但她已经转身走了。 我当然没法跟韩夫人硬斗,我俩也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她的愤怒也比较好理解,她只是觉得我在“越界”,要打消也很容易,只要让她见到繁音,而繁音告诉她他要让我来做事应该就好。我坚信,只要蒲蓝的事不暴露,韩夫人对我也仅限于发发脾气。 所以虽然不乐意,我却还得见繁音。 韩夫人一走,我便安排人把繁音抬回来,林叔去安排,回来说:“他情绪很不好,但很稳定。我告诉她您非常生气,他说他希望您能亲自去见他。” 我收拾了一下自己,主要是收拾了一下心情,便来到繁音的房间。他的手腕和脖颈上都被装了铁环,连着铁链的一端,另一端则连在了老远的地方。这是因为他武力值太高,很容易就逃跑,而他又精通许多逃生方式,大家都不确定可以看得住他。 他人还醒着,头上放着冰袋,半倚在床上,整个人都十分憔悴。衣服被换过了,但看样子已经很潮,怕是因为他出了许多汗。 我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叫其他人出去,期间繁音始终紧闭着眼睛,直到最后一声关门声传来好久,他才慢慢地张开眼睛。 说真的,此时此刻,看到他脸色惨白,嘴唇龟裂,我还是挺心疼的,毕竟他病了,他身体一向好,病得这么厉害也少见。 但更多得则是愤怒,只要一想到那些画面,一想到他十有八九是因为“疲劳过度”才搞成这副鬼样子,我的火就又燃了起来,熄灭了那仅存的同情。 他看了我许久,目光特别可怜,就像那条蠢狗。处死它的那天,我去看它,它趴在笼子里望着我,神态温顺又可怜,就如此刻的他,几乎让我忘了它已经是一条疯狗,一条用锋利牙齿拖着我女儿手臂的疯狗。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了口,决定就从这里开始:“dunn染了狂犬病,把念念咬伤了,我派人把它杀了。” 第382章 那就一起死好了 他目光微微一怔,或许是因为还不知道他的爱犬死了,或许,是因为他没想到我会先说这么一件事。 我继续说:“念念很害怕,我就把她送到我爸爸那边了。但我又怕怜茵孤单,就把她也送去了。” 他当然明白我的话不仅仅是字面意思,如果要送,送到他妈妈家是最好的方式,相对安定,又方便我们看。 因此,他的目光稍微有些怪异,却还是轻轻地眨了眨眼,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抱歉……我……” “我不想听你说这个。”我打断他,说:“我对你说一下现在的情况,我送林家的小儿子去费先生那边时,你爸爸偷跑上飞机,但是飞机失事,他俩一起失踪了。费家帮我一直找,但没有消息。家里一直出事,你还设计我启动了白刀子,准易一直帮着周旋,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启动。你一直没有消息,找你费了很多周折,我已经筋疲力尽了。” 他神态温和极了,亦有些愧疚,说:“辛苦你了。” “漂亮话就别说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他什么态度?视频不是假的,他就是跟别人胡搞,还搞得那么恶心。我能猜到他的所有反应,他记得,觉得很愧疚?亦或是不记得?我不知道,我不想听他提起这件事,虽然我自己始终忘不掉:“我现在只有两个要求,第一是,你得把刀子取消了,我需要出门办事,没有精力应付杀手。第二个是,你妈妈要求在一周之内见到你,我可以答应,但前提条件是,你必须把权力交接给我。” 他听第一个要求时神态还很平静,第二个便微微地皱起眉头,说:“太早了……你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说:“是通知你。” 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望着我的目光起了变化,像是终于开始察觉我已经变得陌生? “我短时间内不会放你出来,因为我打算先和你说好,然后请黎医生来给你治病。”我说:“你还记得他的方案吧?必须要关着你才行。至于我懂不懂,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 他怔怔地望着我,似是说不出话。 我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说话,便说:“你考虑一下,等考虑好,就让他们叫我。我希望你能配合医生,也能配合我,不要想着逃跑。” 我站起身,正要走,繁音忽然开了口:“灵灵……” 我站住脚步,重新看向他。 他神态中有些不解,病容更显憔悴:“你还是她么?” 我说:“你糊涂了吧。” 他沉默了一下,说:“走这么久是我不对,对不起……我也听懂了,这段日子你和念念都受了不少委屈。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能操之过急,你什么都不……” “你还没听懂我的话?”我的怒火被“委屈”那两个字点燃了,肯定是因为我以前太容易就原谅他,以至于他觉得我只是受了“委屈”。他从来都不觉得我忍他这种事付出了多少辛苦。我说:“这件事你没有置喙的余地,如果你不配合,就一辈子待在这里,像狗一样被拴在床上。如果你配合,那只要能治好你的病,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灵灵,”他加重了语气,声音沙哑着,似乎很痛苦:“你胡来什么?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你什么都不懂,你怎么能……” “我让你闭嘴!”我烦死了,觉得他好唠叨好烦人:“你倒是什么都懂,可是你做什么好事了!你知不知道念念被咬得多严重,你知不知道给狗注射狂犬病的嫌疑人是谁!我就是因为一直都听你的事情才变成这副样子!” 他被我吼得住了口,默默地看着我。 他可能觉得我疯了。我养父也说我这个决定太疯狂了,我知道呀,可是我受够了。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治病,而且坦白说,繁音,如果我经营不好,进了监狱,那就进了。”我说:“跟你在一起所过的生活还不如在监狱里,我忍不下去了。” 他摇头,说:“灵灵,你先放我出去,你别胡来。你冷静一点,先放我出去,我慢慢告诉你……” “我叫你闭嘴。”我再一次打断他:“我最后再重复一遍,两天之内,你给我答复。如果你想配合治病,那我就把铁链换成布条,让你少受点苦。我不管你怎么看,你妈妈怎么看,哪怕你变成傻子,你也得吃药,医生让你吃多少,你就老老实实地吃多少。如果你不想配合,那么简单,我就把你锁在这,强灌你。你妈妈现在似乎很担心我篡权,她坚持要见你,而我需要你跟她见面并且告诉她,这个决定是你做的。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那我就跟你妈妈死磕到底。听懂了么?” 他点头,面露烦躁:“听懂了,但是灵灵,我不可能对我妈妈那么说,就算说了她也不会信,谁都知道突然把整个家族交给现在的你都是死路一条!” 我不由发笑,重新坐了下来:“繁音,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想我,只想你们自己。就像你们全家男女老少都在绑着我一个人来牺牲一样。” 他有点急,张嘴却被我的话挡回去:“我现在肯定觉得我疯了,我也的确疯了。这么多年,我在你身边,被你欺负还不够,还被你们家防备算计,对我最好的要数你妈妈,她曾劝我离婚,可我低估了你的可怕,没有听话。这些年来,我始终九死一生,几次都差点弄丢了命。但你并没有可怜过我,你只是假惺惺地说几句漂亮话,该做的牺牲一点都没有。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我是无辜的,没有想过我只是因为爱你而留在你身边,我也需要你的付出和认真对待。你害怕自己变蠢而不想吃药控制你的病,可你没想过这样下去至少我会死,你说,爱你有什么意义?我以为我是最懂爱的人了,为你付出了我所有的一切,我也最懂誓言,结婚那天我说过,无论贫穷富有,无论疾病健康,我都对你不离不弃,直至死亡。如今我做到了,可讽刺的是,你却用你自己的行动向我证明了,即便是为了保护我的生命而牺牲一些智商,一些专注力,你也完全不肯,我可以猜到,如果你我地位互换,你早就受够了,早就离开我了,更不可能在我身边帮助我,爱我,艰难地信任我。你没那么爱我,繁音,我一直都不敢承认,什么两个人格?什么得病?我太美化你了,以至于自己都忘了,第一,你是个疯子,有时你根本没有思维能力,你不配得到健全人的爱情和婚姻,因为你无法扞卫它。第二,你没那么爱我,你这个人,就是只会做.爱而已,关于爱的任何东西,你都完全不懂,更没有爱的能力。” 他几次张口,都没有找到机会说话,到最后也就彻底沉默下来了。 “现在你们家的白刀子落到了我手里,念念被你框得启动了它,她又差点染上狂犬病,你该知道这有多可怕。而我也忽然想通了,你找了那么多借口,无非就是拖着,拖着你的病,拖着这一切,所有的折磨跟痛苦都是我在承受,如今战火更是直接燃烧到了孩子身上。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比死还难受。忍下去,受折磨的也只有我,而现在这样,我或许还有几分出路。”我说:“繁音,我知道你和你的第二人格都觉得我就像一个不倒翁,怎么打都只是摇一摇,而不会真的倒,好像从来都那么皮实,那么好欺负,所以你们从未把我当人尊重过哪怕一分,而是把所有的压力全都丢给我,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以前我以为这是因为你的病,可是我太天真了,爱不能帮你治病,只能让你和第二人格变本加厉地欺负我,能帮你治病的只有药。你生意上的事,我确实不懂,不仅不懂这个,我连自己本来的专业也没有读完了,自从跟了你,我失去了一切,现在你还要我忍,要我等,要我失去更多。我是不懂,可那又如何?这次我横竖都要这样做,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除非你们杀了我。如果成了,那就是我运气好,也代表你们繁家气数未尽,如果不成,那就是你们繁家多行不义必自毙,气数尽了。而不管你有天大的理由,这次我都要按我的心意做,哪怕它是错的,哪怕它会把咱们所有人都送上绝路。” 他不再说话了,只是摇头。 我一点都不在乎他的看法了,反而觉得是自己宽容他太多了。这些话,我不止说给不肯吃药的第一人格,还有那个被宠坏的第二人格。 我问:“这次你听懂了么?” 他还是摇头:“灵灵,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理智一点。这不是你能赌的事,你不懂这里面的事,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那就一起死好了。” 我站起身想出去,却又听到他叫了一声:“灵灵,你……” “繁音。”我站住了脚步,心底涌上一阵巨大的悲哀,我这辈子可真是荒废了,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看得如此清楚,又如此讽刺,也不想转身去看他:“你知道我这几天总梦到什么么?”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我说:“我常常梦到,在我十九岁那年,没有从书架上拿下那本童话故事书,没有翻开。要是没有翻开,就不会认识你。虽然这世上的所有婚姻都令人后悔,但时至今日,我才彻底想通,你,就是唯一的地狱。” 第383章 避世 走出这个房间,我感觉长舒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我都是在想对错,在想情理,我总以为自己可以通过力所能及的方式让所有人都满意,可到头来,委屈的始终都是我自己。 现在我不想体谅任何人,不想听任何道理,就是要一意孤行。 这天晚上,林叔来找我,说:“黎医生回电话了,他很高兴,希望您可以亲自跟他通话。” 我便拨了过去,不多时,那边传来黎医生的声音,可能是因为职业关系,他的声音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听得很舒服:“繁太太。” “黎医生。”我说:“我的管家说您想亲自和我聊。” “对。”他说:“虽然管家先生已经把情况告诉了我,但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想听您亲口确认。您是希望治他的病,还是希望控制?” “治。”我说:“您的一切要求我都可以配合,可以给他吃药,也可以关他,随便研究他,只要您肯回来治他。” 他立刻问:“我听懂了,但您可不可以告诉我,您为什么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其实距离我们拒绝他还没多久,连三个月都没到。 “我受够了。”我说:“等您来了就知道了,他已经把我们全家都毁了。我女儿的身心都受到了很大伤害,之前都是我错了,真的。我已经把孩子们都送走了,您随便治他,我发誓我绝不干涉,也尽全力让别人无法干涉。” “那我现在就收拾资料动身,大约明天下午就可以到。”他说:“您先不要急,情绪稳定一些。” 挂了电话不久,林叔又进来,说:“太太,先生又开始发烧了。” “给他吃药了么?” “他都吐了。”林叔说:“他说他希望您再去看看他。” 我看向他,他立刻说:“但医生已经给他挂水了。” “准易还没回来?”我记得他去办事了。 “在路上了。” “嗯。” “太太……” “嗯?” “市面上很多催情药是代谢很快的。”林叔说:“血液和尿液中都检测不到也是正常。” 我看向他。 他认真起来,说:“我知道您不爱听这些,因为不爱听,上次还对医生发了怒。我也知道这种事没有谁能忍得住,但太太,我是真的希望您能听我一句,毕竟您肩上的担子不同了,容不得感情用事。” 林叔到底不是普通老头,我当然不能不听他的,便说:“您说。” “这件事确实是让人生气,惩罚先生也是理所应当,但这件事疑点很多,别的不提,单论他身体居然成了这样子,这里面就必然有文章。清醒状态下的男人是不会因为这种事儿把自己身体搞成这样的,肯定是受药物影响了。” 我说:“是他的第二人格搞得鬼。” “那也不能肿成那样还折腾啊,他至少疼啊。”他说:“虽说是小家族的管事们,但也都在刀口上舔了一辈子血,早就已经丧尽天良了。对这群人来说,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他们一直都冲咱们家跪着,现在好不容易有点机会,肯定就要死死地抓住来打垮咱们翻身。所以,太太,先生必然是在里面受到委屈了。虽说人是蒲先生弄出来的,但蒲先生可不是费先生,不仅不是,还一直受先生奚落,不会真的为咱们出力。咱们现在所知的所有消息都是来自于蒲先生,他不用作假,隐瞒点就足以操控您的情绪了。” 我没说话。 心想林叔是没说得太透,毕竟我和蒲蓝的“关系”看上去不错。他绕了半天弯子,都是在说,这件事很有可能是蒲蓝和小家族联手策划,这样一来,繁音在里面究竟是如何,就任凭他们说了。如果繁音前面的时间一直受折磨,受生命威胁,甚至被下药,才呈现出视频中我看到的样子,那我当然不能责怪他不够贞烈。极端情况下,他能保命就够了。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林叔这一番话说得我舒服多了,我也承认,我之前的确一直在抵触。现在想想蒲蓝到底是个外人,跟小家族联手也不无可能,便说:“等下让医生来跟我说说药的事。” 他点头,高兴地说:“谢谢太太。” “您也多宽慰宽慰他,告诉他这次不论如何,我都要照我下午告诉他的做。希望他可以配合。”我说:“他要是答应,我就去看他。要是他表现得好,我就让念念打电话给他。” 林叔立刻高兴地答应,随后便走了。 医生又进来对我说了,大体意思就是,虽然繁音体内没有检测出药物,但这类药的代谢很快,还说他的身体透支得很严重,总之就是说这是不正常的。 我倒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因此而原谅他,我也做不到,只是蒲蓝和他们联手这个思路还是值得注意的。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醒,电话就响了,是念念。 我接起来,听到那边着急的嚷嚷:“妈妈!妈妈!” “怎么啦?”我一高兴便彻底醒了:“宝贝?” “外公说你给我打电话啦。” “嗯。”我说:“问问你和妹妹好不好。有没有听话?” “有嗳。”她说:“外公对我们可好了,那个凶巴巴的阿姨也还不错。外公说我们先住在他的房间里,等下个月就到你小时候住的小房子里看梅花鹿。” “那真好啊。”听得出她挺高兴的,这我就放心了。能这么快就让她这么高兴,证明他们真的很疼她:“记得给妈妈拍照片哦。” “好的,不过妈妈,我爸爸回来了吗?”她说:“他知道我在外公家里吗?” “还没。”得等繁音听话了才行。 “噢。”她有些失望地说:“我好想他呀。” “等他回来,妈妈就让他给你打电话。”我问:“外公都跟你聊天吗?聊什么?你陪他出去走走吗?” “聊天呀,他教我画画哩。他画得可好看了,还说我写字好丑,要我学写字。我才五岁吔,只会写几个字而已。”她说:“不过他说现在很无聊,但等下个月,我就可以到河里去抓鱼,还可以到树上去摘果子,还可以自己缝裙子穿。妈妈,外公喜欢喝的那种苦苦的水是什么呀?闻起来还好,但喝起来好难喝呀,他还总是很期待地问我好不好喝,我不想让他伤心,只好撒谎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忽然间就拨动了我心里最细腻的一块,这些就是我小时候的生活、娱乐,没什么动画片,没有朋友,唯一的活动就是看书,看那些晦涩难懂的。还学刺绣,学书法,学画画,跟人家一起下棋。这令我和同学们没有共同语言,格格不入,显得十分古怪。 可也不知为何,此刻听念念一说,我忽然觉得有些怀念。那分明就是一处疗养胜地,世外桃源,那里风景秀丽,屋舍精致,那里安静祥和,远离尘嚣。在那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任何危险,我从前不喜欢,是因为我以为外面的世界很好。我此刻忽然明白,那是一个避世之处,是一个可以让自己的心灵得到休息的地方。 不过,这依然不是我养父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的理由。 我思绪万千,一直到念念彻底絮叨完了,才觉得如梦方醒,说:“如果不喜欢,就告诉他你不喜欢吧,没有必要撒谎委屈自己。” “噢,那外公会不会生气呀?” “不会。”我说:“他喜欢诚实的孩子。” “那妈妈我爸爸是不是回来了?” “没啊。”我心里砰地跳了一下:“不是告诉你了吗?” “你都说外公喜欢诚实的孩子,可是外公又不喜欢你,所以你不是诚实的孩子。你不是诚实的孩子就有可能说谎,那你可能就骗了我呀,那我爸爸就可能已经回来啦。” 这一番绕口令听得我脑仁疼,又好笑,便说:“好啦,你说得我头痛死了。妈妈保证,爸爸回来时妈妈一定让他打给你,好不好呀?” “嗯。” 知道念念和怜茵过得好,我心里畅快了许多。挂掉电话后便起床去吃早餐,林准易便来了,说:“小家族的管事们送来了这个。”他手里是一个袋子,贴着封条:“他们派了周家管事做代表,说是两周之内随时有时间,愿意登门。太太,这是什么?” “没什么。”还用说?就是那破保证书和视频,我说:“前天让你准备的所有小家族和中间人的资料呢?” “准备好了。”他说:“我已经放到书房了。” “嗯。新人找得怎么样了?” “有十几个人,但非常优秀的只有两个,其他都还需要锻炼。”他说:“我已经放出了您将会接手管事的传言,昨天晚上开始有人联络我,打探这件事的真假。甚至有人直接说想来拜访,目前没有反对的声音。” “好。” “太太……”他有些犹豫,却还是说:“我看您自从回来始终愁眉不展,刚刚您接这个信封时,手都在抖。我希望您能信任我,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跟您一起撑到最后。” 第384章 你有别人了 “倒不是我要瞒着你,只是我怕你知道后害怕。”我说:“这信封里的事如果处理不好,咱们就真的完了。可我却没有好的办法。” 他便没有追问了,而是说:“但先生已经回来了,您愿意询问他的意见么?” 我摇头。我现在分不清小甜甜和繁音,干脆哪个都不信。我说:“我列个名单,你等下安排名单上面的人明天就集合……繁音通常都在哪开会?” “市中心有一栋宅子。”他说:“通常在那边。” “那就到那边,他通常都什么时间开会?” “当然是晚上了,越少人注意越好。” “嗯,你就按他的惯例安排,我要跟大家讨论这件事。” 这件事必然要有人出谋划策,而我又确实什么都不会。繁老头列出来的都是红名单上的人物,这些人的利益和身家性命全都已经跟繁家绑在一起,而这件事,又关系到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因此,在整他们之前,先让他们想个办法比较重要。 林准易去办了,林叔又过来,说:“先生刚刚退烧了,但身体很虚。他不肯吃一点东西,也不肯喝水。” “他怎么说?” “坚持要见过您再说。” “那你就告诉他,要么吃饭答应我去见他,要么就自己饿死。”我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最好认清现实,别做任何挣扎。否则他一死,我就立刻带着孩子改嫁。” 林叔点头,说:“道理是这样,不过太太,先生从小就性格倔强,从来都不低头。今天早上发现有人鬼鬼祟祟,我派人跟了一下,应该是韩夫人的人。韩夫人性格强势,她上次之所以让着您,是因为她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你是说,她有了证据,就直接来抄我的家?” 林叔不说话了,但这老家伙的表情就是这样子。 对,这事韩夫人做得出。尤其是如果她见到繁音这德行,再弄清我在他发烧之际把他丢进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肯定会更加愤怒。 不过不怕,我这就准备东西掣肘她。 林叔去传话了,我让人带律师来,一番商议后,他表示明天下午之前就会搞定。 律师刚走,黎医生便匆匆来了,这次他没带助手,却带了三只大行李箱,也不知他这身板是怎么扛过来的。说真的,每次见到他,我就有一种世界上终究还是有好人的感觉。 我已经把资料准备好,先让他看了,他便说:“我能问过其他的当事人么?我想从多角度了解这些事。” “我没法保证。”主要跟他接触的其实就是视频里的女支女,我不觉得蒲蓝会答应,但我打算试试看:“对了,您没把您要来的事告诉韩夫人吧?” “我没有告诉,但韩夫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说:“她叮咛我见到繁先生一定要告诉她。” 我联络他是前后不超过三天的事,且足不出户,韩夫人果然在偷偷盯着我们,而且消息还非常灵通。 黎医生却笑了,说:“您别担心,我听出她只是想问我,因为她不建议繁先生吃药。” 我不由冷笑:“她要权力不要儿子。” “这倒不是,她的担忧非常有道理,你们家族毕竟不比别人,而他的位置又至关重要。所以,我也适当地采纳她的意见,会严格控制药量,尽量降低副作用。” 我点头:“也好。不过你别怕,治病这件事,你全权听我的。他父母并没有对他尽到义务,没必要再插手。” 他笑了起来,说:“韩夫人对我说的时候,我真是有些担心,怕您和她是同一立场。既然您说放手去做,那我真是……太高兴了。” 我说:“是我该谢谢您。” “不是……”他伤感地说:“我理解家人的心态,觉得即便分裂成两个、三个、或是更多,都没关系,毕竟他和精神分裂不同,他始终都是‘清醒’的,不发疯,所以家人觉得他是故意闹着玩的,或者说这病不严重。其实即便是精神分裂症,也有好多家人不愿意给病人吃药,错过控制他病情的最佳良机……我都理解的。” 原来是为这个,他真是个善良的人,我说:“您别难过了,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跟他结婚。结婚之后,知道他的病之后,也应该立刻就跟他离婚。精神病怎么谈恋爱?怎么结婚?这世上真的找不出比我更蠢的人了,还相信爱可以治好他的精神病。” 他望着我,肯定知道我只是想絮叨一会儿,不需要他说话,因此他没有说话。 我也收拾了情绪,起身说:“我先带你去看他。不过看之前我要对您说好,他本人还是不同意这些方案,但您要听我的,无视他,更加不能帮他逃跑。他肯定会使劲浑身解数逃跑,但不行,我不同意。” 黎医生便坐在原地,说:“繁太太,请您先坐,我认为……”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打断他,说:“没办法征求他的同意了,我实在等不下去。希望您能体谅我。” “您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他说:“您陷入偏执了。” “我是陷入了。”我说:“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以及他的家人都随意地要求治疗方案,但最需要他治病的人是我,最有资格提这个的也是我,因为我是离他最近、受害最深的人,我需要他治病。” “不。”他摇头说:“最有资格决定的是他自己,你可以选择离婚。” 我不由涌起一阵反感:“你是什么意思?” “繁太太,你们之前走向了一个极端,可您现在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说:“我无法帮助您拘禁他,这违法。” “违不违法是我的事。”我说:“不是您该操心的事。” 他没说话。 我说:“黎医生,我之所以请您,是因为我觉得您就算不能治好他,也必然不会让他更加严重。但如果您不愿意,我就请其他医生。” “不,我只是说,他的病必须要他自己配合。” “我没办法让他的精神也配合,但我可以配合您,如果他不愿意,我们就关他折腾他,并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总会答应的。”我有些烦了,却又不想对他动粗:“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态度很极端,但我不能跟他离婚。我也想离,但离婚是要命的,我完全理解您的想法,说真的,嫁进这家之前,我也会这么想的。” 他望了我一会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之前就告诉过您,您的状态也很危险,现在这样真的……我姑且先按照您的意思,但我不想为虎作伥,我希望您可以考虑,我可以帮您做心理辅导。” “好。”我已经不知道健康正常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何此刻的我竟比以前更显疯狂?我总觉得,此刻的自己要比之前那么憋屈而轻松多了。 之后,我和黎医生一起去看繁音,到门口时,林叔正端着餐盘往出走,里面的粥一口没动,林叔看着他长大,自然心疼他,满脸叹息。 我带着黎医生进去,房间里有两个人在盯着,都不说话,独留空调发出的空气急速流动的声音。再往里走,就是卧室,这边有两个男佣在服侍,看样子是刚刚帮他擦过身,纽扣还没系好。繁音的样子比上次更凄惨,嘴唇上龟裂的部分已经现了血丝,人也又瘦了一些,身上插着输液管。 黎医生顿时露出一脸心疼,一副看不下去的态度,问:“你怎么用铁链锁着他?这可是虐待!” “用别的他会跑,我自己的老公我知道,全家人一起上也不见得能控制住他。”我说:“您总不希望他死在外面吧?” 他气鼓鼓的,没有说话。 我说:“我这也是非常手段,如果您能够说服他同意,我就可以去掉铁链,必要的话,也可以让他出去走走,孩子也会跟他视频。” 他依然皱着眉头,却不说话了。 说了这么几句,繁音也就听见动静醒了,睫毛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把眼睛张开,望了望我,又望了望黎医生,可怜巴巴地念了一句:“灵灵……” 我说:“我上次有让你考虑,今天黎医生也来了,我来问你,你考虑得如何了?” 他好久才开口,声音很细小,透着几分无奈:“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不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主意。” “不是。”他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望着我的眼神再次令我想起那条将死的狗:“走之前,你还好好地……也跟我全都商量好了……怎么突然、突然……” “理由我已经说了。”我真是懒得再解释:“因为孩子。” “不可能,那不是我,我去的第一天就跟他们起了冲突,被下药抓了。”他坚持地看向我:“此后我每天都有醒来,一直都被软禁在一个房间里。我根本没办法打电话。” “但你的第二人格可以。” “他也被软禁了啊!”他焦头烂额地说了一声,却忽然沉默下来,神态僵硬地看着我的脸。 我朝他点点头:“就是这么回事,你的第二人格已经彻底疯了,他把你们整个繁家都卖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抱歉,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他想要什么,而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个,我也不想过问。” 他呆住,可能是因为正在生病脑子不清醒而无法反应,总之许久之后才恍惚得开了口:“他做了什么?” “答应小家族把你家一百多年收的钱都退了,立了字据怕了视频完全没余地反悔!”我说:“跟一群女支女和女票客玩多人。要多恶心有多恶心,繁音,你真是又一次刷新了我对恶心的底线!” 黎医生愣了一下,看向我。 繁音却摇头,神态却已经开始动摇:“他不是性冷淡么?” “谁知道他是真的假的。”我说:“谁知道那是不是你?我懒得想,反正你给我老老实实地配合治病。” 他却还是不停地想办法给自己辩解:“这么做对他自己也没好处,这肯定有问题……是谁给你这个消息?” 我没说话。 视频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东西一旦流出去不光繁音,连他妈都得跟着身败名裂。而谁给我这个消息?蒲蓝呗,就算蒲蓝有猫腻又如何,视频上那个公狗一样逮谁都交.配的变.态难道不是他自己? 我说:“我不是要来跟你求证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完全不需要求证,就是你做的,你自己肯定也能感觉到,你那里还在疼吧?你该不会不明白它是怎么造成的。我本来都不想把它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不是你做的,是第二人格做的。可我早就应该明白,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俩没区别。看来林叔没把我话认真翻译给你,或者是我的态度还不够坚决。现在我再重复一次,你要么就配合,要么就强制给你治。如果你再企图用绝食来要挟我,我就看着你去死,然后给你办葬礼,大不了我给你偿命,咱们玉石俱焚。” 他不再说话了,而是望着我,目光慢慢地黯淡了下去。终于,许久之后,他重新看向了我,问:“如果能治好,你还要我么?” “治得好再说吧。” “你先回答。”他露出坚持:“还要我就治,否则就玉石俱焚。” “听着。”我说:“我再说一次,别威胁我,我的话不是在开玩笑。” 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我。 以他的聪明,肯定听得出我的意思。 如果答案是“是”,我又何必要转移话题?可我的确不想要他了,如果能治好,就当上天还眷顾我,让我的下半生还可以过得舒心些。 终于,他像是有些绝望了,轻轻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有些讽刺的笑容:“我治。” 我长舒了一口气,正想说话,他又道:“但我不吃药。” “繁音!” “我不吃药。”他像是瞬间恢复了原气,盯着我的眼睛:“我明白了,孩子只是你的挡箭牌,你有别人了。” 第385章 好心 他不吃药我不是前功尽弃? 事到如今还把问题往我头上扣,就算我真的有别人了又怎样?他背叛我的还少么?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待他忠诚? 我有些生气,正想反驳,黎医生开了口,说:“繁太太,吃药不是重点,配合更重要。” 我有点想瞪他,心想他迟早得被他自己这颗不分立场的“好心”害死。 我说:“那就看黎医生的意思吧。不过,你要见你妈妈么?” “见。” “怎么对她说?” 他混不吝地说:“说我们灵灵疼我,怕我吃苦,就利用我对她的信任把我的事业抢了,打算等过几天再把我蹬了。” 我当然怕他这样说,便说:“那你就别见了。” 他便笑了,望向了我:“你敢?” “怎么不敢?”我说:“我以为我的话已经够明白了,现在什么都不能阻止我。” 他没说话。 “看来见你妈妈这件事你还需要考虑,那你就先考虑。”我说:“考虑好了就告诉黎医生。” 他仍不说话。 我转身要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叫住了我:“灵灵!” 我停下动作,没有说话。 “我见我妈妈。” 我很意外,转身看向了他。 “我见我妈妈。”他满脸无奈,道:“我不出现,她根本就不会善罢甘休。” 我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不见韩夫人,那她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我当然斗不过韩夫人。如果他见了,他就能安抚住自己的妈妈。还算他有点良心。 我也就退了一步,说:“我没说我一定不要你,也没有别人,只是如果你始终不为改变局面而做出努力,那我就不要你了。” 我没有看他的脸,因此不知道他的反应。 我也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知道你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但我希望你这次可以理解。” 没听到他的回应,我开门走了出去。 不管怎么样,先让他答应了一个,算是一个进步。 不久后,黎医生也出来了,满脸老大不情愿的,仿佛我欺负的是他老公。 我说:“黎医生,我希望您下次不要这样,当初推荐吃药明明是您的意思。” “的确。”他说:“可不是这样强制性的。他心里愿意配合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没说话。 “繁太太。”他还不依不饶:“您还记得他的病因吗?” “嗯。” “他被虐待,并不是字面意义那么简单。那是他最信任的女性,在内心深处对她很深的感情,他当时的恐惧跟无助都会刻在他内心深处,无论他变得多么强壮,又变得多么强势,都不会改变。”他说:“你是他心中另一位最重要的女性,有时甚至会接替了妈妈的位置,当您对他做出相同的虐待行为时,他心中的痛苦会重新被唤起,甚至更强烈。这对他治病也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我没有说话,等他絮叨完,便站住脚步,说:“黎医生,我一直敬重您,但我讨厌伪善的人。” 他没说话,肯定很不解。 “您认为我的苦难是我自找的,对么?” 他还是没吭声。 “不止一次地说我随时可以离婚,只是我没有这么选择,不止一次地要退让、尊重他的意思,我不同意他治病是我的错,同意他治病竟然还是我的错。我已经向您解释了太多次,我不明白,您既然这么同情他,为何不同情一下无辜受害的我和我女儿?” 他立刻说:“那是因为你自己可以选择是否跟他在一起,而他不能,他看似强势,其实已经非常弱势,因为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好。”我扭头吩咐林叔:“从今天开始,不准黎医生离开宅子,每天必须给我留在这里治病,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个月之内,必须让我看到效果。如果不听……” 我看向他,力求使出我最认真的表情:“我想你大概不怕死,或者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所以如果不听,我就把你锁起来,一片、一片地割下你的肉,这种死法叫做凌迟。您也是一个正常人,我倒要看看,您能不能选择拒绝。” 他皱起眉头,说:“繁太太,你的心理真是……” “我早就已经疯了。”我说:“但即便是这样,你不听话,还是要死。” 他没再说话。 我命令:“送黎医生回房。” 有人拉他回房间了,过了一会儿,林叔跟了上来,说:“太太,黎医生和韩夫人关系非常好,您这样……” “查查这个人。”我说:“他太护着繁音了,我觉得他有问题。” “查他什么?” “祖宗十八代,尤其是他那个弟弟。”我说:“作为一个医生,这么缺乏公正看待的能力,这里面恐怕会有问题。再请几位其他心理医生过来。” “别的医生都是老先生的老朋友。”林叔说:“虽然老先生失踪了,但万一他回来,那就……” “没关系,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即便回来也要修养一阵子。我担心姓黎的跟韩夫人有什么关系,那恐怕就是韩夫人放在咱们家监督咱们的工具。”虽然我以前觉得韩夫人不错,但谁知道呢?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林叔说:“韩夫人不会的,太太,您不用太过紧张。” 我没说话,他也就察觉出我不想听,便住了口。 之后就没什么麻烦事,林准易把人召集全了以后,我们就去开会。因为他也不知道我开会要说什么,所以一路上都显得很不安。 我在会议上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大家都很惊讶,我说:“我老公是因为病情,而且因为他做了这件事,让我痛定思痛,下定决心要让他治病。医生说病情可以控制,各位不要太过担心。” 立刻就有人说:“太太,您确定这件事是真的吗?要我们相信,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我没跟蒲蓝要那段视频,因为我真的看不下去。这几天也实在因为生气而忘了这事,回去我就应该至少把信件的副本弄回来。我说:“但我确保这件事是真的,小家族计划用这件事与咱们谈判,我的意思是,先选两位善于谈判的老人去,请中间人。” 立刻有人说:“那就是准易了,他和大小姐有婚约,与繁家关系亲近,身份也最高。从前有这种事,都是阿昌陪着先生打理的。” 开玩笑,我说:“那就再派两个人协助一下他,主要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这……”没人想去,因为繁音之所以谈成这样,就是因为他受了制,繁音都不行,别人更加不敢。 寿叔立刻说:“我可以去!” “算了。”我说:“您一个人也没法保障。既然没人愿意跟着准易去,那咱们就把小家族管事全杀了吧。” 众人立刻来了精神,又有人开口:“太太,杀了会不会太冒险了?” “那你去谈判?” 他立刻闭嘴。 我说:“我请大家来,就是想说,情况就是这样,保守就是选人去谈判,冒险就是设计全杀。谈判得话,我一个女人也没什么见识,还得各位辛苦。设计杀人也由不得我,得请诸位想办法。” 众人都不说话了,大家的利益绑在一起,办法确实是落在他们身上。 我等了一会儿,见始终无人说话,便说:“如果诸位都没有好方法,那这件事就由我来安排吧。到时如果出事,那……我也无能为力。” 立刻就有人说:“太太,我看杀了好。先生一直有意吞并他们,但碍于他们表现还好,不想做绝,现在他们趁机这样,不杀他们,总不能给他们钱。” 寿叔却说:“轻易动干戈可能会引发混乱,太太您还是请先生来做决定。” “家里已经够混乱了。”我说:“连老先生都生死未卜了。我觉得,寿叔不要太保守了。” 他便没说话,看样子是在思考。 其他人一时间讨论纷纷,立场有不同,心思自然也不同。不过,靠谱的人终究还是有,这时,政叔开了口:“太太,我看也不要讨论了,这件事我来解决。” 我说:“好。” 又有人问:“一口气暗杀这么多小家族管事,如果打起来怎么办?” “那就打。”我打了个白头条子:“法律问题我可以想办法,大家不要有压力。” 结束之后,林准易一直满脸苦恼。我问:“你怎么了?” “我也觉得担心。”他说:“一旦打起来,您还能不能控制好局面?” “我也不知道。”我说:“只能尽量控制。” 他面有戚戚,没有吭声。 这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后半夜时,终于还是决定去繁音的房间看看。 他仍然是那副样子,仍然那样被绑着,半闭着眼睛,但仍然很敏锐,我一开门,他的眼皮就开始动了。 我坐到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有事想问你。” 他慢慢地张开了眼睛,望着我。 “回答得好的话,我就解开你手上的链子。”我说:“都磨破皮了。” 他没回答,像个英雄的壮士。 第386章 你还是怕我 我把情况大概讲了一下,说:“现在就是这样,谈判的话没有人可以去,何况这件事如果谈判就要让利,咱们不能让利。但他们手里有你的视频,那东西一流出去,即便咱们受得影响小,你妈妈家也会大受影响,毕竟那实在太恶心了。硬来我……虽然我那么对别人说,可我心里其实很没底。一口气杀这么多管事,如果动起干戈,我不能保证一定有办法。” 他耷拉着眼皮,似乎完全没有兴趣听。 我说:“我不管你现在是哪个人格,但我都希望你明白,真走到不能回头的那一步,我可以走,我还有娘家。逃不掉的是你。” 他这才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如果我有办法,还能被你锁在这儿?” “你真的没有?” 他摇了摇头,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只得沉默,心想既然他也没有,那就只有我照着自己的心意做了。 遂站起身,正想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等等。” 我转过身看向他。他问:“我妈知道这件事么?” “还不知道。” “你爸爸呢?” “也不知道。”我说:“你爸爸失踪了,所以也不知道。” 他微微地皱起了眉。 我解释说:“他们几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与我不是一道的。坦白说,我也不觉得他们疼我,因此,我不敢受他们误导。” “不敢受他们误导?”他又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你怎么甘愿受给你消息的人的误导?嗯?因为那是你姘头?” 看吧,我一次都没有承认过,他却已经把大帽子扣上来了,更不需要什么证据。我说:“那你告诉我,这么多年,他们哪个把我从你这个火坑中拉出来过?” 他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 “你爸爸一直算计我,你妈妈其实也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还是有私心,我说这话不想怪她,只是如果是亲生女儿,她肯定不是这个态度。我爸爸也是这样,除了责怪我,就没有再替我想过,更没有任何行动。”我说:“我觉得他们不是真的爱我,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爱我,那我就不清楚了,只是你是这种病,难免遭人嫌弃。而这件事非常危险,一旦出差错,会让你还有你的事业都非常被动,我不敢冒险。我知道你刚刚那些话的意思,你怪我不相信那些长辈,你觉得他们对我够意思了,可那是你看到的,我看到的是他们没有真正对我好过,包括你在内。” 他露出一丝烦躁,问:“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说:“听听你这几天说的那些话,就知道你对我的信任根本就经不起什么风雨。” 这次我真的转身打算走,却听到他的命令:“坐回去。” 我僵了僵,极端不喜他的语气,却不得不犹豫。 我心里怕,怕杀了那些人会让局面进一步崩溃,怕一切都变得更加不可控。我怕得也不能寐。其实我知道来问他十有八九会被奚落,但因为我太怕了,不得不来。 我已经依赖了他太多年。 我犹豫着,便听到他满是奚落的刻薄语气:“一点小麻烦都不能解决,架子倒先摆起来。” 也对。 我便转过身,坐到了椅子上,尽可能地和颜悦色。 他观察着我的表情,微微地笑了起来,说:“先谈条件,这事我帮你解决,你给我什么好处?” “这本来就是你家里的事。”我有些不高兴:“而且我刚刚说了,给你解开铁链子。” “那就算了。”他明显不满意,把眉毛一扬,骄傲地说:“你总爱计较对错,其实哪有对错?我现在就是有主意也不给你出,你能奈我何?” “那你提吧。”我说:“你想要什么?” “倒是不难,就几个问题。”他正色起来,说:“第一,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 “既然白刀子已经启动了,你却还是远远地去了你爸爸家里,谁来保护你去?我已经问了准易,他不肯说,但念念被狗咬时的确是刀子之后,难道你没给孩子用狂犬病针?” 原来如此,我说:“那好,你出完主意之后我就告诉你。” 他点头,又道:“你的问题其实很简单,杀是要杀的,但不是全杀。这些管事的个性都不一样,有的是鸡,有的能做猴,做鸡的必须杀,做猴的慢慢杀。杀手让他们自己安排,只是要死得干净漂亮,他们就得拿出计划来,让整件事无懈可击才好。而且一定要有人顶罪,因为这事一定会经公。” 我点头:“但我不了解他们。” “我了解。”他说:“不过我发着烧却被您扔到了地下室,现在身心都受到了很大伤害。今天没力气说,舒服点时再说吧。” 真讨厌。 我问:“你怎样才能舒服点?” 他抬起手,晃动着手上叮当作响的铁链。我会意吩咐:“解开。” 男佣过来解开了。 他伸了个懒腰,又指了指自己腿上的绳子:“快断了。” “别得寸进尺。”我说:“把你放开你铁定就要打人要跑。” 他便露出一脸“你能耐我何”的无耻表情。 我催促道:“你最好别闹了,赶快说。” 他笑了一声。 我是绝不能放他腿的,便没说话,气氛陷入僵持。 稍久,繁音开了口:“我困了。” “我看着你睡。” 他皱起眉:“才多久不见,你怎么就学得这么可怕?” “怎么了?” “你这幅表情瞪着我,我能睡着么?” “那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我说:“其实我一直都这么可怕,正常人谁能跟你过这么多年?就是要可怕的人才可以。” 他翻了个白眼,直接闭上了眼睛。 我就这么看着他,在这十几分钟内,什么都没有想。我知道他肯定会告诉我,一想到这个,我就安心了。觉得幸好他还没贱到让我忍不住要杀了他的地步。 他被我这种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当然非常煎熬,又无奈地张开了眼睛,没好气地把床头升了起来,说:“拿纸笔来,我给你写。” 我派人去拿纸币。 在这期间,他也直勾勾地看着我,目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很快,纸笔拿来了。 他开始写,一边说:“你不能仅凭我写了,就完全依赖它。自己也要多搜集他们的事迹进一步了解他们。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了你对待他的方式。好控制的就控制,不好控制的就处理,毕竟你不能杀了所有人。” 我问:“那我是好控制的还是不好控制的?” 他张了一下嘴,然后抬起头看向了我。 我问:“怎么了?” 他重新低下头,不再说话,提笔开始写。 我又问了一遍:“我属于什么样的?好控制吗?我也觉得自己挺好控制的,如果是有血性有骨气的人,肯定早就走了,就算不走,死又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不说话。 我便不问了,沉默下来。 许久,他写好了那几张纸,说:“来拿。” 我过去接过来,看到上面的字是第一人格那龙飞凤舞的漂亮字体。 正要拿到眼前仔细看,他却握住了我的手腕,捏了捏,说:“灵灵。” “嗯?”我没有看他。 “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他的语气小心翼翼:“有人欺负你了?” 我摇头:“怎么这么问?” “我觉得你……”他这样说了一句,又忽然叹了口气,说:“你坐,我想让你抱抱我。” “关于这件事,你还有什么建议么?”我说:“还是我只需要参考这些?内部的什么人比较靠得住?有人选么?” 他没说话。 我看向他,见他神态有些担忧地望着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问:“你也觉得我疯了吗?” 他皱起眉,问:“还有谁这么说?” “你别再用这种表情看我了,我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说:“如果你没有其他要交代的,你就放手吧。” 他便低了低头,随即说:“灵灵,还有一个很关键的,你必须要知道,但你一直没想到的问题。但在告诉你之前,我要先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你坚持认为我一定会给你戴绿帽子?” 他摇了摇头:“我就是想知道他是谁。” “你连这点大度都没有,还有脸问我以后还会不会要你?”我说:“人贵在将心比心。” 他没说话,但捏紧了我的手腕。 我便没说话。在心里揣摩着他的话:还有什么事我没想到的?我真的想不到,我觉得我已经想到了绝大多数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松了手,说:“你慢慢考虑吧。不过灵灵,我发现一个很好玩的现象。” “什么现象?” “虽然现在你强势,但你骨子里还是怕我。”他说:“就像你说的,我对不起你这么多次,你就算有,这也才是第二次,我不应该计较。那你为什么不敢说?有什么不敢说的?何况,这段时间我不在,你又遇到这么多麻烦,能把家照顾周全就不错了,这时出了事又不是你的错。可你还是怕,不敢告诉我。” 他说得没错,我怕他。 我骨子里就怕他,从来都是这样。 第387章 谁的驴更需要萝卜 “对啊。”我说:“但就像你刚刚所说的,我不应该总是想着讲道理,尤其是和你。我知道你这番话是为了激我,只是既然你这么关心,我就更不应该说,连农民都懂,要驴拉磨,就要在它面前拴一根萝卜,却不让它吃到嘴里。我既然有着跟萝卜,就不要给你吃。” 他笑了起来,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说:“可你自己面前也有一根萝卜。” “没错。”我说:“但你不能保证你的驴吃了萝卜,你就会把萝卜也喂给我的驴,咱们就比比看谁的驴更需要这根萝卜。” 他便没说话,却依旧望着我。 我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站起身来,道:“你先睡吧,链子既然已经解开了,就这样吧。谢谢你的提醒。” 他还是没说话。 我走到了门口,手搭上了门把手,却因为总觉得他会叫我而迟迟没有开门。当然,这个过程没有太长,也就十秒左右。当然,他也确实没有叫我。 而我终于还是禁不住扭了头——原来要判出强弱跟高下,仅需要十秒。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虽然依旧满脸疲倦,但因为跟我互相套了一会儿话而精神多了,脸上多了些许神采。 我说:“繁音?” “嗯。”他闭着眼“嗯”了一声。 “吃点东西吧。”我说:“你那么折腾,身体已经透支了,再不补充,造成的伤害就不可逆了。” 他没吭声,依然没有睁眼。 “我最清楚把身体搞糟的结果了。”我说:“不识时务,没人心疼你。” 他张开眼睛,而我转身回避了他的目光。 从这房间里出来时,我突然感觉心里空空的。走到楼梯口时,发觉下面一片漆黑。男佣跟在后面说:“楼梯的电闸出了一点问题,正在紧急修理。我帮您打灯。” 我不想说话,摆了摆手,让他拿着灯站在原地,很快便走出了唯一的光亮。 下面是茫茫的黑暗,漆黑的楼梯,暗淡的墙壁,墙壁上的装饰隐约可见,影影绰绰,并不像真的。我望着前方的黑暗,虽然知道这条路并不长,却觉得特别疲倦。太像了,它就像一头漆黑的巨兽,张着看似通往光明,实则穷途末路的大口。 其实繁音说的那句话城不欺我,我总是想讲道理,以为我认真了,努力了,就会迎来幸福。其实不然,黑暗的尽头仍是黑暗,苦难的尽头也仍是苦难,我可以用一生的时间去鼓励自己相信奇迹,然而我若是个好命的人,就不至于一出生就遭遇抛弃了。 我终于开始这样认识,又觉得好悲哀:太晚了,如果我早点想通,就不会生出孩子来陪我受苦。不能让她幸福,却又让她降生,就是为了我的“爱”,何其自私? 接下来的几天,四面八方都没有新的消息,一切局面都在僵持,费先生亲自去了,却还是没有进展,那片森林确实有些小型食肉动物出没,但如果他们被吃,那一定会留下痕迹。如果是被人带走,又不大可能,因为森林面积不算大,已经被严密控制。算算可以知道,他们的补给已经不够了,真是叫人担心。 我让准易把这事告诉繁音,他的态度不置可否。我不知他是不是早已习惯了生死,以至于这么淡定。不过说真的,我内心中其实有种邪恶的念头:要是这老头再也不回来,倒也不算是件坏事,如果没他搅和,很多事都不会糟糕到这个地步,当初也是他几次在我动摇时劝我留下,我理解他为儿子着想,但也委实非常恨他,因为他害了我。 只是我不敢将这种念头说出来,毕竟他已经老了,人一老,纵然有天大的错都应被原谅,因此,我也只是期待上天能报应他,如若不能,就请多折磨折磨他,好让他回来时乖些。 黎医生的资料查出来了,却也没什么问题,身家都有据可查,唯一的疑点就是,他跟他弟弟都从没交过女朋友,同时也没有行为亲近的男性朋友。这情况在米雪身上出现过一次,而我不停地回忆着见到米雪时的感觉。坦白说,见她第一眼我就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源于动物的本能。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对危险有感知的人,毕竟我因此被抛弃被冷淡而非常敏感。但我同样也不懂人心,十七岁之前,我几乎没有与人交往过。 可黎昕不一样,他给我们的感觉还是不错,似乎也不太危险。虽然他的“圣母”心让我有点头痛,可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缠绕了我好几天,始终没有答案,而黎医生最近也没把繁音怎么样,反而他来之后,繁音也开始老实吃饭了,体重也增加了一些,精神上也没听说闹什么事。我便先行搁置。 这天,我正因为小家族的不断催促而头痛不已,蒲蓝打来了电话。他先寒暄了几句,随后说:“我有个小道消息想告诉你。” “什么消息?” “小家族开始散播谣言了,因此最近有几家来找我,希望可以共同讨要以前交给你们的钱。我没有答应,但毕竟关系不错,所以不好拒绝。我姐姐那边的压力更大,但我有跟她商量,让她等等。我想知道你那里什么时候开始谈判?” 真是…… 杀他们的计划已经安排下去了,只是实现需要一点时间。我没有着急催促,是因为繁音那天的话实在让我很在意,到底什么是我没想到的?我真是想破头也没有想到。 现在他们联合其他家族介入,意思就是要把事情闹大,我们总不能全都杀了。 不过,我不相信其他家族会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铤而走险,便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你告诉我这个,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 “怎么没用?”他笑着说:“任何消息都是有用的。” “对你是有用的。”我说:“我要感激你。但我现在不想给钱来感激,而且我还想要你给我看过的视频的底片和文件。” “知道啦。”他笑着说:“你不用给钱的。” “那视频和文件呢?”我说:“我想给钱买。” “我已经发给你了。”他说:“你到邮箱里看看,发出去之后我就删掉了。” 我便说:“那你还有其他副本么?” “没有了。”他说:“我哪能留着那东西,万一佣人偷了,我可就跟你交恶了。” 挂电话后,我打开邮箱查看,别说蒲蓝的邮件,一封新的都没有。 我叫准易来,把情况对他说了,他说:“这倒是我的专业,有可能是被拦截了。” “能查到是谁拦截么?” “我可以追踪一下,但需要一点时间。” “会不会是他根本就没发?” “这要查完了才知道,他的邮箱并不好入侵。” 我问:“你什么时候入侵过?” 他没说话。 我不安起来,“准易,你看着我说话。” 他这才转过头,看向了我,说:“太太,我不敢说这种话,因为怕您多心。但我确定自己真的是站在您这边的,真的。” 我说:“你说,我不多心,我发誓。” “我觉得您的状态很不好,让我觉得很陌生。我觉得您的心理出状况了,昨天上午,先生专程叫我过去,也是说这件事。当时黎医生也在,他说您有躁郁的倾向,希望找到机会确诊。”他说:“我觉得您的情况是在蒲先生和您走近后才变严重的,之前您没有这么暴躁也没有这么焦虑,所以我想入侵他的通信设施……看看能不能调查出什么。” 我没说话。 “对不起,太太,但我保证我没有恶意。”他急切地说:“我只是担心,我妈妈就是因为抑郁症走得,我……我希望您没事。” “我没事。”我尽量让自己镇定,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想调查蒲蓝也可以,但最近不要,他是唯一站在咱们这边的家族,而且因为他们姐弟两个实力电很强,联合起来可以说是最强,有决定性的话语权。我说句非常难听的话,别说他给我灌输点什么不好的思想,让我精神出点状况,就算他让我现在陪他去睡,为了稳住他们,让咱们顺利把那些小家族都弄死,我也得去。” 他低下了头,说:“对不起。” “以后这种话随便对我说,我不多心。但我希望你不要什么都跟繁音说,想清算将来有得是机会,现在家里情况危险,别做奸臣。” 他点头:“我知道,太太,先生问了我很多,但我没有说过。我爷爷也不准我说,其实他吩咐全家都只对先生说您好,因为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团结。我们都知道您没有恶意,只是担心您也精神出状况。” 安抚了林准易,我出门去,到花园里做了几个深呼吸。驯犬员正和那些德牧一起玩,德牧训练有素,一个个就像是小士兵。其中没有那从来都不听话,却靠着蠢而得宠的破狗了,倒显得死气沉沉,真是让人不习惯。 呆了半个小时,我便回去,往繁音的房间走去。 第388章 你就是一堆垃圾 门口的守的人正愉快地聊天,见到我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太太。” 看来心情不错。我问:“有什么好事?” “是先生。”其中一个说:“先生今天身体好多了,我们……都很高兴。” 都是跟了他半辈子的人,看来他好了不少。 我便让他们开门进来,一打开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是黎医生。我便停下了动作,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就像一个正在给孩子讲童话故事的慈祥父亲:“所以你最近先要好好吃饭,养好身体之后,才可以进行下一步。现在家里的情况并不好,正好你也不用操心。” 我的角度正好看不到他们,只听到繁音的声音:“但愿你说得有用。” “不是我说得有用,而是她一定听我的。”他柔声说:“我上次就对你说过,闹是无法起到作用的,你看,现在你连自由都失去了。这件事要徐徐图之,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你先稳定下来,按照她的意愿改造自己。否则如果她把你控制几十年,等她的孩子长大成人,继承你的事业,继续把你关到老死,你怎么办?” 繁音“哼”了一声,说:“她哪有那种本事?” “在我看来她有,而且……”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因此我听不到了。 过了几秒,忽然传来繁音诧异的声音:“我找她?姓黎的,你到底是医生还是疯子?” “你现在的目的是让她放你出来,重新拥有主导权,而不是发疯。”他说:“我知道你很生气,你不希望寻求任何人的帮助,但你不能把自己弄到势单力薄的地步。” 繁音没说话。 我听不下去了,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都很诧异,纷纷看向了我。 我说:“请黎医生出去。” 黎医生站起了身,说:“太太,您这是……” “拉他出去。”我打断他。 他就算不想走也没办法,这里是我家。 黎医生被带走后,我继续吩咐别人:“把铁链给他拴上。” 繁音立刻瞪起眼睛:“你干什么!” “拴上。”我说:“立刻。” 繁音本来都可以坐起来了,而且恢复得着实不错,都有心思算计我了。因此几个人废了些力气才按住他,把链子重新拴上去。 他又得瘫在床上了。 我这才走过去,挽起袖子,而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眼珠都要努出眼眶了。 我越看他的脸越生气,尤其他还特意做出了这样一番无辜的表情。忍不住扬起了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的脸被我打得侧到了一边,而我因为用力太大,手掌和手腕都被震得剧痛。 但我一点都不解恨。 他没说话。 而我继续扬起手,再次打了下去。 他依然不说话,脸颊开始泛红。 我说:“你还有脸出来。” 他则僵硬了好久,才稍稍动了动头,眼珠看向了我,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一时间竟也说不出什么。 我知道这是小甜甜,他直到这一分钟还不觉自己做错,而是捉摸着如何进一步算计我。这是最让我生气的。 更让我生气的是我也只能扇他两巴掌,谁让他的第一人格还是我女儿的好父亲。 我真想弄死他。 我花了很大力气,才令自己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身体稍微变得平静,说:“我以为你会稍微有点愧疚,毕竟你把你们整个家族都卖了。” 他侧开了脸,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所以你就是一堆垃圾。”我说:“一堆活着除了污染没有任何意义的垃圾。” 他还是不说话,我更愤怒,弯下身子捏起他的下颚,逼他看着我的脸。 他使劲地挣脱,我没他的力气大,便又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的脸颊已经高肿,痛也从来都能让人快速地识时务,他看向了我。 “如果你想活命,我劝你老老实实地藏起来,别让我看见你。”我说:“否则我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弄死你。” 他肯定害怕了,当一个人真的对另一个人起杀心时,被杀的人真的会有所感触的。他会因为这种杀意而被震慑,尤其小甜甜又是个没骨气的孬种。 我松了手,他躺了下去,依然望着我。陌生、意外、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他的眼中。 我动了动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僵硬的手指,说:“为了证明我没有开玩笑,我这就让人进来,先让你疼一疼,直到你这个蠢货愿意滚回去为止。” 我转身出去。 这次他没有叫住我。 我早已知道小甜甜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依依挽手的纯情少年,只是他不停地刷新了我对恶的底线,第一人格再坏,至少不自伤,他可真是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捅的真疯子。 出了这扇门,林叔等在门口,显然他已经收到了消息,焦急地问:“太太,您没事吧?我听说先生又变了!” 虽然我知道他是赶来和稀泥的,但他的切入角度让我高兴:“我没事,正好林叔你来了,去把家里的医生叫来,给我在他身上扎……先扎一百个,您老亲自监督检查。” 我不想给他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但我一定要让他吃点教训,那就只能扎他了。 林叔诧异起来,但幸好他看出我正生气,只说:“先生之前为了阻止第二人格伤害小小姐时,曾在胸口上扎了一刀,那块伤口一直没有得到好的保养,因此到现在还没有好利索。一百个一口气扎完恐怕会要他的命,那样咱们不好对韩夫人交代。”察觉到我在看他,老狐狸立刻改了口:“我建议以一百个为目标,但如果他知道错了,咱们就停手。” 我知道老头是不想看他受苦,而阿昌在世时也在这种情况下救过我许多次,便说:“那就照你说得办。” 林叔去安排了,我去隔壁看黎医生。我的人已经遵照我的意思把他绑好了,像一只待宰的猪那样扔在地上。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说:“你自己选,要手还是要脚?” 他扭动着挣扎,目光焦急地望着我,但因为嘴被塞着而无法出声。 我说:“让他说话。” 手下过去解开他嘴里的布条。黎医生立刻开了口:“太太!我知道您为什么生气!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叫你来给他治病,结果你跑来跟他商量怎么对付我。”我说:“我可全都听到了,你建议他跟韩夫人聊聊,是么?争取到韩夫人,好让她出力收拾我,对么?你算得好精啊。” “不是的,太太,我那样只是在……” “选。”我不想听,打断他:“要手还是要脚,否则我一起砍了!” “那就砍吧!”他低吼起来:“我是在争取第二人格的信任!这个方案您当初也听过!” “谁准你这么做了!”我站起身,过去狠狠地给了他一脚:“我是不是让你来给他吃药?我都不怕他变傻子你怕什么?谁准你争取那个垃圾的信任?我是让你把他弄死,叫那个白痴消失!做不到我就让你消失。” 他抬起头来,倒是淡定多了,他真是个淡定的人,大概是因为他作为一个心理学和精神科都很厉害的医生,看过的疯子真的太多了吧。 他开了口:“您明知道这样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不管用什么手段,争取的都是融合,不是让其中一个消失。您应该明白每一个人都有可耻的一面,恶本来就是人性中的一部分!如果您爱他,如果您清醒,就应该接受这个!” “我不想跟你废话。”我扭头吩咐旁人:“取把刀来,要快一点的,我不想让黎医生太痛苦。” 他不再说话了,还真是条汉子。 手下去取刀了。 这一会儿也没事可做,我便蹲到了地上,说:“我听说你们觉得我有躁郁症?” “只是倾向,您的情况还不到确诊的时候。”他认真而淡定的表情简直就像一尊慈悲的神像。 “我觉得你说得没错,问题就是我很享受自己现在的样子。”我说:“而且我想告诉你,我今天要剁你的手跟脚,并不是因为我有多讨厌你。相反你做得其实很好,只是我受不了了,你太善良了,善良过头就是一种不善良。我觉得,如果你自己也深受其害,你就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当然了,如果到时你依然很善良,那我佩服你。” 他张口,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他说:“别说话了,我跟他的婚姻是他自己选的,来我家治病,也是你自己选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摇了摇头,说:“太太,我不是要说这个。你听我说。” 我没说话,反正刀还没拿来,我就等着了。 “我有研究过他继母的生平。”他说:“她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很小就因为意外事故而摘除了子宫和卵巢。不能生孩子使她的性格开始变态,到最后罪无可恕。” 我没说话。 “我还研究过许多人的生平,许多人最初都是有善意的好人,就如繁先生。但他们最后变得残忍歹毒,就如此刻的您,而这样的您会继续影响她的孩子,就像繁先生的继母。”他看着我说:“我的人生其实并不快乐,您杀了我我没有怨言。只是如果您的初衷是让自己和孩子的生活更加幸福,就应当让灾难停在您手中。” 第389章 给你两条路 我站起了身。 很明显地,我能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说不怕是假的,我太知道这种命捏在别人手里的感觉了。 “给他松绑。”我说:“扶他起来。” 来人给他松了绑,将他扶了起来。 我看着他一脸狼狈的模样,心里由衷地感到高兴,认为他再也不会在我面前啰嗦了,我一点都不需要他啰嗦。 我说:“黎医生,现在请你告诉我,刚刚你感觉如何?” “很害怕。”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以为我死定了。” “从来没像刚刚那么失去过自信?突然发现生病并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我问:“对么?” “是。”他看着我点头。 “这就是即将被人杀死的感觉。”我说:“我甚至还没有扼住你的脖子,如果是那样,那种感觉会更强烈。” 他没有说话,垂下了头。 “这种感觉我承受了近十年,对你来说,它只是写在文件里的一堆资料。对我来说,它是切肤之痛。”我说:“我这样说并不是美化我此刻的行为,而是因为你刚刚给我讲了一大堆大道理,那些道理听起来很棒,却没有一条适合我。我不想跟你辩,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要在你也同样痛过才清楚,不过,你刚刚的那些话救了你自己。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烧掉资料,有多远走多远。第二,听我的话,选最快的手段治,别玩任何花样。我相信你比我更了解对方心里在想什么,那就请你不要做让我不安的事。” 他张了张口,我等着他说出点什么能让我选择撵他走或是就地结果他的话,然而他学聪明了,沉默了下来。 看吧,暴力果然是消弭一切争端的最原始也最终极手段。 原本来是因为林准易的话让我心里有点动容,他那天的态度着实有点小心,像是想关心我,又怕我。我因此有点想看在第一人格的面子上原谅一下他,所以去看看他,跟他聊聊天。 不过现在第二人格算是给我浇了一盆冷水,让我瞬间清醒过来,心里不由想笑:差点又因为心软陷入之前的怪圈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繁音的消息,林叔有一次想说,却被我挡了回去,他便没再说了。因此我也不清楚他们有没有扎繁音,扎到了什么程度。而我忙着处理一大堆公事,虽然遭遇重大危机,但毕竟小家族仍被我们拖着,因此我们还有不少业务在做。幸好林准易等人还是好用的,能够解决许多,但没经验也没学识的我还是感觉自己只是在手忙脚乱地乱做,心里时常很焦虑很惶恐。 这几天小家族催促,杀他们的方案倒是拿出来了,可其中有几个我感觉做得不太好,很容易给警留马脚,因此还让他们继续推敲,不过,通过的几个方案已经开始动手了。 虽然只是一部分,但我还是感觉轻松了许多,林准易最近几天都跑前跑后得几乎没有合过眼,此刻也轻松了许多,说:“太太,我爸爸常常说先生很谨慎,不过我觉得您比他还要谨慎。” “毕竟什么都不会。”我说:“做得也不是赚钱的事,一口气要杀这么多人。” 林准易立刻就笑了,说:“如果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咱们。” “嗯。”我说:“这件事暂时敲定了,你就先休息一天吧。” 他摇头:“不要了。” “怎么?” “我休息也没事做,待在家里更想我弟弟。” 也对,他弟弟还没找到,我是懒得装模作样地说我想繁老头了,说:“那你就去看看我们家星星。” 他没说话。 “怎么?” “我前天晚上去看过她。”他说:“出门办事路过,就去看了看。” 我瞅瞅他的脸,问:“她给你脸色看了?” 他摇了摇头。 “那是怎样?”我说:“跟我说说。” 他垂下头绞着自己的双手手指,沉默了一会儿说:“她对我的态度还蛮好的。” “你也要给她时间。”我还是挺高兴的,毕竟星星很懂事,自从我回来还没去看过她,因为怕自己对她的态度不好,我怕我会迁怒:“别急。” “嗯……”他的声音不高:“她对我的态度挺好的。但我觉得……太太,我不敢这么说,怕你多心。” “你怎样?” “我父母走后,我弟弟也没了,我觉得自己很需要家庭,而不是女人。”他说:“说真的,我很希望自己身边有一个能让我感觉不那么孤独的人。但她注定不会这么对我了。” 我没说话。 他瞅了瞅我:“太太?我不希望你再逼她。” “那你打算怎么补偿她?”我问:“就说你爱过她,这样就完了?” 我内心深处是为这个结局高兴的,但我有机会当然不要认栽:“果然你们男人都是自私的,老的小的都是。” 显然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说:“如果你不爱她了,直接说出来就是,我也不会逼你,没必要找这样的理由。” 林准易急了,“太太,我没有说我不爱……” “好了。”我说:“种瓜得瓜,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不想多说了。” 他望向了我,没说话。 “好话坏话我都对你说尽了。”我说:“但你刚刚的那些话让我很寒心。” “对不起,太太。”他说:“只是我真的……” “我能做的就是这么多了,让她以现在的态度面对你。”我说:“我没有办法了,可你呢?如果她现在就对你笑容可掬,和声细气的,那你还怎么娶她做老婆?” 他不解地看向我。 “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强暴了,不仅如此,还被他这样欺负,居然一看到他情况艰难就立刻同情起他了,立刻关怀起他,给他家的温暖让他摆脱孤独。这样的女人能有多少骨气?她表现出的巧言令色又有几分是真?这么大的仇都不记,要么是藏得深,要么就是脑子进水。现在这个男人是你,万一这个对象换个别人,那她还不是第一个反骨?”没错,我就没想同意他分手:“我们繁家的女儿还没贱到这种地步,更不会贱到这种地步。你既然因为这个想分手,那就分吧,我也不想把女儿嫁给你这种挑女人一点眼光都没有的男人。” 林准易先是眨巴着眼睛望着我,许久“噗嗤”一声笑了,说:“太太,你突然这么凶,真是把我吓得不轻。” “我是生气了。”我说:“以后别再说这种话。” “可我心里真的……”他叹了一口气。 “你妈妈有姐妹吗?” “她是独生女。” “那你就想像她有吧,”我说:“就是我。你可以管我叫阿姨。我也保证,一定会把你弟弟带回来,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如果不能,我就赔你一只手。” 他微微一愣,见我伸出了手臂,忙握住我的手腕说:“太太,您别……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说:“虽然刚刚凶你,但我也理解你的心思。从今往后,你就叫我阿姨,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如果再见外,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望着我,面有戚戚然,正要张口,忽然有人敲门。 我喊了一声:“进来。” 来人是黎医生,看向我们,说:“繁太太,我考虑好了。” “说吧。” “我会按照您的意思留下。”他说:“您说得对,是我没有设身处地的理解您的处境。” “嗯,您放心,酬劳方面绝不会少给,只要您不越界,生活绝对很舒适。”我见他一直盯着我的左手看,才发觉刚刚被林准易握住了,因为他来得突然,林准易没来得及松开。我便抽了一下,林准易也会意松开。我继续说:“准易带黎医生去见林叔,请他安排黎医生去看我老公。” 林准易起身去了,黎医生便客气地跟他打了招呼,两人一起出去。关门时是黎医生抬头朝我看了一眼,也许是我多心,总觉得这一眼似乎意味深长。 最近的晚餐都是我自己吃,饭桌上没了繁音,也没了孩子们,令我觉得孤家寡人。孤独容易使人开始感叹人生,每当我这样自己坐着,都觉得可笑,不知自己算是赢来了些什么,还是输得只剩孤家寡人。 明天暂时没事,我应该考虑给蒲蓝打个电话,还得给念念打一个。蒲蓝是想向他询问一下几个家族的情况,如果可以,也约他出来喝喝茶。念念就比较纠结了,她一定要问我繁音,想到这个我就烦。 正苦恼着,林叔来了,说:“太太,韩夫人来电话了,说跟您越好明天见面。” 明天见面?什么时候的…… 一周了! 我都把这件事忘了。 连忙站起身,想了想,又觉得空手不好,便问:“给他送饭了么?” “还没有,先生说晚上没什么胃口,想晚点吃。” 正好,我取了一些粥和小菜端上,进门前还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看起来有些憔悴,可身材已经比刚生完孩子时好看太多了。 第390章 滚 林叔先进去了,很快便出来说:“先生醒着,是第一人格。我告诉他您担心他饿着,给他带饭来了,他很高兴。黎医生也在。” 我点头,正要进去,里面黎医生先出来了。 他出来叫了一声:“太太。”规矩多了,就像我们家那些服服帖帖的男佣,我很满意,因为我不想杀他。 我问:“我老公怎么样?” “还好。” “我是问你,他现在是哪个?” 他笑了起来:“当然是第一人格。” 我听出他这句话的重音不对劲:“当然是什么意思?” “第二人格遭受了您的暴力对待,他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格,当然会藏起来。”他说:“我试着诱导过,完全没有效果。” 我问:“这么说没办法消灭他了?” “最开始一直无法顺利治疗他的病,就是因为第二人格一直在想办法回避。”他说:“现在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了。他好不容易才有些信任我。” “不能给他吃药么?” 他摇头:“现在即便是吃药也帮助不大。” “早就让你给他开,你就是不开。”我说:“没见过哪个医生像你这样,专门跟患者做对。我们不吃药,你嫌不配合,肯吃药了,你又嫌不人道。” 他的神态依旧很平静:“现在吃药真的没意义,而且他的情况肯定会稳定很久。也就是说,第二人格没有被消灭,而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够再次出来。” 我说:“那我就关着第一人格。” “您试试吧。”他说着,让开了门口。 我带着人进去,繁音依然躺在床上,气色还是蛮好的,比上次见面时又壮实了一些。 男佣过去打开桌子,我把托盘放上去,见他看着我,便朝他笑了一下,说:“给先生解开链子。” 佣人过来解开链子。 我调起了床头,繁音这才搓着红肿的手腕,不冷不热地问:“来干什么?” “来陪陪你。”我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想要亲昵些,但他侧脸躲开,嘟着嘴巴的样子就像个小孩子。我便放下手,说:“那天我听到他醒了,跟医生讨论些有的没的,还在研究怎么杀我。我很生气,没忍住把你打了。” 他不说话,我便柔声说:“你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便看了我一眼,忽然冷哼一声:“装得挺像。” 我心里当然不喜他的态度,但大事在前,我要先忍。便说:“打你是我不对,那等你的病好了,我就让你打回来。” 他依然没吭声。 我握住他的手,说:“音音……” 话音未落,他猛地棱起眼睛,挽起袖子,攥着拳头问:“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他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针孔,没有说话。 针扎是很歹毒的手段,疼却不致死,伤口也不易好。 我没觉得理亏,但想不到什么好词,便没说话。 “口口声声说我做了这样那样对不起你、出卖家族的事,你倒是拿证据来。”他阴沉着脸说:“苏灵雨,你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说,我都能成全你,何必这样拐弯抹角?” 我说:“我亲眼看到了视频和信件的副本,但当时没有拿,他说给我发,但中途被人劫走了。” “他是谁?”他盯着我的眼睛问:“是不是蒲蓝?” 我说:“不是。” 他依旧看着我的眼睛,却不说话了,也松开了拳头。 我说:“你觉得我想做什么?夺你的家产么?” 他还是没说话,但仍盯着我的眼睛,目光十分陌生。 “你自己感觉不到么?你自己哪里肿痛,你不知道么?”我说:“你想说什么?不用藏着掖着。” 他还是不说话,许久,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到了窗边,语气也平静多了:“找我见我妈妈?” “嗯。”我说:“你妈妈坚持要见你,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跟她见面,你给她打个电话吧。” “不。”他拒绝得响亮而干脆:“你的能力应该配得上你的野心。” 我点头,说:“那我就找蒲蓝解决了。” 他顿时瞪向我。 “有我里应外合,抓走韩先生不成问题。或者你妹妹,虽然我还不清楚她在哪里,但如果她没有人保护,那要抓她要挟你妈妈也不是问题。”我说:“相比你这个病儿子,我觉得你妈妈更疼自己健康正常的小女儿。”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而他始终不说话,神态很平静,但很明显只是勉强的平静。 我知道他怎么想,他觉得我有别人了,还跟别人一同夺了他的权。 反正他从来都只会往坏处想我,我都习惯了。 终于,他开了口:“我什么时候打?” “今明两天你随便挑时候。”我说:“音音,你知道你妈妈的脾气,如果她知道我这样欺负你,就算不杀我,肯定也会让我很难做的。” 他冷眼看着我,没说话。 “所以,我希望你能为我,也为了这个家考虑一下。”我说:“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改嫁,更不想去死。” 他冷笑了一声,说:“害怕就别做,我可以不打这通电话,但打了你就没法控制我说什么。” 我说:“你妈妈会气疯的。” “她疯之前会先收拾你。”他倾身靠了过来,微微地勾起了嘴角,压低了声音,柔声说:“虽然你很怕我妈妈,但我担保,等你知道她会对你做出什么,会更怕的。” 我说:“吃点东西吧,不聊这个了。” 他没说话。 我端起碗,问:“手还疼不疼?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吃?” 他还是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只好重复了一遍:“是要我喂你,还是你想自己吃?” 他慢慢地接过了碗,我便松了手。而下一秒,他便狠狠地把碗砸到了地上。 地毯缓冲了碗,它没有碎,只是发出巨响。而他似乎更愤怒了,伸手指向门外,命令:“滚。” 我没有动。 “滚。”他瞪着我,再次重复。 我没说话,正想弯腰捡碗,衣领突然被攥住。我条件反射地吓了一跳,毕竟他总掐我的脖子。 我看向了他。 他依然瞪着我,手指越攥越紧,目光凶狠得仿佛正在计划将我凌迟。 “滚。”他依然在重复。 “你掐吧。”我扬起脖子:“掐死我你就可以出去了,也没人再欺负你。” 他没说话,手臂上暴起了青筋。 “掐死我就没人用针扎你,没人计划抢你的财产了。你好不容易才爱上我,对我一片真心,百般信任,却养了一只中山狼。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看着他暴怒的双眼,说:“但我早就开始这么想了。” 他不说话了,松开了手。 我整理了衣领,弯腰捡起地上的碗,说:“想什么时候打就告诉我。” 他还是没说话。 我也不想再多说了,站起了身。 我当然知道如果他跟他妈妈说些有的没的,我恐怕会有很大麻烦。韩夫人一直没有对我做什么,这就是她的可怕之处。繁老头很难搞,但他已经失踪了,而且他不能克制我。韩夫人是可以克制我的:她可以把我送进监狱。 不过随便他吧,在这个问题上,我已没有更好的办法。 出去时,黎医生依然等在门口。我对林叔吩咐:“他什么都没吃,你们再进去问他吧。” 林叔应了,我转身下楼。黎医生跟了下来,说:“太太,我有几句话想对您说……” “别说了。”我打断他。 “我知道您进去是为了劝先生跟韩夫人见面,这也是我们刚刚正在聊的事,您大可不必……” “别说了。”我站住脚步,说:“这件事我不想听。” “我还有别的要说。”他是断定我今天不会打他。 我没说话。 “是关于他的病。”他说:“虽然不能诱导第二人格出来,但现在是一个强化第一人格的好机会,所以……” “不要说了。”我看向他,郑重其事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要再问我。” 他张了张口,我问:“没事了吧?没事就去陪他吧,你太啰嗦了,我不想看到你。” “他刚刚对我说,他知道最近韩夫人肯定催得很紧,给您很大压力,他也的确怀疑您已经跟别人有染,但他决定要……” “来人。”我烦躁急了,吼了一声。 这姓黎的总算闭了嘴。 手下围上来:“夫人。” “不管用什么东西,立刻给我把他的嘴堵上。” 说完我就走了,在转角处看到姓黎的已经被拖走了。 回书房时,林准易来了,说:“苏姨,韩夫人那边还在等回话。” “告诉她繁音会打给她。”我说:“让她等电话。” 他点头,犹豫了一下,问:“您跟先生商量好了吗?” 我没说话。 他急了,说:“我爷爷说先生很生气,因为您用针扎他了。如果他对韩夫人说……韩夫人当初可屠了林家满门,她可不好打发。” “你坐。”我说:“陪我聊聊。” 他坐了下来,满脸焦急。 我问:“准易,你觉得我现在跟别的男人有染了吗?” 他一愣,随即摇头:“当然没有了。” 第391章 我是你父亲 “如果我告诉你有呢?”我问:“你怎么想?” “那……”他咬住了嘴唇,声音很小很小:“现在家里情况艰难,您独木难支,不得已要依靠别人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问:“如果把我换成星星,你还这样想么?” “我……”他默了默,说:“我知道您的意思了。” 我没说话。 “先生这样想确实很伤人,但也恰恰证明他很在乎您。”他说:“他一直没有回来,回来也并没有接触家里的事情,还没有体会到您的艰难。等他知道后,就……”他叹了口气。 “这件事我可以证明自己。”我说:“可是证明了这件,还有下一件,还有下下件……还有半辈子。” 他望着我,没说话。 我也不想说话了,只得叹了口气。 除非危及到了我的生命,这件事我永远都不想再解释。因为我跟他已经完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接下来,我忙于处理公事,顾不上思考别的。费先生打来电话,称发现了繁老头的新线索:“森林里有个小山洞,在里面找到了生活和血液的痕迹,还有一些啃剩的骨头,推测是近期才刚有人住过。我已经安排人去做化验了。” 我佯装高兴地问:“如果这是我公公他们留下的痕迹,是不是很快就能找到他们了?” “对,这里是一处得天独厚的躲避场所,没有找到任何打斗的痕迹,所以他们可能只是出去了,还会回来。”他说:“我们这几天还遇到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但没有抓到活的,死得也难以找到任何信息,但你别急,很快就有眉目了。” “这样啊。”我说:“真是谢谢您了。” “你不要来看看么?”他说:“我知道音音已经回去了。” 我说:“不了,音音身体不舒服,我还要帮他。” “那就让音音来吧。”费先生说话的语气从来都有一种严肃而且不容置疑的气势:“工作怎么会比找自己的父亲更重要?” 我没说话。 “在我的印象里,音音一直都是个有教养有情义的孩子。”他开始给我道德压力:“从来都不会犯低级错误。事发到现在,我儿子放下了一切工作,我也赶来,作为儿子的音音却始终都没有出面,你可以代表他,却只来了一次。我姑且能算是你的长辈,我想问你,苏先生是这样教你做事的吗?” 如果我跟他辩,难免就要暴露我真实想法,到时他必然会趁势挥舞道德大棒把我打个半死。 我只好说:“对不起,费先生。我只是觉得自己去了也只能给你们添麻烦,就没有去打扰,没有考虑到你们的感受。” “没关系。”他说。 “我明天就动身。”我说:“明天一早。” “不用。”他说:“结果后天中午才能出来,你后天早上动身过来。” “好。”我千恩万谢得道了歉,挂了电话。 我当然不能去,也不想去。而且他这样一催我,反而让我心里不舒服。 思前想后,便拨通了蒲蓝的号码。虱子多了不痒,反正在繁音心里,我和蒲蓝之间早就不清不楚,如此,就更没必要藏着掖着。 蒲蓝很快便接起来,我问候了他一会儿,他便问:“又有什么麻烦了?” “两件事。” “一件是要向我打听最近其他家族的情况。”他笑着说:“我中午刚才听说小家族王家的管事心脏病突发猝死,这么一会儿接了十几个电话了。” 我说:“你消息真够快的。” 他只笑:“另一件我就想不到了。” “另一件是我公公失踪了,费家一直帮忙找他,现在费先生嫌我们家没来人,很生气,逼我出个人过去。”我说:“我实在抽不出人来,所以就想到你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说:“你们两家不是亲戚么?” “跟我不是。”我说:“我本来只是没空,但他口口声声说我没教养,那我更不去了。” 他笑出了声。 我问:“你笑什么?” “笑你把我当小孩骗,费先生比你大一辈,你家的人丢了,人家帮你找,你家却不去人,说你没教养哪里过分?”他笑着说:“求人办事要有诚意,我要听真的。” 我不想告诉他真的,怕他日后拿住我。 但现在我只好说:“我走不开。真的,确实是走不开。” “我也走不开哟。”他说:“很忙的。” “你非要让我说是因为我不喜欢我公公?”我问:“这种话好听么?” 他又笑:“你就算说你不喜欢我爸爸也没什么,我只想听真话。” “真话就是我没空,也不想去。”我说:“我心里有点讨厌我公公。” “那你想我做什么?” “想你找李太太。”我说:“帮我说情。” “李太太?”他不笑了,沉默了一下,说:“你是说,我一个外人,去找李太太,让她为了管你的闲事而找她前夫?我这不是找死?” “但我真的不想去。”我说:“求求你,我觉得你肯定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他笑道:“后天我去德国办事。” “哦?” “想请你吃饭。”他说:“这事得当面谈。” “白天吃还是晚上吃?” “你挑。” 我没说话。 他又笑了起来:“白天吧,晚上将来有得是机会。” “好。” 挂电话之前,他忽然说:“虽然你上次那么说,但我觉得对于自己重视的事还是要积极一点比较好。” 我当然没什么可说的。 “晚安。”他说:“我觉得你上次戴的那副玛瑙的耳环很漂亮。” “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我忍不住发了一会儿呆,又想起了繁音抓着我衣领,甚至掐着我脖子的样子来。 蒲蓝虽然诸多靠不住,也不是我爱的人,然而他对我是不错的。这件事经他那么一说,便可以知道难度着实不小。也许同样的事繁音也可以办,但蒲蓝是不会殴打我的。 晚点林准易带来了消息,第二个小家族管事也死了。刚刚蒲蓝已经暗示我了,活着的人还是挺激动的,显然是在找他想办法,具体的,我可以见面再跟他商量。 接着林叔又来,对我说繁音打算今天打电话,我答应了,他们便去安排连电话了。 就在这时,我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能直接打来的人不多,是加拿大的号码。 我接起来,等着那边叫“妈妈”,但传来的却是我养父的声音,说:“灵雨?” “爸爸。”我承认,我感觉到了一阵抵触。 “刚刚蒲蓝对我说,你杀了你们那边小家族的人?” 蒲蓝跟他在一起? 我说:“是。” “你把详细经过对我讲一讲。”他的语气充满命令。 我说:“您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听有没有什么纰漏。” “不用辛苦您了。”我说:“我们很多人一起推敲过了。” “我让你说。”他的语气开始发冷。 我很想拒绝,但孩子还拜托他,只得把经过讲了讲。 他听完之后许久都没说话。 虽然感觉到这种沉默很不同寻常,但我还是不想开口问他。 事已至此,就算有问题又如何?都已经做到一半了。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也没有骂我,而是十分低落地说:“下次如果再有这种事,提前告诉爸爸好不好?” 我没说话。 “爸爸不会再骂你。”他说:“你提前告诉爸爸,免得自己被动。虽然爸爸之前那么对你说,但事实上还是愿意帮你的。” 我说:“不用麻烦您了,我这里人手够。” 他不说话了。 我问:“念念和茵茵睡了吗?” “在外面玩。”他说:“她等她俩回来,我让她们打给你。” “好。”我说:“谢谢您。钱的话我这里也……” “行了!”他有些烦躁地说:“我是你父亲!” “您只是我养父。”我说:“养我和我的孩子不是您的义务。” 他又不说话了。 我说:“对不起。” 他直接挂了电话。 我也慢慢地把电话挂上,心里已经明白这件事的确如繁音所说有一个重大的纰漏,因为我养父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一切。但我不想多想,管他呢,都已经这样了。 直到我睡觉前,孩子们也没给我打电话,我想明天会打的,心里还很想她俩。就在这时,林叔敲门,我便穿起衣服出去,林叔说:“先生已经打完了电话,我也录了音,但……” “录音拿来。” 他把录音递给我,神色纠结。 看来是没说什么好话,不过韩夫人居然没立刻杀过来,难道是在准备? 我一边想,一边打开了录音。 里面转了一会儿,传来拨电话等声响,繁音的声音很快便传来:“妈妈。” 韩夫人的声音温柔极了,也急迫极了:“音音!你最近怎么样?” “没事的。”他笑着说:“灵灵说你明天要来我家?” “对。”她说:“我担心你有事,怕你老婆骗我,就告诉她我明天要来。” “好,那你想吃什么?”他说:“我煮给你吃。” 第392章 躲 那边韩夫人的声音微微一顿:“你煮给我?你怎么有空?” “不愿意吃啊?”他的语气有点撒娇的意味。 “当然愿意了,”她笑着说:“随便煮几个简单的就是了,妈妈主要是想看看你好不好。” 录音到这里就只剩道别语了,繁音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招数却不可谓不毒。明天韩夫人要见他人,到时他想说什么我都拦不住。而且他回来时就病怏怏的,又折腾了好几天,现在看气色就知道不好。 可他已经跟他妈约好了,我现在再让她回去就是摆明有事。不过这也是我之前能想到的最快可能性,繁音会这么对我也丝毫不令人意外。 之后我全无睡意,思前想后,叫来林准易。他其实也睡了,神态依然有些惺忪。我把录音放出来给他听,他打了个机灵,说:“先生怎么能这样?咱们需要准备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这是我的实话:“那是他妈妈,我总不能准备埋伏。” 他说:“韩夫人来了,先生就相当于有了靠山,您独自面对他们两个,非常被动。但如果您对她动粗,又扩大了矛盾。先生可真是……” 他没把话说完,但我知道他的想法。 他这样可真是一点情分不都不留,如同每一次扼住我的脖子那样,想尽办法令我窒息。 接下来,林准易又说:“太太,要不然您现在出去?” “去哪?”我说:“我身上还有白刀子。” 他又不说话了。 我追问起来:“你大方地说,想要去哪?” “先生之前谈判的地方恢复营业了,虽然很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我倒是想建议您是否去看看。”他说:“那边不只有男客户,也有女客户,您也知道……这种地方,如果有中意的人,可以直接上楼的。” 难怪他不敢说:“你是说然我去女票?” “当然不能是真的。”他说:“但它服务的对象三教九流,又常年给各家族做公正,可见其安全性。这些场所的男人女人消息灵通,先生又曾在这里呆了那么久。太太,难道您真的没想过,先生的事真的有疑点吗?” 我没说话。 “何况您可以找个女人。”他说:“反正有这方面取向的人也不少。” “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即便换个女人,也不能改变我觉得怪怪的心情。 他不说话了。 我考虑了一会儿,觉得我肯定得提前走,今晚是最后的机会。否则等韩夫人来了,繁音告了状,我是要当场被扣的。韩夫人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带枪带保镖进我们家的人,我即便安排埋伏也恐怕难以取胜。 可我能去哪里?蒲蓝不在这边,我养父……我倒是知道他不会害我,但我真的不想去。 准易说的这地方也确实好,我没见过这边的老板,但他们那里毫无疑问是安全的,只要他们敢接我这个客人。找个女的也不能怎样,我也只是跟她聊聊,做不了什么,繁音也没把柄可抓,我也能混到明天,然后就去见蒲蓝。 唯一的问题就是名誉会稍微有点损失,但比起性命,这已经算不得什么牺牲了。 于是我说:“还是听你的吧,咱们现在就走。” 安排了一番后,我们出发了,那地方其实离我们家不算远,地处邻近的小城镇里,这小城镇也并不繁华,到了晚上黑灯瞎火,但风景秀丽,非常怡人。 准易在路上说:“您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家里都是咱们的人,赵副管家半点也不敢忤逆您,我爷爷也是支持您的。他们不会立刻倾倒到先生那边,任凭他治您的。毕竟就算我爷爷不提,这里面很多人的前程都是您给的,而且家里也确实被先生卖了,大家心里都对他有微词。” “嗯。”我说:“不过你也告诉你爷爷,如果繁音他们占上风,他就别硬来了。免得繁音欺负他们。” “嗯。” 这是一栋看起来不大的小房子,房子在前面,花园在后面,车库从外面看不出在哪里。这里挂着一块样式普通的牌子,起着一个粉红粉红的名字,上面自然也贴着一些女郎的宣传照片。从外面看,只是一处很普通的女支院而已。 德国素有“世界女支院”之称,因此这栋建筑应该是合法的。 林准易带我下了车,一边指挥人把准备好的钱拎出来。我见他娴熟,忍不住问:“我要不要给你找一个?” 他笑,说:“太太,就算是想找我也不敢当着您的面呀。” “我看你熟门熟路的。”我说:“好像常来的样子。” “没有常来。”他说:“但我爸爸经常来这里谈判。我妈妈之所以生气,也是因为这样。她问他来做什么,他又不能说得太详细,又无法自证自己。朋友作证,她又觉得肯定会互相隐瞒。” 我太懂这种感觉了,忍不住说:“所以,我这辈子都不要让自己的女儿嫁进黑帮。” 他一愣,然后看向我。 星星毕竟不是我的孩子,我同情她,怜悯她,心里其实也蛮讨厌。我觉得她太笨了,可我却没法干涉她,因为她不是我的女儿,我过度关注她,对我跟她之间的关系起不到作用。如果她做的那些事放到念念身上,那我肯定会有另外的对应方式。 想这些时,林准易已经敲开了门,里面有个年纪在五十岁上下,鬓发高盘,五官精致的妇人笑盈盈地接待了我们。虽然她打扮得毫不出格,穿着非常正经,但她眉宇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风尘气,双眼中露着精明的光。 林准易跟她寒暄了几句,叫她lily,毫无疑问不是真名。还不等他介绍我,她便笑着望过来了,说:“是繁太太。”声音不高,透着一股友好。 “到这儿就别叫繁太太了。”我看向林准易,说:“你在外面等着,我想单独跟lily说几句。” 林准易点头,lily便领着我进去。里面的装潢算得上精致,粉嘟嘟的透着一股少女闺房的温馨,墙壁上挂着半裸的美男画,展示着他们漂亮的腹肌和清晰的人鱼线。我一边看,lily一边给我念他们的名字,说:“有的今天休息,但既然是您来了,那就都能来。看上哪个了,就告诉我,或者,您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说。” 我压低了声音,说:“我还以为您铁定是位有眼色的,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挑起眉梢,面露不解,看向了我。虽然她目测有五十岁了,但手却更老,可见脸是保养得好,实际年纪怕是更大。但她却满面风情,而且俏丽非常,等我到她这把年纪,怕是连命都没有了。或许对女人来说,最糟的路并不是沦为女昌女支,恰恰是沦为某个糟糕男人糟糠。 我说:“见过我老公么?” 她眼珠子一转,立刻便懂了,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说:“你太谨慎了,进了我这扇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这么怕。不过也怪我,搂着极品男人还要来我这儿的,那必然是不喜欢男人了。”说着便往前走,转了个弯道:“咱们走得有点远了,我这就带你去看女人。你就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转过弯之后,还是男人的照片,但不久后就开始有了女人的。算上刚刚的男人,我目测自己已经看了上百张照片,也就是说,在这里工作的人还真不少,而通过步伐也可以估算面积,这里面的实际面积远比看上去大得多。 我跟lily聊了一会儿,在她的一再催促下,问:“我老公最喜欢找哪个?” 她一愣,随后笑了一下,又板起脸来:“繁太太,您要是没诚意,那我就走了。进来有进来的规矩。” “那就给我找个胸不要那么大的吧。”我说:“个头不要太低了。” “这种女孩儿我们这里可多得是。” 我确定她是了解我的意思的,压低了声音,说:“我要会伺候人的,会看眼色的,最好是个哑巴。长相身材过得去就行。” 她会心一笑,说:“那我可就替您选了。” “选吧。”我说:“出去找我的人拿钱。” “您放心吧。”她说:“保证让您满意。” “嗯。”我说:“如果您愿意,还可以帮我把您这里的老板请来,酬劳您提。” 她说:“这可真是不巧,老板有事不在。” “好吧。” 这老板是男是女不好判断,但我觉得老板一定在,而且通过装潢可以推测,这老板是个非常有品味、且非常细心缜密的人。 我们就这样出去了,lily说她去给我安排我的女孩儿,其他人会带我去房间。林准易已经被安排到一处僻静的房间里喝茶等我并且给我结账。我去找他,叫其他人出去,然后问:“这里的老板是谁?你见过么?” “我只见过其中一位,姓柴,这里有什么事都是这人出面,但他不是幕后老板。”他说:“幕后老板的身份我不清楚,咱们家也没资料,只有先生跟他见过面。” “你爸爸也没见过?” “没有。” 第393章 蓉蓉 我说:“这么神秘?这人身份很高么?” “至少可以确定不低。”他说:“但您至少可以安心了,在这里过一夜绝没有安全问题。” “我怕我等下问得太多被灭口。” “那也不用怕。”他说:“女支女虽然消息灵通,但知道得毕竟有限,这里常年都有条子来套话,也没见他们杀过谁。” 杀是肯定不可能没杀过的,应该只是隐蔽得比较好罢了。 我点头说:“家里有动静么?” “还没有。”他说:“咱们出来时,我爷爷已经告诉我,说先生已经睡了。” “哦。” “您不要害怕了。”他笑着说:“真的很安全。” “嗯。” 我不是害怕,而是心里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刚刚lily和我聊起繁音时暧昧的神情依然回荡在我的眼前,她的意思也是说繁音的确是个“人间极品”。那他们有没有上过床?或者应该这么问:他跟这里的多少个女人上过床? 房间里我还没有进去,我真怕自己进去后,发现里面的装修风格与那天视频上的一模一样,那这件事就彻底坐实了,我也就彻底死了心。而我能怎样呢?寻常女人可以为这种事离婚,而我却要“顾全大局”,这“大局”于我没有任何益处,我却还要顾全它。 而且顾全了半天,他反倒怪我的不是。真是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lily很快就来了,带来了一个模样比我标致许多,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我觉得不错,因为她看起来有些眼熟。 llily夸奖了几句这女孩,说她的名字叫蓉蓉,特别机灵懂事,嘴巴最紧。又叮咛蓉蓉好伺候好我,让我玩得开心。 虽然这几个动词弄得我很不舒服,但我也没说什么,应了之后,蓉蓉便带着我上了楼。 楼层在二楼,因为走廊错综复杂,因此难以判断具体方位,大约是在东南角。蓉蓉顺便给我指点了看表演、赌钱等等地方,最终到了门口。 门一开,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装潢岂止是同款,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从玄关一出来的那个沙发尤其如此,我甚至可以立刻想起繁音衣衫半解地倚靠在上面的样子。 不免的,我的血冲向天灵盖,额角突突直跳,攥紧了拳头才使自己平静下来。我问:“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是同样的装潢么?” 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如果您不喜欢,我就给您换一间。” 我问:“是谁让你们给我安排这间?” “是老板。”她说:“老板说,他知道您想要什么,也知道您为什么想要。虽然他不方便和您见面,但只要您肯出钱,什么都不是问题。” 我问:“什么都不是?” “就怕您的钱不够。” 我说:“我想要那天的录像。” “只要您买得起。”她笑着说。 我没说话,她也沉默了一秒,柔软的双手便搭上了我的肩头,柔声说:“您也别太急,一晚上还长,不如我先伺候您洗个澡,换件衣服,玩上一会儿。” 我拉开她的手,说:“不用了,你去给我倒杯茶。” 她便去了,我到沙发上去坐着,就是侧面就是繁音那天的位置。此刻那里当然是空的,但我却在忽然之间陷入恍惚,觉得繁音就坐在那里,那些很美,却面目模糊的女人们也坐在那里,他们彼此依偎,旁若无人地调笑着,如动物般不知羞耻。 说真的,在出轨这件事上,我的容忍度的确高些,毕竟对我来说,保持这个家庭的完整,要比因为他背叛我而拆散它更重要。这并不是好与坏之间的选择,而是坏与更坏之间的选择,谁让我从来都没有过家? 只是这是一种委曲求全,一种断臂求生。臂是断了,伤口却总是隐隐作痛,这叫幻肢痛,不溃烂,不致死,但会一直痛,也不知几时才能痊愈。生也未必能求到,这种“生”,已经和死没有区别了。 我也不知自己发了多久呆,只突然听到水杯接触桌面的声音,抬头发现是蓉蓉。 她确实是很有眼色的,在确定我的确不是来寻欢作乐之后,立刻就与我保持了正常同性间的距离,且在原本的大尺度纱裙外罩了一件外套。 我端起水杯,但其实没有想喝的欲望,便问:“你们老板是男人?” 她刚刚对我说的是德语,德语中的男女代词不是同一发音。 “对。” “哦。” 又沉默了一会儿,她开了口,神态颇为好奇:“您不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我只想要录像。”我说:“但看你的意思,我恐怕买不起。” 她又笑:“怎么会?您肯定买得起,只是想不想买罢了。” 我问:“那天你在场吧?” 她没说话,神情闪烁,但显然并不焦急。 我提起搁在地上的箱子,放到桌上,打开来。里面是黄澄澄的金子,必然是炫目的。这还是按照林准易的建议,第一是因为黄金分量小,便于携带,第二是因为黄金非常刺目。 蓉蓉立刻就咬住了下嘴唇,目光中露出期待。 “我要听实话。”我拉开箱子侧面的小抽屉,里面是事先准备的手枪:“如果真的不想说,也可以保持沉默,但我不听假话。” 她立刻就笑了起来,伸手就要拿盒子。我盖上盖子,说:“先回答问题。” “你总不能在这里开枪吧?”她说:“行有行规,我们老板可不准你这样冒犯朋友。” “我开枪打的不是你老板,而是你。”我说:“理由不是想要冒犯你老板,而是因为你没有让我玩得开心。” 她瞅瞅我,手臂停了下来。 “我没开玩笑。”虽然她做这个人脉很广,而且在这种地方做,似乎也有两把刷子。但毕竟命贱,恐怕最强不过是罗曼那种角色。我若真的把她杀了,只要借口合适,谁也不能拿我怎样。而且她的态度分明就是在暗示我,她是愿意告诉我些什么的,前提是我肯出钱。 她沉默了几秒钟,收回了手,说:“那天我也在。” “还有谁在?” “繁先生啰。既然你不准我说谎,那……”她舔了舔嘴唇,压低了声音说:“那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还有谁在?” “没别人了。” 我的心抽了一下。 没别人? 我说:“你说清楚,从他进来,到他走,你陪了他几天,哪几天?都做了什么?” “从他进来,我就开始陪着他,到他走,前后一共二十九天。”她看着我说:“我保证说得都是实话。虽然碰了他是我不对,但我也有难处,我不能挑我的客人。” “一天都没跟他分开过?” “一天都没。” “你仔细讲讲。”如果一天都没有离开过,那视频中为什么没有她? 那视频命名清清楚楚地照了每个女人的脸,我绝不会忘记她们的样子。 而且既然她没有出现在视频里,我又为什么会觉得她很眼熟? “从他进门开始,就是我在陪他,无论他们谈判,还是有冲突,都是我在陪他。”她认真地说:“中间他不舒服,也是我在照顾他,他对我还不错。” “那你们有没有玩过群.交?” 她摇头,满脸茫然。 我还想张口,却忽然发现窗户开了一条缝隙,与此同时有个黑影,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随着一声闷响,蓉蓉朝我趴了过来。 子弹击中了她的后脑,那里正在冒出鲜红的血和白色的脑浆。她已经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被这一幕吓到了,因此动作也慢了半拍,站起身拿起枪冲过去时已经太晚了,打开窗户,窗外只有静默的夜色,寂静到吓人的公园,别说人,连一丝风也没有。 我只得去浴室拿了块毛巾擦拭手臂和腿上的秽物,一边到玄关附近拿我的包,准备打给林准易,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我过去打开门铃,见门外是lily,只有她自己。便打开门,她神色有些焦急,抽动着鼻子,又忽然张大眼睛,问:“出了什么事?您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我让她开门,叫她进来。 她一跑进客厅立刻就惊呼起来,扭头见我拿着枪,立刻质问:“您为什么杀了她?” “你看仔细。”我说:“我这枪可打不出那么大的洞。” 看那伤口,至少得是步枪,因为伤口实在太大了。我的手枪是一把小手枪,威力小,口径也非常小。 “这可难说。”她已经掏出了联络机器,皱着眉头开始叫人,看样子是要整我。 这地方把繁音困了好几天,我当然不能硬来,姑且看看他们想做什么好了,便到附近坐下来等着了。 大约过了一分钟,lily已经叫完了人,扭头对我说:“就请您在这里等等吧,总要先把尸体验了。” 我说:“好,但得先让我的人上来。” “抱歉,繁……” 她的拒绝被我手里的枪逼进了喉咙,诧异地看着我。 我说:“让我的人上来,咱们一起验尸。” 第394章 幕后老板 她微微一怔,继而笑了,推开我的枪口,说:“繁太太来之前打听过我们这里么?” “只知道是个来玩的地方。”我说:“不知道还带栽赃陷害的功能。” 她微微地扬起了眉:“栽赃陷害?您放心,验过之后自然会放您走。” 我笑了一声:“你也不是第一次见血了。”被枪口指着还能这么镇定,显然不是第一次:“不会自己从伤口和血迹的方向判断么?” 她这才扭头看看伤口,又朝刚刚发出子弹的窗户看了一眼,扭头对我说:“让您受惊了。” “这样一句就算了?”我说:“我可不相信你是经我提醒才发现的。” 她笑了起来,说:“蓉蓉是我一手带大的女孩子,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我对她的感情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刚刚也是太激动了,有所冒犯,我看……您就换一个房间?我再给您新挑一个。” 现在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个llily刚刚还是向着我的,因此给我介绍了对“内情”有了解的蓉蓉,原因当然是我们给了足够的钱。如果这个假设成立,也就可以同时证明,这里的老板是没有介入这件事的。但蓉蓉被人半路杀死,证明这背后有人阻止。阻止的目的当然也不难猜。 那她现在自然不敢再这么搞了,因此如果再换,也就没什么有用的人了。 姑且不论这个假设是对是错,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出的假设,便说:“房间不用换,女孩我也不要了。打扫干净就行了。” “那您……”她看着我的眼色,问:“要男孩吗?” “不要,让我静一静,晚点再说。” 她点了点头,又笑了,说:“但您这枪……可得给我。” “如果你能保证我的安全。”我说:“我就给你。” “我们这里可是很安全的。”她说:“您先生进来时也是不带枪的。” 这话又惹恼了我,说:“地上还躺着尸体,你告诉我你们这里很安全?” 她看了看尸体,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这话我还没问您,您倒先质问起我了。” 我自然有些不快,但没说话。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蓉蓉的死和我有关系,不管那人是干什么的,杀她的目的都是因为她要告诉我一些事。 我想了想,说:“不管怎样,我都没法相信你们这里很安全。” “那您想怎样?” “这事你来想。”我说:“但我觉得你做不了主。” 接下来,lily安排人把尸体抬走,清理房间,但房间里依然有着浓浓的血腥味。 lily又捏着鼻子过来问:“您真的不要换个房间么?”又压低了声音嘀咕:“都这么久了,什么都擦干净了。” “要不你就找个能保证我安全的人来。”我说:“要不然,就让我的人上来。” 她看看我,没说话。 “去啊。”我说:“发什么呆?” 她像是很不情愿,转身出去了。 我也被这味道呛得头疼,却也没办法离开这间屋子,便在这里站着,脑子里想着蓉蓉刚刚说的话。毫无疑问,她所说的那些正是我所期待的,但她所说的那些实在没法让我相信,毕竟视频也是真的。 而且,关于这件事,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一个在我看来更加接近事实的答案。 很快,lily又回来了,说:“抱歉,让您久等了。” 我见她是自己回来的,明白他们选择了第一个。 果然,lily开了口,说:“我本来是要去请您的随从的,可是我们老板忽然回来了。他说……这件事使繁太太受了惊,我又没有处理好,吓到了繁太太。现在繁太太觉得我们这边不安全,那就请您移步到我们老板那边,他愿意陪您喝喝茶,聊聊天,好让您放松些,这房间也需要换换气味。” 我说:“你们老板?” “幕后老板。”她笑得暧昧:“不是您平时见过的那位。“ 平时的我也没见过,我甚至不知道这地方是靠哪个家族罩着的。 既然如此,那也好,我说:“你们老板不是那种见过的人都得死吧?” “当然不是了!”她笑了好一阵儿,说:“我们老板可是位青年才俊,不止能力一流,长得也不比您先生差。他跟繁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干嘛要你的命呢?” 也对,我记得蒲蓝打听来消息时,也是说繁音虽然被他们围攻,但也在这边提前放好了枪,如果关系不好,是不可能配合他做这种事的。 我说:“那我可就去了。” “放心大胆地去吧。” 我还以为要去很远,但事实上仅有目测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也完全不隐蔽。lily把我领到门口,说:“这里就是了。” 我点头。 “我就不进去了。”她说:“老板很忙,您有十五分钟。” 虽然大人物我也见了不少,也清楚这位即便比繁音来头大,也不会大过我养父。只是他们这样故弄玄虚弄得我心里毛毛的,生怕一开门里面会有数条枪口对着我。 但这当然只是我的臆测,门打开后,先是玄关,转弯过去,是一个小客厅。因为格局稍有不同,这间客厅连着露台,从这里隐约可以看到那边有个男人。因为角度的关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头发稍显凌乱,身材得话,倒是担得起青年才俊这四个字了。 再往前走,他的长相就越来越清楚了,我靠近时,他抬了抬夹着香烟的手,朝我笑了一下,说:“请坐。” 长得还真帅。 但我确定我从来没见过他。 他所指的是他对面的椅子,小桌上摆着茶杯和点心,精致程度就如他这栋建筑的装潢。 看他模样不过二十七八岁,手指也特别细,不由让我错觉这年头真是做什么都要一张漂亮脸的感觉,杀人如是,女支院亦如是。 他给我到了茶,这才撵灭香烟转过来,朝我伸出手,说:“你好,繁太太。” 我说:“您好。我问,怎么称呼您?” “免贵姓孟。”他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弯弯的,就像一只可爱的猫,即便不笑,看上去也异常得友好。 我说:“没想到孟老板愿意亲自见我。” “毕竟吓着你了。”他笑了一下,端起茶杯,身体靠到了椅背上:“我想我当面赔罪,当面保证,并且打算请你今晚到我这间屋子里过夜。”见我皱眉,又笑了,说:“我今晚不在。” 我想了想,说:“其实我有问题想问您。” “问。”他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看得我有些发毛。 “我想问,之前我老公在这边的录像记录,您能不能给我?” “能。”他依然很干脆。 “需要多少钱?”一个亿以下我都出得起,一个亿以上……我就想办法借好了。 他摇头:“不用钱。” 我没说话,心里当然不信。 他便笑了,说:“录像里并没有什么内容,别说我姓孟的只是个小生意人,即便我是天王老子,也没资格在客人的房间里装摄像头。” 我没说话。 “我知道您想要什么,这几天已经来了不少人问我要这个,我都没见。”他微笑着说:“就在刚才,我们蓉蓉还为这件事把命丢了。我见您只是因为,就在三小时前,我祖父打电话给我,说苏先生的女儿在我这里,要我无论如何都帮她顺利度过今晚。” 孟也不是个特别的姓,但我的确知道一个姓孟的。我养父家里有放一些来往名录,这个孟家,和苏家的关系也不错,自然也是很有名望的家族。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涉足哪些生意,当然了,这种见不得光的产业也不会记录在明面上。 我说:“既然是这样,我可就有话直说了。” “说。”他的神态依然很温和。 “我知道自己肯定可以顺利度过今晚,即便刚刚出了那种事,我也知道目标不是要杀我。”我说:“但我想知道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蓉蓉一直陪着他。”他说。 “我不太相信。”我说:“毕竟没有证据。” 他立刻就笑了。 我说:“刚才lily对我说了,您直接开价吧。即便不是录像,您手中也一定有别的东西。”我对见他并没有抱希望,因此连那箱金子都没拿。 他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没有说话。 我说:“或者您有什么事想让我做?只要我做得到,都可以。” 他这才抬起头,看向我,说:“我听说你有个姐姐。” “我有好几个姐姐。”我说:“您问哪个?” “盛萌萌。” 我说:“盛萌萌不是我姐姐,按辈分,她应该是我的侄女。” “不管是什么。”他说:“我记得是个大美人。” 我已经可以猜到他的意思了。 “我也不为难你,她既然是个明星,那想必是有价的。”他果然提了一个相当困难的条件:“我有一位重要客人说,我们这儿呀,是环肥燕瘦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盛萌萌。他很遗憾,而我不能让他遗憾。” 这…… “钱不是问题,价钱你随便开,如果还是处女,那就翻倍。”他说:“也不会太久,就一周。我保证毫发无伤地把人送回去。” 我说:“她是我爸爸很喜欢的侄女,而且她未婚夫是费怀信,不是普通姑娘,我想我没办法让她过来。” 他笑了起来,说:“如果没有难度,我自己就办了,还用得着特地来见你?” 我摇头说:“我办不到。”好歹也是我的亲戚,盛萌萌与我无冤无仇,我没有必要害人家当女支女。 他登时换了一副脸孔,靠回了椅背上,说:“别忘了,你可在我这里杀了人。” “那你尽管来绑我好了。”我说。 他当然不可能绑我,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那你得不到答案了。” “得不到就得不到。”我说:“我并没有那么想知道那个答案。” 他又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要这个答案,也知道这个答案于你会有什么益处,但既然你一毛不拔,那就别怪别人不帮你了。”他说到这儿,又拿出一支香烟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笑道:“我以为你愿意和我交个朋友。” “以出卖自己的侄女为条件而交到的朋友,”我说:“我不稀罕。” “她对你可没有益处。” “你也不见得有。”我说:“盛萌萌好好地待在家,我就没有灾难。但如果她被人拐到你这做了女支女,那对我来说,就是灭顶之灾。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不至于不清楚。” 他摇了摇头,说:“你太过谨慎了,哪有那么严重?” “有没有我自有我的判断。”我说:“您还有其他条件么?” 他勾了勾嘴角,神情略有些欠扁:“你反应太大了,我哪敢再提其他条件?” “如果是钱,那没有问题。” “笑话。”他不屑道:“我像是需要钱的?” 我说:“那就算了,这件事就不要再谈了。” “我本来也料到你会拒绝,那样我也就放弃了。但是……”他一边从鼻孔里喷出香烟,一边说:“我又很想把你要的东西给你,因此我好苦恼。” “那你免费给我吧。”我说:“就当跟我交个朋友。” “连个小戏子都不肯给我。”他笑着哼了一声:“算什么朋友?” “她是我的亲戚。”我说:“你提出这个条件,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亲戚?”他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问:“毕竟姐妹情深?” “你怎么总说她和我是姐妹。”他已经第二次这么说了,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口误的。 “想知道就先把盛萌萌给我。”他露出一副老狐狸得逞的尊荣:“否则就不要再追问了。” “那就算了。” 他明显很不甘心,漆黑的眼珠再度滑向眼角,如同一只站在门缝后的猫咪那样审视着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呀?” “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想要盛萌萌的意思。”他似乎有点无奈了,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眉毛耷了下来:“坦白说,我已经找了很多次机会,但总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跟方式。你是最合适的,却偏偏有颗圣母心肠……”他睥睨着我,边说边笑:“当年她父亲拿手掐着你的脖子时,可没有半点手软。” 我不由一愣,盛萌萌的父亲?盛先生吗? 我对他绝大多数的印象仅止于照片,对他真人都没什么记忆。 他什么时候掐过我? 他的目光敏锐地盯住了我的眼睛,“怎么样?好奇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说:“所以完全不好奇。” 他大声笑了起来。 我问:“孟老板还有事么?” “没事,但想和你聊聊。”他敛起笑容,说:“早就听人说,繁先生娶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太太,我却从来都没有机会一见,而且不仅是真人,我连照片也从来没见过。今天一见,果然漂亮。真漂亮。我这人有一短,就是无法抗拒美女,因此,咱们再聊聊,反正,你一个人也不见得能睡的着。” 我看着他暧昧的眼神,心里揣测着他话里的意思。我当然没有漂亮到让一个阅人无数的男人第一眼就想得到,即便我有那本事,我也已经不是青春年少的美人儿了。 我问:“孟老板想聊什么?” “别这么紧张嘛。”他笑了起来,说:“毕竟你我的父辈是故交,我是不会把你怎样的。” “我只是不明白我与孟老板之间有什么话题可说?” “话题太多了。”他笑着说:“就比如……你有没有觉得蓉蓉特别眼熟?” 任何人听到这话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吧?毕竟我的确这么觉得了,而且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说:“孟老板有话直说,不要绕弯子。” “弯子?”他又发出那种让人异常不爽的刺耳笑声:“从你进门到现在,我什么时候绕过哪怕半个弯子?倒是繁太太您,太矫情了,也太慈悲了,我提了个公平公正的交换条件,却枉做了一次小人。” 我说:“孟老板真是牙尖嘴利,我自愧不如。” 他笑,看着我说:“是你太小心翼翼,连问都不敢问。” “我确实不敢问。”我说:“因为担心唐突了您,但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再藏着掖着就真的太蠢了。” 他俊眉挑起,没有说话。 “我的确觉得蓉蓉长得眼熟,但我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 我还以为他会绕来绕去,没想到他回答得非常利索:“那是因为她长得像你。” 我愣了愣:“你不是从来都没见过我?” “我的确从来都没见过你。” 我先是有些被绕晕了,继而又似乎明白了:“她整了容?” “整得不多,毕竟她底子好。”他说。 “照着谁整的?”我问:“盛萌萌?” 他扬了扬眉。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你又把话题拐到盛萌萌身上了。” “我从开头的目的就是如此。” 我说:“我跟她是亲戚长得像也是很正常的。”而且我不觉得我们有多像,她那么漂亮,谁敢跟长得像? 他又故弄玄虚,只笑不说话。 我有些烦了,明白他虽然嘴上说自己坦荡,其实却一直在撩逗我的好奇心。我也的确中招了,如果不知道,今天恐怕是不能睡好了。于是我说:“孟老板,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和盛萌萌其实是亲姐妹?” 他笑了起来:“聪明。” “那就是你没道理了。”我说:“我爸爸姓苏。” “但你是养女。” 他知道这个也不奇怪,我养父一生未婚,洁身自好,没有亲生儿女的事也并不是秘密。 我说:“问题是,你这么说要有证据。我和盛家从来没有来往。” “有来往才奇怪,盛家虽说是小门小户,但也不至连一个女儿也养不起。” “那……”我承认,我内心有些动摇了。 上次繁老头对我说时,其实已经相当于把我妈妈的身份说了。我从内心里,也似乎比较认同这个。 我的忧愁必然已经写在了脸上,因此姓孟的往我这边倾了倾,说:“看来你真的完全不知道这个,我以为,繁先生早就把这个告诉了你。”我正要说话,他又伸出手来,压了压说:“先等我说完。当年盛萌萌出生时有白血病,为了给她治病,她父亲就想出了再生一个孩子给她换骨髓的的主意。但那时他和太太离婚了,所以……就找了一位代孕。” 这个版本好像和繁老头是冲突的,但我没说话。我愿意听一听。 “然而在你出生之后,配型结果发现你完全不合适。盛华延一怒之下险些把刚刚出生的你掐死,但苏先生比他有人味得多,把你接到了身边,也没有告诉你的身世。”他说:“我知道你不信,但你出生的医院可以作证,当天守在病房门口的随扈也可以作证。盛萌萌的配型最终是通过费家牵线办成的,你也可以去问费家。” 我说:“故事挺好听的。” 他丝毫不生气:“你不信?” “我当然不信。”我说:“你所说的故事太奇怪了,我从来没有听到过。” “秘密当然不能让你听到。”他笑着说:“如果让你听到,你就会记恨他们。同样是女儿,如此厚此薄彼,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所以你为了要盛萌萌就特意查了这个?” “倒不是。”他说:“早在七年多以前,繁先生就委托我查过了。” “哪个繁先生?” “还有哪个?”他笑道:“当然是你丈夫。” 我说:“这么说这件事他很清楚?” 他点头。 我还是没法相信。盛萌萌的爸爸就是我爸爸?我妈妈是个代孕?我还差点被我爸爸掐死?我没法相信这种话。 我说:“孟老板,你说的故事很精彩,但你至少要有证据。” “证据还不容易?”他说:“你自己去问繁先生,如果还不信,就问苏先生。” 我陷入无语。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说:“既然你是今天才知道这些事,那我容你回去考虑几天。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我也在这几天找找知情人,争取把房间里发生过的事尽量向你呈现。你则好好去求证一下这件事,考虑一下,是自己的丈夫重要,还是那种无耻的家人重要。” 第395章 靠什么活着 我说:“我想知道这个,纯粹是因为好奇心而已。” 他摇了摇头,说:“你可真是没有觉悟,事到如今,还绕什么呀?如果繁先生真的做了对不住你的事,那你大可随意恨他。但如果他不仅没做,还受了委屈呢?” 我说:“这是我的家务事。无需您来操心。”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的态度,笑了一下,站起了身,说:“打嘴仗没什么意思,您现在不答应也是人之常情,但我给您机会考虑。” 我也站起身,他又道:“今晚就在这儿住吧,这也是繁先生的意思。” 我忙问:“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他说:“这里虽然是个男人的房间,但您完全不用担心引起误会。” 我问:“那我的随从可以进来么?” “可以。” 他转身就要出去,我这才想起再问:“对了,还没问您的名字!” 他站住脚步,侧了侧脸,微微地笑了起来:“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我就告诉你。” 我便住了口。 等他出去,陆续有人进来撤走烟缸等我不用的东西,给房间做了简单布置。我就坐在露台上等,因为极度困倦,脑仁已经开始疼,却还是不停地想起孟老板的那些话。我估摸着,这个孟老板的身份十有八九是真的,而他说得话……但愿它不是真的。我与盛萌萌之间的关系算不得有多好,但也绝称不上坏。我记得她从前对我说她家庭和睦,父母相亲相爱,也非常疼爱她和弟弟。 我一度还羡慕过。 不久后,林准易被lily带进来了,他一脸焦急,问:“太太,发生了什么事?” “别装了。”我说:“你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神色略有些小心,走到了我面前。 我扬起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硬生生挨了,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爷爷向着他,知道那些看着他的人都向着他。我也不怪你向着他,”我说:“但你不能骗我。” 他垂下头,说:“对不起,太太。”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这件事就算坐实了,我也就更失望了,说:“你出去吧。” 他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说:“太太,我不是故意要骗您,只是先生希望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直接说您又不肯听。我知道您也在为这件事痛苦,才配合先生这么做。” 我刚刚就知道了,繁音邀韩夫人来家里,我当然只有回避一条路。这时我一直信任的林准易提出建议,我也就不多思考地采纳了。我肯来这里,一方面是躲,一方面的确是希望能找到什么来证明他真的是清白的。可是,我什么都没找到,只找到一个莫名其妙让我去卖盛萌萌的陌生人。 我问:“他是怎么安排的?” “他只让我带您到这边来,说他们自然会帮他解释。” “哦。” 见我兴趣索然,他再度解释:“我爷爷说,先生这个人从来不花心思粉饰这种事。既然他一心想证明,那十有八九是您误会他了。” 我不由笑了:“你是被你爷爷说服的。”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 “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说:“你出去吧,我不想再听你啰嗦。” 他点头往出走,我也站起身准备出去。他立刻站住脚步转身回来,说:“太太,您要去哪?” “与你无关。”我很快便赶上他,也走到了门口。 他却立刻挡在门口,说:“白刀子还没解除,您现在想去哪身边都要有人才行!” “放心吧。我死不了。”我说:“你让开。” 他不说话了,硬挡在了这里。 房间里只有我跟他,硬来我当然不是他对手。他对我如此阳奉阴违,当然也并没有把我当做上司来看待。 我只得说:“我想找个地方自己安静一会儿。不希望你在旁边,至于安不安全,现在我不想考虑。” “我不是想跟在您旁边,而是您最好不要离开这里。”他说:“咱们动了小家族,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复仇,所有的对象都是针对您。这里的老板和繁先生关系向来不错,可以保证您免受伤害。回去您要打要罚我都认了,但现在我只能对不起。” 我只得放弃,转身回去,走到卧房门口时,听到他的声音:“太太,晚安。” 我不想理他,开门进去。 房间里已经收拾得很不错,我合衣躺下,发了一会儿呆,想起自己没有手机,便看到桌上的电话,又起身去拿电话。 拨通了号码,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也不说话,像是已经料到是我。 我问:“你想解释什么?” 他过了好久才说:“我没做那种事。” “我没说是你做的。” “他也没做。”他的语气先是一本正经,又忽然笑了起来,问:“他们没有对你解释清楚么?” 我问:“林叔一针都没有舍得扎你吧?” 他这样聪明的人自然能够从我的语气中分辨出我的表情,态度变得小心翼翼:“扎了,不过……他是看着我长大的,非常疼爱我。” 我没说话。 他又问:“他们怎么对你说的?” “有一个叫蓉蓉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她说你没有参与那些变态游戏,你全程都单独跟她待在一起。” 他立刻说:“蓉蓉?我不认……” “反正人已经死了,你认不认识都死无对证了。”叫我来了,让我见了这个蓉蓉,听了这些话,却没听完,她就被人杀了。既然这地方如此能耐,那寻常人肯定没本事在这里埋伏杀人。我也不想发火了,但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他:“于我而言,无论你跟一个女人做了一个月,还是跟一群女人做了一个月,都没什么区别。” “可是我根本就不认……” “就算你这个月过得很惨,而你其实什么女人都没碰,对我来说也没有区别。”我打断他说:“你不要再试图解释这件事了,我与你之间不是因为这件事才变成这样的。” 他先是沉默,许久之后才说:“这段时间我不在,爸爸又出事,我知道你一直很辛苦,能维持到现在的样子已经很不容易。那天发脾气是我不对,我不会怪你,你不用怕。”态度异常得温柔。 我深感讽刺:“谢谢你这么大度。” 他肯定能感觉到我的言不由衷,沉默下来。 我说:“我见到了这里孟老板。” 他微微一愣:“他对你说什么了?” “说了我的身世。”我说:“还说你早就知道。” 他又没说话。 我也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开口说:“那种父亲不要也罢,而且这证明你是他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也许你爸爸正是考虑这个,才决定要把生意交给你。” “我已经拒绝了。”我说。 “那孩子们呢?” “在他那边,但继承的事我已经彻底说明白了,我觉得他也能明白我的意思,不会再考虑我了。” 他没说话,且明显呼吸一窒。 我说:“我也年纪不小了,前半生一直虚度,希望后半生能为自己而活,不想再被任何人、任何事扯着后腿。我也不想为了任何目的去做我不想做的事。你上次问我,如果你的病治好,我还要不要你。我想说不管你治得好还是治不好,我都不要你了。而且不止是你,我爸爸、孩子、钱……我都不要了。” 他默了默,问:“这些都不要,那你还靠什么活着?” 活不下去还可以去死呀。 我可没一点矫情,这样的生命有什么可珍重的?这么烂的人生还不及一条狗,谁稀罕? 闻得我沉默,他换了个话题:“我想给念念打电话,你觉得哪天合适?” “你自己安排就是了。”反正那一屋子人都听他的,问我干什么? “现在家里是你说了算。” 我不想掰扯这个问题,只说:“照你刚刚的话,我的身世真的是这样?那我妈妈是谁?周之柔?” “嗯……”他应得很勉强。 “怎么了?”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毕竟都是女儿,你父亲却只把你当工具。但你也知道,盛萌萌很不成器,将来你肯定比她更幸福。” 我不由发出冷笑。 将来?什么将来?将什么来? 我这辈子最好的年华都是在被殴打中度过的,我哪有将来?现在就是我的将来。 对啊,都是女儿,我却这样被对待。就如同都是女人,也只有我嫁这样的男人。 他又沉默了,谨慎的态度既不像面对自己的妻子,也不像面对自己恐惧的人,而是一个疯子。对,林准易之前就告诉我了,他们觉得我也开始有病了,这种谨慎,就像是在面对一个充满利刺,随时会刺穿自己的疯子。 哪比得了我当初,那么全心全意地张开双臂拥抱他,那么没有脑子地爱他。 有些事,真是一调换位置,就能立刻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他又开了口:“灵灵,这几天我和医生沟通过了。” 第396章 嫁给我 我没说话。 “我吃药。”他说:“家里就交给你。” “随便你。” “不是随便我。”他说:“我不希望我把这些全都给你,而我吃了药,你却不要我了。我吃药是为了你,为了孩子。” “别这么说。我求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肯,现在我说我真的不要你了,你就开始拿这个挽留我。”我觉得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我知道我很蠢,很贱,很好哄,甚至不用你哄。可是你不能总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苏灵雨别的没有,执拗从来都不少,如果我不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也不会在你身边呆到今天。” 他不说话了。 “我打给你只是想问我身世的事。”我说:“谢谢你回答了。” 他又开口:“我不会对我妈妈说你坏,你不要害怕。” “随便你。”我说:“就这样,晚安。” 他似乎还在说话,但我已经挂了电话。 听到他说他明天不会对他妈妈告我的状,我并没有半点开心。 因为今天的事已经向我表明,我手里的权力是空的,他逗逗我而已。 那他的确没必要告,反正并没有旁落。 我觉得自己被耍了。 这一晚,前半夜我睡的很不好,有点想给我养父打电话,又觉得算了吧。既然我的身世是真的,那他的确是个好人,救了我的命,虽然如果可以选择,我自己并不想被救下来。 在我人生中有这么多次濒临死亡的经历,细细数来,只有这第一次,是最无痛苦的。 后半夜也噩梦连连,不停地梦到有人扼着我的脖子,醒来时衣服枕头都是湿的,且天还没亮。 我爬起来,在窗台上坐了一会儿,一直看着太阳升起来,想起有一天,我也和繁音看过日出。 他那天的誓言言犹在耳,此刻想来,只觉得自己可笑。 这楼层也就两层,虽说不低,但也不高。我在房间里找了半天,只找到床单被罩,结在一起恨不结实,倒能勉强拖到将近地面。 这么高的距离总不至于摔死,我是不怕痛的,便将这绳子甩下去,爬了大约一半,都还算无惊无险,再往下,忽然觉得绳子开始滑,在还剩几米时,接口忽然滑脱,我也就摔到了地面上。 地面上是草坪,但草并不厚,因此起不到缓冲的作用。我的下半身木了好一会儿,勉力撑着爬起来,发觉左腿疼得厉害,也有血开始往出渗。我感觉骨头似乎出了问题,但不敢挽起裤腿去看,怕吓着自己,便扶着墙往出走。 这边毕竟是个做生意的地方,算不上高墙大户,很快就让我找到了后门,此时血又流了一些,但始终呈渗出姿态,流得不快。 后门只是小栏杆,一翻便能过去,我便翻了过去。这下,就彻底到了小路上。 往前再走五十米就到了大路,很快便有了计程车。 我上了车,说了目的地,发现口袋里没有什么钱,想着一会儿到了地方,还得开这种口,就觉得好没尊严。万一他不在,我手上的戒指也不晓得能不能找个地方卖掉。 幸好,我的运气还不错,计程车前脚一到,后脚那辆熟悉的兰博基尼便停到了花园门口。花园门慢慢地抬起来, 司机摘下太阳眼镜,朝我招了招手。 我见他就要开进去,连忙放下车窗叫了一声:“蒲先生!” 他这才放下车窗,探出了头。 我连忙下了车,腿更疼了,要扶着车门才能站稳,而且血流到车里了,我刚刚一直尽量小心,却还是没能避免。 我一下车,他立刻就跟了下来,走过来扶住了我的手臂,问:“腿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下。”我说:“我没有钱,你能不能帮我……” 我还没说完,他已经开始掏了。 计程车走后,他先扶我到他车上。虽然我不停阻止,但他还是自己蹲到了外面,用刀子割开我的裤腿。血已经流了不少,我的手也开始冰凉。 裤腿割开后,我才知道,这条腿的骨头的确是断了,而且断裂的茬子也刺破皮肉钻了出来,因为我没有及时医治它,这条腿已经肿得像萝卜一样了。 他似乎也没料到会这么严重,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地把我的腿放到了车上,说:“我送你去医院。” “谢谢。” 他上了车,启动之后转过了第一个路口,说:“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没关系。”我说:“你慢慢开,不要急。” 他没搭我的茬,而是沉默了一下,又似乎有点生气了:“腿断了刚刚怎么不说话呢?” “我自己不知道断了,以为是扭了。” 他皱起眉头:“你不知道疼啊?” “我……”我说:“我是觉得挺疼的,但一直没有看,就以为是扭了。” 他瞥了我一眼,问:“冷么?” 我摇头。 但他还是在红灯时脱下了外套,递给了我。 我也确实挺冷的,便接了过来,说:“谢谢。” 他没说话。 我犯了一会儿迷糊,又听到他的声音:“怎么弄成这样了?” “不小心摔得。” “从哪这么不小心?” “就路上。” “那你的车呢?”他问:“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其实我现在最想安静地睡一会儿,但他却一直找我讲话。我也知道他是好意,因为我之所以困了,是因为我已经失血很多了。我不想回答他这一系列问题,便换了话题,说:“我昨天去了他们谈判的那个地方,见到了一个人,他自称是那边的幕后老板,姓孟,也不肯告诉我名字。” “哦。”他问:“他长什么样?” “很帅,年龄看起来没超过三十,桃花眼。”我说:“和你差不多高,穿着红色的西装,皮肤很白。” 他点头:“那就是他了。你干嘛去那种地方?专程见他?” “不是。”我说:“但他跟我聊了聊。” 他好久才问:“不会是让你给他介绍盛萌萌吧?” “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一声:“他做那种生意的,本身也是个花花公子,当然关注这些。” 我不由笑了:“你也觉得她特别漂亮对吧?” 他眼也不眨地撒谎:“我觉得你更漂亮。” “你觉得我跟她长得像么?” “不像。”他说:“你长得比她精致多了。” “谢谢。”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这样的好话还是容易让人欢喜,哪怕那是肤浅的。我说:“孟老板说,繁音早就拜托他查过我的身世。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身世?” 他摇头:“不想。” 我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努力睁了睁眼,见他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面。 我问:“为什么不想?” “早几年我肯定想听。”他说:“但毕竟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父亲是谁,母亲是谁,有什么地位,有多少钱,早不重要了。” 我没说话,他又自己补充:“如果你是这个意思,那你就不用说了。如果是心里不痛快,我能听听。” “两者都有。”我说:“他说我爸爸是盛萌萌的爸爸。”我把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说:“我知道这种事跟你说好像有点奇怪,但……我找繁音确认过了,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说:“哦。” “我不是觉得难过。”我说:“而是……而是忽然明白我养父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他一定明白我的意思,而且他没有说话。 我说:“他肯定觉得,一个愿意为钱出卖孩子的女人生出的女儿,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有几次,他骂我时,也是说我和我妈妈一样。我……我好像明白了你的感受。” “这世上没人可以客观评价别人。”他依然很平静:“也许你妈妈有她的不得已。你也不用太难过,只要明白,你的出身比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富有,所以你不能体谅穷人的无奈。” 我没说话,就这么一会儿,精神又愈发不济了。 朦胧中觉得有人摸了摸我的头,问:“我说错话了?” “没有,我有点累。” “再聊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他捏了捏我的耳朵,稍微有点痒疼。 我尽力强打起精神,说:“我现在开始相信命运了。” “怎么说?” “我从出生第一天就开始被人掐着。”我说:“直到今天,那双手始终都没有放开过。我实在没有任何理由能解释这个。那就是命运吧……无论我做什么,都跳不出被人扼着脖子的命运。” 他没说话。 我等了好一会儿,他始终都不吭声。 我睁不开眼睛了,心里觉得很抱歉:“对不起……我太絮叨了。” “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他的语气有些严肃。 我实在是张不开眼睛了,也没办法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再度传来,有些朦胧,像是幻觉:“跟他离婚吧,嫁给我。”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不过,他还不知道我已经跟我养父闹翻的事。我努力想要开口,浑身却全无力气,就在这时,他的声音再度传入我耳边:“我保证,这辈子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第397章 真的想娶我 这天我又做了一个与我妈妈有关的梦。 不像以往那样明亮,色彩也不似那么鲜活,而是很晦暗。 这个梦里也没有那个被我当成妈妈的女人,只有我自己。 我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小孩,一个人坐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四周没有人。 这才是属于我的生活。 有些东西,梦都梦不来。 睁眼时,我已经躺在医院病房了。 腿上打着石膏,痛还是挺痛的,不过看到它已经得到了医治,我就感觉不那么痛了。 我四处看了看,房门便响了,来人很快就走到了我跟前,让我得以看清是蒲蓝。 见到我醒了,他十分高兴,先是问:“感觉还好吗?” “还好。”我说:“谢谢。” 他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问:“想喝水么?” 我这才想起自己嘴唇干裂,便点了点头。 他帮我调了床,端来了水。我想伸手去接,他则想直接递到我嘴边。这样则僵持了一会儿,他放弃了,把水递到了我手里,笑着说:“你真执拗。” “你我毕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说:“我不想做让人误解的事。” 他点了点头,说:“虽然你刚醒就问这个不好,但是……”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确实不想回答。 他却又住了口,改变话题问:“你饿了吗?” “饿了。” “我给你煲了汤。”他说:“不过在楼下火上煨着呢,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好。”我说:“谢谢。” “你才醒来五分钟已经对我说了两遍谢谢了。”他皱起眉头:“感觉有点卸磨杀驴。” “磨还没卸呢。”我说:“汤还没喝到。” 他笑了起来,站起身按了按我的头,转身出去了。 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刚刚真是好尴尬,这种感觉好似出轨。我当然不介意背叛繁音,可我不喜欢这感觉。 他很快便端来了汤,这次没有跟我斗争,而是直接交到了我手里。味道当然仍是一等一的好,我喝了几口,说:“对不起,说好今天见面的,但我一来就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他只笑,没说话。 我问:“那件事,你帮我问了吗?” 他点头:“没。” “那你干嘛点头?” “就是‘当然’没的意思。”他笑了起来,问:“你还打算回去么?” “至少费先生那边要有所交代。”我说:“他虽然没有骂人,但嘴巴太毒了。” 他只笑:“我本来还打算带你去见李太太当面和她说,但现在反而有了个好借口。你住院了,他总不能逼你。” “我不想让繁音知道我在住院。” “为什么?”他问:“怕他找来?” “嗯。” “别怕。”他说:“有我在呢。” “有你在更危险。”我说:“他很偏执。以前还为这种事炸过你家。” 他笑了笑,说:“当年我被他炸,是因为我实力的确不如他,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 我没说话。 “我知道刚刚你都听到了,只是不想说这个话题。”他又开始了:“只是这么多年了,这些话一直压在我心里,刚刚我也是冲动才说出口,但现在反而轻松多了。” 我没说话,那种尴尬的感觉又来了。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想我是贪图你父亲的身份,我也不否认一开始,我的确是这样想的。我早就说过,我这个人很功利,可是,功利也不代表我是个机器人。”他说:“我不是没有感情,我只是不希望它太廉价,也自觉承担不起,才想让自己尽量没有。” 他表现得情真意切,这更加重了我的不适,不由低下头,尽量回避他的目光,也不想应答。 但他自顾自继续说:“我一直都清楚你不爱我,可能连喜欢也没有,如果不是因为有事找到我,肯定是不会与我有任何交集。你爱他,虽然我不理解是为什么,但至少知道这勉强不得。这些年,我始终都没有让自己孤独,因为根本就不想等你。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我竟然一个合适的都没有遇到。可是送你来医院的路上我突然想明白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是个疯子,他每天都在打你,天天都在折磨你。直到现在,你已经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依然打断你的腿。我……” 他似乎有点生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我说:“谢谢你这么想,但我的腿真的不是他打的。” “那也一定是因为他。”他皱着眉头说:“否则怎么要你自己出来找医院?而且手机跟钱都没有。” 我还想张口,他却打断我:“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在你给他生孩子之前就带你走,你肯定就免于受这么多的苦。” 我说:“我已经跟我爸爸说过了,我肯定不会参与继承。我之前我还有点怀疑自己是他的亲生女儿,现在更没有这种可能性,那我更加不要参与继承。蒲先生,我姑且相信你的这些话,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年纪也大了,以后也不想再生孩子,配不上你的。” 他摇头,说:“发生了这种事,你的确不必跟苏先生联系。虽然抚养你长大是他心善,但始终因为你母亲的身份而歧视你也是他狭隘,何况他对你的确称不上好,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把抚养费还给他。” 我不由愣住,觉得自己好像弄错了什么。 他看向了我的眼睛,认真极了:“听懂了么?我现在没有在开玩笑,也没有半句谎言。你不用去继承他的钱,我也不穷。” 我忙说:“可是……” 他忽然这样让我觉得好别扭。 我心乱如麻,他又说:“至于孩子我也不介意,如果你能跟他沟通好,那就把你女儿接过来,虽然她不太喜欢我,但我一定尽力对待她们。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没什么,我有那么多兄姐,想要过继一个就是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彻底无言以对。 所以蒲蓝现在的意思是他喜欢我?他真的想娶我?不在乎我有没有钱? 这也太…… 我实在是没法相信这种事,但看他表情又不像是在撒谎,只得说:“蒲先生,其实给你捐肝的……” 我话还没说完,敲门声便传来。 蒲蓝喊了一声“进来”,来人看穿着打扮是蒲蓝的手下,说:“蓝哥,二姐来了,正在外面,坚持要进来。” 蒲蓝说:“告诉她我马上就下去。” 手下去传话了,我忙问:“你二姐是来找我的?”找他打电话就好,实在没必要找到医院来,手下学的话也像是有些不愉快。 蒲蓝点头:“她平时不管我的事,不过,繁先生和她关系不错。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不过看样子他们已经找到你了。” 我便要起来:“那我这就……” “不行。”他按住了我的肩膀,板起了脸:“你呆着,放心,他不敢闯进来。” “你放心吧。”我说:“他最近脾气已经好多了,肯定不会把我怎么样。我在这里不出去才会激怒他,他本来就偏执。” “呆着。”他也开始油盐不进了,说:“我能保证他进不来,也能保证你出不去,你现在需要休息,如果敢乱动,我就把你的腿锯下来烧菜吃。” 我感到一阵恶寒,他朝我笑了笑,便开门走了。 没人帮我,我根本无法把打着石膏的腿拿下来。我内心也完全不想见繁音,甚至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因此,虽然明知这样不妥,我却也不想去顾了,反正我本来就是没爹没娘的人,缺点教养多么正常啊! 我这一等,就等了好久,直到我睡着蒲蓝也没有回来。再睁眼时房间里已经开始开灯,窗外已经开始暗淡。我是被蒲蓝的声音叫醒的,迷迷糊糊张开眼时,听到他说“吃晚饭了”。 闻到食物的香气时,我彻底醒了过来。 病床上的小桌已经撑了起来,上面摆着几样精致的小碟和小碗,里面都是些样式清淡的小菜。 我只喝了碗汤,不由食指大动,还没伸手,筷子已经被递了过来。不知怎的,我忽然又开始觉得尴尬,接过筷子,没有直视他的脸,问:“他来了么?” “没有,说今天早晨,你的心腹发现你跳窗跑了,在窗户下面的草地上发现了血迹。问你有没有受伤。” “哦。”我以为他会先不顾一切地跑来炸这里,没想到这个瓶颈。 他突然说:“我要向你道歉。” “什么?” “我骗了他。” 我看向他。 “我让我二姐告诉他,说你跳窗不是为了逃跑,是为了自杀,你受伤很重,有可能活不下来,我还给他出了一份假病历。”他说:“他下午一直在联络我,我都没理。” 我忙问:“你干嘛这样骗他?” “不爽。”他笑了起来,说:“想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 “如果他知道我其实只摔断了腿,肯定会很生气的。” 他敛起笑容,“那你就更应该离开他了,如果在乎你,知道你没死,开心都来不及,哪舍得再埋怨?” 第398章 你肯定懂 如果繁音是会这样做的人,那我们之间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说:“那都是如果,实际情况是我还得回去,那就不能这样骗他,免得回去之后被收拾。” 他说:“你可以直接起诉离婚。缺什么证件我来帮你搞定。” 我不是不舍得离婚,而是我并不想为了离开繁音而搭上另一个男人,即便必须要靠什么男人,也绝不能是蒲蓝。因为他和繁音在同样的环境里,他们做着相同的事,或许他比繁音正常一点,但也绝不是我的良人。 可我受了他的帮助,当然不能这么说,只能找借口说:“我还没有跟我女儿商量过,她以为我把她们送走是因为要帮她爸爸治病。所以我得回去,跟她商量好,最好可以跟繁音一起对她们说,减小她们受到的伤害。” 他就像吃错药了似的,这话也不能理解,而是问:“她们知道他那样对你么?” “不知道。”我说:“如果她们知道,肯定会害怕的。而且他对孩子很好,念念更喜欢他。” 他露出一脸无语:“那你怎么跟她们商量离婚?” “我会慢慢想。”我说:“总之我还是要回去的。” 他摇头,说:“孩子长大之后自然就懂你带她们走是为了她们好,难道你自己还没在他身边受够苦?” 我没说话。 他就开始咄咄逼人:“他对孩子好,但他是个精神病,他发疯怎么办?发生了这次的事,你一旦回去,就没那么容易再出来,我不能让你走。” 我说:“蒲先生,我很感动你之前对我那么说,但这是我的家务事。” “我知道,但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他说:“你说你是为了孩子才回去,但这真的对孩子有益吗?” “真的有益。”我说:“既然你坚持要说,那我就不隐瞒了。” 他没吭声。 “我不觉得你会比繁音更爱我的孩子,因为繁音不是你的朋友,你们两个有利益冲突。”我说:“不管他对我怎样,他都对孩子有很深的感情,他妈妈也还活着,孩子不会没有着落。如果离婚,也只是我离开他们,不是我带着她们脱离苦海。当初生她们是我糊涂,但如果听了你的,那我就是蠢了。” 他愣了半晌,才说:“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我知道。”我说:“我只是谨慎惯了,何况孩子是我最后的宝贝了,我不能拿她们冒险。”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说服我,问:“那你什么时候才打算离开他?” “我会跟他谈的。”既然繁音那边不用我替他撑着,那这次我回去跟他说好就是,当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也不知道他几时才能同意。不过,即便离婚,我也不会跟蒲蓝在一起。我不喜欢他,也不想再去喜欢什么人。 他总算不说话了。 我不想把他得罪得狠了,便说:“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我这辈子其实已经没办法再追求什么了,但我女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希望她们能在我的能力范围内过得好一点。” 他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愤怒:“孩子现在在苏先生身边,我可以帮你接过来,他绝对没办法把她们要走。” 我没说话。 他说:“你要明白这次机会多难得,你以后绝没有机会再和孩子一起逃出来!” “我明白。”我说:“但你凭什么保证你不会伤害她们?不会拿她们威胁繁音朝他要好处?” 他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我刚刚已经绕着弯子把这话说了,他却假装听不懂,那我就直说好了:“第一,你不是她们的亲生父亲,第二,我不觉得你有你说得那么喜欢我。” 他想张口,我连忙赶在他之前说:“你也是个聪明人,我不想多说了。希望你能让我在这里休息几天,也对繁音解释清楚,我不希望等我回去时又要挨打。” 他刚刚我抢话之后就一直有些生气地看着我,待我说完,便站起身,仿佛受到了羞辱一般夺门而出。 我重新躺下,此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我拿起遥控器关上灯跟窗帘,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我觉得自己的话过分,但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伤害到了他。我最懂感情了,一个人真的爱另一个人时,是做不到眼睁睁地看她有生命危险的,哪怕她自己傻,不愿意逃,也会想尽办法伸出援手的。 像蒲蓝啊,我养父啊……等等这些人,不过是在虚伪地粉饰罢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见到蒲蓝,找医生护士问了问,也没有问到什么,房间里有人照顾我,当然了,都带着枪,门口也有人把守。病房在三层,我这德行自然是无法再跳楼,不过我也没有逃跑的念头。 我觉得蒲蓝没有生气,因为每天都有人送饭来,那手艺一尝就知道是他的。 这种日子还挺平静,我尽量要自己别去想繁音那边的事,但真怕蒲蓝一直关着我,万一他帮我离婚了怎么办?我怕念念会恨我。 数着日子,很快,半个多月过去了。 这天,中午送饭时,是蒲蓝亲自来的。 他脸色有些疲惫,但笑眯眯地进来了,把饭菜放下,问:“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 他坐了下来,说:“我最近一直有事忙,也觉得你需要休息,就没来看你。” 我说:“没关系,你的事重要。” 他笑了:“就知道你肯定这么说。”又将饭菜推了过来:“快吃吧。” 我问:“你吃过了么?” “还没。” “那怎么只拿了一副餐具?” “因为没料到你会问我。”他笑道:“我还觉得你再也不打算搭理我了。” 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天只是……” “好了。”他打断我,说:“快吃吧,我再去去拿副餐具。” 也好,我不知该如何跟他说。 蒲蓝很快就回来了,重新坐下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有。”我说:“不用这么客气。” 他笑了一下,没说话。 接着便沉默地吃了一顿饭。 直到马上就吃完时,蒲蓝忽然问:“心情不好?” “没有,蛮好的。” “哦,”他神色尴尬:“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不开心。” “我不太习惯吃饭时讲话。”我说:“因为小时候从来没有人跟我讲。” 他瞅瞅我,问:“你小时候经常是自己?” “对。”我说:“从来都是自己,然后就是佣人。带我长大的阿姨会对我聊一些,但她不是普通的老太太,所以,也特别得恪守本分,尊卑很有序。” 他点头,笑着说:“我小时候也是,有时我妈妈会领男人回来,那种时候还不如自己。到我爸爸那边之后,虽然每天吃饭都有很多人,但没有人会跟我聊天,他们说得话题我很难参与。” 我点头,说:“我不太懂那种生活。” “我知道。”他说:“但你肯定懂那种孤独。” 接下来又没有再聊了,直到全都吃完,他把餐具收了起来,回来说:“我来也有别的事要说。” “我知道。” 他笑了,说:“苏先生想和你通电话,你愿意吗?” “他有事吗?”我问:“是我女儿有事吗?” “不是,是那边一直找你,拜托到了苏先生那边。”他说:“他有跟我通过话,我明确表达了,我不想放人,想娶你,他说这件事他会考虑,但也需要跟你沟通。” 我说:“他答应也不等于我会答应。” 他笑着点头,说:“我知道,不过你要跟他通话吗?” 看他意思就知道,他已经把我养父搞定了。我问:“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他神色微微尴尬:“把他训斥了一顿。” “训斥?” “对。”他说:“他打来对我说,我应该明白自己的位置,应该把别人的老婆放回去。我对他说,想要不疼一个人永远都有理由,如果他不在乎你,就不要以你的父亲自居,教训你和想帮你的人,如果在乎,就想想你在他身边受过的苦,脸面哪有女儿的命重要?” 我忙问:“那他怎么说?” “他说这件事内情复杂,他想跟你说。”他说:“我知道,他肯定是想说,你那几个兄姐都非常危险,如果你想要继承权,就不能跟他离婚,毕竟繁家根基深,能力强。他和你在一起许多年,不像我,你们之间还有孩子。” “哇……”我说:“你猜得真准。” “这些都不是问题。”他神色越发凌厉:“你记得,我不需要你有继承权。坦白说,你爸爸短时间内不会分配继承人,而你搞不好等不到那天就被他折磨死了。” 我被他凶得有点怕,忙说:“好,我给他打电话说。” 拿到电话时,蒲蓝出去了,同时也将其他人交出去了,病房里只剩我自己。 我拨通电话,等了一会儿,那边接起来,是我养父的声音,手机明明不是我的,我也还没开口,但他已经说了,“灵雨吗?” “是。” 第399章 油盐不进 “嗯。”他不咸不淡地问:“身体好些了?” “好多了。” “嗯。”他说:“你丈夫联络我,说你摔伤了头,有生命危险,他很担心。但蒲蓝说只是摔断了腿。” “对。”我说:“只是摔断了腿。” “嗯,那就好。” 我没说话。 他默了默,又说:“早晨蒲蓝跟我谈了谈,我想我理解了你的意思,但你应该明白,即便将来要离婚,现在就跟其他人搅和在一起也是不合适的。你回家去吧,否则,我无法向他交代。” 我没说话,心里既觉得正常,又觉得失望。正常是因为我了解他,明白他肯定会这么说,失望,是因为我心里还有点期待,以为他会帮帮我,虽然那是不理智的。 我说:“如果我不回去呢?” “他要孩子回去。”他说:“我和他继父是很好的朋友,他母亲联络我,保证说,你回去之后,他们一定好好待你。如果你害怕他,也可以住到你婆婆家里,不跟他见面。” 我说:“您能把我女儿给我吗?” 他没说话。 我也没说话,等着他的回答。 他许久才开口:“如果你不回去,我就让他们来接孩子了。从今往后,你的事我不再插手。这样可以么?” “我也会去接她。” “你的腿不是断了?好好休养吧。” 我说:“我会请蒲先生去的。” “那不可能。”他说:“我不管他怎么对你,但对孩子来说,他不是最亲的人。” 我便说:“那我自己去,您跟他约的是哪天?我这就动身,明天一早就去拜访您。” 他却不说话。 我急死了,忙说:“这样可以吗?您跟他约的是哪天?”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开了口:“两小时后。” 我顿时失言。 “念念已经知道爸爸要来接自己,很高兴,正在帮忙给妹妹换衣服,如果你想和她聊聊,等她回来,我就让她联络你。” 我问:“他两小时后就去接孩子?” “嗯。” 这么说繁音肯定已经到加拿大了。 我问:“怎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我知道你不能亲自来,也不想你带病走这么远。”他依然是那种有如机器人一般的平静语调:“也知道你肯定不想回去。” “那是我的孩子。”我问:“您凭什么决定给他?” 他说:“他是她们的父亲,我有什么资格不给他?” “可她们是我生的。你凭什么决定给他?”我不管他想不想说话,我真的要气死了。我知道他这样做没什么问题,我挑不出错儿来。可是我真的快气疯了:“就因为他妈妈的老公有能耐?能替他说话?我没有妈妈,我爸爸又不要我,欺负我没有损失是吗?” 他好像有点烦了:“你说得这都是什么话?你是繁音的妻子,却跟蒲蓝搞到一起,按他们的规矩这叫淫人妻女,要追杀到底。他非但没追杀你,还要接你回去继续过,我怎么可能再把他的孩子交给姘夫?繁音说你最近精神不正常,我看也是,净说些神经兮兮的话,做些不走脑子的事!” 我又是哭又是生气,喘息已经有点困难,因此什么都没说。 而他顿了顿,又说:“你自己说,你觉得我怎样做才不是在‘欺负’你?” 我说:“我不想您把孩子给他。” “那么你回去?”他问:“我女儿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找到我这里,我就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我自己跟他说。”我说:“我晚点就自己去接孩子。” “灵雨!”他严厉起来:“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 “我不回去!”我彻底忍不住了,不顾尊卑地吼了起来:“他背叛了我那么多次,我就算再给他戴几顶绿帽子照样对得起他!我精神不正常?他一个疯子有资格说我不正常?您口口声声说我是您女儿,却从来没有像个父亲那样保护过我,还处处跟外人合伙欺负我,您有什么资格说我不正常?”我感觉他要说话,不管了,我受够了,我没这种父亲:“对!我是嫁错人了!是,我嫁人之前没有问过您!可是您又何曾答理过我?既然您跟他继父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只要他们随便保证一下就让你女儿继续陪那个疯子过日子,那您怎么会不清楚我嫁给了他儿子?如果您心里有过我这个女儿,我会十七年都见不到您人?如果您像一个父亲那样心疼过我,您会那么不疼不痒地训斥我?那么轻飘飘地叫我忍?我也为人母,我知道爱孩子是什么感觉,因此我知道您只是讨厌我,又碍于情面不好明说,想让我自己知难而退,毕竟我不是您在孤儿院里精心挑选的孩子,而是您侄儿搞出来的一个‘工具’,跟我妈妈一样可耻。哦,对了,我妈妈是周至柔?我公公说,周家是被苏家搞垮的,我相信这一定是他们自己不懂经营,不是我公公说的那样,是苏家窃取了人家的商业计划!” 他开了口,冷冷地问:“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没什么。”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我也无所谓了:“我希望您的律师可以估一下养我长大一共花了多少钱,我都还给您。”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挂电话。 我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说:“我知道这样很不孝,但我愿意出法律声明,跟您断绝关系。谢谢您当初救我的命,把我养大……让我明白这个世界有多不值得来走这一遭。” 他问:“是谁告诉你的?” “什么?” “你的身世。” “这个不是重点。”我说:“即便我不知道,也不能改变您很讨厌我的事实。” 他默了默,态度缓和了些:“我让他回去吧,你不要跟他起冲突。” “不用的。”我说:“我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我自己跟他谈。” 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这种态度会激怒他的,到时我帮不到你。” “您派律师算钱吧。”我说:“包括这段日子以来,我女儿的抚养费。” “我会让他回去。”他说:“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我没有说话,想挂电话了,却又听到他的声音:“你两岁之前是跟我一起生活的,后来因为你总是跟我要妈妈,我烦得很,就搬走了。” 我还是没有说话。 我对他始终都没有正常父女那种打死不离亲骨肉的感觉,而是我很怕他,我怕他不喜欢我,怕他不要我了。因此我不敢对他说出一点怨言,像断绝关系这种话,我是真的这么想,也真的豁出去了才说的,不是闹着玩。 因此现在他说这种话,我也不想开口。 但我承认,我是个贱骨头,还是想听他多说几句,因此没有挂。 他也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结婚那几年,我的病有点厉害,经常是昏迷着。事情也都交给了你大哥,那时被他知道我有心把生意给你,所以,那中间好几年,我都没有你的消息。如果不是韩先生来问我,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嫁给了他。” 我还是没说话。 在我看来,这会儿解释的话都很苍白。 我再想要爸爸了,就像不想要繁音那么坚决。 “那时我已经给你物色了孟家的一个孩子,他聪明伶俐,年龄跟你相仿,性格很好,很有前途。而且孟家是官宦世家,地位很高,跟苏家是世家,非常适合咱们,只是当时觉得你还小,没有安排你们见面。”他说:“但这件事孟家的所有长辈是知道的,如果你想求证,可以去拜访他们。” 我还是没说话。 “告诉你这两件事,就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确做得不好,但不是没有管过你。”他说:“不要再说断绝关系那种话了,我承认自己不喜欢你的性格,因为你小时候很傻,佣人的小孩把你欺负了,你不跟爸爸说,等我发现你不高兴问你,你还吱吱呜呜地说不明白,我觉得你这性格难以成事。但我始终都是你爸爸,知道你嫁给他,在他身边受苦,我比谁都难过。说你像你妈妈,也没有那种意思,只是因为你妈妈也是这样,想得少,也不机灵,又爱拖。” 我还是不想说话。 我觉得他跟繁音一样,都对我不好,却又在我决定彻底断绝关系时跑出来,说这一切都是我的误会。 我觉得他们只是害怕被抛弃罢了。 他今天话特别多,“爸爸之前劝你忍,不是因为我就那么喜欢让我的孩子受苦,而是因为这条路很容易,也是你自己的收获,何况,咱们也没有时间了。” “我说过好多次了。”我说:“我不要继承您的东西。” “不要也得要。”他叹息道:“真的别再跟爸爸闹了,我希望你听话一点,过些年你就知道我是为你好了。” 我没想妥协,但我发觉我说不过他了,便说:“您还有事吗?我还要给繁音打电话。” 他沉默了一下,说:“这点也跟你妈妈一样,油盐不进。” 我说:“很谢谢您刚刚告诉我那些。可是……我……繁音就总这样子,我生气了,他就变好,但过一阵子,他就又开始欺负我。我再生气,他就再哄我,再欺负我……我觉得这是我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才能不被人这样对待,但我、我……不想再做这样像狗一样任意揉捏的人。” 第400章 无情之人 他没再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想让他叫念念给我打电话,但她肯定要跟我说繁音要接她的事,我实在不想听这个,便没有说出口,而是挂了电话。 正要再拨通繁音的号码,门便打开了,来人是蒲蓝。他过来问:“怎么哭了?苏先生骂你了吗?” “没有。”他没有骂我,反而是我骂了他。但比较伤心的依然是我,因为与他相比,我比他更需要对方:“他态度好得很。” “那就好。”他依然很着急,问:“那你怎么这么伤心?” “不是伤心。”我说:“我还想用你的手机给繁音打个电话。因为他要去接孩子,我不想让他劫。” 他摇头,说:“他之所以没有亲自来要人,是因为他虽然心知肚明,却没有证据,所以不好太强势,毕竟现在小家族的管事被杀了几个,繁家已经失了人心,他再胡来,就更容易被动。” 以前繁家没有危机,蒲蓝又是外地人,没有根基无论如何都拧不过繁音,因此繁音才敢去炸人家的家,明着欺负。现在造化弄人,强弱颠倒,繁音就得讲证据了。 我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他之所以找我养父,就是希望我能打给他。” “我是这么看的。”他说:“毕竟他了解你,也了解自己的岳父。” 搞不好这都是他跟我养父商量好的,我总觉得他俩私下里没少背着我联络,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我说:“可是我怕我养父把孩子给他。” 他问:“态度很坚决么?” “开始很坚决,后来我闹了一会儿,就缓和一些了。”我说:“但我还是担心。” “那你先稍安勿躁,我先跟他商量。”他说:“实在不行,咱们再商量别的解决办法。” “好。” 蒲蓝这一商量就没影了,我出去找他,但被人拦回房间里。电话也被他拿走了,早知道刚刚就……他怎么那么好恰好就赶在我一挂电话就进来了?难道是在监听我? 我在这种不安中生活了两天,蒲蓝终于来了,一进门便说:“搞定了!” “搞定什么?”我忙问:“我女儿吗?你把她们接来了?” “没有,但我去见了你爸爸。”他坐下来,把手里的小包交给我。 打开来,里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赫然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蓝天绿草,念念正抱着小梅花鹿的脖子,母鹿就在不远处。一位当年还是小姑娘,但现在已经是阿姨的女性抱着茵茵,她又胖了一点点,专注地盯着镜头。 虽然我养父那边四季如春,但毕竟是在那里长大的,我完全可以从背景中的花草树木判断出此刻的季节,看起来的确和现在一样。 我忙问:“这是你什么时候照的?” “昨天去的时候。”他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去那里,真漂亮啊,简直就像仙境。以前听你描述,还以为那里特别凄凉。” 我说:“对我来说就是很凄凉。” 他笑,然后说:“那就算我说错了。我跟苏先生商量这件事,他就突然要我过去,去了以后,就带我见了孩子,还拍了照片。他也看了你的病例,很担心,要你安心养伤,那边他会周旋。” 我忙问:“那我女儿现在还在他家里?” “对。”他说:“而且这几天正在学着自己种新鲜蔬菜,很高兴。那里的环境也比城市里好很多。” 我放心多了,仔细地观察着照片中念念的笑脸,发觉她的确黑了一点点,但笑容很灿烂,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很快乐。我小时候就很厌恶这些活动,但念念就喜欢,看来问题的确在我自己,而非别人。 我问:“那她跟你聊天了吗?问她爸爸了吗?” “没有,但苏先生说繁音去过了。”他说:“也跟孩子见了面,但没有接走。” “哦。” 我问:“我的腿多久才能走?” “你想去看孩子?” “当然了。”我说:“我当然相信你告诉我的都是真的,但我还是想见见她们。” 他问:“你是想见还是想接?” 我没说话。 我想接,我当然想接。但我不能接,我不能让她们待在身边,又不想让她们在繁音身边成为我的软肋。 他说:“我真的不会伤害她们,你想接完全没有问题。” “我相信你。”其实我就是不相信他:“但繁音毕竟是个疯子,他那个人占有欲很强,又说不通。”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不信我就是不信我,我宁可你直白点。他找来闹又怎样?繁家已经不行了,他精神又那么不济。” 我心头涌上一阵反感:“繁家没那么脆弱。” 他一愣,随即有些尴尬,道:“算了,说态度只显得我是枉做小人。我言尽于此,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那就尽管开口。” 我点头,说:“对不起,你不在我这个位置,不懂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懂的。”他微微地笑了起来:“每一个负责任的母亲都应该在这个问题上谨慎。我只是难免有点受伤。” 我无言以对,只得又道:“对不起。” 他站起了身,说:“真的没关系,我还有别的事,就先去忙了,明天再来看你。” “好。”我问:“我能再给我养父打个电话吗?” “我走前,他对我说,如果你想打给他,就要我告诉你,你还是好好养病,不要打了。但如果你想打给孩子,还是原来的号码。” 我不由说:“他这是在生我的气了。” 他说:“我看不像,毕竟他身体不好。” “你这次去,有跟他聊病情吗?” “他不爱聊这个。”他说:“我不敢聊。” “哦。” “但我看他气色还好。”他笑着说:“你不要太担心。” “嗯。”我问:“你们还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你的事几乎什么都没聊。”他说:“我想他是不愿意跟我说的。” 让蒲蓝去,可能是因为我养父料定即便他后来改了口,我也难以相信,就让蒲蓝亲自去见一面,带照片回来。 “那繁音呢?” “也没聊,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又道:“算了。” “你想说什么?” “算了。”他说:“你现在身体不舒服,要先修养,不能动气。” “你明知道你越这样说我越着急。”我说:“他怎么了?” “他那边没动静,但我二姐想找你。”他说:“我看他是想通过我二姐。” “哦。” 他小心地观察着我的表情,又住了口。 “我记得他俩以前在一起过。”我说:“你是这意思么?” 他舔了舔嘴唇,然后说:“这我不是太清楚。” “我清楚,你姐还上门来找过我。”我说:“叫我走。” 他望了望我,没说话。 “这么说他俩现在还在联系。”我说:“关系还挺好的。” 他说:“这些年我和我二姐的联系已经不多了,你也知道,蒲家不至于连一块肝都买不到,是她控制着,不肯给我买,非要这么做。嘴上说是要你们补偿,但如果不是你的肝恰好合适,我肯定是要死的。那时我就看清她这个人了,以前我还觉得她很疼我。”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解释肝的事,细细想以前的事,蒲蓝对我的所为感情怕是发源于这块肝,我现在还用得上他,就先不要戳破了。便说:“我没介意这个,你二姐想见我说什么?” “肯定是确定你在哪。”他说:“所以我都挡了。” “哦。”我说:“谢谢你。” “我二姐是个把事业当做生命的人,对她来说,婚姻与爱情完全无关,她要的只是结合。当初她看上繁音,是因为我们在这里的所有生意都要仰仗他,他还收高额保护费,而且他手里的资源非常强大。”他说:“繁音肯定也是冲着这个,他也不是个有情之人,我想他之所以看上我姐姐,也是因为我们蒲家也有助于繁家的发展,这样强强联合,对两家都有促进的作用,也可以以最低的成本将两家的关系网联系起来。现在繁家这样子了,大家避之不及,你就别多想了。” 他不这样说还好,他一这样说,我反而更要多想。既然蒲萄是个纯功利的人,那就更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还跟繁音联络。而繁音……我忽然想起他后来又见米粒那次,也是一副当我不存在的样子,照样嘻嘻哈哈地调情。就如他现在还跟蒲萄联络一样,没有一点避嫌的意思。就算没有米粒又怎样?蒲蓝对他的评价是很精准的:他不是个有情之人。 我说:“那你二姐有没有帮他带话给你?” “没有。”他说:“只说想见你,我二姐用的借口是她说她想帮忙照顾你,毕竟我是个男人不方便。我说摔得是腿,又不是别处,何况我又不差佣人。” “哦。”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怎么想。”他说:“我想等你身体稍微好一些,就把你安置到m国去,这样他就彻底没办法了,因为那边现在是我的地盘。但在这边,还是不能落他口实。” 第401章 我爸爸好可怜 我说:“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m国?” 他笑了,且微微地皱起眉头:“那你就愿意在这边被关着,整天都不能出门?” 我没说话。 坦白说,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我不是第一次被关了,早就习惯了。 好在他很理解,笑着说:“这事不急,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考虑,到时如果你想走,咱们就走,如果你不想,咱们就还在这里。我主要是怕委屈了你。” 我说:“谢谢。” 他默了默,又说:“我现在走了?” “我还想借你的手机。”我说:“可以吗?” “好。” 他把手机递过来,我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很快,女人的声音传来:“你好。” “你好。”这声音我不认得,看样子是换了新人,我说:“我是苏灵雨,请问我女儿在吗?” “小姐!”那边喊了一声,说:“我是芳菲!” 芳菲是佣人的女儿,因为比我大一点点,所以总和我在一起玩。虽然她也有很重的门第差别,到底比很多佣人更亲近。我便说:“原来是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她笑着说了一句,不等我说话,又道:“先生和小小姐在外面玩,我这就请她过来。” “好。”我说:“辛苦你了。” 她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等了一会儿,那边传来小孩跑步的声音,很快,电话便被拿起,那边的小家伙正喘着粗气,看来是跑累了:“妈妈!” “嗳!”坦白说,直到这一刻,我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虽然照片那么真实,可我还是怕。我知道这件事没有破绽,我养父的那栋宅子不是蒲蓝这种人能偷偷进去的,可是,我还是怕。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怕。我说:“念念?你在干嘛呢?” “捉小鱼。”她说:“外公要吃小鱼,但他腿疼,我帮他去抓。” “真乖。”我问:“捉到了几条小鱼?” “还没有捉到哩,滑不留手的。”她问:“妈妈,你病好一点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我问:“外公说的吗?” “爸爸说的。”她说:“爸爸说你生病了,需要人照顾,不能照顾我和妹妹,所以我们还不能回家去。我也正好不想回去啦。外公身体不好,总是需要睡觉,所以我要帮他照顾他的小猫咪还有小阿呆。” 我心里一阵暖,心里完全想象不出我养父跟她们在一起的画面,高兴的同时,而已稍微有点酸,我问:“小阿呆是谁?” “是外公的鹦鹉。”她说:“它妈妈是大阿呆,大阿呆会说话,小阿呆还不会,我要给它吃的,教它说话。” “真好。”我想起来了,我在医院见过那只白色的鹦鹉,当时它还让我糟了一记白眼。我说:“爸爸哪天去看得你和妹妹?” “好几天了。”她说:“还给我买了好玩的。” “那你喜欢吗?” “喜欢。” 我问:“那爸爸还跟你说什么了?” “唔……”她停顿了一会儿,说:“我答应过爸爸不告诉你的。” “哦。”我说:“看来是有说妈妈的坏话啰?” “没有。”她说:“你是不是没有跟爸爸在一起呀?” 我想起她刚刚学的话,觉得繁音好像是告诉她我们在一起,因为他还说他要照顾生病的我。便说:“有跟爸爸在一起,但还是想问你。” “那你为什么不能问爸爸?”她不高兴地说:“前几天那个坏叔叔也来了,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没有。”肯定是繁音教的,怎么又问? “骗人,我爸爸说你们没有在一起,说你一个人在医院里。可是你骗我了。”她哼了一声,“肯定是那个坏叔叔,他还要我照照片,我不照,他还说是要给我妈妈看。哼,如果你没有跟坏叔叔在一起,他干嘛要这么说?你要看我的照片,为什么不要爸爸带来?哼!” 我没说话,心里有些郁闷,不知道该欣慰我女儿又聪明了,还是该郁闷这家伙始终都不跟我一条心。 但我总不能逼她站队,毕竟在她心里爸爸对她更好,其实也是,在她刚回来的那一年,我一直在警察局,那时繁音整天带着她。而且在别人的描述中,她爸爸始终是一个完美的存在,反而她每天见的我,只是一个有好有坏的普通人。 我说:“那就是妈妈不对,妈妈身体不舒服,暂时在蒲蓝叔叔的医院休息。” “噢。”她说:“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的医院里休息?” “因为妈妈想跟爸爸离婚。”我说:“不想见到爸爸。” 她不说话了,肯定在难过。 我说:“离婚之后,你在法律上应该会跟着妈妈,不过,你每周都可以见到爸爸。具体多少天,咱们都可以商量。你是大宝宝了,妈妈希望你能明白,我和你爸爸已经不能再在一起了。” 她问:“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了?”她的语气居然非常平静,丝毫没有哭腔:“因为你喜欢那个坏叔叔吗?” “我不喜欢他,我也不打算跟他在一起。”我说:“妈妈只是累了,想过平静的生活。” 她不吭声。 “我和你爸爸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等你再长大一点,我就详详细细地告诉你。你爸爸是个好爸爸,但不是一个能和妈妈好好在一起的好老公。”我说:“再这样下去,我和你爸爸都会很痛苦。” “你不要哭了。”她还是没有哭,挺平静地说:“可是我爸爸生病了,你以前说,我们会一起把我爸爸治好的。” “你爸爸的病治不好的。” “那就陪在他身边呀。”她说:“为什么不能陪在他身边呀?他生病了,身体很难过,我们不陪着他,他就更加难受了。如果你不愿意,我就陪在他身边。你离婚走掉好了,我和妹妹不想走。” “妹妹还不会说话,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走?” “我们都是爸爸的孩子。”她的语气中有些生气的意味:“爸爸有病,她应该和我一起在爸爸身边,还有姐姐。” 无奈…… 我说:“不急,这件事还有时间,我还没有跟你爸爸沟通好,等我们商量一下,再跟你说。妈妈现在就告诉你,是怕到时候太突然,我知道你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也很想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但我真的做不到了。” 她好久才出声,声音小了很多:“妈妈……” “嗯。” “你是不是生气啦?” “生什么气?” “我说我们都想跟爸爸在一起,那是因为爸爸有病,需要人照顾,就像你现在需要人照顾,我们就把爸爸让给你。不是因为我们不爱妈妈。”她说:“你不要这样子,我很为难。” “我没有气这个。”我说:“算了,妈妈今天打开,主要是想知道你和妹妹好不好。你们两个好就好了。” “那你真的跟坏叔叔在一起吗?”她说:“你为什么不跟爸爸在一起呀?” 我没说话,因为既不想骗她,也觉得骗不过她,更加无言以对。 她按耐不住,继续说:“妈妈,你不要总是骗我好不好?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我说:“妈妈不想聊这个,可以么?” “你不喜欢他,又跟他在一起。”她说:“这样不好的,我爸爸会很可怜。” 我还是没说话。 她也不吭声了。 我等了一会儿,觉得她应该不会问了,便说:“等妈妈的腿好一点,立刻就去看你和妹妹。你要听外公的话,帮忙照顾好妹妹。” “噢。”她应了一声,再无话。 我问:“你在生气吗?” “嗯!”她气鼓鼓地说:“一问你你就不说话!” 我说:“我想等你长大一点再告诉你。” “哼!你就是想骗我,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她那霸道脾气又犯上来了:“以后我再也不问你了,反正你不是骗我就是不说话,爸爸生病了,你就把他丢掉,宝宝不愿意,你就骗宝宝。只有坏妈妈才会抛弃爸爸和宝宝跟别的坏叔叔在一起,自私鬼。” 我问:“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她“哼”了一声,说:“才不告诉你。你没有权利问我!” “好。”我说:“那我就不问了。你出去玩吧,你外公还等着吃鱼呢。” “妈妈!”她又在那端喊了一声。 “嗯?” “知错就改是好妈妈,就那个什么羊的故事……”她说:“你给我讲过的。” “亡羊补牢。” “对呀,”她小大人似的教育道:“我还给你机会当好妈妈。” “妈妈知道了。”我说:“你先去玩吧。” “噢……”她很敏锐地听出了我的情绪:“你生气了吗?” “没有。” 她默了默,又说:“我爸爸不想让我告诉你,可是我觉得你生气了,那我就告诉你。我爸爸来的时候,胳膊上还有纱布,他说是因为他犯病了。他看起来好可怜,嘴唇也是白色的,我跟他玩,摸到他的胸口,他还疼得流汗了。”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爸爸好可怜……可是你还跟别的坏叔叔在一起。” 第402章 那个叔叔毕竟坏 我说:“你还是可怜你爸爸,妈妈的腿也断了,你怎么不可怜妈妈嘞?” “也可怜呀,但是、但是……”她吭哧了一会儿,说:“但是我爸爸更疼我……你都跟坏叔叔在一起了。” “好吧。”我说:“妈妈先挂了,要去吃药了。” 她又不吭声。 我问:“好不好?” “不好。”她的语调依然非常不快:“你老是生气。” “我怎么老是生气了?”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给人扣帽子学得那叫一个溜,这是繁音身上最令人反感的一点。 “你不高兴我喜欢我爸爸。”她哼了一声,说:“你没有见到我爸爸,不知道他有多可怜……” “好吧。”我明白她的意思了:“你说吧,还想说什么?” “什么呀?” “关于你爸爸的。”我真的半句都不想听到繁音的事,也知道孩子嘴不牢,他给念念透露的,也肯定都是他想要透露的,重要的根本不会被她知道。但她迟迟不挂电话,唠唠叨叨的,明显就是要对我说点什么,那我就满足她好了:“我看,不管你爸爸答不答应让你说,你都是一定要说的。” “哼……”她明显被我说中,又想反驳,不甘心却有点词穷。 我说:“快说吧?想说什么?” “就是、就是……”她吭哧了一会儿,说:“说我爸爸的好话。” “说吧。” “我爸爸真的很可怜,他的样子是真的。而且外公还骂他了,他还跪着给外公道歉。”她小声说:“他说都是因为他不好,妈妈才不想要我们了……可是他都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你就跟坏叔叔……妈妈,我爸爸是好人,你不要这么对他。” “他干嘛给你外公下跪?”呦呵,矛盾的根源在我身上,他不想办法把我弄回去,跑去找我养父干什么?他跪了有什么用? “他说因为他对不起你。”念念小声说:“明明是你不对。” “哦。”我问:“就这些?你还有想说的吗?” “这些还不够吗?”她说:“我爸爸一点都不想跟你离婚,他就算有那么一点点不好,也在努力改正了,而且他有病,又这么辛苦。我也不想没有家,妹妹也不想,姐姐也不想,为什么只有你想拆散我们家?” 我问:“这话是爸爸让你说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她说:“你不要老这样问,我是大宝宝了,我什么都知道。” “好吧。”我说:“那妈妈会考虑,好不好?” “噢。” “你也关心关心妈妈的腿,一直在说你爸爸,都没有问妈妈疼不疼。”我说:“每次你摔疼了,妈妈都心疼你的。” “噢,对不起,妈妈。”她问:“那你疼不疼呀?” “本来挺疼的,但你关心过妈妈以后,我就不疼了。” “噢。那就好。”她默了默,说:“但我爸爸还在疼呢,可疼可疼了。” 我陷入无言。 她也很快就反应过来,说:“妈妈,你病了要好好养病,要是你需要别人照顾你,就给我爸爸打电话。虽然他很难才能从家里溜出来,但他会照顾你的!” “你说什么?”我忙问:“他为什么很难从家里溜出来?” “他说,准易哥哥让他必须在家养病,所以他很难跑出来。”她笑嘻嘻地说:“我也觉得爸爸要待在家养病,可是你的腿也断了,那个叔叔毕竟坏。” 林准易叫他在家养病?开什么玩笑?林准易就算已经跟星星结婚,也至少要看十年二十年,繁家实在没人了才能考虑他来继承。现在繁音的妈妈还好好地活着,怎么能是一个外姓人说了算? 难道……林准易这小兔崽子先是骗了我,又借机控制了繁音?那可就麻烦了。 我忙问:“这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还犟嘴。 “重不重要是你能判断的吗?”我命令道:“你爸爸还说什么了?快告诉我!” “还说他想我了,也想我妹妹了,还说……” 急死我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说点有用的!” “我爸爸想我怎么会是没用的嘛!”她大吼一声,很是理直气壮。 我气得脑仁疼。 “反正我都能说的都说了。”她挺不高兴地说:“没有别的了。” 我问:“真的没有了?你爸爸没跟你说?家里现在是准易哥哥说了算吗?” “是呀,我爸爸说他也要听准易哥哥的。” “还说什么了?” “没有了!” “你再给我从头到尾地仔细说一遍!”这孩子真是正事不会学,破事嘴巴伶俐得很! “都说了没有了!你只关心别人!都不关心我爸爸!你想知道就自己回家去看嘛!拜拜,我去捉鱼了!”她一口气开火车似的说完,然后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我的耳朵被震得有点不舒服,心里更生气。不过,这事问她的确没什么用,我连忙拨繁音的电话,却就在即将播出的那一刻,手里的手机被人夺走了。 我抬起头,是蒲蓝。 他用目光扫了一眼手机屏幕,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家里出了事。”我说:“我不能再等着了!” “出了什么事?”他神态稍微温柔了些,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说:“你慢慢说。” “这件事不好对你说。”我说:“但是很重要。” “不是我不近人情,”他说:“只是孩子说话有可能是被教的。” “不会的,哪些是教的,哪些不是,我能分辨。”像是爸爸很可怜那一套可能是教的,后面这是念念无意中说漏嘴的:“我知道打电话太为难你,那你就放我出去吧,这件事我必须要确认一下。” 他皱起眉头,问:“到底是什么事?繁家出问题了?” “我不想说。” “要么就是他出问题了。”他用牙齿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露出十分不情愿的神态:“我不问经过,但你至少告诉我是哪个?” 我说:“这个真的不方便告诉你,我自己会走,这段时间的花费我也会还给你。真的很谢谢你,但是……” “够了。”他闭了闭眼,说:“我最后再问一次,是他有事,还是他们家有事。” 我没说话。 这件事涉及繁家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他。 他就一直用眼睛盯着我,等我的答案。许久,像是放弃了:“好,我这就安排人放你出去。” “你放心。”我说:“我绝不会把我在你这里的事告诉他,留下话柄让你为难。” 他摇了摇头,皱起了眉头,说:“我让你走,但我必须提醒你,即便你不肯把这件事告诉我,它也十有八九是假的。就算它是真的,我也不建议你回去,如果繁家出了事,那么树倒猢狲散,你回去只是送死,如果是他出了事,那……”他停顿了很久,说:“算了,我不想说出口。“ 我知道他的意思。 是想说我贱。 我还能怎么答?只能闭上嘴巴不说话。 许久,他叹了口气,站起了身:“我这就安排送你回去,你先休息吧。” “是繁家出了事。”算了,他说得对。 他重新坐了下来。 我把念念的话讲了一遍,说:“林准易背叛我在先,现在又把他监禁起来了,他绝不可能把自己的权力交给一个外姓人。” 他说:“这的确是大事,但你能帮上多少忙?他既然去见了你爸爸,必然跟他商量过这件事。” 我说:“那我也要清楚一下才安心。你听我刚说的,我女儿不像在撒谎吧?” “的确不像,但你别急,我有办法。”他说:“我这就联络我二姐,套套她的话。如果她见过你丈夫,那可能就是孩子把话复述错了。” “如果她说她没见呢?” “那就八成是真的,你别忘了,我二姐虽然帮他来问你,却从来没有许过好处,也没有强来,她也只是做做姿态,并不想真的。”他说:“所以,她会愿意说实话的。” “那她会不会为了让我不回去,说假话说她见了他本人?” “我会问清她经过的。”他说:“我也不是傻子,哪有那么好骗?” “那你什么时候去问?”我说:“这件事不能太慢。我知道你有点生气,但繁家如果倒了,我也难辞其咎,我的手上也有人命官司。” 他点头,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笑着说:“你放心,我心里都清楚。当你说原因是他家而不是他,而且,你女儿那么说,你都不可怜他,不动容,已经让我觉得无地自容了。刚刚那么说是我不对,伤害了你,我先道歉。” 我被他这种炽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扭了扭头,没能躲开他的手,便低下头说:“我没有为这个生气。” 他拿开了手,笑着说:“那你现在是在害羞么?” “不是。”我说:“我不太习惯有人这样看着我。” “怎样看着你?”他一边说,一边捏起了我的下颚。我连忙扭头躲避,他也就松了手,上半身微微前倾,笑容更深,就要贴上来,轻声问:“没有人这样看过你么?” 第403章 两成 我尴尬极了,只好猛缩脖子:“蒲先生,我不喜欢这样,你不能欺负我腿断了不能动……”我可真怕他亲上来。虽然以前就被他亲过,但那种体验并不好,我这辈子被繁音一个人虐待就够了,不希望再有第二个。 他总算不再往前凑了。 但他也没有扭头回去,因此我依旧是紧张的,鼻尖传来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他和繁音用的是不同味道的香水,繁音的稍微浓烈一些。 尴尬间,敲门声传来。 蒲蓝便扭过头去,我跟着松了口气,门口站着护士,说到点给我吃药了。 我心里简直想抱住这个护士亲一口,恰巧蒲蓝此时回过头来,像是知道我心思似的,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我连忙敛好表情,回避他的目光,余光见到他站起身,说:“我这就去问这件事。” 我忙问:“什么时候给我消息?不会又很慢吧?” “不会,明天中午之前。” 我松了一口气,这就算很快了。忽然,他又弯下身子,待我想要伸手去捂时已经迟了,他的嘴唇已经贴到了我的额头上。 我有点恼火,但还没来得及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就已经笑眯眯地转身出去了。 之后护士叫我吃了药,按理说到点休息了,我却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刚刚的那个画面,且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像对待一个随时都可以扯过来玩的玩具那样把我推倒,扯开我的衣服,从这个角度上,他和繁音是相同的,哪怕他态度稍微好一些。 所以我不喜欢他,不想被他碰,我甚至觉得,从繁音的身边再流连到他身边根本于事无补,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都丝毫不尊重我。如果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这样子,那我何必还要与男人在一起,为自己平添折磨?如果我一定要选一个男人去忍受,那我何不忍受最初的那个?至少这可以满足我孩子的愿望。 那天我之所以来找蒲蓝,本意也不是要投奔他,是因为与他有约,又实在是情绪不好,不想待在那地方,却没想到腿断了,事情也越来越复杂,以至于我被困在了这里。 不过,这几天的安宁倒也让我的情绪平稳多了,之前我的确是快疯了,最近那种暴躁的情绪的确少了许多。 这一整晚,我都在想着繁家的事,林准易一直表现良好,兢兢业业,没有任何纰漏。不过,虽说我对他不错,也百般信任,但我实则不想把星星嫁给他,因此,如果这小子真是为了这个有反心,倒也不是说不通,毕竟如果他把繁家的位置取代了,那星星就由不得任何人了,到时就算她想死,也是不容易。如果这小子格局再大点,那当了老大也比屈居繁音之下要好太多了。 总之,这事我越想越心烦,心里也觉得繁音真是够没本事,本来我还算是可以稳得住局面,他却策反林准易,也不想想这小子一旦能做到左右逢源,那就绝不是什么立场坚定的人。 当然,我不止想了这些,心里也想了念念。大概是因为她总是向着繁音,我心里有些妒忌,虽然明知这不该,但我的内心始终都有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这个小孩希望这世上能有人对她好,最重视她,可她爸爸不行,她丈夫不行,她女儿也不行。 每当想到这个,我就既觉得自己在以自己的不成熟为难孩子,又在实实在在地觉得难过,我总觉得我对她的付出比繁音要多多了,也知道她知道的并不是所有真相,所以她的看法也不是客观的,心里却还是不免要难过,不免觉得不平衡,似乎一点都不值。我也是由此发现,其实病态的从来都不只是繁音一个人,我也有,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孤独,也始终都恐惧着这种孤独,然而直到此刻,我身边有这么多人际关系,这么多人,我依然没有逃开它,始终是孤独的,始终孑然一身。 直到天快亮时,我才终于在这种万般复杂的情绪中睡着,但一直都睡得不踏实,朦胧中似乎听到了门响,睁眼时发觉果然是蒲蓝来了。 我醒来时,他已经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了,没有穿外套,看样子已经坐了有一阵子。 我自己按了按钮,由他帮着一起把床调起来,并且问:“你什么时候来的?问过了吗?” “问了。”他神色闪烁,看上去就像在说谎:“她说联络她的的确不是他本人。” 我忙问:“你能给我讲讲细节吗?具体是怎么回事?” “她说那边没叫她接你回去,只想让她看看你的情况。开始是想询问你的病情,后来……”他犹豫了一下,说:“后来只确定了你是不是真的只是断了腿。” 我的心立刻就更慌了:“这么说他的确出问题了?那我立刻就得回去。” “别急。”他按住了我的手臂,认真地说:“我认为这件事可能有诈。” 我一阵不悦:“所以呢?” “别急。”他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说:“我理解你担心他们家的心,但不急在这一时,你听我分析。” 我正想打断,他又赶在我之前说:“你在我这里这么久,如果我是他,会觉得你我已经把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就算你不愿意,我也是愿意的,随便在菜里下点安眠药摇头丸就能让你百口莫辩。” 我说:“这事总得有证据吧?”繁音的确会这么想的,而且在他心里,我和蒲蓝以前就有一腿。 “你不懂,这种事,是要自证清白的,如果我一口咬定,说我就是已经把你睡了,再描述描述你在床上如何风情万种,那你就得自己证明自己。” 我嗅出他的意思了:“你威胁我?” “我只是想让你冷静地听我的安排。”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摇头丸我有的是,我不碰你可不是因为我不敢,更不是因为碰了你我的好处会少,我只是知道那样你会恨我,我是认认真真地想娶你。” 我没说话。心想他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我在他这里这么久,吃他的喝他的行动不便,随便给我下点药我就只剩就范的份儿,能让我看起来不像是被强暴的药物太多了,摇头丸就是其中之一。 而繁音是不会原谅这种事的,我太了解他了,他会掐死我。 我说:“你说。” “事已至此,我如果让你等,你肯定不愿意,但我又真的不想让你回去。”他说:“因为这件事很可能是他耍诈,教孩子说话,示弱让你回去救他们。从你的反应也能看出来,这么做的成功率非常高。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回去时,肯定就很难再出来了,不是我非要恶意揣度他,而是我很担心,我怕他折磨你。” 这一点都不恶意。 我心里有点怕了,说:“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出事。” “我说多了你会恨我,觉得我故意这么说挑拨你们。”他这人真是,关键时刻反而闭了嘴:“你自己考虑吧,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我说:“你说得有道理,只是我怕如果他们家真的出了事,那……” “孩子在你爸爸身边,你也不在他家,就算出了事,受损失的也不是你。”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回去,你不用对我解释,问清你自己。” 我没有主意:“你说,他耍诈的概率有多高?” “八成。” 我愕然问:“为什么八成?” “你肯定不知道,费家已经把他爸爸找到了。”他说:“是你摔断腿之前的事。” 我傻了:“你说什么?”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你之所以要见我,就是因为你想让我帮你解决这件事。可是,我今天才知道,费家早在让你去的前一天就把人找到了。但他们没跟你说,还要你过去。”他说:“你不会是觉得他们想给你惊喜吧?” 我问:“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李虞。”他说:“你的那件事,我想来想去,只能问问他,毕竟我们关系稍微好一些,说了不该说的,他也比较理解。但他昨天晚上才给我回话。” “都这么久了,才给你回话。”我说:“看来是他家压着不准他说。” “是,当时费先生找你去究竟是想做什么已经不好考证了,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他说:“繁家的老头儿还活着,韩夫人也健健康康的,怎么可能被一个小手下翻天?我说这件事有二成概率,是觉得那小手下在最关键时刻跟着你,恐怕从你手中套了些什么。” 我没说话,因为我觉得蒲蓝这番话有待商榷,就算找到繁老头,他现在是什么状态也难说,而且他的确有点挑拨的意思。这我倒是理解,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然有目的,当然要抓紧机会挑拨。只是我相信他的话一定有水分,可基本逻辑是对的。如果费先生让我去的那天,真的已经找到了繁老头,那等着我的绝不是好事,否则他不会隐瞒找到人的消息。不过就算没有这件事,繁家的人也并不信我,从这个角度上想,我回去的确是自讨没趣。 第404章 你愿意跟我 蒲蓝也沉默了一下,说:“所以你自己考虑吧。” 我问:“如果换做你,你会去吗?” “不会。”他回答得果决。 “如果她是你老婆呢?” “不会。” “如果你们有孩子呢?” “不会。” “这样会不会太无情无义了?”我完全拿不定主意。 “我早就说过,我是个功利的人。”他说:“功利的人总是会在别人和自己之间选择自己。” 我也好想做了功利的人,可我有孩子了,如果让念念她们知道,肯定会更加讨厌我。 我更拿不定主意了,说:“我本来觉得自己应该去,但现在被你这样一说,我又觉得如果我去,那就是我疯了。” 他问:“你自己没有主见么?” 我说:“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因为我的主见总是错的。“ 他抿了抿嘴,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我说:“你说得没错,如果这是个计,那对我来说,回去无异于送死。但如果它不是,那……” 他说:“你想回去么?” “想。” 他问:“不是知道是送死么?” “但还是想。”我说:“你又要看不起我了吧?”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说:“既然想,那就回去吧。我硬拦你,你恐怕要反感。” 我点头,心里且还是犹豫:“你说……这件事真的是诳我得么?” “是。” “这么确定?” “本来我有八成把握,但看你表情就知道是十成了。”他说:“是诳你的,你还想回去么?” 我没说话,万一是呢?万一他们家真的出事了呢? 我无论如何都拿不定主意,这时,蒲蓝又说:“这样吧,你回去。但咱们这样约定,如果一定的时间内你没有联络我,我就让我的律师替你起诉离婚,到时你必须出庭,他再硬也没法跟法院斗。但这个方法需要你先签一份委托协议,否则律师没有资格代你起诉。” 我摇头:”不行,这对我女儿来说太突然了,我还没跟她商量好。” “如果他不折磨你,就不需要起诉了,只是利用法院强迫他放你出来。”他说:“你知道,按规矩我无权干涉这件事,他是你老公,在道上的角度来说,他杀了你都是他的家务事。” 我说:“这样就更不行了,到时我身上肯定带伤,不用说法官就会看到。我女儿那么大了,肯定要出庭,她根本不知道她爸爸这样。到时他可能会永久失去抚养权,严重的话,甚至要关进精神病院。而且你也知道,警察一直都盯着你们,正愁没有机会。” 他叹了口气,说:“但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说:“没事,这不是你的错。” “我到时会联络苏先生帮忙,也会找李太太,”他说:“只是这些人都不一定会尽力,毕竟师出无名。唯有起诉是最有效的。” “我知道。”我说:“但起诉真的不能。” 他便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我问:“你哪天能安排我回去?” “回去十有八九要挨打,还是等你的腿再好一点吧。”他说:“这期间,我再到处想想办法,验证一下这件事……也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部署的可能。” 我说:“好。但别太晚。” 他点了点头,神态颇为无奈。 蒲蓝走后,病房里再度只剩我一个人。 我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害怕。既怕繁家真的出事,又怕自己真的惨了。蒲蓝提议的起诉算是个万全之策,可我却不能用,繁音是个疯子,我却不是,我不能清醒着让念念和茵茵父母相残,家破人亡。 蒲蓝这次走了就又像是把我忘了,一连半个月都没有消息,我感觉自己的腿虽然还没好,但已经不疼了,却怎么都联络不到他。保镖们也像是得了交代,死活都不肯给我用手机,只说联络他了,他让我安心休息。 我跟他唯一的联系就是每天吃的仍是他做的饭,换着花样,十分精致,因此为了见他,我只得绝食了一整天,晚上时,他总算来了,提着新的食盒,问:“怎么不吃饭?菜不合口味?” “不是。”他看起来和十几天前无异,我说:“是想问你上次的事,可你关我。” 他立刻露出一脸苦恼,说:“正想联络你。” “骗人。” 他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把食盒打开,说:“那就先吃点东西再说好不好?” “不好。”我说:“你是不是想拖着?” “当然想拖着。”他神态落寞:“不想让你去送死。” 我不由默了默,说:“他毕竟是我女儿的父亲。” “我不觉得父亲是一块免罪金牌。”他说:“孩子长大之后自然会明白你。” 我无言。 当然了,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挺贱的,这事的确如蒲蓝所说,十有八九是假的,可我还是想回去。甚至我心底隐隐觉得,要是回去了,被骗了,被繁音收拾了,我也就歇心了,对繁音绝望了,肯定也能狠下心来带着孩子走了。要是直接被他弄死了,那更干净,也算是另一种逃生。 他似乎有些按耐不住,说:“放你可以,但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绝不会如你的愿。” “什么事?” “如果这次他是诳你的,他找你回去是为了虐待你,那我把你救出来后,你就再也别想着回去。”他认真地说:“这次我不拦你,是因为你心还没死,也并不信任我,但我保证没有下次。我提前告诉你,希望你到时别觉得我手段太狠。” 我被他的语气吓到了:“你会干什么?” “让你再也回不去。” 我问:“那如果我想跟别人在一起呢?”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重新陷入沉默。 他今天似乎没有游说我的意思,沉默地把汤推到我面前。 我拿起汤匙,想了想,说:“我觉得你清楚,其实我并不喜……” “我知道。”他打断了我:“抱歉,我失礼了,但我真的不想听这个。” 我没说话。 “你爱的人就是那样一个人渣,我很庆幸自己是不被你爱的那个。”他幽幽地说:“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但你很可能没有被人疼爱过,以至于以为爱情就应该是那种糟糕的样子。我完全想不通你为什么还爱他,更想不通你干嘛还要回去,可能你伟大惯了,已经忘了你应该优先考虑自己。其实这样的付出只会宠坏别人,让他们更愿意索取你,更愿意嫌你给的不够。” 我没说话。 他也不吭声了,神态略微有些尴尬。 我问:“还有呢?” “没什么了,抱歉,我刚刚有点激动。”他说:“吃吧,你一天都没吃饭了。” 我拿起汤匙,汤的温度刚刚好,味道鲜美极了。 我一整天没吃饭了,其实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一想到明天就要回去,搞不好这顿就是断头饭,便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这期间我跟他都没有说话,直到我吃光了所有的东西,蒲蓝才露出了满意地微笑:“你是不是也挺怕?” “那当然了。”我说:“但我这次还是会回去。” 他脸上露出了失望。 “但我愿意答应你的要求。”我说:“可是我也有个条件。” “说。” “你不能打我。”我说:“我可能并没有你心里认为的那么好,也很笨,所以我可以接受批评,但你不能打我。” 他一愣,问:“你怎么这样说?我看起来像个疯子?” “我是怕你只是嘴上说说,因为你不了解我,不知道我其实不是个有魅力的女人。”我说:“我不需要你娶我,金钱方面我自己也可以自给自足。我肯定不会要我养父的钱,也不会帮你牵线,孩子我也会给他家,小女儿……要跟我养父商量。我也不需要你照顾我,不需要你疼爱我,实话实说,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爱上你,但至少现在没有。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别打我。”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跟我?” “如果到时候你肯,也救得了我,我就愿意。”我说:“肯定要跟他离婚,但肯定是我们都很平静,孩子也能接受的时候……关于这一点,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他没说话。 我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问:“行吗?我想让你认真地答应我。” “好。”他神态认真地点了头,亦看着我的眼睛:“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打你。” “谢谢。”我问:“我明天就回去?” “是。”他说:“但如果你还想晚几天那就不急。” 我问:“你最近打听出了什么结果?” “他什么都不出面,他爸爸也是,有传言说他爸爸已经死了,他也生死不明。”他说:“我不信是真的,但我没有证据。” “嗯。”我说:“谢谢你帮我打听。” 他目光黯了黯,说:“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你至少要联络我一下,但要不要让我帮忙就随你吧。可如果是诳你的,我希望你一定要跟我走。” “那是当然了。” “我的意思是,他肯定会觉得你我已经不干不净,那他肯定要想办法阻止你,比如……说些我的坏话,或者其他的……”他叮咛道:“但我希望你明白,能救你的人不多,而且救你的机会也很难才有。” 第405章 我不会死的 我点头:“我知道。” 他似乎没料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微微怔了一下,反而不说话了。 我问:“怎么了?” 他笑了一下,摇着头说:“我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那不重要了。”我说:“我也想开了,我在他身边,已经把我人生中可能有的最糟糕的经历都有了。如果你是骗我的,你又能骗走我什么?我这条命?我这次回去,不就是送命么?” 他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神色郁郁,没有说话。 之后蒲蓝又走了,说明天一早再来。我正好不希望他一直在这边盯着我,他一走,我就感觉自在了许多。 本来我拿不定主意,是蒲蓝那番话触动了我,十九岁那年,我真的打死都想不到自己今后的人生会变成这副死样子,我以为我会过得很好,找到我爱也爱我的人,一起组建家庭,把我没有的,缺失的,全都用幸福补回来。我当时觉得这个人是繁音,以为他的病是我们之间情感的考验,我怎么能抛弃我生病的家人呢?可我忘了,我是救不了他的,医生也不是。 我也忘了,我这样卑微,这样低到尘埃里,这样割肉饲鹰,终究只会被嫌不够肥妹,不够多,而非得来爱。 我还怕什么?外人害我,也无非是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蒲蓝来了,已经让人准备了东西,叮咛我说:“他问起,你只说在这里,但不用说你见过我。” “好。”我说:“不过他知道我在这里,不会觉得我见过你么?” “当然会觉得,但他没有证据,你说了,就有了话柄。”他说:“所以不说就是了。” 原来如此,我说:“好。” “其他的我会处理,”他叹了口气,说:“如果出事,能联络到我,就要第一时间联络我。” “好。”我说:“不要担心,相比之下,我反而有点担心繁家有事。上次第二人格把全家都出卖的事都还没有解决完,现在他又不知干了什么,林准易也倒戈了,我都不知道该用谁。” “那件事已经解决完了,人都杀完了,就是说要谈判,但好像还没确定怎么谈。”他说:“但至少小家族不敢轻举妄动了,你们至少成功地震慑了他们。” 我点头,又想起繁音那天让林准易领着我去事发地,那天他还口口声声说他要证明自己,我觉得好可笑。 我倒不想他证明他的清白,反正他已经不清白太多次了,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一把把细长的刀,缓缓地刺穿我的心脏,只要不拔出来,就不会流血,不刻意触碰,也不是很疼,所以,我就这样带着这些刀,苟延残喘。 所以我不打算对他解释我和蒲蓝这几天的事,不论他态度是好是坏,我都不要解释,因为我也想给他扎一把这样的刀,因为我受够了他浑身是污点而我慈悲为怀地原谅他的关系,我想要点平衡感,也要让他明白挂着刀子的痛苦。 很快便收拾好了,我走前,他说:“我就不送你了,被人看到会很麻烦。” “我知道。”我说:“这些天谢谢你了。” 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那种心疼的表情让人觉得怪酸的,抬了抬手,因为最终也没有抬起来,因此让我难以猜测他想做什么,只听到他说:“你活着回来就好。” “你放心。”我说:“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的。” “如果繁家有事,我是不会落井下石的,但我二姐不一定。”他说:“我会尽力游说她,但她本就不满繁家收她太多钱,又被他……”他似乎觉得自己这么说太八卦了,住了口。 我问:“又被他怎样?你倒是说完,别总吊我胃口。” “你都说她都找到你,嚣张地与你谈判了,那还用我细说么?”他迅速换了话题,拿出一个盒子,说:“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这么做了。” 他把盒子打开,是我的结婚戒指,我的手腕有些扭了,但不严重,可是很肿。想来是因为这样才拿下去了。 “我不是故意要摘它,只是当时你的手肿得厉害,医生建议剪掉。”他说:“摘的时候怕伤着你,就剪断了,然后我才发现里面刻的字。现在已经修好了,对不起。” “没关系。”它明显被清洗过了,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它也不是什么昂贵的材质,买时我没什么钱,是k金,镶着几颗小米似的钻戒。我这个角度看不到里面,但里面刻着我们名字的拼音和结婚日期。我买的时候还闹了一个笑话,因为买的时候我的手指有点粗,可为了穿婚纱漂亮,我又把自己弄瘦了一点,戒指出来反而有点大了,我又拿去改,差点没有赶上婚礼。 我犹记得那天,那天我们结婚,我跟他都穿着崭新而廉价的礼服,站在政府大楼门口的那颗开满红花的树下,我们的身旁还站着伴娘罗曼,她还在我们的结婚证书上签了字。 那一切都那么美好,而那场婚礼犹如一个分水岭,将我的人生从不那么糟,变成了地狱。 我竟然这么多天都没发现它没了,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它就像是个佐证,暗示我们之间的这场婚姻也已经成了这样即便弄丢了也不会让我记得的废物。我也就忽然不想再拿它,我真的很清楚自己这次去回去凶多吉少,说:“这个我不要了,你帮我扔了吧。” 他愣住,继而回神笑了,说:“我真高兴你这么说。不过,你还得戴上。” “为什么?” “我在里面放了个小型监听器,以备不时之需。”他说:“我知道他的房子安保严格,但这毕竟是结婚戒指,希望能躲过去。” “恐怕躲不过去的。”我知道那栋宅子的安保功能,防别的没本事,防这些还是很有效的。 “那也试试吧。”他说:“如果他们检查,你就说你的手肿了,医生拿走修了,后来护士又还给你。他们只会觉得是我骗你,给你加了这样一个东西,不会怪到你头上。” 不,如果他想怪,是万万要怪到我头上的,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可以说是因为我蠢,不在那里乖乖带着跑来见蒲蓝。 但我接了过来,也觉得他是好意,而如果侥幸带进去了,也是不错的事。 戒指因为被剪断过,上面有一道裂痕,恰好断在了我的名字上,能看出修补时还特意把这边还原了一下,但还是难掩它曾经断裂的事实,那蜈蚣一样的疤痕贯穿在ling和yu之间,与对面繁音拼音的光鲜干净成了鲜明的对比。与这个满身都是丑陋伤痕的我如出一辙。 我戴上它,尺寸刚刚好,便说:“谢谢你费心。” 他望着我,没说话。 我说:“我这就走了。这段日子谢谢你的照顾,如果有机会,我也愿意报答的。” 他扯了扯嘴角,伸手过来,搂住了我的腰。 我想推,又觉出他并没有用力,便没有动。他抚了抚我的背,让我稍微安心了些,加之腿还没好透,他又拿走了我的拐杖,我便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就这样沉默地抱着。可能是因为繁音实在太粗暴了,他似乎从未这样温柔地,轻轻地,像他抱着念念,抱着他的狗那样抱过我,再往前,小甜甜似乎这样抱过我,但我记不清了,再往前,我养父说他也曾照顾我,大概也这样抱过我,可我的记忆中完全没有。也就是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像这样很温柔地抱我了,我忽然觉得他可能是可以真心待我的,至少不会如繁音一样还,这样的话,如果真的跟了他似乎也不错,至少他让我觉得温柔且安全。 后来他松了手,说:“回去之后一切小心。” “好。”我说:“别担心,我不会死的。” 他没说话。 再就没说什么了,他说让我自己下去,免得有人看到。但汽车开动后,我还是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他的身影。扭头看车窗时,真的看到他站在不远处,似乎心有灵犀地发现我在扭头了,朝我招了招手。 我知道他不该出来,一旦被抓住这样的短处,就如我养父所说,淫人妻女就算是坐实了。这种事一旦发生,繁音不收拾他就失了尊严,蒲蓝肯定要九死一生,男人这种动物似乎天生就对这种事特别敏感,所以一旦有那种状况,大家就都别想平静地赚钱扩张了。 所以,我对他现在的行为有些感动,毕竟他没“淫”到,但他冒了这种险。我知道这世上肯对我好的人是少数,为我冒险的更少,这忽然让我相信他可能是真的喜欢我,就算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多,也肯定比我之前以为得要浓一些。 约莫用了半个小时,汽车终于开到了地方,熟悉的铁门伫立在视野内。我没有行李,因为不喜欢轮椅,所以也没有准备,自己拄着拐杖下了车,司机便走了,我慢慢往过挪。 此刻别墅依然是大门紧闭,看样子,蒲蓝似乎是直接将我送回来,而没有跟繁家人说的。 第406章 你傻吗 我走到摄像头视野附近,毕竟知道凶多吉少,也不那么着急进去,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往前走。 很快,大门打开,门卫也出来了,说:“太太。” 车子很快便开过来,门卫扶着我上了车,汽车开动后,我问司机:“先生在吗?” “在的。”他一边回答,一边扫了一眼后视镜。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心里不由得一沉。 曹副管家。 他不是死了么? 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惊悚,他看到了,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想问,又没能问出口,曹副管家是繁音忠心耿耿的部下,所以繁音才把家里的安保让他全权负责,他只听命于繁音,有时会经繁音授权听其他人的,但也很难变通,这才是我杀他的原因。至此,我心里完全确定这次的事绝对是套子,凉到了底。 “太太怎么不说话了?”他心里铁定挺恨我,幽幽地说:“好久不见您了。” 我说:“没什么想说得了。” “先生在家。”他说:“半小时前,他就知道您回来了,特意放下重要的工作在家等您。” 我说:“我知道了。” 他依然不满:“您最好想想怎么对他解释。” “那是我的事。”我说:“不需要您关心。” 他又看了一眼后视镜,目光意味深长。 汽车很快开到别墅门口,我下了车,女佣跟上来搀扶我,还推了轮椅。 我摆手表示不需要轮椅,也不用人扶,她们便松了手。 一路把我带到客厅,繁音正坐在里面,林准易站在他旁边,见到我时,脚步动了动,像是想来扶我,但繁音没发话,他便没有动。 我见繁音阴沉着脸,便不再抱希望了,想找个地方坐,但离得比较远,虽然我腿脚不利落,但还是离门近些得好,便没有再往前。 繁音在沙发上靠着,的确如念念所说很虚弱,脸上没有血色,嘴唇也泛白。他的表情倒不像是累,而是有些惫懒。 就这样僵了许久,他才抬起手,挥了挥手。林准易便出去了,经过我时抬了抬眼睛, 望了望我,又迅速地低头走了出去。 其他人跟着他鱼贯而出。 待到最后一个将门关上时,繁音才出了声:“怎么舍得回来了?” 我没说话。 还能为什么?傻呗?送死呗?看他这表情,这姿态,已经证明了我这个决定的愚蠢。 他抬了抬眼睛,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命令:“说话。” 我没吭声。 他腾地站起身,几步便跨至我面前,一把便捏住了我的下颚。 我不得已抬起头,看向他的脸。 “说话。”他的神态很平静:“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虽吃痛,但还能开口:“你没事。” 他松了手,问:“担心我有事?” 我听他语气温柔,便点了点头。哪知点完一秒钟不到,左半边脑袋便传来剧痛,剧痛以脸颊为中心,扩散至眼眶、耳膜、脖颈、脑髓……我的眼前陷入短暂的黑暗,拼命地攥着拐杖才没有摔倒。 半晌,他出了声:“撒谎。担心我还躺到他床上去?你是有多贱?” 我便没说话。 他又问,语气依然很温柔:“跟他睡了?” 我觉得他很矛盾,垂下头,看到他紧攥的拳头,肯定随时都会向我砸来。 他沉默下来,许久,再度开口:“睡了几次?” 我感觉他已经开始无聊了,更不想说话。 但不说话也不对,大约过了二十秒,剧痛再次传到了我脸上,伴随着他的怒喝:“说话!” 我并没有机会说话,因为他的手随后便伸了过来,捏住了我的喉咙。 熟悉的窒息感顷刻间扑了上来,我的喉咙也在第一时间开始发痛。我望向他,眼眶疼,眼珠也在疼,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但心里无比期待他就此把我掐死。 我也半点都不想解释这件事,因为这只是饮鸩止渴,我跟他的矛盾并不在这件事上,从来都不是。 但他是不会如我所愿的,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松了手。 空气重新回到了我的气管中,我依然看不清他,只感觉手臂被他拽起来了。我没力气再拿拐杖,听到它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也没理。 我也不知自己被拖到了哪里,像是个房间。被推倒时感觉身下硬邦邦的,直到冰冷刺骨的液体冲刷下来,我才在激灵中清醒过来。 是浴室。 我的腿上还有石膏,但冷水已经快速地渗透了我的全身,当然也包括伤处。我感觉自己的衣领正被拽起,撕开,却失去了所有应变能力,只能任凭他折磨、羞辱。 水面很快便越升越高,也越来越冷,倒是令我的伤口不那么痛了。不知合时,水停了,我用手抹了抹脸,低头看到自己被撕得衣不蔽体的裙子,再抬头看到繁音站在我面前,面色呈现着病态的潮红,气喘吁吁,目光依然像盯着杀父仇人一般。 我裹了裹湿淋淋的衣服,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只是觉得可笑。这就是我回来得到的答案,跟他夫妻一场所享受的待遇。 半晌,他又捏起了我的下颚,看着我的眼睛问:“你到底想怎样?” 我没说话。 “你要说了算,我让你说了算,你要关我,我也让你关我,你叫我吃药,我不是也答应了么?”他捏紧了我的下巴,痛得我几近飙泪。他问,“你还想要什么?跟我离婚?” 我没说话。 他松了手,转而攥住了我的手腕,狠狠地叫人觉得生疼。他的语气已经失控了:“说话啊!你既然跟他跑了,还回来干什么!叫律师去起诉离婚啊!回来挨打吗?你傻吗?” 我说:“我回来跟你商量离婚。” 他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愣愣地看着我。 我说:“虽然要起诉你,但我还是不想在法庭上说你有这样的病,让警察把你关到精神病院去,那样念念会恨我的。还想跟你商量抚养权,如果你愿意,我愿意把孩子都带走,让你定期看她们。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但我想至少带走怜茵。” 他还是那样看着我,神色有些呆滞。 我说:“我跟他睡了。” 他还是没说话。 “至于睡了多少次,抱歉,我记不清了。”我说:“你还想问什么?” 他慢慢地松了手。 我很想从水里爬出来,但我的腿痛得厉害,更加没有力气。于是我伸手去拿不远处的遥控器想要放水,手腕却被他握住了。 他握了一下我的手腕,又弯腰过来抱住了我。我没有力气挣扎,就像个死人似的被抱出了浴缸,放到了椅子上。 他拿来浴巾披在我身上,单膝跪到地上擦我身上的水,又伸手想要撕我的衣服。我本能地用手护,他便停了下来,抬起眼看向我。 我捂紧胸口,没错,我一下子都不想被他碰。 我不爱他了。 他又握住了我的手腕,轻轻拉了拉,没有拉开,便松了手,问:“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答应?” “我没这么以为。” 他不说话了,半晌,站起身来,又弯腰抱住我,出去把我扔到了床上。 我正拼命缩,他已经转身出去了。 暂时算是挺过去了,我松了一口气。 腿还在疼,而且水钻进了石膏里,很是难受。我的头也有些晕,眼眶胀痛,耳朵也疼得很,便不想动弹,拿床上的被子裹了裹自己,靠在床头休息。 但很快,耳边又传来开门和走路的声音,我强撑着看过去,见林准易带着几位女医生来了,说:“太太,先生让医生来帮您看看。” 我没说话。 他又说:“太太睡着了,直接去帮她看吧。” 我只得睁开眼,说:“不用看了,出去吧。” 林准易没理我,而是对医生说:“先生说了,如果她不配合,就把她绑起来。” 我自知打不过,便没再说话了。 医生过来处理,说我在发烧,腿上的伤口着了水,已经开始发炎,但不严重。说完这些便要用剪刀剪我的内衣,又按住我的手臂,作势就要绑皮带抽我的血。 我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使劲挣扎,却还是被七手八脚地按住,因为听到林准易就在门外,连忙大叫:“林准易!你要干什么!” 他没进来,医生也照干不误,把我的内衣剪掉,按住我的腿,带上手套开始翻看。也剪掉我身上残留的衣服,在我身上仔细检查寻找。血当然也被抽了,我觉得屈辱极了,却毫无反击之力。 终于,她们弄完了,一一出去了。 女佣拿着衣服进来,说是帮我穿,我当然是要穿的,便配合着穿了。然后林准易又进来了,带着端着餐盘的男佣,说:“太太,吃点东西吧。” 我说:“我没胃口。” 他说:“先生说了,如果您不吃,就绑着您,强灌进去。” 我抬头看向他,说:“你爸爸可不会这样做事。” 他微微低头,回避了我的目光,说:“那天我发现您跳了楼,告诉先生后,他很担忧,我也很自责。但很快,蒲先生就派人来,说您已经决定起诉离婚,希望先生能友好分手,孩子的抚养权归繁家。如果先生不答应,那您会直接起诉,并且在法庭上供述,将先生的病情告诉法官。” 第407章 我原谅你 对于他的话,我不想相信,也不想怀疑,因为在我看来,我和繁音之间最要紧的不是真相,不是他是否误会我,也不是我是否误会他。而是只要一有事,我必然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不管孰是孰非。所以我时常觉得我和繁音之间的爱情像一场侵略,其中只有强弱,只有掠夺,只有三十六计,只有血流成河,没有人道,没有公平,没有是非。 但林准易显然不这么想,他仍在劝我:“虽然蒲先生肯定会对您好,但如果您熟悉政治就会知道,在野党上台前,都会尽全力地表态,终极目的并非是为了照顾您,而是图谋那个身份。因此,他不仅会在您面前展现他翩翩君子的一面,也会在对自己有利时使用自己小人的行径。” 我说:“你都说是图谋了,怎么可能没有小人行径?” 他感觉到我的话中有攻击性,不说话了。 “出去吧。”我说:“如果这番话是你自己想说的,那我想告诉你,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如果这番话是繁音让你告诉我的,那请你告诉他,我要跟他离婚。” 他默了默,说:“是我自己想说的。先生刚刚从这里一出去,就晕倒了,虽然医生说没事,但他还没有醒。自从您走了,他一直茶饭不思,没有好好休息过,精神也很痛苦,蒲先生还时不时地联络我们,不停地表示说您已经跟他在一起,随时都要抛夫弃子,令先生的情绪更加受挫,他去看过二小姐和三小姐,但苏先生又不允许他带她们回来,还训斥他,韩……” “够了。”我说:“你出去吧。” “太太……” “我让你出去。”我说:“出去。” “太太,我爸爸一生都为繁家做事,受到繁家数不尽的恩惠,先生和老先生都不在时,我自然听您的,但既然先生回来了,我当然只听命于他,其他人也都这么想。”他加快了语速,说:“我在心里把您当成和我妈妈一样的人,但这不意味着我必须抛弃繁家配合您篡权,这是不可能的!” 我没说话。 我要篡权? 呵呵。 我早就知道,我和繁家终究是两家人,过去的十年没有变成一家人,将来也不会。我跟他之间没有血缘,因此就像念念所说的,他们四个是一家,我想离婚是因为我想破坏这个家,而非我在这个家里无法感到丝毫幸福。就像林准易现在所说,我之前是想篡权,而非想要努力去维系这个家族,挽救这个家族。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这个“家”与我无关,责任也与我无关,是我误会自己与他们真的那么亲近,总以为自己对这所有的一切都有责任。就如繁音的病,我总以为我能帮得上他,可其实不然,他的病需要看医生吃药,我帮不上忙,也没有立场帮忙。我唯一该做的是搞清楚自己永远都只是一个外人,疼一疼我自己,让自己少受点伤。毕竟自我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只有我自己。 我说:“你说得我都听到了,出去吧。” 他咬了咬嘴唇,说:“太太,您愿意去看看先生吗?他还在昏迷,现在很需要您。” “不愿意。” 他目光黯了黯,说:“那您先休息。” 我先是没说话,等他走到门口时,又有些忍不住,说:“等等。” 他站住脚步,很期待地扭回头来。 我说:“以后别再对我说觉得我像你妈妈这种话。” 他一愣,没有说话。 “去吧。”我说:“拜拜。” 他低下头,拉开门转身出去了。 我知道对林准易说这种话太不成熟了,一个成熟的人应当微笑着不做表示,内心知道就够了。可我确实无法忍住,情商就是这么低。 这天晚上,我腿上的伤口因为在水里泡过而感染了,加之我有些感冒,发了一整夜的高烧。这段时间过得很快,因为我只觉得头昏,半梦半醒间,想起很多有关繁音的事,也有他对我好的,但更多的是他不停地欺负我,侮辱我,虐待我。那种寒冷的感觉又来了,冷得就像死透的尸体。也许我早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掐死了,剩下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已身处地狱,只是我不自知。 当然,我还是醒了。 睁开眼时,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家具仍是那些家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西药的味道,我转动着眼珠,看到沙发上坐着个人。他穿得挺正式,看样子是要出门,或是刚刚出门回来。他手里拿着一些文件,正低头翻阅。可能是因为余光看到了我,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我没有回避,也看着他。随后他站起身走过来,手掌贴到了我的额头上,这个角度使我清楚地看到他手腕上的纱布,他就是用这个征服了念念,她是那全部的两成可能性, 他摸了一下便松了手,在原地沉默地站了几秒钟,问:“想喝水么?” 我没说话。 他便没再问了,到外间去转了一圈,很快便端着一杯水回来了。女佣跟进来想扶我起来,被他拦住。他把水杯放到床头,探身过来抱我起来,动作像是不太连贯,可能是因为手腕有伤。 做完这一切后,他坐到床边,把水杯递到了我嘴边,看着我的眼睛,依然很平静,一如他虐打我时。 我有点渴,但不想喝,便没有动。也不想说话,更不想跟他吵闹,就这么呆子似的坐着。 他举了一会儿,便把杯子放到了床头,低了低头,说:“我想过了,最近的这些事,主要错在我身上,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让你吃了很多苦,因此不信任我,恨我,都是无可厚非的。” 我没说话。 “那天是我太冲动,其实你回来之前我在想,如果你回来了,也证明你心里还是在乎我,担心我的安危,明知道我可能会骗你。”他没有看我的脸,只是低声说:“如果你坚持离婚是因为害怕,那你不用怕,我不会再为这件事怪你了,我原谅你了。” 我说:“我不害怕。”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用手握住了我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见我没有反应,又松了手,看着我,半晌,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快:“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说:“谢谢你这么大度。” 他当然听出这不是我的真心话,没有说话。 我也不想再说话。 稍久,他说:“打你是我不对……你也知道我受不了这种事,当时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 我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看向我:“这样可以了么?” 我本不想说话,但眼看他已经摆出一副耐心耗尽的架势,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怕是又要挨打,便说:“我不是因为害怕才想离婚。” 他看着我,不说话了。 “你既然派人检查,就会知道我不是被迫的。”我说:“我是自愿的。” 他皱起眉头,摆出一副他已经宽恕我了,因此我最好别再不识好歹的架势:“你知不知道说这种话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我说:“我要跟你离婚,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觉得念念肯定已经告诉过你,我已经对她说过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问:“你是不是真的该吃药了?” 我没说话。 既然说不通,我就不说了,我觉得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可他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不懂,他不知道我已经决定要抛弃他了。 许久,他靠到了椅背上,说:“灵灵,这些年我的确很多地方都对不起你,也想过要跟你离婚,但我最终都没有做到。” 我心想这真的是我跟他之间最大的错误。 他又握住了我的手,说:“我感激你一直包容我,陪在我身边,也知道我这一生不会再遇到比你更爱我的人。所以我愿意第二次原谅你,但这不意味着我愿意去原谅。我还是爱你,才愿意这样。” 我以为我会有所触动,事实却是半点也没有。我说:“要是还爱我,就跟我离婚吧。” 他皱起了眉,同时攥紧了我的手。 吃痛让我有些胆怯了,不由低下头,身体可能是因为恐惧或是冷而发抖。 他先是松了手,低下了头,却又忽然看到了什么,重新攥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掌翻了过来,目光狠狠地盯住了我的无名指。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他看得是我的婚戒。 我感觉他又要打我了,便说:“跳楼的时候崴了手腕,手肿了,医生就给我剪断了,后来又帮我修好还我……” 我一边说,他已经一边取下了我的戒指。到我说到这里时,脸上忽然重重地挨了一个耳光。 嘴里涌上甜腥,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脸,舌头看来是破了,痛得发麻。 我眼冒金星,因此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冷冷的声音:“是不是窃听器?” 我张了张口,血涌了出来。用手擦了擦,也不知他听清了没有:“是。” 他问:“带它进来干什么?” “为离婚取证。” 第408章 我爱上他了 我的话音未落,便感觉下巴被人捏起,他的神态已经完全变了,就像是一头被人踩了尾巴的猛虎,满脸的凶暴:“不想死就认真说。” “我能做什么?出卖你们家?”我使劲握住他的手,竟然真的拉开了,大概是他没想到我会反抗:“繁音,你觉得我能做什么?我只差把血抽出来给你喝,把骨头抽出来让你嚼了,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他没理我,按电话叫人进来。我的确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个再次打我,于是絮絮叨叨个不停:“我就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都只是漂亮话,你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不对的地方,你就是觉得我肯定喜欢听那些,撒谎骗骗我。这里面就是窃听器,但你觉得我带它能为了什么?害你?我想害你哪有那么难,只要我起诉离婚在法庭上说你有精神病警察就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只要我把你对我做的事对念念描述描述她就会恨你一辈子!我前几天才知道,当我想尽办法救你们家时,你居然觉得我在篡你的权。既然如此就跟我离婚吧,繁音,你我到底谁才是一匹中山狼?” 在我说的期间,他一直在拨号,但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按上了电话,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迫我仰起脸来,挑起眉梢问:“觉得委屈?” 我动弹不得,用手按住自己的头,没有回答。 我的手臂正好挡住了我的视线,令我不能看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如果你没有跳楼跑去找他,我也不想这么想你。” 我抹了抹嘴边的血,不再说话了。 “如果你回来时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更不舍得扇你。”他说:“就在刚刚,我还在跟你商量,想跟你和好,但你呢?我都看出它是个窃听器,你居然还想骗我?” 我还是没说话。 他松了手,我垂下头。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拎起电话,很快便按了键,让林准易进来。 林准易随后就进来了,繁音把手里的戒指递过去,问:“怎么回事?” 林准易愣了愣,问:“这是什么?” “你问我?”繁音将它扔到桌上,说:“去查查信号是发到哪里的。” 林准易立刻说:“这不可能查到的,先生。” 繁音危险地看向他。 “太太之前有要求我们重做信号系统,因为老先生的宅子里出过信息泄露的事。”他说:“陌生设备进来之后会自动被失效,所以它从进来开始,就无法发出信号了。” 繁音瞥了他一眼,扭头看向我,问:“刚刚怎么不说?” 我没说话。 “出去吧。”繁音指着桌上的戒指,说:“把这个拿去,修好再给她。” “不用给我了。”我说:“拿走丢了吧。” 谁也没理我,林准易拿着戒指出门了。 繁音回来坐到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问:“既然知道没用,还带回来做什么?” 我还是没说话。 他也跟着沉默了一小会儿,伸过手来捏我的下巴,我先躲开了,但他又捏了过来,说:“别动,让我看看。” 我没动。 他看了看便松了手,又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 我没说话。 他又道:“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里面有窃听器?” “我知道。” 他“喔”了一声,说:“但毕竟是结婚戒指,所以……” “我根本不知道林准易在说什么。”我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说,我没有对他提过那种要求。” 他又沉默了。 想打我就打吧,我不怕。 我只怕自己不能死心。 他站起了身,朝我这边转过身来。 我做足了心理准备,揣测着他会继续打脸还是掐脖子亦或是扭胳膊。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朝我伸出了手。 我被他搂进了怀里。 没有力气推他,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便没有动。 他好像在亲吻我的头顶,过了很久才开了口:“那天知道你跳楼,我担心得不行,又找不到你人。有消息之后,他又说你在icu,也不准我见,我更害怕了。起初我以为你是被他挟持,后来才知道你没事,和他一起骗我……我本来想,如果你回来,就好好跟你谈谈,如果你想离婚,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别背叛我,离婚之后你再想做什么都随便你。可是你那样告诉我,我……对不起。” 我听他语气诚恳,不由心思一动:“如果我没背叛你,你就愿意跟我离婚?” “嗯。”他用手掌抚着我的背,柔声说:“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也已经累了,我的病没有起色,你只是陪着我吃苦。我早就考虑过离婚的事,只是不想你背叛我。这你理解吧?” 如果真是这样,我现在改口也来得及。跟他说清楚,然后跟他离婚,也能和平分手。 但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当然知道他很在乎这个,因此,为了这个耍手段套我的话也是有可能的。我也要试他一下,便问:“你找到你爸爸了吗?” 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松了手,目光中有了笑意:“你什么意思?” 不对,我这样一问,他就能够听出我在问他问题试他。什么情况下,我需要试探呢?那当然是在我背后还有实话想说的情况下。这样一来,我就不打自招了,我到底有没有跟蒲蓝上床,这个问题只有两个答案,没有中间选项,我开始答了是,现在若有隐瞒,就必然是否。 所以,他才立刻就喜形于色了。 反应过来这个,我便有些挫败。 他伸手去拎起电话,叫人来送冰袋叫医生。放下电话后,又用手撩我的头发,轻轻地摸我肿着的脸,柔声说:“又不是不了解我的脾气,干嘛要专门往枪口上撞?” 我说:“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他笑了一声,又摸我的头,说:“动手是我不对,这样,你打我,我让你打回来。” 我看向他。 他笑眯眯地望着我,就像这件事真的已经揭过去了,完全揭过去了。 事已至此,我只好问:“你刚刚说,可以跟我离婚?” 他扬了扬眉,笑道:“你至少得先把话说清楚吧?” 看他这架势,我如果再“说清楚”,恐怕更加没有离婚的可能。但我现在反而比之前要被动,自己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语言,说:“我早就跟我爸爸闹翻了,他不可能给我钱。繁音,我……我想离婚。” 他一边听一边笑,用手指刮着我的脸,对我说的话满不在乎。 我只得闭嘴。 他也放下了手,握住了我的手掌,说:“灵灵,别闹了,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但是你也别气我,好吗?我想念念和茵茵了,等过一阵子你好一点,咱们就去把她们接回来,最好能赶在念念过生日之前。我爸爸最近醒了,但不太舒服,等你好点我带你去看他。我跟他说好了,我们都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一直很辛苦地撑着,他很感激,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我也没有对我妈妈乱讲,她也盼着你早点回来。你那天说你难过你的身世,我听你那么说也很心疼……灵灵?” 我看向他,“嗯?” “对不起。”他的手伸了过来,手指抚过我的嘴角,可能是在擦那上的血,一边说:“你也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以后别再做这种事。其实,就算你真那么做了,骗我也没……” “他对我很好。”我终于决定打断他。 他动作一僵,但很快就继续擦。 “他很温柔,亲手给我煮饭,别说强迫我做什么,连对我说话也很温柔的,生怕我生气。”这种话也不知会有什么结果,但我还是决定豁出去了:“我一直盼着你变成这样,可是你没有,你打我已经打成了习惯。” 他放下了手,终于认真起来:“他现在当然要表现。” “可你从来都没有表现过。”我说:“我在你心里一直很便宜,连表现的必要都没有。” 他沉默了一下,说:“灵灵,你要明白,他有目的,对你好只是不择手段中的一种。” “目的?”我问:“你觉得谁没有目的?我对你好不好?我有什么目的?就算他有目的又怎样?你到现在都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想说,我想跟一个对我好,不打我,不管我做错了什么都绝对不会打我的人在一起。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对我有所图谋!你能不能成全我?” 他立刻就沉下了脸:“不能。” 那我的确没话了。 他也沉默了大约半分钟,说:“你这样做事,我没办法承诺你永远不打你。我不想骗你。” 我说:“我爱上他了。” 他笑了一声,捏起了我的下巴:“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想跟你和平分手?” “我像是那种人?”他冷呲:“你傻?” 我说:“我是不希望撕破脸让孩子伤心。” “你不发神经她就不会伤心。”他的眼睛盯着我,就像一条盯着猎物的蟒蛇,让人觉得刺骨:“说你蠢,你还不承认。本来是你我之间的矛盾,被你拉进第三个人,搅和成一团乱麻,你还怪我生气?在你把他牵扯进来之前,你关我,冲我吼,打我,篡权,胡搞我的生意,你知不知道闹的底线在哪里?” 第409章 我带你跑吧 “我知道。”我拉开他的手,说:“你的底线随你控制,因为你贪婪,犯错的时候就说你是精神病,不能控制,要别人像宽容弱者那样宽容你。需要你和其他精神病一样放弃权益时你就不干了,要求享受正常人的待遇。你从来没打过你妈妈和你爸爸,没有打过念念,没有打过阿昌,也没有打过费家人……你甚至没有打过你的狗,你只是打我。我也知道这是因为我软弱,我好哄,我无依无靠,我爱你,又有孩子,我也不会轻易走,打我的后果最可控。不仅仅是打我,很多很多事,都给了我同样的感觉。常言道,人怕伤心,树怕剥皮,即便你是对的,我是错的,我也不想再痛苦了。” 我没有看他,因此不知道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肯定不屑一顾,我跟他讲这些,总是像在对牛弹琴。或许这是因为他的胜负心特别重,不希望在我面前低头认错,亦或许,他是真的觉得我在矫情,在发神经,我疯了。 但不管怎样,他能听完已是不错,我停了停,没听到他有回应,便说:“离婚时,我什么都不要,提前和你谈,就是因为我肯定不会在起诉时说些对你不利的话,只会说是感情破裂。我想要孩子,是因为你的病,但如果你们家能够妥善安排,我也可以不带念念走。既然我和我养父有血缘,那我也理解他为什么想要茵茵姓苏,毕竟他自己没有孩子。不过,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你们家也想要茵茵,那我也没有问题。” 他这才开了口,语气很平静:“你一个都不要?” “如果你同意,那当然都想要,但还是要以你的打算为主。”我说:“毕竟我没有钱,不能让她们读贵族学校,去环球旅行。我也没什么智慧,做人非常失败,别说教育,我连让她爱我都做不到。” 他说:“抬起头来。” 我抬起头,看着他说:“怎么?” 他望着我,没说话,表情比刚刚缓和多了。 我也没说话,自知都说完了。他现在态度不错,我希望他可以认真考虑。 他一直盯着我看了好久,又伸手像是要握我的手。我躲开之后,他开了口,说:“你上次对念念说的就是这些话么?” “不是,但也差不多。”我说:“她一直都希望离婚之后跟着你。” 他问:“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想伤害孩子?” 我没说话。 他又追问:“一句没钱、教育不好就把她们丢在这里,离婚之后自己去跟他逍遥,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想伤害孩子?” 我问:“你的意思是,你开始考虑离婚了么?” “不。”他靠到了椅背上,摆出一副上位者的高傲姿态来:“如果你跟我要钱,要孩子,我反而可以考虑,至少我还能理解你想干什么。”停了停,又道:“现在这些话我只当没听过,希望你好自为之。” 我没力气继续争辩,他站起了身,用手按住了我的头,弯腰在我头顶上亲了一下,说:“我去催催医生,你好好休息。” 顿了顿,又道:“打你是我不对,我会反思。等你心情好点,就给念念打个电话,她很想你。” 医生来帮我看了,说我咬破了舌头,还对林准易说:“林先生,你上次到底有没有告诉先生?她上次就已经轻微脑震荡,不可以再打了!” “抱歉。”林准易说:“是我忘记告诉他。” “记性真是差!她最近肯定会吃不下饭……”她一跺脚,说:“算了,我自己去跟他说。” 她转身出去了,林准易没吭声,跟了出去。似乎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又回来说:“她是最近新聘请的家庭医生,老先生推荐的,因为我们家里需要女医生。她上次就叮咛过我,但是我忘了这件事。” 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这种感觉就像醉酒,眼前不停地转。 他又说:“我就在门外,如果有不舒服,请随时叫我。” 我不想开口,听到他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大概是那个美女医生的话起到了作用,没有任何人来找过我。我的腿仍在发炎,感冒也仍在继续,可能是因为脑震荡之后又被扇了,头昏更加严重,就像睡在船上,吃点东西就一定要吐出去。迷蒙中似乎还看到了繁音,幸好那只是做梦。 后来可能是感冒渐渐好了,我感觉身上稍微舒服了些,嘴里的伤口也好了些,能多吃一点东西,但还是总想睡。 这天,有人来了,是星星。 此时我刚醒来不久,医生说今天我可以出去走走,她会来陪我,但要用轮椅。星星来时我还以为是医生,还是蛮高兴的,但没想到是她。 这么久了,她也从病床上下来了,但明显身体还没养好,嘴唇发白,而且走路很慢。 她过来坐下,握住我的手,满脸关切地说:“对不起,阿姨,我一直想来看你,可我爸爸说你需要静养,不准我来。” “没事。”我问:“你身体好点了?” “嗯。”她咬了咬嘴唇,说:“我知道林准易做了那种事……他不是好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没说话。 “我爸爸说等你病好之后,就安排我跟他先摆订婚酒。”她说:“阿姨,我今天是偷偷跑来的,我想跟你说,我带着你跑吧?” 我愣了一下,不由压低了声音:“跑?” “对,我知道我爸爸又打你了,不要跟他在一起了。”她握住我的手,认真地说:“林准易负责盯着你,所以我可以搞定他,我还可以帮你跑腿联络外面,咱们共同想个办法。” 我没说话,心里有点慌乱。 跑?可是跑掉以后呢?我之所以回来,第一,是因为我想知道繁音是骗我回来,还是真的出事,第二,是因为我希望能够和平离婚,而不是直接起诉。 如果现在跑掉,就得直接起诉。 “阿姨,你知道家里新来的女医生吗?你不在的时候,她总是晚上到我爸爸房间里去,两个人不知道在作什么,有一次她出来时头发都是洗过的。”她竭力说服我:“阿姨,我知道你是真心对他,可是我爸爸不是好男人。” 我说:“你先不要激动。” “我当然激动了!昨天我和我爸爸去看我爷爷,他问我爸爸觉得那个医生阿姨怎么样,我爸爸还说她好。”她捏的我的手都痛了,“我爷爷还说她没有生过孩子,身体很健康,长得也漂亮,学历也很高,说他想要孙子!阿姨,我听说你跟别人在一起了,我觉得你做得很对!你让那个男人来救你吧?我帮你联系!” 想起那个女医生那天对林准易的态度,不管星星的话是真是假,她都是个挺好的人。 我说:“我还没跟你爸爸谈好离婚的事,不想贸然离婚让念念和茵茵难过。” “起诉他就是了。”她说:“正好最近咱们就出去,我带你验伤。” 我摇头,说:“你爸爸不能轻易被调查,否则对你们全家都不利。” 她说:“可是他们没人在乎你!包括林准易,他肯定不会对你说实情,只是对你说我爸爸的好话,他们不想让你告我爸爸。” 我知道她主要是不想嫁给林准易,可她说得这些话真的让我好感动,不由握住了她的手,说:“阿姨对不起你,说好要帮你取消这个婚约的。” “是我爸爸太可恶了。”她眼里一下就溢满了泪,说:“他从小就不喜欢我,也不管我。” 我问:“你有没有告诉他林准易那样对你的事?” “告诉了。”她滴着泪说。 “那他怎么一点动容都没有?”繁音之前对于这件事还是有些愤慨的。 “因为我怀孕了,被林准易知道了,他先我一步告诉我爸爸。”她红着眼睛说:“现在刚刚五周,按照法律规定,我还可以去流产。可是他们不准我做,也不准我出去,还要庆祝这件事。不过我还是比你自由一点,所以我可以帮你,咱们一起逃走!” 我问:“怎么可能怀孕呢?他又强暴你?” 她点了点头,说:“你走后不久,医生就同意我转院回家。我能下地以后,他就来找我……阿姨,你都那样求他,他还是又欺负我。他和我爸爸一样,他们这些人都一样,我死都不要嫁给他,也不要给他生孩子。” 当然不能给他生! 生了被动的只有她自己。 我说:“这件事阿姨帮你解决,你不要怕。” “我不要生孩子。”她明显不能相信我,因为她的时间太紧了:“我计划好了,如果到流产的最后期限时还不能跑掉,我就自杀。” “别急,别急。”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阿姨,我不是只为了自己跑掉。”她继续游说我:“我真的也想让你跑掉,你心这么好,长得又漂亮,和我爸爸离婚之后肯定很多男人喜欢你,会嫁到好老公的。就算嫁不到我也不要怕,你老了我可以工作养你的!” “谢谢。”我心里暖得不行,抱住她,说:“这样,你容我几天先想想办法,如果一周之内还想不到办法,咱们就策划跑掉,来得及的。” 她咬住嘴唇,心里肯定很慌乱。爱果然是不能撼动魔鬼的,我跪着求他好好对待星星,他却还是用了最无耻下作也最行之有效的方式。我当然不能让星星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被流产的孩子固然可怜,但他出生也难以幸福。何况星星从小到大已经受了这么多苦,这个孩子是在逼她上绝路。 星星走后不久,女医生就来了,她确实很漂亮,而且看上去比我要年轻,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与这栋宅子整体压抑的气氛完全不符。我倒是希望她真的与繁音发生了什么,最好她可以令繁音抛弃我。 她让人把我扶到轮椅上,推我出去,外面阳光正好,鸟语花香。草地上有看上去只有三个月大的小狗在跑,是比格,看来繁音还是挺中意这种蠢狗的。 大概是因为我一直盯着它,她便笑着说:“它是bob,很可爱吧?” “是。” “您回来的两周前,繁先生在很多小比格里选了中它,因为它们吃饭时,它总是比其他狗慢一拍,以至于总是要最后一个才能知道。”她笑着说:“他还问我,它的样子是不是特别让人心疼?” 我望着那条扭着屁股在草地上晃动的小猎犬,没有说话。 她并没有因为我的不回应而感到无趣,而是又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会带您出来走走,这里环境很好,对您的身体很好。” 我说:“谢谢你。” “不用谢,之所以聘请我,就是专程为了照顾您的。”她话很多,当然,她不是在胡说,而是句句都意有所指:“第一次我对林先生说,要他转告先生,不可以再对你动手。第二次我很生气,去找他,跟他大吵了一架。幸好他认识到了错误,知道自己不可以再打您了。” 我顺着她的话说:“你胆子蛮大的。” 她问:“什么?” “很少有人敢跟他大吵一架。”我说:“包括我。” 她立刻笑了,说:“繁先生是很讲道理的人,可能是因为我是医生吧。”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脸上的笑容比今天的阳光更为灿烂,被我看了这一眼后,便稍稍敛了起来。 我说:“他也不讲道理。你是第一个。” 她不说话了。 我顿了顿,有点按耐不住:“您贵姓?” “我姓沈。” “沈医生。”我说:“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说。 “如果可以,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跟他见个面。” 她竟没说话。 我问:“不方便么?”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只有我来的时候,林先生才不在,繁小姐才得以进来。她来求我,说她和您感情很好,希望和您聊聊,我这才做主放她进来。”她说:“但看您现在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了,这件事其实另有隐情。” 我问:“什么隐情?” “小姐身体虚弱,各项指标都不易受孕,如果再流产,那会令她的身体雪上加霜。”她说:“小姐年龄还小,不知道做母亲对女人意味着什么,所以最近一直在为这件事闹。” “这个有检查报告吗?”我问。 “有的。”她说:“我晚点就给您送来。” “谢谢。” 她叹了口气,说:“虽然先生脾气暴躁,但主要是因为他的病,而且家人的不理解也令他很烦恼,我经常和先生聊天,发觉他思想睿智,也很疼惜家人。希望您也要规劝大小姐,请她理解先生的苦心。” 我问:“你经常和他聊天?” 她可能是觉得自己失言,说:“因为先生很苦闷,最近老先生不舒服,请黎医生过去,得知我也有心理学相关资质,才和我聊的。” 我说:“那就拜托你了,劝一劝他,要他认真考虑跟我离婚的事。” 她说:“您想离婚?”语气很意外。 “是。”我说:“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毕竟很少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内心,像你这样跟他聊。” 她忙说:“太太,我不是那种意思,您不要误会。” “我也只是字面意思,没有任何深层怀疑,你不要怕。”我说:“我只是想请你帮这个忙。” “这我也做不到。”她说:“这是先生的私事,我怎么能参与?” “那就证明你们两个还是不够亲近。”我说:“就不要暗示我,说他和你关系好,谈得来了。” 她不说话了。 我说:“不瞒你说,我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只想跟他离婚,但他想必是想不开,谈了几次始终不肯。我想让林准易帮我谈,他又不肯,黎医生也不在,既然你和他走得这么近,那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 她还是不说话,但我用余光看到她的手紧攥着轮椅推杆。 星星不是个嘴碎的孩子,也没什么心机,我看得出她所说的都是她所认为的真话。而今天听她说话,也能感觉她对繁音是有些道不明的东西。 我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像你这样评价他,那必定是他让你看到了他内心中柔软的一面。坦白说,我从未有过这种机会。也是因为如此,我才想让你帮我这个忙。我一跟他谈,他就必定要打我。” 她这才开口,说:“太太,可您为什么要跟别人在一起呢?” “爱上别人了。”我说:“你也听到了,我和他谁都走不进彼此的心,心灵没有交流,何谈爱情?” 第410章 我知道你生气 我一点都不怕激怒繁音,反正我就是烂命一条。如果沈医生真的与他有点什么,那她绝不只是帮我传话,而是会根据自己的需求改变我的意思。最好的结果是繁音经她游说愿意跟我离婚,给她创造更大的上位空间,也让我自由,最差的是繁音跑来跟我闹,那我就顺势跟他掰扯这个。 她便说:“我不能保证一定会谈,只能说,如果先生自己说到这里,我可能会说几句。我觉得您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认为我有意挑拨您和先生。” 我笑了,说:“沈医生不用跟我逞口舌之利,你也不是小孩,瓜田李下的道理不会不懂。既然不愿被人误会,就不要说出不经思考的蠢话。” 她没说话了。 我说:“沈医生你是个善心的人,我这段时间也承蒙你照顾。这次求你帮我这个忙,是对你我都有益的忙。但如果你想拒绝,那……”我抬起头,看向她,说:“我想你很清楚,这世上有一种聪明,叫识时务,有一种罪名,叫欲加之罪。” 她看着我,半晌才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太太,这就抽空跟先生说。” “谢谢。” 她说:“只是毕竟是传话,难免和您本来的表达有出入,如果先生误解……但先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嗯,既然如此,你就替我说点软话吧。”我说:“辛苦你了。” 她知道我在揶揄她,脸上的神色讪讪地,不再说话了。 接下来的一两天,我除了休息,就是在为这件事想办法。如果沈医生说得是真话,那繁音这么安排并没有错。拿掉孩子恐怕再也不能做母亲,这对现在的星星来说没什么,但将来的她或许不会这么想。可是生下一个这样的孩子能够幸福么?会不会是她一生中的阴影?我拿不定主意,还觉得她还这么小,林准易又让她如此痛苦,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别说让她再也不做母亲,即便断臂怕是也可以。 但这件事终究还是要跟星星说的,如果她在了解到可能发生的结果后,依然坚持要拿掉,那就拿掉吧,我想办法帮她。 这事纠缠了我两天多,终于,这天晚上我睡到一半,忽然听到门响,又觉得有人似乎进来了,睁眼时发觉四周还是一片漆黑,转动眼珠时,发觉窗户旁的座椅上多了人。房间里有换气扇,而且离窗户不远,但纵然如此,我还是闻到了一股有些呛人的烟味。仔细看,也能看到明灭的火光。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搞不清他来做什么,到我房间里抽烟熏我?他还能更无聊点么?我等了好久,按耐不住叫了一声:“繁音?” 他没说话,但看剪影可以看出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摸到遥控器,打开床头灯。灯光昏暗,因为灯光只能辐射到他的肚子部分,因此依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可以大约看出一些他的轮廓。他面朝我,穿得是礼服,袖口上别着袖扣,看来刚刚参加了宴会这类正式场合,外套还没脱,这不像他的风格,他不会这么对待他的宝贝漂亮衣服,或许是喝多了?我在心里猜测着,没有再开口。 我眼看着他不停地吸烟,又捻灭了它,以为他要开口说话了,却又见着火光,他又点燃了一支烟。 我只好开口:“你能不能不在我的房间里吸烟?” 他许久才开口:“你的房间?”他的语气有些含糊,声音也很低,好像精神真的不太好:“这房子是我的。” 我没说话。 又听到他的声音:“脸好了。脑袋也好点了?” 我就坐在灯光下,他看得到我。 我没吭声。 他便失去了耐心,有点烦躁地命令:“说、话。” “没好。” “那怎么有空管闲事?”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要是繁音调查,那星星来过我这里确实无从隐藏。如今的我连自己的问题都不能解决,怎么解决她的?我更怕这件事如果贸然跟繁音先提,最后非但没谈拢,反而让他警觉,到时就不好带着星星跑。 因此,我一时间陷入纠结,这时,繁音又开了口,说:“苏灵雨。” “……” “你别摆出这幅表情。”这句话的语气可以让人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他真的喝醉了,“我知道你生气。” 嗯?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可能不太好看。我已经很久不敢照镜子了,因为自己的嘴脸已经越来越难看,越来越像一个悲哀的妇人。 “但我不想解释。”他的身子动了动,似乎在力图靠在椅背上,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使劲发光,又变得暗淡,如同午夜时路口闪烁的信号灯。他的声音就在这样的闪烁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她是我喜欢的类型,博士学位,身体很好,精通击剑,能跟我打个平手。不像你,软得像只没骨头的弱鸡。这种身体怎么可能生得出好孩子?” 我没说话。 心想当年我的身体是符合飞行员标准的,一般女人哪有我的体魄?然而争论这个又有何意义? 他自说自话当然无趣,因此沉默了一会儿,这支烟看样子又燃尽了,看红光的轨迹是又扔进了烟缸。但他又点了一支,我忍不住再次提醒:“你能不能不要再吸烟了?” 他冷哼了一声。 的确死我用词不当,我说:“我是说,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的房间吸烟了?你知不知道这股味道有多难闻?” 他没吭声,站起了身。 那颗烟头可以帮我判断他的方位,竟然朝我走过来了。 我的心顿时开始紧张了,往后挪了一大截,但赶不上他的速度,他拉了附近的椅子过来,坐到了我的床边。 我彻底看得清他,他的领口开着,领结揣在原本该放口袋巾的外套口袋里,头发梳的很周正,但已经有些乱了。他脸色泛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有点糊涂,要死不死地望着我。 他的手里还夹着那只烟,慢慢地往嘴里送。 认识繁音以后,我身体力行地明白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与一个强壮的疯子共处一室,不过比这更可怕的,是这个疯子今天还喝醉了。 我心里更不安,深知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万万不敢再动。 他吞吐了几口,我的四周便满是烟熏火燎的味道。显然他很喜欢看我现在的表情,微微地弯起了眼睛,说:“还难闻么?” 我没说话,拿起遥控器关了灯。 黑暗让我觉得有点安全了,躺了回去,蒙上了被子。 听到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等有了儿子,我就把财产全都给我儿子。” 我没说话。 他答应过我,说他不要儿子了。这才多久?音犹在耳。 “她说你知道了?还吓唬她?”他似乎在笑,但仔细辨认又仿佛不像,只是有点疲乏,因此声音低了,也显得温柔:“什么叫‘欲加之罪’?” 我还是没说话。 他也不吭声了。 就这么僵持着,我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被子被人一掀。 我全无防备,猝不及防地,一股浓浓的烟味侵袭而来。 我禁不住想要咳嗽,他的手掌捏了过来。 我便不能咳嗽了,只能在胸腔里震几下,努力地把这感觉压了下去,眼里因此被逼出了泪。咳嗽毕竟是很难忍的。 我看不清他的脸,当然,也并不想去特意看。心里已经有几分猜出他来的意思,但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欣慰。 我想把手抽出来,想解放自己的下巴,但他显然不肯,在他手里,我果然从来都像只弱鸡。 挣扎间,他的声音传来:“我警告你没事别再吓唬她。” 我没说话,忽然间也不想动了。 眼前是他影影绰绰的轮廓,我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目光,只能闻到浓浓的酒气。 “我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他淡淡地说:“如果我心里还是在乎你,可能也会觉得有点惊喜。但是……”他压低了声音,收紧了手指,疼痛传来,我觉得自己的犬齿要被他捏碎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他松了手。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似乎站不稳,又坐了回去,像一滩烂泥。 我揉着自己吃痛的下巴,坐起身来,心中有些光火:“我看是你想太多了,是她一直跟我说你们两个有多么聊得来,你对她有多好多温柔,我才觉得她或许能帮帮我,帮我脱离苦海!谁管她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会不会击剑?是什么学历?要给你生什么崽?” 他原地坐着,又抽了一支香烟出来,放到了嘴边。 我一阵光火,扑过去劈手将那只烟夺了下来:“都叫你不要吸了!听不懂吗?” 他仍在原地坐着,除了衣领被我刚刚那一下揪扯得有些凌乱,此外波澜不惊。 “没错,我觉得她对我那么说,就是在挑衅我,既然你不跟我离婚,那我也不能让你好过,你想找她生儿子是吧?只要我在,就不能成全你。”我好生气:“怪只怪她自己无聊,好好陪你睡就行了,跟我耍什么威风?不过看你这架势也没有对她生气嘛,果然是只会打我。” 第411章 我害怕 他没吭声,脸皮也厚得很,依然像个没教养的痞子似的靠在椅背上,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算了,我与他争论这么多次了,最终却连离婚都不能达成共识,现在我还抱怨什么呢?还妒忌才有抱怨,我已心如死灰,再抱怨只会让自己的嘴脸更加丑陋。 我这么告诉自己,也想躺回去把眼一闭,于是就能一了百了,谁知繁音睁着他那双醉意阑珊的眼睛,又打开了烟盒,拿出香烟放到嘴边,且拿起了火柴,眼看就要点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刚刚还在通风的地方吸,我一说反而跑到我面前来,特意为我添堵。 一想这个,我就更为光火,原本即将平复的心情又被撩起,扑上去扥住他的衣领,再度将那只烟扯下来扔到地上,手腕却随后就被逮住了。 疼痛传来,我连忙掰他的手腕,却怎么也掰不开。大约是同一时刻,我又感觉自己的下颚被捏起,烟酒混合的味道令人反胃,我试图去推,左手手腕又被他握住,仅用一只手便将我的两只手全都牢牢地按在了掌中。他半点都不轻.柔,我疼得两条手臂都在发颤,只好慢慢就范。他的另一只手掌按住了我的后脑,she头缠.住了我旧伤未愈的舌,疼痛使我的颚骨变得无力,也无法通过咬他来反抗。我讨厌他总这么对我,这样控制我,欺负我,我也讨厌这样弱鸡一样无法反抗又顾忌颇多的自己,越想便越觉得委屈,却连自己的眼泪都没本事忍耐。 他这个人素来欺软,我越是哭他就越兴.奋,他越兴.奋便越强势,我相应得更为弱势。窒息感传来,我有点头晕,不知经过了怎样一番博弈,待他终于松口时,我发觉自己已经被他按到了chuang上。 总算可以呼吸了,我的鼻子塞住了,死鱼似的张开嘴,拼命地呼吸。 但也就安宁了几秒,眼眶附近便传来柔软.湿.润的触.感,我不由一阵反胃,别过了头。 他的动作因此落空,许久都没动。 虽然房间中漆黑一片,但这样呼吸相闻的距离,还是能让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正紧紧地绷着。 我当然不希望他扑上来,也知道他很可能并不想扑上来,他只是知道我不喜欢这样,才要这样不让我好过。因此我不敢说任何话去激怒他,也不想与他对视令他觉得受侵犯,就这样望着他放在我头边的手臂,一边安慰自己别怕,他已经有了美jiao娘,只要我不继续反抗,他就不会发神经。却又觉得他好像起反.应了,如果他真的又欺负我,那我到哪里去找事hou药? 他就这样僵了许久,在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时,忽然压了下来,咬.住了我的脖颈。微微的钝痛令我的身体徒然紧张起来,受伤的腿也不例外,收.紧的肌肉压迫了未愈的腓骨,出于应激反应,我使劲地扭动,试图抽出被他攥住扣在头顶上的手腕。但这是一个错误的举动,他果然被激怒了,松了手,转而按住了我的kua骨。我用手推他,却不能推开,试图用腿蹬,却只有一条能动,实在成不了什么气候。 剧痛传来时,我忍不住攥紧用力拳头打他,他也没理我,也没有躲,但他更用力地报复了我。 最后当然是我投降,因为痛得颤栗,没有力气再拼。他便缓了下来,态度温柔了些。用手捏住了我的下颚,俯身吻我的嘴巴。几乎是与此同时,我忽然想起那个视频,那个沈医生,还有再往前,那些女人,有的我还记得相貌,譬如米粒和罗曼,有的我不记得了,有的干脆不认识……我觉得好恶心,真的,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好恶心。不仅如此,那个跟他生过两个孩子的我,也好恶心。 我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松了手,用手抚摸我的脸、我的眼睛和额头。 我不想看他,于是闭着眼睛挺尸。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灵灵?” 我当然不想回应。 我能感觉到他的脸凑了过来,脸颊摩挲着我的脸,这动作让我想起了他的猎豹。想起跟那只猎豹共处的一整晚。那次是因为什么来着?哦,因为一条狗。 这件事又让我陷入了难过。 这时,他的声音飘过来,很轻.柔,很缠.绵:“灵灵……” 我还是没吭声。 他又过了好久才出声:“他有没有像这样亲.过.你?” 我不由一愣。 心想他真是喝醉了。 我没回答,他似乎也并不在意,手掌慢慢地探了下去,一边问:“他有没有像这样mo过.你?” 我没理他。 他的语气开始不依不饶,手掌板过我的脸:“你说实话,你到底跟没跟他?” 我没理他,就感觉他亲到了我的眼睛上,伸出舌尖tian。我难受得不行,只得睁开眼,怒瞪向他。 “快说。”他盯住了我的眼睛,目光既像是醉了,又像是还清醒:“说实话,让我高兴高兴。” 看来我必须得说点什么了:“我凭什么让你高兴?” “我害怕。”他握住了我,在我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神态有些可怜,像是小甜甜上身了:“灵灵……我害怕。我知道你不是个女表子……我不是容不下这个,我是知道你不会轻易这么做。”他突然间就话多了起来:“……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了?” 我问:“你是不是小甜甜?” 他没回答,而是催促:“快说。”一边用手拍我的脸,不知是想扇还是想让我清醒。 虽然这不疼,但我确实又生气了:“我上次就跟你说了,我跟他了。” 他没说话,但他动了动身子,用让我痛的方式表达了他的不满。 我咬牙忍住,心里更为光火。我才不会上他当,我知道他干嘛这么问。他就是不想输,他觉得我已经被他驯得像条听话的狗,我不会跟别的男人跑的。 我说:“你刚刚问的那两个问题,答案都是‘是’。不仅如此,我还对他做了你一直想让我做的事。” 他盯住了我的眼睛。 “对。”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帮他用嘴,他特别满意,特别高兴。” 他果然脸色一变,用手攥住了我的头发,我感到了一阵报复的快.感:“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这个,可是我觉得你好脏。他就不一样了,他对我好,他值得我这么做!”他的手指越收越紧,疼痛越来越强烈,我却越来越开心,越来越快乐:“我跪在地上,跪在他面前,我一点都不觉得恶心,他没有强迫我,是我主动的,而且不止一次。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你非要问,还来冲我撒酒疯。你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人踩碎了?我告诉你,情况还不仅如此,上次,就是好多年前那次,我们其实也做了,否则你以为我没事干嘛在他家里换睡衣?你想不想再听听那次的细节?” 我以为他会气得想打我,想杀了我,结果他却松了手。 我感觉有点不同寻常,闭上了嘴。 他就这么看着我,神态异常平静,我开始紧张,而他终于开了口:“白痴。” “……” “蠢货。” “……” “傻子。” “……”到底想说什么? 他忽然笑了,捏住了我的下巴,扬起了眉梢:“笨猪。” 我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他问:“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么?” 我没说话。心里不停地反省自己到底哪里搞错了? 真是让人恼火。 “傻的时候。”他松了手,用手背轻轻拍我的脸:“打着石膏也能跪,你真能.干。” 呃…… 我侧过脸,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随你抵赖。”他的嘴巴又凑了过来,我不停地躲,最后还是被咬住了。 我心里乱糟糟的,自己也暗骂自己蠢。早知是这个结果我就不那么说了。 他亲了一会儿,又松了口,声音愈发得温柔,手掌在我的身上流连,一边说:“一身是疤,手感真是越来越糟。” 我没说话。 “她今年二十四岁。”他说:“皮肤很好,滑得像ru酪。” 我能说什么?难道与他争论跟他那年我才十九岁,身上别说疤,连一颗痘都不曾有过。我这一身疤哪条不是拜他所赐?但我有什么可说的?反正说不说难过的都是我自己。 他又用手去端我的下巴,问:“哭什么?生气了?”又道:“生什么气?你不是要离婚?你不要钱也不要孩子,多坚决。那你就别哭,有什么好哭的?我当初又不是没让你滚,你自己不滚,还怪我欺负你。” 我问:“这么说你答应离婚了?” “自己去起诉呀。”他说:“你既然不惜一切代价地要跟我离,干嘛主动放弃法律给你的权利?” 我没说话。 我的确可以起诉,每个人都说我可以起诉。也的确是我自己放弃的,因为我不想让他的下半生在精神病院渡过。 我说:“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对。” 他笑了一声,俯下.身去,一边吻我的脖颈,一边ting身,同时命令:“放松点。” 第412章 却不能让他幸福 我没力气跟他打了,望着天花板,发觉天快亮了,窗外影影绰绰光芒已经映在了天花板上。 我望着那上晃动的树影,咬着嘴唇承受着他的攻击。如同每一次战斗,他凯旋而归,渡过了一个相对不错的夜晚,而我折戟沉沙,又是煎熬的一天。 后来他放松下来,翻身躺下。我拉扯我的睡衣,发觉坏掉了,只好草草裹了裹了,拉开被子想要找到枕头,找的过程中摸到了湿漉漉的一片,想必是血。我的腿不方便,花了好些时间也没摆正,心里更加难过。 这时他又靠了过来,搂住了我,帮我摆正,又放好我的腿,趴到了我身上,在我的肩膀上吻了吻,问:“用不用我帮你脱了?” 我闭上眼睛,没有力气说话。 他便躺了回去,安宁了大约十几分钟,手臂又缠了上来,先是搂住了我的腰,又开始想办法翻我。我又觉得恼火,说:“你别碰我。” “你得平躺。”他说:“乖,别压坏腿。” 我还是不想依他,挣扎了一会儿,pi股上突然挨了一巴掌,他命令:“别动了!” 我本来就出了血,这下更疼,不由缩了起来。 他安静了一会儿,又趴了过来,握住我的手臂,隔了一会儿才说话:“乖,这样缩着更不好。” 我摇了摇头。 他总算放弃了,躺了回去,用手搂着我的腰。 这样缩着腿要用力,当然会痛。但我还是不想平躺,背对着他是我最后能做的挣扎,虽然我也知道这是徒劳。 我一直盼着他睡,但一直都感觉他没有睡。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那些话是不是听星星说的?” 既然他开口了,那我没必要再隐瞒:“是。” “她是不是说,她看到她在我的房间洗了澡?” 我说:“她说她不想嫁给林准易,想打掉林准易的孩子。” “听清我的问题。”他强调。 我默了默,说:“我是挺生气的。” 他收紧了手臂,说:“灵灵,其……” “不要说了。”我说:“我不想听。” “我跟她什么都没做。”他是不会听话地闭嘴的。 那又怎样?他什么都没做,他觉得我跟蒲蓝做了,他就可以打我了? 接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口:“灵灵?”他又开始假装温柔。 我不想回应。 “咱们把这件事翻过去吧,我不问了,你也不要再想了。”他的语气有点疲惫:“总不能真的离婚吧?”又补充:“以后不会再打你了。” 我没说话。 “我爸爸那么做,是因为他醒了之后,得知坠机后你只去了一次,就再也没有关注这件事,他觉得很心寒,认为你不孝顺他,才又提这件事。”他说:“那段时间你又跑了,不知谁递了话给我爸爸,让他更生气,我也就不好拒绝这个安排。但我其实没做什么,那天厨师配合她给我下了药,我难受差点失去意识,根本不知道她这么做……但我可以确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没说话,也懒得去思考真假。 “灵灵……”他又握住了我的手,说:“我只是想气你。” 我闭上眼睛,觉得有些困了。 “之前你整天疯疯癫癫的,我一回来,就把我关起来,也不关心我是不是受了苦。我也很生气,你还打我。”他还在絮叨:“黎医生说你心理出了问题,要我尽量顺着你,也希望我拿回我的权力,免得你更加失控。你走之后,我去看念念,跟她聊了几句,她就说我骗她,还说,见过你和他……算了,我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你也别闹了,咱们不能真的离婚。” 我快睡着了。 他攥紧了我的手,半晌又松了松,转而轻轻抚摸着,又叫了一声:“灵灵?” 我当然不作回应。 “前些天你发高烧,昏迷了很久,我在旁边看着,你一直发抖,我想如果我握着你的手,你可能会舒服点?但我一握,你就抖得更厉害,本来恨不得杀了你,那时又觉得心疼。”他说:“见过念念以后,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怕你再也不回来,又怕你回来了,我却发疯掐死你。我知道你我现在的状况,离婚才是对你最好的结果。可我还是不想离。我总觉得,以前咱们也不是没有好过,有段日子你也很快乐,我也没有打你……” 我只听到这里,后面他好像还说了点什么?但我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中午,繁音不知去向,我被很多声音吵醒,发觉沈医生带着她的助手来了。发觉我醒了,她立刻说:“太太,床单上怎么有血?昨晚出了什么事?我能给您检查么?” “不用检查。”我感觉那里凉凉的,像是已经有人帮我上过药了,便说:“我没事。” 她依然满脸担忧,坐下来说:“我对先生说了那件事,他当时表情还好,没有生气。但送饭女佣说早上先生让她给您房里送过早餐,您现在才醒,他是不是又来打您了?” 我说:“没什么,谢谢,但你出去吧。” 她依然满脸担忧,说:“真的不用检查吗?看这出血量,可以判断您受伤不轻。” “真的没事。”我说:“辛苦你了,今天我也不想出去。” 她便带着人出去了,不久后,女佣又来了,是来送饭的。 她把饭菜摆在桌上,自己坐了下来,摘掉了口罩。 我问:“怎么是你?” “我听说昨天我爸爸来了。”她有点激动,问:“您跟他说了吗?” 我的确很抱歉,后来繁音态度蛮好的,我忘了趁机跟他提这件事,便说:“你是不是不易受孕的体质?” “也没那么夸张。”她说:“是我爸爸担心过头了。” “你先说是不是。” 她先是沉默,随后咬了咬嘴唇,像是豁出去了:“阿姨,您也觉得女人这辈子必须要生孩子吗?” “我倒是不觉得,可是我毕竟已经有了孩子。我不知道不能生孩子人的心态。”我说:“我想问你怎么考虑这件事。” “我一定要拿掉。” “理由呢?”我说:“只是因为恨林准易吗?” “是。”她说:“但如果以后再也没有孩子我也不怕。” 我没说话。 “阿姨。”她又急了,因为这件事太重要了,她说:“你可能觉得我的想法幼稚,可是我觉得,生下孩子,却不能让她幸福,还不如不让她出生。我就一点都不感激我妈妈和我爸爸,因为我没有一天快乐过。我肯定不会对这个孩子好,不能让他觉得幸福,如果这个孩子是男孩子,那他就会变成林准易那样的人,他将来可能会跟林准易一样,那就是我的噩梦。如果她是个女孩子,那她就会和我一样,生活在一群这样的男人中间,过我这样的生活,也许也会有一个男人,像我爸爸看上你,像林准易看上我那样看上她,然后她就和我们一样过苦日子。阿姨,我知道我没有能力保护她,我觉得林准易和我爸爸我爷爷是一样的人。阿姨,我觉得如果拥有一件宝贝却没有武器去保护它,还不如没有。我已经不能保护自己,就不要再生一个孩子来让她可悲。阿姨,我觉得,这个道理比我更懂,我甚至能感觉到你一直不走,就是为了孩子,否则你早就摆脱这种生活了。” 显然,她真的想得比我以为得还要清楚。 如果我在当初有这种心智,恐怕要比现在幸福太多了。 我说:“好,这件事我帮你,你不要急,我今天就找机会跟你爸爸说。” “您如果直接说,我爸爸肯定不会答应。” “我可以试着跟他谈条件。”我说:“他有事希望我答应。如果他不答应,我就求我爸爸,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流掉这个孩子。” 第413章 她可以只做一个女人 她点了点头,彷徨的神态充分表明她依然不能相信我,却也无其他人可求。毕竟我一直都这么软弱,这么拿不定主意,的确不像是个好帮手。 不过这件事我一定要帮她到底,形式上是救她,内里,也是为了“救”当年的我自己。 昨天我和繁音也算把这件事提了一下,因此今天也不再难开口。他不是不想离婚么?我先拿这个商量,如果他不行,我就找我养父,如果都不行,我就再考虑。时间还有一些,没准繁音就答应了呢? 聊完这件事后,星星也问:“阿姨,沈医生说您床上有好多血,还说您不肯让她检查。” “也没好多。”我的被子是深色的,我指给她看:“只有这一点。” 她看了看,“喔”了一声,说:“可这是怎么弄的?您受伤了吗?还是我爸爸又欺负你?” “没有。”我说:“正好你来了,扶我起来一下,我感觉身上好黏,想去擦一擦。”早晨发觉我撕破的衣服被脱下去了,可能是繁音干的,枕边连新衣服也没有,我也就不好意思叫女佣。 她立刻就过来扶我,我坐起来后,她立刻就叫了一声。 我忙解释:“我昨晚太热了,就把衣服脱了。” “不是!”她惊魂未定地说:“床上好多血!您背上也有!” 我掀开被子低头一看,发现床上血迹斑斑,被子里侧也是,都已经干涸了。我肯定流血了,但我今天又不是经期,怎么可能流这么多? 我有点懵,星星在旁边焦急地问:“您受伤了吗?阿姨?我现在去叫医生……” 我连忙拉住她:“你今天见你爸爸了吗?” 她摇头:“我好几天没见他了。” “哦。”我说:“我没事,你扶我到浴室去,然后帮我叫人把床整理一下。” 她心中肯定已经有数了,不再询问,扶我到了浴室,又打电话。挂上电话后,对我说:“我帮您擦吧。” “不用了。”我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她张了张嘴,没说话。 “这事你不用急,要是你爸爸最近没空跟我聊,我就直接找我爸爸,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她点了点头,说:“我不是急这个。” “那是怎么了?这种表情?”我问:“吓到了?” 她咬住了嘴唇,低了低头,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是不是要问问我爸爸?那么多血,他肯定受伤了。” 我摇头:“不用问他,我先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她点了点头,说:“阿姨……” “又怎么了?”这么纠结的表情。 “我爸爸受伤了,你会因为这个原谅他吗?”她问。 我问:“你是怎么希望的呢?” “希望你不要原谅他。” “为什么?” “我从医院回来以后,一直躲着林准易,没有单独跟他见过面。之所以有这个孩子,是因为那天他为了保护我爸爸受伤了,我有点担心,就去看了他……”她低声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这样,但他利用了这种机会。虽然那是我爸爸,可我还是觉得……阿姨,你不要觉得我心狠,我真的觉得如果你同情了我爸爸,对你自己不会好的。” “你真的长大了。”我说:“而且比我聪明多了。” 她说:“我爷爷说过,同情一条狗,可能会换来一只宠物,但如果同情一匹狼,可能只会把命弄丢。林准易是狼。” “你爸爸也是。”我说:“我问你怎么希望,是怕我这样回答了,你替你爸爸难过。” 她摇了摇头,说:“如果他不是我爸爸,我一辈子都不想认识他。” 星星当然还是出去了,因为我不想被女佣看到她。 我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身上,尤其是背上沾了很多血,都已经干了,可以断定是繁音身上的无疑。 难怪他昨天一直在我的房间里吸烟,这么多血,我昨天会闻到味道的。 不过要是这样想,那他应该是不想被我知道,可他又自己搞得到处都是,也没趁我睡着处理掉,难道是想让我问? 我搞不懂,但通过他昨天那么大力气折腾我,也知道肯定死不了,不过,毕竟要谈星星的事,我要是板着脸,他就肯定要说我闹离婚没资格谈。所以,还是要借这个关心他一下,看看他的态度再作打算。 收拾干净后,女佣打开了房顶的天窗,这样阳光可以晒到床上。 我重新躺上去,打了一会儿腹稿,便拿起电话,拨通了繁音的号码。 打了很久,他终于接起来,说:“灵灵?” “嗯。”我说:“你在家吗?” “不在。”他只回答,不提问。 “哦。”我说:“你受伤了吗?还严不严重?” 他没说话。 我也就没吭声,等着他回答。 他半晌才说:“没有。” “那我的床上怎么那么多血?” “鬼知道。”他的语气开始烦躁:“还有事么?”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问:“我有事想跟你聊。” “什么事?” “回来再跟你说。” “我今天没空回去。” “那明天呢?” “没空。” “后天呢?” “没空。”他说:“没事我挂了。” “那就挂了吧。”我说:“精神病。” 他“砰”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试图拨通我养父的电话,打不出去。 得联络到我养父才行,我又拨通了繁音的电话,他又是过了好久才接,更为烦躁:“干什么?!” “我想给我爸爸打电话。”我说:“和念念聊聊天。” “不准。” “为什么不准?”我问:“你要干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他的语气更为严厉:“她是我女儿,我要怎么安排是我的事。你既然要闹离婚就别掺和我的家务事。听得懂么?” 我说:“如果你肯跟我谈这个,离婚的事就有得商量。”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我不跟你谈这个,离婚的事你也没得商量。” 我有点急了:“繁音,你是不是有病啊!” “有啊!”他开始发神经:“精神病啊!”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还念念叨叨说那么多求我,现在怎么又换一副嘴脸?”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好面子也不要发疯好不好?” “昨天晚上?”他怒道:“你还有脸提昨天晚上?我话说到一半你就开始打呼噜这叫好好的?” 呃…… 他说了那么久吗? 我说:“你也知道我不舒服,你还欺负我,我累很正常吧?” “我很舒服吗?”他不依不饶:“你既然看得到血,那你昨天晚上怎么不问?昨天晚上没闻到,今天早晨怎么不问?你自己看看现在都下午几点了!怎么?星星去找过你了,想参与这件事了,再拿这件事假装关心,是吧?” 呃…… 我说:“我昨天还以为那是我的血。” 他冷呲:“我又没把你弄流产。” 看来是嫌我关心得不够及时? 我也弄不清楚,便没有说话。 半晌,他又开了口:“还有事么?”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不假装关心了。”我说:“我是想跟你说星星的事。” 他果然说:“那是我女儿与你无关。” “就算她是你女儿,她也是有人格的,是独立的人。”我说:“不是任由你摆布的对象。” “哦?”他问:“苏灵雨,你不会是想让她流产吧?” “她自己的意愿是流产。”我说:“在她心里,林准易是强奸犯,不是她想生孩子的对象。你也是,怎么可以把女儿嫁给强奸犯?” “问题是孩子的父亲不同意流产。”他说:“这件事需要他们两个谈。” 什么鬼想法!就是诡辩! 我说:“林准易要这个孩子就是为了确保他们可以结婚,怎么可能愿意?星星都不同意怎么可以逼她生孩子?” 他又笑,“苏灵雨。” “嗯。” “你那几年可没少跟我念叨你儿子,嫌我把他踹死了。”繁音说:“怎么?现在父亲同意,母亲不同意,就可以流产了?” 我说:“可你还是踹死了呀。何况生孩子的是星星,痛苦的是星星。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谁的父亲,怎么不向着自己的女儿?你是不是以为生孩子特别轻松?是不是觉得不冒险不疼?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生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女儿有可能死在产床上呀?” 他沉默了,半晌,语气温柔多了,“灵灵,星星的条件很不好,又有这段过去,我怕她会嫁不掉。而且她回来之前做过体检,她的身体不易受孕,子宫环境又不好。我没说要把她嫁给林准易,但她再流了这一次产,恐怕不能再有孩子。” 我问:“你好端端地给她做这种检查干什么?” “她快出院时一直闭经。”他说:“医生以为她怀孕,给她做了检查。” 我说:“这件事我听沈医生说了,但我跟星星谈了,她态度很坚决。” “她现在什么都不懂当然坚决。”他说:“等她想要孩子却不能生的时候就晚了。” “我没觉得她什么都不懂,她跟我说得很清楚。她从来都不幸福,她不想再要一个不幸福的孩子。我最愧对念念和茵茵的一件事就是生了她们,因为在生她们之前我很蠢,我以为母亲这两个字就是把孩子生下来而已。而如今你看看她们是如何成长的,她们不幸福,我也被孩子锁住了,无法离开这种使我痛苦的生活。我原本可以不让它这么糟。”我说:“不是每个女人都一定要做妻子和母亲,她可以只做一个女人。只要她自己明白利害,就有权利拒绝进入妻子和母亲的角色,你不能逼着任何一个女人去做女支女,你也不能逼任何一个女人去做母亲,因为痛的不是你,苦的不是你,可能送命的也不是你!林准易是个外人,他的做法就是在把你女儿当泄欲工具,根本就不是她的良人!这世间的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你怎么可以糊涂到逼你女儿生强奸犯的孩子?” 第414章 我不爱你了 他沉默许久,说:“灵灵,你说的这些,如果换成念念,我一定成全。但她不行。” “她哪里不行?”我问:“如果你觉得她的条件不好再找好的男朋友,那就找个条件低一些的,如果完全没人想要跟她结婚,那就自己过。有什么问题?” “这就是问题。”他说:“她根本没有独立的能力,她不是那种能控制自己生活的孩子。” 我问:“所以她就应该受欺负吗?” 他说:“我说了,嫁不嫁林准易是后话,但她得把孩子生下来。我对她将来的婚姻不抱希望,嫁得好是她幸运,嫁得不好也是必然,而且你别忘了,她肯定做不成什么事业。我怕她晚年一无所有,想生孩子来保障时却连孩子都生不出。” “你觉得她一定嫁不好?”我问:“你现在就断言她一定孤苦,那也未免太早了吧!” “灵灵,你所说的都是对的,可那是个乌托邦。在那个乌托邦里,星星确实有你所认为的那些权利,我不否认。可请你先看到现实。”他此刻的语气相当地心平气和:“现实是她的心智不足以承担她的人生,她也很难走嫁人这条路。念念的性格很强,脑子又聪明,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茵茵我虽然不知道,但她是你爸爸想要培养的人。可是星星哪边都不是,她空有美貌,性格软弱,瞧瞧她干得那些事,要多糊涂有多糊涂。她身上带着命案,我更不可能让她嫁普通人。正因为是她父亲,我才不能让她把这孩子流掉,因为这搞不好是她老了以后唯一的屏障。还是你觉得念念和茵茵可以为她承担她失败的人生?” 我半晌说不出话,觉得他这是歪理,却难以反驳,只好问:“你这是在影射我吗?” “是。”他回答得干脆。 “可是我也想离婚。”我说:“我不用任何人帮我承担我失败的人生,是你不同意。” “对,”他笑了起来:“你连跟我离婚的本事都没有,还放这种大话干什么?你既然想离婚,还同情我女儿干什么?你不是已经坚决到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想要了吗?灵灵,我觉得你爸爸最错的一点,就是没有教会你要因地制宜,你总是跟我讲道理,可是宝贝儿,我连法律都不讲,讲什么道理?森林法则是我心里的规则,人权法律是你心里的规则,你要么就随了我,要么就拿起你的武器跟我斗。你就是妇人之仁,看不清现实,还喜欢做梦。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他的语气始终轻飘飘的,带着笑意,就像在说什么令他快乐的事。 可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繁老头也说过同样的话。他说如果换成别的女人早就趁机杀了繁音,我当时还觉得他是夸我,觉得我毕竟是有人性的,我是善良的,我是爱他的,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却直到今天才明白,那些话都是假的,是高帽子,我越是戴得高兴,就越是麻痹,皮就越是被剥得干净。 所以我反驳不了他的话,我觉得他说得对,同时替自己悲哀。 半晌,他再度开了口:“生气了?” “没有。”我说:“觉得你说得对。” “你的语气可不是这意思。” “因为我真的……”我感觉怎么都跟他说不通,可痛苦是真真切切的,我有了一种推翻所有道理的欲望:“我本来是想跟你闹到底,一定要离婚。可是星星又求我,我觉得我已经没机会了……我就算走了,这辈子也没有办法幸福了。可是她不一样,她那么小。我说不过你……” 他的语气一下子就温柔了,说:“哪会那样?别想得这么悲哀。” “我说不过你。”我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可是我觉得你说得不对。真的,你说得不对。你跟我爸爸一样,诸多理由只是想掩盖你不爱星星,你不想考虑她,觉得她笨她傻她就活该受欺负……” “我没想掩盖。”他说:“我的确不爱她。我最厌烦她这种性格,即便是收养都不会选这样的孩子。” “说得好像我们愿意跟你这种人扯上关系一样。” 他笑了一声,“苏灵雨,我不想说话刺激你。” “刺激什么?”我问:“不想管她就什么都是理由,你无非就是想用她稳住林准易,怕底下人说你欺负林准易。你那些话哪句不是粉饰?” 他没说话。 我继续说:“不想说话刺激我?你刺激得我还少吗?繁音,这么多年了,我不是完全不了解你。你现在振振有词,无非是证明你心虚,我辩不过你。我只说我的立场,我坚决要离婚,但如果你愿意让星星流产,我就牺牲我自己跟你过,否则咱们就一直闹下去。你不是觉得我妇人之仁么?那你就到我爸爸那里接孩子好了,看你能不能接得到?” 他过了好久才凉凉地反问:“你拿孩子威胁我?” “对,我不能吗?”我问:“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听不下去你那些话吗?因为那些话在我听来很没意思,我知道你只是动动嘴皮子,因为我以前爱听那些。可是我不爱听了,我听到一半就睡着了,你还不懂吗?我不是没有摸到床上有血,可我压根不觉得那是你的,我觉得那是我的,因为你我之间流血的那个总是我。你受伤了,又不是我打的,我关心你干什么?我脸上的伤是你打的,你不是也没关心?” 他没吭声。 我擦了擦眼泪,心里有点鄙视还在流泪的自己,“以前看到你受伤,我真的会心疼,一下子就原谅了你所有的事。可昨天我真的没有。繁音,我不知道是心凉了还是怎样……我不爱你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爱你了。我没有闹,也不是在发疯。我给你打这通电话完全没有想要通过星星的事服软的意思,我是真的觉得这孩子可怜,跟我一样可怜。我觉得她现在之所以走到这一步,也有我的责任,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想着牺牲她,利用她,没有用唯一的机会救她,我觉得自己特别可耻,一想到她小时候那么可爱,我就觉得我之前所有的沉默和我所做的事全都没有人性,枉为人母。所以我想跟你商量,要是你真的不想离,我能继续待在这段婚姻里,做你想做的那种人,把她换出来。” 他这才开了口:“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杀小家族的管事?” 这语气不对,我问:“林准易没告诉你吗?” “告诉了。”他说:“但证据呢?” “你想说你其实没做那件事吗?”我问:“我亲眼看到了视频!” “你先别跟我吵。”他镇定极了:“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我虽然生气,但这件事关乎那个出卖繁家的协议,我便仔细说了,末了强调:“我当时很生气,但现在我也不在乎了,我希望你别想……” “行了,”他烦躁地打断我,“我又没做你乱在乎什么?” “第二人格做的。” “他也没做!我去了第一天就跟他们打起来了,然后伤口崩了差点连命都没保住,哪有心思玩女人?”他问:“视频到底是谁给你的?蒲蓝?” 我有点乱:“视频上的人分明就是你,这世界上到哪找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不是不在乎么?”他先是讥讽,随后命令:“回答问题。” “是他。” 他冷笑一声:“真是浪费了我的肝。” “繁音。”我说:“我不想追究这件事的真假了,你之所以让我心寒并不是因为……” “我想追究!”他怒道:“小家族说我老婆无缘无故杀了他们的管事,非要跟我讨个说法!为了这件事,我跟准易都吃了枪子!调查来调查去,发现所有的命令都是你下的,所有的理由都是你说的,你一点证据都没有!还要杀我的人!” 我被他吼得耳朵发麻,半晌才回过神来:“可我亲眼看到了视频。” “那东西就一定是真的吗?”他怒吼:“你想要三个月内我也做一个你的版本好不好?” 我说:“可是你回来的时候都肿了!” 他冷笑:“那你告诉我你是从哪把我弄回来的?所有的事都是他蒲蓝告诉你的,所有的事都是,你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你为什么不信那些跟了我十几年的人,反而信他?” “因为他对我好,没有打过我。” 他像是突然被噎住,许久,才开了口:“你只记得我打你。” “不。”我说:“我还记得你嘲讽我。” “我为你拼命、原谅你背叛我、给你写遗嘱的时候你都不记得,”他失望地问:“只记得这些?” 我说:“你总算明白了。” 他没说话了。 “我不爱你了。”我说:“这件事可能是我搞错了,管他呢,我对你说句对不起。” 他似乎有些慌了,声音在颤抖:“灵灵,这件事明明是你……” 第415章 谈条件 “对,都是我不对,我全都认。从一开始就全都是我的错,到现在,坚决要离婚也是我的错。”我听得出,这次他真的听懂了,可能他之前一直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以至于还那么自信,我还要补刀:“你也知道,你们放了那种消息,让我很担心你,就回来了。要是你回来只是问我,而不是直接就动手,我不会心凉到这个地步。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说什么都晚了。我不爱你了,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我刚刚的意思。” 他很震惊,又沉默了好一阵。 我问:“你还有事么?” “我不明白。”他居然还有事:“我又没有对不起你。你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我说:“我疯了。” “灵灵,”他彻底弱势了,“你这样简直就是……” “无理取闹。”我替他说:“就算这些事都是蒲蓝做的,那也丝毫不影响我对他的好感,反而让我很感动,他在努力地救我出苦海。” 他轻轻地回了一句:“你真是疯了。” “是。”我问:“还有什么想说得么?” 他没吭声,挂了电话。 我也放下电话,心里涌上一阵怅然。 我想我是真的不爱他了,因为知道他受伤,看到那么多血,我真的没有心疼,如非恰好有星星这件事,我连提都不想提。 可这样的心死也不是我自己想要见到的,我终于肯承认自己往前那八年的所有努力跟忍耐都是错的,都是做了无用功,这感觉如同自己在自己的脸上扇一个耳光。我的那些血、那些泪,全都白流了。 至于蒲蓝…… 呵呵,算了,我也没想跟他在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都很平静。我心里有点急,星星也是,又来了一次。我安慰了她,没有仔细对她讲这件事,只让她等。我觉得繁音这次似乎意识到了我的态度,当然,不排除他继续装傻。不过只要他选了,不管选哪个,都能解决星星这件事。一旦他答应离婚,我就搬出去。也不找我养父了,直接找韩夫人好了,她老公整天为了女性权益演讲,如果自己的继孙女受这种苦都不管,那还算什么慈善家? 我这样想着,就不至太绝望。 这天,外面下雨,我便没出去,躺在床上看雨。雨点落在天花板上,噼里啪啦地炸开一片,有时也会令我有种它们正在掉入我眼里的错觉。 大约就是这样的一个百无聊赖的时刻,有人敲门,是女佣的声音,说是送下午茶。 我让她进来,但来人并不是女佣,是繁音。 他穿着运动衣,脸色也比上次好了许多,不再像个羸弱的醉鬼。 他端着餐盘过来,我便坐起来,扶着桌子下了地。他见状便把餐盘放到了附近的茶几上,过来扶我。 我跟他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坐到了沙发上。 他神态平静地将食物摆好,然后看向了我。 我想他是想说点什么的,但因为不喜欢跟他对视,所以低下了头。 半晌,听到他说:“都安排好了。” 我搅动着杯里的冰激凌,没有说话。 “准易周三回英国,之后医生会来给他做手术。我会把它伪装成意外流产,但以那孩子的精明,很可能不会相信。”他说:“不过我会把星星送走,继续周旋。不仅你,你也要跟星星说好,要提防他。” 我看向他,点头。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但我有条件。” “你说。”我就知道他有。 “给你爸爸打电话,把孩子接回来。” 我说:“我只说会不离婚,没说要把孩子接回来。你的第二人格还会欺负念念。” “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管。”他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说:“既然是交易,就需要保障,免得你哪天翻墙逃走起诉我。” 我说:“我不会的。” “我需要有保障。”他强调:“这是交易。” 我一下就无奈了,没说话。 “你的那些道理根本就说服不了我,在我听来都是没意义的。实际情况是这个孩子打掉之后,我就失去了最忠诚的心腹,甚至要考虑杀了他。”他说:“而我做出这样牺牲的目的只是因为我不希望离婚。但你既然已经不爱我了,那我也没有跟你谈情分的必要。因此我需要孩子来保证你顺利履行你的承诺。这是很公平的事。” 我说:“那拜托你也告诉我,孩子带回来以后要怎么生活?” “你照顾。” “你打我们怎么办?” “我不会。” “第二人格呢?” “我自己会控制。”他说:“你不用担心。” 我说:“我不要。” “你也可以带着孩子搬到我爸爸家住。”他说:“我每周只过去一次。” “不要。”那老头玩阴的。 “那我就把星星嫁给准易。” 我有点急了:“繁音,星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拿这个威胁我!” “讲讲道理。”他低下头,用勺子挖着冰激凌,淡淡地说:“我在跟你谈条件。” 我强压了一会儿怒火,问:“那我能提条件吗?” “能。” “什么条件都可以?” “我答应就行。” 我说:“你不能以任何理由任何方式限制我的自由,不能以任何理由和任何方式对我使用暴力,包括语言侮辱。” “好。”他答应得很轻松。 我说:“按照法律,你的钱要分我一半。” 他笑了,“按照法律,我月薪不足五千。” 我只好说:“那我需要生活费和零花钱。” 他笑眯眯地瞥了瞥我:“会给你的。” “还有、还有……” “我也不出去找女人。”他挖出冰激凌,作势就要往嘴里送,一边说:“你放心吧。” “这点我没有要求。”我说:“我是想说,你能不能不要碰我?” 他动作一滞,抬起了眼睛。 我说:“你说了,谈条件。” 他显然非常不爽,说:“每周七次。” “你有病吧?”我问:“一周一共才几天?” “六次。”他把那勺冰激凌送进了口中,吞下去后说:“我愿意尽量让你舒服,但如果你不愿意,那就随你便了。” “你这样是对我使用暴力。” “跟我做.爱也是你的义务。”他说:“我不能冷落了你。” 我只好说:“我一点都不想取悦你,跟我做完全没意思的,何况我不年轻了,满身都是疤,一点也不美丽。” 他没说话,用勺子搅动着杯中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激凌。 我说:“这世上能把你伺候好的女人有很多,你养几个我绝没有怨言,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终于开了口:“需要这样么?” “什么?” 他再度抬起眼睛,问:“以前是谁总为这个跟我吵?” “以前是以前了。”我说:“何况即使以前,你也没有听我的,当着我的面就那么做了。” 他张了张口,但还是低下了头。 我说:“你要是非要我跟你做,那我也没办法。当我没说过吧。” 他咬了一下嘴唇,看向了我:“那就七天,不愿意就别谈了。” 我说:“我得继续回去上学,学费希望你能出。” “嗯。” “其他没有了。”我说:“我不需要抵押了,想不出什么抵押才能让你履行,就算你还想打我,我也不能把你怎样。” 他似乎又按耐不住了,说:“灵灵,我不会再……” “别说了。”我说:“前几年你也写过保证书。” 他望着我,样子有点可怜。 曾几何时,我也曾这样望着他,带着伤痕,流着血,流着眼泪,像这样望着他。 可是他半点都没有怜悯过我。 我说:“等她做完手术,你想怎么安排她?” “回去上课吧。”他回神说:“换间学校。” “能让林准易再也找不到她吗?”我说:“如果他再找到她怎么办?” “准易也还小,现在不成熟。父母去世以后,他很没有安全感,很怕我们把星星嫁给别人。”他说:“他很在乎她,她有事时也尽心尽力。” 我说:“你真是疼他。” “我在说事实。”他酸溜溜地说:“瞧瞧她喜欢的那个人渣,再瞧瞧你喜欢的蒲蓝,在危险面前除了下跪什么事都做不了,倒是会哄女人开心。” 我说:“所以我说了,喜欢你的女人一定很多,不差一个我。喜欢林准易的女人也很多,也不差一个星星,你千万要跟他说好,让他想通。” 他又被噎住了,没说话。 我问:“还有事么?” 他一直没说话。 我很耐心地等了很久,他终于靠到了沙发背上,神色很落寞,毕竟他从来没有这样彻底地失败过,从来都没有。即便面对死亡的威胁,他也不眨眼,但他心高气傲,最怕的是输。 他看着我开了口,模样挺认真的:“我这么做不是想跟你赌气,只是想把你留下。” 我说:“哦。” “灵灵……”他欲言又止。 “我不想跟你谈。”我说:“如果事情谈完了,那你就可以走了。既然周三她才做手术,那就周三再开始履行。” “孩子呢?”他还念念不忘。 第416章 变 “只把念念给你。”我说:“如果你打我,就永远都别见茵茵了。另外我觉得她的名字最好改一下,免得世人都知道我爱你爱得这么贱。” 他皱起了眉,“苏灵雨,你!” “我怎样?”我问:“又想动手?” 我看得出,他没想动手。但这四个字还是有效的,他松开了紧皱的眉头,重新乖顺起来:“算了,不用接孩子了。” “好。”我巴不得:“谢谢。” 他说:“希望你认真履行。” “放心吧。”我说:“除了说好爱你一生一世,我没有爽过其他约。” 他不说话了。 到他走时,冰激凌还剩两口硬的,剩下的全都划了。滋味很不算好。 我坐在那里把最后一点汤喝净,望着他杯中那大半杯浑浊的液体,许久都动弹不得。 这么多年了,即使他是一块毒疮,挖掉的时候依然痛彻心扉。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人来骚扰我,我也想了想蒲蓝的事,心想果然,这个世界上的确不存在真心对我好的人,但他原本也没义务对我好,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周二这天,星星跑来了,问:“阿姨,林准易走了!” “嗯。”我问:“有人通知你吗?明天要做手术。” “嗯,但林准易每天都在,我很难进来,没能第一时间来谢谢您。”她兴奋地问:“您是怎么说服我爸爸的?” “就跟他谈了谈。” “那他也要放您走了吗?”她问:“他是不是又正常一点了?” “你爸爸说他会改的,所以我还是要留在他身边。”我说:“但你爸爸答应了,不逼着你和林准易在一起了。等你休养身体就换间学校继续读书。” 她愣了愣,说:“阿姨,你还相信他压呀?” “都这么多年了,我总得给他一个机会。” 她不说话了,神态很难看。 我说:“做手术很辛苦,你今晚要好好休息。” 她点头,却说:“阿姨,你这个人人很好,就是太容易幻想了,不能接受事实。我爸爸都把你欺负成这样子了,你还要原谅他!” 我说:“你不懂。我已经老了,你还有机会,好好读书,将来还会有更好的生活。” “这不是老不老的问题。”她说:“你也年轻过,也一直有机会,可你不舍得离开我爸爸。现在也是,还是不舍得离开他,你说要我好好读书,那你自己呢?你自己连书都没有读完!阿姨,任何时候离开他都不晚。”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说:“我听得头疼。” “想让你跟我爸爸分开。”她说:“我不想让你再挨打了。我觉得你的那些话就是表明你懦弱,当然了,你之所以懦弱,是因为你觉得你老了,你只能在他身边熬着。可事实不是这样的,阿姨,你不要因为他的几句好话就动摇,他将来还会打你的。” “好吧。”毕竟她是一番好意,她的话也很有道理,我也不是为了辩,于是说:“你说得对。明天我会陪你的,你早点休息吧。” 她望着我,没吭声。 “去吧。”我说:“我也困了,想睡了。” 她便出去了,临走前依然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幸好,她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吃了早餐,沈医生过来推我下去走走,一边说:“星星小姐九点钟做手术。” “嗯。” “太太真是厉害,我那天试着说服先生,却惹了他不开心。”她笑着说:“太太一出马,立刻就把他说服了。” 我没说话。 她也就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那天早晨,女佣进来过,说房间里全是血,把我们吓得不得了。我看被上那么多血,还以为您出了事。您说没事后,我才知道是先生,他中了一枪,医院给他取了子弹,要他静养一夜再缝针。” 我说:“推我回去吧。” “时间还没到。”她说。 “推我回去。”我说:“或者把你的电话给我。” 她愣了愣,没有说话,反而停了下来。 此时我们离家门口有一段距离。 我命令:“推我回去。” 她半晌才回答,绕了过来,半蹲在我身边,扶着我的腿,说:“太太,我想跟您聊聊。” 我说:“我说我要回去。” “我知道您讨厌我,所以这阵子我都尽量避免出现。”她望着我说:“我也知道,这不是因为太太心胸狭隘,太多心,而是我说话不得体,令您误会了。” 我心急如焚,四处看着轮椅的构造,她已经合上了刹车,我伸手想拿,她却握住了我的手腕,说:“太太,我想解释。” 我只得问:“家里是不是已经来了人?” 她摇头:“我怎么知道?” “把你的手机给我。” “我没有手机。”她说:“何况太太,您这要求很失礼。” “那你就送我回去。” 她笑了:“太太,我只是想和您聊聊。您在怕我吗?” 我烦了,伸出另一只手,朝着她的脸扇了下去:“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 她先是挨了这一下,却很利落地攥住了我的手,说:“太太,干什么动气呢?” 我两只手都被抓住了,只好说:“如果家里现在的确有人,而且那人让你拖住我,接下来的任何损失,我都会还给你。” 她没有顺着我的话说,而是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说:“太太,其实我知道您为什么误会我,可您丝毫不用担心,我绝没有半分影响您地位的心。我知道您父亲是苏先生,而我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医生跟教师,我不敢妄想您的地位,我只是……” 我好烦,不想听。 但她还在说:“我只是很喜欢先生。老先生对我说,他最大的苦恼就是先生没有儿子,先生也对我说,如果不是因为您,他也想要儿子来继承家业。可是您身体不好,没有办法承担这个重担,所以我才有了这样的机会,但您不要担心,我一定……” “我可以不立刻回去。”我问:“你能闭嘴么?” 她看向我,说:“太太,您真的误会我了。” “我只问你能不能闭嘴。”我说:“别像个苍蝇一直恶心我。” 她就说:“您不想听我解释么?” “不想。”我说:“我只知道,家里现在有人,恐怕是为了流产的事而来,你在帮他。” 她说:“太太,我只是想……”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我用你的手机、把我推回去。要么就在这里,但安静一点。”我说:“做得到么?” 她不说话了。 我靠在椅背上,心情无法放松。我最近没有关注这屋子里的事,以为繁音安排好了,就万事大吉,现在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就是繁老头派人来捣乱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沈医生才松开了我的手,期间她几次试图开口说点什么,都被我强横地挡了回去,因此耳边还算清净。 终于,她站起身说:“我们回去吧?” 我握着被她捏麻的手腕,没有说话 一路折返,这段距离很快。 进去之后,很快便有了佣人,我叫了一个来顶替沈医生,叫他带我去星星的房间。 此时已经九点了。 星星的房间门口守着人,她行动自如,现在显然是出了事。 我想进去,但外面的人说:“太太,您不能进去。医生在里面。” 我问:“怎么了?” “大小姐今早割腕自杀,医生已经抢救了,但她依然没醒,现在谁都不能进去。” 我问:“先生知道么?” “知道,但先生今天不在国内。”他说:“他打电话来,要我们照顾好大小姐和您。” 我忙说:“我只进去看她一眼。 绝对不打扰她。” 他们还没答话,外面又有人跑进来,说:“让开一下,老先生来了。” 门口的人立刻就让开了。 紧接着便上来一群人,簇拥着繁老头。 繁老头穿着黑色的正装,戴着眼镜。虽然脸上多了几条褶子,但看上去依旧非常年轻,就像刚刚才五十岁似的。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是林准易,另外还有个年轻女人,当然是沈医生。 繁老头很快便走了过来,看了我一眼,说:“灵灵来啦,去休息吧,外面凉。” 我说:“老先生,星星怎么会突然自杀?” 这样倒是也好,她一自杀,就得用药,一用药,孩子就要强制拿掉。只是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昨天还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繁老头敷衍地说:“送你们太太去休息。告诉音音,这里有我,叫他不要担心。” 我见他们就要来推轮椅,连忙就近握住繁老头的手臂,说:“老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送她去休息。”他这次连表情都懒得做了,摆了摆手。 男佣来扯我的手,我当然不能放开,紧攥着这老头的手臂。挣扎间,指尖忽然传来钻心的痛,我尖叫一声松了手,发觉我的指甲因为这样的挣扎而被掰断了。 十指连心,我瞬间痛出了一头冷汗。繁老头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说:“带她下去,别留在我面前碍眼。” 沈医生说:“我去吧,老先生,您不要动怒,太太刚刚在训我,现在还有些生气,是我做得不周到。” 繁老头立刻就朝她笑了:“她有什么资格训你?以后别搭理她。” 第417章 演得不错 沈医生便乖顺地“嗯”了一声,扭头满脸担忧地看向了我。 繁老头的目光在我流着血的手指上流连了一圈,说:“准易去送她。” 林准易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繁老头。 “你进去她就又要寻死,别胡闹了。”繁老头似乎也有些生气,嘀咕了一句:“连个弯子都不会饶。” 他说完推门进去了,我行动如此不便,也没人帮我,只得被林准易推了回去。 到了我的房间,他松手就要出去。我说:“站住。” 他立刻说:“我找女佣扶您到床上。” “我不是要说这个。”我问:“是你把老先生找来的?” “是。”他垂着头,低眉顺眼地回答。 “闹成现在这样你就开心了?”我问:“是沈医生给你出的主意?” “是我自己的主意。”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似的,神态平静,眼观鼻,回答得不痛不痒:“您回来之前,先生已经跟我说好,一定会把我的孩子留下,我也已经答应先生,绝对会跟大小姐分手,绝不勉强她。” “绝不勉强她?”我问:“我上次求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您上次求我的时候?”他扭头看向我,问:“当时您是真心想把她嫁给我么?不是吧,您只是想利用我篡权。当时我也不能把您怎样,除了答应没有第二条路。可是太太,我心里明白,大小姐的事只有先生可以决定,您没有这种权利。” 我心头涌上一阵怒火,合着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我真后悔自己还为这件事给他下跪,我看着他无所畏惧的眼睛,问:“那么现在你满意了?” “这种局面也是您造成的。”他认真地回答:“本来先生已经跟我商量好了,没有人想要她的命。是您从中作梗,导致先生把我支开,要拿掉我的孩子。太太,我之前对您很有愧疚,因为愿意相信您的初衷是好的,并不像所有人认为的,您想控制先生,夺取权利。但这件事真是让人太失望了,我爸爸用他的性命救了您,您竟然对我做这种事。” “好,好。”我知道我跟他讲不清楚,纵然有火气也不能怎样,便说:“你可以出去了。” 他低下了头,但那姿态依然像个胜利者,说:“我这就请医生进来,您保重。” 他走后,很快女佣就来了,把我扶到了沙发上便被我撵走。 我越想越生气,拿起电话拨号。发现本来还能打通几个号码的电话此时已经彻底报废,看来这帮人有备而来,繁音那个蠢货就是这么办事的?他不是跟那个姓沈的什么都没有么?那怎么没想过她是个眼线需要防着呢? 这死老头也真是恶心透了,真不知道他想来干什么?逼死自己的亲孙女?害了繁音还不够,还要继续害他的女儿,真是个老祸害! 我气得不行,却没法出去。医生过来包扎了我的手,因为是相熟的医生,我便问:“大小姐怎么样了?” “已经转到医院里。”医生说:“她失血很多,现在依然在昏迷。”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孩子……”他犹豫了一下,说:“老先生不准做流产术。” 这老头疯了? 我忙问:“不做流产,她用药不会影响到孩子吗?” “会,所以暂时只用了急救必须的药,其他药品老先生不准用。”他抬起头,很小心地看着我,说:“医院还在努力建议老先生,但他非常坚定。先生毕竟不在,也联络不到,只能听从老先生的话。” 我问:“为什么联系不到繁音?” “不清楚。”他说:“昨晚先生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还对医院说,会和您一起陪星星小姐。但早晨他突然有事走了,不久后星星小姐割腕自杀,被送早餐的女佣发现了。不久后就是您看到的了。星星小姐自杀时,家里还联络了先生,但刚刚已经打不通电话了。” 显然,这老头在拖延。 我忙问:“他是不是要求给她转院?” “是,他要求转到他家里,但医院不同意。”他说:“星星小姐现在得不到足够的治疗,如果再转到家里,只会让她更加危险。” 虽然繁老头一直在刷新我对他底线的认识,但残忍到这般地步,我真是闻所未闻。 我知道他今天来是应林准易的要求,因为林准易情况特殊,需要供着,这我理解,毕竟繁音也是这个意思。可现在星星有生命危险了,她昏迷不醒,需要治疗,他却依然不安排流产。我甚至已经不知道这老头想干什么了?星星死了,胎儿一样得死,难道他只是觉得这样对林准易比较有交代? 看来这医生是可以帮我的,我说:“我想用你的电话,虽然先生通知不到,还可以通知韩夫人。” “好。”他说:“但我进来之前,林先生已经收走了我的电话。不过我会想办法联络的。” 这小子还真是够小心。 这事让人苦恼万分,我也十分担心星星的状况,怕她就这样送了命。但不否认的是,我也在心里很残忍地想着:如果她真的这样死了,或许好过这么可悲地活着。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没有任何人来找我,我焦虑得快要发疯,门外突然传来了嘈杂声。 我正想挪到轮椅上,门已经被人打开了,是两个陌生的男人,对我说了一声:“繁太太,随后便闯了进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来人已经进来了,是韩夫人。 她依然那么精致美丽,也依然珠光宝气,神态自信而倨傲。见到她,我感到一阵安心,但还没开口,她已经过来了,说:“坐着,星星我带走了,音音叫我来看你。” 我的心立刻放了下来,说:“我没事,您知道星星的情况了吗?” “知道。”她握住了我的手腕,这次对我的态度比上次好很多,甚至有点温柔:“别担心,她已经转去我那边了。” “一定要优先救她,拿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我说:“医生告诉我,说情况很严重,她需要治疗。何况她死都不想要这个孩子,她是被强暴的。” 她一愣,问:“你都知道点什么?” “您都知道点什么?”我问:“星星的事您完全不知情吗?’ “不知情,只是音音突然叫我来,也说让我救星星,给她流产。”她说:“还说不清楚地来问你。我到现在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繁盛说她和林准易订婚了,最近感情很稳定,怎么还有强暴?” “就是林准易。”事已至此,我才不要替他家瞒着,把整件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也不知繁音和繁老头是怎么跟她说的,但能看得出她很震惊,而且在竭力压抑着这种震惊。 等我全说完,她才开了口,说:“我知道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将来都由我来安排。” 我不想听这种话,忙重复:“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逼她和林准易在一起就是在要她的命。韩夫人,您先生一直为人权奔走,星星就是最需要人权的。” “我知道。”她说:“被担心,她以后就留在我们家,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今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事,你不要问音音的意见,直接告诉我。” 我还是比较放心的,总感觉韩夫人虽然比较功利,可韩先生人挺好。何况这世上总不会人人都像繁家人一样没人性吧?他们毕竟是有力量的,虽然我依然不安。 这时,韩夫人又问:“你的腿怎么这样了?脸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说:“您知道,我失踪了一阵子吗?” 她摇了摇头,“你到哪里去了?” “我……”我小声说:“我想跟繁音离婚。” 她一愣,问:“怎么了?”她皱起眉头,说:“看样子你们有很多事瞒着我。” “我脸上是被他打的。”我说:“抽了我三个耳光,打得我脑震荡,到现在都觉得左耳嗡嗡作响。他还掐我的脖子,当时我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被他掐死了。我的腿都断了,但他还强暴我。他以前写过保证书,但还是又打我了。而且第二人格也很暴力,之前把我从楼梯上拖下去,您看,我额头上还有疤。” 她愣了好久,没说话。 我说:“您还记得我上次跟您吵架吧?那时距离第二人格打完我不久,我承认我那时就有点想离婚了,所以已经把孩子接到了我爸爸身边。如果您能保证孩子在您身边,不受到伤害,我也可以送到您这边。但我想尽量自己带着。” 她还是没说话。 我的心有点凉了,问:“您以前说,如果我想离婚,您会帮我。您现在不愿意帮我了吗?我不会在法庭上乱说,只希望您能说服繁音,让他答应跟我离婚,我们可以套好话,只要离掉就好,我一分钱都不要。” 她这才开了口,说:“这些事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早点还以为还能跟他走下去。”我擦着眼泪说:“可是不行了,我对他完全绝望了。” 她看上去有点慌了,看来这些事她半点都不知情,问:“那你的腿也是音音打的吗?” 如果我说了自己出走到蒲蓝那边,搞不好韩夫人就不这么同情我,转而觉得我有作风问题了。但我也不想点头,免得将来万一揭穿,我要说不清,便不停地哭,暗示她。 果然,她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他可真是疯了!” “韩夫人。”我忙说:“他现在还不停地威胁我,我不敢离婚。求您救救我……” 她立刻搂住我的肩膀说:“你放心,你这就跟我走,我给你安排律师。孩子都归你,财产如果他不给你分,我就补给你。” 这次我是真的喜极而泣了,不由流了更多的眼泪。 真的,如果不是韩夫人对星星的事是这个态度,我完全没想到求她是一条路。 如果不是对繁音绝望,我也完全没想这样告状。 她搂住了我,用手帮我擦眼泪,温柔地说:“别哭了,你该早告诉我的……也怪我没有提前想到。他可真是疯了。” 我说:“我没有家,所以总想跟他好好过下去,可他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打我,拿我发泄。他们还总说我不能生儿子什么的。我总觉得他好可怜,他有病,可他一次都没有想过我……” 她没说话,用手掌抚着我腿上的石膏。我脸上的伤已经快好了,因此看起来并不触目惊心。腿就不一样了,沉重的石膏还打着,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因为用药而十分丑陋。何况骨头都断了,我不知她脑海里为这个伤口脑补了怎样的画面,但它必定是令她万分诧异的。 我也不觉得自己这样算是昧着良心,繁音已经对我昧了太多良心。 “傻孩子。”她再抬头时,眼睛已经红了,说:“他再可怜也不能这么对你……居然把你的腿打断了,这真是……”她擦了一把脸,几秒钟没说话,待她自己冷静些后,才扶着我说:“你的意思我全都明白了,这就跟我走,一切都有我。如果他敢不听话,我就让他进精神病院。” 我说:“不要那样对他,我只是想离婚。我也知道他只是有病,他可以慢慢治。我不希望孩子们觉得爸爸丢脸。” “我有安排。”她扶我起来,说:“咱们先走,音音快回来了。” 我擦着眼泪点头,在她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心里既喜悦又无奈。无奈的是,最终促成韩夫人帮我的,是那个不是繁音造成的伤口。 而喜悦也没有撑多久,就在走到门口时,我清晰地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歪着头,像看戏似的望着我,满脸地奚落:“演得不错。”他一边说,一边笑,一边伸出双手,轻轻地鼓掌。 第418章 他们都斗不过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但心里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想笑。他这是又挑出了我的一处错儿,我一点都不觉得亏心,反正只要他想挑,我就浑身是错。即便没有错,他还有精神病这样的借口。总之,只要他想欺负我,他就一定有名目。 而我想韩夫人也是一样。只要她不想管,就一定有名目。 我啊,早就对这个家族里面的所有人全都不抱希望了。 韩夫人见状,挡在了我面前,居然没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只说:“星星我已经接走了,她需要个亲近的人照顾,妈妈想请灵雨去。” “不行。”繁音看向她,神色稍软:“她得在家养病。” “在我那一样能养。”韩夫人说:“我听说你也受了伤,怎么没告诉妈妈?脸色这么糟。” 他笑了一下,目光又瞟向了我:“算了,就在家吧,毕竟是我打的。” 他特别加重了“我打”这两个字,看我的目光就像盯着杀父仇人。 韩夫人却笑了,柔声问:“你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小心眼啊?” 他没说话。 她便侧了侧脸,吩咐自己带来的保镖:“跟上。” 换了个推我,正要往前走,繁音突然伸出了手臂,拦到了韩夫人身前。 我看不到韩夫人的表情,但她身子一震,明显十分意外。 繁音阴沉着脸,目光冷冷地看向她:“我说不行,就不行。” 韩夫人半晌才开口:“音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他慢慢地说:“这里是我家,她是我老婆,没有我的同意,谁都别想带她走。包括你。” 韩夫人沉默片刻,说:“音音,你这样不是办法。” 他不说话,依然挡在门口。 “我要带她走,不是因为她说得那些话。是因为我当年对她说过,只要她想走,我随时帮她。”她说:“如今她需要了,我就带她走。” 繁音还是不说话,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 韩夫人似乎也没话劝他,推开他的手臂,见他没反对,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往前走。推我轮椅的保镖也跟上。 我知道出了这扇门就安全了,而韩夫人刚刚那些话,也表明她会帮我离婚了。 因此,在这几秒钟时,我的心弦崩得最紧。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轮椅即将离开繁音的手臂附近时,他猛地一动。 枪声传来时,我来不及捂住耳朵,感觉耳朵都要被震碎了。 呛鼻的硝烟味弥漫在眼前,灼得我的眼睛微微发痛,有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 血腥味传来,保镖横七竖八地瘫在地上。繁音开完最后一枪又利落地把子弹上了膛,枪口指着韩夫人。 韩夫人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繁音,至少第一人格的繁音和韩夫人的感情很好,一直对她很尊重。 可现在他开枪杀了她所有的保镖,还拿手枪指着她的头。 “我再说一次。”繁音说:“这里是我家,你走吧。” 韩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被自己的儿子用手枪指着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音音,你这是在做什么?” “阻止你带走我老婆。”繁音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要带她走,是因为你打她。”韩夫人也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语气也软了许多:“不是要逼你们离婚!就算你觉得她撒谎,也应该先把你们分开,确定真相再做打算!你……” “请你不要啰嗦了。”繁音出声打断她:“一直以来,我尊重你,是因为你是我的母亲,但事实上,你跟我的感情不过如此。” 韩夫人再度愣住。 我也很诧异,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他是小甜甜? 反正只剩韩夫人自己,她想强来已经不可能。繁音收起了手枪,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得丝毫没有发疯的迹象:“我知道当年你不肯留在我爸爸身边,是因为繁家杀了你的哥哥,也因为你心里爱着韩先生。而且,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因为我改变过。早在我还没有出生时,就已经被你抛弃了。” 韩夫人似乎对他的话完全不意外,完全没有反驳。 “我完全理解你所有的不得以,但你不够爱我是个事实。”繁音说:“当然,你对我已经算不错,所以我愿意尊重你。可是,这不代表你有权剥夺我仅有的东西,妈妈,我希望你能相安无事地当我的妈妈。” 她似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重新镇定起来:“自从发现你分裂成两个,我还以为我们没有机会再讨论这件事了。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繁音没说话。 对啊,繁音的第一人格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因此怎么会对韩夫人有这样感性的评价?这么说他想起来了? “你说我剥夺你仅有的东西。”她说:“那你告诉我,家里那个女医生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又为什么叫我回来?音音,你现在连繁盛虚伪的那一套都学会了。” 他还是没说话,但神态稍微有些不忿。 “可能她真的是你仅有的东西,可你到今天为止依然在跟你爸爸一起欺负她,就像当年他和他家里人一起欺负我。你从小到大始终都站在你爸爸那边,昧着良心帮他说话,越长大就跟他越像,越长大越像个畜生!”她说:“今天这情况我确实没办法带她走,但是音音,我给你一周时间考虑,是进精神病院还是乖乖离婚。” 繁音瞪起眼睛:“这件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上了法庭再说!”她也瞪起眼睛,繁音这一点也像了她,发怒时特别凌厉:“你根本没有权利结婚,你们的婚姻是无效的!” 繁音哼了一声,道:“就算那样,我的法定监护人也不是你,是我爸爸。” “没错,但我有权帮她跟你打官司。”看样子韩夫人非常生气,说:“至于那个监护人,你以为谁愿意当一个三十多岁成年男人的监护人?” 繁音受了侮辱,脸上呈现出怒火。韩夫人立刻说:“今天下午,我立刻动身去见苏先生,与他商量合适的方案。音音,你最好能拿出一个好的态度,免得等你进了监狱,你们繁家就树倒猢狲散。” 繁音没说话,以韩夫人的能量,说出这种话,并不算是夸海口。 “另外,”她又说:“给我把话带给繁盛,从今天开始,星星和你们家半点关系也没有,如果姓林的敢去骚扰星星,我第一个让他进监狱。” 繁音没说话。 他俩的争斗上,是韩夫人赢了,可对我来说,却是我输了。 韩夫人怒气冲冲地下了楼,我很想告诉她,希望她别顾忌我养父的话,我只想离婚,此外什么都不想,却没有机会。 她走后,繁音依然站在原地,收起了手枪,朝我看了过来,问:“满意么?” 我说:“是你今天先爽约,说好做手术,却放你爸爸进来。也不知怎么欺负星星,逼得她割腕自杀,还不给她用药。” 他没有说话,只非常狼狈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星星一死,林准易也没辙,我也没……” 他朝我走过来了,我有点慌乱,闭上了嘴。 他一直来到我面前,慢慢地跪了下来。 我没说话,眼睁睁看着他趴过来,把头埋进了我的肚子上,双手攥住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坦白说,除了他愿不愿意打我,他的其他想法,我一概不想猜。 他这样抱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灵灵……” “……” “你不要这样。”他说:“就算想让我妈妈帮忙,也不用这样……何况她也帮不上。”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是没说话。 “我真受不了你这样,”他矫情地说:“不是我干的,你不要这样栽赃我。” 我问:“你是第一次被人栽赃么?” 他没说话。 对,我不服极了,我觉得他的话让我反胃:“你没有栽赃过别人么?” 他还是不说话。 “哪条规则规定我不能栽赃你?哪条规则规定我必须好好对你?何况论起颠倒黑白,我可远远都不及你!” 他总算把他该死的脑袋从我的肚子上抬了起来,像小狗望主人那样望着我。 我说:“你也就能欺负我,欺负你妈妈,欺负我们这些女人。” 他没说话,垂下了头,但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感。 我又动弹不得,只能待在原地,望着遍地的尸体,心里的感觉复杂极了,难以言喻。 他开了口,说:“你不用对我妈妈太抱希望,你爸爸根本就不同意。” “我和你不一样。”我说:“我不需要监护人。” “但你爸爸会阻挠她。”他重新抬起头,望向了我,说:“过几天我就请我爸爸来,当面把事情跟他解释清楚。” 我说:“我会自己跟我爸爸谈。他只是我的养父,无权决定我是不是要死在一段婚姻里。” “解释清楚之后,我就把他软禁起来,这样他就没办法再胡来。”他握着我的手,说:“就按咱们上次提的条件……灵灵,你告我的状没有意义。他们都斗不过我。” 第419章 我只有你 我不由皱起眉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没那个必要。我在吃药了。灵灵……”他继续自说自话:“我会好起来的,肯定不会再发疯打你了。” 我不又沉默下来,望着他,觉得他疯了,又觉得他没有,他的表情异常清醒,目光完全不空洞。但如此絮叨实在不像他,更不像小甜甜。 “今天的事的确是我疏忽,没有防备着我爸爸,但你放心,我尽快就跟那老头子说清楚。”他抬起头来望着我,目光很是可怜:“灵灵,我都改。你不要这样……” 我问:“你想我不要怎样?” “我被人栽赃过,我每天都在想办法栽赃别人,可是你不会栽赃我的。”他疯狂跳转的逻辑让我更不安了,他真吃药了?怎么感觉还不如不吃?“灵灵……你别看他们个个衣冠楚楚,巧言令色,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爱我,所有人都恨不得我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不是……我知道,只有你不是。” 我问:“你是小甜甜吗?” 他没答,只说:“我妈妈嘴上不说,但其实更疼我妹妹。虽然我也是她生的,可她恨我,怕我,她不爱我,她恨不得没有我,她只是不敢说。你别看她表面正直,她内心很虚伪。” 难道他现在是小甜甜? 可看表情实在不像,他现在谁都不像。虽然他说得都像是疯话,但他神态依旧很正常,看着我的眼睛,那神态与念念向我告状说狗狗欺负她时如出一辙。我无可避免地听着,无可避免地顺着他的话想了想。 不过我给不出答案,我只知道,如果当年韩夫人在,至少可以保证繁音不会遇到那种继母,即便家庭不和,也没有实际伤害。可如果韩夫人在,面对繁老头那种纵然一把年纪依然冷血残忍的变态,她的结果恐怕不会比我好太多。 他还在说:“我爸爸也是,他口口声声说他爱我,其实不然,他只是想利用我,他利用我讨好我妈妈,因为我妈妈有基金会,讨好不成,他就开始和继母一起虐待我。他只有我一个儿子,是因为他害怕我妈妈,我妈妈不准他有其他继承人,不是因为他只想要我。而他们明知道做这行会让我病情加重,却还是让我十六岁就进入这一行。灵灵,你说你爸爸不爱你,我明白,因为他们也不爱我。即便他把所以钱全都给了我,也不能证明他爱我,他们只是没有别的选择。” 我承认,他这番话说到我心坎里了。 把钱给别人很容易,但爱对方真的太难了。爱伴随着牺牲,可我养父甚至不能忍耐我的“烦”。 见我动容,他攥紧了我的手腕,更加激动:“所以灵灵,我心里很清楚,只有你才是爱我的。我只有你。” 我忍不住了,说:“那你还打我。” “以后不会了。是我不好。”他落寞起来:“我习惯了……” 我问:“你到底是谁啊?” 他没回答,只是握着我的手,垂着头,脸上挂着难过的神情。 听了这些,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我总是忍不住对他心软。这些话如果放在不久的从前说,我肯定要弯下腰去抱住他,告诉他我愿意给他机会,告诉他我其实等这些话等好久了,告诉他只要他现在开始,我不介意给他机会。 可是,都太晚了。 我真的已经死心了,因此,此刻只有一些感动,却没有去抱他的欲望,没有原谅他的欲望,甚至也没有反驳他的欲望。我觉得心里空空的,很怜悯他,我知道他可怜,他很可怜,他不仅可怜,他也很蠢,即便他在工作上所向披靡,他牢牢地掌握着他的每一个部下,他不惜一切代价地收买着这些人的心。可他不懂我的心,现在他说他觉得这世上最爱他的人是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得悲哀。 真的,不用太久,在他扇我那几个耳光之前,我只需要他稍微对我好一点,不用他下跪,不用他忏悔,不用他做这些没尊严的事。他只要不伤害我,做出一番想要为我们彼此努力的姿态,即便他的病终究无法治愈,我也愿意陪他的。 可他不懂我的心。 也不懂他自己究竟有多可怕。 这之后他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我开口问:“能先找人把这些尸体处理了么?” 他没说话,依然握着我的手腕,低头看着我的手。 我说:“这股味道太难闻了,而且看起来也恐怖。” 他又开始自说自话:“疼么?” “什么?” “手。”他说:“我听说指甲断了。” 他好像又正常了。 看来刚刚只是短暂的崩溃。 “现在不疼了,我吃止痛药了。”我问:“你听到我的话了么?能把这些尸体挪走么?” 他没说话,又发了一会儿呆。在我的脚已经开始发麻时,他终于站起了身,系上了西装的纽扣,整理着凌乱的袖口,有条不紊的样子,比谁都像正常人。 门口其实站了很多人,都是刚刚听到枪声冲进来的手下。见他起身,有反应快地跑了进来,在旁边等他吩咐。 显然繁音已经彻底从刚刚的崩溃中醒悟过来了,先说:“派人处理尸体。” 韩夫人带来的人可不像黑帮分子,处理起来难一些,何况韩夫人跟他起了这样大的争执,肯定要拿这些尸体说事。 手下肯定是想到这个,说:“先生,韩先生刚刚打来电话,说马上派人来接尸体回去。” “销毁。”繁音说:“把接尸体的人扣下。” 手下先把堵在我房间门口的尸体挪走,繁音便转身过来把我推了回去。关上门后,依然能看到地面上几近干涸的血迹和浆液。 繁音见我一直往那边看,便把我推到了里面,说:“我这就去见你爸爸,争取赶在我妈之前到。” 我冷笑了一声。 “如果你爸爸也跟我妈站同一立场,那就离吧。”他说:“但这基本不可能。” 我说:“他干涉不了这个。” “但他能阻止。”他说:“我妈妈不可能跟苏家树敌,毕竟除你之外,还有那么多更可怜的人需要韩舅舅帮忙。” 幸好我刚刚没感动,否则现在又要抽自己的耳光。 “我估计至少要走两天,回来之后就安排见我爸爸。”看来他还记得自己刚刚的话:“这两天需要他来处理家里的事,他可能会给你一些压力,但你别在意,那个老神经病只是嘴上说说,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说:“不能让他别来这边吗?” “如今家里没人可用。”他笑了:“你莫名其妙把小家族的管事都杀了,他们正闹得凶。以他们的实力,敢这么跟我闹,背后肯定有人支持。我怀疑是你的姘夫,不过你肯定护着他。所以,我不能把生意留给你。” 我说:“你们家的事我再也不会插手,我只是不希望你爸爸来恶心我。” “那没办法。”他说:“决策失败就要承担后果,我爸爸不想杀你,只是想让你低低头。” 我问:“低什么头?” “找人给我生个儿子,”他摊手:“你来养。” 我没说话。 “你可以告诉他你想自己生。”他提醒。 “我自己知道怎么说,不用你教我。” 他眯了眯眼睛。 为了转移话题,我问:“你真的开始吃药了?” 他又笑了,抬手按住了我的头顶,得便宜似的问:“想知道?” “不想回答就算了。”他铁定说不出什么好话。 第420章 气死他 “在吃了。”他使劲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我精心梳理的头发弄得十分毛躁,也令我的心情十分毛躁。他还在笑:“吃了两天了,目前没感觉到什么效果。” “挺好的。”我问:“你能不能别这样笑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笑?”他一辈子叛逆,越不让他笑,他越是笑得开心。 “不知道。”我说:“也不想知道。” “我笑你嘴巴厉害,口口声声说你不要我了,还真把我吓住了。”他说:“但还是关心我。” “你搞错了。”我觉得他的理解能力很有问题,“我现在依然希望你把病治好,是因为孩子慢慢长大,慢慢会明白你的病意味着什么。我不想让她们害怕你,也不想她们觉得自卑。” 他动作僵住。 “你既然这么在意你父母如何待你,怎么从来都不考虑孩子们?星星之所以有今天,已经是你自食恶果。”我说:“希望你能多多为孩子们着想,想想当初你是如何把怜茵举起来又往地上砸的。你年纪越大,自制力越差,也就越难控制你的病。如果非要与我有关,那就是我很高兴,因为你终于意识到你的病让你失去了一切。虽然使我离开的其实并不是你的病。” 他好像前面都没听进去,只敛起了笑容:“那是因为什么?” 我没说话。 不想回答他,不想告诉他。我既怕他听不懂,又怕他听懂了,既怕他听懂了不照做,又怕他听懂了照做。我不想回头了,我是个偏执的人。 他可能觉得自己吃药这个态度是可以加分的,因此此刻的表情有些悻悻然,放下手说:“那我走了。我爸爸一定会找你谈,现在你也知道他想谈什么,我建议你别搭理他。” “放心。”我说:“我知道怎么说。” 他睥睨向我,道:“你最好别说像‘我巴不得他离婚娶别人让别人去生’这种话,他要是能掀起什么风浪,我早就跟你离婚了。” 我说:“我只说我的真心话。” 他没说话。 我看向他,继续说:“把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你妈妈时,我也没想她可以真的帮多大的忙。对我来说,让你和你家人明白我离婚的决心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你怕得下跪本来就是徒劳的。” 显然他不能接受我拿这件事嘲笑他,脸上立刻呈现出怒气,扭头出了门。 我自己把轮椅挪到窗口,今天是个阴天,看这架势又要下雨。 哎…… 虽然今天发生了一系列让人不快的事,但终究星星的命保住了,看韩夫人的态度,那孩子也一定要拿掉了。只是救了她的终究还是她自己,我若有那一刀切在自己手腕上的勇气,恐怕也早就成功逃脱了——不论以哪种形式。 接下来,我没有任何消息,这几天都是其他医生照顾我。我试着打听过,但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看样子有人让他们闭嘴了。 可能是因为我出去的时间与其他人不同,我并没有遇到过繁老头,家里看上去也挺平静,若不是繁音提前提醒我,我都不知道这老头来了。 当然了,繁老头终于主动来了。 是我吃下午茶的时间,其实没有运动却总吃东西让我长胖了很多。我也觉得自己没必要与食物过不去,要是我变成肥婆,繁音或许就不要找我解决需要了,或者干脆不要我。怀着这种美好的愿望,我又要了一块奶油蛋糕。 送蛋糕的女佣带着繁老头一起进来了。 这老头依然是一副和善的面孔,身边跟着沈医生,她挽着他的手臂,一副他女儿的嘴脸。 他们不由分说地坐下来,繁老头见到我有些讶异,说:“灵灵的脸色很好呀!” 我说:“您更好。” 他笑了,朝我的手点了点头,问:“手好一些了吗?” “还很疼。”我不想掩饰它。 繁老头却只点头,说:“这件事确实是爸爸照顾不周,当时我心里焦急,无暇顾及,毕竟星星生死未卜,没有注意到你的伤势。音音打来电话质问我,我都不记得有这件事,真是老糊涂了……”他脸上露着客套的笑容,而我也是此刻才突然发觉,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对我笑,这么虚伪,这么客套,这么富有距离,我究竟是怎么把它误读成视如己出这种珍贵的情感的? 我忙着观察他的脸,也就无暇太思考他的话,没有接他的话茬。 直到他叫了我一声:“灵灵?” “嗯?”我方才回神。 “爸爸觉得你胖了。”他露出了感兴趣的目光,“胖了不少呢。” 那当然,我每天吃那么多,还是高热量食物,又不运动,当然要胖。 沈医生在旁边偷笑。 繁老头扭头问她,“你笑什么?你看她是不是胖了?我说她还脸红了。” 沈医生笑着说:“这得问太太自己,不能问我呀。” 我说:“这样一说,我的确像是有了。” 繁老头立即高兴起来,“真的吗?哎哟!那有没有验过血?……这么小还不能验血,你最近一直在用药,得赶快停了才行。” 我望着他没说话。 他很快便注意到了我的脸色,敛起笑容,问:“灵灵?你这是……” “两个月了。”我说。 他一愣,“两个月?” “对。”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三个月了,回来的时候有验血,是儿子。” 繁老头彻底呆住了,许久却“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我,手指哆嗦着,嘴唇哆嗦着,脸颊也哆嗦着,这一副快要被过气的表情令他老态尽显。 我感到一阵报复的快感,不停地在心里念叨着:晕过去!脑出血!去死!他要是被我这一下气死了,繁音若是说他能原谅我,那我也成全他,不离婚了。 然而繁老头这样钢铁般意志的坏老头怎可能轻易被我气倒,何况还有这位沈医生帮腔,她扶着他,用手掌替他顺气,一边说:“老先生,我一直有按照吩咐要女佣汇报的!太太这几天就在经期,她没有孩子,在跟您开玩笑呢!” 我靠在沙发背上看着他俩。 繁老头闻听此言,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由着沈医生扶他坐了下来。 我问:“您身体还好么?” 繁老头瞪了我一眼,显然是真气着了。 三个月前繁音没有回家,而念念也是在那段时间见到我与蒲蓝。韩夫人用来说繁音的那句话真是适合用来说念念。 我说:“说正事吧,我知道您想说什么。” 我这么吓他一下,他的情绪便没有进来时那么高涨,气势也弱多了,此刻甚至没有说话。 “繁音去见我爸爸了,因为我把他打我的事告诉了他妈妈,我想离婚。”我说:“我觉得这也是您所希望的。” 他摇头,“灵灵呀,爸爸不希望你们离婚,因为音音不想离。爸爸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虽然你之前做错事,可爸爸愿意理解你,相信你的心是好的,也在努力劝音音。昨天妍妍给我打电话,说音音打了你,我也很生气,只是他最近一直暴躁,但爸爸在劝他。只是……我知道让别人来生让你很不开心,但生孩子毕竟辛苦,沈小姐也愿意用你的卵子做试管婴儿。爸爸觉得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这么大的事,繁家都原谅了你,你总不会还怀疑我们欺负你吧?” 我说:“这可以。” 他显然没料到我居然答应得这么利落,愣了一下。 我笑了,压低了声音,说:“但我不用我自己的卵子,就用沈小姐的,繁音说他不同意这个,那就别用他的精子,用您的。我保证,我会把这孩子视如己出,繁家将来的家业,我女儿绝不跟他抢。” 第421章 葫芦里有药 繁老头立即瞪大眼睛,身子猛地坐直了,摆出一副他很正经的姿态来,“你怎么说这种话?” “怎么了?”我问:“这想法哪里不好?” “这简直是胡闹啊!”繁老头的手掌攥了起来,因为经常使用枪械,他的手看起来有些恐怖,上面密布着青筋血管,如同一颗枯槁却强劲的藤蔓。 “您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讲。”我知道他不会答应,但我一点都不介意他是否答应,他一直在恶心我,我想恶心恶心他,“现在繁音不想要孩子,我也不想要,因为这两个孩子已经让我们很后悔了,而且他的病有概率遗传。我们离婚只是时间问题。” 繁老头显然知道我不怀好意,一句也听不进去,瞪着我。 我说:“而且,繁音并不介意自己多个弟弟,介意的是韩夫人。可是您肯定知道,前几天因为我,繁音已经和韩夫人决裂了,所以您不需要有后顾之忧。在不考虑韩夫人意见的情况下,这件事最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就是,您来生一个。” 繁老头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老先生,我丝毫没有开您玩笑的意思。您今年才六十多岁,还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沈小姐年轻漂亮,又是您精挑细选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您并没有精神类疾病,孩子没有这样的风险。”我说:“繁家诺大的产业是您一手打下来的,最担忧它后继无人的也是您,而繁音哪里懂?我就更不懂了,我一个外人,而且迟早要跟他离婚,所以说您责无旁贷。” 繁老头大约是气过头了,这会儿居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灵灵,你别以为爸爸是傻的。” 我没说话。 “你这孩子真是年纪越大越奸诈,一点都不像当年那么老实可爱。”他把脸一沉,说:“道理我已经给你讲了太多次,音音和妍妍吵架的事,我也非常清楚。但是灵灵,如果我想再生一个孩子,早在音音得病时就生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我问:“那您那时怎么不生?” “笑话!那时生了音音哪还有命在?”他说:“你以为谁能容忍他这种脾气,这种病?还不是因为他手里有这点权势?就算是你,不也是闹着出轨,闹着要离婚?再有一个还不欺负死他?” 我说:“那就是您教子无方。” “没错,我承认这一点,我不是个好父亲,否则音音不会得这种病,可我不是不想好好待他。”他说:“如果你早点有个儿子,现在也该十岁了,音音马上就能熬出头。如果当初我再聪明点,知道星星是女儿时就把她拿掉,让他早点有个儿子,现在他就可以退休啦!” 我没说话。 我一直都理解繁老头的想法,如果他一直待我那么好,说真的,我愿意继续生。可是他们合伙欺负我时,我就不想再这样付出。 何况,“但我不会再生了,我和繁音已经完了。” “这我也不关心。”他摆摆手说:“音音早就叫我不要参与,那我就不参与。你不生,就让别人生。” “哦?”我问:“既然如此,您问我做什么?” “因为音音不肯生。你不在的时候,他听说你出轨,我看得出他很生气,想趁机提这件事,但他还是不行。他说你坚决不要,他答应过你。”繁老头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让你劝他,或者帮忙取精子。”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又道:“兄弟姐妹永远及不上自己的孩子亲,灵灵,爸爸今天告诉你,远的不说,我爸爸就死在自己的亲兄弟手里。他去世之后,我和我妹妹的艰难可想而知。你和音音之所以还有心思闹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就是因为他从十六岁起就有这份权,这么多年已经巩固得刀刺不进水泼不入。爸爸恳请你想想他的未来,帮我劝劝他。” 我又说不出话了,不得不承认,这老头有他自己的道理,大概是因为与我所处的位置不同,想法也完全不同。 繁老头又道:“而且妍妍前几天给我打电话,叫我别阻挠你带女儿走,否则就上法庭告我们。坦白说,繁家不是斗不过她,只是两边都是音音的亲人,真的斗起来了还不是叫外人笑话?所以,爸爸是这么想的,你们离婚这件事,我站中立,如果你劝动音音做试管婴儿,那你可以把你女儿带走。这肯定是你希望的。” 我问:“您觉得这样就够了?” 他笑了,“最好是你来生,三个孩子都是同样的父母,感情会比同父异母更好,能够互相扶持!” 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想让我替您办这么大的事,却只说一句您不参与离婚?” 他眨了眨眼睛,显然我的态度令他高兴,但既然是谈条件,我们当然都要给自己争取最大的权利和最小的义务。 我干脆明说了:“这几天我也考虑了,虽然有了韩夫人的帮忙,但从繁音的态度来看,离婚还是比较艰难。我确实如您所想,想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也希望离婚时不要太撕破脸。更希望离婚后,孩子们可以定期跟他见面,这样孩子会感觉稍微好受些。”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样很难,繁音好像不是个能好合好散的人。” “问题不在于他是不是好合好散。”繁老头强调道:“在于你都跟他这么多年了,他不舍得。” “打我的时候他就很舍得。” 他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这次就算是正常人也会忍不住想打你,你给家里搞出这么多事……但是爸爸也理解,你是气他。”显然他并不理解,否则不会背地里搞这么多事。繁老头这个人厉害就厉害在,他随时都能放下姿态来,因此显得过分世故。 我说:“我的条件就是这样,我需要您助我一臂之力。” 繁老头摇头,说:“这种事不是应该找你爸爸吗?” “他不帮忙。” “他不帮就对了。”他说:“你爸爸眼看就要分财产,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一离婚,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说:“他又不一定把财产给我,何况我也说了,我不要。” “就是说你幼稚,我说了这么半天你都还不懂!”他板起脸说:“我今天就对你说句实在话,如果你爸爸现在把财产给了你,那离婚还是问题么?不是了!你不用求妍妍,更不用跟我提这种条件!你不好好朝这个方向努力,整天耽于音音对你吼了,抽了你一个耳光这种小事上!我要是你爸爸,我早就被你气死了!” 呵。 我可能不是那块料吧,前不久我的确打算迈出这一步,结果又被打回原形,招揽的队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算计我的,我却以为我得到了权力。 这样的我,即便我养父把一切都给我,我也守不住。 所以我也不想图谋那么大的,只想要跟繁音离婚,找个工作养家糊口,如果可以,就跟孩子在一起。什么豪门,什么权势,什么爱情……通通都不要了。 见我一直不说话,繁老头露出一副朽木果然不可雕的失望表情。这时,沈医生对繁老头说:“老先生,我想冒昧地说一句。” “什么?”繁老头看向她。 “我怕说了您生气。”沈医生小心翼翼地说:“可我真的没有恶意。” “说吧。我不生气。”繁老头说。 她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太太刚刚的意思并不是您想得那样,确实可以用您的精子来完成代孕。” 繁老头愣住,看向她。 我也有点诧异,这个事情挺恶心的,她居然敢说?我刚刚之所以觉得这么说会刺激繁老头,是因为我估计她至少脱了衣服勾引过繁音,这样再去给繁老头代孕,就算是试管婴儿也怪怪的。 她立刻说:“您担心得无非是代孕之后兄弟不睦,但太太说得完全没错,先生的病很有可能影响到后代,两个女儿暂时都还没事已经是万幸。可您没有病,这就是最重要的遗传优势!只要不告诉先生,让他误认为那是他的孩子,让孩子也这么认为,就不存在兄弟不睦的问题了!” 高!实在是高。 这事如果能成,那我想离婚也容易,抓来那孩子做亲子鉴定,叫繁音哑口无言。到时就算不能离婚,也能讨到便宜。 她语气委婉,表情也温柔,因此繁老头没有被气到,一开始有些诧异,但显然听进去了,可老脸毕竟挂不住,摇着头说:“不行,不行,你是我给音音选的人。” “可我到现在连先生的衣角都没碰到过。”显然,这句话是在暗示,她和繁音还没有越界。 我正想开口说她都在我跟繁音的卧室里洗过澡了,却见她朝我使了个眼色,便想看看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因此没有说话。 “那也不行!”繁老头说:“这成什么样子了?她说那种话是想气死我,你不要学她。” 第422章 暴露了吧 她立即摇头,柔声说:“老先生,我没有恶意,也知道这个想法是个下策。可是先生是做这行的,女孩子无论从心智还是体力上都不如男孩子,会很吃亏,他总要有个儿子……” 我听不下去了,打断她问:“沈小姐,你是受过教育的人,不是市井泼妇,空口白牙胡扯造谣可是没教养的行为。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女孩子从心智上和体力上都不如男孩子?” 沈医生立刻看向繁老头,满脸求救。 繁老头正是这番心思,立刻解救她说:“灵灵呀!你不要太计较这些细枝末节,难道打断别人的话就是有教养的行为吗?至少让她先把话说完。” 我很想反驳,说从歪理推导出的结论根本不必去听,却知道以沈医生这样的学历,科学素养只比我高,她这样说,无非是因为繁老头爱听,心里也是这样盘算。而繁老头也是高学历高能力的人,他持这种观点,只是因为他的世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男权世界,要想占尽优势,就要尽量顺应它。他们并不是不懂真相,他们只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为了自己的利益,刻意地不在意客观意义上的黑白。 正是因为明白这些,我才明白此刻就算我辩赢了也只是痛快了嘴,也就没有再辩下去。 见我不说话了,沈医生等了一会儿,便说:“总之,先生必须要有儿子,不能没有。而这件事已经拖了很久,以至于错过了很多时机,就像您老说的,如果当年早点当机立断,如今继承人已经有了,先生也能早些停止工作,专心治病。开始现在先生与女儿感情很深,太太又不肯再生,他更耽于眼前,不考虑将来,您年纪越来越大了,不好再管他,这事已经快成了一个死局。” 她这话表面柔软,实则句句在埋怨我和我女儿们,凌厉程度几近诛心。可偏偏繁老头十分受用,我忍了又忍,才没有反驳。 繁老头频频点头:“你说得没错,这就是我的难处所在。” “所以,我们要做好先生不肯的准备。”她看着繁老头的眼睛,轻轻地,认真地说:“虽然这个方式有些难堪,但毕竟太太同意……也不算没有出路。” 繁老头竟然听进去了,久久都没有说话。 我这半天不能再开口跟她争吵,因此被强迫耐心听她说,也进行了被迫思考:这件事如果真成了,对我的益处在于,我可以利用这个孩子要挟繁音。但如果繁音混不吝,我也无法达到离婚的效果。而沈医生由此和繁老头持有了共同的秘密,这事一旦被繁音知道,将会非常麻烦,而他俩现在这么好,那我…… 我感觉自己的处境有些危险,不想今天敲定这话题,打算这次先扰乱一下,容我安静着想点办法:“我也觉得这办法很好,不过沈医生,星星对我说,她有一天看到您从我老公房间里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 繁老头似乎如梦方醒,摇头说:“这可不行,沈小姐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 “那天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她淡定地回答:“那天先生去跟蒲家的人见面……应该是蒲小姐,回来时喝醉了酒,不仅扯破了我的衣服,还吐到了我身上。走廊里都是摄像头,我就自作主张用了先生的浴室。” 我说:“这事繁音知道么?” “他当时已经醉了。” “哦。”我说:“死无对证。” 她也没生气,只柔柔地说:“太太既不同意自己生,又不同意让先生找代孕,现在不用先生来代孕,顺应您的意思请老先生帮忙,您却依然不愿意。先生曾经对我说,觉得太太不理解他,总是对他诸多埋怨,不懂他心里的痛苦,他为此非常苦恼……” 她平时说这些我懒得搭理,但此刻不同,繁老头坐在旁边频频点头,这如同一根引线,瞬间点爆了我的怒火,令我毫不犹豫地拎起茶壶添满桌上的茶杯,端起它来,将茶水泼向了她。 她立刻发出一声轻叫,繁老头也愣了一下,随后便对我嗔怒起来:“灵灵!你有话好好说,怎么可以动手?” “动手?”我拉开沙发边柜的抽屉,掏出里面的手枪,一边上膛一边说:“这里是我家,我是这里的女主人,按繁家的规矩,这屋子里的女人全都得听我的。沈小姐,我几次三番提醒你,人要学会管住嘴,既然你自己管不住,那就让枪帮你好了。” 我是真的想杀她,反正家里有权有势的断不会让女儿来做这个。 繁老头皱起了眉头,说:“灵灵!你把枪放下!” 我用手枪指着她的头,她大概一直觉得我只是个残疾的,愚蠢的,没什么能耐的“妇女”,没料到我这个人还有些好勇斗狠的德行,吓白了脸。 我刻意延长了瞄准的时间,因为我太清楚濒临死亡的感觉有多恐怖了,我想让她体会体会。 就在我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一只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枪管。我不由一抖,抬头看向手的主人。 是繁老头。 他露出了一抹和繁音极为相似的得逞笑容,说:“暴露了吧!就知道你不想跟音音离婚!” 我心想他这话十有八九是因为看出我动真格的,想保沈医生一命,便没有动。 他笑容更深,眼角的每一根鱼尾纹都流淌着满满的奸诈:“杀她随便你,但是别怪爸爸没提醒你,音音可是会误会的。不过我看你也不想离婚,瞧这满屋子的酸味儿。” 我经不住他挤兑,何况他说得也没错,如果我现在杀了沈医生,繁音肯定要觉得我是因为吃醋,那这婚就更不好离。于是我使劲抽出手抢,上了保险,靠回到沙发背上。见这老狐狸还在笑,便忍不住想要解释一下:“抱歉,沈小姐,我针对的不是你。” 沈医生拿着手巾擦着脸上的水,充满恐惧地看着我。这目光瞬间令我想起了自己当年第一次被繁音扼住脖颈又松开时,那时的我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忽然间想要嘲笑她,“怎么了?干嘛这幅表情?不服气?” 她慌乱地摇头,皱着眉头低头去回避我的目光。 “自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敢趟这趟浑水。”我看向繁老头,说:“我今天想杀她,是因为我需要泄愤。从我跟他结婚,到五分钟前,我都没有在繁家得到过任何与我繁太太这个身份相匹配的待遇,甚至连苏小姐的待遇也没有,以至于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移动子宫都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说这种话。但这不代表我不清楚,就像繁音不开心就虐待我一样,我有权力随意虐待这个家里比我地位低的任何人。希望您别误会,我一点都没吃他的醋。” 繁老头依然在笑,似乎我说得全是笑话:“好啦好啦,都是你的理,不要生气了,咱们谈正事。” 这态度更加激怒了我,“谈什么正事?” 繁老头笑眯眯地就要张口,我却忍不住“没教养”地打断他:“孩子我不生,精子我不取,也不会去劝他。您想做什么与我无关,至于离婚,您想站什么立场都可以,反正跟我离婚的不是您。” 繁老头又不高兴了,“灵灵,你这个孩子现在怎么这么油盐不进?这么不讨喜?” “被你们全家合伙欺负到今天,只有傻子才讨喜。”我说:“老先生,恕我直言,繁音这辈子所有的悲剧全都是您一个人造成的,没有能力就不要生孩子,没有能力就不要抢抚养权,把儿子养成这幅样子,让他一生受害,您以为一句承认自己教子无方就没事了?” 他神色尴尬,没有说话。 我说上瘾了,反正无所顾忌了,“您知不知道您为什么没有孙子?因为孙子早就被您儿子踢死了,这是报应。当年踢我的那个男人本来可以当个正常人,无论娶谁都不愁儿女双全,但您活活把他养成了一个会把自己怀孕着孕的老婆踹下楼的疯子。我今天明白地告诉您,他这辈子都别想有儿子,这就是你们繁家的报应。” 繁老头瞅瞅我,摘下眼镜,叹了一口气,说:“爸爸也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嘛,错已铸成,你要我怎么办?当初妍妍也不是没有要你离婚,是你自己不离啊!” 看吧,错全是我的,全是我一个人的,我这辈子真是跳了好大一个坑! 我说:“总之关于生孩子,这就是我全部的意思。另外,沈小姐,我奉劝你别低估每一个人,在这栋房子里,你随时可以死得无声无息,而且尸骨无存。” 繁老头和沈医生离开后,我撵走了所有佣人,房间里只剩我自己。 窗外又开始下雨,靠在沙发上可以透过透明的天花板看雨。 发了一会儿呆,我开始琢磨:这死老头这次在我这里吃瘪,还被我教训了一通,再经沈医生一撺掇,搞不好真的要考虑给繁音生个弟弟冒充他儿子。 第423章 他为什么哭 我倒是不介意发生这种事,我只是怕他俩一起把我灭口,毕竟我知道这事。还没琢磨出个结果,电话便响了。要知道它已经几天不通了,现在响了证明它通了,不管是谁都是好消息,我连忙拿起来,说:“喂?” “在做什么?”繁音的声音有些古怪的低沉,而且问了一句这样无关紧要的话。 他的态度令我摸不准他见我养父是什么结果,便说:“在房间里躺着。” “嗯。”他似乎有话想说,又似乎没话想说。 我问:“你见我养父有什么结果?” 他不答反问:“我爸爸见你了么?” “见了。” “什么结果?” 我把繁老头的目的描述了一番,暂时没有把繁老头有用他自己精子代孕的可能性透露给他。 他听完之后一直不说话。 我说:“说真的,无论你还是你爸爸,每当你们在我面前谈要生儿子,都是在撕我的伤口,我不欠你儿子。繁音,我今天对你爸爸说了,现在也想告诉你,你一天不跟我离婚,我就一天不准你有儿子,你找别人代孕,我就把她弄流产,生下来了,我就想办法把他弄死。” 听到这种话,他竟然笑了,但也显得很无力:“好,你高兴就好。” 我没说话。 感觉自己像个怨妇,但这件事总有让我心痛的能力,我无法控制地想要想起它。 他跟着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之前那么说只是想气气你,我没有要生的意思。我爸爸之所以找你,就是因为……他已经找过我了。” 我说:“只要你跟我离了婚,我就随便你。你生儿子就把女儿给我。” 他的口气开始无奈:“我真的没想再生,真的没有。你不要反复提了。” “明明是你们家在反复提的!”我说:“你气气我?你明知道我心里一直为了这件事过不去,你气气我?只要你一提起这件事,我就立刻想起那段日子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气气我?” 他不说话了。 烦透我了吧。 那就赶快跟我离婚啊! 我说:“如果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爱我,就该知道这件事是不能碰的,你和你们家人每碰一次,我心里就痛苦一分。可你还要气气我,还要纵容你爸爸领着别的女人来刺激我,来羞辱我,来撕开我的伤口撒盐。现在你觉得我很烦吧?我也觉得自己很烦,比你更像个精神病。所以我发誓,只要你跟我离婚,我就立刻不烦你……” “好了。”他轻轻地打断我:“你彻底离不掉婚了。” “彻底”这两个字把我惊到了,不由问:“什么意思?” “我妈妈去见了你爸爸,说了你的事,他恐怕是伤心过度,昏倒之后一直没醒。”他的语气就像在报丧:“你爸爸的律师说,你爸爸之前已经做出了安排,宣读时要求你必须在场。”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把我吓住了:“你是说……他还活着吗?” “在icu。”他说:“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怎么这么突然? 我问:“这件事你妈妈知道吗?” “知道。”他说:“他就是在她面前昏倒的。”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上就像被打了麻药似的,手也不是自己的了,脚也不是,哪哪都失控了,眼前在发黑,在眩晕。其实我还是当他是我爸爸的,虽然他并不是我的生父,也并不在乎我。 好久,我才在他的催促中找回了自己的思维,“我能联络你妈妈吗?” “能。”他说:“你在家乖乖待着,我回去接你,我怕有人趁机刺杀你。” 我没心思想这个,挂了电话,拨了两三次就能拨通了,看来是繁音挂电话后通知家里连接的。我拨通了韩夫人的号码,她很快便接起来,说:“灵雨?”她的语气过分温柔了。 “我听说……”我不知道如何开口:“繁音说,您去找我爸爸了,您跟他说了我的事,所以他昏倒了?” “对。”她的语气太温柔了,这让我很不舒服,因为我听得出,她可能觉得挺对不起我的?她说:“是我的语气太激烈了,去之前我跟他通了话,他希望我不要管,对我说,希望给音音机会。我很生气,说他不称职,飞过去见了他。怪我当时只顾着生气,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好,也忘记了他是一位病人。我一直对他发脾气,把他说哭了,后来太激动了,就晕倒了。对不起,对不起,灵雨。” 我问:“他哭了?他为什么哭?” “他说因为只有你是亲生的,所以他从小就想培养你当继承人,可是你老是粘着他,不喜欢学东西,没有上进心,也没有心机。一方面是考虑你的安全,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私心,就没有照顾你。”她说:“知道你嫁给音音,他也很难过,但他希望你继承家产,怕你斗不过其他人,心里也拿不定主意,怕音音也骗你。还说你上次跟他通话时,说要断绝关系……坦白说,我不理解你爸爸的想法,但是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我说不出话。 我倒是没有怪韩夫人,只是心里觉得很疼。是那种非常真实的疼,来自我的心脏,就像目睹繁音出轨,就像被他打,那种实实在在的受伤感。 我也特别地害怕,不仅因为他已经一周没有醒了,还因为他居然是因为我的事昏迷的,更因为我发现自己最后一次与他通话,居然是下决心要跟他断绝关系。 韩夫人刚刚说什么?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不,一定是我听错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一直都把他当我爸爸的,那个什么盛萌萌的爸爸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接下来韩夫人又说了一些道歉的话,我都没有听进去,直到恍恍惚惚地听到,她说:“音音说你爸爸的律师要你去参加宣布继承人,如果继承人的确是你,那么离婚的事最好推一推,毕竟刚一继承,有繁家支持,对你的身份有帮助。否则如果你在这种时候离婚,只会引起浮想,会令人觉得你被繁家抛弃,影响人际关系和股价。对你的继承有害无益。” 我不知自己怎么说出了这种话,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他才不会让我继承……他一点都不疼我。” 她叹了口气,道:“你爸爸亲口告诉我,说你是他唯一的亲生女儿,其他的都是领养的。我听这话不像是假的,你反正也要去,做一个dna鉴定好了。” 我没说话,心里乱糟糟的。 我一直都很怨他,可这一切突然就全来了,我又不知道该怨他还是该怎样?如果他醒着,那我必定不会这样痛苦。 她似乎也很无奈,说:“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所以这件事我先帮你做决定,到时视你的继承情况而定。这次是你们家庭内部宣布,我不能派人干预,但我打听了,你爸爸的心腹助手说他全权安排你们,这样谁都没有机会欺负你的。等你回来,我可以把你接回我家。” “好……”我没有心思听这些,但知道这些都很重要,便强打着精神听着,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她又安慰了我几句,便挂了电话。 房间里突然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我待在原地,感觉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直到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我有点怕它,犹豫了很久才接起来。 那边传来繁音的声音:“灵灵?” “嗯。” “跟我妈妈聊过了?” “是。”我问:“需要我复述吗?” “不用了。”他柔声问:“你还好么?” “挺好的。” 他先是沉默,半晌说道:“别担心,他只是昏迷,肯定会醒。” “我没有难过这个。” 他没有说话。 “我只是没法相信这都是真的。”我问:“你是不是不想离婚故意骗我?” 他没说话。 我感觉自己的胸膛憋闷着,胀痛着,那是一种不见天日的愤懑,我要疯掉了。 我说:“你妈妈说是因为说了我的事,还说他哭了。他才不会,肯定是你妈妈撒谎,她不想帮我跟你离婚了,故意编造这种谎言。” 他还是不说话。 我也知道这样的想法站不住脚,心里更为难过:“我最后一次跟他通话,是我说我要跟他断绝关系,我不要他了。” “……” “那天他先训我,但我不高兴,我觉得他不疼我。你不知道,苏家很厉害,有很多钱权力也好大,你爸爸和你妈妈还有你继父加起来最多也只能跟他斗个平手。整个苏家都是他的,就算我是养女,他怎么舍得让我这样受你的欺负?受这样的欺负?”我说:“所以我想不通,我觉得他就是讨厌我,因为我妈妈代孕。所以我跟他断绝关系了……我哪里错了?” “你没错。”他说:“你爸爸既然选择瞒着你,那就肯定做好了你会恨他的心理准备。” “可是他为了这件事晕过去了。”我说:“这么久都没醒。” 第424章 我讨厌你们 “是因为我妈妈的态度太糟了,”繁音说:“而且医生说也是因为他的病情很严重。不是因为你,你不要这么难过。” “我没有难过……”我只是…… 我不知道如何准确描述这种感觉,我跟他断绝关系了,因为我觉得他从来都不疼我,我决定不要这个爸爸了,我唯一的亲人。现在又忽然全部翻转了,而我连一个求证的机会都没有。 我讨厌这种感觉。 真的,我讨厌这种感觉。 我是到了这一刻,就在这不到一个小时的短暂时间里,才忽然醒悟似的发现:我的确不需要爸爸了。 发现这个,我很替自己难过。 我说不下去,繁音也因此沉默,稍久,说:“我这就出发去接你,你自己在家要小心,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爸爸。” “好。” 接着他不说话了,许久,忽然道:“对不起。” “嗯?” 他又不说话。 我问:“你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没什么。”他说:“说出来你会骂我无耻。” “说来听听。”他在我面前无耻的事太多了,我问:“难道是你害我爸爸摔倒的?” “根源上来说,的确是我。其实他总是劝告我,希望我对你好一些,我也总是对他保证,也知道他非常不安。他之所以选择站在我这边,无非是因为他自己的价值观令他认为对你来说,存续这段婚姻好过离婚,不是因为他对我有好感,他对我没有任何好感。我一直都清楚他的纠结。” “哦。”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跟你说对不起没什么关系,你是我选的,我也不是没机会离婚,我活该。”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 我没吭声。 因为我不想回答没关系,我甚至不想接受他的对不起。 我讨厌这三个字,哪怕它源自真诚。 伤口已经形成,回不来了。痛也已经发生过,回不来了。失去的全都回不来了。我不喜欢这三个字,因为什么都回不来了。 他似乎等了我一会儿,听我不说话,便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慢,我就在家里等。 没有人来找我,看样子繁音的确没有惊动任何人,否则繁老头一定会来的。 而我几乎什么都没想,上次知道他患病,我是十分焦急的,心里也恐惧,害怕自己就此失去了这个父亲。然而这次,明明他更严重了,对我也比从前好了些,我却似乎没那么害怕了——大概是因为我终于明白,我并没有拥有过吧。 虽然繁音他们都那么说,我却并不觉得自己会有继承权,我觉得他要求我到场,可能是因为繁音毕竟有身份,不让我们去,偷偷宣布才是很奇怪的事。 况且,我也并不希望自己真的如繁音他们所说得到继承权,我知道我没那个本事,拿到了也守不住,总不能交给繁音吧?我倒是很希望继承权给别人,让繁音明白我是个彻底没用的人,能跟我认真谈离婚。 我睡不着,也就没有睡,等了整整一夜,早上女佣来送早餐,见到我时吓了一跳,关心地问了几句,随后沈医生便来了,我没让她进来。接着繁老头又来了,态度很好,问:“灵灵怎么了?女佣说你一夜没睡?” 我问:“您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种事了?” “爸爸担心呀!”他的态度好得很,语气顺理成章:“你毕竟身体不好,还带着伤,怎么好一整夜都不睡呢?” 我看着他,心想这老头是来试我的?他已经嗅到什么风声了?但我不回话,他肯定就得自己引出话题。 果然,繁老头等了一会儿,确定我不打算回答了,便问:“我听说昨天音音和妍妍跟你通话了,你又一夜没睡,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了?爸爸担心你有事。” 呵呵,果然。 通话内容他必定没办法接触到,但通话本身已经让这只老狐狸有所察觉。 我说:“我没事,劳您挂心了。” 繁老头再度张口,我正想撵他走,门就开了。 是繁音。 我松了一口气。 繁音一进来便问:“爸爸你怎么来了?” “爸爸担心灵灵。”繁老头很淡定地说:“灵灵昨晚一夜没睡,心情很差,我担心她伤心过度,特意来劝劝她。”见繁音没说话,又道:“虽然爸爸与你们有分歧,但真的出了事,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能不来呢?” 这话听起来很微妙,就像我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他了一样。我正要开口,繁音就皱起眉头,说:“你在说什么?她不高兴是因为苏先生不准她跟我离婚,你有什么可难过的?” 繁老头一愣,随后目光中露出狐疑:“只是这样?” “你希望是哪样呀?”繁音挑起眉,摆出一副混不吝的神情:“你也盼着我离婚?” “哪有?”繁老头见他不满,立刻识时务地说:“那爸爸就出去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繁音笑嘻嘻地目送他走,随后敛起笑容,到我身边来,问:“你怎么一夜没睡?” 我说:“睡不着。” 他望着我,表情温柔极了,伸手想要摸我的头,我扭开了脸,说:“昨晚上我想过了。” “想过什么?” “我觉得他不可能把财产给我。” 他一愣,没有说话。 “所以,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说:“我这幅样子,也没有钱,不值得你再努力了吧?” 他皱起眉头,似乎方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说这种话?” 我说:“这是我认真思考的结果。” “我看你脑子有病。”他训斥道:“他好歹也是你父亲,现在躺在医院里昏迷,你不着急去看你他,跟我谈这个?” “对。”我说:“我想先谈好这个。我怕你现在对我太好,等到了那边,一宣布继承人,你就傻眼。那样我也会很难过的,所以我想提前跟你讲好。我并不希望他选择我当继承人,没法想象那种可能性,也没法想象发生那种事之后会有什么处境。我比较相信他会选别人。” 他白了我一眼,问:“选别人干嘛专门叫你去?” “要给你面子,也要给你父母面子。”我说:“毕竟你们家是有地位的,以至于他要叫他的‘亲生女儿’这样忍耐你。” 他这才听出我的意思,竟然笑了:“你还是不平衡?” “嗯。” “怕你成了继承人以后,就没条件跟我离婚?”他扬起眉梢,笑眯眯地问。 就是这样啊,韩夫人直接就放弃了。 他仍是笑,“你就没想过,成了继承人以后,我至少不会欺负你了?至少在实力上跟我平等了,也不用担心我欺负你了?” “没想过。”以前我是想过的,可是我发现我斗不过他。这次不就是?我彻头彻尾地被耍了,被骗了,这样的我,就算成了继承人,结果不是破产就是被他骗走。 他笑着说:“你前不久可还捉摸着取代我。” 我没说话。 我琢磨的不是取代他,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想帮他分担这件事,让他治病,我怕他继续祸害这个家,可我没这种本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始终都在想“篡权”“取代”这样的动机。他不想我好。 不过算了,我不想去解释这个,也不想多想这个让自己心寒。 似乎我的没回应又令他尴尬,他用眼睛瞟了我几下,不停地舔着嘴唇像是有话要说。最后伸出手臂搂住了我的肩膀,我想闪开,但被他无视了。 “你放心,就算你不是继承人,我也肯定不离婚。”他使劲地捏着我的肩膀,压着我以维持他觉得比较温馨的姿态,“我不离婚是因为你是我老婆,不是因为你是继承人。” 我不由笑了。 他露出微微地窘迫,问:“干嘛这种表情?” “你真假。”我说:“我早就想过了,每次你对我好时,都是与继承人这件事有关。当然,也有无关的,那是因为你本身的情况比较糟糕,需要抓着我不放。” 他看着我,没说话。 “如果我不是跟苏先生有血缘的女儿,当初你早就把我甩了,哦,不对,是真的把我杀了。”我说:“我记得你以前还刁难过盛萌萌他们,是不是那时你就知道?” 他看着我说:“我当时是替你不平衡。” 我还是想笑。 我一点都不想领受他的好意,我真心地希望没有继承权,让我们离婚吧。 他好久才说话:“就这么想跟我离婚?连你爸爸的情况都不顾?” “对。” 他露出一脸不高兴:“我妈妈没有告诉你吗?他说你是他的亲生女儿。” “又不一定是真话。” “律师说有足够的证据链可以证明这一点。”他说:“只是现在还没有宣布继承人,怕你有危险,所以不能说。” “哦。”我说:“所以你又燃起了希望。” “灵灵!”他问:“你的关注点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伤心过度了?” “没有,其实我很生气,害怕他让我当继承人。”我说:“我上次跟他说了,我要跟他断绝关系,我不需要他疼我爱我了,我甚至不需要有他了。就像我不需要有你了。你跟他一样,都这么讨厌,我想要你们来好好待我的时候,全当我是垃圾,把我踢到一边,欺负我。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你们了,又都冒出来。我讨厌你们,我不想当那个什么破继承人,我就想跟你离婚。” 第425章 白眼狼 他大概是听懂我的意思了,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说:“但你得回去,没有你不能宣布继承人。” 我知道我必须得回去。 我既想看看他的情况,又不想回去,就这样悬在正中间。 他可能以为我沉默是想拒绝,又规劝道:“既然他说他是你的亲生父亲,那他这样对你必定是有为你好的理由。以前你不知道这层关系,心里怨他很正常,但既然知道了,就有必要试着去理解。” 我看向他,本来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以他的想法,只会觉得我很偏激,再来用更让我觉得绑架的话来规劝我。 于是我问:“咱们哪天走?” “既然你昨天没睡,那就再休息一天。”他柔声说:“明天再走。” 也好,我说:“那我去睡了。” “嗯。” 他松了手,我说:“我能自己到床上,你去忙吧。” 他依然坐在原地,看我的样子充满同情,“我见到念念和茵茵了。” 我问:“茵茵是不是可以爬了?” “是。”他笑了起来:“但是她不喜欢爬,很乖,喜欢坐在自己的地方玩玩具。那边的管家说你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很乖,不吵也不闹。” 我说:“她一直都很乖,也胆小,我一直觉得是因为出生那天受了惊吓。” 他脸上的笑容尴尬了,说:“对不起……” 我没说话。 他顿了几秒,想到了新的话题:“念念她还问……” “我去洗脸了。”我打断他,“你忙吧。” 他盯住了我的眼睛,神态有些不悦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跟他吵,没有说话。 但他不依,说:“别的我都能理解,但你最好不要对念念摆脸色,她很想你。何况事情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念念只是把它告诉了我,因为她心里信任我。” 我说:“那你就别让她跟我见面了。” 他皱起眉头,像是要发怒了。 我说:“替我跟她说句对不起。” 他露出烦躁的表情,摸出了香烟。我说:“别在我的房间吸烟。” 他白了我一眼,找出打火机点燃了。 烟味传来,我觉得头痛,我只得闭嘴。 他熏了我好一会儿,说:“灵灵,你恨我,恨你爸爸,这些都无可厚非,你可以跟我闹,可以打我,我可以容忍。但你不能欺负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撒谎。” 我说:“我正是为了避免欺负她,才不想见她。” “她知道你会去。” 我看向他,“是你告诉她的?” 他点头,说:“她一直问你。” 我忍不住笑。 他看变态似的看着我,紧皱着眉头,“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你明知道我不想见她,可是你不舍得骗骗她,而是直接跑来逼着我去给她当妈妈,就这样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后的东西?”我觉得好笑,“她也是,她明知道我不想她把话学给你,可还是学给你,对,她不对撒谎,但她跟你一起骗我。繁音,她是你的好女儿。” 他笑了起来,问:“你怎么连这种醋也要吃?何况那是我教她的。” “因为我不平衡。我比你为她付出得多太多了,可是她只爱你一个。”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感觉她终究会成为我生命里的白眼狼,就像你之余你妈妈那样。” 他立刻露出烦躁来,回避了我的目光说:“她才几岁?你就用这种话形容她?” “对,她才几岁?就已经学会站队了,学会跟你一起欺负我了,我说了那么多次,叫她不要管,她还是心心念念地告诉你。”我说:“她只是需要妈妈而已,却从来不为我着想,如果她不为任何人着想也就罢了,但她为你着想。我告诉你,她不是不知道你打我,珊珊姐跟她说过了,她不信而已。” 他皱起眉头:“她为什么说这种话?” “哦?”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回敬他:“你自己做了事情,还怕别人说?” 他明显想要开口,却还是瞪了我一眼,说:“她不喜欢你是因为她回来时你不在家,后来也没有跟她相处太久。何况你看看你自己,这么多年你连朋友都没有,所有人际关系也都处得乱七八糟,以前还好,现在个性越来越像个怨妇,整天抱怨抱怨那个,是,所有人都对不起你!但你整天顶着这么一张怨妇脸站在她面前,你要她怎么爱你?你觉得她要怎么去理解你?你搞搞清楚,你是她妈妈,竟然这么恶毒得想自己的孩子,你不觉得于心有愧?你怎么开得了这种口?” 我没回答。 因为他说得都对。 全都对。 他说完之后掐了烟,又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我说:“抱歉,我的话有点重,但我觉得你现在的想法太偏激了,不应该这样想念念。” 我说:“咱们这就动身去那边吧。” 他抓住了我的手,说:“你之前说离婚不要念念,我还当你只是觉得她姓我的姓,可以跟着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心态。我没否认你对她的付出,等她长大,我一定告诉她,到时她就会理解你。只是那么恶毒得想她就是你的不对,我希望你反省反省,等你想通时咱们再动身。念念其实很敏感,可能是因为你要求过她不准告诉我,所以她一直很不安,怕你生她气。如果你对她摆脸色,那她肯定要难过。” 我说:“你真正义。” 他听得出我在讽刺他,站起身说:“我不想跟你吵了,你已经不讲道理了。你慢慢想,想好给我打电话。” 我说:“不管想多久,我都不想见她。” 他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坚持要吵架?” “我不想见她。”我重复了一遍,说:“我伪装不了我的心情,对,你说得都对,说得都很好,可是繁音,你别忘了你不是我。你姑且当我已经疯了,就不要逼我跟她见面。” 他问:“你打算永远都不见她?不要她了?”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现在不想见她。” 他有些生气了,弯腰捏住了我的肩膀,质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闹也就罢了,这样对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不是因为你答应她,一定让我去见她,所以你就一直逼我?”我问:“我不能评估自己的状态,然后表示我不想跟她见面让彼此都不快吗?” 他皱着眉头,极度不满。 没错,他做得很好,从不把问题迁怒给孩子,因为他迁怒我就够了,他有一个沙包就够了。 我说:“我不想听你用那些话来绑架我,没错,你做人成功,你朋友多,你的亲人都爱你,我不成功,我好失败,我一无所有。这是你觉得念念爱你的理由,可是你好像忘了,她之所以爱你,是因为我一直在帮你骗她,帮你在她心里美化你,哪怕伤口就顶在我头上,我也在拼命地替你说好话,不只是我,每个人都在帮你做这件事。可是繁音,你没这么对我。我已经不指望你嘴里所谓的爱我除了性.欲还能有什么,但你连做一个父亲的基本道德都没有。你没有在她面前维护过我,从她口中说出的所有伤害我的话都代表着你的态度。” 他立刻说:“我没教她说过这种话。” “那这孩子就更不是我的了。”我说:“这么小就开始骂我了,长大是不是要打我?我说她是白眼狼哪里不对?” 他肯定觉得自己中了圈套,不悦地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由此可以判断,他依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不过,我也并不指望他理解。如果他能理解我,如果他肯理解我,他就会知我的爱,知我的温柔,知我的恐惧,又如何会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 他不说话,我便说:“我可以告诉你,无论考虑多久,我都不想见她。如果你想拖着,那就拖着,我已经说过了,我一点都不在乎继承人,根本不想知道。更不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你可以拖着,我没关系。” 他自然看得出我的坚定,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至少休息一天。” “不用了。”我说:“我感觉精神很好。” 他看了看我,许久,点头说:“那就现在走吧。” 没什么可收拾的,繁音将我扶到轮椅上,然后把我推到梳妆台前。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出门必定化妆,因此顺手拿起了一瓶粉底,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仔细看,我的脸还有最后一点肿,眼眶还有最后一点青紫。于是我将它放下了,说:“今天不想化妆。” 镜子中的他就站在我身后,皱着眉头露着满脸不解。 我说:“我本来就不喜欢化妆,当初是你逼我的,说这是你的规矩,想做你老婆就要这样。那我现在不想做了,就要慢慢改掉这样的习惯。” “我一句话都没说,你就这么多话。”他发出讪笑,仿佛十分看不起,一边握起我的头发,说:“不化就算了,用不用我帮你盘头?” 也对,我果然还是太啰嗦了。 我按住他的手,说:“不用,你一抓我头发,我就觉得你要扇我。” 第426章 再也不会回来了 镜子中,他的脸上挂上了明显的厌烦,但幸好克制地松开了手。 我拿起梳子,梳着我的头发。前不久他还拉扯过我的头发,当时没有感觉,但第二天落了很多断发。因此我的头发看起来很毛躁,被拽断得残发伫立在头顶,如同战场上破碎的、陷在尸堆中直指苍穹的残肢。 这画面实在让人心烦,我没有再看镜子,而是垂下头。大约就在我低头的同时,我看到繁音的腿离开了我的身边,走了出去。 我感到一阵轻松,很快便拢住了头发,从桌上摸了条发带来绑好,再望向镜子时,当然发现自己依然满脸老态,半点精神也没有。 但也就是这一刻,我忽然发觉自己的五官其实长得不错,虽然不及盛萌萌的国色天香,却也绝算不上平庸。 以前我从不这样感觉,甚至觉得,和那些姐妹们相比,我长得还是太普通了。而我和繁音之间,似乎也是他比较好看。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确有几分姿色,可这样的发现真是有够残忍,因为我最美的年华已经消逝了,它不会再回来了,我把它一丝不剩得消耗在了这样一场婚姻里。 它完全没有了。 我不知道年轻对于别的女人意味着什么,可我发现我一点都不想失去它,尤其不想以早衰的形式失去它。 我用我此生最好的年华换来了一条条疤痕,一次次骨折,一个个耳光,一张怨妇的脸。 往前我已经痛苦了许多许多次,后悔了许多许多次,然而从未有什么时候,能像此刻,能让我如此透彻地明白:我失去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了。 永远都不会了。 我花了一些时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生活还是要熬着,虽然我已不抱希望,但也不知自己为何并不想死。大概是因为我从来都不是那种能够做到灿烂得活着,再灿烂凋谢的人。我就是一个没有气节,宁可走到如今这一步,也并不想就此了断的失败者。 幸好繁音不在,等我完全收拾好了,房门又被人敲响,这次是佣人,说繁音让他们来陪我下去。 一路安然无恙地到了停机坪,没有见到繁老头、沈医生、林准易等人的影子。繁音已经上飞机了,我上去时,他正在座椅上坐着,开着笔记本电脑,看样子是在处理公事。见我过来他便合上了电脑,好像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笑眯眯地瞅了瞅我,问:“眼睛怎么红了?” 我没答话,系上了安全带。 他也不说话了,很快,飞机开始起飞。 熟悉又陌生的失重感传来,我闭上了眼睛。 手背上传来轻痒,耳边忽然传来繁音的声音:“你还记得怎么开飞机么?” “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 没有听到他出声,但我感觉到他握住了我的手。 我试着抽出手,但拗不过他,只得攥紧了拳头。 他再度开了口,很轻松的语气,“我爸爸说我小时候想当飞行员,他很生气,觉得那种工作就是打工仔,还短命。他讨厌所有有老板的工作。” “……”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他也是这么说你的。”他笑着说:“他格外讨厌飞行员。” “我不是飞行员。”我一天飞行员都没当过。 我这样的态度,要对话必然十分艰难,但他的语气很自然:“你不想问问我现在是谁么?猜猜我是谁?” 我没说话。 以前我觉得他是谁很重要,因为第二人格是我老公,第一人格再凶残,只要我老公还在,我就有坚持的动力。后来我觉得他是谁很重要,因为虽然第二人格变得很糟糕了,可是第一人格是我孩子的父亲,他对孩子这么好,我也可以期待他变好。 可是现在这都不重要了。 然而我不想把这话说出来,因为我知道说出来,他就要与我辩下去,而我不想跟他再辩。 他讨了个没趣,因此沉默了一会儿,但这并没有多久,我又听到他的声音:“睡着了?” 我一点都不困,可我当然不要睁眼。希望他觉得我睡着了,就不要再跟我说话。 他又不出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我发觉他放开了我的手。 正感轻松,忽然觉得他的手掌按住了我的肚子。我不知道他干什么,但有极为强烈的不安全感,正捉摸着要睁眼看看,后背忽然一沉。座椅缓缓放了下去。 他的手离开了我的肚子,我感觉到一阵轻松,躺在放平的座椅上,觉得有点舒服。 有散发着香气的柔软东西覆上了我的身体,是毯子。 我动了动,找了个我感觉不错的姿势,这次真的有些困了。 然而正当我马上就进入睡眠时,忽然觉得有东西在触碰我的眼角。那里还有淤青,我本能地偏头躲。 又听到繁音的声音:“灵灵。” 我不敢再动。 他说:“我知道你没睡。” “……” “能不能睁开眼睛,跟我聊聊。”他的语气很温柔,我的眼睛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看来刚刚他是在用嘴唇碰我的眼角。 他好像正是在用手指抚摸我的脸颊,这让我很不安,担心如果我不睁眼他会狠狠地捏我的下巴或扇上来。可我实在是不想睁眼。 我这么想着,他还在说话:“我保证不让你不开心,就是随便聊聊。” 我已经不开心了。 “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吃药了,感觉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糟,但的确对我的判断力跟注意力有了一些影响。而且总觉得脑子很乱,记不住事情。”他笑着说:“你知道我的记性一直不错。” “……” 他问:“你说我会不会并没有治好,反而吃药成傻子?” 无所谓啊。 他可以不吃,我已经说了,我不用他吃了,没有人逼他吃。 接下来他沉默了很久,虽然闭着眼睛,我也感觉他似乎在看我。这感觉挺让人不安的,直到我被嘴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惊醒。 睁眼的这一刻,我看到他眯着的眼睛,里面狡猾的笑意。 虽然知道没用,我还是只能用手去推他,没想到很利落地将他推开了。他用手抚我的嘴巴,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你装不下去。” 我问:“你要做什么?” “我刚刚说了,只是聊聊天。”他的半边身子已经压在我身上了,这姿态有些缠绵。他又开始温柔地摸我的脸,柔情蜜意地望着我,问:“你刚刚为什么哭?” 我说:“还是聊你吃药的事吧。” “医生说,他不保证能吃好,但至少能让我跟他都不暴躁。”他柔声说:“换句话说,就是,不会再打你了。” 我没说话。 他把自己额头靠在了我的额头上,沉默了一会儿,说:“灵灵……” “……” “你知道,我是个很好胜的人,所以我会忍不住想战胜你。”他用手握住我的手腕,拇指摩挲着我的手心,轻声说:“我的潜意识里觉得只要战胜你了,你就留在我身边了,不会再闹了。” 我真的一句都不想跟他聊,自然也不想回答。 尽管我一直试图看别处,但他离我这么近,实在叫我无法忽视。余光仍看得见他,看得到他的目光正盯着我的眼睛。他自说自话,仿佛丝毫不觉得无聊尴尬,“之前的那些话是我不对,我知道念念之所以喜欢我,有很多都是你的功劳,我也承认,我的确没有为你去美化什么。以后我会的,帮你一起让她更理解你,好不好?” “……”我对他说得所有话题都毫无兴趣。 “其实她也喜欢你,她当然喜欢你,她是你生的,能对你有什么恶意?只是因为你想离婚,而她觉得你会抛弃她,才会认为只要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就不会离婚了。”他说:“你没有过妈妈,因此不知道,其实有过妈妈,再失去妈妈,不会比从未有过更轻松。我不是想用这种话绑架你,我只是希望你理解念念,你亲口告诉过她,说你要离婚,她很害怕。她出生没多久就被送走,刚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我抱着她睡,因为她怕自己一觉醒来又被送走了。” 显然他这次找到了合适的切入点,因为他说得我十分难过。 既难过念念,又难过我自己。 但他还不停,一边用手擦着我脸上的眼泪,一边说:“她说每次你去看她,她都做乖宝宝,因为她觉得她要是懂事听话一点,你就能把她带回家来,你看,即便她跟你见面不多,她还是想跟你住在一起。你不知道,她刚回来时,每当电视上的卡通片里有小孩子有妈妈有爸爸时,她就一定会哭,那时候她都回来了,可她还是会为了这个难过。其实,她比你想象得更聪明,我不敢想她以前自己在我妈妈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自己看电视,自己比较电视里的小孩跟自己,发现自己没有妈妈和爸爸,自己因为这个难过。” 我忍不住了,扭头问:“这不是你造成的吗?” 第427章 所以你才珍贵 “是,我没说不是我。”他的眼睛也红了,念念绝对是他心里最柔软的一处,没有之一:“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能理解,她不是不爱你,相反她太爱你了。我叫你不要迁怒她,是因为她所做的那一切,出发点都是她不想失去你。她的方法不对的确是我的错,可是你不能那么想她。你可以觉得全世界任何人都不在乎你,但念念没有,她绝对没有。” 我说:“我之所以想跟你和平离婚,也是因为这个。我们可以安排时间让她分别跟着你和我,你我也不用再折磨彼此,我也不用顶着这张怨妇脸。” “但现在不可能离了。”他说:“你爸爸连那种话都说了,你不会不信你铁定是继承人吧?” 我说:“我不知道。” “如果你是,那就必须跟我住在一起,我能保证你的安全。”他说:“这也是你爸爸当初的安排。” 我瞥了他一眼,说:“不是只有你有这本领。” 他目光一凛:“你想找蒲蓝?” 我没说话。 “呵,”他发出哂笑,翻身躺回了他自己的位置,又摆出了新一轮的战斗姿态:“你当他是什么?女表子生的私生子,你以为他有多少能耐跟我斗?” 我想说以他的价值观来判断,我也是女表子生的,但万一他真的就接上一句骂我的,我还是不要这样犯傻。 但他不停,“你以为他有那本事?如果他有,你以为我当初怎么炸得了他的家?退一万步,就算他有那本事,你以为他能真心对你?” 我看着他,觉得他十分可笑,“我睡了。” 他便露出尴尬来,说:“抱歉。但我觉得是你太幼稚了,你最好别想那种事,如果他可以,你爸爸早就选他了。” “行了。”我说:“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我真的睡了。” 他总算闭嘴了。 我闭上眼睛,真的有些困了,眼前有些晕。 彻底睡着前,只感觉有人握着我的手,捏着我被掰断指甲的那根手指。指甲断了,但没有断得很彻底,因此只剪掉了一部分,剩下的是黑紫色的,要等它坏死或是被新的取代。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或许就和他看我的眼睛一样,不过是想借此表达一些温柔。对哦,照他所想,我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了。 算了,我不想深想下去,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偏激,也不想钻牛角尖。 入境之后,苏家有人来接我们,我都不认识。繁音也表示不需要有人,跟他们费了一番口舌,经过了一番周旋,总算把他们弄走了。 我睡得还算不错,精神好了许多。短暂的休息准备后,很快就继续启程。 我养父的房子在j市,是一片特别广袤的土地,那座城市寸土寸金,人口繁多,但他也不知怎么找到这样一个宁静的地方。它是可以做到让人几年都不用出门的,一切生活都在里面完成,堪称真实版的桃花源。 到附近时,门口已经聚了许许多多的车,繁音说:“这些都是你那些哥哥姐姐,还有些亲戚。有的来旁听,有的参与继承。里面肯定有你爸爸给你培养好的嫡系,你等下别乱说话。” 我说:“嗯。” 他见我兴趣缺缺,立刻强调:“灵灵,就算你想逃避,到现在也不可能了。只要律师宣布的名单里有你,你就只能选择要,因为即便你不要,他们也会让你死。与其这样,不如跟他们斗。” 我没说话。 他又强调:“何况你别怕, 你有我。别的我或许不行,搞保护,搞暗杀,我是行家。” “谢谢了。”虽然他这么热情,我却忍不住泼他冷水:“希望你等下别失望。” 他笑了,搂住了我的肩膀,说:“念念肯定在等你。” 我没说话。 在念念的问题上,我又被说服了。 我是气她,却又忍不住谅解她。想想繁音所描述的那个画面,又特别的心酸。我没告诉他,那种事我也做过,看着电视里别人完整的家,自己觉得陌生又羡慕。想起我的孩子也跟我做着同样的事,我心里就更加针扎似的痛。 因为前方道路不畅,因此车速放缓了,不过纵然如此,也已经在沿着院落的外墙走了。繁音其实不是第一次来,但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外面,问:“既然这次你也在,我是不是能参观一下了?” “里面没什么好看的。” “怎么会?”他笑着说:“这样的规模,在封建时期至少可以做皇帝的行宫了。虽然每次只会进到前厅,但已经非常美了,简直是人间仙境。”又用手捏我的脸,“难怪养得出这种小仙女。” “你想太多了。”我说:“里面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田野农场,到处都是书架文玩,你要是辟谷,倒是可以来。” 他笑了:“我想看文玩。” “让念念带你看。” 他不依,搂住了我的肩膀,撒娇说:“我想让你带我看。” 我看向他,说:“我又不懂那些。” 他又笑:“不是你从小就有的?” “是我从小就有的。”我说:“但哪个我都不能碰。上小学之前,有一天我不小心碰倒了一只瓷瓶,嘉庆年间的,没碎,磕了一个小口。阿姨告诉我养父,他叫阿姨罚我三天不准吃饭,外加那晚在大厅站一夜。当时我就站在旁边,清清楚楚地听到阿姨对他解释,说我在感冒,在外面站一夜肯定会加重,但他不听,后来我发了两天烧,阿姨又请示他,他还是不肯松口让我吃点东西。那种级别的瓶子,就算是送人,他也觉得寒碜,它只有跟我比才值钱。” “别生气了。”他搂了搂我的肩膀,笑着说:“他肯定知道阿姨在骗他,何况是你自己撞坏的,他惩罚你难道不对?难道让你保持鲁莽?” 我没说话了。 我也是嘴贱,跟他提这些。 他便沉默了一下,又改了口:“我的意思是,鲁莽其实是很糟糕的品质,他只是觉得狠一点才能让你永远记得。否则打碎一只瓶子没事,惹来大麻烦会害了你。我没有说他这样对,但我想,他只是觉得严厉一些不会害了你。” “别说了。”我说:“我知道了。” 他当然看得出我不快,笑道:“如果你这么计较这件事,那我去买几个让你摔,摔到你平衡为止,怎么样?” “我说别说了。”我烦得不行了,“你又不懂,有什么资格胡乱发表意见?” 他瞅瞅我,说:“我懂,你觉得他不心疼你,对不对?” “对!” “我也觉得他不心疼你,我就不舍得这么对念念。你发着烧,他还两天不准你吃饭,这很伤你的身体!任何一个爱孩子的父亲都做不出这种事来!好的主人甚至不会这么对他养的狗!”他一口气说完,问:“我这样说你好受一点了么?要所有人都站在你这边,承认他的确不是好父亲,你没有好父亲!他不仅对你不好,他还有逼死你母亲的嫌疑!你就是这么悲哀,这么可怜,你的出生就是一个悲剧,你是在他的嫌弃中长大的!你喜欢听这种话么?” 我感觉他说话还不如不说。 他无论从哪个方向说,只要是他的口气,他的思维模式,他就是在给我添堵。 不过这就是怪我,是我嘴贱,我不该告诉他。 沉默使车里安静了一会儿,但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又捏了捏我的肩膀,“喂?” “干什么?” “是我口气太差了。”他放软了声音,说:“只要律师宣读了继承人,即便你心里对他再多怨言,都不能抛弃这个身份。你斩不断跟他的关系,与其这样,不如让自己相信他对你其实不错……何况他……他这次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关心你。你不要不给他机会,毕竟你没有别的亲。” 我想换个话题:“这里面还有很多古书,如果你感兴趣,我就带你去看看。” 他看向我,“都是些什么内容?” “主要是经济、政治、兵法、投资、心理学……能用来挣钱的这一类。”我说:“很无聊,但你肯定很喜欢的那种。” 他笑了,“听你口气像是没看过。” “看过一点,他们还逼我背过,但我一看就打盹,总也背不下来。”我说:“我完全不喜欢。” 他笑得更开心,“难怪你爸爸总跟我说你让他很忧心,所有孩子里面只有你不是那块料。偏偏只有你是他亲生的。” “是啊,我不喜欢那些,我也看不懂。我就喜欢用三个芭比娃娃组一个家,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还有一个我。”我说:“就是这么没前途。” 他不笑了,也收声了,就那么看着我。 虽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再对他说了,可是我其实有好多话想说,又没有其他人可以说,我连朋友没有一个。所以我还是犯贱地对他说:“我真的一点都不希他真的是我爸爸。我宁可相信我爸爸是个街头的乞丐。我实在没办法相信,我爸爸在明知道我有多想他的情况下,还是冷漠地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把别人的小孩接到身边,当他们的爸爸。他明明知道我没有妈妈,我只有他。就算我不聪明,不可爱,他实在是好讨厌我,为什么不能把我送给别人养?你们都觉得这里漂亮,它是漂亮,可再漂亮有什么用?我一个人待在里面,没有一个亲人要我,它再美也只是座墓。” 我也知道自己太啰嗦了,是的,我总是在反复地提这件事。我反复地在纠结这个,从我记事起,它就困扰着我,到如今,这么多年了,它依然困扰着我。我觉得我已经放下了,可我又要被迫回来。坦白说,这栋宅子,我一眼都不想见,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呆。它就像一座碑,撰写着我被至亲丢弃的事实,雕刻着“笨、傻、烦人、胸无大志……”那些为了抛弃我而特意为我冠上的欲加之罪。 幸好他这次没有刺激我,而是乖乖听完,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反感你那么说念念么?” 我没说话。 他自己答:“因为我妈妈就是这样离开我的。当然了,是我爸爸的错,他利用了我。可是所有的结果都是我在承担。我很怕你这样想,然后也离开念念。我和你一样,不希望她受我受过的苦。” “……” “灵灵,我一直啰嗦这件事,是因为我希望等一下进去,你状态好一些,不要被他们看出我们在吵架。否则他们一定想尽办法挑拨,这几年一直有人挑拨我们,你可能觉得那是你我本身的问题,但我不这么看,我觉得一定有人在推动这些事。”他说:“只要一宣布,你我就万万不能离婚,你我之间本来也经不起任何动荡了。所以我跟你说这么多,好听也好,不好听也罢,都是出于好意,希望你进去之前能把心态放轻松,郁结得少一点。如果你想跟我闹,就等回家之后再闹。” 我说:“好。” 他似乎放了心,握住了我的手,柔声说:“别的你可以说我不懂,但关于你对你爸爸的感情,我心里很清楚,别忘了,我爸爸更可怕。所以我没有丝毫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你明白么?” “明白。”他前面那番话是没错的,就算我不想要继承人,那也是由不得我的。当它一定要给我时,我就得做好准备。 “所以不要再痛苦了,而且,你还没有拿到这份权力,不知道它的诱人之处。”他把头靠到了我的额头边,说:“至少它能让我不敢打你,能让我爸爸不敢当着你的面要孙子,它就是安全感。” 我瞥向他:“你不是才保证不打我了么?” 他呲牙:“你不是不信么?” 对于这种自以为机灵的不要脸,我无言以对。 他重新正色起来,“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信,但你马上就会信。只要继承人一宣布,你立刻就会感觉到周遭微妙的不同。所有人都会友善地对你,他们当然不是在乎你,但这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我烦他这套理论,虽然我也清楚他只是想诱惑我让我好好表现:“我当初可不是因为你有权力才对你好,是因为我贱。” 他立刻就笑,十分迅速地用嘴在我的脸颊上啄了一下,“所以你才珍贵嘛,傻瓜。” 第428章 他把我塑造成一头蠢猪 我有点恶心,擦了擦脸,转头看向窗外。 没有再听到他说什么,只感觉他握着我的手,来回动了动,弄成了十指相扣。 终于开到了门口,司机下车拉开车门,繁音也松开我的手下去帮我开车门。 我被他抱到轮椅上,他推着我,我力求甜蜜地跟他对视。我心里觉得这样真恶心,可他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依靠”。 周遭是有些人的,但我全都不认识,什么七姐、六姐都不在。我们一下车,附近的人立刻围了过来,一位身着正装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过来,繁音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我忙伸出手去,让他跟我握手。他朝我笑,说:“灵雨小姐,我是苏益名。一路上辛苦了!” 我还是不认识,也对他的名字完全没有印象,但看样子繁音认得他,我说:“您好,谢谢。” 他笑了笑,我抽出手,他又跟繁音握手,果然是认识的,他说:“其他人都还没通知,今天来的都是自己人,为的是请灵雨小姐先与大家熟悉一下,这也是老爷的意思。” 繁音很满意,笑了起来:“这样最好不过,让您费心了。” “不费心,这些都不是我的意思。”他握着繁音的手,说:“都是老爷一早的安排。” 看来这个人是我养父身边的人,我还以为外面那些豪车都是我那些兄姐,没想到都只是些身份相对低的人。 接下来,他俩又互相称赞了一会儿,基本没有我什么事。随后便说天色晚了,让我们先休息。 这栋宅子几乎没有变化,依然是我熟悉的样子,苏益名亲自引着我们进了我最熟悉的房间,笑着说:“这是灵雨小姐的房间,装潢没有修改过,但添了几样生活物品。你们最近就住在这里吧?” 繁音点头,神色有些兴奋:“好,请问我女儿在哪?去医院了吗?” “念念小小姐去医院了,怜茵小小姐刚刚睡觉。她睡觉很轻,灵雨小姐是清楚的,等她醒来吃奶时,小姐可以去看看她。”苏益名说:“当然了,如果小姐现在想去,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怜茵的确睡觉很轻,不能随便打扰,我不想打扰她。 繁音似乎挺想去的,听我这么说,脸上流露出失望。苏益名显然也看出来了,笑着说:“我这就派人去接念念小小姐。” “那辛苦您了。”繁音说。 我本来不想见念念,但繁音那么说之后,我又开始想她。大概是因为这种复杂的心态,我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等一下应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苏益名走后,繁音推着我进了房间。我的房间挺小的,因为我养父有些信风水,卧室不宜太大。 摆设也确实没什么变化,只是增加了一些机器。我的房间窗户正对着家里的湖,那里养着鹤,这个季节正好有,看上去非常漂亮。 繁音显然很喜欢,先是到窗口站了一会儿,又四下环顾,说:“这里可真漂亮!太适合养病了。” “哦。”我不觉得,“事实上我快在这里住出精神病了。” “等事业稳定下来,我就住到这里来,肯定对我的病有帮助。”繁音看来是真的太喜欢了,连声赞叹:“真是太漂亮了!” 我没说话。 他这话根本无法实现。他的事业稳定?怎样才算稳定?我不可能帮助他了,即便他摒弃了对我“篡权”的怀疑,我也不要再这么蠢地去介入了。 他爸爸越来越老了,他妈妈也不管,孩子又这么小。 我有点难过,因为他又骗我。 不过繁音没注意我,他又对房间里的小装饰感兴趣起来,拿起这个,捧起那个,就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小朋友,说:“你爸爸真是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搜罗来了。” 我说:“是啊,就是因为它们太贵了,所以我每天都很紧张,生怕打碎更值钱的。” 繁音闻言,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白瓷瓶放回去,转身过来笑着说:“说了你又要觉得我在替你爸爸说话,但是,如果他真的心疼钱,那就不会放在你房间里了。他那样做不对,但你要知道,如果他早有心让你坐他的位置,他就害怕让你成为一个粗心的人。因为责任越大,对你的要求就越高,高位上的人不能粗心,只有养在院子里,供人取乐的狗才有权利粗心。” 我说:“问题是我没那么大的野心。” 他又笑,“所以我完全能理解你爸爸的感觉,你不知道他做生意有多厉害。竟然生了你这样笨的女儿,简直就是基因突变。” 我没说话。 对,我是笨,可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不想要那些聪明人才有的。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拿水果一边笑眯眯地用眼角瞟我,问:“生气了?” “没有。” “我收回说你笨的那种话。”他伸手把一粒提子放到我的膝盖上,讨好着说:“吃吧。我赔罪的。” 我拿起那颗提子,没有说话。 他便有些尴尬,说:“我知道这些话你通通不爱听,但它是有意义的,对你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我问。 “我说了,权力很诱人,权力也很有用。”他看着我说:“权力就是尊严,就死幸福,也是命。” 我问:“它能让我变回十九岁么?” 他没说话。 “能让你去死么?”我问:“它连让我离开你都做不到。” “如果你不需要我。”他敛起笑容,说:“我还怎么束缚你?你有资本跟我打了。” 我说:“我现在也有资本跟你打。” 他觉得我在强辩,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现在真的也有资本跟你打,上次我就可以跟你对簿公堂。”我说:“不跟你打不是因为我没有资本打,是因为打不是我的目的,打赢也不是。” 他露出烦躁:“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来?继承人绝对是你,难道你还准备不要?” 我没说话。 我是这么想,但我没法不要。 真是想想就疲惫。 见我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赢了,重新笑了起来,拉过我的手,说:“接受现实没什么不好,何况你不要怕,生活在慢慢变好了,至少我已经开始吃药了。你也可以感受到你爸爸对你毕竟还是有感情的,好过什么都没有吧?我觉得他是你爸爸,至少好过姓盛的是你爸爸。” 我说:“都差不多吧。” “怎么能差不多呢?”他的语气有点像繁老头,温柔得很虚假:“当然是不一样。姓盛的既不养你,也不给你钱,还要掐死你。他还疼他的其他孩子。你爸爸至少不是这样。” 我没说话。 他又道:“你再想想我爸爸,看他那个德行。我倒是希望他不要我,如果他不要我,我就不会变成精神病。直到现在,他还在试图用他自己的逻辑绑架我,干涉我的婚姻,我的一生都被他毁了。” 我看向他。 他被我看得很疑惑:“怎么这种表情?”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你的一生是被我毁了。” 他露出讶异:“怎么这么说?我有那么糊涂么?” “有。”我说:“你没打过他,没欺负过他,他欺负我,欺负星星,你都护着他。” 他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每次我稍微说得重一点,他就哭。” “我也没少哭。” “不是,他毕竟是我爸爸,我总不能去打他,这让外人看到成了什么样子?何况他已经一把年纪了。我不是在他面前已经很坚定地表过态了吗?叫他不要干涉。”他低头看着我受伤的手指,说:“而且我对他的态度一直都不好,心里也很讨厌他。现在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他已经得到报应了。” 我忍不住笑了笑。 他看出我这笑容不是真心的,问:“怎么这种表情?” “没事。” 他再次叹息:“你总不能让我去打他吧?” “你少给我扣帽子。”我比较一下,怎么就变成我让他去打繁老头?他还真是巧妙,我说:“那是你爸,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 他颇为无奈地瞅瞅我,摊开手心说:“你现在真是太尖锐了,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我冷笑:“繁音,我可还没打你呢。” 他瞅瞅我,没说话。 我承认我尖锐,我就是尖锐,那又如何?谁规定我必须温柔地对待他?他哪里配?以前是我眼瞎,现在还不允许我清醒? 我说:“我无非是顶了你几句嘴,既没有侮辱你是蠢猪,也没有讥笑你的病,没有当着你的面跟别的男人搞,更没有掐你的脖子,拽你的头发,打你的脸,踢你的肚子。我无非是尖锐了你几句,讽刺了你几句,挖苦了你几句,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他立即露出一脸挫败:“好吧,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他还想把话题拉回去:“我都说了,回去就软禁我爸爸。” “我懒得管你怎么对他。”我说:“我再说一遍,那是你爸,不是我爸。另外也请你别再在我耳边说我爸爸的好话,你又不是我,你又不知道我那些年有多痛苦!你知道我为什么离不开你?因为他没有给我家,他没有当我的亲人,他没有告诉我我是有尊严的,他第一个剥夺了我的尊严,第一个虐待了我,正因为他这样对我,他把我塑造成一头蠢猪,我才在你这里吃了这么多苦!你有什么资格替他说话?我从来没舍得说这种话伤害你,我甚至为了你跟你妈妈你爸爸吵架,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 第429章 原谅她 他刚刚低头的态度不过是息事宁人,此刻好像才真的觉得自己错了,神态开始不自信起来:“灵灵,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觉得,不要太恨他会让你快乐一点。” “不要你觉得。”我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没资格‘觉得’我的事。” 他只得无奈,“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以后记得闭嘴就是了。”我说:“如果继承人真的是我,那我很需要你,同样的,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出力,你可以算计我,输赢我都可以接受。因为在我心里,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只是利益伙伴,我不会对你讲情分,你也不用对我讲。也是因为这样,我的私事你也不要插嘴,你的我也不会。我以后会尽我的权力克制,不会再对你抱怨你们家人一句,也请你别再指摘我的私事。” 他完全听懂了这些,脸上露出了难过,“灵灵,我没有恶意。” “我不管。”我说:“这是我的私事,你无权参与,与你有没有恶意无关。原因也只有那一个,就是我对你已经没有夫妻的心了,只是无法离婚而已。” 他不再说话了,就那么望着我。 我完全看得出,他一点都没掩饰自己听到这句话的难过。 我从来都不是个强势的人,一辈子都被这些人牵着走,但这样是不对的,没有立场的人得不到幸福。我也总是同情别人,为他们考虑,自己却又做不到心甘情愿地“伟大”,活生生把自己搞得像个怨妇,能怪谁呢?当然是怪我自己。 这个房间的床是双人床,看苏益名的架势,似乎是不打算让我们分房。当然了,我和繁音是以恩爱的面貌出现的,自然没道理分房睡。 所以我没赶他,自己操作轮椅到书架附近翻找。依然没什么好看的书,不一会儿,繁音也来了,从高处抽了一本,递了过来。 我接过来,是一本念念都已经不看的布书。 我有点不解,看向他。他会意答:“只有这本是你喜欢的。” 我没说话,翻开它来。我没见过这本书,大概是因为它是在放得太高了,连繁音也得惦着脚尖去拿。它的外形也不是很明显,不像是小朋友常用的那种色彩斑斓的颜色,而是非常暗淡的墨绿。 翻开来,里面也很旧了,图案也只是些水果,是给一两岁小孩用的那种。 我两下就翻完了,再度无事可作。 繁音正在找他想看的书,看表情像是非常喜欢,已经走出了刚刚被我训斥的失落,眼睛放着光。 我没打扰他,把布书放到轮椅的缝隙里,进了里面。 卧室还连着一个露台,可以坐在那里喝茶,偶尔会有不怕人的鸟过来。但过去需要上台阶,因此我没办法过去,只能靠在轮椅上看外景。 景色自然是相当怡人的,也自然可以极大地改善我的心情。这样不知坐了多久后,我感觉自己平静多了,再翻开那本书,想着我从未在这栋房子里见过任何与小孩子的有关的东西。玩具、早教书籍、童话故事……全都没有,这是唯一一本。佣人当然不会把他们的东西放到我的书架里。 我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过问他的病情,也没人对我讲,坦白说,我内心其实有点关注,但繁音一直那样规劝我,反而令我特别逆反,不想被他说中。现在安静下来了,我拿着这本书,脑子里不停地想着他最后一次在电话里对我说。他说他也是照顾过我的,只是我不记得了。 一想,就忍不住又要难过了。 并没有过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我们还没来得及应答,外面就传来了咚咚咚的跑动声。 繁音立刻就出去了,我也忙赶过去。看到来人时,她已经被繁音抱到了怀里,两个人你亲亲我,我亲亲你,显得特别亲密。 我见他们暂时没有看到我,便没有过去,就在这边望着他们。 这才几个月不见,念念明显高出一截,头发也长了,编着两条精致的小辫子,小脑袋上戴着小花卡子,搭配着她的小花裙子,就像森林里走出的小精灵。 我看着她可爱的脸,不久前的不忿莫名地消减了大半,又按耐不住地愧疚起来:我可真是个失败的母亲,当初明明想好要让我的孩子幸福,却跟她也计较起来。连她都不能宽容,我也真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正这样想着,繁音便松开了她,念念便抬头看向我,似乎想要跑过来,表情又怯怯的,看向了繁音。 繁音便笑着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嘟起了嘴巴。繁音便捏了捏她的脸,拉着她的手领着她过来,对她说:“说呀。” 念念还嘟着嘴巴,瞅瞅我,又抬头看看繁音。 “说呀。”繁音对她说:“上次不是跟爸爸说好了么?” 她还是不吭声,耷拉下脑袋。 我问:“你让她说什么?” “她想对你道歉。”他笑着说:“但她不敢。” 我问:“为了什么事?” 繁音说:“就是上次……” “我没问你。”我对念念说:“告诉妈妈,你想为了什么事跟我道歉?” 她抬起头,瞅瞅我,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似乎非常害怕。 “是因为把妈妈和蒲叔叔的事告诉了你爸爸吗?”我问:“想为了这个道歉?” 她终于开了口,亦是十分艰难:“嗯。” 我没说话。 她过了一会儿,声音小小地开了口:“妈妈,我知道自己错了,对不起,你不要不要我。” 我说:“妈妈没说不要你。” 她又抬起了头,水汪汪的眼睛朝我望过来,小孩子做这种表情很有杀伤力,她说:“是我不好,妈妈……你不要生气了。” 我有很多大道理想跟她讲,真的,在苏益名说等她回来就叫她来时,我还觉得我一定要跟她说清楚。我还考虑要把这件事的后果告诉她。 但现在我反悔了,我受不了她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受不了她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我知道她心里并不觉得她错了,其实,从她的角度,她想要父母在身边,从而想把我“叛变”的消息告诉繁音,让繁音有所准备来“维护”她的家。她一点错都没有,而且她很聪明。她有什么错呢?她的人生是我替她选的。我替她选了一个精神病父亲,替她选了一个像我这样无能的母亲。 她有什么错呢? 她来道歉,也只是害怕失去我而已。 再想想繁音白天那些话,我心里更心疼了,忍不住说:“妈妈没有生你的气。” 她瞅着我,并不相信。 “妈妈不是在生你的气,是因为妈妈的腿断了,要一直住在医院里,不能来看你。”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你不用道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看看我,又看向繁音,眨巴着眼睛,样子很疑惑。 看来是在诧异我们为什么说了不同版本吧。 我说:“你不用道歉,过来让妈妈抱抱你就好了。” 她立刻溜达过来,我一伸手接她,她就立刻扑进了我怀里。 我搂紧了她,有点想哭,又拼命地忍住了。 可能是因为我抱得她很紧,她终于信了一些,贴在我怀里说:“妈妈……” “嗯。”我忍不住亲亲她的小脑袋。说真的,可能是这个房间带给我的负面感受太强,刚刚有那么几秒种,我以为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念念,是我自己。我亲亲她的头顶,问:“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她说:“你气这么久。” “不是。”我连忙解释:“妈妈真的不是不要你,你看妈妈到现在依然不能走路。” 她立刻挣脱开我的怀抱,低头朝我的腿看过去,伸手轻轻地摸我的膝盖。它包裹得很严实,看起来就很严重,显然与她所想的很不同,她不敢再摸,看着我,很焦急地说:“妈妈,你现在还痛吗?” “本来还痛,”我忍不住笑起来,因为她这个表情让我觉得很暖心,“现在不痛了,因为念念的小手一碰,我就不痛了。” 她再度看向我的腿,两条细细的小眉毛塌了下来,小脸上写满了着急和无可奈何。 我问:“你是从外公那里回来吗?” 她点点头,说:“但我见不到外公,他一直在睡觉。” 我还想问,余光却见到繁音站在旁边笑。忽然又觉得有些讨厌,便没有再开口。 但念念自己就说了:“外公已经睡了好几天了,那个屋子不准任何人进去。也不准我进去。” 看来是icu? 我正疑惑,一旁的繁音说:“他现在还在icu。” 我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问念念:“外公在里面几天了?” “九天了。”她机灵地说:“那个说我爸爸打你的坏阿姨来过,也要进去,但苏伯伯不准他进去。还有七阿姨也来过,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叔叔。”她掰着手指头,说:“一共来了五个我不认识的叔叔。苏伯伯都不准他们进来。” 繁音眼珠一转,笑了,对我说:“你这些哥姐的消息还真够灵通。” 第430章 借题发挥 我说:“他们不是我的哥姐,里面的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 他点头,说:“你这么想也对。” 我问:“念念认识外面的苏伯伯么?” 念念点头,“认识。” “他对你好么?” “好!” “外公跟你提起过他么?” “外公经常让他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呀!”念念说:“外公对我说,他是顶好顶好的伯伯,比别人都好,会对我很好的!” 我放了心,看来苏益名深得我养父器重。 念念还在旁边说:“对啦,外公还要我告诉妈妈,说苏伯伯是好伯伯。” 我不由一愣,没有说话。 一旁的繁音也若有所思,又问:“念念,那些不认识的大人们对你怎么样?” “还好。”她说:“他们说我很可爱。唔……蒲萄阿姨也来了。” 我看向繁音。 他神色讪讪:“她肯定是跟你三哥来的。” 我问念念:“你怎么认识蒲萄阿姨?” 念念明显感觉到了危机,瞅瞅我,又瞅瞅繁音,不说话了。 繁音立刻说:“去年无意中碰到过一次,她的名字好记,念念就记住了。” 我说:“我没事,念念晚上跟妈妈和爸爸一起睡吗?” 念念还是有点紧张,显然犹豫了一会儿,说:“我自己睡觉觉。” “哦。”我说:“爸爸说他想你了,想和你一起睡的。” 念念立刻说:“那好呀!” 我便高兴了,说:“妈妈可以自己睡,叫爸爸去陪你,好不好?”余光看到繁音无奈的脸。 我不想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不知道他会对我做什么。 念念立刻点头,说:“但是妈妈,你自己不孤单吗?” “不孤单。”我说:“晚点医生还要来给妈妈换药,味道很难闻,样子也丑丑的。正好你和爸爸都不在,妈妈就不担心被你们看到了。” 她嘟了嘟嘴巴,显然也并不喜欢我在,可能是因为我的“怨妇脸”让她也很难受吧。总之她立刻就接受了:“那妈妈你要好好休息。” “好。” 接下来我们到沙发上坐着,随便聊了几句,主要是念念说她最近的生活。她说外公对她很好,对妹妹也很好,每天陪她们玩,还说外公的身体看起来,也亲口对她说,自从有了她以后,他就感觉自己的病好了许多。 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想,果然聪明伶俐的孩子谁都喜欢。我倒没有嫉妒念念,只是觉得,我应该接受自己是因为傻,因为不讨喜而不被我养父喜欢的事实。而不是给与任何体谅。 聊了一会儿,念念便困了,我便催促他们,说:“快去睡觉吧,我也请医生来帮我换药了。” 繁音却摇头,“念念先到床上去睡一会儿,爸爸还有事跟你妈妈聊。” 念念不愿意,跑过去坐到沙发上,紧挨着繁音,说:“我就在爸爸的腿上睡。” 我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聊吧。” 繁音看了看我,考虑了一会儿,说:“那我们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看着繁音抱着念念出去了,心在一瞬间放了下来。 之后我便准备准备睡了,躺到床上时,心中依然五味杂陈,辗转了至少一个多小时才睡着。 朦胧时,忽然感觉脸上很痒痒,就像被人挠。我抬起手,下意识地去挠,手臂却忽然动弹不得。我想动脚,脚却像是被千斤巨石压住了,与此同时,我感觉整个人都忽然被一个巨大罩子扣住了,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憋闷的气息。 正当我难受之时,脖颈上忽然传来剧痛。与此同时,熟悉的窒息感传来,我的眼前忽然冒起金星,意识在某一瞬间清醒了,明白自己正被人扼着脖子。却也只够明白这个,又含糊了。 在我短暂的生命里,我曾无数次地濒临死亡。其中有好多次,我都希望它彻底一点,再彻底一点……我从不敢杀死自己,有了孩子后,更是不敢,但我早已经不再抗拒失去生命。 死,是最好的逃避。 窒息的时刻总是过得很漫长,因此我无法计算时间,只忽然觉得有人在拍我的脸,有点痛。耳边渐渐传来嘈杂。 就如同每次被人扼住后那样,我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繁音。 他不停地用手拍我的脸,神态很焦急:“灵灵!感觉怎么样了?” 我被他拍得有点疼,想起这个动作曾带给我的伤害,自然也有点烦。因此能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他的手。 他由此一僵,住了手,笑了,“灵灵?” 我没理他,四处去看,映入眼帘的就是地上的尸体,他的头部和身体形成了一个活人绝不可能达到的角度,可以看出是被掰断了脖子。 这就是刚刚掐我的人? 我不认识他,看他脸庞周正,也不像是个坏人。不过他现在看起来有够可怖了,因为被掰断脖子后,他的眼球突出来,舌头也无可避免地伸出来,看起来比正常人的长了几分。 忽然,眼前覆上了一只手,我伸手握住它,想要拉开,却听到繁音的声音:“别看了,没什么值得看的。” 我没说话,喉咙还在剧痛。 他原本是跨坐在我身上,此刻便下来了,站到地上去,恰好挡在了我与那些尸体的中间。 他弯腰过来,一手环住我的肩膀,另一手兜起我的腿,一直把我抱到了轮椅上。直到我被推出门,才感觉鼻尖中的气味有些不同,精神也由此缓了过来。 苏益名从刚刚就在了,现在依然跟着,直到我们到了隔壁的房间,念念正在床上睡觉,四仰八叉的样子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与此同时,有人来敲门,怀里抱着怜茵,她正哇哇大哭。 我连忙操作轮椅,繁音已经去了,把她从女佣手中接过来,一边往过走,一边轻声哄她。 最后他也没有起到作用,把怜茵交给了我。 我抱着她,哄了好久好久,她才慢慢地止住了哭泣,张着小嘴嘬我的胸口。繁音拿了一只安抚奶嘴给她,算是暂时让她平静了。 都知道怜茵睡觉不能被吵,房间里没有人说话,直到她彻底睡着,繁音推着我把她放到念念身边,关上防盗窗,留了人后,我们便到外间了。 一坐下,繁音立刻沉下脸,问:“这是怎么回事?” 苏益名站在一旁,就像他的手下似的,低声说:“杀手是陈总经理的司机,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问:“他怎么进到我房间的?” “您的露台没锁好。”苏益名说。 繁音立刻说:“来之前苏先生对我说,安全问题您全权负责,这才第一天就险些要了她的命。” “对不起。”他说:“是我安排不周。” “安排不周?”繁音冷笑了一声,“我看你是根本就没有用心。”他对不远处自己的手下发出命令:“过来。” 手下过来,说:“先生。” “把苏益名跟陈总全都控制起来,等这件事查清再说。” 手下作势就要过去,我忙说:“等等!” 繁音看向我。 “我到现在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我看向繁音:“是不是得先给我讲讲?” “有人要杀你,听苏先生说,是昨天来过的,那位矮胖的总公司总经理陈士德的司机,一个陪老板做客的司机之所以可以进到你的房间,是因为你的露台没锁好。”繁音讥讽道:“而且,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居然是正好进去的我,也就是说,在杀手溜进房间,绑住她的手脚,掐住她脖子,直把她掐得快断气的这段时间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惊动。这就是你苏益名对我们承诺的绝对安全。” 苏益名也没有辩解,只是垂着头。 我说:“那就请陈士德来了以后再说吧。” 繁音明显不喜欢我跟他唱反调,皱着眉头看向了我。 我假装没有看到他的脸,说:“这里是苏家,有什么事我来决定。老公,你说是不是?” 繁音便没说话。 我说:“苏先生先出去吧,等一下带着陈士德一起进来。” 苏益名脸上神色未动,应声出去了。 房间里很快就没人了,我正要操作轮椅去看孩子,繁音突然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怒火:“苏灵雨!” “干什么?” 他可能没料到我完全不愧疚,脸上的表情更加愤怒了,“你刚刚是不是完全没听懂我的话?” “听懂了。”我说:“有什么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他径直来到我面前,“他把杀手放进来了,这至少是严重渎职!而且他和陈士德已经有害你的嫌疑,必须隔离!” “哦。”我说:“你让开。” 他不动,露出耐心耗尽的表情:“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我说:“这里是苏家,苏家的人,轮不到你来处理。按照现在的情况,也轮不到我。” 他皱起眉头:“你脑子没有出问题吧?” “我?”我看向他气急败坏的脸,忍不住笑:“繁音,要篡位现在可太急了,你只是个女婿,而且你老婆是他儿女里最不成器的那一个。” 繁音翻了个白眼,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这么想我?” 我问:“我不能么?明明说好你跟念念睡了,干什么突然跑进我的房间?还来得那么巧?” 他愣住。 我说:“让开吧,轮椅不好拐弯。” 他让开了。 我正往念念的房间走,他忽然拽住了轮椅扶手,快速按了停止键,并且赶在我按之前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只得抬头看向他,“干什么?” “你听着,”他生气了,板着脸,瞪着我。他忘了就在不久之前,他就是这么委屈我的,“我承认我越权,但我知道你不懂,我这是为你好。” “前不久我想通了一个道理,”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当初你无论如何都要跟我离婚,却忽然想通了似的,不再离了。这是因为你当时以为我是盛华延的女儿,是唯一一个与我养父有血缘的人,那时候你觉得他会考虑这份血缘。其实每次你对我好,都与这件事有关,你看现在,你又在对我好了。” 随着我的话语,他脸上的怒气慢慢地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他愣住了。 我笑着问:“干嘛这种表情?被吓到了?” 他没吭声。 我又道:“我虽然不认得苏益名,但从念念学的话里,已经可以知道我养父对他的器重程度,我不觉得他会参与杀我。倒是你,一直以来都以功利的姿态对待我,很难说你有没有‘篡权’的嫌疑。而且,杀人这种事,最擅长的明明是你。” 我特别咬重了“篡权”二字。 繁音却忽然笑了,扬起了眉,“我以前都没发现,你居然是一个这么喜欢借题发挥的人。我听懂了,你是气我之前说你篡权,今天抓住机会报复我。” 我没说话。 他笑容更深:“你倒是说说看,之前你那么搞我们家,使的是什么‘好心’?” 我说:“我不是在借题发挥。” “那是什么。”他摊手,且气焰嚣张:“你哪有权让我篡?” 我感觉自己有些被动,看向他说:“这里是苏家的地方,不是你的。” “对。”他满不在乎地点头。 “你没权利处理这里的任何人。”我说:“而且现在这里说了算的是苏益名。而这件事的当事人是我。” 他又笑,“就按你的逻辑,我们来做客,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我老婆?我老婆在这里差点被人杀了,我有没有权利要说法?还说你不是借题发挥?” 第431章 爸爸骗我 我有点被噎住了,不有停顿了几秒钟。他立刻倾身过来,伸手就要抬我的下巴。 我看到他笑眯眯的脸就心浮气躁,拍开他的手,说:“不对,我不是你老婆。” 他继续笑,翻了个白眼,像是听到了世纪大笑话:“你没完没了了?” “我为什么不能没完没了?”我说:“你别忘了,在法律上,你我不是夫妻,法律不承认你有结婚的能力。在约定上,你我也没有婚姻,在你们那条道上,你也从未正式地、公开地举办任何宴会来说明我跟你之间的关系,哪怕念念办酒宴时,我也不曾公开出现过。” 他无奈了,松开了扶着我轮椅扶手的手,站直了身子,说:“你这样诡辩就没意思了,你们家人可不这么想。” “我干嘛要在乎他们怎么想?就像你说的,他们只是想我死。无论我是不是继承人,都想我死,要紧的是我自己怎么想。”我觉得我赢了,因为他气势已经弱了,所以他只想快速结束话题,“我希望你不要再参与有关我娘家的任何决策,我也不需要把我的想法解释给你听。我不喜欢你像今天这样越俎代庖地替我决定,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现在就回去。继承人就算是我,我也不要,我回去找你妈妈,请她继续帮我打离婚官司。” 他明显地焦躁了起来,越是这样,越发显得他的败势,“那你还要我做什么?” “我没有要你。”我说:“我一直都很坚定,我要跟你离婚。” “你搞清楚!继承人不是给你你就能坐稳,你需要有人支持你!否则今天这种事还会继续发生!”他瞪起了眼睛,凶巴巴的,就如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强调:“那群人比你早十几年就开始进入你爸爸的企业,他们已经培养起了自己的利益集团,而你什么都没有!你只有我!否则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拿什么跟他们斗是我的事,我现在强调的是,我不准你替我行使我的权力。”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刚刚说我借题发挥,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借题发挥,我想让你尝尝我之前尝过的滋味,我想尽办法帮你,换来的你一句篡权和耳光。当然了,我知道你会说那是因为我没把事情办好,你没有小人之心,是我不识好歹。现在我也觉得你管太多,没把事情办好,我也觉得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所以我要你以后别做这种引人误解的事,ok?” 他便沉默了,半晌,说:“我刚刚就是在问你这个。既然你觉得自己没错,那就解释一下。” “我不想解释,也没义务解释。”我说:“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什么事都经历过,不信任这个头是你先开的,我也不打算落于你之后。” 他便不说话了,半晌,又摇了摇头,苦笑起来:“你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 “道理我早就讲够了。” 我知道我现在不讲道理,没关系啊,讲道理对他又没用。我心里确实有怨气,谁被这样欺负都有怨气,我想把它发出来,我不能牵连无辜的人,那我就发到他身上。我知道我对他控诉,对他埋怨,跟他讲道理都没有用,只有事情像镜子一样反射到他身上,让他与我角色对调,他才明白处于我这边的艰难。 而且,他不明白也没关系,他可以滚蛋。我还没开始打他骂他,只是稍微扭曲了一下他对我的好意,他就受不了了,就委屈得不行了?就闹着要滚蛋?这点诚意能指望他干什么?篡权么? 不过繁音才不是个莽夫,他这会儿便冷静了,又笑着说:“那我提建议总行吧?” “最好不要。”我真的一句都不想听,继承人还没宣布呢,我没必要现在着急。 “我认为应该立刻控制陈士德,他有最大的参与谋杀你的嫌疑。”他无视了我的拒绝,直接说:“他策划谋杀你之前,一定就有了周密的准备,现在如果留给他时间,会让他彻底解决善后工作,抓不到他的尾巴,你就没法解决他。” 我说:“这是我的事。” 他露出一脸挫败,又有些急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是运气多好才活下来?” “不知道。”我说:“我每次都是这样活下来的。” 他似乎没听出我的讽刺,着急地说:“杀手用的是手,这是他最失策的一点。因为他完全可以用钢丝甚至布条,那样我过去时你就没命了。” “哦。”我真的没兴趣。 现在我的喉咙很疼,但这种疼一点都不陌生。就如同那种窒息,那种濒死的感觉,我也完全不陌生。任何事情都会习惯,包括死里逃生,我知道我这叫厌世,这是不对的,这是没道理的,但这是我的真实体会,我不在乎这个,死早已吓不到我。 他恐怕是现在才发现自己彻底无法说服我,像一头暴躁的狮子那样在房间里愤怒地打转,摸出了香烟,放到了嘴边。 我连忙提醒:“到外面去吸烟,别把我的房子烧了。” 他瞥了我一眼,态度很好地没有发作,转而去露台了。 我便自己操作轮椅打开门,想要看看两个孩子,却发觉门没有关严。我的心轻轻地抖了一下,然后便看到了念念的脸。 我停住轮椅,而她也没有像往常那样闹,而是望着我。我永远都忘不掉她此刻的眼神,我觉得她长大了,她的目光给了我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令人悲哀又害怕,其实,我知道她闹,她折腾,都是因为她还小,还什么都不懂。 许久,我才打破了沉默,问:“你睡得好吗?” 她点了点头,似乎刚刚才回神,“妈妈,你脖子怎么啦?” “没事。”我说:“妈妈晚上做了个噩梦,自己把自己打了。” “噢……”她明显不信,但没有辩驳,也没有反问。 这表情更让我不安,急忙说:“宝贝,过来让妈妈抱一下好不好?” 她犹豫了一下,跑过来钻进了我怀里。 我连忙抱住她,问:“你怎么啦?是不是没睡好?” “嗯……”她的状态似乎比刚刚好了那么一点点,小声说:“妈妈……” “嗯?” “爸爸在不在?”她的声音比刚刚更小。 我扭头朝露台的方向看过去,繁音已经听到动静过来了,但就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 我说:“爸爸不在。” “噢。” 我听她声音有些哽咽,也感觉到她脸趴的那块衣襟有些湿了,忙抱紧她,柔声问:“你怎么啦?嗯?宝宝?跟妈妈说好不好?” 我的话犹如石沉大海,而她一直在哭。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揪着我的衣襟,说:“爸爸骗我……” 我、每个人都在骗念念,不希望她知道繁音真正的样子。我总觉得只要她不知道,对她来说,她的爸爸就还在,她的爸爸就还好。但同样的,我也设想过很多遍,如果她知道了这一切,是会体谅,还是会恨他?我承认我很不满,我讨厌她总是站在繁音那边,可我总不能破坏她对于父亲的美梦。我想瞒着她,瞒到她长大,可以理解这一切后再说。 我抚着她的背,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哭得快要断气,让人非常担忧,现在我即便有话来安慰,她也必然是听不下去的。 因此我只能这样搂着她,搂很久,直到她的眼泪少了,身子也哭得软了,我才使尽全力抱起她来,搂着她问:“爸爸怎么骗你了?” 她抽泣着,扁着嘴巴,耷拉着小脑袋,并不愿意回答。 我催促道:“说嘛,爸爸不是从来都不骗你吗?你为什么突然那么说?” “我问爸爸了,”她抽泣着说:“爸爸说他没有打过你。他骗我!” 刚刚我跟繁音争论时,我说了“耳光”两个字。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前面说的话,觉得还有余地:“那你凭什么说爸爸打我了呢?爸爸就是没打我呀。” 她看向我,还瞪我,“你也骗人。” “你要讲道理。”我说:“要有证据。” “你都说我爸爸打你耳光了。”她红着眼睛说:“我听得清清楚楚。” 还好,还好。 我说:“是你听错了。” “我没有!”她扯起嗓子,经不得一点冤枉的样子和繁音如出一辙:“你不要骗人!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还不到六岁呢!” “我已经认识四千个单词了!五百个汉字,会做三位数的乘法!”她强调:“我不是小孩子!” “好厉害呀。”我问:“那唐诗会不会背呀?” “会,但你不要扰乱我!”她吼完这一嗓子,又扁了嘴巴,眼泪又掉了下来,“你们都骗我……我爸爸为什么要打人?” “你爸爸不打人。”我实在没有好的说辞,只好说:“你是不是还记挂那个阿姨胡说的?那我告诉你,妈妈的脖子紫了,是因为刚刚有个坏叔叔掐妈妈。爸爸救了我,坏叔叔就是和那个阿姨在一起的。他们都是坏人,笨宝宝才会相信坏人的话,不相信自己的爸爸。” 我一边替她擦着眼泪,希望这次依旧可以骗过她。却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声音:“爸爸的确打过妈妈。” 第432章 付出代价 我能感觉到念念小小的身子绷紧了,我扭头时,看到繁音平静的脸。 我承认,在这一瞬间,我心里对他的恨又被点燃了。要知道他昨天还在责怪我,怪我背着念念抱怨她,然而此刻当着她面坦白这种事的他,究竟有没有考虑过他这句话的意义? 我连忙抱住念念,说:“别听他胡说。” 念念却已经呆住了,望着繁音,连哭都忘了。 “之前你生气你妈妈说她想离婚,就是因为爸爸打人。”繁音看着她说:“不是因为你妈妈做的不好。” 念念依然呆着。 我心疼极了,连忙插话说:“念念别理他,妈妈告诉过你的,你爸爸有病,他……” “爸爸的确有病,但爸爸也的确打人。”繁音说:“念念,你妈妈之所以想要跟我离婚,就是因为害怕爸爸也打你和妹妹。上你问我时,我骗了你,对不起。” 我越发恼火,扭头瞪向繁音,“闭嘴!”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念念,侧过脸说:“灵灵,我觉得我们应该告诉她。” “告诉什么?”我不想在孩子面前吵架,尤其是这种时候,因此我心急如焚,因为我发现我拦不住他,忙对念念说:“念念,别听他的,听我的。你爸爸现在喝醉了……” 我话还没说完,念念忽然尖叫起来。 我愣住了,繁音也愣住了。 她捂着耳朵,闭着眼睛,使劲地叫。 我被这场景吓了一跳,心脏砰砰狂跳。 那边随后便传来了怜茵的哭声。 我更心焦了,转脸看到繁音仍然傻站着,忍不住冲他吼:“傻站着干什么!去抱孩子啊!” 繁音这才如梦方醒,伸手就要抱念念,我连忙搂住她,更怒了,“抱茵茵啊!” 他慌乱地点了点头,进去了。 我抱紧念念,她还在叫,我没办法说话哄她。而且她这样让我很不安,毕竟繁音有那种病。这更令我焦虑了,却除了搂着她哭,别无他法。 这样大约过了半分钟,念念终于喊累了,开始哭。我哄着她将她的手从耳朵上拿下来,摸到她的身体在颤抖。我又心疼又害怕,我知道她有多爱她爸爸,她心里是有所怀疑的,但她并不想承认。我知道那种感觉,她小心翼翼守着的东西碎了,是被繁音这个人渣亲手打碎的。 他平时那么疼念念,一句重话也不肯对她说,我虽妒忌却也明白这并没什么问题,念念是他心底残存的那点善良。可是…… 不对! 我突然发觉,怜茵的哭声没有了。 我脑海中仿佛突然被人塞了一只点燃引线的炮仗,砰地一声炸了,我本能地放下了念念,此时她还在哭。我操纵着那个笨重的轮椅,它虽然是自动的,速度却异常得慢,我没办法忍受这种归宿,身子想要向前冲,却摔到了地上。 念念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也不哭了,用小手拼命地扶我。 我忙说:“帮妈妈开一下门。” 其实我已经能看到里面了,只是床正好被未全开的门挡着。 念念颠颠地跑去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繁音的背影。我尚未看清他在做什么,就见他突然跌在了地上,手掌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怜茵在床上,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不哭一定不对劲,连忙推念念。念念则不等我说什么,立刻跑了过去。她惊恐地看了繁音一眼,他仍在地上抽搐。这表情我很熟悉,他正在跟自己战斗。 念念利索地跑去抱起了怜茵。她的小胳膊没有力气,因此无法像大人那样稳妥,只是像抱一只小狗那样笨重地抱着。与此同时,身后伸来手臂,扶住了我。 是女佣。 我被扶起来,自然也有人跑去接着茵茵。她们把茵茵放在我怀里,这时她才忽然开始哭,我也方才看到,她的小脸没什么血色,脖颈上有勒痕。 我的心疼得几乎都要抖,望向繁音,心里更是暴躁,命女佣找人把他绑住,请医生过来看看孩子。 在这期间,念念没再找事,平静地配合着,坐在我身边乖乖地不出声,我也没有精力去思考她对这一切的感受。虽然前几天我已十分后悔和繁音结婚,但最后悔的,真的要属此刻,当孩子们接连被伤害时,我真的……我真的明白了,我是个罪人。 医生先到,看了怜茵,说暂时没有问题,但建议送去医院。我派人去安排,紧接着苏益名便回来了,说:“太太,我们找到了您房间的备用摄像头,但因为是您的房间,所以需要您亲自签字启用。” 我说:“知道了。” “陈士德已经控制起来了。”他说:“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忽,但我暂时还没有发现哪里出了纰漏。” 我看向他,没有说话。 “明天一早,律师就会来宣布继承人,因此,找到伤害您的人非常重要。”他提醒说:“而且,我并不建议您立刻就陪小小姐去医院,医生说她现在状况稳定,而医院那边不如这里安全。小小姐的身份非常特殊,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 明天一早,律师宣布继承人,如果我死了,恐怕要顺位继承到怜茵身上,这应该就是我养父要她姓苏的理由,如果我真的是我养父的亲生女儿,这一切就更加成立。而阻止我集成的最好方式就是杀了我,因此今晚的最后这几个小时是最危险的时刻。 如今繁音已经报废了,明天能否清醒还是个问题。但这里没有充足的医疗设备,不能确定怜茵的情况,如果晚了她就出现问题怎么办?我做母亲的,怎能让这种事发生? 我纠结极了,也不安极了,苏益名则不说话,让我自己做决定。 我想,如果是繁音,肯定会选择先搞定继承的事,因为我们去医院有大概率被弄死的可能性。 可我不舍得。 我正纠结,念念出声了,“妈妈。” “嗯?”我搂住她,说:“小声点。” 怜茵睡着了。 她的声音更小了,瞅着我说:“医生叔叔说不能确定妹妹是不是受伤了,妹妹刚刚不哭也不笑,咱们送她到医院去吧。” 我说:“如果送妹妹去医院,可能会有人埋伏着想杀我和妹妹。” “噢……”她好像懂了。 我说:“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益名又说:“可以先送小小姐去医院,但您最好不要去。灵雨小姐,这件事必须有所牺牲。” 念念立刻说:“妈妈,我带妹妹去医院。” “你不行。”她没有这份能力,但我不想那么说,而是说:“妈妈还需要你帮忙看着爸爸,他发病了,不能让他乱跑。” 一提爸爸,她立刻咬住了嘴唇,低下了头。 我想了想,问:“苏先生,你有合适的人,能够尽量保证我女儿的安全么?” “能的。”他说:“但主要力量是集中在您这里的,也必须要这样安排。” 他这么一说,就断了我想把主要力量安排到怜茵那边的念想,逼我必须对孩子做出舍弃。 我也知道,这种状况之下,不送怜茵去医院是最优的解法,因为她现在是稳定的,明天只要继承人宣布了,我就有力量了。 我只好狠狠心,说:“那就先不送她去医院了。” 苏益名立刻说:“那么,您想去调查监控么?” “调查。”我对念念说:“妈妈要去调查监控,你不能自己在房间里,咱们一起去,好不好?” 念念摇摇头,小声说:“我看着爸爸,我也可以陪妹妹去医院。” “咱们暂时不能陪妹妹去医院。”我说:“这样会有生命危险。” 她立刻瞪大眼睛,眼睛里涌上眼泪,“妹妹病了!” “对,但妈妈不能送她去医院。”我说:“因为有人想杀她。” “想杀她的是爸爸!”她明显在努力强压着声音,“是爸爸!” “不是爸爸,是有人在利用你爸爸的病,目的是杀妹妹。”我说:“念念,妈妈希望你能相信爸爸,他从来都不伤害你和妹妹,对不对?” 她不解地望着我,眼泪掉了出来,委屈极了。 “先听妈妈的话,等过了今天,妈妈都告诉你。”我说:“现在爸爸在这里,非常不安全,你和妹妹都跟妈妈一起来。我们先去调查是谁想杀我跟妹妹,然后再做打算。妈妈保证,妹妹不会有事。” “你好坏……”她扁起了嘴巴,我说的那些她都听不懂,“妹妹生病了……” 我被她这样可怜的目光看得一阵心酸,扭头对苏益名说:“走吧,去看监控。” 念念一路上都在嘤嘤嘤地哭,我则抱着怜茵,不停地观察她。此时她的小脸红润了一些,睡觉时胸口也起伏着,但脖颈上的红痕依然刺目。而且因为念念在哭,她也受影响,在睡梦中时不时地撇嘴,像是要哭。我哄着她,心如刀绞,不停地在心里想:如果明天宣布继承人是我,那我一定要尽我最大的努力,让这些伤害过我的人付出应有的、不,更多的代价。 第433章 斗志 到监控室时,天已经微微吐了鱼肚白。 打开我的房间需要我的指纹和签字等一系列繁琐的手续,毕竟那是我的隐私,而完全没有监控又容易造成今天这样的情况无法找到真凶。 终于,监控打开了。 很快便定位到了事发当时。 此时可以看到我正在床上躺着,露台门关着。对,我想起来了,它一直都关着,我并没有打开过,因为有台阶,我上不去。 我正想着,画面中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我的心立刻悬了起来,因为出事时露台是开着,调查现场时也说上面有脚印和属于外面的泥土。何况走廊里戒备森严,最重要的是这人…… 突然,念念喊了一声:“爸爸!” 我如梦方醒,连忙捂住她的眼睛,她用小手抓着我的手企图挣扎,与此同时,视频中的繁音走到了露台边,打开门出去了。 很快,他又回来,肩膀上扛着一只袋子。 袋子解开,里面是陈士德的司机,看样子已经死了。 繁音小心翼翼地将他运至我床旁,整体耗时不到三分钟,且寂静无声,他又回去打扫了一遍,敞开露台门,像是在制造犯罪现场。 他的娴熟令我不寒而栗。 小甜甜怎么会有这样的设计杀人手法?然而要我相信这是大佬版吗?我不想信,我痛恨他打我,痛恨他强盗逻辑,痛恨他很多事,然而我始终觉得他身上还保留了一些男权主义应有的阳刚之气。我觉得即便是杀我,他也应当是利索的,当面的,不能如此畏缩。 不过小甜甜已经做了太多超出我认知的事。 既然杀手从一开始就是个死人,接下来的事不用发生我也能猜到。 果然,他来到了床边,先是站了一会儿,又坐到我床边,开始拿绳子绑我,绑了之后,又用手摸我的脸。他的表情既不像第一人格,也不像第二人格,样子很温柔,很怜悯,很慈悲,然后突然——他的手卡上了我的脖子。 我自己都能感觉到那种随之而来的强烈窒息,忍不住侧了侧头。 念念不挣扎了,她似乎能够感觉到我的紧张。 这个过程持续了半分多钟,突然,繁音松开了手,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推到了床上。 之后便开始抽搐,看来是两个人格在争斗。 这个过程也没有多久,一分钟之内的样子。 他忽然稳定了,再度爬回去摇晃我。 接着就是我醒了之后的事了。 视频结束,我们关上了电视,我放开了念念。 苏益名看了看念念,我说:“说吧。” “事实上早在找到视频之前,我们已经检验出了尸体的死亡时间。当时没有立即汇报,是因为我们知道不可以有半点冤枉繁先生。”他说:“老先生在昏迷前就对我交代过,要我不要太信任先生,毕竟他的身体状况很特殊,但因为不想伤害他的心,所以我一直想找单独和您相处的机会再说。” 我说:“我知道了。” “我已经安排人去请医生。”他说:“马上就会来。” “嗯。”我说:“没事,明天即便没有他,我也不会掉链子。” 他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有些欣慰的笑容。 我问:“为什么这种表情?” “因为老先生一直很忧心,他很担心您斗不过家里的其他人,但他最忧心的,是他觉得您一直对继承的事缺乏应有的兴趣。”他说:“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说:“我没有兴趣是因为我没有能力。” “能力可以慢慢培养,但首先应当有兴趣,意识到它的重要。”他默了默,说:“虽然其他人一直在努力,但我们是老先生身边的人,非常清楚他的安排,他的安排就是我们的道路,很感谢您今天对我的信任。” 我说:“我不是信任,”其实我有点在跟繁音斗气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是我爸爸选择的人,我什么都不懂,不应该乱来。” 他笑了起来,样子很温柔。 呵呵,繁音苦口婆心地跟我唠叨了一整天,都不如这一件事来得刺激,它让我没有精力去想跟繁音的矛盾,满脑子都是明天继承的事。 这一番调查后,这一晚就暂时放过了,怜茵状况还好,希望没有其他并发症。还能休息两小时,念念困了,一直打哈欠却始终都不睡,我知她强撑着是为了什么,便问:“你想和妈妈一起去看看爸爸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再点了点头,露出一脸挫败。 我说:“这样,看爸爸之前,妈妈先把之前瞒着你的事告诉你,好不好?” 她点点头,脸上却露着恐惧。 我先带她回她的房间,把怜茵放在摇篮里。怜茵很奇怪,当她睡着后,我在她身边时,是可以稍微发出一点声音的,换成其他人则完全不行。我当然不要离开她,压低了声音对念念说:“妈妈知道你刚刚被吓到了,以前也是怕你被吓到,才没有对你说清楚,这是妈妈不对。” 她瞅着我,样子很委屈。 我已经无法再粉饰了,干脆和盘托出,“你爸爸和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爷爷娶了继母,继母一直欺负他,经常打他,所以爸爸就常常幻想有一个强大的兄弟来保护自己,就像你有姐姐一样。可现实中没有,所以,他就自己造了一个。” 她很感兴趣地听着,我以为她会先表现得非常恐惧。 “这个兄弟就在爸爸的身体里住着了。”我说:“每当有人欺负他的时候,他就会出来,帮你爸爸打那个人。” 她琢磨了一会儿,问:“那那个人是叔叔吗?” “不是,你听我说。”我觉得,如果我告诉她,她所了解的繁音是后有的,第一个出现的是小甜甜,她一定搞不清楚,因此我长话短说,主要是把人格分裂的事情描述清楚,把所有的错误都抛给小甜甜,让她心里认为,爸爸还是好爸爸,这样就可以让她舒服一些了:“那个人不是叔叔,他就好比附在你爸爸身上的大魔王,以前他是一个好人,帮助你爸爸,但慢慢地,他觉得他想要更多的力量,必须占据你爸爸的全身。所以他越来越厉害,而且他希望你爸爸难过,就打妈妈,打妹妹,你看不出来哪个是大魔王,但那都不是你爸爸做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说:“那我爸爸不是有病吧?” “这就是一种病,但是医生需要时间来治他。”我说:“妈妈跟你说过的,爸爸有病,可是没有对你说得很仔细。因为担心你害怕,也担心你不理解爸爸。” 她嘟起了嘴巴,说:“我就是害怕。” “我知道。”我说:“所以我和你爸爸一直都在计划离婚,但又一直不舍得,因为你爸爸不舍得你,你也喜欢爸爸。” 她咬了咬嘴唇,说:“可是爸爸好恐怖。” “是,因为大魔王越来越厉害了,但你放心,从今天开始,妈妈会把你和妹妹带在身边,不会再让爸爸接触到你们。”我说:“以前是妈妈不对,没有把事情对你说清楚。你爸爸也在吃药控制大魔王,但需要一点时间来起到效果。” 她“噢”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搂紧她,心里又怕又心疼,怕她也像繁音那样被阴影缠绕一生,那可真是万劫不复,又心疼她要陪我经历这些。我这一生后悔的事有很多,然而最最后悔的,莫过于生了这两个孩子,因为她们不幸福,半点都不幸福。 正想着,念念开了口:“妈妈。” “对不起。”她说:“我还说你是坏妈妈。” “我是坏妈妈。”我说:“让你和妹妹在这种环境里,就是坏妈妈。” 她摇了摇头,明明很难过,却还是说:“爸爸对我很好的,他只是有病嘛,有病的爸爸也是好爸爸呀,这……”她说到这儿忍不住又哭了,“妈妈,你说那个坏奶奶为什么要打他呀?我爸爸那么好……” 我抱住她,抚着她的背,想告诉她这种事没有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就是渣滓,就是不如畜生,这没有为什么,他们就是喜欢伤害别人。 但我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她太小了,我只能哄她。 后来等她冷静一点,我说:“妈妈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能理解,刚刚伤害你的那个人其实不是爸爸。” 她抽泣着,点了点头。 “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多想这件事,这件事有爸爸和妈妈解决。”我说:“你开开心心的,更不要用有色眼镜看爸爸,好不好?” “好……”她还是不太情愿,但还是抽泣着说:“可是爸爸会不会也打我呢?” “妈妈会尽量让你们少接触,爸爸也会同意的。”我说:“等爸爸吃的药发挥作用了,就可以了。” 她点点头。 哄好了念念,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今天还要精心装扮一番。 我先询问了看管繁音的佣人,得知他被用了镇静剂,因此很平静,但他似乎没什么思考能力,靠在墙角发呆。 第434章 怒 之后我请医生过来,问:“没人通知你们,我老公自己有药吗?怎么用镇静剂?” “通知了,他们还拿了药给我们。”他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只药盒,如同警察手中的证物,“但里面是维生素片。” 我接过来,打开袋子,掀开盖子,看到里面淡黄色的药片。 我问:“您是依靠什么判断这是维生素片的?” “化验结果。”他说着,招呼助手,把报告拿了过来。 报告明显是刚刚做好的,上面仍散发着淡淡的油墨气味。问 我翻了一会儿,主要是性状、成分对比,说得非常清楚,它就是维生素片。 我明知不该,却还是感觉一股怒火冲上了天灵盖,完全无法控制地来到了关繁音的房间,打开门时,他仍像个死人似的瘫在地上,目光呆滞,脸色苍白。 我一路冲过去,按住他的头,把他歪歪斜斜的脸摆正,抡起手臂,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的所有反应都因镇静剂而慢半拍,因此晃晃悠悠地动了动,抬起头看我。 我看出他是有些疑惑,这让我更愤怒,忍不住再次扬起手,再度抽下去。 接着,我没有给他时间反应,继续照着他的脸抽。殴打他并没有令我获得异样地快感,可是我的确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发泄,一种复仇般的轻松。在此期间,我的脑中也是模糊的,失去理性,失去思考,唯一能体会的就是愤怒,只有愤怒,我恨他,恨他的理由太多了,我已经不想再一遍一遍地历数。 起先,我左右开弓地打他的脸,打得他嘴角出血,我用手抓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看着我,却并不想知道他的想法,或许我的潜意识只是想让他看看我愤怒的脸。后来,我就是真的无法控制了,我开始用脚踢他,找手边的东西抽打他。我已经不记得他为什么没有反抗,是因为被绑着还是压根没动,管他呢,我就是要打他。 我是被人拉开的,待我冷静下来时,苏益名已经带着两个身体强壮的随扈来了。 他让他们把我拉到了沙发上,女佣来给我端茶擦汗,他在旁边说:“灵雨小姐,我已经联络了律师,请他取消今天的活动,挪到繁先生情况好时。” 我没说话,同时瞥到墙角繁音的脸,他靠在墙角,那张俊俏的脸肿得像个猪头,嘴角上挂着血丝,头发蓬乱,身上到处都是鞋印。 我说:“对不起。” “这不是您的错。”他说:“是我吩咐,药有问题的事先不要告诉您,我已经联络了繁先生的私人医师,得知了药的情况。这药我们这边没有,但我已经联络了韩夫人,她会把药送来。” “谢谢。”他真是周到。 “那位黎医生说,这款药对先生的情况非常有帮助,效果很快,稳定地服用两到三天就可以让先生的情况稳定下来。”他说:“只是这段时间要辛苦您了。” “不用。”我说:“他不能去,我就自己去。我不想耽误再我女儿去医院。” 他无奈,说:“这样会比较危险。” “没事,连这点危险都不敢面对,我还有什么资格做继承人?”我站起身,来到繁音面前,他自己吃力地将脖子抬起来了,望着我。他的一只眼圈肿着,大约是因此,眼里凝聚着泪光,我知道我用力不小,直到现在我的两条手臂都在阵阵作痛。我坐到他面前的地板上,看着他的脸,问:“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么?” 他没说话,就那么望着我。 我不想去判断对面这个人正在使用哪一个人格,我只想告诉他,“昨天晚上,你把我的两个女儿全都伤害了,大女儿到现在依然怕你,小女儿被你掐得脸色发青。也是因为你发疯,我不能送她去医院,必须等到明天。” 他望着我,目光中是清晰的焦虑,倒像是一副打算好好认错的嘴脸。 “原因我刚刚找到了,似乎是因为你的药被掉包了,当然了,也可能你根本就没吃。谁知道呢?反正我对你失望透了。”我说:“没法指望你去跟我参加活动,所以我自己去参加。活动结束之后,我就安排送小女儿去医院。繁音,你最好期待今天两个孩子都没事,否则我一定要你陪葬。” 他开了口,“你不能自己去。”他的声音很虚弱,当然了,人肉沙包可不好当,“这样很危险……” “有你更危险。”我说:“我是来通知你,不是来问你的意见。你最好期待我今天被人弄死,否则只要我成功做了继承人,我第一个要报复的就是你。” 他目光慌乱起来,语气开始焦急,“你一路上会有很多危险,一定有人安排谋杀。” 我没说话,站起了身。 我也知道有他是好的,可是这样的他我还是不需要了。 我不想再多说了,转身往出走,听到他叫我:“灵灵!” 我不由站住脚步。 “你不能自己去!”他的声音中伴随着苦口婆心的气势。 “我会把人都带走去保护我。”我扭过头,对他说:“留你自己在这里。” 接下来,我们开始安排。 苏益名的意思也是一样,说如果繁音突然攻击是有目的的,那么对方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他们摘掉了繁音这枚大棋,为方便在路上伏击我做好了准备,毕竟他对于危险的应对要高出我许多。 对此我们没有太好的方式,只能安排随扈尽量保护我。而且念念和怜茵必须跟着,这就造成她们有可能面对风险。 部署了半天,苏益名还是说:“其实,我真的建议再等一天。” “你认为现在跟宣布后相比,哪个会令我们更安全?” “当然是宣布之后,因为那时您是合法的,所有人都听您的部署,而现在严格来说,是珊珊小姐在安排,我的权限仅限这栋房子内。” “那就是了。”我说:“我只想送孩子去医院。把孩子们留下,繁音的人也留下,你们也留一部分人在这里。不要全都跟我走。” “那就更不安全了。”他建议道:“您那边需要稳妥些。” “稳妥不了,只要我的孩子不安全,我就不能安心。”我说:“听我的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也好,我会陪您去。” “好。”我说:“不过您所有的人都靠得住么?” “靠得住。” “好。”我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他。原本我还觉得繁音是可以相信的,虽然我一直跟他找茬吵架,但他又疯了,他总是在关键时刻发疯。 哎。 我决定忍耐不离婚不就是为了继承这些?结果这才第一天,他就掉了链子。 人数不够,重点是,我把能力最强的都留在了家,毕竟这里设施齐全,自然要比移动中的汽车来得安全。但我心里依然不安,思前想后,悄悄把念念叫了过来,虽然明知这样不合适,却给了她一把小手枪,对她说:“妈妈派人把爸爸绑住了,他暂时比较安全,但因为他吃的药还没有开始有效果,因此,你要记得看好,医生叔叔必须给他用一种奇怪的药,让他安静才行。” 她点了点头,望着我手中的手枪,神态愈发拘谨。 “你用这个打过小爷爷,知道这个肯定很厉害,妈妈把它给你,是因为妈妈害怕。”我说:“妈妈要出门,虽然已经留了很多人照顾你们,但还是不安,思前想后,只有请你来保护妹妹。” 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眼睛瞪得溜圆,非常紧张。 我说:“你记得,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用它 。它的威力太大了,而且里面只有有限的子弹,你只能用这个吓唬别人,知道吗?” 她点头,说:“知道。” 我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明白了,又重复了一遍,“你不能轻易用它,一定要在最危险的时候用。而且只能用它吓唬别人。” “我知道的!”她坚定起来,“我爸爸教过我的!我知道怎么用这个,我也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它可以让坏人死掉,可是我人小,腿短,我要先藏起来,实在没有办法藏好再用这个。” 我一下就没话可说了,许久,才说:“如果爸爸清醒了,你可以问问爸爸怎么办,但手枪不能给他,他可能是大魔王装成骗你的。” 她点头,表情稍微有点难过,却很快就坚强了,说:“我知道,我要保护妹妹,但如果爸爸是我爸爸,我就问问他,如果他不是我爸爸,我就不问他。我不会放开他的,妈妈,你不要担心。” 我说:“好,你能分辨出爸爸吗?” “我能。”她说:“我和爸爸之间有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小秘密。” “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的?”我问:“什么秘密?” “不告诉你。”她说:“我能分辨的,妈妈。”她明显很紧张,说完这句,凑过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亲,说:“妈妈你不要害怕,你要保护好自己。” “好。” “我可以保护好妹妹的。”她笃定地说:“妈妈你相信我,我不是说大话的宝宝。” 我当然没法相信她,但我无人可以信了,便说:“那你们就乖乖等着妈妈,妈妈尽量快些回来。” 第435章 她是好人 她点点头。 我的时间不多了,因此即便是不放心,也无法再交代了。其实跟念念聊天的时候,我始终都想告诉她,如果繁音发疯,如果真的万不得已,那她可以用手里的枪杀他。但我又无法这么说,第一她这么小,无法判断什么才是“万不得已”,二是如果真的已经到了必须要念念来杀他的地步,那念念自己已经凶多吉少。 这件事没有完美而绝对安全的解法,我已尽了全力。装扮妥当后,苏益名通知我,说都安排好了。律师要求在这栋房子里的礼堂宣布这件事,说是我养父的要求。 这里有一栋始终都关着的房子,外观看上去挺恢弘,这处庄园是晚清时期建的,期初只有一小片,民国时增加了一些,后来又损毁了大半,因此我养父修缮时,是按照它原本的图纸复制的。礼堂是民国时期建的,装潢有着鲜明的民国时代特色,从门廊开始,无一不精。我小时候曾试图翻窗进来探险,且没有被发现,那时我就知道这是礼堂,当时它里面的装潢被损毁了大半,看颜色像是经历过火灾。我还记得,更衣间里有一个落满灰尘的模特,上面穿着一件花纹像水波一样繁复的洋装。 不过,今天我们到时,它就已经被打开了,且修缮过了,非常的金碧辉煌。 我忍不住问苏益名,“这里是什么时候装修好的?” “两年前就开始了。”他笑着说:“老先生要我亲自安排,完全还原了它曾经的样子。” “哦。”我问:“为什么要装它?” 这里根本不需要礼堂,因为它只住着我一个人,我也没有朋友。 何况这里这么多古董,这么清静,怎么舍得请人进来破坏?它根本就不需要礼堂。 我这样想,是因为我忽然对整件事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怀疑感。 苏益名看穿了我的心思,笑了,说:“这边离总公司近一些,也是您从小长大的地方。老先生曾经说过,您将来肯定不愿意搬到他那边住,也肯定要跟繁先生分开,这里将会是您的主要活动地点。” 我不由笑了,说:“原来如此。” 他也笑,说:“虽然房子老了,但老房子自有其精妙之处,新建一栋不见得有这里住得安全舒适。” 那是自然,这房子好歹也算经过时代变迁,见过大风大浪的。 聊完这几句,我们就完全走到了门口,有人已经赶来了,苏益名陪着我一一介绍,这里面绝大多数人我都是初次听说,但他们大都姓苏,且与苏家沾亲带故。他们看起来很友好,年级越大的越是如此,我想,在那些辈分比我养父长的人眼中,我的身世怕是不是秘密。 我尽全力记住这里每一个人的长相名字以及称谓,确保不要闹出笑话,走了一大圈,苏益名适时地提出要我去喝杯茶歇歇。我太感激了,到休息室去,途中经过更衣室,问:“里面那件洋装?” “洋装?”苏益名扬了扬眉。 “嗯。”我说:“很大的。” “我不记得了。”苏益名打起了哈哈,“我参与装修之前,老先生已经安排其他人把里面的家具装饰都清出去了。” “哦。” “需要我去找找吗?”他关注着我的表情,问。 “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找不到了。” 他又笑,“这倒不至于,有的东西只是被老先生收起来了,其实这房子里的每一件都是他的宝贝,他是个恋旧的人。” 恋旧? 哦,他的确是个恋旧的人。 我当然听得出苏益名也是在替我养父说好话,但他说得妥帖多了,他的身份也适合这么办。反正,我知道那些都是别人的立场,我的不是如此,这就够了。 我刚到休息室坐下,苏益名便说:“律师来了。” 我没说话,很快,律师进来了。 他带着他的助手,拿着文件,对我打了招呼,说他姓周,然后对我说:“太太,老先生有安排一位老朋友做公证人,是还未到场的孟老先生。” 我承认,这个姓氏让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想起了那个开女支院的年轻男人。 苏益名说:“你放心,他们一路上都与我们有联络。” 他点头,然后对我说:“等一下,希望灵雨小姐不要理任何人,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法律方面的问题,老先生已经全部解决,只待宣布。” 我点头。 苏益名说:“周律师的意思是,其他人会从其他角度攻击您,但无论他们怎么攻击,都无法改变这件事。” “只要您不拒绝签署文件。”周律师补了一句。 “好。” 接下来,他又交代了一些,基本就是在给我打预防针的意思,最后给我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助手,他需要留在这里,如果您有问题,可以随意询问他。” 我点头,苏益名一愣,说:“这……” 周律师看向他,微微地掀了掀嘴角,“我出去了,提前祝灵雨小姐继任顺利。” 我觉得他的话不太合适宜,但见房间里的人都没说话,隐隐有沉重之感,便没说话。 周律师走到门口时,助手似乎按耐不住,追上去叫了一声:“爸爸!” 周律师一愣,转过了身,脸唰地一下便沉了下来,“叫我什么?” 助手露出了一脸尴尬怯懦,低下了头。 周律师看着他,沉默了几秒,说:“我走了。” 他开门出去,苏益名过去扶着助手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问:“出了什么事?周律师是您父亲吗?” 助手没吭声,垂着头。 苏益名提醒他,“小姐在问你话。” 他这才如梦方醒,又恢复了进门时的淡定,抬头看着我说:“是的,但您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遗嘱都会万无一失。” 我想任何人都听得出他这话的潜台词,我不由一惊。 正想张口询问,苏益名便对我使了个眼色,说:“时间不多,我先给您介绍一下到访宾客。” “好。”其实活动的原本地点不是这里,是苏益名临时安排更改的,因此,造成了几乎所有重要人员的迟到。但因为我养父全权委托他们,因此别人无法说什么。 我猜,是因为我们昨天折腾一夜,从安全角度,也不好远走,虽然礼堂的空间距离已经离卧房那边相当远了,不过好歹仍在同一个庄园内。 这些部署他没对我解释,我也没空问,只觉得应该信任他。 此时他提了,我便点头听着,他先解释了到访宾客的身份和立场。果然年纪大的对我比较认可,因为:“在他们心里,您毕竟是老先生的亲生女儿,虽然只是女儿,但您也没有丢弃苏家的姓氏,比没有血缘的外人要亲近得多。” 我问:“我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点头。 “那我妈妈是谁?” “这……”他说:“这件事可以慢慢讨论,等老先生醒了,您可以亲自问他。毕竟是与继承无关的事。”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改口说:“不过,您不用质疑这份血缘,律师手中有详细资料。我知道您手中有一些关于您母亲的资料,但相信我,那都是一面之词,我曾有幸和她见过,她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好女人,好母亲,但好人不等于不被诋毁。” 我点头,说:“今天会有人诋毁她?” “是的,所以周律师才这样叮咛您。”他说:“他们会使出所有解数来除掉您,如果不能,就要想尽办法迫使您放弃到手的继承权。这期间会有伤害,但您要明白,继承权才是根本,而这根本早已经属于您。” 我看向他,说:“我了解您的意思。” 他微微地笑了笑。 接下来又对我讲了一些势力分布,今天所有人都会来,实力最强的果然是珊珊,因为她的派系中人最多,而苏益名说,这些人只是他们所掌握的资料,事实上珊珊在我养父心中的地位也十分特殊。作为最受宠爱的那一个,她失败的唯一原因就是她不是我养父的亲生女儿。 我忍不住问:“我养父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仅仅是因为她比较伶俐,”他说:“也十分孝顺。她从不追求自己的生活,从小就愿意陪在老先生身边,也是最早发现他病情的人之一。” “哦。” 他似乎发觉我对这个话题特别介意,顿了顿,又换了其他话题,说:“很抱歉,我直到现在才对您说这些。因为老先生几次与繁先生见面,都有讨论这个,他也想与您讨论,却总是没有合适的契机。我也以为,有繁先生在,今天的活动会万无一失,没想到他先出了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确实是无用的,这我清楚。直到这一刻,我也是无用的。我完全不懂商业,不懂勾心斗角,我甚至连人都没认全。其实,这件事我养父已经对我说了很久,换一个聪明人,必然已经有所准备,是苏益名给我留面子了。 第436章 诛心 他笑了笑,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听说我三哥……” 我想问他和蒲萄的事。 “这您不用太介意。”他说:“蒲家只是老先生为您准备的一个小小盟友,如果蒲小姐没有这方面的自知之明,您上任后,有许多方式令她聪明。三少爷才华很好,也比较能够看清自己的位置,老先生认为,他是可以为您所用的。” 我没说话,他又道:“您知道,老先生的病由来已久,因此他始终不想结婚生子,从前,他是想将产业交给苏家的其他亲戚,但自从有了您,他就不再做那种打算。也就是说,他从未有过让领养来的孩子做继承人的打算,包括珊珊小姐。您的继承名正言顺,不应有任何压力。” 我看向他,说:“你一直在强调要我不要有压力。” 他目测大我至少十岁,又是我养父如此信任的亲信,位高权重,自然是个通晓人情世故的人物,以他的眼睛看我,自然也无可隐藏。因此他回答得很贴心,“原因我刚刚说过,今天必然有人以出身这样的理由来伤害您,攻击您的母亲,令您难过自卑,我无法阻止它,只能建议您维持风度,保持克制,流言和攻击并不能撼动您的实际利益。” 我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但是刚刚周律师……”我似乎可以猜到他们父子依依惜别的意义,却又不敢多说。 直到此刻,我依然很不适应,按照苏益名所说,这些人都是我养父给我留下专门替我卖命的。那他们应该与繁音的人不一样,不像林准易那样身在曹营心在汉,是站在我这边的。这既让我觉得高兴,又让我觉得不安,高兴的是我以后应该不会再受欺负了,因为我也不是单打独斗了,不安的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觉得很没道理,我何德何能? 我也知道,苏益名不停地强调我的继承有理有据又合法,是看出了我有这方面的不安。这实因为我从未无条件地获得过任何东西,必须要有所付出才能有所回报、甚至付出也没有回报已经是我人生中的常态。 苏益名也沉默了一会儿,说:“遗嘱一直在周律师和他的团队手里保管,老先生昏迷之后,不断地有人骚扰周律师,想要拿到遗嘱。今天是最后的机会,周律师将会冒很大的风险。” 果然如此。 我看向他儿子,心头涌上愧疚,说:“对不起,都是我太无能了。”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苏益名说:“也是他的荣幸。” 助理也点头,说:“我爸爸很高兴能获得如此信任,刚刚是我的情绪太激动,因为我太幼稚,太不成熟。” 我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心里盼着周律师不要有事。 聊了这一会儿,因为临时改变地点而争取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苏益名又安抚了我几句,我又联络了家里以及念念。家里说繁音情况挺稳定,念念说妹妹和她一起玩娃娃,都蛮平静的。 接着我又温习了一遍外面的宾客,出去时发现人变多了。苏益名继续带着我招待客人,其中一位老人,也姓苏,但看辈分是我养父的一位姑姑,她有着黑白相间的头发和眉峰非常高的眉毛,眼皮耷拉了一些,嘴唇也薄得很,给人感觉非常刻薄。她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给人的感觉略微有点不怀好意,不像其他老人那样亲切,最后说:“长得还真是像妈妈。” 我跟苏益名都没说话。 看上去比较喜欢我的老年人只是出于对血缘的维护,其实其他孩子与他们接触更多,情感关系自然更近,有人讨厌我才是正常。 她没等到回答,端起了茶杯,呷着茶水,问:“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么?” 我说:“知道一些。” “那我怎么听说,你很少去看你爸爸?”她微微地笑着,眼里冒着兴味的光,腔调还算温柔,但多了一份循循善诱之感:“不觉得感激吗?没有他哪会有你?” 我没说话,苏益名说:“因为灵雨小姐一直在读书,老先生不想影响她的学业。” 这位姑姑立刻竖起她那凌厉的眉毛,“苏益名,我在问她话,谁准你越俎代庖?” “我准的。”我说:“您的问题过于隐私,我不想回答,又觉得您是长辈,我不想令您冷场,故而请苏先生代我回答,这有什么问题?” 她皱起了眉头,“你这样对我讲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 “我知道。”我说:“五分钟前苏先生刚刚给我介绍了,但纵然如此,我也不能接受过分隐私的问题。” 我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一位中年妇女便走过来,这位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因此苏益名立刻说:“灵雨小姐,这位是老先生二叔的女儿,是老先生的堂姐,您的堂姑妈。” 我叫了一声:“堂姑妈。” “我是来说句公道话的。”堂姑妈此言一出,我就知道水分极大,果然,她笑着对那位我应当称作姑奶奶的老太婆说,“姑姑,我知道灵雨一直怪我弟弟,觉得我弟弟忙于生意,疏于照顾她,因此才不去探病,不仅之前不去,昨天也不去,您看不过去实属情理之中,所以灵雨,你也不要觉得姑姑说话直率,她一直很疼你父亲,见不得他受委屈,尤其受孩子委屈。姑姑说你长得像母亲,实在是没有恶意,毕竟你母亲长得美,头脑也聪明,否则当年也不能被华延选中,替他代孕生子,更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获得你父亲的青睐。我弟弟抱恙在身,又有一家人操持,顾及不到你也是正常。如果没有你父亲,你就是一个代孕的私生子,而且华延自己有两个孩子,我弟弟却只有你,你非但不感激,还不在他病床前陪伴,都是珊珊在他身边照顾。姑姑为此心痛,忍不住说你几句,说得对了,你就听着,说得不对,你又何必顶嘴?你就全对么?” 她一席话说完,旁人频频点头。 我自然是不舒服的,虽然苏益名已经提醒过我。我也知道,她们是在揭我的短,而且看样子,我母亲是代孕的这件事算是彻底坐实了,每个人都这么说,我其实还隐隐盼着,今天他们可以说一个不同的身世给我听。 我想任何人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都会觉得尴尬至极,毕竟母亲是代孕就像女支女一样可耻,甚至,还不如女支女,毕竟女支女只是出卖自己,代孕卖的是自己的孩子。 我没了应对,苏益名则说:“英莉小姐,我不得不阻止您,因为老先生两周前刚刚交代过,不准任何人在公开场合说这件事。当时您也在场,老先生特别提醒了您,您不会不记得吧?” “当然记得,但他只是要我不要说闲话,可我并没有说她的闲话。”堂姑妈笑着说:“这些可都是事实,如果不是她不尊敬姑姑在先,我又怎么会说这些呢?” “这是事实,但不是全部事实。”苏益名板着脸说:“您只提她后来走投无路选择代孕,不提从前的按原,这是误导真相,而且是在她女儿面前如此误导,恕我直言,您这是诛心。” 堂姑妈立刻敛起笑容,却似乎有些忌惮苏益名,没有说话。 那位引起战争的刁钻老太太立刻把茶杯重重一放,道:“苏益名!你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诛心这样的词竟然也说得出口?误导?我看英莉说得太轻了!有教养的女人清楚自己的底线,处境再艰难也不会选择代孕!你敢说走投无路?整个苏家,没有一个人敢这样替她辩白!” 苏益名被说住了,没有说话。 我想了想,觉得这样纠缠下去,我无论如何都讨不到任何便宜:“对不起,刚刚反驳是我不对。” “我只是好心问你几句,你却牵扯出这么多事来。”老太太不悦地瞪着我,说:“我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看不起你的意思,但你不能不让人讲实话。你母亲给你父亲的侄子代孕是事实,有你实属意外,我只是说,你应当明白,你父亲现在重病在身,你应该去看他。是他把你变成他唯一的女儿,让你享受了你原本没有的待遇,你却不去看他,这是不孝!” 这一刻,我真是无比感谢繁音,是他练就了我忍耐的能力,使我在这一刻不至于掀桌暴怒,反而可以低着头,顺从地说:“对不起,刚刚是我的态度不好。” “姑姑不要生气了。”堂姑妈走过去,扶着这老太太,柔声说:“我弟弟一直忙,疏于管教她,所以她性子野了些。而且她也被婆家欺负,吃得苦多了,性格难免浮躁幼稚。我们还是以教她为主,您也万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受她安慰,白了我一眼,对苏益名说:“益名,虽然你从小就陪我侄儿身边,受他器重,让你改姓进入我们苏家,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跋扈,不顾身份。” 第437章 一招好棋 这老太婆比我高两辈,不论她是对是错,是否在话里藏箭,我都不该跟她正面对抗,因此,刚刚的确是我考虑得太急。现在自然也没有别人替我们说话,毕竟这件事的根源不是对错,而是她作为长辈,教育了我这个小辈几句。 因此,苏益名也不好在强调下去,只点头说:“是我错了。” 她得胜,微微地笑了笑,眼角眉梢显出一股得意,显出她的气量有多么小。在这一刻,我忽然想起繁老头,他虽然可恶,但他可恶得特别直率,他会直接把他的意图告诉我,也很少用辈分这样压我,如同强按一般逼迫我低头。我当然知道那老狐狸有的是损招,但他并没有对我用那些招数。 两相对比,我竟有些谅解他了。 接下来,我借口补妆,到化妆室里去。苏益名也跟了进来,侍立在旁。 我补了妆,请其他人出去,问他:“今天也会宣读亲自鉴定结果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您希望宣读吗?” “我希望不要。” 他微微一愣。 “当然,如果会影响到继承人,那就宣读。如果不会,那我希望不要。”我说:“不仅如此,我也不想看到它。” 他懂了我的意思,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她思想偏激,但又是全家最关心老先生的长辈。当年她很支持周小姐,是后来的事令她有些失望了。” 我说:“我不是怪她。” 他又说:“她对您的继承没有任何看法,只是心疼珊珊小姐。毕竟她们来往密切。” “我真的没有怪她。”这些我都理解,我说:“我只是……苏先生,我希望不要宣布,不要让我看到它。” 他似乎终于才懂我的意思,问:“您不希望自己是他的女儿?” “对。”我说:“不看到那种报告,我就还能这么相信。” 显然他完全不认同我的意思,但还是很温柔地说:“在他住院时,每次您去,他都很高兴。” 我没说话。 如果没有念念和怜茵,要我选,我真的宁可选繁音,也要跟他断绝关系。 苏益名便沉默了片刻,说:“如果到时有人质疑,拿出亲自鉴定结果是最有效的方式。” 我说:“现在看来,这些人应该都收到了消息,对我的身世比我自己更清楚。如果他们还想质疑,那就是铁了心地要撕破脸,即便我拿出亲子鉴定报告,他们也会质疑我妈妈的身份,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别人那样描述我母亲。何况您也听到了,还有什么外甥……我不想听这个。” 他说:“这就是我之前提醒您的,但周小姐其实是很好的人,只是他们的目的是让您难堪,又怎么会客观评价?当然要歪曲它。” “不,我不在乎她是不是好人,我的意思是,我不想主动提起这件事。”我说:“但这只是我的希望,如果影响继承人就算了。”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语气也有些难过:“您的意思是,如非必要,您不想跟他相认,还想维持之前的关系么?” “差不多吧。”我说。 苏益名便说:“这样他会很伤心的,他只有您一个孩子。” 我说:“现在我的家人、孩子都被继承人的事伤害了,我不可能再说我才不要做那种混账话,毕竟接受了这个,才可以保护她们。可是我发现我无法从感情上接受他,更没法接受那个女人是我妈妈,同样的,也无法接受这些人对我妈妈的评价。她实际上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一点都不重要,我只希望尽量不要确定这些。只要不见到那一纸报告,我就可以想他不是我爸爸,想苏家不曾让我妈妈家破人亡,更不曾在她死后二十多年还不停地在她女儿面前用这些旧事像鞭尸一样地羞辱。不过,这只是我的小小请求,如果它会影响到继承人的宣布,那就提吧,我会做好心理准备。” 苏益名便说:“那好,我会告诉周律师。” “谢谢。”我说:“谢谢您了。” “是我分内之事。”他说:“只是既然他们已经提了要求,您也应当表现出孝顺的态度,免得又落人口实,免得又像今天这样被动。” 我没说话,坦白说我抵触这个。这或许是我不对,可是我抵触这个。我不想见他。但我又接了他的财产。 苏益名看出我的态度,说:“即便不是为了孝顺,您也应当明白,您会拿到他所有的财产,仅凭这一点,您就不能拒绝去探望他。” “我知道了。”我说:“安顿好我女儿,我就去看他。” 他点了点头,说:“老先生对我说过,如果他有生之年来不及把身世告诉您,就让我来做这件事。” “我不想知道。”我说:“您可以永远都不说。” 他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个短暂的风波过去,我们再出去对其他人打招呼,大家也都没提刚刚的争端,气氛一时快活起来。很快,我那位传说中的三哥来了,因为今天是纯粹的苏家家事,因此,他不能带自己的女伴,而是和七姐一起。两人一起过来和我打招呼,因为对他们的立场有所了解,我感到轻松了许多。 寒暄几句后,七姐问:“怎么只有你自己来?” “他不舒服。”我说:“孩子也不舒服,我就留他们互相照顾了。” 七姐扬了扬眉,明白了我的意思,又问:“你怎么没去看爸爸?” 每个人都认为我应当去看他,当然,他们的想法并没有错,错的是我,只是因为不想去,就做了这种事,我说:“我昨晚才回来,然后孩子就病了,怕把病带给他,就没去看。” 七姐笑了笑,对苏益名说:“早晨爸爸的状况很不好,送去抢救,差点就没了,医生说需要有人观察他,六姐不放心别人,就亲自留下了,今天怕是不能赶来了,要我向您说一声。” 我不由在心里发了一下愣,因为珊珊姐可是我的劲敌,可她竟然直接选择了不来。 苏益名点头,说:“我会向大家解释。” “五哥已经去解释了。”她又看向我,目光有些微妙,“你也要多陪陪爸爸,虽然他现在不能说话,但医生说他仍有意识,需要子女多多陪伴。” 我说:“谢谢。” 这一下弄得我有些心不在焉,而且转眼有这个角逐继承权的人就到齐了,只等孟老先生。 直到现在,他们都表现得很友好,对我的态度十分亲切,好像之前的想法全都是我小人的臆测。 礼堂里有些热,而我心里也的确燥得不行,借口去喝水,苏益名也跟了进来,说:“珊珊小姐果然聪明伶俐,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也知道自己一来,必然是被人当成武器,干脆回避了。五少爷已经添油加醋地将事情对其他人描述过了,他们又觉得她孝顺,从而对比您,觉得您不够孝顺,真是一招好棋。” 我说:“那你有什么建议么?” “孟老先生还没到,但亲戚们已经按耐不住了,担心老先生有事。如果有人在这种时候把孟老先生拦个一小时,那今天就没法宣布了。”他说:“继承文件平时很保险,但今天就在周律师身上,要销毁它,也是趁今天。” 原来如此,这么说,孟老先生必然会迟到。 果真棘手,我完全没主意,苏益名则说:“我们现在联络不到孟家人,所以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您主动宣布今天的活动暂时取消,另一条,是立刻宣布,但那样势必会让孟家人不快,严重影响两家关系。只是如果继承文件原件被销毁,那您就要等到老先生醒来才能继承到了。”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可以断定一切都是设定好的圈套。他们先利用繁音的病杀我,不成之后顺理成章地撺掇他杀怜茵,如果怜茵死了或重伤,我就要更改继承的日期,那样就给了他们更多时间来杀我或是销毁文件。但我没有改日期,繁音却绝对不能陪我出席,没有他,我完全控制不住场面,现在我养父病情加重的消息飞得满场都是,搞得所有人都等不起,也对我只认钱不认父亲的态度非常愤怒,搞得进退两难。 我不知道该选哪个,显然苏益名也没有倾向,因为两个都是很糟糕的选择。而选择哪个都会造成重要后果,这更让我害怕,几次拿起电话,想联络繁音,又怕他是小甜甜,再撒谎骗我。还想联络繁老头、韩夫人等人,又觉得这样不好,他们毕竟不把我当自家人,就算我与我养父再不和,也不能把他的财产搞去了繁家。 就在这时,苏益名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大约三秒,脸色立即一变,挂上电话没有对我汇报便又拨号,说:“锁好门!藏到洗手间里!” 他这一嗓子把我喊得有些懵,等他挂上电话忙问:“出了什么事?” “周律师被人杀了。”他说:“发现时他的箱子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的文件全都没了!” 第438章 你赢不了的 我忙问:“你是联络周助理吗?” “是!他没事,您放心,他就在隔壁。”他一边说,一边拨号,“我立刻派人去看他。确定安全之后,再让他过来。” “好。”文件全都没了,这么说,继承人的相关文件也没了吗?我心里反而没有刚刚那么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 等他安排了一会儿,很快,有人护着周助理来了。他进门后,我还没有想到话来安慰他,他就很平静地开口问苏益名,“接下来打算怎么安排?” “我会去宣布这件事暂时取消,但不会宣布周律师的事。”苏益名说:“就用灵雨小姐需要去看老先生做借口。” 我没说话。 周助理便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苏益名叹了口气,说:“你在这里和灵雨小姐一起,我这就去安排,也去看看你爸爸。你要保护好她。“ 周助理点了点头,脸上呈现出落寞之色。 我想安慰他,又不知该说什么,便对苏益名说:“希望您快点回来。” 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苏益名出去了,我们所处的房间也合上了所有防盗帘,确保外面的子弹不能打进来。因为不能确保百分百安全,我们都没有吃东西喝水,也没有让别人进来。 面面相觑地坐了好一会儿,周助理四处看着,又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才试探似的开了口,小声说:“您别怕,文件还在。” 我忙问:“还在?” 他点了点头,说:“半小时之前,我爸爸说他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您丈夫。他认为文件应当转移到我的手里,因为苏先生不可信。我爸爸清楚最近的状况,但他被繁先生说服了,就把原件交给了我。”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到现在还有人信繁音? 可是…… 现在发生的事情,又表明他并没有信错。 我连忙拿出电话,想要拨通那边,周助理却按住我的手,说:“灵雨小姐,不行。” “我问问我老公。”我说:“按道理说,他根本没办法用电话。” “不行。”他低声说:“我担心这个房间里有监控。” 好吧。 如果苏益名不是好人,那以他现在的权力范围,我还活着实属侥幸。我倒是相信繁音不会从这件事上害我,但小甜甜会,他俩已经不分你我了。 而且,文件究竟有没有丢还是个未知数,这个周助理所说的话也尚未得到证实,目前为止,这还是一个我想相信谁的问题。 才刚刚聊到这里,门便被打开了,是苏益名,他匆匆进来,说:“孟老先生到了。” 我忙站起身,说:“那我快去见见!” 别人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他是给继承文件做公正的,必然是靠谱的。 “恐怕不合适。”苏益名说:“繁先生跟他们在一起。” “繁先生?”我问:“哪个繁先生?” “您丈夫。”他说:“我已经调查过了,起先他不知怎么得到了***枪,念念小小姐也很配合他。现在他把自己在外面的所有人都带进来了,包围了礼堂,没人敢离开,没人能进来。他和孟老先生他们一道来的,而且两位小小姐都在他手里,因此我们不能硬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观察他,确保他不要对小小姐以及孟家人下手,因此更加不能让您去涉险。” 苏益名不知道我给了念念一把枪,而且繁音的人也在外面,因此他只要搞定宅子里的人,就可以跟他自己的人汇合,再领回来包围礼堂。之前苏益名有建议过我,我只让他们到宅子外等,因为我不可能把繁音的人撵回德国,更不可能把他们爷仨完全交给苏益名,那太容易万劫不复了。 枪肯定是念念给繁音的,这既让我不安,又让我有点……难以言表的感觉。不安的是我不知道此刻的繁音是谁,其他的,自然是他们没事。 我忙说:“那我更要去了,我怕他犯病。” 苏益名摇了摇头,说:“那样对您太危险了。” “把两个孩子和一位老人扔在那里更加危险,”我说:“反正继承文件已经丢了,可我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他倒是没质疑,说:“那好吧,就让周助理留在这里。” “他也跟我走。”我说:“我知道我要去见他,你必然会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把现在能拿出的最强阵容都用来保护我。周律师是保护我的文件才去世的,我怎么能把他儿子留在危险中?” 我这样说,显得有理由据,同时,也是为了防备如果周律师的儿子说的是真的,那他自己留在这里,恐怕也会出事。 苏益名便不好反驳,说:“也对,还是您考虑得周全。” “别这么说。”我说:“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他摇头,温柔地说:“您说哪里的话?弄成这个地步,是我做得不好。我明明安排他们看好繁先生,没想到还是被他拿到了枪。” “枪是我给我女儿的。”我知道他对我必定有所怀疑,不如直接说了,不要显得我怀疑他,“我给她,是因为我知道我先生的能耐,他绝不是一条绳子可以控制得住的,在家时,我们都是用铁链控制他,即便这样,他也总是逃脱,他精通各类脱身方法,又特别能打。我怕他逃出来伤害孩子,也知道您这边已经拿不出更强的保护,如果让他的人进来,他们又不服您的管理,就给了孩子一把枪,告诉她,如果他伤害她们……就杀了他。” 苏益名愣住,我忙说:“我知道教孩子做这种事很不对,但我拿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他立刻露出忧愁,满脸抱歉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在事前试图联络您,但您丈夫希望直接联络他,因此所有的事,我都是与他沟通的。他突然出事,我也措手不及。” 我说:“怪我没有领导能力,请您不要自责了。” 接下来便往出走了,我一路上都看好周助理,又觉得苏益名不是普通人,不敢流露出半点态度。 路上没什么人,苏益名解释说这条路是近路,因为繁音已经把大路都封死了,因为礼堂的地形他不熟,才没有做到面面俱到。总之越走越偏僻,光线也越来越暗淡,当我觉得不对劲时已经晚了,第一反应是去护周助理,我俩一起摔倒在地上。尽管没有听到枪声,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还是激得我头皮发麻,这种灼热的痛感太熟悉了——是子弹。 虽然子弹没有打入我的手臂,只是擦破了皮,但我依然疼得动弹不得,也在这几秒种明白了,我的潜意识是相信周助理的,不,应该说,我的潜意识是相信繁音的。虽然我昨天跟他争论时显得有理由据,可他是能够影响我决策的。 几秒钟后,我感觉自己有了一些力气,撑起身子,发觉四周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遇。对了,这条路之所以这么暗,就是因为它没有窗户,全靠微弱的灯光。如今灯光也没有了,但看远处,会发现走廊那边依然有光。 因此,我只能看到附近的人影,却看不清是谁,便叫了一声:“苏先生?” 那边“嗯”了一声。 我感觉周助理动了动,他依然被我压在身下。他年纪小,铁定没见识过这场面,我觉得他似乎吓坏了。 又过了几秒钟,苏益名的声音传来:“我受了伤……灵雨小姐,你还好吗?” “我还好。”以我的经验,我与苏益名的人影这么近,从他的声音判断,他受伤很重,那我必然会闻到血腥味,可我没有。 他又问:“周助理……还好吗?” “他死了。”我说。 他没说话,我听到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手边和身上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感觉被动极了。而且我们出来时身边是有人的,而我可以判断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如此反常,我甚至装不下去,说:“您为什么这么做?” 他沉默了一下,说:“因为做继承人的情况远比您想象的要糟糕。” 我没说话。 “老先生的心意是好的,但他已经病了太久,没有力气参与管理。如今苏家无人,权势已经被他的养子养女瓜分,你看到了,我们连你的安全都不能保护。”他叹息着说:“参与进来,只会输。你赢不了的。” 我没说话。 其实我不懂他干嘛这么说,如果他说他是某一派的,那我还比较容易理解。 顿了顿,他又说:“我不会伤害您,我只想毁掉文件,让您回去,让他们自己去撕扯。这件事,我跟老周讨论过很多次,他始终不同意,可我没有那么积极,我看出来了,您根本斗不过他们。” 我问:“你的意思是你是为我好?我还以为你要杀我。” 他发出一声笑,说:“当年我走投无路,差点饿死,是周先生救我一命,送我读书,我为什么要杀你?只可惜等我学成归来,周家已经被姓苏的搞得家破人亡,终于找到你母亲的下落,是警察带我去看她的尸体。” 我傻了,“那你还杀死周律师?” “这事说来话长。”他淡淡地说:“起初姓苏的来找老周,说他是周家的人,邀请他回来,将来辅佐你做事。老周找到我,当时跟我说好,我们在他身边,伺机杀了姓苏的报仇。机会不是没有,老周却总不肯,说要让你拿到遗产。可钱是遗产,债务也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姓苏的先教他大儿子,又教他小儿子,宠着那个珊珊,唯独对你就像对外人。就是因为他这几个孩子把公司搞得一团糟,整天内斗,他才把这些都交给你。我有劝过他,你在繁家这么辛苦,受尽欺负,他做父亲的,应当救你离开,但他不肯,他给你的不是钱,是债,是困难,老周跟他一条心,他们都在利用你,不顾你的死活。” 他这些话如果是真的,那我心里真的蛮感动。虽然很偏激,但到底是为我着想。 我说:“既然你这么说,那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吧。您也看到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接与不接的结果是完全相同的。” 他叹了口气,说:“仅凭我这几句话就相信我,做出这种草率的决定,就看得出你到底有多不适合坐这个位置!” 我说:“仅凭您这一句话,我就可以确定,您说的话八成都是真的。何况我现在还没死。” 他不说话了。 我正要再度开口,走廊黑漆漆的另一端传来熟悉的声音,“死到临头还嘴硬,她适不适合哪儿轮得到你操心?” 第439章 架空 我朝那边看过去,仅凭那个人影,我就能判断出是谁。 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开心,见他过来,忙喊:“你小心!这里有人有枪!” 他没接话,很快便走了过来。 我才慢慢看清他手里拎着枪,想开口时,他已到了我跟前。先是扶正我倒在地上的轮椅,又过来弯下腰,试图伸手抱我。他的脸上仍挂着彩,瞥着我的目光丝毫不带善意,满满地写着“活该”二字。 我不由涌上一阵反感,挣开他的手。他见状便收回了手,站了回去,冷眼看着我,像是在等我自己站起来。 我还是可以爬起来的,何况周助理这会儿也清醒了,最终把我扶到了轮椅上。 再看苏益名时,他明显怔了怔,正要开口,一阵轻微的机械运作声传来,繁音把枪指到了他头上。 苏益名看向繁音,没说话。 我知道他把手枪上膛了,心想苏益名刚刚说的话尚未验证,忙说:“别杀他!” 繁音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我自己会处理他。”我说:“你别杀他。” 繁音便不理我了,对苏益名命令:“起来。” 苏益名便起来了。 “腰带。”繁音命令。 苏益名穿得是西装,腰带拿下来裤子必然就掉了,这样侮辱人家未免太损,我说:“解领带就是了。” 繁音的脸彻底黑了,扭头睖着我,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苏、灵、雨!” “不满你就走。”我就烦他这种稍微有点贡献就骄傲起来的嘴脸:“我没逼你来。” 他不说话了,但依然愤愤。 “请苏先生把领带解下来。”我说:“这件事我会调查,如果真的如您所说,那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聊聊。” 苏益名没有动,繁音便笑了,嘲讽道:“骨头挺硬。” 我身上也没什么带子可以用,便问周助理,“可以把领带借给我吗?” 周助理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领带,又抬头问:“苏伯伯,您真的杀了我爸爸吗?” 苏益名看了他一眼,垂下了头。 “这件事慢慢再聊。”我对周助理说:“离开这里再问,好吗?” “灵雨小姐,”周助理说:“如果是他杀了我爸爸,那我希望他死。从我有记忆以来,我爸爸就是他的好朋友,凡事谦让他。我爸爸愿意配合继承的事,也是明白,即便现在公司状况艰难,也不是致命的,即便您没有经营能力,那也没有关系,这些都可以学习培养,您有团队就够了。” 坦白说我不想听这些话,只想速速离开这个鬼地方,因为我的胳膊还在疼。 我说:“咱们到外面去谈,过了今天再谈,好吗?” “不好。”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本意,“如果您不能公正处理这件事,我就毁掉继承文件。” 我不由扬起眉,发觉自己被将军了。 余光看到繁音歪着头,挑着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看来他早就料到了?换文件的事是繁音提给他们的,难说途中是否做出了什么承诺。 思及此,我感到一阵反感,说:“那好,你现在就把它毁掉吧。” 周助理和繁音通通愣住了。 “在这件事没有证据之前,我不想轻易地杀任何人,我不是黑帮。”我说:“如果你愿意先调查再做决定,那就乖乖闭嘴,如果你不肯,就把文件毁掉吧!” “苏灵雨!”繁音瞪起了眼睛,“他父亲为了你的文件送了命,这位只是巧言令色地辩了几句,你就要不顾人家家人的愿望留他?你到底会不会办事?” “我不会,但你没资格置喙。”我看向他,说:“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要先查明真相。” 他翻了个白眼,明显十分气闷,怒道:“我没资格?我还以为经过这件事你能稍微明点事理。” “什么叫做明事理?把我的权力交给你?”我知道他是说,昨天他就已经决定要杀苏益名,是我拦着,以至于现在出了事。但我不满他这样的态度,这是我的事,我不想他参与、甚至凌驾我之上,就像我在他们家的事业里,也只是一个被耍的对象一样,他凭什么肆无忌惮地参与我的事?我说:“苏先生是我们苏家的人,与你有什么关系?周助理,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跟我提,但请不要威胁我。文件你想毁就毁,我倒要看看,除了我,还有什么人能给你主持公道?” 周助理便看向繁音,这也让我彻底确定了,他们之间的确是背地里说好了。 繁音先是没说话,似在犹豫,半晌,突然举了举手枪。我想开口已经晚了,他已经扣动了扳机,巨响之后,苏益名的头上多了一个血洞,身子软了下去。 血浆喷得满墙都是,繁音熟视无睹,扣上了手枪保险,扭头对周助理说:“抱歉。” 我只感觉血液上涌,不由攥紧了轮椅扶手,繁音则看向我,面无表情地说:“抱歉,帮你处理这些事,是我岳父的意思,不是你的。如果你有所不满,就找他去说。” 我火得不行,却只能无可奈何,心里纵然愤怒,也回天乏力,只得自己生闷气。 繁音扭头走了,周助理鞍前马后地跟上了他。我起先没有跟着,还在看苏益名的尸体。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又传来脚步声,我扭头时他已经来到了我面前,半蹲下来,这样就和我差不多高了。 我说:“你们先出去吧,我马上就跟上。” “你真希望他把文件烧了?”他的态度较刚刚温柔了一些,“我又不是害你。” 我没说话。 其实我不知道这件事的答案,我只知道,如果他烧了,我大概会感觉有点轻松。 他抿了抿嘴,模样有点挫败,“看在我被你打成这幅样子还跑来救你的份上,你就别闹了,好不好?” 我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不说话。 “你知道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吗?”我说:“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留在这里,是为了我妈妈家,为了替他们报仇。即便他不想让我继承,只要这份心意是真的,我就不能要他的命。” “我知道,但周律师呢?”他说:“他为继承这件事付出的更多。” 算了,我说:“我希望你别再替我做决定。” “帮你做决定是你爸爸的要求。”他说:“你说了不算。我知道被架空的滋味不好受,但想让我不帮你做决定也容易,只要你自己能做到。如果你始终这么优柔寡断,这么糊里糊涂,那很抱歉,我得一直帮你做下去。想要不被架空,自己就要有实力。” 我说:“我知道了,你去吧,我等下就出去。” 他却握住了我的手,笑了起来,“我推你出去,你胳膊还在流血。” “不用。”我说:“我自己会出去。” 他似是有些尴尬,抿了抿嘴,说:“吃药的事我没有骗你,我的药被人换了。” “你不会是想说你的药是被苏益名换的吧?”就算是苏益名换的,也不会那么快就起效。 他摇头,说:“我不知道是谁换的。” “我不想听这个,”我说:“你吃不吃药跟我没关系。” 他立刻问:“那你打我做什么?” “打你是因为你想掐死我女儿。”我说:“繁音,等下宣布完了以后,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跟你分居,我跟孩子住这边。” 他微怔,“那我怎么保证你的安全?” “你想保证总不会没有办法。”我说:“我不想听借口,我就知道你差点掐死她。” 他不说话了,低下了头。 “就这样还跟我保证说你吃药了,你好了,你不欺负孩子了。”我说:“我希望你别这么自私,饶了我们吧。” 他可能觉得他已经算是有所补偿了?他现在赶来救我了,我就应该原谅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了?因此这一刻脸上露出了很大的失望,许久才说:“我也没办法控制自己发病……”显得那么底气不足。 “那你就离我们远一点。”我说:“好不好?” 他望向我,那表情就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 当然了,我也知道抛弃他似乎是件挺残忍的事,发病也不是他想要的。当初我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留下,也是这样想小甜甜的,觉得好歹还有一半是好的。可是我错了,我应该爱自己。 我一点都不可怜他。 终于,他站起了身,不说话了。 我见他还不走,问:“念念和怜茵在哪里?” “在外面。”他看了看我,说:“她们看起来还好。” “我知道看起来还好,可是茵茵之前被你掐得断气了。”我忍不住地挖苦、毒辣、他说什么都不对,“脸都是紫的。念念也是,我不知道她用了多大勇气才把枪给了你,可你不知道你那时有多伤害她。” “我知道了……”他的神态有些虚弱,“我们回去再说。” 其实我还想说,但我并不希望他在这里发癫,便闭上了嘴巴。 他转身出去了。 我望着他有点踉跄的快感,既没有获得复仇的快感,也不觉得难过。 第440章 继承 繁音走后,我看着苏益名的尸体,心里涌上一阵怅惘。见他的手插在西装口袋里,这样看上去不雅的动作绝不寻常,我伸手过去,拉着他的衣袖,将他的手拉出来,看到他手里的手枪。 此时灯已经被繁音他们打开了,开关就在墙壁上,是苏益名刚刚站着的位置。旁边有一个装饰用的花瓶,但下层有个洞,明显是用来藏枪的。 手枪里的子弹只用了一颗,我在墙上找到了擦上我的弹头,发现是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刚刚那一系列动作,都是他一个人做的,而子弹的方向的确不是我。就在我们聊了那么久时,他都没有杀我,他又不是没有子弹。 至此,我心里把苏益名刚刚的话信了九成,想起之前在礼堂时,那群老家伙的态度,和他维护我的姿态,再望着眼前他的尸体,又令我心里难过起来。无论是他还是周律师,都是在维护我的,虽然行为不同。如果我昨天没有跟繁音斗气,而是跟他共同商议,或许可以阻止苏益名杀周律师。毕竟这世上向着我的人不多了,而且虽然我总觉得自己与我母亲没有感情,但一想到他是我母亲那边的人,还是让我有了亲近之感。 可惜现在都没了。 出去时,门口有带着医生帮我处理伤口,还有人领着我,说是带我去找繁音。 我也想见孩子们,便跟上了,路上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推开门时才想起:苏益名死了,我想不公开dna报告的要求也一并被埋葬了,繁音这架势肯定要无所不用其极地让我上位,我甚至不用浪费时间去拦他。 一想到这个,我就不由想要抵触。 这个房间是礼堂二楼视野最好的待客室,自然是最豪华的一间,里面容得下至少二十人,但此刻沙发上仅坐着三个人,剩下的随扈女佣通通站着。 中央是一位老者,留着长长的白髯,头发白了,看皱纹至少年逾古稀。 他右手处的双人沙发上坐着繁音,周助理不在。 他左边是一个目测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很应景地穿着黑色的正装,中式立领的款式让他看起来像个民国时期的上进青年。 我进来时最先注意到的是他,心里不禁讶异:既然他真是孟家的人,孟家也真的跟我养父关系这么好,他居然还告诉我另一个版本的身世。 这种被耍的感觉令我不太舒服,想起,这时,他看到了我,脸微微地侧了过来,漆黑的眼珠滚到眼角,在那双动人的桃花眼中闪动着笑意,并冲我眨了一下眼。这种轻薄的动作令我很不适,低下头,又觉得不安,看向繁音,见他神色自如,心里知道他肯定看到了,不晓得会不会利用这个编排我什么,再借机对我做点什么。一想到这个,我就头疼得很,一边笑话自己没骨气,草木皆兵,一边又觉得必要的担心是应该的。 繁音风度翩翩地走过来,体贴地帮我推轮椅,还把我抱到了沙发上,一边对我介绍:“这位是孟老先生,那边是孟老的玄孙。” 我问了好,孟老先生笑眯眯地说:“都长这么大了,我上次见到你,还是你抓周时。”其他人津津有味地听着,他说得很起劲,“你父亲一心想你抓印章,摆得离你最近,还把印章炳雕成了你最喜欢的兔子,见你目不转睛地爬过去,失望得不得了。”他说到这里,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房间里的气氛放松极了,抓周抓到印章的意思是孩子将来会从政,我能想象到我养父的失望。 繁音问:“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想她能抓到金融卡,毕竟是唯一的孩子。”孟老先生捋着胡子,说:“后来觉得书本也是好的,可惜你是哪一个都不看。你一边爬,你父亲的脸色越来越紧张,恨不得直接塞进你手里,哈哈——” 金融卡代表经济,书本是学者,看来这东西挺准的,我注定胸无大志。 繁音又问:“那她最后抓了什么?” “她啊……”他看向了我,笑着说:“抓了一管口红。” 满座都不说话了。 口红是化妆师、模特、明星这一类职业,也与我现在不沾边。而且,因为旧时用口红的多为女支女、戏子等等……因此它还可以引申出这样的意义。 孟老先生又说:“当时你爸爸大发雷霆,我们连忙劝他,说这口红是妈妈留下的,颜色又美,孩子抓了这个,也是情有可原。” 繁音看了我一眼,握住了我的手。 我想抽出来,又觉得孟家人在,便没有动。 繁音笑了,说:“我家认为女儿抓到口红是将来会漂亮的意思。” “没错,没错。也是应验了。”孟老头笑得满面红光。 聊了一会儿后,终于进入正题,孟老先生说:“之前是我对不起,还以为这件事是也是珊珊安排,差一点就坏了事情,呵呵!” “不是您的错,是我们安排不周。”繁音说话时,有人来了,是周助理,他在其他助手和随扈的簇拥下拿来了一只密码箱,将它放到了桌上。 繁音吩咐手下开门请其他人进来。 很快,侧门打开了,先进来一批黑衣人,把门口到这边的路控制得很仔细,随后便敞开大门,放外面的人进来。 外面就是苏家那些人,比之前多了一些,神态都挺安然。他们先过来对我打招呼,对孟家人打招呼,然后坐到沙发上。 我起初并不觉得哪里不对,直到那位姑奶奶低眉塌眼地来到我面前,展现出慈祥的笑容,张开双臂拥抱我,我才反应过来:繁音肯定欺负他们了。 我看向繁音,他挑了挑眉,像是在验证我的疑问。 场面已经完全被繁音控制,接下来的周助理带其他助手打开密码箱,取出文件,开始一系列的验证流程,并且宣读内容。 条文很多,大致内容是,我养父持有总公司百分之八十一的股份其中百分之五十一给我,百分之四十给珊珊。念完这条,众亲戚的脸上都露出满意,我似乎也没什么可不平衡的,孝顺他的是珊珊,我也当了董事长,但我心里仍是难过,发觉苏益名说对了,我的股份只比珊珊多百分之十一,责任却比她大了好多,如果公司真的像苏益名所说已经有严重问题,那完全是在甩包袱给我。 又念了一些不动产的分配,这栋房子给我,还有几处房产、地产和岛屿大部分分配给珊珊,小部分给了其他孩子以及亲戚。 再念了他所持其他投资项目的股份,也都分配给了以珊珊为首的其他人,一分都没有我的。 坦白说,听到这里,我就已经坐不住了,心里觉得自己被耍了:珊珊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即便我的股份比她多,将来的日子也很难过,就不要说她还拥有着比我多数倍的不动产,既然这么疼她又何必给我?这不是特以刁难我么? 可都坐到这里了,我总不能当场拂袖而去,只得硬撑,盘算着等一下是要拒绝,还是先接下来。繁音握着我的手,他的姿态很稳健,似乎完全不震动。 我养父资产甚多,因此周助理一直念了好久,一直念得我眼泪都要下来了。终于,他抬起头,说:“这就是全部的资产分配明细了。” 人们纷纷点头,姑奶奶最高兴,招呼那位姑姑,说:“快去让珊珊来。”又改了口:“算了,等一下,周先生带着文件去医院找珊珊,她担心她爸爸的安危,还在医院呢!” “不需要的。”周助理说:“老先生已经有安排。” 姑奶奶愣住,其他人也都把目光重新聚焦到周助理身上,笑容全都僵在了脸上。 周助理说:“老先生有对继承提出特别要求,第一个要求是,如果苏灵雨小姐在文件公布之前去世,则所有她应当获得的财产和债务继承给她的女儿苏怜茵,所承担职责有她的监护人执行。第二个要求是,如果苏珊珊小姐在继承文件宣读当时没有到场,那么文件中所有涉及到的财产和债务都由苏灵雨小姐一人继承。” 在场的人都傻了,我也愣住了。 这意思就是说,珊珊没有来,那不仅是她,其他养子养女也失去了继承权! 我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人站起来了,是五哥,他已经在吩咐手下:“立刻去请珊珊!” “不用了。”周助理说:“文件上写得清清楚楚,而且今天的活动全程录像,即便她现在赶来,也已经晚了。” 所有人都石化了。 孟老先生全程坐在旁边微笑,一副超然物外的表情。 众人自然不服,不顾仪态地吵吵闹闹个不停,我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在吵闹声中发呆。 周助理也不慌,只站在原地微笑观看。 这时,那位姑奶奶用拐杖狠敲地面,开了口:“太过分了!胡闹!” 众人纷纷应和,周律师他们还是不说话,繁音也不吭声。 第441章 你能怎样 姑奶奶站起身来,在座的比她年纪更大的人并不多,因此还是有些威严的,“珊珊今天之所以不能到场,全是因为她父亲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她需要在医院陪他!我们刚刚已经要求,今天不能继续宣读,要去探病,灵雨的丈夫却带人拿枪指着我们,逼我们留下!这分明就是在算计财产!自己的父亲在医院生死未卜,她却采用这样无耻的行为得到财产,这种分配对珊珊和其他孩子都不公平,我们不能答应!” 她这话一出,其余人纷纷附和。 孟老先生依旧笑眯眯地,等他们声音渐渐小了,才伸出双手,压了压,示意大家住口,又对周助理抬了抬手,周助理会意说:“文件上规定的是今天宣读,错过了今天,文件就要作废了。” 规定今天? 我正纳闷,姑奶奶已经开口把我的疑惑说了:“怎么可能规定今天?他是突然晕倒,怎么会知道要今天宣布。你们的文书是不是假的?” 此话一讲,众人立刻附和起来。 我也觉得这事挺有问题的,然而周助理说:“因为老先生每个月都会更新文书一次。他说,他希望选择良辰吉日来宣布,这样能保证继承人工作顺利,公司蒸蒸日上。” “不可能……”姑奶奶气得脸色发青,“哪有这样安排事情的!一定是你们造假,我要看文件!” “文件的法律手续无可挑剔,您没有权利现在看。事情结束后,所有相关继承人会得到一份副本。”周助理淡定地回应。 姑奶奶立刻做出一副要死的表情,大家都慌了,我本来只觉得她气量窄,没想到她竟然能如同一位市井泼妇。 这时,之前跟她一起训斥我的姑姑又站了出来,过去扶着姑奶奶坐下,又说:“周助理,文件的内容我们不能理解,更不能相信。灵雨的学历是高中毕业,虽然读了大学,专业也与金融管理完全没有任何关联。我们原以为她做董事长,珊珊辅助她,这样也好,但现在要把这么多股份都给她,这也太偏袒了!我们不能认可这种继承条件!” 刚刚那位姑奶奶年纪太大了,辈分也太大了,谁都没法接她的话,一接就是我之前的结局,而且纵然只有周助理接她的话,她也开始要死要活地耍泼皮,实在是难搞。但这位姑姑现在站起来了,她年轻,辈分又小,算是自己来撞枪眼,繁音立刻就瞥向她,说:“抱歉,范太太,您说得不对,您是否认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律文书是否有效。” 姑姑立刻看向他,脸上现出生死,“你这样说,是要置我们全家人于不顾吗?” “请不要偷换概念。”繁音冷冷地说:“我们并没有漏请珊珊小姐,医院也并非没人照顾我岳父,是她坚持要留在医院。既然做出了决定,就要自己接受结果。何况,岳父分配的全部都是他自己名下的财产,而非苏家其他人的财产,旁人没有干涉的权力。” “哦?”姑姑立刻扬起眉梢,说:“但我们不相信文件的真实性!” 繁音看着她,没回答。 她乘胜追击,“她的履历上空无一物,毫无能力,又是女儿。我们严重怀疑是你们对文件造假,毕竟今天一天之内连死两人,周律师的儿子毕竟还小,谁知道是不是被你们框了?” 我的心立刻跳了起来。 我知道,这一步很好证明,拿出dna鉴定报告就是了。可我不想。因为我知道,她这么提,就是看出我不希望拿报告,而且即便我们拿了报告,她还会公然侮辱我母亲。 我的手心里不由攥了一把汗,心里完全不期待这件事发生,甚至想:要不就算了?我不想听到我的身世,不想再被侮辱。 繁音沉吟了一下,看向周律师,说:“请继续吧。” “不敢说话了吗?”姑姑冷笑道:“即使今天你们把我们困在这里,我们依然不会认可文件内容,因为你们并不能证明文件没有造……” 她刚说到这里,孟老先生突然发出一阵笑声。这太突然了,满座俱是一惊,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孟老先生的玄孙,那位孟老板也笑眯眯地,问:“曾祖父,您也觉得好笑吗?” “好笑,太好笑了!”孟老先生笑着说:“分配自己的财产还要被问为什么,拿自己父亲的财产还要提供证明,证明什么?文件是真是假,自然有法律说了算。苏家传承多代,是名门贵族,竟然出了这样两个女人,教出这样一群养子女,这要是传出去,足够人们笑个十几年。” “谁说不是呢。”孟老板满脸奚落。 他俩毕竟是外人,这一番对话,虽然与我们无关,但在坐的苏家人也面面相觑,有人扶着姑姑坐下,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 孟老先生又问:“简聪,你看这事要怎么处理?” “简单,”孟老板笑道:“这边好歹有个带苏先生印章签名的文件,那边既然质疑,也应该拿点东西出来,证明自己有资格继承。” 孟老先生笑而不语,摇了摇头。孟老板会意又说:“这是按法律的,还有不按法律的,不过这就不是我所擅长的了。” 众人立刻脸上变色,看向繁音。 要说杀人,在场没人比繁音更擅长,而且他杀的多为达官显贵,因为他们贵。 繁音当然不能在这种时候亲口说出如果他们不配合,他就杀他们这种话,但他显然并不觉得这话哪里不妥,而且这话摆明是向着我们的,繁音微笑得听着,依然镇定地握着我的手。 他们自己有些乱了阵脚,最后,年纪最大的二哥说:“要不然,今天还是先结束吧,去看爸爸要紧。” “不行。”周助理说:“文件要求必须是今天。苏珊珊小姐并没有来,因此参照要求中的第二条,只需要苏灵雨小姐来签署相关文件。” 其他人只得禁声。 接着,周律师宣读了其他条款,基本没什么影响,然后把文件递给我,让我按规定签字。我签着字,看着左边我养父的签名。他的书法造诣非常高,字写得特别漂亮,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总让我觉得很完美,因为离我太遥远,而显得更加不可侵犯。 签过字后,我在心里盘算着,虽然继承文件那么要求,也不知我养父是何用意,但珊珊毕竟是因为孝顺才没有来,让她失去一切这不公平。我当然不能把股份给她,增加我管理的难度,但我可以划分一些不动产,便问周助理,“这些财产需要多久才能过户到我名下?” “真是积极!”不远处的姑奶奶立刻说:“不问问自己父亲的病情,只顾财产。” 姑姑也颇为不忿,明显是在过嘴瘾,“您老不要动气了,毕竟那位周小姐本身就是个爱财如命的女人。当年我弟弟之所以不想娶她,就是因为她那个人轻浮得很,尚未订婚就住在我弟弟家里,只为让苏家给她们周家些投资,有了钱,她们周家也就不说什么了,默认了自己卖女儿的行为。但这还不够,后来她居然又跑去给华延代孕,生的孩子一会儿说是华延的,一会儿又说是我弟弟的。真是舅甥两个都不放过。这种女人生的女孩子怎么能孝顺?我弟弟也真是瞎了眼,放着那么好的孩子们不扶持,把财产全都给这样一匹狼。” 耳边还有附和声,我几欲听不下去,却又知道没法反驳,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周助理的声音,“过户大概需要三个月左右,这期间我们会全程协助您。” 我点头,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冷汗,几欲虚脱。 终于,我签完了字,孟老先生做了公正,走完了剩下的流程,周助理宣布仪式结束,吩咐人收起了摄像机,带子留作法律文件保存。 人们纷纷站起身来,还未出去,繁音便命令,“坐下。” 起先只有为数不多几个人坐下了,其他人依然自顾自地往外走,繁音提高了音调,命令:“坐下!关门!”顿了顿,又道:“谁敢出去,毙了!” 随扈抽出枪来,指着众人,一边关上门。 所有人像绵羊似地被撵回了座位上。 繁音也抽出了手枪,命令:“请孟老和孟少先回避。” 他俩没说什么,在随扈的搀扶下出去了。 繁又点了几个名字,让他们出去,七姐三哥也在其中。 还剩下八个,是刚刚闹得最凶的,姑奶奶和姑姑赫然在列。 大门重新关紧。 繁音伸手搂过我的肩膀,说:“宝贝儿,你来决定,这几个,是杀、是关、还是扒\/了衣服看他们乱.伦。” 我没说话。 我觉得我既不能杀,也不能关,更不能那样。好歹也是我养父的亲人。 “一把年纪,教子无方,不留口德。说什么不好?编排人家母亲。”繁音看着姑姑,慢慢地说:“刚刚谁的话最多,给我扇。” 随扈过去抓起姑姑的头发,扇了下去,姑奶奶立刻瞪起眼睛,难以置信道:“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打我们苏家的人!” “我没资格,”繁音咬牙冷笑:“但我想打,你能怎样?” 第442章 狗咬狗 显然这老太婆是个不讲道理的,但我活到现在还没见识过比繁音更混蛋的人,自然被他噎住了,先是愣在当地,然后捂住胸口,摆出一副要死的架势。 她的子子孙孙连忙来扶她,我见这老太婆已经翻起了白眼,心里也有点慌了,总不能真让她死在这,那就有文章做了。我转身看向繁音,想要劝他,见他大喇喇地靠在沙发背上,满脸都是笑容,我正要开口,他就伸出一根手指,冲我摇了摇。 在这间屋子里,我唯一能依靠,也成功依靠到的只有繁音,如果他今天没有逃出来,我铁定没办法成功签字,会被那群家伙搅和得没法继承。所以,我应当相信他的智慧,就算现在他做得不合理,我也应该相信他可以顺利解决,如果现在再质疑他,他铁定要生气翻脸,到头来得不偿失。 那边依然闹哄哄的,随扈还在打,繁音没喊停,所以一切仍在继续。那位姑姑不久就被打得满口是血,看起来非常狼狈。 有人试图朝繁音跑过来,被随扈拦住,最后朝我喊,“苏灵雨!都是一家人,姑姑和姑奶奶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 “搞清楚,像你们这种杂种,”繁音拔出了手枪,挑起了眉,冷冷地问:“也配跟她是一家人? 他被手枪吓住。 但繁音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扣动了扳机。 这一声枪响令房间里安静下来,连那位即将晕倒的姑奶奶都僵在了地上,愣愣地望着繁音。 “谁再敢吵。”繁音再次将子弹上膛,对准了姑奶奶,“下一个就是你。” 连我也没有料到他真的敢当场杀人,而且我现在已经签了继承文件,这个家里现在由我说了算。我该不该阻止他? 我也不知道。 繁音指了一会儿,确定他们真的闭嘴,看着他们陆陆续续乖乖坐下了,才收起了手枪。此时房间太静了,扇耳光的声音便格外清晰,繁音开了口,“停吧。” 随扈住了手。 姑姑的整张脸都被打得高高肿起,显然头昏脑涨,她旁边的人遭到枪声的惊吓也不敢扶她,任由她掉到了地上,栽到了尸体上。又似乎才看清,摸了摸,身子徒然一僵,尖叫起来。 繁音命令:“让她闭嘴。” 随扈伸手捂住她嘴,起先她仍在发出声音,半晌才终于冷静下来,随扈松了手,有人拎来冷水壶,从她的头顶浇下来,冲刷了她脸上的血。 繁音说:“范太太。” 她朝这边看过来,望着繁音。 “还能说话么?”繁音说:“问你几个问题。” 姑姑张张口,明显痛了,又闭上嘴巴,四下看看,目光被尸体吸引了。从她这张惹事的嘴就可以确定,她是个智慧不足的人,怕是在家里除了传闲话,也没什么要紧的功能。她肯定是第一次看见尸体,且是她的亲人,因此她盯着看了很久之后,在随扈踢了她一脚时学乖了,抬起头看向繁音,满眼的恐惧,颤声说:“问吧……” “我先声明,”繁音看着她说:“我要听实话,如果不是,还要打你。” 她点头。 我开始不安。 繁音满意了,微微地笑了起来:“你之前说的那些,有哪些是杜撰的?“ “都、都是真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耷拉,期间偷眼看了看繁音,小声补充,“我也不清楚全部。” “不清楚全部,就敢自称都是真的。”繁音冷笑一声,“随意编排侄女母亲的身份,您这姑姑当得可真体贴。” 姑姑不说话了,使劲地低下头。 “我母亲一直告诉我,为人处世,应尽量避免评价他人,万不得已必须要评价时,也应留有口德,用自己‘也不清楚全部’的事实来评价他人,更是大忌。”繁音说:“范太太刚刚的话侮辱了我岳母的在天之灵,令我妻子难堪落泪,按照我的一贯作风,必须要杀你。”他很聪明地没有去扯苏家的事,让这件事变成了他的,这样在道德上就比较站得住脚。 姑姑立刻说:“对不起,那些话是我说得不对,对不起……” 繁音没有说话,我想开口,被他攥住了手。 姑姑见他不说话,明显更慌了,淌着满嘴的血说:“其实这些话是家里传的,不是我编出来的,她、”她指着姑奶奶,又指别人,“她们全都有说过……” 众人哗然,一个个都瞪向姑姑,想要开口,却见繁音又抽出了手枪,在手里摆弄,再度噤声。 繁音说:“女人就是麻烦,有话快说,说完我好送你上路。” “繁先生!我有错!我有罪!但您不能只怪我一个!我不甘心!”姑姑见繁音正因她的话而笑,想是觉得自己说到点子上了,一把扯过邻座的姑奶奶,说:“这老太婆才是罪魁祸首,当初周家出事后,周小姐来家里找我弟弟,我弟弟在医院,这老太婆不仅不让,还出去羞辱人家!而且明令禁止大家把这件事告诉我弟弟!我弟弟醒来后知道时,周小姐已经走了!如果不是这老太婆恶毒,周小姐也不至于走投无路,我弟弟也不至于抱憾终身,繁先生,你千万不要饶了她!” 姑奶奶尖叫起来,见繁音不阻止,不断地骂她。 繁音大概觉得这场面有意思?笑了一会儿,见她俩快起来了,说:“把她们分开,真是有失风度。” 随扈将她俩拉开了。 “这老太婆歹毒得很,她一直希望我弟弟能娶她丈夫的侄女,看不起周小姐的身世,所以处处刁难她。”姑姑像是豁出去了,抓紧了繁音给她的这根救命稻草,玩命交代:“他们当年之所以分手,就是因为她阻挠!” “血口喷人!”姑奶奶挣扎着就要跑去撕她:“明明是他自己不肯娶,我哪里刁难过!” “就是因为你刁难!”姑姑瞪向她,显得理直气壮:“敢说你当初没把你丈夫的侄女嫁给我弟弟吗?” “我是介绍了!”姑奶奶理直气壮地说:“但是我没逼着他娶!我只是给他选择!” 姑姑立刻冷笑,转头对繁音告状说:“繁先生,当初我弟弟可是跟她侄女订过婚的!都是这老太婆一手安排。” 显然,她俩的争论已经到了狗咬狗的地步,难说谁真谁假,反正丢人败兴。 我是真的不太想听,却又难免被引起了兴趣,因此见繁音没有阻止,我也就没有阻止。 因为繁音始终在笑,还点头鼓励,搞得姑姑更加激动,大约以为自己只要把这些事揪扯出来就可以功过相抵,说得更起劲,“我听说,当年周家之所以落魄,也跟这老太婆有关系,是你教唆你大外甥偷了周家的商业计划。你明知道我弟弟跟她在一起!” “我可没有!你真是疯了!”姑奶奶吼了起来。 “就是你!”姑姑说:“你大外甥历来跟你关系好!什么都听你的!那些日子又是他在做临时管理!” 姑奶奶张了张口,还欲辩驳,却恐怕是受不了刺激了,捂住了胸口。 繁音开了口,说:“扶老太太坐下。” 随扈过去扶着姑奶奶坐下,姑姑看向繁音,说:“繁先生,我说的全都是真的!” “先别激动。”繁音笑着说:“让老太太歇歇。” 随扈过来要求姑姑坐下,她便坐下了。 繁音观察了一会儿,见姑奶奶脸色好转,便说:“老太太,我对刚刚那件事很有兴趣。” 姑奶奶看向繁音,颇有不满,却只说:“那件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公司的事我不懂!” “那,您大外甥已经去世了。”繁音摊开手,问:“这事就这么断了?” “就是她教唆的!”姑姑强调。 “闭嘴。”繁音睖向她,“想挨打?” 姑姑恐惧地闭上了嘴巴。 繁音看向姑奶奶,和善起来,“老太太,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断了。” 姑奶奶看了繁音一眼,又害怕地低下头,问:“那你想怎么办?” “坦白说,这件事我查了很久,都没有什么眉目,所知道的细节,还没有两位刚刚说得多。”繁音柔声说:“我很有兴趣,希望知道完整的情况。” 姑奶奶毕竟年纪大了,比较轴,此时还说:“但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全都是我大外甥自己做的!” “好。”繁音靠到了椅背上,敛起了笑容,拿起了手枪。 摆弄了一会儿,姑奶奶才注意到,身子一抖,扬起了下巴,问:“你想做什么?” “杀你。”繁音喀嚓一声,把手枪上了膛,“反正你这老太婆留着也没用。”不等她回答,又对姑姑说:“过来拿枪。杀了她,我就留你一命。” 姑姑也僵硬了,被随扈推搡着站了起来,脸色煞白。 随扈推了推她,姑姑却不动,说:“繁先生,这件事还有别人记得,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难免糊涂,所以……” 繁音打断她,“过来。” 她不说话了。 姑奶奶醒悟了,说:“我想起来了!”她用手一指后排一直冒冷汗的男孩,说:“这是我大外甥的儿子!” 我看着她干脆的动作,心里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诡异感受。 大外甥的儿子命叫苏东玄,和我是同辈,比其他养子养女要亲些,却并不向着我。我不知他是哪派的,反正被繁音留下的,都不是向着我和中立的。 苏东玄被随扈拉起来,拉到跟前,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姑奶奶。 繁音没说话,握着手枪等着他说。 年轻人毕竟好变通一些,何况前面已经有两人为他做过示范。他很快便平静了情绪,说:“我小叔第一次发病是三十年前,那年我才刚刚十一岁,我父亲暂代工作。但早在我父亲暂代之前,周小姐就已经跟我小叔分手了。当时陪在我小叔病床旁的,的确是姑奶奶的侄女,姓候,侯小姐那时和我小叔是订婚关系。” 繁音点了点头,神态平静。 我也觉得这些话比刚刚狗咬狗的那些要听着顺耳多了。 “我父亲暂代工作时,有一天周家来拜访,拿了合作案来,希望拉到投资。我小叔一直扶持周家,但我父亲觉得小叔生病,周小姐也从不来探望,他们确实分手了,就没有接受。周太太就找到我母亲,那天,姑奶奶正在我家。”苏东玄平静地说:“当时我也在。姑奶奶一听到事情,满口应承,还说了‘即便他们分开,也要继续合作’这样的漂亮话。但后来,竟然变成合作案被苏家盗窃。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你这个逆子!”姑奶奶快要气炸,打断他说:“你这不是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吗!我可是你姑奶奶!” 繁音仍是笑,说:“让老太太闭嘴。” 随扈按姑奶奶,在她嘴上勒了跟绳子。 繁音再看向苏东玄,说:“你现在还有一次机会反悔,我要听实话,不要听谎言。” 苏东玄说:“我只说我知道的。” “不。”繁音重复了一遍:“你兄弟的尸体还在地上,灵魂也刚刚升天,正在天上看着你。我要听实话。” 苏东玄垂着头,默了默,说:“家里人都知道,当年姑奶奶介绍侯小姐给我小叔,是希望亲上加亲,您一定知道侯家,与苏家非常相配。我小叔也的确与侯小姐见面、约会、直至订婚。其实,在侯小姐之前,我小叔也有过很多合适的对象,但都不了了之。在这期间,他从未向家里人介绍过周小姐……繁先生,这是实情,请您不要生气。” 繁音点头,“说下去。” “知道这件事的长辈们都说,我小叔是不会娶周小姐的,只会留她当情妇,实情也是如此。侯小姐和我小叔订婚之后,周小姐就与他分手了。我的确不知道详情如何,姑奶奶是否真的参与过,但姑奶奶一直对周小姐不满,觉得她轻浮,又觉得我小叔为周家投资很多,她却没有怀过他孩子。” 他这番话听起来还算完整,似乎也蛮客观。 这也颠覆了我对我养父的认知,她们一直强调,说我妈妈未婚就和他住在一起是轻浮,连这都能拿来当做污点,可见已经没有更“污点”的事了。我也似乎有点明白了,繁音屡次出轨,我养父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难怪,他自己就是不忠诚的人。 繁音说:“这么说,这件事还是你父亲在处理。” “周家的计划书是递到姑奶奶手里的。”他推诿说:“我不知道姑奶奶和我父亲有没有谈过。” 繁音点了点头,说:“照你说的,他们早在三十年前就分手,也没有孩子,那你们又凭什么认定她是我太太的母亲?” 这个问题不是明知故问么? “是……”苏东玄抿了抿嘴,说:“家里都这么传。” “家里谁在传?” “英莉姑妈。” 皮球又踢给了姑姑,她刚刚放松的脸上立刻又凝起紧张,“繁先生,这个答案您是知道的啊!” “我知道什么?”繁音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笑了起来:“一会儿不打,你就不老实了?” “不是!”姑姑纠结起来,说:“二十七年前,盛华延,也就是我弟弟大姐的儿子,他女儿得了绝症,当时需要换骨髓。他想要找代孕生一个孩子,这事是我弟弟帮他安排,条件也很苛刻,为了确保孩子健康,要求女方必须是年轻,是处女。可没想到,挑来挑去,居然挑到了周小姐。” 繁音问:“这事你怎么会知道?” 她嘴巴这么碎,这种事按理应当瞒着她。退一万步,就算她嘴巴不碎,这种事也不应该让她知道。 “我……”她舔了舔嘴唇,说:“我问了珊珊。” 繁音点了点头,“继续。” “珊珊从小就机灵可爱,我们都很喜欢她。她没有母亲,所以我们常常在一起。”她小声解释。 “她是怎么告诉你的?” “她说……”她咬住了嘴唇,纠结再纠结之后,说:“那年她十六岁了,整天都陪在我弟弟身边,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难免就……她对我们说,我弟弟跟那个女人有关系,整天都很高兴,还把她撵到加拿大来。起初我们以为只是一个代孕的年轻女人,那种女人当然是奔着钱财来的,我弟弟又没有亲生儿女,身体也有病,是比较希望珊珊能陪着他的。” 我跟繁音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调查之后,才发觉是周小姐。”她想必是想通了,开始往珊珊身上推诿:“周小姐走后,我弟弟就病了,侯小姐照料了一阵子,他和侯小姐就取消了婚约,原因他自己也不说。等他出院后,得知周家跟我们打了官司,已经家破人亡,也找过周小姐,也不知结果如何,恐怕是没有找到。那之后他身边再也没有人,我们都看在眼里,几次催他要有继承人,他都不放在心上。所以,我们觉得一定是因为周小姐,所以既然周小姐回来了,我们就不敢再打扰。至于珊珊有没有参与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他们不久就分手了。” 繁音不说话,显然不满意。 我也觉得关键处她给含糊过去了,我很想知道代孕的事到底是什么结果。 姑姑看着他的脸色,都这么久了,也不傻,犹犹豫豫地说:“其他就是我不确定的事了。” “说来听听。”繁音道。 “代孕的事似乎也做了,又似乎没有,这里是真的只有我弟弟才清楚,家里没有人知道。”姑姑擦着嘴角上的血,吞吞吐吐地说:“至于他们怎么又分了手,我也真的不知道。我们都很意外,因为珊珊都说,他们有一阵子是住在一起的,那时我弟弟很高兴,珊珊还为此很吃醋。可后来又有消息说她还是去代孕了,还生了孩子。她生完孩子后就把孩子抛弃了,自己走了,传闻说,她连孩子都不见,生完当天夜里就走了,孩子被我弟弟接回来。她在那之后不久就死了,是我弟弟去接的尸体,陪他一起去的是苏益名,没有家里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还算中肯,原来她也会正常地说人话。 虽然口口声声说不想知道身世,但她说到这里,我得承认,我心里真的有了极大的兴趣。 毕竟,她的话又把我的身世推到了最纠结的地方,那就是:谁是我爸爸? 她说完后,看了繁音好几次,示意她真的全都说完了。 繁音点了点头,说:“还有人有话要说么?” 没人吭声。 繁音等了大约三分钟,说:“看来大家都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也饿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所有人都摆出松了一口气的架势。 繁音招手,叫来随扈,说:“拿领带。” 领带很快便拿来,有一大捆,摆在桌上,华丽而精美,一只巴掌大的沙漏摆在中央。 繁音说:“我们玩一个游戏。游戏结束后,活着的人离开,死了的人厚葬。” 全场肃静。 显然,不是什么好游戏。 繁音拿起沙漏,说:“游戏的规则非常简单,现在房里一共有七个人,你们需要在沙漏结束之前,干掉你们认为最该死的人,武器是这些领带。当活着的人数小于等于三时,游戏结束,如果时间先耗尽,那么,所有人都得死。” 所有人都没说话,瞪大眼睛诧异地望着繁音。 他们一定觉得他疯了,然而繁音本来就是个疯子,他们交代了这么多,亲眼见了繁音杀人,繁音居然还允许其中的三个人活命,这才是最让我意外的。 “都听懂了么?”繁音手中的沙漏已经流到了底,他轻轻地摇晃着它,微笑着说:“有问题可以现在问。” 苏玄东立刻说:“繁先生,我们绝不会把今天的话说出去!请您不要这么残忍地对待我们!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可能自相残杀?” 繁音捏着沙漏,笑而不语。 “灵雨!”姑奶奶焦急地看向我,她终于不再骄傲了:“我们可都是你的家人那!” 第443章 他嫌弃我 “家人?”繁音冷笑:“家人早就放出去了,现在留在这间屋子里的,不是豺狼,就是虎豹。对她亮刀子时没想过骨肉亲情,现在也不必想了。” 我本来有点动摇,因为从名义上讲,他们的确是我的家人。可繁音最后那些话又令我打消了这种念头。 之后,繁音不再同他们说话,弯腰过来抱我,将我抱到了轮椅上。我也没说话,也没扭头,一路出了这个房间,听到木门合上的声音,心里觉得既沉重,又轻松。 周助理已经等在外面,对繁音说了一些有关接下来签字的事宜,大意就是现在我有了合法性,保镖等等安全设备都可以开始使用了,以及其他各类权限的交接。繁音一边听着,一边把我推了出去,我坐立不安,忍不住打算他,“孩子怎么样了?我要送她去医院。” “小小姐已经在医院了。”陪我们来的随扈说:“医生替她做了检查,说现在很健康,但她需要在医院留一阵子。” 繁音点头,说:“别担心,我们这就去看她。念念也在。” 之后便上了车,繁音没让周助理等人上来,工作的事也就暂停汇报了。 上车后,大约沉默了五六分钟,我忽然感觉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朝那边看过去,见他朝我笑了笑,同时捏了捏我的肩膀,柔声道:“睡吧。” 前天在路上奔波,昨晚又那样折腾,我撑到现在已经头痛欲裂,闭上眼睛时,甚至觉得有些眩晕,更别提四肢酸痛发麻了。 然而纵然如此,十分钟后,我发觉自己完全没有睡意。 我不知道自己正在想什么,似乎是什么都没想。茵茵没事了,念念看样子同他和好了,我的身世……算是说明白了,又算是没有。没有拿出dna鉴定报告,是万幸了。 可我就是睡不着,似乎有种无名的力量牵绊着我,让我不能安心睡一觉。 忽然,繁音的声音传过来,“灵灵?” 我不想跟他聊天,便没搭理。 他默了默,又说:“孩子们和你爸爸在同一间医院。” 我一下子便醒了,“那珊珊呢?” “一直在你爸爸的病房。”繁音看着我,似乎对我的突然醒来丝毫不意外:“我有派人盯着她,没事的。” “你怎么把她送到那边去了?”我觉得还不如其他医院安全,毕竟珊珊是我心中一个万分聪明的存在。 “因为我想让你去看看爸爸。”他说:“就算不进去看,见见他的医生,了解一下病情也是好的。” 我没说话,别过头去,说:“我不想说这件事。” “我没有替他说好话,也没有用孝顺他来绑架你的意思。”他说:“实话实说,听完他们说的,我也清楚他做得不对,至少当初对你妈妈完全不真诚。但是,这不影响你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吧。” 话都让他说了。 他清楚他做得不对?少开玩笑了,我说:“你没资格说他当初不真诚,你还不如他。” 他立刻就笑了,“对。可是即便这样,你还是希望孩子们爱我,是不是?” “不是。”我说:“我也实话实说,我之所以给念念枪,是怕你突然发疯伤害她,那时她有枪就能杀你。” “可你还是没有这么交代。”他说:“我建议,你应该用你为人母的心去揣摩你妈妈,她一定不希望你恨他。这当然不代表你要原谅他,我被你骂了这么多次,当然不会要求你原谅他,也觉得没什么理由。只是,你这样的姿态,就像是在恨他。” 其实他现在的话和他之前啰嗦的那些没什么区别,可我承认,我比较受用。因为他刚刚出了一大把力,不是一无是处。 我问:“你是不是觉得帮了我这件事,你就可以给我提建议了?” 他笑,“就算没帮你,我也有资格给你提建议。” 我瞪他。 “我有权要求我的客户按照我的要求创造条件,否则这单我可不接。我不接,也没人敢接。”他狡黠地扬起眉。 我又败了,也没力气再争论下去,同时觉得十分心累,“我不想去探病。” 他望着我,没吭声。 “你知道我刚刚在听那些时,是什么感觉么?” 他握住了我的手,捏着我的手指,像是在安慰我。 “我一直都在想,他为什么不娶我妈妈?因为她家世不够好?还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怎么喜欢她。她们都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指着我的鼻子这样说,可以判断她们在家也没怎么收敛。”我说:“她们只是喇叭,是这些所有人,包括我养父的喇叭。” “也不见得。”繁音说:“你要知道,你爸爸在二十岁出头时,就已经打败了所有人,坐上了那个位置,现在即便他帮你,即便我帮你,你依然不是坐到为这个位置上,而是爬上来的,姿态要比他狼狈多了。有时少年得志也是一种灾难,因为他的地位远大于他的年纪,所以……他会显得比较骄傲,何况你母亲的家庭的确……有点弱了,她家的姿态,也让人难以尊重。” “所以我的感觉没有错,”我说:“他就是看不起她,就像他看不起我。” 他说:“不见得。” “我不相信他没办法摆平这些人,也不相信他没能耐让她们闭嘴,他只是很认同。他看不起我妈妈,开始是因为她娘家不够有钱、功利,后来他有了更好的理由。”我说:“他也看不起我。” “可他把钱全都给了你。”繁音说:“钱的确不太重要,但你总不会觉得这么多依然不重要吧?” “很重要,但是,如果没有你,它就是珊珊的。”我说:“珊珊一直都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受他宠爱受他呵护,我……” 我就是这么小心眼,我不是唯一一个亲生的吗?那为什么只有我受这种羞辱?只有我是这种待遇? 没错,到现在为止,我依然觉得我的待遇不如那票人。如果他爱我妈妈,何苦这样对待她,在她死后不知反悔还要这样对待我?如果他不爱,又何苦生我呢?就选他最喜欢的女儿继承好了,他要是想,她还能给他生孩子。 要我干什么? 我干嘛要去看他? 有他最亲爱的女儿守在医院,我才不想去看他。 繁音又伸过了手,搂住了我的肩膀说:“好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个。”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签了文件,怎么可能只拿钱不去看他呢?就像当初周家那样,收了钱就得把女儿卖给他,任他随便欺负,死了还要被他们家拿来羞辱。”我说:“他以为他把这堆钱丢过来就可以修补我跟他之间的感情了?凭什么啊?我是今天才知道他居然这么有钱,居然这么有权,我现在终于知道他比你有钱多了,可他从来都没有让我知道过,我嫁给你这种人,他也不帮我……” “毕竟他已经有一阵子不管事业了。”繁音还在替他说话。 他们就是一样的人,一样的自私,一样的随意伤害别人,又搞事后弥补,而不是从开始就珍惜。 “他不管也不是我造成的。”我说:“即便有一阵子不管事业,我也没有参与进来,是他自己分配给他们的。可见起初他本来没有让我接手的意思。” 繁音听到这,皱起眉头,说:“你睡一会儿吧,好吗?你太累了。” “我不累。”我问:“你是不是嫌我烦?” 他居然点头:“你把他想得太坏了。父母不是完人,你看看我爸,我倒是希望他不要我,只给我钱。” 我忍不住瞪他,见他一脸随意,便说:“你爸有时候比他温暖多了。” 他“嘿”了一声,问:“我能吸烟么?” “不能。” 他还是抽了一支出来,我刚想说话,他就凑了过来,在我嘴上亲了一下,我一躲,他已经放下车窗,含起了香烟。 我只得勉强接受,说:“你少抽几支。” “干嘛?”他瞥过来,“关心就认真地说。” “不是关心,而是以前医生说,香烟里的尼古丁有成瘾性,对你的病没有好处。”我说:“你不发病的时候还挺像个人,我希望你保持下去。” 他又瞥瞥我,“保持下去有什么好处?” “念念会舒服一点啊。”我问:“我还没问呢,你怎么让她原谅你的?” 他没说话。 我问:“怎么?难道你把她打晕了?” 他笑了,“我怎么舍得?” “那是怎么搞定的?” “我清醒之后,看时间发觉很晚了。女佣把事情对我说了个大概……” 我打断他,“哪个女佣嘴巴这么不紧?” 他又瞅瞅我,有些心虚似的说:“你知道,我套话技巧很高的。” “你拿什么套的话?”我问。 他脸颊抽动,“什么叫拿什么?除了这张嘴我还有什么?” “你拿嘴?”这变.态,我顿时感觉一阵怒火冲上了天灵盖,“拜托,看你的女佣都五十多岁了,你拿嘴!”这贱.人刚刚还亲我,我连忙擦了擦嘴,感觉快要呕出来了。 第444章 不会害你的 他眨了眨眼睛,说:“不跟我离婚了?” “什么?” “就知道你没打算跟我离。”他勾起了嘴角,扭头看向窗外,眼中闪动着狡黠。 “什么意思?”我说:“你别以为自己做了点好事,我就会改变决定。我当然要离婚,只是的确不是最近。”最近根本没有条件离,今天的事证明我不能没有他。 他瞄了瞄我,发出一声“哦”。 这种回应消解了我的愤怒,令我显得有点可笑,便沉默下来,同时仔细揣摩了一会儿刚刚的对话,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怎么搞定念念的?” “让女佣叫她来了。” 这俩女佣真是不可靠,几句话就收买了,做出把我的孩子带到他面前这样危险的事。 “然后呢?” “跟她聊了一会儿。”他低声说。 “具体都聊了些什么?” “要你管?”他瞥我一眼,“啰嗦。” “你什么意思?”我问:“我为什么不能管?你好好说!你到底对她进了什么谗言把她的枪都骗走了?” 念念是个看东西很紧的孩子,更别提这把如此严肃的枪。 他发出一声“哈”,又从鼻子里喷出了一串烟,挑起了眉毛:“想知道?” 我感觉他接下来没好话,危险地望着他。 果然,他眯起了眼睛,眼珠滑了过来,露出一脸贱相:“叫老公。” “你再说一遍。” “叫老公。”他大言不惭,“否则不告诉你。” “那我不问了!”我去问念念。 “随你。”他掐灭了烟蒂,靠到椅背上,抬起手臂作势要捏我的脸颊,被我打开手后,又贱笑不已,“前几天你真把我吓着了,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些,“刚刚那么误会你是我不对,但这是因为你这个人太混蛋,向来都荤素不忌。我那几个女佣虽然五十多岁了,但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抱歉我那么想了。” 他边听边笑,“好了,好了,算你有理。” “这是什么意思?”我完全听得出他的敷衍,“我刚刚对你的质疑明明是在侮辱你,你非但不觉得生气,还觉得有趣,你是不是傻掉啦?” 他仍在笑,“行了,赶快补补妆。”一边伸手推我的肩膀,“马上就到了。” 我还欲争执,扭头看路发觉的确快到了,这边是老城区,与我小时候完全没有变化。我刚刚哭得妆有些花了,等下肯定会见到珊珊,只得收下这个哑巴亏,取出化妆包补妆,忙碌时感觉有人在拉扯我背后的带子,我一阵反感,扭头问:“你爸爸没有请老师教你吗?” “教什么?” “基本礼仪呀!”我咬牙:“只有流氓才这样拉别人的文胸带子!” “噢。”他点头,“那我错了。” 我剜了他一眼,扭头继续抹粉,忽然感觉胸口上传来一阵压迫,低头一看,是某人的魔爪,从背后探来。想是见我低头了,还抓了抓。 我问:“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的确吃错了,”他说:“药还没送来。” “有病,松手。” 他又抓了抓。 我有点抓狂,扭头问:“你到底想干……” 话还没说完,后脑就被按住,我来不及挣扎,感觉自己的嘴巴被衔住。不知多久的以前,我是喜欢他吻我的,即便有时我会抗拒,终究还是在心底喜欢的,毕竟这是我为数不多用来感受自己也被爱的时刻。但这一刻不是,我发觉自己最先体味到的是烦,受够了的那种烦,我拒绝是因为我真的不想被他吻,放弃拒绝是因为我真的没那份体力。 终于,他松了口,目光瞟到我的嘴巴上,大概是发觉我的嘴巴掉色了,自己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笑着问:“生气啦?” “嗯。” “生气什么啊?又不能离婚。”他又搂了搂我,似乎是在刻意回避我的目光,用脸颊蹭蹭我的耳畔,说:“人家毕竟立功了。”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你别这么说话。” “怎么?” “像第二人格。”我说:“听到就害怕。” 他发出一声嘲讽的笑,“以前还爱得要死要活。” 我没说话,照着镜子,发觉自己精心勾勒的嘴唇被他亲得乱七八糟,整个妆面都被毁了,最重要的是,唇线是化妆师给我做的,我自己并没有这种技术。 正苦恼,忽然听到缠在我身上的那条八爪鱼的声音:“灵灵?” “嗯?” “等下去玩吧。” “去哪玩?”我说:“还有那么多文件要交接,我没空玩。” “哎哟,你好忙诶。”他松开手,撑起身子,靠到了椅背上,指着我身后的车窗外,说:“到这里玩。” 我扭头一看,赫然是我读过的小学,别看它围墙上画得那么可爱的卡通,其实是一所魔鬼小学,课程非常艰巨,几乎没有业余时间。学校外观其貌不扬,名声也不太大,内里却大有乾坤,建设得非常先进。在这里读书的,十个有八个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还有两个必然是高官子弟。而我养父当时有意隐藏了我的身份,给我配的也是普通轿车,加之我没有父母,因此,即便没有被人欺负,却也没有交到朋友。 我问:“一所小学有什么好玩的?” “去看看你成长的地方。”他呲牙,“咱们翻墙进去。” “开玩笑。”我说:“不等你爬到墙头上,就有人端着枪把你撵下去了。” 他笑,又伸手来捏我肩膀上的带子,贱得让人想要打他:“你老爸不是这里的股东?自家女儿女婿逛逛都不行?而且马上就是你的了,我们先带念念提前了解一下小学生活。” “你怎么知道他是这里的股东?”我怎么没印象? “下午刚刚念过啊。”他皱起眉头:“你是不是怀孕了?” “啥?” “突然这么蠢。”他重复了一遍,“下午刚刚念过的。” “当时我有点走神。”因为太多了,而且好多都不是我的,因此我没有仔细听,“毕竟那么多类目。” “哟,可真傲慢。”他发出那种八婆一样的语调,塌下眉眼,露出一个极为无奈可笑的表情,“每一条最便宜也值上千万,您老人家听都不听。” “念得时候又没说要给我。” 他笑,“蠢货。” “这也怪我?”我说:“是他在文件上写得清清楚楚,要给珊珊。不是我的我听来干嘛,徒增妒忌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手肘撑在车窗边,一手撑着头,露出一副闲适的态度,“你以为珊珊今天不来,真的是因为孝顺?” 我没说话。 “难道那姓苏的没对你说?”他说:“这么多年,你血缘的消息从来没走漏过,最近却突然传得沸沸扬扬,你以为这是谁的安排?” “今天留下的那几个家伙都知道。” “不,他们从前没有传出去。”他认真地说:“否则他们会来杀你,可我是这几年之内才拦截到杀手。” “以前有你折腾我就够了。” “蠢。”他说:“作为唯一有血缘的继承人,你应该比谁都死得快才对。在这个问题上,其他人的立场完全一致,他们生怕杀你的人不够,怎么还愿意让你活到今天?如果你的身世没有被可以压着,那你根本活不到认识我,更活不到今天。” 我问:“你现在是在说我刚刚那些话不对么?” “你爸爸固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也足够让你恨他了,但我希望你理性一些。”他说:“客观看待他才可以。” 我没说话。 他说得也有道理,那些姑奶奶什么的的确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世,那个姑姑甚至能说得八九不离十。可我一直相当安全,完全不受打扰,近几年才开始出问题,这意味着这些都被刻意压着了,他是这个意思。 “你怪我杀姓苏的,那家伙该死,他看不透,从你的事情上可以看出,你爸爸的权力没有失控,但他忙不过来,因此必然会给出去一部分,换取帮忙。这几年你爸爸把你的消息放出来了,是为了方便你继承,那他的权力必定会显得比较失控,因为这些竞争者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这种失控是很正常的,有时动荡不代表不好,乱不代表无序,姓苏的不懂也就罢了,却妄图越俎代庖地改变你爸爸的决定,这是蠢,蠢而不自知,害你受影响,就是坏。即便他的出发点是为你好,这也不重要,又蠢又坏,刚愎自用,这人没有留下的价值。但你看小周律师,年纪轻轻就能在父亲去世的当天有这种表现,是个人才,用姓苏的换他死心塌地,非常划算。”他说:“这就是我杀他的原因。” 我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不是有道理,是这就是真相。”他强调说:“我知道你之所以眼界狭窄,是因为你了解不多,但你要学会听话。至少老公是不会还害你的,对不对?” “哟。”我问:“那是谁昨天半夜发疯欺负我,欺负孩子?” 第445章 你跟爸爸离婚吧 他自然不喜欢这样被戳穿,瞥了我一眼,说:“你不要这样。” “我不要怎样?” “这是两回事。”他说:“我在跟你说正事,希望你别像个怨妇。” 我没说话。 他顿了顿,又说:“你是他女儿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了,到今天就不会显得突兀。珊珊每天都在你爸爸身边,不仅受传闻影响,也会受他一些言谈举止的影响,内心肯定非常在意。她的教养比你爸爸的任何孩子都好,却对念念说出那种刻薄的话,可见她内心已经痛苦到了一定程度。而且她现在的地位也十分尴尬,所有人都知道,有资格与你争的只有她,而她与他们的情感和利益无疑都比你更靠近,帮她说话,就是等于帮他们自己,而即便这样败了,引起了你爸爸或者你的反感,珊珊也必须挡在前面。所以,她今天选择不来,是最明智的决定。”他说:“因为她知道,即便她不来,他们一样会打着她的旗号跟你斗,斗得赢她占大头,斗不赢她来了只会更麻烦。最重要的是,她了解你爸爸,知道自己有几分胜算。” 我说:“这点苏益名跟我说过了。”只是没有繁音说得这么细。 “我知道,但我想说得是,你爸爸之所以这样安排继承,就是因为了解她,要堵她的嘴巴。”繁音说:“我今天留下的,是几个关系与苏家最远,最顽固不化,但同时也最蠢的。无非是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剩下的,也大都不乐意看到这个结局,但他们的愤怒会被分流到珊珊身上。因为文件的确是这么写的,如果珊珊来了,他们人人有份,珊珊没来,导致全都给了你。而大部分人都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来。” 这样的话…… 我问:“他怎么知道珊珊一定不来?仅凭了解么?如果她来了呢?” 繁音便笑了,伸手捏住我的后颈,用手指挠痒痒似的挠我的脖子,问:“你不是不在乎财产么?” 我没说话,他便说:“她来就来了,你爸爸的钱,他爱怎么分就怎么分,谁能拦他?” “因为他一直说会把钱给我,叫我别跟你离婚,如果我知道他把一大半给了别人,我会觉得自己被骗了,不公平。” 他又笑,“可他没用刀逼着你,对不对?你想离自己完全可以。”见我不说话,以为我被说服了,又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也不愿意让我提这个话题,可是我希望你认真讨论,而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在欺负你。你是个寻常人,你有犯错的时候,你爸爸也是。” 怎么又扯到了这里? 我知道他又在试图让我去看我养父,心里觉得很烦,便说:“你刚刚说好不说这件事了。” 他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我把残余的口红清理干净,照着镜子又涂上。因为我的技术不够好,因此比一开始有了些瑕疵,我知道这种程度的不完美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心里却还是在意得不行。 可我也知道越修补越糟糕,最终放下了口红,说:“繁音。” 他没吭声,我没有看他的表情,害怕他在笑,“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真的别再跟我说这个话题。” 还是没听到他说话,我继续说:“上次我跟他通过电话,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他直到最后几分钟,才敷衍一样地对我说他也照顾过我,他知道我到底在意什么,但他就是不想给我。你和他是一样的人,你也知道我要什么,就像之前我让你吃药,你不是做不到,你只是不肯。每当你们伤害了别人,只要有合理的理由,就不会觉得抱歉,用你们不能完美来遮掩,强迫我原谅你们。” “灵灵……”我知道他特别烦我的这些话,他的语气丝毫不加掩饰,“我也在改变,你能不能不要给我下判决。” “杀人犯杀人之后,也会在法庭上痛哭流涕地说他知道错了,可他怕的并不是错,他怕的是被惩罚。”我说:“我一直体谅你,原谅你,但你直到我死心才改变,我知道你也只是怕惩罚。我养父也是。” 他不说话了。 “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这些,因为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很啰嗦,很怨妇。”我说:“所以我最后强调一次,我不想去见他,如果他醒了,说如果我不见他,就要把钱要回去,那我就还给他。” 他放在我脖子上的手慢慢地拿了下来,沉默了许久,才问:“那我呢?”他的语气有点伤感。 我没说话。 这么多年了,他从不曾了解我。但这不是他的错,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他跟我养父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也伤害我最多的两个男人,我从不舍得离开他们,我甚至不敢去想,有一天自己也会如此坚决地、固执地、偏执地要求离开他们。 终于到了医院,幸好,在最后这一小段路里,繁音没有再啰嗦。 我养父的病房在最近这栋建筑,我们直接绕过去,到后面去看怜茵。 来得正巧,她刚醒,正哇哇大哭。繁音先伸手想抱她,她却哭得更凶,她这么小,却已经能记住了,看繁音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我随后便伸手抱住她,她便把小脸埋进我怀里,哭个不停。 我哄着她,心疼得要命,那边念念跑回来了,也不知道刚刚去了哪里。我没来得及看她,见她扶着轮椅站在我左边,繁音在右边,看念念的表情,似乎还挺忌惮他。 我抬起头对繁音说:“你能出去么?” 他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我哄了一会儿怜茵,让她不哭了,念念才开口,“妈妈……”她脸上的神色十分谨慎。 我看向她。 “我错了。”她小声说。 “你怎么错了?”我挺纳闷她怎么忽然这么说。 “我把手枪给了爸爸。”她小声说:“我觉得他是好爸爸……你肯定会生气的。” “没有。”我说:“你没做错。”但我也不想鼓励她,因为把枪给繁音是很不确定的事,毕竟他已经是薛定谔的男人,从外表彻底看不出他是第几人格。 “噢。”她没吭声,趴在轮椅扶手边,小心翼翼地吻了吻我的手臂。 我不由愣住,她张大了眼睛瞅着我。 我丝毫欣慰都没觉得,相反,我其实特别喜欢念念整天那么厉害那么骄傲的样子,那是我所没有的,讨好跟容忍是我这样的弱者才做的事。我摸了摸她的头,感觉有点心酸:“怎么突然亲妈妈?” “觉得对不起妈妈。”她仰着脸看着我说:“以前我总是向着爸爸……可是爸爸好可怕。” “爸爸只是有病。”我说:“他也不想的。” 怜茵不哭了,伸出小手抓念念的手,念念便握住了她的手,小脸上满是心事。 我说:“你心里还爱爸爸吗?” 她点头。 她在繁音身上得到了足够的爱,这也是她现在纠结的原因,“可是他好凶,好坏……他今天是好爸爸,可是如果他又变成坏爸爸怎么办?” 我说:“爸爸在吃药控制他的病了,他会越来越好的。” 她显然被繁音伤透了心,这么小的心脏,也无法承受他昨天晚上的表现,耷拉着脑袋,纠结了好一会儿,说:“妈妈……” “嗯?” “你还想和爸爸离婚吗?”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当然想,可是事已至此,我不能。最近的所有事都太仓促了,我也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 我的沉默令念念有点急了,“你不想跟他离婚了吗?” “你想吗?”我只好先把问题抛给她。 她先是摇摇头,却又点点头,说:“昨天他要杀死妹妹。” 我抱紧怜茵,没有说话。 “妈妈,”这大概是她今天的正题,“我想过了,以前是我好幼稚,我不懂事。我不知道我爸爸这么坏,你们离婚好不好?我跟你在一起,我们一起照顾妹妹。”她明显是经过了一番严肃的思考,说得有条有理,“妹妹也是懂事的小孩子,等她三岁,就可以和我一起照顾你了。” 呵…… 如果她能早两个月这样想,我怕是直接就不回来了,搞不好直接就跟了蒲蓝。虽然蒲蓝也在算计我,但吃相终究比繁音好看一些。 我的沉默显然让她不安了,她问:“妈妈,你又不想离婚了吗?你不要担心,我可以的!我也懂事了,只要你别和那个我很讨厌的坏叔叔在一起。” 我问:“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 “觉得他不好。”她没有被我带走话题,而是精明地把话题带回来,说:“妈妈,你跟我爸爸离婚吧,我好不容易才想好的。” 我认真考虑了一下,说:“念念,你坐到床上,让妈妈看着你。” 她到床边坐下了。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妈妈谢谢你这么懂事,可是妈妈现在不能跟他离婚。但我保证,我会让你和妹妹远离他,而且我会尽快跟他离婚。” 第446章 套路 她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为什么呀?他都打你。” 我不想告诉她我不离只是因为我现在不稳定,需要繁音庇护,毕竟他仍有心帮我,好过外人。我觉得这个理由虽然是真的,但是太冰冷了,即便她接受了,也会觉得难过。于是我稍微美化了它一下,“因为离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搬走就好了,而是要经过一些准备。虽然你和妹妹很快就长大了,但妈妈还是希望能创造一些好的条件,让你们能够经常和爸爸见面。也在这段时间里帮助爸爸治病,因为爸爸也在很努力地照顾你们,我不希望离婚之后让他失去你们。” 她嘟起了嘴巴。 我真羡慕她,即便繁音待她这么好,她还是能在第一时间权衡得失,做出决定。这份清醒是我所不具备的,由此我更加确定不仅繁音、我也是扭曲的。 沉默了半晌,我又说:“妈妈答应你,会尽快跟他离婚,而且这段时间,会让你跟妹妹不见他,好不好?” 她勉强地点点头。 我搂过她,心里再度涌上了那种无力感:我总是告诉自己要让我的孩子幸福,然而到如今,她都快六岁了,除了过早地懂了事,并没有幸福过。 可见,我真的搞砸了一切:作为女儿我是被嫌弃的,作为妻子我是愚蠢的,作为母亲,我也是失败的。 之后我问:“既然你这么想妈妈跟爸爸离婚,为什么还把手枪给爸爸呢?你不怕他伤害你吗?” “怕。”她咬着嘴唇,说:“可是他说你很危险,我知道我还小,帮不到什么忙。” “但如果那不是你爸爸,他就会用手枪打你的。” “不会的。”她回答得非常干脆。 我不由一愣,她又说:“我知道那是我爸爸。妈妈,我知道我爸爸是好人,可是他有坏叔叔。我好怕他,可我害怕的是坏叔叔,不是我爸爸。欺负妹妹的也是坏叔叔,我都知道。等我爸爸好了,咱们还跟他在一起。” 我不由眼眶一酸,没有说话。 怜茵的状况还挺好的,就是依然害怕,我哄了她一会儿,待她稍微稳定,便决定晚点再自己来。念念也不想出去见繁音,我知道她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对这两个人格没底,由此而产生的恐惧无法消除。 等我看过孩子们出去时,发现繁音并不在。问过随扈才知他去看我养父了,我不想去,总不能拦着他,便去找怜茵的医生聊了聊,而后正要回病房再看看孩子,繁音便回来了。 我便没进去,站在门口等他,他朝病房里的方向看了看,神态有些紧张局促,也不说话。 我问:“你不想问问她的身体么?” “我问过医生了。”他抿了抿嘴,问:“念念呢?” “她不想出来,还是有点怕你。”我不想把念念赞成离婚的意思转达给他,“你不要太难过,她说她知道你是好爸爸,她只是害怕你犯病。她以为你的病能治好,觉得等你的病治好就可以了。” 他点头,依然皱着眉。 我很满意,不由笑了。 他问:“笑什么?” “笑你没有觉得欣慰。”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觉得心酸。”他说这几个字时,眼圈蓦地红了,似乎努力忍了忍,最终没有失态,“她还不到六岁。” 我知道他是真的很动情,所有人里面,他最爱的是念念,感情之深连茵茵都比不上,而且这份感情是完全无条件的,他不需要念念为他做任何事。我便没有借机挖苦他,而是说:“别难过了,孩子理解你是好事,你认真吃药,把病情控制好,就是对她最好的。” 他望了望我,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之后我们都饿得要命,便去吃饭。因为是在饭店解决,周助理便和我们一起,还有几个其他心腹。其中一个姓郑的中年人是苏益名的副手,苏益名突然去世,只有让他先接手安排行程。他们已经讨论好了这个月的行程,安排得很密集,且每周六都安排去看我养父。 我知道他们这样安排的用意,是要我表现得孝顺些,这已经不是我的个人喜好问题,而是形象问题。我也就没有反驳,默默听着,发表意见的也是繁音,我什么都不懂,就像个傀儡。 吃完饭后,礼堂那边来了消息,郑先生说他们已经出结果了。 繁音一下就变得饶有兴致,“谁活着?” “老太太。” 繁音扬了扬眉,没说话。 我忙问:“只有她一个?” 不是四个名额吗? “只有她还活着。”郑先生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亦或是他比较有阅历,因此表现得非常淡定。 繁音便笑了,也不解释,似乎也不意外。 身边人太多,我没机会,直到上车才抓住他问:“他们不是能活四个吗?” “对啊。” “那怎么只剩一个了?” “他们蠢嘛。”繁音瞥了我一眼,笑着说:“他们不团结。” “不肯认真回答就算了。” “这就是认真的答案。”他靠在椅背上,悠然说:“他们每两个人之间都有亲缘,a杀了b的爸爸,b就得杀a,a的儿子就得找b,打着打着,就没有人了。” “可是只剩四个时就应该顾全大局地停下来了啊。” 他搂住了我的肩膀,柔声问:“假如我和念念、茵茵都被杀了,你愿意顾全大局地停下来吗?” 我…… 我说:“可他们关系没那么近。” “没那么近我挑他们做什么?”繁音轻蔑一笑:“笨。” 我问:“这么说,你本来就计划把他们杀光?” 繁音摊手,“在关系上,他们和苏家最远,对家族贡献最小,又好死不死拿出了你妈妈的陈年旧事攻击你,必须拿来祭旗。” 我没说话。 他瞄瞄我:“觉得我残忍?’ “总觉得好歹也跟我是同一血脉。”我说:“我怕传出去难做。” 他露出一脸讥讽,“有这点功夫怎么不同情同情你爸爸?” “我不是同情。”我说:“我是真的觉得一下子杀这么多,会不会很难做?” “不会。”他明显很不愿意听到我这么说,把脸狠狠一沉,“何况那是我杀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问:“你摆什么脸色?” 他狠狠剜我一眼,“我哪里摆脸色?” “听听你这语气!”我问:“你到是说啊,摆什么脸色?” “因为你太蠢了!”他没头没脑地冒了这么一句。 “我哪里蠢啊?”我说:“我不去看我养父你们都觉得不好,别人会胡说,八条人命不该多想想吗?” “没那个必要!这八个人死了,苏家没有一个人会追究。”他说:“而且你一旦继承,他们的死就是必然,因为他们参与害死了你妈妈!” 我一愣,“这是什么话?” “听不出来么?”他斜着眼睛,看我的姿态就像在看一条笨狗:“你不会真以为她们在说实话吧?如果珊珊参与害死你妈妈,那她怎么可能直到今天还离你爸爸这么近?如果她有这本事,你爸爸早就让她生孩子了,谁还要你这种中山狼?”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人身攻击。”我说:“你才是中山狼!有什么资格说我?” “中山母狼。”他挑起眉梢。 “……” “首先不是珊珊,他们说了谎。”他说:“虽然你爸爸跟你妈妈的具体内情要问你爸爸才知道,但他们已经交代了一个大致脉络,他们不会告诉你,是他们参与害死你妈妈,因为他们想活命。但他们也不敢撒太多谎,也因为他们想活命。” “那你凭什么判断他们参与害死了我母亲?” “很简单,老太婆给你爸爸介绍了女人,随后不久你父母就分手了。” 我说:“可前提是我爸爸很多年都没有娶她。” 他说:“他不娶才是正常,你妈妈那种娘家怎么配得上?有资格做情妇生孩子就算成功了,她肯定心中有数,绝不是因为这个才分手。” 我说:“你胡扯。” 他又斜看过来。 “如果我妈妈是那种人,我就不会是这种蠢货。既然我不是遗传我父亲,那我就是遗传我母亲。” “你也知道自己是蠢货啊。”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似笑非笑,“别把什么都怪给你父母,你这么蠢是你自己长成的。你听他们描述,也会知道你爸爸对她是有感情的,你要是像你妈妈,他肯定会很疼你,不会觉得你很烦很讨厌。相反,也许珊珊才像她。我也觉得像珊珊那样聪明伶俐懂事识大体的女人,才是你爸爸那样的男人会喜欢的类型。” 我没说话。 他看过来,“生气了?”语气很挑衅。 “没有。”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我甚至听得出他有点刻意,只是懒得开口。 他却当了真,伸过手臂来搂我的肩膀。我扭了扭,他搂得更紧,说:“好啦,别生气嘛,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我是爱你的。” 我说:“你认真聊天,不要用套路好吗?” 他警惕地瞅着我。 第447章 格局 我看向窗外,下颚却传来疼痛,被他扭了过来。 我这才看出他神色不善,拉开他的手,扶着下巴问:“怎么啦?想打人?” “你把话说清楚。”他黑着脸命令:“别阴阳怪气。” “你不就是先讽刺我,让我生气,再来哄我,顺便挤兑我说‘你看,你都说不跟我过了,还这么在乎我的评价’,这种套路吗?”非要让我揭穿他。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彻底地说出口,松手靠了回去,神色很尴尬。 我说:“还有,虽然不是特别了解我养父,但我至少知道,他有一点跟你一样,就是喜欢批评别人,自视甚高,也叫作自恋。你刚说得那点不成立,不是什么女人都愿意没婚姻就生孩子。” “哦。”他扬起眉来,“这么说你爸爸娶她了?” 我说:“虽然没娶,但是……”算了,我又不清楚内情。 “但是什么啊?”他笑了,露出一脸轻蔑,“但是代孕么?” “你爸爸说过的,那是为了还债!”我说:“你又没有破过产!” “我即使破产也不会卖我的孩子。”他看向窗外,冷哼,“还债卖自己就够了。何况又不是不能找你爸爸,何必非沦落到卖孩子?” 我彻底语结。 半晌,他扭过头来,神色稍缓,“抱歉,我的话有点重。” 我没说话,他又补充,“但我只是希望你客观看待你妈妈。” “连你爸爸都没对我这么说。”我说:“你还不如他。” 他露出一脸无奈,“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相?” “你又不是他们两个你凭什么断定你说的就是真相?”我问:“那我是不是也要说你妈妈给两个男人都生了孩子,她就是个婊子?” 他愣住,半晌才说:“这能一样么?” “对啊,她结过三次婚,找的老公一个比一个更有钱,我要是没记错她第一次结婚是跟一个六七十十岁的老头子吧?”虽然我对那个所谓的妈妈没有什么感情,可是我还是受不了他说起他所谓的“真相”时的态度,我知道讲道理没用,让他疼就是了,“我妈妈至少还没做出这种事。” 他扭头看向窗外,手指攥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我怕他打我,闭上了嘴,扭头看向窗外。天色有些阴了,看样子就要下雨。我打算回去补个眠,然后去医院找孩子们一起吃饭,想到那个画面,我就觉得心里的愤怒少了一些,平静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繁音的声音传来,“抱歉。” 我看向他。 他倒没有低眉顺眼,相反他的表情依然很别扭,“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 “我不原谅这件事。”我说:“刚刚那么说你妈妈,只是希望你可以体验到那种感觉。我心里清楚她是个好人,对不起。” 他叹了口气,我听得出,他之所以道歉,是因为我生气了。或许我攻击他妈妈的姿态让他明白这件事对我的重要性。其实,我总是在设想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每个女儿都希望自己的母亲是美好的人,因为她隐隐地预示了我的人生。因此我特别不能忍受我养父提起她时的态度,那么蔑视,恨不得把她从坟墓里拉出来羞辱似的,和苏家那些人的态度是一致的。我也不能接受繁音口中所谓“理性公正”的判断,他凭什么?他就是被太多人包容了,以至于以为自己真的担得起这份包容。 说穿了,我就是希望他们可以“对人不对事”一些,希望哪怕是我妈妈有污点,我爸爸还是能爱她,只是因为她是她,哪怕我很蠢,他们也爱我,只是因为我是我。 我知道这想法太过高要求了,也没道理,这世上没人能做到这个,包括我自己。可它是真切的。 这一场争执过后,繁音沉默了很久,才问:“你还想听么?” “嗯。”他是说推测他们害死我妈妈的事。 “那你能不能不再生气了?”他说:“都是我一家之言。” 我说:“好。” 他顿了顿,语气谨慎了许多,看我的目光也是。我很满意他终于学会了,顾虑着我的感受,这反而真的让我感受到了一点“爱”,他可以与我有不同意见,但他不能时刻凌驾于我,他说:“所以他们分手,与这个老太太有莫大的关系。之后也是她阻拦周家继续来请求帮忙,这本来是个机会,如果你爸爸知道,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反正周家那种小公司也花不掉几个钱,他们那个项目是不错的,至今还在运营,也不见得一定是赔本买卖。那时你爸爸正好得病,知道自己患了这种绝症,肯定非常脆弱,这时谁陪在他身边,他就容易受到感动。不管你妈妈是爱他还是对他的身份地位有兴趣,都没道理放过这个机会。” 这话不错,我相信我妈妈一定不知道他的病,理由就如繁音所说。 “可这个机会被老太婆的人拿走了。”他说:“总不能每次都是运气。” “嗯。” “之后你妈妈的生活状态查不到,但必定比较辛苦。”他说:“而且查不到也蛮奇怪的,如果她跟了比你爸爸有能力的人,那其实不必瞒着。如果她没有,那又瞒不住。这世上,我爸爸查不到的事不多。所以我一直在想,苏家一定有人瞒着这件事,这个人要么是苏家的某些长辈,要么是你父亲。理由应该都是……你妈妈在那段时间做了极损她名誉的事。” 我看向他。 他立刻说:“说好不生气的。” 我说:“你继续说。” “按理说,最应该瞒着的是代孕,不过,既然你是你爸爸的,代孕说即便是真的,也站不住脚了,毕竟有一个活生生的你作证。所以……”他看向我,跳过了这一句,我听得出,那句是想说我妈妈做了女支女什么的,“那就很奇怪了,在这种情况下,你爸爸还愿意让她生他的孩子,可见对她用情很深。但是……又怎么那么多年都不找呢?这中间必定有人拦着。” “也许只是他自己不想找了。” “那也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说:“你爸爸不是那种没情分的男人。” “他会对他找过的每一个女人都负责么?”我问。 “不会,但她最终给他生了孩子。”他说:“你别忘了,你的继承权与你的聪明才智无关,只因为你是他的孩子,这个身份在他的眼中就是这么重要。十月怀胎,他想打掉你,早就打掉了。” 我说:“那时候我妈妈还在给别人代孕,也许搞混了。” “开玩笑。”他摆出一副“你少抬杠”的表情,“我是不会把我睡过的女人给我侄子的,代孕也不行,代孕最起码要处女吧,你妈是么?” 我也不懂了,说:“也许我根本不是他的,给我只是因为我稍微沾一点血缘。” 他立刻露出满脸无语,“你这么想就太不讲道理了。” “为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怀疑这个,就是在怀疑你爸爸的智商。”他说:“你爸爸没有你,还有一大群侄儿,哪个不比你强?如果你真是他外甥的女儿,排队都排不到你,而且你跟他感情也不好。” 我不占理,只好沉默。 “被你搅和得乱七八糟。”他露出烦躁,说:“从现在开始你闭嘴。” “我那是合理质疑。” “全说完你再质疑也可以。”他说:“苏家剽窃周家商业报告的事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苏家没理,你爸爸不会完全不知道,不管从哪个角度,你爸爸都应该、也能找得到你妈妈,但他没有。既然有人阻拦,那你爸爸可不好轻易拦住,因此阻拦的人要符合,既有地位、又有帮手,还有势力,有好处,这些年还被边缘化了,且对内情比较了解。你告诉我,谁最符合?” 还真就是那个姑奶奶,而且她还有前科。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杀了我妈妈?”我还是忍不住插了嘴。 “人家是商人,又是个从来没有做过生意的女人,哪有那么容易杀人?”他说:“我推测,要么,是他们觉得把你妈妈撵走,你爸爸迟早得娶,要么,就是没有机会。第二个的可能性很小,毕竟他们已经瞒住了你爸爸,证明你妈妈没有更强的势力庇护。” 嗯,也对。 我现在真是越来越残忍了,竟然最先想的是杀人。 “但没料到你爸爸最后也没娶,”他说:“结果你爸爸弄出了你,他们就对你妈妈下了杀手。” 我问:“为什么没对我下?” “没机会呀!”他白我一眼,说:“他们的集团还有一个人,就是当年在你爸爸生病时接手公司的那位,可见当时他们这伙人的威望和能量非常之大,堪称心腹。可现在却被你爸爸边缘化到了如今的地步,你爸爸宁肯冒着让你难做的风险,把自己的养子养女投入到公司中,而少用苏家的亲戚参与,肯定是因为吃过这方面的亏。” 第448章 记得刷牙 我说:“既然能保护得好我,为什么不能保护得好我妈妈呢?” “你没必要质疑这个,因为你妈妈毕竟给他生了孩子,他必然要保护她周全,因为无法对你交代,而且亲生母亲活在世上,万一有事,可以把你托付给她。”繁音又搂住我的肩膀,捏了捏,说:“但这种事只需要疏忽一下,自家人肯定知道怎样利用你爸爸的性格弱点。我爸爸肯定告诉你了,你妈妈走得很凄凉,也是自己走得,身边没有人,而且是生过你不久,按理说,不至于如此。” 我说:“所以你觉得他们参与害死了我妈妈?” 他摇了摇头,说:“从让周家破产开始,他们就等于已经把你妈妈逼上了绝路。” 我看向他,说:“对不起。” “嗯?” “刚刚对你说的话生气。”我本来不是很信,但他这样一剖开解释,我也觉得这没错。哪怕我妈妈是自杀,他们欺负过她,害她家破人亡也是事实:“没想到你真的是在帮她报仇。” 他笑了起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老公。” 话题转向暧昧,我没说话。 他凑了过来,把头靠到了我的肩膀上,“你老公一直都是个‘实干家’。” 我瞥了他一眼,问:“你想好怎么交代了吗?等我养父醒了,肯定会怪你。何况他舍不舍得杀这些人都不一定。” 他笑了,柔声问:“你知道他为什么选我,不选姓蒲的?” “我跟你有孩子。” “这不是全部。”他说:“他用我自然了解我,他需要有个人做这个坏人。” “你不是他女婿吗?” “我不是对你不好吗?”他搂住了我的腰,说:“灵灵……” “嗯?” “我大概明白你离婚的决心了。”他的语气开始低落。 “明白就好。” “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他说:“求求你。我都改。” “换个话题吧。”我不想纠缠于这件事了,多说一句都会心烦暴躁。 他不吭声了。 我也有些尴尬,说:“嗳。” “嗯?” “我觉得我养父肯定很希望有一个你这种儿子。” 他笑了起来,扣住了我的手指,“我现在也差不多了。” “他肯定会好好培养你,把你接到他身边悉心照顾。”我说:“让你茁壮成长。” “哎哟,”他笑道:“车里怎么有这么浓得醋味呢?” “真的,你这么理解他,他也特别理解你。”我说:“听说他其实对小孩子很好,不是那种凶巴巴会打人的父亲,很照顾小孩子的情绪。” 他稍微敛起了一部分笑容,“你这么说,让我很难过。” 我问:“怎么了?”他的脸贴在我的脖颈上,因此我没有机会扭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沉默了一下,说:“韩舅舅就是很好的父亲……他是最好的。” 我说:“你也挺好的。” “我不如他。他远比我对孩子更有耐心,也对我很好,当初也曾计划不要孩子,算是上天赐给我的另一位父亲。”他说:“他和你一样善良,特别容忍我,虽然我爸爸几次都试图杀了他,但他从来不会迁怒我,可惜我伤透了他的心,虽然后来关系还好,但我知道他一直没有原谅过我。” 繁音就是一个有这种本事的人,无论你再爱他,再体谅他,再容忍他,最终都会被他伤得鲜血淋漓。 我说:“我不知道他,但我一点都不善良,我很愚蠢。我牺牲了我自己、我孩子的未来去拯救你,其实只是满足了我自己不想离开你的念头。如果我真的善良,早就应该带着孩子走,尤其是茵茵,她才一岁,已经两次被你差点杀死。因为孩子是无辜的,没有伤害过我,你是罪有应得的。” 我很想控制这些话,不去说它,我知道说出来会让自己像个怨妇,也可能会让他觉得我还爱着他,他不明白我不是那种会一边爱着一边训斥的人,我不舍得那么对待自己爱的人。 可我很痛恨他现在的样子,他以为还能回头么?他还有资格要求得到原谅么?我早就被他消耗到了极致,也内耗到了极致。 他一向对这种话没有消解能力,能闭上嘴巴不去跟我争论已经是他的进步,“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但是……” “够了。”我听到这种话就来火,“你不知道。” 他不说话了,松了手,看着我,露出一脸无奈。 我也没说话,尽量压抑自己的愤怒。 然而繁音还是要点火,“灵灵……” 我没理他。 “上次黎医生说你……”他就像怕伤害我似的,小心翼翼地说:“有点问题。” 我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但不想开口。 “我想让你看看,”他谨慎地说:“如果你不喜欢他,就换个别人。” 我收回目光,看向窗外。似乎我应该反驳他,心里却觉得空洞,没那股怒气。他把我的话全都归咎到“有病”里了,那我跟他便不是平等的,何谈平等地交流?只要他把他不认同的部分都当做是我“有病”就是了。 这样一来,我就永远都跟他说不清楚了。 幸好,时至今日,我终于看透了他。 回去后,我没去礼堂,只知道姑奶奶虽然没死,却受了重伤。繁音去看监控录像了,坦白说,我觉得一家人自相残杀太可怕,而且他们只有领带,可想而知有多可怖。我没那么强的神经,加之非常累了,决定先睡一会儿。 躺到床上时,一闭眼,先是困意袭来,又忽然忍不住张开眼,脑子里想起那本布书来。 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那本书,因此我忍不住想要猜测,或许我养父真的也曾像繁音对待念念那样,把我放在他的膝盖上,搂着我,教我翻看这本只有花花草草的无聊小本子。可我又觉得或许是我想太多了,我早就不习惯幻想与父爱有关的一切了,因为总是会失望。 看繁音回来的态度,我养父的情况可能好很多了吧?否则他肯定没心情跟我说这些。 真可笑,我并不了解我养父,却选到了和他一样的男人,以至于我养父先让我明白“我不配得到爱”,繁音又帮我巩固了这一点。 这天我做了个梦,梦到我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变年轻了,而梦里的我,还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然后梦中的我下了床,走到外面,那时的天空要比现在蓝,也更清澈。我到外面走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人,只有些动物,它们就像生活在布书里,静止地被贴在自然中。我又回到了房间,打开电脑,收到用德文和英文撰写的录取通知书。 我看了一遍,按了删除键。 醒来的时候,我望着熟悉的房间,一时间怅然若失。 可惜的是,这只是一场梦。 窗外的天色已是满天星斗,我并不饿,坐在床上发呆,总觉得有些重要的事被我忘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突然,角落中的门被打开。 许是因为房间太静了,我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是繁音。 他穿着浴衣,头发半潮着。他历来不喜欢用机器烘干,喜欢用毛巾擦,弄得到处都是水。 我眼看着他过来,站在床边问:“醒了?” “嗯……”我有点想让他到别的房间去,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过分?毕竟现在要用他。 他便笑了一下,弯腰按住了我的肩膀。我自然是要躲的,但他更快些,冰凉的嘴唇在我的额头上贴了贴,道:“明早五点起床,再睡一会儿吧。” 说罢他就转身要走。 我忙问:“你去哪?” “抽支烟。”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我,指了指露台。 我一阵失望。 还以为他会去别的房间。 他观察着我的表情,问:“怎么?” “记得刷牙。”我承认我以前没这么反感烟味,但我最近越来越反感了。我知道这是因为这种味道代表了他,它已经引起了我生理上的不适。 然而他一愣,扬起了眉梢,露出了一脸不怀好意。 我被他看得不舒服,拉紧被子。果然他翻身爬上了床,按住了我唯一能动弹的腿,开始往里摸。 现在天热,我穿得是短衣短裤的睡衣,睡衣宽松,他这样摸,自然很快便摸.到了底。 我也终于清醒,捏住了他的手。他瞟了瞟我的手,目光又挪到了我的脸上,活像一条发qing的公狼。 我知道自己吃亏的概率超过八成,但还是想挣扎一下,“我还没睡醒,我没心情。” 他似乎以为我会说出什么高见,听到这话竟然笑了一声,手腕一旋,挣开了我的手,一路向里tan,开始捻rou。 我只好拼命向后缩,但很快便到了枕头边。我的腿没有用武之地,只好用手。抓不住他只好扭,只好挠,但他不为所动,一路扯.开了我的睡.裤,bai开了我的腿,低下了头。 过电一样的感觉令我不由自主地发抖,屈.辱感却汹涌而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愤怒,死死地用手攥紧了他的头发。 他先是一愣,随后便捏住了我的手腕,抬起了头,目光充满威胁。一阵生疼传来,按理说我应当放手了,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反而更加使劲地拉。与此同时,便见到他眼中寒光一闪,扯住了我两条手臂,狠狠地朝两侧扭,我依然没想松手,但太疼了,它们自己放开了。随后,他松开了手,身子也迅速地弓了起来,如同一只备战的豹子。 第449章 义务 我摸着剧痛的小手臂,没想到居然没脱臼也没断,我是不是该感谢他的“温柔”? 我正想着,下颚便传来痛感。他总喜欢捏我的下巴,我揣测这是因为他需要别人看着他听他说话。 我想动,他便用了力。我只好不动了,看着他的眼睛。 这样的对峙持续了好一会儿,我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反正他的神态十分凶悍,大有我不从就一定要打杀我的架势。这让我隐隐有些害怕,后悔自己刚刚失去理智的举动:毕竟没有离婚,毕竟还有求于他,我是没法拒绝这种事的。何况,我了解他这个人容不得拒绝,越是拒绝,他越是起劲,但我俩已经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顺着他也绝对不行。 稍久,他松了手,脸颊贴了过来。我忍不住侧了侧头,还是不想跟他接吻。余光便看到他动作一滞,眼皮撩起,蛇一样凶残的眸子冷冷地盯着我。 我只好不动了。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动了起来,嘴唇贴到了我的嘴巴上。我不想回应,干巴巴地忍耐着,他还是喜欢那种让人窒.息的吻,喜欢一边口允一边啃,喜欢通过我的痛苦来巩固他的控制权。我感觉他的手掌先是握着我的手臂,慢慢流连到了我的xiong口,盘旋着,一道道地旋.开.了纽扣,如同一个巨.大的烙铁,灼.热、沉重、干燥、疼痛……终于,他松开了我的嘴巴,一路向下而去,烈火一般,灼.烧着我的每一处,我努力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望着天花板上的木纹。我承认,我的身体并不觉得糟,相反,他总能让我欲.仙.欲.死,这也是我心里觉得特别糟的原因。 后来我觉得很空虚,躺在床上发呆,他去了浴室,很快便出来。我不想他找我交流,连忙闭上眼睛。 但还是感觉床.上一震,他的身子贴到了我背上,温度有所降低,却依然烫的我难受。我无可奈何地缩了缩,他的手臂便圈住了我,问:“装睡啊?”他是笑着的,可见他现在挺高兴。 我自然是不想回答的。 他便握住了我的小手臂,用拇指摩挲着,问:“还疼么?” 还有一点,但不严重了,然而我还是没说话。 他便轻轻地搓着,就像在给我疗伤似的,一边解释说:“我没想弄伤你,但当时你抓得太狠了,我只是在制止你……骨头肯定没事,放心吧,我没用力。” 我倒是相信他没用力,可是没用力我也很疼,真是可恶。 他搂了搂我,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会儿,语气转柔:“生气了?” 我没动,闭紧眼睛,嘴唇上却忽然贴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极快地钻进了我的嘴巴里。我一阵腻烦,张口便咬,可惜他撤得快,我落了个空。 笑声传来,我装不下去了,只好张开眼。 他满意了,把头靠到了我的肩膀上,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没睡,还装。” “你还想怎么样?”我真是感觉要崩溃。 “还想和你温.存一会儿。”他的手还乱动,“你要是愿意,就再战一局。” “我不愿意。”我说:“我要睡觉。” “已经四点了。”他一边说话,一边轻咬我的耳垂,“别睡了。” 我被他咬得很难受,用手去推他的脸,他便顺势含住了我的手指。 余光看到他得意的脸,我明白再这样折腾下去只是我被动,便抽出手来,没再说话。 他又握住了我的手,安静了一小会儿,说:“灵灵……” 我没理会。 “婚姻内发生关系是义务,我虽然带伤,但还是竭尽全力地满.足你,你应该高兴才对。”他开始装无辜,“为什么摆脸色给我看呢?” “我已经说我不想做了。” “你从来都说你不想做。”他依然用脸在我肩膀上蹭,而且我感觉他是真的想再来一遍,“但你的身体积极多了。” 我真受不了他这种得了便宜的语气,“别告诉我你连这种程度的生理知识都没有。” 他笑容更深,用手捏我的下巴,“蠢猪,这不属于生理知识……这是经验之谈。” 我更恼火,忍不住讽刺,“哟,原来你内心里是把经验多当做自己的优势?” 没听到他答话,只感觉他在捏我的手指,像是心不在焉。 难得清静,我闭上了眼睛。 好像过了挺久的,我稍微有些困了,即将进入梦乡,却突然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异样。我不由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涌上一阵恼火,没人喜欢被强.暴,何况还疼。我攥住他搂着我腰的手臂,他却早有准备,翻身把我压.了下去。 我知道他生气,也知道是为什么,他容不得侵犯,而他可以侵犯任何人。我已经习惯了,虽然这好疼,但我心里完全不觉得意外,坦白说,相比他说软话、讨好我,我更乐意接受他这样,因为我受够了自己的没出息,我怕自己不能坚定地恨他,我需要一遍遍地温习他给我的痛苦,这让我感到既熟悉又安全。 终于,他从我身上下去了,我刚想着能歇歇了,终于放松,他却猛地拍到了我的pi股上,冷冷地命令:“起来,五点了。” 我问:“五点做什么?” “洗澡穿衣服。”他催促道:“快点,先去看孩子,然后去机场。” 我便爬起来,他已经转身去浴室了。 我找了条睡裙穿上,走路时依然觉得有些痛,此时我的确是后悔的,后悔自己跟他对着干做什么?明明了解他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我的房间以前只供我自己使用,浴室只有一个,碍于房屋本身的格局,也没有建得很大。我进去时,繁音正拿着花洒冲洗,他身上还包着纱布,脸上被我殴打的伤还在,手臂上还有昨晚被我挠过得血印。他站在玻璃后的样子活像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慢慢滑到了我腿上,逐渐变得深邃。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血水已经顺着裙子留下来了,连忙拿毛巾去擦。我凭自己的经验判断伤口应该不大,血却越擦越多,简直就像流.产。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血了,对这种画面应当比较冷静,然而我却不是。不知名的恐惧倏忽间便沾满了我的整个意识,让我的心噗噗直跳,眼前发黑,冷汗直流。我的身体无一处不在发抖,这让我站不稳,这时,有一股力量揽住了我的腰。 有人在叫我,“灵灵?” 我听得出是繁音,同时涌上了一种强烈的厌恶感。与此同时,我的脸上传来疼痛和冰冷的触感——我终于清醒过来。 视觉慢慢开始恢复,我发觉自己正坐在地上,掀.开自己的睡裙,还是有血,我的心再次开始狂跳,这时,耳边传来繁音的声音,“别怕,是经.期。” 我禁不住愣了一下,扭头朝他看过去,这才发觉他正跪在我身边,用手臂搂着我。他吻了吻我的额头,用手掌抚着我的背,我稍微平静了一点,说:“抱歉。” 他没说话,搂住了我的身子。 之后我感觉自己舒服些了,便推开他去洗了澡。繁音没再生事,但一直站在外面看着我。 我出来后他便捧着浴巾帮我擦,还拿了药要帮我上,难得如此体贴。 我自然是乐意被服侍的,便没拒绝,最后他帮我穿了衣服,蹲在椅子旁握着我的手,问:“感觉好点了么?” “嗯。” 他没再问了,拉着我的手到嘴边吻了吻,没说话。 时间已经被耽误掉了,接下来我抓紧时间去装扮,幸好化妆师和发型师动作都很快,结束后我站起身,发觉繁音正在门口。 我俩一起去吃早餐,期间他也没找话题,我身上还痛,自然也不想说话。就这样一路到了医院,现在才六点,两个小家伙都还没醒。繁音识趣地没有进来,我先去看了怜茵,她脖颈上的红痕已经褪去了,睡着的样子很乖,不像念念活像一只大螃蟹。我悄悄地亲了亲她的小脑袋,摸着她头顶软软的头发。其实,我觉得怜茵长得比较像我,但我并不希望她性格像我,希望她也像念念那么霸道。不过相比念念,我的确比较爱怜茵,大概是因为繁音比较爱念念,我不想冷落了茵茵。 后来我再去看念念,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四仰八叉,而是搂着繁音熊,样子有点脆弱。叫人意外的是熊耳朵破了一个小口,棉絮都已经露出来了,上面湿漉漉的,好像是被咬得。念念一向爱惜自己的东西,从来都是挑别人的毁坏,尤其疼爱这个代表爸爸的熊熊。 我也亲了亲她,摸摸她的小脑袋,心里非常窝心。作为一个母亲,我应当为她挡开一切痛苦,而我没有做到。因此即便她现在理解我了,希望跟繁音离婚了,反而让我更加难过了。 思考了一会儿,我出去了,繁音又不在,随扈说他又去看我养父了,倒是孝顺。 第450章 你说的 我足足等了他十五分钟,心里有点暴躁,因为探视有时间限定,我决定派人去看看。来人很快回来,说:“先生还在那边?” “在病房里?” “不是,在病房门口。”他说:“七小姐也在。” 又等了十几分钟,繁音才终于回来。他见到我在门口似乎很诧异,愣了一下问:“怎么没在里面?” “想出来叫你进去。”我问:“你去哪儿了?” “看你爸爸。”他说。 我靠过去仔细地嗅了嗅,并没有闻到烟味。我问:“有必要看他这么久?” 他皱起眉头,露出不满,“什么意思?” “他在昏迷,你却看了他接近一个小时。”我说:“你到哪儿去了?” 他立刻就笑了:“你想什么呢?” “什么我想什么?”我觉得他有问题。 “我的确跟你六姐聊了几句,但绝对没有超出十句话。”他抬手企图按我的头,被我打开后又转而搂住了我的腰,揉了揉我的背,说:“我主要在跟医生聊,想详细了解病情。你怎么不在里面?” “她俩在睡觉,我出来想找你,给你个机会叫你看看念念。”我推开他说:“我倒是不觉得你跟我六姐能聊什么,我是想知道你跟我七姐有什么可聊的?” 他微微一怔,眯起了眼睛,露出一脸开心,“你吃醋呀?不生气了?” “我觉得你不用进去看念念了。”我说:“走吧,不是要去机场。” “喂!”他伸出手臂,拦住了我,稍稍收敛了一下笑容,“恰好碰见她,就多聊了几句。” 我没理会他,绕过他的手臂,往出走。 他跟了上来,问:“不是批准我看念念?” “自己去看。” 他却没去,而是拉住了我的手,“你真吃醋了?” 我不是吃醋,我是感觉到了恶意。我问:“你没告诉她我在?” “当然告诉了。”他似笑非笑地瞟着我,“你醋劲儿真大。” “我没吃醋。”我说:“我是觉得,既然她见到了你,也跟你‘聊了聊’,那她就得来见我。” 他满不在乎地笑,“人家干嘛来见你?” 我站住脚步,扭头看向他,“你说为什么?” 繁音没说话。 我说:“她现在是医药分公司的行政总裁?” “嗯。”他正色起来:“这种事你倒是记得挺清楚。” 我没说话。 “那个位置暂时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他貌似公正地说:“她也做得没有瑕疵。” 我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他又笑,捏了捏我的手,“好啦,别这么小心眼,毕竟是亲戚,我总不能当不认识她吧?” 我说:“你跟她上.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个?” “那时候还没你。”他有一句顶一句。 我忍不住甩开他的手,停下脚步说:“我要把她撤职。” 他问:“撤了换谁?难得有个好用的,你以为你有多少人可以用?” “没关系。”我说:“把那间分公司卖给蒲蓝就是。” 他睁大眼睛,眨了眨。 我满意了:“你听好,在咱们离婚之前,你给我跟她保持距离。就是聊都不准聊,见面也不准笑。” 他又笑。 “笑什么!”我忍不住板起脸。 他便敛了敛笑容,但依然在笑:“好的,醋坛子。” “再让我发现一次,我就给你戴几顶绿帽子玩玩。” 他微微一愣,“喂!你这是……” “不管你是故意想惹我生气还是就这么喜欢跟她聊天,我都不准。”我说:“听得懂么?” 他这才认真起来,颇为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怪我小题大做:“抱歉。” 我没说话。 一路上了车,我依然觉得心里很不痛快。我没法形容这种不痛快,但我觉得不是吃醋,我就是单纯地不悦,而且我觉得,换做任何人都会因此而不悦。 我也知道繁音八成是故意气我,大概是想看我“吃醋”的表情,因为他若是真有那心根本轮不到我说什么,他从来都直接开干。 繁音安静了大概半路,我翻了一会儿周助理给我的文件,觉得大部分都看不懂,头痛欲裂,心烦得要命,扔到了一边。 耳边传来繁音的笑声。 我朝他看过去,他立刻敛了起来,咬着自己的嘴唇,活像一只可怜的兔子。 我问:“你的药什么时候能送来?” “已经在机场了,正好咱们要去,我就没让他们送,这样快一些。”他解释。 “哦。”我说:“你现在是哪个?” “你猜呢。”他眨眨眼睛。 我拿出电话,正要拨号,手突然被握住,繁音有点急了,“你干嘛!” “打电话通知把你绑起来。”我说:“我不喜欢那个第二人格。” “我不是啊!”他板起脸,露出一脸凶恶,“见不得别人对你态度好吗?” “对啊!”我也跟着吼了起来:“所以又想打人了?” 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松开了抓着我的手,靠了回去,不再说话了。 我重新捡起那些文件,努力地用脑子记住里面的内容,却还是乱糟糟的,心烦意乱。 大约过了三个红绿灯,繁音又开了口:“还疼么?” 我没理他。 余光可以看到他扭脸朝我看过来,说:“对不起,早晨我有点生气。” 我没吭声。 “我会尽量克制的。”他说:“我保证。” 我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他弯起了嘴角,露出一丝得意:“还疼么?” “我觉得不能就这么白白放过你。”我说:“你得出点血。” 他微微一愣,态度随之含糊起来,“怎么出啊?” “到了hk,咱们住在哪儿?” “随便。”他说:“你家,或者我妈妈在那边的住处。” “你跟我睡一个房间?” “对……”他注意到我的脸色,竟然紧张起来了,“也不一定。” “跟我睡一个房间吧。”我靠过去,说:“你不是喜欢强来么?” 他脖颈僵硬,眼珠子动来动去,很不安地瞟着我。 “我让你强个够。” 他舔了舔嘴唇,说:“你说的。” 我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他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准反悔。”他伸出小手指,说:“拉钩。” 我伸出手,勾住他的小拇指,他拖了过去,拉到嘴边亲了一下,又奸笑。 到地方是下午,时间不多,我们草草吃了口中饭,也顾不上看风景,便匆忙赶到分公司去。先进行法律相关手续的事宜,这个过程忙到了晚上七点。这是因为幸好有繁音在,他就是最可靠的审查机器,我只需要坐在一旁签字。虽然我也努力地试图弄懂,但这些用不同语言撰写的复杂公文简直就像是不同文明的符号,让我头痛欲裂。 我养父名下的企业是与几家国际知名的管理公司合作,这样为我们省却了不少麻烦,也让我少了许多管理上的烦恼,今天有一个跟他们、以及比较重要合作伙伴见面的酒会,在晚上九点。 我险些忘了这事,还是繁音提醒,他根本不需要助手,所有行程只听一遍就能刻在他的脑子里,我怀疑这是精神病的代偿效应。 于是我们要先赶去换礼服、化妆,在繁音的建议下,还是去了他妈妈的住处,因为他妈妈时常在这边办公,有很全的化妆师和非常拿得出手的礼服配饰,可以应付突发状况。 那地方离酒会地点不算远,在富人区里,比外面安静多了。我也没空去细细观摩这栋庄园的景色,只知道很大,装潢毫不吝色财富的投入,只有奢华,没有低调。 做头发时我已经饥肠辘辘,还没开口,繁音的身影便过来了,说:“张嘴。” 我的头被发型师拉着,不太能动,便张开嘴,感觉嘴巴里被塞.入了一个甜甜的东西,嚼一嚼,是块点心。 这还像个样子。 与此同时,他弯下腰,现在我能看到他的脸了,只见他笑眯眯地,问:“味道怎么样?” “再来一块。”我说。 他“啧”了一声,大约是在表达对我冷淡态度的不满,又给我嘴里塞了一块,说:“活动两点钟以前就会结束。” “噢。” 他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表情?” “怎么?” “这么快就反悔?”他开始发难。 “我又没说今天,我经.期。”我说:“何况我还没抽出时间去买工具,总不能叫助手买。” 他哼了一声,随后直起身,说:“拿过来。” 我有了一阵不详的预感。 很快,东西被拿过来了,放在地上,是个硕大的密码箱。 繁音单膝蹲下,打开密码箱,摊在地上,露出里面的东西,露着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就知道你要反悔。” 我看着黑天鹅绒布上那些畸形怪状的东西,不由吞了吞口水,“这都是哪来的?” “你说呢?”他扬起眉梢,欠扁地微笑着。 “不会是你跟别人用过的吧?”我板起脸:“警告你别拿别人用过的来恶心我,我会忍不住废了你!” 他立刻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就放了心,再度看向那些东西。 他笑够了也认真起来,问:“喜欢哪个?还是都喜欢?” “用在你身上当然都喜欢。”但一大半我都不认识:“那鞭.子抽起来疼么?” 第451章 背叛的感觉 他笑得神秘:“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没说话。 他又道:“我是说我试,你观察。” “这东西你早就试过了吧。”我相信以他丰富的经验,应该早就与他的什么米粒、我七姐等人彻彻底底地试过了。 他不答只问:“你吃醋呀?” “没有。”这种醋以前早就吃得够够的了。我踹上箱子,说:“你快去换衣服吧,来不及了。” 他也没生气,握住我的腿,在我的膝盖上亲了一下,说:“饿的话就先吃点心。” “知道了,谢谢。”我说:“去吧。” 全都搞定后,车来接我们,我们便马不停蹄地出发。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事实上,这个时间、这个季节在德国天还没有黑,因此我有些不习惯。不过这座城市灯火通明,非常绚丽,别有一番风情。 周助理在路上对我们汇报了宾客名单,大都是些不认识的,但听身份涵盖各行各业。我听到有孟简聪,便问:“这也是孟家的人?” 繁音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人家这星期还跟你见过面。” 这星期见得,也只有两个,一位是孟老先生,他已经不做事了。因此我来了兴趣,“他不是开女支院的吗?怎么这上面说他是开船厂的?” “还不兴人家有个副业?”繁音瞥了我一眼,突然间阴阳怪气起来,“你对他挺有兴趣?” “什么意思?” “他可是未婚哟。”他一边瞟我,一边说:“听说,你爸爸当年想把你嫁给他。” “嗯。”我说:“我一直挺后悔这件事,他铁定不打老婆。” 他的脸霎时黑了,开始翻储物箱,拿出一盒香烟来捏在手里。 我说:“不准吸烟。” 他剜我。 “你不会连基本教养都忘了吧?”我说:“参加这样的party还吸烟?那可都是我的贵客。” 这事当然是我有理,他攥住了那支香烟,表情颇为不忿。 “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虽然上次聊天时,他显得阴阳怪气。”我说:“不过我记得你跟他的关系也不错,我一直想,你之所以能从那次谈判里脱困,他的功劳应该不小。” 看来人家的确有恩于他,繁音火气消了些,靠回了椅背上,说:“他为人还好。只要他不惦记我老婆,那我们就还是朋友。”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惦记我?”我说:“我倒是希望人家惦记我,他可比蒲蓝条件好多了。” 繁音冷笑,“他也比姓蒲的难缠多了。” 我看向他,问:“干嘛这样说?人家又帮了你,上次又帮了我,怎么连你一句好话都落不到?” “他们家老头开口帮你了,他当然得帮你。我妈对他们家一直不错,他们当然不能让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说到这句,他又偷偷瞄我,“但他老在我面前夸你长得漂亮,我觉得这事有猫腻。” 我没吭声。 他更不忿:“你没什么想说的?” “替我谢谢他。” 他一瞪眼,我忙说:“你是不是就喜欢别人满脸尴尬地对你说‘尊夫人长得真是安全可靠’,你才能满意?” 他笑了起来,整个车里的空气都跟着活泼了,“算你赢了,但是少跟他聊两句。” “你不这么说还好,你一这么说,我偏要多聊几句。” 他皱起眉头,表情就像是要打人。 “你得明白,你是个精神病。”我说:“在你眼里,女人都是不穿衣服,随时等着跟你交.配的,这是不对的,一点都不正常。你要努力克服自己这种变态心理,争取做个好人。就从每一件小事开始吧,他家跟我家关系这么好,又帮了我的大忙,还是我错过的老公,我当然要跟他多聊聊,还要一起喝几杯。对了,他叫孟什么来着?” 他先是气得攥紧了拳头,听到最后一句又猛地大笑起来,笑得我很是不爽,问:“你笑什么?” “说得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俩已经睡过了!”他笑得快要流泪,“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得!” 我这才发觉自己出糗了,有点讪讪,“我记得他长什么样就行了。” 他仍是笑,手且伸了过来,作势要摸我的头,我躲开了,靠到了最左边。 他便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自然是不能坚持太久的,自己也沉默下来。 车里就此安静,我努力回忆着,但没有想起来姓孟的的名字,兴许是这几天破事太多了,我的记忆力反而退化了。下车一定要再问周助理一次才好。 正想着,繁音又开了口,“喂,姓蒲的也在。” “我没听周助理念他。” “他陪他女朋友来的。”他的语气酸溜溜的,“我特意没让他念。” 我看向他,心里体会到他的无聊:既然不让念,那自己又迫不及待地告诉我,这是想干嘛? 他有些挑衅地看着我:“有点吃醋?” “有点。”我说。 “哟。”他显然怪不是滋味的,但靠到了椅背上,脸朝车窗外,说:“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他是好人?” “我从来都没觉得他是好人。”我说:“我只是觉得他对我挺好。” 他不吭声了,依然看着窗外。 我说:“就算我跟他真的有过什么,你也没立场计较。” “别‘就算’。”他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听着就像假设似的。” 我说:“好,我就是跟他有过什么,你有什么好计较?” 他的眼珠子滑到眼角,目光凉凉的,“我才没计较。” “别‘才没’。”我用他的句式回敬他,“听着就像你矫情似的。” 他不说话了,重新看向车窗外。 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灯火,全是陌生的,车窗上映着他的脸,那表情看上去就像在发呆。 我也就别说话。 这样又走了两个路口,这座城市路段复杂,又很陌生,我已经开始转向。 看时间,大约是快到了,我开始有点紧张,在心里不停演练着那些见面问好的话。不习惯吻脸颊,不知道这边的人是否有这习惯?问候之后该聊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太久没有走入人群了,每天只围绕着那么几个人,连个朋友都没有,因此我已经有了一些社交恐惧的症状。 这时,繁音的声音再度传来,“跟他做是什么感觉?” 我的思维被打断,不由愣了一下,看向了他,“什么?” 他的语气颇为正经:“我问你,跟他做是什么感觉?” 我才听懂。 呵呵,他问我这个,我竟觉得有点棘手。总不能在这里跟他吵起来,便问:“你吃药了么?” “吃了。”他说。 我问:“那你感觉自己精神还稳定么?” “嗯。”映在车窗上的那张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他说:“放心说,我不打你。” 我想了想,反问他:“跟那些女人做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每一个都不一样。” “那就说说米粒。”我说:“你跟她认识时候已经跟我结婚了,好像咱们已经见过面了。你跟她做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想过我么?心里有没有一点觉得抱歉,觉得害怕,怕被我抓住,怕我生气?” 他没说话,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知道肯定没有。” 不用他回答我我也知道。 我继续看着他的眼睛,问:“其他人呢?就比如你从前的那个空姐?我连她的名字都忘了?那时候我就站在外面,我刚昨晚流产,你要拉我去南极。你当时是什么感觉?高不高兴?还是也想了想我?心里觉得有点对不住我?” 他还是没说话。 “你还想问我么?”我不想骗他,但这个问题勾起了我的伤心事,“我告诉你,我背叛的感觉,就和你背叛我时一模一样。我丝毫没有想到你,我能想到的就是眼前的那个异性,我觉得他性.感,他有魅力,我完全不愧疚你,恨不得没有你,甚至说,因为有你,我跟他的快.感变得更强烈了。是不是和你当初一模一样?”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望着我说:“别这么激动,他今天不来。” 我也没话可说了,沉默下来。 很快,前方的路段开始变了,我们正在驶入活动所在的庄园范围。 这是我养父在这边的一栋庄园,专门用来举办各类酒会活动,此时已经装饰一新,重要宾客都还未开始到场,毕竟我这个主人还没来。但管理公司的相关人员已经来了,是要先跟我见过面。 繁音把我抱下车,依然推着我的轮椅,先应酬管理公司的人。他似乎知道我已经丧失了交际能力,一直没离开我,没让我自己应付。 之后,周助理拿来文件,让我们检查会场安全等方面的布置。看完后,宾客便开始到场了。 最早来的身份都较低一些,但也是政界要员。我虽然看过他们的相片,却完全无法对上这些人的号,除了打招呼意外,什么话都不会说。幸好繁音都记得,而且他不是第一次见这些人,毕竟他妈妈的总公司在这边。而且对于我跟他结婚的事,他们都表示很诧异,可见我跟他的婚姻在他的世界里的确是完全保密的。 第452章 有趣的人 于是中间时,我借口说想休息,繁音便推我去喝茶,我见四下无人,便说:“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因为刚刚应酬过,他心情显得不错,毕竟他是个热爱工作,也很喜欢在人际交往中展现魅力的人,因此他笑眯眯地问:“什么事?” “我希望你接下来别再说你是我老公。”我说:“也没叫你撒谎,只是别特别介绍了。” 他一愣,敛起了笑容,“为什么?” 我说:“我不希望你介绍。” 他皱起眉头,“那我怎么介绍?” “什么都不用介绍。”宾客都是有修养的人,我说:“他们不会问的。” 之后他先是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半晌后说:“咱们结婚没有摆过酒,所以他们不知道。也不是我故意不想摆,只是这几年一直有事,不太适合操办。” 我没说话。 他又笑了起来,模样有点讨好:“你不会忘了吧?我说过,等城堡修理好,我们就补办婚礼。工程还没结束呢。” 我摇了摇头,说:“那种事以后再说吧。” 他不说话了。 我也沉默下来,因为总跟他无法沟通,我已经不想再对他表达我的观点。其实他是否介绍也没什么区别,反正大家都看得出,宾客之间也会互相问,并没有实质意义,只是形式。只是我不想这样被介绍出去,因为我想起了念念百晬宴那次,那次我很希望他们能让我以孩子母亲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的亲朋面前,可那时没有。 我不想太过偏执恶意得揣测,只是我无法不去想:那时没有,是因为那时他若公开,公开的只是一个又蠢、又笨、没有学历、不受待见、一无是处的苏灵雨。 那时没有,现在也不必有了。 我觉得以繁音的聪明,他至少懂我现在的意思。 果然,他沉默稍久,彻底严肃起来,看着我的眼睛问:“你觉得我是因为你继承了才公开你?” 我说:“你这样说太绝对了。” 他并没理会我的反驳,而是说:“你最好搞清楚,今天来的人不是都是孟家,不会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帮你,相反,大部分人根本就不信任你,他们会观望,会考虑你有多少实力,尤其是你名不见经传,履历又难看。我是你丈夫这件事会让他们觉得安心一些,不是我觉得你苏灵雨继承了,地位提升了,就激动地想要昭告天下了,我格局可没这么小。” 我说:“我没有说你格局小。我只是觉得反正都瞒了这么多年,我想再瞒下去。” 他的样子有些无力,“我没特意瞒过这件事,办婚礼一直都在我的计划里。” “那不重要。”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今天的party是我的,我不希望你公开,就这么简单,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明显懂我的意思,但他还是显得很固执,“理由呢?” “没有理由。”我说:“我不想在我的party上公开这件事,这哪需要什么理由?” 他不说话了。 虽然他的表情还算坚强,但显然,这件事伤害到他了,他的目光既震惊又难过。 呵呵,他果然根本没有听懂我之前的话。 很快,周助理来通知,说孟先生到了。 我便问繁音:“走吧?” 他没答,我便操作轮椅打算自己走,哪知他突然按住了我按触摸屏的手腕,轻声问:“还想办婚礼么?” 我正好低着头,一听这话,便没有将头抬起来。 没错,我不敢看着他回答。 我完全听得出,他的语气像是要哭了,我不想看到他那种表情。 我还没说话,他就有些心急地重复了一遍:“你还想跟我办婚礼么?” “不想了。”我感觉他捏紧了我的手腕,疼痛使我涌上了一阵难以言喻的伤感,“怎么可能还想呢?” 他没说话,只是抓着我的手。 “当年结婚那天,公证员就问了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不论我贫穷还是富有,不论我疾病还是健康,都跟我在一起,不离不弃。她也问你,愿不愿意爱我,尊重我,照顾我,对我诚实相待,唯独跟我居住。你说你愿意。她也问我,我也说我愿意,直到今天,我都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我说:“如今你我都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誓言是没有力量的,哪怕情最浓时,哪怕许诺的对面站着的是神像,或是颁发结婚证的政府,该背弃时依然会背弃。” 我感觉他握着我的手松开了,便握住他的手,拉开它,说:“二十岁那年,我不需要婚礼就可以跟你结婚,因为那时我觉得你就是我要的男人,你可以爱我一生一世,我不需要豪华婚礼来填补不安。现在我更不需要婚礼了,即便它在城堡里举办,也不会因此让你我变得幸福,相反它越豪华,就越显得虚伪可笑,越像是空虚作秀。” 他彻底不说话了。 我看向他的脸,问:“去见孟先生吧?” 他没说话,推着轮椅往前走。 这段路不长,而我在心里笑话着自己:明知他不会懂,还是又忍不住说了。我真是贱透了。 孟先生就是孟简聪,周助理说他是孟家最小的孙子,自小受尽宠爱,相对他的哥哥们,也显得比较不成器,虽然很有投资天分,但很不安定,不认真交女友,也不好好参与家族事业的经营,但这家伙多才多艺,尤其对与玩有关的一切堪称精通,酷爱冲浪,加入过赛车队,退出是因为他祖母因为担心他而住了院,成绩反而还不错。 显然这是一个受宠却没谱的人,可能也是因为如此,孟家老爷子只分配了船舶这一块业务给他,还要他大哥帮他料理。至于女支院那种摆不上台面的营生自然不能做数,而且孟家的事业干净得很,所有资料中均无近亲涉黑,那块事业很可能是他偷偷做的。 这些资料反而使孟简聪在我心中的印象模糊起来,我之前没有了解过他们家族,自然也就不知其厉害。如今明白孟家是少有可以跟我养父平起平坐的家族,富且贵。而繁音虽然能力强,在尊贵这个角度上却稍逊一筹。所以孟简聪这人倒是有点意思:他完全可以硬取他心心念念的盛萌萌,却没有。联系到他的其他资料,可以想到这人是有几分趣味的。 说话间便出去了,孟简聪就在不远处站着,他穿着黑色的晚礼服,打扮得十分正式且精致。前几次见他都情况特殊,令我只记得他形象很好,此刻一见,发觉他不止形象好,举手投足也不像普通豪门子弟那样端庄认真,而是有几分潇洒。 我们过去时,他正跟人喝酒聊天。靠近了我才注意到,是费怀信。 宾客名单上也没有他,难道是繁音请来的?我倒是不介意这个。繁音过去亲昵地跟他握手,虽然笑容不大,但看得出他俩都挺高兴,繁音又跟孟简聪打了招呼。这会儿才轮到我,我对他笑了笑,伸出手说:“孟先生您好,抱歉,我刚刚有点事,没能及时接待您。” “您太客气了。”他弯腰握住了我的手,笑眯眯地说:“是我失礼在先。” 他所谓的失礼是说他没有早来,但他没必要早来,因此这只是客气。 我已经有些日子不见小怀信了,感觉他又长大了一些,不,应该说,他已经完全长大了,身上有了他父亲的气质,很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我本来对费先生的印象很好,但上次的事令我有些难过,这次见怀信就有点别扭,加之他长大了,我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繁音跟他们都很熟,问费怀信:“我记得你在新加坡,怎么来了?” “特意来的。”费怀信看了看他,又看了我一眼,道:“恭喜。” “是被我强拉来的。”孟简聪握着香槟杯,主动地伸过去碰了碰费怀信手里的,笑着说:“韩小姐拉我去给她捐款,半路碰到他,坚决要请我吃下午茶。我没能参加活动,听说怀信晚上还有事,就拉他来,也让他尝尝被耽误的滋味。” 这话在我听来非常奇怪,就算不能亲自去,派人递张支票也可以呀。韩小姐是谁? 很快便有了答案,繁音分别瞟了瞟他俩,唇角抽搐,“你俩合伙欺负我妹妹。” 孟简聪舔了舔嘴唇,不说话,但显然并不是因为惧怕繁音。 费怀信低眉顺眼地说:“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繁音扬起眉梢,明显不信地看了他一眼,“就算我妈找你们谈过,也不要这样欺负她。” 我忍不住问:“出了什么事?” 大约因为附近都不是外人,繁音回答得很利落,“她跟我妈妈闹僵了,这两个人受我妈指使,阻挠我妹妹拉捐款。” “不可以这么说,我可没有阻挠。”孟简聪正色起来:“我只是恰好没空而已。” 我想起来了,之前韩小姐跑了,导致韩先生住院。那之后就没有韩小姐的消息了。 我问:“还是因为上次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