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里婚外》 第1章 出乎预料 2010年12月的冬天,没有像以往时候那样寒冷,但陈露还是有些禁不住,早晨一起床,喷嚏就打个没完。 “在南方生活几年,身体变矫情了——”陈露穿上妹妹陈雨递过来的羽绒服后,自嘲一句。 “回来时,也不带件棉袄……家里比广州冷那么多!”陈雨表面上嘟着嘴抱怨,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关切。 五个姐姐中,陈雨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身材窈窕,长相漂亮的五姐陈露,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女神有任何瑕疵。 “五姐今天相亲,你就给她穿这个加肥号羽绒服啊,小胖妞?”天赐冲着陈雨调皮地吐了下舌头,接着说,“叫我看,让她穿回自己的衣服,继续美丽‘冻人’,还好些。” 说话的天赐是陈露弟弟,比陈雨晚出生几分钟,所以理应也是陈雨的弟弟。不过天赐自己从来不承认,在他的口中,只有另外五个姐姐,陈雨永远都是小胖妞。 “相亲?”陈露重复着弟弟天赐口中的这两个字,一脸惊诧。 “是嘞,露露,赶紧把自己拾掇一下,小伙子快到了!”秀花坐实了天赐的话。 秀花,陈露姐弟7人的娘,和她们的爹一样,思想陈旧,不喜欢新事物。别人家的孩子早就改口叫“爸、妈”了,二老仍然固步自封,称“爹、娘”。 在这万恶的农村旧思想——重男轻女中,陈露父母一代人,被腐蚀的尤为严重。为了“延续香火”,二老接连生下五个女儿,终于才得儿子,如获至宝,故取名天赐。 至于天赐的孪生姐姐陈雨,二老权当一个附带品来养。甚至长相出色的陈露,在他们看来,也只是早晚要泼出去的水。 那时候的农村里时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对于结婚,人们喜欢赶早不赶晚,陈露父母也不例外。20岁的儿子天赐,在他们安排下,已经成家一年多,还生了大胖孙子。 如今,陈露四个姐姐早已出阁,让二老最挂心的,便只剩下她和妹妹陈雨的婚姻大事了。而这两个女儿中,二老尤其挂心陈露,因为她曾有过先恋爱后结婚的想法。二老不能接受的是,未婚男女搂搂抱抱,更不能接受未婚同居。 陈露曾有过扭转父母观念的想法,但现在她放弃了,因为她明白,想让60多岁的二老跟上时代步伐,实在困难。 只是她陈露自19岁起,就成了父母眼中的“待嫁剩女”,她也实在难以接受。 为了躲避无聊的相亲,她这几年返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给二老留下安排相亲的时间。这次回来给小侄子过满月,她多留了几日,想着顺便多陪陪家人,没想到一不留神竟被娘给这样安排上了。 “噢——”陈露在心里挣扎一会儿后,满不情愿地拉长着声音,应了娘一句。 “姐姐这是要妥协了么?”陈雨小声着问。 “no,躲不掉相亲,姐姐我还有良策~” 陈露说完,开始“打扮”自己。 她先用清水洗去了脸上刚涂好的粉底,再用锅灰在素颜上抹出两道黑色,而后又把柔顺的头发拨乱。 做完这些,觉得还不够,她思考片刻,把高跟鞋换成陈雨的粗布棉鞋,又在宽大羽绒服外面,系了一条不太干净的围裙,才算罢手。 “姐姐这招用的好哇!”陈雨看到陈露把自己打造成“乡土村姑”后,拍手称快。 “这只是小技能,姐姐我还有大招没放呢!”陈露说着,冲陈雨神秘一笑。 说起来,这陈露心中的大招,也算是她给自己定下的择偶标准: 城里有房,城里没房的话,老家至少也要有两层小楼。 家里有汽车。 彩礼最少10万。 家里只有一个儿子,父母还不能太老。 虽然这些条件在今天不算过分,但在2010年她所在的那片农村中,能达成这些的,委实不多。所以,她定这些条件,有劝退相亲男的成分。 倘若这个大招劝不退,她还有一套必杀技。那就是——相亲男要同时具备“演员的脸”,“运动员的身材”,“科学家的脑子”! 在心里把这些“良策”默诵一遍后,陈露开始恭候秀花口中的小伙子。 “秀花嫂子,开门——” 还不错,没让她等太久,媒婆金凤的尖嗓子便开始喊门。 媒婆到,意味着相亲男也应当到了,这方面,陈露还是清楚的,想到这,她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正了正围裙。 “姐姐快去里屋,这时候,你要假装一下纯情少女的羞答答才行呢~”已经有些相亲经验的陈雨,话音未落,便推着陈露进了里间屋。 “有这必要么?”陈露发出质疑。 “当然……有必要~”陈雨把陈露按到里屋的藤椅上,接着说,“姐姐先安心在屋里做‘大家闺秀’,我替你去看看来人是哪路货色……” 陈雨说完,扭身走出去,顺便带上了里屋的小角门,她这些话和这些小动作,惹得陈露一阵哂笑。 五分钟不到,陈雨返回到里屋,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到陈露面前,表情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你这去的快,回来的麻利啊……可不像侠女陈雨的作风~”陈露调侃道。 “姐姐,商量个事儿呗!”陈雨压低声音,没理会调侃。 “嗯?”陈露回应。 “今天这个相亲男,如果你看不上的话……让给我呗~”陈雨说着,摆出一副天真中带点邪恶的表情。 “噗……”陈露听完这话,看完这表情,想不笑都难。 “我没开玩笑,真的!”陈雨收回邪恶,保留了天真。 “来人是哪路英雄啊……竟能入的了我们侠女的眼?”陈露再度调侃。 “英雄不英雄的,我不敢说,但是真的帅!”陈雨继续一本正经。 “是……吗?”陈露拉长声音。 “是的!”陈雨干脆利落。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帅法~”陈露打算调侃到底。 “那发型……那身段……那气度,我也说不太好,总之,就是七荤八素,乱炖一锅帅!” 陈雨说完,轻闭眼睛,嘴角上扬,感受起自己口中的“乱帅”来,活脱脱一个小花痴。 …… 如果说,媒婆金凤喊门时,陈露对前来家里的相亲男,曾存有一丝期待的话,那听完陈雨这些形容后,期待值基本归零了。 首先,以妹妹陈雨那种眼光看上的男生,基本不可能是她陈露想要的“优质男”。 其次,就算真的是帅哥,也绝对是个没主见的凡夫俗子,这年代,有主见的——帅哥还需要相亲么? 再者说,各种款式的帅哥,她陈露见得多了。她对那些一门心思用在穿衣打扮,拉风耍酷的男生,实在提不起兴趣来;对那些细皮嫩肉,又喜欢涂着面霜,洒着香水的小白脸,更是反感。 “露露,你愿意跟小伙子单独聊聊吗?”媒婆金凤进到里屋,走到陈露面前,用低低的声音,打断了她内心的盘算。 “呃……” 陈露通过敞开的小角门,扫视一眼堂屋里的相亲男后,竟不自觉地把扫视升级为观察,还把原本到嘴边的“不愿意”,生生给咽了回去。 这不自觉的观察,出乎陈露预料,有些阅历的她在不长时间里,便看出了相亲男诸多独特。 举止独特,他那举手投足之间,表现出的是无法刻意模仿的温文尔雅。 言谈独特,他谈吐交流时,展现出的既不是太拘谨,又不是太奔放;附带的表情既没有太呆滞,也没有太张狂。应对一屋子人七嘴八舌的问话,他处理地很到位,言语之中流露着不俗的应变能力。 坐姿独特,他那坐姿既不是正襟危坐的伪娘流,也不是吊儿郎当的纨绔流。那种沉着稳重,那种落落大方,是不能草率下定义的流派。 气质独特,他的发型,既不是油光可鉴,又不是杂乱如麻;他的穿衣打扮,既不是光鲜的奶油小生,也不是浮夸的嘻哈少年。 “聊,当然要聊!”陈雨看到陈露的犹豫后,抢先给出答案。 “那就聊聊吧!”陈露收回目光,把有些起伏的心潮压回平静。 “好,那你准备一下……”金凤轻拍了一下陈露肩膀后,转身拉起陈雨的胳膊往屋外走,边走边说着,“来,小雨,我们先出去,给他们腾个地方。” …… “嗨!” 相亲男入了里屋后,说出第一个字,字中没有因紧张而产生的怯懦,也没有任何轻薄挑逗的意思。 这一点更让陈露认定了这个相亲男与众不同,因为面对自己的“花容月貌”,至今还没有多少男生能处理得如此风轻云淡。 虽然这“花容月貌”被一番恶搞过,但风韵还在,架势还在啊! “嗨……” 想到这恶搞,陈露突然有些局促不安,草草地应了一句。 “先自报个家门吧……”片刻的四目相对后,相亲男的语气波澜不惊。 “好!”陈露迅速收起局促,吐字干脆。 “我叫费广,虚度人生22年……还是个碌碌无为的小人物!”相亲男费广继续有条不紊。 “陈露,22岁!”陈露保持干脆利落。 “雨露的露吧……清晨雨露,好有诗意的名字啊!”费广说着,递过来一个试探的眼神。 “还行吧!”陈露不躲不闪,接住费广的试探,两人目光再次交流了一回…… 第2章 怦然心动 虽然从两人交流的目光里,费广读到了一些暧昧信息,但陈露简洁中带着冷淡的语气,让他有点难懂,不敢妄自揣测,他识趣地选择了沉默。 费广沉默之时,陈露也没有说话,两人之间的空气凝滞着,略显尴尬。凝滞的空气里,陈露闻到的是费广身上飘来的淡淡烟草味,费广闻到的是陈露身上散出的浅浅发香。 …… “啊……嚏!”陈露一声喷嚏,打破了这无声的尴尬,意外地把气氛缓和了些。 费广迅速拿出口袋里的纸巾,交到陈露手中,依然保持着沉默。 “对不住,感冒了~”陈露接过那包“心心相印”的纸巾,擦去不争气的鼻涕,尴尬一笑。 “没……没关系……”陈露的尴尬一笑,被费广当成了嫣然一笑,他内心生出小小的紧张,脸上泛起瞬间的腼腆。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看到费广那一瞬间惹人的腼腆,陈露不再故作高冷,反问道。 “呃……还行,家里像样的衣服不多,只有这套还勉强能看——”费广一脸诚恳地回答,眼神里丝毫看不出掺假的成分。 “说的好像多寒酸似的……打工挣的钱还不够你买衣服吗?”陈露就着话,继续追问。 “家里不太富裕,所以挣的钱,基本都上交了,打工几年,攒下来属于我自己的也就那么些零碎儿,用作买衣服,有点舍不得!”费广吐字清晰着回答了长长的一句。 “呃……”听到这里,陈露对眼前的费广,生出些许敬重来。 而接下来听到的话,让陈露对费广的敬重又增加几分,在那霎时间,她甚至有了无法抑制的怦然心动。 费广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在成家之前,利用这些攒下来的零碎儿,来学个安身立命的技术……” 自长大以后,陈露便对那些懂得知恩图报,和那些怀揣梦想的男生,情有独钟。 现在,她从费广朴实的口中,既听出了对家庭、对父母知恩图报的心,又听出了对未来怀揣梦想的心,实在难能可贵。 “当今社会,有这样两种品质合二为一的男生,不多见啊。特别是在我们这一代没经过多少苦难的年轻人中,就更少了。 拿我自己来说,虽然我也是有梦想的人,并且已经走在了实现梦想的路上,但对父母,对家庭的回报,就少的可怜啦!” 陈露怦然心动后,在思想活动里游走了一回,嘴上没有搭话。 没搭话,还有两方面的原因—— 她的a计划是在费广说完这两句话的时候,发“大招”,放“必杀技”,但现在,她不忍心了,她怕这个男生会被自己“秒杀”掉。 她没有预设相亲成功的b计划,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更好的台词。 …… “快晌午啦,我先回了,不打扰你们午饭——” 费广以为陈露不搭话,是无声的婉拒,在做完匆匆的告别后,转身走出屋子,留下内心凌乱的她。 面对费广的离开,陈露想挽留,但又怕失了脸面而没挽留,所以内心凌乱。 “姐姐,你……你咋把男神放跑了呀?”费广刚走到院子里,陈雨就又跑到陈露面前,迫不及待地问话。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面对表情慌乱的陈雨,陈露发了这样一句感慨后,坐回藤椅上,仰脸看向天花板,怅然若失。 “露露,你感觉这小伙子咋样?”金凤把费广送出大门外以后,折回里屋问向陈露。 “肯定感觉好啦,姐姐正因为放跑了他而伤心难过呢!” “本是超凡脱俗的仙女,硬要打扮成土里土气的乡野村姑,这下后悔了吧!” “你看看这幽怨的小表情,金凤婶儿~” 陈雨滔滔不绝地抢答道。 “这个没多少影响,我们露露不管穿什么,仙气儿总是还在的!”媒婆金凤,永远都是那么会说话。 “这倒是真话~”陈雨听完金凤对自己女神的认可,语气马上缓和了下来。 “露露,这次没聊明白也没关系……如果你愿意再聊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二次相亲。” 做了多年的媒婆,金凤还是有些察言观色的能力,从陈露和费广的表情和态度中,早就猜出了个大概其。 “男方是啥意见?”听到“二次相亲”这几个字后,陈露来了些兴致。 “在我们露露仙女面前,他哪有资格提意见,你只要说你的意见就行啦!”金凤答得胸有成竹。 “这种事儿,不就是一锤子买卖吗……你咋还整出个‘二次相亲’啊,金凤婶儿?”陈雨听到“二次相亲”的新概念后,忍不住插了一句。 “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相亲也要创新,也要更人性化才行呢!”金凤说。 “那还犹豫什么,安排就行啦……”陈雨继续发扬她的风格,心直口快。 “那我去安排啦,露露?”金凤用温和的语气,再次问向陈露。 “嗯!”陈露说着,微微点了下头。 征得陈露同意后,金凤离开了她们的屋子,留下两姐妹。 “姐姐,再商量个事儿呗!”陈雨滚动着眼珠说。 “说说看~”陈露答应完“二次相亲”,心情舒畅了很多。 “别紧张,不是要跟你抢帅哥……这种大神级别的,我这小庙儿,留不住~”陈雨撩动眉毛,向陈露抛了个花里胡哨的“媚眼”。 “那是什么?”陈露忍俊不禁地说。 “跟男神‘二次相亲’时,姐姐收回这些‘小技能’,把自己打扮回漂亮的女神呗……我好想看看现实版的男神、女神同框啊!”陈雨把胳膊肘架在陈露腿上,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发着花痴,一边说。 “收回‘小技能’,你是想让我见面就出‘大招’,放‘必杀技’吗?”陈露继续逗陈雨。 “虽然我不知道姐姐的‘大招’和‘必杀技’是啥,但我相信,绝不是什么好技能!”陈雨顿了顿,接着说,“别放技能了,咱不走侠女路线啦,改道仙女路,咋样?” “噗……”陈露又被陈雨惹笑了一回。 不过,说笑归说笑,陈露其实早已拿定主意,她已经暗自盘算着重回仙女路线了。 这些年,陈露在姐妹们的口中也了解到,男生大多都是“视觉动物”,她想重新验证一下这个相亲男,费广。 虽然费广今天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意思,但他所表现出的“不为其所动”已经让陈露有了一丝挫败感。 一直以来,都是男生围着她陈露来转的,像费广这种“不为其所动”的异类,实在少见。 重回仙女路第一步,当天下午,陈露先做了个头发,用陈雨的说法,那叫“从头再来”。 做完头发,姐妹俩又在集市上给陈露买了新款羽绒服,新款裤子、鞋子,算是重回仙女路的第二步。 晚上,收到金凤传来的确切信息后,陈露在“二次相亲”的次日清晨,又把自己精心梳妆了一番,完成第三步。 …… “二次相亲”,费广也换了套新衣服,同样“乱帅”的新衣服。除衣服外,他鼻梁上还添着副黑框眼镜,增加了一些文质彬彬的书生气,陈露喜欢的书生气。 “近视啊?”费广进屋后,陈露向他问出了第一句话。 “三……三百度,昨天镜框坏了,没有戴。” 费广看到仙气逼人的陈露,紧张了一下后,又强行把语速调回正常。 “有点学历吧?”陈露追问。 “高……高中,没……没读完……”面对今天的陈露,费广好像并不敢多看,巧妙地避开了她递过来的两次眼神。 “这么巧……我也是。” 陈露浅浅一笑后,收起热情,不再说话,她觉得给费广的暗示已经够多了,她可不愿意把自己的心动完全暴露出来。 “噢……”费广在陈露没说话的期间,只费力地蹦出了一个字,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你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吗?”面对费广的不解风情,陈露爱恨交加,变了个招数。 “没……没有,就……就有一个小7岁的妹妹……”费广对突如其来的变招,猝不及防。 “那你这道行不浅啊……风格说变就能变!” 陈露说到这时,昨日的心动和今日的期待瞬间减去了大半,她最讨厌善变的人。她认为,善变的人骨子里全是虚伪,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始终如一。 “不……不,我……我不是那种变化无常的人,你……你误会了……”费广听完陈露这句话,连忙给出辩解,他也是能听懂话音的人。 “不……是吗?”看到费广紧张的神情,陈露心里有些矛盾,持矛的一方想把这个“善变男”扫地出门,持盾的一方又有点儿舍不得。 “真的不是!”费广把态度更坚定了一些。 “那我听听你的解释?”陈露心里,持盾的一方暂时小胜。 “现如今,对于男人来说,这是一个靠钱不靠脸的时代。我家里不太富裕,自己又没学到什么赚大钱的本事,所以不敢奢求太漂亮的女生。 我听人说,这个年代的漂亮女生,需要很多钱才能养得起。 看到今天的你,我没了自信,怕给不到能配得上你的物质生活,所以,所以……” 费广挣扎着,努力控制起自己的语速,说出了这番话,一是他不愿意被陈露贬低了人格,二是他实在不擅于隐瞒…… 第3章 小倾慕 听完费广如此真诚的话,陈露心里有点乱,持矛的一方大败,溃不成军。 “对不起,我理解错了……”她为自己的狭隘而感到羞愧难当。 “没,没关系……”对于陈露突然的道歉,费广有一点受宠若惊,语气里带着些许怯懦。 “不过,你有点言重了吧,况且,我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算不上漂亮~”陈露回归平静。 “如果这都算不上漂亮的话,那谁还当得起‘漂亮’二字!”费广收回怯懦,说出的话字句分明。 “这么说,我这款的……你还算喜欢?” 陈露表面平静,实则早已芳心暗许,她眼神中带着些妩媚,对费广说出了投石问路的一句话。 “我……我……”费广明显有些招架不住,支支吾吾着,没能再说出囫囵的话来。 意犹未尽之中,“二次相亲”就这样结束了,仍然没有明朗的结果,这是陈露所没想到的。分别之际,幸好媒婆金凤及时参与,让二人互留了一个手机号码,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 “来了……来了,男神来短信了,姐姐!”陈雨雀跃着拔掉正在充电的手机,拿给陈露时,已是“二次相亲”结束后的晚上。 “休息了吗?”陪姐姐看完这条备注名费广传来的文字信息,陈雨钻进陈露的被窝,伏在她的肩头,期待着后续。 陈露本想秒回,但……没有,因为她想让这个晾了她整整一个下午的男生,也尝尝被晾的滋味。 过了大约十分钟,在陈雨心急的催促下,陈露才发送出简单的三个字“还没有”。 刚发出去不久,陈露的手机里便传来了多条信息,那信息一条紧接着一条,如同连发的“文字炮弹”,好像并没有让她逐一回复的意思。 “我以为自己能就此忘了你,可试了半天才发现,并不能……” 陈露读到首条信息时,被晾了一下午的低落心情,瞬间有了好转。 “从上午分开,到现在的晚上八点,十个多小时,600多分钟,3600多秒的期间,你的影子像是住进了我的脑子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一秒。” 二条信息差点儿意思,让陈露看到了虚伪的嫌疑,因为像这种“花言巧语”的伎俩,别的男生在她身上用过了太多次。 “虽然这段文字看起来有些轻浮,有些矫情,可能会引起你的反感,但我还是发了出去,因为它是事实。” 读完这第三条信息后,陈露觉得刚刚判断的有点草率了,她折回去重新又读了几遍,越读心里越美。 “初次见你之前,我从金凤姨的口中就已经了解到,你是一个有思想、有见地的人。” “你不喜欢农村里那种一面之交的相亲模式,你还调侃地说过——没有恋爱的婚姻,是没有灵魂的!” “因为不喜欢这种陈旧的相亲模式,所以你通常在过年不回家,因为过年期间,是相亲的旺季,不好躲。我们不谋而合,所以这便是我喜欢你的第一个原因。” “听说你还在城里半工半读,读了几年的培训学校——有追梦的心,又有追梦的行动,这一点,我不如你。虽然我也曾有些小理想,但始终没有像你这样的勇气和恒心,所以这是喜欢你的第二个原因。” “初次见面时,你的随性,你的从容自信,是我喜欢你的第三个原因。又见面时,你的新造型太漂亮,让我不敢直视,不配喜欢了,可我还是没控制住心里的喜欢。” “从后来你对我的语气中听到了不排斥,甚至还有些好感时,我心里可以说是心花怒放,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之所以没有当面说出那一句‘我喜欢你’!一方面怪我嘴太笨,另一方面是因为还有两条担心。” “担心自己可能会负责不起这一句‘我喜欢你’;担心我在‘二次相亲’才说喜欢,会被你理解成只在乎外表的‘宵小之辈’……” 读完最后一条短信,陈露终于被费广连发的“文字炮弹”打晕,彻底沦陷,她再也顾不上矜持,手指快速点击着屏幕,慌忙着回复了一条。 “明天……约个会吧!” “可以吗?”费广秒回。 “嗯,你到我们村口接我,来之前发个信息~”陈露回的也不慢。 “好……”费广继续秒回。 结束短信对话后,对文字不太感冒的陈雨已经沉沉睡去。 陈露收起手机,正准备关灯时,无意间瞟到了桌子上的纸巾,那是费广从口袋里拿给她的“心心相印”。 陈露捧起“心心相印”,抽出一张,放在额头,放在鼻尖,放在唇上,感受纸巾的软绵丝滑和淡雅清香,幻想着那就是他…… 那一夜,陈露梦里,有种难以言表的甜! 梦醒后的早上,陈雨听说了陈露的约会后,滚动着眼珠又说了一回说:“姐姐,商量个事儿呗!” “没得商量!”陈露盯着陈雨滚动的眼珠,摆了摆手,好像猜中了她的心思。 “好久没当过电灯泡儿了,求姐姐成全,让我泡儿一回吧~”陈雨把脑袋扎进陈露的怀里,撒娇。 “no!”陈露摆脱这个“小累赘”,开始约会前的梳妆打扮。 那天的天公,扮演的也是成人之美的角色,临近冬至的时节,竟还意外地出现了一回风和日丽。 风和日丽,陈露当然要舍弃影响美感的羽绒服,换上更加撩人的轻便装了。 两人见面时,撩人的轻便装与费广崭新的阳光休闲服,“相得益彰”。原本是“风和日丽”客观促成了这个“相得益彰”,但陈露却主观地认为这是不谋而合,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约会的地点,他们既没有选择宜人的小河畔,也没有选择静谧的小树林,而是选在了空旷的田野。 田野里,混着乡土气息的大自然,陪着陈露,陪着费广,一起享受暖阳,享受和风,好不快活! 和风下,麦苗扭动着,激起盎然的碧浪,像是在为他们伴舞;暖阳下,鸟儿叽喳着,挥起欢跃的翅膀,像是在为他们歌唱。 冬日里,虽说麦苗的形貌不那么饱满,鸟儿还仅剩下几只小麻雀,但也没削减这歌舞的半点美感! 劲草丛生的乡间小路,蜿蜒曲折,别有一番“蕴味”,是麦田里另类的装饰。 小路上,即便草已枯萎,花已不在,陈露也没有看到丝毫的荒凉——那时间,她眼睛里只有无尽的浪漫。 大概是因为沉浸在浪漫时,太过投入吧,陈露竟记不起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了。 但第一次和费广的牵手,她记的真而真切。 那是温暖中带着柔情的手,牵手时刻,陈露的脸上和眼睛中,写着的是小心动,身体里感受到的是小热流。 牵手过后,那个长长的拥吻,更是难忘,因为在那个拥吻里,她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 被费广送回村子后,陈露在媒婆金凤面前应下“订婚”,她决定向农村里的相亲习俗“妥协”了。 金凤做事雷厉风行,把订婚安排在了冬至的前一天,那是陈露结识费广的第五天。订婚仪式上,看到费广的父母还算年轻、硬朗,陈露心里又多了一分满意。 订婚次日的冬至,陈露在赴完第二次约会后,留费广在家里吃了午饭。 “这孩子叫费广,是吧!” “不知道你要来,家里也没做准备,午饭只是简单的饺子,怪不好意思哩!”吃饭桌上,秀花的话里带着些歉意。 “饺子里都是妈妈的味道,挺好吃的!” 费广的回话,换到了陈露一个满意的笑。 “姐夫,听说你没有亲弟弟,那你有堂弟吗,像你一样帅的堂弟?”陈雨继续发挥她的古灵精怪,提前叫上了“姐夫”。 “堂弟……有……有两个,一个在读初中,一个读高中!”费广听到这个“姐夫”,先有一阵紧张,而后迅速调整自己,给出详尽的回答。 “初中,高中啊?那算了,我不喜欢小学弟……”陈雨,骨子里全是可爱。 …… 午饭期间,看到费广与家人们和谐相处的画面,陈露心里又多了一些亲近,她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让陈露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对她婚事最挂心的父亲,没能看到这和谐的画面。 订婚时,陈露的父亲陈全还在外地务工,不止是为了刚出生的孙子,更是为了这个子女繁多的家。 因为子女繁多,陈全需要付出更多的血汗,多年来,养家的重担早已压弯了他的腰,但他却从未有过任何退缩和抱怨。 想到这,陈露在心里对父亲陈全,生出厚厚的敬意来,还顺便犯了一回小伤感。 “不太舒服吗?”那时的费广很细致,看到陈露稍有异样的表情后,马上就能给出关怀。 “没有……”陈露收起伤感的表情。 “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啊?”费广趁家人不注意,凑到陈露耳边,给了她一句耳语。 “过节了,突然有点儿想我爸,刚刚算了一下才发现,竟有两年多没见他啦……”陈露的语气又回到伤感,声音不大不小,全桌人刚好都能听得见。 “老爹过完年就出门挣钱去啦,我也好几个月没见他了。” “姐姐给他买的手机,他舍不得花钱消费,所以放进柜子里了,出远门也没带走,害的我们想联系他都联系不到……” 陈雨说着,脸上也泛起了难得一见的伤感。 “老头子硬朗的很,别瞎想了,过年就回来啦!”秀花把气氛扳回平静。 听到这里,费广了解到,陈露是在没有征得父亲同意下,就做主订婚的,心里不禁又多了一些敬佩和欣喜。敬佩的是陈露的果敢,欣喜的是她对自己的认可。 带着这敬佩和欣喜,费广在天黑以后的那个冬至之夜里,“顶着月光”送给了陈露一个特殊小礼物。陈露打开“研究”明白后,对他的小心动,升级为小倾慕。 那是一张浅蓝色的宣纸,宣纸上,写的是行书体毛笔字。那字的笔迹苍劲有力,矫若游龙;那字的内容洋洋洒洒,可圈可点。 陈露 费广 青丝黛眉乌眼珠, 粉腮素面姣玉肤。 鼻秀耳俊红唇俏, 风华绝代实难书。 第4章 匆别离 收到特殊小礼物的第二天,陈露和费广的第三次约会地点转移在县城里,这一次,陈雨如愿地做到了“电灯泡”。 因为身边这个身形俊朗、风度翩翩的费广,陈露在大街上,在商场中,收到了无数女生瞟来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夹杂着不同程度的“羡慕嫉妒恨”。 因为身边这个风华绝代、仙气飘飘的陈露,费广在电影院,在游乐场,收到了许多男生投来的眼神,那些眼神里有赞许,有景仰,还有各种花里胡哨的膜拜。 虽然在“电灯泡”的“照射”下,两人一整天都没能有机会做出亲昵的动作,但他们还是感到了“在我身边就好”的那种小幸福。 不过,那天的幸福比较短暂,短暂到还没来得及欣赏夕阳的无限好,就已经进入了黄昏。 黄昏时分,陈露把费广送到返乡的公车上后,带着陈雨回到了她们在县城的家。 那是她们父亲陈全买下的一套高层小区房——三室一厅。房子曾做过弟弟天赐的婚房,可天赐不愿意离开乡下的二老去独自生活,因而结婚没多久,便闲置了。 虽然闲置,但屋子里家具和日用设施都还算齐全,所以对于陈露来说,也是家。 回到县城家里后,陈露的心情开始低落,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甚至在陈雨把晚饭端到她面前时,都没有心思去吃。 而之所以心情低落,是因为明天就要带着妹妹陈雨出远门了,已经订好去往广州的火车票。 要离开这片曾养育过自己多年的土地,陈露本不该如此低落,她又不是首次离开。只是如今这片土地上,多了一个让她意惹情牵的男生,要离开的话,心情自然就有点儿难以控制了。 约会时,陈露没有把这条要离开的消息告诉费广,她不想白日里的幸福因此而减分。 但现在,她觉得有必要向他说明了,再不说明的话,她觉得自己不光晚饭难以下咽,恐怕连入睡也会成问题。 “我明天要和陈雨一起去广州了,早上九点半的火车……” 一条短信,陈露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反复多次后,才终于纠结着发送出去。 短信发出后,她没等来费广回复的文字,代替文字的是一通急促的电话。 “给我发个地址,在家里等着,我一小时赶到!”电话里,费广的声音温柔中带着点小霸道。 “啊哈~姐夫要来啊?”陈雨凑到陈露耳边,听完手机里的通话后,声调有些夸张。 “可能吧……”陈露表面故作镇定,心里却早已被费广这通电话给掀起了千层浪。 “那这个‘月夜良宵’,我是不是该回避?”陈雨挤着眉,弄着眼,脸上还生出来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你这臭妮子,想啥呢!”陈露话语里带着点生气,脸上洋溢出来的却是欣喜。 “月夜良宵,孤男寡女!这不是姐姐教给我的对子吗?”陈雨接着调皮。 “我还教过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你咋没记住?”陈露想到陈雨口中的对子,哭笑不得。 “你那个太文青了,不如这个贴近生活嘛!”陈雨说的一本正经。 “给你个眼神~”陈露瞪大眼睛,试着放出去一个犀利的眼神,可惜没能成功。 “我不体会~”陈雨又挤眉弄眼了一回。 “快滚去洗碗,然后把地拖了!”陈露冲陈雨摆了摆手,接着说,“等我洗完澡,补完妆出来,要看到焕然一新。” “遵命,我的女神~” …… 22点16分,陈露梳洗完毕,在看了6次时钟后,费广才终于风尘仆仆地出现,比他承诺的一个小时,晚了整整27分钟。 “对……对不起,我……”费广进屋后,刚想做出解释,便被陈露抬手制止了。 “我不喜欢听解释,不管什么原因,这一次我原谅你了,但别有下次!” 陈露讨厌不准时的人,也很讨厌说到做不到的人,所以态度冷淡。 “不……不会再有下次!”费广看到陈露的冷淡,先是紧张,而后语气坚决。 “姐,你干嘛?” “晚上,乡下没有公车,县城里又禁摩,还不知道姐夫是怎么赶来的呢?” “你这一通小脾气,给人发的,冤不冤枉啊!” 陈雨从两人对话中,预感到接下来的剧情可能会不太美丽,及时跳出来圆场,扮演起“花生调和油”。 见气氛没有回归融洽,陈雨又加了点“料”,接着调和—— “做了你俩一白天的‘电灯泡’,晚上就别再打扰我休息啦,我得给自己充充电~” “地方,我给你们选好了,小区大门右拐150米——陈番公园。” “晚上这个点儿,那里人少,最适合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噗……”陈露笑了。 “你个小臭妮子!”笑过后,她拍了陈雨一下。 “后面就看你的啦,姐夫,我先撤了,记得花前月下~” 陈雨说罢这句后,起身走进她的小卧室,熄了灯,关了门。 “我们先出去吃个宵夜吧!” 陈雨离开后,费广发出邀请,打破尴尬,语气中带着柔情。 之所以先提出宵夜,是因为陈雨在回卧室之前,趁着姐姐不注意,给他看了一张纸条,那纸条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姐姐没吃饭! …… 陈露接受费广的邀请,陪他出门时,已是深夜。 冬季深夜的小县城,少了许多嘈杂。 大街上,行人罕稀,小道上,灯光阑珊,给这深夜增添了一些静谧,一些安详。 深夜里,似乎大家都不忍心破坏这份难得的静谧和安详,不约而同地关闭了噪声—— 凛风不再呼啸,汽车不再鸣笛,甚至连流浪狗也变得通情达理,不再乱吠。 置身静谧而安详的环境中,面对费广伸过来的右手,陈露没有拒绝,她牵上了。 像初次牵手时那样,陈露的脸上,眼睛里,又写满了小甜蜜。 看到这小甜蜜后,费广不再纠结,果断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长长的拥抱过后,他撩起她的头发,又给了一个深情的吻,一个同样长长的吻…… 所谓“一吻泯恩仇”,看来是有些道理的! 那一吻过后,陈露和费广不仅冰释了前嫌,彼此的爱恋还又增加好几分。 吃过宵夜,已近0点,两人却丝毫没有困意,他们真就去了陈雨口中的陈番公园。 公园里,冬花前,明月下,他们也真的又卿卿我我了一回。 凌晨1点半,回到小区。 客厅里,费广坐在沙发上,陈露枕着他的膝,香香地睡下。 …… 醒来的早晨,比起睡前的夜晚,差了很多意思,不单单是少了“花前月下”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要离别。 离别途中所见的人、物、景,处处流露着悲情和忧伤,把陈露本就不高的心情指数又拉低了好几个点。 那是一个冷冷的阴沉天气,原本应该蓬勃的朝阳被乌云完全遮去了光芒。乌云下的天地之间,没有了欢跃的鸟儿,没有了盎然的碧浪,有的只是无情的寒风和无边的昏暗。 昏暗的寒风里,林立着一排排,一列列“瑟瑟发抖”的高楼。她们紧闭门窗,面无表情,像一个个不近人情的“女王”,高傲而冷酷。 “女王”脚下的马路边,生长着几棵进入“风烛残年”的老树。它们用枯黄的树干注解着什么叫“萧瑟”;它们用腐朽的枝条诠释着什么叫“荒凉”。 老树旁边的花圃里,也是差不多的萧瑟、荒凉。曾经似锦的繁花早已凋谢,残留下孤零零的花枝随风摇曳;曾经葱郁的绿叶早已萎靡,残留下冷清清的枯藤无精打采。 那花枝和枯藤黯淡无色,索寞乏气,表现出的神情有点难以琢磨。像是在对泥土里的落红进行着深切缅怀,又像是在艰难消化着花朵离开之后的痛惜。 萧瑟、荒凉的花圃两侧,是还没来得及完全苏醒的街道。街道上,积水转化成为片片的碎冰,无形之中又为气氛增加了一层清冷。 清冷的气氛下,穿梭在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也与往日大不相同。 那些车辆们冷漠地滚动着,那些行人们寂寥地蹒跚着,它们和他们有着相似的哀怨表情。像是在抱怨和诅咒寒冬的冷酷,又像是在可怜和同情这一对即将面临痛苦别离的恋人! 在老树、花枝、枯藤以及车辆和行人注目下的这段送别路,费广一只手帮拿行李,另一只手紧紧地牵着陈露,沉默地缓行着。 沉默,是想更专心地记住陈露的气息;缓行,是想尽量多地拖延一些时间。因为费广实在不舍得,实在不愿意就此跟陈露匆匆分开。 陈露附和着费广的沉默缓行,因为她心里也是同样的不舍得,不愿意。 可脚下的路偏偏就是这样奇怪——想走慢一点,想拉长一些走路的时间时,前往目的地那段路程竟好像变短了,依旧到达的那样快! 费广把陈露从县城汽车站送到市里汽车站,又从市里汽车站,送到火车站后,两人的心情指数被拉低到了极点。 就在那个“两只手握着晃呀晃呀舍不得放”的依依惜别之际,一段韩国电影又给陈露那低极的心情来了个“神补刀”,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大厅广众之下,她泪流满面。 那是在站前广场的便利店里,用电视机播放的《假如爱有天意》。 电影中,不幸被陈露看到的正是珠喜跟俊河在火车站台洒泪告别的片段。 看了那片段,又结合自己,陈露才深刻体会到:人们之所以在告别时会洒泪,原来不是因为太矫情,而是因为这撕心裂肺的痛啊,这痛可当真是——撕…心…裂…肺! 第5章 重相逢 坐在开往广州的火车上,对陈露来说,是种煎熬。 拥挤的车厢中,大人说话声喧闹,小孩哭喊声嘈杂,让她无法平静。售货员频繁的台词——“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更使她不得安宁。 车厢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水果味儿、零食味儿、泡面味儿、焦灼的香烟味儿、脱了鞋的汗脚味儿,还有混着腋臭的不伦不类香水味儿。 陈露本就不太美丽的心情,在这些杂味儿的充斥下,越发的糟糕了。 糟糕的结果是,她在18个小时的行车期间,没有胃口吃东西,没有气力接电话,没有兴致回短信。还好,在收到费广几次来电和短信后,手机没电关机了,让她不再有这拒接拒回的负罪感。 没有负罪感后,她才戴上耳塞、眼罩,强迫自己进入了昏睡。 手机那头,返回到乡下家里的费广,对于陈露上火车之后突然的冷漠,他体会到的是焦虑,是急燥,是内心的隐隐作痛。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自己,因为家里还有一档子要紧的事儿,等着他来处理,实在腾不出更多时间,来“儿女情长”…… …… 以往来广州,曾多次让陈露有过“回归”的感觉,她已经把这座大都市当成了自己的“又一个家”。 可这次,陈露“回家”的感觉不复存在,或许是因为她把“心”落在了费广那里,回来的只是一个“人”。 在广州这种“白天上课到傍晚,晚间工作到午夜”的快节奏,让陈露的生活显得足够充实,却仍填不平她内心的空虚。 虽然,自从下了火车,和费广恢复联系后,两人每天的手机通话能让陈露的心情好一点点。 但,只是一点点。手机里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恋人的电讯声音,不足以让她赶走所有寂寥。 那些日子里,陈露的心态有些反常,甚至可以称得上神经过敏。 在学校,她听到别的女生提起“男神”、“男朋友”这些字眼时,脑子里全是费广。 在公司,她看到同事们秀恩爱时,眼睛里泛着的全是酸楚。 在街上,她看到手拉手或者举动亲密的情侣时,心房里生起的全是反感。 那时间,陈露除了心态反常,身体好像也中了“毒”,一种名为相思的“毒”—— 上课时,她心不在焉。 工作时,她魂不守舍。 吃饭时,她索然无味。 睡觉时,她辗转反侧。 中“毒”的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她原本54公斤的体重,变成了可怜的45,足足瘦下9公斤! 苍天大概也不喜欢看到“女神”的这种“人比黄花瘦”,所以,他才终于做了接下来的安排吧。 …… 费广被安排来到广州,是在2011年1月19日,与陈露分离的第27天。 重相逢时,陈露直接扑进他怀里,疯狂地拥抱着他,任性地拍打着他,胡乱地亲吻着他。 亲吻中,陈露的余光看到大街上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闲人时,再也不在乎。 “去她大爷的端庄,去他大爷的矜持!”她心里这样想。 再次吻到陈露时,费广兴奋的一塌糊涂,心脏高速跳动,似乎要从胸腔里弹出来。虽然那只是两人离别短短20多天后的重逢,却让他感觉到已经分开了有几个世纪那么久。 两人疯狂的拥抱,胡乱的亲吻过后,陈露把重点又转移到了任性的拍打上。她一边拍打着,一边发着埋怨:“既然能来广州,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听到陈露埋怨的问话,费广内心纠结一阵后,选择了沉默。纠结着沉默是另有隐情,并不是因为使用了套路“此刻无声胜有声”。 但当时对隐情并不了解的陈露,把沉默当成了“无声胜有声”,所以在这个沉默的拥抱里,她哭得稀里哗啦——眼泪中有感动,有激动,还有心动…… …… 哭到“尽兴”后,陈露带费广离开喧闹的大街,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小巷尽头,有她所住的出租屋。 人流中再次被费广牵手时,陈露感觉比初次牵手时还更惬意,更“酸爽”。就像是轻轻触电的那种感觉——身体酥麻,神经兴奋,走起路来飘飘欲仙! 小巷里,不知道谁家的音响传来一首歌,刘惜君的《我很快乐》,成为了他们携手同行的背景曲。 或许是被费广电晕了头脑吧,本是伤感、苦涩的旋律,在陈露耳朵里硬是听出了愉悦和甜蜜。 做,有什么不敢做 怕什么,相信我不在乎 就算你走了 落,就算我的心从16楼 落下负1层b座 我也不会难过,你不要小看我 有什么熬不过,大不了唱首歌 虽然是悲伤的歌,声音有点颤抖 也比你好得多,我还是很快乐 我才不会难过,你别太小看我 有什么熬不过,烧掉你写的信 忘掉你喜欢的歌,绑住我的眼睛 眼泪掉不下来,我还是很快乐 …… 两人回到陈露所住的出租屋时,已近黄昏。 借着夕阳的余晖,费广在这个小屋中,做了些打量,打量过后,他觉得匪夷所思…… 这是个整洁的一房一厅。 客厅里,书桌上有序地堆积着一些书和画纸,自制的笔筒里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画笔。 书桌左边的窗户下,是一个小而精致的梳妆台。台面上,梳妆工具和各种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护肤品、香水、精油等,摆放的井井有条。 梳妆台左边,立着一个画架,架上夹着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画。 画架左边的墙壁上,张贴着一些成品,有素描的几何图,还有水彩的花鸟、山水画。 客厅西南面的角落里,是一个独立卫生间,卫生间再往西,有一个透明的推拉门。 推拉门外面,是晾衣服的阳台,阳台上,有两盆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花草下方的矮桌子上,有电磁炉和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俨然一个“小厨房”。 “小厨房”,虽然离卫生间有点近,却也毫无违和感。因为,单是它们中间那两道隔风的门就够阻挡一切了,更何况卫生间还被打理得那么干净,丝毫没有异味。 客厅东面是一间卧室,透过半开的角门,可以窥视到床上那风格唯美的被褥。 这些绝妙的画面配合着屋内清新怡人的香味,完美地向费广展示出了温馨、雅致。 让费广匪夷所思的,并不是温馨、雅致,而是这场景的似曾相识,就像是在某个旧梦里已经来过一样,有种莫名的熟悉。 有过这种匪夷所思后,费广在心里便更确认了,确认了自己的选择,确认了他和陈露必然是在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割不断的关系。 “先冲个凉吧,换身儿单衣裳!”陈露用家人一般的口吻打断了费广的思绪。 “啊……这……”费广哪受过这种待遇,他当然无言以对,当然心跳砰砰,当然挪不动步子了。 “啊什么啊,单纯地冲凉……” “广州这么热,你又穿那么多,不捂得慌么?” 陈露两句话止住了费广的心跳砰砰和想入非非。 被陈露安排进那个带有热水器的卫生间里后,费广洗完澡,洗完头,换过衣服,又刷了牙,刮了胡子,才算把自己收拾利落。 收拾利落后,帅的太明显,从卫生间走出来时,陈露又主动拥抱一回,吻了上来。 搂着陈露享受亲吻时,费广的心脏再次高速跳动起来,好像比刚刚重逢那会儿跳动的速度还要再高些,简直就要窒息。 因为,脱去外套后的衬衫实在太单薄了,薄到他的手可以轻易感触到她那腰间的温热…… 上天似乎总是喜欢破坏气氛,就在他们享受温存之际,竟突然安排上一场急促的门铃声来。 听到门铃声,陈露从费广怀抱里挣脱开,强行结束了意犹未尽的温存。她平复过心神后,刚打开房门,陈雨便风风火火着走了进来。 “姐夫,你总算来了。” “再不来,我姐姐的相思病,可是要病入膏肓了呢!” “看看,看看,这满脸的……为伊消得人憔悴~” 进门,看到费广后,陈雨先来了一段调侃。 “呃……” 费广还没有被开过这样的玩笑,一时窘在那里,不知该做何回答。 “我正说呢!好不容易见证一回爱情,老天怎么会忍心只让我看到个开局……”陈雨嘟了下嘴,继续说,“姐夫在老家,肯定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吧,到现在……才来。” “嗯,有……有一点事……”费广的紧张又来了。 “说说呗,省得某个人再胡乱猜忌!”陈雨说完,拿眼睛瞟着旁边的姐姐陈露。 那调皮的眼睛瞟来时,陈露正在打一通电话,她向夜班的工作单位告了假。 “因……因为工作没……没辞利索,耽误了时间……”费广的紧张转为心虚。 心虚,是因为费广说了谎话。 原本赤诚的费广,当着陈露的面,隐瞒了一回,他没敢说出自己家里这些天的实情。 虽然订婚过后,陈露已是名义上的未婚妻,但在这个充满变数的世界,费广还是选择了谨慎。 隐瞒,是因为,如果想讲明白这实情里面的所以然,必须要提到关于费广妈妈——叶子的,一些不良记录。 谨慎,是因为在婆婆扮演着重要角色的普通农村家庭里,叶子的一些不良记录很致命。由于她的不良记录,曾让费广被三位精打细算的准丈母娘,退过婚。 是的,费广在和陈露结识之前,曾有过三任订过婚的未婚妻。 虽然那三个女生,费广连手都碰过,就被退婚了,但也都算是他名义上的前任未婚妻。 第6章 叶子 关于费广妈妈叶子的不良记录,要从她的故事说起。 叶子生于1967年,由于身形柔美,相貌出众,而成了家里那颗最耀眼的“明珠”,饱受父母以及兄弟姐妹们的娇惯、顺宠。 古往今来,好的身形体貌总是会惹人疼,所以,从小就是“美人儿胚子”的叶子,随着年龄增长,她的耀眼便不再局限于家里。 特别是长到“女大十八变”的年纪,待字闺中时,更为明显。 那时候,她在生活范围内的十里八村,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们眼中的焦点,都是人们口中的话题。女人们看到她,提到她,分外眼红;男人们看到她,提到她,万种仰慕。 最终,家人的娇惯、顺宠,外人的眼红、仰慕,祸害了她。 她变得娇气,变得高冷,变得傲慢,变得跋扈,变得目中无人、唯我独尊! 这些特点,成了她的“不良标签”。 嫁人时,她还不满20岁,理所当然的把这些“标签”带到了婆家。 到婆家后,她的三不原则——“不干工作、不做家务、不带孩子”,让婆婆极度不满,婆媳由此产生矛盾。 不过,好在有个老实本分的丈夫护着她,但丈夫为了生计,需要常年外出打工,所以,护得并不够周全! 终于,在儿子费广5-10岁的时候,她和婆婆的矛盾演变成了白热化的“战争”。对垒时,她们唇舌相讥,剑拔弩张,互不相让,就算在偶有的调停时,她们对彼此也仍是冷眼冷语,水火难容。 那些年,叶子做为婆家的长子媳妇,没给弟妹们做出好榜样,固然有错,但,不能容人的婆婆,就真的全对吗? 农村里的一些“吃瓜群众”才不会思考这个,他们最大的乐趣,便是“看热闹,说闲话”,他们最统一的思想,便是“唯恐天下不乱”! 所以,婆媳“战争”期间,他们又给她贴上了几个“不良标签”——“糊涂媳妇”、“好吃懒做”、“银环下乡”、“中看不中用”。 “吃瓜群众”之所以会成为“吃瓜群众”,大概是因为他们在吃饱了以后,真的会撑得慌,必须要说点儿“闲言碎语”,才能帮助消化吧。 十里八村中,已经出过名的漂亮女人——叶子,仅仅被“吃瓜群众”们贴上这几个“标签”,显然还不够。 他们要把“标签”当作她人生的不良记录,广为流传后,方能满足。 …… 儿子费广10岁那年,叶子得了一场大病。 做为社会底层的打工人,本就不太富裕的丈夫——费松,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时,不仅倾家荡产,还又负债累累。 从“鬼门关”回来后,叶子因一句谗言“信耶稣,得永生”,而信奉起了农村里的“基督教”。 信教期间,和婆婆的“战争”虽然暂停了,但后面的故事,又成了她生命里另一条不良记录。 …… 基督教,本是西方列国的好教,弘扬“真善美”的好教,可传到东方中国时,它变了味道,再传到叶子所生活的偏远农村时,它的味道变得更严重了。 在信奉“农村基督教”的叶子眼里,“耶稣”不是洗刷人们心灵的“主”,而是掌控天地万物的“神”! 她之所以能和婆婆“化干戈为玉帛”,不是因为在心灵上接受了“真、善、美”的“洗礼”,而是怕受到“神”的“管教”,“神”的“惩罚”。 据说,她曾“切身感受”过“神”的“管教”和“惩罚”,所以才会对“神”如此忠诚。 信教两年,叶子在被提升为乡里的“传教士”后,她对“神”的忠诚程度又加重不少,甚至都到了无比忠诚的地步! 虽然乡里的“传教士”没有工资,没有奖金,唯一的福利只是在“传教”途中,可以去就近的教徒家里吃饭,借宿,但却丝毫不能动摇她“传教”的决心。 决心,不仅因为对“神”无比忠诚,还因为一句铭文,曾坚定过了她的信念。 那是上级神甫,先经过解释翻译,而后又亲笔题在叶子随身那本《圣经》扉页的铭文—— “神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题这些字的上级神甫,是县里唯一的“神”的“使者”,“大名鼎鼎”的神甫——齐片。 所以,她坚信不疑。 叶子成为“传教士”的2000年,儿子12岁,刚被她独自抚养了两年,又不得不丢回给婆婆。 因为那一年,她被神甫齐片灌输了许多“基督末世论”—— “神说,末日来临时,战争频发,民要攻打民,国要攻打国。饥荒和地震频发。人类道德沦丧。” “神说,旧世界灭亡,新世纪开启时,我要拯救苍生,我要拯救万民。” “神说,圣子,圣灵,圣徒们,随我一起唤醒浑浑噩噩的人类吧!让他们也成为教徒,进入新世纪,得永生。” 被灌输了“基督末世论”的叶子,立志要做“圣子,圣灵,圣徒”,所以她要去游走“传教”,她要去“行大任”,只能“舍小家”、“为大家”。 …… 2010年,一则关于“2012”的玛雅预言席卷全球,把“基督末世论”推向高潮后,叶子“传教”的任务,更为迫切了。 如果说,在那之前,身为“传教士”的她只是被“吃瓜群众”耻笑的话,那么之后,她的行为便连家人也难以接受了。 因为,预言席卷之前,叶子只是在每周的一、三、五去“传教”,周六做“礼拜”,夜里总是能回家休息的。可预言席卷之后,她需要去更远的地方,向更多的人“传教”,少则几天不回家,多则月余不归宿。 …… 在费广所生活的农村里,嫁女之前,丈母娘通常都会托人打听“准女婿”的家庭背景,而他妈妈叶子,早就“扬名在外”,所以并不难打听。 虽然在陈露之前,与费广订过婚的三个女生,属于十里之外,较远的村子,但他还是没逃过被退婚的命运。 被退婚的理由,还出奇的一致——女方父母接受不了有着这种妈妈的准女婿。 说起来,三位准丈母娘的退婚理由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在农村,婆婆在家庭生活里,扮演着帮助儿媳妇带孩子、做家务等诸多琐事的重要角色,谁会愿意把女儿嫁到一个有着这种婆婆的家里呢。 其实,以费广的外貌条件,本不需要通过传统相亲来找对象,可上天是“吝啬”的,为一个人打开“一扇门”后,绝不会再多开“一扇窗”。 所以,费广在被赋予了找对象的有利外貌条件后,又被上天安排了一些不利条件—— 虽然自改革开放后,农村里出现了种田、打工两不误的情况,农民的生活水平日渐提高,腰包也慢慢鼓起来了,但费广家里却是个例外。 费广小时候,别人家,大多是父母双方都参与劳作,参与赚钱,而他家里,劳作、赚钱的永远只有爸爸一个人,本就结余不多。 10岁时,为了给妈妈治那场病,爸爸不仅用掉了所有积蓄,还欠下许多债务,那是靠爸爸打工十年都难以还清的,许多债务。 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16岁那年,懂事的费广,在读完高一时,选择了辍学。 虽然他中考的成绩,是全县前十名,因而获得了县里第一高中的免费特招,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辍学。 辍学,不仅仅是因为学校只给他免除了第一个学年的费用,更重要的是,他想早日替爸爸分忧。 家境贫寒在费广找对象的路上衍生出两个不利条件。 其一,在家里的债务还清之前,他舍不得花钱为女生制造浪漫。 其二,经过“贫寒”二字多年的熏陶,他自信不起来。 除此之外,费广的性格和思想也注定了他,不好找对象。 他骨子里是内敛、含蓄的,换句难听的话说,那叫胆怯、懦弱。 他接触女生时,神情会紧张,说话会结巴,女生越漂亮,他的紧张和结巴便会越严重。进入青春期后,他试过多次去改掉这两个毛病,但目前来说,改的还不够。 他的思想太过传统,传统的近乎迂腐。他认为:一个男人,不管和哪个女生亲近过,就一定要负责到底,至死不渝。所以,就算偶有女生主动投怀送抱,他也不轻易亲近,怕负不起责任。 选择在农村老家相亲,是因为费广想试着找一位门当户对的,相貌平平的,不太难养活的女生。 就这样,被退婚三次后,费广遇到了陈露,他觉得,这可能就是爱情。 费广之所以选择和陈露分别二十多天才重逢,不是因为他想考验爱情,而是因为被家里那件要紧的事儿,拖延到现在。 …… 费广订婚第二天,爸爸费松便又着急赶回外地务工了。几年来,在父、子的共同努力下,家里的债务虽然还清了,但费广结婚的彩礼钱,还没有着落,爸爸当然着急。 当天,费广妈妈也赶往了另一个外地。 对于“传教”工作紧张的叶子来说,能回来参加儿子的订婚仪式,已经实属不易,哪里还敢再有更多逗留。 正是“无巧不成书”,爸爸、妈妈前脚刚离开家,后脚在费广家里接受赡养的瘫痪多年的姥爷,就生病了。 关于赡养姥爷,费广妈妈和他两个舅舅、三个姨妈,签订过一份书面协议——在轮流赡养期间,老人生病后,由该赡养人家庭负责医治和照顾。 父母不在家,费广理应承担起照顾姥爷的义务,但由于那两天他正陷入爱河,所以对姥爷的病情没太上心。甚至在姥爷病情加重的那个夜晚,他还跑去县城约会,家里只留下了未成年的妹妹费诗,来敷衍老人。 敷衍的结果是,等费广送别完陈露,返回乡下家里时,姥爷病危。病危后,在县医院只又坚持3天,姥爷便病故了。 姥爷病故后,费广带着愧疚的心,替妈妈为姥爷做了“头七”,“二七”,“三七”,历时21天的守孝。 …… 费广心里明白,姥爷的丧葬活动,妈妈叶子没有回来参与,又将会成为她新的一条不良记录。 他不确定,陈露家里人有没有打听过关于妈妈的消息。 他更不确定,陈露本人在知道妈妈的诸多不良记录后,会是什么态度。 他心里没底。 于是,他向陈露隐瞒了真实情况…… 第7章 坦白 出租屋里,三人吃过一顿愉快的晚餐后。 趁妹妹陈雨洗碗期间,陈露在客厅打了个简单的地铺,而后附在费广耳边,小声说:“陈雨跟我睡卧室,你在客厅将就一下,好呗?” “别,别,别,我……我今晚找……找个小旅馆住一宿,明天去租个房子好了!”在收到陈露的留宿邀请后,费广急忙拒绝。 对于传统的他来说,婚前同居,本身就是足够大的挑战了,更何况,同住的还有一个未来妻妹。 因急于拒绝,费广答话时,没想起来用类似陈露的那种小声,所以被陈雨听了个正着。 “别啊,姐夫,地铺我来睡,你和姐姐住里屋,不就好了么~”陈雨的语气,费广没听出来是诚恳,还是调侃。 “不了,不了!” 不管陈雨是出于诚恳,还是出于调侃,费广都不能接受。 “那……今晚我去小旅馆,给二位留个春宵一刻?”陈雨这次的语气,明显就是调侃了。 “春宵个屁!” “赶紧走吧,去你的小旅馆!” “死木头疙瘩!” 陈露瞪了一眼陈雨后,把费广推出屋外,反锁房门,满脸生气。 “他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 “我留他住下来,只是想让他离我近一点,好让我每天都能轻易看见他,每天都能感受到他更多的味道。” “我才不是想要什么春宵一刻,我才不是那么随便的女人!” “他怎么就不懂女人呢?” “惹了人家生气,短信不给一条,电话也不打一个……” “说他是木头,都有些抬举了!” 陈露躺到床上后,翻来覆去想着这些,久久不能入睡。 …… 被推出门外时,费广察觉到陈露生气了,而且肯定是因为自己而生的气。 他站在门口,先是把自己说过的话,回忆了几遍,而后又反复思考起她最后的那一句“死木头疙瘩!” 思来想去,费广没找到惹陈露生气的原因,找不到原因,他就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去哄。 陈露在生气,而自己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哄,所以,他纠结,他难受,他心急如焚。 心急如焚之际,他想到了陈露初次生气后的那个“一吻泯恩仇”,决定再试一次。 “实在不方便亲吻的话,那给她一个爱的拥抱,应该也能消些气吧?” 他心里这样盘算着,开始敲门,敲了半天,没有回应,只能停下,他不愿吵醒邻居们来看自己的笑话。 敲门半天没有回应后,他才突然想起要用手机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先认个错。 虽然没找到错的原因,但他坚信,自己肯定是有错的,所以应当先认错。 然而,当他从口袋里往外掏手机时,才发现,自己刚洗完澡就被陈露吻上了,还没来得及把手机转移到新换的衣服口袋里。 不光是手机,钱包、身份证和银行卡也都没带出来…… “看来小旅馆是住不成了。” “或许……这是上天想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反省一下今晚的过错吧!” 他总是这样,遇事喜欢先反省自己,倘若没有反省的理由,也要硬找出理由。找到这样的理由后,他决心效仿一回武侠小说里的“面壁思过”。 效仿之初,他“面壁”的对象是陈露门口走廊上的墙壁,采取的姿势是蹲姿和盘腿坐姿。但没过多久,他就把“面壁”的对象换成了陈露的房门,姿势换成了站姿。 选择站姿,是他怕自己因打瞌睡而懈怠了“思过”,选择陈露的房门,是因为他想在陈露起床后,第一时间道歉。 …… “姐夫……这么早啊。” 早上,开门的是陈雨。 “嗯!”费广“思过”了一夜,这会儿有点疲惫,草草回复。 “在旅馆没睡好吧,这一脸的没精神~” 看到费广的疲惫后,陈雨把自己的声音调大了些,有提醒姐姐陈露一起来听的意思。 此时的陈露正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她看似漫不经心,实际已经在侧耳听着门口两人的对话啦。 睡过一觉的她,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但她还得端着。因为门口这个男生,自昨晚惹自己生气后,到现在都还没有一句哄人的话,她才不会轻易让步。 “没……没住小旅馆。” 费广“思过”的结论是:因为自己昨晚那个谎言,可能会直接影响到一个女人的婚姻幸福。所以,那个谎言是天理不容的,所以,上天才惩罚他“面壁思过”。 虽然俗话中“男怕入错行”和“女怕嫁错郎”是同等的悲哀,但在他看来,“嫁错郎”的女人比“入错行”的男人,更为甚之。 所以,在开门前,他决定在今天向陈露坦白,不仅坦白,他还决定,往后余生再也不对任何人说谎,任何人! 那时的他,显然太过于理想化,他还不知道,后面的人生有多复杂;他还不知道,复杂的人生里,谎言在所难免。 但那段时间,他“不再说谎”的想法,是坚决执行的,因此,面对陈雨的发问,他直接说实话。 “没住旅馆,难不成是住了大酒店?”对于调侃,陈雨永远乐此不疲。 “没有,哪也没住!”费广继续耿直。 “为啥?”陈雨除了有调侃的爱好,还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 “手机、钱包,在屋里那件衣服口袋里,没带出来,哪也住不成!”费广也大有将实话进行到底的趋势。 “那你昨晚咋不说?”陈雨加强话音后,用眼光在费广和姐姐陈露之间徘徊,有给他们四目搭桥的意思。 “我敲了半天门,没人应……”费广说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用来掩饰自己的局促。 “打电话呀!”陈雨有点小着急,替姐姐陈露着急。 “手机没带……”费广微微低下头,说不准是害羞,还是尴尬。 “那你怎么睡觉的?”陈雨的着急转为惊讶。 “没……没睡……” 费广说到这,拉低声音,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小委屈。 梳妆台前,早已坐不住的陈露,起身来到门口时,刚好把他脸上的委屈看了个正着。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又一次扑到他的怀里,又一次吻了他,又一次哭了。 因为对费广满满的愧疚,满满的心疼,这一次,陈露已经顾不上身边的“电灯泡”了。 “房东装的隔音门,外面敲门,里面是听不到的,要按门铃……才行!” 抱过,吻过,哭过以后,她用柔柔的语气,向他做出解释。 “门铃?在……在哪个位置啊,我……我没找到!” 费广又紧张起来,这次,他是怕陈露把自己误解为“笨蛋”或者“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而紧张。 “在门把手上面,你看……这里!” 陈露说着,把门把手上的门铃装置,给他演示了一遍。 “噢……” 在这之前,费广虽说也曾去过几座城市打工,但工作,生活的环境,大多是在城市郊区的工厂。所以,这种高级的门他没见过,这种高级的门把手,也没见过。 “这么说,我还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啊!”他在心里自嘲一句。 “快进来吧!”陈露牵着费广的手,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屋里带。 “呃……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进屋后,费广把手从陈露的手心里缓缓抽出来,用一个惶恐中带着真诚的眼光,看向她。 “嗯,你说。” 陈露收到这个眼神后,递把椅子给费广,自己也坐了下来。 陈雨看到这情形,也暂缓了出门的时间,蹲在姐姐膝盖旁边,候着。 她可不想错过这种看起来像是“重头戏”的剧情,就算是为此而耽误上班时间,也在所不惜。 “关于我家里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费广郑重其事的时候,说话一点儿也不再结巴了。 “呃……你父母40来岁,身体健康,家里有个15岁的妹妹,刚下学。”陈露用平静的口吻,来应对费广的郑重其事。 “还有呢?”费广再问。 “你家里有两层小楼房,有摩托车——”陈露保持平静。 “还有吗?费广又问。 “没了……”陈露想了一会儿,说。 “那,接下来,我说点儿实情,你听完以后,做个决定,好吗?” 费广又庄重了几分。 “什么样的决定?”陈露一头雾水,不知道心中的“他”,想表达什么。 “决定我们是否继续!”费广加强了一下语气后,接着说。 “我家的房子虽然是两层小楼,但……那是95年建的老式农村楼房,外形呆板,构造简单,难登大雅之堂。如今,经过15年的风吹日晒,房子更不好看了,二楼还经常漏雨。 现在的农村家庭里,轿车开始普及,我家的摩托车已经落伍了,结婚后,载着你出门,可能会显得没有面子。” “没关系的,我对房子,车子,没要求!” 陈露看着费广讲述时,满脸的不自信,有些小心疼,慌忙答复道。 答复完,她捧起他的手,亲吻了一下,用暖暖的语气说:“别想那么多了,你先睡一觉吧。” “可是……” 费广想再继续往下说时,被陈露打断了。 “别可是了,你怎么婆婆妈妈的!”陈露的语气加强了一些后,又降低声调,接着说,“我今天有一堂重要的课,我们回来再说,好吗?” “那……好吧!”费广答应的有些勉强。 “臭妮子,还不去上班?” 强行暂停费广的讲述后,陈露转脸给了陈雨一句。 “噢~” 陈雨说完,满不情愿地走出屋外。 “去床上睡吧!”陈雨离开后,陈露把费广拉进卧室里,指着床上的被子说,“那个粉色卡哇伊是陈雨的,这个浅黄色是我的,你睡我的。” “不……不好吧!”费广又紧张一回。 “快睡吧,睡前洗个热水澡!”陈露说完,也走出屋外,带上了门…… 第8章 告别 姐妹俩相继离开,出租屋里只留下费广一个人时,他才渐渐收回了紧张。 紧张刚收回,刺激,又来了。一波接一波地奔袭而来,一波胜似一波的猛烈,迫使他暂时搁置了坦白的心思,暂时忘却了今天的初衷。 卧室里的场景,给他带来了猛烈的视觉刺激——香槟色的墙面,淡橘色的衣柜,咖啡色的窗帘,高雅的壁画,别致的吊灯,琳琅满目,让人看起来那样的养眼。 空气中的清香,给他带来了猛烈的嗅觉刺激——四溢的清香,爽人肺腑,沁人心脾,如置身在清晨的紫罗兰树下,有清新,又有馥郁。 床上,给他带来了猛烈的触觉刺激。手感丝滑的是床单,质地松软的是床垫,绵柔的浅黄色被褥里,还残留着些温度,那温度里,有陈露的气息。 如果说,感官上的刺激还不足以让费广暂忘初衷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一些心理上的刺激,便绰绰有余了。 “嘀……嘀” 一条经典的诺基亚信息铃声打破了卧室里费广的幻想,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后,才转念想到,铃声并不是出自于他的手机。 且不说他的诺基亚在客厅衣服口袋里,还没来得及带进卧室,单是这悦耳的高品质铃声就能判断出了,铃声不是来自于他的手机。 他的诺基亚还是老掉牙的32和弦,这个铃声是领先很多的mp3音质。 “嘀……嘀!” 果然,铃声又响了一回时,费广从枕头下,摸出了另一部诺基亚,那是2009年推出的滑盖机型n97,既带物理按键,又带手感触屏。 是陈露的手机,她出门匆忙,忘带了。 刺激费广心理的,正是陈露n97里的信息内容。 起初拿到手机时,费广并没有要打开翻看的意思,因为他知道,翻看别人手机是侵犯隐私的行为,不道德。 不过,在嘀嘀的信息声又响了两回后,好奇心战胜了道德观念,他滑开了手机。 手机没设安全锁,所以他看到了全部的收件箱。 收件箱里,存留数量最多的信息,是一个备注名为张扬的人发来的。 信息中,有内容长短不一的短信,还有带着不同场景照片的彩信。 短信中,虽然没有太露骨的字眼,但费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男女之间隐晦的暧昧。特别是看完彩信收件箱里面的彩信后,他更肯定了。 彩信中,几张照片的场景里,有高级别墅的外景,有带着凯迪拉克标志的方向盘,有索菲特大酒店的正门,有高端的健身房,有档次上层的高尔夫球场。那些照片场景里,有同一个男人,和不同的光鲜衣着,其中有一张是跟陈露的合影。 那男人,矫健中带着英武,华贵中带着高雅,派头中彰显着难以言表的大气。从男人置身的场景和光鲜的衣着,不难看出来,他非富即贵。 看完短信和彩信,费广痛苦着挣扎良久,对这个男人和陈露之间的故事进行了多种剧情的幻想。 “或许,这才是能配得上她的男人吧……” 幻想期间,他心里生起强烈的不自信,不自信到最后升级为自卑。 自卑之时,他用纸笔写了一封留言给陈露,那留言,既是坦白,又有告别的意思: “露露,看完我下面的留言以后,你要慎重考虑,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我家里不富裕,甚至可以说很穷,因为给妈妈看病,而欠下亲戚们的钱,我们最近几个月才还清。 第一次跟你相亲时,听说你家里因为子女多,也不太富裕。我妄想我们会‘门当户对’,所以那天跟你们交流起来比较自信,可事实上,我是比较缺乏自信的人。 现在,了解过你家的真实情况,再看到你现在的生活水准,又结合到我家的现实问题,我不由得更加不自信。 不要误会,我这里没有说你生活奢靡的意思,我只是怕自己将来给你保证不了这样的生活水准。 我的妈妈,有点不太正常。 我知道,做为儿子,不应该说妈妈的坏话,但我还是想对你说说,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真相。 下面,我就以一个旁观者的看法,来说说我的妈妈。 她不算一个好妻子,也不算一个好儿媳。嫁给我爸这些年,她跟我爸常常针锋相对,跟我奶奶常常水火不容。她贯彻的生活方针是——不干工作,不做家务,不带孩子。 她不是一个好妈妈。她不喜欢小孩,虽然奶奶把我养到10岁,有些懂事时才交给她,她还是很不喜欢。 16岁出来打工之前,跟她生活在一起的两年里,我听到最多的是她的嘲讽、诋毁、谩骂,看到最多的是她的自私、无情、贪婪。 她不是一个好女儿。因为做了基督教的传教士,她经常外出,几乎没对姥姥、姥爷尽过赡养义务。 这两年,因为谣传世界末日,她外出传教的时间更长了,基本上一个多月回家一次。 她信教的决心很大,就连姥爷不在时,都没有回来服丧守孝,是我替她为姥爷守孝了21天。 姥爷的‘三七’是前天,所以我最多只能在昨天,坐动车来广州。 对不起,我昨天说了谎话。 我妈妈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太认为,她能成为一个好婆婆…… 基于我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样的妈妈,希望你再慎重地考虑一下,考虑清楚要不要再跟我继续发展。 毕竟,结婚不是儿戏! 最后,请原谅我的龌蹉,龌蹉地翻看了你的手机信息。 从照片上来看,张扬应该还不错,或许他才是你更好的选择。 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未来的日子里,都希望你幸福! 费广 2011年1月20日” 费广写完,把留言纸展开着放在门口的脚垫上后,收拾起自己的衣物和行李,也离开了出租屋。 他觉得,如果留下来,自己的存在可能会干扰到陈露的选择。 他还觉得,如果留下来,一旦被陈露当面拒绝的话,自己可能会承受不住。 …… 广州天河区 印象美术培训学校 大礼堂 “这个国画大师,架子真够大的啊?” “是啊,说好的8点,这都快9点了,还没来。” “大师嘛,总是要摆点谱才行,你以为像我们这样的弟中弟,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好饭不怕晚,等一下有啥,听说学校请的这位大师,在美术界挺有些个知名度的。” “对啊,大师随便提点下,说不定就够我们悟上好几年呢,值得一等!” “不会是有名无实的大师吧,这年代,什么人都能顶着大师的名号,招摇撞骗,有点不敢相信了。” “应该不会吧,如果是没什么水平的大师,学校才不会把这么多学生都召集到了这里来的,校长又不是没什么见识的人。” “也是,素描班、工笔班、写意班、水彩班、水粉班、油画班、国画班,据我所知,学校还是第一次把这么多班级合体呢!” 印象美术学校的大礼堂内,国画班学生陈露,听着同学们交头接耳、熙熙攘攘的议论声,也跟着焦急起来。 焦急,不止有期盼大师来上课的意思,更重要的是,进入礼堂后,她才发现手机落在卧室了。 她既担心贸然回家取手机的话,可能会错过大师的授课。又担心不取的话,可能会被费广看到手机里的信息,从而误解自己和张扬的关系。 在广州生活6年多,所交的朋友当中,她和张扬,关系最为密切,所以手机里和张扬往来的短信、彩信居多。 短信中,有张扬发过的“露露晚安”、“看到荷叶上的露珠,想起了你”、“你在哪?我来接你”、“打电话干嘛?是想我了吗?”之类的文字消息。彩信中,有他跟张扬的合影照片。 虽然她自己认为,她和张扬的关系是绝对纯洁的友谊,但她担心费广看到这些信息后,会误解自己和张扬关系暧昧。 这个时候的陈露,之所以相信男女之间还有绝对纯洁的友谊,既是因为张扬伪装的技艺高超,又是因为她还不了解男人。22岁的她,还是女儿身,甚至在结识费广之前,她的初吻都还保留着。 …… 陈露和张扬的关系,要从3年前开始说起。 那时候,自幼爱好绘画的陈露带着理想——当艺术画家,在广州打拼已有3年,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在这座大都市的3年里,她打工赚下的钱,除去房租、水电、穿衣、吃饭、出行之外,所剩无几,不足以供她去绘画专业培训学校就读。 虽然那期间,她参考绘画教材,自修了“素描”、“彩铅工笔”,还用每月所剩无几的钱,报了“绘画速成班”,但收效甚微,画功进展依然缓慢。 2007年年底,就在陈露灰心之际,一个叫张扬的男人走进她的世界,为她指引了正确方向。 他们初识时,陈露19岁,未婚。 张扬31岁,已婚,妻子年轻漂亮,儿女双全。 那天,张扬过来搭话时,在ktv前台值班的陈露,正用彩铅临摹着一个人物头像。 通过张扬名片上的“知名国画鉴赏家”几个大字,以及他对画的深刻理解,还有他身边跟着的漂亮妻子、可爱儿女。 陈露判断,张扬绝对只是因为发掘了有天赋,有潜力的绘画者,才有意接近的自己。 果不其然,在张扬的协助下,陈露先是以半价优惠的学费,在大型美术培训机构——印象美术培训学校,进行了正规有效的学习。 而后只学习一年多,她便又在张扬的带领下,在某书画店卖出了自己的首幅作品。 自卖出首幅作品后,张扬一直又从鉴赏的角度,客观地帮她提高绘画技巧,所以,她提升很快。 最后,除了学习“素描”、“工笔”、“写意”、“水彩”几门功课外,她又在张扬的建议下,选修了“水粉”,“油画”,现在正挑战这一门绘画中的最难功课——“国画”。 最关键的是,在张扬的帮助、指引下,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卖出去7幅作品,总收入已达10万。 卖画的收入,虽然已经可以满足她的小资生活,但收入不稳定,所以她在ktv做前台咨客的工作,始终没丢。 综上所述,陈露认为,张扬是她的贵人。 3年的密切接触下来,张扬对她,从没有越过雷池半步的举动,有的只是生活和工作上的关心,最多也就是偶尔在手机短信里开个小玩笑。 所以,陈露坚信,张扬对她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即便是张扬曾给她取了艺名“流云”,与他自己的“晓风”看似暧昧。 陈露仍然相信,张扬是目的纯粹的贵人,和自己之间是绝对纯洁的友谊,是艺人们之间的惺惺相惜。 第9章 伏笔 上午9点10分左右,头发花白的“国画大师”终于出现在了礼堂,不过,他的第一印象可是让同学们大失所望。 虽然他身边也跟着个气质不俗的美女助手,颇有社会上常见的“大师范儿”,但还是引来了一片唏嘘声。 在那个阶段的社会上,人们往往喜欢“以貌取人”,当看到他那副周星驰口中的“尊容”时,同学们实在没办法把他与“大师”二字挂钩,期待值当然降低,所以,唏嘘也算是情有可原。 然而,在学生里面,独具慧眼的陈露却从老先生随性的衣着打扮之下,看到了不拘俗套;从他稳健的步伐之中,看到了傲骨英风;从他沧桑的眉宇之间,看到了浩然正气。 “因为一些个人原因,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实在对不住!” 老先生做为学校今天特邀的嘉宾老师,在众多质疑的目光下,说出了第一句话,说完,他深鞠一躬。 可惜,这道歉和鞠躬,既没有平息礼堂内的交头接耳,也没有换来多少掌声,大部分学生好像并不领情。 出现这样的局面,大概是因为在那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背景下,学生们见惯了一些利欲熏心的老师,所以心里面尊师重道的观念也变得扭曲了吧。 关于这道歉和鞠躬,虽然因为“从众”的心理,礼堂中大多数人都随波逐流地选择了不领情,但还是有一些人肯定了老先生的诚意,比如坐在前排的陈露。 冲着这份诚意,陈露热烈地鼓了回掌,还向老先生传达了一个表示肯定的眼神,老先生看在眼里。 “我叫林寒,是业内出了名的穷光蛋,买不起高级的西服,讲究的皮鞋,所以今天这一身的寒酸让大家见笑啦!” 老先生拿起麦克,又说了一句,让人听起来吃不准是玩笑,还是自嘲。 “买不起好衣服?钱都用来养身边这位小美女了吧……” 台下座位上,一个愤世嫉俗的青年男生,显然把老先生的话当成了玩笑,他用同样玩笑中带着嘲讽的口气,大声出风头。 “虽然在培训学校里,学生跟老师开玩笑早已司空见惯,但这个玩笑还是有点太过分了,尤其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陈露这样想着,眼神里不自觉地又同情了老先生一回。 在这个世界里,做为“成功人士”的男人们,冠冕堂皇着把自己身边的美女秘书或者助手,收编为“小三”、“小四”,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所以,陈露当然知道那个“风头男”话里的意思,但她凭直觉判断,这个叫作林寒的老先生,绝不会跟那些“成功男人”同流合污。 对于自己的直觉,陈露一直很相信,所以她同情了林寒老先生,她担心,“风头男”这话可能会让老先生尴尬到下不来台。 “呃……是啊!”老先生林寒停顿了一下,用平静的语气接着说,“早些年听信了‘富养闺女穷养儿’的谗言,养她……确实花了不少钱。” 老先生回答巧妙,给了“风头男”和那些期待后续的猥琐男生们,一记响亮的打脸后,陈露对他的同情转化为钦佩。 而当目睹完林寒接下来叹为观止的“神操作”后,陈露的钦佩更是升级为心悦诚服。因此,“神操作”后,林寒的讲话内容,陈露记得真而真切,虽然当时的她并不是完全认同。 …… 巧妙地回答过后,林寒抽出文具包里的毛笔,演示起画功。 第一幅水墨画时,只见他走到早已备好的画架前,蘸着砚台里刚被助手磨好的新墨,只寥寥十几下,便洗笔收工了。 在助手拿着画纸给大家传阅的不到1小时期间里,林寒又现场完成了第二幅带色彩的丹青画。 看完这两幅画,礼堂里,可炸开了锅。 怎么能不炸锅呢? 单是这作画的速度就足以甩出同学们几十条大街了,更何况还有这么高的质量—— “水墨奔马图”,轮廓清晰,线条俊逸,形态传神。 “丹青山水画”更厉害,花、鸟、草、虫展示着卓绝不凡的笔功;碧空浅色渲染,红阳半遮半露,青山绵延起伏,云雾弥漫缭绕,带来着引人入胜的意境。 “大师,您这随便一幅画都能拿去拍卖会拍卖了吧?” “这样的画,少说也得几万块钱起价吧?” “大师,你不对呀,像你这么成功的画家,高级西服不是随便买吗,怎么还要哭穷呢?” “你懂个屁呀,人家大师那叫低调,低调奢华有内涵,懂不懂……” “就是啊,大师随便开个玩笑,你们还当真了,真是的!” 炸锅时,学生们“音量增强”,不再局限于低声的交头接耳,更有甚者直接喊话老师林寒。 “同学们言重了,我哪里是什么大师,顶多也就算个不入流的小画家,作品还上不了拍卖会的大雅之堂。” “是你们校长抬举我啦,叫我一声大师。” “我的职业是修剪花草的园林工人,虽说在业余时间学画了30来年,但想靠画为生,还差得远。” “我今年62岁,卖出去的画,总价还不足五万,大师二字,实在愧不敢当!” 林寒不紧不慢,解答着同学们的喊话,这解答又引来台下一片骚动。 置身于骚动的氛围中,一向沉重冷静的陈露,也坐不住了,待大师路过旁边时,她细声问道:“老师,学画……真的需要学习那么久吗?” “那要看你学画的宗旨了,如果是学来陶冶情操,或者打算做个简单的绘图师,插画师,不需要这么久……”面对发问时,林寒从陈露的眼睛里读到了满满的纯洁和善良,所以他关掉麦克,真诚而小声地回答。 真诚而小声,是不想让真话传的更远,因为林寒知道,现实中,真话,往往逆耳,他不想因此而得罪太多人。 “那如果是想当艺术画家呢?”听到林寒这样的回答,陈露提出了第二个疑问。 “那就学无止境了。” 林寒说着,拿出自己口袋里一张扑克牌大小的卡片,读完上面的内容后,他把卡片赠给了陈露。 那卡片正面,用小字印着的是这样一段话:“被誉为日本现代艺术之父的画家葛饰北斋,在他的自传里这样写自己—— 我从6岁起就开始喜欢临摹,到了50岁左右我的作品常被出版,但直到70岁都还没画出什么值得一提的作品,73岁时约略掌握了花草树木的生长和虫鱼鸟兽的结构,希望到了80岁时我会有长足的进步,90岁时更能参透万事万物的原理,到100岁时,达到艺术炉火纯青的境界,110岁时我就能信手拈来画出栩栩如生的事物了。 若能足够长寿,就可证明我此言不虚。” 赠完卡片,林寒又发了句感慨:“追求艺术绘画,是一个漫长而孤独的过程,大师都要学习几十年,我这样天生愚钝的凡人,想要‘以画为生’,是不可能了!” “那艺术这东西,有天赋一说吗?”收到老师林寒的赠予,又听完他的感慨后,陈露接着问。 “天赋,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说呢……”林寒顿了顿,接着说, “我个人觉得,人在生来时,都是差不多的,所谓天赋,只不过是成功者给自己的冠名和包装罢了。” “中国古人说,人都是学而知之,没有生而知之的。” “外国名人说,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灵感。” 听到这里,陈露有些震撼,震撼之余,她又问了一句世俗的话:“那……以老师看,艺术画家通常需要多久,才能做到‘以画为生’呢?” 陈露问完这句话后,老师林寒整理了一下思路,说:“荷兰画家梵高,生前只卖出过一幅作品——《红色葡萄园》,价格仅为当时的400法郎,400法郎,在巴黎连半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 法国画家莫奈5岁开始作画,10几岁开始卖画,到40岁时,卖画的收入仍然不足以养活儿女。 中国画家里,近现代最有名的张大千、徐悲鸿、齐白石,生前也并不都是靠画养家。” 陈露听完这些,震撼转为着急,因为她的梦想是不仅要成为画家,将来还想‘以画为生’。着急之下,她又多问一句:“那当前这个时代呢?” “当前这个时代,‘以画为生’更难,照相系统装进了手机,普及到个人,人们欣赏画面艺术的范畴更广了,手绘画市场越来越窄。 再说,现代人生活节奏快,有闲情雅致欣赏艺术的,没有多少。 而且,闲情雅致的人里面,太穷的人看到寻常画家的画,不会想着去买,对于他们来说,看看就行了;太富的人看到寻常画家的画,也不会想着去买,因为他们追求的是世界稀有名画。” 老师林寒说完,又给了陈露一句规劝:“而今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如果是艺术画的初学者,我劝你尽量还是不要有这种‘以画为生’的想法。” 规劝结束,林寒远离了陈露的座位,他已经在那里逗留太久,再聊下去,怕是有搭讪漂亮女生的嫌疑…… 虽然自那以后,陈露再也没有见过林寒老师,但老师的这一席话,却深深影响了她,并为她以后再以后,做人生方向的抉择时,埋下了伏笔。 而陈露之所以在当时没有完全赞同这些话,是因为——当局者迷。 当时她觉得自己或许是天才中的奇才,只系统地学了3年绘画,就已经卖出去了总价多达10万的画作! 第10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中午11点40,培训学校放学后,陈露才突然又想起来,关于张扬和自己的短信记录,她要尽早向费广解释清楚才行。 想到这个后,她决定利用午餐和午休的时间,回家一趟,是的,回“家”。如果今天以前,自己租的那套房子还只能称为出租屋的话,那么现在,可以称为“家”了。 不出意外的话,那屋里已经入住了自己的心上人,还不算是“家”吗? 可她哪里知道,命运,是个喜欢“折腾”的“老顽童”,往往在人们心怀期待时,给安排上意料之外。 当她赶回家,读完位置显眼的那一纸留言后,推门进入卧室,才发现费广已没了踪迹。再看客厅角落里,他昨晚带来的行李也不见了,她打电话给他,手机语音又提示“用户已关机”。 那一时间,她的心情绝不是“矛盾”、“恐慌”、“焦急”这些简单词汇所能完全表达的,她可谓百感交集! 不过,好在命运老人还是偏爱她的,没有把意外安排的太悲剧。 她只沿街搜寻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找到了某家餐馆中醉眼迷离的费广。 “你是神经病,还是自虐狂啊!” 看到费广这种伤心绝望的表情,又联想到他那样的留言内容,陈露心里不止有泛滥成灾的怜爱疼惜,更是有按捺不住的火爆脾气。 “我……我……”看到生气的陈露,费广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又一次结结巴巴。 然而,下一秒,陈露便不再给费广结巴的机会了。她把他按到餐桌上,疯狂地亲吻,泪如涌泉的那种疯狂。那一刻,她的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怜爱疼惜,她再也不管什么“大庭广众”,什么“众目睽睽”了。 两人的误会,在这个带着浓浓爱意的亲吻中化解小半后,陈露声情并茂的解释又让费广安了些心,但她觉得还不够。 陪着醉态渐退的费广吃过午饭,陈露又向学校告完下午的假后,把费广牵回了“家”。回“家”之前,她已经做好决定,决定不再等新婚之夜,她要今天就把自己给他,让不自信的他彻底安心。 “有思必行”是陈露一向的作风,这次也没例外,她将继续贯彻到底。 “去把自己洗干净,看这一身的酒气!”进门同时,她对费广说了一句这样的话,那口吻中显然已经把他当成家人。 “哦——”但不解风情的费广,却把这话当成陈露小小的嫌弃,因此答复时,他的语气里又暗含了一回不自信。 而陈露接下来的又一句话——“顺便把牙也刷了”,更让费广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为了不再被嫌弃,进入浴室后,他决心把自己从内到外洗个彻底干净,所以用时长了些。 这个长时间的“洗干净”,可急坏了陈露,虽然她在等待期间还能忙活一些转移注意力的事情。比如用屋里的榻榻米在客厅重新铺了张“地床”,比如把妹妹陈雨的枕头、睡衣、被褥从卧室里挪出来,在新铺的“地床”上摆放整齐。 但她心里还是很着急,甚至称得上焦虑。15点了,离妹妹陈雨17点的下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通常情况下,陈雨回来之前,她就要出门去上班,她的上班时间是17点半到午夜0点。 焦虑,是因为她计划——在陈雨回来打扰“二人世界”之前,把自己给了费广,这个她想要托付终身的男人。 15点16分,当陈露整好“地床”上的被褥,正盯着手机里的电子钟表,度“秒”如年时,费广终于从浴室出来了。 为了抚平焦虑的心,陈露拉起“焕然一新”的费广,把他推进卧室,摁到床上,塞进被窝,又拥吻了一回。那时候,她感觉他的吻不仅可以“治百病”,还可以赶走所有“杂七杂八”的坏情绪。 拥吻过后,她轻柔地对他说了一句“等我”,转身又快速走出卧室。进入正戏之前,她要把自己也洗干净才行。 洗漱之前,她又细心着把客厅的防盗门上了两道锁,挂好门栓。洗浴时,她还把房门钥匙带进了浴室,她真的不想再有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 洗漱完毕,陈露换上纯白色的“撩人睡衣”,再对着镜子用吹风机把长发烘到七成干,最后又在耳际,在肩上喷了一点点香水,才满意着返回卧室。 …… “他不会是傻的吧,‘等我’就这样等吗?” “从被窝里跑出来,坐到床头的角落上也就算了,还把衬衣、长裤穿得这样一丝不苟……” 跳上床后,陈露在心里禁不住又“怨”了一回费广的不解风情。 “你这害羞的有点过分了吧~”陈露看到满脸通红的费广,蜷缩在床头角落里时,笑着说了一句。 “我……” 费广看着陈露刚出浴后的婀娜,闻着近在咫尺的崭新芳香,紧张万分,没办法说出更多的字。 “过来。” 陈露把语气转为温柔,如水的那种温柔,说话间,她还给了费广一个挑逗的眼神。 “干……干嘛?” 在这个眼神的撩动下,费广的紧张升级为激动。 “把衬衣解了——”陈露面对这个有些木讷的心上人,以玩笑中带点“调戏”的口吻说道。 “我……”费广扭扭捏捏,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抱着我,吻我!” 陈露“帮助”费广把衬衣拿掉后,变成命令的口吻,她决定直接给他上“硬菜”。 虽然陈露此前也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但女同学们口中那种“集爱情和动作于一身”的“爱情动作片”,她还是看过几部的,所以多少有些“自以为是”的了解。 陈露以为故事会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发展下去,然而,命运老人再一次让她事与愿违了。 两人第一次全方位的亲密接触时,看到费广激动至极的血脉喷张后,她以为他会继续热情高涨,但她错了,他们这一次没能成功。 正所谓“物极必反”,首次亲密接触时,像费广这种激动至极、害羞至极的男人,是很难成功的。但当时的他们并不明白,所以关于这次失败,陈露给出的结论是——费广x无能。 不过,就算是“无能”,陈露也没有事后赶这个男人出门的想法。她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况且对于那时的她来说,只要有爱就已足够,其它的一切都可有可无。 …… 进行一番“缺点儿火候”的缠绵后,费广放开陈露,他拉起被子,胡乱地把自己的身体裹进去,顺便把脸也蒙了起来。 这回,他不仅仅是害羞了,更是惭愧,自惭形秽的那种惭愧。 平日里幻想到陈露,还有和陈露亲吻时,自己也能“雄姿英发”啊,怎么今天到了零距离接触时,就不行了? 他实在琢磨不透。 如果以后都是这样的话,怎么还能厚着脸皮娶陈露。且不说没有办法给她更多快乐,单是剥夺了她做妈妈的权利这一条,费广就不能说服自己。 想到这,费广的心情很复杂,他犯愁,他难过,他恨自己。 费广放手的一瞬间,陈露便看出了心上人的难过,所以紧接着她也钻进被窝。在被窝里,她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脸安慰:“没有关系的,我不在乎这个,余生有你就够了。” 陈露这个举动和安慰,使费广复杂的心情里又多了一味“纠结”。 纠结,是因为这个举动和安慰来临之前,他曾想过离开,想过退婚,而现在,他舍不得了,舍不得就此离开她。 由于心情复杂,费广在床上躺到晚上八点多,都无法入睡。虽然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虽然陈露在妹妹陈雨下班回来之后,就走出卧室没再打扰他。 他本不想吃晚饭的,因为吃晚饭还要去到客厅,再多面对一个陈雨。这时间的他,极度自卑,极度伤感,除了陈露,他不想再面见其余认识自己的人。 好在那时的陈露,心思细腻又善解人意,把晚饭端进卧室,喂着他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汤,还给了一个“汤后香吻”。 不知道是因为汤,还是因为这“汤后香吻”,他的男性荷尔蒙迅速被唤醒,就像漆黑的房间里突然来电了那样。 来电后,费广化被动为主动,把陈露压倒在床,他吻她,他抚她,吻的猛烈,抚的轻柔。 “那个……这房间隔音效果怎样,客厅里听不到动静吧?”猛烈的吻,才刚在陈露的心里点燃起一个小火苗,费广又停住了,带着担心的表情发问。 “放心吧,隔音很好!听房东阿姨说,这里以前是她女儿的练琴房,隔音材质装修的,唱k都行!”陈露用柔柔的语气,给出详细答复后,又加了一句,“而且,陈雨这会儿出去玩了,没在客厅。” 消除了这个担心后,费广抱着陈露,继续…… 那一夜,他们成功了,在那过程里,他们感受到了彼此的爱,妙不可言的爱。 那一夜,相拥而眠时,耳机里循环播放着那首火遍全国的歌,又往他们梦里注入了几分甜!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 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 弹一首小荷淡淡的香 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 ……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第11章 温柔乡是把双刃剑 2011年接下来几个月里的广州,在陈露眼里,是最美的回忆,没有之一。 拂晓时分,街道总是被清扫得一尘不染,虽说少了点“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感觉,但“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的意境还是有的。 黎明的早晨,空气里有纷至沓来的清新、甘甜、温馨、浪漫。 晨曦的沐浴下,闭上眼睛,能感受到柔和的阳光就在鼻尖轻轻敲打,那敲打好像是对娇滴滴的宠溺。 白日里,有广州塔、中信大楼的“欲与天公试比高”,又有天河城、北京路、上下九、体育中心等繁华地带的“万类霜天竞自由”。 夜晚间,有“小蛮腰”的灯光璀璨,“海心沙”的美轮美奂,更是有城市里少见的“月满西楼,繁星点点”。 除了“地灵”,还有“人杰”。 那时候,身边的女人们,风姿多彩,友好和谐,她们纯真、善良、“无公害”。 她们口中议论的“是非话题”里,最大也只局限于电视剧里的“八阿哥”和“洛晴川”。 那时候,周围的男人们也很干净,没有邪恶,他们是有素质的,是努力的,是顾家的。 要说到“不务正业”,他们最多也就是在周末去现场看一看“广州恒大”,聊一聊“郑智”、“郜林”、“克莱奥”、“穆里奇”。 …… 陈露认为,那个阶段的广州,不仅仅是自己的美妙回忆,一定也是费广的。 因为单从他当时写过的这篇游记就能看得出来了: 白云山 费广 不知道是这景致确实够好,还是身边有她陪赏的缘故,此次游白云山,真真正正的“惊艳”到了我,永生难忘! “惊艳”之余,才疏学浅的我,竟也效仿文人写起游记来,当真是有些自负,有些贻笑大方了—— 时下正值暮春,阳光少了些夏日的暴烈,洒在脸上,给人带来微微的慵懒。风也不像冬季那般刺骨,配合着阳光,轻抚身体,让人感受到暖暖的惬意。 阳光下,微风里,山、水、花、草、木各领风骚,争相媲美。 主峰摩星岭,虽有高耸入云的挺拔身材,却没有“一览众山小”的盛气凌人。 岭体中囊括了既有千岩竞秀的怪石嶙峋,又有默不争辉的藏土浮尘,彰显着“岭主”包罗万象的胸襟。 亭亭玉立的荷依岭,恰似一个娇羞含蓄而不做作的姑娘。 岭顶,缭绕的云雾轻轻飘浮着,好像她脖子里飞扬的白纱巾;岭坡上,灌木紧致有序地排列着,宛如她系在腰际的丝带;岭坡往下,大片青绿,那是她天然的罗裙,罗裙上,随风摇曳的小花,是不可多得的点缀。 私藏于山岭之间的麓湖,幽雅、恬静。 湖水,清澈见底,让人不用费力便能看到水中的鱼虾欢动。 湖面,露珠在荷叶上娇娇欲滴,睡莲在露珠里含苞待放。 湖边,垂柳以微斜的丝绦卖弄婀娜,木棉以笔挺的英姿展示飒爽。 树下,芳草丛生,如茵似毯。 草丛里,春花初开,岸芷汀兰。 花蕊中,启奏鸣曲的是蜂,翩翩飞舞的是蝶。 …… 陈露和费广同居后没几天,懂事的陈雨就找理由搬到单位女生宿舍去住了,没再打扰这对情侣。自那以后,陈露的出租屋里,实现了她想要的“二人世界”。 陈雨搬走时,已临近春节,陈露学校放了寒假,费广找到的工作是6天8小时制。所以,又给“二人世界”里的二人带来了更多相处、相伴时间。 更多相处、相伴,当然为他们的爱情迅速升了温,那高温爱情一直持续到后来的几个月。 那几个月里,她在闲暇时带他散步,游玩,看都市繁荣,听市井喧嚣;他在日常中为她洗衣,做饭,行动里朴实无华,言语间安分知足。 没有课的周末,陈露会跑到费广的单位里,陪他站岗,陪他执勤。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她总想要多看他几眼,虽然她是别人眼中品质上上乘的“靓女”,而她只是别人眼中社会底层的“小保安”。 除去自己的本职工作外,费广经常会去陈露单位接她下班,他担心夜路不安全。他眼里的她,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他担心别的男人也会跟自己想法一致,进而图谋不轨。 那时间,她每天入睡之前,醒来之后,脸上都是甜甜的幸福,心里都是满满的归属感。 那时间,他每天抱她,吻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腻。 那时间,她温柔体贴,她善解人意,她很爱很爱他。 那时间,他沉沦在她的温柔乡。 那时间,是他们最无忧无虑,最幸福甜蜜的时间! …… 在那最幸福甜蜜的时间里,陈露画功虽然长进慢了些,但还是卖出了幅“比萨斜塔”。像往常一样,寄售在“梁公馆”旁的那家“老字号字画店”,被某个不知道名字的神秘人买了去。 国画实在太难驾驭,所以陈露又返回到“水粉班”,继续深造,打算等“水粉”炉火纯青时,再“进军”国画。 “比萨斜塔”过后,陈露又用两个月的时间完成一幅大作,首次把风景和人物融合起来—— 画面上,溪水逼真,静下心来,好像能听得到“哗哗”的流动声。溪水里,有栩栩如生的一对鸳鸯,还有翻滚的小浪花和腾空而跃的小鱼儿,它们像是一对调情的情侣,追逐打闹着,好不欢乐! 溪水两岸,垂柳、胡杨隔水相伴。柳叶,形态不一,千娇百媚;杨花,缤纷漫天,风情万种。 树下,泛着露珠的青草,铺向天边。 青草里,零散的花朵吸引着蜜蜂、蝴蝶。 画卷的点睛之笔是那座青石板路旁边的古风凉亭。古亭外面,是常规的红柱子、绿瓦片,里面有长桌、圆凳。长桌上,一琴、一瑟,圆凳上,一公子、一佳人。公子抚琴、佳人奏瑟,公子栩栩如生,佳人惟妙惟肖。 这幅画陈露不打算出手,因为画面上不仅有自己倾注的真情实感,还有费广以她的名义,题下的一首绝美律诗。 暮春 流云 古亭清溪秀超然, 柳叶扬花争烂漫。 甘露芳草碧一色, 蜂歌蝶舞春满天。 柔风细浪鱼水欢, 才子佳人情意绵。 宛若琴瑟起共鸣, 恰似鸳鸯不羡仙。 就这样,一段时光,一篇游记,一幅画,一首诗,把陈露和费广的幸福感推向了高潮。 高潮过后,注定归于平淡,而矛盾常在平淡里萌芽,可悲哀的是,萌芽之初,人们往往不能发现。 …… 4月底,陈露的“神州小本”坏掉以后,费广陪她在“百脑汇”组装了一部台式。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部电脑竟会给以后的他带来这么大不良效应—— 电脑买回之初,费广只是偶尔玩一下“偷菜”、“抢车位”这种小游戏。小游戏,不会占用太多功夫,所以日常的洗衣,做饭,接女朋友下班还是很准时。 不过,随着陈露的默许,他胆子越来越大,开始接触大型网络游戏。 刚接触网游时,虽然费广洗衣、做饭变得敷衍,接女朋友下班也经常迟到,但陈露还是选择了原谅,因为那时幸福高潮的余温还在。 不仅原谅,陈露还会在旁边陪着他,看着他在自己喜欢的游戏画面里遨游。甚至一开始看那些游戏画面时,陈露还有许多新鲜感。 那游戏是3d的高清画面,环境里有高山、流水、绿树、红花,还有晴天、雨天、雪天。里面的人物形象逼真,男角色人物帅气,女角色人物唯美。 角色人物可以在天空飞行,可以在地面骑马,可以在水里游泳。男女角色还可以在天空中,在地面上相互拥抱、亲吻。 游戏的时装也很漂亮,有古代的汉服、唐装,有现代的西服、泳装,还有国外的英伦风、日韩风。 人物手持武器,做的也很精致,有短剑、长枪、大锤、单刀、双斧、宝轮、弓箭。武器外身发着的光有蓝色、绿色、金色、橙色、紫色。 陈露最喜欢的是那些紫色武器,它们不仅有炫彩的外观,更是有特立独行的名字—— “冷月葬花魂”、“血染斜阳红”、“花醉三千客”、“肝胆两昆仑”、“何人共与醉”、“一笑大江横”、“江河万古流”、“苍云横渡”、“人面桃花”!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陈露曾一一画过它们的外观。 然而,让陈露没想到的是,她的默许和原谅,却间接助长了费广的沉迷。 接下来沉迷网游的日子里,费广不仅把每天的洗衣,做饭,接女朋友下班给“荒废”了,甚至还把自己“学技术安身立命”的志向给抛弃掉了。 “高潮过后的平淡期,对于费广来说,到底是被温柔乡消磨了意志,还是他的意志本身就没那么坚定呢?”多年以后,每次回忆起这段往事,想替费广找寻不良效应的起因时,陈露总是会如此问自己。 但当时的陈露由于太溺爱费广,是没有心思想这些的,关于费广的沉迷网游,她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别人家男朋友或老公,有赌博的,有胡乱花钱挥霍的,还有养小三儿的。” “我男朋友性格内向,不擅于社交,玩个游戏怎么了?” “游戏又不花什么钱,耗一些电费而已嘛!” “况且他打游戏是在家里,我还是可以经常看见他的!” 第12章 真相 生活归于平淡后的某个星期天,陈露一个人前往“老字号字画店”,准备出手她的新作品——“悉尼歌剧院”。因为费广的休息日调整到了每周二,所以这次没有陪她来。 自从上次的“比萨斜塔”后,她已经接近三个月没来寄售作品了。在ktv打工的收入实在满足不了自己现在所追求的生活水准,所以只能继续“拓展副业”。 陈露本不是喜欢“隔墙听话”的人,但进门之前,当她听到店老板和学徒工在闲聊中提到自己的名字时,还是忍不住“偷听”了一回。 字画这个行当,有一句俗话叫做“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所以就算是星期天,店里没有顾客也是常有的事儿。没有顾客,当然不妨碍店老板和学徒工的“日常闲聊”。 “我们那个老主顾,你的朋友‘晓风’老板,有日子没来了吧?” “没有‘流云’和‘残月’二位美女的画,他一般不会来的。” “只爱美女画家的画,他不是别有所图吧?” “你可算开窍一回,他当然有所图啦。” “正所谓男儿本‘色’嘛,晓风公子把这‘色’字之前,加了个雅字,我们这小店才又多了一项新业务啊。” “他不是有老婆吗?” “他的‘座右铭’是——老婆,情人,红颜知己,一样都不能少!” “美女残月大半年没来过店里了吧。” “残月怀孕了,已经晋升为情人,不需要再卖画,还来干啥?” “晓风老板真不知足啊,有那么漂亮的老婆,那么漂亮的残月,还要再去招惹我的梦中女神——流云。” “你懂什么!对于一些有钱的男人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唉,有钱人的世界,真让人难懂啊!” …… 陈露把这段对话听完后,没再进门,转身离开了,她不想再看到这两个“胡说八道”的人。 按照他们的说法,张扬是这种道德败坏的人“花花公子”? 这两年她陈露所寄售的画,都被这个“花花公子”买了去,只为“放长线,钓大鱼”?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想到这,她决定把“悉尼歌剧院”拿到别家店去寄售,来验证自己心里认为的“不可能”。结果,在跑遍整条“字画街”,听到了十几家店老板的回话后,她“内心崩塌”了。 “寄售?我们店没有寄售这一说,除非你是当代名画家。” “我们店卖的是仿品名家字画,你这种自创风格不能寄售。” “流……云?没听过这个名号。” “你这种画功一般,又没什么意境的,挂我这里也卖不出啊!” “解放前,可能会有不懂画的人,愿意花俩铜子儿买你这幅,但现在这个行当不景气了,来店的顾客里,基本没有外行。” “说句实话,你可能会不爱听。就这个水平,差太远了,再练个十年八年,兴许能卖出第一幅。” 内心崩塌后,如果不是用耳机听着michaeljackson那首《smoothcriminal》,如果没有把音量开到最大,陈露自己都不能确定,她还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那会儿,她太需要这种强烈的震撼,来刺激一下耳膜,刺激一下神经了—— hecameintoherapartement heleftthebloodstainsonthecarpet sheranunderneaththetable hecouldseeshewasunable sosheranintothebedroom shewasstruckdownitwasherdoom annieareyouok soannieareyouok areyouokannie annieareyouok soannieareyouok areyouokannie annieareyouok …… 如果以上这些,只是让陈露“内心崩塌”的话,那后来张扬制造的丑恶事件,以及事件带来的影响,肯定算是让她“三观尽毁”了。 “听说交男朋友了?” “我还以为你是‘百合’,不喜欢男人呢!” 6月某天,在陈露的世界里消失了几个月后,再度出现时,张扬带着一如既往的绅士风度,给她开了句小玩笑。 “跟你有关系吗?”陈露看到张扬,便就想起“老字号”店老板口中的“晓风”来,所以回话当然没好气。 “怎么了这是?”看到陈露生气的表情,张扬语气转为温和。 “不想跟骗子说话,你走吧,以后别再来店里找我!”陈露站在ktv的前台,冲张扬摆了下手,把目光收回到工作电脑屏幕上,她实在不愿再多看一眼“这种男人”。 “前两天还在国外时,听‘老字号’的王老板说可能被你偷听到几句话,我还不信。” “我心想,我们傲娇的小仙女露露,才不屑于去偷听话。” “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张扬说这几句话时,语速加快了一点点,但依旧还保持着绅士风度。 “得亏老天有眼,让我提前听到了你的卑劣!”陈露回话时,眼皮仍然不抬。 “虽然你那些画,确实是我买的,但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张扬的语气,温和中带着点诚挚。 “是……吗?” 听到这,陈露拉长声音,表面上看似回了两个带着酸味的字,不过她心里的怒火已经减轻了些。 三年多来,张扬对自己的关心、帮助、照顾,以及所表现出来的高素质、高风雅,陈露历历在目。她曾有几度把他当成了领路人,当成知己,甚至到最后还当成了哥哥。 所以接下来,当张扬说出更诚挚的话,做出更诚挚的行为时,她陈露才会又一次信以为真。 “给个机会……解释一下行吗?”张扬往前走了一小步贴紧前台,离陈露更近后,把说话的语气由诚挚提升为真诚。 听完这句,陈露默不作声。 “田经理,帮我开包厢,老地方——888房间!”见陈露默不作声,张扬把包里的“钻石vip卡”拿给她领导田经理后,说道。 “好的,张总!”在这个“总裁”、“总监”、“总经理”泛滥成灾的年代,对于来店消费的“钻石vip”客户,田经理从来都不吝啬这个带“总”字的称谓。 “身上只有八千多现金了,用来换你下属到包厢听我一个解释,好吗?”张扬从包里又拿出一沓钞票,递到田经理面前说道。 “快别开玩笑了,张总,我们这是‘量贩式ktv’,又不是那种‘俱乐部’,小费是万万不能收的,严打啊!”田经理慌忙拒绝道。 “那,充进会员卡里,给你个业绩,然后今天下午刷爆,刷出酒水、小吃分给店里工作的小伙伴们,总行吧……”在张扬的认知里,拿出去的钱,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所以他这样随机应变。 “好的,张总,那我们谢谢您啦,随时再为您效劳!”田经理收下卡和钱,转身准备去往收银台。 “等一下,田经理……说到效劳,你们帮我把陈露哄到包厢听个解释呗!”张扬叫住田经理后,用耳语说出了剩下的话,耳语中带着真诚的微笑。 看了张扬这一系列的真诚举动,又听了领导和同事们的一阵劝说后,陈露走进他开的888包厢,心想:“姑且听一回解释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法治社会,他又能怎样!” “三年多来,第一次跟你有这种单独相处,不被人打扰的机会,真不容易啊!”陈露进包厢后,张扬带着玩笑的口吻说出了第一句话。 “不是给解释吗,还废话?”虽然张扬说那话时,挡在门口,有防止自己开门出去的意思,但陈露听出来是玩笑,所以给了句还算客气的对话。 “赚钱是个俗事儿,像你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不应该为俗事儿所累——” “既然被你听到了我的往事,那索性就开门见山吧。” “我可以给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做我……” 陈露听到这话越来越离谱,大声喊了一句“打住”,没再让张扬继续往下说。 喊完,陈露满腔怒火,转身去开门,她想逃离这个包厢,她再也不想跟这个男人多说半句,不过一时没能成功。虽然那包厢门是不带锁的,但有张扬在那挡着,她拉不开。 后来的几分钟里,那包厢里发生了“qj未遂案”。当然“未遂”,陈露在呼救的手机被摔,嘴角被打出血的情况下,仍然能保证“未遂”,因为她够烈性,宁死不从。 只是,在张扬被警察带走后的那一段时间里,陈露生活圈里的人们却条件性地把“未遂”两字,忘却了。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熟人”,把事件传到了陈露学画的印象美术学校。 平时觊觎她的男同事、男同学又多了个“激动人心”的话题;平时羡慕她的女同事、女同学终于出了口恶气,他们和她们把事件传的更大,传的更远,传的沸沸扬扬。 再后来的结果是,陈露被学校开除,被单位辞退,她感受到了“人言可畏”,她心里“三观尽毁”。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费广陪着她。 最后,陈露找了“7-eleven理货员”的新工作,费广戒了网游,每天的工作之余,都换上便服,雷打不动地在便利店里,帮她干活,等她下班,陪伴她,守护她。 第13章 又一个开端 人总是这样,生活层次一旦提高了以后,便很难再降得下来,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皆是如此。 7月,本不喜欢“认输”、不愿意“妥协”的陈露,在多次碰壁后,经过深思熟虑,最终放弃了“以画为生”。 接下来的时间里,“小资”的物质生活变成了“平民”,“怀揣梦想”、“风雅别致”的精神生活变成了“得过且过”、“庸俗寻常”,她当然不适应。 很快,她的不适应升级为不喜欢,不喜欢又升级为讨厌。 她开始讨厌大城市的“喧嚣”,讨厌大城市的“快节奏”,讨厌这城市的“人情冷漠”,讨厌这被钢铁、水泥打造的一个又一个“牢笼”。 所以,9月某天,当费广提出来“城市太复杂,我们回乡下”时,她点头同意。实现了刘若英在歌词里没有实现的那一句——“跟你走吧……管它去哪呀”。 而后很快,她又把“跟你走吧”进一步升级,她答应了费广的求婚。 她以为,结婚是童话故事的结局,是青春岁月的句点,却没想到,那只是人生又一个复杂故事的开端。 …… 结婚前几天,虽然父母给陈露准备的嫁妆只有一套衣柜和几床被子,但她也够知足了。 “爹、娘年龄大了,能赚的钱有限,还有一个家要养,我不能要求太多。爹能收到托人捎给他的信儿,及时赶回来送我‘出阁’,已经算是上天的眷顾了!”她心里这样想。 9月26日,与费广家人共同选定“嫁娶良辰吉日”时,父亲陈全为陈露讨到了“彩礼钱99999”的许诺。 第二天,“99999”如约而至,陈露把它们存入自己“余额不足”的银行卡时,满意了一回,踏实了几分。 满意,是因为她对陈雨下面说过的这些话还算认可: “这数目刷新了村子里的记录哇!” “不过也对哦,凭姐姐的美若天仙,不刷新记录才叫不正常呢!” “姐姐威武,姐姐当之无愧!” 踏实,是因为在消费水平相对低下的农村,她觉得这些钱能给自己带来更多安全感。况且,自己的消费观、生活水准已经强制降低许多了。 虽然陈露从费广曾经写给自己的那封留言里,猜测到这钱可能是他和他爸借来的,稍稍有过一阵担忧。但很快,陈雨的又一番话,让她把担忧转为了“理直气壮”—— “姐夫那么老实巴交,又没什么朋友,他是不可能借到钱的。” “农村里,父亲借钱给儿子娶媳妇,自古以来就是常有的事,如果这是借来的钱,肯定是他爸出面借。” “成家以后,他爸是他爸,他是他。” “他爸才44岁,还那么年轻,断不会让他‘父债子还’,姐姐这是担的哪门子心呐!” …… 10月1日,大姐陈梅,三姐陈竹,四姐陈菊,陆续赶回到县城的家。三位姐姐连同早就回来的陈雨,陪着陈露在那个家里度过了她的“待嫁之夜”。 小有遗憾的是,二姐陈兰没有回来。这个92年远嫁到越南的二姐,自从精神失常后,陈露已经7年没再见过她了。不仅陈露没见过,从那以后,二姐及婆家人也没再跟娘家任何人联系过,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想到这,陈露又犯了一回短暂的伤感。短暂,是因为还有更多话要听,要想,时间不允许她伤感太久。 虽然当晚她彻夜未眠,但用彻夜来伤感这个不确定的“噩耗”,对理性的她来说,还倒不至于。 彻夜未眠,是因为花了一下午时间才做好的新娘盘头、新娘妆,费广还没看见过,她担心被枕头弄坏了,所以不忍睡。 彻夜未眠,是因为家人陪她说话陪到次日凌晨两点,离约定的接亲时间5点,还有3个小时,她怕起床困难,所以不能睡。 家人们的话里,有太多的明示暗喻,太多的意味深长,她需要再好好思考一下,所以不想睡。 “小伙儿长得倒还‘人模狗样’,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啥材料子?” “我听说你婆母娘可是个‘大长皮’啊,和她这婆媳关系也不知道能处成啥样儿。” “唉!都怨你娘,订亲之前,也不去打摸打摸家里啥样儿!” 父亲陈全,满嘴的家乡“老、土”名词,但话里隐藏着担忧,担忧女儿未来的不确定。 “女婿是个好女婿就行了呗,闺女是跟女婿过日子,又不是跟女婿他娘,都这个时候了,可不兴再打露露的罢——” 母亲秀花的话里,有对陈全的反驳,有对自己的辩解,也有对陈露的袒护。 “唉!没过门就住一起了,我还能咋打罢?”陈全的话音里,满是无奈。 “既然露露选择了他,那就是对的,别瞎操心啦,儿孙自有儿孙福。” “这些年,姊妹几个各自奔波,今儿个聚齐一回不容易,让她们姊妹聊吧,我们别掺和了!”秀花说完,进了里屋。 “爹,你可不知道,这真正的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啊!” “我这五姐夫和五姐那是‘金童玉女’,你放心好啦,绝对会是幸福的!” 陈雨抢在几个姐姐前面,安慰父亲陈全。 “这是成亲过日子,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光看人样子哩!” “唉——” 陈全说完话,又叹了一口气后,也进了里屋,把客厅留给了姊妹五人。 二老都回屋后,大姐陈梅延续着父亲陈全留下的话题,说:“露露啊,其实,咱爹担心,也有他担心的道理,这居家过日子,有个好婆婆帮衬的话,是要少些难度。” “露露的公婆那么年轻,还就只有妹夫一个儿子,闭着眼睛过日子,都能好过我们这些婆家有两兄弟、三兄弟的姐姐吧!”三姐陈竹没有一味地跟风。 “那可不一定!” “一个儿子的公婆,不一定就好,多个儿子的公婆,也不见得就不好了。” “再者说,过日子的关键点还是在男人,不是在公婆。” “男人够有本事的话,公婆有没有都行!” 四姐陈菊发表了新观点。 “那如果女人自身够有本事的话呢?是不是说,男人和公婆都可有可无啦?” 陈雨调皮地拓展了四姐的新观点。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要能那么容易有本事的话,还要男人干嘛?你看看我们生活周围,有几个有本事的女人?” 陈菊回复的语气中,带着愤青,带着恼怨,完全没把陈雨的话当成玩笑。 陈雨最讨厌这个在她看起来又凶巴巴、又自私的四姐陈菊。所以听到回复后,她不再出声、不再参与有四姐在其中的讲话。如果不是为了再多陪陪最喜欢的姐姐陈露,她早就站起身离开客厅了。 “是啊,女人结婚后就是生孩子,生完孩子,孩子就把一个女人的精力给消磨光光了。想再折腾,再长本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啦!” 大姐陈梅的这个话,有代陈菊向陈雨解释的意思,但她已经塞上音量开到最大的耳机,完全没再听。 “露露和我们不一样,她和妹夫是谈过恋爱的,是有爱情的。” “结婚后,爱情升级为亲情,恋人升级为爱人,有小两口的恩爱就够了,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啦!”三姐陈竹发表了又一个新观点。 “这个也不一定,婚姻或许也是爱情的坟墓呢!” “可大多数女孩子对爱情的幻想,只是止步于婚姻殿堂,多么悲哀的笑话!” 四姐陈菊好像总喜欢抬扛。 “高、富、帅三个字,我们这妹夫占了高和帅两项,已经很不错了呢!”大姐陈梅比别的中年农村妇女更“时髦”些,提出了这个比较新潮的网络词。 “这三个字,最重要的是‘富’,正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如果没有足够多的柴米油盐,哪还会有闲工夫风花雪月啊!”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我宁愿嫁给没有爱情的矮、矬、富,也绝不会嫁给有爱情的高、帅、穷。” “爱情这东西,保质期太短,是生活中的奢侈品,而钱才是必需品。” “你要考虑清楚,露露,今晚你还可以做一回‘落跑新娘’,等到明天,可是一切都晚了的。” “女人只要嫁过一回,再想改嫁,身份、地位可就无限贬值啦!” “别理会老爸口中的老传统。我们这个时代的女人,只要把第一个孩子留给第一任丈夫,就算纯洁的好女人了!” 把抬杠进行到底的四姐陈菊继续滔滔不绝,但再往后的话,陈露一句也听不进了。 话题刚开始时,陈露选择沉默是因为她觉得内容无关痛痒,影响不了她的义无反顾。而现在,她沉默则是因为心乱了,需要捋一捋,没工夫说话。 既想要爱情,又想要面包的她,陷入了眼神迷离、精神恍惚的反复思考中—— “这世界真有‘缘分’一说,真有‘命中注定’吗?” “他能做到娘口中的好女婿吗,他能爱我一辈子吗,他将来能有出息,有本事吗?” “公公、婆婆真的那么重要么?” “他如果一辈子平庸,公婆又帮不了多少忙的话,我自己还能有机会挣得面包吗?” “夏琳对陆涛说的那句‘如果你一辈子努力,即使穷困我也爱你’,我能做到吗?” “他曾经提过的一个婚后创业方案,靠谱吗?” 陈露思考期间,陈雨躺在沙发上,枕着她的大腿睡着后,三个姐姐也走进最小号的那间“次卧”,准备凑合一晚。 “主卧”住着弟弟天赐和弟媳,大号“次卧”住着父母,县城的“三室一厅”里,便只剩下这个最小号的“次卧”了。 天赐和天赐媳妇,之所以没有参与到当晚的聊天中去,不光是因为,明天要去店里忙生意而早睡了。更多的是因为,那时他们二人的眼里,只关心自己的三口小家——小两口和儿子。 …… 2011年10月2日,农历九月初六,凌晨四点。 陈露还没完全思考明白时,陈雨手机里的闹钟响了。 把闹钟定在四点,是因为陈雨要起床帮“新娘姐姐”一起做准备工作,比如补妆,比如穿婚纱。 “姐姐,别多愁善感啦,快去刷牙!”陈雨醒来,把静坐发呆的陈露推进卫生间后,又接着说,“时间紧迫,快快快~” 时间还真是紧迫,等其他家人起床后,新郎费广也已经在家门口“恭候”时,陈露在陈雨的协助下,才算洗漱完毕,穿齐婚纱,补好妆。 “姐姐,我怎么突然之间……舍不得你了!” 就在一切准备停当,要放新郎进来时,陈雨说出了这样的话。 初听这句话时,陈露以为又是陈雨古灵精怪的俏皮话,但很快,她发现自己错了。因为等她回过头来时,看到了陈雨簌簌而落的眼泪——这个10来年没哭过的“女汉子”的眼泪。 看到陈雨的眼泪,陈露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快步过去,跟这个有点婴儿肥的可爱妹妹“抱头痛哭”起来,任泪水打花了新妆…… 第14章 插了个小曲 遇见陈露之前的那几年,是国内“客户端网游”风头正劲的时间。于是,自认为还算审时度势的费广,定下了学习游戏设计的理想,想着学成以后靠这个来安身立命。 而之所以会有这个理想,不仅仅是因为他曾在网吧做兼职的时候,见识过网游的魅力,见识过广大中年、青年、少年对网游的痴迷。更重要的是,他在同一时期交到了号称“游戏教父”的朋友——王健。 王健是后来某游戏工作室的首席设计师,冷峻,孤傲,我行我素,几乎有着武侠小说里“男主角”的所有特征。除了这些性格特征外,他对网游的钟情、热爱程度,甚直比追求江山和美人的“男主角”还要鬼迷心窍、还要丧心病狂。 因为钟情,他曾把《传奇》、《热血江湖》、《奇迹》、《梦幻西游》、《魔域》、《劲舞团》、《跑跑卡丁车》、《魔兽世界》、《天龙八部》、《穿越火线》、《诛仙》、《完美国际》这些当时的热门游戏,玩了个遍。 因为热爱,在做“首席设计师”之前,他“泡网吧”的最高记录是连续一个暑假没出过门,60多天,每天24小时,吃住都在网吧。饿了,点外卖;困了,趴着键盘睡;身上有味儿了,在洗手间随便冲个澡。 因为钟情和热爱网游,他对家人和亲朋好友为自己冠名的“网瘾青年”,也毫不理会。 因为钟情和热爱网游,他从不找女朋友,他说:“网游人,每天这么忙,交什么女朋友,浪费时间,浪费表情,浪费精力!” 尽管他同时具备着让男生望尘莫及,让女生难以抗拒的“高、富、帅”——高大、家里有钱、帅气。 …… 费广最开始结识王健,完全是出于帅哥对帅哥的惺惺相惜。是的,通常情况下,帅哥之间是惺惺相惜的,不同于美女之间的相互排斥。 而让费广进一步跟王健交往的,是他说过的这些话—— “当今这是网游的天下,所以我在大学修的是软件开发,是游戏设计。”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的网游盛行,可不就是时务嘛!” “不瞒你说,我在研究了这么多游戏后,已经找到了人生方向。” “我给自己今后的人生之路取名为’游戏人生’,未来的日子里,我不光自己要玩,还要把游戏发扬光大下去,让更多人来感受到这游戏的魅力!” “我在学校已经学过游戏引擎编程,等再学明白了游戏逻辑编程,我要整合这些曾经风靡一时的网游,设计出空前绝后的新款游戏。” “你就看着吧,以我的才华,绝对能设计出一款万人追捧的游戏。” “我俩相识,也是缘分一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收你为徒,教你学设计。” “人生能遇到知己不容易,就让我收你为徒吧,我来带你飞!” 让费广继续深交王健的,正是前面的这些豪言壮语,以及后面的两句“收你为徒”。 当时的费广正是年少轻狂,有一身热血,有满腔抱负,有豪情壮志,他梦想成就一番事业,幻想获取一世功名,出人头地。所以,在听完王健的豪情壮语后,他接受了收徒邀请。 “想学设计游戏,你要先学习电脑基本知识,再了解游戏。” 对于这句师徒关系达成后王健所说的话,费广坚决肯定。 “电脑基本知识,简单的像个一,我分分钟可以把你教会,但了解游戏,需要过程。” 王健这句话,费广也是赞同的。 “了解游戏,不光要知道游戏的新特色、新风向,也还要知道游戏的常规玩法!” 这话,费广也基本认可。 “你把网吧的兼职辞了,每天下班以后来找我,我先带你玩游戏,先让你见识一下游戏的常规玩法,顺便教你电脑基本知识。” 让费广犹豫的是这段话,他怕自己也会被冠名“网瘾青年”,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少了一份收入,同时又会多一份网费的开销。 “学东西,要有取舍。” “再说了,我带你玩游戏,跟你自己玩游戏是不一样的。” “有些东西,你自己悟的话,可能需要更多时间,但如果我来带你,必定事倍功半。” “如果你悟性够高,说不定我玩游戏8年的心得,80天就被你融会贯通了呢。” “别婆婆妈妈了,像个男人些!” 看到费广犹豫不决时,王健一番“柔中带刚”的话促使他进行了果断选择。是的,他选择了王健口中的“入门功课”——玩游戏。 刚玩游戏那几个月,费广是抱着学习心态去接触的,所以并不深陷。但久而久之,他发现自己有点收不住,特别是在玩了一款叫作《完美国际》的3d网游后,他开始有些迷恋。 那唯美的画面,那可以被玩家“捏脸、化妆”的,逼真的人物身形、相貌,那华丽的时装,那炫酷的坐骑,那震撼的打击感,那丰富多彩的剧情任务,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 那罕有的特色“御空飞行”、“升仙入魔”、“多人副本”、“天气变换”、“野战”、“城战”、“势力战”、“空战”、“水战”、“陆地战”,更是引人入胜。 最重要的是,那游戏里女玩家的角色扮演造型,一个比一个漂亮,又给“万年单身狗”费广增加了些吸引程度。 那游戏有个独有的“系统”,就是男角色可以给女角色“公主抱”,还可以亲吻。只是,需要征得女角色的同意,强抱强吻是不行的。 这个“系统”,给了那个时期的费广致命一击,那是个对“恋爱”向往了多年的费广。 现实中交不到女朋友,是因为害羞,因为沉默寡言,但网络社交来的刚好,巧妙地帮他解决了“面见女生会紧张”的难题。打字交流,他有些功底,网游玩家常用的ut、is、歪歪语音交流,他也能应付。 在“公主抱”和“亲吻”的“勾引”下,又在网络社交解决了难题的情况下,他“恋爱”了,虽然是没有奔现的“网恋”,但也算“恋”啦。 基于这多方面的原因,费广迷恋了网游大概1年多的时间,不仅迷恋,甚至有些沉迷了,但还不至于痴迷。 2010年12月初,离过年还有两个来月时,跟爸爸费松有一次促膝长谈后,他“良心发现”,意识到了错误。 “有错必改”是费广多年的“人生信条”,所以他放弃了王健口中的“入门功课”,及时抑制住了“沉迷”,没有让它升级为“痴迷”。 为了把“沉迷”抑制得更彻底,他清空所有游戏账号,删除“网恋女友”的联系方式,辞掉工厂的工作,远离了“游戏教父”王健,回到乡下老家,反思自己。 当月,还没太反思明白时,他遇到了陈露。再往后的那几个月,他过得是让自己永生难忘的浮华浪漫,他心里满是陈露,哪还有闲工夫再想着继续玩游戏。 可还是那句话,命运是个喜欢折腾的“老顽童”,不折腾,他浑身痒痒。 2011年4月,和陈露热恋的高潮接近尾声时,“老朋友”王健联系上费广了。 本来,费广离开王健所在的那个城市以后,把二人之间各种联系方式都删除了的,手机号码也已经拉黑,不打算再有任何交集。 而且,王健通过另一个新手机号打电话给他时,他也是挂断的很干脆。他不想继续“沉迷网游”,他更不想被陈露看成“网瘾青年”,所以他决心要与这个中了“网毒”的“瘾君子”不再有任何瓜葛。 但王健接下来的“短信轰炸”,使他的决心动摇了—— “其实你走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你辞工,不是单纯地要回老家找对象,而是想远离我这个‘毒瘤’罢了。” “跟我学习一年多,没学到什么游戏设计的精髓,反倒是学会了玩游戏,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做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你不想继续再玩游戏,是对的。” “你走之后,我也想明白了,玩物是真的丧志!” “我现在不再泡网吧,做了一家‘游戏工作室’的首席设计师。” “做设计师期间,我发现一个极好的‘创业项目’,并利用这个‘项目’在两个多月就赚了有5-6万。” “为了表达我对兄弟你的歉意,我想带你一起发点财。” “我知道,我如果贸然打钱给你来表示歉意的话,你肯定不愿接受,所以我决定带你一起做,顺便教你点儿真才实学。” “你不需要来找我,也不需要全职,只要准备一台配置差不多的电脑,兼职就好了。” “你够聪明,再加上我带的情况下,这‘项目’做起来不很复杂,相信我,这次真的可以带飞你!” “你考虑一下,给个回复。” 最让费广动摇决心的,正是王健短信里提到的“创业”二字。 要说这动摇,倒也不算一时兴起,因为早在收到短信之前,费广心里就有过“创业”的想法,而且还很迫切了。 之所以迫切地想要放弃“学技术”,而通过“创业”来“安身立命”,是因为他想尽快娶陈露。 虽然当时他和陈露的关系称得上彼此相爱的“神仙伴侣”了,但他还是不够放心。曾经相亲相爱的情侣到最后转化成相恨相杀的,比比皆是。他担心自己和陈露如果拖得太久,也会有保不齐的迟者生变。 在他的理解中,娶陈露,需要满足两个硬性条件,”彩礼钱”和婚后物质生活的保障。如果想要尽快娶她,这两个条件就要尽快满足。 而要想尽快满足这两个条件的话,靠低质量的打工,和“先学技术再打工”显然都不可行,周期太长。 那么,在务实的他看来,“创业”便是唯一的出路了。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就在费广由于找不到那种“成本小”、“风险小”、“收益大”的好项目,而犯愁时,王健的短信来了…… 第15章 费广的规划 认识陈露之前,费广在规划人生时还是有诸多考虑的。 考虑规划后的求学路或者创业路会不会太难走,规划后的新职业是否体面。考虑规划后的职业内容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恶习,带来后遗症。 成功之前,费广会理性地先想失败,所以他还会考虑求学或创业失败后的结果,自己是否承受得起。 但如今,人生里有了陈露,有了这个他迫切想娶的未婚妻。因为迫切,再规划时,他舍弃了那些婆婆妈妈的考虑,只存留下一个目的——赚钱,赚得越快越好,越多越好! 所以,王健短信轰炸动摇了他远离“瘾君子”的决心,而后两人的通话内容更是彻底粉碎了这决心。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粉碎,却对往后的费广造成了巨大而深远的不良影响,留下了困扰他多年的一系列后遗症。 多年以后,费广每次回想起那段美其名曰“创业”的峥嵘岁月时,都悔恨不已,都深恶痛绝。 这悔恨,这深恶,不仅仅是因为在那段峥嵘岁月里,由于自己的不上心,而让陈露差点惨遭毒手,更多的是因为,那场“创业”所带来的各种不良影响和后遗症。 是的,那场创业和网游有关,那次创业让他再次陷入了网游的坑。 当然,他悔恨和深恶的不是网游毒害,也不是“瘾君子”的勾引,他从不喜欢把罪责归咎于别人。所以他悔恨和深恶的只是他自己,他悔恨自己意志不坚定,他深恶自己因网游而迷失了心智,并且一迷失就是好几年。 …… 王健提出的创业方案是做网游私服。 方案里,他自己负责架设服务器、设计高端的游戏架构、维护修复游戏补丁、做私服网页,并花钱投入广告宣传。费广除了负责监控游戏的日常运营,还要了解玩家的动态、需求,及时用gm号对游戏做一些微调设计,拉拢人心。 方案提出后的一开始,费广觉得难度系数太大,不确定因素太多,所以即便是有些小心动,也被内心的理性给消灭掉了。 但后来,在王健的软磨硬泡下,他进到网吧,看完王健和工作室同事们正在运营的“传奇私服”后,信服了。 虽然“传奇私服”早在2002年就已经崭露头角,但王健的设计和运营方案很别致,所以刚进工作室一个月,就被老板提拔为“首席设计师”,待遇是底薪加高额提成。 王健的设计方案是给角色添加了炫酷的时装、翅膀、称号、武器外观和新技能。 时装有《完美国际》时装的影子,翅膀系统模仿了《奇迹》,称号取自于《诛仙》。 武器外观抄袭了《传奇世界》里的“碧海天王”、“赤明天帝”、“紫月圣君”、“幻龙风雷鞭”、“耀阳圣尊”、“清心碧玉笛”。 新技能照搬了《传奇世界》里的“突斩”、“移形换影”、“狂龙紫电”、“流星火雨”、“化身蝙蝠”、“心灵召唤”、“遁地”。 设计的游戏版本里,有仿官方,有微变轻变,还有一刀99级的超级变态。 游戏内容里,“野外boss”,“夺宝奇兵”、“超级夺宝”这些激情活动,每两三个小时一轮,最振奋人心的“攻占沙巴克”更是缩短为一天一轮。 王健的运营方案是,制作勾人眼球、震人心魄的私服网页,然后再到知名的“找私服”网站,投入广告费置顶宣传。 勾人眼球,是因为在私服网页上,做了炫酷的时装图、武器外观图、新技能动画。 震人心魄,是因为在私服网页里,添加了战歌的祖师爷——dj版《金达莱花》。这一首高亢、激情的dj曲,不知道曾让多少热血青少年们听了以后欲罢不能啊! 特别是一边在游戏里热血砍杀时,一边在耳朵里震撼激情,感觉真的超赞,超爽。那感觉,如果只是用简单的“爽歪歪”三个字来形容的话,还真就形容不全面。 打造特殊的网页,再到“找私服”网站置顶宣传当然还不够。王健他们又每天开16个新服,满足不同时间段玩家对新服冲刺的强烈心理需求。 因为这些,王健他们工作室经营的私服火了,人气爆棚。 所以,当费广拿到王健给他的gm号来参观时,信服了。 而王健看到这游戏理念成功后,想要自立门户,才这样联系了诚实可靠的费广。 …… 人生就是一个凑巧又接着另一个凑巧的存在。 这次凑巧,是陈露的“神舟小本”坏掉了,需要大修或者换新。借着这个“凑巧”,费广同她去“百脑汇”看电脑时,出钱给她组装了一部配置较高的台式。出钱组装电脑,有讨好她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想趁她不用时,自己来做“网游兼职”。 电脑买回来之初,费广当着陈露的面,玩了几天“偷菜”、“抢车位”的小游戏,想试探一下她对电脑游戏的反感程度。 之所以先试探,而没有说出自己当时的真实想法。一方面是考虑到创业没有百分百的成功,成功之前,他不喜欢说出自己的构想和规划。另一方面是怕被陈露误解为不务正业的“网瘾青年”。 还不错,对于他玩小游戏,陈露完全没有反感,接着他又玩了大游戏,她也默许。 在陈露不反感和默许后,费广便联合王健把“创业”提上了日程。 因为一些小变故,他们原计划做“传奇私服”的想法被迫搁浅。不过很快,他们经过协商,共同制定了b计划,就是后来改做的“完美私服”。 “完美”的玩家,虽然没有“传奇”的玩家多,但他们做的够吸引人,够有特色,广告宣传也够到位,所以也还是可以赚钱的。 只不过,他们b计划成功后,所赚到的大量钱都属于王健了,费广并没有得到什么分成。 其实也不怪王健,因为在项目步入正轨之前,他做了巨大的牺牲和投入。他辞掉工作,租了一间办公室,买下几台高配电脑后,又通过招聘招来助手和学徒养着。 而且前期的架设服务器费用、广告宣传费用,都是王健出的,所以他向费广给出以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做为工资,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可惜的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费广和王健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接近尾声时,陈露出事了,出了一场对她身心造成严重伤害的事。 陈露出事之前的那几天,费广已经熟练掌握了私服里的活动设计、微观调整。正忙着在各大“网游家族”群里宣传开服时间,顺便跟家族族长沟通开服福利、族长返利这些潜规则。 因为想成功,想一炮而红,所以他事无巨细。 因为事无巨细,所以那几天他很忙,忙到没时间去ktv守护陈露,忙到没时间关心她,忙到没时间照顾她。忙到甚至在陈露出事后,用同事的手机打电话给他时,才收到坏消息。 收到坏消息的那一刻,他疯魔了,他狂暴了,那一刻,即使是他这种老实巴交性格的人,也有了杀人的冲动。 “他m的!动我的女人,我要砍死他,砍死他,砍死他!” 费广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咬牙切齿地这样告诉自己,所以接到电话后,他是手握菜刀,一路狂奔着去的。 …… 阻止更大悲剧发生的是陈雨,陈露给费广打完电话,顺便给陈雨也打了一个。 费广怒气冲冲地跑到ktv大门口,刚好看到被警察制服但还没有带走的张扬。 “还没带走?那好,这就是老天不给你留活路了!” 想到这,费广正准备照着张扬的脖子狠狠砍下刀时,突然被陈雨制止了。 可惜,他虽是堂堂七尺男儿,但有些文弱,并没有健过身的陈雨力气大。 这个可惜,不是吃瓜群众因为没能看到场面更壮观所发出来的遗憾,而是多年以后费广自己说的可惜。 “如果当年,我把那人砍死,跟他抵命了,或许还能给陈露留个好念想。” “而且,也不至于在后来把她带进了我的婚姻生活,这一塌糊涂的婚姻生活。” “以她的绝世美貌、她的优雅气质,嫁个豪门,当个贵妇,才是好归宿,才是好选择!” 多年以后,他这样说,但当时的他并不这样想,他想要的是占为己有,不惜一切代价把陈露娶回家。 …… “未遂,未遂,未遂!” “冲动个什么劲啊,我的姐夫?” 陈雨夺下菜刀,接着又说了一些语重心长的话: “况且,出事只怪别人吗,你自己的责任呢?” “明知道姐姐长得这么不安全,你还不多上点心,天天下班以后就泡在家里玩你那破游戏!” “护花使者有你这么当的吗?” “快安慰你的‘花’去吧,这个畜生自有警察叔叔处理!” 费广听完这些话,如一瓢冷水泼脸,顿时把怒气转成了惭愧。在看到陈露凌乱的头发,嘴角的残血时,惭愧更是升级成了懊悔。 惭愧、懊悔中,他身体颤抖着,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当他抱着陈露,吻干她嘴角的血、吻去她眼角的泪后,自己的泪却止不住了,那既是疼惜的泪,又是悔恨的泪…… 第16章 城市太复杂·我们回乡下 事件发生的第二天,费广在惭愧、懊悔后,重新做了规划。 他把自身情况向王健说明以后,卸载了游戏,退出了合作,放弃了“做游戏”的理想。放弃,是因为“做游戏”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让他腾不出手来“护花”。 他决定抽出所有业余时间,来陪伴陈露,守护陈露。因为他觉得对于那个时期“身心受挫”的陈露来说,更需要的是自己的陪伴和守护。而且,这种噩梦般的意外在陈露身上已经发生过一次,他绝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他以为,在自己的陪伴和守护下,陈露一定能尽快恢复“挫伤”,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那场事件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太大,“梦想破灭”,“三观尽毁”让陈露从阳光自信转为阴暗自闭了,“恢复”起来,相当困难。 尽管换了“7-eleven”这种让人不再牵强附会成“烟花柳巷之地”的工作环境,尽管费广利用每天的业余时间都在陪她,她还是每天精神恍惚,郁郁寡欢。 这精神恍惚,这郁郁寡欢,费广每天看着都心如刀绞,疼惜不已,他必须得想个方案来解决了。 费广想要的解决方案是务实的,可行的,能治根本的,所以他在心里默默规划了2个月后,直到9月,才拿给陈露看。 他不擅于言谈,当然只能用写出来的文字,才能完全表达明白自己的意思。 《城市太复杂·我们回乡下》 费广 亲爱的露露: 首先发自内心地向你道个歉,对不起,因为我的不上心,而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 我知道,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这一句道歉远远不够。 为了让你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更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将来,我编织了一套新的梦想方案。我想让这份新方案由我们两个人共同参与,一起实现。 当今这个时代,在大城市里打工,虽然工资高一些,但日常消费水平相应的也高。如果只是做“基层员工”的话,也就只能满足日常生活需求,并存不下来多少钱。 我知道你是有梦想的人,不会只甘于做一个“基层员工”,你想要的是“高级职位”,或者“个人创业”,再或者就是“画家”这种的“自由职业”。 但城市里人心太复杂,特别是对于你这样的绝代佳人来说,人心就更难测了,很多人看起来“衣冠楚楚”,实际上则是“衣冠禽兽”。 你知道吗,这两个月里,你每天只要一脱离我的视线,我就开始担心和琢磨。 我担心的是,我不在身边时,有人会对你说出调戏的话,有人会对你做出轻浮的行为,担心他们会惦记上你,进而图谋不轨。 担心之余,我心里剩下最多的便是自恨。我恨我自己不争气,没能学到足够大的本事,没本事赚到足够多的钱,多到让你可以安心在家不工作的钱。 我琢磨的是,怎么样才能抑制住你持续变坏的心情。除了日常生活上的照顾,我还能在精神上再为你添加点什么,才会让你尽快恢复阳光,恢复动力。 对不起,有点跑题了,说这些,我想表达的是——城市太复杂,要不我们回乡下? 回乡下,想给你换一个淳朴的生活环境,而且在我们在乡下也可以“创业”,做项目,比如养殖山羊。 小时候,我奶奶在老家务农时的兼职是养山羊,虽说一年当中出栏的羊不多,也就10来头。但出栏的收入供一家子人的日常生活开销,还是不成问题的。 奶奶曾说过,“这山羊啊,吃的是草,生出来的可浑身都是宝。” “可不是嘛!吃草它们也没那么讲究,是嫩草也能吃,干草也能吃。阴雨天气没草吃的时候,玉米秸秆、干花生秧、干红薯藤也都是它们的菜。” “羊皮能卖钱,羊肉能卖钱,羊骨头、羊下水还能卖钱,甚至连刚出生的羊羔死胎也能卖个二三十块,还算不上浑身是宝吗?” 两个月前,回忆起奶奶说过的这些话,我才想到,或许我们可以批量养殖山羊。 近些天,我在网上查了些信息,才发现已经有一部分“网友”在用更科学,更合理的办法来“圈养山羊”啦,省去了“放养”的诸多麻烦。 我还了解到,近些年有一种新型草料——“青贮玉米秸杆”。 这种草料,营养价值丰富,不易变质,非常适合大批量圈养山羊。更重要的是,在农村里草料、秸秆便于取材,养殖场地也不用交租,大大降低了成本。 如果想要快速回本,我们可以买小羊羔回来,做“育肥羊”,如果想要长远的发展,我们可以做“繁殖羊”,买母羊回来繁殖小羊。 而且,如果我们用“青贮草料”来“圈养”的话,可以腾出很多时间,比如割草时间,放羊时间。腾出时间后,我们可以一边种田,一边养殖,现在农村里,种田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我们可以租下别人不愿意种的田,多种。 这样的话,一边多种田,一边多养羊,我觉得收入不会太少,你愿意跟我回乡下做这种“创业”试试吗? …… 是的,拿出这个方案后,陈露跟费广回到了乡下。 不过说真的,那时的陈露,对于“养殖”的方案没那么感兴趣,她还在旧梦想落空的“痛苦”里没有走出来,当然不会对“新梦想”有太多兴趣。 她之所以选择回乡下,不仅是因为想远离这个复杂的大城市,返璞归真。还因为邀请她返璞归真的人,是费广,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 陈露跟费广返乡时,陈雨也辞掉工作跟了回来。 所以,回老家后,她白日里有费广的甜蜜约会,晚上有陈雨的陪伴开导。约会、开导,再加上乡村的淳朴风情,善良人心,她情绪舒展了许多。 所以接下来,她很快就答应了费广的求婚。 …… 而对于费广来说,陈露说出那三个字“我愿意!”才只是第一步。 虽然自己的求婚被答应了,但“彩礼钱”还没有着落。 对于岳父提出的“99999”的“彩礼”,费广和爸爸费松要至少准备20万出来。因为,结婚除了“彩礼”,还有很多要花钱的地方。 比如装修布置一下新房,虽然陈露不嫌弃他们的旧楼房,但至少也要简单装修一下房间吧。 比如结婚的新床,新家具。 比如摆酒席。 再比如“拍婚纱照”、“租婚车”、“请司仪”,陈露是时尚的人,这些在农村里的“时尚结婚程序”当然一个都不能少。 那天,亲家提出“99999”时,费松不假思索,答应的干脆利落。他不想让亲家小瞧他,更不想让未过门的儿媳妇有猜疑,有心理负担,所以完全没有“讨价还价”。 不仅没有“讨价还价”,他许诺时的表情也是安定自若,让人看不出来有任何的不自然。然而,这个表情却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他安定自若下的那颗内心早就“翻江倒海”了。 因为自还清债务以后,他和儿子费广共同攒下的钱也才不过两三万。而这个两三万在做完简单装修,买新床,买家具后,已经见底了。 虽然懂事的费广把“拍婚纱照”安排在了“婚后蜜月期”,暂缓一项费用。 虽然至亲的费广叔叔和姑姑,加在一起借了6万给他,但也只能勉强够用来“摆酒席”、“做婚庆”这些,“彩礼钱”的“99999”实在是再也借不来了啊。 且不说,那年代本来借钱就难,单是他费松有过借钱10年才还清的记录,谁还会再冒险借给他。 让费松更焦头烂额的是,不仅要再借10万,还必须要在当晚就要拿到,明天给亲家送过去。 所以,亲家走后,翻江倒海,焦头烂额,但又无计可施的他,顶不住了。 他把自己灌个烂醉,他嚎啕大哭,他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这一切都被懂事的费广看在眼里,他也跟着难过起来,但还有要命的“99999”需要解决,他不能难过太久,爸爸想不来的办法,他要接着想。 那个夜晚,费广走访本村的近邻,拜望外村的远亲,把叔叔、大爷、姑姑、舅舅、姨妈这些人求了个遍,借到6万时,卡住了。 离“99999”还差着将近4万,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补上。还好,就在费广发了诸多短信、打了诸多电话出去一无所获时,王健的电话来了。 “兄弟,今天太忙啦,刚刚才看到你发来的短信,要结婚了是吗?”接通电话后,王健省去寒暄,直奔主题。 “嗯!”费广有矮人一头的感觉,所以不想说太多字。 “那天,你匆忙告别,退出合作后,又把我拉黑了是吧,我打过几次给你,没打通!”王健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并没有要质问的意思。 “嗯……刚刚解除!”费广有点不好意思,低声回道。 “废话先不多说,差4万是吧,把你卡号发来!”王健继续说。 “好,我尽快还你!”费广豁然开朗,语气有点激动。 “我等下给你转5万,1万是给你的红包,4万算借给你,不用太着急还!”王健态度诚恳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不用这么大的红包吧!”费广有点受宠若惊。 “别跟我客气了,兄弟。” “你婚礼我可能参加不到,我现在没有得力的助手,这些小学徒,我不放心。” “然后,你退出合作之前,做出的准备工作,让我们的私服很到位,你那个设计理念和拉拢家族的做法很优秀。 “我们那个服一开服就很火,开服当天,我就赚了两万多,这个好开端又为我后来的成功,定下了基础。” “成功后,我还没有答谢你,所以这多出的1万,你可以把它当作是结婚红包,也可以当成是哥们儿给你的报酬。” “钱转过去了,祝兄弟新婚快乐!” “有机会的话,再来济南找我……” 王健知道费广话不多,所以没再给他回话的机会,说完最后这一句后,匆忙挂断了。 果然,电话挂掉没多久,费广的手机短信提示了银行卡余额变动“汇入5万”。 这次借钱的爽快,又为费广数月以后的“再次入坑”埋下了“新的伏笔”。但当时的他,又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是不可能想得到的。 第17章 结婚 费广所在的那一带农村,结婚习俗里,新郎是不参与接亲的。 “新郎官嘛,总是要摆一下架子的,哪能亲自去接新媳妇啊!” “是啊,咱可不兴开这个先例,把新娘子捧得太高,太当回事儿!” “把新娘子捧太高了,过门以后不好使唤,到时有你受的……” 家人们听到费广打算破规矩,亲自去接新娘子,接连劝阻。 以费广的为人,如果跟家人们意见产生分歧时,他通常会妥协。先不说他的性格使然,单是说话这几个家人的身份就够他妥协一回了——奶奶李贺,姑姑费琴,三姨叶碧,这三个女人可是费广最亲近的人,曾代替过妈妈叶子给了他不同程度的“母爱”。 但是,这一次,他不愿妥协了,他要让陈露感受到自己对她的在乎。另外,他想在这最后关头,全程陪着她,以便于应对和处理任何可能发生的不利突发状况。 由于费广反常的坚决态度,家人们只得把他临时安排进接亲队伍名单里。但参与接亲的人数是有规矩的,叫作“去时单,回时双”,就是说去接亲时,人数总和要单数,接亲回来时,加上新娘子,刚好凑成双数,寓意为“成双配对”! 原本计划好的接亲队伍里,减人是不可能减的,只好再多加一位,才算达成“去时单,回时双”。 “大总管,除了新郎官,再加一个,你看加谁合适?” 爷爷不在了,奶奶李贺做为大家庭里最高的长辈,当然有首先的发言权。她养育了长孙费广多年,这首先的发言权,无人可争。 老太太同陈露的爹娘年纪相仿,也不大接受新事物、新名词,所以把人家高大上的“司仪”,硬叫成“大总管”。 “那就加上‘伴郎’费青吧!” 费青,费广堂弟,二叔的儿子,奶奶的次孙,18岁,大一。国庆放假回家,刚好赶上堂哥费广的婚礼,被司仪安排成伴郎。 费广没有朋友来参加他的婚礼,伴郎只得从堂弟、表弟当中来挑。而众堂弟、表弟里面,形象、气质和新郎费广接近的,也就只有这个费青了。 司仪匆忙做出调整后,指挥着车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一辆奔驰s600,五辆奥迪a6,在费广所在的那片农村里,算是很大的接亲排场了。所以司仪把接亲时辰定在了凌晨5点,防止因“群众围观”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拥堵。 出发的时候不到4点钟,通往县城的省道上,车辆不多,所以一路畅通无阻,但坐在车里的费广还是嫌车速慢,他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新娘面前。 嫌慢归嫌慢,但费广是不会催司机提速的,性格不允许他废话多,只允许他沉默着激动、焦急。 终于到了陈露县城里的家门口后,激动是更激动了,但焦急却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缓解。门口“罚站”一个来小时了,还没有看到新娘,电话那头只是有陌生女人回复了句“继续等”,焦急怎么能缓解下来呢! …… 屋里,陈露抱着陈雨哭明白后,说:“行了,别矫情啦,你跟我一起去吧。” “真的吗?”陈雨从陈露怀里挣出来。 “嗯,我在老家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所以没准备伴娘,今天就由你来充当伴娘吧!”陈露擦去眼角的泪痕,温和地补充道。 “太好啦!”陈雨破涕为笑。 “好个脑瓜子!接亲都是‘去时单,回时双’,新郎他们来的人肯定是单数。” “接五姐一个人就好了,再多个小胖妞,算怎么回事儿?”天赐用词肆无忌惮,横扫陈雨的兴。 “还有这说法吗?”陈露撇了撇嘴,一脸疑惑。 她一直看不上这农村的婚嫁习俗,所以就算偶尔参与到婚嫁活动中时,也仅是敷衍。关于这些细节,她才懒得去了解,因而疑惑。 “再说,结婚当天,娘家人是不能参与送亲的,这是规矩!”天赐加强了一下语气。 他才21岁,结婚两年而已,说话就有点盛气凌人的家长味道了。 “这年代,规矩是用来打破的,又不是用来遵守的。” “凑双数的话,就再加个三姐吧!”陈露轻描淡写地说完,走进卫生间洗脸、补妆去了,没再给天赐反驳的机会。 天赐看到五姐陈露这个态度后,虽然心里不爽,但也闭嘴了。因为他知道,五姐这个轻描淡写,通常是她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自己要再反驳下去,怕是要挨一顿胖揍。 “既然新娘子已经指定两位伴娘了,那三姐,六姐,你们也化个淡妆吧,去我们卧室里的小卫生间!”天赐媳妇荆红,嬉笑着站出来打了圆场,虽说皮笑肉不笑,但也算见了一回笑。 不仅见了笑,她说完后,还破天荒地把陈竹和陈雨邀请进了主卧室里的卫生间,也算是给了陈露一个莫大的面子了。要知道,在平时她那主卧室的门,可是随时上锁的呢! …… 就这样,姐妹三人收拾停当后,才开了门,可不就得一个多小时。 开门进屋,费广看到陈露,真想抱上去亲上一阵子呢,不单是因为穿上婚纱后的她又漂亮了几倍,还因为自己这颗万分焦急过后的心,需要她来安慰。 不过,真想归真想,他还是忍住了,当着这么多亲友的面,实在是不合适! …… “我真不是故意要摆谱的啊!” “又是哭,又是临时加伴娘的。” “哭完要补妆,新加的伴娘也要化妆,可不就得耽误时间吗?” “要是新郎自己来接亲,早就放他进来了,来了十多个人,怎么放?” 开门放费广和随行的“接亲人”进屋时,陈露脸上满满的歉意,心里全是台词,但嘴上又不愿说出来。因为她是新娘,要矜持,况且,来接亲的人有那么些,解释起来多丢脸啊! 好在,费广和随行的接亲人都还算通情达理,并没有人抱怨和质问这个拖延的时间。 就这样,屋里的两家人经过一阵寒暄,开始出门了。 新娘子出门,脚不能沾地,原计划是让弟弟天赐给背到婚车上,但新郎费广抢了天赐的活儿。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别的男人碰自己的新娘,哪怕是小舅子,也不行。 把新郎、新娘安排进头辆婚车后,司仪又无意间把伴娘陈雨和伴郎费青安排到了同一辆车上。他这一个无意间,竟又变相地成就了另一对小情侣,这是人们没有想到的。后来的那一场恋爱,对陈雨影响极大,大到无法自控,也是陈雨自己没有想到的。 …… 一切安排妥当,车队开始返乡。 车里的陈露是幸福的、甜蜜的、踏实的,紧挨着她的费广亦是如此。 她那天太美啦,所以同坐在后座时,他没忍住,吻了她,还不止一回,那天的吻,格外甜。 接亲还算顺利,虽说一路上被“讨喜钱”的“叫花子团队”拥堵过几回,但发过红包以后也能解决。 总算顺利到家了,“过门”时,陈露是被红盖头蒙起来的,不过却丝毫不影响她对周围人和事的认知和判断。 通过大门口、院子中、屋子里,满满的人。陈露判断,婆家亲友众多;通过人们热情高涨的欢呼声、议论声,她明白自己是今天的“女主角”,有“主角光环”。 只是人们太过热情,热情到让陈露错误地以为这“光环”能长期拥有,才致使她在往后的平淡生活中,心有不甘吧! “拜堂”相比影视剧里,简化了很多,免跪,只草草鞠躬3次,便送入了“洞房”。被费广用“称杆”挑起“红盖头”以后,陈露才看到了这间精心布置的“新房”—— 房间在二楼,红色地毯、红色被褥、粉窗帘、米黄色墙纸,都是自己喜欢的颜色。房间干净、整洁、无异味,也符合自己的要求,只是这一屋子的女宾让陈露有些头皮发麻。 “哎呀,怎么会这么多人啊!” “我还想着趁中午婚宴开始之前,眯一会儿呢!” “这些都是谁啊?” “这个白发老太太,我知道是奶奶李贺,这个可爱的少女,我知道是妹妹费诗,可别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熙熙攘攘,吵得头皮发麻。” “咦……这几个小女孩,手脏兮兮的,还去摸我的新被子,真是不懂礼貌。” 陈露昨晚上一夜没睡,所以这会儿心里有点烦躁,新房屋子里没有看见新郎费广,烦躁又加了几分。 “先别吵闹啦!”奶奶李贺大概看出了新娘的烦躁,大喊一声使房间安静下来,而后转向陈露接着说,“露露,这会儿是给新娘子梳头的环节啦,来,你坐下来,让你月季嫂子给梳个头。” “梳头?我这种不用梳了吧,奶奶!”陈露指着自己盘起的头发,疑惑不解。 “这是个小风俗,随便梳一下就好了!”李贺继续保持温和的语气,解释着。 “月季,快开始吧!”李贺向陈露解释完,转脸招呼起旁边的一位少妇。 那少妇名为月季,费广本家的一个兄嫂,虽说只有30多岁,但经过农村里的风吹日晒,已经有些小沧桑了。 “好的,三奶奶!” 月季听到李贺的话,像是接到上级命令一样,话音里满是尊重和服从,让陈露觉得不可思议。 “这老太太,真够有范儿的呀,看起来可不简单呢!”陈露心想。 不过,接下来的梳头环节,盖过了陈露这个思想,那月季嫂子口中的梳头词一套一套的,可比这个胡思乱想有意思多了。 “一梳子,一篦子,两小口,一辈子!”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结连理,五梳和順翁娌……” 剩下的许多词,陈露没有完全记住,因为单听到这里,就足够让她在脑海里浮想联翩一阵子啦! 第18章 漫长的一天1 结婚当天的早晨,对于新娘子陈露来说,是漫长的早晨,拜完堂,在新房里经过一番“梳头”风俗,而后在床上傻坐了好久,也还不到9点钟。 “梳头的嫂子已经走了,奶奶也走了,那接下来的婚宴之前,应该没有什么项目了吧?“ “可这些女宾怎么还不走呢?” “既然不走,倒是过来搭话,帮我解解闷儿啊!” “总不能让我开口先跟她们说吧?” “陈雨这小妮子跑去哪里了啊,我手机还在她包里呢!” “费广咋也不上楼来,就把我晾在这陌生的女人堆里,真是讨厌!” 浮想过“白发齐眉”、“儿孙满地”后,陈露又接着思绪乱飞起来。 之所以飞起这样的思绪,是因为“梳头”结束后,她被奶奶李贺安排坐在了新床上,并小声嘱托她说,“新娘子在婚宴之前,先别出屋,这也算是个小规矩,要是困得话,你先睡一会儿。” 陈露原本不是那么守规矩的人,可这里是初来乍到的婆家,没搞清状况前,规矩还是要守一下的。 …… “我滴妹子哎,你就把新娘子晾在屋里头吗,陪人家说说话啊!”叶碧匆忙赶到二楼后,看见门口站着的小妹叶姗,大声喊道。 “新娘子害羞,我又不会说话,你和大姐、二嫂还都不上来,我正发愁着呢!”叶姗红着脸,一肚子的委屈,又接着说,“广子他姑,他婶也都没来,这些旁人也没谁跟新娘子搭话,真是晾着呢,你快进屋去说两句吧!” “唉,你这当姨哩,真是……”叶碧用手点指了一下叶姗后,走进新房。 叶碧,费广的三姨,为人淳朴善良,费广在县城读初中、高中时,曾借宿在她那里四年,所以关系更亲近些。 叶姗,费广的四姨,属于“各扫门前雪”的那种人,平时和费广家基本没有来往,逢年过节也很少串门走亲戚。这亲戚之间,互相少了走动,久而久之,就显得关系相对疏远些。 其实也不完全怪人家疏远,费广的妈妈叶子,是属于门前雪都不扫的人,她只清扫自己脚下的雪,别人谁又会上赶着亲近他们呢? “是叫露露吧?”叶碧坐到新房的床上,拉着新娘陈露的手,热情地问道。 “嗯!”陈露温顺着答道。 不知道为啥,她对这个刚进来的女人,倍感亲切。 “我是广子他三姨,这过了门儿,也就是你三姨啦!”叶碧说着,把叶姗唤到床边上,又说,“这是你小姨,比新娘子还怕羞,刚才没敢搭话,晾你半天了,可怪不好意思哩!” “没事儿,三姨,小姨!”陈露慌忙改口。 “别拘束,往后这就是咱家啦!”叶碧把自己和叶姗准备好的两个红包塞给陈露以后,又说道。 “嗯,不拘束!”陈露改口纯粹出于礼貌,却意外地收了俩红包,心里美滋滋。 “这新娘子啊,头一天离开爸妈,心里难免空落落的,习惯习惯就好了!”叶碧的口吻带着和蔼。 “嗯!”陈露像是被叶碧的热情、和蔼给感染了一般,心里暖洋洋的,脸色也跟着红润起来了。 “这往后过日子时,费广要是不听话,或者伺候你不周到了,跟三姨说,三姨收拾他。” “三姨就住隔壁村,骑摩托车5分钟就到!” 叶碧一字一句说的胸有成竹。 “姨,我好养活,过日子不挑!”陈露怕被误会成好吃懒做的“大家闺秀”,慌忙解释。 “小琴妹子,大姐,二嫂,快快进屋来,让你们陪新娘子呢,到这会儿才来,不像话!”正和陈露说着话时,叶碧看到门口姗姗来迟的三位中妇女,连忙招呼道。 叶碧口中的小琴是费广姑姑,费琴;大姐是费广大姨,叶莲;二嫂是费广二舅母,王芬。招呼进来以后,这姑、姨、舅母免不了又向陈露寒暄,塞红包。 搁下这些寒暄,塞红包暂且不提,单说这几位来迟的原因—— 其实早在结婚的头一天,除了费广的大舅母以外,这几位都已经来了的。之所以到这时候才出现,之所以叶碧会那样说,是因为她们在帮着处理另外一件事,一件不能让陈露知道的事,一件关于费广妈妈叶子的事。 事件从昨日下午持续到刚刚才算平息。李贺嘱托陈露不要出门,也有这个事件在当时尚未平息的原因。 昨晚的结婚前夜,费广本打算去县城陪着陈露做新娘盘头、化妆这些的,也被这件事耽搁了。 …… 事件是由叶子发起的,昨天下午,费广姑姑、舅母、姨妈这些亲属们来了以后,叶子向费松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等俩孩子明天拜过堂以后,我出去一天,晚上回来,行吧?” “当然不行!”费松听完这个话后,回绝地斩钉截铁。 “儿子他姑、他舅母、他姨都已经来了,明天厨房里不缺帮手,我出去一天又没啥影响!”叶子补充着,言外之意还是想出去。 “放屁,娶媳妇哪有婆婆不在场的道理!”费松暴跳如雷,引得众人一惊。平时没见过他对叶子发脾气,突然之间来这么一出,确实令人惊讶。 “我明天有一项工作要做,真得出去!”面对费松的突发脾气,叶子也不甘示弱,自从嫁人以来,她何时向丈夫示过弱。叶子所理解的丈夫,就是“账房先生”,要为家庭生活的一切开销来付账,并且还要时刻顺从她的意愿。 “工作,工作,你那算个狗屁的工作。” “明天你只要敢走,以后都别再回来!” “我还就告诉你,不光明天不能去跑你那个破业务,以后只要儿媳妇在家,你都不能给我乱跑!” 费松吼叫着说出这几句,已经强忍叶子那么多年的他,不知道这会儿为啥突然不顺从了。 “这年代,人人自由,我想去哪就去哪,你凭啥管这么宽啊!” “儿媳妇,儿媳妇是娶来伺候儿子的,儿子都得让着我,我为啥要向儿媳妇低头让步?” 叶子说得振振有辞。 “我……我打死你个败家老娘们儿!” 费松在道理上说不过叶子,准备动武,他一边吼叫,一边迅速脱下自己右脚的布鞋,有拿鞋底大打出手的气势。 可惜,气势足了,但勇气不够,所以在众亲属的劝说、拉扯下,他顺坡下驴,选择了让步、妥协。结果,没打成。 “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一个当妈的,该说的话吗?” “不该挨打吗?” 被拉开以后,费松的暴怒暂缓下来,对众人这样说。 “要我说该挨,早就该挨,你先前弄啥去了,今儿个才想着打!”费广三叔费亮回应的不太客气。 “年轻时,我长得矬,她长得俊,我想着娶个俊婆娘不容易,就惯着她的性子来了,没想到越惯越收拾不住了!”费松被拉到费广二叔——费明屋里后,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说。 “性子不改就不改吧,这个‘歪门邪道’不该让她信啊!” “你也不管管她,我看不过眼替你管几回,她跟我斗几回,我是没有办法啦!”费明的语气诚恳中带着无奈。 “她刚信那会儿,身体不好,我想着让她信着玩儿,解个闷儿,哪能想到会像这样走火入魔啊?” “后来看着不像话了,管过几回,也是管不住!”费松说着,怒火减少了些。 “只要沾了这歪门邪道,不下狠心哪能管的住,把她栓起来,锁屋里个十天半月,如果还不行,接着锁!”费亮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跟自己大哥费松,就更不拐弯了。 “娶儿媳妇以前,我没敢狠管,就是怕她学杨花嫂子那样,不让信教,直接离家出走15年。” “我想着家里穷,儿子找对象不好找,要是再没了妈,找儿媳妇不是更难吗?” “现在,我不忍了,我不怕了,她要愿意走,我就不要啦!” 费松发表出自己这些观点后,怒气回升,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大有杀个回马枪的意思。 “你想干啥,要打也挑个别的日子打,在她娘家人面前打,算咋回事儿啊!”费琴大声制止了他,才算暂时没有继续发作。 …… 费松被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拉走的同时,叶子被费广舅母、姨妈带进了里屋。 “明儿个白天,我等拜完堂才走,天不黑就回来了,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再说,我信教又不是只为了我自己。” “神甫说了,只要我对神够忠诚,将来末日的时候,不光我自己可以永生,家人也能跟着我一起永生呢!” “明年就是2012了,跟世界末日比起来,跟拯救万民比起来,这些家庭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这个年代,人性越来越丑陋,人心越来越败坏,我们的神就是要毁灭掉这丑陋、败坏的旧世界,建立和谐、美好的新世界呢!” “现在我们之所以要传教,要宣扬,就是想要更多的人加入到被拯救的队伍中来啊!” “末日来临之前,只要接受神的感化,神的拯救,就能得永生!” “你们啊,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等到末日那一天,才肯相信?” 被带进里屋以后,叶子在姐妹们和二嫂面前,说个滔滔不绝,完全没有接受劝阻的意思。 看到叶子这样,姐妹们和二嫂除了敷衍着劝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昨天的这事件,费广虽然全程在场,两个房间来回跑,把父母的观点都听明白了,却也不知道该从何规劝。对于妈妈叶子的信教,他曾讲过许多道理,没有用。对于爸爸费松,已经有姑姑、姑父在劝了,他不想再多插嘴。 不知道是因为儿子费广的没插嘴,还是因为积怨已深,后来的晚间,费松、叶子二人又叮叮咣咣打了十几个回合的“口水仗”,折腾到大半夜,不过还好没有打起来。 费广之所以选择留在家,没有出门,是怕“口水仗”升级为“肉搏战”,怕一旦打起来妈妈会吃亏。虽然自己跟妈妈的感情没那么深厚,但毕竟还是妈妈…… 第19章 漫长的一天2 当晚,事件的最终结果是互不相让,所以才发生了第二天的后续。 拜堂一结束,叶子就趁费松不注意,溜出家门,既然“请假不批”,那她就要开始“旷工”了。 只是不巧的是,她的行动被叶碧看在眼里。叶碧看到后,急忙安排叶姗留守在“新房”陪新娘,自己叫上大姐叶莲、二嫂王芬追了出去,意为制止叶子的不懂事。 费松看到这情形,又进屋看到叶子不在,马上心领神会,随手抄起擀面杖,怒冲冲的也追了出去。 费诗看到爸爸费松的怒冲冲,跑到新房里,把大致情况偷偷告诉了奶奶李贺。 李贺经过短暂的考虑,给新娘子陈露说了“最好婚宴之前别出门”的话以后,又匆忙出来做了剩下的安排:安排费青把伴娘陈雨稳住,别出门,而她则把伴娘陈竹安排到自己的小屋里唠起家常。 有了这个安排,费松和叶子在村口扭作一团,厮打开来的闹剧,才没被陈露的娘家人知晓。 厮打那会儿,虽说费广也紧跟着追出村口,可他怯场了,呆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控制局面。 一个是压抑多年的爸爸,一个是不饶人的妈妈,比起昨晚上的“口水仗”,这场厮打可严重多了,两人斗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鸡犬不宁。 可奇怪的是看到这厮打,费广的舅母、姨妈,以及陆续赶到的姑姑、婶子,竟没有加以制止。 “我这二姐,是有点不像话啦,让费松收拾她一顿也好!”叶碧压低声音说着,示意各位亲属跟随自己离远一些,躲在围观人群中。 “就是,当媳妇时不懂事可以原谅,现在都做了婆婆了,还这样由着性子来,确实说不过去!”费广三婶儿秦巧参与到叶碧的话题中来。 “老实巴交的费松,难得发一回脾气,让他发一会儿吧!”叶莲也说出了自己的立场。 “我这大哥啊,平时就是脾气太好啦,因为这个脾气好,看看遭了多少罪!”费琴说着,小声呜咽起来,她是眼泪浅的人。 费琴这一哭,费广姨妈她们更坚定了立场——先不管叶子,让她挨点打,吃点苦头,清醒清醒。 可故事并没有像费广众亲属预料那样进行下去,厮打的结果是——身高162cm的费松打不过身高168cm的叶子。 费松被打成鼻青脸肿,滚落在地后,放弃了抵抗。他眼里噙着泪水对叶子摆了摆手,用绝望的语气说,“你走吧……” 看到这一幕时,费广才出面,他没说话,只是把费松扶到自己背上,背回家。若是在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费广背不动100来斤的爸爸,但那会却犹如神助,他背得很稳。 虽然身上背得很稳,但走回家的一路上,费广的心里却不太稳,或者说有点乱。由于心乱,他听到人群中响起一记狠狠的耳光时,也没有回头去看。 后来,费广从旁人的口中得知,那一记耳光是出自于他的大舅叶钟,打的正是他妈妈叶子。 不知道是由于叶钟的耳光,还是因为他在耳光过后的那一通说服教育,叶子当天没有外出“工作”,安分着回家参加完了儿子费广的婚礼。 …… 上午10点左右,婆家的众位女亲属塞完红包,寒暄一阵后,新郎费广才姗姗来迟。费广进屋,众亲属和原本在新房里的女宾客们纷纷离开下楼去了。 趁着这个间隙,费广关上房门,又亲吻一阵子陈露。没有办法,做为新娘的她太美了,哪怕只有片刻的单独相处时间,他都想要亲近。 然而,还没吻过瘾,费广就被楼下院子里的一个大嗓门又给喊了出去。 费广出去,陈露再次陷入空虚和无聊的境地,瞌睡也跟着来了。 不过很快,陈雨带着一个重磅消息上楼来,赶走了陈露的困意。 “臭妮子,跑哪里去了,我手机呢?”看到陈雨进来,陈露迫切地问道。 “姐姐,你知道伴郎是谁吗?”陈雨把手机拿给陈露后,发问。 “拜完堂就被安排进屋里了,我哪知道?”陈露的语气带着小抱怨。她既想去院子里看热闹,又不想丢掉新娘的矜持以及奶奶李贺所说的规矩,独坐在新房中,确实憋屈了些。 “姐夫的堂弟,费青,像姐夫那样乱帅的男生!”陈雨说着,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我好像听某侠女说过,她对小学弟没兴趣,不是吗?”陈露看到这个神秘笑容后,大概猜出了陈雨的心思,故意逗着她说。 “他18岁,我只比他大三岁而已,算不上小学弟。” “而且,老人们还有‘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呢!” 陈雨的语气有点小得意。 “听这意思有情况啊,快快从实招来!”陈露听到这个,有些兴致了。 “我被司仪安排跟他坐一辆车,他又帅,又会说话,我没忍住,跟他互留了手机号。” “姐姐拜完堂时,我去了趟洗手间,原本打算上完洗手间再来新房陪姐姐。” “然后,我在洗手间收到了费青打来的电话,他邀请我去他家里参观。” “我以为姐姐和姐夫的速度就够快了呢,认识第三天接吻。” “你猜怎么样,我们才认识第一天,就在他家里亲上了!” 陈雨最后这两句,是附在陈露耳边说的,一向以豪爽女侠自居的她,这会儿竟也有些害羞了。 “什么,他耍流氓?”陈露有些吃惊。 “没有啦,是我亲的他啦!”陈雨搂着陈露的脖子,说话间又把声音拉低了些。 “啊……”陈露愕然,一时语塞。 “当然,他也没有拒绝啦!”陈雨微笑着说,那微笑中带着小幸福。 “你个臭妮子,这算咋回事儿啊?”陈露的语气转为焦急。 “我不知道哎,或许算是给姐夫他们家族来个‘买一赠一’吧。” “而且,如果我嫁给费青,以后还能经常陪着姐姐,也不错啊。” “费青家就是姐夫家屋后的邻居,亲上加亲,多好! 陈雨倒是想得开。 “唉,对他都还不了解,先别想着这个嫁人!”陈露加大声音,暂时阻断了陈雨继续下去的幻想。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这阻断加了点料。 费广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陈雨看到小伙子后,慌忙把脸埋进陈露旁边的新被子上,用来应对紧张。 “露露,这是费青,二叔家的,我们的堂弟!”费广对中间的小插曲不知情,所以介绍时语速正常,情绪稳定。 “嫂子好!”费青走进屋,顺便把房门关上,而后走到陈露面前,接着说,“嫂子,对不起,和陈雨那个,是我一时没忍住,我向嫂子认错。” “这是啥意思,你们除了接吻,还干嘛啦?”陈露看到这架势,表情转为担忧。 “没……没干嘛,就接吻,我这不是怕对嫂子和陈雨名声不好吗?” “嫂子,今天来,我想说的是,我愿意负责,大学毕业,我就可以娶陈雨,如果她愿意嫁的话。” “要是嫂子你们那边家人同意的话,我可以尽快订婚,如果你们觉得这样不妥,那我便就此断了念想。” 费青言辞诚恳,说的也够明白,和费广不同,他的性格开阔许多。 “青子,啥时候的事儿啊?”费广一开始有些云里雾里的,但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着急地问道。 “哥,就今天,有点一见钟情的味道,所以没忍住——”费青继续语气诚恳。 “你先坐下说话吧,陈雨也过来,表个态,再做后续的打算!”陈露说着,示意费青坐下,而后把陈雨从棉被上拉过来,面向大家。 “我愿意!”陈雨刚才把脸埋进被子里时,不是真埋,偷偷用余光看到了大致的情形,感受到了费青的诚恳,所以这会儿也决心真诚表态。 “虽然现在是自由恋爱的年代,但考虑到这个情况特殊,我们还是互相请示一下家长吧?” “请示完家长再做决定,你说呢,老……公?” 陈露转向费广,第一次叫老公有点生疏,所以拉长了点儿声音。 “也好!”费广说。 “家长们同意之前,你俩可不能再更进一步啊!”陈露的口吻里带着些命令的成分。 “嗯!” 费青和陈雨异口同声地应允后,算是把这个小插曲告了一段落。 被这段突如其来的小插曲给冲击了一回,导致接下来陈露的记忆有些模糊。 司仪的婚礼祝词她一个字都没有记住,向长辈们敬酒的婚宴期间,也没留下太深的印象,甚至到晚上闹洞房时,状态也还在恍惚中,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导致这样的结果,不光是因为那时间陈露对别人的观点和看法太在意(在农村里,如果没有亲兄弟,那堂兄弟就大约等同于亲兄弟了。兄弟二人娶姐妹二人,难免会被别人嚼舌根、说闲话)。 更是因为这插曲里的女主是陈雨,是自己曾经最亲、最近、最关心、最疼爱的妹妹。她单凭刚刚那两句话判断不准费青的人品,不确定陈雨这样匆匆选择,到底是祸还是福。 恍惚还有个客观原因,那就是陈露昨晚一夜没睡,今天一白天也没睡成,好困,她感觉这一天好漫长。 …… 晚饭过后,宾客散去,陈雨和三姐陈竹也回娘家去了。 费广没什么要好的哥们儿,甚至连一个来参加婚礼的伙伴、朋友也没有,所以到了闹洞房的环节时,显得有些冷场。最后,费青把他的小伙伴们召集过来,象征性地“闹”一回,给费广解了尴尬之围。 最后,夫妻缠绵过后的那个新婚夜里,新郎费广向新娘陈露说出了三个信誓旦旦的承诺后,才算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天。 “我会努力赚钱,争取让你早日过上富足的生活!” “我会尽量让你少受委屈!” “往后余生,我将竭尽全力对你好,等我们老掉牙的时候,希望能做到让你不后悔嫁给我!” 第20章 剑拔弩张 “这就嫁人了吗?” “新娘变成了老婆,姑娘变成了妇女,会怎么样呢?” “哎呀,‘老婆’,‘妇女’,好陌生,好难听的字眼。” “相识、相恋、相爱加一起,也才短短几个月,就这样结婚了,会不会太仓促啊?” “唉,让他得手太容易了!” “我听说,太容易得手的女人,男人可不会太用心珍惜呢。” “我真是没出息,在老公求婚的时候,竟就沦陷了,不忍拒绝了!” “不过,或许我陈露的老公和别人不一样呢?” “对的,肯定不一样,单是他昨晚那个深情的承诺,就够我甜的了!” 新婚第二天早上,美美睡过一觉的陈露,精神状态好转很多。只是被窝里早早就摸不着了老公费广,使她心中生出些小空虚和小伤感,思绪又乱飞起来。 “露露,起床吃饭了吧?”费广走上楼来,在新房门口轻轻唤了一声。 这是相识这么久以来,费广第一次当面把陈露唤成“露露”。 对于陈露本人来说,这个亲切的小名——“露露”曾被很多人唤起过。以前被别人唤起时,陈露并没有太多异样的感觉,但费广今天这个改口,却让她又一次心花怒放了。 她觉得这一声出自于老公口中的“露露”,完爆那些,如“宝贝”、“亲爱的”、“达令”之类的虚伪称呼。 “老~公~”心花怒放之际,陈露模仿起影视剧里那种呆萌女主角的可爱撒娇,嗲嗲地轻喊了一声,还眨着漂亮的眼睛,故意勾人、电人。 这……费广哪受得了,他迅速解下自己胸前的围裙,把陈露按在被窝里,先是一阵狂吻,又来了一回猛烈中带着轻柔。 猛烈、轻柔过后,陈露更不愿意起了,她不仅要回味,还想再多要一些老公怀抱里的温存。 “老公,你叫的‘露露’真好听!”她柔柔的说。 “呃……” 费广本来想想说点什么,但又听到陈露柔柔地叫出‘老公’后,他止住了声音,再次给了她一个吻,深情的吻。 那时候,只要跟陈露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费广都想更近距离地接触。特别是在听到她柔柔的声音后,更会忍不住想要拥抱,想要亲吻。他觉得,她身上的味道、她迎合的拥吻,不仅可以赶走自己所有的坏心情,甚至还能当饭吃,赶走饥饿。 “费——广,快下来吃饭,也不看看几点啦!” 叶子突如其来的喊话,打断了早晨的甜蜜。 这喊话,让陈露反感不已,她脱离费广的热唇,愤愤地说:“你这妈,是啥意思啊?这么不通情吗,明知道你正在陪着新婚妻子,还故意打扰。” “她今天好不容易做一回早饭,怕等久了会凉吧!”费广一脸真诚地回答。 “按照你之前的说法,她不是不做家务的吗?”陈露听到这个“好不容易”,想起来费广曾经提过的“叶子三不原则”。 “那个‘三不原则’是别人给她的评价标签,我借用了,虽说有些言过其实,但也差不了多少。” “在我10岁之前,她跟奶奶没有正式分家,所以每天吃的是奶奶做的饭,如果跟奶奶吵架了,爸爸又不在家,她就去姥姥家住着。” “我10岁到12岁期间,奶奶把我和妹妹交给她,让我们独自生活。那时候爸爸在家时,爸爸做饭、收拾家务,爸爸不在时,我做饭、收拾家务。” “刚开始不会蒸馒头,不会轧面条,是奶奶帮我,后来慢慢也就学会了。” “再后来,她去传教时,走到哪吃到哪,在教徒家里吃,或者在街上饭馆里吃。” 费广不知道动了哪根筋,听到妻子陈露的问话后,竟把妈妈叶子“不做家务”的“历史记录”全盘托了出来。 他以为那是真诚,那是对的,却不知道那叫迂腐,那叫不会做人。尤其是对于夹在婆媳中间的男人来说,一边是妈妈,一边是妻子,更不能说太多实话。可惜当时的他,并不明白这些。 “今天的早饭确定是她做的?” “那你系个围裙干嘛去了,还起床那么早?” 陈露听到费广的讲述,心疼了一番,表面沉静地又问两句。虽然表面沉静,心里可是积满了为老公打抱不平的怨气和怒火。 “我怕她做不好,会影响了你的胃口,在旁边指导了一下下!” “昨天下午,大舅、姨妈和我对她做了一些思想工作,她当场下决心要改变自己。” “我说这些,想表达的是,她在改变,希望你能给她一个改变的机会,试着能不能跟她和平相处。” 费广继续真诚。 “噢——”陈露听完费广的第二个真诚,心里的怒火稍稍缓和了一下,但只是稍稍。很快,当她想起叶子刚刚的那句喊话后,反感又把怒火勾了出来—— “叫吃饭没关系,上来小声点叫啊,站在楼下院子里,就扯着嗓门儿向楼上喊话,像啥样子啊?” “这大清早的大嗓门儿,在村子里能传出二里地去。” “她这是想一语双关啊,既炫耀自己做了一顿早饭,又向人们宣扬了,家里新婚的儿媳妇还在睡懒觉呢!” “没有吧,她只叫了我的名字而已!”费广试着为妈妈叶子辩护。 “叫你不是捎带着叫我了吗,我们已经是夫妻啦,你这大笨蛋!”陈露说着,轻捏了费广一下。 “噢!”费广没转过来弯儿,一边挠着头,一边迷惑,脸上还泛着些许腼腆。 那时的陈露最喜欢看到这腼腆,所以她捧起他的脸,又吻了一回。 “起床啊,快8点啦——”二人正吻得“渐入佳境”时,叶子又喊来具有破坏性的一嗓子。 “听见啦——”连续被破坏两次“雅兴”,陈露可不干了,她带着怒火大声地回应三个字后,又不耐烦地说了句,“大清早就开始喊,烦不烦啊!” 陈露这看似问题不大的话,被费广听到后,可是紧张了一回。紧张是因为妈妈叶子在家里做惯了“女王”,一旦听到这种不尊敬的语气,不知道会给婆媳关系带来什么后果。 虽然陈露喊话时新房的门是处于关闭状态,可房间的窗户坏掉了,关不严实。费广不确定陈露后面不耐烦的那句话有没有被妈妈听到,但带着怒火的三个字肯定可以传出去。 不过,紧张归紧张,费广没有打断陈露,也没有规劝说“下次别这样”之类的话,而是选择了沉默着暗自紧张。他不想被陈露误解为自己是向着妈妈的,更不想让陈露知道妈妈叶子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女王风范。 “老公,帮我穿衣服~”陈露嘟着嘴,用撒娇的语气打断了费广的紧张。 “啊!”费广的紧张虽然被打断了,但思绪还没有完全被赶走,听到新婚妻子这个请求后,一脸懵b。 “你给tuo了,可不就得你来穿!”陈露带着诱人的语气说。对刚才的温存意犹未尽,她话里有“求撩”的成分,希望能换来一个继续。 “噢,噢!”费广觉得这话有道理,回复完两个字后,开始一本正经地动手,竟然没读出陈露的“求撩”。 “走开,走开,还是我自己来,tuo起来那么积极,穿起来这样慢吞吞!”陈露看到费广真的在帮她穿后,语气里有点小小的埋怨。 虽然那时候在陈露眼里,费广的不解风情算不上缺点,可这有点儿过分的一本正经,还是给她带来了些许失落。 …… 这个早晨,对于叶子来说,是个心情糟糕的早晨,糟糕的心情里有郁闷,有气恼,有怨愤! 儿媳妇嫁过来之前,她原本是这西风村当之无愧的第一美女。尽管她今年44岁了,但韵味儿还是很足,所以20多年来,关于第一的称号,从未有过争议。 可自从昨天陈露嫁过来以后,她就在公众视野里黯然失色了,人们议论的焦点纷纷转向儿媳妇,而不再是她叶子。甚至还有些人当面调侃说儿媳妇的美貌远远胜过她,她这个“第一”该让贤啦。 曾经让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被陈露抢了风头,所以她郁闷。 在家里,她一直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地位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经过哥哥叶钟的训斥和儿子费广的央求,她已经放低姿态给新来的儿媳妇陈露做早饭了,可这陈露非但没有感恩的意思,还冲自己大嚷大叫,说些不尊敬的话。 所以她气恼。 自己原计划的“工作时间”是从早上8点就要开始出门,可儿媳妇由于赖床不起,生生给耽误了。 陈露在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化完淡妆后,才坐到餐桌旁,大概早上8点半,远远超出了叶子所能承受的等待时间。 如果这不是与儿媳妇的第一次同桌吃饭,如果没有丈夫费松和儿子费广的极力劝说,她叶子才不会等那么久。 因为等待陈露而耽误了自己的“工作时间”,所以她怨愤。 集郁闷、气恼、怨愤于一身,她当然心情糟糕,心情糟糕,她在餐桌上当然不会跟陈露说话,当然应该甩脸子! …… 这个早餐时间,对于陈露来说,是个心情不美丽的时间。 从老公的讲述里,陈露对这个婆婆叶子有着初步了解时,就不太喜欢。今天早晨见识到叶子的不通情后,她的不喜欢更是升级成为了讨厌。 而此刻,看到叶子的不说话、甩脸子,她是不喜欢再加讨厌。 不喜欢加讨厌同桌吃饭的婆婆叶子,所以她心情当然不美丽。心情不美丽,她当然会在餐桌上“回敬”给叶子不搭理、翻白眼! …… 费广结婚第二天的早晨,两个女人,妈妈和老婆就这样展开了无声的对抗,剑拔弩张,有种战火一触即发的感觉…… 第21章 壁咚 婆媳这天的相互不满,虽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但好在少了“触”,而没有点燃起战火,才往后推迟了首次正面交锋的时间。 这顿早餐,陈露吃的一点儿也不痛快,事实上她没怎么吃东西。之所以在座位上沉默不语、细嚼慢咽,拖延着时间,可不是想要“顾全大局”,也不是单纯的想要妥协。她这会儿心理活动正“咬牙切齿”着呢—— “世上竟然有这样的母亲,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我弟媳荆红做新媳妇时,那可是享受了我父母对子女的最高级别待遇。” “不光是新婚时期,就算现在,她仍是我父母最宠爱、最娇惯的那一个。” “虽然在我父母内心里最喜欢的可能不是她,但表面上流露出来的绝对是最疼爱。” “这老太婆可倒好,第一次同桌吃饭,非但看不到她的热情,还不搭理我、甩脸子。” “哼!老太婆今天只要敢当着我陈露的面说出半个难听的字,我绝对让她下不来台,让她怀疑人生。” “对我陈露不满意,她不够格;对我老公不满意,更不行!” “由于她当妈的不称职,很难想象我老公从小到大受了多少委屈。” “我老公脾气好,让着她,我可不行,看着吧,我绝对不会继续惯她毛病。” “我陈露的眼睛里可揉不下沙子!” …… “露露,我们出去走一圈吧!”费广用柔声细语,干扰了一下陈露“咬牙切齿”的心理活动。 他看出了气氛不对,也看到了陈露没怎么吃东西。经过婚前几个月的接触,他知道陈露在生气的状态下是吃不进多少东西的,所以想带她换个心情。 “带你参观一下咱们美丽可爱的西风村,我保证你会喜欢的!”见陈露还没有从“咬牙切齿”中脱离出来,费广又面带着微笑说了一句。 “噢!”陈露虽然草草应了一声,但没有起身的意思,因为心理活动还没有清空。 “走吧——”费广说着,轻拉陈露的手臂,把她带出座位。 费广看到这种剑拔弩张的架势,真的担心妈妈和妻子接下来会开战。才结婚第二天,婆媳就要开战的话,一旦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所以,他用肢体动作,及时把妻子陈露带离了可能会“爆发战争”的“战场”。 “你妈,真的过分哎!”走出大门后,陈露向费广发起牢骚。 自从这个不愉快的早餐结束后,陈露决定不再称呼叶子为“妈”,她觉得她不够格。她认为,昨天拜堂时那一声改口的“妈”,对于这种女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尊重了。 “对不起——” “妈妈她不太细心,有时候说话做事情欠考虑,如果让你觉得冒犯了、不痛快了,我先替她给你道个歉!” 费广一脸诚恳,低声回复。 在费广的理解中,妈妈就算再不好,哪怕十恶不赦,那也是妈妈,他始终要维护的、要尊重的、要孝顺的妈妈。 说这声“对不起”,有向陈露道歉的意思,也有自己对妈妈叶子忏悔的成分。就在刚刚的吃饭桌上,察觉到妈妈叶子脸色阴沉、内心不悦时,费广生出了心疼,生出了悔意。 他原本以为,自己跟妈妈的感情没那么深厚,他没有那么爱妈妈。可经过刚才那一波对“剑拔弩张”的担心、惶恐后,他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有妈妈的,而且占据的位置还不少。 发现这点后,费广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做法太草率了,草率地对陈露说过许多关于妈妈的坏话。如果不是由于自己曾向陈露说出过那些坏话,兴许婆媳二人便不会有今早这样的架势了。 “谁要你的道歉,你道歉又算咋回事儿?”陈露的火气并没有因这一句小小的“对不起”而减弱半分,语气愤愤不平。 “呃……”不太会哄女人的费广,听到陈露这个话,不知道该怎么接茬。欲言又止后,他选择了沉默,就那么低头跟随着陈露的脚步,不再发言说话。之所以要低头,是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表情里有一种难以掩盖的小失落,还有一种小委屈。他想低着头偷偷调整一下表情状态,避免被陈露发现。 可事情偏偏这样奇怪,越想避免,越容易被发现。 …… 陈露发牢骚,还有后面愤愤不平的话,只是因为心里一时不爽。要说到责怪,最多有责怪婆婆叶子的意思,完全没有责怪老公费广的意思呢。 陈露说那话,无非是想让老公再多哄哄自己而已,可这费广听完以后没回音了,是几个意思,她没弄明白。 对于弄不明白的事儿,陈露喜欢当场就给它弄明白,她才不愿意糊里糊涂着埋进心底,所以她打算搞清楚费广突然沉默的原因。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陈露认为老实巴交的费广不擅于隐藏心理活动。 “我这老公,心思念想都写在脸上了,我只要看一眼,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低头不给看?” “哼~哼~” 经过内心短暂的盘算后,陈露停下脚步,停在了奶奶李贺所住的小院儿大门口旁边。 …… 自费广爷爷下世以后,奶奶李贺不愿意再跟三个儿媳妇挤在一起,怕惹人嫌,所以另外开辟了一个小院儿独居。那小院儿面积不大,不够一套宅子的规格,村民群众们在分宅基地时被弃用,李贺请求村干部的批准后,暂时建屋住下了。 那小院儿被前、左、右三家的高墙包围着,所以李贺自己不用再添砖瓦就已经形成院子。三面的高墙再加上她两间小屋的后墙,可不就巧妙地凑成了一圈院墙嘛! 一圈是一圈了,但没有完全封闭。其实不完全封闭也是对的,总得留空隙建个大门以供出入才行呢! 李贺够聪明,当然留了空隙建大门,只是那大门寒碜了点儿,没有门房,没有门洞,没有门槛,没有门框,只是一扇用铁合页钉在木桩上的露天柴扉门。 不过对于李贺来说,这样的大门就已经足够,防个阿猫阿狗进来院子里捣乱就行了,可不指望去防贼。且不说如今年月太平,鸡鸣狗盗之辈日渐减少了,单说她一个寡居的老太太,没财没物的,贼人谁会来踩点儿,谁会来光顾? 那大门不仅是另类的柴扉门,还特立独行的坐南朝北,在村子里可是极少看到。 进入大门以后的院儿内,有垫脚石和黄土组成的小路。小路两旁有青苔,有杂草,还有盆栽的花卉。小路尽头是一个简陋的鸡舍,公鸡、母鸡“咕咕”、“咯咯”相处和谐。 鸡舍旁边是一个竹篱笆围起的小菜园,院子被四周的高墙以及头顶上开枝散叶的大杨树遮去了阳光,所以菜园里的青菜显得有些发育不良。但没有关系,因为李贺要的不全是收获结果,她更享受那种舒活筋骨的种菜过程,她更热衷于培养自己的闲情逸致。 除去培养闲情逸致的这些搭配“附件”之外,院子里的“主体”便是用泥巴砌砖而建的那两间毛坯房了。 房子的里间屋是有床、衣柜、电视机、针头线脑儿的卧室;外间屋是有高桌子、低板凳、土灶台、面缸、笸箩、水桶、锅、碗、瓢、盆的客厅加厨房。 房子里面的屋顶和墙壁虽然已经被炊烟熏得有些乌漆嘛黑,但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们却一点儿也不嫌脏。因为那里面住的是李贺,是和蔼、慈祥、温暖、明白事理、值得晚辈们尊敬的李贺。 结婚之前,陈露曾在费广的陪同下来过一次这小院、小屋,原本爱干净的她,竟也意外地没太嫌弃这脏。甚至在昨天下午第二次拜访完李贺后,她还对老太太和这小院儿生出些感情。这不,今天上午又不自觉地引领着费广来进行第三次拜访了。 …… 不过,在拜访奶奶之前,陈露觉得有必要弄明白老公费广低头不语的所以然。 内心“哼哼”过后,她想到一个电影桥段,《喜剧之王》里尹天仇挑起柳飘飘下巴的那个经典桥段。 想到这个后,陈露决定模仿一回尹天仇,而奶奶李贺大门口旁边的位置刚好给她创造了模仿的机会。 奶奶的大门口够隐蔽,门口前是一条僻静的夹道儿,夹道儿两边是高墙,高墙再往上是浓密的树叶。 在这样一个大门口旁边,如果发生了尹天仇和柳飘飘在桥段里的后续情节,别说远处的路人看不到,怕是连天上的小鸟和飞机也难以目睹呢! 有思必行,这次当然也没有例外! 所以后来的故事是这样的—— 陈露把费广按到夹道儿旁边的墙壁上,挑起他下巴端详一阵儿,大致明白了他的心思念想后,用假装深沉的语气说:“小妞儿,你这是上辈子做淑女没过足瘾吧?” “啊?”费广被这架势、这话语,给整懵了,大脑短路,答不出太多字。 “因为我一句发牢骚的话就开始犯委屈,上辈子应该还是个小心眼儿的淑女~”陈露通过费广的表情,读懂了他心里的小失落、小委屈后,又假装不太满意地说。 “没……没有啦……”只读懂了陈露的不太满意,没读懂假装,费广又出现了一次久违的紧张。 “小妞儿,来,给大爷乐一个!”陈露看着费广的紧张,心里暗笑,嘴上又给了一句调侃。 费广听到陈露这样说,又脸红又尴尬,更加像个大姑娘。 陈露却把费广的脸红和尴尬当成了“娇羞”,看到这“娇羞”,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征服欲,说了句,“小妞儿,你就从了本大爷吧!” 而后猝不及防地把他顶在墙上,狠狠着吻…… 第22章 李贺1 对于爱酒之人来说,有句话叫作“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但如果对于那时候陈露和费广来说的话,那便是“一个壁咚通大道,一场热吻解千愁!” 是的,刚刚进入新婚期,壁咚、热吻过后,烦恼、忧愁、怨愤、委屈、失落等所有坏情绪可不就得烟消云散了。 两人吻到浑身舒爽时,陈露及时止住,放开了那个给自己“解千愁”的唇,她怕再继续下去会引出更多需求。 陈露是及时止住了,可费广还有点意犹未尽,他现学现用,变被动为主动,把她顶到对面的墙上,狂吻。狂吻之下,舒爽升级为兴奋,两只手开始不安分,先是游进陈露衣服里面的腰间,接着是背,最后还想更进一步时,被她喊停了。 “打住,打住,再摸就出毛病啦!”陈露推开费广,低声说。 “毛病?”费广没听明白,又懵了一回。 “这都听不明白,真是笨的不够吃。” “摸出毛病了,大爷我会就地解决你这小妞儿!” 陈露用调侃的话,做出隐晦的解释。 “噢……”费广翻滚了一下眼珠,似懂非懂地回应着。 陈露看到这个似懂非懂的表情后,强行牵着费广进了奶奶李贺的小院儿,她决定不再对这个傻傻的老公浪费太多口舌。早餐本来就没怎么吃,又经过刚刚的激情,肚子更空了,实在不想再多说。 “先去奶奶屋里不客气一回,找点吃的,顺便试探试探这老太太对长孙媳妇的真实热情程度。” “先前几次接触,虽然感受到了热情,但那都是口头上的,没意思。” 带着这样的思想活动,陈露牵着费广走进李贺的小屋,屋子敞着门,可以直接走进去。 “奶奶!”进屋后,没看见人,她喊出了甜甜的一嗓子。 虽然在初次见李贺之前,陈露已经好多年没叫过“奶奶”这个称呼了(陈露自己奶奶去世的早,最多也就是称呼邻里乡亲为“张奶奶”、“王奶奶”、“李奶奶”之类的,跟单纯的“奶奶”二字还是有着些差距),但几次接触下来,她已经有些感觉了,所以这个“奶奶”喊的是又甜又亲切。 “哎——”听到这一声又甜又亲切的“奶奶”,在里间屋的李贺急忙拉长着声音回应,而后又紧接着说,“露露来啦,先坐着等我一下,很快,很快……” 孙媳妇来拜访,李贺可不是要摆架子,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接待,是因为她考虑问题太细致了。 陈露和费广来之前,李贺正在里间屋做一项针线活儿——纳鞋底,为大儿子费松纳的布鞋千层底。 2011年,国家经济早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村也不例外。那时候,农村人的生活水平整体提高了很多个层次,月入5000元以上的家庭比比皆是。买双布鞋只要15块,寻常人家可不会再想着伤神费力地自己做鞋来穿。 可寻常人家代表不了全部。 李贺这一辈子,生养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和二儿子、三儿子都还算不错,收入不但能养得起自己的小家,还能有结余。现如今,让自己最牵肠挂肚的便是这个大儿子费松了。 做父母的人,心里往往偏向着那个混得最差,日子最难过的孩子,李贺也是这样。 “我这个老大,命苦啊,小时候身体孱弱,多灾多病,有几次还都差点儿丧了命!” “好不容易长大,身体健硕了,可这五短的身材又成了毛病,找媳妇时被人一眼就挑出的大毛病。” “好在老天保佑,娶上了媳妇,还留下了后人。” “可没想到这媳妇到家以后,是个带着病根儿的女娃啊!” “娶亲那天,她为了不被我们发现,一天没喝中药,晚上可就犯病啦!” “我大半夜跑到她娘家去拿回中药和中药锅子,折腾了一宿才算救回来。” “好不容易娶回来个媳妇,我想着有病根儿也认了,有病我们就治呗,已然拜过堂,哪能再给人家退回去。” “那时候,我怕儿子费松年轻气盛,嫌弃这个病秧的儿媳妇叶子。所以就一再叮嘱他说,‘这娶了媳妇以后啊,要把媳妇放在第一位,其他人都得靠边儿站,包括我和你爹’,嗯,他还算听话,执行的够到位。” “刚成亲时那两年,一切都还好,儿子和儿媳甜甜蜜蜜的叫人喜欢。叶子身体弱,我既没有让她干农活,又没有让她干家务活,也没有让她跟着费松出去打工。那时候,我这老婆子精力旺盛得很,我想着只要她跟儿子好好过日子,我伺候她一辈子又何妨。” “唉,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谁能想到这叶子在生完我的大孙子费广后,会是这样子的呢!” “不干活,不做家务我都不说啥,可每次让她给孩子喂口奶都推三阻四、百般刁难,我就不太乐意了。那时候,我这孙子也捣蛋,只认她的奶,别的米汤、奶粉、面糊糊这些,硬是不往肚子里咽。看着小孙子每天饿的哇哇大哭,我这当奶奶的那真叫一个心疼。小孙子每哭一声,我心里就好像被人用刀尖扎着那样的疼一回啊!” “一开始吧,她推三阻四说自己忙着去赶集,忙着去走亲戚,忙着去打扑克,我可以接受,我想着等她忙完了总能给孩子喂一口吧。后来她故意刁难我,说高傲的话、难听的话,让我给她低头服软,我也可以接受。我想着咱也不是啥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低头就低头吧,低个头又不会少二两肉,只要她能赏给孙子一口东西吃,其他的都不重要啦。” “让我不能接受的是,她在我孙子6个月大的时候,就要求断奶,还骂骂咧咧,说我宝贝孙子是她的累赘。” “我当然不乐意,当然不答应,所以跟她发生了第一次冲突。冲突没能解决问题后,我又挑起第一次战争,动手打了她。” “这一个动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啦!不但没有解决孙子的吃奶问题,还葬送了儿子的幸福婚姻生活。” “自那以后的三年,她便常住在娘家,在我儿子费松打工返乡时,也很少回来。偶尔回来一次,小两口还要叮叮咣咣,矛盾不止,我知道,那是她故意在气我这老婆子。” “因为一时的错误,我愧疚、后悔啊!为了弥补这错误,为了让儿子有个正常的媳妇,为了让孙子有个妈妈,我再次妥协。可惜,破镜难重圆啊,我在那三年里,往她娘家跑了无数遍想哄她回来,都没有效果。最后走投无路时,我腆着老脸跪在她娘家门口,跪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哄回来啊!” “回来以后,我变着法儿地对她好,心想再也不能惹她了。可我没想到她那么记仇,回来以后变本加厉地刁难我,还处处与我儿子费松过不去。有时候火爆脾气上来了,不光动手打我儿子,捎带着连我孙子也一起打。” “这我可不能忍,所以原本计划好的‘不惹她’,又被我打破了。不过,虽然在后面那几年,我们的战斗打打停停没有中止过,但她也没有再常住娘家了。” “那几年,每次吵完、打完以后,我又气又担心,气的是她的讨人厌,担心的是她多病的身体。怕费松常年不在家,她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没给她分家,继续养着她吃饭。继续养着她,天天一个锅吃饭,我们闹别扭的次数又会增加。” “唉!都怪我,那时候没有容人的肚量。” “后来,广子7岁那年,叶子又给我们生了个孙女诗诗。把广子养到8岁,诗诗养到1岁多时,我跟着老头子外出打工去了,安排未出阁的女儿小琴在家来带他们兄妹。” “选择出去打工,不光是因为又给另外两个儿子分别娶完媳妇后,我跟老头子负债了,老头子一个人打工还账慢。更重要的原因是三天两头和叶子闹别扭,我太不顺心了,经常胸口痛,我怕继续这样下去会气出什么大毛病,那时候我责任重大,可不能病倒。” “打工头两年,听小琴说,我不在家时叶子的心情和身体都好些了,偶尔还会做顿饭,有时也会疼一疼我的孙子、孙女。所以广子10岁那年,我给叶子分家了,把广子和诗诗交给她独自抚养。” “交给叶子独自抚养,出于几方面的考虑。” “小琴需要嫁人了,订婚已经三年,再拖着不嫁的话,实在说不过去。原本订婚第二年就该嫁的,可我自私了一回,硬是让她替我带了两年的孙子、孙女。” “广子已经10岁,懂点事了,在性格上应该不至于会受到叶子太多的影响。唉,我这老婆子,那时候重男轻女,眼里只有孙子,没有为诗诗考虑那么多啊,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埋怨我。” “趁着广子长大之前,我想着让他跟叶子有更多的接触,培养出深一点儿的母子感情。” “谁能想到,我又考虑错了啊!” “才把俩孩子交给叶子不到一年,她就抓狂了、崩溃了。那期间,她常常跟我儿子费松发火、置气——费松在家时,是气在当面,费松外出时,是气在电话里。” “冲费松发过火后,她常常气不顺,为了撒气,她便打我的广子。当妈的打儿子天经地义,这我也不说啥,可她别给自己怄气啊!” “我听说啊,这人的病,大都是从‘气’上所生。” “可不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原本就身体不好的叶子,因为经常生气犯大毛病啦!” “这场病可苦了我的儿,一下子欠了10年都没还清的债啊!” “把叶子救回来以后,她信了个教人向善的‘基督教’。” “刚信教的时候,还挺好,不跟我吵架了,还会喊娘啦!” “可谁又能想到后来会变得这样走火入魔呢?” “孩子也不管啦,丈夫也不要啦,成天一门心思地往外跑着去传教。” “我儿费松太老实,脾气又太好,收拾不住她啊……” “收拾不住,他就自己生闷气——气自己软弱,气自己无能,气自己窝囊废啊!” “生气时,趴在我膝盖上哭了不知道有多少回,哭完就想着去离婚。” “我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婚呢?” “所以我就劝,我说儿啊,这男人离开女人,家可就不像家了。中年男人要是没了女人,在大家伙面前都会低人一等的啊。老年男人如果没了女人,更苦。先不说你没了老伴儿以后会孤苦伶仃,单说你生病卧床不起的时候,指望谁来端屎端尿的照顾你呢?儿子肯定要出门挣钱的,你能指望闺女和儿媳妇吗?” “我还说,因为你费松是出了名的穷光蛋,所以广子别看长得一表人才,找对象可不那么好找,现在姑娘们更看重的是钱。本来找对象就难,你再给他妈妈离婚了,让未来的儿媳妇没有婆婆,你觉得还有姑娘愿意嫁给咱广子吗?” “就这样,他听了我的劝,继续忍着、凑合着过!” “可这‘忍’字头上是把刀啊!” “可怜我的儿,这些年在心里头不知道苦成啥样儿啦……” “都怪我啊,因为我接二连三的错误决定,给我儿带来这么大难题。” “哎!可恨我这老婆子不中用,带来了难题,竟又不能替我儿分忧解难啊!” 第23章 李贺2 “2004年,老头子离世以后,我本打算继续去工地搬砖多挣点儿钱,偷偷帮费松还点儿账。因为在三兄弟凑钱给老爷子治疗‘食道癌’的那两年,费松旧账没还完,又摞起了新账。” “可谁又想到我会晕倒在工地上啊!别看当年我60岁了,但身体倍儿棒——眼不花来耳不聋,筋骨结实牙口好。虽然偶尔会有胸闷、心慌、喘气的小毛病,但不挡吃不挡喝的,谁会在意它。” “结果,被送到医院一检查,说是冠心病、高血压、胆囊炎等乱七八糟的病搅和到一起去了。需要动手术下支架,还要长期吃药,不能再干重活。” “这帮医生总是把病情往严重了说,忽悠人住院多花钱。我只是晕倒一小会儿而已,救护车来到之前都已经醒过来了,不会这么严重的,我想。” “我没让医生通知我的儿女们,他们各自都不容易,尤其是费松,更难,我可不能再给他们增加负担。” “输液两天后,我感觉好多了,就对医生说,我要出院回老家去动手术。嘴上这样说,但我心里想的是放弃治疗,我可不像老头子那么怕死,得了绝症还想着继续花钱治,给孩子们增加压力。” “当时,我的主治医生叫作薛山,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他跟我交心的谈过一回后,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出院之前他开了个药方,还留张名片,要我有啥不舒服直接打给他。” “他说,我这个方子上面全是廉价药,你别在医院买,回老家药店去买。吃的时候不能断,如果有什么不良反应或者病情加重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换方子。” “真不错,我拿着那方子回老家买完药,合计了一下,每个月下来的药费不到100块钱,而且吃了以后效果还挺好。” “工地搬砖是不能搬了,我就回老家重操旧业,种田的同时再养上几只羊。解决自己温饱,顺便再挣个药钱,赶上行情好了,还能结余些,替费松还一点儿账。” “但最近两年不行啦,虽然薛山给我调过几次方子,我把养羊的工作也放弃了,还是没能有太多好转。胸闷、心慌、喘气的频次越来越多,到后来胸闷更是变成了胸痛。” “给费松帮不了大忙啦,为他再做点有实际性帮助的小工作,来聊表一下我这当娘的愧疚之心吧!” 做鞋子那期间,李贺总是这样反复地回忆、反思、愧疚、自责。常常一边想,一边哭,鞋底儿上、鞋面儿上,不知道含了有多少眼泪。 年纪大了,眼睛越来越差,又常常心慌、手抖,6双鞋子做了大半年还没有完工,所以抽空他就想缝几针。 可巧的是,听到陈露呼喊时,她正关着里间屋的门,一边缝鞋底,一边掉眼泪,胸痛还又犯了。 她既不想被晚辈们看到自己的眼泪,又不想被他们知道自己的病情,所以迟了几分钟没开门。 她需要收拾收拾泪痕,再吃个救心丸暂缓一下胸痛。 “哎呀,我的露露,真是不好意思啊,新婚第二天来拜访奶奶,奶奶就让你坐在冷板凳上等了一回~”李贺出来后,强忍着还没缓解明白的胸痛,不紧不慢地对陈露说着玩笑话。 “没事的奶奶!”陈露与费广经过壁咚、热吻后,心情好多了,又亲切地喊了一声奶奶。 “刚刚在里屋收拾你们爷爷的遗物时,对着他的老照片絮叨了一会儿,顺便向他报个喜,我们添了孙媳妇,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身上沾了晦气,我得换身儿衣裳再出来接待露露才行呢!” “可不能让晦气冲了我们露露的喜气啊!” 李贺说出她在缓解胸痛期间编造的一个谎言,用来解释自己的怠慢。 “爷爷又不是别人,哪里算得上晦气,奶奶多虑了!”陈露爽朗地回应着。 “露露吃饭了没?”李贺解释完,坐在陈露旁边后,才热情着说出这一句农村人之间的基本问候语。 “没有呢,奶奶!” “跟那个小老太婆在一个桌子吃饭,气都气饱了,吃不下!” 陈露看到奶奶李贺的热情,决定不再客气,直言不讳着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情况。 “那好,奶奶去给你做饭吃!”听到这,刚坐到板凳上的李贺,明白了个大概其,她又迅速站起身来,顺便问了费广一句,“广子,你吃了吗?” “喝了两口米汤,奶奶要做做的话,我也再吃点儿吧!”费广眼里,奶奶是比妈妈更亲的存在,所以当然不会客套。 “嗯好!那你先带露露去里屋看会儿电视,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露露啊,你先跟广子去里屋吧。我这个地锅不太顺,每次烧火做饭,这整个外间屋都跟腾云驾雾似的,又烟又呛。” 李贺先嘱咐了费广一句,而后又向陈露做出解释。 “没事的奶奶,又不是娇气的小姑娘,我不怕烟、不怕呛的!”陈露不想让老太太认为自己太娇气,紧接着说。 “不是说你娇气啦,露露,你和广子都是新衣裳,被这烟熏脏了不好洗呢。” “去吧,里屋去吧,奶奶没有认为你娇气!” 李贺听懂了陈露的意思,给出这样的回应。 “走吧,烧起火来这外屋确实有点儿烟!”费广响应奶奶的意愿,一边说着,一边把陈露从板凳上拉了起来。 “好吧——”陈露勉强着答应。 “你们进里屋后,从里面用‘顶门杠子’顶住门啊!” “我这个破门儿,不顶住它的话,它就自动开一半了,烟还是呼呼地往里跑。” 二人准备进里屋时,李贺边在院子里晾衣绳上找围裙,边冲他们喊话。 “知道的,奶奶!”费广提高音量回复李贺。 “屋里有饼干、有蛋黄派,暖瓶里有开水,你俩先垫垫肚子。” “我杀个鸡,做个‘土鸡面片儿’,可能要一个多小时呢!” 李贺拿到围裙,又快步走到外间屋门口,降低音量说出了正儿八经的两句。 李贺这正儿八经的两句话,再加上她刚刚提到的“顶门杠子”顶门,竟让陈露产生了不正经的遐想…… 遐想当然也算“思”,有思必行! 所以,后来二人在奶奶李贺的里间屋又“谱写”了一小段“爱的故事”。 电视机大大的音量,有幸成为了那“谱写”期间的背景曲。 …… “土鸡面片儿”,在北方农村人眼里可是绝佳的美味。新鲜鸡肉拌上地道的红薯粉面儿、调料、细盐,再揉上俩蛋黄,然后倒进地锅里煎炒到焦黄,出锅。接下来就着煎鸡肉的锅烧汤、下面片儿,面汤翻滚一波,加入煎好的鸡肉,再翻滚两波,撒上葱花、芫荽,美味就成了。 那鸡肉,闻起来倍儿香,咬起来嘎嘣脆,吃起来爽而不腻;那筷子长短的面片儿,厚实、滑溜、有嚼劲;那面汤,既不是太清,又不是太浓,刚好可口。 一口鸡肉,一口面片儿,再来一口面汤,那真的是有滋、有味、有津津! 有日子没吃过这种味道啦,所以奶奶做好饭把二人从里间屋唤出来以后,陈露便埋头大吃了一回。矜持放下了,客套舍弃了,话不多说了,表情也不丰富了,只管埋头大吃,吃得那叫一个“酸爽”。 “奶奶,再给我来点儿醋!”一碗下去大半后,她才开口说话。 “一碗面,你已经加不少醋啦,还要?”费广抢在奶奶李贺之前发问。 “这两天特想吃酸,刚刚那点儿,不过瘾!”陈露说着,把奶奶李贺递过来的醋壶接下,又往自己碗里加了一些。 “这……酸的有点过头了吧?”陈露往碗里加醋那个情形,费广只远远看着就能感觉到酸了,忍不住发问。 “酸……”奶奶李贺说出一个字,而后打住了,脑子里浮想的是“酸儿辣女”。 “怀孕了?这就开始起反应,怕是在广州打工时就怀上了吧。广子这么老实本分,那个时候敢跟露露同居吗?” “不能是……” 李贺内心经过短暂的思量后,不敢再往下想,快速调整自己接上了陈露的话茬,“喜欢吃酸啊,坛子里还有点酸豆角,我去给你扒拉半碗出来!” “嗯,谢谢我的好奶奶!”陈露笑着说。 “跟奶奶可不兴说谢。” “你不嫌弃老婆子,愿意吃一口我做的东西,我就很高兴了。” “可不要再说谢,一个谢字把关系都谢远啦!” 李贺一边去拿新碗盛酸豆角,一边说。 “好的,奶奶,不说谢!”陈露说着,给奶奶李贺递过去一个肯定、尊敬的眼神。 “不说谢可还不够,以后有事需要奶奶帮忙的话,一定要说话。” “假如广子出门打工不在家时,你有什么不顺心,或者身体不舒服了,可要跟奶奶说!” 李贺把酸豆角放到陈露面前的小桌子上后,又絮叨两句。 “嗯嗯!”陈露点头答应。 “那你们先吃着,我去给鸡子喂点食儿,早晨起来还没……喂!”李贺说完,端起秕谷走出了屋子。 李贺又撒了个谎,其实那窝鸡子一大早就喂过了,之所以要找个理由出来,是怕在屋里再待下去会露馅儿。 经过半天的折腾,大概救心丸的药效已经过去,她这会儿又开始胸痛了,还有种要干呕的感觉。 “奶奶,你不舒服吗?”费广听到奶奶说出那“没……喂”两个字时气息有些断续,跟到鸡舍旁边,又看到李贺正在犯恶心,慌忙问道。 “不碍事儿,老胃病了……你知道的,这会儿有点犯恶心!”李贺缓缓说完,给费广一个慈爱的眼神。 “哦——”费广知道奶奶的老胃病,真就相信没有大碍,所以不再追问,回屋继续陪陈露吃饭去了。 第24章 回门 在奶奶屋里享用完美味的那个下午,费广带陈露在村子里走一圈,参观并顺便礼节性地拜访了家族里的长辈们。 那时候做为新媳妇的陈露,不论走进谁家都会受到贵宾级别的盛情接待,无形之中在她心里又增加一重优越感来。 拜访结束归来的傍晚时分,费广只身又看了奶奶李贺一回。一方面想看看她的身体情况,另一方面想向她问个问题。 “奶奶,上午听你提到过,家里添了新媳妇要给爷爷报个喜。明天我带着陈露去给爷爷烧个纸,正式报一回吧?”进屋看到奶奶身体没有大碍后,费广发问。 “不用去啦,昨天还有今天,我把这个喜已经向你爷爷报了好几回!”中午跟薛山医生通完电话,换过新方子,又吃了新药以后,李贺的病情这会儿已经缓解很多,用全新的精神面貌回答着费广。 “奶奶只是口头传信儿,我想着把露露带到爷爷坟头,给他见见真人呢?” 费广虽然不迷信别的鬼神,但他相信自己过世的爷爷是有灵魂的,灵魂就住在坟墓里。所以他说这个话是带着虔诚的,是出自于真心的。 “这个不着急,我先问你点儿话!”李贺说着,示意费广坐到板凳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你说,奶奶!”费广把板凳往李贺身边挪近了些,坐下来说。 “你和露露在广州打工的时候,住到一起了吗?”李贺迫不及待地问。 李贺被这个问题困扰了一下午。她有点儿过分“护犊子”了,她怕自己这个老实本分、不懂男女之事的孙子受到欺瞒。 其实从买完药回来她就想去找费广问个明白,可整个下午费广都跟陈露形影不离着在村里走动拜访。她没有办法贸然地单独叫费广过来问话,怕引起陈露的猜疑和不满。可巧现在有了机会,她当然问得迫不及待。 “呃……住一起了!”费广稍稍犹豫了一下后,做出回答。 “那是没有采取那个……‘措施’吗?”李贺直接了当地问。 “啊?这……”费广听到这个问话后,有点儿难以启齿,顿了顿,接着说,“刚开始那几个月比较注意,回来老家之前的那一两个月没太注意了!” “那我的心就放到肚子里啦!哈……哈!”李贺听到这详情,脸上一瞬间多云转晴,笑出声来。 看到李贺这突然的多云转晴,费广愣住了,没太懂她的意思。 “露露可能怀孕了,你要当爸啦,臭小子!”笑完后,李贺拍打着费广的肩膀说。 “是吗?”费广还是没听明白。 “很可能是!”李贺继续说。 “啊?”费广听到这个有点懵,一时间又是兴奋,又是担忧。 兴奋的是自己和陈露有了爱的结晶,他要做爸爸了。担忧则是因为自己当时还没有能养活孩子的稳定收入。 “没有稳定收入,总不能腆着脸去用老婆的私房彩礼钱来养孩子吧!”他这样想。 “啊什么啊,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李贺打断费广的思想。 “如果真是怀上了,需要注意点儿啥啊?”费广收起担忧,问道。 “要注意的事儿多了。” “首先,带着她去给你爷爷烧纸肯定是不行了。墓地里阴气重,怀孕的人可不能去,这是大忌讳!” “今天天晚了,明天赶紧带她先做个检查,后续的注意事项我再慢慢给你讲!”李贺说完之后,笑呵呵地打发费广离开了。 …… 结婚第三天,是陈露娘家人过来婆家带她“回门”的日子。 带新媳妇陈露“回门”,娘家人来了不少,男宾包括父亲陈全、弟弟天赐在内有7-8个,女宾是母亲秀花、大姐陈梅、三姐陈竹、四姐陈菊、小妹陈雨。 这个阵容足够热闹了,足够让费广家再摆一场婚宴酒席啦! 那时候只想着热闹了,费广也没有去追究陈露的婶子、大娘、舅妈、姨母这些为啥没来。这些女人都算陈露的至亲,叫姑娘“回门”时,理应到场的。即便是当中有些人可能因为外出打工而不在家,但总不能一个也不在吧,不合情理! 费广不追究,可李贺是要追究的。儿子费松对这些细节关注不到位,儿媳叶子对家事又爱搭不理,她得多操点儿心。 于是她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得托人打听打听这个不合情理的缘由才行。果不其然,经过几方打听,她终于弄明白了陈露爹娘为人处世的真实情况。 弄明白这个情况后,她担忧了好一阵子,担忧陈露的性格会随她爹娘。可惜,担忧不能解决问题,该来的总会来,任谁也挡不住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现在单讲这场“回门”。 …… “回门”宴席上,男人们喝得脸红脖子粗,女人们吃得嗨皮、吃得安逸,把气氛整得还真是热闹、喜兴! 不过,热闹、喜兴的背后,却有这么几个人喜不起来了,或者说苦恼了。 …… 老家的规矩是,“回门”期间新婚夫妻要分居三天,且不能见面,所以陈露苦恼。 虽然她陈露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但自己爹、娘、弟弟天赐还有老公费广有点儿实心眼子。他们几个人的商讨结果,一致否决了陈露带着费广“回门”的想法。 “让自己跟难以割舍的新婚爱人分居整整三天不见面,这不是要亲命吗?” “从广州回来以后,到结婚之前,虽然有十来天没跟费广同居,但每天的见面和约会是少不了的呀!” “哎!蓝瘦……香菇……” 陈露的思想又活动了一番后,心里默念起广西人口中的这句经典台词。(虽然这句“蓝瘦,香菇”在2016年才正式火爆全国,但由于陈露在广州时接触的广西人比较多,所以提前熟知了。) 费广的苦恼,除了有即将和爱人分别的苦闷,还有担心找不到好出路来养老婆孩子的烦恼。 与此同时,陈雨和费青也正在苦恼当中,因为他们双方父母对二人提出的订婚都持了反对态度。 “姊妹俩嫁兄弟俩,离得太近,这锅铲儿碰马勺儿,时间一长就碰出毛病来了,不行不行,可是不行!”陈雨父亲陈全这样形容着说。 “妯娌之间,自古以来就不好搁伙儿,亲姊妹嫁亲兄弟、堂姊妹嫁堂兄弟的例子都有过,到最后反目成仇的多,和睦相处的少啊。” “我可不想看到你们姊妹俩反目成仇,我也不赞成!” 陈雨母亲秀花这样说。 “你是大学生,那小姑娘连高中都没读,文化水平不相当。” “你小子现在是鬼迷心窍了,等有一天发现差距想明白时可就晚啦!” “你要是想谈恋爱,在大学里找个校友吧,这个姑娘我不同意。” 费青的爸爸费明,态度明朗。 “先说你的新嫂子陈露,人模样是怪漂亮,但她那凶巴巴的面相,看起来可不是善茬儿。” “妹妹就算慈眉善目的,跟着这样的姐姐,能学到什么好。” “凶巴巴的媳妇,我们可别伺候。” “趁着现在还没怎么样,赶紧快刀斩乱麻,断了吧!” 费青的妈妈姚芸,喜欢给人看面相,时常以貌取人、妄自揣测,所以这样说。 …… 有了这些内情,陈露、费广、陈雨、费青四人在宴会上当然食之无味,当然心事重重,当然苦恼万分啦。 不光在宴会上有苦恼,傍晚分别时,更是难过啊! …… 临别之前,陈露把费广带到他们的新房里,锁上门、关起窗,又缠绵了一回。 “露露,奶奶说你可能怀孕了!”缠绵过后,费广才讲出来奶奶李贺说过的话。 “哦,是吗?”陈露惊讶地问。 “嗯,我不知道她怎么判断的,但语气听起来还蛮肯定!”费广把陈露搂在怀里,用一种略带忧愁的口吻说。 “怀孕是好事儿啊,你怎么一脸小忧愁的样子呢?”那时候,陈露对费广面部表情拿捏得死死的,总能读出来他表情背后的思想。 “怀孕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吧?”费广说出了自己一条浅显的担忧。 他深层的担忧是养老婆、养孩子问题。他是只做不说的人,喜欢实做,而不喜欢邀功、吹捧自己。他认为养家这种问题是男人们分内的事,不应该让女人操太多心。所以这个深层的担忧,他不允许自己对陈露说。 “就算真是怀孕,也就才刚开始吧,你看,肚子还没反应呢,应该不影响……那个吧!”陈露之前没有刻意去科普过孕妈妈的知识,答起费广的问题时,用词不太肯定。 “你回去上网查查,或者咨询一下医生吧,我三天以后去接你!”费广吻了陈露一阵子后,对她说。 “嗯嗯!”陈露甜甜地回应。 “我们下楼去吧,天快黑了,姐姐和陈雨她们还正等着带你回娘家呢,过会儿被她们找上来就不好啦……” “再等一下下~”陈露说完,又把准备起身穿衣服的费广按倒在被窝里,回吻了一次。 关于和老公费广亲吻这方面的事儿,她可不愿意多吃亏。 “他每主动吻我一次,我得更主动地找补回来才行,可不能让自己吃那么多亏!”新婚时候那些日子里,她在心里常常这样自我调侃。 …… 在陈露和费广临别之前缠绵的同时,陈雨被费青带到村子东头的池塘边,也依依惜别了一回。 在那个依依惜别的时间里,陈雨没有说出自己父母的不赞成,费青也没有言讲他父母的不同意。二人就那样默契着,都不再提订婚的事儿。 在那惜别的时间里,他承诺“非她不娶”,她立誓“非他不嫁”! …… 夕阳西下、暮霭沉沉的黄昏时分,两男两女的痴情人,就这样暂时别离了。 虽说暂时,却也是难舍难分的别离…… 第25章 另一个故事 对于陈露来说,回娘家与老公费广别离,真可谓是度日如年。 第一天,她在陈雨的陪同下,做了检查,又买完叶酸、钙片后,也才不到中午。 检查结果是怀孕了,第5周。虽然孕期太短,通过彩超还听不到胎心、看不到发育情况,但可以确定的是,怀上宝宝了。 初次做孕妈,陈露心里除了欢喜还是欢喜。 本来就喜欢小孩儿的她,即将迎来自己的亲生宝宝,那还不得可劲儿欢喜嘛! 欢喜,当然要分享给宝爸费广啦! 既要分享,在电话里肯定分享不明白、不过瘾,所以她打电话邀费广来到了县城家里。 “老人们和天赐不是说要分居三天,不能见面吗?”费广进来客厅后,不安地问。 “你岳父、丈母娘带着孙子回乡下去了,大姐、三姐、四姐今天一早也各回各家啦!” “天赐和弟媳荆红虽然没跟回乡下,但他们白天在忙店里的生意,通常晚上才着家。” “陈雨在你来之前也躲出去了!” “所以今天下午,这里是属于你我的二人世界。” 陈露接连说出一大段台词来,用以冲淡费广不安的神色。 “那我们这样偷偷见面,不是破了他们的规矩,违背了他们的意思吗?”问出这第二句话时,费广的不安升级为惶恐、怯懦,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很显然,陈露的台词没有奏效。 “都什么年代啦,还在定这些规矩?” “他们迂腐在先,可怪不着我!” “再说,我怀孕了要跟老公分享喜悦,这个理由还不足以破规矩吗?” 陈露听到老家的陈旧规矩就火大,又看到费广怯懦着不像是有打破规矩的勇气,心里便更不爽,悻悻地说。 “啊!真的怀上啦?”费广听到怀孕二字后,惶恐、怯懦随即消失,他捧起陈露的手,用惊喜中含着期待的语气问道。 “医院里检查的,还能有假?” “在广州最后那俩月,措施都不好好采用了,不怀孕才怪!” 陈露嘟着嘴,假装生气地说。 后面一句话,和这个假装生气,陈露想表达的是两层意思。一则想撒个娇让老公费广哄哄她,二则想说明怀孕是因为没有好好采取措施,她陈露没有不忠贞。 “露露,你……你这生气……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你不……不想要的话,我们先流掉也行!” 费广只听懂了生气,没听懂别的,他内心纠结、脸上紧张着说。 “瞎扯!” “人家想让你哄哄而已,你这大笨蛋,非得说明白才能听懂吗?” 听到费广这样的回应,陈露又好气又好笑,而后决定直接了当,不再说那些让他不好理解的话。 “噢——”费广潦草地应一声,没了下文。 潦草,是因为他正惊魂未定。 “这婚也结了,法定生育年龄也到了,怀上个宝宝,老婆怎么会不高兴呢?” “她不喜欢小宝宝吗?” “还是说担心我现在没有工作,养不活他们啊?” “如果要流产的话,可是有罪孽,虽说宝宝还没长成人形,但也算生命啊!” 惊魂未定,是因为还没有从这一系列的思绪中完全脱离开来。 “噢什么噢?哄哄啊……”陈露带着明显撒娇的口吻说。 费广听完这个明显的撒娇后,不再客气,把陈露搂在怀里,开始亲吻。 “我这嘴里说不出太多花里胡哨哄老婆的词儿,干脆就把唇交给她,让她自己体会吧!”他想。 “医生怎么说,最近还能……那个吗?”吻到尽情时,费广忽然放手,问了这么一句。 “现在才五周,我查过百度,轻柔一点还可以~”陈露反过来把他按在沙发上又回吻了一次,而后带着诱惑的眼神说,“答案给你了,还不开始吗?” 这……费广哪里还能顶得住。于是,接下来二人便进入小卧室又展开了一场轻柔的运动。 可不巧的是,正在ing当中,天赐带着荆红回家来了,这是他们的家,当然可以不打招呼直接拿钥匙开门啦。 虽然陈露、费广二人是由被褥蒙着的,但小卧室的门没关,所以他们随便用脚趾头想象一下,也能明白正进行着什么。 为此,得理不饶人的荆红鼓动天赐向陈露发难后,便生出了另一个故事。 …… 听到动静,陈露、费广二人草草收兵,来到客厅时,天赐说话了。 “你这样不太好吧,五姐!”他说的时候语态里带着不满。 “怎么,我在自己家里,跟自己老公,妨碍着你们啦?”天赐虽然被家里父母和其他姐妹当成宝儿来看待,但陈露却从来不跟这个弟弟客气,所以回话也很犀利。 “你嫁人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家。” “你在我们家做这种事儿,本来就坏了一个规矩,还在‘回门’期间带老公来,又坏了第二个规矩。” “坏这两个规矩,会给我们家带来灾难,懂不懂?” 天赐媳妇荆红,知道自己老公斗不过这个五姐陈露,所以站出来帮腔。 “是啊,五姐,我刚结婚时问过老人们,是有这样的说法……”天赐听到荆红的帮腔后,来了底气。 “你这一折腾,我们还要请先生来‘净房’的……” 荆红接过天赐的话,还想继续喋喋不休时,被陈露喝止了。 “闭嘴吧你!”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一天到晚除了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还会干点啥?” 陈露对准荆红,言辞强硬地说。 陈露之所以会这么说,还因为她早就听说这个荆红是非多。而且由于挑拨是非,已经让天赐跟父母还有其他姐妹疏远了些关系。 “你……”荆红被陈露的气场压制住,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势,没有还手之力。 “天赐——” “你就这样看着你姐欺负我吗?” 找不到更好的语言来回击陈露,荆红向天赐发完求助后,愤愤着转身走进主卧室,“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姐,要不……你们先躲躲吧?” “我这媳妇儿不好伺候,等她消消气,你们再回来……” 见荆红进屋去了,天赐向陈露发起求和。 “甭叫我姐,守着你那个好老婆去吧!”陈露看到弟弟天赐这一副窝囊样儿,火气又来了几分,转过来对费广说,“老公,我们走,回咱们自己家去!” “等等!说清楚再走,我哪里挑拨是非了?”陈露拉起费广刚走到门口,荆红又追了出来,用怒冲冲的语气发出质问,一副想把战斗进行到底的样子。 摔门进入卧室后,荆红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窝囊。 “被别人点着鼻子当面指责、当面训斥,我荆红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她一个嫁出去的姐姐,凭什么压我一头?” “不行,我要反击,我要斗败她的不可一世!” 想到这些,她从屋里把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偷偷听着客厅里的对话,伺机待发。 当听到陈露数落完自己的老公天赐,扬言要走的时候,她追了出来。 “露露,我们走!” “有我在,看谁敢拦?” 费广用一种“傲视群雄”的眼神,扫、瞄完天赐、荆红夫妇后,拉起陈露就要往外走。 理论上来讲,一向老实本分的费广不该具备有这种“傲视群雄”。但理论终究只能是理论,代表不了全部的实际。 “跟我过不去,我可以选择装孙子,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如果有谁想要跟我的陈露过不去,那对不起,小爷不答应,不答应!” “家徒四壁、一无所有,陈露就这样嫁给我了,我拼起老命也得护她周全,绝不能让她吃半点儿亏!” 结婚以后,在费广的“三观”里,是这样给妻子陈露定位的。 “像刚刚那样,如果陈露一直处于上风,我可以不插手,但现在有了一点要吃亏的苗头,我可得站出来了!” “这人啊,大多都是欺软怕硬,替陈露出头,我得拿出点儿强硬的气势。” “对,从气势上压倒一切!” 拿出“傲视群雄”之前的那几秒,他这些想。 “不行,今天必须得说清楚……我才不背这个锅!”荆红带着泼妇的语气,快步抢行到门口,挡在了陈露面前,她竟然没有被费广的眼神震慑住。 “走开!”陈露冷冷地说。 “你给我说清楚!”荆红说着,捋起袖子,拿出一副“包租婆”的架势。 “跟糊涂泼妇没话说,让开!”陈露提高嗓门儿。 “说谁泼妇呢,你个小骚……” 荆红“出口成脏”的话没能说出来,“啪”的一声被费广用大嘴巴子给打断了。 费广这种人,别看平时默不作声,一旦触碰了他的底线,发起火来可收不住。辱骂陈露,当然会触碰他的底线,护妻,那是基本操作。 不知道是由于费广用力过猛,还是因为荆红的牙齿本就有些毛病,那一个巴掌下去,竟甩出半颗带血的槽牙来。 这下,站在旁边的天赐可不干了。虽说“欺软怕硬”是他做人的基本原则,通常情况下他不会跟人硬碰硬。但如今这个“硬茬”当着自己面动老婆荆红,他还是要鼓起勇气碰一碰的。 既然要鼓勇气,赤手空拳肯定是鼓不起来的,所以他借助茶几上的空酒瓶给费广来了个冷不防。 因为酒瓶碎在脑门儿上,所以费广倒地昏迷了,就那么闭着眼睛倒在陈露面前。 陈露当时没有替费广“报仇”,因为她吓傻了。 她本来没那么胆小的,但看到自己的新婚老公躺在地面,头上“咕噜咕噜”往外翻着血,确实吓坏了。 特别在感受到费广的手好像正进入冰凉状态时,她更是担心极了。 她不敢去摸他的胸口、手腕、鼻孔,她怕感触不到心跳、脉搏、呼吸,她怕他死了。 “他如果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想到这,她开始掉眼泪,泪如泉涌,很快便模糊了视线…… 第26章 蜜月之旅 把费广砸翻在地后,天赐后悔了。他没想到自己因为情急而下手那么重,也没想到这个姐夫那么不经揍,秒躺! 带着悔意,他想帮姐姐陈露把姐夫架起来,送往医院去救治。 当时陈露的眼里除了泪水,剩下的全是敌意,哪还有心思去揣摩天赐的悔意。再说,就算揣摩到了悔意,她也不允许他再碰自己老公一下。因为自出手的那一瞬间,陈露就已下定决心不再原谅这个弟弟。 所以,她在短暂的担心和痛哭后,用一个怒吼的“滚”字,拒绝了他的帮助,准备独自把老公费广从屋里弄出来。这个臭家、破家,她半刻都不想再待,她相信老公费广肯定也跟自己想法一致。 或许是由于陈露的潜力被激发出来了,再或许是因为费广虽然有着177cm的身高,但体重只有59kg吧。结果还不错,她凭一己之力把他从屋里拖了出来。 拖费广出来以后,陈露狠狠摔上门,不再给天赐一点儿献殷勤的机会,她看着太假,觉着太恶心。 不知道是摔门的时候用力太猛,而导致了余力不足,还是因为潜力的期限已过。后来,陈露竟然弄不动躺在地上的费广了,从房门到电梯口只有十几米,她都拖不过去。 想带他去医院救治又弄不动,所以她担心、她焦急、她发狂、她哭…… 越是弄不动越是哭得厉害,越是哭得厉害越是弄不动。 心里被焦急和发狂占据以后,她甚至都想不起来打急救电话“120”。 幸亏上天有好生之德,安排了陈雨和费青前来协助,否则还真不知道剧情会怎样往下发展呢。 其实,陈雨之前躲出去,不仅仅是为了给陈露和费广腾出来“二人世界”的空间,她还顺便约了个会。早在出门之前,国庆假期还没结束的费青,就已经被她邀约到了县城里。 两人逛累以后,陈雨带费青回来休息,顺便想着让他认认家门。 可巧,他们刚出来电梯,就看到了哭成泪人儿的陈露以及躺在血泊中的费广——陈露神情恍惚,费广纹丝不动。 陈雨和费青都是聪明伶俐的人,看到这一幕后,马上明白了个大概其。 所以接下来,费青背起费广、陈雨搀着陈露,进电梯、下楼、出小区、打车、去医院、挂急诊,一气呵成。 由于救治及时,没有失血过量,因为倒地期间被陈露搀扶着,也没有磕碰出更多硬伤,所以这段故事也算是以“不幸中的万幸”而收场了。 不过,收场是收场了,但这故事结局却为陈露与天赐后来的“二次姐弟大战”埋下一个伏笔、增添一个理由。 …… 费广苏醒后,只被医生诊断出了轻微脑震荡,且留下后遗症的几率不大。 既是轻微,他在病房躺够3天时就想出院,但由于陈露执意不肯,所以住满了7天。 出院以后,他没有找天赐讨说法,陈露几次三番要去寻仇,也都被他全力拦下了。 他本就不是那种爱记仇的人,更何况“仇人”还是小舅子,跟妻子陈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弟弟。 再说了,蜜月期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才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 …… 陈露把伤愈的费广带出院以后,二人一起回了家,回的当然是婆家。 自天赐动手砸翻自己老公那时起,她就暗下决心,要与这个弟弟誓不两立。以陈露嫉恶如仇的性格,短时间内想让她回娘家,基本上不太可能了。 县城的家,她不想再回,因为里面住着天赐;乡下的家,她也不愿意回,因为里面住着永远偏向儿子的父、母,不管他们儿子做出了多么混蛋的事儿。 因而,带费广走出医院的那一刻,陈露便决定舍弃娘家,全身心投入到她和费广的婚姻生活当中去了。 那时要回家,当然是回婆家啦! 回家以后的那两天,虽然家里有个惹人烦的婆婆叶子,但陈露的心当时还正被复仇的火焰占据着,没有闲工夫搭理她太多。 所以,婆、媳的宣战又往后推迟了些。 …… 心里被复仇的火焰占据着,陈露还真是有够难受的。那两天,她每每忆起弟弟天赐砸倒自己老公后的危急情形,心里就来火,一来火,她就摩拳擦掌地想去找天赐拼命。 通过近十个月的接触,费广对陈露嫉恶如仇的性格已经有些个认知。特别是在看到她以“不接待”的冷酷方式拒绝了父亲陈全的“替子求和”后,费广又坚定一回自己的认知。 所以,回到家以后的那两天,他巧妙运用“好言相劝”、“强拥烈吻”、“轻柔运动”等方式,拦下了她几次三番的摩拳擦掌。 …… 10月13日,农历九月十七,从医院回家后的第三天,费广为给陈露换个心情,好让她暂放下“仇恨”,就把婚前计划的蜜月之旅提上了日程。 这个蜜月之旅的计划景点,可不是城里人所理解的“爱琴海”、“夏威夷沙滩”、“马尔代夫群岛”,甚至也不是那种农村暴发户才能有机会体验的“杭州西湖”、“大理洱海”、“三亚天涯海角”。 这个蜜月之旅,其实就是费广征得陈露同意后,在婚前跟摄影师预约过的拍婚纱照外景。 “拍完某个景点的外景照后,我们就顺便留在当场游玩一番,权当做蜜月旅行啦!”由于囊中羞涩,费广在做计划时是这样想的。 影楼里摄影师的时间比较贵,所以拍外景时通常都是用尽量短的时间,跑尽量多的景点。如果要按照费广所要求的那种进度来拍的话,绝对要出个大价钱。 因为他要求的是,一天只取一个景点来拍摄,剩下的时间交给他和妻子来游玩。 果不其然,一开始他在县城找影楼咨询时,听到的全都是“天价”。 后来,擅于交际的费青把自己一个影楼老板朋友介绍给费广后,他的计划才较为满意着敲定。 “7个外景,分7天拍,每个外景拍7套衣服,上午拍,下午给你们游玩。” “77个内景,一天拍完。” “友情价一万零一块,寓意为万里挑一!” “有费青的交情在,定金不用交,拍完以后再结账。” “国庆假期结束后,哪天开始都行,开始的前一天来店里直接找我就好。” 费青的影楼老板朋友这样对费广说。 跟别家提出的“天价”比起来,这个“良心”太多了,费广当然果断跟老板达成共识。 因为婚前就已有共识,所以接下来陈露和费广的蜜月之旅便顺利展开了。 县城里没什么特色,经费又不够去太远的外地,景点就只好在本市的范围内挑选了。 要说陈露和费广的老家驻马店市,其实也没多少能拿出手的星级景点,不过要找寻7处适合拍照的外景,还是不在话下。 森林公园、温泉小镇、梁祝故里、宿鸭湖、薄山湖、金顶山、嵖岈山,随便凑一凑也够数了。 由于农历九月过了半,已进入深秋,所以前面6处景点显得不太亮眼,现在单讲压轴出场的嵖岈山。 那日,是拍摄外景的最后一天,摄影师突然有事,临时把拍摄改成了下午。所以,化妆师和服装道具人员引着二位“主角”在上午参观起这个盛名远播的国家5a级旅游景区来。 嵖岈山景区位于驻马店市遂平县境内,也就是陈露他们的隔壁县。由于拍摄《西游记》和《西游记续集》,而被杨洁导演带领剧组成员们长期驻扎取过景,又给它的盛名增添了一些色彩。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被德高望重的杨洁导演赐过名字,景区里有很多“西游元素”。比如花果山、黑风洞、流沙河、蓬莱三洞,再比如双猴望月、通天神龟、回声谷、百丈崖、风水岭。 除去这些“西游元素”,景区里的造型地貌、景点分布、自然景观也都各具特色。 嵖岈山,在造型地貌上由蜜蜡山、南山、北山、六蜂山、花果山和天磨山等彼此相连的山峰组成。 蜜蜡山主峰300米,虽说跟其它名山大川的高度比起来,只能算着“侏儒”、“弟中弟”,但在山川匮乏的中原地区,也当得起“独领风骚”四个字了。 山体是鸡油黄的花岗岩,比纯色淡黄显得更加艳丽浑厚。浑厚的花岗岩经过漫长的风化剥蚀,表面细腻光滑、无一缝隙。 景点分布上,主要分为南山门区、南山、北山、六峰山、天磨湖、琵琶湖六大景区。景区内石、山、水相依,峡、谷、峰相连,南山、北山、六峰山毗邻,秀蜜湖、琵琶湖、天磨湖散布其中。 自然景观方面,山上山下生长着千种原生植物,覆盖率占整个景区的一半以上。其中有阔叶、针叶、常绿、落叶灌乔木及野果、药材、山菜、野生花卉等。 陈露、费广他们参观那天,适逢晚秋霜降时节,正好有幸目睹了嵖岈山的另一个特色——漫山遍野的红叶、红花等秋季物候自然景观。 下午,在美美的意境中拍完最后一套外景后,摄影师小姐姐又饶有兴致地给“女主”陈露赠拍了一组古装单人照。 古装单人照里,有一张粉纱掩面的,被费广题了首诗,把浪漫推向高潮—— 露伊人 费广 一袭羽衣一霓裳, 半面娇羞半粉妆。 九月秋花漫山红, 不如伊人孤芳香。 第27章 别伊人 拍完全部婚纱照再次返回家后,陈露、费广二人的浪漫高潮逐渐归于平静。 在二人返家之前,费松对家里的人事做了些调整,才没有致使儿子和儿媳妇的浪漫高潮直接摔入低谷。 他也看出来老婆叶子和儿媳陈露如果继续共同生活下去,可能会爆发“战争”。所以他把叶子“外出传教”的“长假”一直批到了小年(腊月二十三)。 叶子出走后,他又将老娘李贺安置在自己家中住下。 表面上他给弟弟、妹妹的理由是,“咱娘住的小房子太冷,让她住到我屋里过冬御寒。” 实际上他心里想的是,“儿媳妇怀孕了,让老太太伺候一段时间吧,我自己的老婆实在难当重任。” 李贺,那是何等明白的一个人?从儿子话音里当然可以判断出他的用意。 判断出费松的用意,李贺即刻欣然接受,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孙媳妇刚刚结束了与娘家的不和,又紧接着陷入到与婆家的不睦。 她认为,一切可能会发生不睦的因素在这个时候都应该给和睦让路。 她觉得,到了这把年纪还能再为儿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对自己来说是莫大的幸福、慰藉。 安排完这些,费松便外出打工去了。又欠下那么多新债务,内心不允许他在家里进行过长时间的逗留。 所以,在“蜜月之旅”途中住了7天宾馆的陈露、费广返家后,家里等待他们的就只剩奶奶李贺跟妹妹费诗了。 费诗,那年16岁,原本学习成绩不差的她,在哥哥费广结婚前后竟也无故选择了退学,初三没读完。 虽然陈露返家以后,因为家里少了人气而感到过失落和空虚(因自己浪漫高潮能分享的家人减少了而感到失落、空虚)。但因为奶奶李贺给出了足够多的温暖,妹妹费诗给出了足够多的热情,老公费广给出了足够多的关爱,所以这种失落和空虚没持续太久。 …… 赶走陈露内心的失落和空虚后,费广经过一番权衡,决定暂缓“种田加养羊”的计划。他想只身先去济南投靠王健,挣出一笔钱,来做为“种田加养羊”计划的启动资金。 之所以想要先挣出一笔钱来做为启动资金,是因为手头紧张,又不想动用老婆的“私房彩礼钱”。 之所以想要去济南投靠王健,是因为这个朋友手里有赚快钱的项目。就在不久前,他大手一挥就借出5万块帮自己解了燃眉之急,还留下像是邀请的话。 之所以想要只身前去,是因为陈露的妊娠期已经进入第七周,恶心、呕吐、嗜睡、乏力、厌食等身体反应日益加重了。他希望她能在家静养,而不是跟着自己舟车劳顿、去外漂泊。况且她在人多的火车和公共大巴上还会有严重的“晕车”,虽说坐飞机可能会好一点,但从老家到省会机场还需要6个小时的长途大巴。 权衡过后,费广向陈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是说了,只是没有全盘托出。 “我们结婚之前,我一个山东济南的朋友给了10000块钱的红包。他手里有个不错的赚钱项目,我想要投靠一下他,跟着挣点钱,来作为‘种田、养羊计划’的启动资金!”权衡过后的那天,费广这样说。 “是吗?那感情好!” “带我一起去,顺便让我也见见这个你口中的朋友呗!” 陈露第一次听费广提到他的朋友,兴致勃勃地回应着。 “呃……我想先把你留在家里呢!”费广犹豫一下,还是说出来了自己的想法。犹豫,是不想打消陈露的兴致勃勃,说出来,是不想让她在妊娠反应日渐强烈时还要跟自己去漂泊。 “你啥意思啊,是怕我这肚子大了以后会变丑,而让你觉得丢人吗?”陈露嘟着嘴,用貌似生气的口吻说。 “哪有——”费广拉长着声音。 “你这朋友男的女的,不会是前女友勾搭你去旧情复燃吧!”陈露这个话,表面上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实质也暗含了她的一种担忧。 因为那时候在陈露的眼里、心里,费广是男神一般的存在,别的女人多看他两眼,或者多跟他说几句话,自己就会吃醋,就会有危机感。所以当她不确定老公口中这个朋友的性别时,首先想到的是竞争对手——女人。 “男的啦……真的没有过前女友,要说多少回你才能肯信呢!”曾经被陈露反复追问过有关前女友的问题,解释了很多次都不能让她满意,费广终于忍不住小小生气了一回。 “哼!谁知道呢?” “我们女人有‘贞操’用来判断,你们男人又没个标准可以确定!”陈露面对老公费广的生气,用小小的埋怨口吻予以回复。 “啊……这……”费广听到陈露这样的回复,一时间无言以对。 二人在鸳鸯枕上无言两秒,以陈露一个浅浅的笑和费广一个忍俊不禁而暂停了这场原计划的告别。 因为浅浅的笑和忍俊不禁过后,他们在房间里需要忙起一件轻柔的事儿,无暇顾及其它。 …… 像陈露和费广这种感情丰富又爱到深处的两个人,是不愿轻易离别的,因为离别对于他们来说,太伤。 北宋大词人柳永曾经用几句词把这类人的心理展现得淋漓尽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陈露大概也是不想在那个萧瑟冷落的清秋季节与爱人费广互道离别吧。所以当他在“原计划”被暂停后的翌日,再次提出告别并说明告别愿因后,她想到了几个拖延离别的办法。 “老公,我们房间的窗户关不严实,隔音效果差,修好再走吧!”陈露首次运用的是这样一个理由。 “嗯!”费广答应下来,用一天的时间修好了窗子。 “老公,我们家没装宽带,电脑不能上网,帮我找人装个宽带再走吧!”修好窗子后,陈露提出第二个拖延的理由。 “嗯嗯!”费广接着答应,在报装宽带不成后,买了无线上网卡托和上网专用sim卡,才实现了电脑连接互联网,用时两天。 “老公,我们家洗澡间和厕所太小太脏了,还没有热水器,帮我建个新卫生间,装上太阳能热水器和冲水马桶再走吧!”电脑联网后,陈露提出第三个理由。 “呃……好!”费广经过短暂的思考后,也答应了。由于这个活儿比较棘手,他答应得没那么爽快,干的时候也没那么麻利。 棘手的问题有很多,比如他虽然生长在农村,但没有上手干过建筑、装修、水电一类的工作,所以要请人帮忙;再比如他们所在的农村里,没有下水道那样的排污水系统;最要命的是,手里借来的钱已经不足以支付安装太阳能热水器的费用了。 还好,问题到最后也全部解决了。 他请了三姨父林国庆和表弟林杰来帮的忙,施工期间,二位亲戚真不错,硬是没要工钱,只是管了每日两餐。 没有下水道,几人商议过后就在院子东南角挖了个坑,做为污水池,把污水池与卫生间用下水管道联通起来。污水池上方用水泥封住,留一个圆口,方便污水满了以后,下桶进去舀出来,再用扁担挑到田里当肥料。 手里的钱不足以安装太阳能热水器,就退而求其次,装了普通的热水器淋浴设备和价格相对便宜的蹲便器。 这项工作,拖延了10来天,陈露对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热水器和蹲便器没有达到自己的要求,但与老公的离别日往后拖延了10来天,才是她的主要意图。 她倒是满意了,可家里的小姑子费诗打心里有点儿不高兴了。 “这也太矫情了吧,给我哥这一通折腾。” “出去见过几年世面,还真把自己当作城里人了啊?” 在厨房帮忙做饭时,费诗向奶奶李贺发起牢骚来。 “人长得漂亮,又在城里住习惯了,愿意屈身嫁到咱们穷乡下,已经很不错啦!”李贺向费诗解释说。 “漂亮,漂亮能当饭吃吗?” “再说,也没有多漂亮嘛,姑娘我要是再长高点儿,第一美女哪能是她的!” 费诗愤愤不平,其中有对人们把身高做为评判美女标准的那种心理不平衡,还有对嫂子陈露这种折腾人做法的愤愤。 “啥第一不第一的,都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我们诗诗也很漂亮啦!”李贺顿了顿,接着说,“至于身高嘛,你知道的,老天爷哪能让人十全十美啊。已经给了这样的好脸蛋儿,要是再给个好身高,你还不得翘到天上去啊!” “哼!我才不会像她那么翘!”费诗嘴上继续不平,但因为受到奶奶一句“好脸蛋儿”的夸奖,心里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其实你嫂子也不算太翘啦,除了这个事儿让你不太满意之外,她别的也没啥言差语错了不是?” 奶奶李贺说完这句话,费诗才算归于平静。可平静是平静了,但心里已经埋下对嫂子陈露的首次不满。 费诗也是记仇的人,所以这个暂埋的不满也为后来的“姑嫂大战”添了一把火。 …… 拖延的理由用完后,终于到了送别的环节。 那天,是11月7日,立冬的前一天,早晨6点,陈露把费广送到城乡客车上以后,才刚刚破晓。 客车发动后,她哭了,他也哭了。 由于是破晓时分,天未大亮,所以没有谁看到这对有情人的眼泪,但他们自己是知道的。 他哭,是因为忆起昨晚上她拿出来给自己欣赏的那副画,并联想到了她作画时的心境。那是她冒着被人误解的风险,在离别之前花了十几个白天的时间,完成的一幅“离别感伤图”。 她哭,不仅是因为眼睁睁看到离别,还因为想起了他在自己画作上的题诗—— 别伊人 费广 青山高亭彩云巅, 残阳晚风散紫烟。 花落叶碎伤秋际, 东西分飞是劳燕。 木舟碧水匆相恋, 霞光夕日短缠绵。 隔江离岸渡桥头, 惜别伊人泪满绢。 第28章 相思不是矫情 与费广离别后的初冬,陈露的妊娠期已经进入第10周,厌食、孕吐的频次理应逐渐减少。 但理应只是理应,代表不了实际。 实际上,接下来的那两三周,她的厌食、孕吐好像更严重了一样,还常常伴有焦虑、失眠、情绪低落。 双人床突然变成了单人睡,她真的不习惯,房间里缺少了费广的身影,显得那样空落落。 单人睡、空落落,她感到孤独、寂寞,她感到空虚、清冷,她好想他。 不知道是由于妊娠反应加重,还是因为太想他,那一小段日子里她在夜里失眠——入睡困难、易醒多梦;她在白天无精打采、行动迟缓、对各种事物都失去了兴趣;她厌食、反胃、茶饭不思;她焦虑、心悸、情绪低落、郁郁寡欢。 …… 后来,费广换了一部山寨智能手机,开始与陈露互发微信。那时候微信还没有视频通话的功能,只能互发语音短消息。 这种语音消息,虽然比短信更能拉进彼此的距离,但还是差点儿意思,所以没有把陈露的焦虑、低落缓解太多。 又过两天,费广与妹妹费诗沟通一次后,费诗开始关注起嫂子陈露来。 用心关注后,可把费诗吓了一跳。因为根据陈露的表现,以及上网查到的资料分析,她这种像是“孕期抑郁”。如果真是“孕期抑郁”,那麻烦可就大了,因为“抑郁”很难自愈,而孕妇又不能服用抗抑郁的药。 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费诗哪里还顾得上曾经对陈露的猜忌,因为光是对嫂子安慰、照顾就已经够她忙的了。 陈露无精打采、行动迟缓时,费诗跟奶奶李贺予以鼓励并轮流陪着她到田野里的乡间小路上,去散步。 陈露厌食、反胃时,费诗跟李贺给买了柑橘、酸梅、山楂之类的新鲜水果或水果制品,并常常给她煮开胃汤、泡开胃茶,来喝。 陈露焦虑、心悸、情绪低落时,费诗跟李贺经常轮着番地安慰、开导。 为了赶走陈露的入睡困难,费诗每天晚上陪她睡,并在睡前帮她做一些头部、脸部的轻轻按摩。 为了提起陈露对事物的兴趣,费诗帮忙在网上寻找美景图片、动画,让她在网络世界里采风,而后在现实世界中作画。 费诗原意是想让陈露画一些欣欣向荣的美景,来赶走空虚。而陈露却把欣欣向荣硬生生画成了伤感、悲凉,还借景抒情在画上写出一首小诗—— 思君 陈露 凛风卷山叶零碎, 凉霜洗地花枯萎。 风冷霜寒不移志, 空谷幽兰盼君回。 …… 从城乡客车转到发往济南的长途大巴上后,费广虽然止住了眼泪,但伤感、焦虑仍然挥之不去。 伤感,伤的是离别,还有遥不可测的归期。此次去济南,他有两手计划,一是给王健打工,二是找别的工作,这两手的初步计划都是过年不回家。立冬前后才出门,倘若过年再回家,哪里还有打工赚钱的时间? 焦虑,焦的是未来的不确定,不确定自己能否担得起一个家,能否养得起老婆还有即将出生的孩子。虑的是不确定王健当前的项目状况,不确定他能否再次收留自己。 出发前,他没给王健打电话,因为他不确定王健曾说的那一句“来济南找我”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还因为他不想让王健提前做出安排来给自己接风,他不想给别人添太多麻烦。 由于被伤感、焦虑充斥着内心,一路上他烦躁、坐立不安,他没胃口、吃不下东西,也实在没有闲情雅致来欣赏车窗外沿途的风景,他很难受。不过,好在行程只有8个小时,没有让这种难受持续太久。 ……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济南,但刚下来长途大巴后,费广短时间内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下车时,18点左右,太阳已经落山并带走了空气的余温,晚风虽不至于刺骨,但也够寒了。再加上比老家平均气温要更冷个7-8度,所以他身上的衣物就显得不够保暖了。 本来在车上就没吃东西,身体再经过寒风这么一吹,越发地饥饿。从大巴车那个封闭的空间转移到开阔的车站广场后,反胃的不适感也逐渐消退。这两种因素为费广接下来的进食创造了有利条件,他喝下两碗羊杂汤、吃下两个烧饼。 不知道是羊汤和烧饼的缘故,还是费广本身的肠胃就不太好,那个夜晚以及后来的两天,他被腹痛、干呕、拉肚子折磨得够呛。 当晚,他吃喝过后,没有选择直接去找王健,而是在王健工作室(几个月以前,王健租好办公场所并成立工作室的时候,曾给费广说过具体地址)附近的城中村租起一个小单间,先安顿了下来。 “如果王健不用我,我可以在附近找别的工作。” “这里的房租才200块钱一个月,租房子比临时住旅馆划算多了。” 他这样想。 交完房租和押金,又买齐生活用品后,银行卡里的余额不太多了。所以腹痛、干呕、拉肚子起初时,他没舍得花钱去医治,甚至在第二天严重时,也只是买了一盒吗丁啉。 幸运的是,这个小病痛只纠缠他两个日夜,就“鸣金收兵”了。但不幸的是,老婆陈露因为他连续两天的冷落,而生气了。 “每次通话,感觉你都心不在焉,而且好几次我还没说过瘾,你就要找理由挂断。” “每次发个长长的短信给你,都只是敷衍着回复几个字给我。” “几个意思啊?” “要是我让你觉得腻了、厌倦了,或者是你有了新欢,当面给我说清楚就好,我保证不再打扰!” 来到济南的第三天下午,费广身体还没恢复正常时,突然收到了陈露发来的这样几条短信。这几条短信,犹如几颗炮弹,一下子把他炸懵了,没词儿了。 短暂的懵b后,他对自己的心态迅速做出调整,接着又花费一个多小时打了篇长长的草稿。 一切准备就绪,他拨起了陈露的手机号码,连拨三次,没人接。 他焦急,但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手机那头是一个陷入离别之痛后,又经受了冷落之苦的她。这时的她是脆弱的,是敏感的,是有怨言的,是急需自己耐心抚慰的。 连拨三次没人接,他便拨起了第四次。 “露露,对不起——”拨通后,他用最诚恳的语气,先道歉。 “我刚下车时,有点儿反胃、不舒服,所以当晚两三次通话都只是说了几分钟就让你挂断了。” “第二天和第三天,我没有联系到我的朋友,他手机无法接通,于是我临时启动预备方案,忙着去找别的工作了。找工作费脑筋、费精力,而且出去的早,回来的晚。所以不仅缩短了与你的通话时间,还敷衍了你发来的一些短信。” “现在,我已经找到工作,住的地方也安顿好啦!” “对不起,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首次道歉没有回应,费广陈述完草稿纸上的谎言后,二次道歉。 与陈露最初陷入爱河时,费广原本打算的是以诚相待,不再说半句谎言,可这会儿破大戒了。前几次的事件中,虽说也有向陈露隐瞒事实的情况,但他认为那些只是破了以诚相待的小戒,而这个赤裸裸的谎言则算是破大戒了。 所以,在说这个谎言时,他心里很纠结,很不是滋味。 纠结过后,他还是说出来了,因为他不想让已经被脆弱、敏感包围的陈露再替自己担心。他还不想让陈露知道自己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谎言的背后,实际上他来济南的这两天两夜,被腹痛、干呕、拉肚子纠缠得出不了门,正卧床休养。 “噢——” “那你不早说?” “害得我以为那个有钱的朋友带你去花天酒地、夜夜笙歌,而把我忘了呢!” 陈露听完费广的二次道歉后,火气消了一些,但回话里还带着点儿埋怨,埋怨他没有提早说出实情。 “我……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费广听到陈露答话后,心里又紧张一回。 “你说的越少,我才会越多的猜测,越多的担心呢!”陈露把埋怨拿掉了,口吻归于平静。 “噢!”费广听到这,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了错,犯了自以为是的错,说了不该说的谎言。 “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跟我说实话,好吗?” “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陈露说这两句话时,把平静的口吻转为深情。 “呃……好!”费广经过短暂的停顿后,满口答应。 在停顿期间,他先是肯定了自已说谎言的错误,而后内心深处的另一个声音又打破了他的肯定。 “夫妻、爱人之间有时候也可以说一些善意的谎言啊!” “只要这谎言是以爱为初衷,以维系感情为目的就行了嘛!” 那个声音这样说。 “听说那边比老家温度要低,你带的衣服又不太厚,冷不冷啊?”陈露的口吻转为温柔。 “不冷,你呢?” “你在家冷不冷啊?” 费广收到温柔,心里暖暖的,而后用同样温柔的话反问陈露。 “我也不冷——”陈露心里也收到一股暖流,不自觉地把话音拉长了些。 如果说这时候陈露收到的只是小暖,那么费广接下来的一段话,则是大大的暖了。 “你知道吗,这两天我虽然有时候在忙,但‘想你’这项工作在心里是从来没有停止过的。 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说我跟别的女人这样那样啦。 因为在我的眼里,我的心里,这世界只有你一个是女人,别的女人我只当她们是‘人’,只是‘人’而已! 想你的这两天,填了一首小词,我读给你听—— 长相思 费广 昨一日,今一日,梦里寻你几多次,醒来不自知。 燕一翅,鹊一翅,比翼带去我心志,隔空寄相思。” 第29章 酒吧工作小插曲1 如果要深究的话,费广花一个多小时打出来的草稿内容是有些夸大其词。特别是最后那几句话和最后那首小词,更是称得上言过其实了。 躺在床上养病那两天,费广实际想不想陈露,梦没梦到过她呢? 当然有想,也有梦到过,但绝不至于每时每刻都在想,因为在他的理解中,人生不能只有爱情,还要有足够多的面包。 他认为,只要自己努力工作,给老婆、孩子挣出面包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他还认为,如果自己努力工作,又省吃俭用,给他们挣出面包的同时,说不定还能配上牛奶。 可美好幻想的转念之间,他又想到了家里的债务。 对于费广来说,背负着债务是一种煎熬,持续性的那种煎熬,比别人欠他钱还要难受百倍的煎熬。 尽管爸爸费松曾答应说,结婚欠下的这所有债务,由他自己来偿还,这是他做父亲应尽的义务。费广心里还是有很多、很大的压力,胸口像是被大山压住一般的那种压力。 因为费广知道费松身体已经不太好了。虽然他今年只有44岁,还称不上老头子。但多年以来,身体上的奔波劳碌再加心理上的压迫摧残,他已经不太好了—— 这两年,他原本就没有胖过的身形又越发的消瘦了,背开始驼了,腰开始弯了,头发开始泛白了。而最近,他的活力、精气神儿开始削减了,非感冒状态下还有了断断续续的咳嗽。 爸爸费松的身体状况不好,又给费广增加了两重压力和一重担心。 压力一是爸爸如果倒下,这所有的债务他要自己来扛;压力二是爸爸如果倒下,他需要养活所有家庭成员,包括奶奶李贺、妈妈叶子、妹妹费诗、老婆陈露,还有尚未出生的孩子。 一重担心是,担心爸爸会患上某种严重的病,那种非感冒状态下的咳嗽声,听起来太不正常了。 结婚前后,因为这咳嗽,费广曾多次催促费松去医院做检查,可他始终不肯。在儿子面前他犟得很,犟得费广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这就是抽烟抽的,去什么医院?” “以后戒烟就是了,别再催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面对费广的催促,费松用坚决、强硬的语气这样回答。 …… 带着多种思想活动在床上休息两天后,费广身体终于恢复正常了,那是他来到济南的第四天。 那天,他在清晨起床,又吃过早餐后,给王健去了个电话,本以为就算求职不成,电话至少是可以打通的。却没想到结果是,办公室座机没人接,手机号码提示“无法接通”。 昨天对陈露说的谎言成谶了。 好在,费广知道王健工作室的办公地点,电话打不通,他在上午便直接去了办公室。 来到办公室门口,他傻眼了,因为从玻璃门上张贴着的白色带红章交叉封条不难看出,工作室被公安机关查封了。 “我这朋友干违法的事儿了?” “工作室被查封,他人被刑拘了?” “应该……不能够吧!” 在门口徘徊了半晌,他没有看到执法人员,也没有看到朋友王健,心里犯起迷惑。 …… 下午,带着这种迷惑,费广启动预备方案,开始找工作。 2011年,互联网已经很成熟了,找工作不再需要跑到用工单位门口去问询。问人家招不招工,年龄、学历、工作经验有哪些要求啊,这些。只需要上网搜索一下“本地招聘”就好,城市里可以上网的网吧到处都有。 只一个下午外加半个晚上,费广就找到并面试成功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工作岗位,酒吧服务员。月薪3000-5000元,管两顿吃,不管住,每天上班时间为晚上7点-凌晨3点,每月4天轮休。 这是费广评估完自身条件,认为自己所能享受的最好工作待遇了。所以在面试第二天,他花费60块钱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后,便投身到这份工作当中。 上班第一天,他被分配到后厨做传菜员时,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很多内情。 “全市的俱乐部、迪厅、酒吧当中,我们店生意最好、人气最高、最火爆!” “生意好,员工待遇相应也不错,来应聘的人自然就多了。” “服务员有工资、有提成、还有小费,收入高,正常人当然都想去做啦!” “但服务员岗位有限,所以新来的通常都是先做传菜员过渡一下。” “过渡一段时间后,再经过考核,才有机会晋升为服务员。” “做传菜员期间,没有提成,基本上也没有小费,到手的工资差不多就是2300块,可以接受吗?” 办完入职手续,传菜员组长把费广带进一个空包厢,向他说明了部分真实情况。 “过渡期大概多久?”费广反问道。 “这个不好说,一个是看前厅服务员岗位的空缺数,一个是看你自己表现。” “如果你表现得够好,前厅服务员组长或者经理破格提拔你,两三天就晋升服务员也是有可能的。” 组长做出详细的回答。 “那我接受!”费广说。 “好,那我们就先互留个手机号码吧,等下我去安排老员工带你熟悉工作流程。”组长接着说。 “好!”费广说完,掏出手机保存号码。 “留完号码,把手机交给我,我们店里规定,基层员工上班期间不许带手机。” “我们员工内部通讯用带耳麦的对讲机,留手机号码是让你在班外打电话向我请假用的。” 把费广的手机收起后,组长解释道。 “哦——”费广虽然有些不理解,但也没有再追问。 “那行,走吧,我带你去岗位上!”组长说着站起身来,示意费广也站起来跟他走。两人走到门口时,组长忽然停住,又说了一句,“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我叫李闯,你可以叫我李组。” 说完以后,他把费广带到后厨走廊的位置,时间是19点半左右,还没来什么客人,所以传菜员正处于原地待命状态。一排十几个小伙子,整齐的跨立姿势,也是够壮观的。 把费广交给排头的小胖子以后,组长李闯离开了。 “你这个‘姿色’,这个身段儿,怎么不应聘‘吧少’,或者客户经理啊?”小胖子示意费广站在自己身旁后,上下打量着他,发问。 “呃……那个……面试的时候,人事经理跟我提过,说是这两个岗位需要喝酒,我喝酒不行。”费广说出实情。 “咳!这个酒量是练习出来的,多喝醉几次,慢慢就能喝啦!”小胖子接着说。 “我肠胃不好,怕是练不出来吧!”费广继续诚恳。 “肠胃不好,更应该多喝点酒呢。‘酒是粮食精,一醉治百病’,听过没?”小胖子面带微笑着说。 “没有!”费广敷衍道。 “看这意思,你有点老实,是应该在酒吧里熔炼熔炼!”小胖子一边微微点着头,一边说。 “噢!”费广见小胖子有结束对话的意思,草草回复一个字后,也收声了。 “哦,对了,我叫王大军,小名大炮儿,承蒙弟兄们厚爱,叫我一声‘炮儿哥’,你看起来应该不到20,也跟着叫‘炮儿哥’吧!”稍微停了几秒后,王大军带着豪爽的语气又发话了。 “呃……我23!”费广继续说实话。 “那也比我小两岁,‘炮儿哥’我25!”王大军说着,直了直身子,挺了挺胸。 “那个……可以叫王哥吗?”费广稍微低了下头,小声问道。 “哦,明白了!斯文人,‘炮儿哥’叫不出来是吧,没关系,王哥就王哥!”王大军顿了顿,接着说,“就喜欢跟你这种斯文、有素质的人做朋友,放心吧,以后只要有我大炮儿在一天,这店里就没人敢欺负你。” “噢!”后面这句话费广听得云里雾里,所以只回复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噢”字。 “广老弟,来,哥带你去前厅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和桌号!”王大军说着冲费广招了招手,而后出列,面向其他传菜员说,“弟兄们,有‘出品’的话你们先应付一下,我带这位新兄弟去熟悉一下桌号。” 收到几个慵懒的回应后,王大军带领费广走进前厅。 时间不到20点钟,前厅还没有多少客人,音响里的曲子是greysonchance演唱的那首《summertrain》—— comewithmeforalittleride,seetheshadowspassingby lookatthesunandseethecloudsturntofacesinthesky “这是暖场舞曲,这会儿dj台当班的是前场dj,前场打出的曲子一般是节奏相对缓慢、音调相对柔和的r&b、house、pop之类的曲风。” 在轻快的旋律下,王大军边走边给费广介绍着。 “你对音乐这么了解啊?”费广听到王大军说出这些后,觉得和他的形象不太匹配,忍不住发问一句。 “音乐,是酒吧的灵魂,也是我喜欢在酒吧工作的原因!”王大军用一种略带骄傲的语气说。 “多给讲讲呗,我也挺喜欢音乐的,只是这些欧美风接触的比较少!”费广带着小小的兴奋,继续说。 “酒吧,又叫夜场,分为前场、中场、后场。” “前场、后场的音乐风格差不多,都属于暖场类的,喜欢的人不多。” “中场的舞曲是劲爆、狂野的hip-hop、雷鬼、放克、rap、disco等风格,都是夜店玩家们的最爱。” 王大军激动地盯着费广看了一阵儿,越看越像是同道中人,看明白以后,接着又说。 “我好像听你提到了两次rap,前场和中场音乐都有提到,是有什么说法吗?”费广再次发问。 “no,no,那是r&b和rap!” “r&b和rap可不一样。” “r&b又叫节奏布鲁斯,融合了爵士乐、福音音乐和蓝调音乐的音乐形式。” “rap起源于黑人音乐,是一种快节奏的说唱、饶舌!” 王大军听到费广这个细心的发问后,更是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解释起来。 第30章 酒吧工作小插曲2 “知道为什么酒吧里的音乐这么好听吗?”王大军挑了挑自己的眉毛,问向费广,一提到音乐,他就有点儿收不住。 “不知道,说说呗!”刚好费广也喜欢音乐,他面带微笑,绕有兴趣地回复道。 “音箱和低音炮都是进口的,吊起来的是音箱,放在地面还有二楼走廊上面的‘大家伙’是低音炮。” “咱们酒吧500多平方的面积,吊起的音箱有30多个,低音炮有6台,其中一人高的超大低音炮有两台。” “听说一个音箱就是2-3万,那两台超大低音炮更贵,听说一台就要10万块。” “咱们酒吧的低音炮,那真是‘炮’来的。到了中场时,低音炮发起威来会‘地震’,所以地板只能是木地板,像瓷砖和水泥地板是经不起折腾的。” 王大军绘声绘色地说个不停,费广听得津津有味,原本不太喜欢吵闹的他,竟也期待起中场的震撼来了。 边走边说间,他们来到了二楼走廊上,音乐换成了王若琳演唱的《迷宫》—— 看着你看窗外 悄悄变红的叶 轻轻的你的手 又握紧了一些 该不该让你到我的世界 let''sstartfromhere …… 爱一个人怎么开始啊 像街上走过那些人们 转一个弯遇见美好 startfromhere …… 听完王大军对酒吧音响设备的介绍后,再听到王若琳这慵懒中带着些许伤感的歌声。费广仿佛感觉到灵魂被带入了歌曲本身的意境当中,心灵深处一时间有许多说不明白的情感接二连三着涌现出来。 “这什么歌?”短暂的恍惚后,费广回过神儿来,问向王大军。 “王若琳的代表作《迷宫》,神曲来的。” “咱们酒吧以欧美音乐为主,打出的中文歌曲很少,而这首歌是每天前场必定出现的。” 王大军轻闭双眼,同时又打出“不要说话”的手势,感受完音乐的高潮部分后,解释道。 “这里面的灯光效果也挺不错的呢!”两人又往前走几步后,费广一边听着撩人的音乐,一边看着周围摇摆浮动的灯光,忍不住发了句称赞。 “灯光?” “灯光可是酒吧的第二大灵魂。咱们酒吧的灯全是进口来的,有照明灯、帕灯、光束灯、激光灯、染色灯、追光灯、图案灯。这些灯有固定的、有摇头的、有单色的、有多彩的,灯光配合着音乐,那才叫一个视听盛宴!” “据说咱们酒吧的音响设备和灯光设备,总造价高达300万呢!” 费广提起灯光后,王大军又来了第二波兴致,眉飞色舞着向他介绍。 “这么贵啊!”费广对这个“天价”感觉不可思议,带着愕然的表情说。 “酒吧对音乐和灯光的投入还不止这些呢!” “中心吧台旁边有两个操控台面,看到没?”王大军说着,把手指向中心吧台旁边的两个操控台面。 “嗯!”费广回应着,把目光投了过去。 “左边那个是dj台,玩音乐的,养了三个dj师;右边那个是vj台,玩灯光的,养了一个vj师。” “除了养这些,酒吧还养了6个驻唱歌手,3个dancer,以及他们的领导——音乐总监。” “中场dj月薪8000,前场、后场dj月薪4000,vj月薪5000,dancer月薪6000,音乐总监年薪20万。” 王大军说得慷慨激昂。 “哇,工资这么高啊!”费广感叹过后,拿目光又多看了两眼dj台和vj台上的工作人员,眼神里饱含着望尘莫及的那种羡慕。 “这不算太高啦,也就音乐总监工资高些,其他人跟驻唱歌手比起来就差远了!”王大军卖了个关子。 “驻唱歌手多少工资啊?”费广接着问。 “看水平和能力,现场演唱水平和带动气氛的能力,咱们酒吧的歌手300-1000不等,日薪。” “咱们酒吧最厉害的是一个光头,快男十强,声音爆发力、穿透力都很牛,是济南的小明星。他一般在最嗨的时候出场,每天晚上只唱5首歌,日薪1000块。” 关于歌手工资,王大军做过调查,所以说得更详细。之所以要调查,是因为他在工作之余正学习唱歌,准备下一步也加入到歌手的行列当中呢。 “你来这个酒吧工作多久啦?怎么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似的?”费广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发问。 “我啊,去年来的,一年多快两年!”王大军答得轻描淡写。 “不是吧,一年多都没有晋升成前厅服务员吗?”费广听到这个,脑袋突然一大,赶紧追问。 “没有啦,虽然咱们店晋升服务员有点儿难,但也不至于一年多都升不了,最高记录也就是半年吧!” “我来的时候,两个月升为服务员,半年升为见习组长,三个月前升的组长。上个月因为犯错,被店长大人一撸到底,所以现在回到了解放前。”王大军说得心平气和,颇有一种荣辱不惊的大侠风范。 “哦,升了还能降啊?”费广首次听到这种说法,带着疑惑又问一句。 “虽然被撸了,我还是打心里佩服咱们的店长。他是个有才华的狠人,为人铁面无私、做事雷厉风行,让人肃然起敬,不得不服的那种。” “他给员工定了很多级别,又搞了‘末位降级’制度,还设立一个‘督察’岗位,专门找员工的错。” “我就是因为犯了大错让‘督察’姐姐看到,并报给了店长,才落到今天的下场。” 王大军带着些许悔意,滔滔不绝地说。 “带我熟悉一下桌号呗?我们只顾着聊天了,不太好吧!”自小到大都完全遵纪守法的费广,本就觉得闲话已经说太久了。而此时听到还有“督察”这样的岗位,心里更是局促不安,生怕自己被扣上“偷奸耍滑”的帽子。 “桌号,简单的跟个‘1’一样,回头我给画出来,你看几眼就差不多了。” “我们现在是老员工带新员工熟悉环境,当然要边说边熟悉啦,店长和‘督察’不会管的。” “走,带你熟悉一下员工洗手间,顺便去外面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王大军说完,把费广带下楼,来到酒吧后门门口时,停住。 “这是客人洗手间,我们这些穿工作服的员工,在上班时候不能用客人洗手间,要去外面!” “员工里,只有穿便装的经理、客户经理、歌手、dj,还有暖场‘小蜜蜂’那些人才可以用。” 在后门停住后,王大军指着旁边的洗手间门口,又向费广说。 “啊,还有这规定?”费广惊讶。 “来,接着,把大衣穿上,外面太冷了!”王大军说着,丢给费广一件棉大衣,自己也穿了一件。 那是在酒吧后门旁边衣柜里备着的,供员工外出用的棉大衣。酒吧里暖气开的大,员工们只穿了薄薄的衬衣款工装,跑去外面的话,是要加衣服才行。 “还备着棉大衣,领导真是体贴啊!”从酒吧出来以后,费广吸了两口迎面而来的寒气,又夸赞一句。 “这个棉大衣是我在去年过完春节刚来的时候,向店长提的意见。” “我们的更衣柜都在二楼,出来上个厕所还要再跑到二楼更衣柜拿衣服,多不方便!” 王大军跟着出来后说。 “刚来就可以直接向店长提意见吗?”费广又向王大军提出一条疑问。 “基层员工向领导提意见不是应该一级一级往上报吗?目测本店的员工有不少呢,如果都去直接向店长提意见的话,那店长不是很忙?”他想。 之所以会想这些,是因为经过和王大军的对话,费广对本店店长这个人物,有了些兴趣。 “平时的话,店长是不会跟我们基层员工有直接对话的。” “每月月末,他会召开全体员工大会,那时候所有员工都需要提一条有建设性的意见,以书面的形式交给他。” “我第一次参加大会的时候,就提出这么个意见,当时被采用后,还奖励了100块。” 王大军一边说着,一边把费广带向洗手间。 员工洗手间在酒吧后门右手边小胡同里的尽头,没有人带领着的话,还真不好找。 “会抽烟吧?来一根儿!”两人用完洗手间出来以后,王大军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到费广面前。 “我有,我有!”费广见他掏出的是好烟,有点不好意思接,一边说着,一边慌忙去摸自己的口袋。他虽然抽烟不多,没什么烟瘾,但口袋里也会备着一包,实在无趣,或者心里不痛快时,会来上一根儿。 “别掏了,快接着哥的,以后甭跟我客气,客气的话我可就认为你看不上哥啦!”王大军从自己香烟盒里抽出一根儿递给费广后,说。 “噢,谢谢王哥!”费广说着,把香烟接过来,夹在手上。 “不是山东人吧?”王大军给费广点着烟以后,问道。 “河南人!”费广吸了一口,回答道。 “就说不是山东人,我们山东老爷们儿讲的是豪爽、敞亮、不拘泥。以后在济南碰到别人给你让烟、让酒,可别这样客气了,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一样,让人笑话。” “河南哪里啊?我以前交过几个河南的朋友,对你们河南也了解一些。” 王大军给费广两句简单的忠告后,又问道。 “驻马店!”听完忠告后,费广觉得王大军有些亲切了,继续如实回答。 “驻马店——” “看你这个风格,跟驻马店人有点不太搭吧?” 王大军微笑着说。 “怎么说?”费广一脸不解。 “这里的‘江湖’上有那么句传言,说‘十个河南九个骗,总部设在驻马店’啊!”王大军用玩笑的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话。 “胡说八道!” “哪里没有骗子,哪里没有坏人,凭什么把这种帽子扣在我们头上!” 原本一直细声慢语的费广,听到这个,义愤填膺地大声回应。回应过后,他扔掉烟头,扭身离去,丢下了那个原本已经拉进些距离的王大军。 第31章 酒吧工作小插曲3 费广返回工作岗位时,已是20点25分,大厅里的音乐明显提高了许多音量。 “andabritneysongwason soiputmyhandsupthere yingmysong thebutterfliesflyaway noddingmyheadlikeyeah movingmyhandslikeyeah iputmyhandsup they''reyingmysong andiknowi''mgonnabeok yeahit''sapartyintheusa yeahit''sapartyintheusa.” 音响里传出来的是美国女歌手麦莉·赛勒斯那一曲《partyintheu.s.a.》。欢快的旋律再加上富有感染力的嗓音,一下子就把费广征服了,他站在后厨与前厅的交界地带,侧耳倾听着,如痴如醉。 痴醉之间,刚刚与王大军发生的不愉快,还有因思念陈露而生出的烦恼,以及对未来不确定的那种担忧,通通消失不见了。 那一刻,他的耳朵里,他的心里,他的脑里,只有动听的歌声,只有迷人的旋律。 “这酒吧的音乐有魔力?这个工作环境太美了吧,难怪王大军就算被降级还愿意继续从头做起呢!”痴醉过后,他这样想。 因为被音乐赶走了心中的不愉快、烦恼和担忧,所以后来王大军踩着旋律晃动到自己面前搭话时,费广又带着舒畅的心情继续接茬了。 “麦莉这首歌,够味儿吧?”站到费广面前时,王大军一边跟着旋律轻摇脑袋,一边问向他。 “太够味儿了!”费广用称赞的语气,点头说。 “这首也是神曲来的,曾获得过美国公告牌,billboard单曲排行榜第二名的好成绩呢!”王大军用迷恋的表情、崇拜的语气,接着说,“麦莉,90后,我最崇拜的女神,人长得漂亮,又有才华,说上天把万千宠爱都集于她一身了,也不为过!” “有这么夸张吗?”费广看到王大军的表情,听完他的语气,忍不住发问。 “一点儿都不夸张我告诉你。” “2006年,年仅14岁的她就因为主演了电视剧《汉娜·蒙塔娜》而红遍美国。” “2008年,首张个人专辑就登上了美国公告牌销量冠军。” “美国公告牌,那是很多歌手一辈子都上不去的美国最权威。” “2009年,她主演的电影《乖乖女是大明星》,上映首周就以3400万美元登上北美票房周榜第一名,后来的总票房高达1.5亿美元。” “说实话,这部电影本身没有太优秀,全靠我们麦莉女神个人人气带动的票房。” “那年,女神只有17岁而已!” “除了歌手、演员的身份外,她还是词曲创作人。” “在2010年《福布斯》100名人榜中,她排名第13位。” “怎么样,我的这偶像给力吧?” 麦莉·赛勒斯的歌声结束后,王大军用口若悬河的语速向费广介绍起自己的偶像来。 “年纪这么小,就有这么大的成就,确实给力!”费广从王大军的语气和表情中看不出任何虚夸的成分,进而对这个麦莉也生出浓烈的兴趣来。 “找机会我得去查查这个麦莉,优秀得有点儿不像话了吧?”他这样想。 …… “走啦,带你去干活!”王大军打断了费广短暂的发愣,接着说,“端上两个小果盘,跟我走。” “哦!”费广答话期间,王大军把两个装满爆米花的小吃筐拿在自己手中。 此时,后厨长长的吧台上,已经摆满了水果盘和小吃碟、小吃筐。水果盘有小号的、中号的、还有双层大号的,小吃碟有圆的、椭圆的、长方形的、正方形的,还有一些不规则形状的。 水果盘当中,小号果盘最多,有几十个。里面盛的是切成片状或块状的西瓜、哈密瓜、香蕉、火龙果,还有囫囵的圣女果等。果盘最中间都有放置一个雕花的瓜皮,水果和雕花错落有致,看起来既有美感,又有食欲。 小吃碟加小吃筐数不胜数,其中小吃筐里装的是爆米花、情人梅,小吃碟里盛的小吃以花生仁、青瓜条居多。 费广按照王大军的指示从后厨吧台上端起两个小果盘以后,跟着他走进酒吧大厅。 时间来到20点35分左右,比起一个多小时以前的冷清,这会儿的大厅里可显得太热闹了—— 大厅中间的散台旁、吧台旁,大厅角落的卡座旁、走廊里,以及前后左右狭窄的过道上,突然增加了好多人。 这些人里,以年轻女人和中青年男人占比最多,其中还有一些黑肤色和白肤色的外国人。他们有站着的,有坐着的,还有跟着音乐晃动身体、摇动脑袋的,好不欢乐! “还记得曾经编织的梦想 也许你早遗忘 绚烂的爱情在多年以后 也许渐渐变得平淡 你可知不是我不了解 爱情微妙难捉摸 不是我不怀疑弦外的爱情会迷惑 总是那肩并肩走过的岁月刻画在心头 切切的叮咛着我与你长相厮守。” 王大军带领费广在大厅里行走时,当晚首个出场的男歌手用电吉他自弹自唱的一曲《是否真的爱我》把全场气氛带出第一波小高潮。 小高潮时,又有大批的客人涌了进来,王大军加快脚步,示意费广也跟上节奏。 “快快,跟我折回去,上客时间已到,我们有的忙了!”把小吃和果盘放到指定桌位以后,王大军附在费广耳边说。 “哦!” 费广刚答完,就被王大军又带着匆匆往回走去。 两人再次来到后厨吧台时,原本跨立而站的那十几个传菜员都已消失不见,各自忙碌去了。 “生意真够好的啊,看来这家店的经营管理还不错,我得多注意一些细节,说不定能学到不少东西呢!”费广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忙碌的时间从晚上20点40分左右,一直持续到23点。那期间王大军带领费广在大厅的人群里来回穿梭,传送出去的果盘和小吃数不清有多少。 因为忙碌,费广没有仔细感受中场的震撼音乐,只记住了一个女歌手演唱的《火》,一个男歌手演唱的《爱之初体验》,还有一对男女歌手演唱的《伤心酒杯》。 “我们只负责传送果盘和小吃吗?酒水和饮料呢?”23点员工轮流吃夜宵时,费广才得空继续和王大军交谈。 “传送果盘和小吃就够我们忙的了,酒水、饮料由服务员自己拿!”王大军扒拉两口饭后,给出回答。 “我们这样每次只能端两个小果盘,是不是效率太低了,不能像饭店那样用个大托盘去传菜吗?”费广又问一句。 “咱们酒吧里人流量太大,过道又窄,用托盘容易把小吃和水果碰翻!”王大军继续耐心解释着。 “像这么大的人流量,酒吧老板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费广吃完饭后,终于把这个一直想问的问题抛了出来。 “每个月200万营业额左右,具体赚多少,我就不知道了!”王大军擦了擦嘴,继续说,“你怎么老问些奇怪的问题?” “就……随便问问!”费广略带紧张的回答着。经过半个晚上的了解,他觉得这家酒吧的经营、管理各方面都还不错,有了些往上爬的想法。 “走,出去上个厕所、抽根烟,回来以后带你见识见识午夜0点的那一波大高潮!”王大军把二人的餐具收起来交给洗碗阿姨后,带费广去到外面的员工洗手间。 晚上23点多,外面更冷了。但二人从洗手间出来以后正抽烟时,却看到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姑娘,丝毫不怕冷似的。 姑娘约摸十七八岁,身形苗条、样貌可人,脸上是烟熏妆,头上是金黄色卷发。那相貌、那身材,再配上低胸、露背、露肚脐、露大腿的超短裙套装,实在太吸引男人眼球了。 但是费广只看两眼就躲到一边去了,不光自己躲,他把王大军也拉上了。躲开,不仅是由于他身为人夫的道德观念,更重要的是,那姑娘正手扶着洗手池呕吐,那带着酒气的呕吐物实在难闻。 “这里不是员工洗手间吗,怎么还有客人出来用啊?”躲开后,费广向王大军发问。在他的理解中,穿这种衣服的人,绝不可能是酒吧的员工。 “她是咱们店新来的‘小蜜蜂’,这是喝多了!”王大军回头又看了两眼,说。 “是做什么工作的啊?”费广对这个没听过的新名词有些疑问。 “呃……怎么说呢?” “相当于是暖场的。她们的工作是在店里走动,在自己情愿之下,接受男客的搭讪,跟客人做一些互动的小游戏等。” 王大军含糊其辞地解释说。 “什么样的小游戏啊?”费广觉得新奇,又多问一句。 “玩色子、喝酒、跳双人舞这些!”王大军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超短裙姑娘。 “陪酒的?”费广听完王大军的解释后,脱口而出了这样三个字。 “陪什么酒?说得这么庸俗。” “记住了,她们叫‘小蜜蜂’,是酒吧里单纯用来暖场的,以后可不能再乱说!” 王大军用一种警告的口吻说。 “哦!”费广带着半信半疑的心理,答道。 “你先回店里,我去帮她一下。” “我不在的时候,你先不用干活,去大厅找个角落听音乐、看跳舞就行。” 王大军说完,不等费广回话,就与他分开了,径自向超短裙姑娘走去…… 第32章 费广的抑郁之源 根据王大军的口头安排,费广站到酒吧大厅角落时,超大液晶电视墙上的时间显示为23点45分。 这时候,他才得空仔细感受了一回中场的那种震撼、那种“嗨”。 dj台上站着的中场dj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约摸170cm的身高,身着一件造型奇特的宽松t恤,胸前挂着一条夸张的长项链。他头上歪带着鸭舌帽,脸上贴着花里胡哨的彩色小图案,脖子里挎着一副头戴式耳机。那耳机应该是特制的,可以两只耳朵同时听耳机,也可以转动耳套,进而实现一只耳朵听耳机,另一只耳朵听大厅。 他在dj台上,一边跟着音乐扭晃身体,一边用手指在调音台上拨动个不停。音乐带来的那种陶醉、放松、忘情、嗨皮,他用表情和肢体语言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道是被他感染,还是被音乐征服了,大厅里的客人们、3个小舞台上的3个dancergirl(女生舞者)、液晶电视墙下面升降大舞台上的几个外国人,以及穿着工装的前厅服务员们,也都跟着摇晃身体,“嗨”了起来。 费广进来以后的起初,dj打出的曲子是是英国男子组合onedirection演唱的那首当时的新歌《whatmakesyoubeautiful》。 这首过去以后,美国摇滚乐队linkinpark的一曲《faint》把狂热、震撼又带到一个新高度—— “iamalittlebitofloneliness 我有一点孤独 alittlebitofdisregard 有一点冷漠 handfulointsbutihelpthefact 但我对现实无能为力 …… don''tturnyourbackonme 别不帮助我 iwon''tbeignored 我不愿被忽视 now! 现在 hearmeoutnow 现在听我把话说完 yourgonnalistentomelikeitornot 不管喜不喜欢必须听我说 rightnow! 现在 hearmeoutnow 听我把话说完。” 主唱查斯特·贝宁顿那种狂野的嘶吼从酒吧低音炮里传出来以后,空气仿佛在燃烧,地板、木质栏杆随之颤抖。大厅里密密麻麻的人们,不自觉又加快了扭动身体的节奏。 然而,此刻站在酒吧角落的费广,却与狂欢、乱舞的众人不尽相同。他从贝宁顿狂野的嘶吼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共鸣,那种孤独、无助的共鸣。虽然他当时对这首歌词的大意并没有太懂,但还是从那嗓音里感受到了强烈的孤独和无助。 之所以会有这种共鸣,大概是因为他身体里也有贝宁顿那种孤独、抑郁的成分吧。 要寻找这种孤独、抑郁的原因,大概要从费广10岁那年开始说起了。 1998年,被奶奶抚养了8年,又被姑姑抚养了两年的费广,开始跟着妈妈叶子生活。跟妈妈生活的那两年里,他听到最多的是妈妈对自己的嘲讽、诋毁、谩骂。 虽然他把这些声音转化为动力,拼命用功学习并多次拿到了班上的第一名,但仍然没有得到妈妈的肯定。 到1999年夏天时,原本就不太活泼的他,话语更少了。他先是丢了自信,而后从心理上开始远离朋友、远离亲人,到最后升级为封闭自己、质疑自己、不喜欢自己。那年的小学升初中考试,他考砸了,砸的一塌糊涂,连镇上不入流的中学都没能考进。 考试的失利,又加重了他对自己的质疑,他把自己封闭了一个暑假没有出门。后来,爸爸费松带他看过一次心理医生,并于2000年给他换了学习、生活环境——安排他在县城读书并把他寄宿在了县城里的三姨叶碧家。 三姨叶碧把他当成自己孩子来看待,再加上新学校的校风偏于人性化,复读五年级(那一年小学还没有六年级)的费广以优异成绩考入县城里最好的初中。 初中三年里,中间有过一段时间的自卑、心态爆炸,不过2002年年底他无意中得到一本名为《51招提升你的自信》的书,赶走了自卑,最后于2003年6月以顶尖的成绩考入县里最好的高中。 原以为自我调节能力有所改善的他,进入高中以后,心态再次崩掉了。 当年,他爷爷查出了“食道癌”,爸爸以及两位叔叔为给爷爷治病耗费好大一笔钱。爸爸旧账没还完,又为此添了新账,他一方面担心爷爷的病情,另一方面又担心起爸爸的新账。 2004年春天,爷爷病故,虽然爷爷在咽气之前特意交代家人不要通知他,怕影响他的学业,但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了。 爷爷去世的第五天,他无缘无故地晕倒了一次。那天,他吃过午饭,正准备午休,突然一个强烈的眩晕袭来,猝不及防的那种突然。感觉不对劲,他急忙用手抓起身边的门框,他用尽了全力去抓,却还是没有支撑住身体,就那么倒下昏迷了。 虽然被三姨叶碧送往医院的途中他就清醒了,医生在身体里也没有检查出什么大毛病,只给判了个低血压、低血糖。但自那以后,头晕、头懵的毛病就经常伴随他了。 后来,得知到爷爷的死讯,又得知到爸爸负债的具体数目后,他的头晕、头懵更严重了。不知道是头晕、头懵的缘故,还是因为心理出现了问题,他集中注意力更费劲了,记忆力也明显下降。 这些情况出现以后,他上课时无法安心听讲,学习时也不能深入其中。只一个多学期下来,他的考试成绩从名列前茅直接降为班上的垫底。 学习成绩下滑如此严重,对于“学霸”的他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所以接下来一个来月的生活,他是在焦虑、自责、犯愁、痛苦、煎熬中度过的。在这各种心理问题的作祟下,他晚上开始失眠,白天开始没精神。 如果说1999年那次的封闭自己、质疑自己、不喜欢自己,只是心理上的小波动、小问题,那么这次的心理问题就称得上抑郁了。 后来,三姨叶碧又带他看过一次心理医生,医生给他开了抗抑郁的药,并建议休学一年。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所以听从了医生的建议,休学了。 2004年8月,失眠、焦虑、头晕、头懵缓解以后,他选择提前复学,重读高一。又坚持了一个多学期,到2005年5月份时,他选择了辍学。因为几个月的坚持下来,他上课时还是不能集中注意力,阅读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分神,学习成绩还是不能提升。 辍学,他有两个想法,一个是想尽早结束这种“想用功而不能”的煎熬,一个是想早些踏入社会赚钱,替爸爸分忧。 辍学以后起初那几年的打工生活,费广过得还算充实,心理疾病也缓和了下来,但波折却无止休。 2009年,一场车祸让他昏迷了三个小时,并因此断掉一颗门牙,嘴角和眼眶用美容线各缝了十几针。 醒来以后,他看完镜子里自己头上的绷带、发肿的嘴唇、有豁口的牙齿,又看到脸上的缝补后,一下子崩溃了。打工的几年下来,他已经差不多认清了自己,他觉得自己除了这张脸和身材还有些优势以外,其他方面几乎全是缺点了。例如性情太死板,不懂得变通;例如寡言少语,不擅于交际;例如缺乏阳刚之气,没有做领导的魄力。 照完镜子以后,他认为自己彻底毁容了,即将失去这为数不多的优势,所以崩溃。这次崩溃给他带来了新一轮的焦虑、自责、犯愁、痛苦、煎熬,外加一种自卑。 出院后回家养伤的那一个多月里,他闭门不出。他在晚上常常失眠,有时甚至彻夜难眠;他在白天常常精神恍惚,萎靡不振。 那时间,他特别钟情消极、低沉、颓废、悲观、沮丧这些词汇。 那时间,他多次有过“自杀”的想法。被自己的理智劝阻以后,他开始羡慕那些“自杀人”的勇气,他甚至一度期盼妈妈口中的“世界末日”早些到来。 “如果在‘世界末日’中死去,那我将不会有的负罪感!”他这样想。 一个多月后,脸上的美容线拆完,皮肤恢复的还不错,没有留下太重的伤疤,医生又给他补上了外观与真牙无异的烤瓷牙。但还是没能缓解他的心理问题,那些心理问题像是有惯性一样,继续伴随着他。 再后来,家人把他送进了驻马店第二人民医院住院两个礼拜,才算止住了这一轮的抑郁。那家医院的另一个名字叫作驻马店精神病医院。 2010年,被退婚三次以后,他对自己又一次产生质疑时,遇见了陈露。在这接近一年时间的甜蜜婚恋生活中,他基本上已经远离了抑郁、孤独。 “我一个乡下的穷小子,娶了既时尚又漂亮的妻子,妻子还怀了我们的小宝宝,我有什么理由再抑郁呢?” “如果不是抑郁,我怎么突然之间会有这么强烈的孤独感呢?” “因为这首歌吗?不行,我要出去,我不能再听了!” 那曲《faint》听到一多半时,费广在这样的心理活动下走出大厅,神情有些迷乱。 他来到酒吧后门外正在平复心绪时,碰见了组长李闯。 “叫费广是吧,跟我来领你的手机,你今天下早班,这是新员工的福利!”李闯打量了费广一会儿,这样说。 还没有从迷乱中完全清醒过来,费广没有回话,机械性地跟着李闯去领回了自己上交的手机。领完手机又把工装脱掉换回自己的衣服后,他踏上自行车在明暗不一的路灯下返回到住处时,心神才渐渐恢复正常。 心神稳定下来后,他突然好想念陈露,好想好想。 凌晨一点半,当他打开手机看到多条带有陈露名字的未读短信和未接来电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个钟头没有跟她联系了…… 第33章 自信爆棚 凌晨一点半,本以为陈露已经睡着,费广回复几条说明自己大致情况的短信后,也准备躺下休息时,她打电话过来了。 “你怎么还没睡啊?”听到陈露“喂”的一声后,费广带着复杂的情绪发问。那情绪里有残留的抑郁、焦虑,还有刚刚兴起的关切、心疼。 “为什么要找酒吧的工作?” “听说里面特别乱,什么人都有。” 陈露忽略费广的问话,用小有埋怨的语气发出疑问。 “我找工作时,这家酒吧开的工资最高,就去应聘了。” “一开始我也以为里面是乱的,但工作一个晚上下来,我发现其实没那么乱。” “现在人的素质整体有所提高,里面已经没什么不良人和负面的东西了。” 费广意识到了陈露有在担心自己可能会误入歧途,慌忙解释道。 “是吗?” “我听说的酒吧,可没那么好呢!” 陈露带着半信半疑的语气说。 为了打消陈露的顾虑,费广把他在酒吧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后续的想法,通通说了出来,耗费一个多小时。 说讲内容包括酒吧和谐的环境、火爆的经营状况、人性化的管理方针,以及各类员工的工资待遇情况。说讲完在酒吧工作的所见所闻后,他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向陈露说出的想法是,通过自己细致入微的视、听、琢磨,来学习这家酒吧的经营管理模式,从而获得晋升,赚取更多的工资。 而他自己真实的想法是,学习完这些经营管理,有朝一日找个投资人自己做店长,或者将来有机会的话,自己也开一间酒吧。 骨子里暗藏抑郁的一部分人,会有两种“过度”,一种是过度自信,另一种是过度自卑。费广的这种真实想法,正是过度自信的体现了。 或许在当时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过度”吧,所以才没向老婆陈露说出真实想法。 陈露听完费广的介绍和想法后,心里舒爽许多,对他的未来也抱起了美好的幻想。 那时候在陈露的眼里,费广是与众不同的存在,是优秀的存在。她认为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只要他用心,其他的牛鬼蛇神都会让道出来,留他一个人独自辉煌。她觉得他是最好的、最棒的男人,没有之一。 特别是听完他刚刚那套详细的见解、理性的分析、务实的想法后,她更坚定了自己的认为。所以她心里舒爽,所以她对他,以及对他们两个人的未来抱的是憧憬,是美好的幻想。 挂掉电话的那个夜里,她睡得很踏实,很安逸。 …… 费广,在被音乐勾出短暂的抑郁后,被陈露及时的通话终止掉了,才没有继续在身体里滋生蔓延。 那时候,对于他来说,陈露是最大的精神支柱,她一段声音就能赶走自己的消极,赶走自己身上的负能量了。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把她放在了心里的第一位置。那时候,费广心里的第一位置是陈露,第二位置是自己,第三、第四、第五、第六位置分别是爸爸、妈妈、妹妹、奶奶。 被陈露赶走完消极和负能量,只留下了满满的自信和积极向上的心态,挂掉电话后的那个晚上,费广睡得也很踏实。 …… 有了未来店长的自信和心态,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费广对工作更上心,对工作环境里的事物听闻、观察更仔细了。 他够聪明,够用心,各级领导又有识人断事的能力,所以他只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被晋升为服务员了。这么短的时间晋升服务员,在那家酒吧里也算是破记录了。 虽然只是底薪2400的c级服务员,但加上提成,每个月也有3500块左右,而且,哪天运气好了,还有小费可以拿。店长为了让服务员拿小费的机会更多,专门把酒水定价为380、580、980、1280、1880、2580等,这样的话,很多客人就把找零的钱赏给服务员当小费了。所以一般情况下,前厅服务员每个月的收入不止底薪、提成,还有茫茫多的小费。 关于费广的破格晋升,有一段小插曲。 费广入职第三天时,店长对全体员工培训过一次,关于酒水知识的培训。 那天的培训从中午12点一直进行到晚上18点。参加培训的五六十号员工中,大部分人都没有太用心,所以认真做笔记的费广引起了店长的注意。在培训结束两天后的现场笔试中,费广考得第一名,引起了店长又一回刮目相看。 两次受到店长的注意,费广为自己赢得了一次与店长畅谈的机会。 考试当晚,店长批改完员工的试卷以后,才发现了费广遥遥领先的成绩,所以二人畅谈的时间是在次日晚上,也就是费广入职第六天的晚上。 “把你的笔记先收起来,我提几个问题!”两人在办公室坐定后,店长首先发话。 “好!”费广不知道店长意图何在,平静的回答。 “洋酒的六大基酒分别是什么?”店长觉得昨天的笔试有水分,所以把试卷上的问题重新搬了出来。昨天的考试中,别的员工大部分都不及格,而这个费广竟然考到了恐怖的99分,如果不是因为最后的问答题自己刻意少给了一分,那他就满分啦。太不正常,太不可思议了。 “威士忌、白兰地、伏特加、龙舌兰、金酒、朗姆酒!”费广对答如流。 “龙舌兰和金酒的别名有什么?”店长继续不苟言笑地问。 “龙舌兰又叫特基拉,咱们店里常卖的鸡尾酒‘特基拉碰’,基酒就是龙舌兰。” “金酒又叫琴酒、杜松子酒,店里畅销的鸡尾酒‘金汤力’、‘长岛冰茶’,基酒都是金酒。” 费广不仅流利地答出问题,还自作聪明地拓展了一下。 “介绍一下什么是威士忌!”店长舒展了些眉头,接着说。 “威士忌被英国人称为‘生命之水’,是一种由大麦、玉米、黑麦等谷物为原料酿制而成的蒸馏酒!”费广继续对答如流,他的记忆虽然没有达到“过目不忘”的境界,但只要够上心,用两天时间记住这些内容还是不成问题的。 …… “威士忌按产地分为哪几类?” “苏格兰威士忌、爱尔兰威士忌、美国威士忌、加拿大威士忌四大类。其中美国威士忌又叫波本威士忌。” “介绍一下本店销售中的威士忌品牌。” “本店销售的威士忌有波本威士忌和苏格兰威士忌。其中波本威士忌有杰克丹尼、占边;苏格兰威士忌有芝华士、尊尼获加、百龄坛、帝王、温莎、格兰菲迪。” “芝华士21年的别称,尊尼获加系列的别称。” “芝华士21年又叫皇家礼炮,尊尼获加系列的别称有红方、黑方、蓝方。” “说说白兰地!” “白兰地被称为‘葡萄酒的灵魂’,是以葡萄为原料酿制的一种蒸馏酒。世界上最著名的白兰地产于法国干邑地区,人称干邑白兰地。” “本店的白兰地。” “本店的白兰地有人头马系列、轩尼诗系列、马爹利系列。其中人头马系列有人头马vsop、人头马club、人头马xo、人头马路易十三;轩尼诗系列有轩尼诗vsop、轩尼诗xo;马爹利系列有名士马爹利、蓝带马爹利、马爹利xo。” “xo什么意思?” “xo是‘extraold’的简称,特别老,特别陈年的意思。现在特指的是白兰地年份,一般年份在20-50年的干邑白兰地,才叫xo。” “说说伏特加。” “伏特加是以谷物或马铃薯为原料,蒸馏酿制而成的高度烈酒,是俄罗斯的国酒。” “本店的伏特加品牌。” “本店的伏特加有深蓝伏特加、绝对伏特加、灰雁伏特加。另外伏特加也是鸡尾酒里的常客,比如我们店畅销的‘性感沙滩’鸡尾酒,基酒就是伏特加。” “朗姆酒定义,以及本店的朗姆酒。” “朗姆酒,是以甘蔗为原料生产的一种蒸馏酒,本店的朗姆酒有百加得黑朗姆和百加得白朗姆。朗姆酒绝配的饮料是可乐,本店一种叫作‘自由古巴’的鸡尾酒,就是朗姆酒勾兑可乐制作而成。” …… “你来店里上班多久了?之前是在哪个酒吧做的?”酒水知识问答过半时,店长突然话锋一转,发出这样的问句。 “第六天,来咱们店之前,没做过酒吧。酒水知识就是你那天培训的,加上这几天我自己学习的总结!”费广一边答复,一边暗自得意。 后来,店长又问了关于红酒、香槟、啤酒的一些知识,费广也都答得不错。 费广的学习速度让店长感到吃惊,觉得这个人不简单。接下来他突发奇想,又问了一些关于管理、经营方面的问题,费广的回答更是让他诧异。 吃惊、诧异过后,他本打算给费广安排上干部职位,但转念一想,只有“纸上谈兵”还不够,需要再历练历练。 …… “你是要发达啦,兄弟!” “店长一般不与基层员工直接对话。” “他通常只向手下的一个副总,4个经理,8个组长,直接发号施令。” “而你,一个新来的传菜员,咱们店里基层中的基层,居然可以跟店长聊两个小时。” “我要对你另眼相待了啊,兄弟!” 屌丝有逆袭的势头时,往往能引起身边同类格外的关注。所以费广畅谈出来后,王大军以及其他几个传菜员便迅速围拢上来,纷纷发表自己的言论。 “店长至少会把我晋升为组长吧!”听到同事们的吹捧,又结合到自己出色的对答,再加上“自信爆棚”的心理,当天的费广这样想。 因为这种想法,所以后来得知店长只安排他晋升了服务员时,费广没那么高兴。 “莫非他有‘嫉贤妒能’的心理,怕我将来有一天超越他,代替他?”被“自信爆棚”冲昏了头脑的费广,生出这样一种狭隘的想法。 第34章 重遇王健 自信爆棚的费广只被店长晋升为服务员后,他感觉自己的价值没有得到充分体现,所以接下来的工作便开启了烦恼模式。 他做事情开始没有耐心,对周边的环境和人开始不满意,特别在了解到他们工作的酒吧背后那些“乌烟瘴气”后,他更是心生反感。 …… “你怎么没有应聘咱们店里的‘吧少’或者客户经理啊?”第一天在前厅做服务员时,带费广入门的老员工李龙,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听到几次这种问题了,‘吧少’和客户经理到底好在哪里啊?工资很高吗?”工作几天下来,费广被同事们多次问到这个问题,有些不解,反问李龙。 “工资的话,‘吧少’低一点儿,客户经理高一点儿,但‘吧少’的‘福利’更好!”李龙一边在脸上泛着坏坏的笑,一边说。 “这是为啥?”费广更不解了,急忙追问。 “客户经理服务的一般是散台和卡座的客人,那些客人大多数都是组队几个人一起来的。” “而‘吧少’服务的是坐在中心吧台的客人,那里单身前来的美女客人多。” 李龙又附在费广耳朵上,说出这样神秘的两句。 “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费广听得糊里糊涂,不知所云,继续问道。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你不知道酒吧是干什么的吗?” 被这个傻小子费广接连追问后,李龙有些沉不住气了。 “酒吧不是听音乐、喝酒的地方吗?”费广说出自己对酒吧的理解。 “毛线!” “别的酒吧是不是单纯听音乐、喝酒我不知道,反正咱们酒吧不是。” 李龙继续卖关子。 “那咱们酒吧怎么说?”费广被李龙激起了新的好奇心。 “咱们酒吧是一群孤独的灵魂来寻找慰藉、寻找开心的地方。” “这些孤独的灵魂中,有男,有女。所以酒吧的工作人员里安排了一些俊男做‘吧少’、男客户经理,又安排了一些靓女做‘小蜜蜂’、女客户经理。” “今天到此为止,剩下的自己去悟吧!” 费广第一天做前厅服务员时,李龙用这样几句结束了他们二人关于酒吧的对话。 费广悟性不高,再加上李龙说的够隐晦,所以这天的他没有了解到太多负面东西。但有些话题一旦开了头,好像总要有个结果才肯罢休,所以接下来的两三天里,李龙又向费广做出了进一步的诠释。 在李龙后来的诠释中,费广了解到,他们酒吧虽说没有明码标价的“x交易”,但夜幕之下秘密发生的“一y情”特别多。客人与客人之间,客人与酒吧员工之间,员工与员工之间,冠冕堂皇的背后,存在特别多隐形的乌烟瘴气。 当听说费广正处于新婚不久的甜蜜期,李龙又说出他自己的婚姻观—— “结婚,也就是男女两人搭伙过日子而已。” “我结婚5年了,女儿4岁,现在的我跟老婆睡在一张床上,都没有欲望的,碰都不想碰她一下。” “自己老婆,哪有这里的靓女们新鲜啊,等你结婚几年以后,或许也会跟我同样的想法。” “这里像是个大磁场一样,吸引过来的都是孤独的人,员工和客人基本都是。” “孤独的人和孤独的人之间更容易发生故事,身体和灵魂都能得到慰藉的那种故事,这类故事虽然短暂,却另有一种迷人的味道。” “我也是孤独的人,我喜欢,也渴望这种短暂的故事,所以我在这里工作。只可惜我没有你这么好的外貌条件,也没有王大炮那么好的‘功能条件’,做不成‘吧少’和客户经理。” “那个王大炮,他以前是客户经理来的,也是结过婚的人,他在咱们店是我们这些屌丝们膜拜的大神。” “他做客户经理时,真可谓是‘阅女无数’。就算现在做了传菜员,他也有本事把店里的女员工,包括‘小蜜蜂’,睡了个遍。” “咱们店长,表面上像个正人君子一样,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情人不知道有多少个呢!” “有句话说得好,‘人不风流枉少年’,这做男人啊,开心最重要,别把婚姻太当回事儿。” “婚姻这东西,太认真你就输啦!” …… 了解完工作环境的乌烟瘴气,又听说到周围员工们的婚姻观后,费广开始对这个环境生出抵触心理。 费广一直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单有听说时,他只是反感,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则是颠覆了他对人的认知。 转到前厅做服务员的第四天,费广在领导要求下,做了一个新潮的发型后,开始有各种各样的人塞纸条留电话号码给他。那些人当中,有外来的女客人,有本店的女员工,还有几个“变态”的男人。 费广,那是一身正气的人。就算他当时的身份不是已婚男人,也绝不会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影响。所以,对于这些人的骚扰,他当然无动于衷,当然置之不理。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的置之不理却给自己带来了不幸。如果说有两个女人先后对他实施强吻只能算作小不幸的话,那么有两个醉酒的变态男人组团要与他强行发生故事,则就是大不幸了。 那是他在酒吧工作第16天时发生的事儿,地点是在酒吧后门旁边的员工洗手间里。虽然后来由于王大军的及时帮助,而没有使故事结局走向更坏,但还是给费广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一方面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得不到体现,另一方面又耳听眼见了诸多不良内容。所以,想要用心做出些名堂的费广,在失望和纠结中辞了工。 本以为辞工就没事了,可没想到会有后面的连锁反应。 下了那么多工夫来学习和琢磨酒吧知识,结果到最后放弃了这个行业,他不甘心。 见识到酒吧工作人员的高薪以后,低于酒吧服务员工资的工作他不想做。 酒吧里接触到的男男女女,颠覆了他对人的常规认知。刚从酒吧的环境里脱离出来后,他看到衣冠楚楚的男人就会往“变态”方面去想,看到青春靓丽的女人就会往“不正经”方面去想。 因为这些连锁反应,接下来十几天时间里他换了五、六份工作都没能舒心。 在酒吧上班十几天发的那点儿工资,换了部山寨智能手机,再交完第二月房租后,本就剩余不多,现在又频繁换工作导致没有收入,费广开始着急。 这个着急竟不知怎么诱发出了新一轮的焦虑、自责、犯愁、痛苦、煎熬。除了这些,他还出现了暂时性的社交恐惧,不想出门、不愿意与人多接触、不想多说话。他又抑郁了一回。 …… 帮费广赶走这次抑郁的是王健。 再次碰到王健那天,费广来济南已有月余。 那天,费广所住的城中村里,有一个小伙子因为抑郁症而跳楼自杀了。在自己房间通过不太隔音的木门听到院子里其他房客关于抑郁和自杀的议论声后,费广内心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惊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惊恐,接下来他去院子里用完厕所后,突然浑身哆嗦、精神错乱,他找不到了回房间的门。 就在他神情恍惚着在院子里打转时,王健出现了。听到王健过来他身边询问的声音,又感受到王健手心里传出的温度后,他瞬间清醒。 清醒后的那个下午,王健跟他有过一次长谈,在那个长谈里,他向王健说明了自己的抑郁情况,王健也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抑郁经历。 所以在那个下午,他和王健不仅有惺惺相惜,还有同病相怜。 “我11岁那年,妈妈自杀了。” “她去世没多久,爸爸就又娶了一个女人回来。” “接下来的好几年,我一直认定是爸爸和那个女人逼死了妈妈,所以心里恨。” “他们没要孩子,两个人养我一个。为了抱复他们,我就使劲花他们的钱,使劲花,而且还不给他们接近我的机会。” “16岁那年,爸爸去世了,留下一封表达自己忏悔的遗书给我。” “通过爸爸的遗书我才知道妈妈是因为抑郁症而死,他和那个女人是在妈妈去世以后认识的。” “爸爸去世以后,那个女人竟然没走,她接手了爸爸的生意,继续赚钱来养我。她养我啊,这谁受得了?” “因为爸爸的遗书,因为后妈的真心,我陷入深深的自责,我抑郁了,抑郁了好久。” “大学毕业以后,我基本没有回家去住过,无法面对家里爸爸的灵位,也无法面对那个被我误解的后妈。” 关于自己的抑郁之源,王健是这样说的。 “抑郁没那么可怕,甚至都不用看医生、不用吃药。” “我应对抑郁的办法就是寻找一个自己的兴趣爱好,深入它、研究它、开拓它,让自己忙碌起来。” “忙到让自己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可以暂时赶走抑郁。” “如果能在自己兴趣范围内赚到足够生活的钱,那基本就能根治抑郁啦!” 关于赶走和根治抑郁,王健是这样说的。 …… 通过后来的了解,费广才知道王健近期一直都跟自己住在同所院子里。那院子很大,费广住的是2楼普通单间房,王健住的是3楼精装修套房,两人都比较宅,这才导致同所院子住一个月才碰头。 关于工作室查封,以及自己失联的原因,王健没有提起,费广也没有多问。 第35章 蝶恋花 蝶恋花 费广 晚风轻拂落霞飞。 幽谷深处,绝景惹人醉。 十里雪花来作媒。 痴男怨女终相会。 辰星弯月扎成堆。 洒下银光,照亮妾的美。 情郎为解相思苦。 一夜梦伊千百回! 我(费广就是我)重遇王健后,加入了王健的“游戏工作室”。 王健把“工作室”从办公室搬到了家里,自己做起了一个网页游戏的联合运营小平台,我加入后,成为了王健的助手。 做王健助手期间,我的工作是玩游戏。那是一款战争类网页游戏,我的工作是在玩游戏的同时,凭一己之力挑起游戏里各阵营之间的战争,让游戏玩家们打起更热闹的仗,氪更多的金。 工作之余,我泡在网上,看歪歪直播。 这样以来,占用了每天大量的时间,跟陈露通话时,也开始敷衍。 2011-2012跨年除夕晚上,陈露看春节晚会时,只记住了一首歌——陈奕迅和王菲演唱的《因为爱情》。 听完这首歌的大年初一,陈露坐火车去了济南,跟陈露约会时,我写了开篇那一首词。 那是一首违心的词,我并没有一夜梦到她千百回,说真心话,几个月不见,我对她已经有些生疏了。 第36章 睡美人 睡美人 费广 淡雅梨木雕花床。 红罗幔帐垂香囊。 侧身斜卧睡美人, 娇柔旖旎绝无双。 纤纤玉足引月光, 皎皎酥肩泛银霜。 三千青丝如飞瀑, 半点朱唇似膏糖。 在济南的某个午后,趁着陈露午睡时,随手写了一首小诗。 陈露来济南两个月后,王健走了,走的很突然,我事先没有收到任何预兆。 那天,我收到他发来的一条短信,说让我去他床头柜取一个信封,并让我打开阅读后交给警察。 发给我那条短信之前,他刚刚给我结算了工资,给他打工几个月,他给我免去了4万块钱的债务。 那信封里,是他写的遗书。 我打开阅读后,打电话给他时,已经无法接通,再后来,我报警后,警察在护城河里打捞出了他的尸体。 当时的我实在搞不清楚那是为什么。 现在的我大概知道一些了,但我不能说,我8岁的儿子在关注这本书,留个好妈妈的人设给他吧。 愿好兄弟王健在天堂安息…… 第37章 淡泊明志 淡泊明志 费广 随波逐流不争辉, 宠辱无惊安思危。 静坐常思自己过, 闲谈勿论他人非。 王健离世以后,我带陈露回了老家,2012年5月,她生下了儿子,2013年9月,她生了女儿。 2012-2013年的两年里,她与我妈妈的“婆媳大战”上演了好多次,与我妹妹的“姑嫂大战”也很激烈。 2013年10月,女儿刚满月,她给了我两个选项。选项a:带她和两个孩子离开老家,放弃家里的“种地养羊”。选项b:她自己离开,丢下一儿一女给我。 当时我选择了a,如果现在让我选的话,我会选择b。 可惜,没有再次选择的机会。 2013年10月,在老家的“种地养羊”刚有些小起色,被迫放弃,因为我选择了a。 2013年底,听到陈露和大姐陈梅在谈论我妈妈和我妹妹的过错时,我写了开篇这样一首诗。原本打算拿给陈露看,后来因为怕得罪她,没有拿出来,所以算是写给我自己的吧。 第38章 伤秋 伤秋 费广 夕洒断桥头, 风满旧阁楼。 枝枯落叶黄, 谁人在伤秋。 深秋倚空窗 费广 笛声悠脆,绿柳青山昏欲睡, 夕阳余晖,携手迟暮入西归, 花落叶碎,画风凄美惹人醉。 月升风吹,秋意冷寒梦破碎, 虚掩门扉,袖拂两行辛酸泪, 沉沦心灰,斜倚窗棂独憔悴。 2014年,刚刚立秋,还不到伤秋的季节,可我还是忍不住伤感了一回。 2013年秋,我的养羊创业梦,破碎。2014年秋,我和陈露离婚了。 那年秋天,我写了这样两首,索性把两个秋,一起伤感了…… 第39章 醉夜品孤独 醉夜品孤独 费广 夜阑风静露满天, 藤蔓拥绕梧桐欢。 树上莺鸟成双对, 愿做鸳鸯不羡仙。 花前叶下屋一间, 凉桌热椅酒入碗。 举杯邀月共与醉, 形单影只人难眠。 离婚之后,我好犯贱,想她了好几个夜,好几个夜…… 《婚里婚外》第39章 醉夜品孤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婚里婚外》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40章 九月天 九月天 费广 日,初升,云渐散,鸿鹄飞绝,燕雀不独欢,心烦意乱情迷,伤感满怀九月间。 月,如刀,门虚掩,琴声低沉,落叶多懒散,思亲念故想伊,万籁俱寂人难眠。 望,山青,水绿秀,黄花缤纷,碧波推木舟,景绝画美人醉,撩动心弦久无休。 叹,红尘,多磨难,两情虽悦,朝暮莫相见,风吼海哭浪啸,打抱不平问苍天! …… 经过小妹陈雨、大姐陈梅、三姐陈竹,以及她们父母的调解下,我和陈露在离婚6天后,恢复了同居生活,同居而没有复婚,没有办结婚证。 我们达成口头协议,她继续在县城租房,带着两个孩子,我外出打工。 她说,等我什么时候表现好了,发达了,跟我复婚,办结婚证。 为了复婚,为了混出个名堂,我从2014年10月出外,直到2016年七夕情人节,才再次回家见她。 不过,可惜的是,我没能成功,没能混出个人样。 那年的结果是,我们没有复婚,但我返乡以后,又继续和她同居了十几天。 开篇的那几段文字,写于2015年9月。 第41章 费青的愤青 愤青一回 费青 古往今来情义薄, 亲朋邻友各为我。 雪中送炭君子少, 锦上添花小人多。 …… 2016年,费青创业时,因为没有借到足够多的启动资金,愤愤之下,写了这样一首小诗。 同年,陈露与其弟天赐发生“姐弟大战”,直到2020年,我彻底离开他们的世界以后,姐弟二人仍然互不来往,互不说话。 年初,陈雨因为误会费青,一时想不开,与费青分手,并随便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年末,陈雨自杀,选择的是烈酒加大量安眠药…… 第42章 贞观赞 贞观赞 费广 云淡风轻雁门关,世民尚少年,宋金刚,刘黑闼,贼寇多阴险。惊雁弓,嵇康剑,征战不得闲,特勒骠,飒露紫,身轻如飞燕,临危不惧冲敌阵,豪气吞三川。 平荡九州入长安,秦王坐金銮,薄赋税,行均田,百姓喜开颜。传文化,重教养,才子不间断,司经局,弘文馆,韬光藏书卷,绝唱诗篇永不朽,流芳数百年。 贞观治下繁华,安居千万家,文治武功定邦,各族多融洽。忆前朝低糜奢侈官政多腐化,严于律己一心系天下。 贞观年间大唐,臣民皆忠良,房谋陆断保驾,城固若金汤。高句丽和北突厥屡屡犯边疆,秦琼敬德平叛威名扬。 贞观治下繁华,和谐挂枝桠,红男绿女踏青,花前与月下。红花郎满面春风骑新婚大马,娇妻羞涩戴凤冠帔霞。 贞观年间大唐,诗歌赋闪亮,文懿风格严谨,卢照邻豪放。骆宾王李勣褚遂良,群英荟萃在曲水流觞。 夕阳西下天青蓝,树下天可汗,细碎步,独盘桓,郁郁而寡欢。比翼鸟,飞天边,牵动相思弦,韦贵妃,武则天,不及长孙皇后青黛一眉眼,念伊舞翩翩。 月朗星稀含风殿,太宗笑九泉,一霎时,弹指间,举国同黯然。细追忆,那些年,圣明而慧贤,比秦皇,拟汉武,安国定疆卓越赛郑王周武,领跑天地间。 …… 2017年,远离繁华世界,隐在工厂打工,受费青和他老师的邀请,写了这样一首歌词。 可惜,写的不够好,费青师徒二人没有谱出对应的曲子…… 第43章 青竹隐士 青竹隐士 费广 夜初月弯云清淡, 浮尘残叶舞翩翩。 山雾随风消散去, 竹林深处见篱院。 桃红柳絮绕房檐, 莺飞燕动古道边, 隐士廊下抚瑶琴, 流水落花映蝉娟。 …… 2018年某周日,独自去郊游时,偶遇一座小山,一片竹林,一所篱笆院,幻想了一回。 幻想自己有一天老去的时候,也寻一座小山,一片竹林,建一所篱笆院,做一回隐士。 那天,写下一首小诗,并狂妄着给自己封了个“青竹隐士”的名号…… 第44章 虞美人 虞美人 费广 悠悠单恋何时了, 借酒问月老。 怎奈回语浮云遮, 空留夜凉星悲风苦涩。 绚烂夏花犹出彩, 只是伊不在。 斩切不断是离愁, 自古情字难解思难休。 …… 2019年初,陈露结束了与我的同居生活,结束了一年当中仅有大约10天的同居生活。 这首词作于2019年初夏,我还是忘不了她,还在抱有幻想。 结束同居生活以后,她继续带着两个孩子,我继续给她们生活费。 我幻想有一天,能再次打动她,幻想有一天她会回心转意。 我以为,她是在考验我。 因为她在结束同居生活之前的那几年曾经说过,等我有一天成功了,飞黄腾达了,她再考虑重新嫁给我…… 第45章 潮带 牵牛望穿碧秋水, 织女尝尽辛酸泪。 相思三百六十天, 盼来七夕鹊桥会! 8月6日-8月7日期间,凡在本店下单者,均有浪漫情人节小礼物相送。 潮带全体工作人员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弃不离。 …… 2019年7月,一心想要成功,幻想成功以后再次迎娶陈露的我,选择创业。 当时做的是烧烤、小龙虾,店名为潮带龙虾烧烤。 用我自己的头像,设计了一款logo,加入某团外卖,外卖和实体一起做,广告词为:潮食者地带,chao出新高度! 当时做了三款包装袋,其中一款无纺布袋(客单价100块以上用无纺布袋),一款纸袋(只点烧烤的,用纸袋),一款塑料袋(客单价小于100块,用塑料袋),无纺布袋和纸袋上,是我的logo,背面是我的写真照片,照片下方有一句话:我喂自己袋盐,不添油加醋! 塑料包装袋上印上一段话—— 虾的自白: 为何我一直被超越,从未被模仿, 为何我外表不出众,气宇不轩昂。 难道我天生这样毫无运气, 难道我注定无有用武之地, 难道我永远要被踩在脚底, 难道我甘于如此没有出息。 no,我要努力,要反抗,我要掀起千尺浪! 下次见面,请改口叫我——虾主将! …… 餐具包装: 包装袋里有筷子、勺子、牙签、餐巾纸四件套,外面是油纸包装密封。 包装纸上设计了一个唯美古装女子,并印上一段话:连就连,你我相约到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筷娘子 开业前期,下单送小量水果,水果盒上,贴着一张设计的不干胶,上面印的字如下:酸一点,甜一点,柔言蜜语情意绵;你一口,我一口,惟愿余生常相守! 设计了一款限量版潮带电子打火机,客单价100元以上,送打火机。 打火机的其中一面,印有一句话:潮带打火机,点亮你的美! 设计了一款卡片,取名潮人卡。潮人卡一套为37张,其中1-20为蓝色卡,21-30为紫色卡,31到35为橙色卡,36-37为红色卡,36号红卡一个月限量30,37号红卡一个月限量10,任意6+1(1为橙卡或者红卡)张换精品火机,集齐任意27+3张(3为橙卡或者红卡)换199元红包,集齐全部37换2019元红包。 单价低于60元的送蓝卡;高于60元但小于120元的,送紫卡;高于120元但小于180元的,送橙卡;180元以上的送红卡。 蓝卡、紫卡按照顺序固定每天更新,循环,发完为止。橙卡每周更新一次、红卡每半个月更新一次。 卡片最下方,一行小字:收集潮人卡,最高可换2019元红包,详情咨询店铺电话xx。 蓝卡和紫卡,有一些东西是我写的,有一些是摘抄的。橙卡和红卡,正面是我写的诗词,背面是我的写真照片。 蓝卡和紫卡的内容,如下: 蓝卡&紫卡 潮人卡之一 你要读诗,要文雅,要檀香,要平静,要儒雅的公子,要秀丽的园林,闺房外有月满西楼,内有烛火安详。可我谁都不服,我想仗剑走天涯,想看人世的繁华,我背着一根铁棍就要砸了天庭玉帝。纵使千刀万剐,天火淬身,也不困樊笼。 你我终究不能走到一起——因为你活在红楼,而我活在西游! 潮人卡之二 很久之前以为,喜欢是电光石火,是情深意浓的长相厮守。现在觉得喜欢是,你走,我不拦你;你来,我风里雨里也会等着你。 很久以前以为,成功是家财万贯,是傲视群雄的出人头地。现在觉得成功是,你弱,我不欺你;你强,我吃糠咽菜也不奉承你。 爱与恨,只是在一念之间;名和利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说来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是非过错、恩怨爱憎,我又何必自烦自扰、矫里矫情。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烦来明日烦,人心叵测、世道艰辛都与我无关! 潮人卡之三 药名:人民币 昵称:钱 别名;rmb,钞票,毛爷爷 原厂地:madeinchina 制造商:中国人民银行 功能主治:伤心,止痛及各种疑难杂症 适用人群:十四亿中国人 用法与用量:外用,越多效果越好 不良反应:少用头痛、多用心痛 用户评论:我一直都在用,大品牌值得信赖,唯一缺点就是经常断货。 愿2019年我们永不断货! 潮人卡之四 林夕有段关于结婚的话:“很多人结婚只是为了找个跟自己一起看电影的人,而不是能够分享看电影心得的人。如果为了只是找个伴,我不愿意结婚,我自己一个人都能够去看电影。”结婚更应该找一个能让彼此的生活过得更快乐的人,而非单纯地找一个能够一起生活的人。 潮人卡之五 如果可以白首不离,那么谁又愿尝试老无所依; 如果能够生活安逸,那么谁又会选择颠沛流离; 如果这杯酒可以消除所有痛楚、忧愁,那么我先干为敬,管他红尘烦扰几时休! 潮人卡之六 上帝把这世界分割成形形色色的牢笼,而我们则扮演着那些在其中来回游走的笼中人。束手缚脚地迷茫着、惆怅着、癫狂着、痛苦着、绝望着…… 或许只有挣脱这枷锁,成功越狱以后,才能重见天日,放飞自我吧! 潮人卡之七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寻找爱情,只是去爱;我们不再渴望成功,只是去做;我们不再追求空泛的成长,只是开始修养自己的性情;我们才算真的活明白了吧。 潮人卡之八 人生是一段很奇妙的旅程,永远猜不透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你闯入我的世界时,是那样突然,我猝不及防,身心沦陷;你转身离开时,是那样冷漠,我撕心裂肺,欲罢不能。或许正如王家卫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生活中无法失去的人说再见,所以我没有说再见就离开了”。 其实离开很多时候都不需要太多措辞,不告而别才是真正的离开,真正的离开永远不必说再见。 潮人卡之九 失去了铁斧,神明会送上金斧银斧。吃下毒苹果,是为了王子的亲吻。所有的丢失,都是为了珍爱之物的来临腾出位置;所有的匍匐,都是高高跃起前的热身;所有的支离破碎,都是为了来之不易的圆满。上天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莫名其妙的决定,它让你放弃和等待,是为了给你最好的。所有的欺骗,侮辱和伤害,只是这个世界温柔补偿的序曲。那些星星点点的微芒,终会成为燃烧生命的熊熊之火。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们只需再多一点点坚持和忍耐! 潮人卡之十 宫崎骏说过一句话:“你住的城市下雨了,很想问你有没有带伞。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你说没带,而我又无能为力,就像是我爱你,却给不到你想要的陪伴。” 又有人说过另一句话:“我们在的城市下雨了,很想问你有没有带伞,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你说没带,我说我给你送伞吧,你说不用,我跑着回去就行了,就像是我爱你,你却不需要我的陪伴。” 潮人卡之十一 如果有来生,我不做你的红颜,不做你的知己,不做你的爱人,不做你的任何人,我宁愿做你的手机,那样的话你会每天都把我捧在你的手里,把我贴在你的脸上,把我放在你的唇边,我知道你的一切,了解你的所有,如果有一天你匆忙间把我忘在哪里了,你会着急的四处寻找。不是我粘着你,而是你离不开我! 潮人卡之十二 当我们认真地谈过一段感情,最后却含泪分手时。大概就会很难再去喜欢别人了吧,因为心被掏空了,不想再花时间也不愿伤神费力去多了解。就好比写一篇文章快写完的时候,老师说字潦草把作业撕了,让重新写一遍。虽然我们还记得开头和大致内容,但也难再续了,因为一篇文章花光了我们所有精力,只差一个结尾,却要从头来过…… 潮人卡之十三 可能是因为单身太久了吧,看别人撩妹,我也控制不住撩了一下,现在躺在医院,不过护士小姐很好看,然后我又撩了一次,结果现在在警察局,警花也很美丽,我想大概是前两次我不够真诚,在试了一次,好了不说了要剃光头了。最后关监狱了,但是狱警是个大萝莉,我鼓起勇气,找回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又撩了一次,现在,我一听到枪上膛的声音。当我再次睁开眼已经到了奈何桥,我端详着眼前的孟婆,我发现,孟婆其实也不错…… 潮人卡之十四 你qq显示wifi在线了,应该是起床了 你4g,应该是出去了 你2g,应该是回乡下了 你又4g了,从乡下回来了,正在和朋友玩 晚上4g了,害怕和你出去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大半夜你wifi了,应该是在家了 没显示在线了,应该是睡觉了 所以,什么时候回复我的消息呢? 潮人卡之十五 一只火鸡和一头牛闲聊,火鸡说:“我希望能飞到树顶,可我没有勇气。”牛说:“为什么不吃一点我的牛粪呢,它们很有营养。”火鸡吃了一点牛粪,发现它确实给了它足够的力量飞到第一根树枝,第二天,火鸡又吃了更多的牛粪,飞到第二根树枝,两个星期后,火鸡骄傲的飞到了树顶,但不久,一个猎人看到了它,迅速的把它从树上射了下来。 生存之道:牛屎运让你达到顶峰,但不能让你留在那里。 潮人卡之十六 人的一生一定要努力避开一种人,那种时常泼你冷水的人。 有个妈妈在厨房洗碗,她听到儿子在后院蹦蹦跳跳玩耍的声音,便对他喊道:「你在干嘛?」儿子回答:「我要跳到月球上!」你猜妈妈怎么说?她没有泼冷水,骂他「小孩子不要胡说」或「赶快进来洗干净」之类的话,而是说:「好,不要忘记回来喔!」这个小孩后来成为第一位登陆月球的人,他就是阿姆斯特朗。 「热忱」就是一种热情,一种对人的热情、对事情的热情、对学习的热情,还有对生命的热情。人的热忱如果被浇熄了,真的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潮人卡之十七 丈夫下班回到家,看见妻子揍儿子,没理他们。径直走到厨房,看见小矮桌上煮好一锅馄饨,于是盛了一碗吃。吃完看见妻子还在那里揍儿子,看不过去了,就说:“教育小孩不能老用暴力,要多讲道理嘛!”妻子说:“好好的一锅馄饨,他居然撒了一泡尿进去,你说气人不气人?”丈夫听后马上说:“媳妇你歇会儿,让我来揍!” 置身事外,谁都可以心平气和;身处其中,谁还可以从容淡定。所以请不要轻易评论任何人,因为你不在其中…… 潮人卡之十八(音乐篇) 歌曲:amigovulnerable 演唱者:安立奎·伊格莱希亚斯,英文名enriqueiglesias 1975年5月8日出生在西班牙马德里,西班牙著名流行音乐男歌手。 这是一首西班牙语的情歌,从前一小节的空灵,到高潮部分的撕心裂肺,再到后面的落寞和无奈。情歌王子安帅完美地向世人诠释了对爱情的向往,以及求爱无果后的心碎。 是一首值得在夜晚星空下,戴着耳机单曲循环的歌…… 潮人卡之十九(音乐篇) 歌曲:寻你 演唱者:游鸿明 作曲是游鸿明,作词是林利南。 这首歌是林利南的真实爱情故事,游鸿明在他结婚前一晚特别录制,送给他当结婚礼物。 整首歌曲低缓轻柔,有着淡淡的忧郁,浅浅的揪心,独特的嗓音让人听起来欲罢不能。 潮人卡之二十(音乐篇) 歌曲:钟无艳 演唱者:谢安琪 歌曲由林夕填词、christopherchak(泽日生)作曲、陈珀编曲、alvinleong(梁荣骏)监制。 旋律凄美动人,钢琴及弦乐的配合,加上kay的声线,数说钟无艳得不到爱的无奈。 唱出了女生爱上了对自己没感觉的男性朋友,却无法自拔的矛盾心情。 演绎了钟无艳在爱情中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却还是没有感动那个自己爱的人,到最后不得不放弃的痛惜。 或许一厢情愿的爱从来都是这样卑微而又无可奈何吧。 …… 一切筹备工作完成后,7月9日,实体店开业,7月15日,在某团外卖平台上线。 开业第一个月,我的潮带,在外卖平台上火遍整个佛山市禅城区。 当月外卖平台上营业额26万,月销4200多单。 实体店营业额4万左右。 我缔造了一个新品牌的小奇迹,成为了佛山市龙虾烧烤界的一匹黑马。 在外卖平台上,获得了营业额第一,烧烤月销第一,小龙虾月销第一,口碑第一,热度第一。 那一个月,某团外卖的区域经理,常驻我店里,忙的时候帮我打包,帮我调动骑手。 那一个月,我以为我离成功已经不远,然而,我想错了。 第二个月,平台没有理由,没有预兆,先是关闭了我的曝光度,流量,使新客看不到我的店铺。而后直接屏蔽掉我的店铺,在平台搜索我的店名都搜索不到,我的老客,只能通过历史记录的“再来一单”,可以下单,新客无法下单。 制裁我以后,某团外卖区域经理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打电话给他,他说他被调往别的区域了,不再负责我。我打电话给他的上级——禅城区经理,讨要说法,区经理支支吾吾,给不出个所以然。 我打总部客服电话,说明了我店铺的情况,第二天,我的店铺恢复了正常。 可以被搜索,还恢复了曝光度,流量,商家排名,当天我店铺在外卖平台营业额破万。 第三天,我又被屏蔽了,平台首页往下翻500个商家(正常情况下,因为我的热度,曝光度,还有花钱开了流量推广,我的店铺在半径三公里以内,是排名前三的商家),都看不到我的店名。 第四天,搜索店名又搜索不到了。 后来,我再打客服电话,没有用了。 我问禅城区经理要佛山市大经理的电话,他不给,我问他们的办公地点,他说他们是业务部门,没有办公室。 我问总部客服要佛山市大经理的电话,客服不给。我让客服去联系佛山市大经理,通过客服电话转接给他,我与佛山市大经理对话,想着录音让客服监听。 客服答应了我的请求,但半个小时以后,客服回电话给我,说佛山市大经理休假了两个月,要我两个月以后再找大经理来解决我的问题。 即便这样,那时候我每天营业额,也有两千左右。但营业额两千,养不了我的工人,养不了我的房租。 后来,我违反了某团的独家协议(某团要求,做他家平台,不允许再加入别的平台),加入了另外一家外卖平台。 最后,我被某团封杀了,强制下线,理由是我违反了独家协议。 在某团下线以后,我虽然在另外一家外卖平台,也能做到烧烤龙虾销量和热度第一,但,不赚钱。 因为另外一家平台,平均客单价低很多,营业额提不上去,我除去房租,水电,以及工人工资,是在亏钱。 要单纯做实体店的话,我的店铺地理位置不太好,所以只能主做外卖。 …… 2019年10月,我关店了,以失败告终。 开店投资30万,全是借的,因为我当时身无分文。 因为我的创意,我的激情,我的个人魅力,还不错,我竟空手向众多亲戚们借到了30万。 关店以后,我发完工人工资,处理完店铺里的所有物品后,到最后算账下来,我负载23万。 除了第一个月赚了些钱,第二个月和第三个月处于保本或亏损状态。关店之前的十来天,已经亏损很厉害了。 时至今日,我打工还了5万,还剩18万。 如今总结下来,是怪我太轻狂,太想当然,太自负,太不懂人情世故。 我不适合做商人,不适合做经营者,或许,也就只能有个打工的本事吧。 从此以后,不再做无谓的梦,不再有任何创业的想法,安安分分做个打工人,其实也不错…… 第46章 小重山 小重山 费广 夜深万籁本无声。 骤雨不识趣,扰浅梦。 三更美酒难怡情。 烛光残,孤枕凄零零。 奋斗为前程。 屡战复屡败,路难行。 欲用虔心求神灵。 雷声大,恐其听不明。 …… 2020年春末夏初,从陈露的语气中得知,与她复合的希望已经渺茫,但我还是是心存幻想。 所以我们达成口头协议,孩子继续她来养,我继续给生活费。 因为创业失败,而负债,因为疫情没有出门,我已经半年没有给她生活费了。 她要我写一张欠条给她,2万4,我写了。 写完欠条以后,疫情差不多结束了,我在4月末,出门去了宁波打工。 在宁波的一个夜里,写下这首词…… 第47章 此刻当感恩 此刻当感恩 费广 庚子疫情连三月, 流落甬上无分文。 鄞州城郊遇博父, 顷心照拂异乡人。 自古世事多坚辛, 众生各为善其身。 红尘少有真情在, 游子此刻当感恩。 …… 在宁波,投身一家工厂后,工厂里文化部以感恩为主题,向全体员工征稿,我自负着写了一篇,可惜写的不够好,没能被采纳推广。 我是这样写的: 辗转来到宁波以后,本以为大城市会有更多的求职机会,确没曾想,在疫情冲击过后,全球经济持续低迷的形势下,找一份解决温饱的工作竟如此不易——待遇好一点儿的销售行业嫌弃我那不太高的学历;管吃住的服务行业嫌弃我这32岁的尴尬年纪。 在东奔西走多日,求职无果后,我下载了一个某某同城,试图在网络招聘里碰碰运气,但却再次事与愿违。 我原以为,在网络诈骗横行的世界里,凭着自己的一双“慧眼”,定能轻易分辨出真假是非。 然而,并没有。 在这次网络招聘中,两家所谓的“招聘机构”用两种截然不同的套路,成功迷惑到了求职心切的我。事后我想,它们的幕后老板大概都是世外的高人吧,不然怎么能把坑、蒙、拐、骗四个字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清新脱俗! 在这两次求职中,我不仅没找到工作,还被骗去了身上仅剩的400块…… 身无分文时,我带着所剩无几的求生欲和消磨殆尽的希望,步履蹒跚着敲开了马路边一家工厂的大门,他的名字叫着博威合金。 荣幸之至,上天在为我关上多扇门以后,总算还留下一扇活命的窗。我终于被这家工厂录取了,像个慈善的父亲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孤儿一样。 待安顿下来后,我再也控制不住早已泛滥成灾的委屈,像个柔弱的妇人一般,躲在被窝里痛哭了几回…… 本着一颗只为解决温饱不求多余奢望的心投身博威后,他惊艳到了我。在他的熏陶之下,我阴暗潮湿的世界里渐渐浮出了久违的阳光。 其一,他提供的食宿让我受宠若惊——不但是真的优越,而且还完全免费,完全免费。 先来说吃食。 这里的三餐是我见过的最不像“大锅饭”的“大锅饭”。 主食有:白馒头、大米饭,米粉、米线、牛肉面;菜合子、肉包子、甜粽子、麻圆子,还有煎饼配果子。 硬菜有:红烧猪蹄、辣子鸡,麻辣花甲、馋嘴蛙;牛腩番茄、香辣蟹,油焖大虾、咸水鸭。 其中,特别说明一点,这里的牛肉面不是在饭店里常见的那种“不见牛肉只见面”,油焖大虾也不是我所理解的那种“多有辣椒少有虾”,是正经的真材实料,而且分量够足! 再来说住宿。 员工的宿舍建于厂区附近的姚家浦,那是在喧嚣都市里少有的一片清新净土。院子里,有充斥着诗情的长亭古道,有弥漫着画意的草坪花圃。古道边,有芳草甘露,花圃中,有蜂歌蝶舞。 宿舍楼是设施齐全的高层电梯洋房,里面大部分房间是可供二人居住的小套房。小套房里有宽敞明亮的起居室,有单独的卫生间,还有单独的小厨房以及单独的梳妆镜、梳妆台。卫生间里,有新款的冲水马桶,还有洗淋浴用的热水器;厨房里,有公司提供的橱柜、天然气、燃气炉、油烟机,还有锅、碗、瓢、盆等厨房用品。 娱乐设施,有室内完善的台球厅、健身房。还有室外可以打篮球的文化广场。 其二,他的企业氛围淡化了我的消极。 在这里,我看到的大多数员工都是雄姿英发,积极向上。在岗位上,他们是铮铮铁骨,如奔腾的野狼,如下山的猛虎,在岗位外,他们是互帮互助的兄弟姐妹。他们用行动完美地向我诠释着,什么叫着团队。 其三,老工人锲而不舍的精神,深深震撼了我。 工作了一段时间,在我了解到,工厂里竟有上千位10年以上工龄的老工人时,震撼不已。他们这种坚守岗位,锲而不舍的精神,值得我膜拜修习。 修习途中,我回顾走过的这些年,发现自己除了缺乏坚持以外,还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那便是自私心过重。 从出生伊始,自私就像毒液一样,顺着血管流入到了五脏六腑,它麻痹了心脏,它侵蚀了大脑。在它的作祟下,我一路走来,只顾着了自己,而忽略了身边的其他,甚至连最基本的感恩都没能做到,当真是惭愧至极。 而今,在这个我生活里阳光重现之时,在这个感恩节即将到来之际,让我也小小地感恩一回吧。 首先,在这个“霸权主义”蠢蠢欲动的环境下,做为亿万分之一的中华儿女,我想感谢国家带给我们的和平安定。正因为这种和平安定,才不至于让我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然后,在这个冷暖无常的世界里,做为一个儿子,我想感谢父母带给我的恒久不变的关爱。正因为他们的爱,让我还有一丝勇气,继续做自己! 最后,我想感谢博威这条大船,感谢他像父亲一样,在我落魄时的收留。感谢这大船上的“船长”和掌舵的水手们,感谢他们为我们领航。感谢这船上的每一位船员,感谢缘分让我们同舟共济,感谢命运让我们携手揽腕。但愿我们的大船能够在恶劣的环境里乘风破浪,在历史的沧海中源远流长。 最后的最后,自不量力地赋诗一首: 此刻当感恩 费广 庚子疫情连三月, 流落甬上无分文。 鄞州城郊遇博父, 顷心照拂异乡人。 自古世事多坚辛, 众生各为善其身。 红尘少有真情在, 游子此刻当感恩。 第48章 鄞州赋 鄞州赋 费广 廿一世纪,岁在庚子,白露时节下鄞州。 古时江南,今日甬城。山河依旧在,人文亦昌荣。一地草木分外盛,十里秋花别样红。 石拱桥下,试驾轻舟。放眼清水两岸,不止玉宇琼楼,亦有缤纷落英、烟花细柳;百鸟争风、千岩竞秀。 抛开杂念,置身川流,神怡心旷,美不胜收。恍若凡夫入九霄,恰似俗子天河游。 魂归现实,人生荒谬。 夫先有妻离,后又子散,空乏其身何止休? 天伦已矣,转求名利。 然二十不名,三十无利,功成更待几时期! 拂晓时分,前塘河头。 月落星沉,雨恨云愁,邀风共饮郁闷酒。 酒后自负,望水兴叹: 纵然落花有意,怎奈流水无情。 悲兮,阿娇藏金屋,不得幸。 倘若时运不济,壮志该当何酬。 痛兮,李广战一生,难封侯! 费广作于2020年农历8月 …… 2020年夏天,我被前妻陈露告上法庭,她因为我8个月没有支付儿女的抚养费,要求变更子女抚养权。 她的诉求是要儿子和女儿的抚养权都归她,我要强制性继续支付抚养费。 一审她胜诉了,离婚协议书上的“儿子归我、女儿归她”被否决,两个孩子都由她抚养,我被法庭强制要求支付抚养费。 法庭判决的依据,有以下几条: 1.她名下有一辆车,那是一辆五菱宏光,虽然那车可能是我给她的钱买的,但在她名下。 2.她名下有一家店,营业执照上,她是法人。 3.两个孩子一直跟她生活,跟她的感情更好。 4.她向法庭说明了我妈因为信教而不顾家,我因为负债,我爸和我要外出打工还债,孩子交给我,没有人可以带。 5.她在县城开店,两个孩子在县城读书,如果把儿子判给我,我一定会给儿子转学,变更生长环境,不利于孩子的健康生长。 6.她有存款,有收入证明,我没有存款,收入证明只有刚刚进工厂两个月的工资。 7.我常年在外地工作,赚的钱又不多,不能把孩子带在所工作城市去读书,倘若把孩子放在老家给我妈妈来抚养,我本人就没办法给孩子太多关爱,不利于孩子成长。 8.我承认了自己的负债,也承认了她和她律师所陈述的内容。 …… 失去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后,我重返宁波市鄞州区的工作地,在一个醉酒的拂晓时分,写出开篇这首赋…… 第49章 浮生十年(完结) 浮生十年 费广 红尘本是一场空, 怎奈凡人难了情。 浮生十年恍若梦, 痛到深处方知醒。 …… 2020年10月,我妈放弃了信教,连同我爸把我从宁波召回老家。 妈妈在我面前痛哭了一场,表示忏悔,我也哭了一回。 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怪过她,我知道,造成这样的结局,主要还是因为我不够好,不够优秀。 痛哭过后,父母跟我合计上诉,要回我儿子,他们孙子的抚养权。 合计过后,我们三人一起出庭了二审,在父母的帮助下,我要回了儿子的抚养权。 儿子,由我的妈妈,他的奶奶来抚养,在我老家读书。 12月,终于完全放下了陈露的我,写下这样一首诗,来祭奠我这恍恍如梦的十年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