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家徒儿缺桃花》 第一章、退婚 花团锦簇,锣鼓喧天。 刚领了新衣的丫鬟接二连三的进了外堂,还没来得及从掌事嬷嬷嘴里听得差事,就见红衣女子手持长剑从后室走了出来。 一脚踹翻了正在摆放红烛香台的青衣小厮,浑身煞气的女子用乌黑眸子扫过全场,手中长剑直刺地面,不用开口,丫鬟们就吓得双腿发软,直接在了地上。 “我的小祖宗呦,您怎么跑到前头来了?”掌事嬷嬷到底是这家里的老人,知道除了老爷,就数眼前这位婷婷玉立的大小姐地位尊崇,未免小姐不高兴毁了家里的大事,立即端着热茶凑了过来。 理所当然的接过掌事嬷嬷伺候的热茶,随意喝了一口,巫邪便当众甩了茶杯,不悦的呵斥道:“茶都凉了,你是想害本小姐拉肚子吗?” “小姐冤枉啊,明日老爷要将山下布庄的阮姑娘抬进门,家里的下人忙了一宿没睡,厨房连饭都来不及备,哪里还有空烧水煮茶。” “怎么?老头不是才娶了十二夫人吗?”巫邪握着剑柄的手咯咯直响,她才去后山住了半个月,那个信誓旦旦保证最后爱一次的老家伙就变了心,想要再给她找个娘亲,真正是无耻。 无耻至极! 眼看那柄锋利的长剑要将新贴的地板毁于一旦,掌事嬷嬷咽了咽口水,给围上来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声提醒道:“十二夫人已经过门一个月了,再美的容貌看上一个月也会腻的。” “腻?本小姐看他拜堂才叫腻!你老实告诉我,老头躲哪去了?”握着长剑的手轻轻一挥,逼退了周围的小厮,用另一只手拽了掌事嬷嬷的衣襟,巫邪拖着她直接朝外走去。 堂内的小厮和丫鬟焦急的追着她出了门,齐心协力的抱住了她的手脚,费了好一会才将吓得不省人事的掌事嬷嬷救下来。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大小姐要冷静,反正家里已经有十来位夫人了,再多抬一个也只是多了张吃饭的嘴,老爷身为巫族族长,还是有这个闲钱金屋藏娇的。” “放屁,巫族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摊上他这个混账族长!”不提巫族还好,每每想到巫族辛辛苦苦赚得钱,都让那个花心大萝卜拿去下聘了,巫邪就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冒天下之大不韪,亲手砍了那老头。 越想越气,盛怒中的巫邪远比平时要厉害,雄厚的术力驱散到四肢,猛地用力就挣脱了丫鬟和小厮的合力围抱。 不等丫鬟叫来巡山的侍卫,巫邪提了剑,直接冲前山的春光楼奔去。 她记得非常清楚,自她亲娘去世,那个花心大萝卜每每寻得新欢,都会在春光楼安抚旧欢,以免前头的旧人败了新人进门的喜庆。 衣摆张扬,脚下生风,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巫邪就找遍了整个春光楼,上个月才进门的十二夫人刚对着铜镜贴好花黄,看到突然出现在窗边的她,尖叫一声吓晕了过去,候在屏风外面的丫鬟闻声赶了进来。 “大小姐,您……这是来杀人的?”看到巫邪手里的剑,丫鬟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答案。 冲她递了个眼刀子,没能找到泄愤目标的巫邪跳进屋子,大摇大摆的找了个位置坐下,示意浑身发抖的丫鬟将地上的十二夫人扶起来:“弑母的事我暂时做不出来,你先将她弄醒,我有些话要问。” “老爷的事?” “你知道多少?” 十二夫人到底是个柔弱的女人,又对巫邪十分惧怕,任凭丫鬟如何叫唤,就是不愿醒来,巫邪只好改问丫鬟。 “听闻老爷明日要将阮姑娘抬进门,掌事嬷嬷已经给楼里的夫人们送了请帖,二夫人刚刚才派人来问夫人的意思,看看要送什么礼物给新来的夫人。” “拿巫族的钱,做自己的面子?” “这……老爷承诺过的,夫人可以支取必要的银两。”丫鬟虽然害怕,口气却理所当然。 不是第一次面对她这种蛀米虫,巫邪将长剑横在眼前,手指拂过剑身,吟吟之声惊的丫鬟猛然跪地,不断的磕头求饶,她才索然无味的起身,问道:“老头现在在哪?” “会客厅。” “早说嘛。” 一阵风过,磕出了一头血痕的丫鬟伏在地上等了好半晌,抬头去瞧的时候,巫邪早就不见了踪影。 忆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丫鬟心生悔意,双手合十,不断的念叨着佛号,以求保老爷平安。 …… 会客厅离春光楼并不远,不过作为巫族议事接客的正经地方,早就定下了女眷不得入内的规矩,巫铭若是有心躲巫邪,这地方的确是最佳的位置。 为了避开厅前的侍卫,巫邪直接从春光楼顶跳下,灵巧的落在了会客厅的屋顶,只不过她才站稳,就被人抵了脖子。 “你是什么人?” 面前的少年白衣胜雪,冷清的眸子似寒潭泉水,不算锋利,却也拒人千里,不过他脸上的笑容拥有魔力,只消看上一眼,巫邪心底的怒气就无端泄了几分。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 “我叫巫邪,是这族中的大小姐。” “难怪敢闯会客厅,原来是巫族的小煞星。”少年轻笑了一声,缓缓将抵住她脖子的折扇收回。 见他抓身要走,巫邪立即出剑想要阻他去路:“你还没告诉本小姐,你是什么人?” “严家严烨。” 轻松避开长剑的威胁,严烨往后退了几步,停在长剑正好够不着的地方往下看了一眼。 下面的侍卫似乎察觉了这边的动静,若是让巫族知道他偷听,必定会惹来不小的乱子。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巫邪很高兴他的自觉,收了剑又问道:“严家在秦淮河,怎么会跑来北地的侣山?” “月前,家中伯父收到请柬说要来侣山吃酒,伯父一直未归,家主忧心出事,便让我来迎迎。” “原来如此。” 巫族和严家同为八大世家,祖上的关系就很亲近,严家来侣山吃酒,以巫铭好客的个性,必定会留人家多住几日,如今巫铭又要娶十三夫人,按照他的意愿,那位严家伯父肯定又被追回来继续吃酒了。 “小心。” 巫邪想的入神,自然没发现下面的侍卫已经摸上了屋顶,因为没瞧见她的模样,只当刺客处理,还好严烨眼疾手快,拉着她避了避。 “多谢。” 看到先前所站位置落下的暗器,巫邪惊了惊,清醒了不少。 待她道了谢,偷袭不成的侍卫现出身来,正好对上似笑非笑的巫邪,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大……大小姐?” “很高兴你们还认我这个大小姐。”巫邪呲牙冷笑,手中长剑吟吟直响,严烨现在她背后,纸扇轻摇,一派悠闲。 “小邪儿,慎怒!” 巫邪作为声名远扬的巫族煞星,自然在族中拥有不小的威信,再加上巫铭对她的溺爱,少有人敢触她的怒火,更何况拿暗器对她,幸亏今儿个守着会客厅的还有巫邪儿时的玩伴,这才止了巫邪的怒火,及时的救下了此前现身的侍卫。 “阿大哥,你怎么在这?” “族长在接待魏家的家主,我作为族长的贴身侍卫,自然要守在这,倒是小邪儿你……怎会来此?” “我自然是来杀……嗯,老头子不过是抬个新夫人进门,怎会惊动魏伯父亲自过来?”还好还好,没有将弑父这种混账话在外人面前说出来,巫邪站在严烨跟前,暗自拍了拍心口。 “这……” 阿大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巫邪眨了眨眼,等了他好半晌,还没来得及追问,就听到身后那人轻笑着说道:“怕是为了大小姐你的事。” “为了我?我有什么事?”巫邪一脸茫然。 严烨好心提醒:“魏家大少爷和你不是有婚约在身么,这次过来,该是提亲。” 婚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只不过这事有些久远,巫邪从小就被告知,自己和魏家大少爷魏远指腹为婚,可她从来没下过山,魏远也没来拜访过她,若不是旁人提醒,她早就忘了这个人。 “你是何人?” 似乎不想让巫邪知道太多,阿大的长剑直指严烨。 并没有被他的杀气吓到,严烨理所当然的站在巫邪身后,拿她做挡箭牌,悠然自得的回答:“在下严烨,你家大小姐的朋友。” “朋友?”阿大不信的盯着巫邪。 巫邪仔细想了想,背后那人确实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她问的,他都有回答,再加上想起那桩婚约,心里乱的很,所以随意的点了点头,追问道:“魏远也来了?” “来了。” “他真是来提亲的?” “……” “你怎么不说话?” “大小姐,族中有规定,会客厅不许女眷接近,你……” “为什么不告诉你家小姐真相?”阿大的话还没说完,严烨就堵了他的退路。 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巫邪眯了眯眼,不等阿大解释,就直接转身抓了严烨的衣襟,惊的他变了脸色,嘴角的笑容难得的消失了:“你说,到底什么真相。” “你……你是个姑娘,要淑女。” “别跟我整这些没用的,快些说,魏远过来干什么的,不说的话,我就将你扔下去。” 巫邪武艺超群,整个侣山都少有敌手,严烨虽然轻功卓然,可如今被人拿住,没办法逃走,只好顺着他的心意将真相告知:“魏家过来,并非提亲,而是退婚。” 第二章、闹剧 “退婚?” 这个词对巫邪来说,比提亲还要陌生,想想她爹,隔三差五的拜堂成亲,山下那些姑娘未曾许人的,个个都想进她巫家的门,怎么到她这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巫邪眨了眨眼,神情恍惚,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 严烨轻咳了一声,想要安慰安慰,还没来得及开口,衣襟就紧了几分,直接被巫邪提了起来:“喂喂喂,你想干什么?你冷静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我靠……” 严烨的话没能说完,巫邪就松了手,看着他直直的掉下去,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四脚朝天,巫邪愉快的笑了起来。 她的样子实在不太对,周围的侍卫连同阿大,都不敢上前,见严烨惊动了厅内的主子,阿大踌躇了一下,这才从屋顶跳下去,将地上的严烨扶了起来。 “阿大,怎么回事?” 听声音,是巫铭。 他的声音不小,屋顶上的巫邪也听得清楚,判断出他所在的位置后,长剑直刺而下,巫邪从破开的洞直冲厅内的巫铭。 到底是一族之长,遭遇偷袭,巫铭并不闪躲,大手一挥,雄厚的术力便打乱了长剑的路线,轻而易举的将巫邪掀翻了出去。 “老头,你找死!” “嗯?小邪儿?” 看清偷袭者的模样,又听见熟悉的声音,刚刚还神情自若的族长立即跳了起来,完全不顾厅中还有自己不能失了礼数的贵客,像猴儿一样上窜下跳的躲着巫邪的攻击。 “我的小祖宗,你听我解释~” “听你解释?还不如听二娘养的那只狗叫。” 巫邪的长剑所到之处,没有一样东西能够完整的保留下来,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魏家大少爷,完全呆了,幸亏他爹时刻盯着,这才让他免遭毒手。 “魔鬼……爹爹,她是魔鬼。” 魏家大少爷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巫邪听得一清二楚,刺出的长剑突然收回,没了危机感的巫铭跌跌撞撞的站定,推着严烨进来的阿大同时愣在了当场。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巫邪,堂堂巫族大小姐,是魔鬼?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邪儿你可千万要冷静。”最先回过神来的巫铭,小心翼翼的朝巫邪靠拢,计划着她若真要砍了魏远,自己也好出手,挡上一挡。 “童言无忌?这窝囊废可比我先出世。”巫邪恶狠狠的看向魏家家主魏子助怀里的少年,心道,这家伙明明长的人模人样,性子却比她那几个没用的弟弟还要像个娘娘腔。 “巫邪!” 巫铭呵斥了一声。 不等他指教巫邪的无理,魏子助便搂着自己的儿子站了起来,脸上是如负释重的笑容:“看样子巫小姐看不上我家远儿,这样正好,两家的婚约没必要再存在了,你说呢,巫老弟。” “魏大哥,这事能不能再商量……” “不用商量了,这婚退了吧,本小姐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对不会和这个窝囊废做夫妻!”她巫邪有铮铮傲骨,是巫族人人敬畏的小煞星,向来只有她拒绝别人,哪有别人将她退婚的道理。 “这样甚好,甚好。” 魏子助点了点头,似乎很欣赏巫邪的张狂,只不过他怀里的少年早就被巫邪的煞气吓得脸色苍白,为了自家这根独苗苗,他自然不愿在此多留。 看着魏家一老一少急匆匆的出门,巫铭有心阻拦,却被巫邪刺来的长剑生生劫住。 不给他任何避让的机会,怒火中烧的巫邪手中剑法,要多刁钻就有多刁钻,巫铭作为一族之长,手上功夫本就厉害,这会为了女儿往后的幸福,急着追回魏家父子,右手一伸一收便夺了巫邪的长剑。 从来没在巫铭手上吃过亏的巫邪,头一次见识亲爹的厉害,俏脸涨红,明知实力不足,长剑脱手之际还是不肯认输,拼着摔倒的风险,也要抬脚给巫铭一些苦头吃。 眼看着族长被自己的亲闺女踹翻在地,阿大见怪不怪的拍了拍呆若木鸡的严烨,叹息着上前将同样摔倒的巫邪扶了起来,柔声劝道:“族长毕竟是大小姐的父亲,在外人面前,大小姐多少该为族长留些面子。” 外人? 意识到这个词的含义,巫邪眯了眯眼,和自行爬起来的巫铭同时望向刚刚回神的严烨。 正对上父女俩的灼灼目光,严烨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道:“两位不要误会,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哼,老头自己隔三差五的吹锣打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面子这东西,早不知被他丢到哪个温柔乡去了。”巫邪对严烨的印象虽然不错,可他到底是个外姓人,再加上八大世家早不如从前那般亲近,所以她顺着心思梗了巫铭一句,便乖乖收了剑,坐到了一旁。 听得亲闺女的评价,巫铭脸色变了变,似乎想争辩几句,却见严烨侧开身子,全然一副让路请他快走的样子,不由正色道:“还未请教,这位小兄弟的姓名。” “小侄严烨,家中排行第二,见过世叔。”见礼这事,严烨向来做的规矩,若是换了平时,巫铭肯定会好好赞他一番,只是眼下,他还忙着去追魏家父子,随便搪塞了几句,问明来意,便让阿大带着去寻严家伯父。 阿大领了命令,却还惦记着一旁的巫邪,带着严烨临出门前又转过身来:“此前严公子说是小邪儿的朋友,左右您也没事,不如陪着走一趟,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本小姐何时同他是朋友……” “这位阿大兄说的是,左右大小姐无事,便劳烦您做个陪,免得在下又从屋顶摔下来。” “你!”混账东西! 巫邪一掌拍在扶手上,又毁了一把好椅子,只是她虽然发了火,却没有像招呼亲爹那样,招呼严烨这个外人。 此前她将严烨摔下来,本来有些愧疚,这会却没有半分悔意,咬牙切齿的揪了严烨出门,根本不理会后面跟着的阿大,直接将人丢进了后院,着人将严家伯父请了出来。 双手抱胸,仰面朝天的守着严烨和伯父来了场久别重逢的闹剧,巫邪在心里不断的诅咒着将她留下,落荒而逃的阿大。 就在巫邪问候阿大祖宗十八代的时候,严家伯父总算意识到巫邪的存在,忙唤了一声“好侄女”,热情的拉着她坐了下来,还反客为主的命人端了热茶过来。 看着严家伯父硬塞过来的茶杯,巫邪抽了抽嘴角,偏头朝一旁掩面遮羞的严烨看去,顿时明白了,这位严家世伯,跟她亲爹一样,并没有什么好名声,反倒会让后生小辈感到羞耻。 “好侄女,你爹他……” “我爹?”记起亲爹,巫邪猛然意识到,自己一开始是去质问巫铭,为什么移情别恋的,谁知竟被严烨刺激,来到了这里,忙起身要去会客厅。 随意的移步挡住巫邪的去路,见她随手放了茶杯,杯中的热茶渐出了大半,惊的严家伯父跳起来退了好几步,严烨皱了皱眉:“大小姐急着去哪?” “自然是找我爹问个明白。” “问世叔缘何移情别恋,还是问世叔,当真要退了你和魏家少爷的婚约?” “退婚是我自己的事。” “可依我看,就算求着魏世伯,世叔怕也是不愿退这门亲的。” “他自己风流,关我什么事,我可不喜欢魏家那个娘娘腔。”巫邪握着剑的手咯咯直响,心底对那个魏远,又添了几分厌恶。 “其实这事你也用不着忧心,依我对魏世伯的了解,他非常宠溺魏远这个独子,这次能亲自上门退婚,肯定是铁了心的,世叔就算能拉下脸面求人,也不见得能成事。” “你这话说的……怎么像魏家看不起我似的?” “咳咳。” 严烨轻咳了几声,并没有明说,而是给了巫邪一个“你自己领悟”的眼神。 其实严烨不说巫邪也知道,自己虽然没下过山,可她在侣山作威作福的那些混账事,早就在世家大族中传开了,再加上她亲爹的风流名声,蒸蒸日上的魏家,的确有足够的理由瞧不上她。 只是知道归知道,一直被巫族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巫邪,拥有着世家嫡系的所有骄傲,即使不喜欢魏远那个娘娘腔,这会也忍不住想框着这门亲事,让魏家无法顺心。 这边严烨三言两语的说服了巫邪,那边巫铭总算利用自己娶十三夫人的理由,将魏家父子名正言顺的请了回来。 一日折腾,旭阳新照的时候,侣山上下喜气洋洋,就连巫邪这位巫族小煞星都出席了婚礼,这新进门的阮夫人,在巫族的地位跟着攀升了不少。 只是新娘欢喜雀跃的时候,本该与其同乐的新郎官却心气郁结,愣是捧着酒杯在大堂和来往的世族亲朋喝了个烂醉。 跟随严家伯父一同留下来吃酒的严烨,倚着角落里的墙壁,似笑非笑的看着一场热闹,还未品出个中滋味,眼前就凭空多出了一坛酒。 顺着那坛酒往左边看,英姿飒爽的红衣少女抬手将额前的发丝拨到脑后,现出了几分江湖侠客才有的豪气。 “大小姐这是?” “看不出来吗?本小姐想找个人喝酒。”将手里的酒坛往严烨怀里一塞,巫邪不知从什么地方又顺了一坛过来,仰头便喝。 瞪着她喝酒的模样,严烨咽了咽口水,望着怀里的酒坛,背后生出了几分寒意。 以他三杯必倒的酒量,怕是在巫邪手底下活不过今晚! 第三章、定局 “小邪儿,夜已深,该去歇着了。” 巫铭作为新郎官,才喝醉没多久,就被贴身的侍卫抬进了新房,各家来喝酒的宾客嘻嘻哈哈的闹了一通,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纷纷散了,唯有巫邪,灌醉了严烨,还一个人在角落里喝闷酒。 “我爹呢?”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个族长比谁都在意。”阿大轻叹了一声,和巫族大多人的想法一样,敬重巫铭这位族长,却也替这位前辈感到羞耻。 “这倒也是。” 巫邪喃喃低语。 今晚她喝了很多酒,这会似乎有些醉了,恍惚间竟忆起了快要记不清模样的娘亲。 她记得娘亲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彼时巫铭刚刚坐上族长的位置,隔三差五就会领着族中精锐下山,族里的大小事情便都是她娘亲拍案定论,明明累的直不起腰,到了晚上,还是会坐在她的床头唱些催眠的小曲哄她入睡。 “若是娘亲还在……” “夫人若还在,族长定然不会像现在这般放纵。”巫铭风流成性,过往也常常招惹山下的女子,可那些都是发乎情止乎理,只要身边的巫族子弟说上一句夫人还在家等着,他马上就能变回正人君子。 为此,族中长老还笑话巫铭,堂堂巫族族长,竟然会栽在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手里。 “娘亲她,其实不在乎爹爹会不会娶别的姑娘。”巫邪抱着酒坛痴痴的笑了起来。 这事,她还真问过娘亲,倘若爹爹真的将山下的姑娘抬进门,她们娘俩要如何自处。 “若是你爹想娶,我们是拦不住的,倒不如顺着他的心意,主动帮着张罗,左右是他不对在先,他是不会亏待我们的。”那时,娘亲是这般安慰的她,所以娘亲去世后的第三年,巫铭将二夫人抬进门时,询问她的意见,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将主卧里娘亲的遗物收好,搬去了后山。 “小邪儿,其实族长他是惦记着夫人的。”阿大想安慰巫邪,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理由,只好在旁边的空位坐下,顺手端起了酒杯:“我陪你喝。” “算了,你的酒量还不如他呢,就别折腾自己了。” “可是……” 顺着巫邪的目光看了眼趴在桌上的严烨,阿大又叹了口气。 瞧他失落的样子,巫邪扬起唇角,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示安慰,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便低声问道:“我爹将魏家父子安置在什么地方了?” “魏家也是世家,自然和其他世家的客人住在一起。” “后院哪间客房?” “我记得,应该是挨着严家伯父的那间,您也知道,后院就那并排的三间是上房,您和魏家少爷还有婚约在身,吾族断不能亏待了他们。”除了巫铭特别交代过的事情,阿大从来不会隐瞒巫邪,只是说到这份上,想到昨日会客厅发生的事情,忙问道:“小邪儿不会要瞒着族长去退婚吧?” “你想到哪去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竟然想我嫁给魏家那小子,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 “只不过?”不过什么?阿大紧张的站了起来。 仿佛没瞧见他的惶恐,巫邪笑得异常张狂,怀中酒坛转眼间见了底,没给阿大去找巫铭的机会,她便将不省人事的严烨扔给了阿大:“带他去歇着,本小姐去教训教训魏家少爷。” “小邪儿!” 手忙脚乱的架着严烨,阿大阻拦不及,巫邪已经大步流星的出了前院,直奔后院的客房。 和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严家不同,魏家的人喜欢独来独往,就连魏子助这位家主亲临侣山,也没有带一个护卫,所以巫邪这个侣山的主人,想要在自家后院找到魏远,就是小菜一碟。 让她没想到的是,向来宠溺儿子的魏子助,这会竟然没在房间里,只留下魏远一个人,老老实实的盘膝坐在床上修炼。 同为八大世家,巫邪对魏家的内家功夫非常了解,知道他们修炼最忌讳外物侵扰,心神不宁,于是便心生一计,转身去后山草地了捉了条无毒的长蛇,悄无声息的放在了魏远肩上。 “啊~蛇——” 担心暴露,巫邪放了蛇便溜出了后院,还没走远,惊跳着跑出来的魏远,就急匆匆的奔向了严家伯父住着的上房,正好和扛着严烨过来的阿大,撞了个正着。 “魏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看魏远浑身颤抖的模样,阿大根本想象不到,自家大小姐到底做了什么混账事,只得暗暗祈祷,这事千万不要揭到明面上来。 瞪了眼阿大,魏远什么也没说,只是哆哆嗦嗦的推开了门,猛地扎进了亲爹怀里。 这侣山太可怕了,他真真一刻也待不下去! 搂着亲儿子的魏子助,耐着性子听他讲了被长蛇咬的经过,担惊受怕的扯开衣服查看了一下伤口,确定没有毒,只拿普通的药粉止了血,便同严家伯父告辞。 将严烨交给严家伯父后,阿大赶紧追着他们出了房间,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魏家主,您这是要去哪?” “下山,回家。” “已近四更,侣山的夜路可不好走,家主还是再等等,小的这就去请族长过来。”魏子助的目标明确,阿大自知担不起责任,赶紧将族长的名头抬了出来。 只是他不清楚,魏子助一心想离开,干干脆脆的将婚退了,再不和巫族有任何关系,这会听他提及巫铭,魏子助脚下生风,拉着魏远直接就冲出去后院,很快就遇上了假意要回后山的巫邪。 “魏世伯,这么晚了还没歇着?”想要隔应魏家,就不能退婚,不退婚,这位魏家家主往后就是她的公公,既然是公公,她的见礼,便行的比严烨还要标准。 此前见过巫邪的放肆,这会突然见到她的乖巧,魏子助瞬间有种被巫铭算计了的错觉,意识到巫族不会放弃这个攀附魏家的机会,魏子助皱起了眉头。 “爹爹?” 跟前的巫邪见了礼,完全没有让路的意思,魏子助停下来,魏远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听到他的叫唤,魏子助愣了愣,回神看向一脸微笑的巫邪:“远儿房中的长蛇,是你放的?” “什么长蛇?世伯在说什么?巫邪怎么听不懂。”巫邪眨着眼,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千万不要污蔑我的样子。 魏子助冷哼了一声,断不会被巫邪装出的无知骗到,只说了一句“你自己知道”,便护着魏远继续往前。 未免巫邪阻拦,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魏子助特意在手臂上裹了一层术力,轻轻碰一下巫邪,就化作猛力,将巫邪推到了一边。 追出来的阿大正好看到这一幕,万万没想到魏子助作为长辈,竟然会暗算巫邪,担心她摔着,赶紧上去搀扶:“小邪儿没事吧?” “没事。”巫邪摇了摇头。 她也是没想到,魏子助竟然不在乎自己是个长辈,所以对他没有半分防备,这才跌了几步,可她的身手在同辈之中少有敌手,再加上魏子助并没有暗藏杀招,她自然没什么损伤。 只是他们这一耽搁,魏子助早就带着魏远走远了。 “魏家主想连夜下山,定然是担心族长醒来重提您和魏少爷的婚约,我马上带人去将他们追回来。” “算了,魏世伯的武力值在我爹爹之上,他要是铁了心要走,除了我爹亲自追,这侣山上再没有人能赶上他的速度。”巫邪摇了摇头,心道,这下玩大发了。 她的本意只是想教训教训魏远,没曾想,竟然惊的魏子助撕破脸也要下山,完全不给她继续纠缠的机会。 “可是您的婚约……” “魏家瞧不上我,我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热脸贴上冷屁股,回去睡一觉,明儿个让我爹去忙吧。” 巫邪挥了挥手,觉得这事闹的挺没意思的,不过仔细想想,反正她也不喜欢那个魏家少爷,这婚约退了反倒轻松。 想到这,巫邪又高兴了起来。 见自家大小姐忘形的哼起了小曲,阿大又是一番长吁短叹,不敢再耽搁时间,匆匆跑去新房将醉梦中的族长,从新婚夫人怀里叫了起来。 为这事,侣山上下闹了一宿,罪魁祸首的巫邪却在想通后,窝在后山自个搭建的小屋里美美的做了个梦。 梦里她那个温柔的娘亲坐在她的床头,一脸微笑的哼着她说不上名字,却异常熟悉的小曲,见她睁着眼睛咯咯咯的傻笑,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开心。 她便收了笑,义愤填膺的告他爹的黑状,声称他爹再抬几个姑娘回来,他们家就得破产了。 “巫族气运本就是阴盛眼衰,你爹娶亲乃是天命。” “这个天命真不公平。” “是啊,天命本就不公,你爹红鸾星动可你却……唉,都是为娘的不好。” 巫邪觉得,自己应该是喝了太多的酒,做个梦都是晕乎乎的,明明很高兴娘亲能够回来看她,可聊着聊着气氛就变得沉重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坐在床头的娘亲突然从怀里拿出了一支桃花递给她,她顺手去接,还没碰到,那支桃花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落在地上消失了。 连同消失的,还有她的娘亲。 第四章、命格 美梦变成惊梦,大叫着醒来的巫邪,还没来得及回味梦里发生的一切,就被破门而入的小丫鬟架着梳洗了一番,随后便由她爹的贴身侍卫一左一右的架去前山的会客厅。 路上她曾试探性的问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非得用这种丢人的方式“请”她,结果俩侍卫什么都没说,只是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到了会客厅,看到巫族的各位长老,有头有脸的前辈们都在,巫邪心底咯噔了一下,警惕的看向主座上的巫铭,疑问道:“老头,你这是做什么?想开三堂会审关我禁闭?” “说什么胡话,你爹我是那样的人吗?”巫铭瞪着她,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三堂会审,那各位前辈为何聚首?”巫邪偷偷往大长老身边挪了挪,这位是族中最疼爱她的长辈,小时候她偷偷拿剪刀剪了他的辫子,也没出啥事,所以她很自然的往他身边靠,若是她爹真要教训人,她也好立马拉个好用的挡箭牌。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做了什么值得各位前辈劳师动众的。”巫邪疯狂摇头,她虽然有手刃亲爹的冲动,可她到底没做那档子混账事,所以这罪,她坚决不认。 “你说,昨夜魏家父子是不是你逼走的。” “嗯?”怎么是这事? 巫邪眨了眨眼,有些不太明白。 魏家和巫族虽然是世交,可魏家父子毕竟是外人,就算她拿剑砍了那两人,只要魏家不攻上山来,也不值得惊动巫族的所有前辈。 从巫邪的反应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巫铭指着她说了好几个“你”字,气的语无伦次,倒是大长老,这会已经揣摩到了巫邪的心思,示意她在旁边坐下:“你可知,那魏家父子是你的什么人?” “知道。”巫邪点头。 大长老接着道:“那你可知,为什么你娘会为你和魏家少爷指腹为婚?” “我和魏家那个娘娘腔的婚约,是娘亲定的?”巫邪吃了一惊,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梦里最后的一幕,娘亲递给她的那支桃花,她可还没接住,就直接焉了。 “是啊,为了定下这门亲事,夫人当年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提起原配,巫铭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软软的瘫在了椅子上。 瞧见了亲爹眼中一闪而过的伤心,巫邪眯了眯眼,有些恍惚,一时间竟分不清巫铭的真实感情。 “吾族和魏家虽然同为八大世家,可祖辈的交情传到现在,已经没多少份量了,娘亲怎会花力气让我和魏家结亲,而且用的还是指腹为婚这种法子。” “那还不是因为你命犯孤星,若不用这种法子逆天改命,这辈子都没想嫁出去。”说到这,巫铭又上了火。 其实这指腹为婚,不一定非的找上魏家,只不过他那位夫人,凡事都想着百分百的利益,为了女儿的幸福,也为了改善巫族和其他世家的关系,选来选去,才选上魏家那小子。 此情此景,巫铭猜想若是夫人还在,怕是早就领着人闯了魏家,压着魏远来侣山将巫邪抬回去了。 “什么命犯孤星?老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这会巫邪是真的蒙了,不明白事情的发展怎么越来越玄乎。 巫铭瞪了她一眼,没有解释她的疑问,反倒同众位前辈有模有样的讨论了起来。 不多时,他们便讨论出了结果。 只是那结果,让巫邪有些接受不了:“下山?为什么突然让我下山?我还没到十八岁,吾族的规矩,不是十八才能下山历练吗?” “过了这个月,你就满十七,虚岁十八了。” “是这样没错,可往常下山历练的族中兄姊,都是过了十八的生辰,这么急着让我下山,传出去,不太好吧。”比起其他世家,巫族的规矩非常的通情达理,就算巫邪这样的煞星,也觉得破坏族中的规矩,实在过份,所以这会才想找个完美的理由。 “规矩是人定的,如今你娘给你定的亲已经被搅黄了,你要不快些下山,难不成真想一辈子待在侣山上,让你爹我养着?” “老头,你不会想着将我赶下山,再肆无忌惮的移情别恋吧!”巫邪觉得自己抓到了重点,只是话说出来,她就察觉了不对,毕竟厅里还坐着族中的众位长辈,巫铭就算再混账,也断然不会藏着这种心思算计她。 “放肆!你真是太放肆了!” 果然,巫铭没再压制怒火,直接发泄了出来。 看着他手下碎成渣渣的木桌,巫邪撇了撇嘴,难得老实的低了头,道了声“我错了还不行吗”。 “知道错了就好,族长也是为了你好,左右族中规矩也只是说,十八岁的弟子需要下山历练,虚岁十八也是十八,族中是不会有人反对的。” 大长老发话,这事已经成了板上订钉的事情,巫邪就算有再多的不情愿,这会也没机会再抗议。 这边才定下让她下山历练,巫铭就已经安排人,将这次十八岁需要下山历练的弟子名单抄录了下来,为了体现她这个巫族大小姐的身份,大长老理所当然的将名单交给了她,还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一番:“山下不比山上,凡事要三思而行,切不可争强好胜招人惦记,要知道山下的那些人,可不会在乎你是不是巫族的大小姐。” “巫邪知道。” “你是个大方的孩子,手上功夫也修炼的有模有样,若是遇到危险,定要多多关照同族的弟子。” 大长老唠叨起来一向没完没了,往常巫邪定然听个开头,就会琢磨要找什么借口逃开,眼下却全然没有想法,只是莫名的鼻子发酸,很想扑到这位老人怀里大哭一场。 “好了好了,邪儿不给大家找麻烦就不错了,大长老还是不要给她太大的压力,免得其他弟子受她连累。”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就知道亲爹嘴里没什么好话,巫邪含糊的抗议了一句,巫铭质问她说什么,她便立即正襟危坐的摆手,表示自己不敢说什么,完全一副聆听教诲的乖乖样。 经巫铭一闹,大长老便止了唠叨,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既然事情已经确定,我们就先回去了。” “劳各位长老和前辈们幸苦过来,待邪儿下山之日,还请各位再幸苦来一趟。”巫铭起身,拱手相送。 巫邪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下山历练之时,还得惊动各位前辈,所以犯了个机灵,顺势扶着大长老,恭恭敬敬的将他送出了会客厅。 瞧出了她的心思,出了会客厅,大长老便拍着她的手背道:“不用送了,小邪儿还是早些回去收拾行李吧。” “这个月还有十天呢,不急,不急。” “才十天而已,小邪儿应该有很多事要做的。” “我能有什么事?” “去给各位夫人请安,还要关照弟弟妹妹,另外……” “大长老,您不会担心我走了,我爹真会让春光楼里的那些人抢了我娘的位置吧。” “你放心,只要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没死,你娘就永远是吾族的族长夫人,你也永远是吾族的大小姐。”在这种事面前,大长老还是有自己该有的威严,只不过他今日要叮嘱的是:“你爹这次是铁了心要让你下山,让我们再辛苦一趟,也是担心你中途做了逃兵,所以,该注意的事情你还是得多注意,毕竟春光楼里的那些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知道了。” “嗯,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我先走了。” “长老慢走。”弯腰行礼,毕恭毕敬的目送大长老离开,巫邪站在原地思索了良久,才折返回会客厅,和巫铭大眼瞪小眼。 “那个阮夫人,什么来历爹爹真的清楚?” 以往冷战,从来都是巫铭这个做爹的先放低姿态求饶,今日却变了样,冷战还没到临界点,巫邪就率先开了口。 难得听见她叫声“爹爹”,就算被她的问题冒犯到,巫铭心里也是乐开了花:“自然是清楚的。” “清楚就好,娘亲走的早,家里确实需要睿智的主母,只不过爹爹多情归多情,有些事还得仔细思量,二娘虽然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可她到底生了长子,就我那些弟弟妹妹,能排上一点用场的,也只有巫涉了。” “你不恼我娶十三夫人了?” “娘亲说的对,爹爹若是喜欢,我们是阻止不了什么的,倒不如随了爹爹的心意,只是女儿马上要下山了,这一走还能不能回来,谁也说不准,所以才耐着性子跟爹爹说几句心里话。” “小邪儿你当知道,爹爹是极欢喜你娘的,若她还在,我自然不会娶这么多女人回来同她争宠,只是她走的时间太长了,我都快记不起她的模样了。” 巫铭说的十分诚恳,由不得巫邪不信。 其实她没什么资格批评巫铭,毕竟她自己也记不起娘亲的容貌,只是清楚的记得她留下的那份温柔。 到底是逝去了的人,没必要再和活着的人争宠,巫邪撇了撇嘴,觉得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便琢磨着要不要去见见那位新来的阮夫人。 没曾想,打开了心结的巫铭,这会觉得自己和女儿亲近了不少,所以得寸进尺的请求道:“我有好些日子没去看你娘了,要不小邪儿带我去拜拜?” “你自己去便好,何须我带。” “我这不是害怕夫人恼我,有你在,她自然不好意思冲我发火的。” “……”人都死了,你还怕个毛线。巫邪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很是怀疑,巫铭到底是喜欢她娘亲,还是畏惧她娘亲。 第五章、辞行 魏家父子连夜归家,巫铭和巫族众位前辈当机立断的决定,要让巫邪下山历练。 宿醉的各世家探得消息后,纷纷找自己熟识的朋友议论着,有的说巫铭是担心新娶的十三夫人和女儿相处不好,有的则说巫铭是担心魏家退婚的消息正式传到侣山来,会让巫邪无地自容。 “烨儿,你怎么看?” 耐心的听完侍卫收集来的消息,严家伯父捧着早已凉透的茶杯,将目光转向了躺在床上不肯起来的严烨。 “……” 没有回应。 严家伯父等了半刻钟,当大家都以为被点名的某人根本没醒的时候,严家伯父微微垂眸,起身出拳,毫不留情的砸向床上的严烨。 周围守着的侍卫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同情严烨,就见他鲤鱼打挺的躲开了严家伯父的攻击,利落的翻身下床坐到了严家伯父先前坐着的位置上:“我说伯父,您这拳真打中我,回家怎么跟我爹交代?” “出门在外,遇上个天灾人祸的,谁也没法保证你能好好活着回去,能替你收个全尸,你爹肯定还得感激我。” “您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出门的。” “你可得了吧,就算没有我,你小子肯定也会找别的理由溜出来。”严家伯父哼了哼,拍着衣服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对他们来说,自己家的闹剧并不比巫族少,所以在家的人拼了命的想出来,出来的人则拼了命的找借口不回去。 “前不久家主得到消息,外门的兄弟声称秦淮河下游凭空出现了一座城池,凡是入城的精壮男子都是有去无回,奇怪的是,女子入城却畅通无阻,所以家主命小影堂妹潜入调查,伯父可知,小影探得了什么消息?”醉酒的感受并不好,严烨用力的按着太阳穴,依旧阻挡不了那股难受感,只好在说完正事后吩咐身边的侍卫,去讨碗醒酒汤来。 “什么消息?” “那城里住着的所有人都是术士,个个都掌握着诛邪除灵的本事,关键他们是无偿替人办事,长此以往,八大世家的生意迟早会被他们抢走。” “诛邪除灵只是责任,八大世家又不是只靠这东西吃饭,随便支个小摊给人算命,也比做这事赚得多。”严家伯父无所畏惧,八大世家刚刚冒头的时候,也有不少玄道术士联手对抗,结果还不是他们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严烨故意笑出了声:“您以为就这点事,家主会同意派我来请您回去?” “嗯?”严家伯父愣了愣。 严家在他们这一辈确实有不少杰出的人才,可到了严烨这一辈,却只有严烨和严影两个修术的天才,再加上严影是女孩,所以严烨变成了下一任家主的唯一继承人。 虽说严烨一心想着离家出走,可家里人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若是没什么大事,确实不会让他远行,更别说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别的世家祖地。 “你小子,有什么话就快说,别婆婆妈妈的。” 见严家伯父失了耐心,严烨吁了口气,缓缓道出了原因:“那座城里的术士,不少人都会使用禁术,尤其是严家世代守护的禁术。” “你说什么!” 严家伯父猛地起身,周身煞气呼啸而出,震碎了不少东西,惊得外面企图靠近的客人一身冷汗。 听到了外面的声响,严烨挥了挥手示意严家伯父冷静,侧耳倾听了半晌,确定那些人不会在这时候过来触严家伯父的眉头,这才接着道:“家主怀疑家里出了叛徒,不过那叛徒藏的太深,不便打草惊蛇,所以派遣密探还费尽心思的找了一堆由头,我才会不幸的来这接您回去。” “你查出什么了没有?”不愿讨论回家这个话题,严家伯父的心思,全被那座城里的术士吸引了。 “我没查。”严烨摊开手,眼看着严家伯父腮帮子都气红了,未免正的被他抓着揍一顿,严烨赶紧交代道:“不过我发现那座城里至少有百来号人,跟我同时抵达了侣山山脚。” “冲你来的?”严家伯父吃了一惊,他虽然看不惯严烨的行事作风,可这家伙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子,他的生命安全,自己还是需要上心的。 严烨摇头:“应该不是。” “那是?” “冲着巫族来的。” “这事……巫族知道吗?”严家伯父有些不敢确定,毕竟秦淮河和侣山的距离,实在有些遥远,那座城里的术士没必要千里迢迢的来这兴风作浪。 “侣山毕竟是巫族的祖地,百来号人是个不小的目标,巫族的探子不会看漏,他们肯定得了消息。” “可我看,他们根本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严家伯父不能理解,都这时候了,巫铭还敢娶亲,而且还劳师动众的从山脚下接人。 若是那些人,暗中藏在送亲的队伍里,这会肯定已经混进来了,随时都有可能做出危害巫族的事情。 “谁说没有警惕,巫族这不是让巫邪领着族中十八岁的弟子下山历练吗?”巫族和严家可不同,他们族里的年轻弟子个顶个的优秀,只要这些人还在,巫族就永远保存着底蕴。 思及此,严烨顿时觉得,巫铭这个臭名在在的话题族长,可比自家家主的城府要深的多,只不过……巫铭的一番心思,那些被他苦心挑出来送出危险区的巫族弟子,未必了解。 “若真是如此,巫铭倒是好算计。” “嗯,就是苦了巫邪。” “魏家狗眼看人低,要是巫族出了事,巫邪就算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严家伯父不以为然。 严烨笑了笑,没有搭话,恰逢侍卫端着醒酒汤进来,他赶紧迎过去,顺手接过仰头就灌。 整整一碗喝尽,充斥在嘴里的苦味瞬间冲散了疼痛,意识也跟着清明了几分。 见严烨丢了空碗就朝外走,严家伯父赶紧喊道:“你去哪?” “辞行。” “辞行?”严家伯父跟着喃喃了一句,虽然点头道:“是要辞行,我马上去见巫铭。” 严家伯父才做好要赶紧回家的决定,严烨就已经不见了人影,担心他遇上危险,严家伯父只留了一个侍卫收拾行装,其他的全都散出去寻他。 并不知道严家伯父的安排,出了后院客房,严烨就随便找了个巫族的弟子问清楚了巫邪的下落,折腾了好一阵,才在后山的榕树下找到巫邪。 远远的望着她的背影,严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只觉得,这姑娘静静待着的时候,仿佛和周围的一切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副绝美的风景画。 “兄长是来找我姐姐的?” “嗯?” 身侧突然多出的少年让严烨吓了一跳,警惕的移开了一段距离,才冷静下来,结合少年刚才的问题反问:“你是巫邪的弟弟?” “我叫巫涉。” “哦,世叔的长子。”很显然,巫涉这个名字,就像巫邪小煞星的称呼一样,世家之间早就人尽皆知。 听到了这边的声响,巫邪转过身来,先是招呼了巫涉一声,随后才转向严烨:“你怎么来了?” “放心,我没有敌意。” “我知道,若你是敌人,还没到后山就会惊动巡山的兄弟。”巫邪说的其实很片面,自从她娘亲去世,后山就几乎成了巫族的禁地,若不是此前严烨向阿大声称是她的朋友,巫族之人,必定不会让他踏足后山。 “这地方风景不错。”难得小煞星没有拔剑相对,严烨愉快的搭着巫涉的肩膀,顺势靠近巫邪。 侧身让出一片空位给他们,望着近前云雾缭绕的风景,巫邪勾起唇角,并没有反驳他的称赞。 “那个……我来,是为了辞行。” “或许你不用急着走,说不定过两天我爹又有了新欢,与其半道上被请回来,还不如留着住几天。” “巫世叔他还真是,不挑。” “啊?”巫邪下意识的偏头看向严烨,彻底明白他这个词的含义后,轻轻笑了起来:“是啊,我爹大概就挑了一回,其他的只要送上门,他都是照单全收的。” “能挑准一回,也是世叔的能耐。” “这话若是让我爹知道,你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烦劳小邪儿你关照,世叔要是想报复,你可千万要护着我,不然我家伯父真的只能替我收尸了。” 严烨可怜兮兮的模样,逗乐了巫邪,倒是巫涉完全跟不上他们的交流,天真的疑问:“兄长打不过爹爹吗?我姐姐经常追的爹爹满山跑呢。” “阿涉,不要胡说。”巫邪尴尬的咳了一声,捂住了巫涉的嘴。 巫铭的功夫自然比巫邪好,能被她漫山遍野追着跑,其实是他用行动向全族的人表明,自己是宠着巫邪的,所以新夫人一个接一个的进门,就连巫涉这个长子,到最后也都没办法撼动巫邪大小姐的地位。 没有向巫涉解释这点,严烨理所当然的点头,承认了自己的无庸:“拳脚功夫我一向练得很差,只有轻功小有成就。” “你也用不着伤心,八大世家值得称道的本就不是拳脚功夫。” “嗯,多谢。” 严烨的真诚,让巫邪有些不自然,安慰的话本就是她随口说出来的,与其说是安慰严烨,倒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毕竟,她才是那个应当惭愧的世家弟子。 第六章、礼物 “兄长,要不你再留几天,等我姐姐生辰过了就可以下山,到时候你们俩结伴闯荡江湖,还能互相帮衬呢。” 巫涉似乎很喜欢严烨这个外姓哥哥,意识到他诛邪除灵的本事很强后,立即打起了让巫邪借他名声造势的主意。 “生辰?” “对呀,再过三日就是姐姐的十七岁生辰。” “涉儿,你严家哥哥是来接世伯回家的,哪有时间闯荡什么江湖。”巫邪戳了下巫涉的头,非常尴尬的冲严烨解释道:“涉儿还小,不用听他胡说。” “三日后真是你的生辰?”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严烨的注意力全在这个问题上。 “嗯,是啊。” 巫邪搓了搓手,轻轻笑了起来。 其实,自从她娘亲去世后,她的生辰就很少有人提及,巫铭虽然总会费尽心思的为她准备礼物,却从来没想过亲自送过来,反倒是巫涉懂事后,常常瞒着春光楼里的众位夫人偷偷的跑来后山和她一起玩耍,这也是她愿意支持巫涉做族长继承人的原因。 “给。” “啊这。” “拿着吧。”将手中的紫玉塞到巫邪怀里,严烨笑着解释道:“我有个妹妹,她每次生辰的时候都让我用紫玉雕刻幻阵送她,这个只不过是我用来练手的,左右我找不到更有心意的礼物,你就不要嫌弃了。” “嫌弃?怎会。”巫邪连连摇头。 手里的那枚紫玉,隐隐透出一股暖意,表面的龙凤纹路栩栩如生,暗藏在其中的阵法也非常清晰,显然是严烨用心雕刻出来的。 缓缓握拳捏紧这份礼物,巫邪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意,赶紧抬起头来,装出在意天色的样子,笑道:“太阳当头了。” “看样子我该回去了。” “这么急?”看着严烨转身,巫邪也跟着转了过来。 “最近家里出了些事情,我得看住伯父,让他老老实实的回家,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半年后我也会出来历练,希望有缘再见。” “好,有缘再见。” 严烨抱拳,巫邪以同样的礼节回了过去。 她能感觉的出,严烨在提及家里时,笑脸下藏着无奈,所以她并没有过多的询问,只是望着这个突然出现,区区几面,就留下温暖的世家兄长离开,她莫名的有些失落。 呆呆的站了许久,直到巫涉用力拉扯她的衣袖,巫邪才堪堪回过神来,揉了揉他的头笑道:“你娘知道你来后山的消息吗?” “是爹爹去春光楼传的话,娘亲当时正好在旁边监督我得课业,所以……她都知道了。”巫涉低下头,越说到后面越小声,一副自责的模样。 “没关系的,是我让爹爹去传的话,二娘知道了更好。” “可是,娘亲不让我同姐姐亲近。”巫涉似乎有些急了。 巫邪伸手牵住他的手,拉着他顺着右边的小路往自己搭建的小屋走,路上还不忘安慰他:“这次,二娘还是同意让你一个人来后山了,不是吗?” “那是因为娘亲觉得,我能从姐姐这里得到好处。”巫涉替自己的娘亲感到羞耻,整座春光楼里的夫人这会怕是都肯定了,他娘亲是想母凭子贵,顺利的登上巫族主母的位置。 “涉儿认为二娘错了?” “娘亲她事事斤斤计较,从来只想着自己的好,让她管家里的事,肯定会出乱子的。”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巫邪被巫涉振振有词的模样逗笑了,行到小屋前面,见阿大早就候着了,便拍了拍巫涉的头,示意他过去。 好不容易逗笑巫邪,因为阿大的出现,看到巫邪又摆出了一副大小姐的傲慢姿态,巫涉瘪了瘪嘴,不情不愿的走向阿大,趁阿大不注意,狠狠地踩了一脚,随后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天,摆明了绝不会承认自己做了混账事。 将他的行为看在眼底,巫邪挑了挑眉,更加确定了,自己这个宝贝弟弟,是个可造之材。 “族长领着十三夫人去祭祖了,按照礼节,明日您得领着各位弟弟妹妹去拜见这位新夫人,这次,您去吗?” “不过是老头万花丛中随便摘得一朵,前面那些我都没去,这次真要去了,春光楼怕是不得安宁。”巫邪摇了摇头,对这个新入门的后娘,真正一点好感都没有。 早料到巫邪会这么说,阿大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继续公式化的介绍前山发生的事情:“刚才过来的时候,春光楼里有所出的夫人都找过我,让我问问,您是否要见其他的弟弟妹妹。” “她们这是?” “族长向来尊重您的意见,若是您下山之前让族长宣布,让大少爷做继承人,二夫人的地位自然就比她们要高了。” “老头要是真听我的话,春光楼就不至于人满为患了。”巫邪摆了摆手,对这群一心只想靠着子女捞些好处的后娘,很是无奈:“涉儿是长子,做继承人理所应当,老头就算再混账,也不会乱了族中的规矩。” “诸位夫人可没机会知道族中的规矩,她们只知道,谁能让族长高兴,谁就能得到好处,您不过是她们讨族长欢心的一种手段而已。”阿大跟在巫铭身边的这些年,算是将春光楼里的那些夫人看透了,她们个个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那座楼就像一座黄金砌成的牢笼,就算牢笼没有上锁,她们也情愿做只被人圈养的金丝雀。 纵使在笼子里争得头破血流,她们也不愿出来。 “算了,左右过几日我就下山了。”被人当成逗乐巫铭的筹码,这感觉对巫邪来说,怎么想都不舒坦,只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些私事。” “私事?”阿大挠了挠头,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自处。 他和巫邪自小就在一起练武,只是他修炼玄道术技的天赋在巫邪之上,前两年巫铭才特意指名让他贴身护卫,也好方便就近教导。 所以他面对巫邪的时候,还是会习惯性的唤她“小邪儿”。 往常巫邪要找他办事的时候,都是用命令的口吻,眼下却一副请求的样子,他想不惶恐都不成。 “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我娘亲去世前给了我两把剑,我想让你替涉儿先拿着,等他十八岁下山历练的时候,再交给他。” “涉儿下山还得四个年头,小邪儿肯定早就回来了,皆时您自己赠剑不是更好吗?” 见巫邪往屋里走,阿大本能的牵着巫涉跟上,却在进屋之前,被返回来的巫邪堵在了门口。 利落的将木匣里的两把长剑取出来,一把挂于腰间,一把递向阿大:“这把剑叫灭世,据说是老头闯荡江湖时的佩剑,迎娶我娘的时候想要填充聘礼,这才到了我娘手里。” “小邪儿,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巫邪不明白,为什么阿大在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后,会激动的浑身颤抖。 “八大世家之所以在玄道地位非凡,不仅仅是因为世家弟子诛邪除灵的本领显著,还因为他们手里拿着玄道至宝。” “这个我知道啊,帝族有玄光宝镜,莫族有长明火,魏家有血玉,严家有传承鬼符,木家有镇魂铃,殷家有往生剑,秦家老宅有无字天书。”这些都是世家弟子从小就学会的知识,族中长辈还专门找人,给他们讲述过那些至宝的使用方法和特殊功效。 “那巫族呢?” 刚才巫邪说了其他家族的至宝,却唯独没有提及巫族的。 “对呀,吾族的至宝是什么?”巫邪被问住了,这事,族中的长辈可没教过她,甚至没向她提及过。 “我知道我知道。”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的巫涉,高高的举起了手:“娘亲跟我说过,巫族的至宝就是姐姐的佩剑,斩魂。” “我的佩剑?”巫邪下意识的握紧了挂在腰间的长剑,完全没想过,这把自己从小就拿着的剑,竟然是巫族的至宝:“不对呀,这把剑是娘亲的佩剑,当年她送我做生辰礼时,老头还曾说过,这剑是外公亲自为娘亲打造的嫁妆。” “夫人的嫁妆得天独厚,之所以还需要另外打造一把好剑,全是因为族长将吾族的至宝灭世下了聘礼,长剑斩魂,可是和灭世齐名的至宝。” “是、是吗?我还以为巫族的至宝早丢了呢。”巫邪勾了勾唇,露出一丝心虚的笑容,手一松,那把被称为巫族至宝的长剑灭世就要和大地亲密接触了,幸亏阿大眼疾手快,情愿自己摔一跤,也得护着灭世,不让至宝蒙尘。 “小邪儿,您可悠着点,这要是摔坏了如何向族人交代。” “都说了是至宝,随便摔一下肯定没事,本小姐对灭世可比对斩魂好多了。”要知道,她从前不晓得斩魂的地位,只当它是把顺手的兵器,为了方便,还曾用这东西给娘亲切过水果,为巫铭刮过胡子呢! “不知者无罪,以前您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自当好好爱惜。”别的不说,阿大对所有和巫族有关的事情,真是古板的让巫邪头疼。 “我的剑我自然会爱惜好,不过灭世你已经接住了,自当替涉儿好好护着,待到涉儿十八岁的时候,再还给他。” “这不妥,灭世是吾族的至宝,自然只能由族长或者继承人持有,我没有资格。” “狗屁资格!” 第七章、造势 “小邪儿?” 阿大不敢相信的望着屋里的巫邪,他一直都知道,这位大小姐随性而为,想做什么事连族长都没办法阻止,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巫族至宝在她眼里,真就成了普普通通的兵器,说给人就给人,给人的姿势还是用扔的。 什么时候,世家至宝竟成了这般不讨喜的东西了吗? “老头既然将灭世作为聘礼给了我娘,后来我娘又给了我,这东西如今相当于我的私产,我将它给你,你就老实拿着。” 理虽然是这个理,可是:“吾族不能没有灭世与其他世家的至宝抗衡。” “你难道不是巫族人吗?” “我当然是。”阿大答的非常焦急,他可从来没忘记自己身体里留着巫族的血,只是从小就有人告诉他,得尊重族长一脉,即使他和巫邪情同手足,他也只能是护在她身后的死士,绝不可能和她并肩而行。 “那……要是别的世家拿至宝过来炫耀,阿大哥就不愿将自己手里的灭世拿出来撑场面?” “怎么会,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容许别人欺虐吾族。” “非常好。”巫邪满意的击掌,随后便将阿大扔在那,由他自行揣摩,而她,则低头交代巫涉:“涉儿刚才也听到了,灭世是族中至宝,唯一能够配上族长身份的绝世兵器,往后定要好好修炼,等到了十八岁就去找阿大哥将灭世拿回来,如何?”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将灭世拿回来的。” “姐姐相信你,我们家涉儿最棒了。”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巫邪和巫涉击掌盟约,好不容易想通巫邪的用意,阿大赶紧抱着宝剑凑过来问道:“小邪儿这是想让我替大少爷造势?” “别说的这么难听,我真的只是想让你暂时帮涉儿护剑,当然……涉儿若是靠真本事从你手里将剑拿走,往后的路可就轻松了不少。” “小邪儿放心,我会尽全力支持大少爷的。”阿大立誓,可比巫邪姐弟俩随便击个掌要严格的多。 看着门前多出的一道血痕,巫邪抽搐了一下嘴角,很是担心,自己找阿大是不是找错了人。 知道自己只是巫涉将来顺位继承族长的垫脚石,阿大暂时拿着灭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在巫邪嫌弃的目光下唠叨了一些没有涵养的消息后,就被巫邪赶回了前山。 至于巫涉,留在后山和巫邪待了一天,夜幕降临时才陪着巫邪一起到前山接待魏家来的人。 祭祖归来的巫铭还有新进门的十三夫人,看着巫涉和巫邪同进同出,各怀心思,不过前者似乎根本不在乎,见了姐弟俩也只是点了下头,就去接待那位魏家来的客人。 “仲贤兄,好久不见,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魏显,子仲贤,魏家家主的亲叔叔,魏家如今辈分最高的长辈,若巫铭不是族长,这会就得乖乖唤一声“世叔”,他能侥幸与其称兄道弟,全是碍着巫族的面子,即使矮了辈分,也绝对不能表示出来,尤其来者不善。 知道巫铭的意思,即使心里不快,魏显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板着脸说明来意:“此前家主已经带少家主来过,当时与巫族长不欢而散,这次我亲自过来,是告知巫族长,少家主和贵族大小姐的婚约就此作废。” 告知?什么时候魏家也能用上位者的口气,跟巫族说话了? 站在一旁的巫邪,这会并没有冲上去和魏显理论,一是因为来客的辈分,二是因为巫涉还站在她身边,而她爹新娶的夫人从进门后,就一直在打量她。 “仲贤兄,这事是不是有些误会?” 巫铭赔笑,魏显却倚老卖老的仰着头,丝毫不给巫族半分面子:“没什么误会,这婚不退也得退!” “仲贤兄,你这是要和吾族彻底翻脸吗?”巫铭到底是一族之长,该有的气势,他从来不会输给任何人,尤其眼前这个,还是毁了他宝贝女儿幸福的魏家人。 “巫铭,你自己养的女儿自己知道,世家之中谁不知道她是个没有修术天赋的废物!” 原来,竟是这样。 魏显火气十足的话,让屋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突然被巫邪握紧手的巫涉,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望着她,随即用力反握了回来。 感受到他的力道,巫邪低头看向他,微微扬唇笑道:“没事。” “往后我一定会变得非常厉害,绝不容许任何人嘲笑姐姐。”巫涉虽然说的小声,却字字铿锵,句句真情。 松开手摸了摸他的头,巫邪偏头想了想,随即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姐姐下山后就找到了别的办法,成了修术天才呢。” “嗯,姐姐会找到的。”巫涉重重点头,他似乎没有听出,巫邪说这话的用意,是不想让他有太大的压力。 巫邪没有修术天赋的事情,在世家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别人往往会碍于她大小姐的身份,不敢明讽,如今魏显在巫族的地盘把话亮出来,相当于对巫族宣战,巫铭本就不是什么中规中矩的族长,这会被人触了逆鳞,站在跟前挑衅,立即就破了功,一掌便将人震出了屋子。 族长亲自动手打人,即使那人是魏家辈分最高的长辈,对巫族人来说,那也只能是敌人,一时间整个侣山警铃大作。 看到巫铭打了人家一掌意犹未尽,还想追出去再打,巫邪本能的想要劝阻,好让巫族和魏家留下最后一点情分,只是她还未动,原本站在一旁观察的阮夫人就冲上去拉住了巫铭:“夫君,人家到底是长辈,打都打了,就不要再追了。” “我要不是敬他是长辈,刚才就送他归西了。”巫铭愤愤不平的冷哼,面上虽然不悦,到底还是没追出去补刀,任由阮夫人拉着,坐了下来。 冷眼看着阮夫人给巫铭倒了杯茶,体贴入微的按肩捶背,柔声劝了好一阵,直劝得巫铭消了气拉着她的手偷香,巫邪才故意咳了一声,吸引注意。 “怎么,看你爹我替你出气,你还不乐意?” “左右这婚也结不成,没必要让吾族和魏家彻底闹僵,八大世家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这事若是让族中长老知道,爹爹也没什么好下场。” “你这是在关心我?”巫铭有些激动,直接站了起来,正为他揉肩的阮夫人没注意,差点被掀倒在地。 巫邪翻了翻白眼,见阮夫人不懂声色站稳后,又靠近巫铭将他按了回去,继续尽心伺候着,便将巫涉拉到了跟前:“过了这个月我就会下山,教导涉儿的事情,爹爹想交给谁去做?” “怎么?长老没给他安排导师?” “族中弟子的导师得由亲爹安排,他的亲爹是谁,老头你不知道?”来之前,巫邪曾劝诫过自己,左右在山上待的时间不会太久,最后的时光总得给巫铭留点好印象,没曾想,这混账老头总有办法惹她生气。 明知巫族的规矩摆在那,他这个做爹的没有安排,族里是没有人敢随便教导巫涉的,巫铭竟然还敢露出“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这……涉儿,我真的没给你指派导师?”巫铭抚额,这事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事实上,要不是族中长辈偶尔会提及巫涉这个名字,他根本不记得这孩子是自己的长子。 “回爹爹的话,没有。” 巫涉一板一眼的作答,来之前巫邪特别交代过,他做的越标准,爹爹就会越心虚,对他也就越愧疚。 正如巫邪所说,见巫涉乖乖做了回答,弯腰见礼的模样跟外门弟子听他吩咐一样,不敢有半分亲近,顿时觉得愧疚,忙问道:“要不,我去请大长老亲自教导?” “大长老年事已高,平日帮爹爹处理族中大小事宜已经力不从心,还让他分心教导晚辈,爹爹是不是太狠心了些。” “那,换七长老?他的武力值与我不相上下,而且正值壮年。” “七长老手底下已经拜入了几十个族中弟子,爹爹觉得,涉儿这般年纪和那群半大的孩子一起,会学的好?”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说,让谁教?”巫铭的耐心不怎么好,仅仅提了两个,就干脆将问题甩给了巫邪,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追加了一句:“反正我是不可能亲自教的,我很忙,这你知道。” “女儿不敢烦劳整天睡在温柔乡里的爹爹,从明日起,阿大调往后山,由他亲自教导涉儿。” “阿大?这不妥吧,他和你是平辈,就算涉儿学的很好,往后这地位也不好说。” “就因为是平辈,所以我将灭世剑给了阿大。” “灭世?” 听到这词,巫铭表面上没有太大的反应,可正帮他揉肩的阮夫人却清楚的感觉到,他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这灭世剑,是个什么宝贝吗?” 阮夫人表现的只是好奇的问问,巫邪却警惕的眯了眯眼,瞧见了她的神情,巫铭瞬间清醒了过来,轻咳了一声,神色复杂的解释:“那是邪儿娘亲的遗物,过往我曾许下过诺言,灭世所到之处,即使是我,也需三思而行。” “原来是这样,灭世剑既然代表着过世的夫人,想来佩剑之人也可因此受到尊敬,让阿大教导涉儿,应该不成问题,你说呢夫君。” 第八章、生辰 阮夫人最后那声夫君,激起了巫邪一身的鸡皮疙瘩,等巫铭点了头,她立即便拉着巫涉退出了屋子。 送巫涉回春光楼二夫人的居所时,她还不忘叮嘱巫涉:“改明儿你就搬去后山,和这个姓阮的保持距离,我总觉得她没安好心。” “嗯,我娘也说她没安好心。” “二娘是看谁都没安好心。”没好气的戳了下他的额头,听他哎呦的叫了几声,便心满意足的让他进了屋。 像从前一样,巫涉进屋后立即会传出几声女高音,不同的是,以前二夫人不知道让巫涉躲开她监控的是巫邪,这会知道了,自然没什么好话说。 听着那些污言秽语的诋毁,巫邪还没冒火,屋里就传出了狗叫声,紧接着便是丫鬟劝阻二夫人的声音。 巫邪回后山的路上思索着,若是没那几个忠心的丫鬟,二夫人怕是早就在后来的几位夫人手底下尸骨无存了。 巫涉,她可怜的弟弟,偏偏遇上了这样的娘亲,若是他娘早些上心,凭她最早被巫铭抬进府的优势,巫涉的修行也不会耽搁到如今这地步。 本着对巫涉的那几分愧疚,巫铭第二天就向全族宣布,由阿大亲自教导巫涉,也因此,灭世剑在阿大手里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侣山。 让巫邪疑惑的是,不少年轻的弟子跟她先前一样,不清楚灭世剑的地位,偷偷去问族中长辈的时候,长辈们给出的答案非常默契的跟巫铭一样,并没有声明这是巫族至宝,只是叮嘱要像尊敬族长一般尊敬灭世剑,因为那是逝去夫人留下的遗物。 手持灭世剑,阿大也为此苦恼了一阵,幸亏巫铭让他指导巫涉的时候,顺便下令让他带着巫涉从前山搬到了后山,有巫邪之前的立下的限制在,族中大部分弟子接触不到他,他自然也少了不少麻烦。 “明日就是小邪儿的生辰了,你准备了什么礼物?”摇身一变成了巫涉的导师,阿大对他的称呼也有所改变,再也不用恭恭敬敬的唤“大少爷”,为此和少年心性的巫涉亲近了不少,这会就领着他在后山溪间摸鱼。 专注的盯着水里游动的鲜鱼,巫涉候了好一阵,猛地伸手交握,抓住了一条不小的鲫鱼,随即将其举过头顶,用胜利者的姿态说道:“用这个做姐姐的生辰礼,姐姐肯定会非常开心。” “那我呢?我送什么?” “你往年送的什么?” “山下的糯米糕,厨房偷的包心团子,还有自己削的木剑。”阿大无奈的笑了笑,解释道:“其实小邪儿七岁生辰之后我就一直送的木剑,只不过以前她很少佩斩魂,动不动就毁了自己的兵器,所以我送的木剑她总能用到,今年却是不成了,她就要下山历练,又有斩魂伴生,用不着木剑了。” “那……要不我把这条鱼让给你,我再找找别的礼物,反正我送的礼,姐姐都会欢喜。”巫涉呲牙自信的笑了起来,手里的鱼直接递向阿大,鱼嘴碰到了阿大的脸,惊的他往后退了退,再加上鱼身滑溜,一个不慎,那鱼便落回了水里。 “啊,快快快,再抓回来。” 到手的礼物要跑了,阿大赶紧跑了回来,渐起的水花足有巫涉那么高,别说是刚才那条,就是其他游动的鱼也全都跑了。 来唤他们回去用膳的巫邪,早就到了岸边,只是好奇阿大要送什么礼物给她,所以偷偷藏在了一旁,没曾想这家伙竟然连条鱼都保不住,可看着他和巫涉在溪涧互相谴责打闹,她竟然觉得非常开心。 是了,从前她和娘亲折腾的时候,也是这般开心。 或许,这就是娘亲说过的亲情。 在巫邪的纵容下,阿大和巫涉闹到日落西山,才像个落汤鸡似的回来,被巫邪推去洗澡吃饭之前,神神秘秘的在水缸边折腾了半天。 等到第二日巫邪的生辰。 大清早的准备舀水做早饭,就看见一条金色的小鱼悠哉悠哉的在水缸里游动。 “咳嗯,大的那条跑了,我想着这条小的挺好看的,所以就抓回来了。”踌躇了一夜的阿大,在巫邪出来的时候就蹑手蹑脚的跟了过来,确定她瞧见缸里的那条金鱼后,立即出声解释,等巫邪转过身来,开口训斥之前,赶紧说道:“小邪儿,生辰快乐。” “怎么,一句生辰快乐就想逃脱罪责?回头这缸里的水全给我换了。”巫邪虽是训斥,却还是笑着的,阿大领命,立即用准备好的盆将水缸里的金鱼勺了出来,随后像是担心巫邪变卦,立即放了盆拿了水桶去挑水。 等阿大走后,趴在门后观望的巫涉才慢悠悠的走过来,顺着巫邪的目光去看盆里那条游动的金鱼:“阿大哥送的礼物,姐姐喜欢吗?” “哪有人不喜欢礼物的。” “那姐姐是喜欢严家哥哥送的礼物,还是喜欢阿大哥送的?” “啊?”巫涉问的兴奋,却全然没料到,巫邪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若说贵重,严烨送的紫玉自然比这水盆里的金鱼贵重千万倍,可若说心意,巫邪忍不住笑出了声,严烨送的那枚紫玉虽然明显是要送给妹妹的,可他到底是第一个送礼给巫邪的外姓人,这让巫邪很兴奋,自己还能拥有巫族之外的朋友。 “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倒是你……把金鱼让给阿大,你要送什么给我?”巫邪丝毫不在乎姐姐的身份,直接朝巫涉伸出了手,摆明了你不给礼物就别想好好待着。 巫涉迫于压力,只得将昨晚累了一宿的杰作轻轻搁在她的手心,卑微求欢心的姿态和阿大先前解释大鱼变小鱼一样:“这个平安结丑是丑了点,不过是我亲手编出来的,姐姐一定要好好戴着。” “不丑,很好看。” “姐姐喜欢就好。”见巫邪收了平安结,小心翼翼的系在了腰间的长剑斩魂上,巫涉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大小姐。” 突闻背后有人叫唤,正准备督促巫涉修行的巫邪,疑惑的转身,见阿大拎着空木桶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不由对那个跟着过来的陌生小丫鬟多了几分警惕。 “什么人?” “啊,我是阮夫人的陪嫁丫鬟春红。”春红走近的时候,巫邪才发现,是个模样不错的女孩,深红色的长袍穿在身上,雍容华贵,嘴上说是丫鬟,却更像个富商纵容出来的大家小姐。 “谁让你过来的?”巫邪皱眉。 娘亲去世后,她搬来后山,与春光楼里的那些夫人井水不犯河水,普通的族中弟子想要来后山,都需要先过问她的意见,这阮夫人刚进门,就派了个丫鬟过来打扰,让巫邪很是气恼。 “这……”春红吞吞吐吐的,折腾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阿大。 瞪了眼阿大,巫邪质问道:“怎么回事?” “巡山的兄弟说,族长在前山摆了生辰宴,按照往常是不需要您亲自去的,只不过阮夫人说,这是您在山上的最后一个生辰,所以劝族长,一定将您请过去。” “老头自己是没长腿吗?怎么让个外姓丫头过来。”巫邪一直将后山当成自己的领地,就算是巫铭过来,她都有种被人侵犯的错觉,更何况春红这个她见都没见过的丫鬟。 “哦,这个我们夫人说了,老爷毕竟是大小姐的父亲,让做爹的请自己女儿,会让大小姐背负不孝的罪名,所以……” “阿大,送客!” 不等春红说完,巫邪一声令下,阿大愣了半晌,才明白巫邪的决心,立即卷起袖子对春红做了个请的姿势。 春红有主命在身,自然不会轻易离开,只是巫邪根本不给她继续挣扎的机会,拉着巫涉回了堂屋,留下的阿大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涵养,等了片刻便伸手拽着春红的手,直接拖出后山。 赶走了春红这个不速之客,盘膝坐在木凳上的巫涉,费了半天功夫都没办法静下心来修行,只好望向一旁翻看武学典籍的巫邪:“姐姐真的不去前山看看吗?” “我们这位阮夫人处事圆润的很,既想让老头高兴,又想试探我在老头心里的地位,我若是真去了,她自然还有很多挖好的坑等着我跳下去。” “可春红毕竟是经过爹爹同意的,姐姐让阿大哥将她赶出去,回头她乱说一通,很可能变成姐姐不愿给爹爹面子,这是不孝。” “嗯,这也是阮夫人没让老头安排自己的侍卫来请我的原因。” “姐姐既然知道,为何……” “涉儿你记住,老头的面子早让他自己霍霍没了,我们没必要委屈自己哄他开心,毕竟我们没做错什么,错的一直就是他。”还有些话,巫邪并没有告诉巫涉,因为她深知,这个向来乖巧的弟弟和自己不同。 她是侣山人人知晓的小煞星,不孝是她对巫铭一贯的态度,若是真因为下山历练的原因,放低了姿态,反倒会让巫铭觉得奇怪,说不定会整出更多的幺蛾子。 巫涉乖乖的点头,姐姐的话他向来遵从,哪怕是错的他也会心甘情愿的照着做。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静下心开始修行的时候,受了委屈的春红已经编造了一个诋毁他们姐弟的故事,非拉着阮夫人来后山为她做主,巫铭担心巫邪冲动之下会伤害这位新夫人,也跟着一起来了后山。 第九章、争锋 巫族的传承心法需要静心,巫涉入定之后,巫邪为了不打扰他,蹑手蹑脚的掩了门,本想耍会剑平复平复心情,回头就看见巫铭正小心护着阮夫人朝这边走来。 缓缓攀升的太阳照射在整座侣山上,尤其覆盖着巫铭和阮梅这对新人,从巫邪站的位置看他们,他们就像沐浴在圣光中的神仙眷侣,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般配。 “小邪儿。” 阿大用来挑水的木桶,又被丢在了地上,听到他的叫唤,巫邪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他直挺挺的站在水缸边上,本就不怎么俊逸的脸上,全是不知所措。 “怎么了?”他是没有错的,巫邪很清楚这点,所以很自然的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往边上退退,免得等会开战,会受到牵连。 “您可千万要冷静,族长他……怎么说也是您的父亲。” 没有真的往边上退,阿大愣了一下,便径直走向巫邪,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提了这一句。 巫邪偏头看了他一眼,面上无悲无喜,明明是个刚满十七的姑娘,眼底却藏着阿大都看不透的东西,无奈的叹了一声,阿大将挂在背上的长剑灭世拿在了手里,嘴上说着让巫邪冷静,心底里却清楚,从巫铭护着阮夫人过来的时候,这场战争就没办法避免了。 “今儿个吹的什么风,竟然将爹爹吹来后山了?” 笑脸相迎,巫邪也会,只不过巫铭每次看到她的笑,都会下意识的怀疑,她这是笑里藏刀,所以本能的往前走了一步,将身后的阮梅护的严严实实的。 他的举动,就像挥舞着一把看不见的大刀,劈头给了巫邪一刀,剧烈的疼痛从头顶直冲脚底,瞬间炸裂开来。 这时巫邪才迟钝的意识到,过往种种,早就无形中在巫铭心底埋了根,是他纵着她,才会任由她追着跑,如今她是要下山的人,他自然也不用再纵着她,所以那份宠溺理所应当的换了人。 “夫君,您这是做什么?”伸手搭在巫铭的手臂上,暗暗使劲将他拉回了原来的位置,柔声劝道:“奴家怎么说都是夫君八抬大轿娶进府来的,大小姐就算不满意,也不会当着这么多巫族子弟的面,伤了我这个后娘。” 阮梅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场的又大多都是练家子,自然清楚的听到了她的话,偏向她的,恍然大悟的理解了刚才巫铭警惕的举动,是为了防止巫邪一怒之下杀了后母。偏向巫邪的,也渐渐明白,这位新进门的夫人,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三言两语的就挑拨了巫家父女的关系。 “我的确不会伤你。” 就在大家期待,素有小煞星之称的巫邪会怎么教训这位上门挑衅的后母时,巫邪出乎意料的点头认可了阮梅的话,并且侧身对她和巫铭做了个请的姿势。 巫邪难得退让,不等阮梅揣摩她的心思,巫铭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 为了不打扰巫涉,巫邪选择让巫铭和阮梅去自己的小屋,这要换了平常,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巫铭和阮梅进屋后,巫邪立即对身后的阿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拦住后面的那些人。 “邪儿你这是……” 顺着巫铭手指的方向往外看了一眼,巫邪轻笑了一声,反问道:“爹爹莫不是怕了,认为自己亲自出马,还护不住一个女人。” “你这说的什么话。”巫铭皱了皱眉,在首座位置上坐下,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水,喝到嘴里发现是冰凉的,立即又放了回去,神情很是嫌弃。 暗暗观察着他们父女的阮梅,知道这会巫铭心里窝了火,抓住机会便笑吟吟的将春红过来请巫邪去前山的事说了出来。 听她说完,巫铭立即接过了话,质问巫邪:“你十三娘一早就吩咐了厨房准备你喜欢的食物,还忙里忙外的操持生辰宴,为的就是让你高兴,你就不愿意去前山见人,那也用不着将春红打回去。” “打回去?那个丫鬟是这样跟爹爹说的?”巫邪冷笑。 巫铭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这会却没办法当着阮梅的面,像从前那样不顾面子的直接问出来,只得醒着头皮道:“春红手臂上的伤,大家可都看见了。” “爹爹说打了,那就打了吧。” “你这孩子……”巫铭觉得,眼前这孩子是被自己宠坏了,想要责备几句,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完整,到最后,只能悠悠的长叹一声。 阮梅见此,忙要凑过去安慰,巫邪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冷不丁的扔出一句:“爹爹是了解女儿的,女儿看不顺眼的人,拔剑就杀了,很少有像春红这般幸运的,能活着回去给主子告状。” “这……大小姐您是个女孩儿,怎么能动不动就说杀人。”阮梅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战战兢兢的靠向了巫铭。 巫铭很自然的将她搂进怀里,紫红的唇抿成了一条线,说不上是生气还是释然,不过看向巫邪的目光却是犀利了几分,让阮梅暗暗高兴。 “我已经亲自来请了,前山的生辰宴,你还是不愿去?” 本以为巫铭也会和阮梅一样,劝自己少动些杀念,没曾想他竟然问出这么个问题,巫邪没有准备,只得呆呆的望着他,良久才回过神来,笑着摇头:“女儿马上就要下山了,没必要破这个例,再说了,娘亲在世时曾说过,大摆生辰宴这种事太过奢侈浪费,所以她为我庆生,都是一早起来下碗面条,煎个鸡蛋便完事了。” “咳,邪儿你该知道,你爹我不会下厨。” “女儿知道。” 巫邪点头,大方的谅解做爹的连碗面条都没办法给女儿下,只是目光紧紧锁着巫邪怀里的阮梅。 有些事,她不说巫铭也能知道,见巫铭犹豫不决的望着怀里的美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让她下厨的话,巫邪只好摆手道:“其实吃不吃面也没什么,只是这后山向来清静,爹爹要是没事,就不要过来了,左右这山上的漂亮风景,在前山看怎么都不会比后山差。” “大小姐说的什么话,奴家既然嫁给了夫君,心心念念的要当好这个后娘,大小姐想吃面,奴家自然得亲自动手。” 显然,阮梅也是个不服输的,只是瞧她水嫩肤白不像个会下厨的,巫邪立即懂了,她这是硬着头皮说话,就赌巫铭不会真的让她去下面。 未免错过这绝佳的机会,巫邪赶紧去门口拍了拍阿大的肩膀,示意他给阮梅让路:“正好屋外就有灶台,夫人就在这生火吧,省得来回折腾。” “你……” 阮梅似乎想说什么,巫铭却心情愉悦的望着她,捂着肚子吩咐道:“多做些,折腾了这么久我也有些饿了,干脆和邪儿一起吃。” “是,奴家这就去做。” 听得出,阮梅福身领命的时候,非常不情愿,只可惜巫铭认定了她能做出好吃的,这会想要翻脸卖惨,可就输给了巫邪。 她是个不愿认输的! 巫邪再次肯定了自己对阮梅的评价,见她真的出门捣鼓那灶台了,不由有些许的期待,期待在自己的生辰日还能吃到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其实她本性不坏。” 头顶的声音让正关注阮梅灰头土脸生火的巫邪吓了一跳,回头去看,正好看到巫铭笔直的站在她身后,兴致勃勃的跟她一起欣赏着阮梅的狼狈。 刚才那句话,是爹爹说的吗?巫邪分不清楚,毕竟这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只是闷在心里也不是她的风格,迟疑了一会,便低声问道:“爹爹知道她是故意诬陷的?” “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听得出你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或许,我真该杀了春红。” “你这孩子,就是因为杀心太重,才修不了术,练不成巫族的内功心法。”此时的巫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借着阿大在外面守门的机会,巫邪旧事重提,又问起了阮梅的背景:“爹爹真的清楚阮夫人的底细?” “那是当然。” “可她这样,不像卖豆腐能养出来的女儿。” “你也不像你娘能养出的女儿。” “老头你是在故意的?”巫邪握紧的拳头,她敢用全部身家打赌,巫铭绝对是故意的。 笑着抬手将她的拳头抓住,巫铭挑了挑眉,故意凑到她耳边问道:“今天怎么不直接拔剑砍人了?” “马上就要下山了,总得给爹爹留点好印象,要是爹爹更喜欢我手里的斩魂,女儿不介意现在就拔剑。” “不不不,温柔点好,邪儿你毕竟是女孩子,杀心不要太重,下山后更需如此。”巫铭摇头就像摇拨浪鼓,被他的动作逗笑,巫邪扬唇反驳:“也许下山了我会大杀四方,招惹一堆仇人,然后告诉他们,我是巫族的大小姐,皆时爹爹也不能不承认。” “你这是故意给我找事。” “我觉得这样挺好,多给你找些乱子,你就没心思再去寻别的牡丹花了。” “去,你爹我是什么人,还怕别人寻仇,我告诉你,就算你把全天下的乱子都找来,你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爹爹威武!爹爹霸气!”该夸就夸,不过夸完巫邪还是得让巫铭这个做爹的知道,她已经长大了,是不会随便让他转移话题的:“现在可以说了吧,阮夫人到底是什么人。” 第十章、玄道 巫邪证明自己长大的方式,对巫铭来说,真的很直接。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伸手就能按头的孩子,巫铭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不敢表露太多:“邪儿知道玄道吗?” “江湖武林,非黑即白,唯有术士,修行一途超脱凡尘,被尊为玄道。”八大世家就是玄道赫赫有名的存在,他们大多不擅长拳脚功夫,却拥有与生俱来的本领,那就是诛邪除灵。 当然,巫邪是个另类。 她的拳脚功夫,放在整个江湖武林都是排得上号的,可惜诛邪除灵的本事学的稀烂,连巫族传承的内功心法都没办法完整的运转。 “术士之所以能自成一道,是因为他们肩负着常人无法承担的责任,诛邪除灵,很简单的四个字其实蕴含着很大的危险。”巫铭似乎想起了什么悲伤的回忆,眼睛红了一圈,却不见泪水升腾出来:“起初大家只是为了生存,在择地定居发展家业,向那些有求于我们的普通人收取利益,等到八大家族渐渐发展起来,没有别的术士能够与其抗衡,我们便只能内斗。” “这和阮夫人有什么关系?她难道是八大世家的人?” “不不不,她和八大世家没关系。”巫铭摇头,示意巫邪稍安勿躁:“八大世家内斗都十几年了,曾经被我们打败的其他术士趁此机会,聚在了一起,如今也发展成了一个我们无法忽视的势力。” “什么势力?” “他们自称是猎灵师,也做诛邪除灵的生意,不过他们收的费用比我们少,长此以往,他们肯定会截断我们所有的利益来源。” “不过是同道相争,爹爹在怕什么?八大世家能够发展到如今这地步,也不是单靠着从普通人那里赚来的利益。”巫邪还是不明白,这些事和阮梅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巫铭隐隐流露的惶恐,让她也跟着有些担忧。 “抢生意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江湖上出现的猎灵师,都是从无垢城出来的,有些事我们不得不防。” “无垢城?”这个名词巫邪并不陌生,事实上,这个名词对她来说,刻骨铭心。 无垢城对八大世家来说,是禁地中的禁地,八大世家各自占地定居的时候,无垢城还是座死城,是玄道术士遇到无法彻底消除的邪灵,就会抓了丢进去封印的无底洞。令人惶恐的是,这个无底洞的容纳性非常大,不仅仅接受术士除不掉的邪灵,还接受所有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就连不满家主的世家叛徒,也能在无垢城享有一片安宁。 久而久之,曾经的死城,变成了如今的罪恶之地。 巫邪清楚的记得,当年刺穿她娘亲手臂,害娘亲染上疫病,半年就病逝的羽箭上,刻的就是无垢城铸。 “阮夫人和无垢城有关?”巫邪眯了眯眼,周身杀气旋绕,腰上的长剑斩魂也开始吟吟作响。 似乎没发现巫邪的异常,巫铭叹了口气:“她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 “她爹确实是山底下卖豆腐的,只不过阮父在卖豆腐之前,是个热衷于诛邪除灵的术士,一次除灵行动中误入无垢城,遇到了吾族的叛徒,走火入魔差点害了同行的其他术士,这才决定洗手不干,变成在山底下摆摊卖豆腐。” “这能证明什么?” “阮父是因为吾族的叛徒才不得不卖豆腐的,夫人她……”巫铭望着巫邪,再次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已经长大了,不是他三言两语能够糊弄过去的,只好老实交代:“她其实可以安安稳稳的找个普通人嫁了,只不过无垢城的猎灵师似乎发现了阮父的身份,阮父为了保她平安,才使了个计策,将她送到了我房里,逼我将她娶了回来。” “感情爹爹这次不是普通的移情别恋,是被算计了。”巫邪笑了,打心底觉得乐呵。 巫铭脸色黑了黑,略有些无奈的解释:“你爹我是个男人,貌美如花的姑娘送上门来,哪有推出去的道理,所以……” “你很乐意被算计。”巫邪替巫铭下了结论。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巫铭太多情,不然阮父要算计,也不敢算计在他头上。 屋外阮梅一身的狼狈,后来还是她那两个陪嫁丫鬟看不过去,趁巫邪和巫铭不知在屋里聊什么,没看她们这边,便偷偷摸摸的上前帮着自家主子生火,又简单的教了些下面的技巧,这才让热腾腾的面条有机会上桌。 和巫铭一左一右的坐下,拿起筷子翻了翻清汤寡水的面条,巫邪不无期待的吃了一口。 就是这一口,让巫邪彻底后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跟一个可怜的女人计较,而且还非让她下面。 现在好了,人家委委屈屈的低头将面条端上了桌,她要是因为味道太差,就将面条倒了,屋里屋外看着的人都会觉得她无理取闹,虽说她无理取闹惯了,可真要随性做起来,她还是会愧疚。 思来想去,巫邪也没找到让良心安稳的理由,看着巫铭正准备品尝阮梅的“杰作”,在他知晓厉害之前,巫邪赶紧将自己碗里的面条扒拉了一半过去:“爹爹既然饿了,那就多吃点。” “你什么时候会这么心疼你爹了?”巫铭浑身警惕,端在手里的面条瞬间变得可怕起来。 “以前不懂事,还望爹爹海涵,对了……十三夫人忙了大半天了,不如坐下一起吃吧。” “可是我,只下了这么多。”还沉浸在下厨的惊慌中,阮梅根本没时间思考,巫邪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这般热情。 成功拉阮梅入座后,巫邪立即唤阿大取了空碗过来,大大方方的将剩下半碗面扒拉了过去,随后见巫铭吃下了第一口,脸色苍白的望了过来,立即端起只剩汤水的面碗往后退了退,先一步用筷子挑起最后一根面条笑道:“爹爹若是不够,我这还有。” “呜呜。” 满嘴的面条,让巫铭欲哭无泪。 他们父女之间的异常,让阮梅心生疑惑,不过她很清楚,真正异常的还是巫邪让给她的这半碗面。 阮梅拿着筷子静默了许久,并没有像巫铭那样,明知有异还上赶着中招,只是微笑着问道:“这面是为了给大小姐庆生的,怎么变成我和夫君享用了?” “对啊,这是夫人特地为你下的。”巫铭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赶紧将碗筷推的远远的,双手捂着嘴,一脸的后悔。 没料到阮梅会将问题扔回来,巫邪抽了抽嘴角,将筷子上挂着的最后一根面条,当着巫铭和阮梅的面塞进了嘴里:“喽,十三夫人幸苦做的,我已经非常给面子的享用了。” “邪儿。” 巫铭叹了一声,巫邪误会了他的意思,只好低声提醒,有些事走个过场就好了:“爹爹莫不是非得看我吃完,当着众人的面吐出来吧。” “咳,这个……” 巫铭将目光转向了阮梅。 巫邪刚才的话,外面候着的巫族弟子和丫鬟听不见,阮梅却听得清清楚楚,沾了灶灰依旧会让人眼前一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精心沾染过的红唇开开合合,过了许久才挤出一句:“奴家,确实不太会下厨。” “没事没事,我爹虽然夫人多,不过请厨子和佣人的钱还是有的。”巫邪摆了摆手,暗自松了口气。 就在刚才,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一开始就带着敌意去应付一个人,那个人很快就能真正的成为你的敌人,可若是当朋友去看待,其实阮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感受到巫邪的善意,一直高度警惕的阮梅愣怔了一下,有些怀疑,眼前站着的少女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巫族大小姐。 没有机会阮梅的惊讶,巫邪看了眼桌上的面条,知道巫铭肯定不会因为自己对阮梅的一点点感情,就强迫自己吃下去,便将外面的丫鬟招呼了进来:“将东西撤下去吧。” “这……夫人?”碗里的面条根本没动多少,以为是巫邪不给面子,春红下意识的询问她家主子。 闭着眼摇了摇头,阮梅似乎也失去了来时的锐气:“都撤下去吧,让厨房将准备好的寿桃和煮肉送来后山,我和族长还有大小姐在这用膳。” “等等,平常我都是和阿大哥还有涉儿一起用膳的。” “那就多准备两副碗筷。”难得阮梅和巫邪都有退让,巫铭当然不能让战火再烧起来。 他作为一家之主已经发了话,阮梅没理由再找事,挥手让丫鬟退了出去。听到巫邪叫唤的阿大从外头进来,看到巫铭不加掩饰的笑容,知道他家大小姐已经和阮夫人和解,不等巫邪吩咐,便转身出门,将另一间小屋的巫涉领了过来。 端着架子让巫涉按规矩见了礼,巫铭才冲了他招手,示意他靠着自己坐:“涉儿打算一直在后山住着?” “不、不行吗?”第一次靠亲爹这么近,巫涉下意识的紧张,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巫铭笑了笑,并没有介意他的紧张,只是随意的说道:“你娘惦记你,有空的话还是多去前山看看她。” “要不让二娘也摆来后山吧,等我下山,这边的屋子也能空出来。” “这不太好吧。”巫铭记得,巫邪将亡母的遗物全都摆来了后山,若是让凡事斤斤计较,只会为自己着想的二夫人过来,恐怕那些东西,她都会想办法占为己有。 他可以养着那些夫人,甚至纵容她们在前山作威作福,可内心深处还是更在乎亡妻,不愿让她留下的东西,落到他人手里。 第十一章、下山 巫铭不让二夫人搬来后山的强硬态度,让巫邪放弃了争论,当然,她这般干脆的放弃,也有自己的私心。 和巫铭一样的私心! 安静平和的一顿饭后,巫铭二话不说就带着阮梅离开了,让巫涉误以为,是他那位亲娘让巫铭不高兴牵怒了巫邪,很是愧疚。 害巫邪费了一番口舌,才安慰好他。 生辰过后,侣山上上下下又忙成了一团,巫铭用来娶亲的喜庆装饰让管事嬷嬷换了个模子,用最低的成本,将侣山重新打扮了一番。 到了下山的日子,巫邪还在睡梦中,就被阮梅的陪嫁丫鬟春红和夏绿,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精心打扮了一番。 望着铜镜里粉妆艳抹的姑娘,巫邪很怀疑,阮梅是想让她漂漂亮亮的下山,还是物色了哪家公子,暗中安排了让她过去相亲。 “漂亮。” “好看。” 正当巫邪犹豫着,要不要洗把脸,将春红和夏绿的苦心孤诣昙花一现,同样是盛装出行的阿大和巫涉,一左一右的疯狂点头称赞。 “真的好看?”巫涉的嘴甜,为了让自己的生活舒坦点,早就习惯了用花言巧语争取利益,所以他的话不可信,巫邪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正直古板的阿大。 阿大咧嘴笑的很尴尬,他依稀记得,逝世的夫人曾有些绝美的容颜,她还在的时候,巫邪的打扮也非常漂亮,只是后来巫邪常年和族中弟子一起习武,拳脚功夫不断长进的同时,着装打扮也变得粗矿随性,眼下这么精心一打扮,让人看着就觉得惊艳。只是阿大嘴拙,找不到更好的赞美词,翻来覆去也只道出一句“好看”。 巫涉趁机嘲笑了阿大一番,巫邪自然是要教训他的,毕竟阿大往后可是教导他修术的导师。 大概是知道巫邪马上要下山了,听她教训,巫涉乖乖的点头认错,背过身去就开始冲阿大扮鬼脸,巫邪有心无力,瞪了眼陪笑的阿大:“这徒弟是我给你挑的,往后也要好好教,教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邪儿放心吧,涉儿其实都懂。” “……” 瞧瞧这宠溺的眼神,巫邪可以想象,用不了多久,徒弟就该骑到师父头上作威作福了。 “诸位长老已经在前山聚集了,族长让我来告知大小姐,收拾好了直接去祭坛,他会和长老先行过去。” 十八岁弟子下山历练,一直是巫族的盛景,这次历练的名单中又有巫邪这位大小姐,贱行的仪式也办的更隆重。 巫邪平日里对巫铭没大没小,可对族中的长老却非常尊敬,听到传讯弟子说长老已经聚齐,立即拿了桌上的斩魂,招呼阿大和巫涉抄近道一路狂奔至祭坛,虽然赶在了长老们的前头,汗水却打湿了脸上的妆容,变成了白一块红一块的大花脸。 “我就知道,应该洗把脸的。”靠巫涉的形容得知自己的模样后,巫铭咬牙切齿的就着阿大的衣袖擦脸,心里暗暗决定,往后绝对不能再将那些奇怪的东西涂在脸上,免得关键时候煞风景。 巫铭领着诸位长老过来的时候,看到祭坛周围的弟子都捂着嘴在偷笑,而巫邪正用吃人的目光凌迟躲在阿大身后的巫涉,心里虽然好奇,面上却还得摆出族长的威严,呵斥他们在祭坛重地不得喧哗。 族长发怒,偷笑的弟子赶紧找到合适的地方站直,恭恭敬敬的弯腰见礼,迎接族长和长老。 等到巫铭走上了祭坛,巫邪才越过众人走到祭坛边上,跟着最前排的长老们弯腰行礼。 礼毕,按照以往的规矩,作为族长的巫铭总要说几句场面话,叮嘱下山的弟子一定要以安全为主,若是遇上邪灵也需要担起世家子弟的责任,救助山下的普通人,等到功成名就的时候,想家了知会家里一声,族中便会派遣专人前去接应。 可今天,巫铭只在祭坛上站了一会,什么都没说就一步步走下来,站在了巫邪身边。 什么情况? 早就准备好听巫铭长篇大论的废话,见他一声不响的走下来,巫邪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疑惑。 察觉到巫邪偷瞄的目光,巫铭直视前方,嘴角轻扬:“怎么,舍不得爹爹了?” “你不趁机教育教育我们吗?”算了,她爹不是什么正常人,用正常的思维去揣摩他的行为,还不如直接了当的提问。 “平常都是你教育我,大家伙看热闹的次数够多了,今天就不要了吧。” 听听,这是什么话! 是她愿意教育自己的亲爹吗?还不是你自己不知反省,隔三差五的沾花惹草,仗着族长的身份利用巫族的资源满足自己的私欲。她这个做女儿的要是充耳不闻,后娘都要数不过来了。 族长的场面话没有了,要是让下山历练的弟子就这么离开,多少有些凉薄,诸位长老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由大长老上前,公式化的说明了一下江湖的险恶,还有邪灵的猖狂。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荣归故里的标准,每一个下山历练的巫族弟子,都需要诛除十个以上的邪灵,获得术师称号,才有资格重回侣山。 “原来……竟是这样。” 巫邪喃喃低语,意识有些恍惚。 她一直觉得,决定下山历练后,巫铭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像在生离死别,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原因。 她没有修术的天赋,内家心法也只是懂得运转,根本没办法用来修炼,更别说拿那些她看都看不懂的术技去诛邪除灵。 看样子,她一旦下山,就再也没有资格回来了。 “姐姐,姐姐。” 眼前的人物不断变化,巫邪知道很多人停在面前,同她说了一些话,可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最后还是巫涉过来,用力的拉扯她的衣袖,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抬头去看,巫铭和长老们早已离开,剩下的只有巡山的侍卫和需要跟随她下山历练的十八岁弟子。 “大长老说有要事同爹爹商量,让我告诉姐姐,他们就不送了。”巫涉张开手臂抱着巫邪的腰,用行动证明自己的不舍。 摸了摸他的头,巫邪意识到连阿大都不在了,赶紧问道:“大长老可说了,是什么事?” “不知道,不过爹爹叫上了阿大哥,等他们商量完,姐姐可以问他。” “来不及了。”巫邪摇头,心里似乎多出了某样东西,堵的慌。 贱行的仪式结束,需要历练的弟子就不再享受巫族的关照,即使她是巫族的大小姐,继续留在山上,也不会探得半点风声,更何况还是古板的阿大,若是她执意追问,很可能和阿大闹的不愉快。 罢了,终归是她回不了的家,与其忧心巫族的事,还不如好好想想下山后怎么摆脱同族的跟随。 “涉儿,时候不早了,趁此机会春光楼里看看你娘,等阿大回来你就没时间了。” “我想看着姐姐下山。” “是不是更想跟着姐姐一起走?” “可以吗?”巫涉仰起头,一脸的期待。 没好气的在他额头弹了一指,巫邪随便招了个巡山的侍卫,言明巫涉的身份后,侍卫非常懂事的将巫涉扛起,送往了春光楼。 往后的日子,巫涉到底会怎么闹腾,巫邪不知道,也不愿去想,未免看多了熟悉的东西平添悲伤,解决了巫涉,她立即招呼需要历练的弟子,一起朝山下走去。 到了前山山门,等候多时的巡山侍卫立即打开了护族大阵,和下山的弟子一一对过身份碟文后,才转回巫邪面前,恭恭敬敬的见礼。 “怎么,不用看我得碟文吗?” “大小姐说笑了,族长此前吩咐过,是走是留都由您自己做主。” “我也是下山历练,他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没办法闯出名声,大大方方的传讯让你们派人迎回来?” “大小姐是个聪明人,我等都相信,大小姐一定会回来。” “啧,承你吉言。”侍卫说的都是场面话,要是换了平时,巫邪仔细揣摩一番,就知道这些家伙铁定存着别的心思,定要想个办法好好整治一番,可现在……她还是老老实实下山的好。 目送小煞星领着一众弟子浩浩荡荡的往山下走去,等他们的背影看不清了,巡山的侍卫才尽心尽责的关上护族大阵。 此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们的大小姐再也没有机会在这侣山上作威作福。 他们不知道的是,巫邪走到半山腰出了岔子,不知道哪里来的粗汉子堵住了下山的路,非得让巫邪等人留下买路财,才放他们过去。 起初那些历练的弟子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准备凑点钱财给那些汉子,等回过神,才发现他们家大小姐已经提着剑和对方打成了一团。 最最关键的是,他们家大小姐还打赢了。 “你们是眼瞎还是心盲?本小姐下山你们也敢阻拦,是不知道这侣山的主人是谁吗?”一脚踩着一个粗汉子,屁股下面再坐一个,旁边站着的巫族弟子,很默契的暗叹,他们家大小姐似乎比这些拦路的粗汉子更像要劫人钱财的土匪。 第十二章、小弟 “侣山的主人,这侣山还有主人吗?” 遭遇巫邪一顿痛扁的粗汉子,原本是一里之外牛家庄的住户,前段时间庄里生了一场疫病,老弱妇孺的都病死了,他们三个虽然幸运的活了下来,却也不敢再碰庄里的东西。 几人原本合计着出来找份苦力活,多少能填饱肚子,却不知怎么搞的,走到了侣山脚下,店里做的路边走的全是身上带着功夫的练家子,他们根本无心做生意,自然不需要聘用劳工。 本来瞧见这情况,粗汉子是不敢多留的,可他们还没离开,那些隐藏身份在山脚下做生意的人,就告诉他们,可以上侣山谋条生路,于是他们便在那些人的帮助下,干起了拦路抢劫的事。 “你们不知道,山上住着的是些什么?”巫邪眯起了眼睛,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定有问题。 “姑奶奶,小祖宗,我们真的不知道山上住了些什么人,只是听山下的人说,可以在这里谋条财路。” 左脚下趴着的汉子才说完,右边那个就赶紧附和道:“对啊,我们今儿个才看见人,就被你给打了。” “是山脚下的人让你们拦路抢劫的?” 危机感越来越浓,即使不去查探,巫邪也知道,山脚下那些会唆使人拦路抢劫的住户,绝对不是巫族熟悉的居民,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来路。 “没错,他们还帮了我们不少忙呢。”左边的连连点头,右边的更是急切的将证据指出来:“这些拦路的工具,都是他们提供的,为了让我们专心生财,他们还会时不时的派人送吃的过来。” “噢,是吗?”巫邪笑了。 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就凭这粗汉子三脚猫的功夫,实在不像能作恶多端的土匪,倒不如放了他们,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拦路,也好挖坑等山脚下的人跳进来。 起身放开对粗汉子的控制,巫邪将斩魂护在腰上,拍了拍手,指示他们并排站好:“都说一下名字,我好认识认识。” “这……小祖宗,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是第一次。” “是啊是啊,要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做这种遭人恨的勾当。” 三人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叽叽喳喳的求饶声吵得巫邪头疼,用力的挥了挥手,呵斥了一声“安静”,三人立即捂住嘴巴,想象自己是个哑巴。 “本小姐姓巫名邪,是这侣山上的……嗯,这侣山是本小姐罩的,你们想在我的地盘谋生,自然要下拜贴给我,快快报上名来,不然我一人一人,直接送你们去见阎王。” 巫邪拍了拍腰间的斩魂,像是感应到她的情绪,斩魂剑发出了阵阵嗡鸣,惊的三人浑身颤抖,生怕那剑真的刺中自己。 “我说我说,我叫牛大,是一里之外的牛家庄人。” “他是我大哥,我叫牛二。” “大王,我叫牛季,从小就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的,平时就爱跟在牛大牛二两位哥哥后面。” 三人从左至右,一一介绍,巫邪听完点头称赞:“牛大,牛二,牛季,名字很好。” 很好记! “多谢大王赞美,我也觉得我们哥仨的名字很好。”最右边的牛季大概是习惯了跟在两位哥哥身后,认为有他们在,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所以才敢迎合巫邪的话,笑吟吟的表露自己的心思。 “你刚刚叫我大王?” “对啊,占山为王的土匪都是这么称呼老大的。”牛季似乎很得意,自己能找到这么个合适的称呼。 巫邪抽了抽嘴角,没曾想自己不愿提及巫族大小姐的身份,竟让这些人真的当成了土匪头子。 “大小姐,应该有一行人上山了。” 历练的弟子中,有擅长探测术的,在牛家兄弟说明是有人指示时,就分别站在外围,时刻探测着周围的动静,感知到有人上山,立即出声提醒着巫邪。 “能探测出几个人吗?” “三个。” “不对,应该是五个,还有两个术力非常浓厚,不仔细是探测不到的。”前面才有人回答,后面立即就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答案。 认出后面说话的人,是和阿大有些交情的巫容海,巫邪这才记起,此前在祭坛下面,三长老似乎在她面前提过,下山后多多照扶这小子,还说他虽然精通探测术,可诛邪除灵的真本事却学的一塌糊涂:“你的探测术到了什么境界?” “爷爷说过,我得探测术足可和他匹敌。”对于自己精通的术技,巫容海有着莫名的自豪。 “既然如此,你先安排他们找地方埋伏起来,那五个人既然来了,就全留下来问问清楚。” “是。”巫容海的干劲十足。 巫邪在八大世家流传的名声不佳,但对侣山的巫族来说,这位大小姐活得肆意洒脱,不论巫铭的纵容,她能追着族长满山跑,是所有巫族弟子都曾亲眼见过的,所以哪怕她有“小煞星”的称号,巫容海对她还是非常向往。 这次下山历练的巫族弟子,大多都和巫容海有相同的心思,所以他一招呼,他们便迅速散开,埋伏在各个方便偷袭的隐蔽之处,只有少数几个不屑和巫邪为伍的,还直挺挺的站在原处,警惕的盯着牛家三兄弟。 “几位大哥,你们不躲起来吗?”巫邪已经收了剑,正俯视下山的路,失去性命危机压迫的牛季,立即将目光引向了那些对巫邪命令无动于衷的巫族弟子。 在他看来,这些人的眼神比巫邪还要阴暗隐晦,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背地里捅人一刀,到时候他们这些半吊子土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泽,快些躲起来。” 牛季的话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了那些不曾躲起来的巫族弟子,巫邪平日里多在后山,对巫族年轻一辈的弟子并不熟悉,反倒是巫容海,清楚这些人都对这个巫泽马首是瞻,是最看不惯巫邪在山上作威作福的,想来这会也不愿意听从巫邪的安排。 巫邪虽然认不全这些人,可她不傻,巫泽没有任何掩饰的不屑,说明了一切,让她放下身段去劝说这些人听话,并不是她的个性,腰间长剑瞬移出鞘,巫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拿住了命脉:“我想你们应该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巫泽愤愤不平的瞪着巫邪。 他曾无数次质问父亲,巫族的大小姐,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一个毫无修术天赋的人。明明他们的族长,还有那位逝世已久的夫人,都是玄道数一数二的术师。在他看来,巫族应该早早将巫邪这个废物驱逐下山,而不是恭恭敬敬的养着让她祸害侣山。 “凡是下山的巫族弟子,就等同于被巫族除名,在没有衣锦还乡之前,遇上任何危险巫族都不会出手相助,也就是说……即使我在这里杀了你,巫族不能屠戮同族的规矩,也怪罪不到我的头上。” 怎么说她也是八大世家公认的小煞星,为了对得起这个名号,表面的凶狠残暴装起来异常自然,就连她亲爹都曾被骗过,更何况眼前这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斩魂剑的冷冽真的侵入了巫泽的身体,他和巫邪不同,他的修术天赋绝对是巫族年轻一辈中首屈一指的,所以斩魂剑传递过来的煞气,他比巫邪这个长剑主人还要清晰。 “就算巫族的规矩管不到你,在侣山杀人,也会被视为巫族的敌人。” “多谢提醒。”巫邪点头,随后扬唇冷笑:“杀了你再毁尸灭迹,怎么说老头也是我亲爹,凭这层身份,只要我死不承认,你觉得他们会赶尽杀绝?” “你……你无耻!”巫泽气的浑身颤抖。 看到斩魂剑已经在他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痕,担心巫邪真的毁尸灭迹,巫容海赶紧跑过来将巫泽拽开,随后冷声质问巫泽身后的弟子:“你们也想惹大小姐生气?” “不不不。” 为了小命着想,这些即将入世的巫族弟子非常识时务者,不等巫邪用斩魂剑招呼,立即抛弃了巫泽这个大哥,迅速的找地方藏了起来。 见巫邪还未收剑,盯着巫泽的目光更是冷冽,巫容海暗自叹了口气,用身体挡住了巫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底是同族的兄弟,大小姐就不要同他计较了。” “容海,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小姐今天就放他一马,等下了山,立即让他从我眼前消失。” “不用你说,我也会走。”巫泽哼了一声,背过身朝巫容海原来藏身的位置走去。 该教训的人已经藏匿起来,斩魂入鞘,巫邪斜眼看向挑起争端的罪魁祸首牛季,对这个半吊子土匪有了新的认识。 “你们继续,就当我们不曾来过。”冲巫容海招了招手,巫邪对牛家兄弟叮嘱了一句。 牛季因为她刚才的眼神,心里真犯嘀咕,这会当然连连点头,只是等他回神的时候,巫邪早就带着巫容海藏了起来。 重新回到原位蹲守肥羊的牛家三兄弟,等了大半天,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由牛季率先挑起了话题:“我说两位大哥,你们最后有没有看到大王到底躲在哪里?” 第十三章、墨锋 “你没看见吗?” 牛二理所当然的反问,让牛季呆了呆,两人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牛大。 同样没看清巫邪去向的牛大,本能的举起了双手,摇头解释:“她好像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凭、凭空消失?”牛季往牛二的身边靠了靠,警惕的目光扫过四周可以藏人的灌木,心里对巫邪的畏惧又多了几分。 看着他们浑身颤抖的模样,巫邪皱眉,思索着要不要出去提点提点,免得山下的那些人过来,一眼就看出问题。 预感到了巫邪的想法,巫容海伸手按住她的肩,摇头示意她仔细看下山的位置,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墨绿长衫的人,因为戴着斗笠,从他们这边看过去,根本看不到对方的长相。 那人前进的速度并不快,还沉浸在巫邪支配的恐惧中,牛家兄弟根本没察觉到他,直到他走到跟前了,牛大才猛地抬起大刀,将他逼停了下来:“你、你是什么人?” “墨锋。” “墨锋?什么怪名字?”牛家兄弟没什么文化,对他们来说,牛季这种名已经算优雅动听的类型,听墨锋老老实实的道出名字,牛大立即道出了心中想法。 牛季这时见巫邪带的那群人没有动静,想起她之前交待的事情,用手肘碰了碰牛大,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道:“大哥,我们是拦路打劫的土匪,不用问肥羊的名字。” 经他这么一提醒,牛大恍然大悟,手中大刀刷刷刷的来回笔画了几下,冲墨锋喊道:“此路是我开,此书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对对对,买路财。”牛二也赶紧将大刀指向了墨锋。 看到牛家兄弟将墨锋围了起来,巫邪疑惑的看向巫容海,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这人难道不是山下指示牛家兄弟过来打劫的人吗? 巫容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巫邪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观望。 “你们是土匪?” “没、没错。”牛季狐假虎威的往前凑了凑,将大刀抵在了墨锋跟前,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刺进他的身体:“识相的快点将银子拿出来,不然……” “咔嚓。” 这个笨蛋! 就在巫邪暗咒牛季不懂武学,直接凑到敌人跟前送死的时候,墨锋突然动手,毫不留情的折断了牛季拿刀的手,顺势将他手里的刀掷向了一旁的牛二,吓得牛二连连后跳,错过了最好的进攻时机。 一招就废了牛季的一条胳膊,还将牛二惊的只能逃避,这人御敌的手法比巫邪还要干脆残忍,只是牛大根本看不懂他的可怕,这会吓得呆在了原位,从墨锋的角度去看,反倒像是挑衅。 “我平生最恨土匪,既然你没有逃,那就死吧。”只见墨锋的右手往腰间摸了一把,一柄细长的鞭子就朝牛大甩了过去。 “退后。” 惊慌失措的牛大突然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往后退了几步,却见墨锋手里的鞭子像是长了眼睛,直直的朝他追了过来,牛大刚想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先前差点要了他性命的长剑斩魂,就稳稳的横在他面前,即使没有出鞘,也稳稳的缠住了要命的鞭子,限制住了墨锋的动作。 “大、大王救命。” 毫不犹豫的跪地抓住巫邪的裤脚,牛大下意识的认为,巫邪会是他们的救星,有她在,即使这个墨锋很厉害,也绝对要不了他的命。 “你是匪首?”墨锋语气里带着疑惑。 他没想过,土匪的首领竟然会是巫邪这般年轻的姑娘,而且看她的着装,一点匪气都看不到,反倒像是那个武林世家的大小姐。 “怎么,没见过我这么漂亮的山大王?”巫邪用未曾拿剑的手挑了挑鬓角的头发,笑的一脸挑衅。 “找死!” 墨锋周身的杀气四溢,右手微抬,鞭子就受力摆脱了斩魂剑的束缚,如水中游蛇一般攻向巫邪。 巫邪想避开鞭子的正面攻击,抬脚时却发现牛大拉着裤子,根本动不了,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呵斥他赶紧滚一边呆着,等摆脱了牛大,墨锋的鞭子已经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害她的衣袖都跟着破了个洞。 “啧,真疼。” 偏头看了眼肩上的伤,虽然青紫了一块,但却没有破口流血,想来这个叫墨锋的,虽然鞭子使的好,力道却欠缺几分。 “你已经出手了,现在换我了。”一味的挨打不是巫邪的个性,牛家三兄弟已经乖乖避开了他们战斗的圈子,这下她可以放手对敌。 长剑斩魂瞬间出鞘,避开鞭子的同时直刺墨锋面门,他虽然有所准备,却没有料到,斩魂虽然没有鞭子那么长的距离,可巫邪的剑招带着剑气,等那剑气近身,再做躲闪,能够避开要害,却没办法彻底消除损伤。 “啪!” 听到斗笠裂开的声音,墨锋的目光微微上台,头顶的斗笠已经断成两半,落了下来。 清楚的看到他的容貌,茂盛的胡须覆盖了半张脸,一道长长的剑伤分开了两只眼睛,从眉毛划向右脸,根据伤口的颜色判断,这伤应该是不久前出现的。 这人到底是谁? 巫邪皱眉,还没找到分辨对手身份的线索,就看到墨锋的双眼突然变成了赤红色,手中斩魂似乎也感知到了某种危机,隐隐作响。 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等到巫邪侧身稳住身体,才发现墨锋的鞭子上竟然生出了利刃,最关键的是,每片利刃上还带着殷红的光芒,隐隐透露着玄道术力的气息。 “你是术师?” “眼力不差,可惜。”墨锋称赞了一句,长鞭调转方向再次向巫邪攻来。 利用斩魂格挡了几下,巫邪虽然拳脚功夫厉害,可对付利刃上携带的术力无能为力,几番下来,身体四处都受了暗伤。 “侣山是巫族的地盘,他们可不欢迎你这样的术师。” “连你这样的土匪他们都能容忍,区区巫族,不过如此。”墨锋冷哼了一声,巫邪越是闪躲,他的进攻就越是犀利。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巫邪咬了咬牙,翻了个跟斗躲开鞭子的正面攻击后,直接将长剑斩魂刺进了地面,双手合十结印,用最快的速度起了一个简单的防御阵法。 怎么说她也是巫族大小姐,八大世家嫡系的子孙,就算没有修术天赋,这些简单的术技她还是能够用不来的,只可惜在得知自己没有天赋之后,她对这些术技的练习不够勤勉,没几下就被墨锋的长鞭破了开来。 “噗~” 鞭子抽在身上,巫邪单膝跪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抬手抓住斩魂剑,想要将长剑拔出来,却发现一股霸道的术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害她提不起一丝力气。 显然,利刃上的术力并非普通的术力,墨锋一早就准备好,只要鞭子碰到她,那些术力就会钻进她的身体,若是她修术大成,或许能够用自身的术力将其吞噬,可她……可她只是个修术的废材。 “可恶!”无数次痛恨自己没有该有的天赋,巫邪握着斩魂剑,凭借最后一丝力气倒向一旁,躲开了墨锋乘胜追击的长鞭,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还没下山就要陨命的悲惨一生,熟悉的金色光盾就出现在她面前。 前不久才摆出一副不屑听她的巫泽,此刻竟会第一个出手救她,最关键的是,他的光盾,在接触墨锋的长鞭后,立即破开了鞭子上的术力,让长鞭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没死的话就站起来,在自己家门前让人欺负,真是丢脸。” 听到巫泽的数落,巫邪抽了抽嘴角,用斩魂撑着站起了身:“我说,就算你救了我,也不能这么说话,只要我没死,我还是可以拉你陪葬。” “你还是先活下来再说吧。”巫泽结印的速度没有巫邪快,但他胜在术力浓厚,十几年如一日的修炼让他的术力非常精纯,一旦术技能够成功施展,就是伤敌的最强杀招。 同样是术师,墨锋当然能够看出巫泽的术力,绝不像巫邪那般脆弱,长鞭再次出手,打断了巫泽的施法,最后还是巫邪出手将巫泽往后拉了拉,才避开墨锋的杀招。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来侣山有什么目的?” “我没兴趣解答一个将死之人的疑惑。”墨锋冷哼,右手轻抬,长鞭还没出手,就发现身边多出了好几个和巫泽穿着相同服饰的年轻人。 他们手里都持着巫泽先前用来搭救 巫邪的金色光盾,知道他们都是术师,墨锋这才意识到,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土匪:“你们是巫族弟子!” “啧,身份暴露了。”巫邪朝身边的巫泽笑了笑,很高兴出来救人的是他,还有支持他的那群弟子,不然巫容海出来,所有人都暴露的话,就没办法探查牛家三兄弟说的山下的人了。 没好气的瞪了眼巫邪,巫泽警惕的盯着墨锋,质问道:“既然认出了我们的身份,就该知道,在侣山上无辜动用杀招,等同向巫族宣战。” “宣战么?我本来就是来下战书的,既然杀了你们更方便,那就不用再爬上山顶了。” 这人竟然真的是巫族的敌人!意识到这点后,巫泽的气势明显低落了几分。 他们现在是下山历练的巫族弟子,就像巫邪说的那样,等同于被巫族除了名,这个时候,是没办法代替巫族的,若是因此让巫族错过了知晓敌人的机会,那他就是巫族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