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修炼手册》 第一集 投河 宁萱独自一人,孤魂般站在岸边,手里攥着医院的收费通知单,望着远处沙滩上玩耍的孩子、微笑宠溺的父母,眼泪浸透脸颊,上衣湿.濡了一大片。 这是治疗奶奶尿毒症的第七次通知,所有的积蓄都花完了,能借钱的邻居都借完了。靠爷爷,靠不上;靠自己,自己也没有足够的能力……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路有千万条,哪有一条属于她。 朦朦胧胧中,河水打湿了裤管,清凉的河水,唤醒了宁萱的触觉。她茫然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河水,和水中泛起的人影。 看看别人的父母,再想想自己的。宁萱一度有了轻生的念头。父亲、母亲,本来应该是温暖的词语,但在她心里,却是冰冷痛苦的别名。 她常常问自己,别人的父母,为什么都那么好…… 有一次,宁萱无缘无故被父亲责打,拿她和别人家的孩子比。 在太多父母眼里,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比自己家的好,比自己家的优秀。 他们却没有反过来想想,在他们孩子眼里,别人家的父母,又何尝不比自己家的好,比自己家的优秀? 记忆是黑色的,回忆是阴森的,宁萱默默的吸收阳光,像小草一样,她要发芽成长。 如果别人都不是自己的太阳,那就把自己变作太阳吧。 这时,一阵喧哗声惊醒了她。 一群围观群众,站在对岸河边,向着水里指指点点,唾沫横飞,大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架势。 宁萱往众人指指点点的方向看去,却看到几只救生圈中间,有一个小女孩在水里扑楞着,快要被河水带走。 除了象征性扔几个救生圈,减少负疚感外,没有一个围观人士伸出援手,下水救人,或许,他们都等着别人跳水救人。 同一时间,道路监管局,监控中心。 “警告……警告……” “黑客入侵,黑客入侵……” “358号失控。” “267号失控。” “668号失控。” “569号失控……” “清源场、宝光寺、天雨道、石中街、狮子巷、秦氏商圈……所有道路监控系统被控制……” 监控大厅里,道路监视终端失控的警报持续轰鸣,道路监管局数十名网络安全部门工程师,冷汗涔涔,束手无策。 从未遇到过此类袭击的网络安全官们,焦头烂额,神情惶恐,键盘在他们手指下安静躺着。 不到一分钟,局长在秘书和办公室主任的陪同下步入监控室。 网络安全部门负责人站出来,硬着头皮汇报:“报告,突发不明网络攻击,部分道路监控探头被人为控制,短时间无法恢复正常。 “刚刚接到安全部门网络监控处紧急电话,43、56、66等天眼已被入侵接管。紧急排查发现,这些被控制的摄像头都指向一个目标——秦氏集团的望江原沙滩游乐场…… “我们的道路监控系统安全等级不高,计算机工程师入侵不难。但天眼系统,是安全部门投入巨资部署,底层构架由华为搭建,安全等级超过五级,现在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控制。 “我怀疑是黑客组织……” 负责人一边汇报突发状况,一边分析原因,可话没说完,已被人制止,示意他看主监控屏。 巨幅屏幕上,碎片化画面聚焦成一双黑色眼睛,正微笑道:“不必紧张。天盟暂借。用完即退。” 天盟,一个神秘的黑客组织,对外声称“代天巡守”,有技术有武力,反对全球脱钩,对抗独裁霸凌。 之前,欧美兄弟在带头大哥的指挥下,对外宣称,天盟行事以自身好恶为准,无视法律,滥用私刑,危害到国际社会公民人身财产安全,将其定位为恐怖组织,号召全球共剿。 后来不止无功而返,还在天盟反击下,招致五角大楼、洛克希德-马丁、波音等军工企业绝密资料外泄,最后不得不花上万亿美元作为封口费。 这笔钱,都由小弟们为带头大哥分摊,最后在天盟指示下,洒到了一百多个国家的贫民窟。 画面闪回,恢复原状,监管着整个城市,除了被入侵的探头盲区。 这时,一名女子跌跌撞撞跑进监控大厅,一路上已经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局长脸罩寒霜,威严地盯着她。 秘书察言观色,出言责问道:“水月,你干什么去了?工作时间不在工作岗位,不想干了吗?你看你捅了多么大一个篓子,我看你怎么向领导交代?” 水月一拍额头,对啊,“不想干了”,自己不就是不想干了吗?早前递交的辞呈今天已经生效,还需要向谁交代? 她酣睡中被人吵醒,心情本已郁郁,加之向来与这个小秘书不对付,相互看不顺眼,此刻听闻小秘书劈头盖脸的推诿卸责,立刻怼了回去: “闭嘴,你个马屁精,除了口头功夫,拍领导马屁,舔小三臭脚,你还会什么? “连秘书的基本文字功底都是抄袭来的,简直是个废物。再敢在我面前瞎咧咧,老娘立马走人!” 嘴里说着“走”,手指却在键盘上跳跃,犹如精灵般灵动飞舞。 话说到这,秘书才想起水月已经辞职,谁还能管得了她。可局里如果说有人能对抗黑客,那这个人一定是水月。 这个时候得罪水月,就是给领导办坏事,给领导面上抹黑,可不明智。 秘书立马满脸堆笑,凑上前去,腆着脸笑道:“哈哈哈,玩笑,玩笑,这不是急的吗? “水月大高手,你叫我闭嘴我就闭嘴,只要你把黑客搞定了,你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打扫一年厕所,我也当仁不让……” 秘书非常能来事,情商也极高,为了成事,随时能踩人,也随时能贬低自己,抬高他人,还说的冠冕堂皇,这简直是他的必杀技,熟极而流。 水月“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虽然辞职信上面已经批了,不过自己人没有离开,站好最后一班岗,打好最后一份工,是她这些年在局里学到的优良作风。 局长见水月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也记起她辞职一事,铁青的脸多了一丝暖意。 一番较量后,道路监管局的道路监控终端都已恢复正常。这话说来长,实际从水月出门到问题解决,也就三分多钟。 信息系统数据没有被破坏和流失的痕迹,对方除了截取监控终端数据,并没有其他恶意。 水月敲完最后一个代码,一按空格键,伸了伸懒腰,说道:“搞定。其他事交给你们,我要去享受生活了。拜拜了各位。” 说完,水月洒脱地挥了挥手,不管不顾,在众人目瞪口呆和局长威仪下,扬长而去。 此时,川流不息的城市广场电子屏、地铁广告屏、影院巨幕、肯德基餐厅电视……整个城市公众场所所有显示终端,都在天盟操控之下,通过安全部门的天眼,现场直击游乐场现场。这却是水月无力也无心顾及的。 ai合成声音从终端传出,分不出男女:“天盟现场直播一起突发事件。一名十二岁左右的小女孩在望江原游泳区溺水,现场一百余人围观,救生员不知去向,救生狗一同失踪。 “只有两只宠物犬,一只努力驮着小女孩,另一只咬着她的衣服,想往岸边拖去,可惜宠物犬体型太小……小女孩生命危在旦夕。 “天盟将记录现场围观者人像,深挖其中每一名成年人底细,如果发现其中有人有能力拯救小女孩,天盟将替天行道,为小女孩讨回公道……” 现场人群,他们的面孔,一一被天眼捕捉,放大在屏幕上,滚动播放,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新闻里常出现的官员,上流酒会出双入对的公子名媛,德行完美的教授,扶贫济困的慈善家……屏幕每捕捉一人、放大头像,相应的个人信息都逐行显示出来。 他们有的脸露焦急,有的神色慌张,有的一脸淡漠,有的不屑一顾,有的春风满面,不一而足,却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将取决于一个陌生女孩。 屏幕前,围观者对他们和他们即将到来的遭遇,兴致勃勃地评头论足: 有的说,有能力却坐视小女孩身亡,呼吸都是浪费空气,这种人就该受到惩处; 有的说,有能力却见死不救太冷漠,要遭天谴; 有的说,有能力不代表有责任,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这是个人自由; 有的说救人不成,反遭诬告陷害的太多,没必要浪费善良; 也有的说,以前有见义勇为的人,从抢劫犯手下救人,失手将凶徒打成重伤,但被救的人不止不感激,反而因为畏惧行凶者,不给英雄作证,导致英雄遭受牢狱之灾; 更有的说,见义勇为是自招灾祸,明哲保身才驶得万年船; 还有的说,天盟会给他们一个裁决,正义的裁决; 有的反驳说,天盟不过是老鼠组织,见不得光,迟早要被摧毁,而且天盟私刑,违背法律,损害法治; 有的说,我最恨那些幸灾乐祸的,法律治不了他们,希望天盟可以; 有的感叹,造孽啊,这为人父母的,怎么照顾孩子的,不止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还把人性丑陋暴露在了屏幕上…… 屏幕里,眼看小女孩就要溺亡在水里。 河对岸的宁萱也看到这一幕,她来不及思考,忘了自己轻生的想法,迅速脱掉外套、长裤,纵身投河,迅速游向小女孩。 沙滩上的观众们发出吵杂的叫嚷声,不断刺激耳膜。 有指挥宁萱先抓救生圈,再救小女孩的,振振有词的说先保障自己才能救人; 有要求宁萱第一时间救小女孩的,站在道德制高点,叫嚣不先救小女孩就等同于杀人,却忘了自己正在围观; 也有一脸焦急,攥紧拳头,无声为宁萱打气的、祈祷的…… 宁萱被噪音熏得头晕,只好深吸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手脚不断划动,游到小女孩后方,手臂穿过小女孩腋下,带着小女孩,踩着水,浮出水面,向对岸游去。 到了沙滩边,人群一窝蜂围了上来,七手八脚把两人拉上沙滩。 小女孩得救后,天盟控制的屏幕上画面中断,继而出现一双黑色眼睛,看着每一个人,随即消散。 天眼系统随之恢复,所有入侵痕迹被抹除,仿佛天盟从未出现过。 接着,有关部门紧急辟谣,之前的现场播报,是网络安全部门组织外部计算机工程师的一场临时演练,代号“天盟”,也是提倡好人好事、见义勇为活动的序幕,本市将掀起立榜样、树新风人物典范宣传推广,希望广大市民踊跃参与,积极互助。 宁萱躺在沙滩上,接过热心人递过来的围巾,遮住身体,擦拭水珠。听到旁边一名女子自称护士,在为小女孩做着急救。 看到小女孩吐出肚子里的水,手指微微伸缩,有了复苏迹象,她笑了笑,站起身来,心想还得取回对岸的外套和长裤。 游到岸边,听到身后人群叫喊声,宁萱回身,想笑,却没笑出来,最后摇摇头,拾起外套系在腰间,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回家路上走去。 经过这番折腾,原本投河的想法没有了,只想着怎么赚钱,钱钱钱…… 很快,宁萱救人的视频被命名为“女童溺水,百人围观,无名女跨河救人”,迅速传遍了互联网,登上了热度榜第一名。有关部门立即回应,在微微和播播上发布公告,将按照规定,给予宁萱见义勇为的行为一至三万物质奖励,请宁萱尽快联系。 夜里,本地各电视台、论坛大幅报道这起事件。 原来,小女孩是大慈善家、名律师、金融分析专家、经济学家、股权投资基金天使投资人吴法的女儿。 吴法连日来在本地考察投资事宜,疏于女儿照顾。这天早晨,小女孩独自到沙滩游乐场玩耍,下到河边玩水,失足跌落水中,幸好被对岸的宁萱救起。 事了,宁萱不留姓名。吴法在考察现场看到视频后,当即向官方表态,原计划投资10个亿在基建项目上,现在决定加大十倍投资力度,在本地投资100亿元,投资项目由宁萱说了算。 一时之间,突然加大的投资,让宁萱万众瞩目,成为一场较力的焦点。 有关部门认为,宁萱救人性命,又不为名不为利的行为,值得肯定,而且宁萱的行为为本地经济建设做出了突出贡献,决定顶格表彰宁萱见义勇为的行为,一次性给予5万元物质奖励。 请知情人士提供宁萱的信息线索,首先提供有效信息者,将得到精美物质奖励。 最后,新闻频道主持人号召大家,向宁萱学习,学习她无私的精神;同时向吴法致敬,钦佩他为了报答宁萱,加大投资额度,知恩图报的高贵传统品德。 没有人再提起天盟。天盟来时无声,去亦无踪,已经从这起事件中隐匿,只有有心人,在关心他们的蛛丝马迹。 吴法接回女儿好好安顿后,要求有关部门尽快查找宁萱。100亿招商引资,用得好了,在政绩上是笔浓墨重彩,于是,吴法的要求,很快落实下去。 不到一小时,人脸数据库对比到宁萱身份信息,天眼系统和移动手机定位系统追踪到宁萱住址。 吴法看着宁萱的个人和家庭信息,瞳孔一缩,旋即嘴角微笑,若有所思。 第二集 拒绝者 宁萱离开河边后,失魂落魄,漫无目的。不知家在何方。等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夜里,宁萱突发高烧,内外交煎,睡得浑浑噩噩。 第二天一早,宁萱从一阵敲门声中醒来。 朦胧中,拖动疲惫的身体,哆哆嗦嗦找出退烧药服下。这时,敲门声更大了。 “吴总,您放心。我查了天眼,肯定她在家。现在可能还没醒。……嗯,嗯,知道,知道,我一定把她带到您面前……嗯,嗯,您放心,一定不会惊扰到她……”一个男子听着手机,洪亮的声音谦卑地说道。接着又“砰砰砰”敲起门来,嘴里大声道:“宁萱,在家吗?快开门!我们有重要事情找你。” 小院里,有邻居推开门窗,正要喝骂“扰人美梦”,看到男子身上的制服和旁边几人带着的长枪短炮,调转话头,问道:“你们是找小草吧?她昨天救人上电视了呢。” “是的,大爷。您老和她熟吗?”男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小草应该是宁萱的小名。 “熟,当然熟了。小草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小时候我还经常给她买棒棒糖吃,带她出去看金鱼玩呢。” “那敢情好!大爷,市里正准备把小途见义勇的事,塑造为先进典型事迹,在各大报刊、媒体宣传。麻烦您老给这几位记者同志,介绍介绍宁萱的家庭情况,和她的事迹……” 话到这里,一位邻居大妈耐不住性子、听不下去,走到院里,插嘴道:“警察同志,你找他打听小草的事,那可找错了人。小草从小到大,没少受他欺负。他一个孤家寡人,游手好闲的糟老头子,经常骗小草糖吃,连别人送给小草的金鱼都被他炒来吃掉,小草被她爸妈揍的时候,这老头子还常常在一旁起哄,说,‘重点!重点!轻了不长记性。’你们要听小草的事,我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可是看着小草这丫头长大的。哦,对了,小草就是你们说的宁萱。刚生下来的时候,她爸嫌弃她,看到家门口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一丛杂草,就给她取名叫宁草,后来办出生证明,她奶奶死活不肯用这个名字,说那丛杂草是萱草,既然要用来取名字,那就取宁萱。但她爸一直‘宁草’、‘宁草’的叫,周围邻居也就习惯叫她小草。” 邻居大妈话声刚落,“砰”地一声,楼上的窗户紧紧关上。 其余邻居也陆陆续续起了床,走到天井里,交谈起来。没搭上话的,也在旁边有一茬、没一茬的议论。 嘈杂的声音传到耳里,却听不清一个字。宁萱昏昏沉沉,无法入睡。强撑着疲软的身躯、昏沉的脑袋,打开一道门缝,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和记者说明来意,被宁萱一一拒绝,说道:“谢谢你们。我身体不舒服,暂时不能接受采访,也不能去其他地方。麻烦你们白跑一趟。对不起……再见。”说完,又慢慢把门关上。 警察吃了闭门羹,眉头紧锁;记者们也一脸情绪,嘀咕道:“这什么态度!” 这时,刚才那位邻居大妈插话道:“我看小草这丫头,额头冒汗,头脸发红,正烧得厉害,你们别见怪。唉,这其实也怪不得人家小草,她奶奶得了尿毒症,家里没钱治病,医院催得紧,我们邻居又都被借遍了,再也借不出钱来。遇到这事,心情不好,情绪低落,啥都不想理,也不能接受采访不是?”转念又道:“听说,只有换肾才能治好,这需要一大笔钱,小草家一穷二白,根本不可能拿得出来。这病啊,没钱就得等死,日子都掰着手指算……” 大妈一席话,让警察和记者们大致了解到宁萱家现状,一位女记者泪光盈盈,差点滚落出来。 警察看着几名记者,开口道:“这事儿啊,搁我身上我也得抓瞎。没个抓拿的,我一个大男人都应付不了,也别怪人家小姑娘了。得,暂时别打扰人家小姑娘,我先回去向局里反映反映,看看上头怎么说。要是能尽快落实那笔奖金,也能稍稍缓口气……” “警察同志,你真是好人哪!” “警察同志,你成家没有?” “警察同志,我有个侄女,刚大学毕业,那长得一个水灵,要不我把她介绍给你做女朋友,你看怎么样?” “警察同志,我女儿比她侄女好看多了,我现在把她叫出来你看看?” “成家了啊?那你有兄弟姐妹吗?我家侄儿侄女很多,要不约个时间,大家见个面……” 众邻居七嘴八舌,居然有人做起媒来。这年头,好人难找啊。 院子里,声音渐渐稀少。 宁萱又昏睡过去,哪怕在睡梦里,她的眉头都紧蹙着,雨化不开,风吹不散。 午后,天井外陆续驶来些车辆,把不宽的街道停得满满当当。 车上下来的人,都兴奋的直奔宁萱家,仿佛100个亿在向他们招手。 宁萱昏睡过去,听不到敲门声。直到下午四五点,宁萱还没有转醒,家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却又摩拳擦掌,暗中较劲,出奇一致的不说话。 好事的邻居一打听,慢慢捋顺个中因由。原来是因为昨晚的新闻报道,据说被宁萱救起的小女孩的父亲,决定在本市投资100亿,具体投资项目由宁萱决定。 邻居大妈听到这个消息,心想,100亿啊,十辈子都用不完的钱,随便漏一点给自己,这辈子也不愁了,心里暗恨自己,为什么就老眼昏花了呢?为什么以前就不能对宁萱好一点呢?为什么不把钱借给宁萱奶奶治病呢?…… 陷入不断自责的大妈,气血上攻,堆积在头顶,淤积起来,把自己折腾得倒在了地上,气得手脚抽搐、口吐白沫。 邻居们见状,一阵起哄,七手八脚的抬着大妈,往社区诊所跑去。 傍晚,太阳下山。高烧渐退。 一整天没吃东西,宁萱被咕咕叫唤的肚子吵醒了。 看外面天色已晚,急忙起身,准备赶往医院看奶奶,再求求医生,能不能拖延一段时间付费。 宁萱打开门,门外一群人正看着她,人人眼睛放光,像发现了富可敌国的宝藏。 “啊”地一声,宁萱往后跌坐在地上,心脏碰碰直跳,七上八下:“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别紧张,别紧张。”一个秘书打扮的女性,上前搀扶宁萱,说道,“我是吴总的秘书。吴总叫我来接你参加晚宴,他要当面感谢你。” “什么吴总?”宁萱一脸迷茫。 女秘书笑道:“就是你昨天救起的小女孩的爸爸……”心底却嗔怒,这丫头不看新闻的吗?连吴总都不知道。这小地方出身的人,就是没有见识。 这时邻居大妈突然窜过人群,后面跟着她的子女,忙说医生叫她千万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邻居大妈听到女秘书的话,插嘴道:“小草啊,你不用担心,昨天你救人的事新闻里都放了。吴总可是个大好人啊,你赶紧和人家姑娘去吧,别让吴总等久了。以后有什么好事,可要记得大妈我啊。” “这样啊。”宁萱放下心来,道,“吴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要去医院看奶奶,请你帮我谢谢他。”说完,就要关门离开。 女秘书脸色剧变,虽然她经常拒绝人,但从来没有人拒绝过她,也从来没有人把她往外赶,哪怕是官员富商,对她也是客气有加、照顾有加。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女秘书满胸怒意,鼓胀欲出。 旁边各部门各企业的人看着这一幕,不好开口,两边都是金主,都不敢得罪,这话真不好拿捏。 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邻居大妈没什么本事,但善于察言观色,随人说话。见大家都不说话,就拉过宁萱的手,说道:“哎呀,我说你这孩子,别人姑娘大老远来接你,请你吃饭,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你不知道别人吴总要在市里投资100个亿吗?而且新闻里都说了,这100个亿怎么投,都由你说了算。这天上掉馅儿饼……哦,不,这天上掉金子的好事儿,你咋还往外推呢?不说别人,你总得为我们邻居考虑考虑吧,特别是你大妈我,你总得分个三瓜两枣给我吧,还有我两个儿子,你大哥二哥和你大嫂二嫂,这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了不是……” 旁边的大妈的大儿子看不下去了,制止道:“妈,别说了,越说越离谱,净给人笑话。” “你这臭小子,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没大没小,才娶了媳妇,就不要妈了是不是?我说宁萱啊,你来给评评理,你哥这样做对不对?你说……” 见母亲还要胡搅蛮缠,两个儿子合力把大妈架走,而大妈边走边闹,骂两个儿子败家子,不孝顺,不识好歹……看得周围邻居一阵哄笑。 临了,还传来一句:“小草,你不说话,大妈就当你答应了啊,这好事儿可不能少了你大妈的份儿,还有你两个哥哥啊……” 没了邻居大妈,世界终于清净了。 大妈的话,100个亿,完全没有进入宁萱耳朵,她满脑子都是奶奶的病怎么办、怎么办…… 女秘书一脸薄怒,又说了几句话,但宁萱全然没有反应,气得一蹬高跟鞋,转身就走。 周围拉赞助的人,见女秘书碰了软钉子,气急离开,宁萱也无心交谈,纷纷离去。 第三集 通神役鬼 女秘书回到居所,气急败坏,把burberry这季新出的手袋,往吴法身后一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着手,呼呼喘气,一句话也不说。 吴法笑了笑,知道她事有不协,也不理她。走到一张大方桌前,铺上宣纸,蘸上浓墨,作起书法来。 女秘书寻求安慰无果,暗自怨恨,又自觉无趣。背着双手,垫起脚尖,走到书桌旁,看吴法写字。 吴法的字,有的龙飞凤舞,有的骨瘦如柴,有的山石嶙峋,有的波涛汹涌,还有的渊渟岳峙,石鼓文、钟鼎文、金文、草篆、秦篆……不同字体,不同风格的毛笔字,从吴法笔下汩汩流出,看得出有几十年功力。 这些字,写的是同一句话。 女秘书小声嘀咕道:“你的人被欺负了,你不止不安慰,不关心,还跑一边写字,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吴法提笔,笑道:“你不吃些钉子,碰碰壁,怎么显出我的用心。来看看这几个字,怎么样?”说完把笔一搁,坐到落地大玻璃窗前,端起一杯绿茗,细致品尝。 女秘书瞪大双眼,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搜肠刮肚,愣是不认识。撅起烈唇,嗔道:“老板,你欺负我。” 女秘书不断摇动吴法手臂道:“老板你瞧不起人,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拍拍女秘书手,以示安抚。吴法沾着茶水,在落地玻璃上写字,说道:“看清楚了吗?” 女秘书勾着手指,弯腰贴近窗户站着,念道:“‘财可通神,亦可役鬼’,原来是这几个字啊。故作高深,不过我喜欢,多跟你学学,以后才好装神弄鬼。啊,字迹淡了,等等,我拍下来。这是你第一次专门为我写的字,我要保存下来。”话说,这拍马屁的功夫,不是一味的夸赞吹捧就能登峰造极的,像女秘书这般,用浅白的话,搭上恰到好处的行为举止,才能炉火纯青。面对一般的官员和富商大贾,女秘书要么不卑不亢,要么趾高气扬,因为他们都不值得女秘书放下身段,唯有吴法,她的老板,才能让她俯首帖耳。 女秘书拍完照,回到书桌旁,伏在案上,假装一个字一个字地、近距离欣赏书法,口中啧啧出声,生怕吴法看不到、听不到:“真好,真好,太好了,我要是能写得这手好字,就不用抛头露面,给人打工了,唉……财可通神啊,可是这小丫头她不是神,通不了啊。这鬼丫头也不是鬼,也役不了啊。该怎么办啊,有没有人能教教我?谁教我的话,我一定好好报答他。” 吴法拿女秘书没辙,明知她不懂书法,插科打诨,也生不出气。这丫头古灵精怪,知情识趣,说话做事也有分寸,讨人喜欢,办起事来,又从不拖泥带水,很合自己心意,连交往五六年的男友,为了工作说分就分了……学识、才能、厚颜、果断、凶狠有了,出身、机缘可以给她,人际网络慢慢扩展,就差忍耐、做戏了,这性子,还得打磨。 吴法假装生气,在女秘书额头轻敲一下,说道:“‘财可通神’,通神者,不是财,是人,无人何以使财?”说完,拿出一张纸给她,说道:“这是那丫头的资料,用心看。想想你哪里做得不对、做得不好。” 过了会,吴法说道:“这两天,没有工作安排,我都很清闲。原本我应该亲自过去一趟,但最后只叫你去请人。想过叫你去邀请,我反而不去的原因吗?” “这还用想啊,这就像男女关系,谁听话,谁先出手,谁就输了。” 吴法.愣愣地看着女秘书,叹口气,道:“你这脑袋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暂时歇了点透女秘书的心思。 “前几天叫你看《大染坊》,里面有句话,‘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因为受到的引诱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你注意到没有?” “注意到了,但这有什么用?这丫头不在乎钱,你都没见,100个亿在她眼前飘来飘去,她完全视而不见,准确点说是毫无反应,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我都怀疑她是不是人了,哪有人不爱钱的?” 吴法略带讥嘲,道:“你啊,做事就是太急躁,凡事浮光掠影,不肯深入多思多想一层。‘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现在让你花钱,花得漫不经心;以后要你赚钱,你怎么赚个盆满钵满?” “诶,这你就错了,赚钱是我的强项。你要是给我这100个亿,我转眼就给你赚个十亿、八亿。这几天出入各大部门,你没见那些男人,见到我,要么低眉顺眼,要么眉开眼笑,我说什么都不反对,比对你还好。这是天生魅力,你羡慕不来……” 女秘书的自我陶醉,令吴法又好气又好笑:“好好好,你赚钱有道,这就不说了。回到正题上,我让你去接触这个小姑娘,是有我的用意的,你来说说,我什么用意。” 女秘书双眼圆睁,明亮,光彩照人,说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某人的谁谁谁。” 吴法发噱,手指轻点女秘书额头,说道:“你啊,你啊……不知怎么说你才好。” 女秘书装作受伤,双手蒙脸,道:“你弄疼我了,呜呜……”一边假哭,一边从指缝偷看吴法表情。 吴法彻底歇气,哼了一声地坐到沙发上,说道:“小丫头,好好用心,现在你虽然是秘书,但以后,我把你培养出来以后,你至少要能管理好一个集团公司,帮我分担一些难题。我看好你哦。”最后一字,学着《武林外传》中的盗圣,音调刻意往上升。 “不,我不去,我这辈子就在你身边做个秘书,写字画画,走南闯北,天下之大,哪都去得。做什么集团老总,多累啊。”女秘书眨眨眼,拉着吴法衣袖说道。其实她的心里是一百分愿意,如果能自立为王,有几个女生愿意当个小秘书,当个花瓶? 吴法装出严厉,正色道:“胡闹!收起你的小心思。给我仔细听着。”吴法语气森严,女秘书也不当回事,虽没见吴法这般严厉,但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可也不好一直玩闹下去,便假作顺从的含泪听着。这女人,确实是水做的,需要眼泪,马上就浮了出来。 吴法接下去说道:“我把人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常人,一种是非常人。常人有欲望、有野心,追名逐利,没立场,少坚持,逃不出人性的弱点,这样的人占据绝大多数,比如你我。至于非常人,太少,就不提了。” 吴法指指旁边的几个字,接着道:“不管这几个字,还是《大染坊》那句话,说的都是常人,世人普遍如此。宁萱这个小姑娘也逃不出这个常态。今天的事情没办好,有找过原因吗?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把她带回来吗?” 女秘书晓荷凝露,含泪摇头。 “财可通神,没有通神,一般来说是用的方法不对。以她的家庭现状,很缺钱,又急着用钱是吧?” 女秘书继续点头,双眼含着泪光,可怜兮兮的望着吴法。 吴法视而不见,继续说:“你带着钱去找她,她没反应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利用决定权变现,也可能是她不愿意平白领受好处……” 女秘书打断道:“这不算平白领受好吧?她救了囡囡,我们回报她,这完全合情合理啊。” 吴法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站在你的角度,合情合理。站在她的角度,她或许就会觉得,是平白无故拿人东西,因为她心里面或许认为,救人不应该索要好处。” 蹲在地上的女秘书抬起头,醍醐灌顶般望着吴法,深深点头:“我明白了。她和我不是一类人。出身、学历、家世、背景、经历、性格、追求等等都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和出发点也不同。事前,我应该好好分析她的性格、想法,不应该从自己出发去设想他人。就像你们男人对女人的看法,与女人对女人的看法天差地别一样。” 女秘书一点就透,没有高高在上的公主病,倒也省心。好好调教,日后定是一员得力臂助。“好了,起来吧,蹲着不累吗?” “不累。” “我看着心累。回房去想想,明天该怎么处理好这件事。” “哦……”女秘书声音拉长,再一次被折服,但不甘心就这么被折服,攥着拳头,恨恨离开,发誓明天要扳回一局,拿下宁萱,让宁萱乖乖听话,让吴法刮目相看。 第四集 传道授业 宁萱独自走在前往医院的路上。一整天没去医院,也不知道奶奶现在的情况。 家境贫寒的人,一个大病,就把整个家庭推到绝望的深渊。 一路上,灯火渐次明亮。网红打卡点,人声鼎沸,光彩陆离。各色人,在街头来来往往,人头攒动。 这些,宁萱没时间和心情理会,只顾着走路。 前往医院的必经路上,有个人不断翻看腕表,焦急地等着宁萱。见宁萱转过街角,微笑着走了上去,嘴里招呼道:“这不是宁萱吗?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街上逛?” 宁萱听着熟悉的语调,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说道:“朱老师,你好。我赶着去医院,再见。”说完,继续走自己的路,对来人不再理会。 朱老师心里咯噔一下,财神爷要跑。她赶忙拉住宁萱胳臂,用关切的话语道:“你怎么了?老远见你神不守舍地走在街上,到底出什么事了?来给老师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附近河边有长椅,我们过去坐坐。”朱老师指了指旁边不远处。 说完,也不等宁萱回答,热情地拉着宁萱往河边走去。 宁萱象征性挣扎了几下,但对方拉得紧,摆脱不掉,又是自己以前的老师,虽然对自己不怎么样,为人尖酸刻薄了点,也贪图小利,但总归有份师生关系存在,无奈下,随着对方向河边走。 朱老师把宁萱按在长椅上坐下,说道:“宁萱啊,朱老师以前对你还好吧?”她知道上学时的宁萱内向,腼腆,顺从,从不和人吵架,有什么争执,也宁愿委屈自己,成全别人。这次肯定能手到擒来,还不得把宁萱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可她忘了,宁萱已经打工经年,不再是读书时那个逆来顺受的学生。 宁萱茫然看了看她,说道:“你觉得好吗?” 朱老师被问愣住了,哪有学生这样对老师说话的?这是不尊师重道,这是大逆不道。可朱老师不敢得罪宁萱,自己的前程还指望着宁萱来添砖加瓦。朱老师心底讪笑,一边掰手指,一边数着对宁萱的好,赔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对老师说话呢?老师对你的好,怎么能说不好啊。你看,老师从来没有针对过你,从来没有体罚过你,从来没有把你留堂,你作业没完成老师也从来没有责罚你,你说,老师有对你不好过吗?” 宁萱拂拂被风吹乱的头发,淡淡道:“老师没有对我不好。”这话听得朱老师满脸春风,谁知宁萱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没有对我好。” 本来脸色柔和的朱老师,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脖子憋成了猪肝色。她想了想,决定用大义来压制宁萱。她拿出政教处主任的威严,说道:“宁萱啊,哪怕老师没对你好过,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说出来,你知道吗?这是不尊师不重道的,说难听点,这是不符合做学生的最低要求的,你知道吗?” 宁萱心想,这大道理压下来,说真话还成了劣迹。这做政教工作出身的,就是不一样,套路一套套,没理都可以扭曲得有理。 见宁萱不答话,朱老师没了耐心,说道:“我就跟你直说了,你今天见到我,不是碰巧,不是偶然,是我特意在这附近等你,你害我等了半天时间知道吗……”一通埋怨,劈头盖脸,唾沫横飞。 宁萱打断她的话:“你怎么不去我家?你能查到我家地址。” 朱老师埋怨道:“又不是没去。你家挤满了人,我作为一名教师,不方便进去。” 宁萱笑道:“朱老师,你这话说得,做老师的,光明正大的话,有什么地方去不得,有什么地方不方便?” 宁萱的话把朱老师噎住了,这摆明就是在说自己不光明,不正大嘛,但又有事求人,只好咽下这口气,等以后找补回来。 过了会,朱老师调整好心态,语重心长地道:“我说你这孩子,做人做事别太较真,太较真会吃亏的。我也不绕弯子了。今天上午,益州大学的校长找到我,托我给你带句话,那100个亿,你准备怎么用?” 宁萱心里恍然,原来是这事,难怪这朱老师,会在这里喂半天蚊子,等着她。 “我身无分文,吃了上顿,不知下顿滋味,哪有钱啊……你问我100个亿怎么用,我还想问你借几千块钱救急。朱老师,我奶奶患了尿毒症,每月医药费要五六千,这个月还没着落,人被扣在医院不让走。你可以借给我吗?你为人师表,传道授业,肯定急人之难,再说我们师生情谊常有长青,老师你借我六千块钱,帮我渡过眼前难关好吗?” 在学生中间,朱老师向来有“一毛不拔铁母鸡”的美名,许多同学私下里叫她老铁,不是说和她师生关系有多铁,而是反讽她为人太铁,贪图小利,一毛不拔。 听闻宁萱向她借钱,老铁一时无语,本是来要钱的,怎么成了来破财的。散财童子也不会上赶着给人送钱啊。 见对方没反应,宁萱站起身,就要离开,结果却被朱老师强行按回到长椅上。 朱老师摆出老师的架子,正色道:“宁萱,既然你曾经是我的学生,我就有义务教好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这100个亿是你的吗?不过是别人借你的手,图个名声。也别以为这100个亿你真能想怎么投资就怎么投资,最后还得别人点头你说的才算数。” 宁萱从来没考虑过100亿的事,在她看来这100亿与自己无关。宁萱说道:“朱老师的话令人醍醐灌顶,我没时间考虑这些事,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回事。没想到朱老师你这种人,看事情也看得这么透彻。你既然看得这么透彻,也知道这些东西和我无关,何必缘木求鱼呢?” “你说什么?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是哪种人?”朱老师脸现怒火,气得脸上青筋暴露,从来没有一个学生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伸手就要去抓宁萱。 宁萱按下朱老师的铁翅膀,说道:“朱老师,做老师的要爱惜羽毛。公共场合到处是天眼,你动手动脚的,万一给拍下来放到网上就不好了。老师你是哪种人,哪用我一个前学生来多嘴,在学校里随便走一圈就知道了。” “你,你什么态度!我简直白教你这个学生!不肖之徒!”朱老师终于压制不住怒火,从嘴里喷了出来。学校里,朱老师说一不二,没有哪个学生敢于挑战政教处主任的威严,眼前被前学生嘲讽,心底的怒意犹如火山般喷涌。 看着喷发的火山,宁萱连忙起身躲开,朱老师的怒火擦着宁萱头发落下,把长椅湿得星星点点、斑斑驳驳。“谢谢朱老师白教我这个学生,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学生不肖,才能挺直腰杆做人。” 宁萱的软钉子膈得朱老师立马站起来,气冲冲调头就走。宁萱长长舒了口气,应付这些无谓的人,只会给自己添堵。铁母鸡飞走了,世界暂时安静了。 宁萱身心疲惫,坐了一会,正要离开,却吃惊的看着铁母鸡又飞了回来,曾几何时脸皮变得这么厚啊? 朱老师叉着一支翅膀,另一支翅膀指着宁萱,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别人心底怎么看我,在大是大非面前,我希望你站得住脚。以前上课,我给你们不止一遍讲过,二战后日本国力迅速复苏,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们重视教育,教育先行。想想你自己,想想这个城市,教育落后,人才外流,没有一所像样的高等学府,你是不是该为生你养你的地方做点有益的事?”做政教工作的,大道理着实让人无法反驳,明明是歪理,也给捋顺了,总能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接着,朱老师从包里取出一叠钱,恋恋不舍的放在长椅上,转头说道:“拿去应急吧。以后记得还我,按银行定期利息计息。”说完,左边翅膀死死掐着右边翅膀,右边翅膀狠狠掐着左边翅膀,不敢再往钱看上一眼,头也不回,急匆匆跑了,生怕自己舍不得,又把钱要回来,这肉疼可就白疼了。 宁萱收好钱,心底不是滋味,到底这朱老师是尚有可取之处、善心未泯呢,还是为了那100个亿背后的许诺,以无博大,这个谜,自己恐怕是没法揭开的。 朱老师走远了,思维跳跃。100个亿,这么好的机会,看样子宁萱也不是看不透,也不是不懂得利用……言传身教,我以前只是言传,今天被逼得身教一出,她倒是给我上了一课。不过铁母鸡,有铁的好处啊,我为什么要改呢?我坚决不改,我就要做一只快乐的铁母鸡……看不出来,这丫头读书不行,看事倒挺透。你方唱罢我登台,这接下来的戏,会越来越热闹呢,还是会嘎然而止呢,拭目以待吧…… 第五集 苦海无涯 往医院交了一个月的费用,带着爷爷奶奶回家安顿好。第二天一早,宁萱就出门了,从这天开始,她每天都得打两份工。 这天发生了一件怪事。以前,除了爷爷奶奶,十天半月没人给宁萱打电话,就连诈骗电话、骚扰电话都躲着宁萱,生怕有所损失。 可今天,陌生电话一个接一个,手机、座机,本地、外地,长途、短途,国内、国外,轮流奏乐,不停叫唤,催促宁萱。宁萱手头工作繁杂,刺耳的电话铃声听得她心烦,严重干扰了生存大业,索性把手机送入飞行模式。 十八岁,青春盛放,是人生芳华。看看微博,刷刷抖音,处处是姹紫嫣红、草长莺飞、欢歌笑语,女孩们把青春迈过深山、渡过重洋,定格景点,放肆绽放,连开屏的孔雀都羞于偷看,自惭形秽。 可是宁萱,默默的,安静的,坐在一条无人问津的巷子里,仔仔细细刷着盘子。干一行,爱一行,工作无分贵贱,只分收入高低。 洗完最后一个盘子,又赶往下一场。大热天里穿上厚重的外套,一时扮作淘气熊派发传单,一时又扮作佩琪猪逗小朋友开怀大笑……苦中作乐、苦海撑舟、苦日如年,唯独缺了苦尽甘来。苦了往肚里咽,累了路边打个盹,年复年,日复日,青春消磨在繁重的劳作里,人生晦暗无边,何日是个尽头…… 下午五点,结束了两份工。宁萱跑到益州大学,找了个自习室,啃着馒头,就着装满自来水的矿泉水瓶,开始了一天的学习。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有些微的快乐和期盼,她才是她自己。 夜里十点,宁萱走在回家路上,听着校园里年轻情侣嬉笑打闹,仰望着黑暗的天空,暗影无边,重重压在她的心头。 一小时的路程,回到家。门外堆满了礼物,不问也知道,是被爷爷奶奶拒之门外的。宁萱也不理会,拖着疲惫的身子,沉沉睡去。 次日凌晨,天井里站满了记者,对着重重叠叠、比房门还高的礼物咔嚓个不停。记者们吃了两日的闭门羹,心里怨气累积。 从闪光灯中醒来,宁萱按部就班的起床梳洗,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为生存而作。 屋外吵吵嚷嚷,爷爷奶奶不予理会,宁萱也不理会。人情冷暖,他们见识太多,昨天还客客气气,今天就翻脸不认人的事,常常发生在他们身上,早已见怪不怪。久而久之,对于陌生人,更多了一种天然的疏远。 宁萱打开家门,镁光灯咔嚓暴闪,记者们兴奋得无与伦比,情绪亢奋,以为能拍到宁萱家里堆积如山的礼物,这样就能创作出一个大新闻、大反转,新闻标题都想好了,《救人女子沽名钓誉收受礼物堆积如山》、《拒人于千里之外收礼于家门之中——记一名女英雄的堕落》……只要能吸睛,不管多夸张、多没底线没原则,出口怨气的同时,还能大大吸金一波,吸睛到吸金,就像变魔术,何乐而不为? 可现实破灭了他们短暂的梦想,亢奋的情绪顿时冷了下来。照片里,宁萱家徒四壁,电灯都是老旧的白炽灯,屋顶还蛛网蒙尘,蜘蛛们都脱下战袍,离开这个清贫的门户。 有的记者不甘心,没有热点,那就制造热点、创造热点也要上。用模棱两可的说辞,只刊登闭门的礼物照,把事件炒热,先吸一波金,再峰回路转,做出澄清,又能收割一批睛。操.弄网民心,就是这么简单。 也有的记者泄了这股气,重拾心情,准备正常采访。可宁萱是谁想采访就能采访的吗?她连生存尚且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给人做采访。采访的几个小时,就意味着她要少啃几个十几个馒头,饿几顿十几顿肚子。 宁萱对记者们的“热情”毫不感冒,带上房门,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转身看着簇拥跟随的记者,宁萱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想做什么,但是我没有空闲时间。这样吧,你们愿意的,就和我边走边说,不愿意的,就抱歉让你们白来一趟了。” 宁萱快步离开。大部分记者转身采访周围邻居,打算从侧面描写宁萱,别人嘴里的宁萱,优点缺点越多越好,相互冲突,荒诞不经最好,写出来更吸引眼球,自己也没责任;小部分放弃,直接离开;最后,剩下一个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女记者,决定跟踪采访,记录拍摄宁萱的一天,写一篇最真实、最深刻的报道。 这一天,女记者跟着宁萱,从菜市到酒楼,从街头到巷尾,从广场到商场,从小卖部到学校,一路拍摄下来。两人边忙活边交谈,最后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女记者出身工薪家庭,情感细腻丰富,打小没有吃过苦受过累,被宁萱的遭遇震撼,边采访边流泪,最后成了泪人,宁萱戏谑她别人是水做的,你是做水的。 女记者在学校里完成组稿编写,连夜发回电视台。虽然视频是手机拍摄,但是这样的人物生活,打动了台长,直接在晚间新闻后的人物纪实播放出来。纪实侧重宁萱救人的心历路程,对宁萱的家庭、工作做了深入介绍,对人物进行了细腻刻画,可以入选感动中国的人和事。 里面有一段对话,是吃瓜群众和各方最关心的。 记者:大前天有媒体报道,名律师吴法因为你救了他女儿,为了感谢你,他当场决定在我市投资100个亿,并把这笔资金具体投向的决定权交给你。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宁萱:这件事,我并不清楚。之前有人自称是他秘书,但并没有跟我提过,只说他邀请我去一趟。事实上是否真有此事,不能因为一个报道就信以为真。 记者:那我们假设有这么一件事,你会怎么做?会投到哪些行业? 宁萱:假设性的问题,我从来都不考虑,因为我没有时间去考虑。 记者:刚刚,经过我们台里向有关部门确认,确有此事。 宁萱:一时半会,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是一个没有念完高中的人,对大学有种很深的渴望。我曾无数次幻想,在大学里自由生活、学习,做一个喜欢的自己。但是,这个渴望永远都只是渴望。所以,如果是我自己的钱,有这么多,我会投资到教育方面。但这并不是我的钱。根据这两年的经历,我知道投资人都是追求高回报的。投资到学校的话,对投资者来说,做个不恰当地比喻,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所以呢,这个问题我就不谈了。 纪实播放后,原本摩拳擦掌抹黑宁萱的记者歇菜了,写了几万字的水文、拍了几小时的纪录,不得不放弃。 邻居大妈看到宁萱要把钱投到教育上,突然间入了魔,嚎啕大哭起来,直说宁萱忘恩负义,说话不算话,这不是割她的肉吗…… 最气愤的是吴法的女秘书,在一个派对上,知道这段对话后,花容惨变,当即把身前桌面上的酒杯、酒瓶用力推到地上,砸碎一地。然后一边哭一边往回跑,手里还拿着踩坏的高跟鞋。事情彻底砸了,这个责任她承担不起。 唯有老铁,一脸自得,背负双翅,昂首向天,喃喃道:“宁萱这丫头,还是有点眼力劲。等本师飞黄腾达了,不介意拉你一把。” 第六集 阴.道阳谋 吴法端着红酒,站在院子里看着漆黑的天空。算计着。 这时,女秘书破门而入,哭哭啼啼跪坐在吴法身前。 啜一口如血酒浆,如饮人血。看着梨花带雨的女秘书,吴法淡淡的说了句:“天要塌了?值得你如此不顾形象。” 女秘书怯道:“没有。老板你,就是天……” 吴法看着女秘书的柔弱和胆怯,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我叫什么名字?” “老板……我,我不敢……”女秘书不敢直接回答。 “回答我。”吴法语气淡定,不容置疑。 “吴,吴法。”女秘书哭道,眼泪莹然。 吴法视而不见:“知道我名字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你没跟人说过,我怎么知道?”女秘书语气幽怨。 “呵呵,你说你,中文都没学好,还天天跑去学英文。英文学来干什么,要出国,花点钱就能雇到一堆中英文流利的,华裔、老外,随你挑选,浪费时间在这上面,还不如做做白日梦,养心安神。你在什么位置,就要考虑这个位置应该做什么事。人无完人,不可能事事精通,也没有必要处处出类拔萃。古往今来,所谓英雄人物,不过是在特定时刻超越普通人,大多数时候,他们和普通人一样平庸、无知、愚昧、愚蠢。”吴法语带嘲笑。 女秘书小声嘀咕:“我不是怕你出国被人骗吗?还不是为了你好。”接下去问道:“老板,你的名字,一定有什么不一般的说法吧?” 吴法对女秘书的衷心,心底首肯,脸上却平静如死水:“也没有多大来历。一个成语而已,无法无天,就这么来的。别人都当‘无法无天‘是贬义词,但我这里不是。 “无法,说的是做事不能拘泥于成法,不能被固有规则所限制,束手束脚,不能施展自己的才能;无天,意思更进一步,不能让人骑在我们头上,不能任人宰割、作威作福、给我们设定规则,我们要有自己的规则,别人要站在我们这边,也要遵守我们的规则。”吴法站着,望着天,似模似样。 一瞬间,女秘书坐在地上仰望,吴法的身影,遮住一大片天,更见高大。她喜欢强者,愿意做强者的附庸,这样不用奋斗,就可以坐享渔利,可这样的想法,在吴法这里行不通,吴法不养庸人,不摆花瓶。 见女秘书被自己几句话折服、摆布,乘势加一道紧箍咒:“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做我秘书吗?” 女秘书一脸崇敬,望着吴法摇摇头。 吴法盯着女秘书眼睛,缓缓道:“漂亮女人很多,漂亮、聪明的女人很多,漂亮、聪明又有野心的女人也很多,但漂亮、聪明、有野心又有上进心的女人却不多。你正好是属于不多的那一类。我不养没用的人。这次事情办得如何你心理清楚,再有下次,我会收回给你的一切。” “不,老板,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女秘书诚惶诚恐地道。 酒杯往旁边碎石路一扔,吴法拉起女秘书的手,说道:“起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女秘书顺势爬了起来,小心翼翼问道:“老板,下面该怎么办?” 吴法摆摆手,留了个后脑勺给女秘书,说道:“无妨。” 女秘书小跑着跟上,献媚道:“老板,对这件事情我有些看法,我想请你指点。” “说。” “之前我以为,表面上说由她决定资金投向,实际上她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最后只能任我们摆布,投资项目仍旧是我们说了算。这样有几个好处,一是回馈了她对囡囡的恩情,还不用付出任何东西;二是在媒体面前建立知恩图报的高大形象,在道德层面上占据制高点,为最终决策建立了一个挡箭牌;三是把各方压力集中到她身上,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决策,最终我们决定了投资目标,还可以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市里、省里的人有再强的后台、关系,托人情说项,我们都可以把责任推给她,还占据了道义这个牌坊,可以封堵来人的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老板你好厉害,用得出神入化。”女秘书满眼仰慕。 “继续说。”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增加十倍投资,十亿元完全足够了啊。”女秘书看着吴法侧脸,想看出点眉目,却像看着一汪深潭,没有丝毫波澜。 吴法突然犯了茶瘾,也不管时已入夜,快步坐到茶几前,亲手沏了壶茶,缓缓品一口,说道:“还是茶更好。来,尝尝。”说着,把一杯茶推到女秘书身前:“中华文化,尽在这杯茶里。其他事,喝完再说。” 这茶,是吴法专用,向来不给人喝,自己也从来不让碰。女秘书想起几个月前,一个年轻女子来见吴法,吴法刻意用这款茶招待,第二天,女子神神秘秘走了。事了,吴法告诉女秘书,这女子是自己人。 想到这,女秘书把心一横,脸带潮红,仰头把茶喝得一干二净,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心底嘀咕,没有付出,哪有收获,人生有更多更重要的东西,成为老板的自己人是自己展翅高飞的机会,做一辈子小秘书,哪有做自己人强,哪怕是慢性毒药,被吴法控制,也比失去现在光鲜亮丽、进出豪门的生活强上百倍。一血丢就丢了,无所谓了,努力这么多年,储备这么多年,奋斗这么多年,不就为搏一个出人头地吗? 吴法看女秘书的作态,知道她想岔了。忍不住敲了敲女秘书光滑的额头,说道:“胡思乱想什么?我要的是人才。女人,我还少吗?” 看着空空如也的茶杯,惋惜道:“这么好的茶,我都舍不得多喝。牛嚼牡丹,可惜啊。” 女秘书喝下茶,满口生津,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东西,对吴法的嘲弄也不往心里去,说道:“老板,你喜欢小母牛吗?对了老板,这茶这么香甜可口,入口生津,口感变幻莫测,先是微苦,立刻又回甘,反复多次,更增甘美;茶水也不像一般的茶那么淡薄,有一种厚重滑腻的触感。这到底是什么茶?” 吴法没好气地道:“昆仑山巅,母树雨前,甘厚香永。算你有点见识,没白费我的心血。” 女秘书不知道母树是什么树,也不管雨前是什么钱,说道:“昆仑山的啊,绿色无污染,天然又环保,好茶,再来一杯。”一边说,一边往自己杯里斟满茶。这次,小心翼翼的小口品尝,闭上眼睛,慢慢回味:“这比什么康帝、黑皮诺好十倍百倍,不,比起这茶,康帝之类的舶来品,根本没资格提鞋。” 吴法无语,一阵无奈。绿色、环保,这样评价母树茶,也算别开生面了。 只是这调子,一旦走歪,想要扶正,就难了。索性不去理会。 夜色深沉,茶香馥郁。人事纷杂,何以解忧,唯有母茶。两人不言不语,你来我往,饮至月上中天,方才作罢。这又是个不眠夜,够得折腾了。 第七集 腹黑 茶后,女秘书耐不住性子,开口道:“老板,给我说说为什么不是十亿,是一百亿好吗?这个谜解不开,今晚我可就失眠了。” 吴法看看女秘书,原本素白的肌肤,变得白里透红,容光焕发,不愧是母茶,功效立竿见影。微笑道:“说不说,今晚你都睡不着。” 女秘书撒娇道:“说啊,你说啊。” “唉。”吴法叹口气,转转茶杯,意犹未尽,慢悠悠道,“一杯清茶,实不易谈凡俗市侩之事。奈何生而为人,不得不为生活操劳,奔波忙碌,殚精竭虑……” 女秘书催促道:“好了,好了,老板,你快说嘛。完事了,人家还得睡个美容觉呢。” 吴法故意板着脸,教训道:“你这丫头,不知好赖,若不是要磨你的性子,我岂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和你软磨硬泡。唉,最可惜的是,喝完这壶茶,你这性子,还没有一点改观的迹象。这样吧,以后你每天陪我品茶三小时,你也学学茶道,好好磨磨。” “是的老板。”女秘书低头认输,心底却想,再说下去,天就亮了。 吴法清清嗓子,说道:“为什么加倍投资?首先,她是个小姑娘,涉世未深,见识尚浅,学识、经历有限,一般没有什么主见,100个亿压在身上,普通人连气都喘不过来,还不任我们拿捏。 “其次,组织准备在教育行业下重注,入主一些高校,培养自己的人才,正好趁这个机会入手,也免了外界怀疑。当地教育落后,整个市只有一所大学,正适合投资。如果益州大学听话的话,就直接投资到这个大学,不听话的话,就重新建一所。只要有钱,什么资深教授、优秀教师、海归博士招不来? “再者,投入教育行业,外界都认为是慈善之举,一来可以免税,二来可以此为借口,未来十余年都不再往慈善组织捐赠,也能维持既定人设。总之呢,好处多多。 “退一万步,就算是超出我的掌控,那么这100个亿,我可没说是一次性投,也没说怎么投,我大可分几年、十几年来投,设立一家基金或者投资公司来投,资金投到这些公司,我的承诺就结束了,至于这些公司明面上怎么运作与我无关,投不投资与我无关,投资到哪里也与我无关,当然,私下里都得经过我的首肯。” 吴法轻敲女秘书脑袋,说道:“好好学吧,丫头。”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女秘书哎哟一声,大声道:“等等,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她会投资教育?事前你可不认识她,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啊。” 吴法哈哈笑道:“我不认识她,但可以找人去说服她。财可通神,亦可役鬼,这可不是一句空话。总之呢,孙悟空岂可逃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吴法张开右手五指,在女秘书身前翻覆比划。 女秘书好似想到什么,面红耳赤,暗地里啐了一口,声细如蚊,说道:“我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那,下面怎么办?”女秘书皱眉问道,虽然吴法解释了半天,她也每个字都听清楚了,但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吴法上下打量起来,笑道:“下面啊,该咋办咋办。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讨厌,说正事呢。”女秘书嗔怪道,“明天去见那丫头吗?” 吴法打个哈欠,说道:“不去,时机未至。等有关部门见过她再说吧。” “啊,你就不怕被人捷足先登,让那丫头改主意?” “你啊,还是看人不准。她性子倔,认定的事从来不改,可不是谁的话都听的。她的资料你晚上好好分析,不要小看任何人。这是对你的一次考验,零风险考验,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好好把握,磨磨你的性子。” “万一被人收买了呢?” “要收买早收买了。网上那张照片,门内家徒四壁,门外珠光宝气,这不是安贫乐道,这是有骨气。这年头,有骨气的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孩,亿万中无一。如果她再聪明些,我都想收归己用。” 女秘书吃醋了,老板当着面夸另一个女孩有骨气,还说有骨气的年轻女孩亿万中无一,这不是当着尼姑骂瘌痢头吗。被老板说自己没有骨气,心里一阵不是滋味,指甲嵌入肉里,心底暗恨:“她敢来,我就拆了她骨头。” 女秘书的情态落在吴法眼里,对她的斗志颇感有趣。吴法拍拍女秘书肩膀,安慰道:“没有骨气,我更喜欢。有骨气的,只能差遣差遣,不能办一些私下的事,成不了自己人。放心了,没人能动的了你的位置,除了我。时间很晚了,回屋好好休息。” 这损人的话,落在女秘书耳朵里,一阵熨贴舒爽,没骨气又怎么了,成为自己人才是王道。 身心被彻底洗礼的女秘书,低应了声,迷迷糊糊的往住处走去。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宁萱在节目中说的话雷得女秘书外焦里嫩,吴法的威严、压力和亲近,又把女秘书折腾得身心俱疲、四肢乏力。 市里各部门、各行业召开紧急会议,摩拳擦掌,急思对策,又不断电话联系各方关系,想要从这场盛宴里取出一颗半颗火栗。吴法的电话不断响起,来话都一个意思,希望资金能向某一方面倾斜,不要做舍本逐末的事,要站稳投资的原则,短期内要有收益、有成效,不论政绩还是社会经济数据上,都比较好看。但都被吴法不留痕迹,把责任推给了宁萱。 新闻媒体在上级指示下,风起云涌,记者们开始想方设法,深扒宁萱个人往事、家庭往史,希望能找到可以利用的资料。 宁萱的邻居,纷纷接到陌生人的电话,打听宁萱过往,甚至邻居大妈,接到不下五十余通电话,有收买的,有深夜约谈的。原本嚎啕大哭、责备宁萱不懂人情世故的大妈,被这些电话挑得一惊一乍,神经衰弱,时哭时笑。宁萱爷爷奶奶的电话,也被打爆了,最后断电关机。 经过不断深挖,宁萱的一言一行,连小时候养的流浪狗身上有几道伤疤、流浪猫身上有几只跳蚤之类的事,都被扒了出来。可是,宁萱身上,没有可以利用的,没有可以和宁萱做利益交换的。宁萱的亲人,也只有宁萱奶奶的病可以利用,但宁萱奶奶在电话里严辞拒绝,反复声明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家里一切都有孙女做主。这些人无奈:这家人,脑袋都锈掉了吗? 唯独教育部门、机构,觥筹交错,对即将到来的巨量资金欣喜若狂。对他们来说,官员们可以提升政绩,商人们可以获得注资,各取所需。 一场风暴在聚焦,暴风眼正是宁萱。 然而,宁萱懵然不知,仍旧按部就班,做着繁重的工作,维系家庭的生存。 第八集 百亿风暴 百亿巨资,是百分之九点九九九九九的人永远无法拥有的。哪怕从中漏出一丁点利益,也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拼尽全力也不能赚到的。 财帛动人心,铤而走险是家常便饭。 有心慈点的人,做好计划书,准备对宁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虽然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但资本是逐利的,不能不考虑投资人的利益。百亿巨资,投入教育业,无异于把黄金扔到一潭死水里,十年二十年内,是不会有回报的…… 也有险恶用心的人盘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人呢?哪怕是无缝的蛋,也要砸出洞来。为了从百亿中分一杯羹,收买、笼络不成,那就只有排挤了。为了钱,毁掉一个人,办法太多。一旦破了宁萱的主角光环,没有“八福”加成,瞬间从英雄跌落烂泥土,光网民、水军就能绝杀,到时候,这百个亿,自然不是她能插嘴的了…… 还有守株待兔的人盘算,先让别人打头阵,试试水,别人成了再去杀猪分肉,不成也有了经验不是。因人成事,搭便车,才是王道,靠自己,那得死多少脑细胞? 一大早,新闻频道不温不火的报道,大标题醒目:“父亲贩毒入狱母亲嗜赌失踪”,副标题点睛:“——救人英雄出淤泥而不染”。标题是好标题,可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媒体这样的对比,令人东想西想不已,是否在暗示什么? 紧接着,各大本地论坛、贴吧开挖宁萱往事。画风逐渐变质。 英雄吧吧主爆料,宁萱从未探监父亲,疑似父女反目,有图有真相。下面居然贴出了宁萱父亲的探监记录,一片空白,一个人也没有。某人跟帖,孝顺父母是做人底线,虽然现在不是三从四德的时代,但是孝顺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论是谁,不论任何原因,不孝顺父母,就是不仁不义……有人回贴挑拨,不孝顺父母的人,也配称之为英雄吗?我们需要这样的英雄吗?我们有说不的权力吗……也有人说,如果父亲是杀人犯、大毒枭,孝顺他,就是伤害别人,这样的父母不值得孝顺,反而应该大义灭亲。很快,这类跟帖被淹没了…… 有人继续造势,母亲离家出走,竟是因为女儿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亲人,造孽啊……邻居大妈跟帖,会不会克邻居?我家可有十几口人呢,万一被克了,找谁说理去……某某某回贴大妈,天煞孤星现世,方圆十里寸草不生,花鸟鱼虫绝迹,你居然有胆子做邻居,我不得不送你一个“服”字……某某继续回贴,见义勇为好邻居,牺牲自己,成全他人……某某跟贴,送你锦旗一面,克父克母真英雄,舍己为人好邻居…… 益州大学吧开贴,拒绝捐赠,弃病危奶奶于不顾,这样的英雄,可圈可点,有图有真相。下面贴着宁萱家门外礼物堆积如山、屋内空空如也的照片,明明是拒绝走关系送礼的事,竟然被人歪曲至此……有同学义愤填膺,大声疾呼,沽名钓誉,我们不要这样的英雄……某人腹黑发贴,听说没有?她奶奶有几份死亡险、人寿险,受益人是她,嘘,别说是我说的……某某怒贴,又一财务自由捷径——用亲人死亡来发家致富…… 舆论风暴愈演愈烈,看戏的搏个热闹,闹事的火上浇油,知道真相的提心吊胆,为宁萱不值。 吃瓜群众可不管真相,也不需要证据,哪热闹往哪凑。 有理性的人提出疑问,探监记录上不止没有犯人的女儿,也没有犯人的父母、妻子,这是什么原因?以前迷信误国,现在还要迷信误人、毁人吗?死亡保险、人寿保险都是秘密,发贴人从何得知?……这些疑问,这些质疑的声音,要么被贴海淹没,要么被删除,要么被自动过滤。 原本做计划书的人,也不得不放弃,正常渠道,这条路已经堵死,毁灭一个人,是最容易的事。 正走见义勇为物质奖励流程的有关部门,也发布申明,在查明真相前,撤回对宁萱的物质奖励和英雄称号。某些时候,网民水军的力量,不可谓不强大。 画风急转直下,火势越演越烈,烧掉了宁萱的光环,烧掉了在百余人围观中孤身救人的事实。往事随风,不留一丝痕迹。春梦无痕,不与半点留恋。 人物纪实的女记者看到这铺天盖地一边倒的舆论,站出来澄清,可没说几句话,就被水军淹没。她急了,赶忙给宁萱打电话。 电话里,宁萱声音平淡,像一个久经风霜、饱历沧桑的老人。 女记者:不害怕吗? 宁萱:害怕啊。 女记者:那你准备怎么办? 宁萱:没办法。 女记者:哦……我也想不出办法。台里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记者参与报道。因为之前的报道,台长还被记过一次。 宁萱:对不起啊,因为我的事连累你们。 女记者:说什么对不起,你又没错。这事谁也料想不到,怎么一件好事就变成这样。你千万不要伤心难过,我相信这世上总有公道存在的。 宁萱:哪有时间伤心……管他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女记者,无语…… 宁萱关了电话。走到前台结完工资,因为网上的事,她被开除了。下一份工也不用去,她被人电话通知不敢用她,工资已经发到她微信。 宁萱失去了工作,这才有时间关心其他事。拿出手机,浏览网上热火朝天的舆论风暴。宁萱眉头深锁,不知道得过多长时间,这场舆论才会止息,只有事情淡了,宁萱才能再出来工作,才有钱给奶奶治病。她的眉头,越来越紧致,自己还是没力量啊。 益州大学不能去了,其实哪也不能去了。 宁萱收拾心情,回到家。发现家附近多了很多鬼鬼祟祟的人。邻居见到她,如避蛇蝎,纷纷火烧屁股般跑掉。家门口堆积如山的礼物,被弄得满天井都是,很多都被人拆开,有些被人取走。她知道,这些最后都得记在她身上。 宁萱早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冷漠和恶意,她也不打算分辨什么、争取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样用来安慰的话,她从来都不信。或清或浊,她无所谓,连生存都存在问题的时候,清浊没有意义,也没有时间去考虑。清也好,浊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哪天才能工作,重要的是工作了才能有钱给奶奶治病。 宁萱躺在床上,闲了下来。闲下来,她才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天发生的事。她想知道自己救起来的小女孩怎么样了,她想知道小女孩的家人对小女孩是好是坏…… 贫穷人家百事哀。被强大的舆论风暴席卷后,除了默默的躲在角落里,疗伤,等待黑暗落幕、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她还能做什么? 第九集 柳暗花明 面对如山如海的谩骂、诋毁,宁萱不能像大明星,雇一个律师团,拿起法律武器,面对污蔑精准打击;也不能像名人,上个电视节目,做一起澄清秀。 宁萱能怎样?连生存都很艰难的时候,哪有心情和时间去辩白。就算她去辩白,也没有她说话的自由,没有她说话的地方,被煽动的网民有多少人在乎她说什么? “虽万千人,吾往矣”,原来是被逼出来的。 吴法听了女秘书汇报这起网络攻击,心想时机到了,便带着女秘书和保镖出门。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他从来只选后者,如果没有,他就制造。 很快便到了宁萱家。途中尾随了一些狗仔队。吴法满脸真诚,向宁萱爷爷奶奶嘘寒问暖,夸宁萱,谢谢他们教导出了一个好孙女,又命人把携带的补品放到桌上,嘱咐宁萱奶奶保重好身体。 一阵寒暄后,开始进入正题。 吴法看着宁萱,微笑道:“宁萱啊,非常感谢你救了我女儿。本来呢,我早该亲自上门表示谢意,但是这几天,我身体抱恙,腿脚不便,今天感觉稍微好点,我就带人过来了。” 宁萱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见宁萱没有反应,吴法道:“我女儿,是我的命.根子。你救了她,就等于救了我。这个恩情,我怎么都得报答。这几日,周围人告诉我你家的情况,我知道你们急需用钱,这里有一笔钱,不多,略表我的心意,你收下,我也心安。” 话音刚落,女秘书就把支票交到宁萱手中。 宁萱目光停在数字上,瞳孔放大,双手仿佛被支票咬了一口,撒手往身后放,支票掉落在地上。支票金额一栏,前面是个5,后面跟了6个0。宁萱瞪圆双眼,盯着支票,双手乱摆,嘴里说道:“不,不,太多了。我不能要。” 女秘书跟了吴法几年,薪水福利加起来也没有500万,心生嫉妒,阴阳怪气地道:“瞧你,钱还咬手啊。你不会是嫌钱少,故意说太多的吧?” 宁萱是第二次见到女秘书,知道对方生自己的气,对女秘书的话,虽有点不舒服,但也不在意,看着吴法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无功不受禄,这笔钱还请你拿回去。” 吴法尴尬的看了看宁萱爷爷奶奶,说道:“这话说的,哪跟哪啊。你救了我女儿,就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我在能力范围之内拿出钱来感谢你,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佛教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世上还有比救人一命更大的功劳吗?” 宁萱缓缓捡起支票,擦掉上面的污渍,低声说道:“说心里话,我很想,特别想有这500万。有了这500万,奶奶的病就有了彻底治好的希望,爷爷也不用餐风露宿地赚些血汗钱,我自己,也可以去读书,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我不能要。” 吴法起了兴趣,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有一种天生的探知欲,问道:“既然你明白这笔钱对家里的意义,那又为什么拒绝它呢?” 宁萱内心酸楚,想起往事,今天又遇到网络暴力,潜藏的情绪再也掩埋不住,一股脑倾泻.出来:“因为我父母。小时候,父母经常无缘无故骂我、打我。爷爷身体不好,只有奶奶护着我。奶奶常常教我,不要做我父母那样的人。从那以后,我对自己说,凡是他们喜欢的东西,我都要厌恶,凡是他们做的事,我都要反着做。他们爱钱,我就恨钱;他们吸毒,我就打110,毁掉他们的毒品;他们赌博,我就打110,没收他们的赌资赌具……但凡他们做坏事,我就打110。作为女儿,不能指望他们改邪归正,那就叫他们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全部后果……” 女秘书揣摩宁萱心思,插嘴道:“所以你因为讨厌他们,就连他们最喜欢的东西——钱,都讨厌了?因为你内心深处觉得,他们最喜欢的应该是你,是吗?” 宁萱摇摇头,寻思何必与旁人说这些话,自讨没趣。把手里的支票交还到吴法手里,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这笔钱的价值,我也很想要,但我确实不能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形下救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也不算什么功劳,是做人应该做的,我不能因为做了人应该做的事,就收下这笔钱。奶奶也会理解我的,我也会努力赚钱给奶奶治病。” 说完,宁萱往奶奶望去,奶奶眼里含着泪花,说道:“好孩子,你做的对,奶奶支持你。” 吴法是第一次送钱给人,却被人退回来,还是当面退回来。他对宁萱的欣赏更加一分。“好吧,既然你们坚持,我就暂时收回这笔钱。将来你们需要的时候,再来和我说。” 女秘书见吴法眼里流露出的欣赏,妒意更甚。“你们可要想好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500万,是你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祖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情绪激荡,眼里有浓浓不舍,但仍然咬牙坚持下来。这就是人吧,有欲望,有坚持,没有人能在微尘之中,还对巨额财富无动于衷的。 吴法横了女秘书一眼,把支票放到女秘书手上。“这样吧,你有什么愿望,想做又做不到的事,说来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 宁萱两手紧紧攥着,张开嘴,却又没说出来。 吴法呵呵笑着,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宁萱,说道:“来,别紧张,慢慢说。” 宁萱按捺住起伏不定的情绪,嗫嚅道:“我,我想向你借一笔钱……” 女秘书插话嗤笑:“我还以为有人不爱钱呢!”一句话,烧红了宁萱的脸。 吴法盯了女秘书一眼,女秘书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再说话。“别管她,她有口无心,比你大不了多少。来,我们接着说,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在我面前,不用不好意思。我就比你痴长十几年,你把我当叔叔看就好。”吴法放慢语速,犹如长辈般的口吻,让人如沐春风。 有了吴法的台阶,宁萱从女秘书制造的尴尬中走出来,说道:“我想借30万,我会给你写欠条,等我挣到钱,我就还你。” 吴法饶有兴致的看着宁萱,呵呵笑着:“30万和500万,很多人都会选500万,可你选了30万。可以告诉我你想用这30万去干什么吗?” “嗯。我想给奶奶治病,也想上大学读法律。辍学后,我从来都没有放弃学习,想有一天能进入大学读书。我大致估算了下,顺利的话,今年参加成人高考,四年本科、一年实习,五年时间奶奶的医药费,大概要30万。学费、生活费我能打工挣钱。所以,我想请你借给我30万,等我工作了,就慢慢还你。”宁萱低着头,把心里秘而不宣的想法说了出来。 “啪啪啪”,吴法鼓起掌来,说道:“好,好,好。我没看错你,有骨气,有担当,你这样的女孩子,在男人中间都难找。我答应你了。”说完,安排女秘书当即转账。宁萱也写了借条,交给女秘书。 吴法吩咐下属,把屋外的狗仔队叫了进来,满脸严肃,说道:“你们都看到听到了,回去好好写新闻,不要无中生有了。” 狗仔队面对吴法这位大佬,无胆多生事端,只余点头一途。 吴法见两人交接完,笑着向宁萱说道:“你在采访里说,你如果有100个亿,会投资到教育业。饮水思源,知恩图报,你是个好孩子。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我支持你,就算这100个亿都没了,也无所谓。” 吴法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般,把宁萱惊得一片空白。她发现自己对吴法看法完全错了。 第十集 紫府谪仙 有了30万借款,宁萱终于松了口气,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到备考上。 伴随着新一波报道,宁萱的形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蛇蝎心肠的毒女变成了有情有义、有骨气、有担当的新时代女性,从天煞孤星变成了发光发热、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恒星,从沽名钓誉之徒变成了面对逆境勇于承担、不贪慕钱财的前行者。 陆陆续续的,见义勇为奖励金也落实下来。据说市里因为之前误会宁萱的事,给了5万奖励后,又把宁萱见义勇为的事迹推荐到省里。因为宁萱的事迹极为突出,又颇多波折,省里大笔一挥,对一个年轻姑娘,从不乏身强力壮男子的百余人围观中,孤身下河救人,大肆表彰,给了20万元奖励,在线上线下新闻媒体上宣传号召。最后,宁萱一波三折的事迹,看到部领导眼里,提交到部常务会后,决定投资拍摄新时代女性见义勇为巾帼英雄纪录片,同时给予宁萱30万元物质奖励。 拿到55万奖励的宁萱,第一时间把邻居、朱老师和吴法的借款全部还清。除了奶奶30万医疗费用不能动之外,还剩十几万。再后来,宁萱顺利通过成人高考,以法学院第一名的成绩拿到益州大学入学通知。宁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距离开校还有一个寒假,爷爷奶奶心疼宁萱,叫她出去散散心。 宁萱没有出过远门,也舍不得花钱。一个人搭着公交,到了离家不远的峨眉。也不买门票,走在采药人踩踏出来的羊肠小道上,除了山路曲折险峻,人迹罕至,也别有一番意趣。 宁萱找了一处山顶平台,搭好帐篷,俯视脚下云层流动,遥望远处峨眉金顶,顿觉心胸开阔,烦闷尽去。 夜里,天空繁星似洗,银河如雾,几个星辰组成的大字在天空中逐渐成型,“虚陵洞天”在银河中若隐若现,星光缭绕,宁萱看得如痴如醉,渐入梦中。朦胧里,万物俱寂,唯宇宙星辰运转,恍似仙音天降。 一个空灵飘渺的女声,从天际四合,道:“净坛使者,欲往何处?本座从蓬莱仙岛,一路到此虚陵洞天,总算跟到了你。你身为我佛门弟子,三番五次调戏仙家宫女,对方不追究,本座也当视而不见。而今,你竟然在蟠桃大会上借酒行凶,左手抱着王母娘娘,右手揽着水母娘娘,还向玉帝举杯敬酒,气得玉帝口鼻喷血,昏倒当场。你该当何罪?” 一个瓮声瓮气的男声哼哼道:“治罪就治罪,我还不走了呢。想我大师兄,脚踏凌霄宝殿,足踢玉帝老儿,也不过是压在山下500年。我不过是喝醉了,亲了亲王母,摸了摸小手,说了句皮糙肉厚、食之无味,又香了香水母,夸水母冰肌玉肤、吹弹可破。这王母不知活了几万年,脸比我老猪还糙,我不过亲了亲糙脸,摸了摸老手,说了句大实话,她就记仇了,非要派天兵天将弄死我。至于那玉帝老儿,早已修得金身,怎可因几句说辞就喷血昏倒,他不过是不知如何善了,方才借晕逃遁。抓我,他如何向我大师兄交代。处置我,轻了不能解恨,重了也无法交代。照我看,这玉帝做得美滋没味,还不如当个小妖,逍遥自在……” 旁边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打断道:“哈哈哈,你这呆子,话糙理不糙,可到现在还不知道因何犯事,活该被揍。那老婆子不是因为你说她食之无味就派人拿你,而是记恨你拿水母娘娘和她比较,你拿一个小妖仙和高高在上的王母娘娘相提并论,这不是洗手间点灯吗?哈哈哈,笑死我了,一个皮糙肉厚,一个吹弹可破,哈哈……那老婆子听到你夸水母吹弹可破,立马脸都青了。” “大师兄,你说王母是因为我夸水母才变脸?不是因为我亲她、说她变脸?” “当然,当然。本圣佛火眼金睛,这点还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呵呵,呵呵……有戏,有戏,看来王母私底下生活不协调啊。大师兄,师弟我最佩服你的就是你说的‘皇帝轮流坐,今日到我家’,玉帝那老倌儿站着茅坑不拉屎,不如弟弟我跟着哥哥你,拿下那老倌儿,大师兄好尝尝做皇帝的滋味。” 猴子抓耳挠腮:“师弟,你算是说到哥哥心坎里去了。这啥破佛的,戒酒戒肉,清规戒律,没滋没味的……” 女声插话道:“圣佛,慎言。净坛使者,时至今日,你还不知罪?” “本使无罪,即便有罪,也是被害通奸之罪。想那王母,法力高深,岂是我小小使者能够近身的,摸老手,亲糙脸,都是她故意给我设套,陷害于我,要不然她早翻脸了,何必等到我夸水母娘娘时,才脸色铁青。哼,定是给我酒里下药,设计我侵犯她,故意用我当面刺激玉帝,气得玉帝七窍喷血,玉帝一死,她的奸夫就好上位,嗯,一定是这样的。若要治罪,就连王母一起治了,不然本使不服,我大师兄也不会服。是吧,猴哥?”净坛使者不断脑补,捕风捉影,却不想想玉帝要能被气死,他还能上位吗。 “哈哈哈,有理,有理。师弟此言大大有理。菩萨,此事处处疑点,身为师兄,决不能让师弟代人受过。”猴子挽了个棍花,金光灿灿,大声道。 “胡闹,捕风捉影,没根没据的……嗯,仔细想来倒也有几分道理。只不过我佛道一体,总得给玉帝王母一点薄面,一个交待。” “菩萨,我不服。我佛慈悲,众生平等,万物平等,哪怕是草木顽石,一律平等。之前我搭讪仙女姐姐,菩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我被王母陷害,菩萨即便不主持公道,也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能助纣为虐呢?这大有违我佛教经典,对菩萨的道行修为,也大大有害。” “嘿嘿,菩萨,我师弟所言,听来颠三倒四,但也非一无是处。依我看,此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免探究抖露出来,仙家脸上都不好看。”猴子威胁道。 “你这猴头,五指山没有磨好你的性子,要不要我禀告佛祖,安排你再去五指山下修炼百八十年。” 猴子挥舞铁棒,说道:“呔!此乃本尊毕生之耻,早想再试光头斤两。菩萨要与光头说道说道,本尊求之不得。一千几百年前,他尚能胜我一筹,现在嘛,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菩萨摇摇头,侧身和猴子低语商量:“你这猴头,本座不与你一般见识。也不再与尔等争辩。万物皆可点化,可谁见万物被点化的。万物平等,戏言耳。净坛使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前,由天篷贬为凡人,错投猪胎,这次,就投胎做女人吧,让他尝尝做女人的苦,也好了了他祸害女子的心思。” 猴子幸灾乐祸,上蹦下跳,眉飞色舞道:“好好好,妙妙妙,菩萨这手,妙手天成。即可断了俗根,斩了俗念,也可了断与道门怨隙,向玉帝老儿、王母老婆子有了交待。哈哈哈,大好,大好……” “不,菩萨,我死也不做女人。大师兄,你看在师傅的份上,帮帮师弟这次,师弟这厢有礼了。”净坛使者说完,趴在地上,五体投地,行起礼来。 猴子跳到一旁,不敢受此大礼。一边扶起净坛使者,一边道:“师弟,快起来,快起来。你有什么事,猴哥都站在你这边,哪怕你把那玉帝老儿打杀了。” 菩萨无语。 猴子抓耳挠腮,凑到菩萨耳边:“菩萨,要不如此。把他打入凡女紫府,如此一来,对外有了交待,我师弟也有个奔头。” 菩萨听到“对外”两个字,神光大放,这猴头出身道门,战力通天,现在终于认可自己身份。佛道之争,这猴头可是员猛将,不可不给脸面,把一员大将排挤到对方阵营。想到这,菩萨微笑颔首:“可。就依圣佛之意。就她吧。”菩萨向宁萱一指。 净坛使者泪流满面,猴子一把抓住他的肥头大耳,耳提面命:“好好修身养性。时间到了,我再来接你。哈哈……本圣去也。”说完,腾云驾雾而去。 菩萨挥洒甘露,道:“峨眉虚陵洞天,三百年现世一夜,本为我佛道场,后被道家所占。此女子逢此机缘,入得洞天,乃与你有缘,本座将你贬谪入此女紫府,你当修身养性,好好为人,体会身为女子的百般苦楚和受人欺凌。等时机一到,自有人将你解救。你可有话要说?” 净坛使者光棍道:“罚就罚了,没什么好说。只是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佛教经典中的疑问,还请菩萨解惑。” “可。” “菩萨,你向来以女身示人,我原本以为你是女子。可自从西天回来之后,我精研佛教典籍,发现观音可男可女,时男时女,非男非女,换句话说,观音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你说他是男的,他随时可以是女的,你说他是女的,他又随时可以是男的。我想请教菩萨,你现在是男的还是女的?可否借我一观,以解千年疑惑吗?” 菩萨怒气勃发,一耳光把净坛使者打入宁萱紫府,气得甘露四溅,不断从羊脂玉瓶中飞洒出来,斥道:“你这登徒子,连本座都敢戏弄,若不是看在三藏和圣佛脸面上,定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贬为凡胎。哼,等你想透这个疑问,你再出来吧。” 净坛使者躺在宁萱紫府中,笑着将甘露纳入宁萱躯体。菩萨见状,贪嗔痴皆怒,恨恨而去。 第十一集 南柯一梦 宁萱醒来的时候,群星隐翳,红日如盘。在山顶睡了一晚,感觉身体轻健,原本营养缺失造成的发育不良和隐患,仿佛一夜消失。 宁萱回到家,又开始机械化的生活,学习,工作。 时间一晃而过,学校开校。宁萱报考的民商法专业,按照益州大学规定,必须脱产全日制学习,学满7个学期,和统招生同期毕业,还有各等级奖学金,可以和统招生竞争。 学校生活单一,枯燥,大部分学生经过高考的折磨后,一进入大学就放飞自我,把学习扔到一边,开始全新的自由生活,只在考试前临阵磨枪,突击60万岁分。 宁萱把学习和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像流水线一般,大学四年,雷打不动。白天上课,没课就自习,晚上没课就到快餐店打工;周六白天打工,夜里修整;周日放假回家。这四年里,结识了两个法学院的朋友,高一年级的白展鹏,同年级的罗月月。因选修了同一个教授的课程,三人便以师兄妹戏称。 四年来,宁萱成绩排名期期专业第一,但因为没有时间参加学生会、社团和学校组织的竞赛等等活动,与特等奖学金失之交臂,每年都只拿到了一万元奖学金。 益州大学的学生食堂,由国家统一制定标准,财政补贴,国有公司运营,学生套餐价格低廉、营养均衡,经过半年的滋养,宁萱干瘪的身子慢慢长成。在营养补充下,出落得越来越有仙气。 大三时,一个名为余穆西的富家子弟看中了宁萱,鲜花豪车轮番轰炸,多番追求未果,发动群众攻势,并向外宣称宁萱是他唯一喜欢的女神,希望任何人不要妨碍他追求宁萱,言外之意,谁追求宁萱就是和他做对。很多女同学力劝宁萱接受余穆西,这样就不用辛辛苦苦打工赚钱,宁萱置之一笑,说道:“靠天靠地、靠父母、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我四肢健全,当然要靠自己。” 大四上学期,宁萱顺利通过“天下第一考”——司考,等拿到毕业证,就能领取法律职业资格证,再之后实习一年,就可以拿到律师执业证,成为一名律师。看着成绩单,宁萱心底充满喜悦和斗志。上千个日日夜夜的奋斗,终于离实现梦想又近了一步。 追求宁萱的余穆西国考失利,每项成绩都低于及格线30分以上,谁知他比所有人都更早拿到执业证。期末前,他在家里安排下,通过小司考,直接拿到法律职业资格证,再过半年,大四尚未毕业就拿到律师执业证。落榜的同学极为眼馋,通过国考的,心底不平,却也只能冷眼旁观,暗自发狠要让下一代成为二代子。 毕业前夕,久未露面的白展鹏,邀请宁萱、罗月月二人,在学校旁一家风味绝佳的“绝城芋儿鸡”吃饭,庆祝二人即将毕业和顺利通过司考。宁萱二人一早在餐厅等待白展鹏,可是,白展鹏走到身前向她们打招呼,她们才发现这位师兄。 印象中的白展鹏,聪明睿智,丰神如玉,意气风发,想象中经过一年实习,他应该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律师,虽然不至于像《精英律师》描写的那么夸大其辞、不切实际,但也会锻炼得干练、专业、举止从容有度。可是,眼前此人,精神不振,眼神黯淡,一脸风尘疲惫。 两人呆呆地看着白展鹏,张大了嘴,叫了声“师兄”,就再也说不下去。 白展鹏自嘲的笑了笑:“好了,你们两个小丫头,嘴里都快塞得下一个鸡蛋了。走,到里面去,师兄今天请客,想吃什么点什么,不要为我省钱。” 见师兄还是那么爽朗,两人尴尬的吐了吐兰舌,一左一右,簇拥着师兄走进饭馆,找了个安静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此刻,远处布加迪威航里,余穆西正盯着白展鹏。 三人落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两女对白展鹏的情况,既担心又好奇。两人眉来眼去,挤眉弄眼,都要对方先问,终于,宁萱忍不住心底的关切,败下阵来,说道:“师兄,刚才我和月月差点没认出你来。记得你毕业的时候,对职场充满希望,斗志昂扬,可是今天见你大大不同,我和月月都非常担心,你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白展鹏叹了口气,看了看两女,说道:“你们很快就拿到资格证,可以到律所实习。跟我以前一样,都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跃跃欲试。本来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事,打乱你们的情绪,把你们放到冰窖里,可转念想来,有些事,早知道、晚知道,都得知道,早知道也许比晚知道好。既然你们想听,我就给你们说说。” 两女点点头,异口同声:“师兄请指教。” 白展鹏拿了支烟放在手上,却不点燃,因为她知道两女讨厌烟味。“每个行业,都有灰色地带。律师,本来号称‘维护社会主义法治的最后一道防线’的行业,也概莫能外。我现在遇到的情况,大部分实习律师都会遇到,没有背景,没有后台,职场的路走得顺不顺利,都看个人选择和运气了。” 白展鹏神色黯然,欲言又止。罗月月见状,给白展鹏倒了杯果汁,说道:“师兄,先喝杯果汁,再慢慢说。” 白展鹏点点头,谢过罗月月,润了润嗓子,习惯性弹弹烟头,放到嘴里吸一口才发现没有点燃。苦笑着放下香烟,继续道:“领取执业证,需要一系列程序上的手续,你们都了解,不过,怎么拿到这些手续,你们现在并不清楚。我就一一给你们说吧。” 两女点头:“嗯。师兄,我们一边吃一边说。”纷纷给白展鹏夹菜,叫他多吃点。 白展鹏没有胃口,虽然这家店是该品牌在市里的总店,味道最好,但他一点用餐的心思都没有,随手夹起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囫囵几口就吞下肚,食不知味。 “程序上,申请律师执业证的条件,比如拥护宪法、品行良好、有资格证这些都好办,在律所实习一年也好办,难办的是这实习一年需要律协出具实习考核合格的证明。 “这考核,先要经过一个月的集中培训和考试,这个简单,所有人都能通过;之后是律所指定执业五年以上的律师,指导实习律师。实习期满,至少需要办理十个案件的经验,需要指导律师签写合格的评语,需要律所盖章鉴定,这之后,再把各种资料报到律协,排期轮候面试,等待面试可能需要两个月,也可能需要半年。 “简单来说,要拿到实习考核合格证明,需要经过三个关口,一是指导律师,二是事务所主任,三是律协面试考官,这些考官是从各律所抽取的律师。运气好的,只有最后一关难过;运气不好的,关关难关、关关难。” 罗月月关心道:“师兄,那你现在走到哪一步程序了?我记得你一拿到毕业证就去备案了,应该快面试了吧?” 白展鹏无奈地摇头,说道:“哪有这么快。备案需要一个月,就算一切顺利,也要等毕业后一个月才能申请面试……我现在,还被卡在实习的第一道难关。” “啊!为什么?”两女惊呼出声,没想到竟然会是指导律师这一关,在她们想来,以白展鹏的才华和能力,这应该是轻而易举就能通过的。 第十二集 水深浪阔 看着二人惊讶的表情,白展鹏不由地对她们的实习“深崖”担忧起来。涉世未深的她们,还是两张白纸啊。 白展鹏捋捋思绪,把隐藏很深的心思,慢慢道出:“我的指导律师,是个女律师,有家有室,执业有十余年。她说,她家庭生活枯燥乏味,一成不变,她老公在证券公司工作,经常出差、应酬,很少回家。两人感情也越来越淡。他们的孩子也在爷爷奶奶家养着。她常常是一个人在家,经常夜里给我打电话,叫我帮忙买这买那。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我也没往深了想,只是同情她一个女人,夜里头疼脑热,连个帮忙买药的人都没有。所以那段时间,我们的关系都处得很融洽。 “再后来,一个深夜,她突然哭着打电话告诉我,她需要我,接着就把电话挂了。她家是个小别墅。我赶到她家,发现她院门开着,门边是一地破碎的酒具,不像入室抢劫,像夫妻打架。我把院门关好,走进房门,见她脸上有指印,正坐在地上,上衣袖子也被扯坏。我赶紧把她扶到沙发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她和她老公吵了一架,还打了起来,后来她老公气急,摔门走了,说再也不回来。 “一个再温柔的人,有了权力或者是非常能赚钱,不论男的还是女的,久而久之,都会发生变化,变得强势。她给我说,她和她老公刚认识的时候,虽然收入不高,但是相互体贴,什么事都有商有量,家庭美满,很是甜蜜。可后来,随着两人收入越来越高,感情和关系慢慢转淡,最后,不管什么事,两人都要按各自的想法去做,互不相让。时间一长,一点小事也会引发家庭大战。她说她要离婚,要找一个像我这么体贴的做老公,哪怕挣不了钱也无所谓。接下来的剧情,和那些狗血剧一样,我就不提了……” 罗月月睁大双眼,问道:“她跟你表白了?” 白展鹏无语的点点头,心底却道这是重点吗? 罗月月哈哈笑道:“我就说嘛,师兄你这么帅,大明星都比不上你,当然人见人爱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你有没有收了她?” 宁萱伸手刮了刮罗月月琼鼻,假装没有好气的道:“你这丫头,还改不了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没见师兄正为情苦恼吗?还要在这添乱。”说着瞄了一眼白展鹏。 罗月月抓住宁萱的手,没心没肺的说道:“我这是给师兄出谋划策,收了就不用为情苦恼了啊。嘻嘻嘻……” 见两人没个正行的打闹,白展鹏苦笑道:“你们啊,我要是收了她,还苦恼个啥劲。那晚,我见她情绪不稳定,也不好刺激她,就想着拖延拖延。等安抚好她,编了个借口脱身。后来,我们每天工作见面,她越来越主动,我不断躲避,尽量避免和她单独见面。 “但是,她是我的指导律师,按律协规定,通过实习考核,需要在她手下至少做十个案件,实习鉴定上也需要她评价签字。有些事情,没法绕开。实习期快满了,我只完成了八个案件,没办法,我只能去找她……”说到这,白展鹏停了下来,长长呼了口气。 罗月月双手撑着头,问道:“她跟你摊牌了?” 白展鹏摇摇头,道:“没有明说。她找了些借口,有时候说手头没案件,有时候说案件给了其他人,总之,无非是我不妥协,不让她满意,就完成不了考核指标。我思虑再三,有时都想换所,从头开始,可是父母的期望,老家邻居的口舌,又让我打消这个念头,而且我也不甘心,近一年的心血、精力白白浪费,最后,我决定忍耐,想好借口,跟她说,我不做第三者。” 罗月月八卦道:“她同意了吗?你们有什么进展没有?” 白展鹏一脸无奈,看着宁萱,叹口气道:“你看这丫头,越来越淘气,你这做姐姐的得好好治治她。” 宁萱点点头,她比罗月月更了解白展鹏,知道白展鹏的抱负和坚持,安慰道:“师兄,你也别泄气,虽然一个大男人被女老师潜规则,有损男性尊严,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你的个人魅力,连见多识广的知性女性都无法抵挡,值得浮一大白。 “师兄啊,每个人要成就一番事业,都要经过很多波折。美色不惑、威武不屈、贫贱不移之类的品格,虽然好,但是不能成事,也不是大丈夫的判断标准。要成事,还得变通,还得忍耐。 “想想看那些受过凌辱的大人物,韩信有胯下之辱,司马迁有腐刑之疼,相比而言,被女人看上实在是好太多太多,美国很大部分总统都是靠富有的寡妇发迹的,你完全不必耿耿于怀,要往长远看,把握好底线,认清自己的方向就行了,别的小错误、小瑕疵,真的不用太在意。” 说完,宁萱转身抓住罗月月小臂,续道:“月月,上次我约你去研讨会,你放我鸽子,现在你的男神发话了,要我好好治你,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看我怎么治你!”两女旋即打闹起来。 白展鹏听了宁萱的话,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人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成长,外界因素会制约自己,妨碍自己,甚至打压自己,伤害自己,使自己的方向偏离,走弯路是无法避免的事,只要最初方向不变,曲线会比直线走得更好、更快。转念想来,自己怎么还没有这个学妹看得透彻。看着两人打闹,心下感叹:“年轻真好。” 两女打闹了一会,宁萱回到座位坐好,给白展鹏倒了杯水,说道:“师兄,放心,按你的方法应该能应付过去。等拿到执业证,转个所、换个地方住,就彻底解决了。” 罗月月插话道:“是啊,哪怕失身,师兄你也不吃亏,还……” 宁萱伸手捂住罗月月的嘴,说道:“月月,玩笑到此为止,再说就过了。你想啊,我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不就为了律师执业证吗?如果连律师执业证都不能堂堂正正的取得,还要通过不道德的行为来获取,那将是一个律师毕生都洗刷不掉的污点。 “师兄你也别生气,我和月月都清楚你的为人,知道你不会做出卖自己的事,所以才和你开玩笑,希望你能轻松一点,不要老把神经绷得那么紧,你看我们月月都心疼了。” 罗月月听到宁萱的话,羞得满脸通红,不依不饶的又和宁萱打闹在一块。 白展鹏心底温暖,这才是朋友啊。“话说到这里,我的事,暂时就不说,我给你们说说别的实习律师遇到的事吧,然后给你们一些建议,希望能尽量避免走弯路。” 白展鹏一脸正色,两女见状,不再打闹,齐声说道:“师兄请讲。” 第十三集 水深火热 白展鹏习惯性皱皱眉头,把烟按在烟灰缸里,说道:“我们这届实习生,有几个实习律师群,遇到难题、解决不了的事,都会在里面讨论。现在实习期快结束了,大家都感觉律协的实习考核对实习律师很不友好,弄得诚惶诚恐、提心吊胆,准确说,实习考核就像三把架在实习生颈项上的刀,一不小心得罪了人,或被人觊觎,刀就会毫无顾忌地剁下来。 “有一个校友,算是你们师姐,她在群里说,她们所在浙省的分所,曾经有一个女实习生,人很漂亮,被指导律师看上了,指导律师要她做情人,她不肯,指导律师就不带她办案。实习期满,她协助指导律师处理的案件只有七个,加上别的女律师同情她,带她做的几个案件,凑满十个,交给所里走流程,结果指导律师拒绝在实习鉴定中写评语,还到处造谣说实习生勾引他。 “最后,这个实习生在周围风言风语下,写好遗书,跳楼自杀,用血来证明清白。遗书字字是血,揭露指导律师的恶行,控诉周围人对她人格的侮辱,为了以示清白,也为了以后的实习生遭遇不被忽视,她决定在律协大楼跳楼自杀。就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终结了……” 说到这,白展鹏情绪低落,感同身受,心里在滴血,没有心情再说下去。虽然描述很短,情节直白,自杀也不罕见,两女却听得背脊发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不是她们向往的职业,这职业怎么病成这样?这还是她们心目中维护法治的神圣事业吗? 这时,一个声音突兀道:“继续啊。接着说下去……” 三人自动过滤这个嚣张、令他们厌烦的声音。 见没人理他,这个声音又说道:“既然你不说,那我来。我跟你们讲啊,后来,当地律协封杀了此事,对外宣称实习生不慎坠楼身亡,遗书也被追缴销毁。而那个指导律师,因为有钱有关系,犯了事也不了了之,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现在还过的有滋有味,经常晒旅游、豪华游艇、私人飞机照片。”一边说,一边翻开微博,找出几张豪华游轮上的照片,递给宁萱三人看:“你们看,就是这个人渣,今天发的,写着要去南极看帝企鹅、去冰岛看北极光……” 仍旧没有人理他。自觉无趣。想了想,余穆西靠在窗外,一脸不屑的说道:“罗月月,这年头水深波浪阔,池浅王八多,看你一脸既难过又震惊的表情,就没经过社会的毒打。你看萱萱,面沉如玉,波澜不惊,不愧是我的女神。罗月月,我来给你分析分析: “先说实习生。人死为大,虽然自杀是懦弱的、错误的行为,也就不评价了。用自杀这一行为来指控,想法不错,但是技术上出了问题,导致她自杀的原因不能大白天下。她选的地方是没错,但是遗书出了错,她不应该手写,她应该打印,这样可以有几百上千份血染的遗书,从不同渠道面世,谁也不能完全销毁,这样才能达到她的目的。 “至于那个指导律师,虽然是人渣,是害群之马,但是法律上,他没有杀人的行为,没有犯罪,就算遗书写的是事实,法律也奈何不了他,更何况死无对证,没有证据,法律更不能奈何他。这样的事,我见得多了。 “简单举个例子,西方国家黑手党肆虐,政界商界深受其害,可是拿他们没办法,为什么呢?因为没有证据,黑手党每次犯案,都会把证据销毁得一干二净,要么用燃油焚烧,要么用炸弹炸毁等等各种手段,没有底线,哪怕有幸存的证人,还没上庭就被他们枪杀了。这样的人,他们要么不触犯法律,要么触犯法律后,把证据毁灭得干干净净。法律惩治不了他们。 “嘿嘿,我跟你们说吧,这个实习生算是有骨气的,也算是幸运的,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了就一干二净,死了就不会再被人凌辱……” 宁萱心底怒火“噌噌噌”往上冒,再也听不下去,“噌”地站了起来,指着余穆西鼻子道:“余穆西,你有没有同情心?这么悲惨的事,在你眼里居然是幸运!” 余穆西尴尬地笑了笑,耸耸肩说道:“萱,这又不是我造成的……再说,你最喜欢的庄子,他老婆死了,还鼓盆而歌。我这不还没敲锣打鼓吗?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这个实习生走了,走得洒脱,毫不拖泥带水,我很欣赏,如果没走的话,才是造孽。你想啊,走了就没人能逼她了,没走的话,要么退出这一行,要么换所实习,这何其难,又要么屈服,卖身,不造孽吗? “据我所知,有些没有骨气、没有背景,又舍不得律师这个名头的实习生,就任人潜了。你们啊,就是涉世未深,天真的以为通过‘天下第一考’就天下太平、一帆风顺了,我告诉你们,哪有这么容易。吃苦遭罪还在后面呢。” 余穆西一副淡然的表情,言语里见惯不惊。宁萱心底一阵厌恶,驱赶道:“你怎么在这?我们没邀请你吧。” 余穆西撇撇嘴,说道:“萱萱,我一番好意,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能赶我走?而且,这里是公共场合,谁都可以来。” “我说过,不许你这么叫我,你再这么叫我,我跟你翻脸!” “好的,萱萱,我以后不再叫你萱萱,那我叫你什么呢?萱萱,你说,我叫你什么?你总得让我叫你什么吧。我总不能你你我我地叫吧……”余穆西语无伦次地说道。 “够了。你进来,在那边坐好。”“好呐!”“坐远一点。”“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们好歹也是好朋友嘛……”“再胡说八道就给我走。”“嗯,好,好,你说了算。你请我过来干嘛?” 宁萱瞪了余穆西一眼,说道:“听你刚才说的话,你好像知道很多内幕?”余穆西点头,一脸自得。 “既然你知道,那你来说。” 余穆西一脸玩世不恭,翘着二郎腿,点燃一支烟,以自以为英俊潇洒的姿态,吞云吐雾,指了指白展鹏说道:“我就按他说的接着往下讲。不过,我讲完了,你得单独和我吃饭。” 宁萱气得站了起来,指着余穆西怒道:“余穆西,你马上给我走,我们不欢迎你。” 余穆西吓了一跳,他以前从来没见宁萱生气,更没见过宁萱发怒,在他眼里,在别的同学眼里,宁萱向来都是平和、温柔的,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宽容的。他知道,他把宁萱激怒了,不过心里却在窃喜,总算在宁萱心里留下深刻印象,言情剧里,由恨转爱常有事。“别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只要你别生气,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罗月月拉着宁萱的手,安抚宁萱坐下,朝余穆西说道:“看你把萱萱气成什么样了。刚听到实习中发生的这些惨剧,你还提陪你吃饭,别说萱萱了,是个人都会生气。” 余穆西举起双手,投降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我现在就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 第十四集 山重水复 余穆西倒了杯果汁,一口喝下,说道: “这指导律师是第一关,除了前面老白提到的,还有向实习生索要财物的,要实习生当保姆,照顾家里老人小孩的,要实习生代写文章的,要实习生陪吃、陪喝、陪跳、陪唱的,要实习生给亲朋好友的孩子补课的……总之有任何需要,实习生都要随传随到。稍有怠慢之处,引起对方不满,指导律师不在实习鉴定上写合格评语,实习就白废了。 “说的这些东西,虽然是干货,但听起来干瘪无趣,我给你们讲个段子,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有个律所要招司机,5000块钱招不到人,律所主任一发狠,说,5000块的司机招不到,2000块会开车的实习律师一大把,从这以后,律所就不招司机了。呵呵……” 余穆西干笑几声,见没人回应,摊摊手,接着说道: “这是老白说的第一关。第二关是律所主任,除了有更多手段调教实习生外,和指导律师差不多。我就不说了。第三关是面试考核。又分几种情况。面试考核的考官,是从各个律所随机抽取的执业律师。面试的时候,遇到有恩怨的律所的实习生,不管实习生多优秀,直接就刷掉,这是其中一种。 “嗯,看你们的表情,不相信?估计你们和其他人想的一样,觉得面试考官会怕对方律所的考官报复,这根本就不存在,他自己律所的实习生被刷掉,对他来说又有免费劳动力续约,何乐而不为?” 宁萱用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余穆西,看得余穆西紧张起来:“你可别误会,虽然我能想到这原因,但我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我做事向来光明正大,就像追求你,我也光明正大的给大家说。” 宁萱对余穆西是否会做这种事没兴趣,对他的厚脸皮也不感冒,淡淡道:“你继续。” 余穆西点点头,继续说道:“接下来说第二种情况,这种是最悲剧、最狗血的。有时候,面试官心情不好,或许跟老婆吵了架,或许被狗咬了一口,或许家里孩子没奶吃,考核的时候,看谁不顺眼,就直接评个不合格,随意延长实习期,短则一个月,长则一两年。这不是我忽悠你们,不是我瞎掰,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被刷掉的实习生,还没地方投诉,因为不合格的理由随便就能罗列几十个。 “第三种情况,就是这些理由了,千奇百怪。举个例子,深市律协,历年来刷掉上万名实习律师,你们猜猜都有什么理由?来,都来猜猜,不然我一个人说着没劲。” 白展鹏摇摇头,没有心思去猜。宁萱也不想给余穆西凑趣。罗月月见场面尴尬,清清嗓子,问道:“专业知识不够?” 余穆西摇头:“再猜。” “执业技能不够强?” 余穆西再次摇头:“继续。要解放你的大脑,放飞你的想象,知道吗?” “职业道德不高?” 余穆西无奈地摇头:“不要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要天马行空知道吗?” “社会主义法治观念淡薄?”罗月月自动过滤余穆西的话,一板一眼地猜。 余穆西被打败了,摆摆手指,正想拿罗月月开涮,却发现宁萱眼神尖锐,怒意越来越盛,赶忙吞下原话,不再卖关子,说道:“都不是,我看你是猜不中了,别猜了,还是我直接揭开谜底吧。还是用深市来举例。 “深市律协的考官,考核从不走寻常路。常开的单子是:气质不佳、不穿正装、不穿皮鞋、不够自信、逻辑思维差、不尊重考官、不够优秀、不重视面试考核、不像个律师、对律师的定位认识不足,最奇葩的理由是穿皮鞋不搭配黑色袜子、女律师穿没有高跟的高跟鞋、女律师高跟鞋后跟太粗、女律师高跟鞋后跟不足五厘米、女律师上衣松弛不够精神、镜框太大、衣服太旧打补丁、不会心算两位数的乘法、不会讲英语口语、见到考官不主动问好、不给考官端茶递水、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哈哈哈,你们说搞笑不搞笑?更过分的是,深市律协的领导,居然还说考核不通过,延长一年半载实习期,是对实习律师的爱。哈哈,笑死我了,很多实习生出身草根,家里供他们读书都很困难,延长一年半载实习期,不啻于断人生路。唉,人生艰难啊。” 白展鹏恨极,拍着桌子说道:“荒唐!荒谬!考核律师不考执业能力,不管职业道德,专挑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来胡作非为,不配做律师,更没资格当考官。” 余穆西拍拍白展鹏肩膀,安抚道:“有什么好气的?气坏了又有什么用?这样的事司空见惯,已经持续十来年了。哪个行业没有害群之马呢?还是那句话,水深波浪阔,池浅王八多,他们能任意妄为这么多年,欺男霸女,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三人摇头。 “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人能监督这些指导律师、律所主任、律所考官。所以,他们再怎么胡作非为,实习生都只有忍了。你呢,还算运气好的,指导律师是女的。你们俩的话,千万要选好指导律师和律所,不然日子难熬,最后还拿不到执业证,白白浪费时间。” 罗月月被吓到了,抓住宁萱,慌张地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宁萱,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爸妈辛辛苦苦把我供到大学毕业,亲戚也都说他们养了个好女儿,可要是我当不了律师,他们肯定会受不了这个打击。我该怎么办?宁萱,你说我该怎么办……” 宁萱在打工生涯里,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知道无论哪个行业,既有好人,也有不好的人。她拍拍罗月月的手,安慰道:“别怕,别怕,别听他夸大其辞,把你吓到了。哪里都有害群之马,我相信,这样的律师只是律师中一小撮人,不是主流,我们遇到这样的人的概率也不高。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做律师,还可以从事其他行业,比如公司法务、金融风控。何况还有政府律师、公司律师、国资律所律师,都是出路。你要实在放心不下,就先去做政府律师、公司律师,或者国资所执业,以后想转社会律师也能转。” 听到宁萱的话,罗月月蹦到嘴里的心,终于放回了胸口。 安慰好罗月月,枪口对准余穆西,说道:“不错啊,你知道这么多内幕。听说你已经拿到执业证了,你这算什么?是歪门邪道,还是邪门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