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好孕肥妻,被凶悍村霸宠成宝》 第1章 她明明已经死了 “你个浪费粮票儿的死肥货,鸡都叫了还睡!麻利儿地给老娘滚起来!” “家里这么多张嘴不要吃饭的啊!” 门被粗鲁踹开后,季春花就听到了继母许丽熟悉又尖锐的谩骂声。 她太阳穴突突跳着疼,眼皮子想睁也睁不开。 于是嘴里冒着苦涩心想:她就说肯定是个梦吧。 因为她明明已经死了,死在了大雪封山时的那个冬日。被自己最疼爱、最喜欢的继妹推出去挡菜刀。 以为自己仍是游魂的季春花这么想着,脑顶的头发却被许丽一把薅住了—— “老娘说话呢,你耳朵里塞鸡毛了?我让你抓紧滚起来,家没菜了!这天儿绿菜吃不起,你给我去山上找野菜去!” “吃了早饭琴琴还要去相亲大会的!要是耽搁了我家琴琴的终身大事,你看老娘咋撕了你!” 什么?! 头皮被薅得生疼,季春花肥胖丰盈的身躯猛然颤抖,随后蓦地睁开眼。 她圆溜溜的眸子中血丝盘踞,许丽也被她这如同女鬼似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瞪我做啥!想吓死老娘是吗?”许丽啪地一下松开手,拿着笤帚抽打了两下炕沿。 泥灰沫儿唰唰落下,空气中满是呛人粉尘。 许丽又道:“你再不起我就叫你哥抽你来!” “我看他还会不会跟你这么好说好道!” 季春花终于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呼吸急促而颤栗。 因为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是她死前的一年。 一年前的今天,她马上就要陪着姿容出挑的村花继妹季琴去参加村委会妇联举办的相亲大会。 而在大会上,季琴也会在一众追求者中选择村中数一数二的富贵户——养猪场老板余光。 上辈子的季春花既羡慕又真心为她妹子高兴。 虽然她们同父异母,从小到大,肥胖邋遢性格又阴暗自卑的季春花总是被作为季琴的对照,拿出来笑话、讽刺,捧高踩低,但季琴却每次都替季春花说话。 所以季春花也很疼季琴,对她掏心窝子的好。 季琴出嫁的那天,季春花一宿都没睡,后来又帮着忙里忙外。 可怎么都没想到,这份令季春花无比艳羡、祝福的婚姻,却逐渐难以满足季琴了。 村里突然来了个资助尧河村搞建设发展的海外富商,那人斯文体贴还有文化,季琴很快便与这个富商缠到一起去了,她出轨了!搞婚外恋! 季琴不敢同任何人说,就算季大强和许丽都是势利眼,就盼着季琴嫁给有钱人,但他们也不敢去做那种被人戳脊梁骨、唾沫星子淹死的丑事。 于是季琴哭着求季春花帮她,她还说她婆婆刁钻刻薄,总是欺负她,她才会受不了的。 季春花怎会不知道,妹夫他妈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可她太疼季琴,所以三观也忍不住跟着感情跑了。 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该咋帮她,但还是答应季琴帮她想想办法。 怎料季春花咋也没想到,季琴其实早就想好了这个办法。 而且这个办法还是——利用季春花。 一日,尧河村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山都封了。 季琴借着商量对策为由,骗季春花余光没在家。 带了季春花回家中偏屋,聊天吃饭。 半途,她说到凄苦之处哭着求春花陪她喝酒,春花虽然酒量很差,却不忍心拒绝。 后来她就醉倒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就感觉身上光溜溜的,头也疼得要死。 下一秒,门便被人撞开! 季琴第一个冲进来,伸手照着季春花丰软的脸就是一巴掌,她表情耻辱且愤怒,一边骂一边哭。 再后来,季家其他人也都赶来了。 自然也是连打带骂,不顾季春花衣服都没穿齐就把她拖到地上。 季春花如同被棒槌敲中,直至被拖进院中都没反应过来。 到了这时,季春花才后知后觉,妹子这是想先叫余光成为那个犯错的。 这样她就能占理了,不光可以离婚还能得到赔偿。 可后来的事情就连季琴都没想到——余光醒了。 而且余光早就知道季琴和那个富商的奸情了! 只不过他心里一直觉得季琴长得俊,嫁给他这个大九岁的是委屈了,想着或许忍忍,等那个富商走了她就能安心过日子了,没想到她的心竟如此野。 老实人急了是谁都拦不住,养猪户光着大腿冲去灶房抄起菜刀就要砍了季琴,电光火石之间,季琴趁乱将季春花直接推出去挡刀!! 噗嗤一声。 鲜红的血浸染透了地上皑皑白雪,人群一片死寂。 养猪户惨笑一声,自己也抹了脖子。 尧河村瞬间乱作一团。 喧闹和尖叫中,季春花慢慢丧失温度的肥胖身躯被好几个人踩到,却无人管,季家人更是能跑多远跑多远,任由这个败坏人伦的季春花去死。 季琴也趁乱去找富商私奔了。 季春花感受着雪花落在脸上,想哭又想笑,可她却连眼皮子都有些撑不开了。 再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好像走进来个人。 季春花听到动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看到了他凶悍且黝黑的脸。 是那个人人都害怕的村霸——工头儿段虎。 据说他早几年因为过失伤人还坐过牢。 可就是这个村民们口中的臭流氓、不讲文明的暴力分子,在严寒冬日脱掉了身上单薄的褂子为她穿上,又将她肥胖的身躯扛了起来。 穿着趿拉板儿顶着厚厚的雪在人群呐喊和野狗狂叫中朝外跑。 季春花死前只听到他极粗野地骂了一句:“艹,你他娘的吃了啥这么沉!” “... ...” 季春花头一回被人骂得想乐。 骂得她心窝子里热乎乎的,酸溜溜的。 但那几分热乎,终究又被森寒覆盖。 “有没有那个命看你了嗷肥婆。” “老子反正是帮你了。” “我家老娘说了,看着这种事儿不出手以后得倒大霉。” “见人不救跟杀人没区别。” 第2章 不会再做替人挡刀的冤死鬼 “妈,你这到底是做啥嘞!干啥又骂我姐。” 季春花的回忆被清脆爽利的声音打断,她猛然一僵立刻埋下头。 眼神中却是刺骨的寒和深浓的恨意。 许丽看到季琴,顿时喜笑颜开换了一副嘴脸。 “诶呀,瞧瞧咱们琴琴,这么早就起嘞?” “还是我闺女省心,知道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使劲!” 季春花闻此却只想笑。 死过一次才看透,继妹每次都带她一起参加相亲无非是想衬托自己,而上辈子的她也是因为经常被打击,所以愈发不爱打扮,再后来,就连个人卫生都不好好搞。 那厚厚的沙尘泥灰将她原本白生生的皮肉全都遮盖住,加之她连头发都不梳,整日披散着。 瞧上去那就像个又胖又邋遢的女鬼! 就连村里的野狗都嫌她。 除了季琴。 季春花扯了扯嘴角,懒得再跟这对母女说话,便默默走去灶房背上草筐准备上山去挖野菜。 今天这相亲谁爱去谁去,她不可能去了。 而且她要想想办法,看看该如何尽快跑出季家这个火坑,远离季琴这个毒蝎心肠的婊子和这些烂货! 什么血缘之亲,他们对她,从来都没有。 季春花眸中隐隐烧起一团灼热火焰,终日驼着的脊背突然不自觉地直起来。 在她身后刚想叫住她的季琴见此骤然一愣—— ... ...是错觉么。 为什么感觉季春花这死肥婆今天有点不对劲? 难不成... ...她也重生了? 不可能的。 季琴马上安慰自己。 上辈子她瞎了眼才会跟那个死人渣、骗子富商远走高飞。 而且走了才知道根本就不是去海外,而是四处躲债! 资助村里的事情,也是他帮一个贵人办的。 再后来他们颠沛流离时,自己染上重病。 那个混账犊子没钱给她治,便将她丢在医院自己跑了! 这种求之不得、逆天改命的机会,自然是给她这样出挑貌美的人。 她的条件这样好,却得了那么惨烈的下场,定然是老天爷都替她觉得不值! 季春花这种蠢货咋能得到?她配的上谁可怜她吗? 但季琴还是隐隐觉得不放心,于是赶忙跟上季春花。 “妈,我去帮我姐。” “帮她干啥!诶呀,仔细伤了你的手呀琴琴!” “往后你是要去有钱人家做阔太太的,可不能为了这个赔钱货再落下点疤啥的呀!” 呵,那你还真是想多了。 季春花一面加快脚步一面暗道。 季琴每回都这么说,但每回都没动过手。 反倒是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拖慢她的进度。 害她最后还要挨打挨骂。 走在路上,凛冽干燥的冬风跃入鼻尖。 季春花感受着寒意顺着破花袄的领子往里钻,却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胀。 无论如何,她都重新活过来了。 真好,真好。 老天爷,谢谢你。 这辈子我一定不会再做替人挡刀的冤死鬼了。 我一定会过的很好! 尧河村隶属俞县,这个北方地区一到了冬日就是刺骨的寒。 黑土地会被冻裂,绿叶菜只能是在大棚养。 所以价格便十分高昂。 尧河村基本都是靠种地,这个寒冷的冬日,家家都没啥进项,基本不是吃土豆就是蒸点粗面馒头窝窝头,菜吃得少,多数人嘴皮子都干的裂口儿。 但山上总还有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菜,到了此时便极其炙手可热。 大家伙儿争抢着赶在下大雪之前上山薅野菜,生怕晚了就被别人薅秃了。 这项活动,基本每年冬天都有。 今天是要下雪的,季春花知道。 就算是在她惨死之前,她也不喜欢下雪。 更不喜欢冬天。 因为寒冷的北风会将井水变得更加刺骨,每每洗过全家的衣服,季春花的手都会长满冻疮。 又疼又痒,本就肥嘟嘟的手指头更是肿胀的不像话。 好几次上茅厕的时候都因为哆哆嗦嗦解不开裤子差点尿裤裆里。 但现在,季春花觉得自己都喜欢。 只要能活,她啥都喜欢。 她很知足,也很感恩。 季春花顺着已经铺上薄雪的小路绕后上山,后山的人会少些,因为这里的路难走。 却没想到刚走到山脚下,季琴就追了上来。 “姐!姐你等等我呀!” “我叫你半天,你咋不理我呀?” 季琴一把拽住季春花软乎乎的手臂,亲热得不行。 撒娇道:“是不是因为妈刚才又打你嘞?” “打疼了?” 季春花立刻抽出手臂,定下神色,“嗯,她拿笤帚疙瘩抽我了。疼得很。” “琴琴你先别碰了。” 第3章 我去你妈的。滚边儿拉去! 她的语气似乎与往日没太大差别,不过是更闷了几分。 但也正常,她从来都是个闷葫芦。 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季琴心下又松几分,蹙着秀眉满脸心疼:“诶呦,姐你皮肤可嫩了,别人不知道,你妹子我可知道。” 提起这点,季琴尽量压抑着内心的妒恨,噘嘴道:“回去我就跟他们急,让他们再也不许打你。” “习惯了,不碍的。” 季春花干笑两声,继续往山上爬。 反正季琴也只是说说,不可能真为了她去和家人翻脸。 混账爹,还有季琴的亲哥季阳,加上许丽,他们都把季琴娇养着,不让她受累干活儿,最好的吃喝都留给她。 所以,季琴凭啥要拯救她这个家中底层的肥婆? 没了她被奴役,脏活儿累活儿都要谁干。 重活一世,季春花全看透了。 见季春花向上爬,季琴转转眼珠子,抓紧又跟上。 随后便迅速切入正题。 今天的相亲,对于她来说便是那个逆天改命的机会。 她必须要把握住。 “姐我跟你说,一会儿那个相亲大会可是我帮你好说歹说的,妇联干部才多给了一个名额。” “你也知道... ...之前你去了很多次,都没有一个人相中你,她们也怕你去了之后浪费名额。” “不过姐你放心,今天人特别多。可是大会哦!几个村儿所有单身的男女同志都去,这回你肯定能找到个好对象儿!” 季春花真想狂笑,又想撕了她伪善的嘴脸,掏出她的黑心肝扔地上踩烂。 就是因为继妹永远如施恩似的鼓励,这才有了她对她的无悔付出、感恩戴德! “诶姐!是婆婆丁!” 季琴突然指着一处树下叫出声,率先跑去。 季春花也由此被中断思绪。 她撩起眼睫,刚要迈开腿却见季琴蓦地刹住脚步,傻了似地钉在原地死死地瞅着前方。 季春花一愣,呼吸短暂滞住。 心想不会是有啥豺狼虎豹的吧。 结果顺着季琴的视线一看—— 她瞬间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从头到脚都僵住了! 灰黑的天色中,男人还穿着那双啪嗒啪嗒的趿拉板儿,晃里晃荡地走着。 吊儿郎当、粗鲁张狂。 季春花却差点双腿一软,直接跪下。 再给他磕仨响头。 这是她的恩人啊! 季春花眼尾已经烧得通红,定定地凝视着男人。 连气儿都忘了喘。 他太高了。 一米九的大个儿恍然出现在晦暗的深林,若不是轮廓过于刚硬,真会让人以为是这山中猛兽。 明明是冬天,他却仍然穿着单薄的军绿色褂子,宽松的七分裤。 可尽管如此,还是掩盖不住他遍布双腿鼓绷贲张的肌肉。 季春花还未回神,季琴却先反应过来。 她激动得牙关都打哆嗦,原因却与季春花天差地别—— 上辈子在医院苟延残喘、最终病死的那天。 她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了段虎的专栏访谈。 谁能想到,这个每天跟水泥沙子打交道、还蹲过大狱的臭工头儿,以后会成为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大亨! 太好了。 季琴攥紧拳,心道:本想利用今天的相亲大会,好好跳出人群让段虎喜欢上自己、相中自己,没成想他们的见面竟然还提前了! 她就说,这次重生绝对是她逆天改命的机会! 想到这儿,季琴立刻冲了上去,跑到树下挡在那一块婆婆丁前,娇声大喊:“你要做啥!” “这野菜是我们发现的,先到先得!” 仍在傻愣的季春花被季琴黏腻恶心的声音激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登时醒神。 然后她就觉出不对了。 季琴上辈子明明也是背地里骂他、怕他的其中一个。 她说段虎是野蛮人,还说见过他生喝鸡血。 有钱又怎样,臭流氓一个。 可现在她为什么主动去招惹他?她怎么敢? 季琴盯着段虎伫立在阴影中强悍野蛮的身躯,视线愈发贪婪。 好在此时仍是凌晨,加之山上有雾气,谁都看不太清谁。 季琴早在昨夜重生时就想好了。 既然所有人都怕他,那她就做不怕的那个! 绝对会引起他的兴趣。 她嗓音更尖细几分,双手叉腰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段虎同志!请你去别的地方找!” “呵,”阴影中,段虎笑了。 “我去你妈的。” “滚边儿拉去!” 第4章 你笑老子是么,肥婆? 他颈侧血管突突跳动,烦躁而凶悍。 粗声嗤笑,“傻逼一样。” “还先到先得,写你名儿了?” 再次听到与死前如此相像的粗鲁脏话,季春花也不知怎的,心口一热竟没绷住。 “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她声音软得像棉花,是天生的。 跟季琴那种脆脆的声音不同,季琴就是再挤也挤不出来。 可就是这声笑,明显令段虎不爽了。 他眯缝着冷戾的眸,刀锋一般的眉一挑。 迈着粗壮有力的大腿几步就过来了。 “你笑老子是么,肥婆?” 他从来都这样,不管男女,谁都别想惹他。 段虎耷拉着眼皮子睨着季春花,声音蛮横嘶哑,在这凌晨的后山像是极具压迫感的凶兽。 可季春花却扬起宛若银盘的脸,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眸,特别真挚地说:“我只是觉得你骂人挺好听的。” “没有嘲笑的意思。” 很好听。 那种让她又一次清楚,自己是真活过来了的那种好听。 “... ...” 段虎活到今年二十六,就没听过这种话,生生被噎了一记。 这一下还给他整不会了。 他看着这张肥嘟嘟的脸,虽然蓬乱的发挡着天色又暗,五官看不清。 可却隐约透着股淡然恬静,嗓子眼儿莫名梗了半天。 然后竟有些别扭地冷哼道:“你脑子有屎,爱听别人骂你?” 季琴上挑的眼瞪得很大,她嗅出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不安的感觉又一次涌上。 季春花凭啥也不怕段虎? 而且还昧着良心说人家讲脏话好听? 她吃错药了吗。 季琴迅速跑过来,挺身挡在二人中间,“你不许欺负我姐!” “不然我去告你!” “哈,”段虎转身扣扣耳朵,“你快去。” “老子大狱都蹲过还怕你告?” 他懒得跟啥姐姐妹妹的耽搁时间,不够聒噪的。 虽然只有瘦的那个比较吵吧。 但那个胖的也够怪。 还说啥他骂人好听。 估计是一个疯子,一个傻子吧。 季琴瞧着男人离开,顿时哑然。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原本以为她是唯一一个不怕段虎的女同志,这样的话段虎肯定会注意到她,对她产生兴趣,但现在为什么季春花也突然不怕他了? 怎么可能呢,这个窝囊废连季阳那个二溜子都怕,咋可能不怕段虎这个暴力分子? 季琴立刻转身看向季春花,目光似匕首般尖锐。 可人家季春花早已放弃了这块野菜地,转而去找别的。 季琴狐疑地皱眉,又拿不准了。 既然她不敢再去碰那块野菜地,应该还是... ...害怕的吧? 季琴想了想,随后故意颤着声调儿拍了拍胸口,走向季春花:“吓死我了,诶呀妈呀,他咋跟个熊瞎子一样可怕!” “大黑晌的,我差点没认出来。” 季春花又看到一出婆婆丁,蹲下开撕薅,“是挺吓人的。” 她答。 从外表来看,确实很吓人。 骂人的声音也很凶。 可他是个大好人。 季春花默默地在心里添了一句。 “不光是他,他妈也吓人。” 季琴也跟着蹲下,继续小声道:“你不知道,他那个老妈纯是个旧社会妇女,还裹小脚呢!出门都不好走路的... ...我听说,她还天天嘬烟袋,家里每天都乌烟瘴气的!” “他妈妈是个老寡妇!哎呀... ...这得是个多怪的人啊!” 反正她要让季春花讨厌、害怕段虎。 虽然段虎肯定不会眼瞎看上这个肥货,但她可要以防万一! 她不允许发生任何意外。 季春花头都没抬,淡淡地说:“裹小脚又不是她自己愿意的,烟袋跟烟也没啥区别。” “寡妇咋了,她能把段虎养的这么大,很不容易也很了不起。” 季琴警铃大作,声音忽然大了几分,“姐,你到底是咋了,你咋帮着那个臭流氓说话了?” “嘘——” 季春花举起胖胖的手指,抵在唇边,压低声音俯低身子:“他,好像还没走远——” “!”季琴倏地闭嘴噤声。 并因心虚迅速转头看向后方。 “琴琴,”季春花一下一下薅着婆婆丁。 动作比平时都要用力。 她不喜不悲,似是随意聊天:“我听说今儿白天的相亲大会,咱村那个有名的猪场老板会去呢。” “就是那个叫余光的!” “前儿个妈还念叨他来着,说他肯定会看上你的,你这么漂亮。” “你说啥?!?!”季琴脑海中猛地闪现余光那张糊着鲜血扭曲可怖的脸,都叫岔音儿了。 “?”季春花笑了。 姐姐调侃妹妹似的,很大力地推了她一把! “噗通——”一下,季琴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季春花:“嘿嘿,琴琴,你咋这么激动?” “我知道嘞,你也喜欢余光!” “你放心吧琴琴,一会儿到了相亲大会我就马上去找余光,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豁出我这做姐姐的厚脸皮~跟他说说,你跟他啊,可是两情相悦呢~” “不,不是。”季琴磕磕巴巴,尽量冷静。 讪讪笑道:“不是的姐,我可没对那个余光有啥想法。” “反倒是,”她心头一动,瞬间换上笑脸撑着泥巴地起身,“反倒是我觉得你跟他挺合适的,姐。” “... ...”季春花暂停薅菜。 “真的姐!”季琴眼神却愈发火热,俯低身子:“他岁数挺大了,肯定不好娶媳妇。” “我觉得要是他的话,肯定能看上你的。” 季春花埋着脑袋好半晌都没说话。 滔天的恨意将她整个人吞噬着、撕扯着,她看着筐里的镰刀想起了那把捅进自己身体中的菜刀! 季春花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莫名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 季琴一愣,蹲下问:“姐,姐你咋了?” “我... ...我肚子疼... ...”季春花嘶嘶地倒吸凉气,迅速背上筐捂紧肚子都往山下跑,“不行了琴琴,我先去茅房。” “你自己回去吧!” “诶姐!” 季琴跺着脚喊她:“你,哎呀!” “你回去赶紧多喝热水,可千万别耽误时间!” “我直接去活动大院儿等你!” “姐!你收拾收拾,余光肯定看得上你的!听你妹子的准没错儿,我肯定不会害你的!” 我听你满嘴喷粪呢!毒心肝的贱人! 季春花一边浑身哆嗦着跑下山,一边咬着牙关暗骂。 隐约,橙红的晨光照透了山中大雾,雪也停了。 凶如恶兽的男人啪嗒啪嗒地下山,眯缝着狠戾双眸遥看山脚下那个缩小的肥胖身影。 挺有意思。 段虎不自知地咧开嘴,粗笑了一声。 第5章 季琴也重生了 季春花跑回家后才发现雪停了。 跟上辈子不一样,这一天竟然出了太阳。 季春花在回来的路上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季琴很怪。 最终只能想出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可能——那就是季琴也重生了。 而且不知道为啥,她好像并未打算放弃相亲,直接等待富商的出现,当然她也绝不会再嫁给猪场老板余光,季春花之所以猜到季琴也重生了,就是因为她对余光的恐惧太明显了。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季琴.. ...好像对段虎感兴趣了。 不可以。 季春花蹙着眉,白嫩丰盈的脸也几乎皱成一团。 段虎是好人,他不能娶继妹这种恶毒的女人。 他会倒大霉,他... ...他会不会跟上辈子的余光一样,最后疯了,自杀。 季春花不敢再想,反正她一定要阻止。 她不知道该怎样报恩,但至少不能看着恩人往火坑里跳! 季春花直接将筐撂在院中转身就跑,任由季阳在后面骂她咋挖这么点野菜就回来了。 许丽从屋里编着草筐走出来拦下:“行了大阳,别管她了。” “她要真能被人相中,甭管是瞎子还是瘸子咱都阿弥陀佛。” “总比在家白吃白喝强。” 季阳啧了一声,“那她要嫁出去了咱家的活儿都谁干?” “咱琴琴可不能干。” “我的傻儿子诶,”许丽走过来胡撸一把季阳的脑袋瓜,“咱琴琴咋可能今天不被人相中?” “绝对得是特别富贵的那种人家儿。” “到时候就算那个肥货真嫁出去了,琴琴也能给咱花钱雇人干啊!反正咱就等着享福就是嘞!” 季阳一拍脑门儿,瞬间喜笑颜开,“对,对!” “我真是傻了!” …… 季春花一路到了村委会后身前两年刚盖的活动大院儿。 这会儿太阳出来了,还没进去呢门口的道上就站着好多人。 从十七八到三十多的男女同志都有,不光有本村的,还有隔壁俩村的。 这的确是一场规模很大的相亲大会。 季春花攥攥拳,下了决心。 她今天只要保证段虎不会相中季琴就可以了,至于那个余光,季春花根本不担心。 上辈子,余光醉酒醒来看到她,眼中的厌恶浓得发黑。 他虽然岁数大,可还是喜欢漂亮的,不然也不会知道季琴的奸情还一忍再忍,希望她玩儿够了能跟他继续过日子。 但为了以防万一,季春花并没刻意收拾形象。 还是蓬头垢面的样子。 至于她自己的婚事,季春花现在其实也动心思了。 如果真有人能相中她,只要人品没问题季春花并不反感结婚。 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她能迅速脱离那个虎狼窝的办法。 当然,这只是个想法,也不是她想就能的。 季春花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着,没过不久就被季琴看到了。 季琴先是满脸喜悦庆幸地跑来,随后见她衣服也没换头也没收拾则瞬间拉下脸,“姐,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收拾收拾?” “... ...就这样挺好。”季春花默默看脚尖。 “... ...行吧。”季琴想她还是别逼太紧了。 这货从来阴暗得要命,像是臭水沟里的肥老鼠。 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反正余光看不看得上肥婆不是重点,她要被段虎相中才是! 季琴一到,无数人的眼神瞬间犹如雷达齐刷刷地投向她。 毋庸置疑,季琴的相貌在十村八店都是数一数二的,绝对是尧河村当之无愧的村花。 她虽然不是非常白,但是眼型是那种上翘又多情的,看着就勾人,身段儿也好,纤细曼妙。 而且不做粗活的姑娘,手都细粉儿。 不像季春花,手上都是乍眼的坑和疤。 况且季春花根本没收拾,皮肉上灰扑扑的,现在也看不出真实肤色。 搭眼一瞧,任谁都只会觉得这是个肥婆,还是个邋遢的肥婆。 “你好,这位同志,你叫季琴吧。” 很快,一个相貌方正的男同志就走了过来,递上自己用草纸写的个人信息。 “这是我自己写的。” 上面工整的字体展现出他是个懂文化的。 他自信笑道:“之前就听说过你,希望能和你认识一下。” 季琴一愣,虽然今日目标除了段虎没有别人,但虚荣心作祟下,她仍然爽快一笑:“没问题,我记住你的个人情况了。” 对方见她如此漂亮,还如此大方更生好感。 红着脸挠了挠头,连着磕巴了几句好,好,遂才离开。 如此情景,在后面的十几分钟内重复上演。 季春花则默默后退一步,尽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与此同时,她也明显听出季琴对他人和对段虎的不同。 对别的男同志,她虽然也不拒绝,可语气如常,爽快大方。 但和段虎说话的时候,就装的蛮横娇甜。 嗓子都要掐断了。 季春花和季琴的这个继姐妹组合,到哪儿都惹人注意。在村里也算有名。 每次季琴闪着光环被人围聚时,季春花都必须会被踩上几脚。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她就听到了群众唏嘘声。 “你说这季琴她妈也够惨的,这个季春花是老季跟之前那个娘们儿生的... ...可人家季琴她妈跟老季可是头婚!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尤其季琴这丫头,长得多俊啊,就跟电影明星儿似的。” “再看季春花... ...诶呦,好不好看我没看清,连个人卫生都不搞!脏死嘞!” 第6章 你咋还让这个流氓来报名了? “哎,但人家季琴心眼儿好啊。不嫌季春花晦气,也不嫌她脏,总贴着她黏糊着。” “可是有一说一,许丽同志对季春花可不咋地。我总听她骂季春花。” “那赖人家许丽同志么?老季都受不了自己这闺女,我听说他之前那个娘们儿跟他是未婚先孕,长得也是可胖了,他嫌弃的很!后来季春花她妈不就是因为太胖了才难产没了么。” “对啊,他都对这个肥丫头又打又骂的,这家中自然是赚钱的男人说了算。” “嗐,也别赖老季。季春花天天耷拉着脑袋,顶着个鸡窝头,就跟家有丧事儿似的,搁谁看了都晦气,我要是赶上这么个闺女,我也受不了。” “还有季春花她妈也是,哼。一个女人家自己不知道自重,没扯证呢就跟人家娃都揣了,也别怪人嫌她便宜!” “... ...” 季春花头颅越来越低,柔软澄清的双眸血丝密布。 她好想冲上去撕了他们的嘴,可她也明白后面的话不无道理。 无论因为啥,是她妈那个傻女人什么都没得到就啥都给了季大强那个混账爹。 她是个善良的,愚蠢的女人。 季春花闭上眼,强忍泪意,贝齿却用力刺破了下唇。 “姐,你别听那些嘴碎的乱讲。” 季琴送走数批示好者,走过来贴住季春花,“他们不就这样么,喜欢讨论别人家的家事。” “爸妈跟哥不喜欢你就不喜欢,咱还不惜的要他们喜欢呢。” “反正你有我这个妹子,我永远都会对你好的。” 季琴满脸真诚地瞎说八道,然后就捂嘴压低声音:“姐你要是信我,一会儿进去就挺胸抬头。” “我跟你说,你别看你胖,胖也有优势的,你胸脯子又软又大,男人肯定喜欢。” 季春花太阳穴一跳,心中冷笑:我看你是最想让余光看上我吧。 这样你就可以万无一失地把这个潜在杀人犯解决掉。 季春花不说话,季琴就只当她是害羞,继续道:“真的,我绝对不会害你的姐。” “听我的,准没错。” 烂舌头烂肠子的婊子,上辈子就是你害死的我! 滚去十八层地狱吧你。 季春花一边敷衍似地点头,一边攥紧拳在心中骂。 “到时间啦!” 妇联的干部们拿着笔跟本开始站活动大院儿门口吆喝:“女同志一队,男同志一队!” “女同志排好了队先进来点名!” 于是女同志们便嬉笑打闹着排成长队,开始按顺序走进活动大院儿。 季春花仍耷拉着脑袋,淹没在人群中。 女同志们都进入大院儿后便开始点名,结果刚差不多点好,外面就哐啷哐啷地响起一阵车轱辘撵地的声音,且听起来推车的人十分粗鲁大力。 妇联的尤姐扒头儿一看,脸立刻白了。 去拉刘姐的胳膊,“诶,刘姐,你咋还让这个流氓来报名了?” “这一会儿别再看谁不顺眼干起来!” 刘姐叹息:“人家是本村的,又符合年龄条件... ...再一个是他老妈帮忙报名的,而且还付了双倍报名费嘞!” “行了,来都来了,我看他妈也是真心想跟他娶媳妇儿。” “对他这样的“野人”来说,没准儿成个家,有个媳妇管着还能变好了呢!” “哪样儿的女人能管这么个粗野货色?” “别被他家暴都是好的!” “行了,别操心那个了,咱还有很多事儿呢。” 季琴听到这动静已经开始踮脚往外看,季春花则低头抿了抿嘴,开始祈祷。 她祈祷无论是段虎还是段虎的老妈妈都绝对不要看上这个阴毒的婊子。 段虎直接就把板车推进了活动大院儿,这种没素质没规矩的行为令无数人拧眉瞪眼,可又没人敢拦着。 若说段虎唯一的优点,在他们看来就是孝顺了。 而且还是铁打的孝顺,以他妈说话为命令。 这老婶子裹着小脚,不好走路,所以段虎就直接推了进来。 “诶呦,孙姐来啦。”妇联的刘姐正巧和段虎老妈对上眼儿了,人家给了双倍报名费她咋也得热情点儿。 季春花听到这动静,倒是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好奇。 她知道的,段虎孝顺这件事。 因为上辈子他扛着她的时候就说过,是他妈妈教的,见人不救跟杀人没啥区别。 所以季春花觉得段虎的妈妈也是个很好的人。 且由此,她也坚信段虎打人进牢绝对不是故意作恶,肯定有别的原因。 他不可能故意伤害别人的,一个肯冒着大雪一边骂脏话又一边扛着陌生人去医院的段虎,怎么可能呢。 被叫孙姐的是孙巧云,她年岁不小了,可却能明显看出年轻时的姿容俊丽。 细细的眉毛,小鼻子小脸儿,脸上还一直挂着种亲和的笑。 季春花还想呢,这个孙姨这么温和,怎么能养出段虎如此凶悍的儿子呢,还真是挺怪的。 结果她刚这么想着呢,孙巧云便直接笑着说:“刘姐,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交的是双倍的报名费,是不是得让我儿有个优先选择权?” “这... ...”不光是妇联的干部,一众女同志们也是瑟瑟发抖。 就像是待宰的鸡似的恐慌。 谁也不想嫁给这个怪异又可怕的人家儿。 刘姐没办法,说的确实有理,但她也说:“选择权是可以,但你们也得看对方同不同意。” “这是自然,”孙巧云眯着眼,笑得和善,语气却坚定且不拖泥带水:“我儿还要去工地呢,让他挑,挑上眼的看看闺女乐不乐意。” “乐意我们直接上门儿去跟她父母谈,不乐意就得。” “您看成吗。” “... ...行,行吧,那您就看吧。” 刘姐艰涩道,从头到尾也不敢看段虎,只是跟孙巧云对话。 “去吧虎子。” 孙巧云拍了拍段虎的大胳膊根子,啪啪地响。 群众的心也随着这厚实的响声哆嗦成了一个儿。 段虎仍穿着上山的那身衣服,晃悠晃悠地走进了女同志的队伍。 刚巧点完名,都是排着横队也好看清楚个眉眼长相。 季春花这会儿不敢埋头了,她得确定恩人不能瞧中季琴。 正这么想呢,季琴就特突然地咳嗽了起来—— 就跟呛到了似的。 “咳咳咳——咳咳咳,” 安静的队伍中,她瞬间跳出。 孙巧云自然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彼时阳光亮堂的很,打在了季琴上扬且娇艳的眉眼间,将她整个人衬得动人无比。 季春花有些慌神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咋整。 随后,她的动作比脑子却快了一步! 她举起手,咬紧后槽牙。 照着季琴的后背咣咣就是凿,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你没事吧琴琴,你没事吧!” 第7章 你们说,你们要季春花? 这下可好,季琴本来只是装的,这下直接被凿的真喘不上气了,她喉咙发出嘶嘶的声响,急喘着抬手扒拉季春花,看着忽然狼狈起来。 季琴也清楚,自己肯定是难看了。 所以不自觉地便起了火儿,啪地一下就拍开季春花:“你有病呀!” “想拍死我!” “... ...不是,”季春花一脸无辜,蒙着灰隐约泛着温润微光的丰满脸颊皱了皱,“我不是想帮你顺顺气儿么。” “虎子!” 孙巧云眼睛越瞪越大,举起手指着季琴就喊:“虎子,那个,那个丫头!” 季琴似乎隐约感受到了什么,一抬头,瞬间狂喜。 没想到出丑还出对了? 她强装镇定,纤细的腰肢却挺得笔直。 “没事儿了,谢谢你啊姐。” 季琴故意露出个娇甜的笑,觉得自己定是锦上添花。 那边段虎也迈开大步朝他妈指的方向走过来。 男同志们眼睁睁地看着段虎走向了当之无愧的村花季琴,差不点儿急得直接上蹿下跳。 不行啊,可不行。 这个臭流氓可别把季琴相中了! 那么好的姑娘,嫁给这个野人不是掉火坑了嘛! 大家不免担心,甚至连妇联的干部们也担心。 季琴这丫头,可是家里娇养起来的,咋不得嫁个成分干净的,人也端正的? 这个流氓又高又壮,黑了吧唧。 还凶神恶煞。 这,这不是把好好的闺女毁了? 可担心归担心,大家却也觉得季琴这样的条件肯定不会看上段虎。 但那也不保险啊,万许这个流氓盯住了以后就不放了呢,他连大狱都蹲过,有什么道德? 而且要是别人知道,这姑娘是被段虎看上的,只要惜命的肯定是不敢跟他抢啊! 季春花已经快放弃了。 她感觉是完了。 难道这就是命么。 担心啥来啥。 不然... ...等相亲大会结束,她去找段虎吧,她试试能不能改变他和他妈妈的想法。 大冬天的,季春花硬是愁得满脑门儿汗。 像是失去了希望之光,她的头又埋下了。 段虎终于在季琴跟前儿站定,而季琴则默不作声直直地看着段虎。 她的眼神不退缩,隐约闪着亮光,肩背也挺得笔直。 她觉得,段虎一定会对她产生兴趣的。 或者说,凌晨在山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自己有兴趣了吧。 季琴这么想着,心跳扑通扑通的。 俨然胸有成竹。 怎料她仰得脖子都酸了,眼皮子也快撑不住了,段虎才终于说话。 他凶悍黝黑的脸上明显生出十分浓重的厌恶与嫌弃,就跟指个猫狗儿似的抬手指了指季琴,粗哑又大声地问孙巧云:“妈,” “您甭跟我说是她啊?” 他尾音甚至还带着声不屑的笑,要多看不起有多看不起。 随后啧了一声,“她这胳膊细的跟树枝儿似的,骨架子一样。” “看着就薄气。” “没福儿。” “诶呦我的好儿子,”孙巧云哈哈笑道,“你妈我可能看那没福儿的?”孙巧云又抬手:“旁边的那个,刚才咣咣凿后背的那个,妈瞅着她劲儿大,还胖乎!” “肯定能生!” “... ...” 季春花大脑宕机了很久很久,还没反应过来呢,旁边的季琴便失态般地扯着嗓子喊出来:“啥?” “你们说,你们要季春花?” 第8章 你说不行老子也绝对不缠着你 说完,她也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姐都忘记叫直接直呼姓名,便迅速整理表情。 以一副保护姐姐的姿态仰头道:“不行,我姐脾气太好了,以后肯定会被段虎同志欺负的!”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姐受苦!” “... ...” 季春花忍不住悄然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我现在就不受苦一样。 “诶呀,你们瞧,季琴同志心眼儿多好啊!竟然为了她的肥婆姐姐公然跟这个流氓作对!” “是啊,这得是多勇敢啊... ...哎,太高风亮节了!” “... ...” 嗯? 等等。 季春花眨巴眨巴毛茸茸的眼睫,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前方几乎将日光全挡住的段虎,又探头看了看坐在板车上的孙巧云。 愣了会儿,指自己:“是... ...我吗?” 段虎心想,这肥婆咋就看着傻了吧唧的呢。 山上的时候也是,说啥他骂人好听,别是脑子不好使吧。 虽说后面她说的那几句话,听着又好像不傻。 不光不傻... ...还... ... “是你,丫头!就是你!” 孙巧云极亢奋,竟然扒着板车下来了! 段虎听见动静心里咯噔一声,也没想到他妈咋就一眼相中了这个奇怪的肥婆。 而且好像还贼稀罕,真瞅准了似的。 他赶紧转身去扶孙巧云。 再看孙巧云,已经开始掏口袋了。 她走过来的时候,手里攥着老厚一沓子的大团结。 众生见此也是一片哗然。 好家伙,真没见到出手这么阔绰还这么直接的! 直接拿钱砸啊这是。 不过,季春花这个肥婆真的配么? 孙巧云被段虎搀扶着走到季春花跟前儿, “诶呀丫头,你别怕啊,婶儿跟你说这个钱啊,就是订婚钱。” “你要是同意,就带家去。” “不同意,也没事儿,婶儿不怪你。” 孙巧云笑着将钱捏在手里,没急着递。 可走近了,她看的更清楚。 这闺女眼神好,太干净了。 皮肉虽然脏的乎的,可她绝对不会看错。 又嫩又白。 手上有坑有疤,是个勤快能干活儿的。 虽说他们家绝对不是娶媳妇去做苦力的,也不用她赚钱。 可她绝对不会让儿子娶个有心眼儿的矫情的,只想翘着腿做奶奶的。 到了他们家,自是能做奶奶,但也要看这姑娘配不配得起。 “我... ...我... ...” 季春花是啥都想了,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成为那个被看中的。 她都不会说话了,脑子也乱成了一锅粥。 周围的人民群众也没一个理解的。 “不是,这段虎他妈是不是年纪大了,眼花了?放着季琴不挑,挑这么个肥婆?” “你没听人说能生么,孙巧云是旧社会的妇女,裹着小脚呢,那思想肯定也陈旧。不都说啥,娶媳妇儿娶胖的,吃饺子吃烫的么!” “诶呦我天啊... ...那,那段虎再不济,也不能看上这么个肥货吧?” 季琴耳膜里嗡嗡的,牙咬的嘴里都破了。 泛着满嘴的血腥味儿,恨不能直接将季春花撕了! 凭啥,凭啥她会被相中,这绝对不可能! 她尖锐的指尖刺进掌心,不想放弃。 马上拽住季春花的胳膊,像是为她打气,“姐,你别害怕。” “不想就说不想。” “没人会逼你的。” 季琴这么说着,眼里猩红更重,就好像特怕自己好姐姐遭罪似的。 可这大半辈子啥人都见过的孙巧云,却只消刚才那会儿就能将这个漂亮的闺女基本看个透彻。 她只笑,不说话。 这闺女的野心太重了,实在没法让人忽略。 但很显然,她的这个野心绝对不是因为真心地喜欢她儿子,而是为了别的什么... ... 再看胖乎乎的这个闺女呢。 她看着段虎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透着种敬佩和关心。 虽然不像是男女之情,但也绝对没有鄙夷和害怕。 不过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感情么,处着处着就出来了。 孙巧云又说了一句:“丫头,你甭管别人咋说,你只凭你的感觉,看看婶儿像是不讲道理的人吗。” 季春花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婶儿,我不怕。” “我就是没反应过来。” 她坦诚地说:“我没想过... ...” 没想过什么,她说不出来了。 可这吭哧瘪肚的劲儿,段虎听不下去了。 他抬起粗糙掌心烦躁地搓了把后颈,“你个肥婆脑子不好使还磨叽。” “行是不行你就给个话儿。” “你说不行老子也绝对不缠着你。” “你情我愿的事儿。” 第9章 你要是点头儿了,就是我娘们儿了 “... ...我去,”群众惊愕,“段虎已经愚孝到这个程度了嘛?” “他,他竟然真的可以忍受这个肥婆?” “都他娘的闭嘴!”段虎真烦这帮人。“哔哔个鸟啊?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俩的事儿有你们说话的份儿么?” 季春花看着站在前面这个黝黑的、凶悍又粗鲁的男人。 看着他骂骂咧咧地怒吼,心窝子又热了起来。 只是这次的这股热,终于不会再被寒冷吞噬。 她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比自己还矮的婶子,看她眯着眼睛冲自己真诚地笑。 眼眶突然有点酸了。 她知道夸她的话都是旧社会的说辞。 可她还是觉得高兴。 谈什么迂腐不迂腐呢,她家就是个把她当赔钱货的粪坑呢。 季春花重活一辈子,只想着找机会报恩,还有就是,一定要跟季琴分开。 她绝对不要和这个脏心烂肺的继妹在一起,再充当她的工具、被她利用。 但如果说,如果说她的报恩是嫁给他,为他生孩子做饭干活儿。 季春花很快就想通了。 她愿意。 “我愿意。”季春花软软地回答,遂却用力点头,又重复道:“我愿意。” “诶呀!我... ...” 大家伙儿是想嚷嚷想讨论,又不敢了。 再看旁边的季琴,原本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直接摔了个稀巴烂。 她已经碎了。 魂儿都不在了。 段虎倒是没啥反应,只是稍愣后呵呵笑了声,“肥婆,你可想清楚了啊。” “这钱你要是收了,绝对不能反悔。” “我段虎不勉强别人,但我这人讲诚信,你要是点头儿了,就是我娘们儿了。” “敢他娘的给我动别的心思... ...你看老子不——” “虎子。” 孙巧云轻飘飘的叫了一声。 段虎马上噤声。 啧啧道:“老子就吓唬吓唬她,警告一下。” 他眯着眼睛看季春花,果不其然见她还是眨巴眼儿看自己,完全不害怕。 真是有病。 孙巧云眼神在俩人之间打转,越看越满意,笑得这个美啊。 随后也不耽误时间,把钱往季春花手里一塞,拉着她就走。 刚才这一出儿闹得,活动大院儿基本鸦雀无声了。 谁会问啥?谁会拦? 行啊行啊。 大家心想,管那些做啥了,流氓配肥婆,烂锅配烂盖,挺好! 段虎让孙巧云别拉着季春花了,跑不了,钱都收了。 然后就让她坐板车上去。 孙巧云还是看着季春花乐,捅咕段虎说你去跟闺女告个别,定个日子。 段虎嘟囔句这么多事儿呢。 然后转身就过去了。 季春花则低头皱眉,愁云满面地盯着老厚的大团结。 “咋?后悔了?”段虎人高马大的在她面前站定。 季春花扬起灰扑扑的圆脸儿还皱着眉头,“段虎同志,这个钱有点多。” “... ...我管他多少,抓一把得了,老子没那闲工夫给你数。” “不是,”季春花摇头,很认真,“你可能不了解我们家人。” “他们很贪婪。” “看到这么多钱,容易还想要更多。” “嚯,”段虎都乐了。 与肤色相称更显洁白的牙都露出来,特整齐,连个虫牙都没有。 “我头一次见着有人卖自己还帮着买家划价儿的。” 季春花重生以后,昨晚上就是见他的头一回。 今天是第二回。 这两回他不是没笑。 但都不是好笑。 只现在,他像是单纯笑她有意思,就像她觉得他骂人有意思一样。 他黝黑的脸上映着冬日暖阳,坚硬锋锐的轮廓也好像被软化了。 季春花失神似地仰脖儿看着他,忽而想:他眼睫毛咋这么长... ...还挺黑的。 他明明这么凶的一个汉子,长这老长的睫毛做啥。 不如再分她点儿,这样她还能好看些呢。 “又傻了?”段虎搁她面前晃悠晃悠手,“结婚啥流程?” 季春花小声讷讷道:“不知道,我也没结过。” 段虎无语:“废话,你结过老子还得寻思寻思呢。” 季春花纳闷:“没结过就不用寻思了?” 段虎啊一声,白了她一眼:“那有啥寻思的,你胳膊腿儿都有。” “女的,活的。” “没啥寻思。” “... ...”季春花憋了又憋,没忍住,“那季琴呢,她要是相中你了你也不用寻思吗?” “要是你妈妈也看上她了呢?” 段虎眼神更鄙夷,神色还隐约泛着恶心:“滚边儿拉去,你当我跟我妈是啥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瞧得上?” 段虎啧了一声,没耐心了。 “你咋这么多问题,跟蹦豆子似的没个完,咋,害怕我瞧上你妹子,稀罕我?” “昨儿在山上就相中我了?” 第10章 肉嘟嘟的 估摸着口感很好 段虎是话赶话,随意说一句。 那毕竟他只能想到这个。 没成想,季春花就像是脑子里一直没接上的弦儿终于被这句话接上了似的。 她腾的一下就涨红了一张脸,嗯嗯了半天,声音越发软,跟没骨头似的,完了低头儿哼哼:“我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你别瞎说... ...” 她这一低头,嫩生生的耳根子露出来了。 段虎高她好些,跟山一样。 不经意地就看到了跟她脖子、以及其他地方的肤色相差甚大的耳垂。 特白。 白得像牛奶... ...像剥了壳儿的鸡蛋,又白,还泛着粉红。 肉嘟嘟的... ...估摸着口感很好。 等会儿。 段虎激灵一下,头皮都发麻。 他刚才想的啥玩意儿?怎么就口感了? “走了,你等我忙完找你去吧。” 段虎迅速转身。 季春花神一晃,“诶不行,你等会儿。” 她从大团结里至少抽出一半儿,快跑了几步塞给段虎。 偏偏段虎心里本来就怪怪的,这会儿她跑过来,就又忍不住盯着她看了。 不注意的时候倒是没啥,这一注意... ...跑起来的时候某些地方真是—— 汹涌啊。 段虎忽然就想起了孙巧云总念叨的那句,找媳妇就得找胖乎的,好生养。 就是好奶娃是么? “这些够了。”季春花脸蛋子还红扑扑的,拢了拢挡住视线的头发。 一双水色澄清的温软眼眸瞬间清晰暴露。 段虎指腹一抖,啊了一声。 知道了,他说。 随后就转身头也不回地去推板车了。 孙巧云还在车上跟季春花挥手呢,“丫头,回家跟你父母说啊。” “别的你不用管,我们这两天儿就过去。” 季春花点头,绵绵的乖巧地说:“知道嘞婶儿,你们慢点儿!” 段虎绷着张脸,面无表情地哐哐推板车。 孙巧云睨他一眼,“寻思啥呢,跟有人欠你钱了似的。” 段虎说没有,人还还钱了呢。 他把手里的钱给了孙巧云,“她说太多,她家里贪。” 孙巧云惊着了,半天才接过来。 完了又顺着后面看了几眼,却已不见季春花的身影。 她转头感慨叹息:“好丫头,这真是个好丫头。” “是个叫人心疼的丫头。” “... ...好不好不知道,反挺傻。” 孙巧云呵呵笑了两声,“你甭以为你娘我看不出你不对劲,唠啥了跟人家?” 段虎脑子里瞬间闪回刚才的画面,他也不知咋的,嗓子眼儿有点发热发紧。 哑着声回:“唠狗屁磕儿。” 孙巧云不戳穿他,只笑。 刚才在大院儿她没看错,她家这个粗货打进去就看了人家闺女好几眼。 看来他不是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心思,而是随她这个娘。 眼毒、还各色。 轻易没有能惹他注意的。 孙巧云心里明镜儿似的,但凡今天她换一个人挑,这粗人绝对不会同意的。 甭看段虎孝顺,可他也是有自己钢铁一般的底线的。 段虎打小儿就跟别的娃不一样,并非是一两天儿了。 到了该知道丑俊的年纪,他却对女娃完全没兴趣。 就是个玩儿,就是个野。 不过他就自己玩,也不跟别的男娃交朋友,同样没有瞧上的。 段虎的太爷爷是村里有名的富户儿,段虎生下来就是方圆几百里的小霸王,狗叫打狗,鹅叫撵鹅,甚至有回夜里山上下来匹老狼偷鸡,硬生生被仅有七岁的段虎举着菜刀给吓唬跑了。 小小的娃,浑身带着煞气,别说他看不看得上别人,那也没有娃敢跟他玩儿。 后来长大些,就突然天天吵嚷着要参军,要当兵,别的心思也全没有。 怎料到一朝家中破败,段虎他爸连着爷奶都没了,只剩下了裹着小脚走路都不方便的孙巧云,还有十岁出头的段虎。 自此,段虎再也没念叨过想当兵。 至于他愈发睚眦必报、野蛮粗鲁的性子,孙巧云不用想也知道为啥。 家里只剩他们娘儿俩后,这孩子就浑身都长满了坚硬又可怖的刺,那股子煞气也经年累月变得更加深重。 为了叫人都怕他,恨不能都绕着道走才好。 这样也就没人敢欺负他们,尤其是欺负她这个走路都走不顺当的旧社会妇女。 …… 现实发展和计划严重脱轨,等到季琴终于醒过闷儿却再也没心思继续相亲了。 她的目标人物都跑了,她还相个屁! 而且她咋也没想到,她的竞争者竟然是这个邋里邋遢的肥婆! 简直是荒唐,笑掉大牙。 季琴在一片不舍和呼唤声中跑出大院儿,顺着土道追上季春花。 “姐!”她冒着汗,眼通红,失态般用力扯她:“你发疯了?魔道了?” “你不想活了是吗?” “... ...”季春花默默地将订婚钱揣口袋里,尽管抽出一半却还很厚的那沓钱瞬间将季琴的眼刺得更红。 季春花语气平淡:“我是嫁人,又不是去死,咋就不想活了。” 季琴哆嗦着道:“他是暴力分子!臭流氓!” “到时候就会打你的!” 季春花抿唇:“爸妈还有季阳都打我,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段虎一个人打我,总好过三人一起打。” 第11章 段虎疯了吧?他眼瞎了? 季琴急了:“那能一样吗!我们是你的家人!” 季春花撸起袖子,胖嘟嘟的胳膊上都是未褪下的青紫痕迹,就连泥灰都盖不住。 “家人?” 季琴彻底噎住了。 季春花没再跟她说话,转身往家走。 这样无所谓又阴暗暗的态度倒也符合她的性格,她向来是逆来顺受。 但要这么说,她怎么又突然想离开这个家了。 她还用她被打留下的伤痕来堵自己的嘴! 季琴跟在季春花身边,喉咙哽咽,像哭了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是多担心她姐呢,“姐,你到底是咋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为啥你以前能担待咱家,现在不能了?就算再不能,你也不该破罐破摔呀!” 说话的功夫,二人走进家门。 季春花知道自己不必跟她废话,这订婚钱只要给许丽跟季阳看了,他们肯定立马乐屁。 如果可以,他们没准儿今晚就要开始收拾她的东西。 “妈,”季春花叫这个字叫了十几年,还是如此恶心。 当初之所以能叫出来,还得得益于季大强的棍棒。 “我被人相中了,这是订婚钱。” 季春花说的平平无奇,屋里的许丽跟季阳却惊得下巴颏都要掉地上了。 “你说啥?!” 许丽撂下手里的活儿从灶房冲出来,随后被季春花直接掖了一把大团结。 季阳裤腰带都没系上就从炕上滚下来了,“啥,啥,相中了?” “... ...” 许丽看着手里的一沓子大团结,浑身都打哆嗦。 季阳更是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他顿了半天问:“你都被人相中了,我家琴琴嘞,诶呀妈呀... ...看来今天这个相亲大会还真是靠谱儿啊!” “哈哈,琴琴,快把你的订婚钱拿出来给哥看看,肯定比这肥婆多好几倍!” “... ...” 季琴深深埋头,眸色阴狠。 就跟从牙关生挤出来似的说:“没有,我半截跑出来了。” “啥?!”许丽蓦然叫出声,“你这是为啥?” “妈,你知道相中我姐的是谁吗?”季琴红眼道:“是那个臭工头儿段虎!蹲过大狱的那个!” “她这不是发疯了吗!” 季阳听到这话一愣,紧接着重点却是:“我看是这个段虎疯了吧?他眼瞎了?” “不是段虎相中的!” 季琴咬牙道:“是他妈,是段虎他妈!” “嗐,”许丽说:“那就不奇怪了,段虎他妈是旧社会妇女,思想就那样儿,这是要给她儿娶个看着好生养的,你姐屁股大!” 季春花眨眨眼:“妈,我觉得琴琴是舍不得我嫁。” “不然我们去那个猪场老板余光家问问,我今天看见他嘞,他一直盯着琴琴瞧呢。” “这样我俩就能一起出嫁,琴琴就不孤独了。” “诶呀,春花儿这主意好啊!”许丽一听到猪场,感觉都能闻见猪肉味儿了似的,季阳也听得躁动:“嘿你别说这肥婆,总算说了回聪明话!” “咱琴琴这么优秀,要是真单独找个人去和余家说媒,那余光不得美屁了!” “闭嘴!!!都给我闭嘴!!!” 季琴终于憋不住直接原地爆炸,攥紧双拳凄厉地叫嚷:“什么余光!我不喜欢他!!” “你们再提我就去投河!我去自杀!!” 季琴抬腿就往右偏屋走,进去以后直接嘭地一声甩上了门。 “... ...” “... ...” 许丽跟季阳都吓坏了。 这,这是咋了。 季春花嘿嘿一笑:“诶呀妈,琴琴这是不好意思啦!” “恼羞成怒啦!” …… 季琴自然不能这么轻易放弃,她比谁都清楚自家人的势利眼。 季春花订婚钱都给了许丽,她妈是绝不会吐出来的。 所以她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季春花的身上。 吃过晚饭后,季春花照常去收拾碗筷。 端着个大盆坐在板凳上,冒着冬日冷风将一双肥嫩的手泡得红彤彤。 她手上的冻疮又开始发疼发痒,但却被心头的痒盖过。 季春花抿抿唇,毛茸茸的细密眼睫颤了颤。 那几分痒,自然是对于新生活的期盼。 她知道,段虎是不会打她的。 再细想他今日那咧嘴一笑,季春花也情不自禁地怯怯笑出声。 “... ...姐。”季琴犹如幽魂一般自身后出现,语气隐约透着几分怨气,“你笑啥呢?” 季春花指尖一颤,反应却快得很。 露出贝齿扭头道:“我是替你高兴嘞。” “想想你小时候追在我屁股后面跑,好像还是昨天一样,现在都是大姑娘啦,知道害臊啦。” “所以我替你高兴呀。” “... ...” 季琴一口气憋在胸口好悬没直接撅过去。 这茬儿就过不去了是吧? 第12章 姐,你真不能嫁给段虎 “姐,你到底还是不是最疼我的?我到底是害臊还是真不想难道你看不出么?” 季琴搬了个小马扎坐下,“我告诉你,你以后再说的话我真要生气了。” “... ...为啥啊,”季春花瞪圆澄清双眸,满脸不理解。 “之前你明明总夸余光的啊。” 季春花说的不假。 上辈子,季琴自然是很想嫁给余光的。 毕竟这几个村儿加在一起都难找到比他更有钱的了。 除了段虎那个有过污迹的臭流氓。 但这辈子季琴不在乎了,她只知道段虎日后的社会地位足以遮盖掉任何污迹。 “你能不能别说我了姐,” 季琴稍显烦躁地蹙起眉头,“你真不能嫁给段虎,” “我不想看你嫁给那个臭流氓!” “唔,”季春花也很苦恼的样子。 “可是我已经答应啦,今天在活动大院儿你也听到啦。” “段虎说只要我点头了,以后就不能反悔... ...不然的话... ...” “啥?!你要反悔?!”许丽不经意听到一耳朵,气得直接推开正屋的窗户,“你疯了啊季春花,好不容易能嫁出去嘞你反个屁的悔!” “老娘告诉你没门儿!这钱我都收了,你要是反悔... ...你自己去赚钱赔给人家!” 季阳也在屋里,闻此立刻道:“诶呀我的娘诶,那可是段虎,不是别人。” “死肥货要是反悔,那哪儿是钱的事儿啊。” “我之前可是听说... ...他工地上有回去了好几个找茬儿的,其中一个比他还要高的汉子硬生生被他单手折断了胳膊!” “嗬——”许丽倒吸一口凉气,牙关都打哆嗦。 磕磕巴巴地骂:“不,不行。” “季春花,你甭想给我反悔!” “琴琴,快!” “你姐刷碗呢,你去你姐那屋儿给她的东西都收拾收拾!” “等人家这两天过来谈完了,赶紧让她嫁过去!” “... ...” 季琴现在是满肚子的话根本没地儿说也没法儿说了。 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季春花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有些歉疚地道:“琴琴,那就麻烦你啦。” 季琴俩眼一黑,直接起身进了屋。 季琴当然没去帮季春花收拾东西,而是回了自己屋。 季春花倒是挺高兴。 这个黑心肝的婊子碰她东西一下她都嫌脏。 收拾完碗筷,季春花就回屋休息去了。 或许是今天拿到了钱,许丽跟季阳都没再找茬儿,或是给她重新塞一堆活儿干。 季大强上个月去县城做一月工,那边包吃包住,他便不折腾了。 等到下星期才会回来。 所以基本上每天晚上,季阳那个妈宝男都会和许丽唠好久的嗑儿。 季春花很少这么早就能休息,躺在床上很久都了无困意。 上辈子被菜刀捅进肚子的撕裂感似乎还在,她平躺在床上看着布满灰尘的房梁,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肚子。 季春花现在可以彻底确定,季琴肯定也重生了。 她对余光的恐惧太明显,对段虎的欲望也是。 虽然不知道她为啥看上了段虎,但季春花能隐约猜到。 或许是在她死去之后段虎过的很风光吧。 他合该的。 季春花抿了抿嘴儿,心想。 他是个大好人,合该过的风光。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季阳也回屋了。 季家院子里的煤油灯和洋蜡都熄了。 季春花为了不引人注意,也把洋蜡吹灭。 可她脑子里却还是一句一句地回响着季琴的话。 终于,季春花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等她想出作妖的方法。 她必须得试着先下手为强,先让季琴绊住脚。 如此想着,季春花便只能想到唯一一个办法—— 余光。 季春花绞尽脑汁细想,灵活地盘起肥短的腿坐在炕沿。 她记得,余光每天都得挺晚才从猪场走,猪场就在尧河村的最北边。 许丽和季阳的呼噜声一起一伏,像是二重奏。 季春花咬咬牙,屏住呼吸悄然无声地摸下炕—— …… 虽然没有再下雪的迹象,但外面的空气仍然又干又冷。 冬风刮在脸上,隔着厚厚的皴季春花都感觉剌的慌。 从相亲大会回来,她也没洗脸收拾,不光是因为这样显得奇怪突兀、也因为她经常要在外面干活儿。 她的皮肉嫩的很,若是灰都洗掉,不消几日就会被风刮红刮裂。 这个时间的尧河村,说是个荒山野岭都有人信。 到了北边,路灯还没建起来,除了月色照着便再无别的光亮。 季春花紧赶慢赶,大约掐着时间等在土道,揣着双手踮脚眯着眼往前看—— 忽而,一辆小型半挂车起了哐啷地开过来。 季春花眼一亮,心跳蓦地飞快。 她嗓子眼儿干涩,恐惧不受控制地开始往上翻涌。 不行,她必须得勇敢一点。 除了余光,她现在想不到别的办法。 季春花攥了攥拳,又闭了闭眼。 终于下了狠心。 她往前跑了几步,迎着刺眼的大灯招手:“余光同志!!” “我是季琴的姐姐!!” “我想替她跟你说几句话!” “吱嘎——”一声,车里憨实的男人浑身一僵,立马踩下刹车。 “... ...季,季季琴!” 余光磕巴的不行,念叨着这个名字一张国字脸已经通红。 他抓紧推门下车,“是季琴同志让你来找我的?” 第13章 肥婆,你最好给老子解释清楚 真正见到这个妹夫的时候,季春花的恐惧倒是淡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他这个人看着确实是太老实了吧。 如果不是因为有过上辈子,谁能看得出他是一个潜在杀人犯呢。 “这... ...这,诶呀。” 余光一想起季琴,就开始磕巴。 手心蹭了蹭裤缝儿道:“我真没想到她会跟我传话儿。” “今天在相亲大会上人实在是太多了,我看大多数的男同志都主动去跟她打招呼,就退缩了——” 余光苦笑道:“我怕她看不上我。” “... ...” 季春花看着余光自卑又怯懦的样子,好半天都没吭出声来。 她明明来时的路上还想的很清楚,可等真正见到这个老实人妹夫却又难免同情他了。 其实余光脸方方正正的,五官也不难看。 又是十村八店有名的富户儿,条件绝对算是数一数二的。 若是非要挑出点不足,也就是他个头儿稍微矮了点,大约一米七出头的样子,还有就是年纪略大了些。 都快三十了。 “你是季琴的姐姐季春花,是吧,我知道你,你们姐俩儿关系特亲。咱村人都知道。” 余光抬头看向季春花,“很少有继姐妹关系这么好的,你们这么亲近也真是难得。” 余光呵呵地干笑了两声,说完这话却像不忍直视似的移开视线,“能不能问问季琴同志想和我说啥呢?” “她是... ...是对我也有意思吗... ...” 虽然夜深人静,季春花还是看出了余光眼神中的厌恶。 如同上辈子自己死前一样。 季春花那几分心软,便也随着这几分厌恶散了很多。 不是她不讲道理,非得逼着别人对一个邋遢的肥婆有什么好感。 只不过她突然觉得,大家伙儿都是俗人。 就谁也别说谁,谁也别愣充好人同情谁了。 “琴琴没说明,”季春花笑着道:“但我能看出来,她确实对你有意思。” “从前就总念叨你,说馋你家的猪肉嘞。” “我爸妈跟我哥,也都觉得你人很好。” “真,真的吗?”余光又惊又喜,美得都不知道咋地好了。 “这还不好说,猪肉而已。” “要是季琴嫁给我,以后季家所有的猪肉我全包了!” 余光啪啪地拍胸口。 季春花点头:“那敢情好,我看啊,你不如就直接叫媒婆来我家说亲吧。” “琴琴太害臊了,我今天跟她拿你开玩笑,她还跟我急了呢!” 季春花暧昧一笑,看着就很宠爱这个妹子。 “行,行!”余光点头如捣蒜,待也待不住了。 他马上转身跑回去开车:“麻烦你了季... ...季琴姐姐!” “我这两天就去托人去你家说亲!” “行,那你快点!” 季春花眸光一闪,热情笑道:“可别太晚嘞,今天那么多人跟琴琴打招呼呢,要是有人抢先了,你的竞争力可就大喽!” 余光踩下油门又连着说了几句好,连告别都没顾得上就驱车往家赶。 瞧着这个架势,倒像是今晚就要去把说媒的人从被窝里薅出来,第二天顶门儿就上季家去提亲似的。 挂车哐啷哐啷地开走了。 看着灰黑色的尾气,季春花面上笑容逐渐隐去。 现在想来,她那几分心软其实也有点多余了。 因为季琴无论如何肯定都不会再嫁给余光了。 之所以骗余光,也是为了让他去膈应膈应季琴。 好让她腾不出手来对自己做小动作。 季琴不想让她嫁给段虎。 她不是必须要嫁给段虎,段虎配得上更好、更优秀的姑娘,但绝对不是季琴。 季春花肉乎乎的手无声攥握成拳,顺着更加弯绕隐秘的小道绕后回家。 天气冷了,就连野狗的踪影都少见。 只剩下鸟雀的影子时不时盘旋在头顶。 季春花一边埋头走,一边思索等到余光真来提亲了她该如何应对,走神走的厉害,一个不小心便踩到个泥巴坑。 她身子一晃,还没惊呼出声就让一只大手从后面捞住了。 强壮炙热的臂膀,隔着袄子都像在散发热气。 他的血脉跳动的急促,竟莫名让季春花品出了几分狂躁! 季春花呼吸都像是被身后的人攥住了似的,冷汗顺着脑门儿就往下滴答。 咽了咽唾沫,哆嗦道:“大,大哥... ...” “我这么胖,也不好看。” “你就是把我卖到山沟沟里,也换不了几个钱的... ...” “你他娘的放啥屁呢?” 男人咬牙切齿,嗓音嘶哑狠戾,怒声道:“肥婆,你最好给老子解释清楚,” “这大黑晌的,你为啥要去找一个男的唠嗑儿!” 第14章 我说要娶你,那就是娶你 “... ...啊?” 季春花一愣,要转身,“段,段虎?” 段虎却不撒手,又用了几分劲儿。“说话!” “... ...不是,我要憋死了,你先撒开我。” 他到底吃了啥呀,怎么这么大力气。 她这么粗的腰身感觉都快被他勒断了似的。 段虎闻此,身躯一僵,陡然收手。 季春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转身。 段虎高大凶悍的身影被月光照着,在地上投下一个可怕的影子。 却远不及他脸上浓重的煞气吓人。 “老子今儿白天咋跟你说的来着?” “我说没说——” “不是不是,”季春花有点急,情急之下伸手去拉他。 偏生段虎体热,一年四季都穿的极少。 他褂子的袖口都卷上去,黝黑的手臂露着。 季春花这一拉他,嫩软的掌心瞬间激得段虎眸间一颤!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儿!” 段虎啧了一声,退了退身子躲她。 虽然粗鲁,但却也没再碰到她半根手指头。 这要是放在别的姑娘身上指定得委屈死了。 可在季春花眼中,段虎身上那可是带着恩人的耀眼光环的。 她甚至莫名觉得,这个样子的段虎特别可爱。 活像个不讲理、闹别扭的熊娃子。 季春花弯起眼眸,轻笑了几声,笑得段虎脸热又不爽。 结果还没等他说话,季春花就软乎乎地道:“我没去瞎搞乱七八糟的事儿,” “刚才那位同志是猪场的老板叫余光,很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妹夫。” “你应该也知道他。” “... ...哦,”段虎的烦躁忽而退了几分,一挑眉,“听过。” “今儿在相亲大会上我也看见他了。” “对,”季春花点头,“他一直很喜欢我妹子。” “我妹子不好意思,所以我帮她来说和说和。” “... ...你有病?”段虎的好声好气没维持太久,他满脸不解:“你妹子要嫁谁用你说和?” “你烂好人啊,欠的。” “这大晚上的不好好儿搁家歇着,白给她跑腿儿是吧?” “... ...” 季春花心里咯噔一声。 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令她柔软澄清的水眸睁得老大。 “艹,”段虎见季春花隔着散乱的碎发,一双圆溜溜儿的眼睛亮得厉害,后颈忽生热意,扬起下巴就道:“你瞪老子做啥?” “你瞪老子老子也骂你。” “你就是有病,就是贱得慌。” “以为这么做谁会感动,是么?” “我告诉你肥婆,你那假好心的妹子但凡是真心疼你,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你过成这尿(sui)样儿!” “... ...” 季春花足足愣了好半天,却又笑了。 眸间柔软更甚。 她笑着点头,“你说的对,段虎同志。” “我的确是自己感动自己呢。” “所以我并不是为了她才这么晚跑出来,去找余光的。” “是为了我自己。” “... ...啊?”段虎这就不明白了。 季春花羞涩一笑,低头瞅脚尖,“今天孙婶儿不是看了好几眼季琴嘛。” “我还是有点担心... ...你们会后悔。” “所以我就想,让季琴也说个人家儿。” “这样我就没有危机感了。” “... ...”段虎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 可他身上的热意烧得更厉害了,耳根子都痒痒。 然后他就骂:“肥婆,你是耳朵里塞鸡毛了还是脑子里灌粪了?” “老子不是跟你说了,我跟我妈不会啥货色都看得上的。” “还有,我说话不是放屁,” “我说要娶你,那就是娶你。” “就你,没有什么狗琴屁琴,” “也没别人。” 段虎心口怦怦跳,跳的飞快。 跳得他觉得很闷,很胀,特难受。 他没有体会过这种陌生的滋味儿,所以只能说话愈发大声粗悍,最后道:“问完了么?” “能滚回家睡觉了么。” “... ...能。”季春花咧嘴笑。 “... ...走。” 段虎一伸胳膊,一把就攥住了季春花的小胖手。 遂一愣,浓密乌黑的眉心深蹙:“你他娘的是冰坨子?” “冰叭儿凉啊你。” 他骂骂咧咧又极其自然的把季春花的手结结实实地裹住了。 掌心粗糙的茧,灼热的温度令季春花瞬间头皮发麻。 她抿紧唇,乌睫颤了颤。 却没挣开,由着他牵着自己顺着黑乎乎的小土道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以后,季春花忽然跟蚊子叫似的讷讷道:“段虎同志,” “谢谢你。” “滚边儿拉去。”段虎嘬了嘬牙花子,大长腿咔咔往前迈,“甭跟老子整矫情吧啦的这一套。” “你往后是我娘们儿,一家子,懂么?” “... ...嗯。”季春花低着头,声音软绵绵地回应。 段虎心上又开始发痒,掌心里攥着那只小手微弱的动作又惹得他更痒。 他觉得难受,可又不想撒开。 于是顶着红意并不明显的黝黑脸庞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赶紧把那啥同志给老子去了。” “听着不爽,不痛快!” 第15章 他的手好大,好热啊 分明段虎刚才还骂骂咧咧,嗓门子老大的。 可等到逐渐顺着弯绕的土道往巷子里走,他就不说话了。 直至将季春花送到季家院儿门口,他才撒开她已经被捂热的手。 怎料刚要撒开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咋回事儿,竟以指腹照着季春花手上软乎乎的窝儿揉了两下。 季春花还没反应过来呢,段虎便跟被烫到似的迅速放开。 遂直接双手揣兜儿,拔腿走人。 “明天我就跟我妈过来,别瞎跑乱转了,搁家等着,听见了么?” 他声音压得很低,本就凶悍的声音听着如同威胁。 季春花却觉得她那只刚被撒开的手好热好热、热得她心口眼窝都跟着发涨。 她目送他离开,很轻声地回应。 “好,我不瞎跑。” “我等你。” “... ...”段虎突然停在原地,侧过身子摆摆手:“赶紧回屋儿。” “... ...”季春花没动。 “嘶——”段虎瞪她,表情在月色下显得特凶煞。 季春花笑着弯起眼眸,用力点了点头。 这才转身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段虎又站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直到院门被重新关上才哑着嗓子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他双手揣裤兜儿里,方才一直裹在右手掌心的嫩软触觉却仿佛仍未消散。 段虎甚至觉得左手跟右手现在都不太一样。 他太阳穴突突跳着,终是忍不住重新抽出右手,可又好像不知道该咋放好了。 只得顺着后脑勺儿一撸,啧了一声。 “我他娘的也是有病。” …… 季春花心惊肉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衣服都没脱就抓紧钻进被窝。 然后就扽着被角等了很久,直到并无异常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看着黑乎乎的房顶,心口又开始怦怦狂跳起来。 然后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左手。 他的手好大啊... ...好热。 热得她都觉得有点烫得慌,好像在冒热气一样。 所以他才一年四季都穿的那么少吗。 甚至上辈子大雪封山时,他也只是穿着那件单薄的军绿色褂子。 季春花就跟着了魔似的盯着自己的手看,想起段虎刚才好像揉了一下她的手背,她又将手背伸近了些,眨巴着毛茸茸的睫有些纳闷地观察。 随后突然发现自己手背上胖出来的那几个小肉窝儿。 “... ...” 季春花忽然蹙起了眉头。 像是开始纠结了。 其实这辈子她打算减减肥了,因为死了以后才发现身体笨重会带来很多坏处。 比如行动不便,反应能力也比别人差。 她想,要是自己稍微瘦一些呢,那么在上辈子余光用菜刀戳过来的时候,她是不是就能躲的稍微快点了... ... “吱嘎”一声突然响起。 硬生生地打断了季春花的思路。 她慌忙将被子一掀,把头埋进去。 屏住呼吸侧耳听。 “艹!死肥婆!洗完衣服你倒是把盆放好了啊,老子差点儿卡拽了!” 季阳迷糊着骂了几句,随后便推开院门去外面上茅厕了。 季春花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摸索着将衣裳脱了。 裹紧被子,闭上双眼。 季春花度过了数个严寒的冬日,却用的是最次的被子,已经被冻出经验了。 脱得越光溜儿,盖着被子反而会更暖和。 她这个屋子是用一个柴房改的,四下漏风,很不严实。 好在门上有锁,才能让她踏踏实实地脱光溜儿了睡。 虽然她也没啥姿色,但咋也是个大姑娘。 只有这样才能踏实闭眼。 或许是那只炙热的大手,季春花莫名觉得今晚别样的暖,竟是一夜无梦直接睡到了天明。 她顶着蓬乱的脑袋,迷迷瞪瞪地坐起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却直接恍然惊觉—— 太阳都出来了! 她从来没睡到这么晚! 为了避免打骂,季春花赶忙穿衣服下炕。 鞋都没穿好就往门口跑。 怎料她一拽门—— “?”季春花瞪圆双眼,没醒过神儿来似的。 然后又拽了一下,却还是没能拽动。 “妈!”季春花喊:“这门好像坏了,我打不开了!” “... ...”外面没动静。 却隐约能听到脚步声。 季春花心上忽然涌上不好的预感,蹙着眉心很用力地拽门:“妈!!” “琴琴!” “哥!!” “你们把门打开呀,门坏嘞!” “姐,别喊了。”季琴的声音忽然隔着门板响起。 季春花浑身一颤,骤然僵住。 第16章 凭啥要替我嫁人!我不同意!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啥,啥意思?” 季琴隔着门板,眼神中透着几分得意,语气却酸楚又心疼:“姐,刚才有个段虎手下的小工,天没亮就过来了。” “说是段虎一会儿要带着孙婶儿往咱家提亲来。” “姐... ...”季琴听着像是哽咽了似的,说:“从小到大你都很疼我,我实在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我跟妈还有哥都说好了,等他们来了,就先说说能不能换我嫁到段家去。” “婚姻嘛,其实咱们小辈儿的想法不重要。有长辈帮忙说说,应该没啥问题。” “... ...我不同意。”季春花只觉火气翻涌,浑身都开始打哆嗦。 她死死地攥着门把,像是要将它捏碎了似的。 遂蓦地抬头,双目赤红道:“段虎看上的是——” “那不是段虎看上的,”季琴语气激动地打断她:“是孙婶子看上你的。” “... ...但这都不重要。” “反正我宁可我去受罪。” 季春花头脑嗡嗡作响,咬紧牙关道:“凭什么,你凭什么要抢我的婚事?” “受不受罪又如何?我愿意!” “你管不着!”季春花从来没觉得自己想拥有什么、想争取什么。 她觉得反正自己一直也是一无所有的,只要活着就行了。 虽然艰难,但她这条烂命也是妈妈用难产换来的,所以她不能死。 可眼下,她猩红着双目,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快要爆炸的欲望。 段虎是她的男人,他已经把订亲钱给她了。 他昨晚说了,没有别人,只有她季春花。 就算她是肥婆,他也只要她。 季春花忽然开始疯狂地拉拽门把手,喊道:“不行!!” “我不要你替我受苦!” “从前那么多的苦你为啥都不替我受?冬天洗衣服的苦你不受,上山挖野菜的苦你不受,他们打我、骂我的苦你也不受!” “现在凭啥要替我嫁人!” “我不同意!不同意!” “放我出去!!!” “诶呀我的老天爷啊,”许丽听了闺女的话一直躲正屋儿没出来,可见季春花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坐不住了。 她赶紧跑出来把季琴拽走,压低声音道:“琴琴,这样下去可不行呀。” “她这么喊,一会儿让乡里乡亲的听见... ...还以为咱家咋了呢!” “琴琴啊,不然咱就让她赶紧嫁了吧。” “... ...你,你说的那些妈还是觉得不靠谱儿啊。” “就算你说打听着段虎他们家有好多家产,那也是上好几辈子的事儿了... ...是不是真事儿都不一定嘞!” “再说了,他咋也是有过污点的人,是个不讲文明的暴力分子,你要是真嫁过去了,被他家暴可咋整呀!” 许丽实在是没想到,今儿一早鸡还没叫呢,她家闺女就敲她门,进去跟她说了这些荒唐的话。 她说刚才来了个小工,替段虎传话儿,中午前就会过来提亲。 许丽还高兴呢,美得不行,说这么快呀。 太好了,这肥货可不用在咱家接着吃白饭了。 没成想季琴却沉吟片刻后抛出了一个惊天炸雷—— 季琴说,她偶然听说段虎祖上特有钱。 家里有好多家产呢,外人谁都不知道。 还说什么,要是她嫁过去,肯定能把段虎收拾的听话又顺溜儿,往后不光能有钱,而且肯定谁都不敢欺负他们季家了。 “诶呀妈,”季阳攥着两盒烟回来了,还是贵的、好的。 他听说季琴的主意以后跟许丽态度完全不同,眼睛一亮拍响大腿就道:“我咋就没想到这个呢!” 季阳自来在狐朋狗友堆儿里混,自然知道他妹子的姿色惹得多少人眼馋。 之前就有个兄弟说,要是能把季琴这个村花儿娶回家,绝对啥活儿都不让她干,当个奶奶似的供着。 季阳贪婪地眯着眼,跟许丽说:“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妈,叫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我支持琴琴。” “段虎可是工头儿,你知道他手底下有多少人么?” “我前儿还听说他刚接了县里的一个大工程呢!” “你要说十村八店儿谁能谈得上比余光还富的,那肯定是段虎!” “这么一个人... ...咱不好好利用他得点儿好处,岂不是太亏了嘛!” 季琴笑得明媚,听到这个混子哥哥虽然废物却说出如此精明的话也连连点头,“我哥说的没错儿。” 许丽意志从来不坚定。 除了男人,也就是儿子才是她的主心骨。 于是也松动了,“行,行吧。” “那咱就先试试吧... ...” 第17章 我想努力帮你一回。姐 “可要是不行,咱也没办法儿了。” “不可能,”季琴眸色晦暗,语气坚决地反驳:“有妈跟哥帮忙说和,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季琴攥紧拳。 内心又重复了许多遍。 她告诉自己昨天要不是因为季春花敲她敲的那么大力,让她出了丑,那孙婶子看上的人肯定就是自己。 “... ...诶?”季阳忽然道:“肥婆咋不喊了?” “不闹了?” 季琴陡然回神,随后也喜上眉梢:“可能她细想想,也觉得害怕了吧。” “再说了,我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能轮到她来抢?” 季琴看了看季阳手里的烟,皱起眉头有些不满:“我不是让你买贵点儿的么?” “我艹,这一盒三毛钱,还不够好?” “不够。”季琴扬起下巴,神色透着傲气。 “段虎爱抽的那个烟得一块一盒呢!”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你得让他们看出咱家的重视,这事儿才会聊得更顺利。” “孙婶儿也不好意思驳咱的面子。” “... ...行行行,奶奶的。” 季阳转身啐了口痰,“给你换去,换去。” “你可记住喽,往后嫁过去了可得让我觉得这妹夫儿值嗷!” “咋也得给我找补儿回来!” 季春花背抵着房门缓缓坐下,为了尽量将他们的谈话内容听得更清楚,她刚才没有再闹。 虽然季琴他们声音放的小,但她也隐约听了个大概。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季琴也就是想让许丽和季阳多踩她几脚,把她说的不堪一些,以此来动摇孙婶子跟段虎。 但听完这些以后,季春花也逐渐冷静。 她刚才已经失态了,或许是季琴因为段虎的事情太分神,才没来得及细想。 可她不能再过分失态了。 季琴终究是上辈子真正杀了她的那个人,如果真的和她撕破脸将所有的一切都摆在明面上,自己未必会占什么便宜。 季春花很有自知之明,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 没有季琴机灵,也没她懂人情世故, 因为上辈子很讨厌跟别人交流,从来都是埋头过日子,所以也自然没有季琴的八面玲珑。 她只是死了一次,也不是被阎王爷换了个魂儿。 不会一下就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所以很多事都需要一点一点地推着走,努力动动脑子。 季春花又重新回忆了一遍段虎昨晚说的话。 她想通了,无论是段虎或是孙婶子其中的谁因为季家人往她身上泼脏水,信了、或是动摇了,她可能也就没必要再去争取了。 何必呢,她是想报恩。 但也没必要非得累死累活、甚至歇斯底里地去逼着人家接受她的恩情。 明眼儿人看了的,还以为她得是个多厚脸皮的姑娘呢。 季春花的安静引起了季琴的注意,她想起刚才季春花的话果然生起疑窦。 于是她试探着走到门口儿侧耳倾听。 里面似乎并没有动静。 “姐?”季琴小声地问:“你还好吗?” 季春花眸间一颤,闷闷地嗯了一声。 “... ...姐,我不求你非得明白我的苦心,但你刚才说那些话,我也挺难受的。”季琴死死地盯着门板,像是要穿透门板看到季春花的反应。 季春花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是有意的。” “只是昨天在活动大院儿外面... ...” “我听了那些话,觉得难受。” “我觉得反正你们在外人眼里才是一家人,我还不如嫁人了好。” “我明白,”季琴松了口气。 虽然疑惑,但她也觉得季春花是因为听到啥难听的话了,才会这么失常更靠谱些。 因为重生这种事实在过于灵异,咋可能逮谁赶谁身上呢。 季春花继续说:“而且我跟你去参加多少次相亲了,根本没有人能看上我呀。” “琴琴你这么优秀,多少人争着抢着要把你娶回家疼,但我不一样... ...我哪里顾得上对方是啥人,我总不能在家里烂死吧!” “不会的姐,”季琴听着从小到大季春花时常夸奖她的话,满意地笑了。 她昧心劝哄道:“万一孙婶子就想要你呢?是吧。” “我也只是试试。” “你刚才也说了,从前你受苦的时候我都没帮你... ...所以我醒悟了,我想努力帮你一回。姐。” “但要是不行,就全当我没那个福分吧。” 季琴虽如此说着,还假意苦笑了一下。 眼神中却是满满的成算。 孙婶子那么迂腐陈旧的人,要是听到连家里人都觉得季春花不行,怎么可能还会选她! 第18章 这门亲事...咱能不能换个人嫁? “... ...我知道了。”季春花已经不想再说啥了。 她只想保存力气听个清楚明白。 无论是啥结果,她都要亲耳听到。 如果这一遭,他们真的同意换成季琴,那她也绝对不会再坚持。 另寻出路便是。 季阳回来以后,三人就忙活上了。 压箱底儿的好茶叶都翻腾出来了,瓜子儿花生也都摆上了。 平时基本啥脏活儿累活儿都不干的他们,因为得把季春花关起来,所以只得自己上手儿收拾院子、屋子。 等收拾一溜儿够,季阳就一屁股瘫床上了。 然后就又念叨:“季琴啊,你跟妹夫以后要是不还我这个恩。我指定不干。” 季琴马上笑着安抚,“哥,这才多大点儿事儿啊。” “不行以后就让段虎给你在他那儿弄个闲职,再给你发点儿工资。” “这不就是你妹子我一句话的事儿么。” 许丽跟季阳听得都无比激动:“诶呀诶呀,这好啊,这实在是太好了!” 季阳也美滋滋地眯着眼,“算你哥我没白疼你!” 段虎说的没错儿,还没到中午的时候,哐啷哐啷的推板车声音便由远至近。 季琴头一个儿听出来了,无比激动地站起来:“诶呀妈,来了!” “是段虎他们来了!” 季琴赶紧捅咕许丽,这头一个去接的人肯定得是长辈。 许丽也紧张起来,啐口唾沫抹了抹头发赶忙往外走。 “诶呦,老季媳妇儿啊,给你报喜喽!” 没成想,打头儿的是个将近六十的老婶子! 许丽一愣:“方,方媒婆?” 这方媒婆不是都说要退休不干了嘛,咋又重操旧业了? 她可算是十村八店名声远扬的老媒婆了,替人说亲的成功率非常之高,事儿办的也漂亮。 “进来进来,先进屋聊来。” 虽然疑惑,但倒也没啥奇怪的。 原本这开始走嫁娶流程,为了避免谁反悔、谁惹是生非、或是出了差池没人说公道话,就得请个媒人从中跟个全程。 不过许丽还是没想到,只是娶季春花这个没人要的肥货,哪儿有必要如此正式。 给了钱,把人带走就了事! “诶呦亲家,”孙巧云示意段虎把板车停在门口,由他搀扶着往院子里走。 她红光满面,瞧上去无比喜悦激动,一边点头和许丽打招呼一边四下寻摸:“我家未来儿媳妇呢?” “咋也没瞅着呢。” “... ... ”许丽面色一讪,不知道说啥。 站在后面的季琴赶忙笑着道:“孙婶儿,我姐起床的时候说肚子疼,可能是着凉了。” “去茅房了。” “哎呀,”孙巧云听着心疼,说:“不碍的不碍的,别催她。” “让闺女上。” “这不,媒人也在呢,咱们做长辈的先聊。” 孙巧云要往前走,却发现段虎杵在原地不动。 板着张大黑脸,扭头儿往院子外面茅厕的方向看。 孙巧云问他:“这大喜的日子你做啥嘞?” “耷拉个脸皮子跟倔驴似的!” “给我喜庆着点儿!” “... ...” 段虎扭回头儿,不说话。 却暗暗磨后槽牙,眸色狠戾。 这蠢肥婆,都赖她昨晚上大冷天儿的发神经,非得跑出去帮什么屁琴说亲,才会着凉的! 拉吧!给你蹲坑蹲腿麻了才好! 活该! 他迈开脚步搀着孙巧云跟随着许丽的脚步往里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季阳站在季琴身边仰脖儿看了段虎一眼。 段虎刹那间侧眸,凶悍且煞气深浓的眼神蓦地刺向季阳。 “瞅啥?” 季阳直接从头到脚打了一个哆嗦,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脖子一缩立马看地。 “没... ...没瞅啥。” “就是觉得呵呵呵呵,妹夫儿你个儿挺高,呵呵呵。” 许丽瞪圆双眼,见这流氓当真是没素质,大阳只是看他一眼他都跟要杀人一样。 这能行吗... ... 要是季春花那个肥婆嫁,她无所谓。 可是琴琴那么娇。 许丽心里开始打哆嗦了,季琴察觉到立时递了她个眼神。 许丽这才强迫自己把儿子闺女刚才说的话都回忆了一遍。 她不作声地咬了咬牙。 对,人有多大胆,地就有多大产。 她家闺女从小就聪明,肯定不能说那没谱儿的话! “亲家啊,”孙巧云进去以后歉疚一笑:“让你见笑了,我这脚站不住,方便坐下吗?” 许丽一愣,立时主动上前搀扶:“诶呦亲家,您可别说这外道话。” “快快快,坐炕上。” “枕头,琴琴,给孙婶儿把枕头垫后腰!支棱着累!” “诶!”季琴甜腻地答了一声,上前就要去拿枕头。 怎料段虎直接大刀阔斧上前,顺着孙巧云旁边一坐。 如同肉山。 “不用了,”段虎冷脸道:“别人家的东西我妈用不习惯。” “靠着我就成。” “... ...” “... ...” 屋内沉寂了一会儿。 很快却被方媒婆打破。 “老季他媳妇儿,段虎妈说闺女已经把订婚钱拿回来了,你可收了?” 许丽啊了一声,遂连忙点头:“收了,收了!” 足足好厚的一沓呢! “成,那我说说剩下的,然后你也说说你家的陪嫁。” 方媒婆言罢便开始说:“彩礼除了四大件儿,再给添些粮票儿。” “加上订婚钱,这条件就是放在县城也得是让人羡慕得眼儿红嘞!” “老季媳妇儿,你看呢?” “有啥不满意的吗?” 许丽脑子宕机了,话都没听清就木木然点点头。 心中却道:咋,咋整。 嫁妆这事儿她也没想过啊。 一般来说嫁妆虽然不用啥钱,但也得给做被子买新盆新衣裳。 季大强都没回来呢,她也没钱啊! 之前的钱... ...都被季阳偷摸儿给花了。 许丽刚开始还骂他,后来他总撒娇说好话,软磨硬泡的。 许丽狠不下那个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季琴见许丽愣住了,赶紧拿胳膊肘捅了捅季阳。 她这个大姑娘自是不好主动提起换亲的事儿,这个头儿必须得是许丽起。 季阳瞬间领会,赶忙蹭到许丽身后戳了戳她手臂,用只有娘儿俩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妈你放心,要是琴琴嫁。” “这嫁妆我这个当哥哥的给她负责,肯定不能叫她光着屁溜儿嫁过去。” 许丽闻言当即定下心,随后便思索片刻,努力挤出一个不那么僵硬的笑容,“方媒婆,亲家,是这样的。” “嫁妆啥的好说,别人家是啥样儿咱家也是啥样儿肯定没意见。” “就是这门亲事... ...咱能不能换个人嫁?” 第19章 她稀罕老子稀罕的要死 “... ...啥??”方媒婆头一个惊着了,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她看向孙巧云像是在用眼神问:之前也没跟我说过这事儿啊,咋还突然要换亲了? 却见孙巧云面上原本亲和的笑容瞬间退下。 再看旁边给他妈充当人肉靠背的段虎,本就凶悍的一张脸更是写满了狠戾野蛮,浑身都透着一股森寒的煞气。 他颈侧青筋都在突突跳动,若不是孙巧云悄么声儿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估计早就暴走了。 许丽瞧见孙巧云跟段虎虽看上去不乐意,但却没有立时翻脸,心下顿时一喜,连忙乘胜追击:“诶呀,要说我们家那个肥货啊... ...哎,段虎妈妈,我是真挺想把她赶紧打发出去。” “都是女人您应该也理解,您说这个闺女她本来就不是我亲生的,还打小儿就那么晦气... ...这长大了更是越来越丧的慌。天天个人卫生也不搞,耷拉个脑瓜子,我们自家人都觉得瘆得慌!” “也是季琴跟我说的,说您跟段虎都是好人,所以我这心里才不落忍,不想看着这么个晦气的东西毁了你们母子。” 许丽说了这么一大串儿,都无人打断。 她便愈发起劲,比比划划地道:“但是呀您说订亲钱我都收了,这媒婆也来了。我觉得我跟您二位也特别合眼缘儿,依我看啊,不如就换个人嫁,把我家琴琴嫁过去!” “亲家您看,我家琴琴这个长相那可是十村八店都挑——” “滚犊子!你个老娘们儿给老子闭嘴!!!” 许丽话还未说完,段虎便暴怒而起,他一脚就踹翻了炕头旁边的脸盆架,那破旧的搪瓷盆直接“嘭”地一声飞了出去,打在了房门上。 被关在小屋子里的季春花闻此声响瞬间抬起头,柔软的双眸蓦然瞪大—— 遂便咧嘴笑开了花儿。 她洁白的贝齿全露出来,甚至忍不住发出愉悦的轻哼声。 季春花赶紧捂住嘴,怎料如此细微的声音却令刚想把房顶都掀翻的段虎神色倏地一滞! “老子艹你娘的,”段虎紧咬牙关,黝黑的脸庞如同裹挟着剧烈又狂躁的风暴沙尘,他恶狠狠地环顾四周,“你们是把肥婆关起来了,是么?” “... ...是我姐自愿的!!”季琴见形势不对,迅速站出来,“是我姐,我姐也同意的。” “不可能,别他娘的跟老子放屁!”这诡辩根本没法儿瞒住段虎,他脑子里忽而闪现昨夜月下,那张对他笑得柔软干净的丰腴脸颊,语气愈发桀骜自信,眉峰一挑道:“她稀罕老子稀罕的要死,” “咋可能同意?” “你当老子是三岁熊娃一样好骗呢是么?” “你... ..你... ...”季琴傻了。 她被段虎眸间炙热的温度烫到了似的,只觉得心底妒恨瞬间深浓。 为什么,凭什么。 他为什么看着就像是... ...非季春花不娶的样子。 不可能的,咋可能呢。 他是眼瞎了脑子也坏了吗。 许丽与季阳都被段虎的凶悍彻底吓懵了,没想到尽管当着他妈的面儿,他都敢做出如此流氓的行径,母子俩靠在一起,抖如筛糠,谁也吭不出声儿了。 正逢此时,院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前一后,一轻一重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诶呦~~~老季媳妇儿,我来给您报喜喽~~听说你家季琴也喜欢余光同志,俺们这不就上门来提亲了嘛!” “你看看,这可是两情相悦的大喜事呀!” “!!!”季琴陡然僵住,如同被棒槌狠狠地照着后脑勺砸下似的,双脚都像是深深扎进地里,动都动弹不得。 她面无血色,冷汗已经顺着额角流下。 坐在炕上的孙巧云却忽然笑出声,那声音中含着满满的讽刺与轻蔑之意道:“老季媳妇儿,你们家这干的叫啥破事儿!” “这是当咱们村儿的男同志都是你们网里的鱼啊!” “这事儿要是告到村委会去,你们家的名声可就得彻底臭了!” “到时候... ...别说是搞不着对象的粗汉子,就是那耳聋眼瞎的也不一定能乐意娶你家季琴啊!” “!”许丽陡然回神,浑身都打了个哆嗦。 方媒婆也是阴沉着一张脸,就跟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这吃锅望盆,两边一起说亲的做法儿太难遇了,因为谁都明白这是说亲里面的大忌讳! 可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快退休了,还碰到一回如此恶心、晦气的事! 真的是给她的职业生涯都造成污点了! 方媒婆嘶哑苍老的声音愤恨响起:“老季媳妇儿!” “你们家实在是太过分了!” “还有季琴这闺女也是... ...”方媒婆指着鼻子直接骂:“你这个闺女到底有没有素质?有没有礼貌?” “知不知道个是非对错!” “你也不嫌臊得慌,这么大的闺女竟然做出这种没规矩的事儿!” 第20章 我的娘们儿被人欺负,像话么? 里屋的骂声就这么着叫刚走到门口儿的刘媒婆跟余光生生听傻了! 他俩跟木头桩子杵在门口儿似的,谁也没动弹。 然后激动的方媒婆“嘭——”地一下就把门给推开了,差点儿打到刘媒婆的鼻子! “呀!诶呦刘大妹子!没碰着你吧!”方媒婆忙去查看,刘媒婆也恍然回神:“呀,这不是方姐嘛!” “这得是哪家的亲啊,竟然能叫您出山。” “诶呀这是我一个老姐妹儿... ...行了行了回咱俩再聊吧,晦气死我了,差不点儿给我气厥过去!” 方媒婆冲里面喊:“巧云,跟你儿子出来。” “我今天还就把话撂在这儿了,别说你们家季琴长得好,她如今就是天仙儿我们也不敢要!这么年轻心眼儿就这么脏,不干好事儿!” “我告诉你,老季媳妇儿,明天我们就要把季春花同志接走,该有的礼节,我们也都过了!娶亲的队伍我们也已经备好了,你们不干人事儿没关系,我们不能委屈了闺女!” 余光听到这位颇有威望的方媒婆竟然如此生气,还将季琴骂的如此难听,也不禁探头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就更傻了。 里面的季琴还是那个爽快甜辣的姑娘么? 她的表情充满着扭曲的恶意,看着就像是个可怕的女鬼! 刘媒婆见此也打怵了,别人说啥她可能未必信。 但方媒婆要是说谁人不行,她可真不敢不信。 刘媒婆一皱眉,还用挺委婉的方式讪讪笑道:“余光同志,看来人季家今天有点儿忙啊... ...” “不,不行咱改天再来吧。” 余光脑子里嗡嗡作响,也是回不过神来,下意识地便木然点头:“好,好,就听您的。” 随后,俩人便跟逃似地走了。 段虎嘬了嘬牙花子,先俯身把孙巧云背起来,然后一脸煞气无比凶戾地问:“肥婆呢?” “把她放出来。” “老子有话跟她说!” 许丽哪里还敢瞎折腾,呆傻地连连点头,抓紧跑去给季春花开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余光会突然也带着媒婆上门提亲了。 眼下,他们的小辫子可是被抓的紧紧的,要是这件事情真的告到村委会去,他们还咋做人啊! 方媒婆一点都没夸张,如果这种事情传出去,季琴就算真长成仙女儿,也很可能会烂在家里嫁不出去啊! 这事儿是大忌讳!这是一家子的人品风气问题! 等人都走了,屋里就只剩下季阳跟季琴。 季阳也是浑身冒汗,魂儿才没跑回来几个呢,哆哆嗦嗦地走到季琴身边,“琴琴... ...你还好吧... ...” “滚... ...” 季琴双眼红得像浸在血里,尖锐的指甲刺进掌心,从牙关往外挤道:“滚!!滚!” “都滚!!!” 她抬腿便冲向门外,季阳只伸了下手,却也没再继续拦她。 季琴原本信誓旦旦地,现在却遭受到如此打击,指定是一时想不开。 再说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刚才段虎暴怒之时,他差点都被吓到直接尿裤兜里! 季阳寻思肯定也没自己啥事儿了,就干脆拎着裤腰去茅房了。 再不尿,谁知道那个暴力分子一会儿又会发啥疯! 到时候真尿裤兜里不就丢人丢大发了。 小小的房子,门终于被打开。 段虎本以为他会看到一张或是委屈、又或是愤怒的脸,却未想到她仍然埋着头,散碎的头发隐约遮挡着丰软的脸颊。 看着很安静,很淡然。 段虎兜着孙巧云的双手不自觉的便僵了僵,嗓子眼儿里跟堵住啥东西似的,噎得慌,憋得难受。 他粗哑着嗓子,没带好气儿地问:“嚯,你还挺美哈。” “一点儿都不着急,是吧?” 说着说着,他眸中不爽愈发深重,咬牙切齿地道:“肥婆,你是不是本来就不想嫁老子?” “嗯?” “是不是其实你恨不得你妹子替你嫁呢!” 季春花摇头,缓缓抬头。 许丽打开门以后就去偏屋躲着了,孙巧云个子矮小,被段虎贲张宽厚的背挡住,就跟瞧不见似的。 季春花仰着下巴颏,发丝被一阵风刮开。 她柔软又干净的眉目全都露了出来,段虎陡然愣住——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盛满庆幸,泛着湿润的水光。 像是无力、又像是失而复得。 段虎也不知怎的,顿了半晌后忽然也咧嘴笑开。 得意又张扬,痞得要命。 “老子告儿你肥婆,以后甭跟我整这事儿。” “想要就说想要,谁的话都别听。他们给你钱了,是么?” “往后养你的人是老子,知道么。” 季春花用力点头,才刚退下不久的泪意又要闯上来。 段虎也是鬼催的,竟无意识地便抬起手, 粗粝且带着茧的指腹不算温柔地蹭过她微红的眼尾,冷哼道:“以后要是再有人逼你干不乐意的事儿,你就撒大泼,你就耍、就闹,就算是把房子点了炸了,也有老子替你扛!” “我的娘们儿被人欺负,像话么?你让老子脸往哪儿放!” “老子告诉你,我从小到大,除了我妈,就没让别人欺负过!听清楚了吗!” 第21章 但凡瘦点儿,你妹子那村花都得保不住 “行啦行啦,你瞅瞅你,”孙巧云终于出声,一拍段虎脑瓜儿,促狭笑道:“凶得跟要吃了人家似的!” “虎子啊,姑娘家的苦你不明白,再咋你也是个汉子!知道不?”孙巧云这句话像是直直地往季春花心里戳似的,她埋下头,抿紧了小嘴儿不说话。 心窝子又开始发酸发胀。 “我管她啥姑娘不姑娘,” 段虎却不以为意嗤了一声,“反正她以后是我娘们儿,我娘们儿就不能叫别人骑脑瓜子上拉屎!” “噗——”季春花终是又因为他的粗话笑了出来。 孙巧云也跟着咯咯儿乐。 随后喟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道:“春花儿,虎子说话就这样,你别在意。” “虽然话糙但理不糙。” “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闺女。你马上就是我们段家人了,知道么?以后不要再低着头过日子了。” “闺女,我们家人,就算是过得再惨,再落魄。也从来没有低着脑瓜子埋着头儿走的!” 后来段虎和孙巧云离开后的很久很久,这句话还如老钟骤然被敲响一般,连绵不绝地回荡在季春花的脑海中。 嗡嗡轰鸣,经久不退。 季春花看着这四方的小院子,看着这个尽管已经生活了快20年,却从来没给她带来归属感的“家”,忽然想—— 所以,上辈子她为啥要一直躬着背,埋着头过日子呢。 她也没有偷,也没有抢。 虽然许丽总说她是吃白饭的,但家中所有脏活累活都是她干。 她谁也没欠,咋就不能挺胸抬头呢! 这场闹剧令季家整整一天都没啥动静儿,季琴一直没回来。 季阳和许丽精神和心灵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也一直窝在屋儿里。 季春花想了想,回屋从炕洞里刨出来自己藏下的毛票儿,一路奔着村口去了。 她要把这个鸡窝脑袋收拾收拾,收拾利索了干净了、才好看清前面的路,才好大大方方、痛痛快快地抬头过日子。 村口有几个流动的理发摊儿,就一个板凳,脖子上再给你围条大毛巾,整个喷壶咔嚓咔嚓给头发喷湿了就开始剪。 没啥技术含量,顶多就是给你收拾的立正点儿。 稍微要点儿好的女同志基本都去县城或是镇上剪。 季春花就这么点儿钱,又不好走太远,要求也不高。 自是去理发摊儿上剪剪就行。 她直接奔着村口儿就去了。 不过这个时间正赶上大家伙儿吃饭,好几个摊儿都收了,季春花去的时候就剩下一个,是个将近五十岁的中年妇女。 见她好像也要收拾随身带的草筐,季春花赶忙小跑过去,“您好婶子,我想剪头。” “我没啥要求,主要就是把前面挡脸的头发修修。” “您看行吗?” 妇女听着动静儿心想,谁家的闺女说话这么礼貌这么软乎儿啊。 真好听。 结果这一抬头,直接愣了。 “... ...你不是老季家大闺女么?叫啥来着... ...” “季春花!”季春花礼貌答,“我叫季春花。” “对对对,”妇女好像还是迟迟反应不过来,等终于回神才道,“行,没事儿。” “反正我也不饿,坐下吧。” “诶,谢谢婶子。” 季春花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出来特地花钱修剪头发是啥时候了,她本来就很少收拾,实在觉得太挡视线也是自己拿剪子直接咔嚓几下就了事。 所以此时此刻,她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一般,又激动又紧张。 丰满肥胖的身子往小板凳上一坐,看着莫名就委屈巴巴儿的,还有点儿乖。 婶子用一条大毛巾把她脖子围上,最后那点儿地方都有点别不住,季春花觉得脸上热辣,开始臊得慌。 婶子却啥人都见过,直接拿了个卡子,给毛巾卡一块儿了。 还爽利地安慰:“这有啥的,甭不好意思。” “我跟你说,婶子我多胖的都见过。你这顶多算个丰满。” “就是你总驼着背,才显得邋遢!不利索!” “嗯嗯,”出门前才被未来婆婆教育过的季春花连连点头,眨巴眨巴水盈盈的眸子,语气透着几分认真,“婶子说的对,往后我不驼背了,我板着点儿。” “诶,这才对呢。”婶子用喷壶咔嚓咔嚓的喷水,季春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随后就感觉婶子开始用梳子给她拢头发,一边拢还一边啧啧,“诶呀俺滴娘诶,你这头发咋跟乱草堆似的!都缠一块儿了... ...哎呀,” “嘶,但是发质还行,挺黑的,还厚。” 婶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将季春花的长发梳得顺溜了点儿,然后就抄起剪子配合着开始修剪。 她们这个工作,本来就习惯跟客人唠嗑儿。 剪着剪着,婶子就忍不住了。 “我刚才没起身儿的时候还想呢,这是哪家的丫头啊,说话这么软乎儿,让人听着就舒坦。” “结果一看是你,婶子我还真吓了一跳。” 她这人是个爽快的性子,有话憋不住。 说到此处便不忍叹了口气,“闺女啊,我觉得咱条件也没那么差啊,真的。” “你瞅瞅你这一后脖颈子的皴!诶呀!”婶子大拇指一撮,脸都皱起来了。 遂再定睛一瞧! 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满是不理解,“你瞅瞅,你瞅瞅你这皮肉儿,嫩的。” “白的!” “那就跟刚出锅的豆腐似的!” “诶呀我的亲娘啊,丫头,你何许非得这么埋汰自己啊!” “... ...”季春花久久都没有说话。 足过了老半天,才轻声叹了口长气,“婶子说的对,我何许那么埋汰我自己呢!” …… 修剪好头发以后,婶子围着季春花足转了好几圈。 双眼冒着闪亮的光,就像是自己漫长又无聊的职业生涯终于出现了一个值得骄傲的优秀作品似的。 她又给季春花拢了拢头发,这回是彻底不饿了。 看着她透亮又温软的眉眼,无比激动地赞叹:“丫头,婶儿绝对不跟你扒瞎。” “你但凡是瘦点儿,你妹子那村花都得保不住!” “... ...就是不瘦也不碍的,哪怕你稍微注意点儿个人卫生也行啊。” 季春花笑着露出贝齿,点头递钱:“是,婶子。” “我今儿就想办法洗个澡。” “... ...”婶子听得一愣,心想这在家得是个啥地位啊,连洗澡都得想招儿。 遂才后知后觉。 这丫头也是个可怜的,你要不说,谁知道是老季亲生的闺女。 就跟捡的叫花子,给口饭吃就能拿鞭子抽着干活儿似的。 婶子叹息着接过钱,又看了看季春花终于露出来的眉眼。 “闺女啊,你是个不错的。” “我就说那些碎嘴的天天放的都不是好屁,这么好个丫头,咋就晦气了呢,真是的。” 季春花笑笑没再说话,神色却未见半分酸楚难过。 她早就看透了。 也不会再对无意义的人或事抱有期待。 现在,她将开启新的生活,从前旧事,便都不再重要了。 走之前,这婶子算是彻底燃烧了八卦热情,拽着季春花问她,被段虎那个臭流氓看上的事儿是不是真的,季春花后颈微热,但听她也这么说段虎又觉得心里不痛快,便随意点头敷衍了几句,就说得赶紧回家了。 谁承想转身之时,那婶子又忽然想起:“诶呀,你瞧我这脑子,实在是看你剪完头发变了个人儿似的,太激动了!” “我刚才就想跟你说来着。” “你没来之前,我瞅着你妹子季琴嘞,看着脸色不咋好看... ...好像雇了辆车去县城嘞!” 第22章 啊!肥妞儿变好看啦!! “... ...啊,她可能是买东西去了。” 季春花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随后摆摆手与婶子告别后,加快脚步离开了。 走在路上,季春花便忍不住开始揣测起季琴的动向。 从他们村儿到县城还挺折腾的,要先雇车去公交站,再坐公交车才行。 今天她肯定气死了,不爽坏了。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她为什么突然要去县里呢。 季春花觉得自己这个脑子肯定够呛摸得清季琴的路数。 况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上辈子的季琴要比她活的时间久,知道的事情多,不然她这辈子为啥突然就要嫁给段虎了。 看上去... ...好像根本不想等那个富商了。 很明显,上辈子她和富商的结局肯定也不好。 嘿嘿。 季春花忍不住窃笑两声,挺直胸膛很小声地嘟囔:“活该!” 回家路上,村里总在外面瞎野瞎跑的熊娃子们吵吵嚷嚷地满处乱窜,他们这些娃耳朵可比大人好使,没啥事的时候就喜欢把村里的八卦编成顺口溜儿。 季春花见他们一帮一伙,手上举着零嘴儿一边嚼着一边喊:“真新鲜,真新鲜,肥妞要配恶村霸。” “恶村霸,凶巴巴,肥妞嫁去准被打!哈哈哈!打得她啊哇哇哇!” “... ...” 季春花倒也没咋生气,就算没有跟段虎的婚事,从前她也没少被老的少的编排。 只不过还是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声音中隐约透着几分伶俐道:“再瞎说晚上让大野狼都给你们叼走!” “!”听到轻软却又很有气势的威胁,熊娃子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集体仰头往上瞅。 却生生都愣在了原地。 冬日暖阳下,季春花柔软澄清的眉眼透亮得像水嫩的荔枝。 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条无比顺溜的麻花辫,自然也是理发大婶的手笔。 胖还是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变了个人。 银盘一般丰腴的脸蛋圆乎乎的,虽然还没洗脸,可这双眼睛却头一回如此清晰的露出来。 反正就是,就是让人觉得胖胖的、软软的。 “肥... ...肥妞儿,是肥妞!” 其中一个娃子吸溜着大鼻涕瞪圆了眼,很大声地指着季春花:“啊!肥妞儿变好看啦!!” “妈呀!” 队伍中大多数的娃都被季春花天差地别的形象唬住了,可也不免有那么一两个倔种。 呜呜渣渣地嚷嚷:“你甭骗小孩儿嘞,这大天冷的哪儿有狼!” “狼都嫌冷,不出窝!” 季春花顿时被噎住,张了张嘴没接上话儿。 随之脑海中却恍然闪现段虎今儿跟她说的那几句话。 他说他的娘们儿绝对不能叫人欺负了。 季春花心尖一颤,还没反应过来呢话就溜出嘴边:“哦,是吗。” “但我可以叫段虎把你们全都捆到山上去。” 她眯着眼睛笑,还是那样温软,却莫名让娃子们觉得后颈直冒冷风。 季春花扶着膝盖,稍稍凑近了,勾唇道:“把你们捆到一起,然后全扔狼窝里去。” “这大冬天的他们正好儿没东西吃正饿肚子嘞~” “嘿嘿,正好拿你们做小点心呀~” 第23章 哪儿有闺女家起名儿带屁字儿的 “... ...” “... ...” 空气短暂凝结了几秒钟。 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哭叫顿时炸开了锅。 这些娃鼻涕眼泪哗哗流,你推我我挤你的开始疯狂逃窜! 季春花满意极了,直起身子就跟啥也没发生一样,继续昂首挺胸的往前走。 只是走出去几步以后,她却突然想起村民们唠嗑儿时说过的一个词儿叫:狐假虎威。 季春花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她心想,段虎肯定配得上是霸王似的老虎,但她... ...可实在配不上狐狸的称号。 话本里说,妲己就是狐妖,长相美艳又狡猾,足以祸害百姓跟江山。 她这样儿的... ...嗐。 季春花仰头看天儿,嗅着这辈子不那么森冷的冬风,眨巴着水眸,蹙起眉。 她这样儿的,到底应该像个啥呢? …… 县城某施工现场,泥沙沫儿被冬风刮着往鼻孔里钻。 几个看着就不像好人的汉子皆是拧眉皱脸的—— 吭哧吭哧地拌着水泥,呼哧带喘地搬着砖头儿。 他们骂骂咧咧地道:“艹!真他娘的新鲜了,谁家好人儿赶这大冷天的动这么大的工啊!” “老子早晨差点都起不来炕,裤衩冻的邦邦硬!” “哈哈哈哈,老沈啊,你牛子没被冻得梆硬就行啊!” 工友哈哈粗笑。 被称作老沈的工人直接啐了一口痰,脸上的大疤痢因得意的笑变得扭曲,他扛起一筐沉甸甸的砖头儿,提起一口气站起来,“艹!” “老子牛儿永远都梆硬!” “都瞎哔哔啥呢?”恍然,懒怠又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一帮子三四十的汉子愣是吓得一口气儿差点都没提上来,集体噤声。 “段... ...段工头儿,”老沈咽了咽唾沫,山一般的男人如小鸡子一样颤抖着,“就是闲的无聊瞎扯两句蛋。” “没耽误干活儿。” “是这事儿么?”段虎眯着凶戾黑眸四下溜一圈儿,“端着饭碗呢嫌饭太硬?” “不乐意干就滚蛋,别一天到晚说那娘们儿家的矫情话。” “... ...知道了工头儿,我再不说了。” 老沈耷拉下脑瓜子,闷声道。 段虎从兜儿里掏烟,斜睨了他一眼后便转身。 紧接着,“啪”地一声,一根烟直接照着他扔过来。 老沈瞬间抬手接住,龇牙花子乐,“谢工头儿!” 段虎冷笑:“滚犊子!” “诶,得嘞工头儿!我咣咣就是干!” 工地有几个雇来的临时工,见此场景满怀不解。 岁数稍小些的忍不住好奇,蹭过去捂着嘴小声问老沈,“沈叔儿,我看不明白啊。” “段工头儿恶霸似的天天怼你们... ...跟周扒皮一样。” “你们咋还跟着他干啊。” “而且感觉你们都特服他、特信他。” “叔儿,你们脑子没毛病吧?” “去一边儿拉去!”老沈抬手就给小孩儿一杵子。 叼着烟看向段虎离去的背影,粗沉地叹了口气,“你懂个屁啊。” “咱工头儿那就是毒刀子一样的嘴,豆腐一样的心。” “还是那种刚出锅的、烫得要命的热豆腐!” 老沈仰头,深吸一口呛人的灰尘。 呼出哈气道,“别看我嘴贱,说啥嫌冷起不来炕。” “但要不是有段工头儿,现在别说是炕了,估摸着我都得睡桥洞子去喽!” 这位小同志听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好么家伙,这不开玩笑了么。 咋能把那满身煞气的段工头儿说的跟大善人似的呢,肯定是唬他的! “去去去,甭弄这儿磨洋工了。”老沈看他一脸懵,觉得没必要再多说。 毕竟这些临时工才跟段虎处了几天啊,咋能看得明白他到底是个啥人呢。 老沈提腿照着小同志屁股上就给了一脚:“抓紧动起来,没看你叔儿我都挨怼了么!” 小同志疼得捂着屁股蛋儿搓了两下,龇牙咧嘴更为不解地瞅着老沈, 心话儿: 真是神经病,干完这几天可不能再来了。 不光工头儿凶悍到要命,底下干活儿的这些脑子也都不正常。 下午的工作总算是开始了,有了老沈开刀儿没有人再敢瞎哔哔。 怎料没过多会儿,就有个带着帽子的青年呼哧带喘地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这人是李守财,是工地儿上唯一一个跟段虎同村儿的。 也是唯一一个比段虎岁数小的,将将二十出头儿。 不过,他和这些常年跟着段虎的长工们一样,也因为犯错误进去过。 而且他还就是跟段虎一块儿进去的。 至于当年真相到底如何,李守财好几次都想说。 却都被段虎拦下了。 “虎子哥!虎子哥!”李守财与段虎认识的年头儿最久远。 已经习惯如此称呼他。 他跟旁人不同,天生长的就白,而且还瘦。 这帮叔儿们平时总拿他开涮,管他叫白斩鸡。 可虽是这么叫,李守财力气却一点儿都不小。 而且干活儿还麻利。 老沈就是最爱逗李守财的那个,一见他来就乐,“诶呦,这么黏糊你虎子哥啊。” “咋地,中午也跟人屁股后面儿回村儿吃饭去嘞?” “诶呀,我那是因为我姥儿闪腰了,这两天起不来炕——” 说一半儿呢,李守财便摆摆手,“去去去,我不跟你说那个。” “虎子哥,你过来... ...”李守财朝段虎挤了挤眼儿,一副要说悄悄话似的表情。 段虎眉头一拧,叼着烟起身过去了,“干哈?” “眼皮子抽筋儿了?” “诶呀不是,”李守财努力想跟段虎勾肩搭背,但掂着脚才能够着他肩膀头儿,而且还老宽老厚的,费劲。 他啧了一声,为了掩饰尴尬直接顺着力道拿胳膊肘儿捅了段虎一下。 “门口儿来了个老漂亮的女同志啦~~” 李守财嘿嘿一笑,“你猜是谁啊虎子哥。” 段虎黑着脸,面无表情,“你挤尿儿呢,一嘀嗒一嘀嗒的?” 他烦得不行,作势就要转身,“不说我走了。” “爱谁谁,当这是哪儿呢?一会儿磕着碰着躺地上找我讹钱咋整。” “诶呀不是,是你小姨子呀!”李守财赶紧抓住段虎褂子袖口儿,但这末尾的小姨子仨字儿却明显透着几分暧昧。 “屁琴?”段虎也没细想,话就溜出口了。 李守财一愣,“虎子哥咱俩说的是一个人吗。哪儿有闺女家起名儿带屁字儿的?” “肥婆她妹?”段虎扭脸儿问。 第24章 除了肥婆跟我妈,其余都边儿拉 “啊。”李守财点头,“咳咳,”他清清嗓道,“虎子哥,你今日在季家的动静儿实在是太大了。” “已经差不多传遍十村八店儿了。” “依我分析,你这未来小姨子肯定是看上你了。” “真的,你信我,不扒瞎。” “?”段虎闻此,眸中凶戾瞬间浓得发黑。 神色更像是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他这回再没犹豫,直接转身,“以后记着,甭管男女。除了肥婆跟我妈,其余都边儿拉去!” “耽误老子一分钟都是钱,谁赔我? “... ...诶!”李守财都给听愣了。 今儿中午他听到新闻的时候还老激动了。 心想这狗血言情小说里的情节竟然在身边上演了啊。 两女争一男!这实在是太刺激了! 没想段虎却如此暴躁,且丝毫不掩饰对于村花儿小姨子的厌恶。 李守财真觉得无法理解,五官都皱起来嘟囔道:“不是... ...虎子哥我看你那眼神儿真是多少有点问题了。” “你小姨子可是村花儿啊哥!” “搁谁都得要这个啊!” 可没辙。 想想也是的。 他虎子哥从来不走寻常路,从前他看好的项目便有许多谁都嫌弃的、根本不想接的。 可段虎不光接了还干的特好、特漂亮。 这才让许多合作方能够忽视他们这些人曾经都有过污点,甚至求着让他们接活儿。 所以李守财一边往门口儿走,一边开始努力检讨自己:你咋能不信虎子哥呢? 万许季春花那个肥婆也有很大很大的潜力嘞! 真是的。 就知道看表面,怪不得你连个队长都混不上! 呸,格局太小! 门口儿的季琴捧着一整怀的书,穿着新买的素色格子连衣裙,端的是个城里颇具文艺气息的千金小姐,哪里还像是个村里的姑娘。 她见那个又瘦又白的小同志独自前来,眼神中迅速划过失落和不甘,却很快强迫自己攥紧拳尽量显得淡定。 “段虎同志没空见我是吗?” 季琴顶着不太自然的笑容问。 李守财看着这美丽又动人的村花儿,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挠挠脑袋瓜儿说:“那个... ...虎子哥就这样儿,一进工地除非有急事儿,不然他都不带出来的。” 季琴眸色顿时愈发晦暗,她强压住失落和怨气,点点头,“没关系,这证明他是对工作认真负责。”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你也快回去吧。” 见季琴这么体贴,李守财才刚减退的那几分不理解又冒上来了。 但他也不敢再耽搁时间了,于是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儿,便跟季琴道了别。 季琴摆摆手,先是装作转身离开,却在李守财的身影消失后择了一处角落等着。 她看着怀里的几本书,强压怨念为自己加油鼓气。 今天段虎发了那么大的火儿,如果这个时候还非要阻拦这门亲事,一定会让他和孙婶子都更讨厌自己的。 季琴想起瞧着脾气很好的孙巧云,今天脸色却难看的紧,不自觉地攥紧拳。 看来这个孙婶子不光是裹小脚了,脑子也被裹住了。 实打实的固执迂腐,相中了的媳妇儿说好了的亲那就是不能变了。 没关系的。 季琴眼神中闪着火光,用力抱紧书。 既然现在自己无法引起他们的注意,那她变得更好就行了。 她想好了,她要念书。 要有文化,要考大学。 她原本就是个从小被夸到大的孩子,头脑灵活,相貌又出众。 若是加上个大学生的光环。 到时候多少好单位都得争着抢着要自己,那在尧河村屁大点的地方,她就一定会彻彻底底地跳脱出来! 至于段虎,他也会变得越来越厉害的。 毕竟他日后可是能登上报纸的房地产大亨。 这样下去,段虎和自己都会愈发有名气、有成就,那季春花和他们之间的差别便会越来越大。 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不信段虎跟他妈还不会嫌弃季春花那个大字都不识一个的草包肥婆! 而且... ...她可不觉得等季春花嫁过去了段虎真的会碰她。 季春花那样邋遢肥胖,就是村头儿的瘸子可能都不乐意呢。 第25章 狗屁的小胰子。还小桌子小凳子呢 哼哼,没准儿到时候不用别人,季春花自己都会承受不住的。 哪个女人能忍受结婚了以后老爷们儿还不碰自己的? 季琴越寻思越觉得脚底下站得稳,甚至连这么冷的天没穿棉衣都不觉得凉。 她激动的掌心冒汗,就一直耐心等到傍晚时分。 重生以来,天气都跟上辈子不同了。 季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心想:所有的一切都在帮她,这辈子她一定要活的风风光光,将想要的全部牢牢攥住! 工地要收工了,一帮一伙的汉子们卷着粗话叼着烟,推推搡搡地涌出,季琴就站在角落等着。 直到段虎高大野悍的身形终于出现,她才骤然一颤,抓紧迈开小碎步跑了过去。 “段虎同志!” “段虎同志!” 季琴连着喊了好几声,一声大过一声。 声音爽快清甜,成功令这帮汉子们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齐刷刷地朝着她看了过来。 季琴内心得意坏了,她可是花了大价钱才置办了这身行头。 而且还特意去大商场的柜台找了个地方试用化妆品,让柜员帮她化了一个很自然的妆容。 哪个男人没有虚荣心。 她就不信他能完全不动容。 “我艹,这是哪个美妞儿?” 老沈这咋呼的性格,自然是第一个儿开口。 然后就听李守财跟抢答似的,故意拖着尾音指了指段虎,“沈叔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这可是我虎子哥的小~姨子~” 他话音刚落,段虎便一记眼刀甩过去。 呵呵地冷笑了一声。 掏兜儿拿出烟盒儿磕出根烟,叼嘴上啪地一点,“什么狗屁的小胰子。” “还小桌子小凳子呢。” 撂下这句话,他步伐半分未停。 就跟门口儿的季琴是团空气似的。 只侧眸道:“老沈,把围挡的门儿锁好了。” “家伙事儿多,甭回来叫没屁眼子的偷了卖废品换钱去。” “段虎同志!”季琴顶着难堪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段虎身前。 今天这话她必须得说,不然的话他对她的看法就不好再轻易改变了。 季琴心里急,也顾不上别的了,眼眶泛着红意道:“段虎同志,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 ...之所以从中午等到现在,就是为了不打扰到你的工作。” “而且我只是为了来跟你道个歉。” “没有别的意思。” “诶呀还真是的,”李守财又忍不住对漂亮村花同情心泛滥了,不禁感慨,“这大冷天的,人家棉衣都没穿,愣是在这儿生生等了好几个小时呢。” “虎子哥,你好歹也听人家说几句呗。” 段虎闻此,却隐隐牵唇。 漆黑浓深的双眸中只剩讽刺。 要不说是个毛儿都没长全的兔崽子呢,这都没看出来问题是么。 大冷天的穿的这么单薄,打扮的花里胡哨儿的,还故意强调一下等了他老长时间,是想叫谁可怜她呢? 显然,段虎从小到大都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主儿,叼着烟眯着眼,就跟敷衍似地站定,甚至都没看季琴。 倒也不是别的,就算他现在想走,也得等老沈他们锁完大门了以后把钥匙给他再走。 不过这在季琴眼中却成了来之不易的希望。 她心口怦怦跳,不敢再耽搁时间,连忙道:“段虎同志,我知道今天白天的事情让你很生气。” “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没有想破坏你们亲事的意思。” “那个主意也是我妈跟我哥——” “有区别么?”季琴话刚说了一半儿,段虎就听不下去了。 他打断,语气粗鲁凶悍,“你们不都是一家子么,是谁的主意有区别?” “... ...”季琴短暂愣住。 还好反应快,马上接道:“对,对。” “我们都是一家子。” “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怕你到时候因为这个跟我姐生气,闹别扭。所以才,” “我说的一家子不包括肥婆。”段虎抠了抠耳朵又打断。 “啊?”这回季琴就真傻了。 一时没再接的上来。 顿了老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你,你这话说的是啥意思... ...” 段虎微微耷拉着眼皮,漆黑的眸中写着厌恶,冷笑,“要都是一家子,待遇咋差的那么多呢?” “你们谁的屋儿单拎出来,都能顶她那破屋儿俩仨的,你是咋有脸跟我说是一家子的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肥婆是你们家随便捡来的奴隶呢。” “还得是个贼不值钱的奴隶,稍微给点粗面馒头啊,稀汤寡水儿的,就能累死累活地咣咣给你们卖命。” “滚蛋。”段虎捏着烟头儿往地上一扔,蹍灭,转头就吼:“绣花儿呢是么?” “锁个门的功夫都能造个娃出来了。” “啊,啊。”这七八个汉子跟后面站着,齐刷刷地打了个哆嗦。 老沈哪儿还敢再看戏,抓紧双手递上钥匙:“给,工头儿。” 段虎往兜儿里一揣,抬腿就走。 季琴哪里能让今天的对话就如此结束,她秉承着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的原则,算是彻底喝出去了自己的脸皮。 捧着书,在寒风中追着段虎跑。 段虎那俩大长腿实在是太长了,一步都能迈出去快一米,季琴喘着气喊:“段虎,你真的不能这样,” “我姐从小儿就可疼我了。” “你要是跟我闹矛盾,她肯定得可难受了!” 季琴正跑着,还没追上呢。 却见前面刚才还大步朝前迈的段虎突然停下了。 她觉得噎得慌,想到一提起季春花他才动容了,嫉妒得嗓子眼儿都烧。 又忍不住喜悦,庆幸他还能停下听自己说几句话,跟自己相处一会儿。 原本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就算是再讨厌、再不喜欢,再有误会,接触多了,也就会慢慢改变的。 段虎也一定会发现她身上的优点和魅力的! “段——” “肥婆?” 季琴张开的嘴瞬间卡住。 跟见了鬼似的骤然瞪大双眼,朝着马路对面看去。 随后便见段虎笔直且迅速地大步穿过狭窄的马路。 但,他却皱着眉头。 眼底透着几分拿捏不准,直奔着她过去,在她跟前儿贼近贼近的地方停下了,近到他只要再稍微往前挪挪脚,俩人就得直接贴上的程度。 季春花手里拎着个大网兜儿,网兜儿里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胰子,有毛巾,还有梳子。 还有些七七八八其他的东西。 看着就像是要出远门儿似的。 她仰头儿看着段虎,眨巴眨巴眼儿。 旁边原本在问路的大婶儿听见动静,顺着她的视线一瞧, 直接打着哆嗦冒了冷汗,“... ...同,同志啊。” “实在对不住啊,我打扰到您嘞。” 大婶儿脸色发白,讪讪笑道:“您还是甭帮我问啦,我再... ...再找个别人问问吧。” 第26章 甭去澡堂子了。我带你洗去 马路对过儿一帮汉子瞅见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家伙,他们工头儿这是咋嘞? 平时身边除了他家老娘连个雌的都瞅不着,人那么俊个美妞儿大冷天的等他老长时间,他都还是那张臭脸—— 这会儿咋就突然上赶着找姑娘去嘞? 还是个挺胖乎儿的姑娘。 这还不算完,但凡是眼不瞎的都能瞅出来。 他们段工头儿低着个脑瓜子,都快贴人脸上嘞! 李守财见四周鸦雀无声,憋得那叫一个难受。 他就离老沈最近,于是不忍侧着头儿把这一胖一瘦两姐妹的事儿全都跟老沈说了,末了儿自然难免又说他不理解,“虽说虎子哥向来都不走寻常路吧... ...” “但这是不是也有点儿太不寻常嘞?” “我感觉这不是思想的问题,这是眼神儿的问题啊!老沈呐,你说我虎子哥是不是眼花?” 老沈眯缝着眼点了根烟,在烟雾缭绕中看向对过儿。 他见段虎仍然凶神恶煞地跟那个胖妞儿说话,可肢体动作、说话语气却明显不同, 里外都透着种:这我娘们儿我管着的架势。 便嘬着烟嘿嘿一笑。 “?”李守财被老沈笑得更迷糊了。 老沈却又照着季春花那张露出来的丰腴脸蛋儿多瞅了几眼。 他摇头长叹,拍了拍李守财的小瘦肩膀儿,“年少不知肥妞儿好,错把麻杆儿当个宝啊!” “???”李守财不懂,可莫名感觉被侮辱到了,“你啥意思?笑话我弱鸡呢呗?” “哈哈哈,”老沈仰天长笑,扬长而去。 “守财啊,你的路还很长啊。这是黑是白,是软是硬都得试过才知道嘞!” 老沈在外头混多少年了,啥娘们儿没见识过。 他可明白这女人要是胖乎儿些,脱了衣服得多带劲。 要比那细不拉几的麻杆儿带劲多了。 可后头的话他是不敢说了。 因为要是叫段虎听见,他就甭想好儿了。 谁敢相信段虎那人高马大、一身牛劲的主儿还是个黄花大小伙子呐? 从来没有看得上的娘们儿,这回可算是有啦。 拿谁开玩笑也不敢拿他娘们儿开玩笑啊! 老沈才想起还有把库房钥匙没还段虎,便顺路过马路给他, 他没想停下脚儿耽误小两口儿说话,就嬉皮笑脸地跟季春花简单打了个招呼。 他还特意稍微侧着点身子,怕脸上那疤吓着人家。 没想季春花却半分没显出害怕,只是因为陌生稍微带了几分局促, 不过很快就咧嘴笑了笑,微微颔首,回应老沈的问好。 这一笑可是给老沈笑愣了。 他脚底下一晃杵那儿不动弹了。 诶呀妈呀,这可真是个水灵灵的胖妞儿啊。 瞅瞅这脸蛋儿,这个软这个嫩啊。 一笑起来人心窝子里都暖乎啊。 段虎刚想继续跟季春花说话,就见老沈呆那儿不走了。 他蹙起浓眉,抬手扒拉他,“看个屁啊?” 说着便下意识地绕到季春花身前,雄壮的肩背一下就把人全挡死了。 老沈这才恍然回神儿,挠挠后脖颈,“哈哈哈... ...没有没有,我这不瞅你媳妇儿怪——” 老沈话才说一半儿,就听段虎贼不爽地啧了一声。 他立时就跟被攥住嗓子的鸡似的,后头的话直接噎住了往下生咽,“走,走嘞。” “哈哈哈... ...吃饭去喽吃饭去喽。” “明儿见啊,工头儿。” 季春花有点新鲜,仰脖瞅着他结实的背讷讷地问:“原来不光是比你瘦小的怕你,跟你差不多的也怕你啊... ...” “呵,谁说不是呢。”段虎一愣,怪声怪调儿地转身耷拉着眼皮睨她,“全都怕我,就你不怕。” “... ...” 季春花觉得有点心虚,没一时接得上话儿。 毕竟严格来讲,她也是因为上辈子的事情才不怕段虎的。 不然的话,可能她也跟别人差不多。 她低头瞅脚面,哼哼,“我刚才瞅见季琴了。” “她看见我就直接走了。” “她... ...她好像也不怕你。” “酸死谁啊想,”段虎眉峰一挑,乐了。 声音还是那么粗蛮,唇角却止不住上翘。 可他偏偏还从来不是个嘴上饶人的,“这么酸白天还乖乖儿地叫他们关着你,嗯?” “就跟我能耐是吧?” “... ...我啥时候跟你能耐了啊?”季春花听得纳闷,不忍仰脸儿看向他。 那大婶儿给她理发的时候喷壶的水是一点儿没糟践,除了脑瓜就全喷脸上了。 末了儿人再给她拿毛巾一擦。 干净不少。 这会儿温软透亮的眉眼全露着,一瘪嘴儿脸蛋儿瞧着更软更肉乎了。 段虎漆黑瞳仁刹那收缩,这回实在没忍住。 上手就捏—— “唔——”季春花被他粗糙滚烫的指尖激得一哆嗦。 “甭矫情,老子没使劲。” 段虎心口怦怦跳,眸间愈发火热。 他瞅着她豆腐似的颊肉跟自己黝黑的手放在一起,内心深处忽然生出一股燥。 整的他语气瞬间更粗更哑,“你咋没跟我能耐了?没啥事儿就拿你这小眼神儿瞅我,瞅的——” 言至此处,他嗓子眼儿一下梗住了。 季春花眨巴眨巴眼儿,直勾地盯着他。 对。就是这么个瞅。 段虎难耐地闭了闭眸,蓦地撒手。 得亏是他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他想说瞅的他心里痒痒,骨头缝儿里也痒痒。 痒痒的... ...痒痒的某些地方梆硬。 多吓人啊。 他从来都没为哪个娘们儿这么着过。 “咋突然想起剪你那鸡窝脑袋了?”段虎错开视线看向对过儿。 人早就在他俩说话的时候差不多散场了。 围挡上的锁头也锁好了。 季春花笑笑,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寻思赶明儿出嫁... ...咋也得收拾的立整点儿。” “我好长时间都没洗澡了,寻思往县城来洗一个。” “这头儿的澡堂宽敞,得洗。” “洗澡?”段虎皱眉,满脸不理解,“你家没——” 然后他就又闭嘴了。 细想起肥婆在季家那狗屁待遇,段虎凶戾的脸顿时蒙上风暴。 他磨了磨牙根子,一把攥住她。 钥匙又顺兜儿里一揣,迈开大步就往前走,“甭去澡堂子了。” “我带你洗去。” 第27章 重新回答一遍。说,你要不要! “... ...啊?... ...哦。” 季春花觉得段虎的掌心还是像块热烫的烙铁。 这会儿太阳快落山了,冬风便愈发寒。 正是如此,她才烧红了丰软双颊,也烧红了白生生的耳根。 季春花只觉得脑瓜里嗡嗡的,徒留他方才说的那句“我带你洗。” 她自是忍不住想了些不应该想的,但很快却又晃晃头,暗暗鄙夷自己真是够自恋。 就是上辈子... ...她半赤裸着躺在雪地,他为她穿上褂子时,眼神中也没有半分的猥亵轻浮。 可想到这儿,季春花就不忍继续多想—— 她隐约记得他好像比她大个四五岁,所以也正是个响当当的、血气方刚的汉子。 季春花听那些碎嘴的娘们儿家唠过炕头上的事儿,说这岁数的男人最不知道个够。 浑身的劲儿,用都用不完。 季春花垂眸看着他嵌在自己腕上的大手,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他身躯这样孔武有力,大冬天的都浑身热成这样。 是不是... ...那方面的需求也挺大的呀。 忆起不想在村里合作社开办的澡堂洗澡的原因,季春花下意识地隔着厚厚的棉衣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结果发现瞅不着。 上头两团挡住了。 她脸上瞬间烧得红了,这... ...所以这样是好的不? 她是上面肉多,但浑身肉都多呀。 段虎拉着季春花一直往前走,绕过曲了拐弯的旮旯胡同,或长或短的路,终于不忍扭头儿往后看。 随后便见她跟只胖乎乎的兔子似的,埋着脑瓜不吭声。 他的角度,只能瞅到她毛茸茸的、乌黑的发顶,和发红的耳尖。 不过段虎倒是没多想, 这日子冷,一般人但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肉全都得被风扇红了。 段虎耷拉着眼皮瞅她脑瓜顶,“不问我带你去哪儿?” 他冷不丁地发问,令季春花骤然一颤。 他明显见她眼睫毛儿都哆嗦了一下,不自觉扬唇,笑得可痞。 季春花终于抬头,木木地问:“那你带我去哪儿?” 像是你叫我问,我就问似的。 段虎稍微愣了会儿,浓眉微蹙。 心想果然这肥婆还是傻不乎儿的呢。 他徒生有些恶劣的心思,想吓唬吓唬她, 嗓音又粗悍几分,“把你卖了。” “噗——”没想季春花这回直接就乐了。 她一笑,脸蛋儿上丰腴的嫩肉还是显得贼软乎儿。 段虎就又觉得手痒了。 “笑屁笑,老子都说要把你卖了你还笑?” 他心口怦怦狂跳,黝黑的后颈泛起红,却叫人轻易发现不了,借着龇牙咧嘴的彪劲儿,又伸手捏了一把季春花脸蛋儿, “你不会卖我的。” 或许是这回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动作,又或许是因为她稍微习惯了。 季春花没再躲,也没再吓一跳。 眯着透亮温软的眉目笑得可甜。 她语气笃定:“你明儿还得娶我嘞!” 段虎只觉心头忽然被啥东西蓦地戳了一记,脚步陡然顿住。 他嘴角都快飞起来,就拼了命地压,嗓子里的野横也更刻意,“娶你咋嘞?老子娶你就是为了卖的。” “哈哈哈,”季春花笑得眼都湿乎了,说:“那你肯定要亏本儿了,你卖我的钱没准儿还赶不上你跟孙婶儿给我的订婚钱嘞。” “... ...就你这小嘴儿能叭叭儿是吧?还说跟我不能耐?” 段虎燥得不行,语气中似是透着几分恼怒。 随后迅速转身,拽着她的力道也莽了些,“走走走,你不嫌冷老子还嫌冷嘞。” “我带你去宿舍,那儿有炉子能烧煤。” “洗澡也暖和儿。” “... ...” 季春花这回没再接话儿,她感受着他掌心甚至泛起湿气的热意,不作声地笑弯了眼。 他哪里冷呀。 真没想到,段虎还是个骗人精呐! …… 季春花没想到段虎所说的宿舍条件竟然这么好。 居然是楼房。 五层的楼,砖瓦还都挺新的样子。 甚至,季春花还在楼下看到了一、两辆小轿车儿! 可见这里肯定住了好多有钱人。 老有钱老有钱的有钱人。 她瞪圆了眼儿,就跟乡巴佬进城似的,又新鲜又局促。 直到段虎拉着她走进楼道的时候,季春花终于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段,段虎。” “搁你手底下做活儿待遇这么好吗。” “宿舍都是楼房啊。” “... ...这,这租下来一个月得花多少钱啊。” 季春花语气畏畏缩缩的,显得更傻乎儿了。 段虎耳廓微动,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切,” “你懂个啥,” 他语气隐约有些僵,在季春花暂时瞅不着的凶悍面容上,明显写满了得意跟臭屁,可接下来的话却是:“我这纯是为了给他们些甜头儿,好叫他们更死心塌地的给我干活儿呢,懂了不?” “我这叫剥削!” 言罢,他后面的声音又重了几分,“还,还有,这地方儿不是老子租的!” “这是老子拿票子买的成么?” “都是我的房!” “... ...啊!!”季春花真的彻底傻了。 她脚底下一晃,段虎赶紧用劲托了她一把,却又忍不住要翘嘴。 他强忍着,特凶地横眉,“瞅瞅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德行!” “撒愣儿的给老子改改!” “都是我们段家的娘们儿了,咋听见有几套房就吓成这样儿,出去以后得多给老子跌份儿啊。” “你一会儿要是不急着回去... ...就跟老子转悠转悠,还有两所儿空着的呢,看你稀罕哪套,给你!” “不不不不,”季春花顿时惊慌失措,连忙摇头,都快成拨浪鼓了,“不要不要我不要。” “你说啥?你不要?!”段虎俩眼都冒火星子了似的。 直接跟堵山似的往楼梯儿上一站。 他本来就高,这一下简直就显得季春花像个小矮人儿了。 只见段虎浑身都透着股恶霸似的压迫感,恨恨地咬牙切齿,威胁似地死瞪着她,“老子给你个机会... ...” “把刚才那话咽回去,再给我重新回答一遍。” “说,你要不要!” 季春花:“... ...” 第28章 你好可爱呀。 段虎更凶了,“吭声儿啊!哑巴了是么?” 季春花又怔愣了好半晌,却恍然失笑。 她仰头看着段虎,眸底一片软,声音也绵绵的,仿佛不再会被他蛮横的态度影响半分,“我头一回见着你这么奇怪的人,明明是想对别人好,还非得嚷得这么大声,这么吓唬人。” “你... ...”季春花也没啥文化,盯着他思索半天终于挤出来个她觉得挺恰当的词儿,“你好可爱呀。” 季春花抿着嘴儿,咯咯儿乐。 段虎就听“啪”的一声响起,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弦儿都崩了。 他太阳穴突突跳动,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沉着面色恶狠狠地问:“... ...肥婆,你刚才说的啥... ...” “是老子耳朵聋了么??” 季春花不回答,只顺着楼梯往上爬,带着恳切转移话题,“段虎,你还是快带我去洗澡吧。” “楼道里怪冷的。” 段虎神色倏而滞住,“谁叫你那么不痛快的,矫情又磨叽。” 他冷哼一声,满脸嫌弃,却迅速转身,“快到了,三层。” 季春花看他拎着她那个满满登登的网兜儿, 一步仨台阶儿地往上迈,可迈出去后又故意站在原地等她一会儿,心底某个角落控制不住地往外冒泡泡儿,还是那种特别特别甜的泡泡儿。 季春花从小就比别的女娃要胖上一圈儿,行动也更加迟缓。 但季家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为了她停下脚步,等等她。 季琴就不提了。 反正她跟唱大戏的一样,都是假的。 想装成啥样儿就能装成啥样儿。 季春花越寻思就越觉得嘴里发苦,嗓子眼儿也刺痛。 她上辈子到底过了个啥呢? 活得那么憋屈... ...又到底图个啥呢? 段虎那天晚上骂得特别对。 她以为,有谁会感动、又有谁能念她的好儿么? 到了三层,段虎动作麻利地掏出钥匙,站门口儿就跟个门神似的。 “杵着做啥,进啊!”他抬抬下巴颏儿,示意季春花先进。 季春花突然觉得心口怦怦跳,不自觉地又紧张起来。 她怕太犹豫段虎又会急眼,便抓紧迈进去。 段虎见此挑了挑眉峰,“这还差不多。” 他也一脚迈进门,又“嘭”的一下反手关上。 进屋以后,季春花一时也顾不上独处的紧张了。 眨巴着眼儿顺着客厅往屋里瞅。 段虎见她这吓不唧唧的样儿,又觉得不痛快了,“站这能瞅着啥?进去瞅。” “这所儿房不是宿舍,是我自己住的。” “你去看去,我把煤烧上。等暖和点儿了你再洗。” 说完,他便去炉子那儿把盖子掀开,拿了个铁钩往里放蜂窝煤。 季春花啥也没问。 段虎却开始不受控制地跟蹦豆子一样不停地说, “我有时候太晚了... ...回不去的话就搁这儿住。” “原先我也跟我妈说过,县城又不是没房,这么多房呢,叫她跟我一块儿过来住。” “也买了个一楼,我不寻思她那走道儿不得劲么?” 说到这儿,他挠挠后脑勺儿啧了一声,“谁道了,她就得意尧河村那点破地方儿,说跟那儿有感情。” “... ...咱也不道是有个啥感情,我没觉得她过去几十年过的有多好。” 说着话的功夫,他已经把炉子里的煤烧着。 火光幽幽映在他凶悍的脸上,又落进季春花眼中—— 她却忽而觉得他眉梢眼尾透出几分茫然酸楚。 季春花心尖儿被揪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思考,话就从嘴边儿溜出,“我... ...你要是问我,我从小到大也都过得不高兴,不顺当。” “... ...季家的事儿,就是媒婆不跟你说你也肯定听说过吧。” 季春花是直到重生以后才逐渐话多起来,也学会鼓起勇气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她仍然带着无法立刻改掉的自卑和怯懦,说着说着就不敢直视他了。 只低头瞅脚尖。 她耷拉着细软眼睫,讷讷地继续道:“但你要是问我舍不舍得一下子离开尧河村,我还是不舍得的... ...不是为了谁,是为了从前走过来的那些日子。” “我想我是咋走过村儿里那些难走的路,又是咋一点一点儿长大的... ...我是舍不得那片土地,不是舍不得哪个人。” “当,当然!”季春花蓦地抬头,磕巴两下, 丰腴面颊也生出红意,眼神儿左右摇摆,“当然你跟孙婶儿以前,肯定有好多很好的回忆,你,我知道你爷爷奶奶那一辈儿,都很疼你... ...” “... ...” 段虎也没言声了。 这是季春花没想到的。 原本一个说话粗又野,恨不能想说啥说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蛮人,他突然就不说话了。 季春花脑门儿都开始冒了汗,心里直打哆嗦。 可她倒不是害怕段虎凶她,她是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哪儿有主动提起人家伤心事的。 她上辈子就听说过段虎家的事情,实在是一朝破败,从天儿上跌到地下。 季春花揪住衣摆,小声又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 ...我这也都是听外头那些人说的。” 她仍不敢去瞅段虎,脑瓜儿埋的越来越低。 随着耳畔跃入他沉甸甸的脚步声,视线范围内闯入一双大脚, 他今天还是穿的那双趿拉板儿。 “甭跟老子装,你啥时候儿怕过我。抬头儿。” 段虎嗓子眼儿里的嘶哑很重。 听得季春花心揪得更紧了,揪到觉得呼吸都被攥住。 可她却又忘不了方才他脸上的落寞,便强迫自己仰首与他对视—— 须臾。 她瞧见了他烧红的眼尾,眸底的血丝。 “老子今儿白天跟我妈说的那些话你全当放屁呢,是么?” 段虎冷不丁地出手,粗粝虎口一把裹住她丰软的下巴。 他眯缝着眸,眼睫显得更黑更硬,字字用力道:“说了,叫你,别、低、头儿!” 第29章 肥婆!!你老实儿的!别瞎动弹 季春花突然觉得他的双眸好深。 他的眼神也好有力、跟他蛮横粗鲁的口气一样有力。 她像是生生被震慑住了,不自觉地用力点头,“好,我不低头儿嘞。” “往后... ...往后我都记着,随时随地提醒我自己。” 段虎见她水灵灵的软眸里闪着微光,像是有些失神、又像是无比专注认真,竟也一时哑然。 他略显僵硬地撒开手,冷哼:“这还差不多。” “要当老子娘们儿就得听话,知道不。” “不听话你看老子咋收拾你!” 他微微侧脸,隐约蒙上红意的耳根忽而被她窥见。 季春花懵了。 她下意识就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段虎咋会不好意思呢... ...再说又是因为啥不好意思呢。 不过还没等她细想,段虎便皱起眉头往前一指,“厕所。” “洗澡儿去。” “有俩水阀儿,左边是热水,你拧的时候先躲开点儿... ...得过会儿才能热。” 季春花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她拎起网兜儿应了一声,转身往厕所走,同时又不忍新鲜,“之前我就听说过,县城里的房价儿也是能差老多嘞。” “贵的地界儿能有热水通。” “那... ...看来你买的这个院儿里的房肯定得老贵了。” 段虎嘶了一声,“到底还洗不洗?” “洗洗洗。”季春花赶紧钻进厕所,关上门。 没过一会儿,段虎就听见厕所里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还伴随着季春花绵软又稀奇的唏嘘。 他刚要抬腿走,脚底下就像是被粘住了似的。 耳廓微动,挑眉低哼,“切,就说你没见过世面。” “不就是个热水?稀罕成这样儿。” 虽然季春花并不觉得段虎会对脱光溜儿的她感兴趣,但进屋就插门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她插上门栓后就批了扑噜脱掉衣服,找了空地叠好。 然后就往后躲着拧开左边的那个热水阀儿。 水流先小后大,足放了一会儿才开始冒热气。 季春花眨么眨么眼儿,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试。 还挺烫乎,但也是可以直接洗的那种烫乎。 她舔舔嘴,迅速闭眼往热水底下一站。 迎头浇下的热水实在舒爽,令季春花浑身都颤栗了一下儿,只感觉头发丝儿都舒服得直发麻。 她在水帘中闭上眼蹲下身子去摸网兜儿里的胰子, 又把澡巾啥的都掏出来了。 先仔仔细细地洗了长长的、厚厚的头发,又开始仔仔细细地洗脸、洗手,洗脖子、洗身上。 就连肥嘟嘟的脚丫她都来来回回搓了好几遍。 随后便带着满头满身的泡沫,重新规规矩矩地站在龙头下,顺着水流继续用手搓洗。 终于在客厅小沙发坐下的段虎却跟季春花截然不同—— 他简直太难受了。 也不知道是咋,屁股底下就跟长了钉子似的,咋坐都坐不住。 他来回来去地挪,从沙发左边挪到右边。 又提溜起茶几上用罐头瓶子晾的白开水,仰脖儿咕咚咕咚往下灌, 动作比平常还要粗莽,水一半儿喝嘴里、一半儿全顺着结实黝黑的脖颈,流进衣领。 末了儿伸手一抹嘴,“咣”地一声把罐头瓶子重新撂下。 季春花洗了一遍以后,觉得还是不够干净。 她太久没洗澡了,身上的皴太厚。 想着想着,她自己都不忍觉得自己埋汰。 思索片刻后便将水阀儿先拧上了。 她想再好好打一遍胰子,先把水阀儿拧上也能省点水。 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但按照常理,她觉得热水的水费肯定得老贵了。 季春花一边打着胰子,一边瞅着昏黄的灯泡儿,不禁在心中暗暗想:虽然段虎很有钱,但他也是真的很辛苦。 她记得他干的这个事儿,应该是叫包工头。 每天都要在工地跟水泥砖头打交道,无论是炎夏还是寒冬都得卖苦大力。 这些钱都是他卖力气赚来的。 她往后就是他媳妇儿了... ...而且他还是她的大恩人。 于情于理,她都必须要给段虎省钱! 季春花眼底蓦地窜起小火苗儿,不自觉地攥紧胰子—— 怎想胰子沾了水实在湿滑,她一个不注意,就从掌心“咻”地一下溜出去了! 好在季春花已经用完了。 便想着干脆等洗完了再去捡,然后直接收回网兜儿里就好了。 于是她眯缝着眼,又去拧热水阀儿。 再打的这遍胰子她打得更狠,泡沫更多,头发本来就很湿,这下儿连带着泡沫一起,止不住地往下淌。 季春花很快就迷眼了,手在墙上摸来摸去—— 摸到了! 季春花一喜,迅速拧动。 “唰!——” “啊!!!” 冰冷刺骨的水流刹那间便如爆开一般四下迸发。 季春花一心急,偏偏就拧到了冷水阀儿。 而且好死不死,那冷水管儿好像还出了问题, 飞溅出的水跟方才截然不同,她根本躲都来不及躲就被溅了一身! 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响起时,本就焦躁的段虎直接从沙发上“腾”的一下弹了起来! 他大声喊:“咋了??” 这么问着,便已经迈开大步朝着厕所走去,“肥婆?!” “你倒是言语啊!” “那张破嘴白长呢是么?说话啊!!” 季春花打着哆嗦胡乱抹去脸上的水,想看清楚一些,可脸上却越抹越湿。 她听段虎语气狂躁得不行,顾不上牙关仍在不停发抖,赶紧回:“没,没事儿!” 同时往后退步,瑟缩着丰腴的身子,一边继续躲冷水一边伸手去摸水阀儿,“我就是拧错嘞!看成——” “啊!!!” 尖叫声再次响起,不光更加凄厉,随后还伴随着一道沉甸甸的“啪——” 是皮肉生生砸到水磨石地面上的响动,听着就让人觉得贼疼。 “肥婆!”段虎脑瓜嗡地一声就炸开了。 不懂的人不知道,洗澡的时候摔上一跤能有多严重,可他却再清楚不过。 小的时候他奶身子就笨重,那会儿各方面的条件都不比现在。 就算家里再有钱,也是得在柴房拿大锅烧热水洗。 段虎家里有个他爷找老木匠打的大澡桶,洗完澡段奶奶就往出爬,怎想脚刚挨到溅水的地面,就一下连人带桶都栽倒了! 直接就把胳膊肘儿跟腿全摔折了! “肥婆!!你老实儿的!别瞎动弹!” 段虎脑门儿上都冒出冷汗,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猛然抬起肌肉贲张的大长腿,照门一踹! 只听“嘭!——”的一声。 门栓直接裂成两半儿,门板也叫这一脚给干劈了! 第30章 长那么白那么软做啥?想逼疯谁啊 季春花摔地上老半天了都没反应过来。 疼,实在是太疼了。 这胖人摔一跤确实要比瘦人重。 她疼得脑瓜子都嗡嗡的,加上眼前被胰子沫儿糊得死死的,啥也看不清。 所以一时也没能察觉到,门都被段虎一脚给踹裂了! 可搁段虎那儿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他把门踹开以后映入眼帘的就是白花花的一团,老白老水灵儿了,甚至都有点晃眼。 晃得他直接从头到脚倏地打了个哆嗦,随后只觉从尾椎处猛然窜起一阵电流。 段虎被电得哪儿哪儿都发麻,挺着硬邦邦的野悍身躯迅速闭上眼。 缓了好大会儿才开口,“你别害怕,老子不睁眼。” “我啥也没瞅着。” “... ...先,你先试试有没有哪儿疼,要是感觉有地儿动弹不了就先别动。” 他嗓音粗哑得厉害,在这逼仄且蒸腾着热气的小厕所瞬间被无限放大。 季春花陡然回神时,臊到脑瓜子里直接“嗡”地一声炸开了,愣是连叫都没再叫的出来。 她赤裸着丰腴的、白花花的身子,皮肉上都竖起鸡皮疙瘩。 又胡乱抹了把脸儿,撑着地面试探着起身。 段虎听见动静,强忍着心底那股子愈烧愈烈的燥意,急道:“咋样?能动弹么?” 季春花听他语气很严肃,羞臊也勉强退下几分, 她缓慢又小心地爬起来,动了动手脚,“没... ...没事儿,就是摔的肉有点儿疼,骨头没事。能动... ...嘶。” 这话还没说完,季春花就感觉左脚的脚腕处传来一阵刺痛。 她冷不丁地倒吸一口凉气,段虎便又浑身一颤,再没犹豫抬腿就走进来。 “把手给我。” 他下垂的眼睫抖得焦躁,伸出粗糙黝黑的大手,“你先扶着我站起来,提溜我背心儿把你脸上的沫子擦擦。” “等你擦完了站稳了我再出去。” “我估摸你是把脚崴了,但要是能动骨头应该没事儿。” “嗯... ...能动。”季春花见他俯身蹲下,死死地闭着眼, 眼珠子还隔着眼皮动来动去,莫名就觉得没那么臊得慌了。 或许是因为紧张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季春花抿了抿嘴儿,小心翼翼地把手递给他。 她肉乎乎的小手儿软得要命,还湿淋淋的, 段虎被她摸到的刹那,尾椎上便又窜起电击般的麻意,且这次更为剧烈。 他当即咬住后槽牙,顺着脖颈直到耳根烧成一片红。 季春花陡然滞住。 段虎皱眉,“抓紧了么?我起来了啊。” 季春花动了动指尖,“段虎。” 段虎更不耐烦了,“... ...啊?” 季春花小心翼翼地问:“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 段虎太阳穴蓦地一跳,“啥,啥就看到了?!看到啥了?!” 季春花直勾地盯着他凶悍的脸,心尖儿上说不清的痒意越来越重,“你没看到的话咋知道我脸上有胰子沫儿?” 她语气软绵绵的,听上去没有半分威慑力。 段虎却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这句话死死攥紧了似的。 他浓深眉心几乎皱着一个大疙瘩,牙咬的咯嘣咯嘣响, 直接将她湿乎柔软的小手儿裹进滚烫掌心,紧接着就要起身, 嘴上还极粗鲁地道:“我看你还是不疼得慌,你屁事儿都没有。” “你管我咋知道的?我猜的不行么。” “磨磨唧唧的可把人矫情死,你就接着磨蹭吧肥婆,反正胰子沫儿没迷我眼里。” 季春花强忍笑意,顺着他失了分寸的力道站起身。 她脸上的胰子沫儿已经被蹭下去个七七八八了,没咋迷眼。 但站起来的瞬间,她却骤然感觉自己胸前两团晃了晃。 于是,才刚褪下几分的臊意瞬间又翻涌上来, 羞得季春花脚趾头都火辣辣的,不自觉地瑟缩起来。 她可真是... ...明明光着屁溜儿的是她自己,咋还有脸开段虎的玩笑呢? 季春花赶紧支吾道:“我,我不磨蹭了。”她在他掌心里不安地动了动小手儿,“我自己可以的,左脚也不是那么疼... ...你出去吧,谢谢你。” “我再冲一下就好了,马上就出去。” “... ...成。”段虎倒也没坚持。 只提醒她,“那我撒手了,你站好。” 随后便瞅准时机飞快撒开手。 季春花将重心全放在右脚,也在他离开后马上站稳。 段虎一转身—— “嘭——” “噗——”季春花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撞到门上。 那本就劈了的破门板这下又多了一道裂痕。 她哪里还能忍得住啊,就算已经足够快的捂住了嘴,笑声还是溜了出来。 段虎脑瓜顶都要冒烟了,攥紧双拳直接张嘴就骂:“你笑他妈啥呢肥婆?” 季春花也立时很诚恳地道歉:“对,对不起。” 她磕磕巴巴地道:“我不该笑的... ...我知道你是因为礼貌才闭着眼,不然你也不会撞——”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段虎牙都快咬碎了,打着哆嗦伸手往前摸,“你再多说一句试试呢?” “... ...”季春花瞬间噤声。 段虎继续摸索门口的位置。 季春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隔着手缝儿,试探着提醒:“但,但我想说你现在不是已经转过去了嘛?” “你不看我就好了... ...也不是非要闭着眼... ...” 段虎:“... ...” 他唰拉一下睁开眼,大刀阔斧地走出门,顺便回手“啪”地一声摔上已经遍体鳞伤的门板。 “赶紧洗你的吧肥婆!”段虎粗鲁又蛮横地撂下这句话后就奔着沙发快步走去。 直至茶几前停下,端起那老大的罐头瓶子咣咣就往下灌。 剩下的那半罐子凉白开全顺着他火烧一般的嗓子眼儿流进腹中, 他这才勉强感觉身体中那股无所适从的燥热被浇熄了些。 门板岌岌可危,里面的水流声隐约掺杂着轻软笑声变得更加清晰。 段虎闭上眼提起手背一抹嘴,蹙眉暗骂:艹!真他娘的是中了邪了! 难不成真跟老沈那货说的一样,老爷们儿总不开荤迟早会憋炸么。 他现在就感觉他马上就要炸了。 甚至... ...还有种折回去叫她再也笑不出来的冲动! 没事儿长那么白那么软做啥?想逼疯谁啊她! 第31章 二个屁啊二,我看你最二 季春花终于洗完澡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外面天都成了黑灰色。 屋里却没开灯,分外昏暗。 这厅里总共两扇窗,其中一扇就靠着沙发。 季春花怯生生地抬眸望去,只见段虎身躯彪悍的轮廓被窗外说不清是明是暗的光晃着,显得又凶又野。 她才想说我洗完了,这话就全噎在嗓子眼儿,咋也挤不出来了。 很快,她就发觉到他骤然移来的视线。 仿若比角落那烧了煤的炉子还要烫。 季春花一抖,迅速埋下头。 磕巴问:“你,你咋不开灯... ...” 片刻沉默后他才回应。 嗓音却哑得吓人。 他起身,长腿一迈直奔着她走来,语气不屑又粗蛮,“你暖和暖和就走了,开个啥灯。” 段虎越过她去熄炉子,径直往前看。 他心里虚得要命,总觉得这会儿要是开灯她肯定能瞅出不对劲来。 他从刚才开始身上就滚滚烫的,像是生病了一样。 “哦... ...”季春花才垂下头,见他从身侧经过好像要去熄炉子却还是没忍住,“那你点炉子做啥?” “不就这一会儿?” “是一码事儿么?”段虎翻个白眼儿,就和跟傻子说话似的,“看不见不碍的,冻着了可咋整?” “大冷天洗澡本来就好让风拍着,咋能不生炉子?” 言罢,他又哼哼,“更何况那厕所有灯你都能栽个大马趴儿,开不开灯对你来说就更不重要了。” 季春花当即臊红一张脸,又重新埋下头。 段虎熄了炉子,去厕所看了眼水。 淡淡的胰子香气还有股说不清的香味儿瞬间便往鼻子里钻,他额角一跳,立时转身离开。 “走,回家。” 段虎顺走茶几上的钥匙往兜儿里一溜,转头扫了她一眼。 季春花头发湿乎的,扎了个麻花辫柔软地垂落在肩侧。 他瞅不清她的脸,却见她新换了棉衣。 那透着水汽的辫子将肩膀处的布料殷出暗痕。 段虎眉一皱,说等会儿。 随后进里屋衣柜拿了条老大的围巾。 他叫她,“过来。” 季春花乖乖走过去。 毛线有点扎人,被他粗悍又麻利地照着她脑袋瓜儿连着脖子结结实实地绕了好几圈儿,“这我妈给我织的。” “我嫌扎没戴过几回。” “你凑合凑合,扎总比受风强。” “嗯嗯。”季春花连连点头,只觉得心窝儿连着眼眶都又酸又胀,她声儿有点发颤,“不扎不扎,可舒服了。” 这围巾是比着段虎的体格儿织的,就算季春花比一般姑娘丰满,也是大半张脸几乎都被裹上了。 段虎倒觉得挺好。 到了这会儿他再也没提啥别低头了。 自打刚才那出闹剧以后,他现在尤其不敢看她那双眼。 那双... ...瞅着好像跟她身上的皮肉一样软、一样绵的眼。 他又攥住她的手,动作却明显迟缓犹豫。 可季春花也察觉不到,她注意力还在围巾上。 好暖和啊... ...季春花想。 许丽给季琴跟季阳都织过围巾、毛衣,但她没有。 别人家的姐妹还能倒换着用,她却从小到大都胖乎乎的。 衣服就不提了,尺寸天差地别。 围巾虽没所谓,但季琴也没给过她。 上辈子的季春花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一向逆来顺受。 脑子本就不聪明、过得还艰难,就更懒得动了。 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 就算是季琴不要的、不稀罕的东西,也绝对不能允许它落在自己的手里。 段虎攥着她原本还挺热乎的手心,下楼途中忽然顿了顿,“你到底是啥做的?” “刚不还热乎儿着呢,咋这又有点儿凉了。” 季春花微愣,支吾:“我就是这个体质,不碍的。” 他浓黑眉心蹙紧,倒也没再说啥,只更用力地攥住她,“不都说胖子是啥冬暖夏凉么?” “看来这话纯扒瞎。” 季春花噗嗤一声笑出来,“十根手指头伸出来都不一边儿粗了,那指定是十个胖子也十个样儿呗。” “呵,”段虎干笑,“我说的啥来着?你就跟我能。” “小嘴儿叭叭的。” “老子跟你说啊,这要按照我们段家的规矩,你现在就已经是我娘们儿了,赶明儿有脾气别跟自家老爷们儿使,搞窝里斗。” “往外头使去!” “... ...”季春花不言声了。 俩人下了楼,他让她站楼门口等会儿。 季春花便继续埋头乖乖等,其实现在还真不是她故意低头,他把那大围巾裹得可紧了。 勒的她脖子都板得慌,感觉要抬头可费劲了。 “嘎吱嘎吱” 季春花蓦地听到车轮子的响动,没忍住好奇用力抬头。 俩眼儿都看直了! 只见段虎人高马大的,推着一辆瞅着老霸气的自行车快步走来。 “二... ...二... ...” 季春花哆哆嗦嗦地指着在月下锃亮的自行车,二了半天。 段虎瞅她这呆样儿咧嘴就乐,“二个屁啊二,我看你最二。” “这叫二八大杠!麻利儿的上来!天黑喽都!” “从这骑村儿里咋也得快一小时呢,还得是我的速度。” 说完,他像是掐准了季春花又会犹豫,粗着嗓子特凶地威胁,“快点滚上来!” “老子看你再磨蹭试试?” “再磨蹭给你拽这儿!让叫花子给你拍走!” “... ....” 那得用多少迷糊药啊,季春花忍不住想。 但她也不敢再插嘴了,因为时间确实挺晚了。 她眼儿一闭,小拳头一攥,撑着后座就侧身坐下。 段虎很满意,结实贲张的大长腿一跨,“不行就抓我衣服。” “别给你颠下去。” “嗯嗯。”季春花点头,伸手薅住他褂子下摆。 段虎一使劲,便蹬动自行车。 驮着季春花嘎吱嘎吱地驶去。 过了开始那两阵晃荡以后,季春花便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眸底晶晶亮的,看看下面,看看前头。 段虎感觉重心偏移,卷了卷舌尖,“啧。” 他吓唬道:“你再瞎动掉下去了我可不管你。” “啊。不不瞎动了。”季春花瞬间又瑟缩回去,更紧地攥住他的褂子。 第32章 你屁股大 道上,季春花没敢再乱看。 冬风呼呼的刮着露出来的眉眼,她便更觉得被围巾裹住的地方暖和。 可骑到半路的时候,季春花就品出有哪儿不太对劲了。 她屁股太大,肉太多。 这小小的车座特别硌得慌。 于是,季春花便紧张兮兮地咬住下唇,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下位置。 没想段虎却立刻察觉。 他半点儿没犹豫,直接问:“硌你屁蛋儿了?” 季春花脑瓜子当即嗡的一声炸开,只张嘴,出不来声儿。 段虎:“问你呢,聋了?是不是你屁蛋儿大,硌得疼!言语!” 季春花艰涩道:“是... ...是硌得疼。” 段虎哦了一声,“那我妈还真没说错,我说明儿娶亲拿这车接你,她非说那得缝个垫儿。” “说你屁股大,肯定硌得慌。” 季春花:“... ...那,那替我谢谢孙婶儿。” 段虎龇牙嘿嘿一乐,“明儿个你自己谢吧。” “不过明儿就不能叫婶儿了,你得喊妈。” 季春花沉默了。 小手攥着他单薄的褂子,不自觉地用力。 妈。 这个称呼好陌生。 她的亲妈她一眼都没瞅见。 后妈是被逼着叫的,只是嘴上叫,心里却从来不当这个词有啥意义。 如今... ...她又要叫妈了。 季春花越寻思越觉得心中感觉很微妙,没法儿形容。 她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段虎则迎着凛冽冬风很是得意地心想:他就说肯定是因为屋里太热,所以他那会儿才有些神志不清。 咋可能是因为这个肥婆呢。 一大老爷们儿,不就是瞅着一眼白花花嘛。 至于又神经又发疯的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而且刚才他说她屁股大都没犹豫,特直接的就说了。 瞅给她臊的! 哼哼。 老爷们儿只能把自家娘们儿整害臊,那咋能让娘们儿给自己整害臊呢! 段虎默不作声地勾起薄唇,腰杆子挺得贼直溜儿。 段虎载着季春花把她送到季家门口儿的时候也是赶巧,季阳跟许丽俩人一个刷碗,一个蹲边上抽烟顺便跟他妈唠嗑儿。 自行车这动静季阳熟,不光熟还听着就馋。 他俩耳朵一竖,站起来抻脖子往门口一瞧,“艹!” 他惊得俩眼都发直,结结巴巴道:“我艹,段虎到底有多少钱啊,” “他... ...他有辆二八大杠啊妈!!二八大杠!” “别说钱不钱的了,跟县城里那是一票儿都难求啊!” 季阳声音才落地,就听季琴那屋儿里传出一道瓷碗摔碎的声音。 季阳跟许丽都太聚精会神,被吓得齐刷刷地打了个哆嗦。 许丽心疼闺女,白天同着那么多人丢了面儿,怪声怪调地哼道:“那还不一定是不是他的呢。” “他们弄工地儿的谁还不认识几个大老板呐,没准儿是谁借他蹬两天呢。” 正说着话,季春花便裹着个大围巾进来了。 她语气平平,简单打招呼,“我回来了。先进屋了妈。” 许丽原本就一肚子的火儿,想骂她咋这么磨叽。 这大冷天的还得叫她刷碗,累都要累死。 可她单手才插腰上,季阳就眼疾手快捅咕她,“妈,妈!” “那臭流氓还没走呢!” 季阳瑟瑟发抖,想起白天段虎那一脚愣是把搪瓷脸盆给踹出个窟窿,俩腿直发软。 许丽也顿时竖起汗毛,憋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只能挤出句,“啊,行... ...那你早歇着吧。” “明儿个人段家接亲嘞,可不能耽误时候,不吉利。” 季春花没再言语,只点点头就回屋了。 她才碰上门,院门口便又响起嘎吱嘎吱的车轮响。 渐行渐远。 季阳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若劫后余生。 许丽遥望着门口,觉得嗓子眼儿里直冒酸水儿,“真不明白这死肥货有哪儿好嘞?” “你瞅给那暴力分子迷的,大晚上的还得给骑车送回来?” “... ...等会儿,他俩这夜黑风高的... ...不能是... ...” “啪”的一声再次打断。 还是季琴屋里传出来的。 季阳嘬了口烟,无奈道:“妈啊您少说两句吧,我妹心里肯定憋屈的厉害嘞。” “你非得三两句话不离他俩,不是诚心叫她更窝火儿?” “哎呀。我这不也是因为堵得慌,噎得慌吗?” 许丽也很难受,脸皮耷拉得老长,“我刚开始就说你俩这招儿不成,不成的呢。” “那裹小脚的指定就是瞅准了季春花那大屁股能生嘞!嫌咱琴琴太苗条!” “哼哼... ...生瞅着是能生,但段虎还不定乐不乐意呢,我觉得啊,他就是傻孝顺!跟外头张牙舞爪像野兽像老虎的,跟家里就是个唯他妈是从的怂瓜蛋子!” 许丽恨恨咬牙,“我倒要看看他这老妈妈还能挺多久,她再管他儿子还能盯着他跟媳妇儿咋上炕么?” “咱走着瞧吧,她季春花去了段家... ...没准儿还不如在咱家过的好呢!” “... ...我现在不关心她往后过的好不好,我就关心咱家还有没有指望。” 季阳眉心皱起个大疙瘩,郁闷得不行,又抽出根烟划着洋火儿点上,“咱哪知道那余光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提亲嘞?” “这下可好,撞上了!” “... ...也不知道余光回去了以后会咋寻思... ...”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季琴搁屋里听得百爪挠心,连着摔了俩碗都没能让他们彻底停下来。 这一听到余光,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门就冲出来。 许丽一愣,赶紧脱下胶皮手套堆着笑脸儿凑过去哄,“诶呦,妈的宝贝闺女呦... ...” “你看看你生啥气啊,妈跟哥这不都是为了你吗?” “... ...琴琴啊,你就听妈一句劝吧。” “咱真不能就这样放弃猪场的余老板呐!” “你瞅瞅人都没来得及问你,就直接花钱说了媒婆上门来提亲了,可见他得是老稀罕你嘞!” “琴琴呐... ...咱真犯不上为段虎那个蹲过大狱有过污点的恶霸,再失了余光这么好个姑爷啊!” 第33章 你脸上是,是擦粉了吗 季琴生生叫许丽的这几句话给噎住了。 她俩眼瞪得可圆可吓人,但那句:别再提余光了,却咋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此时此刻,就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 今天她之所以这么不痛快、心里这么窝火儿,不光是因为段虎,还因为不请自来的余光。 不请自来也就罢了。 好死不死的,还叫他撞上那么个难堪的场面。 想起上辈子那个对自己事事服从、要啥给啥,说打左脸绝对不伸右脸的男人,季琴不忍用力咬住下唇,不一会儿就印出血痕。 她可以说不选他了,不要跟他结婚了。 但却不能接受他突然不喜欢自己,不惦记自己了。 季琴眉心皱成疙瘩,把上辈子和富商私奔之前的事又捋了一遍。 她想起尽管余光早知道她和别人搞在一起,还是忍着不说,如常般宠爱她, 只是为了她玩儿够以后能回心转意,便不自觉地牵起唇,眼底透出深深的得意。 许丽一瞧她竟然笑了,顿时又惊又喜,“哎呀妈的好闺女,我就知道你打小儿就是个聪明娃,” “咋样,是不是想开了?” “不然咱明天——” “明天啥?”季琴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胸有成竹道:“妈你觉得就凭余光那么稀罕我,还用得着我主动往上贴?” 季琴转转眼珠子,压低声音道:“明儿不是段虎... ...跟我姐结婚吗?你瞧瞧孙婶子那张扬劲,她肯定得做大席。” “虽然段虎名声不好,但咱们村的人你还不知道么?这种喜庆事儿多数人都得去讨口喜酒喝图个吉利。” “再者说... ...大席上要用好多猪肉,咱们十村八店能定那么多猪肉的也就是余光那儿了。” “... ...那,那这是啥意思。”许丽还有点没醒过闷来,试探道:“你是寻思明儿咋也得跟余光碰上?” 季阳在一旁都听急了,“妈你脑瓜咋那么傻呢?我妹子明儿只要打扮的漂亮些,其他啥都不用做。” “你看那余光不屁颠屁颠跑过来的?” “诶呀,对对!”许丽终于想通,俩眼直冒光,拍响大腿道:“是这个理儿,你明天可是新娘子的妹子呀,那理应是穿得漂亮些... ...” “呀!琴琴你有没有合适的衣裳啊?” 季琴无奈,懒得再和她讲了,皮笑肉不笑地转身回屋,落下句,“我指着你给我准备都得猴年马月了,” “你以为我今天为啥要去县城?” 随后她便反手碰上门。 “明个儿我早起帮我姐捯饬捯饬去,你俩也别唠了,吵得慌,早些休息吧。” “好,好。” 季琴发话了,这母子俩也就当成圣旨似的,收拾收拾便各自回房了。 破小的屋子里,季春花屏住呼吸,终于将耳朵从门板上移开。 她才不管季琴打算跟余光咋办,也不用她明天帮自己收拾。 她决定不睡了... ...反正也睡不了多久。 毕竟谁知道季琴心里到底在打啥主意呢,万一明天早上她又把她锁在屋里咋整。 季春花攥着那条厚厚的围巾,抿紧唇往炕沿上一坐,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她今天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了,明天就好好梳个头发换身干净衣服就好了。 季春花打定了主意等待凌晨鸡鸣。 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决心和狠劲儿,还真就挺过去了。 她掐得还算准,扭头望向窗外瞧了一眼月色,便猜出大概的时间。 随后便静悄悄地打开炕柜,从里面掏出个用红布裹着的包袱。 再次摸到这个妈妈留下的包袱,季春花瞬间便觉一股酸涩的热流顺着心窝儿翻涌,穿过喉咙,最终又夺出眼眶。 她哆嗦着手解开包袱,胡乱地用手背抹去泪儿,对着月色细细去看。 这是季春花妈妈留下的所有遗物。 里头有几件她从前的衣服。 一开始季大强是想遵循规矩把死人衣服全烧了的,可他看向襁褓中的季春花时,还是稍微生起些许恻隐之心。 他当时寻思,虽然他不咋喜欢那个肥婆,但到底她给他生了个娃,而且娃也没错儿。 再者说,这娃刚生出来就没妈了,总得给留个念想吧。 于是,他就烧了大部分的东西只随手整理了几件,又用红布裹了,好冲冲晦气。 直到季春花懂事的时候,季大强就跟扔炸药包似的,抓紧把这包袱给了季春花。 季春花曾经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窝,偷偷解开这个包袱看。 她记得很清楚,里面有身大红色的衣裳,上面还用嫩黄的线绣了迎春花的样子。 季春花的这个名字,是她妈给取的。 这身衣服,也是她提前算好自己或许会在生产时跨不过鬼门关,特意给闺女做的。 她觉得她的闺女肯定也得可胖乎儿了,所以是比着她自己的身形做的。 季春花满嘴咸涩,死死咬住牙关借着月光脱掉身上的衣服裤子,被从门缝钻进来的寒风吹得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可她心口很烫,又痛又烫。 她无声落泪,颤抖着手将这身稍微宽松了些的大红色棉衣棉裤都穿得齐齐整整。 又闭上眼不忍心想,妈掐不准她会在啥时候出嫁,便做了一身贼厚实的。 不冷的时候她不担心,却怕冷的时候她会冻到。 季春花吸了吸鼻子,拆了头发重新在炕边坐下,用软胖柔嫩的小手仔细又认真地拢头发。 等到规矩又利落地扎好了一条长长麻花辫以后,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连同妈妈留下的东西一起,裹进包袱重新系好。 一切都结束后,鸡鸣声便乍然响起。 季春花深吸一口气,再没刻意小声,而是挺胸抬头推开房门,到院子里去洗脸漱口。 她站在厨房门口的水槽,拧开水龙头,捧起冰冷的水往脸上浇。 “吱呀”一声,季琴那屋的房门被推开了。 “呀!姐!你咋这早就起了?”季琴假意揉眼,打着哈欠朝季春花走来。 季春花继续埋头洗脸,支吾道:“昨天段虎跟我说... ...今天要早晨六点就来接亲。” “他说我要是敢起晚让我等着瞧... ...” 季春花在水里闭眼说瞎话。 季琴却听得可算是稍微舒服了点儿。 她顿了顿,有些不乐意地啊?了一声,“我昨儿本来去县城买东西,完事儿刚巧路过他们工地... ...又碰上他们收工嘛,” “我寻思他马上就要成我姐夫了,不打声招呼不合适,结果没想你也去县城嘞... ... “后来我瞅他直奔你去了看着挺热乎的,不想打扰你俩就偷偷走了。” “现在看来,哼... ...!臭流氓就是臭流氓,结婚这种大喜的事儿上他还能威胁你。” 季春花脸上滴答着水珠子,抹了一把抬起头来, 语气平平,“不碍的,我听人说这种事好像确实要注意时辰。” 季琴皱眉刚想反驳,却在看清她脸的一瞬间猝然瞠目结舌,从头僵到脚,“姐... ...你,你,” “你脸上是,是擦粉了吗?” 第34章 您说段虎打人的话,肯定得可疼了吧 “啥粉呀。”季春花面上仍然无悲无喜。 瞧不出要嫁人的喜悦,也没有昨日清晨被锁在屋里时的狂躁。 很像从前的她,却又完全不像了。 光看这张脸,就不像。 “没,没擦粉的话你脸咋这么白这么光溜儿... ...”季琴昨天只在马路对面草草扫了一眼,怕季春花瞅出啥便急忙溜走了。 况且当时的季春花只是剪了头发,还没洗澡。 衣服也没换。 季琴眸底翻涌着深暗的妒恨,嘴上却鬼灵精怪地调侃,“呦~没想到我姐也知道收拾了呀!” “我说你昨儿提那么多东西还大老远地跑去县城做啥,合着你是去澡堂洗澡嘞?” 季春花继续漱口,很自然地回:“平时也就罢了,今儿这种日子道上肯定有好多人看热闹。” “我要是还邋里邋遢脏兮兮的,不光给咱家丢人,也得给你丢人。” 言罢,借着嘴里咕嘟水的功夫,季春花想好后话,“琴琴,我寻思了。” “你不死盯着余光也有道理。” 季春花眨眨眼,显得很认真,“毕竟我妹子这么优秀,也没必要这么早就定下来,多相看相看也好。” 她撂下杯和牙刷,转身又蹭了把嘴,“我觉得今天那么多人,肯定得有好些优秀的青年才俊相中你嘞。” “平时... ...我躲远点儿就成,今儿这种日子却躲不得。” “我可不能往你脸上抹黑。” 季琴眼皮子一阵抽搭,听得这叫一个上不来下不去。 要说高兴吧,这个肥婆竟然如此淡定,丝毫不受自己影响。 可要说不高兴,她说这话又算好听顺耳的话。 最终,季琴只能干笑两声,“还是姐你最疼我,啥事儿都替我着想。” “但,”言罢,她却恍然想起啥,声音隐约尖锐,“你昨天不是去澡堂洗澡了?” “咋还是段虎给你送回来的?你们没分开吗?” “啊,”说瞎话这事儿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季春花越发品到此等趣味与便利。 她想了想,挠挠头,带着几分局促小声道:“我没敢问他。” “但我觉得他可能是今天就要结婚嘞,昨天那大黑晌的我要是自己单独回来,容易叫人说闲话吧。” “嗐,没准儿也是孙婶子嘱咐他的呢。” “这倒也是... ...”季琴挑眉,却不忍想起许丽说的话。 下意识地绕着季春花丰满圆润的臀线溜了一圈儿。 最终又回到她脸上。 紧接着,她刚勉强熄灭的妒火却又剧烈烧起。 冬天日头出的晚,皎月还挂在天际。 她脸颊宛如银盘,瞅着肯定还是胖乎儿的,可却跟之前天差地别。 头发被她齐整扎成麻花辫,光洁的额头和水灵温软的五官全都露出来。 季春花鼻子眼还有嘴儿都长得特别精致,放到丰盈的脸蛋上却分外和谐。 她的确还是个胖子,可却是个透亮又可爱的胖丫头。 这样干干净净,又俊俏软乎的胖丫头。 最容易招中老年妇女同志们喜爱了。 季琴不忍暗暗攥拳,虽不觉得眼下收拾立整的季春花能跟自己相较,却又担心她会更讨段虎妈的喜爱。 段虎实在是太拿那个裹小脚的老婆子当回事儿了。 思及此处,季琴控制不住地开始在心里诅咒孙婶子,诅咒她最好不要活那么久,最好要在段虎飞黄腾达之前抓紧嗝儿屁。 “我给你化化妆吧姐。”季琴掩下眸中恶毒,爽快又明艳地笑道。 季春花却忙瑟缩着摆手,“不成不成。” “你那化妆品都可贵嘞,不能糟践在我脸上。” “我这脸盘儿大,费东西不说化完了肯定跟唱戏的似的。” “我还是把衣服整理整理去吧。” 说完,季春花便又回屋去了。 季琴由此却恍然回神,想起她穿的那身大红色的棉衣棉裤。 似乎没见过... ...鲜亮的很,把她脸衬得愈发白嫩。 没一下注意到,一来是因为季琴注意力几乎全在季春花脸上。 二来是因为搁季琴眼里那衣服虽然挺新却提不上时髦,仍旧土气。 可她还是在许丽伸着懒腰出来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句,“妈,你昨儿给我姐钱了?” “叫她买出嫁的衣服去嘞?” “快打住吧,”许丽立刻翻白眼,“你妈我哪儿还有钱给她准备衣服... ...” “诶呀!”许丽恍然顿悟,面色难堪,“你一提这个我想起来了... ...” “昨儿方媒婆特地提嫁妆来着,这,这可咋整呀!你哥说要是你嫁,他负责,可这肥婆... ...谁要给她出钱置办嫁妆呀!” “妈。”季春花就跟踩着点儿似的,推门淡声说:“我的东西没多少已经整理好了。” “您把嫁妆给我吧,昨天段虎说要一起抱怀里,带过去。” 许丽哑然失声,足半晌都没言语。 僵得好似木桩。 季春花大惊失色,透着紧张与恐惧,“... ...妈,您不会没准备吧?” “昨天段虎特地跟我说了,陪嫁算起来咋也得到订婚钱的半数。” “不然的话不合他家规矩... ...” 后头的话季春花没再说,只颤抖着身子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臂,“妈,您、您说段虎打人的话,肯定得可疼了吧。” “我咋也是咱季家闺女,我哥的妹子,要是段虎晚上知道了要打我,我就跑回家——” “啥?!”季阳刚要起炕就隐约听见这句话, 吓得慌忙套上衣服裤腰带都没系好就踹开门,张嘴就骂:“你脑瓜有屎?” “他他娘的急了跟疯狗似的,你跑来我们还要不要安生了?” 季阳又想起被段虎一脚蹬漏的大搪瓷脸盆, 突然头一回觉得财也不是不可以舍。 尤其是为了买命的时候。 他吼道:“妈你赶紧的,给那订婚钱拨出来一部分,叫她带回去。” “横竖也算有个说道,让那臭恶霸别急眼啊。” 站旁边一直没言语的季琴却听得肉疼。 那钱若是留下,以后就可以为她所用,要是被季春花拿走... ... 她急忙插嘴,“没那么夸张吧姐,再说昨儿个方媒婆也没提具体的呀,” “不然就等段虎他们到了咱再碰碰,就说昨天太着急了,妈身子不舒服没来得及准备。” “咱爸又没回来,她一个女人家操持不好孙婶子应该也会理解的吧。” 季琴可不会一点努力都不做,就叫季春花把那钱拿走一半。 她寻思就算拉扯拉扯,卖卖可怜也行。 就凭段虎跟孙巧云出手阔绰,如同土大款冤大头一般的气势, 季琴几乎笃定,他一定不会因为这点钱就在大喜的日子翻脸的。 乡里乡亲都瞅着呢。 再咋他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高低也得为了尊严和面子退一步。 第35章 小嘴儿瞅着也他娘的贼软! “就,就是的!”许丽听宝贝闺女这么说,立马又来了精神儿。 季春花掐了掐指尖,显得还是有点担忧,“好吧,那一会儿瞅见段虎您跟他说吧妈。” “他昨天特地跟我说了这事儿... ...我现在又反驳,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还是别了吧妈,”季阳眼下算是把人有多大胆儿,地有多大产这话忘得一干二净。 他想想段虎那孔武有力的身板儿和凶煞的脸就害怕。 季春花不再多留,重新关上房门。 爱咋商量咋商量去吧。 她听着也心乱。 再者说这个谎扯得她自己也没啥底,只能算是打一杆子看看有没有枣儿。 季春花细想,还是觉得那订婚钱全给他们太多了。 便想沿用狐假虎威的招儿,吓唬吓唬他们。 没想季琴横插一脚,还给许丽出招。 那便只能祈祷段虎能不要在乎那点儿面子,想通她往后也是段家人... ...打个配合把那订婚钱要回去一半。 哪管不是一半,一部分也成。 横竖能让她心里稍微痛快些。 季琴又跟许丽叨叨几句,就着急忙慌地钻自己房里去了。 季春花那肥婆不要好儿,如此热闹的日子都不打扮一番,她可不行。 虽说她最想碰到的是余光,但死肥婆说的话确实有理。 青年才俊那么多,她要为自己多几层保障、且多留些退身步才是。 至于嫁给别人。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重生以后唯一的目标就是嫁给段虎,除非能再碰到比他上辈子发展更好、更有钱,且长相也更好的男人。 才有可能动摇她的目标。 季琴迅速洗漱好回屋,穿上昨天在县城置办的那身行头。 昨儿在工地,段虎手下的一个小工人都看呆了呢。 季琴得意又欣喜的想,她原本就和村里的土妞们不一样, 穿上这文艺又时髦的衣服瞧上去可像有文化的知青了。 她昨儿还特地找有镜子的地方照过了。 穿好衣裙后,季琴又从自己的小抽屉里翻出化妆品。 脸上涂了白白的香粉,将眉描得细长上挑。 她五官娇艳,很适合这样画。 最后,再稍微用唇脂抹抹脸颊和嘴。 不需太多,自然最好。 等到季琴堪堪收拾好后,门外便骤然传来鞭炮声—— 由远至近,噼里啪啦地响起。 到最后吵得她耳朵都嗡嗡的。 再然后就是敲锣打鼓的声音,砰砰咚咚! 季琴一时失神,猛然起身跑到窗前往外看。 却只能看到炮仗炸起的浓浓白烟。 她愤恨地咬紧牙,心想这孙婶儿还真是稀罕死肥婆啊。 一点不觉得娶个这样的儿媳妇丢人。 竟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像是生怕别人瞧不见、不知道似的。 季琴在心底骂季春花、又骂孙巧云,几乎说尽无数恶毒的话。 再一细想,她只是理了发洗了澡,就变得水灵标致多了,更觉如鲠在喉。 “诶呦!老季媳妇儿,给您道喜嘞!” 头一个踏进院门的是方媒婆。 天光微微亮,方媒婆满脸堆着热情又喜气的笑。 自是因为无论如何在这样的日子,都得做足面上功夫。 至于许丽,也僵硬地笑开,上前与方媒婆握手。 “多谢,多谢。” “来来来,咱甭误了好时辰,这段家有规矩,得在早晨七点以前把媳妇儿接进家门。” 方媒婆佯装自然地甩开许丽的手,冲门口喊:“段虎同志,站好了啊!” “站门当间儿!” 随后转头对许丽道:“老季媳妇儿,快叫季春花同志出来吧。” 话音才落,还没等许丽说话呢季春花就将门推开了,身着红色棉衣,怀抱红色包袱。 今儿个也不知是怎的,晨曦出来的尤其早。 明明是冬日,散碎的暖橙色光晕却倏而打到她水灵绵柔的眉眼上。 方媒婆看得最清楚,张着嘴半天儿没说出话。 先前没留心去看的许丽和季阳也成了呆头鹅。 季琴则还是没出来,只扒着窗框去看大家的反应,气得硬生生在窗框上抠折了指甲。 “这... ...这... ...”方媒婆磕磕巴巴地道:“我瞅着过春花,可从来没见她露过脸。” “老季媳妇儿啊,你家这大闺女原来长得这么水灵儿俊俏啊!” “这,你说你们也真是的——” 方媒婆差点忍不住脱口而出:要是早些让闺女捯饬立整了,哪还至于让乡亲们埋汰成那样。 得亏是她脑子转的快,才想起要是季春花一早儿就这样,还真未必能轮到巧云她儿子呢。 女人本就是环肥燕瘦,各有美感。 再者说季春花也没肥胖到那种叫人接受不了的程度。 五官又如此精致,瞅着就让人舒服,心窝儿里发软。 方媒婆恍然回神,急道:“快快,春花啊。” “新郎官儿在门口等着嘞!” “你把道走直了啊!” “嗯!”季春花用力点头,瞅着无比认真谨慎。 她不懂段家这些规矩,上辈子也对类似嫁娶之事不感兴趣,生怕自己哪儿做的不对。 于是紧紧地抱着包袱,目视前方。 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前走去。 直到方媒婆眼前时,突然被方媒婆叫住,“等会儿,春花啊。” 方媒婆瞅了瞅她怀里小小的包袱,“不对啊,你的嫁妆呢?” 她此言一出,许丽顿时浑身一僵。 门口的段虎已经等急眼了, 他知道娶媳妇必须得大操大办,给足新媳妇儿和他们段家的面子,但却真不喜欢外头那些跟看猴儿似的目光。 又隐约听到方媒婆问嫁妆,便再也站不住,大刀阔斧彪悍异常地闯进来。 “咋了方媒婆,啥嫁妆?” 段虎浓黑眉心深蹙,望向季春花—— 然后猝然愣在原地,如同双足生了根,化作不会动弹的粗树桩子。 等,等会儿? 段虎眼都没眨半下地死盯着对面那玉一样的粉团儿,软乎乎的,贼白贼嫩生。 瞅,瞅着好像贼好吃。 段虎眸底浓到发黑,就这么直勾勾地、不错眼儿地瞪着季春花,也不说话。 那眼神儿都给季春花看毛了。 但也得益于此,她终于有了余裕。 她借此机会小步跑到段虎跟前,仰着丰腴柔软的脸问他:“就你昨儿跟我说的啊... ...” “你不是说嘞,嫁妆咋也得凑起来到订婚钱的半数嘛!” “你... ...你想想!你好好儿想想!” 段虎脑瓜子嗡嗡的,等季春花说完这一大串儿还是没言语。 豺狼虎豹般粗野炙热的视线由她脸上、又移到她叭叭说个不停的小嘴儿上, 满脑子都是:艹艹艹! 艹! 这死肥婆穿不穿衣服都这么白这么软,娘的。 她这张小嘴儿瞅着也他娘的贼软! 艹! 第36章 嫁我这么美呢,是么? 季琴隔着窗户只见段虎低着头,季春花站他跟前似乎显得很着急,忽而觉得不对,赶忙推门而出。 “姐,你是不是把嫁妆的事儿记错了啊。” 季琴三两步地走到季春花身侧,“段虎同志,你确定我姐的陪嫁是要达到订婚钱一半那么多么?” “我... ...我爸去县城做短工了,这事儿好多村民乡亲们都知道。” “我妈昨儿又不舒服——” “老季媳妇儿啊。”方媒婆面色沉沉,语气也变得很不痛快,透着讽刺问:“你们家到底谁是主事儿的?” “你是个女人家没错儿。” “但男人不在你这个当妈的不应该更负责、更上心么,再不济也能叫你家儿子搭把手。” “季琴这么个没出嫁的二闺女,动不动就插嘴算咋回事儿?” “啊,啊。是。”许丽赶紧咳嗽两声,“方媒婆您别介意,我昨儿确实着凉了,是真不好受。” “我家季阳也不是个省心的,向来都是琴琴最体贴我。” “她这不是也是怕您误会么,没别的意思。” 季春花有点着急了,忍不住腾出只小手拽段虎的褂子。 他今儿这褂子是件暗红色的,带着排盘扣,衬得他肤色更黑,却不难看。 因他身强力壮,肩膀宽厚,把褂子都撑起来,穿啥衣服也难看不了。 俩人都穿上红衣服,季春花那股子羞臊劲儿便愈发强烈,可她更想他打个配合,于是学着昨天使劲扥他褂子下摆,“你说话呀,” “我刚才说的对不对呀?” 段虎被她扥了这几下儿终于勉强回神,眨么眨么眼, 却仍盯着她那张小嘴儿。 “啊。”他开口应了声,嗓音粗哑, 跟着她嘴开阖的频率点头,“对,对。” “都对。” 季春花:“... ...” 到底是咋了这,之前不是最喜欢骂她傻了?今儿咋瞅着他也有点傻? “那既然段虎都点头了就按照这个走吧。” 方媒婆拿眼在一对新人之间溜了一圈儿,似乎看透了些啥。 不过作为中间人她也得给平衡一下,于是道:“昨儿个也是急了,咱谈得不彻底。” “看来春花跟你们碰嫁妆的事儿也没碰的太明白。” “可迎亲队都来了,咱就折个中,图个痛快利落。” “既然你们东西没准备,那就直接陪订婚钱吧,也甭五五开,四六开吧。” “也别叫你们为难。” “给闺女带四成过去,你们留六成。” “嗯?”四六这词彻底唤醒段虎。 他眉一竖,凶煞异常,“凭啥给我们四?” “不成,我们要六,四不吉利。” 季春花:“... ...” “对!不吉利!” 她赶紧学舌,整理下表情语气透着恳求,“妈,我这是出嫁,不比别的事儿。” “不吉利可不好。” 许丽骤然瞪眼:“啥?!四六?!” “我四你们六?!” 她俩眼都要冒火,心都要滴血,着急忙慌地脱口而出:“不成,我四太少!” “五,就五五开!” “!”季琴眼瞅着势头不对刚要去拽许丽,动作陡然僵住。 憋得站在冷风里都冒出满脑门儿的汗。 “得嘞!”方媒婆也是块老姜,闻此立刻笑开,可大声地朝着门外喊:“那就这么定!” “季家陪嫁折成订婚钱的一半儿,父老乡亲们都给做个证啊!” 门外,听到这句话的村民们瞬间展开激烈讨论。 “诶呀妈呀,一半儿呐!这回老季媳妇儿得多疼得慌!” “嗐,你也不能这么说啊,谁叫她们没尽早备好闺女的嫁妆。一般情况下都得提前几年就准备好嘞!” “再说了,要是换个人娶季春花那个肥婆... ...没准儿连人段家订婚钱的两三成都到不了,这么算,他们可是赚的不要不要的呦!” “诶诶,”前头一个儿高的汉子看得清楚些,手扶嘴边做大喇叭状:“你们可都别瞎叫嘞!” “我瞅见季春花的脸啦!都露出来了。老水灵老白了,那大眼儿忽闪忽闪的,像葡萄... ...像荔枝!” “现在可不能叫肥婆,就是叫也得叫漂亮小胖丫儿,哈哈哈哈!” “啥??” “不可能吧?!” 这下可好,大家伙儿的注意力全从嫁妆挪到了季春花的脸上。 争着抢着踮脚往里瞅。 正赶上许丽咬牙切齿,哆哆嗦嗦地把订婚钱分出一半给了季春花。 季春花迅速接过,扯开包袱把钱往里一塞,再结结实实地勒一把,忽而龇着洁白贝齿笑开,“谢谢妈。” “我出门子啦。” 她好开心,好想跳起来。 她要走了,要离开这个家了,而且还成功地要走了一半订婚钱。 她的明天一定会越来越美好。 “泼水喽!”随着方媒婆一声老长的吆喝,许丽等不及了似的端起提前备好的搪瓷盆,跟他们屁股后头走到门口。 “哗啦——”一下,贼用力地泼了出去。 如同泄愤。 可季春花却连头都没扭半下。 她要看向前方,再也不要回头去看。 季春花咧着嘴儿笑个不停,甚至发出如小动物一般黏黏糊糊的轻哼声。 她不知从何时开始,不自觉地从拽着段虎的褂子,到挽着他粗壮黝黑的手臂。 段虎被她笑得脖颈耳根直发烫。 却跟调侃她没出息似的,挑眉嗤了句,“嫁我这么美呢,是么?” 没想季春花却高高扬起丰软脸蛋儿,笑意愈发真切,她“嗯嗯”着点头,“美!” “我可美啦!” 段虎当即哑然,只觉心口被暄软暖和的棉花直直砸中。 不疼,特软,可却酸痒异常。 “出门子喽!出门子喽!” “出了季家的大门,往后就是段家的人喽!” 第37章 我是你媳妇儿,合该伺候你 方媒婆脚步贼利索,一边高声吆喝着一边给迎亲队敲锣打鼓的汉子们比手势,指挥大家围着新郎新娘折头回段家。 段虎垂眸睨了胳膊上的小胖手儿一眼,冷不丁地扒拉下去,又迅速以自己炙热的掌心裹住。 他微微俯身,语气仍然蛮横粗鲁,却莫名透着几分严肃,“肥婆,你可甭怪老子没提前把丑话说在前头。” “我们段家有祖训,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你现在是挺美,可往后要是... ...有啥不如意——” “啥叫不如意?”季春花仰头去瞅段虎,还挂着笑。 俩人说的话堪堪叫彼此听到,又瞬间被敲锣打鼓和炮仗声淹没。 段虎微微蹙眉,只听她说反问后就有些听不清了。 忍不住俯低头颅凑近。 而后就感觉她与身上细嫩皮肉一般软的声音拂过耳侧, “从前我就是不如意过来的,只要你说的‘不如意’,没我从前‘不如意’,我就都能接受。” 季春花虽然觉得嫁给恩人如梦似幻一般,心头甜丝丝的。 却也没有想得过于美好。 到底是在一起过日子,勺子碗碰锅把儿,不可能没有摩擦。 但只要不是很过分的,她都可以接受。 因为他是她的恩人。 他救了她。 就算上辈子的她最后死了,段虎也还是救了她。 季春花的回答很干脆。 虽然她声音绵柔,却未叫他听出半分犹豫不决。 段虎愣了一会儿,才隐约有些别扭地撇了撇嘴,“那倒也是。” “我差点儿忘了你搁季家是给人当奴隶的了。” 季春花嘿嘿笑,“往后我不会再伺候那些人嘞,我是你媳妇儿,合该伺候你。” 段虎刚摸到二八大杠的车把手,直接猝然攥紧。 黝黑手背上的青筋都隐隐凸显。 咋就感觉这伺候听起来怪怪的呢。 “赶紧的吧虎子!”从季家出来以后方媒婆也松弛了许多,催他,“快把你媳妇儿驮车上,咱别过了点儿!” 段虎微微颔首,长腿一迈上了车。 硬邦邦地叫她,“肥婆,上车。” 季春花一瞅,车后还真多了个厚实的小垫儿。 她抿嘴儿无声笑开,也坐了上去。 在连绵不绝的鞭炮声中,土道两侧瞧热闹的人们皆是惊诧错愕—— 肥婆收拾干净了,脸也露出来了。 这哪儿还是个肥婆,这分明就是个水灵俊俏的小胖丫儿啊。 再瞧前头骑着车,黑如煤炭、体型彪悍威猛的段虎。 不知是谁突然高声叫:“诶,你们还别说,我现在突然觉得他俩还挺配的!” “季春花这肥嘟嘟的,要是配个麻杆儿... ...哈哈哈哈,那可够呛啊。” 这个“够呛”,说的很是暧昧。 懂得人自是咯咯直乐,用微妙的眼神互相对视。 还有几个熊娃子,好奇却又瑟缩地躲在大人身后。 你捅咕我,我捅咕你。 “你去拦路要红包儿,快去!” “你为啥叫我去?我才不去嘞!肥婆说了,咱再瞎闹就让恶霸把咱捆山上喂狼去... ...我,我可不敢!” “诶呀,”好兄弟瞅着段虎骑着的那辆锃亮的二八大杠,急得不行,“你瞅恶霸多阔啊,他竟然骑二八大杠接媳妇儿!” “咱好歹也努努力——” 这话刚说完,骑着车的段虎就蓦地想起啥来。 是孙巧云,让他在路上瞅着娃的话记得要扔红包儿,最好要瞅着那壮实的、体格子好的扔。 说这样比较吉利,媳妇儿容易早点有娃,而且身体健康强壮。 段虎听着那帮熊娃子呜哩哇啦不知道在说啥,还吸溜着鼻涕的样子,满脸烦躁。 可老妈的话又不能不听。 于是,他便连停也不停、看也不看, 只一掏兜拿出老大一沓子的红包儿,猛地一扔—— “唉呀我滴老天奶啊!”一位婶子头一个儿冲了出去,“甭看段虎不讲文明,但出手是真阔绰啊!” “诶呀!”熊娃子们也狂叫着一窝蜂地跑去捡红包,“快点快点,那帮老婶子们可比咱手快!” “快捡呐,捡完咱去食杂店买零嘴儿吃!” “... ...” “... ...” 再后来,季春花就啥都听不到了。 她看着两侧冬日枯槁的树杈,看着汪汪狂吠的野狗,突然觉得很神奇。 这明明是一条她已经快走透了的、走烂了的路。 咋会突然感觉... ...像是一条新的路呢。 一条很新很新的,让人充满了雀跃和期待的路。 除了新郎和新娘,其他人大多是走路过去。 条件稍微好些的人家会自备板车。 可季家这些年... ...尽管季大强拼死拼活地干,也还是没能攒下仨瓜俩枣儿。 这自是因为季阳那个混账又不争气的东西,没事儿就去许丽那偷摸拿钱走。 许丽则也对儿子溺爱成性,帮忙瞒着。 每次季大强回来的时候,她都特地备上特别丰盛的伙食,所以季大强也瞅不出来。 至于季琴,她当然也不会说。 毕竟她妈和她哥再咋都不会去降低她的生活品质,所以季琴自是不会多嘴,干这种破坏家庭和谐的事。 不过眼下,季琴走到脚底板生疼,忍不住停下好几回后,终于忍不住了。 她满怀不悦道:“妈,您天天连个家里的开支收入也不计算,整的咱家一点都不富裕。” “您说这么个大日子,作为我姐的娘家人,咱却连个板车都没!” “还得这么着随大流儿走过去... ...您不觉得特丢人吗?” 许丽一听这个就不说话了。 她知道季琴是在埋怨她对季阳的纵容。 许丽这么笨尚且都听明白了,那就更甭提季阳了。 季阳有些不乐意,哼了一声,“谁丢人?” “我丢人还是你丢人?” 他语气像是开玩笑似的轻浮随便,抠抠耳朵道:“搁我看,是你丢人,而且你这丢人还跟有没有板车没关系~” “诶哟你说说啊琴琴,就冲你这盘亮条顺的劲,还能叫季春花那肥婆在你前头嫁嘞!” “咱家也就这意思了,穷不穷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季阳满不在乎地说:“你要嫌吃苦丢人,就也抓紧嫁个有钱的... ...对,一会儿看看余光去不去段家摆的大席。” “做哥哥的好心提醒你一句嗷,就算再优秀的人也需要机遇,你要是放过了... ...下次碰着可就不定是啥时候嘞!” 第38章 到我们段家,是要来做‘奶奶\’的 “你说啥?!”季琴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直接蹦起来。 要不是碍于周遭那些痴迷又疯狂的视线,她肯定直接骂他! 许丽也没想到儿子咋突然对自家亲妹子说话这么难听,立时扽着他把他跟季琴隔开,照他后背就是一杵子,“你个混不吝的东西,跟你妹子说的是个啥话?!” 季阳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我说啥话?” “我说的是实在话。” “她刚才说那话明里暗里地埋怨您给我钱花,谁听不出来啊。” “我本来就是咱家唯一的男娃,给我多花点有啥不对的?” “轮得着她一迟早要嫁出去的女娃指手画脚?” “再说了,”季阳故意探头,凑近季琴,“不知道的还以为钱都光给我花啦~没给她花呐~” “光她藏的那些从国营商场买的化妆品就得多少钱,还当谁不知道呐~” “那是爸给我的!是爸给我的!”季琴火冒三丈,拼命压抑着声调,却仍气得浑身发抖。 季阳点头,“对啊,甭看我是个男娃,但爸明显更疼你。” “所以妈更疼我,有啥问题吗?” “... ...我不跟你废话了。”季琴察觉到,不远处有一位长相英俊干净的男同志,是在相亲大会上遇到的。 而且当时那位男同志还主动过来跟她说了好几次话,很热情。 她赶忙捋了捋头发,暗暗在心中给自己讲道理。 她可不能因为这个瘪犊子混账羔子毁了自己的形象。 …… 季春花和段虎抵达段家的时候,大约是差十分七点。 土道本来就不好骑,加上很多个狭窄的地方被看热闹的村民堵得贼严实,他们的速度便十分缓慢。 刚开始,段虎还能碍于孙巧云嘱咐他:今儿是大喜日子得不发火儿就别发火儿,一忍再忍。 可后来他是实在忍不住了。 尤其是这车颠登的厉害,肥婆扥着他的褂子不停瑟缩,似乎是怕摔下去的时候—— 段虎火气直奔脑门子,漆黑凶戾的双眸如同烧着了似的,直接把车铃铛摇得哗哗作响,粗声大骂:“都他娘的给老子闪开!” “我看谁还挡我车前头耽误老子接媳妇儿回家!” “看老子不把你腿儿创折喽!” 这一嗓子吼出来,人群短暂死寂后骤然“啊——”地一声四散而开、疯狂逃窜。 到了段家大门前,段虎没下车,直接骑到院门口。 段家大门贼气派,圈院子的围墙也与寻常人家用篱笆稻草垛垒的不同。 他家围墙是用实实在在的红砖、土坯建的, 正当间儿的大门也是用一块年代久远、成色沧桑且厚重的木板做的。 季春花见他要敲门,作势要起身。 怎料段虎却凶巴巴地吼她,“瞎动弹啥,叫你动弹了?” “脚丫子先不许给我挨地,我家规矩。” “... ...哦。”季春花答应一声,却也没委屈难过。 只想他家的规矩还挺多、挺有意思。 “咚咚咚——”三下敲响大门。 段虎可大声、贼有气势地喊:“妈!我带媳妇儿回家了!” 孙巧云在里头喜气洋洋眉开眼笑地喊:“诶!进来吧!” 随后,段虎便用力推开大门。 直接蹬车蹬到院里,才大长腿一支,停下。 季春花见孙巧云坐着个老大老宽的椅子,在院子正当间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心头羞臊再次涌上。 她小心翼翼又有些急切地问:“段虎,我能不能下来啦?” 段虎啊了一声,“下来吧。” “到家了就能下来了。” 进了段家大门季春花才发现,他家真的老大老大了。 那围墙直接顺着前头垒到后头,自院子后身还有个小门—— 竟然有个后院儿! “摆大席的地方我单独花钱租了,方媒婆会带着他们去。” 孙巧云轻缓平和地笑道:“虎子,你去把门关上。” “接下来的话,便只需咱们自家人说。” 段虎微微颔首,转身就去关门。 孙巧云见季春花自己站在院中,瞧着有些不安,不忍安慰:“春花,甭怕。” “我不会一来就给你啥下马威,只是说些实在话。” 言罢,她又叫段虎,“虎子,去我屋儿拿俩垫子过来。” “这天太冷,春花一个女娃不好直接跪地上。” 段虎便又不作声地乖乖去拿了垫子,出来以后撂在季春花眼皮子底下。 季春花很自然地就跪下了。 如今时代越来越开放,好多地方都废了这种礼,说是繁缛礼节。 可季春花却不这么觉得。 爹妈就是爹妈,就算是季大强那样混账的爹,她也愿意给他跪一回。 因为他和妈一起给了她生命。 只因此,就担得起这一跪。 不用看别的,起身以后如何与他相处也都是后话。 只是跪这份生身父母的恩情,便罢。 更何况,季春花上辈子便在段虎的口中听出了孙巧云的善良。 她愿意跪、也理应跪。 不光是因为往后的身份,也是为了上辈子,母子俩如山般的恩。 没有孙巧云的那些教导,也就没有段虎的侠肝义胆。 段虎跟孙巧云都被季春花这沉甸甸的、又莫名透着坚定的一跪稍微惊了一下。 孙巧云到了这岁数,更是眼窝子浅,一下就酸了眼眶,“好,好。” “好丫头,我没看错人。” 她抹去眼尾湿意,睨了段虎一眼,“你杵着做啥?” “你媳妇儿跪了你不陪着像个啥话!” 段虎这才勉强回神,直不楞登地就着冰凉的土地跪下。 孙巧云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和声细语地问季春花,“春花,你可知道为啥不叫你进门之前脚挨地儿么?” 季春花微愣,摇摇头。 她丰软水灵的脸蛋儿上写满了懵懂,孙巧云看着她那干净、绵柔的眉眼,却丝毫不见惊讶。 她早就猜到了的,她的眼神不会差。 孙巧云笑着弯起眼,“那是因为你到我们段家,是要来做’奶奶’的,所以这来时的路上,必得金贵些,脚不能挨地儿。” 季春花听得一哆嗦,不可置信地瞪圆眼。 脑瓜子里一片空白,耳边更是嗡嗡作响。 随后,她便又听孙巧云问,“那你知道,我们段家为啥要宠着惯着媳妇儿,叫她做‘奶奶’吗?” 季春花还是没能从错愕中回神,又傻乎乎地用力摇头。 她心想,啥,啥叫奶奶。 是享福的意思,被供着的意思吗? 不可能啊,她可担不起做奶奶呀! 她是要来报恩的呀! 孙巧云瞅着季春花可爱又娇憨的模样,笑意愈发深。 她定定地凝视她,语气仍旧轻缓和蔼,眼神中却蓦地多出几分威严,及不可撼动, 一字一句、落地有声地道:“那是为了以真心换真心。” “换你的不离不弃、换你的心如磐石。” “换你像我一样,假如碰上厄运或是不平顺,仍要死死地坚守住这个家!” 第39章 拉个手儿算啥,我还能亲嘴儿呢! 季春花久久呆住,脑瓜子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一时啥话都没说出来。 她听到段虎粗重、暗哑的呼吸声钻进耳畔, 就像是深冬时从山中老林里传出的,凶恶却又孤独的猛兽。 眼前看到的,还是那个瘦弱矮小、裹着小脚的孙巧云。 可却在此时此刻、突然变得高大、强壮。 季春花突然顿悟,过得不如意,也不一定要像她从前那样。 埋着头、没有精气神儿,像是瘫烂肉般的得过且过。 也可以是像孙巧云和段虎这样昂头挺胸,未必需要所有人的理解,只用力、用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季春花终于点头,丰软的脸上带着几分坚决,比刚才摇头使劲多了, 她也认真又诚恳地回:“无论当不当奶奶,我都会的。” “只要段虎... ...段虎他往后不嫌我,我一定会像您说的,对这个家不离——” “你跟老子扯啥犊子呢?”段虎当即嘶了一声打断,蛮横粗鲁道:“你耳朵里塞鸡毛了肥婆?” “老子刚接你从季家出来的时候咋说的?我们段家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我段虎也不是那今儿说完的话,明儿就抛后脑勺儿的主。” “之前我就跟你说了,没有别人,只有你季春花。” “咋?你不信我?是么?” 段虎虽同她一起跪着,却因身形过于彪悍高大仍然显得威慑感极强。 季春花眼睫哆嗦着扭脸儿看向他,却没有因为这句质问心虚害怕。 她几乎很快回:“我信。” 说完还又特坚决地重复了一遍,“我信你的,段虎。” 我咋能不信你呢。 季春花在心里偷偷说:上辈子走到最后,我唯一相信的人就是你。 是你让我看到,这世界上还真是有好人在的。 所以再活一遭,我才重新对这个世界燃起希望。 段虎被她那双水灵绵柔的眼瞅得又是一阵燥,慌忙移开视线,冷哼,“这还差不多。” “赶明儿再跟老子瞎放屁你看我不收拾你的?” 孙巧云看着他俩,被逗得咯咯儿直乐,“春花啊,”她笑着安抚,“你甭听他瞎吱哇,他这就是纯跟你吹牛呢。” “咱们段家的爷们儿绝对不能打自家娘们儿,这是祖训。” “要不然还哪儿来的做‘奶奶’那回事儿呢?” 段虎:“... ...妈!” 可把人愁死。 这头一天进门子就先把家底儿跟这肥婆撂了,那往后他还有啥脸面威严? 她都知道自己不能跟她动手儿了,还能乖乖听话? “行啦,咱一会儿还得去大席那边意思意思,走个过场。” 孙巧云指了指旁边桌子上摆着的两碗茶,“你俩把茶端起来敬了我,咱就算是礼全了。” 段虎拽住季春花,示意她随着自己起身。 孙巧云:“你个粗货轻着点儿,这是你媳妇儿。你瞧她身上软乎的,跟面团子似的。” “你这么没轻没重的,再给人碰坏喽!” 段虎:“... ...” 软确实是软。 但要是碰一下都得小心翼翼,那晚上洞房的时候咋整? 不得把人累死憋疯? 段虎绷着脸没吭声,却撒开了拽着季春花的手,转而将她的那碗茶递给她。 先一步打了个样,挺胸抬头地走到孙巧云跟前, 双膝跪地,声音野悍雄浑地喊了句:“妈!喝茶!” 季春花也有样学样,聚精会神不落下一处细节。 跪下后也很大声地喊:“妈!喝茶!” 孙巧云喜得不行,连道:“好好好。” 随后先接过季春花的茶喝了一口,放回桌上,又接了自家儿子的茶喝了口。 都结束后,直接把左手、右手的俩大金镯子撸下来了。 她笑着招呼,“来,春花。这镯子是我婆婆传给我的,现在该给你嘞。” 季春花傻眼,不知所措,“可我... ...我这手腕太粗。” 孙巧云眯眼扫了一眼,“你甭看你胖乎儿,可你骨架子一点不大。” “这镯子我带着还有些晃荡呢,你带着正好儿。” 她起身,段虎要去扶她。 孙巧云却拦:“不用,你去厨房把香油瓶子拿来。” “给你媳妇儿把手搓搓,给这俩镯子带上。” “带上就甭摘了啊,春花。” “你白着呢,配这金镯子也好看。” 季春花心里还是哆嗦,一个是因为这俩镯子实在是太贵重。 一个是因为她还是不觉得自己能带进去。 段虎却已经听令把香油瓶子拿过来,屈膝一蹲,“手给我。” 季春花“哦”了一声,隐约颤抖地把胖乎乎儿的手齐齐送上。 段虎单掌攥住她俩手腕儿,浓黑眉峰轻抬,不自觉地揉了俩把,“还真是的,妈说的没错儿。” “我之前拉你手儿时候就觉出来了,你这骨头架子确实小。” 孙巧云一愣,噗嗤一声就笑开,“呦,我家虎子行啊,挺能耐啊。瞒的还挺好。” “我咋不知道你啥时候偷偷拉你媳妇儿手嘞?” 段虎又一挑眉,“我都多大人了,哪能啥事儿都跟您说。” “再说订了婚本来就已经算我娘们儿了,我拉拉手儿咋嘞。” 季春花已经顾不上去瞧镯子到底戴不戴得上了。 她没想到这娘俩竟然唠得这么直接,顿时面皮子上火辣辣的,不忍垂下眸盯着地上瞧。 段虎见此,心头蓦地生出股贼得意、贼爽的劲儿。 薄唇一牵,接着说:“拉个手儿算啥,横竖是我娘们儿,我还能亲嘴儿呢!” 这回孙巧云也听不下去了,不忍直视般扭脸儿哎了好长一声,“虎子!你可真是的!” “这种两口子之间的话甭同着妈说,你这不诚心叫人春花臊死么?” 她心想:这粗货啊,真是变得够快。 从前提起搞对象娶媳妇,明明总是脸一拉跟头倔驴似的,愁得她不行。 甚至还怀疑过—— 她儿子会不会是白长了这么个壮实的体格子,别再有个啥隐疾不好意思说。 没成想,他只是死随她这个当娘的。 眼刁,还眼毒。 可一旦瞅准了,就绝对不放过。 只不过她心里想啥就说啥。 她儿则是守着里子面子、不轻易承认。 孙巧云无声笑开,暗道:那就且往后看吧。 你们段家男人缠媳妇儿的毛病都是祖传的,到你这儿也甭想改得了! 第40章 呵,还真是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季春花直到搀扶着孙巧云、和段虎一起走出院门,都还出神般盯着手腕上俩大金镯子瞧。 她不自觉地讷讷道:“咋,咋还真就戴进去了呢。” 然后还腾出只手抬起来傻乎乎地闻了闻。 忽而弯起眼乐,“这香油一闻就好,真香。” “比我从前打的香好些。” 段虎迈着大步晃晃悠悠地走前头,闻此嗤了一声,“那废话。” “你打的那多钱,这多钱。” 孙巧云瞪他后背一眼,“虎子。” 只板着脸叫了俩字儿。 段虎立时浑身一僵,挺直脊梁,规规矩矩地往前走。 混不吝的劲头全不见了,瞅着贼正经贼老实。 季春花却没在意这个,也不觉得段虎这么怕他妈是啥愚孝、丢人。 如果他妈不是好人,教他干坏事,那这么说是没毛病。 但段虎妈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季春花视线落在孙巧云的小脚上,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妈,您真的不用叫段虎推车带您吗?” “这离大席的地方还远不远?” “您靠着我再松点劲,我能撑得住的。” 孙巧云笑着摇头,“不碍的,春花。” “这种日子一辈子也就一回了,妈想体面点。” 季春花听得有些心酸,又不忍去看孙巧云的小脚。 她知道这大概是咋裹的,甚至觉得自己胖乎乎的脚也开始隐隐作痛。 孙巧云看透她的心思,轻声细语地说:“春花。” “他们都说我这是封建社会留下的畸形产物,这话也不算错。” “我小的时候... ...也的确日日都被教导女人要三从四德,要贞洁贤良。” 孙巧云目视前方,眼尾纹路笑得更深,“不过啊,我实在是命好,才能嫁到段家。” 孙巧云拍拍季春花的手,“我刚跟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所以你要是现在问我,我还是会说,女人要顾家、持家,孝顺公婆,疼爱丈夫。” “因为我过的很幸福,他们都宠着我惯着我,我便也合该这样。” 孙巧云瞅着自家儿子又开始忍不住吊儿郎当地走起来,噗嗤一乐,凑近了跟季春花咬耳朵,“不过段虎跟他爸比还是差远了。” “至少至今为止,他这张嘴就没随他爸。” 言罢,孙巧云又道:“不过,他们根儿里的东西是变不了的。我孙巧云的儿子我清楚。” “往后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春花。” “别担心,好闺女,你骨子里的善良、宽和都绝不会在咱家被糟践的。” 季春花抿唇,沉默而又认真地点头。 她眼眶心窝都发酸发胀,终究也没能再说得出话。 人之所以能一直善良、一直想对别人好,肯定是因为也有人对自己好。 才能叫自己觉得,付出是值得的、正确的。 她不免想起上辈子赤裸又狼狈地躺在雪地时,心底深浓又沉重的嘲讽与恨意。 季春花想,如果段虎没有来。 没有冒着大雪给她披上褂子,扛着她往外走,再活一世... ...她一定会被滔天的恨意和怒火吞噬。 她或许会成功报复季琴,歇斯底里甚至鱼死网破。 但她最终,也绝对无法得到快乐与幸福。 …… 大席的地点就在村委会往前走十几分钟的四方大院儿。 这家人已经去了异地安家立业,便将这个地方儿拜托给村长。 他家宽敞,尤其是这个院子大得很。 就想着万许谁家有临时的用处,也能租出去赚点散钱。 村长也觉得这主意很好,便痛快答应了。 这院子尤其方便这种婚丧嫁娶、摆席谢客的活动。 因着院子角落足垒了四个大灶。 季春花他们进去的时候,浓油赤酱伴着肘子的香气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方媒婆都等了半天了,瞅着他们就赶紧迎过来,同时大声吆喝:“来喽来喽,咱们今儿的主家可算是来喽!” “巧云,快,给你们留了正当间儿的桌子。” “你带着儿子儿媳妇去那儿坐。” 孙巧云一看,那位置的椅子都更舒适,给她准备的正座底下还特地准备了矮凳,为了叫她搭着脚。 孙巧云难免动容,握住方媒婆的手,“你费心了,美莲。” 方媒婆一愣,瞬间耷拉下脸,“咱俩都半辈子的交情了,可甭跟我扯这个。” 她转而叫季春花,“春花,快,带你婆婆过去坐。” “姐!” 正逢此时,席间某个角落传出清甜的呼唤声。 季琴像只小鸟似地飞过来,一把缠住季春花的胳膊。 季春花原本就搀着孙巧云呢,被她一冲就算身子重也难免晃了晃,带着孙巧云也差点没站稳。 季春花心头顿时窜起一把火,扶好了孙巧云后转头就对季琴道:“你没看见我扶着孙... ...” 她觉出不对,立刻改口,“扶着我婆婆了。” “要是她栽倒咋整?” 季琴被怼得直接懵了,等反应过来时季春花已经扒拉开她,扶着孙巧云继续往前走。 季琴死死地瞪着她,老半天都还杵在原地, 直到不经意瞧见她莹白丰软的手腕儿上、挂了俩大金镯子时,眼底直接生出血丝,嫉妒到后槽牙都咬得咯嘣咯嘣的。 怎料,方媒婆才送了季春花他们坐下,便又去门口迎人。 这回也很正式地跟大家伙介绍,“诶呦呦,这可是咱十村八店的大名人、大老板啊!” “余光同志,您今天能来真是太好了!” “段虎妈说了,这大席要摆上足一周,要是没有您啊,咱都没地方整这老些猪肉去!” 季琴顿时回神,迅速整理表情。 很快就装作不经意地,往后瞥了一眼。 她微微侧身,胸前姣好精致的弧度异常明显,娇艳的眉眼也闪着光。 余光刚憨厚一笑,准备说些客气话儿,神色便陡然滞住。 跟被勾了魂儿似地,直直地往前看。 季琴见此,默不作声地背着手,亢奋又惊喜地攥紧指尖。 她就说这个憨人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不喜欢自己了。 瞧瞧,她只是给了个眼神儿,他就被迷成了这副德行。 呵,还真是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第41章 谁说你胖不好了?你告老子谁说的 方媒婆见余光一脸痴态,老半天都没说话。 自然顺他视线往前看。 季琴掐准时间迅速转身,只留披散着的发尾轻飘飘的带过。 余光见佳人离去,也终于恍然道歉:“不好意思方媒婆,我这... ...昨儿夜里回来的晚,觉没睡够,耳朵花眼睛也花的。” “脑子跟跑弦了似的。” 方媒婆眉心微蹙,又很快换上笑脸,“这有啥的,你那买卖儿那么大,肯定忙啊。” “再者说这马上就要到过年嘞,你后头还得有的准备。” “快去落座,今儿可得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啊。” 方媒婆拍拍余光,指着提前为他留好的位置,“尤其要多喝几杯喜酒!你们做生意的不最讲究这些嘞?” “但凡是能有个吉利沾沾光,可千万不能错过。” 余光看了看自己的那个位置,距离季琴很近,顿时心头砰砰直跳。 他讪讪一笑,忙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随后有些不自然地摸摸肚子,“您还别说,我真是有点饿了。” “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 ...那我就不客气嘞,先去垫吧垫吧!” 方媒婆哈哈大笑,“快去吧余老板!” 原本这日子,主家是要说些啥话的。 可孙巧云一早就跟老姐们儿打了招呼, 他们家与村民们的关系从来算不得好,摆大席实际上也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俩娃。 不能叫别人轻视了他们俩的婚事。 他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经的两口子。 这婚礼也须得要多高调有多高调、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这还是老段家的传统,到了孙巧云这儿也一点儿不能马虎。 方媒婆见席位都坐满了,甚至还有自己带着铝饭盒打了菜直接找旮旯儿蹲着吃的, 想想暂时也没啥可忙,便悄么声地走到孙巧云身后。 她捂着嘴跟孙巧云咬耳朵,眉心皱成疙瘩,“你们家那小姨子... ...我咋总觉得不老对劲的,” “眼神儿里头透着股贼劲嘞,一瞅就像是心思不单纯的主儿。” “我听说春花跟她这妹子关系向来好,而且我看春花还是个性子单纯良善的。” “巧云呐,你也甭怪我多嘴,季家那一帮可不是省油的灯。” “往后你这做婆婆妈的可得替你家春花把握着点儿... ...不然的话,且等着被他们那一家子厮缠吧!” 孙巧云眸间一片了然,不动声色地往季家那桌瞥了一眼,抬手拍拍方媒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言罢,她又睨了季春花一眼,更轻声地道:“春花是善良,却也不是个傻的。” “她心里也有数。” “再不济... ...”孙巧云不忍笑笑,指了指段虎彪悍的背影,“还有我家这么个粗鲁蛮横的货嘞,” “你还怕有谁能欺负了我们娘儿俩?” 方媒婆闻此瞬间舒了一口长气,脸上写着:我真是老糊涂了。 摆手道:“岁数大了,脑瓜不好使了。” “你家这儿子打小毛都没长全嘞就敢跟老狼斗,还能怕谁扰了你家的清净?” “得,全当我是放屁吧,我放老臭屁呢!” 季春花坐在孙巧云边上,啥也没顾得上去瞧去看。 光瞪圆了眼瞅着自己面前这大碗了。 席面上的菜基本都上齐了,自她刚才落座后,段虎就抄起筷子一声不吭地往她碗里夹。 还都是荤的。 没一点清淡的。 季春花不自觉地咽咽唾沫,她天赋异禀,搁季家天天吃糠咽菜都能长这么胖,更何况是吃这些大荤大肉了。 虽然她瞅着也觉得馋,但还是不忍担忧,“段虎... ...” 季春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往后咱家不会每天都,这么,” “吃的这么好吧?” 段虎动作顿下,撇嘴哼笑,“你想的倒挺美,啥条件也不能天天这么吃啊。” 季春花这才松心,不自觉地溜出嘴边,“那就好那就好,” “我吃的不好都能长这么胖,再天天油水这么大哪儿还了得?” “我得控制些,瘦瘦才好。” 段虎闻此浓黑眉心一下蹙起,脸一板。 不爽到像是听到啥极荒唐的话似的,“谁说你胖不好了?” “你告老子谁说的?!” 季春花这就纳闷了,夹了一半丸子塞嘴里。 腮帮子鼓鼓的,支吾:“可你也总是叫我肥婆啊。” 段虎气势汹汹,“老子叫你肥婆咋了?没叫对?” “肥婆就是肥婆。” 季春花眨眨眼,也不气,声音软乎乎的,像是单纯发问,“那你都叫我肥婆,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太胖?” 段虎啧了一声,显得贼不耐烦,“跟我这儿肥还是瘦就是个... ...词儿而已。” “胖就胖,瘦就瘦。” 他说着说着都要把自己绕进去了。 向来是想说啥就说啥的粗人,咋寻思过这些。 末了儿,他一搓后脖颈直接哑嗓吼她,“别他娘的问东问西了,吃你的吧。” “反正不许瘦,尤其是瘦成你那啥屁琴妹子那样。” “麻杆儿似的,丑得要死。” 季春花继续埋头吃,听到这儿却又看向他,“你刚才不还说... ...胖就胖,瘦就瘦。” “只是个词——” 段虎额角突突跳,咬紧牙关直接伸手攥住季春花露在外头的白嫩后颈, 虽没用力,语气却无比凶悍,“你、到底、吃、不、吃!” 季春花被他烙铁般炙热的掌心烫得直接打了个哆嗦,连忙点头夹起块排骨啃起来,“吃,吃。” “我不问嘞,不问嘞。” 不问归不问。 季春花还是不忍一边啃排骨一边在心里叨咕。 婆婆也很瘦,方媒婆也很瘦。 但段虎对她们就不会嫌弃,更不会叫她们麻杆儿。 可他叫季琴瘦麻杆儿的时候,明显满脸厌恶,在相亲大会上的时候也是那样。 这么说来,段虎不是因为胖瘦有分别心,而是因为他不喜欢季琴... ...所以也不喜欢季琴的瘦。 那... ... 季春花想着想着,耳根就逐渐烧起来,啃排骨的速度也不自觉放慢。 他说不叫她瘦,说叫肥婆不是在嫌她。 是不是代表,他其实也。 有一点点。 稀罕她呀。 第42章 你他娘的搁这挤尿儿呢? 季家那桌只坐了季琴、季阳跟许丽。 这次婚事来的突然、办得又急,许丽自己都没回过神来,哪里还顾得上通知远些的亲友。 再者说... ... 她心底其实也不想叫那么多人知道。 虽说这婚事风光,他们家也绝对能称得上是占了大便宜。 可季春花那死肥货不是她闺女,她自己的闺女明明才是最俊、最优秀的一个,却没想被季春花嫁在前头,且阵仗还如此大。 许丽想想就觉得面上无光,觉得丢人、跌份儿。 她哗啦哗啦地往嘴里填鸭式地塞着五花肉、大肘子,还特大声地吧唧嘴。 一边泄愤一边抱着吃破肚皮的贪婪,令身侧季琴脸色愈发难看。 她又去瞧季阳,然后直接把脸憋得青紫一片。 季琴在桌下捅咕许丽,“妈,您能不能注意着点儿?” “这周围都是乡里乡亲的,就算您不在乎我姐,也得给我些面子吧?” 许丽闻此才终于放缓速度,嘴上糊着油点头,“成,成。” “妈慢点吃。” 旁边的季阳听了这话却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切,矫情。” “你瞅瞅谁有功夫看咱?那边还有带着家伙事儿过来蹲着吃的呢!” “人段家有钱,有排场,这老些大荤菜一年到头都瞅不着几次,谁不甩开了腮帮子吃啊?” 季阳去抠牙里的肉丝儿,瞪她,“就你高贵。” “你高贵你别吃,你干坐着。” 季阳嗓门大,很快便叫斜前方的余光听到了。 余光条件好,人从来不缺肉吃,加上打刚才开始他脑子里就全是季琴。 于是他就只是草草扒拉几口,随后就开始喝酒。 他端着酒杯,视线投向季琴,季琴刚想怼季阳便抬头瞅见,立时嘴一抿,撂下筷子。 没说话,只是端起手边小酒杯,冲着余光举了举。 余光顿时呆若木鸡,朴实方正的脸唰啦一下全红了。 他手直打哆嗦,酒差点全撒出来。 季琴当即捂住唇,弯起眼眸,无声失笑。 余光被笑得头顶直冒热气,憨憨地举了举酒杯,随后仰起脖儿直接全灌下肚了。 季琴见此,也盯着他轻启唇瓣,细细地抿了一口酒。 怎料眼神还没来得及递过去,许丽突然拍了她大腿一把。 季琴眼皮子一跳,牙都咬住了。 拧眉扭脸儿,“又咋了?” 却见许丽脸色发白,头顶直冒汗,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季春花—— “她,她... ...她... ...” 季琴一瞅,顿觉不对劲,也顾不上余光了,放下酒杯与许丽凑得很近,“她咋了,妈您小点声,控制着点。” “余光刚才瞅我呢,别叫人看笑话。” 许丽一听这个,赶紧闭了闭眼拼命平复心情。 老半天后才咽着唾沫哆嗦着说:“琴琴,早晨你问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她那身红棉衣有点眼熟,” “可我那会儿刚起来脑子还懵着,再者说时间也太长了我一时就没想起来——” 季琴听得着急,心头蓦地飞速跳动,忙问:“啥?” “她那衣服咋了?” 许丽脑门儿上的冷汗冒得更厉害了,像是不忍在往后说似的,用蚊子叫似的声音从牙缝儿里挤出,“那是她那个死了的娘给她留下的。” “你爸那会儿心软,没把那贱货的东西全烧了。” “给季春花留了几件... ...我,我刚嫁他不久的时候瞅见过,我问的。” 季琴好半天都没说话,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她又激动又紧张,可却不能叫许丽这蠢人看出来。 他们家除了她以外,全是蠢笨如猪的货色,都只能给她拖后腿。 季琴许久不作声,许丽心里一个劲地发毛,去看季琴。 怎想季琴却眼圈发红,咬住下唇,酸楚又凄切地叹了口气。 许丽愣住了,“琴琴... ...你,你这是咋嘞?” 她实在是看不明白啊。 听到这么不吉利、这么让人害怕的事情,咋还能是这个表情啊? 季琴无奈道:“我姐也是个苦的,哎... ...” 说着,她便抄起酒杯咕咚一声全喝下,又添上一杯。 端着起身,径直朝季春花走去。 许丽大惊,瞪圆眼捅咕季阳,“你快瞅瞅你妹子要去做啥啊?” “她端着酒杯要去做啥啊!” 季阳还在吧唧嘴儿呢,一撩眼皮,当即愣住。 撂下筷子就道:“艹,你还别说,还得是我妹子懂。” “咱这做亲家的咋也得敬个酒啊,要不往后还咋处!” “不成不成,我这做大舅哥的也得去!” 说着,季阳便也赶忙满了杯酒,尾随季琴而去。 季春花正捂着圆乎乎的肚皮,捧着碗喝茶水呢。 她已经记不起多久没吃荤腥了,本来觉得一下子吃这么多就算不被撑坏、也得被腻死。 却没想到自己的肠胃还真是无法想象的强大。 撑不咋撑,腻也不咋腻。 就是有些噎的慌。 因为段虎夹菜太快了,而且还神色凶煞,闭口不言。 给季春花整的都不敢不吃,便拼命配合着他的速度玩儿了命地往嘴里塞东西。 直到喝下热气腾腾的茶水,季春花才觉得舒服了好些。 却没想,只是这一时走神,碗里就又多了块大猪蹄。 季春花再怕段虎不高兴也遭不住了,嘴儿一瘪就要去求他。 怎想她才刚要扭脸儿,肩膀就让人拍了一下。 季春花一愣,还捧着茶水呢便下意识转头去看。 当看到季琴发红的眼圈时,季春花心底当即咯噔一声。 手里的茶碗也撂下了。 季琴张张嘴,还没说话就潸然泪下。 她五官娇艳,哭起来也好看得紧,又发出细碎低哼,很快就叫席上宾客纷纷撂下碗筷,朝这边看来。 季春花眉心蹙起,才要站起就听身侧陡然传来“啪”的一声! 段虎这筷子基本就是贼用力地照着桌面摔下,声音无比响亮。 季春花浑身一抖,连季琴都顾不上了, 高高扬起丰软脸颊紧张兮兮地看向他。 却见段虎满脸凶野,挑眉冷笑,“真新鲜了啊,” “老子大喜的日子倒还有人特地跑跟前儿号丧来了?” 他单手插兜儿,暴戾视线倏而刺向季琴, 张嘴就骂:“你他娘的搁这挤尿儿呢?” 第43章 我打她了么。不是猪蹄儿打的么 “... ...啊?啥?”季阳听得也有点愣,端着个酒杯探脑瓜去瞅季琴, “嗐。” 他摆摆手道:“妹夫你说话咋这么难听啊,我妹子这不就是不舍得肥——” “啊不是,春花么。她们姐俩打小关系就好。” 季春花没言语,干脆连站都不站了。 反正这个脏心烂肺的毒妇也没憋啥好屁,她还站起来做啥? 一肚子肉呢,坐着还好站起来肯定坠得慌。 季阳说完“打小关系就好”这几个字儿后,段虎神色忽然滞住。 然后就贼不屑地呵呵笑了一声儿,也重新坐下了。 看着莫名有种——你们是啥东西也配老子管? 懒得管,随便吧的感觉。 季阳被他这声笑,给笑得胸口都憋得慌。 这同着这么多父老乡亲呢,他这个大舅哥的面子直接叫段虎拽地上、还踩了几脚,能不跌份儿么? 可季阳还是无法忘记那个被段虎踹穿的大搪瓷脸盆。 他只能脸皮子抽搭着去训季春花,“诶你咋个事儿啊?” “是嫁出去了就管娘家人儿啦?” “你妹子特意给你敬酒来了,你也不站起来意思意思么?” 段虎才要抄起筷子,瞬间蹙眉。 却还未等他张嘴接着开骂,季琴就一把抱住了季春花,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这回是真把季春花给哭懵了。 她笨了吧唧的脑瓜子转了半天,也没寻思出这到底是个啥招儿。 正逢此时,却听季琴哭着说:“姐... ...姐啊,” “你当真是个命苦的,我心疼你啊姐。” “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没能忘了你亲妈... ...不然咋能特地在嫁人的时候穿上她的衣服啊!” “姐!——姐啊!” 季琴几句话说完,席间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有的直接拍桌站起,还有胆子小的竟直接当场失态,将手边的碟子碗儿都碰掉了、摔碎在地上。 季琴听到耳侧传来嘈杂喧闹,隐隐勾唇,随后悄悄去观察孙巧云的反应。 她觉得,就凭着孙巧云那如裹小脚一般的迂腐思想,肯定打死也不能接受如此不吉利的事情。 季琴没看清孙巧云,因为段虎身板儿实在彪悍粗野,足把矮小的孙巧云挡了个严实。 所以,她便转而去看段虎的反应—— 季琴心口跳得越来越快,几乎快要蹦出嗓子眼儿。 她想,绝对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媳妇儿在新婚夜穿着亡母的衣服吧? 就算是段虎,也—— “啪!” 一道巨大又清脆的声响再次倏然响起,却是段虎直接抄起手边的酒杯砸碎在地上。 季琴顿觉惊喜,拼命压下嘴角装作心痛无比的模样站起身,却不想迎面朝她飞来一只好大的! 猪蹄! 只听“怦”的一声,这只无比肥硕的、且仅被季春花啃了一小口的胖猪蹄,竟极精准地砸中了季琴脑门儿正中间! 季春花实在没忍住,“噗”地泄出来半声儿笑,然后急忙捂住嘴。 她,她还是啥都不要说了。 季春花绵柔的眼尾都憋出湿意, 颤了颤睫看向仍然稳如山般坐在她身侧的段虎,诚实且谦虚的想:她可笨了,也没有段虎会骂人。 还是段虎骂人比较厉害,她就不要跟他抢了。 而且她... ...她现在突然觉得,她好像越来越喜欢听段虎骂人嘞。 尤其是她讨厌的人,嘿嘿。 不远处的许丽捂了嚎风地就跑过来了,嘴里大叫:“诶呀娘诶!” “这,这叫个啥事儿啊姑爷!” “我们家琴琴到底是说了啥不该说的,你要这么这打她啊!” 就算许丽再害怕,再哆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也来了胆子。 她眼疾手快扶住季琴一把,才没叫她因堪堪一只猪蹄的力量仰面栽倒,指着段虎就道:“你,你一个男人,打男人也就算了,” “没想到你还打女人!” “你不要脸!你,你是暴力分子!你是臭流氓!” 段虎又是呵呵一笑,提起筷子重新给季春花夹了个猪蹄。 一边放她碗里一边扬起浓黑眉梢,“我打她了么。” “不是猪蹄儿打的么?” 季春花猛地在桌下掐住自己嫩软的大腿肉,难耐地闭了闭眼。 她不可以笑。 绝对不可以。 她不想让事情变得很麻烦,因为她刚才看到了, 看到季琴举杯向余光敬酒。 想到这儿,季春花唇边笑意隐隐褪下。 季琴分明不打算再嫁给余光的,又为什么要对他重新示好。 上辈子的余光都可以为了季琴拿刀捅人,那这辈子呢。 万一季琴改了路数,转而用甜言蜜语去利用余光... ...让他成为她自己的“刀”该怎么办呢。 身侧恍然伸出一只黝黑的大手,不由分说地攥住她。 季春花浑身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段虎霸道地拽着起身。 他一手牵着季春花,一手牵着孙巧云,面上带笑,却毫无温度。 眸底透着抹狠戾道:“但凡是尧河村的都知道,我段虎这人说一千道一万的不好,也还能有个好儿。” 他字字沉甸甸地哑嗓说:“那就是我孝顺。” 言罢,他拉着季春花与孙巧云走出席位,混不吝地笑道:“我不管别人儿怎么看我,说我愚孝也好,说我是唯我老娘是从也好,” “你们横竖不是生我养我的,轮得着你们指手画脚么。” 末了儿,他路过季琴时,连余光都未施舍, 只嗤笑,“哭得跟唱大戏的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呢。” “还给老子整的啥的心疼她。” 段虎半点余地没留,当场戳穿,“你们娘儿仨个儿住大屋,留她住破屋。” “我没看出谁当她是亲姐妹,亲闺女了。” “所以她惦着自己亲妈有错儿么?”段虎鉴于孙巧云走的慢,就搀着她慢悠悠地往前走,语气野蛮步伐却不匆忙。 他在离开大席前宣布:“我家这席说摆几天就摆几天,乐意吃的随便吃,不乐意吃的都给老子滚蛋。” “一个个儿的,听见人死了的娘吓得都要尿裤裆了,真新鲜了。” “就跟你们都没娘似的!” 第44章 我们这就等着闹洞房嘞! 谁都没能想到,如此豪放丰盛的一场新婚大席,竟以闹剧般的形式收场。 不过搁众人来看,人家段虎倒还真无所谓。 头不疼眼不跳的,原先就是个爱他娘谁谁的主儿,今天也亦如此。 至于季春花。 父老乡亲们纷纷心想,看来就算是收拾立整儿了、变得俊俏水灵了,也还是改变不了她窝囊的性子。 不过与此同时,他们也没能忘记段虎刚才说过的话。 中年妇女同志们最爱聊八卦,过了那心里发毛的劲儿以后,便又一屁股坐在位置上开始嗑瓜子儿, “要说人段虎说的也没错儿啊,季春花和季琴这对姐妹,咱几乎是瞅着她们长大的。” “从小到大,俩人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天差地别,非赶着大喜的日子哭人死了亲娘这事儿,是不是真有些做戏了?” 另一位婶子嗐了一声,“人季琴天天捯饬的多干净俊俏,咋能非赶人前出丑?” “肯定是喝了酒,心疼她姐了呗,这一下就没把持住。” 先头的婶子反驳,“那她既然心疼,为啥不叫季春花跟她一块儿住好屋?” “反正也是姐姐妹子,多少人家都是挤着睡。” “老季的条件也不咋地,做啥还得给她个丫头片子单独弄一屋儿?” “不会是真把他家季琴当古代大小姐养了吧,哈哈!还得给整个闺房呐!” 仍坐在席间迟迟未缓过来的余光听见这话,不作声地又灌下半杯白酒。 方媒婆朝他走来后笑得倒是风轻云淡,也未显出半点尴尬。 她礼貌颔首,“余老板,您放心,咱之前说好的肉还是照样订。” “刚才虎子不也说了么,说好了摆几天就摆几天。” “订的是啥菜就还做啥菜。” 余光勉强回神,挤出个僵硬的笑,点头,“不碍的,不碍的。” “要是用不上那么多,您也跟我说。” “都是乡里乡亲,不碍的、不碍的。” 言罢,他便攥着烟盒起身,眼前却仍然一遍又一遍地晃过季琴那张糊满了油的脸。 方媒婆见他失魂落魄地站起,一步一步往前走。 忽然心中生起一念,追过去问:“诶,余老板。” “您还有打算找个对象不?” 方媒婆笑道:“我瞧着您也是个实在的,若是您想找,我这儿还真有合适的人选。” “不过嘛,就是个老姑娘。” 方媒婆也是个实在人。 她的有啥说啥、甚至有时说话贼毒的个性从前在十村八店都极有名气。 很多人为了避免直到婚后才发现—— 对方与说媒人介绍的完全不同,便不惜踏破门槛也要请方媒婆给帮着相看。 因为方媒婆嘴毒,眼也毒。 看人看的很准,也不会添油加醋、过度美化,无论优缺点全都实实在在摆出来。 余光也是想到这点,蓦地顿住脚步。 他转身犹豫再三,问:“方媒婆那天看见我去季家提亲了吧... ...” 方媒婆笑得一脸了然,“可你又走了。” “你这是心里也嘀咕了,我说的对不,余老板?” 余光眼皮子一跳,手心都泛起潮。 他想不愧是方媒婆,眼神的确毒辣。 他的确是嘀咕了,摸不准了。 他没法忘记去季家提亲的那天,自己不经意间在季琴脸上看到的扭曲与狠毒。 还有刚才,她顶着油乎乎的脸抬起头的时候。 余光又看到了那种阴狠的、恶毒的眼神。 余光想不通。 他觉得这样迅速出现、又迅速消失的表情和眼神都不像是季琴的,跟原先那个明艳爽快的姑娘天翻地覆。 余光忽然很是突兀地问,“方媒婆,您说一个人可能在几天内突然变了么?” “就是... ...突然变了个人,好像你不认识的人。” 方媒婆一愣,随后苍老的眼中透着慧黠,悠悠道:“咱不提那些神儿啊鬼儿啊的,” “就说一个人单纯是突然的变了。” 她摇摇头,笃定道:“不会的,那只能证明对方根儿里就是这样的人。” “不同的人面对一件事儿也会做出不同的改变。” “良善的人会往好的方面儿想,阴险的人则相反。” 余光静静听着,喉咙逐渐像是被糊死。 极艰涩地最后说了句:“好,那方媒婆您帮我... ...说说去吧,我跟您说的那位女同志,横竖先见一面!” 方媒婆痛快答应,“得,没问题。” …… 段虎他们刚没出大席多久, 身后便捂了嚎风乌央乌央地追出一帮身强力壮的汉子! 最前头,还有个啃着大鸡腿,干巴瘦的李守财。 在一众肩宽体阔、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中,仿若一只极乍眼的白斩鸡。 “虎子哥!!虎子哥!!”李守财摆手咆哮,“你跑就跑,倒是打声招呼啊!” “我们这就等着闹洞房嘞!” 季春花闻此,白生生的丰软脸蛋儿蓦地烧红。 安静又乖巧地垂眸站着,半声也不吭。 李守财还啃着鸡腿,手上油乎乎的,他岁数小还跟段虎亲,走到季春花跟前直接抻脖子瞪眼—— “我艹!他们还真没扒瞎!” “他们都说肥——” 段虎眉一皱,抬腿照着李守财屁股后头就是一脚,“老子听你叫个试试?” “什么身份啊你,这么叫。” 他舌尖抵住上牙膛,满脸凶煞,“懂不懂规矩?” “要我教你?” 说完,就作势又要抬腿。 “不不不,”李守财慌忙摇头,“错了错了虎子哥,” 他嘴一瘪,竟举着鸡腿骨头给季春花作揖,“嫂子,嫂子好。” “我是李守财。” “我是虎子哥身边最忠诚的小弟。” “以后您要有啥帮忙的... ...尽管吩咐。” 李守财都不敢抬头儿了,只一个劲儿地俯身弯腰。 季春花眨么眨么眼儿, 许是瞧出这个瘦小的男同志跟她差不多大,方才的羞臊和局促便很快褪下。 她咧嘴软乎乎地笑开,主动伸手自我介绍,“你好这位同志,我叫季春花。” 李守财恍惚间就觉得这胖嫂子声音真好听啊,那天搁工地儿离太远,他也没发现。 现在近了一听,诶呀娘呀。 听着跟用那个棉花抠耳朵似的! 李守财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莫名变得紧张兮兮。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却没想眼前突然啥也瞅不着了! 李守财举着个鸡腿儿张牙舞爪道:“诶?!诶!” “天咋黑了!我这刚想跟小嫂子握手儿呢!” 段虎粗糙大掌死死地糊着李守财的脸,冷哼一声把他往后推,“握你奶奶个腿儿吧。” “你那爪子油乎的,快滚边儿拉去!” 第45章 洞房花烛夜之前的男人 段虎没咋使劲,奈何李守财太轻,他只是推他一下,李守财便趔趄了几步。 身后提着几瓶白酒的老沈幸灾乐祸, 叼着烟扶了李守财一把,压低声音故意调侃,“咋个意思啊守财,你之前不还说你虎子哥眼瞎嘞?” “说搁谁都选那个村花儿妹子么,这咋还这么着急跟人握手儿了?” 李守财脸瞬间涨红,急道:“啥啥玩意儿就着急握手,握手是重点吗,重点是嫂子跟我打招呼了我必须得回应,这叫礼貌!素质!” “你个大老粗懂个屁!” 段虎被他吵吵儿得耳朵都嗡嗡响,蛮横打断,“别他娘的叨叨了。” “闹洞房没有,乐意喝酒就跟我家去。” 他顺着老沈肩膀头子往后一扫,只见后头七八个人就没有空着手的。 段虎挑眉,呵呵道:“还得是你们精啊,都自带家伙事儿来的啊?” “人都带铝饭盒儿,你们倒好,直接端几个大盆,真是半点儿不跟我客气啊。” 老沈身后站着的老赵身形雄浑,长相憨厚,将近四十的汉子,说起话来却总畏畏缩缩的,不敢瞅人。 但老赵这人过于实诚,他就不会说瞎话儿,听段虎这么一说他挠挠后脖颈子直接顺嘴往外秃噜:“是老沈叫我们带的。” “老沈说这都是咱工头儿花的钱,咱能吃多些就吃多些,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沈迅速接话儿,“咋样工头儿,我这话说的没毛病吧?” 段虎一面重新牵上季春花和孙巧云,一面转身嗤笑,“你们都他娘的是人才。” “明儿个还有席呢,连起来三天。” “再去也甭拿那洗脸盆了,直接拿李守财小时候洗澡儿那大红澡盆得了。” “反正他还珍藏着呢。” 老沈闻此直接“呕”了一声,龇牙狂笑,“咱口味才没那么重呢,那泡过小白斩鸡的盆得是个啥味儿啊,哈哈哈!” 李守财被老沈逗嗤得又是一阵狂叫,段虎也懒得再去管他们,只牵着季春花和孙巧云缓缓前行。 这个队伍瞅着实在是怪异又凶悍。 要是看不见前头俩人穿的都是大红色,还得以为这帮人是要找谁去干仗呢。 这一大帮人里,就根本挑不出个讲究的。 等进了段家院门,全都捂了嚎风地往四下窜。 那简直是把段虎家当成自己家了,拿碟儿的拿碟儿,找刀的找刀。 老沈瞅准机会顺了半扇酱排骨回来,人厨子还没来得及下刀分呢,就不翼而飞了。 段虎眼睁睁瞧见自家院子陷入一片混乱,太阳穴都突突狂跳。 末了儿却也没去阻拦,只是哑嗓骂了句,“都他娘的跟土匪一样。” 随后便低头劝孙巧云,“妈,他们喝起来没够,您甭管。” “进屋歇会儿吧,都多少年没走过这么多道了。” 说着,段虎便欲转身告季春花等他会儿。 没想孙巧云却拂开他,淡淡笑道:“我才不用你,我要叫我儿媳妇陪我回屋儿。” “你们这帮糙汉子有你们的酒要喝,我们娘俩儿也有悄悄话要说。” “你去陪着点儿,”孙巧云看向段虎,笑得很是通透,“他们是真心为你高兴呢,今儿也不上工,就甭摆工头儿的架子嘞。” 段虎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季春花。 季春花赶忙去扶孙巧云,语气绵柔又乖巧,“我陪妈,你去跟他们喝酒吧。” 她能看出来的,这些人虽然都跟段虎一样,长得不像好人,可实际上却热情又简单。 季春花想想,还是添了一句,“等我跟妈说完悄悄话儿,我也过去敬大家一杯吧。” “毕竟他们不是光来祝福你,是来祝福咱俩的。” 说完这话,季春花便垂眸去看孙巧云脚下,“妈,哪个是您的屋子呀?您瞅着点,脚边有个小石子儿。” 孙巧云乐得那叫个美哦,眯起眼诶诶了几声,顺着前头给季春花一指,同时扭头给自家儿子递过去个眼神, 像是在说:瞧瞧你妈我给你挑的这个媳妇儿,多体贴、多会办事儿啊。 段虎也不免微微怔愣。 他有些失神的忆起,昨天在工地门口的时候,老沈就跟季春花打过招呼了。 当时她刚开始好像也有点紧张来着,畏手畏脚的。 但过了那一会儿就跟人咧嘴笑了。 段虎想着想着,浓黑眉心便紧紧皱起。 他觉得有股子特酸特不痛快的劲儿,顺着他心底往外冒,让他烦得不行。 段虎抬手搓了把又硬又短的寸头,脑瓜里蓦地“唰拉”冒出个念头! “等会儿... ...”他竟是忍不住低喃出声。 想起头一回在山上这肥婆就跟有病似的,说他骂人好听。 段虎越细寻思越觉得他这猜测有谱儿,额角青筋都隐隐搏动。 直到最后,他脸色几乎黑如锅底,凶煞无比地磨着牙根自言自语,“我艹,她他娘的不会就好这口儿吧!” “就稀罕长得凶的、不像正经人... ...像他娘土匪恶霸的?” “虎子哥!”李守财扒着灶房门口问,“有花生米儿吗虎子哥,老沈那完蛋玩意儿光顾装肉嘞!” 段虎正逢火山爆发之际,直接粗哑着嗓子张嘴就骂:“要个狗屁的花生米儿!” “老子看你长得像花生米儿!” 李守财瞬间浑身一哆嗦,闪身重新钻进灶房。 满脸委屈地耷拉着小肩膀儿嘟囔,“虎子哥真是太叫人难懂了。” “咱从他大席上顺那么多肉他都不吼我,问他有没有花生米儿他倒是吼上我嘞!” 李守财摇头叹息,“哎,搞不懂啊,搞不懂。” “我这个做小弟的还需要不断地学习进步啊。” 老沈弄后面听到此言,噗嗤一乐,“你甭学了,你学不会。” “你缺的是人生经验,懂不守财。” 李守财满脸懵,“啥人生经验,我都成人了我还缺啥经验。” 老沈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你是成人了,但你还没真正当过男人。” “所以你不懂。” 老沈悠悠叹了口气,踱出灶房,“你不懂这个洞房花烛夜之前的男人,” “就都是那又饿又渴、恨不能立马把猎物吞进肚儿里的野兽,他哪儿还有心思跟你扯啥花生米儿啊!” 末了儿,老沈如看穿一切的智者般喟叹:“你虎子哥啊,现在是恨不能咱能早点儿给自己灌懵了,然后抓紧滚蛋嘞!” 第46章 我咋听肥婆好像嚎了一嗓子呢?? 李守财傻愣了老半天,忽然拍响大腿,“嗐,那我明白了。” “意思就是我虎子哥今儿结婚起得早,饿一天了呗!” “刚才在大席上他那小姨子又整了那么一出儿,叫我虎子哥不痛快嘞,就连饭都没吃好呗,所以是饿急眼了呗——” “诶老沈!”李守财追出去,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问:“你说虎子哥说的是实话不?” “他说他那小姨子唱大戏... ...还有听他那意思,嫂子他们家人都跟她不亲。” 老沈都无奈了,根本没心思理他后面那茬儿,直接摆摆手跟轰苍蝇似的,“对对对,饿,饿。” “我也饿急眼了,你快别问了,老子都眼冒金星了。” “抓紧进去再整个大鸡腿儿,给你那张破嘴堵上吧!” …… 季春花搀扶着孙巧云回屋以后,便自然而然地蹲在地上想给孙巧云脱鞋。 没想孙巧云却拦她,“不用,春花,我这脚你还是先甭看了。” 季春花仰起丰软脸颊,“没事儿的... ...妈。” 她叫的还不是很自然,有些羞怯地笑了笑,“反正往后咱是一家人,哪有嫌弃自家人的。” 孙巧云瞅着她丰盈柔软的脸,眼窝隐隐酸胀。 可她还是坚持,并直言,“春花,就连虎子都没瞧过我的脚。” “我不叫他看的。” 孙巧云弯起眉眼,语气平顺淡然,“从前,我也是有钱人家儿出来的姑娘,总有些面子上的东西放不下。” 她叹息,酸楚又动容地说:“自打我出嫁以后,便只有虎子他爸看过。” “别人再没有了。” 想起那个粗笨莽撞的汉子,猩红着双眼要去找孙家算账的样子,孙巧云眸底便泛起湿意。 她嗓音颤抖,拉着季春花的手示意她坐到炕上。 季春花便安安静静地在她身边坐好。 孙巧云嗐了一声,揉了揉眼,“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提起来要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往后的,往后的。”她连连拍季春花的手,笑得亲热,“今儿要说你俩的事儿,才是正经的。” 季春花被这话说的脸上又生起臊意,银盘般的脸蒙上层红。 孙巧云叫她,“春花,你身后有个炕柜,打开以后有个老木头匣子,你把那匣子给妈递过来。” 季春花点点头,转身照做。 她捧着这不小的木头匣子,只觉得好沉。 可这沉却像单纯是这木料沉,里面似乎并未装啥东西。 她就小心翼翼地把这木匣子搁到孙巧云跟前,眨么眨么眼儿,显得好奇又犹豫。 孙巧云被她娇憨可爱的样子逗笑,直接从衣襟里掏出把系着红绳的小锁,说:“让你拿就是为了叫你看。” “不光是为了叫你看,还是为了给你。” “啊??”季春花一下就傻了,“给,给我?” 刚才她还只是好奇,直到见孙巧云掏出一把钥匙,才觉出这里头装的肯定是可重要的东西。 她不知该说啥好了,孙巧云却坚定不移地点头,随后打开匣子调了个方向,朝向季春花。 孙巧云问:“春花,你认字儿吗?” 没想季春花稍稍回神后立刻答:“认!我认得!” 季春花如实说:“小的时候... ...我妈总叫我去上山挖野菜、或是捡鸟蛋,” “路上会经过一个小学堂... ...但那个学堂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就没有嘞,那先生年岁太大,教不动书嘞。” “我不想早回家,也不想一直在山上,所以就偷偷去学堂听那老先生教书。” 季春花乐着弯起水眸,“刚开始我就是觉得那先生说话沉甸甸的,让人听着心里踏实、舒服,后来就不知不觉认了好多字儿。”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我也试着写过,写的... ...不好看,跟虫子爬的似的。” 孙巧云静静听着季春花说话,一直没言语。 直到她说完才紧锁眉心,冷哼一声:“可甭再叫她妈了,” 孙巧云实在忍不住,听得喉咙深处又酸又辣,她压低些声音,却字字咬得极重,“这是咱娘儿俩关起门来说话儿,” “按理说,我这做爹妈的不应当说别人爹妈做的不好。” “可春花,妈跟你说实在的,甭说是许丽了,就算是季大强也担不起你叫他爸!” 孙巧云面上带着看穿一切的怒火,气得直捶炕,“要不是今儿季阳话里话外叫你妹子,我还不敢确定你在家还得管他叫哥!” 孙巧云满脸岂有此理,“自古长幼有序,你亲妈就算没跟他季大强扯证,但也有了夫妻之实,还生下了你。” “后头,他才娶的许丽。” 孙巧云又捶了两下,“季阳跟季琴都比你小,自当都叫你姐,为啥你要管季阳叫哥!” “是不是许丽跟季大强那俩混人逼你叫的?!” “... ...”季春花终是哑然失声。 嗓子眼儿里好像被啥东西彻底堵死了,眼前也一片模糊。 迷蒙中,她隐约感觉孙巧云把她抱住,如慈母般拍哄,“好闺女,不碍的。” “咱现在是娘儿俩,是一家子,你有啥委屈就都跟妈说。” “不碍的,啊。” 季春花终于咬住唇,滚烫的泪顺着眼窝儿往下淌,她顶着湿乎又丰腴的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是他揍我,” 挤出这个头儿以后,后面的控诉和委屈便再也收不住。 季春花哭得眼都睁不开,只一个劲儿地说, “他要我改口,叫许丽妈,还要... ...还要叫季阳哥,” “就,就因为季阳,小时候说,他只要当、当老大,不要当老二!” “许丽还说,反正我出门在外也跟个哑巴似的,不,不咋说话,就在家叫,让,让季阳高兴。” 季春花将这些宛如硫酸般、将她五脏六腑都烧烂了搅碎了似的苦水全都倒出来, 最后终于不忍仰起头,失声痛哭:“他不是最疼季阳,” “他,他最稀罕季琴,” “可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疼我,他只不疼我,只讨厌我一个人... ...” 孙巧云听得被拧着心尖儿似的疼,也情难自禁地哽咽起来。 她摸着季春花柔顺乌黑的辫子,才想继续出言安慰,没想房门却被咣咣凿响。 婆媳二人情绪都很激动,皆是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随后就听段虎急躁又焦灼地粗着嗓子嚷嚷:“妈!你们搁里头唠啥了到底?” “我咋听肥婆好像嚎了一嗓子呢??” “那我骂她的时候她也没哭过啊... ...妈?!” “您倒是吱一声儿啊妈!!” “妈!!!” 第47章 你别掐我,可痒嘞! 孙巧云怔愣半晌后直接破涕为笑,“噗呲”一声就乐出来了。 季春花也没忍住,俩人上一秒还在抱头痛哭下一秒就笑得前仰后合! 门外的段虎登时惊住,讷讷地嘟囔了句:“不,不是你俩这到底唱得是哪出儿啊,咋还又哭又笑的... ...” “真没事儿吧妈?”他还是觉得不咋对劲,老彪悍个身板子几乎整个儿贴在门上,侧耳皱眉细听里头的动静,显得莫名有些滑稽。 孙巧云掩着唇,笑眯着眼跟季春花很小声地说:“瞅见了吗?春花。” “疼你的,稀罕你的来了。” 孙巧云这句话瞬间便令季春花笑容僵住,她木木然地瞪圆绵软双眸,不自觉地朝着门口看。 心口怦怦狂跳,眼底透着动容又懵懂的光。 她知道恩人是个大好人,却没敢奢望过嫁给他以后能被疼惜、被宠爱。 不是不相信他会是个好爷们儿,只是她从未亲眼见过如同话本里写过的那种夫妻,恩爱亲密,热热乎乎儿。 就算是季大强跟许丽,也是经常吵嘴干仗整的家中鸡飞狗跳。 正逢季春花还没回神时,孙巧云又慢悠悠地叫了她一声。 她这才揉了揉眼,歉意一笑,“可能是昨儿睡得少,有点犯困。” 孙巧云抿着嘴笑,说不碍的,随后便指指那木匣子, “这里头是咱家的地契,你不是瞧见嘞,咱家还有个后院儿,你俩的婚房就在后院儿。” “咱现在的这个前院儿,是原先段虎爷奶住的,后院儿原先也是我跟他爸住的。” “如今啊,我也算是多年的媳妇儿熬成了婆。” 孙巧云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脸欣慰,“终于能歇歇喽,这里的东西全都交给你。” “咱段家是娘们儿管家,爷们儿就负责出去赚钱。” 孙巧云把匣子往春花面前一推,“哦对,里面还有个折子,也都是从前我偷偷给虎子存的,就是为他往后成家用的。” “以后你拿主意,看看是想置办些啥,或是留着往后生娃... ...都好,都好。” “... ...”季春花说不出话。 不光说不出话,那小嘴儿还张得足能塞进个鸡蛋了。 她看了看匣子,又看了看孙巧云,然后又看了看匣子... ... 最终只能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地憋出句:“我,我不会管家呀妈。” “没,这事儿我是真没做过... ...” 哪知孙巧云却嗐了一声,神色轻松地摆摆手, 不以为意道:“我以前也没当过呀,不还是一当当了这么些年?” “再者说嘞,我那会儿最开始可是一大家子人,如今咱就三口儿... ...再不济以后就添几个娃,” 孙巧云笑道:“一亩三分地的事儿,你没问题的,春花。” “信妈,妈不会看错人。” 季春花不自觉地咬住下唇,肉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匣子。 “... ...还没唠完啊,妈。”段虎还贴在门上,皱着张大黑脸偷听呢。 一时间他竟有些痛恨当年段家盖房的时候活儿干得太到位,就这么死乞白赖地听都听不清楚。 孙巧云咯咯儿乐,催促道:“快些把东西收起来,拿到后院儿去。” “连瞧瞧你俩的婚房。” “不然你爷们儿一会儿真能急眼,哎呀... ...”孙巧云不忍感叹,“真是娶了媳妇儿嘞,大了。” “我印象中他得有个十几年没和我这么大声说话嘞!” 嘴上虽这么说,孙巧云却笑得越来越高兴,连连点头,“真好,真好。” “咱段家的男人就应该这样,护着媳妇儿,以媳妇儿为第一,这才对!” 季春花终于不再犹豫,咬了咬牙合上木匣。 她为啥还要像从前那样不自信,她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她嫁人了,还嫁了个大好人、救命恩人。 且有个一样是大好人的婆婆。 都说好了要报恩的,不能只是心里喊喊口号。 不会做的,她要学。 不光要学,还要学好、做好。 季春花接过孙巧云手中挂着红绳的钥匙,丰软白嫩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甚至近乎虔诚地颤抖着手,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塞进了红色棉衣的衣领。 孙巧云赶紧道:“去吧去吧,带着匣子叫你爷们儿领你去新房。” “妈累了,就先歇下了。” “好。”季春花乖巧应下,开门之前却仍不放心似地扭头, 软乎乎地说:“妈,我出去以后您可得抓紧把鞋脱了。” “您,您得叫脚丫子出来松口气儿!” “噗——”孙巧云乐得直颤肩膀,心里又暖又酸,忙点头,“好,好。” “妈一会儿就脱。” 季春花这才拉开门栓,迈了出去。 却未想刚迈出另一只脚,冷不丁地一抬头就吓了一跳! “!”季春花抱着木匣,差点直接踉跄。 她仰起头,只见段虎虚么着一双凶戾幽深的眸,满脸狐疑。 他伸手就攥住季春花的胳膊,顺着门缝儿问:“妈,您要歇了?” 孙巧云说:“是是是,快把门给我关上吧。” “你差不多也清清场儿,别叫你媳妇儿等太久。” 段虎嗯了一声,说您甭管了,睡吧。 反手就关上门。 他拽着季春花往院里走,一直没吭声。 季春花不敢挣歪,可单手又抱不住木匣。 她只好哼哼似地小声道:“段虎,你先放开我,这个木匣太重嘞,我一只手整不了。” 段虎脚步微顿,终于扭脸垂眸看向她怀里的木匣。 他深浓眉峰微挑,“嚯”了一声。 痞气又野悍地笑:“我妈这真是把所有家底儿都亲手交给你了啊。” 季春花听这话,却不禁犹豫,“... ...那你是不乐意吗?” 段虎顿时脸一板,伸手就掐她嫩呼呼的脸蛋儿,“你这眼珠子到底要不要了?” “你哪只眼瞅出我不乐意了,嗯?” 季春花被他掐的有一点点疼,不是很疼, 可他粗糙指腹上长着层厚厚的茧,蹭得她痒痒。 她不自觉弯起盈盈水眸笑,“你别掐我,可痒嘞!”显得丰软脸颊愈发白嫩透亮。 段虎动作骤然僵住,缓缓收手。 却见只是没用劲地这么蹭了一下儿,她脸蛋那块的皮肉就红起来。 好像生生画上一道儿红胭脂,好看动人得要命。 第48章 不然我再使点劲?嗯? 他只觉心口又烧起那把火,嗓子眼儿深处都燃起浓辣烟雾。 瞬间横眉立目粗蛮骂道:“哪,哪他娘的这老些事儿!” “掐一下都不行,就掐、老子就掐!” 他刚撒开的手,又仿若欲盖弥彰般粗鲁抬起,照着季春花另一侧脸蛋儿又掐了一把。 季春花也不气,还是抱着木匣子笑,“没说不叫你掐,” “就是痒痒呢!” 段虎啧了一声,“咋,老子怕你疼都不敢用劲,你倒告诉我痒痒的难受,” “不然我再使点劲?嗯?” 他还故意磨了磨牙根,显得愈发凶悍。 没想季春花绵柔眉眼弯起的弧度却愈发深,她眨么眨么眼儿,咧着嘴道:“你不会的,你都说了你怕我疼。” 段虎这回是彻底噎住了。 他唰拉一下收手,转而要去拿她怀里的木匣,怪声怪气地冷哼,“抱这么紧做啥,怕谁抢你的?” “我给你拿着,回去就给你。” 季春花这回倒是没客气,点点头由他把木匣拿走。 她新奇地瞅着在自己怀里显得很大的木匣,被他粗糙大掌托着竟显得小了许多,有些失神道:“我怕你抢做啥... ...本来就是你们家——” 段虎浓黑眉梢陡然吊起,狠狠地瞪她一眼,直叫季春花瞬间把后头的话噎了回去。 遂便见他另一只手牵起她,哑嗓威胁,“这话说的你纯是放屁!” “啥叫你们段家?你现在是老子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你也是我们段家人。” 季春花怔愣半晌,已是今天不知道第几回、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他掌心的宽大与炙热。 她终于回神,用力点头, 很认真地纠正,“对,是咱们家的东西。” 段虎挑眉,“这还差不多。” 他压低嗓音,再次警告,“往后再说这种屁话你试试的,肥婆。” “你看老子不收拾你的!” “嗯嗯,”季春花乐着点头,“不说嘞不说嘞。” “是我的错儿,我往后再不说嘞。” 段虎像是一拳挥到棉花上,顿时哑火。 抿紧薄唇没再言语,只又隐约低哼一声。 季春花似乎侧耳听到那七八个汉子们在正屋喝酒划拳, 不过比起最开始,如今动静倒是小了许多。 她想到说好要去敬杯酒,便在将将踏进后院时试探地问了句:“他们是不是都喝多了?” “要是敬酒的话是不是要早些。” 万一一会儿都醉倒了怎么办。 段虎呵呵一笑,“敬个毛的酒啊,你听他们一两个儿的都贼能咋呼,其实一个能喝的都没有。” “你跟妈没进去多会儿,就已经有好几个喝的找不着北了。” 说罢,他蹙眉,“看脚下,后院这门也有门槛子,还老高的,别栽你个大屁墩儿。” 季春花软乎乎地笑,嗯嗯道:“瞅着呢瞅着呢。” 她不忍反驳:“其实我也... ...我也没那么... ....笨吧... ” 怎料说到最后自己都心虚,声音越来越小,跟蚊子叫似的。 段虎挑眉,“瞅见了么,你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就你这脑瓜,被人卖了估计还得帮人数钱。” 季春花听了这话本觉羞臊,却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啥,“不对,你说的不对!” 她高高仰起丰软脸颊,眼底像是闪着光,“我今儿还找许丽要了一半的订婚钱嘞!跟嫁妆一起——” “... ...一起。” 季春花卡住了。 挠挠头,急得不行,“一起,放哪儿去了?” 段虎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指着你?” “得把钱全丢喽,半毛都不剩。” 他语气不屑,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得意,“老子早给你收起来了。” “搁婚房了。” 说完他看了看手上的木匣,漆黑眼睑微微眯起睨着季春花,如同审问般悠悠道:“你嫁妆都能丢,这家底儿要是叫你丢了咋整?” 季春花一下就炸了,脸蛋儿都烧红了。 她可大声地保证:“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我把我自己丢了都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掉的... ...” 说着说着,她又想起孙巧云像哄亲闺女一样安慰她的亲热劲,嘴儿一瘪,眼窝便生出酸涩。 吭吭嗤嗤地低下头,“妈是相信我,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的。” “我会改的,以后... ...我以后一定会改的。” 段虎野悍身躯一僵,拉着她往婚房走,好半天都没吭声。 直到很久以后,他们俩走到贴着大红喜字的老木门前。 她似乎隐约听到他哑嗓叹了口气。 他推开门,混不吝地笑了一声,听着随意又轻松,“快打住吧,还把你自己丢了?” “你是老子媳妇儿,哪儿能丢?” “这也是屁话。” 他攥着她稍微使劲了些,嗓子深处像是揉着沙子似的,哑了许多, 还是那句:“往后甭叫老子再听到这些屁话。” “段家又不是没垮过,这不也叫我跟妈撑起来了么。” “肥婆,你给老子记住——” 段虎反手关上门,话音却戛然而止。 季春花莫名觉得心尖儿上发麻发烫。 惹得她止不住地想哆嗦,只能悄然咬住下唇拼命平复。 然后她就听到他无比霸道蛮横地命令,“抬头儿!” “跟你说没说不许低头儿!” 季春花不忍觉得自己好奇怪,她明明不怕他的,她知道他是个大好人。 可有些时候她又觉得好像很怕他。 很怕直视他那双凶戾又漆黑的眼,每每瞅着,她都觉得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心上、身上都好像要烧起来似的。 “老子跟你说话呢,耳朵又塞鸡毛了?叫你抬头儿。” 段虎见她很执拗的仍埋着头,语气愈发不爽狂躁。 季春花终于狠下心。 唰拉一下扬起脸儿,眸间盛着湿润不安,睫毛也打着哆嗦,强撑着胆怯直视他。 段虎漆黑瞳仁瞬间剧烈收缩,愣住半刻。 随后顺手将木匣撂到门侧窗台上,高大彪悍的身躯向她逼近。 他死死地盯着她,视线仿佛带着炙热的温度,一字一句地道:“老子说的话很重要,你得看着我听。” 季春花咬着唇用力点头,强撑着站在原地没动弹。 却见他在她身前极近的地方停住,单臂越过她肩头, “咔哒”一下拉上门栓。 眼神却没移开半分,继续直视她低哑着嗓子说:“肥婆,你给老子记住。” “这也是我们段家祖训中的一条。” “无论到了啥时候,人都是最重要的。” “只要人还在,哪怕垮得落花流水、鸡毛不剩,也迟早还能东山再起。” “但要是人不在了,就算剩下金山银山,那也是屁用没有。” “听明白了吗?明白了给老子说话!” 他浓眉一横,嗓音粗狂地催促,“甭光点头儿,张嘴!” 第49章 是因为你稀罕老子呗 季春花当即又是一阵颤栗。 她脑瓜一片空白,张嘴就回:“明白了!季春花明白了!” 同时不自觉皱起眉头,显得无比紧张,隐约还透着几分迷茫。 反正瞅着是挺傻... ...也挺有意思。 段虎短暂顿住。 下一秒却不忍咧嘴狂笑,“哈哈哈哈艹,” “你他娘的可真行,都快赶上部队练兵的了。” 他这一笑,季春花就更纳闷了。 她眨巴着毛茸茸的眼,直勾地盯着段虎看。 原本脑瓜就不咋清醒,还未来及细想话就溜出嘴边。 她看着段虎与肤色相称显得贼白的牙,讷讷发问:“你咋这么奇怪嘞,一会儿凶巴巴的,一会儿又突然笑嘞。” “以前就听说过女人家的心思叫人难懂,我现在咋觉得你也挺难懂的... ...” “艹!”段虎哪儿能忍这个? 瞬间黑脸一板,凶悍得要命,“你敢把老子跟娘们儿比?” “不是不是,”季春花赶紧摇头,“我没这个意思,没这个意思... ...” “行了行了,”段虎暴躁又不耐烦地打断,“你不懂老子,老子还不懂你呢。” 他一针见血道:“你明明就不怕我,还总吓吓唧唧的,就跟待宰的鸡似的。”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 季春花忙下意识反驳,“不是,我那不是怕你。” 段虎:“我知道你不是怕我,那你是啥?” 季春花又懵了,浅淡眉心越皱越紧,甚至无意识地小声嘟囔:“是嘞,我不怕你... ...那到底是啥嘞?” 段虎见她似乎很愁闷,也被影响到了。 黑浓的眉也随之皱起。 俩人就这样面面相觑,久久沉默。 须臾,段虎脑子里灵光乍现! 他低笑一声,长腿朝她一迈又近了一步。 这回,俩人几乎都快贴上了。 季春花垂着眼,只见他脚尖倏而碰上了她的,终于忍不住往后撤了一步。 她小心翼翼地将视线上移,却见他隔着衣衫都分外健硕的胸膛徐徐震颤。 季春花突然又不敢看他了,却听他哑着嗓子混不吝地在她头顶说:“还能是啥?” “是因为你稀罕老子呗。” “!”季春花再次埋头,不作声地浑身冒出热气。 段虎却不饶她,“咋,老子说的不对么?” 他又往前,彪悍雄壮的身躯压迫感极强。 季春花再次后退,脚跟“咚”地一声碰到了门。 段虎喉咙深处传出愉悦气音,又沙又哑,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你说你怕老子看上你那个妹子啥的,所以才帮她去说对象。” “那按照这个道理老子不就是没说错?” 季春花浑身快热到爆炸,听他突然提到季琴忽然就变勇敢了。 她终于倔强扬起脸儿,近乎执拗的涨红着面色说:“对,对!” “你说的没错!” “我就是不想让你看上季琴,你不能娶她,你就是不能!” 她攥紧拳,丰腴的身子颤抖着。 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汹汹还真差点儿给段虎惊着了。 不过他很快就缓过来了。 垂着漆黑眼眸睨着她,痞气地扬了扬眉,“你这不是能痛痛快快的么?” “那总给老子整那上不来下不去的完蛋劲儿做啥?” 他伸手掐她脸蛋儿,甚是满意的瞅见指腹下的嫩软皮肉又泛起一抹红,龇牙道:“以后还这么说话。” “老子爱听。” 季春花又被他笑懵了,下意识乖巧又绵软地点头。 随后便见段虎再次单臂越过她肩膀,重新将门栓拉开。 他侧身挤她,她赶紧让道。 段虎拉开门,“我去清场儿,把那帮酒蒙子都赶出去。” 说完,他陡然卡住。 再开口时语气中透着几分僵硬和热意,扭脸儿道:“今儿是正日子,你搁这乖乖等着老子。” “不许睡觉!” “啊,”季春花先头没反应过来,只点头,“我不睡,你放心吧。” 段虎闻此一僵,闷闷地嗯了声。 随后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开门离去。 直到门被碰上以后,季春花不经意间侧眸看向里间时,才后知后觉地浑身一抖—— 屋里,那宽敞又干净的土炕上,铺满了大红色的被褥。 隐隐还能瞅见被褥下头的桂圆红枣、还有花生瓜子。 季春花耳边顿时传出蜂鸣声,如同拉长的警报。 方才段虎提到的“正日子”仨字儿不停地在脑子里晃来晃去。 季春花不忍低声喃喃,“正日子... ...指的是洞,洞房吗?” 说完,她整颗心都随之提到嗓子眼儿。 季春花虽没处过对象,但到底已是二十有二。 上辈子又经历了季琴结婚。 加之,这村里无论是爱唠别人家事的妇女同志们,还是愿意扯荤段子的粗汉子们,都经常光天化日、口无遮拦。 所以很多土生土长在这里的娃们,最开始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并非缘于自个儿的爹妈, 而是外头的闲言碎语。 季春花失神地瞅着藏在被子底下,象征着“早生贵子”的干果, 记忆中已经变得无比模糊的那些零散片段,忽而清晰浮上。 她想起,其实也不是所有的女同志都害怕段虎。 只有年轻些的,经历少的年轻姑娘们经常提心吊胆, 生怕哪天走背字儿,被这个有过污点、蛮横凶悍的村中恶霸看上。 但有些年纪稍微大些的,甚至是没了男人、或是作风混乱的娘们儿家们,时不时也会忍不住明里暗里地好奇讨论。 季春花便记得,有个三十来岁的风骚寡妇曾经在澡堂子里跟姐妹儿说:“要我说啊,那些个没过男人的黄毛丫头真个儿是啥也不懂!” “段虎是凶,可那样凶的男人... ...别的方面肯定也得老‘凶’嘞!” “你瞅他那体格子,哈哈,真是应了他的名儿,跟山里的野老虎似的。诶呦,大冬天的他都只穿个褂子,塔拉双拖鞋。” 言至此处,那寡妇本就红的双颊愈发红了,啧啧两声眯起眼, “我都不敢想,这样的老爷们儿火力得多壮实啊!” “还有他那腿,那腰... ...” “还有那屁股蛋儿!诶我跟你说,那些没结过婚的丫头们啥都不懂嘞,看男人必须得看屁股蛋儿!” “段虎那屁股蛋儿就可坚挺可结实嘞!那裤子老肥的都能撑得贼鼓绷!” 第50章 急着回去跟媳妇儿钻被窝呢 季春花越想耳根越烫,直到最后脑门儿和手心竟生生出了一层湿哒哒的汗。 这炕是火炕,提前就被段虎烧好了。 大冷天的,但凡是有点条件的人家都得烧炕。 不然的话本来外头就是寒风阵阵,晚上歇下的时候再钻进冰窟窿一般的被窝,真能直接要人半条命! 可这时,季春花忽然觉得屋里好热、太热了。 他咋那么早就烧了炕呢,屋里的热气实在熏的人难受得要命,都快叫她待不下去了! …… 段虎返回前院的时候,正屋只剩下极小的动静。 隐隐约约能听到是李守财不知疲倦地跟老沈搭话儿。 老沈被烦得不行,直说:“我醉了我醉了,你甭问我了成么?” 段虎听得也不忍想乐。 这一大帮子人里,只有李守财不喝酒。 因为他体质不行,喝完酒过敏,浑身都得起疹子。 段虎才似笑非笑地走到门口,正赶上李守财端着个大碗出来。 他一抬头儿,直接就“诶”一声。 段虎噙着笑粗声逗嗤他,“捧这个碗做啥去?还没吃饱?” “都要天黑嘞,大席指定得散了。” “明儿拿你那大红澡盆去吧,一早儿就顶门去。” 李守财半天没说话,傻不愣登地“啊”了一声。 然后急道:“不是不是,我吃饱嘞。” “我是渴了,虎子哥,我去井里打碗水。” “你家这井水可甜了,跟我家那井里打出来的水就是不一样。” 段虎翻白眼,“你净瞎扯犊子吧,十村八店儿井里都是尧河的水,还能有几个味儿?” 李守财边迈开步往外走边煞有其事地摇头晃脑,坚持:“虎子哥你还不信呢。” “我说不一样那就是不一样。” “你真别不信我,我这舌头可厉害嘞!我姥儿哪天做饭放了几勺盐我都能尝出来!” 段虎冷哼,“老子听你吹。” 说罢便转身进了主屋。 正屋这外间当间儿摆了张老么大的圆桌。 原先段家人还多的时候,都聚集在这吃饭。 等到了天热的时候,就把这大圆桌搬到院子里去。 圆桌太大了,要想搬出去还得把大门先卸下来。 可自从段家只剩下段虎跟孙巧云以后,这大门就再也没卸过。 段虎进去以后,便见屋里只剩下老沈一个了。 他一愣,“都走了?” 老沈哈哈一笑,冲他端了端酒杯。 贼兮兮地说:“那不必须的么?” “咱还能不体谅咱段工头儿?” “甭看都吵吵着要闹洞房,实际上谁也不敢闹你的洞房啊!” 老沈又满了一杯,“最后喝口吧,工头儿。” “喝完等守财回来我俩就走。” “我跟他说完了,今儿我住他们家去,连瞅瞅他家老太太去。” “成。”段虎爽快点头。 搁老沈旁边坐下了。 找出他之前留下的杯子,也满了一杯。 老沈冷不丁地看着他,说了句:“行啊,说不搞对象身边连个母儿的都没有。” “说搞,这就一声不吭的直接结婚嘞。” 段虎没言语,横了他一眼。 老沈嘿嘿:“我醉了。” “酒壮怂人胆。” “反正明儿我也忘,你找我算账也没辙。” 段虎不屑,“谁稀的找你算账,老子没那么多闲工夫。” 老沈又嬉皮笑脸地说:“这媳妇儿行。” “一瞅就是个好娘们儿,真的,不扒瞎。” 段虎挑眉,“用着你说?” “你算哪根葱蒜啊,还搁我这儿评价上了?” “老子的人还轮不上别人指指点点的。” 老沈二皮脸似得,也不生气,“没指点啊,谁指点了。” “你咋听不出个好赖话?” “我这不夸么,发自肺腑地夸么。” 他加重语气,凑近道:“真的,你媳妇儿瞅你的时候那小眼神儿都冒着光呢,就跟看大英雄似得。” “诶,你说实话。” “是不是啥时候救人一命了,才叫人死心塌地以身相许的?” “滚边儿拉去!”段虎端起酒杯,“你他娘的到底喝不喝?再这么多狗屁磕儿给老子抓紧滚蛋!” “甭跟这儿耽误老子时间!” 老沈一听这个,也端起酒杯。 但没说话,就龇牙咧嘴地盯着他乐,“嘿嘿嘿,瞧俺们工头儿急的。” “急着回去跟媳妇儿钻被窝呢!” 段虎瞬间抬手—— “得得得,不说了不说了。”老沈啪啪打自己嘴两下,与他碰了下杯。 啧啧儿地抿了老大一口,打了个嗝儿。 然后就跟刚才那句话没讲过似得,继续道:“你看你这人吧,哪儿都好就是不乐意听取别人的意见。” “我这不就寻思给你支点招儿么,对吧。” “横竖我也大你十几岁呢,咋在炕头上做好老爷们儿,撑起自己的雄风这事儿我还是能教教你——” “老子用你教?”段虎一仰脖儿,半杯酒下肚了。 眯起凶戾漆黑的眸混不吝地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管你大我多少,这东西老爷们儿天生就会。” 老沈听得连连诶呀诶呀地摇头,“不是这么个事儿嗷工头儿,这会,跟做的好,是两码子事儿。” “我可好心提醒你了,你这头一回要是叫你娘们儿疼了,再想有第二回可就——” “你有完没完?”段虎粗哑着嗓子低喝,“闲得蛋子儿疼了?” “别人家两口子炕头上的事儿用你支招儿?” 段虎耐心耗光,直接把剩下的酒全送肚里了,跟手就先起身。 黑浓的眉心深蹙,单手揣兜儿,浑身上下都透着种送客的架势。 老沈都跟他多少年的交情了,压根儿也不气。 其实撇开表面身份不提,从岁数上来讲他绝对算是段虎的老大哥了。 所以,老沈用一种老大哥看小弟,怜悯又好笑的眼神偷偷瞅了他几眼。 没敢太明显,怕他真得急。 然后也灌下白酒,起身一抹嘴儿,嗐了两声,往门口走,“走喽走喽。” “人家不乐意听我就不说喽。” “可别等媳妇儿不乐意跟你亲热以后再偷偷哭唧尿嚎儿的哦~” “沈保强!老子艹你大爷!” 段虎凶神恶煞, 狠咬牙关抄起一把瓜子皮,照着老沈后脑勺就扔了过去。 第51章 脸上啃一大口,好好解解馋 段虎骂骂咧咧地把老沈跟李守财赶走,还照俩人屁股一人给了脚。 李守财老委屈了,抻脖子瞪眼地嚷嚷:“不是虎子哥?!跟我有啥关系?!” “你踹我做啥?” 段虎黑着脸,冷笑,“老子腿太长收不回来。” 语罢,直接反手摔上院门。 “嘭”的一声震得地上沙石都直颤悠。 屋里的孙巧云才迷迷糊糊的要睡着,就听见这动静,带着困意下意识可大声地喊:“虎子!” “妈咋感觉地好像颤悠嘞?!是地震了吗?” 段虎走到院中,闻此本就凶煞的面色愈发黑沉。 他把后槽牙咬的咯嘣咯嘣作响,老半天以后才调整好,“没有妈,老沈那蛋子儿关门动静太大。” 于是,孙巧云躺炕上点点头,终于安心睡去。 段虎瞅了一眼正屋儿,只见桌上除了没喝完的几瓶白酒以外空无一物。 跟他们刚开始进来的时候相比,干净利索的离谱。 纵使喝得东倒西歪,那帮人也还记着把卫生给收拾了。 段虎心里明白,这回肯定也是沈保强组织的。 他舌尖抵住上牙膛,粗糙大掌搓了把后脑勺儿,显得烦躁又无奈。 末了儿去屋里熄掉煤油灯时,终是挫败般在黑暗中牵了牵唇。 “艹,”段虎笑骂,“这帮老犊子,还算老子没白疼他们!” …… 仍在新房中等待的季春花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她想起那教书的老先生说过的一个成语,叫度秒如年。 刚才她站得实在脚酸,便试探着在炕沿子上坐了一会儿,却不消片刻就被热气熏得喘不上气。 搞得季春花只能无奈重新下地,眸中含着无措在屋子里找来找去。 好在她最后在外间找到个马扎,搬到窗户底下一坐。 丰腴又胖乎的身子窝在这个小小的马扎上,莫名显得憨态可掬、又有点委屈。 段虎推门而入时,往旁边一瞅就瞧见这一幕。 当即愣住,随后语气中带着调侃挑眉问她,“这整的是哪出儿?” “没罪硬找罪受?” 他指指里间,“有炕不坐?” 季春花:“... ...褥子,褥子底下有花生啥的,硌屁股。” 段虎哦了一声。 漆黑眼眸睨了一眼正对着门的榻,“那这儿不有大沙发么?” 季春花噎住,抿嘴儿,吭哧道:“嗯,嗯... ...” 吭哧了半天也没想出好借口,只得一闭眼儿,如实道:“窗户底下凉快儿。” 说完,她丰软白皙的脸蛋儿又红起来。 像是在证明她没撒谎,她是真热得慌。 至于为啥她觉得这事儿说出来比较艰难,是季春花莫名觉得听上去有点暧昧。 原本她也不是爱想很多的人。 好死不死,段虎刚才离开之前偏要特地提起今儿是啥日子。 她又想起上辈子许多火辣又露骨的闲言碎语,这才觉得自己脑子里越来越不干净了。 光是个冷热,都好像觉得能代表许多。 事实证明,季春花并未多想。 段虎这头儿原本就因为老沈说的话火烧火燎,猝然听到季春花说热,那俩黑黢黢的瞳仁止不住地就往她脸上瞅。 从她丰润如玉一般的脸蛋儿,又掠到隐约露出红绳的脖颈。 段虎无声眯起眸,眸底像是幽暗的深林,在夜里忽然烧起野火。 他忍不住心想,这肥婆肉还挺会长,长得挺讲究。 虽说挺胖乎儿吧,但还能瞅见锁骨,脖子也不咋粗,还特白。 不光如此,连个褶儿啊横纹啥的都瞅不着,细嫩得跟刚蒸出来的鸡蛋糕儿似的。 段虎突然感觉自己是真没吃饱。 不过本来也是,他今儿白天基本光顾着给肥婆夹菜了,后来又被那屁琴恶心的啥胃口都没了,直接走人作罢。 按照他平时的饭量,大白米饭都得论盆吃。 就算是当初段家刚出事儿的时候,条件不好,只能吃那剌嗓子的粗面饽饽,段虎也能吃一簸箕的。 段虎就定定地站在一旁死盯着季春花看,眼皮子耷拉着,只将眼睑留出一道浓到发黑的缝隙。 他凸起的喉结滚动两下儿,心想,这事儿必须得叫季春花负责。 全是因为给她夹菜,自己才这么饿的。 所以她必须得管,耍不得赖。 “起来。” 段虎冷不丁地开口,嗓音沙哑得吓人。 季春花丰软的身子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咋,咋嘞。” 她怯生生地瞅了他一眼,水盈盈的眸湿乎的。 叫段虎看得更饿了,恨不能现在就上去照她脸上啃一大口,好好解解馋。 他回身又打开门,“洗澡儿。” “你不热得慌么,正好儿。累一天了你不洗洗就钻被窝?” “不嫌埋汰啊。” “... ...”季春花这就被说的有点难受了。 她嘴儿一瘪,下意识说:“那我也不想埋汰呀,我又不知道你家是可以天天都洗澡儿嘞。” “在季家的时候,爸只给季琴打了个澡盆。” “季琴不叫别人使的,说她有个啥爱干净的病,跟别人一块儿使膈应的慌,连妈跟哥都——” “别他娘的提那几个瘪犊子膈应老子,”段虎暴戾打断,铁臂一伸瞬间攥在她手腕儿上。 拉着她就往院里走。 “长幼都不分的混账东西,一家子没素质没教养,祖上肯定也都不是好玩意儿,根儿都歪的。” 季阳的事,段虎比孙巧云看出来的还早。 “今儿不泼水了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甭寻思他们了,往后得不往来就不往来。”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重。 冬日冷风虽然凛冽,但或许是今儿白日阳光实在足,所以夜里也没往常那么冻人。 季春花怔愣着看他,只见他蹙着深浓眉心,薄唇开阖, 热乎的哈气在说话间被呼出,形成白茫茫的雾,只觉心口窜起一股暖流。 她嗯了一声,很轻,却听着尤其认真,“不来往,” “我才不要跟他们来往。” “是么,”段虎嗤笑,透着不屑,“老子咋觉得不咋可能呢。” “从前就总听人说,你打小儿就可疼那个屁琴。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心软呢。” “... ...”季春花神色微滞,不忍因这话想起上辈子。 她目光漂浮在半空,不知道在透过冬日的薄雾看着啥,没生气、也没急着反驳。 只是轻缓地叹了口气,仿若淡淡陈述,“是啊。” 季春花露出个有些酸楚、又为自己不值得的笑,“我打小儿就最稀罕她嘞。” “艹。”段虎听得瞬间冒火儿,眉一横大掌用力攥紧她,威胁似地低斥:“你他娘的再说一遍试试?” “你看老子一会儿不把你脑瓜塞桶里好好洗洗的?” 季春花噗嗤一声笑了。 双颊丰软的肉肉嘟嘟的,瞅着特喜人。 她扭脸儿看向段虎,莫名透出几分俏皮,“不会嘞。” “那只是从前了。” 很远很远的从前。 季春花弯起绵柔双眸,看着段虎凶神恶煞的蛮横相,也不知脑子哪里抽风,竟突然想到他方才提起的“痛痛快快”。 随即竟自然又大方地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我是你媳妇儿啦。” “以后,我最稀罕的人就只有你嘞。” 段虎骤然顿住脚,仿若听到脑子里传出一道贼响亮的“啪”声! 像是有根本就绷得贼紧的弦儿终于断了。 他唇一抿,沉下眸色加快步伐,拽着季春花就奔向后院儿灶房—— 第52章 你,你做啥要脱衣服 “诶!”季春花冷不丁地被段虎用力往前拽,脚下差点一踉跄。 她恳切道:“你慢点儿,你个头太大我腿短你好些呢,跟不上。” 段虎没接话,只留粗野呼吸一声重过一声。 季春花陡然惊觉不对劲,细密眼睫打了个哆嗦,也没再言语。 直到她被他带进灶房,又眼睁睁地瞧他将煤油灯点燃,才舔了舔嘴,小心翼翼地问:“在,在这儿洗吗?” 紧接着,她便见段虎大手顺着脖颈后头一扽,直接就把他身上暗红色的上衣挒下! “啊!”季春花脑瓜“嗡”地一声炸开了,竟当即失声尖叫,急忙双手捂住脸。 段虎动作停下。 上半身只剩一件二股筋背心,肌肉贲张孔武有力。 他嗓子好像在冒烟,又往下吞咽两下才挑眉凶蛮道,“喊个屁。” “好像老子是啥臭流氓似得。” 原本,段虎也是有点紧张的。 可见季春花哆嗦的跟筛糠似得,他突然就不紧张了。 段虎在心里暗暗得意,这才对。 这种事儿本来就应该娘们儿家紧张,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凭啥紧张? 不就是头一回么? 看着整不就得了。 被窝儿里那点事儿能有个啥讲究。 “你,你做啥要脱衣服啊?”季春花声儿特绵特软,就跟没力气问一样。 段虎呵呵一笑,混不吝的要命,“废话,你洗澡不脱衣服?穿着洗啊。” “啊?!”季春花吓得手又撒开了,才看了他一眼又急忙捂住,支支吾吾道:“那,那你先洗,等你洗完——” “甭跟老子废话!”段虎蓦然打断她,大刀阔斧地朝她走来,烙铁一般的大掌隔着棉衣都可热可烫,不由分说地攥住她。 他咬牙,霸道无比,“咱俩是两口子,正经的,村委会的说了,明儿就能拿结婚证去。” “两口子在一块儿洗澡有啥问题么,不是天经地义么。” “可,可... ...”季春花被他拿开一只手,便只剩下一只捂在脸上。 她紧紧闭着眼,明明啥也瞅不见,却感觉他狂野彪悍的黝黑身躯还在眼前不停地晃。 想起他手臂上隐隐搏动的青筋,季春花觉得气儿都要喘不上来了。 她一急,竟开始试图挣脱,颤抖着睫毛反驳,“可我不好意思,我臊得慌。” “我,我不想跟你一起洗。” 她拼命拧巴手腕儿,怎料手都发酸了他粗糙的虎口还死死地嵌在原位。 季春花急得眼圈都红了,连着丰软的脸蛋儿都烧得滚烫,只好近乎哽咽似地仰头求他,“段虎... ...” “算我求你嘞。” “我,我知道今晚我们要... ...要做两口子。” “我没不愿意。” 季春花瘪着嘴儿,眸间一片水色,极为诚恳地道:“可现在这老亮的,你叫我跟你脱光溜儿了进... ...进一个桶里洗澡。” “我真个儿是要臊死嘞!” 她说着,只见段虎神色愈发不爽凶煞。 急忙继续道:“就,就这一回。成吗?” 她不再挣扎,转而晃悠晃悠胳膊像是在讨好,“下回的,下回我肯定一起跟你洗... ...成吗?” 段虎更深地蹙眉。 季春花继续坚持,声音更软,“求求你啦,你可好了,我知道的。” 段虎耳根愈发滚烫,终于眉心渐松,放开了她。 季春花如同死而复生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想说那我出去。 你先洗。 就见段虎一言不发推门又出了灶房。 季春花一愣,站在原地探头隔门问:“你,你是要我先洗吗?” 老半天过去,外面却没个动静。 季春花拿不准了,鞋底子在地面蹭来蹭去。 须臾,门外传出他老不痛快的一声吼,“洗洗洗,赶紧洗!” 段虎从兜里掏出盒烟,在寒风中唰啦唰啦地滚了好几下火机都没打着,气得顺着灶房的窗台找洋火柴。 他记得之前搁这儿剩了半盒的呢。 季春花在灶房里木木然地点点头,轻声说好,那我先洗啦。 她都看到了,身后那个大木桶里都放好热水了,还冒着滚滚的热气。 而且估摸着这水拿灶刚烧完没多久,灶房里还可热可暖乎了,热气仍弥漫在房顶。 季春花瞅了一眼门栓,还是咬着唇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拉上了。 转身再回来时,就放松了许多,动作很是麻利地开始脱衣服。 外头,段虎还在拧眉瞪眼地顺着窗台找洋火儿。 摸到最后终于找到,心头不爽这才勉强散去些许。 他低声骂了句脏话,打开洋火盒抽出一根划着,点燃唇间叼着的烟。 狠狠嘬了一口,撩起眼皮—— 然后,“啪嗒”一声。 刚点着的烟当即跌落在地。 徒留段虎骤然瞪大漆黑凶戾的眸,直勾地看向窗里帘子上映着的剪影—— 那影子被昏黄的光晃得忽忽悠悠直颤, 尤其在她侧过身时,胸前那两团丰软的圆弧颤得最厉害。 像是... ...圆圆乎乎又软又糯的大白年糕。 虽然影子是黑乎乎的, 但段虎知道,其实不然。 她是... ...白花花的。 老白了,白得都晃眼。 段虎失神般想着,喉结猛烈滚动了两下。 然后接着透过那个影子,疯魔了似地开始回忆。 不对。 不光是白,还... ...还有点儿粉嘟嘟的。 肉乎乎的,还贼软... ... “嘶。” 倏而,他蹙起浓黑眉心,觉得鼻子底下有点热乎,还有点痒。 然后就下意识地伸手一抹,低头一瞅。 “... ...艹。” 段虎不忍直视似地阖上眸,太阳穴突突跳动,咬牙切齿地哑嗓低骂,“真他娘的跌份儿,艹!” “啥都没整呢就先给鼻血干出来了!” “真完蛋... ...艹!” 第53章 小胖手儿还挺有劲,给老子都抠红了 季春花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没瞅见段虎。 于是她站在原地打算等一会儿,却没想脑瓜顶倏而被蒙上条老厚实的大毛巾。 随后便听他凶巴巴地骂:“老子瞅你不光是耳朵里爱塞鸡毛,你脑瓜子里也全是粑粑。” “大冬天的头发湿乎的,就这么杵着叫风吹是么?” “明儿早起就脑瓜疼,疼不死你的。” 说着,他便开始用毛巾给她搓头发,动作看上去粗鲁的很,可力道却一点都不重。 季春花眨么眨么眼儿,乐了,“没,我正寻思你可能嫌我洗的慢,先回屋去嘞。” “我刚准备也回屋去呢。” “... ...”段虎短暂噎住, 再开口时便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手也蓦地撤开,“去去去,自己擦。” “嗯嗯。”季春花软乎乎地应了一声,听着贼乖。 “那你洗吧,”她顶着大毛巾,一边继续擦头发一边往新房走。 段虎才瞥开的视线又在她迈开步子的那一刻,无声且炙热地投向她背后。 他定定瞅着她在衣领中若隐若现的细嫩后颈,才刚连着灌下一大茶缸子井水的喉咙便又开始烧起。 段虎不作声地抿紧唇,转身略显狂躁地推开灶房大门。 扑面而来的热气带着滚滚白烟,其中还夹杂着她身上那股说不清的味道。 段虎觉得很熟悉,昨天在县城他带她去楼房洗澡的时候就闻见过。 像是... ...小时候孙巧云给他新做的棉花被,刚从阳光底下暴晒过以后散发出的味道。 特软乎儿、特喧腾。 但还有点儿啥不同。 甜丝丝儿的,说不清楚、也寻思不明白。 段虎一大老爷们儿洗澡也不怕谁看,甭说是门栓了,甚至还把门留着个缝。 他打小儿就体热,夏天的时候最受罪。 冬天的时候却自在的很。 这灶房热得要命,不开门洗澡得把他闷死。 在农村,尤其是家里条件不咋地的人家基本都只烧一锅水,拿着一锅水,洗完全家人的澡。 用个水瓢,一人只能舀几瓢。 能洗成啥样就洗成啥样。 像段家这样,特地打个大澡桶来洗、光是装满这桶就得烧上好几锅热水的工程量,多数人家实在是无福消受。 但自段虎很小的时候,爷奶就跟他说,人在生活质量这方面只要是有条件,就绝对甭凑合。 因为只有舒服了,才有劲打拼,才有劲出去赚钱。 所以照理来讲,段虎现在需要把原先木桶里季春花洗完的水放了,然后再重新烧水。 “啧。”段虎头一次觉得这事儿真他娘的麻烦。 他极不耐烦地蹙起眉,往仍然冒着热气的澡桶里一看。 还挺干净,一点儿都不脏。 段虎眉一挑,直接三下五除二的就脱了个溜光。 然后健壮坚实的大长腿一迈,“扑通”一声就坐澡盆里了。 他在雾气中眯起凶戾双眸,寻思看来昨儿在县城她是洗的真够彻底。 随后便铁臂一伸往旁边灶台上去捞胰子。 那胰子湿乎的,还带着泡沫儿。 段虎往掌心结结实实的一攥,动作却稍微停滞片刻。 他将胰子拿过来,耷拉着坚硬眼睫,眸底浓到发黑。 止不住地回忆季春花映在布帘上丰腴又鲜活的剪影。 她虽然胖乎儿的,身上的肉却饱满又有弹性。 只要一动弹,那圆润饱满的弧度就会颤悠。 段虎猛然仰起头,觉得鼻子又开始热了。 难耐地阖上眸,死死攥住那块被她打湿的胰子,开始野悍又粗重地往自己身上搓。 掠过他青筋胀起的坚实臂膀、黝黑鼓绷的胸膛、到下头如同用挫刀刻出来的、块块分明的腹部。 洗着洗着,水花便在某个刹那突然翻腾起来。 他紧蹙眉心,喉咙深处传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喘。 男人家再正常不过的纾解,他却已经记不清上一回到底是啥时候。 他好像一直都贼忙,根本没啥余裕寻思这劳什子事儿。 可今天他却陡然发觉,自己可能是真小瞧了雄性骨子里的欲望。 …… 段虎终于回新房的时候,夜色已经深浓。 季春花还是没去里间,只坐在外间的榻上,正盯着那个木匣子看。 段虎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一颤,明显很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 跟哼哼似的问,“你... ...你洗完啦。” 她挠挠脸,双颊骤然升温,眼神飘忽来飘忽去的,就是不往他身上瞅。 跟没话找话似地支吾道:“没,没想到你们男人洗澡也这老慢的啊。” “我还以为只有娘们儿家洗澡儿才可慢嘞——” “啊!——” 季春花低着脑瓜,话还没说完呢便猝然叫了一声儿。 她没反应过来,只觉倏地失去重心, 再回神时已经下意识攥住他赤裸的黝黑臂膀,被他单臂捞在怀里。 “你,你做啥啊!”季春花丰软脸蛋儿红到几近滴血,舌头都要打结。 以一个好笑又狼狈的姿势被勒在他身上,俩小胖腿儿急得直晃,“你,你把我放下来!” “我又不是不会自己走!” “等你自己走,都他娘的天亮了!”段虎不屑一笑,竟抬手隔着棉裤照她屁蛋儿上就给了一把! “啪——”的一声。 季春花嘴还张着,却惊愕到半声儿也发不出了。 她瞪圆绵柔双眸,眼尾湿软一片,瞅着哪儿像是明媒正娶的胖媳妇儿,倒像是马上就要被恶霸强迫的可怜小胖丫儿。 她又开始哆嗦,被捞在他怀里,脚还挨不着地儿,只能紧紧地攀住他,如同一个没有尊严的挂件儿似的。 段虎却不管她寻思啥呢,抬腿直接用膝盖一顶,里间屋门便开了。 随后,他反手关上,垂眸瞅她一眼。 季春花头发还潮着,披散在肩头背后,像是潮湿的海藻。 她颤抖着抠他贲张的手臂,虽然一言不发,粉嘟嘟的指尖却用力到几乎陷入他黝黑紧绷的皮肉。 段虎一愣,蓦地将她打横抱起。 粗哑着嗓子混不吝地笑,“小胖手儿还挺有劲,” “给老子肉都抠红了。” 他眉一挑,瞅着她问:“咋?不是你亲老爷们儿啊?” “老子这黑都能叫你抠红喽,你说你得使了多大劲嗷。” 第54章 你,你把灯关上... 季春花一听这,立马松开手。 自己眼圈儿还红得不行,便急着去关心人家。 她细细盯着他手臂看,却因眸中盛着雾气一时瞧不清。 等她揉揉眼再想看的时候,段虎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用力把她往上一掂! “!”才刚有些愧疚的季春花再次迅速掐住他。 而且慌乱中,她掐的还是原先的那个地方。 分毫不差。 段虎哭笑不得,“老子也是真服你,还挺准呢。” 季春花终于像被逼急的兔子,反驳,“是你故意吓唬我的!” 怎料人段虎听完这话啥反应都没有,直接抱着她大刀阔斧地朝炕头走去。 季春花哪儿都不敢看了,干脆闭上眼。 最后坚持,“你,你把灯关上... ...” 段虎不满,“关灯做啥?” “黑灯瞎火的谁瞅得清!” 季春花都要爆炸了,脑门儿都急出汗,“有啥要瞅的呀!” 她声音原本就软得似棉花,一着急尾音特别黏。 又让段虎想起年糕了。 他因没有经验的那几分虚终于散了个痛快,暗想老子没经验又咋。 肥婆不也没经验么。 反正都是头一回,她还能挑出他的毛病来? 这么想着,段虎便愈发按捺不住。 身体中的那把欲火熊熊燃烧着,恨不能立马把这团细嫩又软乎儿的大白年糕从里到外吃个过瘾。 他蛮横不讲理地拒绝,“老子说不关就不关,你哪儿那么多事儿?” “你刚不还说你愿意的么。” “你说今儿不能一块儿洗澡,你臊得慌,老子不也答应了么。” “现在好不容易要办正事儿了,你还不叫人看。” “老子自己的媳妇儿咋就不能看了?” 季春花忙道:“今... ...今天!” 她眼尾都泛着泪光,原本是掐着他,现在变成讨好似的轻抚。 她蚊子叫似的求他,“就今天,成吗?” “段虎,求求你嘞。” 季春花脑瓜笨,也不会说瞎话儿,她只会想啥说啥,“我不是故意矫情,不想让你瞅。” “我又不是啥大美女,有啥不乐意叫我爷们儿瞅的。” 季春花抿抿唇,壮着胆子顶着湿软绵柔的双眸认真地看着他,想让他瞧出自己的诚恳, “我,我是真的臊得要命。” “在跟你结婚之前,我甚至都没跟不认识的男的说过太多话... ...更别提搞、搞对象儿啥的——” 段虎横眉打断,“废话,说的跟他娘老子搞过一样。” “啊?”季春花成功被带跑偏了,“... ...你,你也是吗。” “... ...艹。” 段虎想,还好意思说他妈呢。 他自己不也揭老底儿了。 “别那么多废话,把你那小嘴儿闭上,咋这老能叭叭儿?” 段虎耐心快耗光了,直接把她往床上一扔。 季春花被他丢进软软的被褥里,瞬间陷进去。 她因惯性往后一倒,却半点都没像她扯谎的那样,被底下的干果硌着。 她下意识地瑟缩,却见段虎已经转身。 直冲着门口走,嘴里还骂骂咧咧,“不知道的还他娘以为你是哪家的大小姐、还是祖宗了,” “这老难伺候。” 可他虽然这么骂着,却还是抬手拉下灯绳。 外间黑了。 里间只还剩下炕桌上的一盏煤油灯。 段虎黑着凶悍刚硬的脸,大步走来。 单手端着那老沉的木炕桌往地上一撂,低头一吹。 “呼——”的一下,新房就全黑了。 他迅速把裤子一扽,下半身只剩下条大裤衩。 结实健硕的大腿鼓绷着,季春花只不经意扫了一眼,便又抓紧闭上。 “咯么?”他大手一伸,钻进厚厚的炕褥底下。 季春花一愣,等反应过来时才惊觉,他这是还记着自己刚才说硌得慌呢。 她心上像是裂开了一条小缝儿,丝丝缕缕的酸甜从里头往外冒。 终于努力放松身体,讷讷道:“不,其实也不咋咯。” “嘶——”段虎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穿着二股筋背心跟大裤衩一蹲。 哗啦哗啦地就开始往外掏。 掏一半儿还问她,“吃饱了么?还饿么?” “啊?”季春花的羞臊跟紧张又暂时散去些许,想下意识地说不饿,可又不忍心存侥幸。 她暗暗掐了掐指尖,打算说个饿试试。 段虎刚好摸到了最后一颗花生,顺着肩膀头往后一撇。 彪悍身躯站起,单膝跪倒炕上—— “里头去点儿。”他扒拉她,没使劲。 语气急躁又粗重。 季春花哦哦一声,挪了挪。 他掀开厚厚的被子,长腿一伸往里一钻。 躺下了。 季春花傻呵呵儿地坐着,像僵硬的木桩。 段虎啧了一声,大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猛地攥住她,“脱啊!” “老子灯都给你关了,你干挺着做啥?” “哦... ...哦。” 季春花脑瓜里又开始嗡嗡上了,她下意识地就背过身去。 肉乎乎的指尖哆嗦着去摸棉衣的扣子,却不忍心想:这上炕也要脱光溜儿了,那跟一起洗澡儿也没啥差别呀。 不,不对。 季春花又想,这咋也是瞅不清,瞅不着。 这么想着,她自己便也一叶障目般地闭上眼。 段虎却等得彻底急了眼,扑棱着被子盘着腿陡然坐起, 从身后把她往怀里一圈,咬牙切齿地扒拉开她,“你这手是转筋了嗷?” “哆嗦个屁。” “照你这么哆嗦还能办事儿么?” 他咔咔几下就把她的扣子全解开了! 季春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等恍然回神时,胸口柔嫩白皙的皮肉已经露出来。 她张张嘴,他俩烙铁似的手一左一右。 “唰!” 棉衣就被褪到她腰上了。 “诶,艹!不对!”段虎拧眉,“你伸胳膊,这他娘的是从脑瓜顶进!” “也得从脑瓜顶出。” “噗——”季春花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 “?”段虎愣了一下。 随即也呵呵笑开。 那笑声里,却有种岂有此理的感觉, 听得季春花嫩生生的耳后都冒起鸡皮疙瘩。 然后,她便感觉他铁一般的臂膀死死地圈住她,火炉似的胸膛滚滚烫,熏得她鬓发都被细汗浸湿。 季春花“咕咚”一声,吞了老大一口口水。 段虎还在笑,又痞又野,如同悍匪恶霸,“行啊,还他娘的能乐呢,是吧?” “老子看你一点儿都不害怕!” “艹!给老子抬胳膊!你看我再照顾你一回的!” 他把后槽牙咬得咯嘣咯嘣作响,捏住她已经露出的丰软手臂,恨恨道:“老子今儿晚上高低得振把夫纲!” 第55章 不,我真的不热 段虎虽是凶她自己抬胳膊,实际却在季春花一哆嗦、下意识伸手的时候,就拽住卡在她腰上的棉袄往上挒。 瞬间就把棉衣脱掉了。 屋里其实并不冷。 段家大院历史虽悠久,可一砖一瓦或是陈设家具都不是次东西。 其中有许多在段家垮台的时候被当了出去,后来段虎长大成人开始赚钱以后又千辛万苦地搜罗、学摸,最终全赎回来了。 无论是里间还是外间,还算是都摆得挺满当。 帘子也是厚厚实心棉布帘,加之烧了火炕, 所以对于季春花来说,已经是在这大冬日里从来没有体会过、也不敢想象的温暖。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抖得不成样子。 随着棉衣被脱掉,她身上就剩下件贴身的小背心儿, 软白丰盈的皮肉也彻底暴露在段虎眼皮子底下。 只要这么一想,季春花便觉得连气儿都要喘不上来了。 她忍不住双手环抱住自己,怎想他炙热的掌心却再次袭来—— “段——”季春花被胸前陌生又粗悍的力道吓得骤然瞪大眼,忍不住再次求饶似地叫他。 可才说出一个字儿,便蓦地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勉强恍然回神时,却当即撞进他比火炉子还烫的凶戾眼眸。 段虎粗重嘶哑地喘着,动作仍然未停。 季春花这回是真的憋了。 他把她拽到被里了,被窝窝里热得要命。 她上气不接下气,尾音打着哆嗦,“你要把我捂死了!” 怎想话才说完,他便眉一挑,手向下。 “啪——”的一声,红色棉裤被扔出被窝。 “... ...”季春花哑然失语, 段虎哑嗓痞笑,“咋?热嗷?” “那老子把被给你——” 季春花一急,伸起肉乎乎的小胳膊去拦他,“不,不热!” 她慌得差点咬到舌头。 说完一遍还怕不稳妥似的,盈盈水眸颤动着,又重复道,“不,我真的不热。” “刚才我感觉错了... ...” “啊!” “段虎!”季春花都不知道被窝里发生了啥,便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激得浑身猛然瑟缩! 她已经记不得多久没哭出声,只叫了他的名字便再说不出话。 却感觉他好像也很难受,嗓音哑重至极。 像被刮进沙尘、卷进风暴,低声呵斥,“叫屁叫!不许叫!” 虽然段虎觉得很好听,可这会儿她叫,只能让他再次感到心虚。 他紧紧蹙起眉,不禁想起儿时被老木门的门缝把手指头夹肿的那种疼。 季春花再次闭上眼,细密的睫已经被泪水打湿。 她用力咬住下唇,咬得都渗出血珠。 不忍在心里骂,那些不着四六儿的娘们儿家竟瞎扯谎! 这种事儿到底怎么品出乐趣,怎么会想到抓心挠肝儿! 她不想,她往后都不会想。 一辈子都不会想。 虽然她很想报恩,但此时此刻,她只希望往后都不用再做这档子破事儿! 这么想着,季春花便像长痛不如短痛似的,彻底放弃了挣扎。 她寻思,两口子结婚当晚肯定都得干这事儿的。 不干这事儿也成不了真夫妻。 所以她只好盼着段虎能快点儿、再快点儿。 好让他俩抓紧完成这个做真夫妻的任务。 可段虎那头儿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凶悍的脸比起往日煞气更重,因为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不应该是这样儿的,咋能是这老难受的呢? 那帮老犊子唠荤嗑儿的时候也不是这么唠的啊。 段虎觉得老跌份儿了,他咋能不如别人呢。 别人能品出来的滋味儿他咋能品不出来呢? 于是,他便将她调过来翻过去、折腾来折腾去。 把褥子底下没掏干净的花生红枣儿全都给抖愣干净了。 最后的最后。 段虎终于心满意足,再次发出在灶房洗澡时、那种如凶恶野兽一般的嘶喘。 可把他给美坏了、膨胀坏了。 段虎黝黑鼓绷的胸膛一片湿淋淋,刚硬的额角也往下滴答汗珠子。 他无比得意、特拽特霸道地问她,“得劲不?” “嗯?肥婆?” “老子问你话呢,得不得劲!言语!”段虎再次捞起她光不出溜儿,湿软丰腴的身躯。 怎料她却丝毫没有反应,像是失了生气儿的布娃娃似的。 段虎瞬间失神,心里咯噔一声。 迅速停下,光着两条结实劲壮的大腿赤足下炕,蹲地上往炕桌上一手摸洋火儿,一手摸煤油灯。 他把煤油灯重新点燃,举起提到炕边。 不忍用力滚动两下喉结,往她脸上照—— “不、”几乎快要昏死过去的季春花忽然蹙眉,又顺着眼角淌出滴泪儿。 “啥?”段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干脆直接光着身子蹲在她脑瓜顶, 急躁粗莽地问:“你他娘属蚊子的啊!” “不啥?大点儿声!老子听不见!” 季春花如梦呓般再次哭成声,委屈得好像窦娥,哼唧着道:“不得劲儿... ...” “我一点儿都不得劲儿... ...” “不,不要了... ...”她好像做了噩梦,又似是半梦半醒, 小嘴儿用力瘪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段虎... 算我求你嘞... ...” 季春花脑瓜一歪,最后说,“真的不要了。” 紧接着,便彻底昏迷不醒。 段虎恍然大惊! 布满汗水的粗野脸庞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备受创伤到如遭电击、彪悍身躯猛烈一颤, 手里拎着的煤油灯“咚”地一声便摔灭在地。 第56章 该是哪儿疼就哪儿疼,不许瞒老子 隔天一早,太阳都升到脑瓜顶了,季春花才终于颤颤巍巍地睁开眼。 她颤了颤睫,差点以为自己昨晚是又死了一回。 身下的被褥显然被换了新的,都是同样柔软厚实。 被子、褥子的面儿比起昨晚的还更细。 像是缎子的还是丝绸的... ... 季春花也是没忍住乡巴佬一般的新奇,下意识地想去揉揉肿胀的眼眶,好瞧得更清楚些。 怎想才刚动动胳膊,便瞬间倒吸了一口老大的凉气! 季春花张开嘴,嗓子眼儿里传出的却是嘶哑破碎的气音。 她觉得可难听了,不忍又抓紧闭上,把剩下一半儿的哀嚎全都咽了回去。 可眼圈儿却又忍不住红起来,不过片刻雾气便盛满双眸。 咋,咋能这么疼啊。 季春花咬住嘴,才发现下唇也破了皮。 她嘶嘶了一声儿,泪儿终于啪嗒啪嗒掉下来,砸在身下新换的被褥上,印出圈圈暗痕。 季春花实在想不通。 昨晚明明已经疼到她想死了,哪知今儿还会更疼。 疼得她以为又被刀捅了一回。 ... ...不对,不是刀。 季春花抹着泪儿埋头扎进被窝,心想—— 是老粗老粗的大棒槌。 “吱呀——”一声,外间的门被蓦地推开。 虽然突兀,但能听出他动作已经尽量放轻。 可听进季春花的耳朵里,却仍然恍若噩梦。 她陡然颤栗,干脆像鹧鸪似的不停往被里钻。 段虎提溜着笤帚和簸箕,扫了一眼炕上缓缓蠕动的小山包。 一张大黑脸瞬间更加阴沉凶悍。 他抿紧唇,啥话也没说。 只闷声不吭地去炕边开始扫地。 “哗啦、哗啦。” 地上的动静听着清脆到有些突兀。 季春花一愣,怯生生地从被窝里钻出鸡窝般的小脑瓜儿,“你,你在做啥?” 段虎:“... ...你没长眼啊?不会自己瞅?” 他特不耐烦地回,结果撩起坚硬乌睫一瞅,便瞧见她红肿如核桃的双眼。 嗓子眼儿猝然被噎住,憋得后颈热辣灼烧。 又重新低头继续扫地上的玻璃灯罩碴儿。 “哎呀,”季春花探头往地上一看,“是,是啥摔碎啦?” 段虎高大凶野的身躯又是一僵,贼不爽地粗声道:“没啥。” “谁知道是啥。” “昨儿晚上黑灯瞎火的,谁能瞅得清!” 季春花很是吃力地眨么眨么眼儿,憨憨地哦了一声, 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觉得眼皮子特沉,一旦睁开眼就可难受。 她又想去揉眼,被段虎一瞥瞅着了,立时呵斥,“瞎摸啥!” 他哐啷一把撂下笤帚,“别他娘的乱摸,那眼睛也是能乱揉的?” “回头就给你自己揉成瞎眼儿!” 季春花无奈,眯着仍泛泪光的软眸吭哧,“可我好难受呀... ...我觉得睁不开。” “... ...艹!”段虎听到这个‘难受’,老爷们儿的自尊心又是狠狠一痛,一个没忍住便直接骂出声。 季春花忙道:“没,没事嘞,你... ...你出去嘛,我把衣服穿上,自己出去拿凉水拔拔就行嘞。” “就是觉得可烫、可胀,想凉快凉快。” 段虎却没动地儿。 他居高临下地瞅着她那双眼,见不光是肿、里头还隐隐泛着血丝,浓黑眉心无声蹙紧。 心里跟堵了块大石头似的憋屈烦闷。 只是这回,好像还有点儿啥别的东西。 但他一时也想不明白,就觉得老烦老烦了。 烦得他站不住。 他抬手胡乱搓搓后颈,转身怒道:“穿、穿!” “他娘的,脱衣服不叫看,穿衣服也不叫看。” “... ...老子真是花钱娶个祖宗回来!” 他大步朝外走,反手摔上门时警告她,“不许自己瞎揉了,穿完衣服你就搁这儿等着。” “听了么?” “嗯嗯。”季春花再次见到段虎一边骂一边满足她,不忍弯眸笑开。 身上好像也突然没那么疼了。 她想,他的粗莽和野蛮肯定是真的。 无论是炕上还是炕下都是真的。 可他的心好像并不是那么粗。 昨晚上也是,明明嫌她矫情,却还是为她把灯都关了。 季春花嗤嗤乐,乐了几声以后自己都有点儿吓着了。 她抿住嘴,开始小心翼翼地忍痛穿衣服,有些羞臊地想:她笑得好奇怪啊。 黏黏糊糊的,听着好像没骨头。 难道... ...这就是那些人说的,有爷们儿的女人都会变得不同吗。 可她很快又想。 那为啥上辈子季琴嫁给余光以后就没这样过呢。 她嫁给余光以后没啥变化,只不过是变得任性刁蛮了许多。 “哎呀!”季春花及时清醒,甚至轻轻地拍了自己脸蛋子一把。 她到底在想啥? 她已经嫁人嘞,已经离开季家、离开季琴了。 还浪费时间想那个恶婆娘的事做啥? “做啥?眼不好受脸也不好受?”段虎碰巧推门而入,端着个搪瓷大脸盆。 正好儿瞅着她拍自己脸蛋儿。 他啧了一声,像看麻烦精似的,“一大早儿不是闹睁不开眼,就是自己抽自己脸,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他把脸盆“哐”一声放在炕柜上,撸起袖子开始拧毛巾,同时蛮横命令,“闭眼!” 季春花赶紧闭上,甚至还把脸儿高高扬起。 可她方才走了神儿,没注意胸口的扣子还没系全。 白花花的,且带着暗红指印的皮肉若隐若现。 段虎手一抖,差点没把大红瓷盆打翻。 他咬住槽牙,跟泄愤似地道,“仰这老高做啥?也不怕把脖儿撅折喽!” 说着,他便自己俯身。 孔武有力的彪悍身躯向她低俯,粗糙大手攥着冰叭凉的毛巾,一把按在她眼上—— “嗬—”季春花吸气,不过这回却是舒爽的。 “嘿嘿,好舒服呀,”她实在太痛快了,便不忍顺嘴儿溜出真情实感。 可与“难受”截然相反的这俩字儿,却令段虎听得瞬间再次不爽起来。 他难耐阖眸,眼皮子跳了两跳,嘴角抽搭,“是么,” “这么舒服?... ...这么得劲呢?” “嗯嗯。”季春花咧嘴儿笑,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又重复一遍,“真的可舒服啦。” “... ...哦。”段虎拿开毛巾,黑着脸重新放进冰冷井水,又拧了一遍。 然后再次俯身,又呼上她另外一只眼。 咬牙切齿道:“那老子就叫你再多舒服会儿!” “嗯嗯,”季春花点点头,啥也没听出来。 反正段虎说话一直都很凶。 她诚恳道,“谢谢你,嘿嘿,你真好。” 语气软乎乎的,还隐约透着几分慵懒跟享受。 段虎嘴角抽搭的更厉害了,随后却又不自觉地往她衣领里瞅。 真是老红了,红得他眼发烫。 他啧了一声,终于忍不住了。 “肥婆,”段虎略显急躁,突兀发问,“你除了这俩核桃眼,还有哪儿难受么。” “啊?”季春花听得一愣。 反应过来以后凝脂般的丰润脸颊当即烧红。 她磕磕巴巴地往后退,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没了,我没哪儿难受——” “别他娘的跟老子装!”段虎铁臂一伸,猛地攥住她, 横眉怒斥,“老实儿的!” “该是哪儿疼就哪儿疼,不许瞒老子!” 第57章 一大早就这么多蛮劲要用? “真的没有啦!真的!” 季春花拼命挣歪,不忍看他似地闭上眼。 她浑身都火烧火燎的,心想她咋能说的出口啊。 那种地方儿... ...要是让她亲口说出来,她、她、她还不如再昏死过去一回算嘞! 段虎自然不依,仍像悍匪般死盯着季春花,轻飘飘地以单手虎口嵌住她,眼瞅着就要继续逼迫威胁。 怎料后院大门却骤然被人敲响—— “虎子!虎子啊!”是孙巧云。 她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还隐约透着几分不痛快,“虎子啊,春花起了吗?” “妈找她说点事儿,是她娘家那头... ...” 季春花闻此一愣,趁着段虎也蹙眉走神儿的功夫赶紧闪身蹦下炕,蹬上鞋就往外跑,“来嘞,妈。” “我起了,起了!”季春花这一跑,某个说不出口的部位连带着浑身的筋骨都酸痛到发麻,好悬让她腿一软直接栽个跟头。 但想起段虎刚才的霸道与执拗,她只得用力咬紧牙关强装无事。 以一种奇怪又扭曲的姿势跑了出去。 身后,段虎无声眯起凶戾幽深的眸,十分用力地盯着季春花的背影看, 就跟恨不得给她看穿看透似的。 末了儿等她出去以后,他终于移回视线,粗悍冷笑,“艹,当老子是三岁熊娃子一样好骗呢?” “老子又不瞎。” “她他娘的那双腿就跟刚长出来的一样!” 季春花赶在给孙巧云开门之前抓紧揉了揉腰,却发现这揉还不如不揉。 只要一按上去,就跟被点了啥穴似的麻胀。 她嘴儿一瘪,害怕孙巧云站太久不舒服,匆忙收手拉开后院大门的门栓。 顶着绵软的笑,痛快叫了声儿:“妈,” “您早。” 孙巧云不禁微微怔楞,瞅着季春花银盘般丰软白嫩的脸,终于露出笑。 贼亲热地拉住她的小胖手儿,喟叹道:“诶呦,妈的好闺女诶,” 她一早吞了苍蝇似的心情这才好了许多。 不过,季春花肯定是能看出来的,加上刚才她就隐约听到孙巧云提到啥她娘家的事。 季春花回握住孙巧云瘦弱的手,“妈,您刚才说的啥... ...啥叫我娘家的事儿?” 得,孙巧云一听这话硬是少见地翻了个大白眼。 瞧上去还真有点段虎的神韵。 季春花不忍露齿轻笑,“妈,怪不得都说儿子乐意随妈不乐意随爸呢,您看您这一翻白眼儿... ...真跟段虎说不清的像!” “哈哈,”孙巧云又成功被逗乐,拍拍她,“那可不么,他可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不随我随谁!” 但这玩笑归玩笑,孙巧云还是没法儿彻底放松下来。 她想想道:“春花,你跟妈去屋儿里聊。” 说着她便欲拉着季春花往前院走。 怎想身后新房屋门“哐啷”一声被段虎推开。 “诶呦!”孙巧云惊得扭脸就骂,“咱家就是再好的东西都得被你糟践嘞!” “你是啥?大黄牛啊?一大早就这么多蛮劲要用?” 段虎不理这茬,全当没听见。 嘴上叼根烟,似笑非笑地晃荡着走过来,挑眉道:“啥事儿,唠她娘家的事儿?” 孙巧云一听这又皱眉,点点头。 段虎哦了一声,抬腿先一步往前院走,“那我也去。” “我娘们儿的事儿凭啥背着我唠?我也唠。” “... ...”孙巧云无奈,“这事儿我得跟春花商量。” “商量啊,带我一块儿商量呗。”段虎龇牙笑,如同滚刀肉,“咋,您有了儿媳妇不要儿子嘞?” 说完,他转而冷哼,“这肥婆蠢得跟猪一样,我必须得听着点儿。” “万许她昨天要是骗我的呢。” 孙巧云抬手就凿他,“哪有这么叫自己媳妇儿的!”又觉得有点糊涂,还想问问。 季春花却拦下,“妈,段虎是怕我心软呢。” “不碍的,我俩是两口子,有啥事儿理应告诉他的。” 季春花其实也不懂两口子该如何相处。 只是想起许丽跟季大强就总因为互相隐瞒些闲七杂八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虽然不懂啥是好榜样,但她可知道啥是反面教材。 想到这,季春花更加坚定,“妈,要不您干脆就边走边说吧。” 她其实听得也有点急,摸不准到底是个啥事。 孙巧云闻此悠悠叹了口气,“其实叫你唠也不是为了想瞒着虎子... ...” “是因为你那个混账爹突然家去了,吵吵着今天就要你回门。” “妈寻思咱娘俩昨儿刚唠过贴心话,担心你不想叫段虎知道你怕季大强... ...嗐,闺女家家的,谁还没点里子面子的。” 季春花一愣,不做声地攥紧肉乎乎的小拳头,撇了撇嘴,“有啥里子面子?” “大半拉尧河村都知道我在那家不受待见,就是因为他没啥事就打我骂我、许丽他们也对我那样。” 季春花摇头,“但那些都是过去嘞,我现在不怕他们。” “我谁也不怕。” 她忽然想起段虎昨晚说的话,不自觉抬眸看向他恍然顿下的彪悍背影,讷讷地说:“我已经是季家泼出去的水嘞,” “我现在不是季家人,我是段家人。” “呵。”段虎笑了。 听着贼痛快、贼爽。 他叼烟侧身,愉悦地眯起眸,斜睨着她。 深浓眉峰高高扬起,野悍到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恶霸。 咬着烟嘴儿粗哑着嗓子笑,“行啊,没白费老子唾沫。” “这才对,” “这才是老子的好娘们儿。” 孙巧云眼神在俩人之间打了几晃,随后忽而长长舒了口气。 再看向季春花时,她神色显得通透又欣慰,“得,那既然这样妈就先不管了。” “这事儿啊,你们小两口自己去商量。” “想咋做就咋做,妈举双手同意。” 说完她想想,还是提醒一句,“不过春花,你要是想好了往后不再往来,就得彻底狠下心。” “这样才能一劳永逸,避免以后还有那些膈应人的麻烦事儿。” 季春花垂下绵柔双眸,眼底闪动着微光,好似在思索些什么。 她蹙了蹙眉,略显失神但却很坚定地点点头,答应:“嗯,我明白的,妈。您放心吧。” 第58章 不要进屋,求你 这事说完,孙巧云就回屋去做绣活儿了。 她从做姑娘的时候就喜欢绣东西,段家刚倒下的时候,她还带着段虎卖过自己绣的布鞋、布包,还有手绢。 都是些寻常的东西,可她绣的花样图案栩栩如生,摆在地摊上瞬间便能脱颖而出。 段虎最开始自己干的时候,那笔投入资金就是靠孙巧云绣出来的。 孙巧云进屋前说灶房有饭,她熬了粥摊了煎饼。 给季春花听得受宠若惊,忙说妈您赶明甭做了,我做就成。 孙巧云嗐了一声,说不碍的,原先本来也是妈跟段虎倒着做,谁有功夫谁做。 今儿又跟平时不一样。 孙巧云末了儿顺着门缝笑得微妙,来了句:“妈早知道你俩今儿肯定得晚起。” 季春花瞬间烧红脸蛋,抿起嘴儿不言语了。 可开了荤的段虎脸皮却变得无敌厚,拉住她就往灶房走,还不屑低笑,“我可没起晚,起晚的是你家儿媳妇!” 季春花听得突然羞恼,指尖不忍泄愤般抠他粗糙的掌心,几乎用气音反驳,“我从来都没起过这么晚!” “要不是因为你——” 二人堪堪走进灶房,段虎眉一挑,反手关门。 直接将她逼得后背紧紧抵住门板。 他耷拉着眼皮凶野又赤裸地盯着她,嗓音也哑重几分,“因为老子啥?” “往后说。” “... ...”季春花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说啊?你不告老子没哪儿疼了么?嗯?” 段虎俯低头颅,孔武有力的身躯压迫感极强,步步紧逼,“不疼的话为啥是因为老子?” “说话!又哑巴了是么?” 季春花伸手就抵住他鼓绷的胸膛,尽管隔着衣服,都把她烫得指尖一颤。 “我,我饿了。”她急道:“咱们还是先吃饭吧,成吗?” “... ...吃完饭呢?”段虎逼得更近。 “!”季春花蓦地收手,背到身后。 埋头浑身冒热气,哼哼道:“不,不知道。” 她抿抿嘴儿,“有没有啥活儿要干?” “平时白天... ...我都要干活儿。” 段虎一愣。 突然退开。 “有啊。”他转身走到灶前掀开大锅盖,语气也恢复如常。 可季春花却看不到他隐隐勾起的唇角,又痞又坏。 她只是终于松了口气,还很不自在地搓了搓指尖,试图赶跑刚才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触觉。 段虎继续说:“想干活儿还不容易?老子全是活儿等着你干。” 季春花听得突然激动。 对啊,这就是她之前想的啊。 她要报恩,要给他干活。 洗衣做饭生娃。 生娃... ... 季春花又不忍想起昨晚。 然后痛苦万分地闭上眼。 暗暗想,她希望昨晚那一回就能怀上娃。 这样的话应该就不用再做了。 …… 吃完饭以后,季春花便摩拳擦掌,将棉衣的袖子往上撸,咧嘴笑着问段虎,“给我活儿干吧!” “一般的家事我都能做!” 说着,她视线环绕灶房四周,忽而眼神一亮,“哎呀对,我先把碟子碗儿刷嘞,还有锅刷嘞。” 没想段虎却瞬间急眼,“疯了是么,手不要了?” 他知道她手上有冻疮,拉着她不由分说地走出去,蛮横道:“我家不叫娘们儿冬天摸凉水。” “想刷回头做热水刷。” “... ...啊。”季春花听着都觉得新鲜,“刷个碗还至于烧热水啊。” “别他娘的废屁,”段虎啧了一声,“老子说啥就是啥!” “哦哦。”季春花点点头,却还是不忍感慨,“你家咋这好呢,冬天不光能洗大澡儿烧热水,干活儿还能烧热水嘞。” 她真挚又诚恳地说:“嫁到你家真好,日子都能过得舒服好多。” “舒服... ...呵,呵呵。”段虎皮笑肉不笑,太阳穴突突狂跳。 拽着她往后院走,步伐忽然狂躁急促。 季春花跟得费劲,差点又踉跄一把,忙求,“你慢点呀,都说你腿太长嘞!” 段虎不耐道:“别这么多屁事儿,老子急着干活儿。” “啊?”季春花纳闷,“不是我干活儿?” “哦... ...”她又似懂非懂地点头,“是你急着让我干活儿是吧?” 他懒得再回她,很是敷衍地哑嗓嗯了两声。 却在迈进后院时直接落下门栓。 季春花听到那“咔哒”一声,心头倏而咯噔一跳。 瑟缩又紧张地看着他雄壮的背,试探道:“干,干活儿咋还要锁门?” 段虎不吭声,拽着她就往新房走。 季春花瞬间红了眼,拉住他袖口拿脚使劲抓地,“不,我不要回屋!” “我,我要干活儿!” 段虎咬紧牙关,拖着她继续前行,“是要干活儿。” 他粗哑地喘息着,终于纠正,“是老子干活儿,你不用干。” 言罢,直接反手往她腰上一捞—— “啊!”季春花被点了死穴似的,浑身一哆嗦,直接软他怀里了。 段虎竟直接把她往肩头一扛,大刀阔斧地踹门直入。 “段虎,段虎!”季春花凄切不安地求他,“不要进屋,... ...求你嘞,” 她再也没法顾及什么面子,只求保命,呜咽着搂住他的脖子,“我疼,” “我还疼得很。” 季春花眼睫都湿了,颤抖着狠下心说:“那儿,那儿肿得厉害,真的。” “我早上差点都没穿上小裤!” 怕他不信似的,她还加重语气。 段虎踏进里间时听到这话,恍然滞住脚。 喜怒难测地反问,“是么?疼的这么厉害呢?” “嗯嗯!”季春花点头如捣蒜,啪啪拍他后背,“你快把我放下来吧,我刚吃的有点饱。” “你硌着我肚子嘞,我想吐。” 段虎很是痛快地把她撂下地,还没等她说话就脸一板,指向炕头,“上去。” “挒裤子。” “... ...”季春花刚要张嘴,瞬间吓傻。 段虎凶蛮低吼:“赶紧的,别叫老子再说第二遍。” “再不动手儿我帮你挒,反正昨儿也是我挒的。” “老子挒比你自己挒可快多了!” “你他娘能把人磨叽死!” 第59章 这是做啥?你在哄小娃子吗? 季春花听得脑瓜都要爆炸了,连着磕巴好几句都硬是叫人听不清她说的是个啥。 段虎被她这动静整的,愈发暴躁不耐烦, 直接来了个能动手儿尽量别吵吵儿,轻飘飘地一推,季春花就噗通一声翻在炕上。 这熟悉的姿势与昨晚很像,她屁股底下还是暄软的被褥。 季春花翻腾着想跑,手心脑门全是汗。 她还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天爷啊,她这两辈子连起来都没在大冬天出过这老多汗呐! 却没想段虎倏而往炕沿上一坐,单掌嵌住她肉乎的脚踝,只一声爆呵,“给老子老实儿的!” “老子看你再拧巴个试试!” 就像是给季春花点了穴似的,叫她瞬间僵住,惊慌又羞臊地呆呆看向他—— 段虎炙热粗糙的掌心开始向上,明明动作如此赤裸火热,他黝黑的脸上却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瞅着还是凶悍得要命。 季春花觉得老难受了,就跟冰火相加似的,她实在遭不住,便红着眼圈儿去抓他的手,“没,没事的... ...可能头一次都是这样的,” “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段虎一挑眉,“哪儿样的?” “老子都没瞅着具体是啥样,咋就知道有没有事儿了?” 他下颌线都绷得死紧,就跟季春花是个多不懂事的熊娃子似的, 语气莫名严肃,像是训诫,“这种事儿不比别的,咋能马虎,” “为了娶你老子可没少花钱,你要是不配合,到时候缺根头发丝儿老子都得跟你算账!” “... ...”季春花抿着嘴儿,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他还是好凶好强势,而且还要逼着她扒裤子。 可冷静下来想想,他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是在关心自己。 怕她不舒服、怕她不好受。 季春花终于不再那么僵硬,湿乎乎的软嫩掌心还攥着他结实的腕骨,思索片刻后跟他商量,“我知道啦,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你看这样成不... ...我今儿早上自己瞅过了,就是...红了、肿了。” 最后这几个字儿被她无比艰涩地挤出来后,季春花丰软的脸蛋儿已经羞到呜呜冒热气。 她略垂下眸,眼睫哆嗦着说:“你看你去卫生所儿帮我开个药膏还是啥的,回来以后我抹上就成嘞。” 季春花叹息,也不忍觉得自己没出息, 坦言,“我知道我有点儿矫情嘞,” “你这性子急,瞅着不耐烦。” “可我真没骗你... ...咱俩都是两口子嘞,昨儿晚上也——” “我就是臊得慌呀,不是故意不叫你看。” “啥叫不是故意?”段虎抽搭两下嘴角,冷笑,“你魂儿让妖怪霸占了啊,是谁管着你不叫你在自家爷们儿面前扒衣服嘞?” 他一把挥开季春花的手,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蛮横地去扒她裤腰,“老子说看就要看,我从不相信别人嘴里的话,” “你说红了又肿了,那是红成啥样、肿成啥样你说的清么?” “你说不清的话,老子到了卫生所儿又要咋跟人大夫说?” 他深蹙着漆黑眉心,眼尾有些泛起猩红,一边扒她裤子一边道:“臊得慌就臊得慌,” “昨儿晚上你也臊得慌,都哭成那么个德行了,” “最后能咋?不也没死么?嗯?” “我妈说了,人一旦成了家,最亲最热的人就得是睡在一被窝的这个,” “你啥啥都要背着老子,还要老子有啥用,你还嫁我干个鸡毛!” 季春花听得浑身一颤,犹如脑子里有口大钟被咣地一下敲响。 她没听过这样的话,这样让人听着心尖儿又酸又麻的话。 让人莫名其妙地想哇哇大哭。 这么一走神,再回神的时候,她的裤子就已经被扒下去了。 季春花刚想下意识地挣歪,段虎就啧了一声,掀开被子—— 把她脑瓜盖上了! “... ...”季春花又愣住了,瞬间变得安静。 她感觉到他干燥炙热的呼吸,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肉上忍不住竖起鸡皮疙瘩。 却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儿,问他:“这是做啥?你在哄小娃子吗?” “不然呢?”段虎呵呵干笑,不屑道:“难不成你不是小娃子?” “小娃子都这样,不想瞧病。” 季春花在被褥里闭上眼,哭笑不得,“这,这咋就是病嘞?” “这跟生病是一回事吗?” “... ...坏了,坏了!”段虎猝然站起,还不忘伸手又扥了扥被子,给她遮好。 他来不及帮她穿裤子,啥也没说起身就要走。 倒叫季春花听得满头雾水,一时间也顾不上别的,立时掀开头上的被子坐起来, 顶着湿软肿胀的双眼,懵懂地眨么,“咋,咋嘞这是?” 段虎“咣”地一下关上里间门,才要出去又想起啥,折头回来。 他沉着面色,额角都挂着汗珠子,像是如临大敌。 跑到炕前抿紧唇结结实实地拿被给她裹上,手都直打哆嗦。 这可给季春花瞅惊了。 这可是村霸段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暴力分子呀! 他,他咋能吓成这样? 虽然季春花知道段虎并不是真的臭流氓,但他的彪悍与粗野她却实在清楚,都不是虚的。 她真不敢信眼前的这个人跟从前的是同一个。 季春花觉得新鲜,盯着他凶煞刚硬的脸移不开眼儿。 “艹!还看个屁啊!”段虎咬牙切齿,一边给她包成个茧蛹似的,一边急躁地舔了舔唇,“你他娘的都流血了!” “流血了知道吗!” “艹!还他娘的好意思舔着个大脸跟老子说,只有点红、肿!” “你小裤儿上都他娘的是血!艹!老实儿躺着别动弹,不许出去!不许下炕!” “就跟被窝里倒着,听见没?” 他抬手抹了把汗,重新转身,又停下。 转而打开炕柜,随手抓了把钱,“我去卫生所儿。” “马上就回来。” 季春花还是没回神似的,啥话也没说出来。 仍然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外间的门被“嘭”地一声粗鲁摔上,她才蓦然捂住脸,笑得直接仰躺在炕上。 第60章 老子媳妇儿流血了! 段虎觉得此事十万火急,甚至骑上了他的二八大杠。 迎着寒风一路骑到村委会附近的那个卫生所儿,到门口以后车都没心思锁,直接顺土道旁一栽歪。 就跟把它随手撇出去似的一扔,迈开大步就闯进卫生所儿。 进去以后扯这个脖子嚷嚷,“大夫!大夫呢!” 尧河村的卫生所儿很小,瞧不了啥大病。 只能看个寻常的头疼脑热,给拿点小药片、扎个小针儿啥的。 一眼就能望到底的逼仄,也只有两个诊室。 段虎这大嗓门,就跟个土匪似的,才喊没几声就有个中年妇女挂着听诊器走出来—— “是、是段虎同志啊... ...呵呵呵... ...”中年女大夫原本昏昏欲睡,被炸雷一般的吼叫吵得直冒火儿。 结果一瞅竟然是这个村霸,顿时白了脸。 客气得不行,点头问候:“听、听说你结婚嘞,恭喜——” “恭喜个屁的恭喜,没那个闲工夫。”段虎一抬手,暴戾打断,跟着就闯进诊室。 坐也坐不下,就站在那踱来踱去,冲着玻璃柜里这样那样的小药瓶看,“赶紧给开点儿药,老子媳妇儿流血了!” “啊?”大夫一听这话,也不忍严肃起来。 推了推罐头瓶底一般厚的眼镜,抓紧随他进来。 问:“是用什么东西伤到了吗?是刀还是啥?” “出血了的话这就算是外伤。” “伤到她的东西有没有生锈?如果生锈的话可不能只是涂药,需要去打破伤风的... ...咱这儿打不了,得去县城打。” “... ...”段虎一时噎住,太阳穴突突狂跳。 这问的都没毛病,但他咋听得这么来火儿呢? 他难耐地闭了闭眼,喉结滚动。 随后从牙关往外挤,“狗屁的外伤,不知道老子昨儿才结婚的?” “不是啥别的东西伤的,是老子伤的、上炕伤的!听懂了吗??” 虽然他那玩意儿从某种意义上确实算是搁置太久、生了锈吧。 但跟那个生锈也不是一回事,打个狗屁的破伤风。 “开药!赶紧开药!”段虎急躁地搓了搓后脑勺。 中年大夫硬是愣了老长时间,才终于后知后觉。 她长长地嗐了一声,竟不忍无奈摇头轻笑,推了推眼镜感慨,“真没想到,段虎同志... ...你竟然还有这么一面呢,” “看来外面对你的传言,也有所夸张啊。” 这位蒋大夫已是四十有二,受过些文化教育,为人也内敛些。 虽然外头传的风言风语她也知道,可她却不太爱与那些粗鄙、爱八卦的妇女娘们儿瞎扯胡扯。 但村霸段虎的名声实在响亮吓人,刚才她也差点吓得魂飞魄散,担心这位恶霸别再一个不痛快,给他们卫生所儿炸了。 如今看来,这只不过是个过度担心媳妇儿、急躁不安的毛头小子罢了! 蒋大夫转身打开玻璃柜,哭笑不得地为他解释,“段虎同志啊,女同志第一次行房大多都会出血,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段虎才要继续催促,就一下卡住了。 他眉心一皱,听得直发懵,“啥?” “头,头一回都得出血??” “对啊,”蒋大夫点点头,拿出一管小药膏递给他,“这个回去涂涂就好嘞。” “但记得要先用干净的布擦擦,不能使劲。” “然后再抹药膏... ...”言罢,蒋大夫不忍上下打量段虎几圈。 心想这大体格子,还真是壮的跟老虎似的。 火力也够足,大冷天就穿个褂子还满脖颈子的汗呢。 虽然听说他媳妇儿挺胖乎的... ...但要是有个这样的爷们儿,那就是再壮实、头一回也得比寻常人伤得重些。 段虎接过药膏。 对着那包装翻来倒去地瞅,还是不放心似的,锁着眉问:“确定光抹这个就成?” 他啧了一声,土大款似的顺兜儿里一掏,掏出一大把大团结,往桌上一拍,“再给我开点别的!” “反正管用的对症的,都要。” “... ...就这一个就够嘞,”蒋大夫无奈,“这事儿说白了就是躲不过的,” “你回去以后记着这几天让你媳妇好好休息,暂时不要继续行房就好。” “等她患处好了再——” “啥?!”段虎一愣,瞬间急眼,像听到啥无比荒唐的发言,“都不能干了??” “你说这几天都不能干了?!” “... ...抹,抹药也不成?”段虎又瞅了一眼药膏。 “... ...”蒋大夫终于不忍老脸一臊,有些尴尬地推推眼镜,“要、要是非得,行房。” “就要注意力道,时间也不能太长。” “... ...”段虎越听脸越黑。 心想这俩都做不到。 “行行行,知道了。”他把药膏揣进口袋,转身要走,粗哑着嗓子贼不痛快地嘟囔,“艹,真他娘的麻烦,” “还啥都不能干了。” 他还打算再研究研究呢,研究研究咋能叫她不疼了,叫她也得劲。 这下可好了,碰都碰不得了还! 艹他娘的!烦死! 真麻烦!艹! “诶,段虎同志!”蒋大夫汗颜,拿起桌上的一沓大团结追上他,“钱啊,您的钱。” 段虎侧身顿了顿,没急着接。 又问了一遍,“真没啥别的了?... ...吃的呢?” “这玩意儿咋也是流血嘞,要不要补补啥的?” 蒋大夫干脆把钱塞他手里,“补营养的话食补就好,炖些汤喝喝就好。” “女人家倒也没那么娇贵,本来每个月来月事也要出血的。” “滚边儿拉去!”段虎一把接过钱,满脸凶煞霸道,“那是别人家的娘们儿,” “我们段家的媳妇儿就是娇贵!” “那是老子花好些钱娶来的,可不得养好了?” “放的啥狗臭屁。” 他骂得贼难听,语罢终于如狂风似的夺门而出。 蒋大夫却不像最开始那么害怕了。 她笑着也出了诊室,直到确定这个疼媳妇儿的恶霸彻底离开,才推开隔壁诊室的门。 一进去就乐,“诶呦,王大夫,您听没听见啊,刚才——” 话没说完,蒋大夫就发现这个诊室也有病人。 还是个有点眼熟、很漂亮的年轻女同志。 她赶紧道了声歉准备离开,没想王大夫打个寒颤接了她的话,“咋没听见?不就是那蹲过大狱的段虎吗?” “我刚还跟季琴同志说嘞,她这年纪轻轻、又是村花,条件这么好,现在赶上那么个姐夫... ...哎,往后谁要想跟她提亲,还得犹豫犹豫嘞!” “都是亲戚里道的,能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蒋大夫恍然大惊,不忍停下脚步,“呀,我就说瞅着眼熟... ...原来是季琴同志啊。” 坐在一旁已经快成为雕像的季琴扯了扯脸,挤出个僵硬的笑,点头道:“嗯,我、我来替我爸开点消炎药,” “他有些着凉,嗓子起来嘞... ...” 说着,她藏在身侧的手倏然收紧,尖锐的指甲都几乎刺进掌心。 第61章 人家段虎根本就不稀得要你 蒋大夫一瞧这个,也就没急着再走。 她心想,之前就听说季家这对继姐妹关系可好嘞,再加上她这人心思也比较细,一眼就瞅出季琴脸色不太对劲。 于是蒋大夫就笑呵呵地走过去,好心劝道:“季琴同志呐,我估摸着你也是担心你姐嫁给段虎那么个人,过得不好、受委屈吧?” 她轻柔地拍了拍季琴的肩膀,季琴当即便更僵硬了几分。 蒋大夫哭笑不得,“诶呦,瞅瞅这丫头,肯定是跟她姐关系可亲嘞,这估摸是刚才听见段虎吵吵把火的,心里替她姐着急呢!” “不用着急啊,季琴同志。”蒋大夫回忆起刚才,忍不住捂嘴咯咯儿乐。 “你这个姐夫啊虽说是不老文明,以前也确实犯过错儿、蹲过大狱,但对你姐可是真的好。” “连我这岁数听着他问的那些话都忍不住害臊嘞!” 王大夫一听顿时张大嘴,下巴颏都要掉地上了。 就跟听见啥天方夜谭了似的。 “啥?蒋大夫... ...您确定您眼神儿没问题么?” “那可是咱尧河村的恶霸啊,还、还能疼媳妇儿?” “诶呦王大夫您这话说的,”蒋大夫嗐了一声,“恶霸跟疼媳妇儿这俩件事也不怎么冲突吧——” “王大夫!”季琴忽然站起,很是突兀地打断了两位大夫的对话。 她已经快要维持不下去虚伪的笑容,闭了闭眼声音隐约打着颤,“我,我还是先回家嘞。” “我爸那头还咳嗽的厉害呢,以后有机会咱再聊吧。” “对,对!哎呀,对不起啊季琴同志。” 王大夫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还忍不住瞥了蒋大夫一眼,“你瞧瞧你,差点儿耽误我看病,也耽误人季琴同志取药嘞!” “人姐俩关系那么好,有啥没啥的,到时候也都会自己去聊。” “哪儿轮得上咱搁这操心?” 说完,王大夫就抓紧把消炎药给季琴拿了。 季琴匆忙收下药,付好钱后直接转身就走,“麻烦您嘞,王大夫,那我就先回去啦!” 她走了以后,王大夫冲着门口瞅了老半天都觉得好像有哪不太对劲。 须臾,她脑子里一闪,啪啪拍响大腿,“诶呦,对诶,我差点忘了。” 话音才落,她便惊觉自己嚷嚷的声音有点大。 赶紧捂住嘴,招唤蒋大夫附耳过去。 蒋大夫平时对别人的家事真是不感兴趣, 但或许是今天才刚看到村中恶霸令人惊愕的一面,见老同事这样神秘,便也不忍来了精神儿。 她凑过去,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只听王大夫小声嘟囔,“我之前听说个事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 “听说头开始在相亲大会上,好些人都以为段虎他老娘指的是季琴,那毕竟季琴是咱村村花嘛!” “结果你猜咋着,人季琴都站出来嘞,段虎却嫌弃的不行,还说季琴是麻杆儿。” “后来段虎他妈也说,说的啥‘你妈我眼神能那么不好吗?’” “好像还说季琴同志太瘦,瞅着就没福儿啥的!” “啊?!”蒋大夫听得脑门直冒汗,“还真是... ...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他们俩就同着那么多人说的?” “谁说不是嘞!”王大夫感慨,“后来还听说,季琴他们家打算换亲,段虎直接就急了,在季家破口大骂还连摔带砸的!差不点儿没把房子给炸了!” 蒋大夫好久没言语,末了不忍唏嘘。 “那要是照你这么说... ...咱也摸不准刚才季琴同志到底是因为关心啊、还是听着不痛快嘞!” 说完,蒋大夫还叹了口气,“我就说么,这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哪儿能真那么亲热?” “况且季家的情况咱都知道... ...哎,依我看呐,那个叫季春花的胖丫头也是个可怜的。” “眼下能嫁到段家去,也未必不好!” …… 季琴揣着消炎药走在回家的路上,只觉得从心底往外直冒火星子。 烧得她俩眼眶都是胀的。 一进家门,她直奔着许丽屋里冲进去,季大强跟许丽俩人正坐炕上说话。 许丽给季大强盖了好几床可厚的被,还在那絮叨,“诶呦,你是不知道啊,本来以为那么多的钱都能落在手里嘞,” “没想季春花那个肥货竟然突然变贼了,宁死拼活的也得要走一半的钱。” “老季啊,我就说这娃白养了吧,哼,搁咱家吃了多少年的干粮,到末了儿成了个白眼狼子!” 季大强听得也是眉头紧锁,怒气上涌,忍不住又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结果一抬头就瞅见季琴了。 “琴琴,”季大强也听说了,换亲的事情竟然是季琴自己提起的。 左思右想都想不通,语气不悦道:“你过来,跟爸好好唠唠。” “你到底是寻思啥呢?脑子让水泡嘞?” “我的闺女这么俊,这么优秀,咋还能抢着去嫁那个臭流氓!” 季琴本来就不痛快,心里憋屈的要命。 一听这话,又气又不甘,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她把药往炕上一扔,脸色涨红道:“您别总一口一个臭流氓的叫着,” “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儿了?” “再说了,我那么做全是为了咱家。您难道脑瓜跟我妈一样不好使吗?” 季琴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听起来急躁又恳切。 她指了指外头,“就冲我哥的那个德行,您就是再干多少苦大力,咱家也只能吃糠咽菜!” “还有,您现在多大岁数了,又能干几年?” 季琴说的义愤填膺、胸有成竹,“段虎他是凶了些、粗俗了些,但他家现在贼有钱嘞,光是摆大席就摆了三天,” “而且他现在还年轻的很,要是再打拼几年,往后还不知道得多厉害!” 季琴双目赤红,攥紧双拳,“我就是觉得这样的人,我姐把握不住,去了也得挨欺负。” “才想着我嫁过去... ...把他管好了、纠正好了不说,以后咱家还能有好日子过。” “可我妈跟我哥,就没一个顶用的,根本就帮不上我!” 季琴这一大串话说完,季大强被惊得一时哑口无言。 没想房门被“嘭”地一声踹开,将方才的话听了个满耳朵的季阳怒然闯进来,指着季琴就骂,“你他娘的快别搁这废话了!” “顶不顶用能咋?人家段虎根本就不稀得要你,偏偏你自己说的还有模有样的!” “季阳!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 季大强最疼的就是季琴,贼护犊子地抄起炕上的鸡毛掸子,一把就朝着季阳扔过去,“至少你妹子知道为了家里考虑,” “你呢?” “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就知道跟你那帮狐朋狗友们瞎搞瞎混!” “滚,给你老子我滚出去!看见你我就堵心!” 第62章 来吧,活祖宗,还麻烦您张张嘴 季阳被季大强一声怒喝激得缩了缩脖子,他自然也是怕他爹的。 虽说季大强也知道慈母多败儿,明白许丽打季阳小就过分溺爱他, 但他也不知道季阳就跟个耗子似的,不声不响地就把家里的钱全都给掏空了。 这事儿许丽跟季阳心里都有数,都发虚。 生怕哪天一个不注意被他全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大战,战成啥样且不说,反正季阳的屁股蛋子是指定得开花! 一瞧见季大强跟季阳起火,许丽抓紧给儿子打眼色叫他老实点儿,别碍着他爹的眼,不然的话可没他好果子吃。 季阳也没辙,只能嘴一撇灰溜溜地又出去了。 借着这个空档,季琴刚好组织了下语言。 开口就道:“您刚才也听我妈说嘞,昨天我姐出嫁的时候非得把订婚钱拿走一半儿,这么着就能看出来,她是心都不向着自己个儿的娘家呢。” “您说,家里有闺女的,都得看嫁的好不好,万许嫁的好还能接济娘家些,毕竟眼瞅着您跟我妈都岁数大了... ...” 言至此处,季琴忧愁蹙眉,酸溜溜地叹了口气,“嗐,但我瞧着这意思啊,我姐往后是不想再管咱啦!” “放狗屁!”季大强听得怒目圆睁,抬手照着炕沿子哐哐就是凿,气得一边使劲咳嗽,一边喷着唾沫星子叫骂,“反了她了?” “老子当年就不喜欢她那个腰跟水桶一样粗的妈,是她妈非得贴上来、扒都扒不下去!” “她妈死了以后,老子把她养了这么大、费了那么多的粮食米面,这不叫养育之恩吗?” “她他娘的要是敢嫁出去了就忘了娘家,看老子不抽死她!” 说完,季大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撅过去。 他咳得肺管子都要炸了,一声大过一声,给许丽听得都心里发毛。 端着水碗坐他身边给他顺气,红着眼说:“老季啊,你可得保证身子,我们娘儿仨现在可就指着你嘞——” “诶对,这话还真没说错,爸!” 虽然出去了,但还在听墙根的季阳隔着窗户说:“您刚才一吵吵我我差点给忘了,” “我从外头听说,人家猪场的那个余老板都开始托人相亲嘞,啧啧啧,这回可真是完喽~” “余光那么喜欢我琴琴妹子,都要放弃了... ...哎,谁知道外面得咋传呢?我估计肯定是因为那回换亲的事儿传出去了,” “再不济,就是昨天搁段家大席上季琴非得敬酒、又哭鸡尿嚎儿的——” 话没说完,季琴便浑身颤抖着夺门而出。 她气得牙关都打哆嗦,抄起窗台上的苞米杆照着季阳身上就砍,“滚!” “你给我滚!!” “不要再让我瞅见你!!” 季琴俩眼瞪得跟铜铃似的,知道季阳这狗东西是个顺风耳,听来的没有假的。 她不敢相信,又惊又气。 可一时之间啥又都干不了,便只能将所有的怒火跟恨意全都发泄在季阳的身上。 里屋许丽听得也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没个主心骨,只好又去晃悠季大强。 季大强这才拿水顺了顺不咳嗽了,被她晃得又开始咳咳咔咔。 “诶呦老季啊,这可咋整,现在琴琴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好人家嫁了,季春花那肥货也不听咱话,不跟咱一条心,” “这可咋还有个指望了?” “季琴!”季大强心底也是焦灼,拍着胸口眼里冒着血丝怒吼道:“去、去!” “去段家叫那不知感恩的小贱货给老子滚回来!!” “好!”季琴砍玉米棒子的动作骤然停下。 她今儿是没一件痛快事,都要堵心死了。 她都这么堵心、这么不痛快了,凭啥她季春花还美滋滋的被爷们儿疼? 还搁家养着、窝着? 这不公平!!不公平!! 季琴回屋披上件厚外套就冲出家门,打定了主意今天必须得恶心恶心季春花那个贱人。 都是因为她、自己才会这么难受。 都是因为她,自己的计划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落空! …… 下午三四点钟,季春花还窝在炕头,被段虎严令禁止不能下炕,不能动弹。 她觉得身上全是懒洋洋的,加上骨头缝儿里的那股子酸软劲,忽然就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废人。 再想想段虎回来以后,一回生二回熟地扎进被子里去给她那里上药... ... 季春花难耐地阖上眸,无声地发出第无数次哀嚎,不忍感慨如今自己真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往后也用不着害臊一块儿洗澡嘞。 里头外头都叫他看尽、看透了,一起洗个澡还有啥可臊的。 她不自觉地又往上拽了拽被子,欲盖弥彰地挡住自己烧红了的丰软脸蛋儿。 令人心惊的房门声却又再次响起。 季春花吓得粉白肉乎的脚丫都瞬间瑟缩,嘴儿一瘪小心翼翼地露出双眼,颤颤巍巍地往外瞅。 然后就见段虎大喇喇地走进来,端着个呼呼冒热气的碗。 他走到炕边坐下,一递,简单粗暴,“喝!” “给老子都喝干净喽,一滴都不许剩!” 季春花搭眼往里一瞅,是红糖水里头炖了俩鸡蛋。 她木木然地瞪大眼,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段虎暴躁劲又上来了,啧啧两声捏着勺就是骂,“还说你不是熊娃子?” “瞧个伤也不让瞧,喝个东西还不乐意自己喝。” “喂喂喂,老子给你喂,艹!” 季春花这回更懵了,可把她给无辜坏了。 心想我这啥也没说啊,哪儿叫你喂嘞? 她只是... ...只是从来没被人这么伺候过,傻了而已。 可等她回神时,勺儿都已经被段虎抵在唇边。 他眉一横,野蛮又凶悍, 怪声怪气地闷哼道,“来吧,活祖宗,还麻烦您张张嘴,” “叫老子喂进去,成不?” 季春花一个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 把那一勺红糖水哗啦一吹——全溅段虎脸上了! 第63章 他们又不管我叫爹,我管得着他们么? “哎呀!”这回可真把季春花给吓坏了,人家好心好意给她喂,她反倒喷人一脸红糖水。 季春花啥也顾不上,伸手就往段虎脸上连胡撸带抹次,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实在是没收住... ...不成,要不还是洗洗去吧?” 段虎太阳穴突突狂跳,感受着她柔嫩如豆腐似的手心儿一次次地拂过脸颊,只觉深处那把野火汹涌燃起。 黏糊糊的红糖水顺着他高耸硬挺的眉骨一路往下滴答,淌到嘴边。 段虎眯起眼,伸舌头舔了一口。 甜得要命。 他瞧她焦急又羞臊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厉害,下意识就想伸手攥住她。 可恍然间,又不忍想起那个中年女大夫的话—— 最近都干不了了,啥都整不了。 他顿感烦躁,下颌绷紧,老半天都没说话。 过了会儿,才粗哑着嗓子皱眉道,“做啥要洗?” “谁整的谁给老子收拾。” 段虎动了动舌尖,品着红糖水的甜,心头忽然冒出个主意。 但想想季春花那磨叽劲儿,肯定不能轻易答应。 于是,他暂时拦下她,“先把这喝了老子再跟你算账,赶紧张嘴,一会儿凉喽还得给你热!” 季春花一愣,忙收回手用力点头,乖乖张嘴。 她一边如待哺的雏鸟似的,张嘴吞咽,一边仍然直勾勾地盯着段虎,还是不忍借着空隙劝他,“要不你还是先洗了去吧,我能自己喝的,我手又没毛病。” “这水可甜了,你现在不洗一会儿就黏糊了,扒脸上多难受啊。” 段虎没立刻回应,只眉梢一挑,往碗里一瞅。 “把鸡蛋吃喽。”他舀起一整个鸡蛋,重新递到季春花嘴边,这回动作却明显粗莽许多。 “哦哦。”季春花又成功被转移注意力,不敢再慢,张嘴两口就塞下一个卧鸡蛋。 “呵。”段虎眸底浓到发黑,语气微妙地低笑了一声,“昨儿我就发现了,甭看你这嘴儿不大,倒挺能装东西啊。” “... ...”季春花正嚼着呢,差点被蛋黄噎着。 这话倒也没啥毛病,可她就是觉得咋听咋别扭,叫人耳根子发热。 她闭着嘴又嚼了好几下才咽下去,想想如实道:“小时候我吃东西可慢了,和猫儿似的。” “许丽就骂我,说我是在故意耽误时间不想去干活儿,一来二去就吃得快了。” 段虎本来是故意逗次她,一边嫌她矫情一边又忍不住总想瞅她臊红脸的那个反应。 听见这话,脸色却瞬间沉下,极不痛快地嘬了嘬牙花子,张嘴就骂,“那是你他娘的窝囊,” “这要搁老子,你看我不把饭都噎那老娘们儿嘴里的?” “我倒是要叫她吃快一个给老子瞅瞅!” 说完,段虎还是觉得不痛快,把碗往炕柜上“咣”地一撂,大手撑在膝盖上,混不吝地冷笑,“听着都叫人新鲜,” “她谁啊,天王老子?管天管地还得管人吃饭放屁?” “... ...”季春花听得哭笑不得,附和着叹息,“谁说不是嘞,” 她转而又道:“不过往后她甭想管我了... ...” 想起昨天跟孙巧云聊的那些体己话儿,季春花绵软双眸中幽幽闪动着一抹坚决,“你说的对,我已经是季家泼出去的水了。” “就算往后淌到泥沟里、臭水沟里,也跟他们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关系了。” 段虎一顿,立刻横眉立目地瞪她,伸手照她丰软的脸蛋儿上就是掐,“什么狗屁话?” “嫁了老子还能叫你去臭水沟里?” “你话说反了,你是从臭水沟里跑出来了才对。” “对、对。”季春花怔愣片刻,立刻弯眸笑,“你说的对,我是跑出来了,解脱了才是。” 段虎哦了一声,耷拉着坚硬漆黑的眼睫, 见指腹下她白生生的皮肉又被掐红,目光灼热,喉结滚动着问她,“那回门儿的事儿呢?” “我妈不是说季家早晨闹了一回么,说让你今儿就回门。” 他一边问着一边去观察她的反应,心底还是不老相信季春花这么个磨叽又绵柔的性子,真能狠下心跟娘家把脸皮撕开。 要是这样,他肯定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思及此处,段虎面上像是带着风暴欲来前的阴沉,由上自下地审视着季春花银盘般圆润的脸, 野悍又不讲情面地坦言,“老子打头一开始就瞧出季家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跟你实打实的说,我是瞅准了要娶你,但我真不想有这么个亲家。” “我不是个抠搜的主儿,你心里也有数,但我也不是傻子、不是冤大头,你要是心软犹豫,前头跟他们说的再狠也没用,都是挠痒痒。” “往后他们今天头疼明天脑热,你那个弟弟也还没结婚。” “甭以为老子不知道他们打的是啥主意!” 段虎一摆手,桀骜又霸道地冷哼,“你是我娘们儿我合该管你,但甭想叫我给你的窝囊无能擦屁股!” “他们又不管我叫爹,我管得着他们么?” 这么一大串的话,叫季春花听得又是久久沉默。 显然,段虎尤其不爽她这个时候沉默。 他怒斥:“言语!又哑巴了?” 伸手攥住她肉嘟嘟的下巴,强迫她扬起脸儿跟自己对视。 却在窥见季春花平和又隐约透着感慨的目光时骤然一僵。 “... ...你这是个啥眼神儿?”段虎皱眉,摸不准了。 咋看着莫名跟换了个人似的... ... 这还是那个没事儿就舌头打结,吭哧瘪肚的肥婆么。 “没有,我就是觉得... ...妈把你教的很好。”季春花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酸涩,“没人教过我这些,” “打小儿也没有。” “要是我妈还在,也跟咱妈似的... ...教我,告诉我不能平白无故总受人欺负,告我除了忍受还能有别的活法儿,我可能也到不了这个份儿上。” 说完,她彻底笑开,眼尾微微泛红,与他正经又认真地承诺,“你放心,段虎。” “我这人虽然脑子慢,但想明白的事就是想明白了。” 她抿了抿嘴儿,软乎乎的眉目中突然透着几分狠绝,“我不回门,” “不光今儿不回,过两天也不回。” “我不要再做季家的闺女了,我只要做好段家的媳妇儿就成嘞。” 第64章 你要逼死我,你要臊死我 “... ...是么?”段虎彪悍身躯隐约僵了下,之前的怀疑也随之基本散尽。 他眼神儿不差,能瞅出来季春花不是在开玩笑。 也是因为这个,段虎突然觉得挺有意思。 他意识到,自己还真是不够了解她。 咋说呢。 段虎觉得季春花这人虽然从表面上看着像团喧腾的棉花,软乎乎的很蓬松。 实际里面却裹着啥别的东西,像是柔韧且撕扯不断的丝线。 你不知道她还能说出啥做出啥你想不到的,但就是觉得上限还远远没到。 这肥婆眼神儿里有股连他都瞅得有些心惊的劲头子,可他也一时说不清是从哪儿来的、又是多大的劲头子。 段虎也没想再深问,他觉得人跟人之间没处到那个份儿上问了也没用。 若是日久天长,了解透了,也就啥都不用搁嘴问了。 季春花被他赤裸的、且带着探究性的视线瞅得心焦,明明提起季家她还觉得心如死水,这会儿却被搅得重新荡起涟漪。 她逃似地从被窝里伸出脚,哼哼道:“我还是下炕溜达溜达吧,总窝着都感觉自己要废了。” “也不咋舒坦。” “啧。”段虎眯起凶戾双眸,烙铁般的掌心瞬间嵌在她胳膊上,“谁同意了?” “我说许你下炕了么?” “... ...我真的没事了,”季春花无奈,躲躲闪闪的不再去瞧他。 段虎手上又使了把劲,拽得她差点倒回炕上。 没等季春花求他,段虎就没带好气儿地来了句:“你刚才不说要做好段家的媳妇儿么,老子没听错吧。” 季春花有点发懵,不自觉地看向他,点点头应了一声。 然后,她就见段虎指着他自己的脸,粗声命令,“凑近点儿。” “... ...啊?”季春花还是没瞅出他要做啥,只好在炕上跪起以此达到与他坐着差不多的高度,这样能瞧得更清楚。 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刚才那红糖水流你眼里了?” “黏黏糊糊的,不好受了吧?” 季春花蹙起浅淡眉心,目含担忧凑得更近,“我就说你去洗洗嘛,你让我瞧我也——” “啊!”身后攥紧的大手令她倏而惊叫,腰后酸麻将她激得她跪也跪不住,丰腴的身子直接往他怀里闯。 季春花慌乱中来不及细想,只得双手撑在段虎坚实宽厚的肩头,再缓过来时他却闭上眼,满脸野悍道:“那红糖都是好的,贵的。” “你溅老子脸上整一勺儿,都浪费了。” “... ...对,对不起?”季春花木木然地道歉。 段虎唰拉一下睁开眼,眸底像是窜动着炙热烈火,“谁叫你道歉了?” “老子说叫让你道歉了么?” “你说要好好做段家的媳妇儿,头一件事儿就是不能浪费东西。” “咱家虽然条件好,但不该省的不省,该省的必须得省。” “你吃喽。”他凶神恶煞,粗蛮又不讲理地加重语气,刻意强调,“老子脸上的全吃干净了,不许剩。” 季春花听得脑瓜都要彻底转不动了,她瞪圆双眸,下意识地咬住唇,又觉得羞臊又觉得离谱,不知所措地往后退, 实在忍不住反驳他,“你这说的叫个啥话呀,” “你,你脸上的我咋吃呀!我... ...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实在不行,我晚上少吃点饭总成不?” “不成,”段虎说的理直气壮,“饭咋能少吃?” “少吃饭这就叫不该省的。” “赶紧!”他敏锐察觉到她要扒拉他的手,直接又是一揉。 季春花当即带着鼻音贼无力地哼哼了一声,把段虎给听得脊柱直发麻。 他觉得这事儿理所应当。 他欺负欺负她咋了? 这好几天啥都不能干的,还不能欺负欺负她了? 还不能让他这当爷们儿的吃点甜头儿了? “不要,我不要。”季春花臊的又要哭,扒拉也扒拉不动只能推他胸口,“你要逼死我,你要臊死我!” “这咋吃呀,我不会吃!” “不会?”段虎一愣,然后听不出喜怒的哑嗓哦了一声。 紧接着啥话都没说,便如猛兽一般迅速俯首逼近,竟是启开牙关直接啃了季春花脸蛋子一口! “啊!”季春花又是一声叫,立刻捂住脸。 段虎却没啥异常,还是那副凶悍霸道的表情,“现在会了?” 他不耐烦地催促,“会了就学,快着点儿。” “你,你... ...你... ...”季春花磕磕巴巴支支吾吾,浑身都烧得直冒烟。 被他啃过的地方有一点点的痛,但更多的却是酸痒。 季春花也由此发觉,段虎有两颗尖锐的虎牙, 啃过她脸蛋子上的软肉时,就跟按到她麻筋儿了似的,让她差不点儿直接瘫了。 俩人就这么僵持着,眼见段虎又要跟土匪似地重复一遍、好叫她学得更彻底,后院大门却极突兀地被人敲响。 段虎一愣,张嘴就骂,“艹他娘的,真会赶时候儿!” 言罢,他连动都懒得动,只仍单手桎梏住奋力挣扎的季春花,粗哑着嗓子冲外头喊:“谁!!” 季春花俩手还抵在他厚实贲张的胸膛上,震得手心都嗡嗡的。 段虎想想都觉得不能是孙巧云。 他了解他妈,这么个日子她肯定不会轻易来打扰,早晨那事儿是没辙了,但既然说了不管了,她就肯定不会轻易插手了。 果不其然,外头那人嘿嘿一笑,回:“诶呦工头儿,我啊,老沈~” “不好意思啊,这么个日子还打扰您... ...” 老沈龇牙咧嘴,厚着脸皮道:“但我也没辙啊,是工地那头的事儿,” “包活那个贾老板说他要加盖一层,着急,今儿就要跟你谈。” “... ...滚边儿拉去!”段虎毫不犹豫,骂道:“告他老子陪媳妇儿呢,屁股冒烟了也自己先坐水桶里灭去!” 老沈无奈,终究是被段虎吼的有点怵头了。 今儿没喝酒啊,他胆儿也没那么大了。 可季春花却不是很想让段虎陪她, 她想让段虎快点去、快点放过她。 她琢磨明白了,他就是故意逗她欺负她的,过会儿说不准又要跟她滚被窝儿了。 季春花觉得腰更疼了,红着眼圈尽量保持镇定,哄似地劝他:“段虎,你、你去吧。” “你要是因为我耽误了正事,我心里也不痛快。” “再说... ...人家是老板,肯定是很重要的人,咱也是靠人家吃饭的,你这个日子去、不是更能显出你认真负责吗?” “这样的话,人家往后指定会更乐意把活儿交给你嘞,你说是不?” 第65章 炕头儿上那事儿 季春花也是心急,连起来说了这么一大段的话。 可说到后头,她就又不敢看他了,视线开始飘来飘去。 段虎无声眯起眸,似笑非笑,“行啊,老子还没瞅出来你眼界这么宽呢,” “咋不厉害死你呢,嗯?老爷们儿干买卖的事儿都这么懂啊,小嘴儿不光能塞东西还贼能叭叭儿。” 他粗粝指腹攥住季春花丰软的下巴,蛮不讲理地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只见她眸底怯生生地晃动着水光,双颊泛着透亮又好看的红,段虎当即又是一阵血脉偾张。 他状似思索,僵住半刻, 终是突兀起身,贼不痛快地哑嗓低语,“得得得,不乐意叫老子跟家待着老子还不稀罕待呢!” “我又不是狗屁膏药,你玩儿命躲我赶我、我还非得死乞白赖地黏着你做啥?” 他语气粗暴,自言自语似地把褂子一披,抬腿就走。 季春花没咋听清,他声音沙哑粗重,又故意压低。 她只能靠他暴躁不悦的脸色分辨出,他肯定是在不痛快、不乐意呢。 季春花张张嘴,想说点儿啥好听的。 关键时刻却还是闭上了,啥也没再说。 她觉得自己的腰实在是遭不住了,比起暂时被误会,还是命更重要。 段虎那头也动作麻利地出了门,末了儿还把门摔得叮咣作响。 季春花不忍眼一闭,脖子一缩缩。 直到院门被推开,段虎跟老沈二人一道离开以后—— 才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蹬上鞋,趴到窗台钻进棉帘子偷偷去看。 确定段虎终于走了,她不禁拍拍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甚至还很小声地笑了笑,里面透着深深的庆幸。 …… 从段家出来以后,老沈就一直心惊胆战地跟在段虎屁股后头。 也不敢言语,就一会儿望望天、一会儿看看地。 他一眼就瞅出段虎那脸色比平时还要黑,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注意再惹着这位爷。 段虎则自个儿走在前头,单手插兜晃里晃荡。 脸色阴沉凶戾,浑身都冒着股浓重的煞气。 他心里一个劲儿地骂:艹艹艹,真他娘的不识抬举! 老子都说了要搁家陪你,你倒好,还跟我讲上道理了? 行啊,不就是要赶老子走么,不就是不愿意跟我一块儿待着么。 走就走!谁稀罕! 须臾,段虎蓦地停下脚步。 老沈正搁后头仰头瞅鸟儿呢,也没来及刹车,一下就撞他肉山一样的后背上了。 给老沈磕得诶呦一声捂住鼻子。 “诶呦你大爷啊!”段虎濒临爆发边缘,咬牙切齿转头就骂,“你做啥非得跟后头走?” “嗯?老子很吓人吗?我浑身带刺儿啊还是带火啊,你跟我一齐走是能扎着你啊还是烧着你啊!” 老沈听得这叫一个委屈啊,捂着鼻子讪笑,“不是工头儿,平时我也是这么走啊。” “... ...”段虎徒然噎住。 顿了片刻后猛地转身,步伐狂躁又粗鲁地径直前行。 其实他之所以出来,不光是因为季春花驳他面儿了,让他觉得跌份儿。 还一个就是因为... ...他又想起那破大夫的话了。 他刚才啃她脸蛋子的时候就觉得忍不住了。 真他娘要命,就一脸蛋子长得那么好吃做啥?吃着还更好吃... ... 那他一啃,就觉得贼饿、觉得再不干点儿啥他得憋炸了。 可那大夫又说的啥,干也不能使劲?! 艹!老子哪儿能控制的住,老子浑身使不完的劲! 那把劲全用自家娘们儿身上也有错吗?不可能!绝对没错儿! 段虎烦得直咬牙,抬脚照着道边碎石就是踢。 老沈眼睁睁瞅着那石头也不小,硬是被段虎一脚踢碎了,哗啦啦地往四下滚,实在是遭不住了。 他五官都皱起来,贼狗腿地往前凑,讨好道:“工头儿啊,不然您还是... ...回家去吧?” “我瞅您这气儿这么不顺的,道边石头都躲不过。别一会儿见着贾老板,人家再跟着遭殃。” “您甭不痛快,我这不也是为了咱大局考虑么。” “呵。”段虎干笑,“行啊,你们眼界儿都够宽啊,都能顾全大局,就老子一个人矫情,是不?” “没有啊我没这个意思啊,”老沈急得直搓脑瓜。 末了实在没辙了,跟赴死似地眼一闭,“工头儿要不您到底是因为啥不痛快,直说吧成么?” “您看我多少也比您大... ...但凡能说,我肯定给您出主意。” “您别这么折磨我,我受不起啊... ...我太难受了我。” 老沈耷拉下肩膀,都打蔫儿了。 “我——” 段虎唰拉一下扭过头,结果话到嘴边儿脖颈子连着大黑脸都憋得一阵青一阵红,也还是说不出口。 老沈当即哎呦一声,“工头儿我求您了,您这让我有种想拉屎都拉不痛快的滋味儿,我真太难受了我!” “横竖现在就咱俩,我也不敢笑话您,是不,您就说吧!” “... ...”段虎不禁想起昨晚上老沈喝多了跟他逗次那几句了。 他下颌绷紧,顺兜里掏烟。 完了递给老沈一根,自己叼嘴上一根点上了。 “等出去的,”段虎龇牙咧嘴地说:“别搁这儿唠。” 尧河村这地方段虎心里有数。 他可不能叫人把炕头上那点事儿听了去,要不脸往哪儿放? “行,行。”老沈已经很受宠若惊了。 他们工头儿愿意把自己的难题给他说,这得是多信任他啊。 老沈摩拳擦掌,颇有种准备好要做军师的亢奋。 等到了村外,俩人上了小半挂,老沈就眼里冒着光直勾地看向副驾驶的段虎。 而且还非常体贴地踩下油门,寻思一边开车一边唠吧。 创造一种和平时一样的氛围,好叫他们工头儿更舒坦、更自然一些。 结果没想他这便秘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半路才被解决。 段虎上车以后是做尽了思想斗争,接连抽了两根烟。 末了儿想了一圈,都觉得除去问老沈也没别人可问了,才硬邦邦地扭脸看向窗外,悄然晃动摇杆把窗户升上去。 艰涩无比地挤出句,“你昨儿喝完酒说的那话你还记得么?” “... ...啊?”老沈觉得这下不是便秘了。 这下是彻底堵死了。 他咕咚吞下老大一口口水,呵呵笑道:“您,您又不是不道我那量,我就是瞅着没啥事儿其实我已经醉嘞!” “真的!” “别他娘的跟老子装!”段虎一声爆喝,磨着后槽牙骤然瞪向他,蛮横威胁,“该是啥就是啥,老子今天不跟你计较!” “就你说炕头儿上那事儿,你说的算不算!到底有没有诓老子!” “吱嘎——”一声。 老沈浑身一哆嗦,直接猛地踩下刹车。 第66章 封口费么,我都懂 他顺脑门往下淌汗,胡乱抹了一把,“工,工头儿啊,” 老沈声音发抖道:“您要是跟我唠这个,那咱还得喝。” “咋也得喝成昨晚上那德行我才敢跟您唠。” “成。”段虎答应的倒爽快。 立马命令,“开车。” “抓紧把那姓贾的整明白儿的。” “完事跟我走,老子今儿必须叫你喝痛快喽。” 他霸道挑眉,一掏兜掏出一沓子钱,往老沈跟前挡风玻璃上一拍,“照这钱花。” 言罢,段虎眯起眸,睨了他一眼。 老沈后脖颈子都直冒风。 他哪儿敢不收?犹豫都不敢就立时拿起,哆哆嗦嗦地顺兜儿里一塞,用力点头道:“明白,明白。” “封口费么,我都懂。” “滚边儿拉去,心里有数就行谁叫你说出来了?” 段虎听得耳根发烫,蛮横彪悍地骂骂咧咧,抬手咣咣凿车门,“别废屁了,开车!” “是,是,好您嘞。” 老沈匆忙发动。 …… 没了段虎的季春花就像是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儿。 她头一件事肯定是跑去前院儿。 因为她觉得孙巧云自己肯定可没意思可无聊了。 段家大屋子大地儿的,仨人住都显得空旷,更何况前院儿只有孙巧云自己了。 于是季春花想了想,决定干脆抱着那个木匣子去找孙巧云。 昨天着急忙慌的好多事她都没细问,就说这管家到底是咋管季春花也不是很清楚。 她就知道许丽管家也就是记记账,买买家里的东西。 可许丽那账全是糊涂账,光是季阳偷拿走的钱就算不明白。 季春花双手捧着木匣到了孙巧云屋门口,轻轻敲门。 孙巧云了然笑道:“是春花吧?” “快进来,门没关严。” “诶,妈,是我。”季春花笑呵呵地开门进去,顺手把门关严。 她不忍担忧,“妈,这天儿冷呢,您甭留门缝。” “万一受凉咋整?” “我那是刚开开的,”孙巧云捂嘴乐,“虎子出去时候跟我打招呼儿嘞,妈估摸着你得过来。” 看见季春花手里捧着的木匣子,孙巧云一惊,“你这娃真是个用心的。” “其实也不急着这一两天儿的,你们才刚结婚,咱家大席都还没摆完呢。” 季春花走到炕边坐下,把木匣子放炕上。 她羞涩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我脑瓜转得慢,还笨。” “人不都说了嘛,笨鸟得先飞才行。” “哈哈哈,”孙巧云被她逗得大笑,末了儿却叹息摇头,“不是这么回事儿,春花。” “你只是性子慢些,可不是脑瓜笨。” “往后你会明白的,现在妈也不多说。” 孙巧云腿上搭着小被,连着脚丫子也一起挡住,盘着腿凑近些,掀开木匣。 “这有个小册子。”她递给季春花,“里面是从前妈记的账。” “这些帐是从段家垮了以后我重新起的,从前的那些东西... ...段虎奶奶走之前嘱咐我要都烧了。” 孙巧云目含忧伤与怀念,悠悠道:“我婆婆说,要是总留着那些风光富贵的过去,我跟段虎就都难往前看。” “越留着,就越容易舍不下。” 她摸摸木匣,苦涩笑道:“所以除了必须得留的,留着传宗接代的,其他的东西就全都烧了。” “... ...妈,”季春花也被带的红了眼眶,发自内心地感慨,“您真是个贼了不起的人。” “我真的很佩服您,我也... ...我也很羡慕段虎,有您这么个妈。” “甭这么说,闺女。”孙巧云知道春花为啥羡慕,摸着她的手说:“你妈也是个顶好的人。” “是个实心肠的傻女人。” “她的善良跟真情永远没有错,妈能看出来,这些东西她也都给了你。” 孙巧云语重心长地笑道:“闺女,善良跟重情没有错。” “错的是那些利用你们善良的人。” “可是闺女,” 言罢孙巧云又道:“人就这么一辈子,你要是选好做个啥人,就永远别后悔,得来的无论如不如意,对不对的起你那份儿善,那也都是你自己个儿选的。” “反过来讲,你要是不想被那些没心肝的错付,就得懂得辨认。辨认啥人值得咱对他们好,啥人不值得。” “最怕的就是犹豫,想善良、心还不能放宽,做不到彻底无私,想了结反抗,又不能真正狠下心。” “上不来,也下不去,黏黏糊糊的扯也扯不清,最后啊,受罪的不光是你自己,还有陪在你身边在乎你的人。” 季春花听得眼眸颤动,抿抿嘴满脸果决,“我明白,妈。” “类似的话段虎也跟我唠过,我知道你们是害怕我跟季家狠不下心。” “您放心吧,妈。”季春花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小账本,望向孙巧云,“我现在才隐约看清,段家为啥能垮了再起来。” “因为您跟段虎都是明白人,是说啥是啥、想啥做啥的通透人。” 她弯起眼眸,声音绵柔却又坚定,“我现在可是段家的媳妇儿,段虎说嘞,我是花了他好些钱娶来的。” “我可不能叫您跟段虎亏了,也绝不能叫你们俩这么苦心经营的家、因为我那些乱糟事儿被捅出窟窿。” “您且往前看吧,只看我咋做就得了。” “我这人嘴不好使,也说不出个啥花儿来。” “好,好,闺女。”孙巧云连连拍她肉乎乎的小手儿,“不急,不急,咱慢慢来。” “人哪能一天就啥啥都做好,有进步肯努力就是好——” “咚咚咚。” 孙巧云话没说完,就听院门又被敲响。 季春花一愣,用眼神发问, 孙巧云却笑意渐收,笃定般摇头,“门没锁,不是虎子。” 她拿过季春花手里的小账本放进木匣关好,拿被一捂。 冲外头扬扬下巴,“去吧,春花。妈猜应该是季家来的人,这事儿早不来晚也得来。” “你想咋干就咋干,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犯了法,其他都不碍的。” 孙巧云定定望着季春花,只需一个眼神儿就给了她主心骨。 她颔首道:“放手去干,你现在有妈,还有你爷们儿。” “咱段家的媳妇儿搁家就是做奶奶的,哪儿能叫别人欺负嘞?” 季春花听得热血沸腾,只觉脑瓜子里嗡嗡作响。 她攥紧肉嘟嘟的拳头蓦然起身,好似准备奔赴战场般夺门而去,很大声地回:“好,那我去嘞,妈!” 孙巧云应了一声儿,扬起嘴角。 最后嘱咐,“不用都靠自己,自己不管用的时候就把你爷们儿搬出来。” “反正那么多人骂他嘞,多几个不多、少几个也不少!” 第67章 回家要被爸打,回来还要被段虎打! 其实就算孙巧云不说这话,季春花也是这么准备的。 她的性子季家了解、季琴那个毒妇最了解。 没啥理由能让季春花只是结了个婚就能彻底喝出去、跟季家撕破脸皮。 季春花自打重生以来就这一点想的挺清楚—— 她从没有忌惮过许丽跟季大强他们,他们虽然混账但不敢做出啥出格的事儿,就算再不乐意也不可能拿刀捅死自己。 但季琴就不同了。 季琴鬼心思多,上辈子她都能干出那种把人害死的事儿,这回死了一次,她的心只能更脏更黑。 况且昨天在大席上她就瞅出来了, 季琴不会再跟余光结婚,但她会靠着给余光些甜头利用人家。 至于利用人家做啥事儿,季春花想不出,可她知道,指定不是啥好事,而是坏事、烂事。 季春花走到院门口之前就估摸出,来的人应该是季琴。 别人都没那么大胆子,上赶着往村霸家来闹不愉快。 季琴就截然不同了,她想要引起段虎注意的心思过于明显了,只要能有机会往段虎跟前儿来晃悠,就绝不会放过。 果不其然,季春花才推开门就看见季琴一双哭红的眼,还有在寒风中冻到发红的鼻尖,瞧上去楚楚动人、很难不叫人心疼。 季春花瞬间蹙眉,“琴琴?这大冷天儿的你咋还来嘞?” “多冷啊。” 季琴一时没回话,眼神中透着不安分,越过季春花肩头往里看。 “... ...我姐夫没在家?”季琴佯装惊惶,讷讷道:“我怕他瞅见你娘家人来了不乐意,我也知道今儿才是你们结婚第二天。” “我过来实在有点讨人嫌了。” 季春花闻此眼眸微动,垂下睫咬住唇,“你既然知道他不喜欢咱家人还非得过来做啥?” “你这不是故意难为我么?” 季春花寻思了,季琴自始至终也没想主动跟她闹掰,表面还是维持着好姐妹的模样。 既然如此,她才不要做那个主动的人。 季春花想起孙巧云平静而有力的眼神, 忽然察觉她这个性子是没法儿学段虎破口大骂硬碰硬了、倒是更应该学学婆婆的沉稳和通透。 村里老人常说黑猫白猫,只要能逮着耗子的都是好猫。 眼下,季春花也觉得,无论是软还是硬、能解决问题就都是好的。 思及此处,她率先开口,主动抬眸与季琴对视,眼底怀着恳切,“琴琴,打小儿就我最疼你,姐相信你也希望我过的好。” “我爷们儿是个啥性子你也知道... ...他不喜欢我娘家,今儿出门前还特意说了,叫我少和你们往来。” 季春花抿抿唇,面含思索,“其实我也琢磨了,他这话不是没道理。反正妈跟爸他们都嫌弃我,往后干脆就当... ...没我这个闺女了吧!” “啥?!”季琴闻此瞬间怒吼,“姐,你这说的叫啥话,” “我没听过结个婚就要跟娘家断道儿的,他,他怎么能这样呢?” 季琴一把攥住季春花胖乎乎的手,坚定道:“姐,他这分明是想断了你的后道儿啊,没了娘家的女人那就等于没有靠山。” “这样的话,往后岂不是他说啥你就得干啥了?” 季琴咬牙切齿,像是恨极了段虎,“这个恶霸,真是太过分了!” “昨儿他同着那么多人拿大猪蹄子砍我,我就瞅出来嘞,他这是一点儿面子都不想给你留!” “哪有大婚当日主动欺负亲家的?他表面欺负我、其实是不给你脸,下你的面子才对!” “嗐,”季春花摆摆手苦笑,“我的面子也不值钱呀,我在季家又有过啥面子里子吗?” “倒是你,往后还是不要乱说话嘞,他要不是霸道蛮横,咋能有村霸那么个称号呢?” “我这人窝囊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再来几回我也管不了、护不住你的。” 季琴瞬间被噎住,因为季春花说的确实没毛病,段虎搁村儿里一直是横着走。 昨天被他用猪蹄砍那事儿她也差点没回过神, 原本还觉得段虎咋也是个老爷们儿,不能对女人动手呢,没成想... ...他这方面还真是没个下限。 不过,这样的男人才更有挑战性。 季琴暗自肯定,如果嫁给段虎的人是她,绝不会像季春花这个肥货一般,她肯定都能给他改好,叫他跟余光一样事事都听她的。 可季琴又恍然想起件事,就是今儿中午在卫生所儿的事。 她眼底藏着狐疑,试探道:“不对啊姐,我中午去卫生所儿给咱爸拿药的时候碰到姐夫嘞,他也是给你拿药去呢... ...” 想起段虎听上去凶蛮霸道,实际却满是担忧心切的那些话,季琴酸得直烧心,装作调侃撞了一下季春花,“咋跟你妹子我也装呢?” “我要是没听见还真不知道,姐夫其实也挺会疼人儿的呢。” “唔。”季春花颤颤睫,丰腴脸蛋难免泛出羞臊的红,附和道:“是,你说的有理。” “我也觉得这人不能哪儿哪儿都好。” “他能稍微体谅我些已经够不容易的嘞,不过是不叫我跟娘家往来嘛,那我就听话,甭往来就是嘞!” “... ...”季琴真没想到季春花会这样又绕回来堵她。 她觉得这肥货现在就跟个黏黏糊糊的面团子似的,你要是想伸手打她一下儿,就得被黏得动都动不了。 “那,这... ...这... ...”季琴张嘴磕巴,半天也没说出后话,眉头皱成个大疙瘩,最后终于不得不搬出苦情戏,蹭蹭眼尾,“爸回来了你也不去瞅瞅他?” “他都生病嘞,咳嗽的可厉害,不然我能去给他拿药吗?” “?” 季春花显得很纳闷,瞪大绵柔双眸满面荒唐,“爸啥时候稀罕过我?” “每次回来都得骂上我好久。” “我是吃饱了撑的,回去上赶着让他打我骂我吗?” “... ...不,不是这么个理儿啊,”季琴脑门儿都急出汗,又开始撒娇,“诶呦姐,你放心吧,有我在咋能叫他欺负你?” “爸那人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现在岁数大了就跟个老小孩儿似的,这不,打今儿一早就说要叫你回去——” “我不回去。” 季春花“唰拉”一下收回手,往后撤了一步。 她埋着头让人看不清个悲喜,只淡声陈述,“段虎说有事要忙,叫我必须得对我婆婆寸步不离的看着。” “我婆婆腿脚不利索,我走了让她自己在家,磕着碰着可咋整?” “那我岂不是回家要被爸打,回来还要被段虎打!” 季春花泫然欲泣,贼冤地呜咽,“那,那我岂不是太委屈了嘛?!” 第68章 打啵儿是咋打? “不是姐!”季琴急得不行,还想说啥。 季春花却已当着她的面儿哐啷一声碰上大门,隔着厚重沉实的门板道:“回去吧琴琴,没啥事别再来了。” “如果你真是为了姐好,就跟他们说明白了吧。” “我没能耐,只懂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今只想过个安生日子,没别的图。” “不说了,我得去给我婆婆炖汤了,你走吧!” 言罢,季春花迅速转身,还故意将脚步声放的很重。 门外的季琴也久久没有动静,再想不出别的话儿。 她脑门突突跳着,俩眼冒血似地死盯着门板,气得犹如啥东西卡在喉咙咽不下也吐不出。 直到被寒风冻得脸颊僵硬,才不得不攥拳转身、愤然离去。 季春花才没走出几步就绷不住笑了,虽然没有激烈的争吵,但她就是莫名觉得她这回占了上风了,她把季琴赶跑了,还让她无话可说了。 想到这儿,季春花就不忍高高扬起唇,笑得像尝到甜头儿的小胖猫,推门就道:“妈,妈!我把她赶跑嘞!嘿嘿,我听您的嘞,就说段虎不叫我跟他们往来!” 没成想,这才推开门就见孙巧云已经穿着鞋,正贴在窗户上偷看呢。 “噗——”季春花不忍笑得窝心,过去扶她,“妈,您是害怕我被欺负了不?” 孙巧云也没遮掩,顺着她的力道扶住她,直捂嘴乐,“妈是乐你说回来被虎子打那事儿呢,” “这要是被他听着他准得急眼。” “对咱段家爷们儿来讲,打自家娘们儿那可是畜生才干的事儿嘞!” 季春花却淡然道:“不碍的,反正段虎长得那么凶,关起门来到底咋对我她也不知道。” “妈,我现下不在乎外头的人咋看我,就算他们说我搁段家是换个地方受委屈也无所谓,我过得幸不幸福,自己个儿明白就成了。” “那教书的老先生说嘞,这就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诶呦我的好闺女,”孙巧云眯起眼,牵着季春花搁炕上坐下,说:“对对,是这么个理儿。” “就像旁人只说虎子是愚孝,啥事儿都听我的,还道我是个啥事都要管的妈,但他们也不知道,其实我管的事情贼少,乐不得儿要个清闲。” “就说这个木匣子吧,”孙巧云终于掀开被窝,往外一推。 “你都不知道妈盼了多久,能快点有个儿媳妇接走嘞!” 季春花眨眨眼,细琢磨琢磨倒也寻思出个“但是”。 她说:“但日子长了,我撒的谎总还有窟窿的,” “不碍的,”孙巧云摇摇头,“谁都没长前后眼,不是能掐会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孙巧云实话实说,“妈知道依你现在的心性,能说成这样、做成这样已是不容易。” “刚才给你鼓劲也是为了让你有底气,想说啥做啥不用犹豫细想。没想叫你学你爷们儿出去就搞暴力蛮横那套。” “闺女,你的自信还不够,你还且有的成长。” “等成长到那个份儿上,你就会明白你到底想要啥,也会知道咋说咋做更好、更痛快更干脆嘞。” “行,妈。”季春花听得认真又期待,下意识用力点头。 可这头点完以后,还不忍发懵,傻呵呵儿地问,“那妈,这个自信咋才能够?... ...是我再长大些就成了不?” “是不是我到了您这岁数儿,肯定就能可自信嘞!” 孙巧云顿时失笑,被季春花满脸求知的小模样儿可爱得不行, 她不忍拢拢她乌黑的鬓发,如慈母般喟叹,“春花,这跟岁数关系不大。” “需得有两点。” 孙巧云耐心而轻缓地说,“一点,是有人疼、有人爱。二点,是有事做、且做得越来越好。” “虽是二者有其一就可,但妈现在就告诉你,这两点你全都会有。” 她瞅着季春花干净绵柔的眉眼,看穿她眸底跃动着的鲜活有力的小火苗儿, 自言自语似地喃喃,“你要信妈,妈不会看走眼、看错人的。” …… 傍晚正赶着饭点儿的时候,段虎带着老沈搁县城转了好大一圈,才找着个没啥人,略显冷清的小炒店。 这还不算完,他进店以后直奔着旮旯角落而去,往那跟个大爷似的一坐,叫老沈自己想吃啥点啥,重要的是酒必须得够。 得够他喝成昨晚那个德行。 老沈颠颠去了,起了咔嚓点了一大堆的菜。 拎着两瓶二锅头跟一打啤酒过来,没等菜上齐就开始咣咣往下灌。 极其自觉地恨不得马上进入醉醺醺的状态,好完成这做军师的任务。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不过半拉点的功夫,沈保强同志就顶着张猴屁股似的脸开始跟段工头儿称兄道弟了。 喝的胆子也壮上来了,嘴里也开始跑火车。 他干脆搁段虎身侧一坐,搂着他肩膀头贼笑, 脸上那大疤都直颤悠,活像个猥琐的街溜子。 段虎强忍着把他一脚蹬飞的冲动,提醒自己还是把正事唠明白要紧,仰头灌下口白酒,喉结滚动道:“别他娘的磨叽,” “切正题儿。” 老沈龇牙嘿嘿一声,眯缝起眼想了想。 随后特突兀地问,“亲嘴儿了不?” “... ...”段虎彪悍身躯陡然僵住,如同硬邦邦的雕像。 好半天才扭头看他,脸上带着种惊愕般的迷茫,“亲,... ...” “你说打啵儿??” “啊。”老沈点头,“不然呢?” “... ...洞房花烛夜不就是滚被窝儿么?老子能找对正地方不就成?打个屁的啵儿!”段虎板起脸,暴躁摆手。 “诶呦我艹!”老沈绝对到位了,这要搁平时打死他也不敢跟段虎爆粗口。 他直接一拍桌子,满脸岂有此理,“工头儿,你这就太过分了,太不懂事儿了。” “你咋就能直接滚被窝了?你啵儿都没打明白你就办事儿。” 老沈疯狂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你甭跟我唠别的嘞,工头儿。你先回去跟你媳妇儿把啵儿打明白吧。” “这其他的太深,我也懂分寸,说太多不好。” “你们小两口炕头上的事儿,我这做老大哥的也就是搁你这点几句喽。” 段虎浓黑眉心蹙得死紧,舌尖抵住上牙膛沉默良久。 抬手就又满上一杯白酒。 然后重新一仰头,直接干了。 他顶着快烧冒烟的后颈,耳根子也烫得要命。 终于再次看向老沈。 艰难费力地粗哑着嗓子,哼哼似的嘟囔,“打啵儿是咋打?” “... ...俩嘴贴一块儿就成?” “还是得、得、”段虎难耐阖眸, 一狠心一咬牙,继续挤,“还是得,再啃几口?” 第69章 老子现在是有媳妇儿的人 老沈瞪圆眼珠子直瞅了段虎老半天,终是哀嚎一声捂住脸,“诶呦我的天老爷哎!” 嚎完他又忍不住乐,乐得都打颤悠,“工头儿啊,哈哈哈哈,诶呀娘,你真是白长这么个大体格子嘞。” “你这壮得跟头狮子老虎似的,全白瞎啊!” 段虎听得脑门都冒火,伸手照着老沈后背就凿了一把。 老沈刚要咽下一口酒,被他凿的当即成了个喷壶儿。 得亏是他转头及时,才没喷到段虎身上,全都献给了土地公。 老沈咳咳个不停,气儿都上不来,段虎却早耗光了耐心,他低吼着催促,“别他娘跟老子整那些没用的狗屁话,你就说啵儿是咋打不得了么?” “快点儿的!你就告我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啃几口?” “别别别,”老沈哆嗦着摆手连晃脑,无奈道:“工头儿您真别问我了... ...你等会儿我寻思寻思啊。” “容我想想,我想想咋告你比较好。” “啥叫咋告?你嘴白长?说不了话了?”段虎眉一横,提起酒瓶又给他倒,“这意思是还没喝到位是么,嘴还张得不够彻底!” 老沈赶紧把杯子捂住,“不是,不是工头儿,现在真不是酒的事儿。” 他皱起脸,讨饶似地叹气,“我哪能想到您真是纯成这样儿了,白纸一张啊。” “你让我从头告你我真说不出来、不知道咋说... ...” “我,我都有点儿感觉跟犯罪似的嘞!” “艹!滚你大爷的!”段虎凶戾眉目间如同卷着狂风骤雨,粗莽地搓搓后脑勺儿,“别把老子说的跟娘们儿似的。” “... ...”老沈太难了。 老沈又不说话了。 他心想,那可不就是么,还不叫人说。 怪不得能跟李守财那白斩鸡关系那么好、处了那么老些年嘞。 俩人虽然从外表身形上天差地别,但里头都清纯干净得跟大姑娘似的,还真是啥人跟啥人瞅对眼儿。 老沈面露思索, 沉默片刻后突然起身,准备去结账。 他扭脸儿说:“工头儿您甭急嗷,我先把账结了。” “上回李守财说有一旮旯胡同儿,里面有一淘腾书的小犊子。他那啥书都有。” “您也认字儿,这招指定能行。”老沈说完便去柜台了。 段虎一皱眉,显然不老信,“你说李守财倒腾言情小说那地方儿?” “啊。”老沈迅速结了账,折回来拎上没喝完的啤酒。 “您放心吧,那卖书的准是瞅着守财那体格子,还以为他没成年呢,所以没敢给他太刺激的,怕他把持不住。” 他眯起眼贼笑着捅咕段虎,“但咱俩去肯定就不一样了。” “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都能瞅出来,咱工头儿明显是个凶猛的真汉子,不是好货刺激货,都配不上你!哈哈哈!” 段虎听到这才明白他说的具体是个啥书。 俩人刚走出小炒店,他就不干了,照老沈身上推搡一把,不屑冷哼,“哦,合着你是要带老子倒腾荤书去?” 他切一声,抬腿就走,犹豫都没犹豫就道:“老子不瞅那些歪门邪道,” “我妈说了,看完脏东西人脑子容易脏、心也容易脏。” “我跟我媳妇儿是正经两口子,瞅那烂糟腌臜玩意儿做啥?” 这话说完,段虎也寻思明白了。 他忽然不纠结这事儿了。 单手揣兜掏出烟盒,叼嘴上一根“啪”地一下点着, 在缭绕苦呛的烟雾中微妙眯起眸,几近无声地嘟囔,“不就是打啵儿么,” “不会就不会呗。” 他不自觉地用力咬住烟嘴儿,粗哑着嗓子哼哼,“反正老子不会她也不会,俩人慢慢儿研究不得了?” “加起来总共就两张嘴,有啥难?” 老沈搁后头没听清,扯着脖嚷嚷,“工头儿,去哪儿啊?” “走错嘞,不是那个方向!” 段虎先是低声嗤了句,“去哪儿,回家找我娘们儿研究打啵儿。” 遂又潇洒摆手,痛快霸道地回:“不去了,天要黑了。” “老子现在是有媳妇儿的人,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天黑了就得知道着家!” “你乐意去哪儿去哪儿吧,那钱别又拐着弯儿给我往回贴嗷!” “再给我整那磨叽出儿,你瞧老子削不削你的!” 这话说完,老沈再想不起啥书不书的了。 他如鞭在喉,俩眼眶都酸得发胀。 正赶着夕阳西下,段虎彪悍凶野的身形被映在地上,显得像头可怕的猛兽。 老沈却再没像他平时表现的那样,怵头害怕、不敢直视,而是死死地盯着他,直到他消失在长街尽头。 “你咋总玩儿这套啊,工头儿。”老沈苦笑,伸手去摸兜里剩下的钱。 还有好些。 他心里清楚,这是段虎在借着这个由头帮衬他呢。 沈保强年轻的时候不着调,今天跟这个搞对象,明天跟那个搞。 后来搞着个交际花,不知道人家是地头蛇的妞儿,稀里糊涂就处上了。 等人找他算账,沈保强也没怕直接就跟人干仗, 哪想对方有个贼牛逼的干爹,稍微动动小指头就给沈保强送里头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那地头蛇早去别的城市混了。 以前的妞儿也没有再敢找他的了。 他最开始去投奔了一个原先的兄弟,没住多久却等来个才几岁的娃。 被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送过来的,老沈认识、但名儿都记不清了。 可他一瞅就知道,那娃指定是他的种。 女人都咳血了,带着娃给老沈跪下,说求你了,不用管我,但这娃真是你的。 老沈久久未言语,他自己都不知道明天该咋过,哪儿能担得起呢。 可他又狠不下心,真是狠不下。 最后只得一咬牙一跺脚,闭眼挤出句,“成,那你把娃留下吧。” “... ...就是我不知道他跟着我能吃啥饭、能过啥日子。” 女人想的很清楚,半点没拉扯黏糊, 连连哭着感谢,只最后瞅了那娃一眼,就转身跑了。 直到几天以后,老沈才知道这娃有点傻,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当初段虎给他安排宿舍,说这是为了叫他们歇得好多给他卖苦大力,可沈保强比谁都清楚—— 不管别人,只论他自己,段虎全是为了他带着娃能更方便。 老沈脸都湿了,也没去擦。 最后深深瞅了街尾一眼,拿牙起开瓶绿棒子转身灌下,迎着冬风说:“啵儿打不好有啥呢,工头儿。” “你人这么好,好得人都受不了,往后也指定会样样行、样样好的。” 他扯扯嘴角,如梦呓般叹道:“甭跟我学。” “你啥都甭跟我学才会好。” 第70章 一起洗就一起洗 又不能少块肉 季春花搁孙巧云屋里窝了好长时间,跟她虚心请教这管家记账的事。 等她瞅见天色不早时就张罗着要去做晚饭。 孙巧云拦她,说没有媳妇儿刚进家就要下厨的,不容置喙地叫她在屋等着她去做就成。 孙巧云可怕春花这个善良心软的性子,往后会把她当个废人来照顾,便掏心窝子跟她说:“春花啊,妈也就是走道走不长,站时间长了不行。” “咱家里这点子事儿、这点路,我还是能走的。” “人总不动弹也不行,我这岁数越不动死得越早。” 这话成功给季春花吓着了。 她就是觉得婆婆可聪明活得也贼透彻,所以她说的啥话指定都是有理的。 于是她退了一步,说:“妈,那这样儿吧,您叫我干等着吃我也别扭。” “咱俩一块儿去,我给您打下手。” 孙巧云一愣,随后欣慰笑道:“好,好,就这么办。” 随后婆媳二人就一起进前院灶房忙活上了。 孙巧云说:“这点儿虎子没回来指定得跟外头吃了,咱俩也是唠得太入神嘞,天色都不早了。” “往后可不能这样啊春花,啥事都能等吃饭睡觉不能等,人活就活这两件事儿嘞。这两件事儿干不舒坦干不好,那就是啥都不顺当,因为精神头都没有。” “嗯嗯。”季春花坐在小马扎上摘豆角,绵软乖巧地回应,“妈说的对,我记着嘞。” 她话音才落地,院门就吱呀一声响了。 “呀!”孙巧云扭头道:“指定是你爷们儿回来了,听着土匪进村的动静就是!” “快春花,你问他一嘴,问问他吃没吃。” “正好妈要烙饼,要是他没吃我得多舀好几碗面嘞!” “哦,哦!”季春花愣神似的,憨态可掬地举着几根豆角直接起身出去—— “诶呦!” 季春花都没瞅清,只觉得身子一晃脑门可疼! 她攥着豆角捂着头,觉得脑瓜子都有点嗡嗡。 段虎站她跟前儿,冷不丁地被她撞到胸口也一时怔愣住,等见她捂着脑门才恍然沉下面色,伸手就攥她下巴。 他张嘴就骂,“你他娘的眼睛长后脑勺嘞?” “这么大个人不会好好瞅着点儿。” “叫你成天耷拉个脑瓜子走道,你要是好好抬头儿走能撞上老子么?” 他蹙紧眉心,贼霸道地扒拉她手,“起开!捂着能瞧出个屁?” “给老子瞅瞅!” “不碍的,”季春花呵呵笑着仰头乖乖让他看,手上还紧攥着豆角。 段虎拧眉瞪眼细细瞧她脑门儿,见确实也没事,就是有点红,脸色才稍微好些。 他抿抿唇,问里头,“妈,做饭呢?” 孙巧云憋着笑回:“啊,做饭。” “豆角炖点肉片儿,烙两张饼。” “哦。”段虎一把抢过季春花手里的豆角,大步迈进去,“您回去吧,我整。” “我也没吃。” “行,行。”换了自己儿子,孙巧云突然不拒绝了。 很是痛快地解下围裙往灶边一搭。 不过临出去的时候,她还特意扭头添了句,“春花啊,你可不能偏心,给妈帮忙也得给你爷们儿帮~忙~嗷。” “... ...啊!嗯嗯!”季春花连点头,啥不对都没听出来,还很正经很认真地说:“那肯定的妈,您放心吧,您回屋歇着去。” “好了我叫您。” “成。”孙巧云再没耽搁,一边捂嘴笑着一边转身离去。 “你也甭杵着,你也进屋去。” 段虎蹲到墙角去舀面,头也不回地粗声命令。 季春花却默默地重新坐回小马扎,再次拿起几根豆角开始摘。 “我才不回去,妈都说嘞叫我给你帮忙。” “... ...是么,这么听妈话?”段虎莫名觉得嗓子眼儿泛酸,不老痛快地哼了声。 他舀完面就去舀水,撸起袖子弄灶上咣咣揉面,给搪瓷盆都整得哐啷哐啷响。 季春花眨眨眼,“瞧你这话说的,做媳妇儿不就应该听婆婆的话嘛。” “... ...那我呢?”段虎揉面的动作蓦地停下, 露出来的黝黑手臂随之顿住,坚实肌肉搏动着绷紧。 季春花脑瓜转的慢,下意识地乐着回,“你的我也听呀,我婆婆的话,爷们儿的话我都听。” “你们又不会害我,我哪有不听的道理。” “呵。”段虎哑嗓笑了声,透着讽刺扭头儿瞅她,“你别他娘的跟老子放屁了,你听我的?哪儿听了?” “我叫你干啥你乖乖干了?” “?”季春花也停下了摘豆角的动作,听得又懵又委屈,皱眉道:“你说啥我没听了?” 段虎啪地从盆里收回手,大掌上还带着面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 季春花一愣,又不忍缩脖子。 她见段虎搁她跟前一蹲,眼神灼热凶悍地死盯着她,“老子叫你跟我一块儿洗澡你不洗,叫你开着灯你不开。” “今儿叫你甭浪费红糖水你也不听。” 他额角突突跳动,逼迫似地问:“你告老子,你是听我啥了,嗯?” “... ...我,我洗!我洗还不行!” 季春花被他一句连着一句,激得头脑发热,都没细想话就溜出嘴边。 说完,她后知后觉的羞愤,却又知他说的都是实话。 于是垂下细密眼睫,跟安慰自己似地小声哼哼,“洗就、洗就洗呗,反正你是我爷们儿,我身上也叫你看完了。” “中、中午你还给我上药了。” 她把手上的豆角揪来扯去,继续嘟囔, “一起洗就一起洗呗,又不能少块肉。” “哦。”段虎眯起眸,扯扯唇角,“这么说往后啥都听我的了,是么?” “对!”季春花莫名涌起一种类似不服输的劲头,又抓起把豆角勇敢与他对视,“都听,我都听的!” “成。”段虎笑了。 又是那种咧开嘴露出牙,叫季春花觉得特烫乎特暖和的笑。 她有点傻,定定瞅他。 却见他骤然欺身逼近,伸手拽住她屁股底下的小马扎“吱嘎”一拽!—— “!”季春花攥着豆角抵住他胸膛,眸底一片惊惶水色。 段虎俯低头颅,混不吝地一挑眉,一闭眼儿,“别光说,给老子证明证明。” “先把中午的给我补上。” “... ...咋咋咋,咋补?”季春花舌头开始打结,豆角都要被她攥烂糊了。 段虎毫不犹豫,无比蛮横,“吃我口啊!” “赶紧的!” 第71章 就许你吃不许老子吃? “吃,吃吃... ...吃... ...”季春花磕巴得不像样, 就觉得这几个字在脑子里晃来晃去,跟个要把人逼疯的啥咒儿似的。 她眼神不自觉地在段虎脸上乱晃,一会儿瞅他凶戾的眉眼,一会儿瞅他冒出青黑胡茬儿的下巴颏, 咕咚一声吞下口水,“吃,吃哪儿?” 手里的豆角终于被揪成好几瓣儿,可她这回却硬着头皮没想再逃。 她寻思明白了,他不就是要自己跟他亲近些、热乎儿些么,她、她照做就是嘞。 人说话要算数儿,刚才明明是她亲口答应他的,所以就算是再臊得慌,她也不能反悔。 段虎听见她问,很不耐烦地将眼皮微微掀开,留出个漆黑的缝隙,“老子管你吃哪儿?” “你乐意吃哪儿吃哪儿,随便。”他眸底透出急躁般的灼热,不屑冷哼,“你他娘以为老子跟你似的矫情?” “成天竟一堆屁事儿——” 怎料话没说完,便陡然瞪大眼。 如被雷电击中般,孔武有力的彪悍身躯倏而僵硬绷紧。 季春花从他脸上退开嘴儿,这回算是彻底不再敢瞧他。 段虎少有的沉默让她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起来。 她又哆嗦着手抓起一把豆角,胡乱抹去唇上湿润,没再言语,只磕磕绊绊地开始继续摘豆角。 定定地盯着手上的豆角瞅,就跟要把这豆角再瞅烂乎一回似的。 段虎仍是一脸懵。 就跟傻了似的、打死都没想到似的。 他失神般抬起粗糙指腹,摸了摸仍然留着余温的侧脸,然后就觉得这块儿地方,好像比别的地方都软乎、都热乎。 都... ...舒服。 他不忍耷拉下坚硬眼睫死盯着她小嘴儿瞅,正好瞧见季春花启开贝齿,咬住下唇。 不一会儿,她就咬出个印子,那印子更红。 段虎喉结猛然滚动, 只觉跟刚才一样,过电似的麻。 他没余裕细想,直接用沾着白面的右手攥住她丰软下巴,叫她高高扬起颈,显得脆弱又无助。 “你甭... ...甭再闹我嘞,”季春花扒拉他,乞求似的,“我都听你的了,我都吃完了,” “妈还没吃饭,咱快——” “闭嘴!”段虎指腹用力,季春花猝然浑身颤栗着紧抿住唇。 他见此却蛮不乐意的啧了一声,“谁叫你闭这老紧?属蚌壳儿的?” “你松点儿。”他粗哑着嗓子命令,再次俯首逼近。 季春花一双小胖手儿又被禁锢在他厚实鼓绷的胸膛, 她都要急哭了,控诉着呜咽,“你咋这么喜欢为难人?” “你刚才只说叫我把中午的补上,我也,补上了,现在咋又要... ...又要,” “又要啥?”段虎打断,炙热呼吸几乎拂在季春花小巧的鼻尖上。 他喉咙深处传出柴火被烧着一般的声音,嘶啦作响,“就许你吃不许老子吃?” “老子也要吃,老子要吃你嘴儿!” 话音野悍落下时,他迅速生生咬住她下唇。 如饿兽一般凶猛,丝毫不温柔、也不缠绵。 季春花结结实实的被他咬了一口,疼得马上要躲,眼尾已经红起来,泛起湿意。 她顾不得别的,拿肉乎乎的小手儿啪啪拍他,“疼,你咬的我疼!” “我哪儿是这么吃的你?我刚都没使劲儿!” “不对,不对。”段虎也品出不对了,他低吼,“别动弹,艹!” “你他娘的让老子研究研究,” “我不要!”季春花又抿紧嘴儿,奋力挣扎着拒绝,“我不要了,不要了。” “哪儿有你这么折磨人嘞!你这是故意欺负我!” “不是,艹!”段虎急得俩眼都噼啪冒火星,咬牙切齿地双臂用力一勒,箍住她柔软丰腴的腰儿。 他就跟那刚尝着蜂蜜,隐约品出滋味儿又不老清楚的大黑熊似的,嘶哑着吼她,“告你别动别动,你能不能听点儿话?” 这么一边凶着,他一边急切粗莽地胡乱蹭她紧闭的唇缝。 深蹙浓黑眉心,试探性地放轻力道。 他没再咬她,就干蹭。 季春花挣扎的力道也随之渐缓。 她抖着嘴皮子心想:好,好像是不那么疼了。 他这回好像没想再咬她。 段虎呼哧呼哧地喘着,身上和脸上都忙活出一堆汗。 他额角湿淋淋的,那汗顺着他眉骨往下淌,恰好流到他人中的位置。 段虎隐约觉得有点儿痒,就下意识地舔了舔嘴。 怎想俩人正嘴贴着嘴,他这刚舔了口,就听季春花蓦地哼哼一声儿,跟被烫着似的、整个人瞬间从马扎上弹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劲,等再缓过来的时候却已双手用力捂在嘴上,受惊似地瞪大眼眸。 滴流圆儿的,渗出湿软雾气、透着盈盈水光。 段虎状态也不老好,耳朵里好像还能听见她刚才那声哼哼。 贼轻贼黏糊儿,把他哼哼得直痒痒。 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儿痒。 他老难受了。 但他还想再难受会儿。 他伸手就要捞她,凶蛮道:“你躲个屁?” “刚才肯定不疼了,你甭想诓老子!” 季春花却攥紧双拳,迅速转身夺门而出。 她还故意老大声地喊:“妈,妈!!段虎不叫我帮忙嘞!” “我,我来陪您唠嗑儿嘞妈!” “!”段虎愤然站起,气得满脸凶煞,牙关咬得咯嘣咯嘣作响。 但他又不能直接追到孙巧云屋儿里去逮人,便只能作罢似地暴躁搓头,恨恨低骂,“艹!” “就他娘的知道跑!” 他也转身重新回到灶上,继续哐啷哐啷揉起面,那可怜的搪瓷盆被更加用力地磕来撞去,发出无助悲鸣。 不过片刻,又被段虎土匪般的叫骂声掩盖。 他死盯着手底下又白又软还黏糊的面团儿,咬牙切齿地加重力道,“揉死你!!老子揉死你!” 段虎一边骂着,一边又从碗里抓起把白面洒进大盆,低吼,“老子不光要揉,一会儿还要给你烙成香喷喷的大饼子!” “完了全都嚼碎了咽下肚儿!” “老子就吃!!就吃!!” 第72章 野狗还能敲门? 用晚饭的时候,他们全都聚在正屋,围着大圆桌吃。 孙巧云卷着饼子夹起块豆角,一愣。 随后放嘴里嚼了嚼,不忍嘟囔,“今儿这豆角咋择的这碎乎呢... ...” 段虎正跟审视似的一边嚼大饼一边瞪着季春花,听见这话想也没想,直接回:“我择的。” “... ...哦,那就不奇怪嘞。”孙巧云乐着跟季春花揭段虎的老底儿,“春花啊,你可是不知道。” “像择豆角这种细活儿要是给了虎子,那准给你干得烂遭的。” “你都没瞅见他切土豆子嘞,就四刀。” “那可真是老大的土豆块子嘞!” “... ...嗯。”季春花脑袋都要伸碗里去了,哼哼似地干笑,“也,也没啥。” “反正到肚儿里都是一样的。” “呵。”段虎笑了,但不是个好笑。 阴阳怪气,讽刺至极。 “你呵个啥?”孙巧云一挑眉,挺着腰杆子斥他,“好好吃个饭整这破动静儿做啥?” 孙巧云“啪”地一声撂下筷子,满脸严肃,“我本来不想这两天儿说你,眼瞅着你俩昨儿才结婚。” “但你非得逼妈,你就别赖妈在春花跟前儿不给你面子。” “... ...我咋了我!”段虎不服气,满脸憋屈,哼道:“话都不叫人说了?” “我呵呵还不行了... ...我气儿都不喘了才好!”他又愤恨地用力啃下半张大饼。 季春花瞅瞅段虎,又瞅瞅孙巧云。 她因为豆角的事儿也觉得心虚,便忍不住打起圆场,“没事的妈,他不就是这个性子么,我懂的,我都明白。” 季春花眉眼软乎乎的,全无脾气,甚至略显认真,“段虎就是嘴臭,心不臭。” “我没觉得他这样有啥不好的,妈。” 她抿嘴儿笑道:“他一直这么活,哪儿有娶了我就要改的道理,那样的话岂不是太不舒坦嘞?” “不碍的妈,以前啥样就是啥样,您甭说他嘞。” “... ...你听听,你听听你媳妇儿多懂事,多替你考虑?” 孙巧云抄起筷子,连素养都忘了,直敲碗沿。 最后不容置喙地命令,“行,我别的先不搭理你,但你那称呼给我改了。” “往后但凡再让我听见你叫春花肥婆,你看我还叫你进咱家门儿的?” “... ...妈。”季春花想说,她真的不介意。 本来就是她胖。 再一个,之前段虎也提起过,他只是那么叫,实际没带任何侮辱的意义,他还不许她瘦,不许她少吃。 可孙巧云不管那个,拦下季春花扭脸问段虎,“听见了么?” “我问你听没听见!” “!”段虎终是撂筷起身,黑着脸。 孙巧云淡然无比,眉梢儿都没动,“做啥?” 段虎:“... ...” 他转过身大步朝外走,闷声哼道:“没吃饱,再和碗面!” …… 吃完饭以后,段虎没带好气儿地叫她们谁都甭管。 自己一个人拿着个木桶,把所有的碟子碗儿全都收进桶里,单手拎着就去灶房了。 结果等他拿着块抹布返回来想擦桌子的时候,刚好听见季春花可小声地问孙巧云,“妈... ...晚上,我能不能跟您一起睡呀?” 孙巧云一惊,连道:“这哪儿成?” “你俩昨儿才结婚,今儿咋能跟妈一起睡?” “... ...可,可我想跟您再唠唠。”季春花开始揪衣角,带着急切瞅着莫名诚恳,还显得可怜兮兮的。 她跟蚊子叫似的瘪起嘴儿,“我从来都没有能说体己话儿的人。” “以前,跟季琴好的时候,也是她说的多... ...她说起话不乐意叫人插嘴。” “一来二去的,我也就是干听着,不老说话。” “... ...诶呦,好闺女。”孙巧云听得直叹气,握住她肉乎乎的小手心疼道:“她那是拿你当泔水桶嘞,有垃圾就往你那儿倒!” 季春花用力点头,眼里亮晶晶的,“那妈,我今儿晚上能不能跟您窝炕头唠嗑儿呀,” “我可稀罕跟您唠嗑儿嘞!” “... ...”孙巧云彻底陷入两难,这一头儿是儿子,一头儿是儿媳妇,她真不知道到底该咋回了。 门口的段虎再也听不下去,大掌一用劲都快把抹布硬生生地攥干了。 他紧绷下颌,顶着张黑如锅底的凶悍脸庞重新回到灶房, 站那儿杵了老么半天,都再没心思刷碗收拾。 哪想正赶他气也不顺、胸口还窝着团火的时候,院门便被咣咣凿响! 段虎一龇牙,当即蛮横笑骂,“好啊,老子正愁没处发泄呢,哪个王八犊子大晚上的咣咣砸门!” “艹!真他娘的找死!” 段虎直接大手一挥,把抹布一把扔到灶上,随后便气势汹汹地往门口走去。 孙巧云也听见了,扒正屋门口儿问:“虎子!都这点儿了谁啊?” 段虎磨着牙根,嗓音凶而沉,“您甭管,我去。” 说着,步子便迈得更大。 直至门口时,他张嘴就骂,“艹你大爷,谁?” 他把门栓拉开,无比粗暴地敞门探头。 门口的季琴又惊又喜,在寒风中蓦然瞪大双眸,灵动又美艳。 段虎耷拉下眼皮一看,直接反手“嘭”地一声重新关上门。 外面昏暗无光,孙巧云那儿也瞧不清,只听见段虎一开门一关门几乎没停顿,不忍纳闷儿道:“谁啊,虎子?” “咋啥都没说就又把门关上嘞?” 段虎利落转身,没啥情绪,像是单纯陈述,回:“不是谁。” “村儿里野狗。” “... ...啥?”孙巧云听懵了,“野狗还能敲门?” “啊,不懂规矩的野狗呗,大晚上的还讨饭吃。”段虎单手揣兜,作势要往里走。 门外的季琴已经羞愤到浑身颤抖如筛糠,不可置信地跺响脚。 她张嘴就哭,呜呜地叫:“姐!!” “是我呀,我是琴琴呀!” 季琴佯装受伤,委屈又悲痛地喊:“姐,咱爸发烧嘞,烧得都起不来炕嘞!” “你快家去看看他吧,姐!” “就算我求你嘞!” 第73章 叫叫叫,叫你妈啊! 季琴在门口这么一哭一喊,孙巧云跟季春花都愣住了。 孙巧云再一细想段虎刚才说的话,差点儿没直接笑出来。 可她还是忍住了,想着自家儿媳妇咋也跟人是姐妹,从前关系也一直挺好的... ... 孙巧云心存顾忌,便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季春花。 没想这一瞅,当即就忍不住了,笑得只剩下气音,哆哆嗦嗦地指向季春花。 季春花则捂着嘴,笑得肩膀都在颤,眼眸也泛出湿意。 “春花哈哈哈,你捂着嘴做啥了你这孩子,也不怕把自己憋坏喽!”孙巧云无奈摇头,“你这妹子也真是,白天刚来一回吃了闭门羹,这又上门儿来嘞。” “没事儿,妈。”季春花尽量绷起丰软脸蛋儿,让自己显得严肃些,起身就往外走,“我去跟段虎说一声,问问他打算咋办。” 迈出门槛时,季春花笑着看了孙巧云一眼, 眸中竟隐约透出几分俏皮,咧嘴道:“反正我今儿都跟她说嘞,我怕我爷们儿,我就听他的。” “说啥是啥,段虎叫我咋干我就咋干。” “诶呦,”孙巧云咯咯儿乐着拍了拍季春花,“你快把这话跟虎子说说去,他指定心里得美死。” “不过春花,你这么做是对的,一点儿错都没有。”孙巧云不忍欣慰道:“这两口子之间就是不能瞒着事儿,有啥都得商量着来。” “得了,妈不管了。有你俩,妈就多余操那份心了。” 说着,孙巧云便在季春花之后也出了正屋,朝着自己屋儿走去。 季春花点头,“行,妈,时间不早了,您早点歇着。” 回完,她就马上快步去找段虎,结果正赶上段虎被门外哭闹声吵得越来越烦。 他抠抠耳朵,满含讽刺地嗤笑一声,“叫叫叫,叫你妈啊!” “你姐又不是你娘,老子又不是你爹?” “我们段家也没大夫。” 段虎都没想再去管,呵呵道:“赶紧该去哪儿去哪儿,再乱叫老子有的是招儿整你。” 说着他便晃里晃荡地朝季春花走来。 季春花瞅他过来,马上凑过去半捂着嘴,跟要和他说悄悄话儿似的。 段虎一看见她,脸色顿时沉下几分。 扭脸儿移开视线,故意不与她对视,嘴上凶蛮道:“做啥?你还怕她听见是么?” “咋不窝囊死你呢!” “不是,不是。”季春花有点急,忍不住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儿去拽他褂子,“... ...我,我就是想告诉你,今天白天的时候她来过嘞。” 季春花拧紧眉头,心里又酸楚又无奈。 她总没法儿跟段虎说:我重生了,我上辈子就是被季琴害死的。 要是从我这主动跟她撕破脸,我害怕她狗急跳墙。 所以,她不忍带上几分讨好,更用力地拽他褂子,“就,就当我是窝囊吧。” “我从前跟他们是咋相处你也知道,这一下子让我跟你似的把她骂走我也实在干不出来。” 随后,她眼眸闪动盯着段虎凶悍侧脸,语气十分坦诚,“所以我中午的时候就说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我说我害怕你,你不叫我跟娘家往来,我就不往来,我全听你的——” “滚边儿啦去!”段虎眉一横,立时扭头瞪向季春花。 他眼底直冒火星子,隐约还透出几分怨气, 咬牙切齿地哑嗓低吼,“甭又想给老子灌迷魂汤儿!” 段虎泄愤般猛地掐住季春花肥嘟嘟的脸蛋儿,俯低头颅眯起眸,“你听我的?你害怕我?” “肥婆,这话你说完你自己信么,嗯?” “你哪儿害怕老子,你又啥时候彻底听过我的?你他娘那几句好听的,全当老子是三岁熊娃子似的哄我呢!” 季春花被他这几句吼的也是委屈,她绵柔的眸有些发红,仰着脸儿有理有据地辩驳,“你说我哄你,也不是没道理,可我为啥不哄别人只哄你。” 她细密眼睫打着颤,专注地看着他,“那是因为你是我爷们儿,我想哄你高兴不应该吗?” “还有... ...还有... ...”季春花支吾着臊红脸,本就水灵嫩软的脸在段虎眼里变得更可口。 她抿抿嘴儿,下了狠心似地攥拳,“还有你就是在冤枉我!” “刚才你说叫我,吃、吃你,我也吃了吧!” “你后头吃我... ...是太疼了我才跑——” “嗯?你再说?”段虎欺得更近,漆黑凶戾的眼眸都快贴季春花脸上了。 他勾唇,贼痞地一挑眉,掐住季春花脸蛋儿上嫩肉捻揉,“老子再听你扒瞎呢?” “开始是我把你咬疼了,我承认,咬了就是咬了。” 说着,他不自觉盯向季春花粉嘟嘟的唇,嗓音蓦地愈发沉哑,“但后来那回... ...我舔你那下儿,你他娘肯定不是因为疼跑的!” “... ...”季春花瞬间被噎住,又成了个头顶冒烟的小哑巴。 段虎见此,心里那叫个美,那叫个得意啊。 娘的,一天天的就能跟他能耐,这么能说咋不出去好好儿收拾那个狗屁琴、野狗琴呢? 段虎不想轻易放过被他击败的季春花,得便宜又卖乖似的一乐,活像个悍匪头子。 他啧啧道:“咋又不吭声了?嗯?” “老子说对了是么,说准了是么?” “你就不是因为疼才跑的,你他娘分明是觉得带劲了!” “段虎!!”季春花羞愤欲绝,被他激到失态。 “段虎!!” “... ...?”耳朵里明显听见两道声音的段虎眉心当即一皱! 下颌死死绷紧,面色阴沉凶煞,如同将要卷起暴风雷雨。 他攥住季春花就往门口走,哐啷一声重新把院门拉开,如看垃圾一般满脸恶心,“有病?有病跟你那爹一块儿找大夫去。” 段虎毫不掩盖眸底厌恶,粗声骂道:“你他娘的臭傻逼啊?” “谁允许你叫老子名儿了,你纯是活腻歪了想找死呢是么。” 纵是季琴,也被段虎眼神中的森寒暴戾吓得浑身一哆嗦,她赶忙摆手,泛着泪花儿无助摇头,“不是,不是的姐夫。” “我真是太着急了,我真是急坏了!急懵了!” 说着,她垂下头,藏住眼底受伤与不甘讷讷道,“我爸真是太想我姐嘞,我就寻思着... ...是不是因为这个,他才急出病了。” “没准儿等我姐去了,他就好了呢。” 第73章 你肚皮咋这烫 这老硬 “呵呵。”段虎都被无语笑了。 他转而扭脸儿瞅向季春花,果然见她跟个鹧鸪似的埋着脑瓜,搁他这只能瞧见她毛茸茸的头顶。 咋这能装呢? 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都差点儿让他觉得,刚才跟红眼肥兔子似的吼他那个,不是季春花了。 段虎舌尖抵住上牙膛,无声眯起眸,显得危险而微妙, 他又想起季春花要跟孙巧云一起睡的事儿了。 行啊。 段虎不悦地用力磨起牙根,心想反正你也得想法儿跟我妈睡,你就非得躲老子。 那干脆就谁他娘的都甭睡! 尤其是这季家。 他们非得把撒火儿的机会送上门,自然也甭想睡了。 这么想着,段虎忽然收敛起暴躁,吊儿郎当甚至还有些悠闲地说出句:“行啊,那你要这么说我俩就瞅瞅去。” “正好儿刚吃完饭么,全当消食了。” 季春花一愣,下意识地偷偷瞅他。 没想正好撞进他眸色浓黑的凶戾双眸,顿时又瑟缩着埋头。 季琴则差点惊到傻眼,僵硬抬头,“真,真的吗?” 段虎却没再回她,只扭头儿喊了一嗓子,“妈,我跟肥... ...” “我跟春花儿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我把门搁外头锁上,您睡您的。” “诶,去吧去吧。”有了儿子,她这回都没下炕。 只在炕上回他,打了个哈欠不忘嘱咐,“给春花穿厚点儿,你那皮糙肉厚的不怕冻,可别把我儿媳妇冻坏喽。” 孙巧云喊的挺大声,季春花听见这话心里瞬间冒出酸涩温暖,又甜又软地回了句,“没事儿妈,我穿的挺厚的,不凉。” 站在门口的季琴却觉得浑身都冷,尤其心里更冷。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村头唱大戏的,还是个没人注意的丑角儿。 季琴率先转身往前走,语气晦涩,“那,那我先在头里走。” “你们收拾好了就抓紧出门儿吧。” 言罢,她便跟逃似地匆忙前行。 段虎把里头挂着的大锁取下,改为锁在门外,随后便重新裹住季春花的小胖手。 却也不急,晃晃悠悠地走着,还真像是单纯遛遛、消消食。 季春花见季琴走得可快离的也挺远,忍不住在段虎炙热粗糙的掌心中不安地动弹,小小声问他:“你打算去做啥呀?” “能不能告诉告诉我?” 段虎冷哼,“告你做啥?” “你不说了你啥都听老子的?那你管老子做啥?” “... ...我,我不管。”季春花抿嘴儿,可心里又好奇。 过会儿实在忍不住,哼哼着问:“我就是好奇。” 段虎睨她一眼,混不吝地哦了一声,“那你一会儿睁大你那眼看好了就得。” “... ...”季春花沉默了。 咋整,这就更好奇了。 …… 季琴在冷风里走着,不忍抱紧双臂,来的时候她就琢磨段虎肯定得回家了, 所以强忍严寒,只穿了薄薄的呢子外套,想让自己瞧上去更加动人一些。 可没想,他从头到尾都基本没咋瞅她。 就那么草草两眼,还是满眼厌恶恶心。 甚至还把她叫做野狗。 季琴使劲抠着自己的手臂,抠得自己很痛,头脑中的恨意与妒火也愈发清晰。 她安慰自己,只要他们还乐意跟季家走动就成。 只要还有联系,自己总能找到机会与段虎多些相处。 他总会更了解她的,会了解到她比季春花那个肥货聪明、比她更好更优秀。 季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保持镇定。 她正这么想,耳侧忽然跃进一道热情的呼唤,是个婶子到门口泼水,喊了声:“诶呦,余老板,今儿咋回来这早?” 季琴心一颤,突然慌张,开始四下找地方躲。 最后躲到个很窄的小胡同里,吞了吞口水偷偷往外看。 余光腋下夹着两条烟,是供销社最贵最好的,闻此停住脚。 有些不好意思地憨厚一笑,“明儿个有事,早些回来歇着,早点起。” “诶呦,是去隔壁村相亲吧?”婶子大笑,“我听说的时候还以为是假的,没想还真有这么回事儿嗷。” “啊... ...嗐,”余光搓搓烟盒,“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方媒婆说,那位女同志家原先搁南方,还是个富贵人家儿,后头是因为她家出事儿了,在那没活处了,才过来投奔亲戚。” “但她爸现在弄县城干了个服装厂,也做得可厉害。” “我这就一养猪的,全是乡亲们抬举我才叫个老板。” 余光摆摆手道:“跟人比不上,比不上。” 季琴眼睛瞪大如女鬼,眼里钻出血丝。 她开始听见季阳说余光相亲的时候也气,也窝火儿,可后来冷静下来又想。 甭看余光瞅着老实又憨厚,可她再了解他不过。 他是个眼光高的,要是随便谁都行,也不会打了那么久的光棍,活活单到快三十。 所以季琴后头就不担心了,觉得没准儿他就是推脱不过,敷衍敷衍。 没想,他嘴里竟然能说出,比不上这种话。 上辈子,他明明只说过配不上她、只觉得她是攀不上的仙女。 他咋能又有了比不上、配不得的? 而且人家爹还在县城开厂子的! 季琴打死也没想到,段虎那还没叫她找着缝儿可以钻,就先在余光这儿让她体会到了灼心般的危机感。 她气得都把嘴里咬破了,满嘴腥。 没想那婶子突然又来句火上浇油的,呵呵笑着压低了些声音,“余老板,我也是个实心肠的人,多说一句你甭见怪。” “搁我听,那吃过苦的落难小姐倒是比你一直稀罕的季家二闺女强多嘞!” “虽说那季琴年轻,外表也没挑儿,可她在他们季家也跟跷二郎腿让人伺候的小姐没差别。” “你的买卖儿,也是你自己努力干起来的,依我看,娶媳妇好不好看不重要,得能帮上你、能给你搭把手最好。” “你天天也不清闲,做啥要真娶个小姐回家伺候?” “!”季琴听得脸色青紫,差点儿没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昏厥。 她一把扶住墙,才勉强站住脚。 身后,却骤然响起段虎凶蛮霸道的怒吼—— “艹!你这手咋又冰叭儿凉嘞!” “出门前妈还叫你多穿点儿你非说不冷!” “老子真服了你... ...艹,傻愣着做啥?掖我背心儿里捂捂啊!” 紧接着,便是季春花羞怯又慌张的反抗,“不成不成,你该拉肚子嘞!” “甭跟老子废话!把嘴闭上老实儿的!”段虎边骂,边咵嚓一下撩起衣服。 季琴听到衣料摩擦、窸窸窣窣,不禁眼皮狂跳, 很快,就又听见一声可结实的“啪!” 她蓦地抠住墙,指尖都蹭破皮。 “啊!”季春花被惊得叫了一声,软绵绵的声音都直打颤悠,傻了吧唧地嘟囔道:“... ...你,你肚皮咋这烫... ...” “还这老硬。” “跟... ...跟烧着的大砖头儿一样。” 第74章 姐!你疯了?! “... ...艹,你他娘是不是故意啊?”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段虎当即腹部绷紧额角跳动,“大砖头”立时更硬几分。 季春花被他说得后知后觉,白嫩丰软的脸蛋儿红得要滴血,拼命挣歪着要把手抽出来,“不要了,我不要你捂了!” 天爷啊,她真没寻思那么多。 可他这么一说她才恍然想起,他身上好像哪哪儿都是硬邦邦的。 “我真不冷... ...没骗你,我手就爱凉,天儿热时候也爱凉。” 季春花臊得要命,根本不敢再细想,更不敢再碰他结实的身体,干脆把手紧紧蜷缩起来。 躲在暗处的季琴彻底忍不住了,双手用力堵住耳朵,恨不能让所有她不想听到的声音全都消失! 都消失!! “那我就先走了啊,婶儿。您也赶紧回家歇着吧。” 在季琴的诅咒和怨念中,前方终于传来余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她一愣,试探着撒开双手。 刺她耳朵、堵她心口的声音终于少了一个,可那种要把人逼疯的灼烧感却并未退下几分。 季琴冷笑,极小声地冒着酸意嘟囔了一句,“看来他还真要早起啊... ...” “行啊,去就去呗,真以为你余光是哪根葱哪头蒜呢?” “难不成除了你,就没有别人儿上赶着哄我疼我了么?” 言罢,她再也没停,直接转身从小胡同的另一边溜出去。 反正段虎跟那肥货正往季家走呢,她就不要跟他们一道去了。 今天,让她恼火让她憋屈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不过... ...再等一会儿就好了,只要他们答应去季家,季春花那死肥货横竖也要被恶心恶心。 等她再回去,没准儿都得烦得睡不着觉。 甚至,或许能因为这事让段虎跟她产生些矛盾呢。 她就不信,季春花怕了季大强二十几年,眼下就能因为嫁了人一点儿不听话嘞! 只怕是到时候就得整得她两头为难,还两头都不讨好。 沦落到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地步。 季琴想着,瞬间不忍窃笑出声儿,哼哼着曲子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 等走到季家门口的时候,季春花脑子里已是一片混乱, 她哪里还能顾上好奇段虎一会儿要做啥。 刚到大门口,她就要哭似地求他,“可以了吧,总不能进去了还让我这样儿... ...” 她一手拽着他褂子,另一只手又开始拼命推他肚皮,“我真不冷嘞,我手心儿都出汗啦!” 段虎哼哼着眯起眸,慵懒又散漫,与季春花急红眼的状态天差地别。 他虽没再拦她,却混不吝地牵唇粗笑,“咋?怕你跟人扒瞎被戳破了嗷?” “搁谁看了也得觉得不对劲,心想你那么怕老子,咋还敢把手塞我褂子里呢。” 季春花眼更红了,绵柔眸底浸满雾气,委屈又羞愤地反驳,“你,你才扒瞎!” “明明是你把我手塞进去的,也是你不叫我拿出来——” “妈!是我姐!我姐他们到啦!” 季春花话还没说完,便被季琴的脚步声打断。 她迅速闭上嘴,也不知咋想的,下意识地就紧紧拽住段虎的褂子,贴在他身边。 “... ...” 段虎抠抠耳朵,不屑又凶悍地嗤了句,“你他娘的是真给老子丢人啊。” 季春花颤了颤睫,嘴里有点发苦。 她也不想这样,可她这脑子就是转不过来。 她只能想到,现在这屋儿里总共有俩伤她伤得最深的。 一个是对她打骂最狠的季大强,一个是直接害死她的季琴。 季春花直到马上就要共同面对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产生一种噩梦般的恐惧。 她攥着段虎的褂子,把那块布料都攥皱了。 忍不住心想: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我是真的又活过来了吗,是真的逃出季家了吗。 “得得得。你快把你那破眉头给老子松开吧,瞅着就晦气。” 段虎语气烦躁不耐,说完就强迫她松开自己的褂子, 将她胖乎乎的、又隐约开始变冷的小手儿重新裹进掌心。 “吱呀”一声,季琴推开门,低头酸楚道:“姐,你快去看看爸吧,我真没骗你,爸真是烧得起不来炕了。” 段虎连看都没看季琴一眼,就跟土匪似的拽着季春花往里走。 狷狂霸道得好似这是他自己家一样。 季琴不自觉地往后撤了一步,心头狂跳。 “咳咳,咳咳!琴琴!”季大强剧烈地咳嗽着,在里屋叫骂,“让那小贱货、浪费粮食的狗东西给老子滚进来!” “老子倒要看看,她当着我的面儿还能不能说出那种狗屁混账话!” 段虎拉着季春花正走到门口,闻此顿时眉一横,作势就要抬脚去踹门。 怎想季琴方才只说了我姐回来了,没来及说段虎也来了, 季大强本来就在发烧,脑子也不咋清醒,骂完两句停都没停,就继续唾沫星子横飞道:“她以为她嫁了个罪犯就厉害喽?就能上天喽?” “她简直是在做青天白日梦!” 他用仅剩的力气凿炕,俩眼血红着乐了一声,很是看不起地诅咒,“那样的罪犯,带着个残废似的老娘,还能一直横行霸道下去么?” “我看呐,没准儿哪天老天就开了眼,叫阎王把这对儿妖怪似的母子给收走喽!” 季大强话音才落,就倏然听到“嘭—”的一声! 那声音大到他耳膜都差点没被震碎,坐在一旁的许丽已然失声尖叫着跳起来! 她见帘子上映出个凶煞彪悍的影子,顿时暗叫不好! 琴琴咋没告诉他们段虎那恶霸也来嘞,这,这可咋整,那流氓这回指定得把他们家炸喽。 她咽着唾沫,打着哆嗦去拽季大强,“老,老季... ...坏了,段虎也——” “哗啦!——” 许丽的话倏而被打断,她还未来及思索就感觉头顶下了大雨。 伴随着冷水的寒意,将她泼得瞬间浑身打了个寒颤! 只一愣,便又惊声尖叫着捂住脸。 “啊!!啥?啥玩意儿?!” 许丽一喘气儿,差点没被熏吐,干呕着嚷嚷,“咋还这老臭的!” “到底是啥啊!” 门外,季琴都看傻了。 她像见鬼了似地怒睁双目,足愣了好半天才越过段虎冲进屋。 不可置信地叫道:“姐!你疯了?!” “你这是做啥啊!” “爸还在烧着,你咋能往他们身上泼水嘞!!” 第75章 说吧,多少钱能把我媳妇儿卖给我 许丽跟季大强闻此齐刷刷地顿住,都顾不上擦脸上身上的水,便蓦地掀开眼皮朝门口看去—— 却未想站在门口拎着泔水桶、双目赤红浑身发抖的人,赫然是那个窝囊又胆小的季春花! “... ...你疯了,你找死!”季大强脸色黑沉,泛着青。 手脚哆嗦着就要下炕。 季春花一咬牙,直接将泔水桶使劲朝炕上扔了过去,“咚”地一声砸中炕沿,她带着哭腔贼大声地骂:“我看你们才应该让阎王收走!” “让阎王把你们收走,全都放油锅里炸了,炸完再钉在烧红了的铁床上... ...” 她终是落下滚烫的泪,肉乎乎的小手攥握成拳,似乎要用尽所有的力量想出世界上最恶毒、最可怕的话咒回去。 为了她心里的不值、不甘,也为上辈子救了她的恩人。 季春花喘不上气儿似地抽抽两下,马上又接着喊:“再,再把你们的舌头拔了,眼睛挖了,叫你们永生永世都不能超生!” “... ...姐... ...”季琴打死都没想到,季春花会成那个发火发狂的人。 这实在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脑瓜发懵,也是一片空白,只得试探着去拉季春花。 季春花被她碰到,丰腴的身子隐约一僵。 她理智稍微回笼,想到要留个余地,不能逼得季琴怀疑她,狗急跳墙。 于是抹了把脸儿,扒拉开季琴,呜咽道:“琴琴,你别管。” 说完,她就冲上前,对着季大强跟许丽挺胸直背地质问,“我咋就浪费粮食了?” “我打从记事起,就没有晚起过的时候,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儿!洗衣做饭买菜,还是上山挖野菜,我哪样没做?” “还有饭... ...我从来吃的都是你们的剩饭,十回能有一回赶上新做的就算阿弥陀佛!” 季春花泪水流个不停,声音却越来越大,到了后头嗓子都喊哑了, 她死死咬住牙关道:“你凭啥要诅咒我爷们儿,诅咒我婆婆,季大强... ...你就这么恨我吗?” “你就这么不希望我过的好,是吗?” “凭啥!你告诉我这是凭啥!我季春花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到底是哪儿做的不对了!!” 季春花几乎咆哮着嚷出来,嚷完还觉不够,抄起地上的泔水桶高高举起双臂,像疯子似地又扔到炕上—— “你看老子抽不死你!!”季大强终于怒火攻心,陡然窜起一股蛮力,“腾”地一下跃身而起。 他顺手拎起泔水桶就要砍回去,怎想眼前一花,紧接着就被一只大脚正正踹中胸口! “... ...”季大强连喊都没喊出声,咣叽一下仰面栽歪到炕上。 季春花颤颤巍巍地仰起烧红的脸蛋儿,却只瞧见段虎暴戾刚硬的侧脸。 他拿宽阔厚实的背稍微一顶,季春花就往后退了一步。 她愣神似的扑朔了下眼儿,泪珠子啪嗒啪嗒又砸下来。 段虎垂眸睨向她,浓黑眼底闪着抹惊人的暗光,复杂幽深,难辨喜怒。 季春花只觉心尖儿被骤然掐了一把,刚还扯脖子跟个泼妇似的嚷嚷,就又埋头成了鹧鸪。 许丽那儿已经开始搂着季大强开始哭天抢地,“诶呦,真是没天理嘞,真是不叫人活嘞!” “就算他说话再难听,他也是个病人呐... ...你,你这个暴力分子竟然敢踹他!我要去村委会,我要去县里,我要去告状、去报警!” “把你这个打人伤人、横行霸道的臭流氓逮走,再吃一回牢饭!!” 季琴闻此惊叫,“不成,... ...妈!这不成啊!” 她赶紧冲过去劝,“妈,咱不能不讲道理... ...” 季琴眼珠子乱晃,看完许丽就忙去瞅段虎,恨不能因为这句话让段虎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她身上。 结果这一瞅,她瞬间气得咬牙切齿。 段虎正扭脸儿低头,定定地瞅着季春花呢! 季琴不死心,更大声地劝:“本来就是我爸先骂人家的,这事儿就算您告,咱也不是全有理。” “... ...而且咱现在都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何必要让别人看笑话呢?” “啥笑不笑话的,你爸脸都紫了呀琴琴!”许丽瞠目结舌道:“妈的好闺女,你咋能把胳膊肘往外拐呢?” “我咋就往外拐了?”季琴叹口气,“妈,您听听您说的这话,也怨不得我姐生气。” 她酸楚又心疼地垂眸,用力挤出两滴泪儿,“您跟我爸说的那些都是剜她心的话啊!”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姐原先那形象... ...根本就没人瞧得上。” 季琴急切道:“她现在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已经很可怜了,你们为啥还要去诅咒她爷们儿,她婆婆呢?” “这本来就是你们先说错话的!” “咳咳,罢... ...罢了,”季大强最疼爱季琴,尽管满嘴都是血腥味儿了,也因为爱女的劝说压住了脾气。 他施恩似地哼哼,“老子看在你嫁了人给咱家添了不少钱的份儿上,就饶你一回!” 季大强都没提段虎踹他那茬儿,只指着季春花说:“你跪下给我跟你妈磕仨头,今儿也甭走了,搁这儿伺候就得了。” “呵。”段虎忽然笑了,咧开嘴胸膛徐徐震颤,笑得肆意又张狂。 就跟听见啥笑话似的。 他顺手把靠在墙边的椅子拎起,“咣”地往眼皮子底下一撂,笑意转瞬即逝,板着脸粗哑命令,“给老子坐下。” “... ...”季春花脖子一缩缩,脚底蹭着地面挪到椅子前,乖乖坐下了。 段虎挑眉,端的是个横行霸道悍匪相,“别啊,咱别算了。” “你们抓紧去村委会告状,或者是县里、派出所儿,都行,你们全叫过来。” “啊,不过我这才想起个事儿。”段虎磨磨后槽牙,野悍一笑,“季大强你是搁外头卖苦大力的是吧?” “跟哪个工地儿啊?你但凡说出来老子就没有不知道的。” “你不是老瘪犊子一个儿了么,也没啥劲能使了。我回头托托关系,‘帮’你混得顺当点儿。” 说着,他还摆摆手嗐了一声,“没事儿嗷,真没事儿。” “你也甭谢我,我妈总教育我人得以德报怨,老子心宽着呢!” 季琴听得后颈都冒出冷汗,她不忍直视般闭上眼,憋屈到狠狠在心中骂季大强跟许丽。 蠢得跟猪一样! 他们是个啥能耐自己心里没数儿么? 非要跟段虎这样有钱有经验、又有蛮劲的人对着干,那只能是等于拿鸡蛋去丢顽石! 想到这儿,季琴愈发觉得心痒。 这样有本事的男人她必须要得到。 所以眼下,他们绝对不能撕破脸, 若不然,她就连与段虎来往的机会都没了。 季春花虽然恶心又碍眼,但现在她只有利用她。 季琴掩下眸中算计,掐掐指尖皱眉抬头,“爸!您不能这么过分!” “您要是再这样逼我姐... ...那我也不搁家住了!我一会儿就收拾包袱,跟我姐和我姐夫去他们家!” “?”段虎又笑了。 这回笑得贼冷贼不屑,直接仰头瞅着房顶哑嗓呵呵,“艹,你也真是个没救的臭傻逼,脸皮比锅底灰还他娘的厚啊。” “老子寻思懒得搭理你吧,你这还唱戏唱个没完了。” 他耷拉下眼皮,大掌往季春花身后椅背上一搭,猛兽般的凶野身型如同将她和椅子尽数笼罩。 随后掏兜拿烟,点上火儿,“得了,跟你们这帮王八犊子扯别的纯浪费唾沫。” 段虎在烟雾中眯起眸,满脸豪横野蛮,“说吧,多少钱能把我媳妇儿卖给我。” “老子要一次性买断。” 第76章 爷们儿说话娘们儿家不许插嘴 季春花听见这话一愣,当即像是被针扎了似地猛然站起! “不成!凭啥要——” 段虎叼着烟一皱眉,都没使啥劲就按着她肩头叫她一屁股又坐下了,“许你插嘴了么?” “不知道我们老爷们儿说话娘们儿家不许插嘴么!” 他凶神恶煞地吼季春花,瞅着颇有那日后打媳妇儿的暴徒潜质。 季大强瞧见这一幕,心里却莫名舒坦许多。 他哼哼两声,再看向段虎的时候,表情中隐约透出几分愉悦,不忍觉得这恶霸似乎还挺讲理、挺懂人情世故的。 季琴那头已是彻底被段虎怼得面如土色,就跟受委屈的娇花儿似的坐到炕上,靠住许丽。 许丽一看,顿时心疼,攥着她的手可不痛快地阴阳怪气,“瞅见了么琴琴,你还帮着他们说话?” “哼,你这好心全叫人当成驴肝肺了!” 许丽一面揉揉季琴的手,一面翻白眼儿,“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依我看啊你们俩全是不知道好赖、不知道感恩的东西!” “你给我闭嘴!”季大强正在心里盘算呢,就听许丽在一旁不停念叨,他抄起个枕头就扔到许丽身上,“你也没个规矩,姑爷都说了,叫你们娘们儿家不许插嘴。” “你耳朵塞猪粪了?没听见啊?” “老季你!——”许丽差点没气死,刚要反驳却被季琴拽了一把。 季琴仍埋头,语气淡淡的,听上去似乎很疲惫,“算了,妈。” “咱就甭管了,就让他们唠吧。” 她眼底闪着几分计算思索,眼皮子抖了抖。 心想或者换条道儿走也不是不行。 段虎当初给订婚钱的时候都那么大方,更何况是眼下。 要是他真能出一笔大的,她自然也能得不少好处。 正好趁着季大强在家,她就可以撒撒娇要多些钱过来,为自己所用。 无论是置办行头还是找地方去读书、进步自己都可以。 至于季春花... ... 想到刚才季春花发疯之下还能控制住不对她这个妹子发火,季琴得意暗笑。 她就说这肥货心里还是疼她,舍不得她这个妹子的。 叫季家其他人都跟她掰了也好,往后她再给肥货些甜头儿,她肯定还会像当初那样宠爱、依赖她的。 她会把她当成娘家最后的依靠,如落水之人抓住浮木。 最终等她成功拿下段虎,就会一脚踹开她,让她再无归处、就算是季家这臭泥坑都回不去! 哈哈。 这是你活该的,季春花。 谁叫你挡着我的路了? 谁叫你非得长成孙巧云那旧社会老妇女喜欢的样子嘞? 想到这,季琴愈发觉得这招儿更好、更绝。 于是她又努力挤出几滴泪,跟许丽叹息着说:“既然爸跟我姐已经心里有了疙瘩,谁瞅谁都不痛快,也确实没必要硬往来了。” “到时候鸡飞狗跳的,咱两家都过不好日子。” 言罢,季琴后头声音更小,只能让许丽听见,“而且妈,段虎上回都给了那么多钱,这回只能更多啊。” “咱爸最近药费就不少... ...还有我哥往后不也得搞对象娶媳妇儿吗?对了,我听人说要是花花钱托托关系,还能在县城给找个好工作呢... ...” “妈,虽说搞对象礼钱得到位,但要是想找家庭成分好些的,家底也厚实些的,人家也是很看重男方有没有稳定的工作的!” “!”许丽瞪圆眼眸,满脸动心。 一说到她儿子,她就立马一边倒。 忙点头唏嘘,“对,对,琴琴你这话说的对。” “还得是我闺女脑瓜转得快!” “那个死肥货如今就这样窝囊,事事都听那个恶霸的,就是走动往后也帮不上咱啥忙。” “还不如就这一回,叫他掏出笔大钱更实在些!” 段虎眼瞅那俩死娘们儿小声蛐蛐个没完,咬着烟嘴儿抽尽最后一口,往地上粗鲁一扔,“既然您也同意,那就咱俩老爷们儿唠。” “叫你家那俩碍眼的玩意儿给老子滚出去。”段虎轻抬下巴,跟指垃圾苍蝇似的。 “... ...”季大强虽然听得不痛快,但也是大局为重,闷声摆手:“你带琴琴出去吧,我跟姑爷聊。” 说完,他又冲季春花不带好气儿地道:“咋,你也耳朵聋嘞?” “你不是娘们儿家?” “诶,等会儿。”段虎大掌仍如烙铁似的嵌着季春花的肩头,听见季大强说这话还隐隐用了些劲。 攥不疼她,却莫名给了她底气。 季春花不忍仰头看他,眼底亮晶晶的。 段虎呵呵,“你是等收钱的,老子是出钱的。” “我出钱是买我媳妇儿,肯定得一直放眼皮子底下看着啊。” “毕竟你们季家不光喜欢糟践人,有时候还喜欢把人跟个畜生似的锁起来,不是么?” 段虎眸间一片寒戾,扯扯嘴角,“跟不讲规矩的人谈买卖儿可得眼神儿放好些。”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把人当瞎子、当傻逼,明明我要的是这大的,胖乎儿的,非得给我换个小的、跟破麻杆儿一样的呢?” 季春花一个没忍住就泄出声软乎乎的笑。 这一笑直接给季大强笑得起了火儿。 他嘬嘬牙花子讽刺道:“哼,人把买你说的跟买猪肉似的还搁这美呢?” “不知羞臊的蠢东西!” 季春花悄然垂眸,没反驳。 心中也再没啥起伏。 然后她就忍不住想,猪肉咋了。 就算她是猪,... ...也得是漫山遍野跑来跑去的大白猪。 不是季琴那样瘦得跟羊似的猪。 她听卖猪肉的说起过,那总是放山上溜达的叫溜达猪,肉不死不僵,好吃着呢!自然也贵得很! 有钱的人都爱买这种猪肉,不爱买关圈里那种。 想着想着,季春花就莫名觉得腰杆子可硬了。 甚至还略微扬起脸儿,像是贼骄傲地在展示自己的“健康、丰满。” 段虎一瞥眼就瞅见这一幕,只见她抿着嘴儿略扬眉, 被昏黄灯泡晃着的脸蛋儿像是被牛乳泡过的豆腐一般嫩,又像是吃透了水似的莹润透亮。 他不禁也挑挑眉,心窝儿里被点着似的烫。 那热意顺着喉咙往上烧,烧得他突然觉得又渴又饿。 季大强看段虎没动静了,忽而急切道:“姑爷,咱还是抓紧聊正事儿吧,” “既然这事儿是你主动提的... ...那你干脆也说个价吧。” “要是合适,咱就定下、说死。” 第77章 让你死心塌地的报答我 季阳打今儿一早,就借着给季大强去县城买好药的幌子出门去鬼混了。 他鬼鬼祟祟推开院门回来的时候,便瞅见许丽满脸亢奋地跑过去,一把拽住他, 然后就将段虎要把季春花买断的事儿跟季阳说了。 季阳这么一听,顿时俩眼冒绿光,拍响大腿道:“对啊,我妹说的对啊,这绝对是好事儿啊!” “她那会儿说个啥... ...什么往后指着段虎给找工作,我就觉得不靠谱儿。” “你没听说段虎手底下那帮工人全是蹲过大狱的么?” “他介绍的工作,那能有个啥好儿?” “钱啊!”季阳更加用力地拍大腿,唾沫都喷出来,加重语气道:“甭管是啥年头儿,都只有真金白银才最靠谱儿嘞!” 说完,季阳就等不及了,马上转身又要出门。 许丽一愣,“诶呀儿子,你这又是去哪儿啊!” “万许一会儿里头有个啥事儿可咋整?” “你在这好歹也能帮衬帮衬你爸啊!” 季琴却了然道:“妈,我哥指定是去找作证的人了,这种事情我倒也不是没听说过。” “据说为了防止往后哪头儿有人反悔,最好是能找村长给作证,还得白纸黑字地落在纸上才成。” 季琴清楚季阳那脑子,正经事儿不行,小聪明却有些。 季阳也听见季琴在身后说的这话了,当即回:“要不说还得是我妹子嘞!” “亲的就是不一样嗷,咱俩就是再干仗也干不毁这默契啊!” “妈,您就跟这儿看着吧,可别让那土霸王后悔才是!” …… 这点儿也是赶的寸,季阳摸去村长家的时候正赶上他准备锁大门。 季阳抓紧飞奔过去,扯着脖子就嚷:“王村长!” “王村长!” 王振华岁数大了,眼睛本来就花。 听见有人叫就又打开门,披着棉袄眯起眼,“这大晚上的,是谁啊... ...” 季阳不敢耽搁,冲上去三言两语的就把这事儿给说了。 王振华听着都觉得新鲜,困意也没了。 他想想立时道:“成,你等会儿我,我去换双棉鞋就跟你去。” 直到走在半路上的时候,王振华一细想,才觉得有点打怵。 那可是村霸啊,万许一会儿要有点啥谈不拢的再动手儿可咋整? 他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 别再因为这点儿好奇心把老命搭进去啊。 可他又不能不去,毕竟也处在这么个位置上,家长里短算不清楚的事儿头一个就得找他。 于是,王振华就半硬着头皮、半带着好奇的跟季阳到了季家。 没想颤颤巍巍地敲门进去时,屋内却是一片宁静... ... 那身型彪悍凶野的村霸段虎就跟守着似的,吊儿郎当地搭着椅子,站在季家那大胖丫头身后。 而季大强则坐在炕头正在抽烟,看着还很轻松... ..很满意。 季阳也有点儿懵,心里还透着几分痒。 忙凑到季大强那捂嘴打听,“咋?爸你们谈拢了嗷这是?” 季大强一听这,瞬间忍不住翘起嘴角,贼洋气地“啊”了一声。 “?!”季阳忍不住咽咽唾沫,“... ...多,多钱?” 季大强拿眼睨他,比出个三。 “?!三百?!... ...有点儿少吧... ...”季阳一皱眉,不太满意。 这跟他们最后落到手的订婚钱也差不了多少。 季大强龇出黄黑牙齿,“你爹我可能这么傻?” “都买断了能要这么少么?” “我艹!”季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又咽了更大一口口水,哆嗦着问:“不,不会是三... ...” “啥?!三千!?!” 王振华壮着胆子去问段虎具体咋个意思,没想他直接来句:说完了,您给落个字据做个证就成。 三千。我把我媳妇儿买了。 往后跟他们季家再没关系,彻底断道儿。 就当季家没这个闺女。 王振华实实在在被这么个数儿给震慑到了,一个没忍住就惊叫出声! 然后他就不自觉地开始盯着季家这大胖丫头瞅,凑得老近生怕自己瞧不清。 眉心几乎皱成个死结,偷偷在心里叨咕。 诶呀妈呀,这大胖丫头是镶了金边儿么,我可得好好瞅瞅... ... 王村长自是知道季家这俩姐妹的情况,听说季家这老大可胖,完了也不讲究个人卫生,性子也憋闷,不爱说话。 打小儿搁季家也不受待见... ... 哎呀,这可怜是够可怜。 但这可怜人多了,咋也不值三千呐。 三千... ...三千。 他几辈子也没见过这老些钱啊!! 或许是王村长的眼神太过火辣,季春花被瞅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不忍越来越深地埋起头。 她也心虚啊,她刚才也拼命去拽段虎的褂子,试图反驳嘞,可是段虎又攥住她的手瞪她,叫她不许言语。 季春花抿着嘴儿想,就算是溜达猪也没这么贵的。 “诶诶诶,”段虎伸手往季春花脸前一挡,“村长您差不多得了嗷,眼珠子要粘我媳妇儿脸上了,” “您都多大岁数了?能不能懂点儿规矩,像个话么。” “... ...呵呵呵呵,”王振华尴尬笑笑,抓紧往后退。 后知后觉地冒出冷汗,“不、不好意思啊,段虎同志。我这岁数大了,眼神儿不好... ...我这不是想瞅准了,是不是季家大闺女嘛!” 季阳在后面催命似的打断:“您快甭整那没用的了!” 他大喊:“都谈妥了费啥时间?抓紧立字据,完了各回各家进被窝睡觉去!” “是是是。”王振华也不想跟这儿待太长时间。 心想这种事还是快刀斩乱麻好,待久了要出点啥矛盾他还得帮着调解... ...关键还有段虎这么个爱讲拳脚的恶霸。 “带着了,我这得亏是长个脑子。”王振华顺怀里一掏,纸和笔就都掏出来了。 段虎也催,“快着点儿!” “您那眼神儿可瞅好了嗷,别给老子又多写个零。” “那不能,那不能!”王振华拿着纸笔走到窗台,念念有词地开始落笔。 段虎眯起眸,心想得亏这村长不是那黏糊性子,喜欢问东问西。 不然还得耽搁时间,费好些唾沫。 他一会儿可有正事儿要忙。 段虎舌尖抵住上牙膛,懒怠又缓慢地看向季春花。 只见她垂着细密眼睫,一双小胖手儿死死揪紧棉衣下摆, 丰润白嫩的脸蛋儿憋到涨红。 呵。 段虎牵唇,无声冷笑。 憋屈了吧?难受了吧? 活该! 就应该叫你憋屈死,叫你愧疚死。 老子才不告你这钱我有的是招儿再弄回去呢! 老子就要让你觉得对不起我, 让你死心塌地的报答我, 稀罕老子稀罕得要命、稀罕一辈子才行! 第78章 把嘴儿给老子张开。 段虎搓搓寸头,太阳穴狂躁不耐地跳动,不忍在心中暗道: 艹他娘的,他就说他们段家为啥只有丧偶没有离婚呢,娶个媳妇儿这老麻烦的,谁乐意再娶第二回? “好了,好了。一式两份!”王振华脸贴纸上确定好几遍,“没错儿,一点儿错都没有!” 段虎早等不及,上去一把夺过,放眼皮子底下一扫。 基本一目十行。 完了迅速分出一份随手往后一扔。 “诶呀!季阳!快捡啊!”季大强看着那张价值三千块的字据,急得直捶床,“咱明天还得拿这字据去找姑爷取钱嘞!” “可不能丢喽!” “诶诶!”季阳连声答应,迅速蹲地上狼狈又滑稽地去捡。 季春花闭上眼,不想再看。 紧接着,她便被段虎一把攥住手,停也没停地往外拽。 “明儿别太早,老子要睡懒觉。” “中午再去。” “好嘞,好嘞姑爷。”季大强乐得像变个人,都挤出一脸老褶子了,还作势要起身,“姑爷慢点儿啊,小心脚下!” 段虎才不搭理他那个,拉着季春花把字据草草往怀里一掖,遂便大刀阔斧地离开了季家。 出来时已是深夜,季春花却突然觉得手心寒凉得彻底。 甚至已经快感觉不到他的炙热。 她耷拉着脑瓜儿,磕磕绊绊地勉强跟上他的粗莽步伐,差点绊着好几回。 恍惚间似有几只野狗吠叫着经过,季春花过于失神,冷不丁被惊着似地颤了颤,没想立时被段虎极为突兀地又拽了一把! “!”季春花没叫出来呢,就感觉眼前一晃,被他单手推了下肩窝儿—— 她因惯性往后倒,他掐准了一样将大掌顺她后背塞进去,隔开她和冰冷的泥土围墙。 他们在一个昏暗无光,且狭窄逼仄的小过道。 不知道是哪儿,反正尽头是个死路。 就像是个封闭又幽暗的山洞一样,季春花所有的感官也随之被放大。 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僵硬抬眸,只见他凶戾深眸黑得比夜还浓,带着强烈的威慑逼迫感死盯着她—— 瞬间心跳飞快,无措启唇,却又憋得脸色涨红, 最终只挤出个,“对.. ...对不起。” 段虎神情没有变化,嗓音沉哑异常,“咋个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我,是我!”季春花急道:“是我对不起你... ...” “你哪儿对不起了。”他又往前一步,她惊慌后退。 压住他粗粝掌心后,又赶紧向前,差点跟他贴上。 段虎深深俯低头颅,好似不会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视线犀利而专注,他一字一句道:“老子这人向来算的清,该是啥就是啥。” “我不冤枉你,我也不帮你说好话。” “先头你跟那俩老犊子急了,是为个啥急我心里有数儿。” “因为你听不过去了,是么,你听不得他们咒我跟妈。” “对,对!”季春花连点头,也不知咋,听得心尖儿上又酸又疼。 她感受着冬日钻进脖颈里的寒风,控制不住地想起他在雪中穿着趿拉板走向自己的彪悍身影。 季春花声音打着颤,没等他说后话就自己先看不起自己,“可那有啥用?” “我这一急,还把你急破财了。” “?”段虎挑眉,混不吝地问,“不然还有啥办法么,你说一个给老子听听?” “... ...”季春花顿时被噎住。 “再拖拖?拖到你那妹子真拿着包袱跟咱回去住?” 段虎恶心到暴躁皱眉,呵呵一声,“她他娘就像口粘痰,就一个劲儿地要往老子身上粘,” “你以为老子瞧不出来,是么?” 段虎一把捏住季春花丰盈双颊,她被迫撅起嘴,瞅着又憨又傻,还委屈巴巴儿。 段虎垂眸看她唇上小小的齿痕,便知她刚才又没少啃嘴。 他眉心蹙得更深,没等她说话就迅猛俯首,启开牙关照她下唇咬了一口。 这回没使劲儿,如凶猛的野虎吓唬逗弄胆小的肥兔子,只轻轻叼住—— 他含糊不清,却凶悍粗鲁道:“天天没事儿就瞎吃嘴,” “还他娘挺使劲。” “咋,你自己吃就不嫌疼,老子吃口你就嗷嗷叫着要跑?” “不,我不是——”季春花被他这话臊得不行,伸手要推他。 没想段虎眸一眯,狠戾而霸道地低吼:“老子看你敢动?” “... ...”季春花俩手才抬起,就僵在半空。 滑稽得像举手投降。 段虎略微退开,还捏着她的脸。 指腹掐着的地方儿已经红起来,把他瞅得眼里发烫。 他忽而像个流氓混账似地勾唇笑问:“老子没说对?” “你妹子想黏糊的难道不是我?” 言罢,他笃定且不容置喙道:“她他娘的就是盯准老子了,她不光盯上我了,她还想那个跟我吃嘴儿的人不是你,而是她!” “咋?你一退再退是想叫她跟老子吃嘴儿?跟老子滚被窝儿!” “不是!!不是!!” 季春花如被点燃一般炸开,整个人都急得浑身冒火。 她骤然失控,像是生出怪力,一把推开段虎,双眼又红又湿地喊:“我不要!” “我才不要她跟你吃嘴儿,不要她跟你滚被窝!” “她心眼儿又黑又毒... ...她只会害人!” 季春花很讨厌自己这个毛病,情绪一激动就要哭。 她已经不伤心了,她已经恨透季琴了。 可是为啥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哭呢。 她哗啦啦地淌着泪儿,因他的步步紧逼不忍在脑海中臆想,臆想那个嫁给段虎的人真的是季琴。 季春花哆嗦着嘴皮子闭上眼,终于明白、也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她如恳求一般,极用力地道:“求你了段虎... ...你别再说这样的话,” “我刚才听季大强骂你跟妈,虽然也为从前的自己不值,但更多的是心里疼... ...他咒你跟妈让阎王收走,我受不了,我忍不得。” “你说的没错儿,”季春花抽搭着抬起手背,胡乱抹泪儿呜咽,“季琴是想嫁给你,她现在都还没死心。” “可我也只要想想,就受不了。” 季春花嘴里发苦发酸,隔着重重雾气高高扬起脸儿, 她肉乎柔嫩的手不安地颤抖,终于忍不住攥紧他胸口衣襟,“我从来没啥想要的东西,也没觉得啥是属于我的... ...” “但你,你跟我说过... ...想要就说想要。” 季春花心一横,攥住他衣襟的指尖用力到发僵发疼。 她眼睫扑朔,泪珠子砸到手背上, 紧张又勇敢地问:“我想要你,段虎。” “我想要你就属于我... ...属于我一个人... ...” “成吗?” 段虎蓦然愣住,攥在她脸蛋儿上的大掌都不自觉松开。 他脑瓜嗡嗡作响,老半天都没说出话, 就跟被闷棍正正敲中似的。 他欺负过、逼迫过季春花不少次了,却没料到这回真逼出来句炸雷似的话。 这炸雷像照着他胸口扔,给他炸得心窝滚烫、眼尾血红。 她很怕他的沉默,等了许久终于撑不住,又要躲闪着退缩。 可他却陡然伸出双臂,蛮横用力地勒住她丰腴柔软的腰身。 他欺身而下,面上没有笑意,瞅着严肃又正经,呼出白雾般的热气粗声问:“那你赶明儿真听老子的么?” “不扒瞎,不唬人。” “!”季春花瞬间顿住,忙道:“听,真的听了!” “哦。”段虎蓦地咧嘴笑开,露出贼齐贼白的牙,“那先甭低头儿。” “好,好!”季春花脸颊红如滴血,心口疯了似地狂跳。 迷蒙着眼乖乖仰起脖子。 随后,他边靠近边嘶哑命令,“把嘴儿给老子张开。” 第79章 到家抓紧上药!艹! “!”季春花徒生怯懦。 段虎却不等她磨叽就阴阳怪气地冷哼,“老子才给你出了三千,血都要放干了。” “这又问我能不能是你一人儿的。” 他问:“咋,连钱带人全都给你了,你还好意思就动动嘴皮子哄我?嗯?” “不哄,我不是哄你。”季春花羞臊欲绝,被他说的恨不能现在就掏开心窝子给他看。 好叫他瞅瞅她不是在扒瞎,她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看明白了——她早就对他存了别的心思。 自打上辈子他给半身赤裸的她披上褂子,将她扛起往外跑的那一刻,她对他就不仅仅是感恩。 但她一直都不懂,一直都没寻思明白。 她没有过这样的感情,这样强烈的、又会将人逼得不像是自己的感情。 想到这儿,季春花觉得自己又要哭了。 可这回,心底却好像有口烧沸了的大锅,里头熬着他给她炖的红糖水,好甜好甜。 甜的她忍不住还想哭。 她紧闭双眼,终于在段虎等得快要暴躁骂人时蓦地用力踮脚,满怀诚心地张开软乎乎的嘴儿,生涩又主动地啃住他薄削唇线。 他刚要脱口而出的脏话全被她这一啃给堵了回去。 颈侧青筋乍起,剧烈搏动。 季春花极用力地啃着,瞅着特努力特认真, 她脑瓜里也像是被灌进煮沸了的糖浆,黏糊的、混沌的,让她啥也想不着。 她只是下意识地惊愕,他的嘴瞅着挺硬,咬着咋一点儿都不硬。 跟他身上别处完全不同,他身上好像哪里都是瞅着也硬、摸着也硬的。 季春花这么想着,便不自觉地动了动,试探着轻启—— 她想起他不经意舔嘴的那一下儿,叫她觉得浑身过电似的麻。 那种陌生的感觉陡然生起时,实在太过凶猛热辣, 所以她便控制不住落荒而逃。 季春花手心凉意早被段虎火炉子似的体温腾没了、焐热了,甚至因过于羞臊紧张满手湿意。 她也不知咋就又想起那三千块,然后就想:他说了,他都为她放干了血了。 为了把她的烂糟事一次性处理完,他做了好大的牺牲。 那她也要牺牲。 季春花恨下决心,不自觉地蹙起眉心。 她也要牺牲掉她的矜持和羞臊,好好儿哄他,好好儿听他的话。 于是,季春花就小心翼翼却十分认真地开始努力,并笨拙地试图回忆许多年才能吃着一回的糖水冰糕。 她每回吃那冰糕都不舍得,吃得可慢可慢了。 季春花觉得她脑瓜笨研究不出、就使笨方法,干脆仔仔细细照葫芦画瓢。 这一有样儿学,她的紧张就莫名散去几分。 攥在他衣襟上的小胖手也逐渐松下,身体也不再那么僵硬。 可段虎却与她相反。 他是越来越硬,到了最后,就如同一块黑黢黢的、邦邦硬的大石头块儿。 还被丢进炉子里拿烈火烧。 烧得滚烫炙热、噼里啪啦地爆出火星。 他喉咙深处似是骤然传出嘶哑至极的喘哼声,隐约怒声骂了句:“艹!” 季春花才稳了些,又因他这句骂焦急慌乱起来。 “我把你弄疼了吗?”她心惊胆战地问,声音绵软羞愧,作势要落下脚跟。 怎料被他烙铁似的掌迅速阻拦,再次霸道提起,将她整个人都往他怀里塞。 “疼屁,你以为老子跟你似的那老难伺候。”段虎嘟囔着封她嘴儿,迅速又粗野地将她刚才做的全重复一遍。 只是他与她不同,品出滋味儿了那就是又凶又狠,一点儿都不带犹豫。 季春花只觉得更麻了。 她踮不住脚了。 泪水控制不住地顺着红通通的眼尾往下流,可她却一点儿没察觉。 她好舒服,好幸福。 好甜,又好害怕。 咋,咋能这样儿呢。 吃嘴儿咋是这样儿的呢。 这是正常的吗? 季春花终于遭不住,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 要疯了,活不了了。 她抬手去凿段虎急促起伏的胸膛,咚咚的,也顾不得客气。 像被红糖水泡黏糊的声音拉着丝儿似地求,“不要了,不要了... ...” “段,段虎,咱家去吧。” “我受不住了,我喘不上气儿嘞!” 段虎自然不满,他越吃越饿,越吃越渴。 停不下、不想停。 但也确实感受到她窒息般的无力感,整个人都像是挂在他的臂弯,瘫软在他怀里。 他难耐阖眸,拼命压下浓烈欲火,咬牙切齿恨恨咒骂:“艹!你他娘的到底啥时候能好!” “... ...好,啥好?”季春花呼哧呼哧捯着气儿,纳闷道。 段虎脸一黑,直接照她腰上一捞,咵嚓往肩上一扛! 暴躁迈开大步,走出小道。 他横着眉,贼粗莽地一拍, “啪——” 命令:“到家抓紧上药!艹!” “老子这回高低给你上三层!” “我看明儿个还好不了的!” 第80章 老子三百斤水泥扛着就上八楼! 季春花冷不丁被扛起,当即猛然一愣。 这姿势实在太熟悉,熟悉到她都顾不上他言语中的露骨与粗暴。 她稍稍扬身瞥一眼,便能顺着他耳根、侧颈,看到他刚硬且凶野的侧颊轮廓。 季春花整颗心都拧成一个儿,说不清的苦痛与恐惧疯狂涌上。 脑海中似乎再次恍然响起他那粗蛮的低吼:艹!你他娘的吃了啥这么沉! 季春花嘴皮子打着哆嗦,失神般地讷讷发问:“段虎... ...我沉吗?” 段虎丝毫未犹豫,骂道:“啥屁话?瞧不起老子是么?” 他眯起眸,强压嘴角,却还是难掩得意臭屁,“老子三百斤水泥扛着就上八楼!” “沉个屁的沉。”言罢,他再次隔着厚厚的棉裤,照她屁蛋儿上拍了一把。 季春花一抖,却少见的臊不起来了。 她脖子扬得太用劲,为了看清他的脸,终于撑不住略略垂下。 扶在他宽厚劲壮的肩头,视线幽幽漂浮在空中。 咋不一样呢。 季春花扯扯唇角,心想:你上辈子明明还说我沉呢。 须臾,头顶响起一道乌鸦名叫。 嘎嘎,嘎嘎。 季春花过分出神,不禁被吓得一惊! 她立时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攀在他膀子上,胸前饱满丰软也因此被无意识地挤压。 段虎眉心一跳,脚步骤然顿下。 不消片刻,又重新迈开大步往前走。 他悄么声儿地隐隐牵唇,漆黑眸底生出几分恶劣。 还故意清了清嗓。 沙哑粗沉的嗓音令季春花又莫名打了个哆嗦,随后更用力地挤着他。 段虎压低嗓子,先是“诶。”了一声。 季春花隔了老半天才“啊。”的回应。 段虎心底窃笑。 艹,她他娘的还真是兔子胆儿吧?乌鸦叫一嗓子都能吓成这德行。 这要是再讲点儿更吓人的,她不得扒他身上嗷。 想着想着,段虎便愈发跃跃欲试。 嗓子眼儿里火烧火燎。 他继续保持着一个沉哑的嗓音,一边看着前方一边佯装无意地提起,“你刚不问我你沉不沉么?” “老子突然想起个事儿。” “... ...啥,啥事儿?”季春花憨憨地问。 段虎舌尖抵了抵上颚,回忆道:“我十七八时候的事儿了。” “那会儿我也还在别人手底下卖苦大力呢,反正短工长工都干,老子也不挑。” “后来有一次... ...我忘了是搁哪儿了,那个工地上有个工人嫌麻烦,没戴安全帽,被高处掉下来的啥东西给砸着了。” 季春花软眸一颤,听得提心吊胆。 她咽咽口水,忍不住带着共情般的担忧问:“那,那后来呢?” “他去医院了吗?” “救过来了吗?” “他... ...他死了吗?” 段虎感受着肩上温热且颤悠着的饱满,有点压不下嘴角了。 于是赶紧硬板起脸,显得愈发凶煞唬人。 “啧,别打岔!” “老子讲故事有顺序,懂不懂事儿啊?” 季春花倏地闭上嘴,不可控制地屏住呼吸。 像是全神贯注,祈祷着能等来个好结局。 段虎继续按着他的顺序讲:“当时他正好被砸中后脑勺儿了,淌了一地的血。” “啊。”季春花心更揪紧几分,甚至莫名感觉死前那种鲜血逐渐流干的寒意再次弥散全身。 她更紧更紧地贴住他、挤住他,肥呼呼的胸脯子虽然丰满却并不绵软无力,饱含着青春的鲜活。 与他身上梆硬又鼓绷的肌肉亲昵相拥,叫段虎只觉腰后连着脊柱、甚至连头皮都跟着发麻。 他等不及了似地接道:“当时其他人都害怕不敢上前儿,还有人说他流那么老些血,就是送医院也指定活不成了。” “他们能干看着,老子不能啊。” “我就上去把他往身上一扛,奔着最近的医院跑。” 段虎本意是吓唬逗弄她,说着说着却也不忍眸色凝深, 甚至没来及细想会不会丢面儿,只控制不住地说出当时心情,“其实我心里也有点儿打怵,我心想... ...这人身子里真能流出那么多血么?” “你不知道,我当时把他送到医院的时候,背心儿全都被殷透了。” “我手上,胳膊上,脖子上,也全是血。” “后来等到家扒光衣服一看,艹!屁股蛋子上都是血!” “估摸是顺着裤腰淌进去的。” 季春花没再说得出话。 她记不太清楚了,血一点一点流干的时候,她只能感觉到身下黏腻。 她的皮肉像被皑皑白雪冻僵,可又能感觉到鲜血的温热。 段虎还在嘶哑着嗓子跟她念叨,“诶诶,有点儿跑题了。” “老子想跟你说个啥来着... ...哦,对。” 他眉一挑,道:“没跟你扒瞎,老子真能扛三百斤水泥,可你知道么,那要死的人是真他娘的沉!” “甚至... ...好像比那水泥沙子啥的还沉!” “死沉死沉的,真的。” 他拍拍她屁蛋儿,“你咋连个动静儿都没有?” “咋,一破乌鸦叫你就那老激动,老子给你讲故事你就犯困了?” “... ...不是,不是,我不困。”季春花忽地埋下脸,终是不忍颤抖如筛糠。 “哦。”段虎睨她一眼,心话儿这效果真好。 接着讲吧,照这么下去没准儿回家她都得抢着搂他进被窝。 他在昏暗的夜色中脚步沉重又霸道地接着前行,紧接着突然来了句:“那人后来没活了。” “死了。” 段虎仰起头,瞅着昏黑夜色,悠悠道:“老子就是打那回事儿起才知道的。” “原来人要死了、活不得了,身子就是会变得死沉死沉,跟你是胖是瘦没关系。” “阎王要收的人,就没个差别。” “大家伙儿都一样。” 季春花陡然感觉呼吸都被攥住, 心口怦怦狂跳,绵软双眸不自觉瞪大。 足足老半天后,她隔着褂子用力又紧张地抠住他臂膀,试探着问:“那,那你以后要是再,再遇到死沉死沉的——” “你知道她大概是活不了的。” “你,你... ...”她喉咙干涩,还冒着苦意。 不禁舔舔唇,“你还会救她吗?” 段虎笑了。 不屑又张狂。 像是啥也不在乎,啥也不再害怕的霸王。 他笃定又果决地骂了句:“艹他娘的,那指定还得救啊!” “是死是活那是他的命,就是他真搁老子身上死了,老子也不怕。” 段虎扬起眉峰,粗蛮低哼,“咱妈说了,见人不救跟杀人没区别,看着这种事儿不出手以后会倒大霉!” “老子管他是个啥命?反正老子才不要倒大霉!” 第81章 赶紧的!...媳妇儿 他一语言罢,没等来回应。 随后,便又是长达许久的沉默。 段虎微微怔愣,不爽磨牙,“艹,这回指定是他娘的真睡过去了!这老长时间都不吭声儿呢。” “睡睡睡,睡吧!” “艹,好不容易跟你唠唠老子年轻时候的事儿呢,你他娘倒好,还越听越困——” 肩后滚烫湿意蓦地透过单薄布料,打湿他右侧臂膀。 段虎嗓子眼儿立时噎住,等都没等便略俯下身,将她撂到地上。 银白月色映着他凶悍的脸,毫无笑意,冷肃异常。 “做啥?... ...老子说太过了是么?” “给你吓喇喇尿儿嘞?” 他脱口而出的话像是看不起的调侃轻蔑,却板着脸面无表情。 季春花垂着睫,泪珠子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哗啦啦地往下淌。 段虎又张张嘴,却因心虚再次闭上。 紧绷下颚,烦躁搓头,“艹!... ...别他娘的哭了!” “你打刚才都哭好几回了,照这么下去老子高低得找地方问问,光知道人流血流多了能死,不知道流眼泪儿流多了能不能死。” “段虎。”季春花鼻音闷闷地叫了他一声儿。 “叫你爷们儿干啥?”他终于等到她说话,不自觉地就往前近了一步。 语气粗蛮,视线专注用力。 不错眼儿地盯着她银盘似的白嫩脸颊,像是要透过她低垂湿润的眉眼,看到她心里。 看看她到底是多害怕,能哭成这样儿。 季春花摇头,也上前一步。 胖乎乎的双臂抬起,陡然将他抱住。 她埋在他胸口,闭上眼,又叫了一声:“段虎... ...” “搁这儿呐搁这儿呐,叫叫叫,大半夜的叫魂儿呢嗷?” 段虎被她这软绵绵的一靠,不受控制地咵嚓一下仰起头,粗糙大掌滞在半空僵了会儿,才结结实实地搂住她,往怀里掖。 他蹙眉,哄小娃子般拍她后背,啧啧两声,“差不多得了啊,不就是这故事有点儿吓人么。” “再说了... ...你晚上又不是一人儿睡。” 他想起季春花非得求着孙巧云一起睡就呜呜冒火, 顿了顿后像是贼刻意地加重语气,“反正你、回去也是跟老子、睡。” “你有爷们儿陪,你怕个蛋子儿!” “噗——”季春花被他的粗话成功逗笑。 许久没生出的臊意又隐隐冒出头儿。 她忍不住在他怀里嘟囔,“你,你别这么骂。” 段虎:“啊?啥这么骂那么骂。” “讲个脏话还得打草稿儿啊,你咋那么老些事儿。” 季春花咬咬唇,忍不住抠他脖领子,“不是... ...你别说那个,... ...蛋。” 段虎:“蛋子儿?” 季春花:“... ...” 段虎粗笑,“咋嘞?你又不是没碰着——” 季春花“啊”地一声从他怀里仰头儿,竟急得直接瞪了他一眼,“我没碰我没碰!” 她水灵灵的眸被泪水彻底洗刷过,湿乎乎的。 绒绒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儿。 这会儿却是拧眉瞪眼,显得像只被逗急了的肥兔子。 眼尾的红意一直烧到脸颊,蔓延到被碎发半掩住的耳根。 给段虎又瞅饿了。 他混不吝地哼了一声,全当没听见,裹住她的小胖手儿拔腿就走。 “咋就没碰,咱俩身上还有哪块地儿没碰上?” “一天天的净扒瞎。” 季春花被他臊得才烧起的羞愤又退缩回去,宛如个被恶霸欺负到至极的可怜大胖丫儿。 搁他后头一瘪嘴儿,又不言语了。 反正她没他那么厚的脸皮,也说不过他。 最后臊死羞坏的人只能是她自己。 “行了行了,不许叭叭儿了。抓紧回家。” 他搓搓她手背的小肉窝儿,满脸蛮横地再次睁眼说瞎话:“你不嫌冷老子还嫌冷呢。” “这大晚上的搁外头晃悠,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瞎搞乱搞,摸黑钻树林子去的呢!” 季春花在他掌心里动动。 段虎:“还乱动弹?” “咋,不乐意走?还叫老子扛你?” 季春花眨么眨么眼,仰头瞅他,“我真的不沉吗。” 真的不是,死沉死沉的吗。 我真的是活生生的跟你走在一起,然后一起回家的吗。 也不用自己脱光溜儿了睡在冰冷的被窝里,也不用冰冷地睡在地底下。 “... ...”季春花脑中一闪,眸间水色颤动。 她不知道上辈子的事儿。 所以只能... ... “段虎,”季春花问:“我想知道那个被砸死的工人,他... ...后来有没有人把他接走啊。” 段虎:“你不害怕么,还问?” 季春花急道:“我现在不害怕了。” 段虎啧一声,“你纯是有病。” 季春花恳切道:“你告诉我吧,求求你啦。” 段虎攥着她的手搓搓,哑嗓道:“没人儿接。” “他是老光棍子一个了。” “我给他又背回他们村儿,找能埋的地方挖坑给埋了。” 季春花哑然失语。 好半天以后才几近无声地嘟囔了句:“真好。” “我希望我也是被你埋的。” 段虎一横眉,“又叭叭儿啥呢?就没一个字儿听得清。” 季春花回握住他的大手,“我也冷嘞。” “咱快点儿回家吧。” …… 这一晚,季春花再也没寻思要去跟孙巧云睡。 不只是因为他们摸黑回家的时候太晚了,孙巧云已经睡下了。 还因为她心里仍然未能散尽的恐慌。 夜里,她钻在暄软又热乎的被窝窝,闭着眼睛感受着某处被糊了三层药膏的不适感,咬住下唇动了动腿儿。 一旁,段虎如凶兽般的彪悍身躯蓦地调转方向—— 季春花“唰”地一下攥紧被角,把头直接埋进去了。 很快就听见他沉哑又厚实的呼吸。 她这才放心,小心翼翼地重新探出被窝。 “... ...给,”段虎蓦地皱眉,开口蹦出个字儿。 季春花心跳都差点儿吓停。 脑门儿都渗出汗,胆怯又慌张地在昏暗中努力去看他的脸。 却只能模糊瞧见他薄唇蠕动,好像还舔了舔嘴皮子。 季春花还想忍着心惊再细瞧,怎料他骤然铁臂一伸,将她连人带被全塞进赤裸炙热的胸膛—— “再给老子吃口嘴儿... ...” “赶紧的!” “... ...媳妇儿。” 第82章 俩滴流圆儿的大眼珠子白长的 翌日清晨,用过早饭后,季春花终于争取来刷碗的机会。 她兴致勃勃地撸起袖口,准备大干一场,绵柔眸底冒着光,心想:她一定会把这些碟子碗儿都刷的锃亮,一点油污都别想逃! 妈跟段虎都对她这么好,好得她天天心窝子里都是暖呼呼的。 她一时想不到做啥大事报答,就只能想到生活中的这些小事。 往后有了她,一定要努力让他们的日子过的更舒服。 这么想着,季春花便唰啦唰啦地开始刷起碗。 她蹲在灶房的水槽前,专注又认真地用丝瓜瓤沿着碗边咔咔蹭,眉头微蹙,小嘴儿也用力抿起。 却未想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粗声冷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他娘寻思啥大事儿了呢,咋就这老爱皱你那破眉头?” 段虎大步迈进灶房,扫了季春花一眼。 季春花正蹲着胖乎乎的身子窝在水槽前,听见他野蛮的训斥不忍动作微顿。 随后,她脑子里便像是回放似的,响起他昨夜在梦中说的那句粗鲁又火辣的话,还有叫的那声媳妇儿。 季春花悄然扬起唇,澄清眉眼弯起个可爱又傻乎乎的弧度,嘿嘿笑了一声。 段虎一愣,后颈冒着热意唰拉一下转过身。 又去院儿里了。 很快,他就跟土匪似地提溜着马扎闯进来,黑着脸地把马扎往她屁股后头“啪”地一撂。 起身揣兜儿道:“老子看你是真有病,不吃点儿苦难受是么?” “那俩滴流圆儿的大眼珠子白长的,没瞅见院里有马扎?” “你就不行坐着刷嗷。” 季春花笑得淡然软乎,乖乖坐在了马扎上,扭脸儿解释,“今儿天儿暖和,有太阳,我寻思妈万一想搁院里晒晒太阳没地方坐。” 段虎眉一横,“你看不起谁?” “咱家啥条件,个小破马扎儿只有一个?” “没有,没有。”季春花呵呵儿乐,摇摇头继续刷碗。 “咱家已经很好啦,你刚还给我做了热水,我从来没觉得干活也怪舒服的。” “没想过... ...原来这干活儿也跟享福儿似的。” “... ...你纯是有病你。” 段虎看她乐得心里那叫个痒,那叫个燥。 再次别过头难掩急躁地掏兜拿烟,没想用洋火儿唰啦唰啦滑了好几下都打不着。 “艹!” 他气得咬牙切齿,直接把烟往耳朵上一夹,转身就道:“不抽了,艹!” “老子出趟门儿。” “... ...哦,好。”季春花愣神似地点点头,很快探着身子喊了句:“那你道上慢着点!” 段虎脚步隐约停滞,很快就将步子迈得更大。 故作镇定似地一啧啧,强压嘴角道:“一天到晚净瞎操心,跟我妈一样!” 他出了自家院门,步伐还是那么凶猛。 却未想刚走出去没多远,身后就响起道憋笑憋到颤抖的试探,“... ...咋的啊,工头儿,大早晨的咋还同手同脚走道嘞?” “是啥时髦儿的保健操么?” “... ...”段虎太阳穴噔噔狂跳,站定一转身,“你个老瘪犊子最近挺闲啊?” “大早起又往我们村儿跑啥。” 老沈手上拎个牛皮纸袋,“给白斩鸡送膏药。” “他姥儿不是腰闪了么,听说东街那头有个老瞎子中医,配那膏药管事儿。” “他也不会开车,平时还能跟着你,这两天你不也忙着陪媳妇儿呢么。” “我就寻思着甭叫他折腾了,他姥儿那腰确实挺严重,都起不来炕嘞。” “再说我这也就一脚油门儿的事儿。” 段虎沉默片刻,一挑眉,蛮横道:“成,我跟你一块儿去。” “... ...啊?”老沈一懵,心想瞅着段虎这明显是要出门儿啊。 段虎,“咋?有意见?” “没没。没意见。”老沈讪讪笑着往前走,“人老太太昨儿还念叨呢,说你结婚她也去不了,连你媳妇儿长啥样都瞅不见。” “气得在炕上直板脸,我跟守财连劝带哄的忙活老半天呢。” 段虎点点头,然后冷不丁来句:“一会儿到他家把膏药给我,你就甭进去了。” “... ...为啥?”老沈一皱眉,又是一愣。 不忍猜,“咋的,叫我去工地儿?” “那儿没事,我刚回来——” “不是。”段虎不耐烦地打断,“工地儿没事。” “老子有事儿。” 他混不吝地冷笑一声,“你不说你一脚油的事儿么?” “咋,给守财能踩,给老子踩不得?” “诶呀妈呀,”老沈直接停下了,满脸冤枉,叹息道:“工头儿啊,你说你这有话你好好说呗。” “你要说给你办事儿那别说一脚油儿,你就是叫我把脚岔油门儿里我也心甘情愿呐。” 说完,他就把膏药递给段虎,“您说,啥事儿。” “干脆我就甭去了,您送去得了,我现在就出去开车给您办去。” 段虎也随他停下。 思索半晌后招招手,示意他近点儿。 老沈莫名紧张,咽了咽唾沫凑过去。 段虎寻思了,季家那点破事儿指定得跟这帮人说。 这帮老瘪犊子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往后也得跟他家那个心软又胆儿小的肥婆打交道。 再者说后头的事儿也得叫他们帮着搭把手。 尤其是沈保强这满肚子都是坏水儿的损货。 于是,段虎便板着脸压着嗓子跟老沈把昨晚的事儿、包括后头他的打算简单明晰地说了一遍。 老沈开始满脸好奇,听到中间瞠目结舌,最后直接横眉立目,显得义愤填膺。 末了儿一拍大腿,“艹!” “这他娘的不是纯混账么?” “这还一窝里有仨,诶呀娘诶... ...这季家跟他娘臭粑粑坑似的。真是日他奶奶个腿儿,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混账的东西呢?” 段虎扯扯嘴皮子,“你他娘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老沈佯装羞涩,脸上大疤痢抽动俩下,挠头道:“那你看工头儿,这就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嘞。” “滚边儿拉去!”段虎抬手就给他一杵子,夺过膏药道:“甭跟老子放屁了,浪费时间。” “赶紧滚,办正事儿去。” 老沈赶紧点头,说去去去。我现在就去。 随后顿了顿,却又不忍道:“工头儿,你也甭嫌我多嘴。” “我估摸着你肯定得说你媳妇儿窝囊,你看不过眼儿。” “但是工头儿... ...这人挨欺负受糟践以后心软、窝囊总比被仇恨逼疯了强。” “你手底下原先不就有一个么,跟你媳妇儿这情况差不多,只不过是个老爷们儿。” “最后给他那混账爹妈都捅死了,自己也扎河沟里自杀嘞。” “工头儿啊,你媳妇儿这是心好,根儿里就是个善良的心眼儿干净的主儿。” “你瞅不出人大胖丫头那眼神儿嗷?暖暖呼呼的,你寻思寻思谁那么瞅过你?她就是因为心干净眼也干净,才能瞅出你里头是个啥人!” 老沈摇头晃脑,满怀沧桑又语重心长地道:“工头儿啊,人没有哪儿哪儿都好的,你要是想要这人善良,就不能怪她总心不狠,” “要是想要这人爽快,就不能怪她泼辣——” “啥玩意儿就泼辣了?”段虎眉一横,立时打断。 满脸烦躁,又推老沈一把,“啥身份啊,还跟老子这儿说上教了?” “老子不管谁辣不辣,我家就这一个心软窝囊的。” “我管也就管这么一个,这辈子就管这么一个了。” 第83章 大胖丫头也是你能叫的?! “... ...我这不就举个例子么。”老沈嗐了一声,终于转身,“得得得,我不上赶着找骂。” “走喽,给俺们恶霸当跑腿儿小弟去喽~” “做邪恶势力的爪牙去喽~” “... ...”段虎听得满脸煞气,磋磨着牙根怒瞪他一眼,“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给你打坏了没人给我奴役了。” 沈保强哈哈大笑,背对他摆手,“放心吧您呐,这事儿回去我也寻思寻思。” “嘿嘿,最近正觉得我这中年老光棍儿的生活有点没劲呢。” “这可倒好~有事儿干喽~” 段虎拎着膏药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调转方向抄近道奔着李守财家走去。 他取下耳朵上夹着的那根烟,再掏出洋火儿唰拉一下就点着了。 他隐约低声咒骂,娘的,这会儿咋就能点着了? 紧接着便泄愤似地狠狠吸了一口。 拎着个膏药晃里晃荡张狂粗野地往前走,老半天以后却突然哼了一声,嘶哑着嗓子嘟囔:“个老瘪犊子总唠那狗屁嗑儿。” “老子的媳妇儿是啥人用你给我摆啊?” 他叼着烟眯起眸,心想,用你说她瞅老子是个啥眼神儿? 老子天天被她瞅,老子心里最清楚。 须臾,却猝然刹住脚步,蓦地瞪大眼。 后知后觉地浑身冒着火咵嚓转过身。 张嘴就骂:“我艹你大爷沈保强!!!” “大胖丫头也是你能叫的?!” “你他娘的是想找!!死!!” …… 老沈在开车这方面绝对没吹半点儿牛。 真是油门踩得嗡嗡的,没多长时间就奔县城把钱给段虎取了,又折头给他送到李守财家。 他知道守财他姥儿见着段虎肯定不舍得叫他走,所以得花些时间他们工头儿才能脱身。 虽然不清楚当年俩人一块儿进去蹲大狱的具体细节,但老沈知道要不是有段虎,李守财当时都够呛能活。 这还是前儿从段家跟李守财回去以后,老沈跟他躺一炕上睡觉,半夜听见他说梦话的时候才知道的。 李守财当时在梦里哭唧尿嚎儿的,说虎子哥,虎子哥你这是做啥,他们这么多人,你一人儿咋能干过啊虎子哥。 你跑吧,甭管我嘞。 我这是烂命一条不值钱,虎子哥你脑瓜那么好,往后肯定得老有前途嘞... ... 后头李守财又像是恐慌至极,瘦了吧唧的身体都在打抽抽儿,他哑着嗓子哭嚷:“虎子哥!” “虎子哥你都流血了呜呜呜... ...虎子哥... ...” 纵使是沈保强这个岁数、这个阅历,也听得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直到李守财没了动静,他才顶着满身汗偷摸出去洗脸。 老沈终于明白,为啥李守财他姥儿那么稀罕段虎。 段虎结婚她去不了、起不来炕,却还是包了个老厚老厚的红包,还特地嘱咐李守财,不能写名儿,不能你亲手给。 托别人一块儿掺和进去,要不你虎子哥指定还得给咱送回来。 老沈嗓子眼儿堵得慌,在门口拿着个大信封杵了老半天才敲敲门。 段虎了然,跟李守财冲屋外指指,“估摸是老沈回来了,开门儿去。” 言罢他便起身。 李守财他姥儿赵芳见他站起来,不舍得要命,也挣扎着要从炕上起身。 段虎眼疾手快,当即皱眉拦下,“姥儿,您这是做啥?” “膏药还没贴上呢,您这再瞎动弹可就真不用贴了。” “咱明儿个就得直接往县里看去。” “不不不,”赵姥姥被段虎这话吓得,赶紧又躺下了。 叹道:“虎子啊,你别劝姥儿了,我心里有数儿。” “这一看病,你指定又不叫俺家守财掏钱。” 段虎挑眉,“那咋了?” “不叫他掏钱,赶明儿叫他多卖力气不得了。” 赵姥姥笑得酸涩,定定地躺在炕上瞅段虎,眼尾隐约泛着湿意。 她没再接话,也没啥可说。 她想说都是合该的,俺家守财的命是你救的,就是不发钱,守财都应该给你当牛做马的报答。 但赵姥姥知道,这话不能说,说完段虎就得急眼。 她沉默一会儿,生怕段虎回去以后就忘了,又特地强调,“那姥儿放你回去你可不能忘,指定得问你媳妇儿能不能叫姥儿瞅瞅来。” “守财说嘞,你媳妇儿长得可白净,还胖乎儿的,一笑起来跟年画上那大福娃似的!” “姥儿这腰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好... ...是真等不及想瞅瞅大福娃嘞。” “大福娃,大福娃,”赵姥姥又叨咕着重复两遍,乐着说:“听着就喜庆,招人稀罕。” “没准儿姥儿瞅完你媳妇儿就能起来炕嘞,就得全好了!” “... ...哦?是么?”段虎一挑眉,笑得微妙。 正赶上李守财带着老沈走进屋儿。 段虎扭脸看向他,眯起凶戾眼眸,瞅着危险又森寒。 李守财当即心中大叫不好! 浑身上下都直溜儿地挺挺着,僵在原地。 段虎舌尖抵了抵上颚,呵呵一笑,“没想到啊,守财瞅他嫂子瞅得那么仔细呢?” “还瞅见我媳妇儿笑了嗷?” 李守财:“... ...” 赵姥姥咯咯儿乐,“那可不咋地!俺们守财还说了,大福娃以前但凡要是捯饬捯饬,收拾收拾个人卫生,没准儿都轮不上他虎子哥提亲去嘞!” “不就是季家那个大闺女么,我原先倒也听说过。” “不过是咱家离他们家远,没咋瞅见过... ...我这腿脚又不老利索,这几年都不咋出门的。” 可段虎就跟没听见赵姥姥后头的话似的。 只死盯着李守财隐隐咬牙,“嚯,老子以前咋没发现咱守财这么爱操闲心呢?” “连人以前捯饬不捯饬你都寻思啊。” “咋,你觉得你虎子哥我,配不上你嫂子么?” “嗯?” 李守财面色惨白,如同病弱瘦鸡一般颤抖着闭上眼,直接往炕边冲, “姥儿!!... ...姥儿您快别说嘞!” “您翻个身我把膏药给您贴上吧!” 第84章 照你这么搓也迟早得秃啊 “哎呀你这孩子你催我干啥?”赵姥姥不乐意,一把拍开李守财,“去去去,你虎子哥要走了,赶紧送送去。” “你虎子哥这两天刚办完喜事儿,指定得忙活几天家里,陪陪媳妇儿啥的,你可得搁工地那头给你虎子哥多上心,叫他踏实忙家事。” “诶呀知道知道!”李守财吱哇,“姥儿您快甭说话了成么?” “我都知道,都知道!” 诶呀妈呀,要了亲命嘞。 他是真怕他姥儿一会儿再说点啥不该说的出来。 老沈瞅李守财这怂样乐着帮忙打哈哈,“行了工头儿,您先家去忙正事儿,守财这我帮您批评他。” 老沈挤眉弄眼道:“我这邪恶势力的爪牙高低也得把工作做到位啊。” “呵。”段虎粗蛮一笑,转头却换了张脸儿,嘱咐赵姥姥,“赵姥儿,我回去就跟我媳妇儿说。” “看看这两天我俩抽时间瞧您来,您可不许瞎动弹了嗷。” “诶,诶行虎子!”赵姥姥喜笑颜开,“有你这话姥儿就踏实,就美嘞。” “我指定不瞎动。” “快回吧,回吧!” “我去送他,守财你给姥儿贴膏药吧。”老沈冲李守财吹个口哨。 李守财顿时转身,如同感天动地一般疯狂鞠躬作揖。 老沈跟段虎走到院儿里,把信封递他。 “我给你取了三千五,寻思万一... ...” “没万一。”段虎接过信封看也没看,不屑道:“老子可没工夫儿跟那帮王八犊子扯,字据都立完了有个啥的万一?” “也差不多了,明儿个没啥事儿我就回工地。” “家还有老娘媳妇儿要养,谁敢再耽误老子时间老子直接给他们撕碎喽!” “诶诶诶,得嘞。”老沈也就是想的周全些,其实他清楚段虎心里有数儿,清楚着呢。 段虎攥着信封转身就走,末了儿来句:“你给老子踩这脚油门儿可够慢了嗷,下回注意。” 老沈一愣,嘿嘿一笑,“不是,我顺便办了点事儿。” “啥事儿?”段虎拉开院门懒怠问道。 老沈脸上大疤痢隐隐跳动,笑得直冒坏水儿,“说好做爪牙么,我不得打听打听,寻思寻思该搁哪儿下手?” “这还犯得着寻思?”段虎非常看不起,瞪他一眼,随后抬腿,“他们家不有个拾不起个儿的小王八犊子么。” “这不叫理由,反正你就是慢了。” 段虎霸道野蛮的声音渐行渐远,“慢了就不行,这两天工资甭要了。” “给你扣了。” “诶诶,没问题嘞工头儿~”被扣了工资的老沈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眼尾褶子都挤出来了。 探着脑瓜搁门缝摆手儿,“您慢着点儿诶工头儿~” 等他走了才关门转身,龇牙一笑,“嘿,你老哥我能不了解你么?” “撅屁股拉的啥屎我都知道。” “啧啧啧,肯定是醋喽~不乐意听我叫人大胖丫头喽~” 自言自语罢,老沈便晃晃悠悠地进了屋儿。 李守财刚给他姥儿贴完膏药,捂着心口颤颤巍巍迎过来,“虎子哥走了嗷?” 老沈眯眼拍拍他瘦弱的小肩膀,“守财啊,你这嘴全是筛子,啥话都往外漏。” “赶明儿可管着点嗷,漏别的事儿行,可不许再说你嫂子事儿了。” “要不你哥容易胃不好。” 老沈撂下这话就进去跟赵姥姥唠嗑了,徒留李守财满头雾水,“啥,啥胃不好?!” “... ...他那大体格子天天吃白饭都得论盆吃,我啥能耐啊说几句话还能给他胃说不好喽?” 李守财直挠脑瓜。 “不是,喝醋喝多了那可不就胃不好,他烧心。”老沈随口回。 李守财更不理解了,“你玩儿蛋去,我虎子哥不乐意吃醋。” “他不乐意吃酸的,打小儿就不乐意吃。” “... ...”老沈一捂脸,跟赵姥姥哀叹,“姥儿啊,等您腰好了快给咱守财说个对象儿吧嗷。” “再不给他说对象儿我迟早得疯。” …… 段虎掐着时间差不多,提前把多的五百分出来单独揣兜儿里,信封里就剩三千。 刚到段家门口果然见季阳正鬼鬼祟祟又按捺不住地来回徘徊。 他一挑眉,吊儿郎当地走过去,不紧不慢的。 但脚步声仍然沉实厚重,季阳马上就听见了。 他一扭头,立时咧着个大嘴搓搓手,笑得贼讨好贼贱,颠颠儿跑过来叫:“妹夫,妹夫。” 段虎往前走,看都不看他。 只抠抠耳朵,“嘶,大中午的咋又有野狗叫呢?” “昨儿晚上也是,刚要歇门口就有野狗叫,这今儿又有了。” “估摸是我们段家饭太香,那野狗饿得时间太长遭不住了。” “... ...”季阳咋也是搁外头跟一帮二溜子混得,能听不出段虎是在指桑骂槐么? 他嘴皮子抽抽两下,却还是努力挤着笑。 安慰自己:为了钱出卖自尊不丢人,真金白银才是正理儿。 然后他继续点头哈腰,“是是是,要不说妹夫人好呢,可怜野狗没饭吃——” “你他娘还真是傻逼一个,脑瓜里全是屎。” 段虎走到自家大门前,冷声一笑,半拉身子迈进去,浑像是个门神一般威猛凶煞。 他眉峰一挑,满脸张狂霸道,“狗儿子,搁门口儿想想你段爹刚才说的话是个啥意思嗷。” “整不明白这钱今儿你甭想拿走。” “整明白了就直接叫,叫好听了,叫满意了,爹就把钱赏你。” 言罢,段虎都没等他反应,哐啷一声反手摔门,潇洒离去。 孙巧云正搁院里坐着绣花,今天天儿特别好,大太阳照得人暖洋洋。 她刚有点犯困,就被自家儿子土匪进村一般的摔门动静给惊得浑身一颤。 立时把绣着花的小挎包撂腿上,直拍胸口,恨恨地瞪了段虎一眼,“你再摔咱家那门,赶明儿你爷奶就得半夜揪你耳朵去。” “咱家那门都得一百多年了,可别哪天毁你个粗货手上!” “那不能。”段虎龇牙一笑,跟滚刀肉似地走过去,狷狂的步伐却变得规矩,到了跟前儿蹲下身,得意地搓搓鼻子,“你儿我吓唬野狗呢。” “就声儿大,没使劲。” “哦。”孙巧云一愣,淡然地重新拿起小包开始绣,眼皮子都没再跳一下,随口问:“野狗又来要饭嘞?” “啊。”段虎那俩黑漆漆的眼珠子开始不老实,四下转悠, 像是在找啥,眉头也拧起来,心不在焉地回:“老子让他叫好听点儿,叫到老子满意再赏他口饭... ...” “寻摸啥呢?”孙巧云憋笑。 段虎彪悍身躯立时一僵,猝然站起,“没,没找啥。” 孙巧云也没抬眼,扬起嘴角道:“你媳妇儿搁后院儿呢。” “说收拾收拾嫁妆去。” “谁!谁他娘找她了!”段虎就跟被烫着似的,差不点没原地蹦起来。 他咔咔搓脑瓜,黝黑的耳根后颈烧着红意,怪声怪气地哼哼,“我,我这是琢磨,” “老沈给我多取五百,我... ...我给咱家添点儿啥呢。” 孙巧云无奈,“虎子啊,就说你气血旺头发多也不能那么搓。” “你那蛮劲跟大黄牛似的,再咋结实的头发照你这么搓也迟早得秃啊。” 第85章 给你他娘的买零嘴儿去! 孙巧云挥挥手,就跟敷衍熊娃子似的,“成成成,没找你媳妇儿。” “你不多钱了?咱家现在春花管家,去跟当家的问问,这钱该咋安排吧。” “想不出来就交工,让她慢慢儿寻思。” “哦... ...哦,”段虎撂下手揣兜儿里,仰着下巴颏显得很不耐烦,“那,那既然这样儿我,” “我就勉强找她问问去吧。” “门口儿那个让他再叫会儿,不急。” “嗯嗯,”孙巧云再不管他,“走吧走吧,别跟我这儿黏糊了。” “瞅着你我都粘牙。” “黏糊你... ...啊,不是,给你媳妇儿交钱去吧~去去~” 孙巧云摆摆手。 段虎:“... ...” 门外:“妹夫!” “啊不是,姐夫!!姐夫!” “你,你觉得这咋样?这叫得好听不?”季阳顶着张五颜六色的脸,攥着拳咬着牙,一跺脚,“不够我再大点儿声,” “姐夫诶~~我那英勇威猛,如天神将军般的好姐夫~~诶~~” 段虎抬腿往后院儿走,嘬嘬牙花子,“啧,这哪是野狗跟野猫似的。” “一看季家就没给他吃饱饭。” 说着,他便推开后院院门,没想一撩眼皮子正巧见季春花从正屋走出来。 段虎眉一横,几步走过去就推她,“进屋儿,老子找你有事儿。” “?”季春花一懵,立时生出一种条件反射似的害怕,丰腴的身子隐隐颤抖,哆嗦着抱住他结实的手臂,“啥,啥事儿啊?” “我刚才好像听见季,季阳的声音啦。” “他是不是来要钱嘞?咱还是先出去吧,妈自己在外头呢。” “啥屁阳粑粑阳?”段虎冷笑,继续用劲把她往屋里推,“没瞅见,没听着。” “你耳朵塞鸡毛了,外头只有野狗叫,进屋,真有事儿。” “... ...你,你还是别有事儿了,你过两天再有事儿成不?” 季春花急得绵柔双眸都蒙上水色,红着眼圈死死地抱住他胳膊,熟悉的饱满鲜活又颤悠起来。 段虎一愣,嘴角不听话地翘起。 粗哑着嗓子很臭屁地咳嗽两声儿,拿眼皮子夹她,“哼,瞅给你吓得,咋不吓死你?” “老子不动你,不吃你... ...娘的,我是你正经爷们儿,咋被你整的跟臭流氓头子似的?” 段虎一掏兜,脸上写满施恩般的大度,“喏,真有事儿。” “给你钱呢,花大管家。” “... ...啊。”季春花傻住了,眨巴眨巴眼瞅瞅那老厚的一沓子大团结,又瞅瞅段虎。 憨憨道:“咋,咋这老些钱?” “... ...不都娶完我嘞?” “滚边儿拉去,跟那有个屁关系。”段虎翻着白眼把她薅进屋,“娶你一回老子血都放干了,还要再娶?” “你不如给老子一棒槌敲死我算了。” “家用的钱,叫老沈取的,过日子的钱。” 他拽着季春花往里屋走,“你跟你那嫁妆搁一块儿吧,妈不说你收拾嫁妆呢?” “... ...”季春花更懵,“你不说家过日子的钱,做啥跟嫁妆放一起?” “你不说就娶一回嘛?” “?”段虎满脸粗蛮,“你像有病似的,咋这点屁事儿都捋不清?” “前头那会儿你还是我对象儿,不是媳妇儿,所以那钱是给对象儿的订婚钱。” “现在是给媳妇儿存小金库的。” 说完,段虎一搓鼻子,满脸不屑,“咋,开眼了吧?长见识了不?咱段家媳妇儿可都得有小金库。” “这事儿妈没给你说?” “... ...没,没呐。”季春花慌张无措地摇头,听完都不敢接那钱了。 她草草一看咋也得大几百,哪儿有那么多小金库的? 她涨红脸道:“我,我不要啥小金库,嫁妆钱我也搁木匣子里了。” “你要是真想给,给我个三块... ...两块的就成。” 说完,有些臊得慌似的,低头揪衣角,“我,我知道别人家的娃都有零花钱。” “买,买零嘴儿吃的。” “小时候季阳跟季琴都有,我没有... ...我就从许丽给我那买菜钱里偷偷省出几分,有时候还能有一两毛呢!” 季春花抿嘴儿乐,不由得忆起吃着零嘴儿时候的那种快乐跟满足。 那是为数不多的透着幸福的回忆,与别的时候相比便更显珍贵。 她还忍不住舔舔嘴儿,“我就拿着那钱去买零嘴儿吃,嘿嘿... ...” “... ...”段虎背对着她,如山似地伫立在炕沿子旁。 咬牙切齿满脸煞气一忍再忍、终究没忍住,抬手一搓头! “艹!”他暴怒转身,拉起季春花就往外走。 脸上卷起狂风骤雨,下颌绷紧到青筋搏动。 季春花大惊,“啊?做,做啥去?” 段虎骂:“给你他娘的买零嘴儿去!” “艹他个死奶奶的,听得老子真堵心,艹!” 刚出屋,段虎抬起大脚照着门口草筐就是一踹! 季春花蓦地瞪大眸,张张嘴,却没说出话。 她不是害怕的,只是后知后觉的呆住了—— 心底像是咕嘟咕嘟地冒出又酸又甜的泡泡儿, 强撑哽咽,软乎乎地咧嘴笑,“你带那老些钱买零嘴儿,得多遭别的娃恨我嘞。” “老子管他恨不恨?恨我的人多了,不缺几个毛儿都没长齐的!” 段虎呵呵一笑,粗莽推开院门,“走,先听野狗叫几声儿,完了老子就带你买零嘴儿。” “今儿咱不吃饭了,就吃零嘴儿,艹!” “老子就不信你吃不够!” 第86章 不然我就把你屁蛋儿打开花! 季阳站门口扯着脖子嚷得嗓子都哑了,段家院里却仍然毫无动静。 平时邻里街坊都不敢靠近段家大门,但今天是实在忍不住了。 好几个老婶子都借着出门倒泔水或是买菜的由头,踮脚瞪眼地往这边瞅。 大冷的天,季阳喊得脑门都直冒汗,再被那寒风一吹,甭提多难受了。 他顶着张时而涨红时而青紫的脸,转身就骂:“看看看,看个屁的看,没见过小舅子讨好姐夫的啊!” “咋?看我跟我姐夫关系好你们眼红了?!” “滚滚滚,真是闲的难受,再看把你们眼珠子全抠出来!” 没想,季阳的暴怒却完全唬不住乡亲们。 一位五十多岁的婶子闻此极轻蔑地笑了一声,甚至还把泔水桶往门口一撂,冲地上啐了口唾沫,“你跟谁装嘞?” “谁不知道王村长昨儿晚上去你们季家立字据的事儿啊?” “就是的就是的!”这位婶子言罢,另一位大姐也忍不住了,帮腔道:“还好意思说是讨好你姐夫?你们明明是等不及卖闺女嘞!” “... ...卖,卖闺女咋了?”季阳厚着脸皮龇牙一笑,“我看你们是嫉妒吧?” “你们家闺女就是想卖这老高的价儿还卖不上呢!哼!” “... ...”大家伙儿实在是被季阳给整无语了。 尤其还都是妇女同志,听了这话当即气得满脸愤慨。 那岁数大些的婶子不忍道:“虽说人段虎是咱村儿一霸,以前也有过污点吧... ...但最起码儿是真个儿疼他老娘,这也代表他挺尊重咱妇女同志。” “可看这季家儿子,才真是个混账羔子!我打以前就听说,老季媳妇儿宠他宠得不行,结果呢,宠成这么个东西嘞?” “就认钱不要脸皮的主儿,不懂规矩没素质,还啥正经事儿都不干!” 婶子嗓门儿比季阳还大,并且十分尖锐刺耳。 没过一会儿,就吸引来更多的乡亲父老们。 拄着拐棍的一位大爷听完,悠悠叹口气,“我就说人季家大闺女咋宁肯嫁给村霸也不乐意在季家过了呢,如今看来... ...那大胖丫儿也是个可怜的。” “那天他俩结婚的时候我瞅见嘞,闺女收拾利索了也挺俊挺水灵儿的,就是赶上俩不负责任的爹妈,以前才没人儿管呐!” 季阳眼瞅人越来越多,一口气堵在胸口,噎住好半天, 终于恼羞成怒,跳着脚儿地吼:“滚滚滚!她都不是我妈亲生的,我妈还白养活她到这么大,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 “分明是她那个亲娘太便宜太贱得慌,上赶着给我爸生娃——” “哗啦——” “啊!!”迎头浇下的馊臭冷水令季阳的叫骂声猝然被打断,他没反应过来呢便直接眼前一黑,脚下一滑! “啪叽”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 ...”周遭一片寂静。 大约几秒钟的功夫,忽然爆发出惊雷般的狂笑! 有几个眼尖的瞅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乐道:“诶呦,这泔水里还带着那老些油花儿嘞,哈哈哈,怪不得给季家这小犊子摔一大马趴儿呢!” “准是村霸泼的!季家那胖丫头窝囊着呢,都被他们欺负惯了的... ...” 院子里,季春花眼角泛着湿意,颤颤巍巍地要抬手去抹。 段虎立时嘶一声,蛮横道:“你他娘不嫌脏?” “刚泼完泔水就拿手擦眼?” “老子跟你说没说过那眼不能乱揉,容易揉瞎!” “... ...”季春花顿住,往身下一看,立时就臊红丰软脸蛋儿, 又觉得自己手脏不敢碰他,只好急道:“你,你快把我放下去吧,我... ...我泼完嘞,” “别给你骑坏嘞,我可沉了!” “?”段虎刚想蹲地上把她从肩上撂下去,就蓦地顿住。 又浓又黑的眉毛一挑,活像个流氓似的痞,“老子说了三百斤水泥我都扛着上八楼,你再骑会儿能咋?” 他眯起凶戾深眸,仰脖儿瞅她。 凸起的喉结用力滚动两下,粗哑道:“咋,不信晚上试试?” “你试试能不能给老子骑坏?” “!”季春花脑瓜“嗡”地一声炸开,一只小胖手儿举着泔水桶、另一只不知所措地摇摆乱晃。 碰他又怕给他弄脏,不碰又不知道咋叫他放她下去。 季春花急得大脑一片空白,肉嘟嘟的脸蛋儿红到快滴血,最后似是发泄一样突然攥紧小拳头,照着那老高的围墙凿了两把! “你,你家的墙咋非得盖这老高!” “就、就不能矮点儿,少用点儿砖吗!” “?!季春花!”外头的季阳终于在人群哄闹声中听见道熟悉的声音,立时闭着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没想手一沾地,又被那油了嘛乎的泔水整的一滑! 啪叽一声,再次五体投地。 “哈哈哈!诶呀妈呀,要不说人段家条件儿好呢?” “这泔水里都能这老多油呢!” “我家那碗刷的时候都不费啥水,拿丝瓜瓤一抹就干净嘞,哪儿有啥油啊!” “不过我也是真没想到,段虎那恶霸还真挺稀罕这大胖媳妇儿的,不光摆席摆了三天,还要花三千块买了她,让她往后跟季家断道儿——” 一位大姐却打断,“嗐,这话两说。” “虽说这娘家也不是啥好玩意儿,季春花从前一直在家受气,可娘家这东西只要有姑爷子总能忌讳着些。” “要是真彻底断了道儿,段虎往后要是但凡有个啥不顺心啊,或者看不过眼儿的,那不就更没顾忌嘞?” “季家这大胖闺女不得被他欺负死,打死啊?” “... ...可你们觉得段虎会害怕谁么?就算季春花跟季家还往来?” “... ...”大姐沉默了。 随后讪讪一笑,挠挠头,“诶呀,我家灶上还熬着大碴粥嘞!” “都糊吧嘞,我、我得赶紧走喽~你们瞧吧呵呵呵,你们瞧... ...” 院里高墙下,段虎听见这话不屑冷哼。 随后却攥着季春花两条丰软肥乎的小胖腿儿,怪声怪气地道:“听见了?” “外头那帮闲的腚眼子刺挠的说了,老子往后得打你。” “你可得好好哄老子,不然我就把你屁蛋儿打开花!” 他又一仰头,满脸霸道,威胁般命令,“赶紧,给老子吃口嘴儿,不然老子就这么扛着你出去,你信不?” 第87章 把钱给你狗儿子。人都叫你娘了 “... ...”季春花嘴皮子一哆嗦,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她举着个泔水桶,乐得身子都颤悠。 可段虎却如双足扎根在地上一般稳,彪悍健壮的身躯半点没晃。 他被她笑得脸皮子发烫,心里刺挠,更凶地催促,“笑笑笑,笑屁笑!” “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啊?还笑?拱我火儿是不?” “好好好,不害怕我... ...你他娘的下来,你看老子能不能给你屁蛋儿打——” 季春花闭眼低头儿,毛茸茸的睫扑朔。 “啵儿”的一声。 “... ...”段虎猝然僵住,头皮发麻。 他嘴角抽搭俩下,颈侧青筋跳动。 强撑面子,咬牙继续挤:“打开——” “啵儿。” 季春花又啃他嘴一口,自己也臊得紧闭双眼,不敢瞅他。 “开... ...开... ...”段虎耳根如烧着了似的滚烫,前心后心都冒汗。 外头的季阳又开始喊:“姐夫诶~~” “我那神兵天降般威猛霸气的姐夫诶~~~” “您到底听没听痛快啊~要是不痛快您好歹也给我提个醒儿,我也好知道我该咋改正一下儿啊~” “我的好姐夫诶~~~” 段虎难耐阖眸,浑身直冒火,暴躁怒吼:“开门儿!” “艹!” “看老子不把这王八羔子埋汰死,艹!!” 言罢,他迅速蹲地上把季春花扒拉下去,起身便气势汹汹张狂粗莽地走向大门,“哐啷”一推。 “你他娘听不懂人话,是么?” “听不懂人话就老实当狗!”段虎往门槛子上一横,将院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眯眼俯视,“你爹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叫好听点儿?” “你倒是叫啊。” “... ...”季阳瞠目结舌,如遭雷劈。 不可置信地磕巴,“姐,姐夫,你... ...” 段虎一啧啧,满脸烦躁,“老子刚说的啥?” “... ...”季阳感受着四下如针般的目光,后背生疼。 他用力攥紧拳,满身散发着馊臭味儿咯嘣咯嘣得咬起牙。 像是在挣扎、在犹豫。 段虎一掏兜儿,把信封连着烟盒都掏出来了。 点上一根儿叼嘴上,懒怠随意地拿信封往大掌上拍两下,扭头道:“媳妇儿。” “!”季春花刚想把泔水桶送灶房去,当即一颤。 段虎皱眉,“撂那儿,你急个啥?” “去,搬马扎儿坐这儿听。” “问问妈绣花绣累了不,要累了也过来歇会儿,顺便听个狗叫。” 说完他又调转视线看向门外,再拍两下信封。 “老子给你点儿时间嗷,最好给我一次到位。” “想想咋叫好听,咋叫你段爹跟你春花娘才能满意嗷~” 段虎一露脸儿,刚才围观的群众就基本散了个大半。 季阳也发觉了,所以强撑着耻辱继续在心里给自己讲理:忍忍吧,再忍忍吧。 长痛不如短痛,丢面儿能咋? 反正三千也落不到那帮看热闹的傻逼手里,是落到他季阳手里! 思及此处,季阳心一横,眼一闭。 高高仰头,大声叫:“汪汪汪!” “汪!!” 段虎咧嘴龇牙,不忘确定季春花有没有乖乖搬小马扎。 他眼一瞥,只见季春花跟孙巧云俩人齐刷刷地坐在墙根地下,顿时爽快又愉悦。 孙巧云捂着嘴乐得不行,还拿胳膊肘捅咕捅咕季春花,季春花也不忍抿嘴儿、弯起眼。 刚才季阳骂她妈的时候,她心里就像是被搅烂了似的,甚至能透过嗓子眼儿尝到血腥味儿。 可这会儿,她感受着段虎那野悍炙热的视线,感受着婆婆轻轻捅咕她的力道,整个人都像是被热乎乎的笼罩起来。 她好暖好暖,暖到想哭又想笑。 这份复杂的暖,却并不是因为头顶的太阳。 季春花不自觉抬起白生生的丰腴脸颊,失神似地瞅向段虎。 看他叼着烟,横亘在门槛上甩着手里的信封。 随意又傲慢,一点儿都让人瞅不出,那里掖着的,是她两辈子都没见过的、也没敢想过的钱。 三千啊... ... 季春花嘴里又酸又苦,心窝儿里却越来越暖、越来越烫。 妈啥都没说,她都不数落段虎么? 数落他咋会干这种蠢事儿,花那么多的钱买了她这么个肥货。 这么个窝囊的... ...脑瓜儿又笨的肥货! 季春花默默攥紧拳,绵柔双眸间忽然倏地烧起簇小火苗儿。 紧接着,她就听段虎狷狂地叫她:“媳妇儿,听清了么?” 段虎打开信封,抽出张一百的,吊儿郎当地晃晃,“来,狗儿子,再叫一声!” “... ...春,春花娘!” “娘!您,您快叫我爹把钱赏我吧... ...”季阳脑门儿因耻辱羞愤冒出的冷汗,滴答滴答地往下砸。 他已经扛不住,深深埋着头。 同时给自己继续拼命打气:大阳,你可以的! 你可以的! 快了,马上就快了。 段虎挑眉看向季春花,招唤她,“过来啊他娘,答应啊。” “你儿管你要钱呢,你咋不理人狗娃子?” 季春花噗一声乐出来,乖乖起身。 步伐也变得轻快淡然,直至他身侧停下,探着小脑瓜儿往外瞅。 却见季阳跟脖子折了似的,根本就不抬脸。 只埋头继续叫:“娘,求您嘞,求您行行好吧... ...就叫我爹把钱给我吧。” “... ...”季春花神色一滞,心里五味杂陈。 她很痛快,可又隐隐觉得悲凉可笑。 这么一个二溜子似的混账,从前明明也动不动就拿拳头捶她,拿笤帚扔她,还踹过她。 一个明明是她弟弟,却非得逼着她叫哥哥的王八羔子。 可恨。 却不可怕。 或者说季家,除了那蛇蝎心肠的季琴,如今已经没有人再能让她觉得可怕。 季春花怔愣着,须臾感觉头顶落下烙铁般的大掌。 她傻呵呵儿地抬头,只见段虎递给她装着三千块的信封,“去,把钱给你狗儿子。” “人都叫你娘了。” 段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还抠抠耳朵。 像是百无聊赖,不屑一顾。 可当季春花痛快接过那个信封,抬腿朝着季阳走过去时。 段虎脸上的困倦却一扫而光,眉梢上扬, 直勾地盯着她丰满又挺直的腰背看—— 啧。 段虎舌尖抵着上颚得意心想:这才对喽。 就说她是老子的好娘们儿。 他眯起凶戾眼眸,暗暗盘算:这钱就得叫她亲手给。 不让她亲手给出去,她咋能心疼肉疼呢? 只有她心疼肉又疼,才更能心甘情愿地乖乖给他吃嘴儿。 很好。 段虎满意点头,并决定—— 晚上老子必得跟她钻被窝儿里好好吃嘴儿。 高低得吃仨钟头! 一千块钱,一钟头。 简直是太他娘的合理了! 第88章 你他娘想抠老子肉里?嗯? 季阳听见段虎叫季春花把钱给他,突然觉得这脑瓜子就不那么沉了。 他扯扯脸皮,不自觉地就要扬起头,怎想脚下却蓦地传来“啪”地一声! 季阳一愣,耷拉眼皮一瞅。 只见这装着三千巨款的信封竟被季春花直接扔到了地上! 还离他挺远! 季阳迅速蹲下身猫着腰去捡,又气又心疼,他一边摸索着捡钱一边习惯性地想骂她。 可才抬眼,就看到段虎仍靠在门口,凶野高大,不怒自威。 他虽没说话,暴戾而狷狂的视线却死死盯着季阳。 就像是头残暴的兽在等待时机—— 季阳立时被封喉了似的,唰拉一下重新低下脑瓜,抓起信封起身就跑。 段虎叫他:“狗儿子,懂规矩么?要着饭了得说啥?” “... ...”季阳脚步略停,硬邦邦地吐出句:“谢谢段爹,谢谢春花娘。” 段虎冷哼,“滚吧。” 季阳再没耽搁,带着满身馊臭屁股后面冒火似的,拔腿就跑。 他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跑没影了,季春花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转身要往院里走。 经过门槛时,段虎大粗胳膊一抬,“回去做啥,买零嘴儿去。” 说完,他都不等她回话便霸道粗蛮地搂住她丰软肩背,“妈,我带你儿媳妇买零嘴儿去嗷。” “去吧去吧,门敞着吧,今儿天气好,叫院里过过风。” 孙巧云想想又补充一句:“不急着回来啊,出去都出去了你就带春花好好溜一圈,要不她也怪闷的。” 孙巧云这一提醒,段虎便不禁想起明儿个他就要去工地了。 他思索片刻,回:“知道了。” 随后便揽着季春花顺着土道往外走。 季春花悄然垂眸,抿着嘴儿没啥反应,也瞅不出个雀跃快活。 段虎搭她肩膀上的大手往上一抬,捏住她颊上软肉,哼道:“咋?老子带你溜你不乐意?” “耷拉个大脸蛋子给谁看呢?” “... ...不是不是,”季春花慌张扭脸儿,满眼诚恳,“我是因为... ...”说着说着,却又不忍因愧疚心疼红了眼。 她支吾道:“我是因为你把那么多钱都给了那个混账东西生气,难受... ...” “生我自己的气,也替你跟妈觉得不值。” 季春花叹道:“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刚嫁进来就叫你们破了这么大的财。” 她不自觉地攥紧拳,咬咬牙,“我心里堵得慌,难受得要命、愧得要死,可,可我又不知道我该干点儿啥... ...” “!”她又猝然看向他,仰着丰软水灵的脸,眸中带着恳切,“回去我再多干点活儿行不?” “你,你回去跟妈说说,叫她甭总拦我嘞。” “我真的能做的,我能做好多好多的事情我不累的!” “去去去,甭跟老子整这没用的。”段虎却丝毫不买账,横眉立目凶煞异常。 他把她脸上软肉都捏红了,眯起眸道:“老子不跟你说了,做我媳妇儿就得听话。” “老子叫你做啥你就得做啥,不叫你做啥你就不能做。” “你把这俩都做到就行,甭跟我扯别的。” “... ...听!我听的!”季春花绵柔双眸闪着光,亮晶晶的,认真又诚恳。 随后突然想起啥,脸蛋儿冒起热气泛着红。 她视线躲闪道:“你,你刚才叫我吃你嘴儿... ...我都吃嘞。” “还不够听你的话嘛?” “大白天的,那么臊人的事儿我都干嘞,我已经很听你的话啦。” “嗯。”段虎粗哑着嗓子应了声。 随后便继续薅着她往前走,一步迈出去老远。 季春花可费劲地跟着,因为羞怯也不敢叫他慢些。 没想段虎忽然混不吝地在她脑瓜顶笑了一声,“挺好嗷,有进步。” “但你还得继续努力。” “!”季春花闻此马上就要作保证。 段虎却继续道:“不光是白天得干,夜里也得干。” “... ...”季春花重新低头,揪住衣角。 装作啥也没听到。 他们俩就这么顺着小道走到宽敞些的大道,季春花还寻思呢,不就是买个零嘴儿么,咋还走了这么老远。 家附近就有个食杂店啊,虽然东西不多但零嘴儿还是有的。 然后她就发觉段虎好像是要往村口走。 “诶?”季春花眨么眨么眼儿,傻了吧唧地问:“咱要出去吗?” “啊。”段虎懒怠作答,“老子车停外面儿了。” “车?”季春花纳闷,“找车做啥?是工地的车吗?” 她倒是听孙巧云说过,段虎有辆小卡车,是出去干活儿的时候用的,因为村里路窄还不好开,他嫌麻烦基本都停在村口。 孙巧云还说段虎那车,脏的跟泥坑里爬出来似的,有时候她看见,就忍不住数落段虎也不收拾收拾。 段虎却不屑道:“个拉水泥沙子大砖头儿的玩应,收拾它干啥。” “收拾也白收拾。” 想起这个,季春花忙道:“你是不是工地有事儿?” “那你快去忙吧,我不用买零嘴儿啦。” “也不急着吃,吃不着也没啥——” “你咋那么能叭叭儿呢?嗯?” “老子带你去哪儿就去哪儿,问问问,问个屁!” 段虎这回不掐她脸了,一把就捏住她肉嘟嘟的耳垂。 季春花猝然一颤, 竟不受控制地猛然攀住他劲壮侧腰,指尖哆嗦着抠他! 隔着衣服,还挺使劲。 段虎脚步倏而停下,一忍再忍才咬牙稳住。 他感受到隔着薄薄的背心儿仍然温乎柔软的触感,难耐阖眸,额角青筋狂躁搏动。 在心里暗骂:艹艹艹,吃个屁的零嘴儿啊还。 老子现在就要回家吃嘴儿,等不了夜里了艹! 紧接着,却黑脸咬牙攥住她那只小胖手儿就往外拔。 “你他娘想抠老子肉里?嗯?” “不就捏你耳朵一下么,这么报复老子?” “我使劲了么,我问你我使劲——” “诶呀!虎子诶!” 段虎正拧眉瞪眼地凶季春花,便被一道叫嚷声打断。 季春花也被惊到,颤颤巍巍地顶着又湿又红的眼儿四下寻摸。 恍然看到来人时,她一愣,礼貌又软乎地叫:“... ...方媒婆?” 方媒婆直奔着他俩冲过来,到了跟前儿一把拍开段虎的手,拉着季春花就往后退了两步。 满脸恼怒,斥责道:“你这是做啥?” “刚娶人没两天儿呢你就搁这青天白日的欺负人闺女,是不?” “你个小瘪犊子可够坏的啊!还特地把人带出来欺负!” “走!我跟你回家!” 方媒婆气势汹汹,拉着季春花就要回村,“真是反了天了你,这事儿要叫你妈知道你看你挨不挨收拾的!” 第89章 段虎委屈了!他难受了! 段虎身体里正烧起把熊熊烈火,被方媒婆这么个熟悉的长辈骤然打断,只觉别扭又憋屈,烫着耳根一时啥话也没说。 怎想他是不急,季春花却很激动。 她急切道:“方媒婆!方媒婆不是这样的,您误会段虎啦!” “我误会啥了我?我是岁数大了,但我眼还没瞎!” 方媒婆虽然体型跟孙巧云差距不大,但还挺有力气。 纵是季春花这个份量,都得用些劲才能拖住她。 她停也不敢停,继续解释:“我俩真是逗着玩儿呢,我们刚从家出来,段虎说要带我买零嘴儿吃去。” “吃个啥零嘴儿?我看那粗货刚才瞅你那眼神儿,倒像是要把你囫囵个儿的吃喽!” “你咋那么横,那么凶呢?人春花心眼儿软性子也软,天天被你这么瞪不得吓死嘞!” “... ...”季春花不敢太用力地拽方媒婆,心想咋也是上岁数儿了,给人拽坏了可咋整。 之前就听说上岁数的人筋骨不好,拽大劲了容易脱臼。 她心急如焚,下意识地去瞅段虎,却见段虎脸上神情很僵,甚至还很不自在地搓了搓脑瓜。 “!”季春花蓦地瞪圆眸,心想:段虎委屈了!他难受了! 他又被人误会了! 季春花只觉心尖儿都被拧紧,疼得不行,眼一闭就喊:“我,我、我稀罕听他骂我!稀罕他凶我!” “... ...我就乐意叫他这么跟我逗着玩儿!” 季春花强撑羞耻,咬住下唇声音打着颤,像是怕方媒婆还不信。 又加重语气,老大声地喊:“我真的!” “可!稀罕!!了!!” “... ...”方媒婆终于停下脚。 她耳膜都要被季春花喊穿了。 在眼冒金星中努力缓了缓,才不忍转身惊愕道:“诶呀妈呀,我都不知道你还能嚷这么大声呢闺女?” “... ...我还以为你本来说话就跟猫叫似的嘞!” 季春花细密眼睫耷拉着,看也不敢看人家。 讪讪一笑,“啊,是... ...我,我平常是声音有点小。” 说完,她迅速红着脸抽出手,“他真的没有欺负我方媒婆。” 季春花仍然说得很用力,“我俩真的是要出去溜溜,他要给我买零嘴儿吃呢,还说要给我买好多好多零嘴儿。” 方媒婆瞪圆眼瞅她老半天,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行行行。” “婶儿知道嘞,知道嘞。” 段虎直到这会儿才勉强压下心头欲火,单手揣兜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婶儿啊,您竟说那没谱的话,我能打她么?您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知道... ...”方媒婆也后知后觉的有些惭愧,说到这突然叹了口气。 坦言道:“嗐,这事儿也怪我,是我走神了没细想,脑瓜子一热就拦你俩来嘞。” 言罢,她便不忍解释原由, “我这不是今儿个去隔壁村帮着余光同志相亲去了么,给他说的那个女同志啊比他还大三岁,算是个落难的富家小姐吧。” 方媒婆又长叹,丢人似地扯扯嘴角,“你婶儿我真是老马失了前蹄,都没打听明白是不是人主动说要相亲的。” “她也是个可怜又坚强的,她爹弄县城是东山再起混得挺好,但我才知道他又不声不响的娶了个成年轻的小老婆。” “这老闺女也没娘,就被扔在亲戚家嘞,她爸都不管她,全当丢包袱... ...可那亲戚也想丢包袱,就偷偷给她说对象想把她嫁出去。” “人闺女还特爽快,我带着余老板刚进门没坐不久,她了解完情况就先道歉。” “还说她自己现在得出去摆地摊卖吃的,没工夫想结婚的事儿... ...” 段虎越听越不耐烦,他对别人的事儿不感兴趣。 尤其还是季春花大半夜找过的那个养猪场老板。 甭管是为了谁为了啥,反正她他娘的是大黑晌、特地、找那姓余的去唠嗑儿了。 他就是不爽、就是不乐意听。 “行行行,不碍的,您不就是走神儿了也没细想么。”段虎逮着方媒婆说完话的间隙才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我带她去县城开车溜一圈儿。” “... ...诶,好好好。”方媒婆略略回神,冲季春花挺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婶儿打扰你俩嘞,对不起啊春花。” “婶儿糊涂了,他们段家的爷们儿指定不能欺负自己娘们儿。” “就天生是那么个说话跟发火儿似的性子,又莽又粗的,其实老会疼人儿嘞。” “嗯嗯。”季春花手被段虎在身侧攥着,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再被他炙热的体温一捂,都快冒汗了。 她努力回神,语气轻软道:“不碍的婶儿,您也是关心我呢。” “那您快回去歇着吧,我俩走啦。” 方媒婆已经觉得挺跌面儿了,这老大岁数又跟巧云几十年的朋友,咋还能干出这么个糊涂事儿呢。 没得叫人心里笑话。 她不敢再打扰这对年轻的小两口儿,赶紧摆手道别:“去吧去吧,玩儿高兴点啊俩人。” “虎子你道上开车精心着些,春花胆子小,你别开车也火气那么大,再吓坏了闺女。” “知道。”段虎裹住季春花胖乎儿的小手转身就走。 语气粗蛮不耐,也没再停留。 他拽着季春花很快找到车,开门道:“上来。” 这俩字就跟可用力地往地上扔似的,季春花却默不作声地乖乖开门往上爬,啥也没说。 甚至连反应都没有。 段虎绷紧下颌,愈发窝火儿。 大手一伸咔嚓一把撂下手刹,往身侧睨了一眼。 却见她完全没注意到这如同拆车一般的粗莽动静,垂眸抿嘴儿,像是在自己琢磨啥事儿。 但甭管是啥事儿,都不是他段虎的事儿! 段虎浓黑眉心瞬间蹙紧,又把手刹咔咔两下。 撂下又抬起,抬起又撂下。 随后也不发动车子,而是伸手往兜里掏烟。 他掏出洋火盒,唰拉划着一根儿,叼着烟瞥向身侧。 季春花没反应。 段虎用力咬住烟嘴儿,顺着车窗把烧着的洋火柴一扔。 又掏出一根儿,“唰啦!” 扔出去。 又掏出一根儿。 “唰啦!” 季春花终于觉出不对劲,憨憨地扭脸儿瞅他—— “... ...”她看到段虎这重复又令人难以理解的动作,讷讷发问:“不都划着嘞,为啥你要扔了再划?” 段虎更用力地咬住烟嘴儿,幻想是她肉乎嫩软的脸颊。 凶蛮冷哼,“你管老子呢?” “老子就乐意拿火柴放呲花不行啊?” 第90章 像,像头爱炸毛的小老虎 “... ...”季春花一愣。 随后小心翼翼地嘟囔了句:“但,但你最好还是瞅瞅有没有灭吧... ...万一你不小心把野草啥的点着嘞咋整?” 段虎脸更黑了,呼哧呼哧地粗喘,气得连烟都干脆不抽了。 他将手里的洋火柴甩灭,跟烟一起反手飞出车窗,顺便往外瞅了一眼—— 他眉一挑,扭过头来霸道又不屑地扬起下颌,“老子从来只把车停空地,地上除了沙子石子儿啥也没。” “不信你就瞪那俩大眼珠子瞅瞅去,那洋火儿早就灭了!” “... ...你刚才不是又扒头儿瞅了一眼嘛,那我就不下去嘞。你这车高,我身子笨重... ...爬上来就够费劲的。” 季春花咧嘴儿一笑,天真又实诚地赞扬,“段虎,其实你可好嘞,” “你都知道外头啥也没,还特地再确定一下呢!” “啥,啥玩意儿?!”段虎脑瓜嗡嗡响,猛然避开视线看向挡风玻璃,大掌隐隐哆嗦着粗鲁莽撞地去摸手刹—— 撂下的。 他紧咬牙关,直接用力踩下油门。 小卡车“嗡”地一声便绝尘向前。 季春花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启动惊到,下意识地扒住车门。 段虎余光瞧见了,漆黑瞳仁倏而剧烈收缩。 “咔嚓——”一下,又猛踩刹车。 “啊!”季春花一晃,再没忍住叫出声来。 她刚要说话,却见段虎恶人先告状似的开口就骂:“你他娘的脑瓜有屎?!” “啊??” “不知道坐车得系安全带??” 季春花可怜兮兮地扒着车门,嘴儿一瘪,“我,我就坐过那种拉鸡鸭鹅的斗车,基本都坐后头的斗儿里... ...哪里有啥安,安全带啊。” 她眼圈红着看向段虎,绒绒的睫颤颤,“再说你不也没系嘛... ...” “你刚才要是系了,我不就——” “叭叭儿!老子看你再叭叭儿!”段虎直接爆炸,俩眼冒火冲着季春花就扑过来! 动作野蛮凶煞,如同饿虎扑食。 他大掌一伸骤然攥住她软嘟嘟的下巴,迅猛俯首照她脸蛋儿上就是啃! 也顾不上轻重,启着牙关以尖锐虎牙叼住她柔嫩的颊肉,粗哑低吼:“叭叭儿啊,你倒是接着叭叭儿啊?” “嗯?” 季春花嘶一声,难免觉得有点痛。 但还好,跟洞房那晚比这点痛真的算不上啥。 可除了痛,她还觉得又麻又痒。 ... ...心里怪怪的,身上也怪怪的。 就跟他吃她嘴儿的时候一样怪。 是一种甜甜的,很舒服的,可又有些难受有些煎熬的陌生滋味儿。 季春花被他大半个身子压着,紧紧抵住车门。 段虎一眯眼,腾开手越过她肩头把车门锁上了。 季春花借着他手和嘴都略微退开的工夫,急忙闪身往旁边缩,无措发问:“你到底是咋了呀?” “我咋感觉从刚才开始你就有点奇怪呀!” “... ...是因为方媒婆刚才误会你欺负我的事儿吗?”季春花眸底绵软湿润,认真又诚恳地安慰道:“你别不乐意,段虎。” “我真的没有,没有觉得你那样不好... ...我,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提起这件事,季春花瞬间想起刚才那无比丢人的一幕。 她闭着眼可大声的跟方媒婆喊嘞,还嚷嚷着说她可稀罕他骂她凶她。 方媒婆心里会不会偷偷寻思,她脑瓜有病呢? 段虎以前就这么说过她。 哪知,段虎却因她这话忽然想起啥,火气不光没退甚至还有愈烧愈烈的架势。 他单手箍住她身后车座,黝黑手背上青筋胀起。 咯嘣咯嘣地咬着后槽牙凶野逼近,“你不说还好,你一说老子就真得好好儿问问你了。” “肥婆,你老实交代... ...你,你为啥也不怕沈保强那老犊子?” 段虎越说语气越哑重,最后几乎是吼着质问:“他脸上有个大疤痢,一般女的都害怕,你凭啥不怕!还跟人笑么呵呵儿的!” “你是不是本来就喜欢长得凶巴巴的、不像好人、像土匪的货色!” “你根本不是因为老子是... ...是姓段名虎,才稀罕我的!对不?” “... ...”季春花久久沉默。 瞪大水灵灵圆溜溜的眼眸,惊愕又怔愣地盯着段虎看。 足足老半天还微张着嘴儿,啥话也说不出。 段虎见她这样,也不急着反驳还啥反应都没有,又跟傻了似的,顿感狂躁,隐隐... ...还有些憋屈和无奈。 他攥起拳,照着车座后背就贼用力地捶了一记! 如同急着泄愤,却又别无他法。 他不想再瞅她,调过身子就要去摸方向盘。 怎想,却骤然察觉一道温乎轻软的触感落在露出的小臂。 痒痒的,软软的。 如同初春的时候天上刚下的雨般绵柔,瞬间叫他虎躯一颤。 季春花乐得眼都眯起来,成了条细缝,捅咕他硬邦邦的胳膊,呵呵儿笑个不停。 给段虎笑得身上发麻,后脖颈子直发烫冒汗。 他一把攥住方向盘,再次硬邦邦地别过脸,看向他那一侧的窗外,“笑笑笑,笑个屁的笑。” “个没心没肺的主儿... ...天天就顶你这张挂着笑的肉乎脸儿瞎唬人。” “谁知道你心里其实想的啥?” “反正老子瞅不懂,老子——” “你闹别扭啦?”季春花倏而打断,仰着白生生的丰软脸颊笑得可甜。 “... ...”段虎瞬间哑然。 耳根悄么声地烧红。 季春花彻底确定,“你就是闹别扭啦,你以为我本来就稀罕凶巴巴的男人,是不?” 段虎:“... ...” 季春花哭笑不得,实在觉得荒唐没道理, 又觉得这样的他真是太像个熊娃子似的磨人又可爱,叫人稀罕得要命。 她戳戳他胳膊,无奈道:“那要照你这么说,我头一个就应该稀罕季大强跟季阳吧?” “我还做啥要讨厌他们?” “我打小时候就被他俩非打即骂的... ...要是我真稀罕这种虐待我、糟践我的人,我不光不应该恨他们,还应该跪下给他们磕几个响头。” “谢谢他们天天对我那么凶、对我那么差劲嘞!” “... ...段虎,我才发现,你咋这么傻呀?” “你总说我傻,可我觉得... ...我觉得你好像,也不是很聪明。” “你,你别他娘的想捣乱!”段虎听着听着嘴角就要不听话地翘起。 他立时强压下,扭脸过来瞪眼反驳,“老子说的是,长得,长得凶... ...长得不像好人的!” “你长得不是凶,”季春花眨么眨么眼,坚定道:“你只是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长得黑了一些。” “个头高了些,体格子壮了些。” “不是凶。”她再次强调,“真的不是。” 段虎:“... ...” 季春花急道:“你,你可好看了。还老可爱嘞... ...” 她羞涩垂眸,拉住段虎的衣角,哼哼似地说:“我,我好稀罕你瞅着凶巴巴,其实爱闹别扭还很可爱。” “像,像头爱炸毛的小老虎,叫我心窝儿里头软软的。” “总,总忍不住想哄你,想对你好。” 第91章 稀罕啥,就喜欢又摸又咬 段虎憋了满肚子的怒火终像是骤然被刹了气的大皮球,“咻”地一声、化作白烟,全飞没影儿了。 他觉得他心窝儿里好像也可软、可酸。 那些尘封多年的儿时记忆着魔似地窜出来,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他奶叫他:“虎子诶,诶呦,奶奶的好大宝。” “是不是你爹又拿笤帚疙瘩抽你嘞?” “不生气嗷,不生气... ...你爹那是管你嘞,给你立规矩呢。现在不给你立规矩,等你长大了,他就打不动嘞。” “来来来,虎子,奶乖乖。” 段虎眼底一片血红,少见地埋下头。 张了张嘴,嗓音嘶哑得吓人。 “哦... ...”他只挤出这么一个字儿。 却艰涩无比。 还没等季春花觉得奇怪,想要再哄哄他给他解释解释,就粗莽抬手,咔咔两下为她系上安全带。 随后回身,也给自己的系上了。 “坐好,别给老子再瞎动弹。”他蹙眉命令,等她反应一会儿乖乖靠在车座上,才稳稳踩下油门。 小卡车起了哐啷的,压过道上的碎石沙尘,却意外的稳。 季春花侧眸呆呆地瞅着段虎,还是觉得他的心情没有恢复如常。 而且和刚才生气暴怒的时候也不太一样... ...很,很安静。 安静到季春花觉得不安又局促,甚至恨不得他继续跟自己凶、跟自己黑着脸怒吼。 但她没再问。 因为她想,像段虎这样的性子,要是能说的、憋不住的,他肯定会发火、会骂脏话,会爆发出来。 他要是不说,不想说,那必定是他认为要憋在心里的东西。 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东西。 季春花移回视线,不忍抠抠手。 她也有,她也有憋在心里不能跟人说的东西。 可是憋着真的挺难受的,她脑瓜笨,好多事儿自己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段虎说过,他是她爷们儿,叫她听他的。 季春花倏而用力抠住手背,当即在手背上抠出个红印。 她眼睫哆嗦两下,冷不丁地开口,“你,你开车的时候... ...我要是跟你唠嗑,会不会打扰到你啊?” “说。”段虎就回了一个字儿。 硬邦邦的,且透着几分不容置喙。 “嗯... ...就是,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去找余光,让他跟季琴提亲,是因为我害怕季琴跟我抢你吗?” “然后刚才方媒婆说,余光去隔壁村相亲嘞... ...” 说到这儿,季春花就卡住了。 有点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其实她现在也有点混乱。 听到消息的时候,她一边想,余光要是能跟个好姑娘结婚成家彻底放弃季琴、过上踏实幸福的日子很好, 毕竟他根儿里也不是个多坏的人。 一边又想,虽然这样余光应该就不太会被季琴利用了,但季琴也肯定还会想别的招儿。 用她现在的脑瓜也没办法琢磨出来的又阴又狠的招儿。 “就这啊?”段虎啧了一声,不屑至极。 季春花思绪蓦地被打断,愣神似地“啊”了一声,“对,... ...就,就是... ...我也不知道咋说。” 段虎眯起凶戾眼眸,冷笑,“你说你赖我说你有病么?” “你真当老子是个啥东西啊,还是个啥物件儿,她想抢就抢?” “还有,你昨儿自己咋说的忘了?你昨儿晚上那气势呢?吃我嘴儿那气势。” 段虎混不吝地一挑眉,“你自己说的不要她跟我吃嘴儿,你受不了,现在又寻思那狗琴屁琴的做啥?” “... ...嗯... ...嗯。”季春花被他说得直缩脖子,嫩软双颊泛起灼烧般的热意。 她又不合时宜、没头没尾地问:“段虎,如果说... ...如果说你知道有个人会害你,但你不确定她会咋害你,” “你咋办?” 段虎切一声,毫不顾忌地戳穿,“你这不说的就是屁琴?” “老子打头开始就跟你说了,她对你从来就不安好心。” “也就是你这脑瓜子,蠢得没边儿,原先才啥也瞅不出。” 言罢,他狷狂凶蛮道:“害你能是咋害你,她还能拿把刀捅死你不成?” 季春花骤然愣住,更用力地抠住手背。 段虎停也没停地继续道:“再说了,她就是真想拿把刀捅死你,你害怕就管用了?” “你天天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的琢磨就有用了?” “... ...没用。”季春花耷拉下肩膀,忽然觉得无力。 段虎看了眼路口,把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儿。 “哼,不是跟你扒瞎,外头还不知有多少人真想拿把刀捅死老子嘞,恨我的人连起来都能再建半拉村儿。” “你这不过有个傻逼似的妹子,就能愁得天天皱你那破眉头,那老子还活不活?” “!”季春花骤然瞪大眸,眼底闪动着求知若渴又无比敬佩的光,慌忙问:“那,那你不怕吗?” “你是咋做到不怕有人... ...有人想捅你的?” “呵。”段虎龇牙道:“你不说了么,我长得高体格子还壮实。” 他贼臭屁地挺直彪悍身躯,浓黑眉峰一挑,“老子全凭一把子好力气。” “谁敢拿刀捅我,我直接把他刀都撅折!塞那蛋子儿嘴里,让他嚼碎了咽下去!” “!!!”季春花莫名听得热血沸腾,激动又亢奋地问:“那我也可以吗?” “我,我也可以把自己变成你这样吗?” “像你,像你一样强壮,可以吗?” “啥玩意?!”段虎眼皮子一跳, 顿了顿后,像听见啥天方夜谭似的,毫不留情地哼笑,“快歇会儿吧嗷,别做梦了。你现在就是回娘胎再生一回也不可能了。” “老子撅折一把刀也是撅,十把刀也是撅。” “你就老实儿做我的大胖媳妇儿,乖乖听老子话就得。” “... ...”季春花沉默了。 虽然她不能再生一回,但也确实已经重活一次了。 冷静下来想想,其实上辈子余光也不是冲她来的,他没想过会捅死她。 而且,假如要害她、捅她的人换成季琴, 只要自己豁得出去,还是可以轻轻松松一屁股给她坐地上的。 季春花用力攥起胖乎儿的小拳头,忽然就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如她嘛。 既然这样,她就努努力,稍微瘦一点点,让反应能更迅速些、身子更灵活些就好嘞。 但,但也不能太瘦! 尤其比季琴瘦是绝对不行的,那样的话她就没办法把她坐地上嘞。 而且... ...而且段虎说过,不叫她瘦成屁琴那样的细麻杆儿。 季春花抿抿嘴儿,强忍着羞臊偷偷寻思。 他总捏她,还啃她脸蛋子上的肉,指定是因为他真稀罕她胖乎儿呢。 不然的话咋又摸又咬的? 小时候她就听人说过,小娃子稀罕啥,就喜欢又摸又咬。 嘿嘿。段虎果然很可爱。 她也老稀罕他嘞~ 段虎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 ...” 立时板脸又咬牙,“肥婆!你他娘的是不是在心里偷偷笑话老子呢?嗯?” “龇牙咧嘴地嘿嘿个啥呢,老实交代!” 第92章 忘了昨儿晚上谁被骂臭傻逼了? 季春花当然不会说啦,这种话说出来多臊人呀,她脸皮还没有那么厚嘞! 所以她便用力摇头,强忍笑意道:“不是的不是的。” “我是笑话... ...笑话自己,嗯嗯。” “我笑我自己胆子太小啦,又爱瞎寻思,自己折磨自己,可不是像你说的一样,脑瓜有病嘛。” “嘿嘿,嘿嘿嘿... ...” 段虎愣愣,哦了一声。 很不给面子地切道:“本来就是,你本来就有病。” 他目光望望四下,“老实儿坐着吧嗷,别总瞎出怪动静儿打扰老子了嗷。” “过会儿进县城了比这道难开,城里车多人多。” “知道知道。”季春花认真答应:“我老实儿的,我不打扰你嘞。” 段虎很臭屁地闷着嗓子嗯了一声,踩下油门提了些速度。 得稍微快着些了,刚才就耽误好半天呢。 他可从来没开过这么慢的车,想想都觉得磨叽。 这再磨蹭会儿就真哪都别溜、啥都甭买了! …… 季阳攥着信封回到季家的时候,满身散发着馊臭味儿,在寒风中冻得直打摆子。 剩下三口人都是提心吊胆又满心期待的等着,刚听见动静,许丽就头一个儿冲了出来! “大阳!”许丽眼神儿不是很好,直跑到跟前才恍然一惊。 “呀!大阳,你身上这是... ...” 季阳却闭了闭眼,阻拦道:“行了,啥话也甭说嘞,没意义。” “那段虎纯是个没素质没人性的恶霸,去之前我就寻思了,这钱他指定不能痛痛快快儿地给,他指定是得逮着机会作贱我!” 季阳才说完话,季琴就从自己屋儿出来了。 看到装着三千块的信封在季阳手上,她立时蹙眉上前,脸上透着心疼, “哥,你说你也是的,早上我就劝你别自己去,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跟我一块儿去能咋?”季阳嗤笑,“人不给我脸能给你脸?” “你忘了昨儿晚上谁被骂臭傻逼了?” “你!”季琴顿时面色涨红,恼怒道:“哥,你这是做啥?” “哪儿有妹子被人骂了,你还帮着一起埋汰我的?” “你到底是咋回事儿,以前你可宠我嘞,从来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许丽看着兄妹二人剑拔弩张的,也不忍纳闷附和道:“是啊,我也觉得你俩不老对劲的。” “也,也不是光大阳不对劲... ...琴琴呐,妈咋觉得你也有点不对劲嘞?” “自打相亲大会那天,你就不老对劲的。” “你说你原先,就瞅准了人猪场的那个余老板,还说相亲大会上他只要是跟你开口了,你指定同意。” “可后来你不光追着季春花那肥货回来嘞,相亲大会都没参加完。” “又突然开始喜欢段虎那个村霸嘞!” “妈真是看不懂啊,琴琴... ...你说说你这是穷折腾个啥呢?你要是不折腾,那天余老板来提亲的时候,咱肯定就能把亲事定下了。” “你要是嫁给余光,不知道要比季春花那小蹄子过得幸福多少呢,人余光瞧着就是个老实会疼人儿的,不像段虎动不动就要用暴力手段,满嘴脏话... ...” “行了行了,站在院儿里扯着个脖子嚷嚷啥劲?”季大强披着棉衣走出来咳嗽两声,替闺女辩驳,“甭管琴琴是为了啥突然不想嫁余光嘞,都是为咱家考虑。” “人娃当初是咋寻思的都跟我说了,要是琴琴真嫁给段虎,咱就不光是能拿着这三千块了。” “只能怪那个段虎没有福气,哼,个不识好歹眼盲心瞎的玩应!” “大阳不是都拿着钱了,进屋咱几个商量商量,看看咋安排吧。” “拨出来多少存银行,留多少过日子的,你们也都提提意见。毕竟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季阳听见这话,迅速开口邀功,“爸,您跟我妈咋分配我不管,先把好处费给我付了!” “要不是我过去被那恶霸折磨了一通,这钱也拿不回来。” “哼,段虎那混账土匪竟然还逼着我叫他段爹、叫那肥货娘呐!我... ...我今儿可算是把面子都丢到姥姥家嘞!” “啥?!”许丽尖声惊叫,气得直咬牙跺脚,“咋,咋能这么作贱人嘞?他真不是个东西。” “他也就算嘞,那肥货竟也不帮着你说话吗?” “说个屁啊,我看她听得还挺美... ...腰杆子都直溜儿的,末了还把钱给老子拽地上了。” “什么玩应?!咳咳咳... ...咳咳。”季大强闻此也剧烈咳嗽起来,面色黑沉沉的。 强忍要爆发的冲动招呼,“进,咳咳,进屋说!” “知道丢人还不小声着点儿!没得叫乡里乡亲们的偷着笑话咱家!” 季阳却呵呵一笑,“还用啥偷着啊,咱家卖闺女的事儿都传遍嘞。” “今天我被他们泼了泔水又喊爹叫娘的时候也好多人瞅见了。” “快打住吧,甭说那没用的,丢不丢人的别管嘞,反正过段时间他们也就忘了。” “我就要我的好处费,扯别的都是虚的!” 季阳坚持道。 季琴前脚刚要进屋,听见他又强调这个不禁顿下。 藏住眸间讽刺轻蔑悠悠叹了口气,“哥,你不能不讲道理。” “一早儿我就说了,我跟你去。” “我咋也是个没出嫁的闺女,况且我姐昨儿跟你们发疯成那样都没连带着我。” “要是我去,肯定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是你自己上赶着非得自己去的... ...难不成,你之所以那么想单独去,就是为了摆出这样的可怜相逼着爸妈给你钱么?” “咱爸那么辛苦在外头做工,如今病成这样还不知几时好。” “咋也得记着爸看病吃药才行。” 说着,季琴便十分体贴地扶住季大强,甜甜一笑,“爸,您先回屋歇着。” “我听您的,您咋安排就咋安排。” “但您别再那么激动了,要是您这病再严重了,我跟妈都得心疼死嘞!” “... ...对,对!”许丽虽然很疼儿子,可到底比不过家中这顶梁柱一般的爷们儿。 闻此,她也上前附和,“快进去说吧老季,进去上炕说。” “别叫风拍着,好不容易才退下的烧呢!” 一家四口就这样各怀心思地进了屋。 没想外头一阵风刮过,院门吱呀吱呀地被吹开个缝。 隔着缝隙,余光那张朴实的国字脸上写满了复杂。 他今儿相过亲后,脑子里心里都很混乱。 不知不觉地就走到季家门口,怎料却偶然听到了这么个桥段。 好多东西就怕人原本就产生怀疑。 像是箱子被撕开个口子,里面的东西就再藏不住了。 余光转身悄然离去,不忍琢磨。 他白手起家,家中父母都是只会种地的朴实人,所以好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无人教。 全凭他开了猪场与人打交道后生生吃亏才吃出来。 所以余光能听出,季琴哄着自家老爹是在卖乖,这么个做法明显比她哥显得懂事、识大体。 而且她好像很想去段家,这么一看没准儿上次疯传的那个换亲的事情也是真的。 是季琴主动想嫁给段虎那个村霸的。 余光不禁扯扯脸皮子,酸苦一笑。 没想到啊,季琴胆儿挺大不说,欲望也很强。 就连他都明白,十村八店能找出比他还有钱的,也就是段虎了。 还有季家剩下的人... ... 这么一看,没一个老实本分的。 竟可以为了三千块把闺女卖了,听着还挺得意。 他老爹老妈都性子朴实,脑子又慢。 如果说他娶了季琴... ...是不是也会和段虎一样,被他们像水蛭一般吸血? 况且他不像段虎蛮横霸道,又喜欢季琴那么多年。 肯定是不能像段虎那样果决清醒、提出一劳永逸的办法。 “... ...”余光脚步愈发沉重,耷拉着脑瓜满脸思索。 他不忍想起上午那个大他三岁的女同志,说话时的爽快利落,泼辣坦诚。 有了对比,余光再细想从前也给人这般印象的季琴。 突然咋寻思咋觉得,瞅着好像多多少少... ... 都有点假了。 第93章 跳老子怀里,还能跳哪儿? 段虎找地方把车停下以后,就命令季春花不许动弹,老实等着。 季春花就被跟这句话点了穴似的,直至他绕到她那侧打开车门时都还没动弹。 段虎凶蛮道:“等啥呢?安全带解了啊。” “啊?” “哦哦。”季春花傻了吧唧地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解开安全带,然后扭脸儿看向他,像是等待下一个命令。 段虎挑眉,双臂张开,“跳。” “... ...跳,跳哪儿?”季春花眨么眨么眼。 “... ...跳老子怀里,还能跳哪儿?你那小短腿儿还想蹦天上去啊。”说完,他先不耐烦,直接大掌一伸从侧面隔着棉裤拍她屁蛋儿,“抓紧动弹,别磨叽。” “别叫老子骂你嗷。麻利儿下来!” “下下下,我下来了,下来了。”季春花慌里慌张地拿小胖手儿扒拉他,不敢耽搁。 眼一闭就往下蹦。 被抱总比大庭广众被拍屁蛋儿强。 这像个啥话呀! 段虎轻松接住她,还不忘嘴贱,“嚯,今儿咋这么痛快?” 季春花只当没听见,被他勒着腰后扑腾,“好啦好啦,把我撂下吧。” 他倒也没再继续逗她,把她撂地上以后裹着她小手儿一碰车门,抬腿就走。 季春花被他大力往前拽,不忍问:“去哪儿呀?” 段虎抬抬下巴颏往前一指,“商场。” “... ...啥,啥?!”季春花立时瞪圆眼,摇头如拨浪鼓,拼命往回拽他,“去商场做啥,不就是买个零嘴儿?” “商场我知道,里头东西可贵嘞。” “贵么?”段虎不屑冷哼,“贵能贵哪儿,把你五百都花了还能买不着东西?” “!”季春花都听傻了,急道:“不成不成,那可是五百。” “咋能一口气都花了?” “... ...不要,我不要去!”她只要想到上午刚叫段虎为她出了三千巨款,心里就酸,嗓子眼儿就辣。 说到最后她急得眼都红了,语气也更坚决,“求你嘞段虎,我真不想去商场。” 季春花眼睫打着哆嗦,顿了顿又道:“对,对!” “我以前陪着季琴去过商场的,季琴还非得让我试件衣服,结果我穿不进去... ...然后那个售货员就用那种贼看不起的眼神儿瞅我嘞!” “我,我想想就难受,不想再去商场啦!” 段虎闻此,脚步倏地滞住。 季春花也随他停下,终于感到庆幸,悄悄松了口气。 怎想,段虎却侧眸睨她,张狂霸道地一挑眉,“是么?” “你就胖乎儿点还能被人瞧不起呢。”他像是听到啥无比荒唐的笑话,嗤笑一声,攥紧她肉乎乎的手顺兜儿里一掖。 转头后,步伐却迈得更大。 “老子倒要看看,今儿谁敢瞧不起你的。” “胖乎点儿咋嘞?那衣服不就是给人做的?” “他们自己个儿衣服尺寸做的不全,还能舔着张大脸笑话买家儿呢?” “老子听着都新鲜了。” “用得着他们评价了,嗯?吃他们家米了还是吃他们家面了?” 季春花不禁怔愣住,一边觉得他说的可有理,叫她腰杆子都结实许多,一边又还是不想去。 她张张嘴,想要努力想出个别的理由。 却听段虎凶煞粗野道:“别叭叭儿了,叫你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咋跟老子保证的来着?” “你还听不听话?嗯?” 季春花想也没想,立时回,“听,听的!” 段虎满意点头,“嗯,听话。” “把你那张小嘴儿给老子闭上。” 季春花:“... ...” 季春花就这样不得不听话、又不情不愿地被段虎拖进了足足有四五层的百货商场。 她记不清多久没来过这个地方,进去以后就忍不住缩缩个脖儿,做起鹧鸪。 段虎却没啥变化,吊儿郎当地走在前头。 脚步也放慢了,跟逛大街似的。 他先带她直接奔前走,来到一处专门卖副食的柜台。 大粗胳膊往柜台一搭,指指货架,“挑。” “... ...”季春花怯生生地抬头,瞬间满脸惊讶。 她绵柔水灵的眼里闪着光,像是发现新世界。 一时忍不住,就舔了舔嘴儿。 “呵。”段虎眯眼粗笑,“艹,瞅给你馋的,可给老子丢死人。” “这要叫我爷奶瞅见都得给老子骂死,说老子给自家娘们儿缺嘴儿了。” “赶紧挑!”他蛮横命令,“给你一百块钱指标儿,不花完不许换地方!” “... ...”季春花被惊得说不出话。 无措中,刚为另一位客人结完账的柜员却极为耳尖的捕捉到。 这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大姐,当即堆满笑容热情无比地迅速跑过来,“您好您好,” “我是咱们柜台的售货员。” “想要啥您就跟我说,我给您拿,您千万别客气。” “我我我,我... ...”季春花觉得眼花缭乱,白莹莹的额头都冒出细汗。 段虎凶巴巴地斥了句,“我可告儿你嗷,人这也是在工作呢。” “你耽误人时间还不买人可就亏了,知道不?” “你这是缺德。” “不不不。”季春花闻此立时愧疚又羞臊,脑瓜一热赶紧指:“上,上面。” “我想要那个,上面的饼干... ...” “就是那个铁盒子的,上面画着的饼干长方形的... ...钙奶饼干。” 季春花说着说着,眼神便不自觉盯住了瞧。 她看着那个长长方方的,画在盒子上的饼干,失神一般软乎乎地喃喃,“咋,咋连个图儿都整的这老好看嘞。” “瞅着就这么好吃,吃着得多好吃呀... ...” 刚要去拿饼干盒子的大姐闻此也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诶呦,这位女同志真是太招人儿稀罕嘞!” “咋这么可爱呢... ...哈哈哈,要是做饼干的厂家听你这么说,指定得老高兴嘞!” 第94章 要,我要! 季春花听到大姐不光不笑话她还夸她可爱、招人儿稀罕,胖嘟嘟的脸蛋儿瞬间通红。 她不忍羞讪笑笑,龇出洁白贝齿,贼甜贼软乎地说了声:“谢谢您大姐!” “麻烦您嘞!” 站在旁边的段虎眸一眯,眉一挑。 开口就道:“一盒不够,来六盒。” “就刚才她指那饼干... ...算了一个样儿的买太多回来吃腻喽,还有没有别的饼干?” “啊?”季春花愣住,立马慌里慌张地拦,“不不是,大姐。” “您别听他——” “嘶。”段虎伸手薅她后脖领子,粗蛮质问:“刚咋说的来着?嗯?” “叫没叫你听话,把那小嘴儿给老子闭上?” “... ...”季春花就跟条件反射似地抿住嘴儿,却又不想放弃挣扎。 于是她就用一种可怜兮兮、湿润恳切的眼神,直勾勾地瞅向大姐。 大姐被她瞅得莫名心虚,眼皮子都跳了两下。 这到底是她的工作,肯定是恨不能客人多买些的。 但,这位胖丫头实在是长得太可爱、太软乎嘞,哎,她都被她瞅得心里发软... ... 大姐内心开始疯狂摇摆挣扎,捧着个饼干盒子左右为难。 怎想她正犹豫不决时,段虎薅着季春花后脖领子的大掌却蓦地松开,往前一伸—— 捂她眼上了。 他可最清楚肥婆那软乎乎的眼神儿了,贼能唬人。 要是瞅时间稍微长点,脑瓜都容易发懵。 段虎:“甭搭理她,您就照一百块钱拿。” “反正销量好的,小娃子乐意吃的,您都掺和着给我拿点儿。” “... ...不,不是,同志啊。”这回连着大姐都听傻了。 她汗颜道:“一百块钱可不是小数目,您... ...我,这咋能叫拿‘点儿’呢?” 段虎听得不耐烦,浓黑眉心一蹙,“反正就按这钱拿。” “不就零嘴儿么,老子又不是拿不动。” “... ....那,那不能,呵呵呵。同志您别生气,我没这个意思。” 他语气愈发蛮横霸道,脸再一板,大姐顿时打了个哆嗦。 啥话也不敢说了,赶紧转身去货架上挑选起畅销的产品。 季春花一听尘埃落定,便知再挣歪也没用了。 她抿抿嘴儿,心里又酸又甜,忍不住伸手拽段虎衣角,“那,那咱们回去可以一起吃不?” 大家一起吃,她心里还会好受一些、踏实一些。 段虎不屑低哼,“谁乐意吃那玩应,又不管饱。” “老子小时候不缺嘴儿,才不稀得吃。” “... ...哦。”季春花有些失望地在他掌心里颤颤睫,毛茸茸的触感拂过段虎没咋生茧的掌心,叫他立时身躯一僵。 他唰拉收回手,搓搓后脑勺,硬邦邦地道:“叫妈跟你吃吧。” “你们娘们儿家都乐意吃零嘴儿... ...” 言至此处,他却有些突兀地顿下。 恍然想起他爸还在的时候,的确也总给他妈买零嘴儿回去。 段虎不自觉地绷紧下颌,仿佛由此才察觉—— 自打段家出事、爷奶跟他爸走了以后,他妈似乎很少表达自己的需求。 比方说想吃啥、想要啥。 就基本没提过。 好像她啥都行,啥都不需要,也用不着段虎为她费心思动脑子。 直到相亲大会那天,孙巧云才时隔很久很久,头一回那么激动、那么主动地表达:她贼想要。 贼想要这个儿媳妇。 想要季春花这个胖胖乎乎的,瞅着就有福气的儿媳妇。 售货员大姐就按照段虎说的一百块,给他凑了两大包吃的喝的。 贵的也有、便宜的也有。 且算得上是种类齐全。 段虎听人叫他,这才中断思绪,面无表情地从兜儿里掏出张一百的,往柜台一撂。 “正好儿,正好儿。”大姐接过钱,随后道:“多谢惠顾,您慢着点儿。” 段虎微微颔首,单手拎起俩大袋子,拉着季春花转身就走。 大姐捏着一百块的大票,不忍又盯着这对小两口的背影打量许久。 直到他们走远了,才很小声地嘟囔了句:“诶呦,这也不知道是好是不好... ...” “说好吧,这男同志相貌言语是真粗鲁!那胖丫头瞅着就是个没脾气的,不得被欺负死?” “可要说不好呢... ...这么个没主意又没脾气的,要是再赶上个窝囊又犹豫的爷们儿,那就得是俩人一块儿被别人欺负死嘞!” …… 将近傍晚,季春花脸上带着一种不可置信、仿若迟迟还未梦醒的迷惘错愕,被段虎拽出百货商场。 她还是有些不敢信,又探着脑瓜瞅瞅段虎手上拎着的,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的大包小包。 讷讷道:“没,没想到还真有我能穿下的衣裳啊... ...” 段虎都被她给整笑了,嗤道:“老子不告你了,衣裳就是给人穿的。” “不是,之前那屁琴到底带你去的哪门子商场?” “啥破蛋子儿地方啊,那么不全活儿。” 季春花闻此还真想了想,努力回忆道:“反正不是这里,很小... ...那个大楼也破破的、旧旧的。” “前几天我还听村儿里的婶子们说了一耳朵,好像是已经倒闭两年多了。” 段虎呵呵一声,骂:“活该。” 他垂下眸,见季春花仍然满脸新鲜,眼底泛着微光盯着他手里那堆东西瞅,不自觉扬起唇, 分出一兜零食,动作粗莽地伸手一递,“你赶紧吃吧行么。” “那俩大眼珠子都快粘上头了。” “... ...不不不,我不瞅了。”季春花匆忙挺直身子,臊得耳根发热。 舔舔嘴儿道:“我,我没特别想吃... ...” “真的。” “家去再吃吧,跟妈一起吃。” 段虎由上自下俯视她因心虚转来飘去的小眼神儿,嘴角翘得更高,语气却张狂轻蔑,“你他娘的别跟老子放屁。” “说瞎话儿都不带打草稿儿呢?” “不说了么,想要就说想要,咋没好儿几天就又回去了呢。” “... ...”季春花被他说得嗓子眼儿都被噎住了似的,热意当即从嫩生生的耳根烧到脸颊。 她一下就想起在那个昏暗又逼仄的小胡同,自己生涩又大胆地攀着他说:“我想要你,段虎。” 季春花脑瓜顶呜呜冒起热气,近乎抢夺似的一边接过段虎手里的大袋子,磕巴道:“要,我要!” “我现在就吃!” 段虎在她脑瓜顶,脸都要笑烂了。 拼命强忍,哦了一声。 跟大爷似地粗哑哼哼:“这还差不多。” 第95章 段虎,你尝一口不? 季春花本来以为他们这就要回家了,没想段虎却牵着她顺着人流又往长街里走。 她胖乎儿的小手里攥着一袋酸梅粉,嘴里还抿着一口。 慌忙往下咽咽,仰起脸儿问:“咱不回家吗?” “你急个啥。”段虎横眉凶道:“老子好不容易带你出来溜一圈儿,你光想着回去。” “咋,不乐意跟我一块儿出来?” “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季春花诚恳道:“我是怕天黑你开车不安全,” “还有就是妈自己在家,我也有点担心。” 段虎一愣,不自觉地紧紧她的手,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闷声道:“用着你说嗷。” “老子心里有数儿,过会儿就回。” “前头那条街有好多摆摊儿的,卖小吃的。” “就带你转转,完事就回。” “还买呀?”季春花听完生怕他真要把那五百全花了,又忍不住打退堂鼓,“咱光溜溜吧段虎,别再买嘞。” “给老子闭嘴!”段虎咬牙低骂。 “... ...”季春花再次乖乖沉默。 她皱起小眉头,不禁心想:她为啥就是忍不住反驳他呢,明明知道最后还是得听他的,咋还是忍不住呢。 哎... ...真愁人。 不过好在今天买的不光是给她的,还有好多给妈买的。 嘿嘿,季春花想着想着便不忍弯起绵柔双眸,美滋滋地笑。 她看看手里的酸梅粉,又瞅瞅段虎刚硬的侧颊,乐着举高手,“段虎,你尝一口不?” “可好吃啦。” “啥玩意儿?”段虎正借着人高马大的优势观察前头有啥小摊儿呢,听见这话虽然皱眉,却想也没想地张开嘴。 季春花瞧他一边目视前方一边痛快张嘴低头,眼眸弯起的弧度愈发深。 莫名觉得很满足... ...隐约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于是,她更努力地踮起脚,举着小小的袋子很实诚、很大方地往段虎嘴里一倒—— “!!!”段虎下意识地就闭上嘴,瞬间被舌头上糊着那一层酸面子激得,后脖颈子都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骤然咬紧牙关,才没能立马条件反射地吐出去。 可却还是不忍猛地闭上眼,太阳穴突突跳动。 脸色复杂至极,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 季春花见他如此,忽然不安,小心翼翼地眨么着水灵灵的眸问:“不... ...不好吃吗?” “... ...我觉得可好吃了,才想叫你也尝尝... ...的。” “不是。”段虎听出她语气中隐约透出的几分愧疚紧张,还没来及反应就脱口而出,“不... ..不是,挺... ...” 他拼命往下咽,被酸得不停冒口水。 咽好几下都咽不完,浑身又直冒汗。 隔了好半天才黑着脸嘴角抽动道:“挺好。” “是吧??”季春花恍然笑开,白嫩丰盈的脸上像是写着:我就说嘛。 随后还非常激动地跟他分享体验,“我跟你说这个酸梅粉就是这样的,刚开始吃进去的时候,你会觉得很酸。” “就是激灵一下!” “但你要是忍过去就可甜可甜了真的!” 段虎:“... ...” 老子听你纯是在扒瞎。 老子都激灵好几下儿了也没尝着半点儿甜! 他眉心跳动,不经意间瞅见前头有个摊位在冒着呼呼的热气,好多人都围聚在那个小摊前举着毛票儿催促。 段虎迅速扒拉下季春花又要举起来、给他喂酸梅粉的小胖手儿,嗓音嘶哑道:“你瞅前头,前头有个好吃的。” “好些人排队,指定成好吃。” “啊?”季春花瞬间收回手,傻了吧唧地踮脚张望,“哪里,哪里?” “卖啥的?” 段虎暗暗松口气,后心都慌得出了汗。 他手上拎着大包小包,悄么声地伸到背后提溜提溜褂子背心儿,那布料都叫汗粘肉上了。 然后黑脸扬扬下巴,“就前头,走。” “咱也瞅瞅去。” 俩人顺着人流往前挤,越到那摊位人越多。 须臾,季春花听到耳畔跃进一道可泼辣、可响亮的吆喝,“酱货儿嘞~” “现卤的酱货儿~” “猪心猪肝猪耳朵~猪头肉~” “辣的不辣的都有~~~” 随着吆喝,季春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瞬间就闻到一股浓郁勾人的酱卤香气。 段虎也闻见了。 他不禁想起手底下那帮老犊子也都挺爱吃酱货儿。 “走,咱也排队买点儿。”他眼一扫,拉着季春花把她拽到自己身前。 彪悍凶野的身躯瞬间像是道肉墙一般,隔开她和人群。 那味道实在是太香,季春花都没立刻发现。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察觉段虎炙热鼻息在她脑瓜顶。 她憨憨仰脸儿,眨眨眼说:“但人有点多。” “不碍的,”段虎差不多估算了下,“半拉点儿之内咋也能排上。” “我瞅着里头人确实是不少,咱干脆就不往里走了。” “就在这附近买点儿咱就开车家去。” “好好好!”听到回家这两个字,季春花莫名觉得心窝儿里被啥戳了一把。 热热的胀胀的。 好像被塞得满满登登的。 她仰着脖子,用一种傻乎乎的又略显滑稽的姿势不自觉地又重复一遍,“买完咱就回家。” “下一位下一位!”那卖酱货的女商贩可大声地嚷嚷,“都别堵这儿,后头的人该挤不进来喽!” 段虎就跟从身后抱着季春花一样,带着她往前走。 大约几分钟的工夫他们终于挤到摊位旁。 季春花从刚才就忍不住好奇,却不是好奇那酱货是啥样的, 而是好奇这个做生意的女同志是个啥样的人。 因为她的叫卖声特别爽快泼辣,叫人听着就觉得心里敞亮。 如同她小的时候听到那教书老先生讲课的声音一样,让她忍不住觉得很舒服、心里很通透。 她探头探脑地看,终于在前面一位大姐结账离开后看清女商贩的脸——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姐姐,肤色偏黑,却不像是天生黑。 倒像是被风吹日晒的久了。 五官长得很张扬,浓眉大眼儿的。 身形矮矮的,小小的,瘦瘦的。 让人忍不住惊奇这么娇小的人,竟然能嚷嚷的这么响亮、这么泼辣。 段虎叫了季春花好几声都没等到反应,顿时暴躁, 大掌一伸,猛然攥住她下巴强迫她看向那一锅冒着热气的酱货,凶蛮问道:“瞅哪儿呢瞅哪儿呢?” “叫你瞅肉,瞅肉!” “瞅瞅哪块儿肉让你看着更想吃!” “麻利儿的,后头还有人排队等着呢!” 第96章 我身上的肉到底有多少 段虎一催,季春花顾不得细看直接瞎指了一块,是块老大的猪头肉。 女商贩见此哈哈一笑,热情夸奖,“这大妹子真会指,今儿这猪头肉就剩下这么一块嘞。” “刚才盖底下别人没瞅着,可入味儿了,而且这肥瘦也好。” 段虎买东西向来如他为人一般,最讨厌磨叽。 掏出钱就递过去,“再搭点儿别的吧,掺和着一样切点儿。” “好嘞!”女商贩接过钱的功夫,视线隐约在段虎和季春花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用油纸打包好酱货。 双手递上,“吃好您再来!” “接着啊。”段虎捏季春花脸蛋儿。 这才发现季春花还盯着人商贩瞅,瞬间不悦。 瞅瞅瞅,天天那俩滴流圆儿的眼珠子光瞅他还不够,出趟门不是瞅这个就是瞅那个。 哼,瞅别人有个啥用?人家给她买零嘴儿吃么? 明明是她爷们儿——他段虎,给她花钱买东西! 真不懂事儿! 段虎土匪脾气上来了,拽着季春花转身就走。 季春花倒也没啥不乐意的,还嘿嘿乐,“咱回家了不?” “咱是不是要回家嘞?” “回回回。”段虎暴躁回道:“等老子去宿舍给老沈他们把酱货儿送过去就回,半分钟都不等。” “催催催,再催给你撂这,不带你回家。” “嘿嘿~”季春花仰脸儿天真却又自信地笑,“你才不会。” “... ...”段虎瞬间噎住,更大力地拽她,啥话也没再说了。 从这到宿舍不远,就是上次季春花去过的那片小楼房。 段虎在那里有几所儿房,除了上次带季春花去洗澡的那所儿,其他的都给他手底下的人当宿舍。 不过只有老沈自己住,因为他带个娃。 段虎在道上的时候随口跟季春花说了这件事,季春花听得直揪心。 她垂着绵柔双眸,抿了抿嘴儿,直到段虎踩下刹车刚要开口时,突然冷不丁地撩起眸看向他—— “段虎。”季春花一笑,还是那么软乎儿却莫名透出几分酸楚。 “你真的是个心肠贼好的人,真的。” 段虎一时愣住,竟蹙起眉心。 他总觉得不知是哪有点奇怪,明明他帮的是老沈,咋这肥婆还搁这说话酸溜溜的? 他再一寻思,觉得她没准又想起那三千块钱了。 眯起凶戾双眸下车道:“你老实儿等着不许瞎跑,老子把吃的给老沈说几句话儿就下来。” “也就十分八分吧。” “嗯嗯。”季春花乖乖点头,“我不乱跑。” 随后段虎便满意离开。 …… 赶着将将要天黑的时候,他俩回了家。 孙巧云都做好饭了,推开院门时灶房还烧着渺渺炊烟。 季春花眼眶酸暖,等不及了似的拎着几个大袋子叫:“妈!” “妈!” 孙巧云才从灶房端着盘芹菜炒肉闻声走出,温柔笑道:“诶呦,我们春花回来啦。” 段虎单手揣兜,另一只手也拎着好些东西,怪声怪气地哼哼,“瞅您这话说的,春花儿回来了,我没回来呗?” “不然,我走?” “噗——”孙巧云跟季春花都被逗笑。 季春花觉得他这又是犯熊娃子脾气了,立时呵呵儿笑着说:“妈,段虎可好嘞。” “他给我买了好些零嘴儿,还给咱俩买了新衣服。” “您的那几件都是我挑的,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季春花说完,段虎刚巧走过来,眉一挑,“放心吧嗷,你就是给你婆婆妈买俩麻袋回来,她也得说好看。” “没准儿明天还得套身上特地去村儿里逛一圈。” “诶呀你这粗货!”孙巧云又气又好笑,还没法反驳,只好抬手照他后背啪啪打。 打完却直甩手,“我可不打你嘞,打得手都疼。” “去,把灶房剩下的菜端屋去。” 命令完,孙巧云便换了副面孔,“春花,走。” “跟妈进屋等,妈正好瞧瞧你们都买了啥好东西。” 季春花激动地连连点头,段虎扫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抢过她手里那俩袋子,大步流星地走进正屋,先撂下了。 随后才撸起袖子去灶房端菜。 季春花见此,心里甜的不行,笑得眼底一片知足柔软。 等到进屋了,就开始非常积极地一件又一件地拿出来给孙巧云介绍。 “妈,您都不知道,这身衣服我当时瞅的时候,就觉得根本穿不进去,可是段虎非得说我能穿进去!” 季春花瞪圆眼,丰软的脸蛋儿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甚至还“嗬”了一声,颤颤睫皱了皱小眉头,“我就寻思嘞,难不成他还能比我更了解我身上的肉到底有多少吗?” “... ...”孙巧云才把那盘子芹菜炒肉放到桌上。 听了这话老脸悄然一红,盘子都差点儿打了个滑。 她讪讪一笑,很配合地问:“那,那后来嘞?” 季春花摇头晃脑,眼神晶晶亮地瞅着那身衣服,“后来我就套身上试嘞!” “您猜咋着,我套件棉衣都正正好好儿呐!” “诶呀诶呀,看来你爷们儿眼神还真是不错呀。”孙巧云瞅着季春花乐得不行,满脸写着稀罕疼爱。 段虎也把菜都端上桌了。 孙巧云便说:“先放着,咱把饭吃喽,吃完咱再瞅。” 季春花点点头,然后又开始跟孙巧云介绍他们买的酱货儿。 她自然不可避免地提起了那个吆喝声特别响亮,叫她特别羡慕又敬佩的女商贩,没想孙巧云夹菜的动作却稍微滞住。 顿了顿,才接着吃饭。 她咽下嘴里的芹菜,看向季春花,“春花啊,你们瞅见那个女商贩是不是个子挺矮的?跟妈差不多?” “大眼双眼皮儿的。” “!”季春花也是饿了,嘴里塞着白饭脸颊鼓鼓的,用力点头。 等她咽下,急忙问:“妈您咋知道的?您认识吗?” 孙巧云想想,“嗐,今儿你们才走没多会儿,你们方婶儿就来嘞。” 她还特地给季春花解释,“就是方媒婆,她跟妈认识好几十年嘞,我俩一直是好姐妹儿,所以往后你跟虎子一起叫婶儿就成。” “她说碰见你们的时候误会虎子嘞,心里过意不去,就来找我唠了会儿。” 第97章 老子就觉得我俩般配,哼! 孙巧云跟季春花聊得很热闹。 段虎却坐在一旁只埋头咣咣吃饭,一声不吭也不搭茬儿。 他浓黑眉心隐隐蹙起,听得不爽又烦躁。 不忍暗自咬牙,在心里骂:他娘的,能不能别唠了别唠了。 天都黑了,明儿老子还得起早干活儿去呢。 能不能节省点时间啊,他还要跟肥婆吃嘴儿呢。 得吃仨钟头... ...那肯定还得干点别的啊! 这再耽误下去还能有时间不? 可惜,段虎的腹诽显然无人听到。 娘们儿家但凡唠上,就十分专注。 孙巧云还特地跟儿媳妇坐近了些,不自觉地就压低声音,“你方婶儿说嘞,她今儿就是心疼那个跟余光同志说亲的闺女,才跑神了,心不在焉的。” “她还说那闺女长得挺俊,浓眉大眼儿的,除了皮肤晒得有点黑其他哪里都挑不出,也瞧不出都三十嘞。” “后头说那闺女叫啥名儿我是忘了,就记得她是推个车去县城卖酱货儿,猪耳朵啊猪心猪肝还有猪头肉啥的,都是她自己研究的料,每天去镇上买猪肉自己还特地租了地方儿做这些东西... ....” “我跟你方婶儿就说,这么看,这闺女还真是跟余老板很合适,毕竟余老板就是开猪场的。” “一个养猪的,一个做猪肉的,这不是顶顶般配吗?” 段虎咔嚓一下站起身,动作粗莽到桌子都被他碰得猛然一晃。 孙巧云太专注,当即“诶”地一声捂住心口,狠狠瞪了他一眼。 段虎顶着张阴沉沉的大黑脸,哑嗓道:“我盛饭去。” “没吃饱。” 随后端着饭碗就去灶房了。 才出屋,他就冷哼一声,不屑又野蛮地低声嘟囔:“咋都这么乐意操别人儿的心?” “人般配不般配跟你俩有个鸡毛关系?” “老子就觉得我俩般配,哼!” 他就想吃她嘴儿,她也越来越乐意让他吃嘴儿。 绝配!配得要命! 段虎走了,季春花才勉强回神。 却也发自内心地叹道:“这么说还真是很合适... ...” 不过她却还是没法忘记余光上辈子那张扭曲且溅满 鲜血的脸。 也自然忍不住想:那个卖酱货的姐姐瞅着就让人喜欢、想亲近,性子泼辣又爽利。 如果余光真有意跟人结婚成家,可千万不要再对季琴存有希望才是。 不然的话就是两头儿都想要,两头儿都放不下。 没得把人一个好好的姑娘伤了、耽误了。 季春花不自觉地啃啃筷子,又想:不过... ...她觉得那个姐姐瞅着就比她聪明。 不像是那种轻易受委屈的人。 女人家自己过活已经很艰难,人还能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肯定不会被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轻易伤到的。 孙巧云差不多也吃饱了,撂下碗筷看看榻上的大包小包,“春花啊,今儿时候有点晚嘞,虎子明儿个还得去工地,得早起。” “他一动弹你也睡不踏实,没法睡懒觉。” “不如等虎子吃完饭,你俩就先回去歇着吧?” “东西就放这屋,反正明白天也没啥事,咱娘俩儿再慢慢看。” 话音才落,段虎就板着脸大刀阔斧地走进来。 孙巧云一愣,扭身想说:你快点吃,春花也累了,吃完带你媳妇儿抓紧去后院歇下。 没想,段虎都没撂下饭碗,就道:“我又不饿了。” “我把饭再放回锅里,明儿个早晨搁点水做粥喝吧。” “肥——” “... ...季春花,跟我回去。” “老子困了。” 孙巧云听得眉都皱紧,没来及多想,只嗔他:“你个粗货就不会好好叫个媳妇儿是么?” “白天同着季家那个混账你不还叫的挺好?” “这咋又叫啥全名儿嘞?嗯?” “咋,你俩不太熟吗?” “不太熟你带人回去一道睡觉,还睡一个炕上?你纯是个土匪头子!” “... ...”段虎嘴一抿,怨气重重地哼哼一声,“叫,叫啥不是个叫?” “她还叫我段虎呢!” “凭啥她叫我全名儿就成,我叫就不成?” “... ...行行行,”孙巧云才不跟他浪费唾沫,知道他表面听她的,可好多时候却倔得像大驴。 起身疲惫道:“那我不管你,叫你媳妇儿管吧。” “我才不搁你这受气!” 季春花很好脾气地弯起眉目,笑得可甜,痛快道:“不碍的妈,他叫我啥都行,真的。” “哎。”孙巧云只叹气,懒得再瞧见大倔驴了。 她走出正屋时,还不忍落下句:“你啊,就得亏是娶着春花这样眼明心净的闺女嘞!” “这要娶个别人,人不得天天跟我抹泪儿告状?” 段虎闻此,却下巴颏一扬,满脸张狂霸道,“别人儿我还不娶呢!” “我宁肯打一辈子老光棍儿!” “... ...”这话,孙巧云也无法反驳了。 她心里清楚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儿子,都跟别人眼光不一样,轻易没有瞧得上的。 而且段虎打小儿就对啥搞对象啊、结婚这事儿好像没啥兴趣。 谁要跟他提,他就烦得不行。 还真别说,要是没有春花儿,她家虎子也不是没可能真打老久老久的光棍子。 孙巧云走的时候没再说话,季春花以为是她生闷气了,不忍劝段虎,“你赶明儿别跟妈犟嘞!” “她岁数也大了,气个好歹可咋整?” “呵呵。”没想段虎却微妙一笑,“快打住吧,你往后就知道了。” “我犟纯是随她。” “你就说妈那鞋,她就打死了不在我面前脱。” 段虎皱眉回忆:“我多少回说了,我说我给您洗洗脚,她就是不让。” “我还是她亲儿子呢,都不让。” “你说她不犟?不倔?” 季春花愣愣,嗯了一声,“确实的,咱俩结婚那天我说让她脱鞋松松,她也不脱的。” 随后,她绒绒的眼睫扑朔,又很认真地补充道:“但妈也跟我说了,她也是要脸要面儿的。” “就算是儿子和儿媳,咱也不能要求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她是妈妈,是婆婆,但她也是个女人、是个姑娘家。” “她要脸要面儿,要体面,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能因为咱们觉得是为她好,她却拒绝... ...就说她是犟。” “... ...” 段虎一时没接上话。 且在季春花话音落下后,久久都未言语。 他耷拉着眼皮,眸色极深极暗。 虎口攥着饭碗,隐约加重力道。 季春花见此,很体贴很懂事地道:“不碍的,你要是没吃饱就接着吃嘛,我不累的,反正菜也——” “你不累老子累。”段虎粗暴打断,蓦地瞪她一眼。 眼底明显泛着抹猩红。 “!”季春花一瞧这,心想他还真是困了。 困得眼都红嘞! 于是啥也顾不得,抓紧起身要收拾桌子,“那我快点收拾,完了咱就回——” “收个屁!”段虎直接把手里饭碗哐当往桌上一放。 长腿迈过来,攥住季春花转身就走。 “不收,明儿个我起得早,我整。” “回屋,睡觉!” 第98章 放开!别他娘挡着! 见段虎这么着急回屋休息,季春花也没再阻拦。 只在心里默默想,明儿个等他起了自己也要起。 他明天是要出去做事赚钱的,在外头就够累的了,哪有大早上这点家事还要他做的道理。 于是季春花便乖乖顺着他,同他一起回后院以后俩人又一起洗漱过,这才回房。 段虎也没点煤油灯,进屋以后就搁季春花身后推她,语气粗鲁急切道:“赶紧的,别磨叽。” “进屋,上炕。” “... ...哦。”季春花忽然觉得说不清哪儿有点奇怪,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儿,在他霸道的催促中走进里屋。 哪知前脚才进去,身后便响起衣服窸窣声。 季春花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呢,便瞅见自头顶扔过去一件褂子、套着背心儿,精准又野蛮地被径直扔到炕上。 “!”季春花蓦地瞪圆双眸,眼底闪着羞臊无措。 “你,你做啥不上炕上脱?屋里冷呢。” 他俩今儿出去一整天,他又急着要回屋休息,自然没来及烧炕。 这么问着,季春花已经等不及了似的慌忙蹬掉鞋子窜到炕上,垂着眼睫支吾道:“你,你冷不?” “要把炕烧了不?” “冷个屁的冷,老子热得要死。” 段虎赤裸着孔武有力的上半身,在昏暗中眯起凶戾双眸,混不吝地一挑眉,当即大刀阔斧地朝她走来。 季春花“唰拉”一下掀开被,穿着衣服就要往里钻。 她心口开始怦怦狂跳,愈发觉得他急着进屋儿好像没那么简单。 哪儿有才一进来就要挒衣裳的! 倒,倒像是不光急着挒他自己的衣裳,还急着挒她的衣裳! 可季春花哪有段虎动作快,脚丫子刚揣被窝里就被他单臂抬起,从后头捆住了。 他就站在炕沿边上,浑身冒着热气、像是烧红了的火炉子似的,烫得季春花不自觉地便开始颤栗起来。 她不受控制地回忆起那种被劈开被撕碎一般的疼痛,眼尾瞬间湿乎乎的,抬起小胖手儿拍他胳膊,“你、你不冷我冷,” “我要进被窝!” “进啊,我没说不让你进。”段虎粗哑低笑,直接搂着她迅速上了炕,另一只手“忽”地一下高高掀开被,把俩人儿全裹住卷进去。 季春花都没等再挣歪呢,缓过神来时就已经被掖进被窝。 这大棉花被老厚老厚,底下的褥子也是暄软温暖的。 虽然没烧炕,但只要捂在被里一会儿就并不觉得冷了,况且... ...她还被个老热老烫的“火炉子”紧紧地搂着。 “行了么,这回总没啥屁事儿要叭叭儿了吧?”段虎用力勒着她,只觉越发难耐。 “啪——”的一声,裤子被急躁扔出去。 “脱脱脱,赶紧的。”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自己脱个精光。 季春花也能感觉出来,真的是已经溜儿光了。 啥也不剩了。 她再顾不得脸面,肥嘟嘟的脚丫子在被里蹬来踹去,反抗道:“我不要!” “你肯定又要跟我... ...做那事儿,我害怕... ...我、我还没好!” “还疼着嘞!” 她急得嘴皮子都开始打哆嗦,明明被他炙热的体温熏得头脑发沉,却还像是冷得不行一样从头到脚都隐约颤抖起来。 段虎只听着不要,就骤然暴怒! 如猛兽一般在被里翻身而起,死死压住。 借着她完全没法子推拒自己的姿势,蛮横不讲理地开始动手。 只需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季春花的棉衣棉裤也都被丢了出去。 大件套着小件,整整齐齐都被丢走。 这就是段虎的风格。 季春花紧紧咬住下唇,委屈羞臊得连话都说不出,只剩一双颤抖的小胖手儿还在倔强抵抗。 段虎才扔出衣服,扯着被角扭过脸,便感觉俩人身前被她两只小胖手儿拦住,顿时不悦皱眉,咬牙切齿道:“放开!” “别他娘挡着!” “... ...”季春花还咬着嘴,手却坚持不松开半点。 段虎粗糙滚烫的掌心跟着急解馋似的,这里不老实一下那里不老实一下, 喉咙深处传出纾解般的低叹。 听到季春花耳朵里,却像是噩梦般的魔音。 她想起洞房那宿,自己疼得死去活来,末了儿都快失去意识了,他还在她耳旁一声又一声地粗喘。 当时、当时就是这么个声音,这么个动静儿。 “我真的害怕... ...”她再次恳切求饶,咽咽唾沫, 在黑暗中红着圆溜溜的眼眸讨好似的哼哼,“咱再过几天的,成不?” “过几天我指定——” “过几天?”段虎额角青筋搏动,满脸狂躁。 冷哼一声,无情拒绝,“不可能,你甭想。” “老子这都已经要憋死了,你还过几天?” “你到底还要不要爷们儿了?嗯?” “你昨儿晚上到底咋说的来着,你自己个儿说的要老子是你的,现在还拦着我?死活不叫我碰?” “肥婆,你自己听听这像话么?” “不是不是,我没,没拦... ...”季春花瘪嘴儿呜咽,“我真的只是害怕疼,我想想我就怕得要命。” “不是说不想叫你碰。” “那你把手撒开!起开!” 段虎单掌便轻松攥住她两只手腕儿,眉心蹙起,“艹!老子这为了照顾你,连灯都没点,也进了被窝才扒你衣裳,你还想咋?” “啊?” “要老子给你从头到脚的吃一遍?” 季春花蓦地张大嘴,听见如此粗俗火辣的话,别说是手了,连脑瓜都不转了! 她就这么张着嘴,尽管在昏暗中白生生的丰软脸蛋儿都明显红得惊人。 段虎凶野身躯一颤,直接瞅准了机会俯首狠狠啃住她。 在她唇上闷笑,嘶哑着嗓子问:“咋?” “听见这话就不挣歪了,不拧巴儿了?嗯?” “你听得心里痒痒了是吧,你期待了是吧?” “唔唔唔——”季春花再听不得这样的话,只叫她觉得脑子都要坏了,整个人都要爆炸。 她终于也和他一样热得要死要活的,浑身不断地冒汗, 不敢再看他似的闭上眼,也不知道哪儿对哪儿,逮哪儿是哪儿地拍他又捶他,扭过头不叫他亲。 怎想这么一扭脸,她肉嘟嘟的、红到几近滴血的耳朵瞬间暴露在他眼底。 段虎不自觉地一舔嘴,忽然想起今天白天他捏她耳朵那一下。 就是那么一下儿,让她哼哼了一声,还贼用劲地拿小手儿抠他腰上的肉。 他想也不想,张嘴就叼。 季春花恍然一抖,“啊”地一声就叫了出来! 第99章 肥婆!老子迟早被你逼疯,艹 段虎听她这么一叫,头皮都跟着发麻。 血脉偾张而燥热,瞬间就更起劲了。 他早就觉得肥婆这肉嘟嘟的耳朵瞅着口感贼好,如今真吃着了才觉得—— 这哪儿是瞅着口感贼好。 这他娘的就是很好吃!又软又肉乎的... ...像个啥呢。 段虎细细咂摸,不自觉地寻思起来: 像胖乎的小饺子,还得是刚出锅的,吃透了水的。 那皮儿特别软乎特别水灵、还特别嫩... ... 这么琢磨着,就忍不住启开牙关以略显尖锐的虎牙咬了一口! “... ...!” 季春花被他咬的这下直接给整瘫痪了似的,连声音都没再能发出来。 眼泪儿唰啦一下顺着眼尾就往下淌。 段虎在被窝里疯狂流窜掠夺,嘴上没停,手上也不休。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终于察觉到她好像突然没了动静儿,便暂时退开,探头去瞅她—— 只见她紧紧闭着眼,泪水就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地哗啦啦地流。 “!”段虎倏而僵住,心里猛然生出一种熟悉且令他无比憋闷的溃败感。 不应该啊! 她明明刚才叫得挺好听,不老像是疼... ...这、这咋还哭了呢? “你他娘的哭个屁啊!”段虎脸色黑沉沉,大手一伸凶蛮粗鲁地给她抹眼泪儿, 很是纳闷地嘀咕,“哭哭哭,就知道个哭... ...” “老子根本就没使劲,你哭个鸡毛!” “... ...”季春花颤颤巍巍地张了张嘴儿,却只能传出捯气儿似的动静儿。 她想说不是疼的,可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啥滋味儿。 不是疼的,她为啥就是忍不住想哭呢。 “... ...”段虎见她只张嘴,声音都发不出,俩滴流圆的眼儿还一直不停掉泪,瞅着老可怜老委屈了,郁闷得用力咬住后槽牙。 他难耐阖眸,顶着满胸膛湿淋淋的汗水开始进行一番无比激烈的思想斗争。 须臾粗哑着嗓子怒声骂:“艹艹艹!不整了不整了!” “别他娘的哭了,艹!” 紧接着却再次野蛮凶猛地啃住她,很是憋屈地警告:“老子都说了不整了,你别哭了嗷。” “给老子多吃会儿嘴儿总行了吧!” “不许催!不许言语。就乖乖叫我吃,吃够了老子就叫你睡觉!” “... ...”季春花隐约又哼哼了一声, 尚且被困在那种陌生又可怕的滋味儿中,久久无法回神。 脑瓜里像是盛满了被红糖水泡的浆糊,又黏又甜。 她还是想哭。 除了想哭... ...又好想让他再吃一回... ... “!”季春花被自己下意识的心声吓傻了! 她陡然睁开湿漉漉的眼,却只瞧见他血红的眼尾,和垂着的坚硬眼睫。 见他竟然闭上眼,她的羞臊和紧张就莫名退下几分。 她感受着他泄愤般热辣粗蛮的吻,贴着暄软的褥子不自觉地蹭了蹭,哪知瞬间引起他的不满。 段虎蓦地撩开眼皮,季春花吓得迅速紧闭双眸。 “... ...”段虎“啵儿”地一声退开。 拧着浓黑眉心等待似的定定瞅她。 季春花试探着再次睁开眼,抿了抿已然红肿的嘴儿。 段虎抬起手背胡乱蹭了把唇,无声眯起眸。 准备等她稍微平复些呼吸,再来下一回。 那没辙,她刚才就跟要憋死了似的,还在他底下一个劲乱动弹、拧来动去的,感觉好像遭不住了似的。 他肯定不能叫自己娘们儿憋死吧! 段虎一边给自己讲道理,一边燥热又急切地等着。 眸色深浓滚烫,像是被点着的炉子,深处跳动着最剧烈、最火热的光。 季春花竟不知不觉地瞅到失神,定定地望向他眼眸深处,觉得奇怪。 他眼里为啥总瞅着又黑又亮的呢,真是奇怪。 “行了么?捯气儿捯够了么?” 他不爽皱眉,再次俯首。 “啊。”季春花没细想,下意识地点头。 没等回神,便再次被他饿极了似地啃住。 可她又忍不住哆嗦着闭上眼想:这不叫啃了。 啃得是用牙咬她,他好像只有最开始的时候啃了她嘴唇一下儿,后头就再没啃嘞。 她一点都不疼, 不疼... ... 那是舒服吗? 他吃她嘴儿吃得时间越长,她就觉得身上越软、心窝窝里越痒越甜的滋味儿是舒服么。 跟刚才他吃她耳朵的时候一样、又有一点点的不一样。 到底是个啥区别呢。 季春花天真又纳闷的开始琢磨,不自觉抬起胖乎乎儿的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他雄壮的背上。 他的背也好烫,还出了好些汗, 跟她手心儿一样潮。 虽然他不怕冷,也是容易着凉的吧。 季春花迷迷糊糊地往上扥了扥被子,把段虎后脖颈子都给盖住了。 夜半三更,季春花已经扛不住他一次又一次的吃嘴儿, 而且每回停下再开始的时候,时间都要比上一次更长。 她没劲了,觉得好累好累,到了末了儿甚至连眼皮都懒得再掀开。 就闭着眼儿,软乎乎的、乖乖的叫他吃嘴儿,不知不觉中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段虎数不清第多少回撑起上半身,下意识去瞅她。 却见她呼吸绵长恬静,明显是已经去见周公了! “... ...艹。”他眉心焦躁跳动,低吼般骂了一声。 遂迅猛钻出被窝,贲张壮实的背死死抵住炕柜,凶野粗喘。 “... ...” “... ...” 许久后。 他倏地仰头,咬牙切齿地骂:“肥婆... ...!” “老子迟早被你逼疯,艹!” “... ...” “... ...” 又过了很久很久。 才终于在一次又一次中勉强平复。 怎想身体中的火是灭了些,心头的火却越烧越旺。 他光溜儿着黝黑彪悍的身躯下地,居高临下地死盯着她沉睡的脸, 气笑了似的,“睡睡睡,就他娘的知道睡!” “跟老子吃个嘴儿都能给你吃困喽,是不?” “啧。”段虎郁闷又狂躁地搓搓头,满脸不解,“你到底带劲不带劲啊。” “... ...你要是带劲,不得求着老子别停,求着老子跟你好么?” 反正不可能是又哭又躲,还能直接睡着! 艹! 把他憋屈死算了,大胖媳妇儿躺炕上呢, 最后还得自己个儿整! 啥也不是!艹! 第100章 不光没拌嘴儿还吃嘴儿了呢 隔天一早,季春花是被热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感觉被窝里像是烧着了,顶着满身湿哒哒的汗水蓬乱着头发坐起来,醒了好半天的神,才终于醒悟—— 可不就是烧起来了,大火炕被烧起来了。 季春花揉了揉眼,不禁纳闷儿,昨晚上都没烧炕,咋还大早晨的烧上嘞? 怎想当她扭脸看去,却见旁边空无一人。 甚至连段虎躺着的那块地方,褥子都没咋乱。 “!”季春花蓦然掀开被。 “?!”遂倏地涨红着脸又默默盖了回去。 她差点忘了,昨儿睡着之前她就被段虎扒得溜光。 俩人皮贴着皮、肉贴着肉,挤在被窝里吃了好久好久的嘴儿... ... 季春花丰软白皙的脸蛋儿热到发烫,抿了抿嘴儿颤颤巍巍地伸手去够衣服。 一边够,还一边紧张兮兮地扭头看向屋外。 她总觉得段虎指定会在这种、她非常不想让他出现的时候出现。 却未曾想,直到她噼哩噗噜地钻在被窝里把衣服都穿齐整,也没听着半点动静。 季春花顿时觉得庆幸,但隐隐... ...又莫名生出些许失落。 她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暗暗埋怨自己咋能睡得那么死呢。 她都想好啦,段虎起来的时候她指定会听到动静,然后就跟他一道起床。 她不叫他收拾、做早饭。 他是要出去干活儿赚钱的,已经是家里最辛苦的嘞。 季春花抓紧下炕穿鞋,不敢耽搁,直奔着前院儿就去了。 她踏出屋门时,却见时候还特早,院子里都被橙红色的晨曦照透。 她心底不听话地滋生出期盼,颤了颤绒绒的眼睫,自言自语似地嘟囔道:“还这么早,估摸着才刚七点... ...” “他,他是不是也刚起床没多久?是不是还没走嘞?” 季春花加快步伐,推开后院门时就听到灶房的方向传出锅碗磕碰的动静,她蓦地弯起眼眸,笑呵呵儿地跑过去, 刚到门口就喊:“段虎!” “你起来咋连个动静儿都没有呀!你咋也不叫——” “... ...我。”季春花踏进灶房,愣神似的顿了顿。 孙巧云刚盛好两碗大米粥,是拿昨儿个剩的大米饭熬的。 整个灶房都充斥着香喷喷的米粥香气,还有烙鸡蛋饼、拌土豆丝儿的味道。 孙巧云见季春花起了,端着碗米粥强忍笑意,转身道:“你爷们儿也不知是发的啥神经,昨儿凌晨四点多就出来了。” “我正好儿起夜,碰见他刷碗刷碟的,就问了一嘴。” “他给我来个睡不着。” 孙巧云翻个白眼,满脸不信,“就他那样的粗货,给他地上铺个草席子他也能睡呼呼的,咋能睡不着呢?” “... ...”季春花听得直拧眉,也是想不通。 为啥睡不着呢?他昨儿说要吃嘴儿吃个够,她也没拦着呀,而且她、她也搂他来着呢。 还有,还有... ... 中间脑瓜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还主动吃了他好几口嘞。 那他不是应该挺高兴挺舒服了嘛?为啥还会睡不着呀。 “春花?”孙巧云见季春花一脸苦大仇深,也不忍担心起来。 并未拐弯抹角,直接问:“你是不是跟虎子吵架了?” “拌嘴儿了?” “... ...没,没拌嘴儿啊。”季春花傻乎乎地用力摇头。 心想:真的没有拌嘴儿啊,不光没拌嘴儿还吃嘴儿了呢,吃了好久好久的嘴儿。 久到最后都把她吃累了、吃困了呢! “行,没吵吵就行。” 孙巧云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实诚心善,指定不会瞒她。 听到没吵架,她就不问别的了。 小两口之间总要有自己的空间跟小秘密,她虽然是婆婆妈,也得掌握好分寸。 该管的管,不该管的绝不能插手。 她叫季春花端米粥跟鸡蛋饼啥的,等把早饭吃完,正巧好好瞅瞅昨天他们从县城买回来的东西。 昨儿段虎回去得太着急,季春花买的衣服也没拿着。 跟零嘴儿、还有给孙巧云买的衣服都放一起了,就在正屋大圆桌后头的长榻上。 季春花听到这话,才暂时中断思索,又咧嘴儿笑起来,“嗯呐,那咱抓紧吃,我想看您穿上我给您挑的衣裳!” 孙巧云听得也是跟吃了蜜似的甜,尤其是对着季春花这张胖嘟嘟的、白嫩嫩的脸。 她不禁在心里透喟叹:这丫头啊,就是跟小子不一样。 体贴,暖和。 要不说闺女都是贴心小棉袄儿呢。 这么寻思着,孙巧云又不自觉开始琢磨。 春花要是棉袄,那她家土匪似的粗货是个啥呢? 想来想去,孙巧云终于勉强寻思出个差不离的:应该是那种兽皮大袄子吧。 虽然抗风保暖的效果极好,但那皮得是特硬特糙,有时候都得叫人觉得咯得慌的那种。 孙巧云不禁被自己的臆想逗笑,让坐在对面正喝粥的季春花好奇地瞅了她一眼。 “春花呀,多吃点儿嗷!”孙巧云亲热笑着, 给她夹了一张可大可大的鸡蛋饼,还说:“你瞧你爷们儿烙的这饼,真像是恨不得一张就能撑死人的。” “噗——咳咳咳,”季春花一忍再忍,才没把米粥喷出来。 却也笑得眼尾湿湿的,肚子都抽抽着疼。 她乐着说:“这多好呀,省事还省时。” 孙巧云一愣,也笑着附和:“是,是,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 婆媳就这样平淡又温馨地吃完了早饭,这回季春花几乎强势果决地站起来,就跟抢似的一把拿起孙巧云跟前的碗筷,抬腿就走,“妈!您喝点热乎水歇会儿,我把碗啥的刷了去。” “这碗盛了米粥,要是不及时洗回头就不好洗嘞!” 孙巧云瞧她兴致勃勃,热情又亢奋,也没驳她,只说:“不着急啊春花儿,锅里还有热水,拿那水刷。” “别冻了手。” 结婚那天,她攥着季春花肉乎乎的小手安慰她时就发现了,这闺女手背上不光有坑有疤,还有冻疮。 “哎... ...”孙巧云轻声长叹,酸着眼眶望向季春花的背影。 喃喃自语道:“多招人稀罕的丫头啊,要是她亲娘还在,指不定得咋疼她呢。” 第101章 能嫁给段虎,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季春花干活是习惯了的,没人打扰的话就非常快。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把碗碟筷子勺刷的干净又亮堂。 她提着泔水桶走出院子,准备去倒了。 怎想刚推开院门,就见门口徘徊着一位中年大姐,穿着藏蓝色的套装,规矩又刻板, 拧着个眉头踱来踱去,瞅着无比焦灼。 季春花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觉得这位大姐好像有点儿眼熟。 嘶,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 季春花拎着泔水桶开始回忆,这位大姐不经意间一个回头,就看到了她。 大姐一愣,很快蓦然瞪圆眼,激动又庆幸地冲上来,“诶呀,你是季春花同志,是不?” “就是,就是季家的大闺女!哎呀,你咋不记得我嘞?咱在相亲大会上瞅见过呀!” “啊!”季春花瞬间脑瓜一闪,急忙回:“您,您是那个刘大姐!” “是妇联的!” “对对!”刘大姐喜笑颜开,点完头后却又透出些忧愁。 她略显尴尬地扯扯脸皮,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个啥,季春花同志啊... ...你,你爷们儿在家了不?” 季春花坦言:“没有,他出去干活儿啦。” “哦,哦。”刘大姐闻此倏地松了口气,随后礼貌询问:“是这样的春花同志,咱们村委会昨儿个开了个大会。是有个要紧事,要动员大家积极参与。” “你看,你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跟你唠几句呢?” 刘大姐兀自在心中庆幸,得亏这段虎不在。 她觉得那种暴力分子肯定得是头一个跟村委会唱反调的,至于那个孙姐,哎... ...虽说瞅着脾气挺好,慈眉善目的。 但要真是善茬儿,也不能养出段虎那样的儿子啊。 所以,刘大姐现在觉得,找这个季春花唠是最好的。 这个胖姑娘从前就是个窝囊没脾气的,应该... ...心地也挺善良的。 刘大姐想想,忽然严肃几分,“春花啊,我比你得大个十几岁,得算是你老大姐嘞!我就这么叫你了嗷!” “行的刘大姐。”季春花软乎乎地点点头,“那您直接说事情吧,我妈还在屋里等着我,要是太久瞅不见我,她会担心。” “嗯呐嗯呐,”刘大姐不敢再耽误,马上三言两语说出事情原委。 “是这样,南方最近啊闹耗子... ...那耗子吧,还可大可大,就跟猫一样大,把庄稼全给啃去不少。” “那边镇上、县城还稍微好些,村里山上却形势严峻,甚至好几个偏远、闭塞些的村落都开始闹饥荒嘞。” “年轻点儿的,还能打包行李去投奔远处的亲戚朋友,可那些老弱病残就只能干坐家里等着。” “这不,县城昨儿就叫咱们村长去开会嘞,说是动员咱们北方各个村镇开荒土地、多种庄稼粮食,这次饥荒怕是要闹上许久,咱们这头抓紧把粮食种上,等到给南方支援的那些赈灾粮吃完,也正好能接上。” “那,... ...那我们能帮上啥忙呀?”季春花听得自然也跟着揪心。 民以食为天,老百姓辛辛苦苦地赚钱就是为了能填饱肚子。 她听着,又不忍觉得知足。 虽然从前她在季家没吃过好的,但也没饿着肚子。 总是有东西可吃的。 刘大姐抓紧解释:“咱们现在就是打算动员村民,家里没地的,不以种地为生的,就出一个人,男的女的都行。” “开荒种地,去搞劳动。” “当然,咱们村委会肯定会分配好的,到时候指定不能叫女同志们去做老爷们儿的活儿。” “那些重活儿,要卖大力气的指定都得叫男人做。” “这你放心嗷!” 季春花觉得这是好事啊,是应该的。 甭管是南方还是北方都是一家人,都是兄弟姐妹,广播里都是这么说的! 可她又觉得,这事儿不能光问她自己吧... ...是不是也得跟妈说,跟段虎说呢? 季春花想着想着,便不自觉蹙起眉。 因为她觉得就应该她去,她也很想去。 她觉得这种事情听着就很伟大,叫她不自觉心跳加快,热血沸腾。 再说,段虎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赚钱干活儿、也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这种响应号召去搞劳动奉献的事的确要参与,却也不能耽误他赚钱呀! 帮助“大家庭”是大事,顾好“小家”的衣食温饱也是大事呀。 可是... ...季春花一想到只是刷个碗段虎都要阻拦,还有妈说的啥,段家就是要叫媳妇儿做奶奶的,她就觉得拿不准了。 她咋寻思咋觉得,段虎指定不乐意让她去,没准儿还得凶巴巴地吼上一通。 虽然,也是为了她好,可、可... ... 季春花越细琢磨,眉心蹙得越深。 刘大姐见此,急忙补充:“当、当然,咱不能是白卖力气,凡是积极响应这次劳动的,咱们村委会都给补贴,每家给补贴十块。” “虽然是一次性的,但也总比啥都没有强,你说是吧?” “!”季春花唰拉一下亮起眼儿,不自觉地咽咽口水,“帮自己的兄弟姐妹还能有钱呀。” “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嘛... ...” 刘大姐听她这么说,却陡然一愣。 她实在没想到,这原先那么邋遢阴暗、名声那么不好的季家胖丫头,竟然有如此大的胸怀、如此令人敬佩的思想觉悟! 刘大姐觉得可惭愧,老脸一臊道:“春花啊,哎... ...我从前真是眼盲心瞎,才会也听信了那些风言风语。” “早知你是个这么好的姑娘,我... ...我当初咋也得拦着点儿,不能叫段虎那个有过污点的罪犯瞅上你啊!” “你指定也是不敢拒绝,再者说你在季家也过得不好... ...” “不是的刘大姐!您咋能这么说?”季春花听得心里抽抽着疼了一下,又忍不住生气。 她丰腴的脸蛋儿赤红,眼尾也因激动愤慨泛起湿气, 攥紧小胖手很用力、很肯定地说:“段虎从前进大狱到底是为了啥,你们都不知道,就像您说您眼盲心瞎,其实根本不了解我。” “那既然这样,您咋能又因为外头的传言觉得段虎不是好人呢?” “还、还有!”她莫名有些骄傲地仰起头,滴流圆的澄清眼眸大睁,瞅着可神气、可得意。 “虽然我想过要嫁人就可以离开季家,不被他们打骂,但能嫁给段虎,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的。” “我打心眼儿里为着我嫁了个好人,嫁了个有情有义、心地善良的好爷们儿而高兴!” “还有还有!”季春花越说越停不下来,甚至开始比比划划,“还有我婆婆,也是贼好贼好的。” “她很温柔脑瓜又聪明,她老疼我啦!把我当亲闺女一样疼!” “刘大姐,您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说嘞,也不能叫你的姐妹儿同事们这么说!” 第102章 水灵俊俏的胖丫头,连我瞅着都稀罕 妇联的刘大姐回到村委会办公室的时候,仍然是满脸复杂。 老姐妹兼老同事尤姐见此,端起个茶缸子走过来,试探发问:“咋的?叫那村霸给赶出来了?” 刘大姐闻此一愣,立时摇头,“没有,段虎不在家,出去干活儿嘞。我正好碰见他媳妇儿出来倒泔水,就是季家那大闺女!” “啊!我知道,季春花么,诶呦这胖丫头现在可不比原先,你就说她跟段虎结婚那天,多少人惊掉下巴嘞,这丫头胖是胖乎点儿,但这么一收拾可真是个水灵俊俏的胖丫头,连我瞅着都稀罕... ...” “那圆脸儿肉嘟嘟的,多喜庆啊。看见她乐我都想乐。” “是,是,春花真是个好姑娘,今儿我也是见识到了。” 刘大姐也端起茶缸子喝了口冷掉的水,尤姐见此非常体贴地为她拿来暖壶。 不忍疑惑,“那既然段虎都没在家,你咋还瞅着一脸苦大仇深的?” 刘大姐叹口气,见尤姐正给她往缸子里添热水,不禁略显失神地望向她,她们俩已经做了将近十年的同事,关系是最好的,也基本是无话不说。 刘大姐忍来忍去还是没憋住,问:“尤大妹子,你说咱从前是不是都把段虎想的太坏了?” “刚才春花说的那话... ...到现在还在我脑瓜子里来回来去地晃荡。” “她说的有理,从前段虎为啥进大狱咱谁都不知道,哦、对!跟他一起进去的不就是咱们村那个李守财么?” “那娃也是个可怜的,打小儿没了爹妈就跟他姥姥过活。我听说他一直跟段虎关系特铁,还一直在他手底下干活儿嘞。” “你说... ...当年段虎要真的是干了流氓混账的事儿,那李守财他姥儿也不能叫她外孙跟着段虎干呐!” “还有!”刘大姐越说越激动,抄起支笔指来晃去, “你就说段虎吧,他是说话粗俗脾气也横,但你说除了他之前进过大狱... ...后来其实也没给村儿里闹出啥大麻烦吧?” “... ...” 尤姐被她这一番话也给整沉默了。 老半天以后才有些愧疚地愣愣点头,“是,是这个理儿没错。” “但... ...咱这地方儿不就这样么,只要有一个人传,那后头就传个不停,不知不觉大家就都那么认为了。” 说完,她不忍细琢磨,拧着眉头道:“不过你这一说,我也觉出来嘞。你就说那季春花,从前搁季家是啥样儿?蓬头垢面的,每回瞅见她都是在干活,不然就是大冷天上山去挖野菜。” “她在季家过的不好不受待见基本是人尽皆知,凭着这点... ...再想想段虎主动要花钱把这媳妇儿买过来... ...” “诶呦!”尤姐一提季家,刘大姐瞬间从椅子上弹起,一拍大腿,“你瞅我这脑子,今儿除了去段家我还得去季家嘞!” “得了,我不跟你说了,抓紧去季家也做做工作吧。” “哎... ...这季家也不好整啊,就他们家那儿子,才真是个混账东西,啥正事儿也不干的主儿!” 尤姐一愣,嘶道:“诶你还真别说,这么一比的话... ...我咋感觉段虎还真不错了呢?” “虽然他同着他妈也那么粗鲁蛮横,但他做的事儿可全是个大孝子做的!况且人还能赚钱、肯吃苦!” “反正我以后是不会再叫段虎恶霸了,”刘大姐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人春花痛痛快快地就跟我报了名,说她要响应号召,参加劳动嘞!” “原本我以为这段家是个大难题,没想这么轻易的就解决嘞!我得念着人家春花妹子的好儿,往后也得多长点脑子了。” “真是那个理儿,你不能看这人咋说的,得看是咋做的。” “就像那季阳,我倒是总听见他跟他妈又亲又热乎的,结果呢?不还是满处乱厮混,啥也不做?” 直到刘大姐离开许久,尤姐才回神。 她煞有其事十分严肃地点点头,坚定道:“成,那往后我指定也不会那么说了!” …… 诚如刘大姐所想,季家的确非常麻烦。 她最开始进去的时候许丽还热情得要命,等她说明来意以后便见许丽脸上多了几分讪色。 随后,就开始抹起泪儿说自己家有多惨了。 刘大姐听得眉头深蹙,一针见血地道:“许丽同志,我可听说段家才给你家付了三千块,咱讲道理,这钱就是你们三口全绑一块儿干上十年八年都赚不来。” “你们这样要还是能说出可怜,那咱村儿真贫困的那些人家该咋活?” 刘大姐无奈道:“我知道你家男人在病着,二闺女季琴你也一直娇养着,所以我就提议让季阳去,不过是三五月的工夫,你还怕累坏他?” “我的个天老爷啊,你家儿子也不小了吧、成人了吧?纸糊的嗷?” 许丽听不得别人说自家儿子不好,脸瞬间耷拉下来。 可她也顾忌着刘大姐的身份。 人家可是妇联的,她们家季琴现在名声没有当初好... ...自打上次余光提亲以后,到现在都没别人儿问。 再者说了,往后要是针对妇女同志有啥新下来的补助关照,也是头一个到刘大姐那儿。 村里基本所有的妇女,都是因为这个敬着刘大姐,无论比她大比她小,都跟着客客气气地叫上一声刘姐。 她自也不敢得罪,便只能瘪着个嘴装起闷葫芦。 刘大姐见此也是既头疼又窝火,不忍激道:“哼,依我看呐,你们家如今才真是得了人春花儿的济了!” “要不是有春花,春花还嫁了段虎那么大方的爷们儿,你家能得到这么多钱?” “还有,今儿早晨我头一个就是去的段家,我就跟人春花说了几句,她就特别认同,后头还说啥... ...南方北方都是一家人,无论是哪里有难,咱们能出分力的都得出!这是应当应分的!” 刘姐说到这,愈发觉得这里待不下去。 待得她憋屈死嘞。 于是她作势起身,打算回去以后换个人来做工作。 没有对比还真是显不出来,有了上午跟春花的谈话,她再跟这个许丽唠... ... 咋就感觉唠得叫人这么累得慌呢! 累得她现在多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了,连这破工作都一天不想再干了! 没想正赶着她想走呢,屋门就被推开。 季琴三两步冲进来,眼里闪着异光,急忙道:“刘大姐,您别生气!” “不是说男的女的都行吗?” “我去!” 第103章 哪儿能那么用劲掐屁股蛋儿啊! “春花啊,春花!” “春花!”孙巧云叫了季春花好几声她都没答应,不忍拍了她一把。 “诶,诶!妈。”季春花恍然回神,羞讪一笑,“对不起啊妈,我刚有点跑神儿。” 孙巧云倒也不生气,甚至还乐着调侃,“咋,又想你爷们儿嘞?” “今儿个一早你还没进灶房呢就喊虎子,是不是舍不得他嘞?” “... ...妈!”季春花听得脸直发烫,忍不住又开始揪衣角。 孙巧云哭笑不得,“你们两口子还真是般配,一个天天搓脑瓜、一个天天揪衣裳,这脑瓜和衣裳跟了你俩也是倒霉。” “... ...”季春花又是一阵沉默。 随后抓紧转移话题,瞅着孙巧云身上的新衣裳很卖力地夸奖,“好看,真好看,妈。” “我就觉得这颜色您能衬起来,尺寸也合适。” “嗯呢。”孙巧云动动胳膊动动腿儿,窝心的很,“是舒服,也合适。” “但我还是得先脱了。” “啊,为啥呀?”季春花皱皱小眉头,“您穿着呗,真的可好看了。” “先不穿,这几天有点刮风,降温了,妈得熏熏艾。” “要是穿着这衣服得都是那个呛鼻子的味儿,多糟践。” “熏、熏艾是啥?”季春花听得好奇,绵柔双眸晶晶亮。 孙巧云见此,神秘兮兮地招招手,“走,妈教你。” 俩人一边走出正屋,孙巧云一边给她讲:“春花呀,这艾可是好东西,中医讲叫纯阳之物,像咱们女人可是非常容易受寒的,偶尔熏熏艾,或是用它泡泡脚都很好。” “保养身体。” 说完,孙巧云还摸摸季春花的小胖手儿,不忍蹙眉,“你瞧,你这手还是凉的。” “你看妈手就不凉!” “哎呀,还真是!”季春花一听这,激动得都要等不及了, “艾草我倒是听过,就知道能赶蚊子还能入药,但熏艾是啥我不懂。” “妈,咱快去吧。我想瞅瞅到底是咋熏的!” 于是,婆媳俩就回到孙巧云的房中,孙巧云翻箱倒柜地将存着的艾绒条拿出来。 她上炕以后叫季春花去灶房拿洋火儿,等季春花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裤子脱了,脚丫和小腿拿厚厚的被盖上。 “稍微留些门缝,一会儿有烟呢。”孙巧云嘱咐道。 季春花便乖乖留了个门缝。 她过去递上洋火儿,蹲在炕边眨巴着毛茸茸的眼睫聚精会神地瞅。 孙巧云被她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得直笑,拍拍身侧道:“你也把裤子挒了,妈教你也熏。” “没来例假吧?来例假就不能熏了。” “... ...没,没有。”季春花听得有些臊,但也还好。 毕竟都是女人,所以她也只是稍微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要是跟挒裤子比起来,就更算不得啥。 季春花寻思自己可胖乎了,原先去澡堂的时候就好多大姐婶子盯着她看,还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 所以她才不想去澡堂洗澡。 但... ...但妈指定不能笑话她身上肉多吧? 这么想着,季春花便磨磨蹭蹭地爬上炕。 不用她说,孙巧云也明白,就算她已经嫁进来了,到底也是个大姑娘的年纪。 便温和笑道:“不碍的,春花。你跟妈就是亲娘俩儿,知道不?” “再者说了,往后你要是有了娃,妈还得给你伺候月子呢。” “你总得跟妈亲近些,是不?” 季春花听见这个“伺候”瞬间急红眼,用力摇头,“不成不成,您是长辈,哪里有您伺候我的理儿?” “是长辈不假,但也是你跟虎子的妈,诶呦这闺女... ...得了,往后你再慢慢儿适应,赶紧把裤子挒了。” “都点着嘞!” “诶!诶!”季春花莫名紧张、又有些亢奋。 这么新奇的事情她真的没做过。 她想起孙巧云刚才的话,有些雀跃地心想:是不是她多熏熏,手心脚心就能跟妈一样,到了冬天也暖和,不会那么凉了? 她不自觉地仰着脸思索,手底下扒着棉裤。 孙巧云一瞥眼,便瞧见她白花花肉乎乎的大腿露出来,她刚想把艾条递过去,季春花就抬了下腿。 “!!哎呀!”孙巧云也是实在没忍住,瞅着她大腿后侧的红色掌痕骤然扭过头, 老脸臊得直发烫,脑瓜一热就脱口骂道:“这,这个粗货!” “真是能把人气死!” “... ...他这得使得是个啥劲呐,能给你掐的那老红!” 孙巧云气得嘴皮子都在打哆嗦,尽管下意识闭上眼,仍然觉得季春花那嫩豆腐一般的皮肉上、深红色的掌痕在眼前一个劲儿地晃。 那个位置... ...还是大腿后侧、屁股蛋儿下头! “诶呀!这,春花呀!你说你咋也不骂他呢?那、哪儿能那么用劲掐屁股蛋儿啊!” “给你掐坏了可咋整呀!” “... ...”季春花已经如同一具不会说话、也动弹不得的雕像一样,以一个狼狈又滑稽的姿势僵了许久。 须臾,她蓦地回神,就跟被烫到似的“唰拉”一下拽起旁边的小被儿,迅速挡住下半身。 脑子里像是盛满烧开的沸水,咕嘟咕嘟地着泡儿,滚烫的蒸汽顺着脑瓜顶往外窜。 季春花心里一直在不停重复:完了、完了、完了。 她咋就不知道早起的时候瞅一眼呢。 他昨晚边吃她嘴儿,边在被窝里揉咕她的肉,又揉又捻、又捻又掐... ...从上头到下头,从前头到后头。 可,可他其实也没有很用力很用力、让她觉得非常疼。 就是... ...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但她被他吃得头脑昏沉,也没咋注意... ... 哎呀!这可咋整啊! 她往后还咋能在妈跟前抬得起头啊! 她好想找个地缝钻起来,好想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啊! 孙巧云听到身侧迟迟都没动静,也尽量平复了下心情,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向季春花。 努力保持个和蔼温柔的语气,哄似地试探,“春、春花啊。” “你跟妈说实话... ...” “咱小点声,家也没别人,院门刚咱也锁了。” “你跟妈说... ...他,他在炕上... ...” 孙巧云眼一闭,恨恨咬牙,无比艰涩地往外挤,“那个臭土匪是不是在炕上欺负你嘞?!” “你跟妈老实说!” 第104章 她也没感觉... ...没感觉很痛 季春花听见这话,脑瓜埋得愈发深。 支支吾吾地磕巴:“他、他... ...” 咋就叫欺负了呢,她听不明白呀。 吃嘴儿应该不叫欺负吧? 还有虽然他把她身上掐揉红了,她也没感觉... ...没感觉很痛。 反正跟洞房那晚比起来是算不得疼。 但、但洞房那天虽然他给她整得很痛,都肿了、流血了。 但她也明白的,头一回做两口子,都是要这样的吧。 孙巧云见季春花耷拉着头,垂着毛茸茸的眼睫还不停颤悠,老半天都答不上来,急得更冒火,“春花!” “你可不许惯着他,知道不?” “妈跟你讲... ...虎子这娃,打小儿劲就成大了。而且他、他这一点真是不随他爸。” “你是不知道,别的娃都是稀罕啥就小心翼翼的,生怕磕着碰着,他可不一样!” “他特小的时候,他奶给他亲手做了个布老虎,结果你猜咋?他天天睡觉都得塞嘴里又啃又咬,后来活活给那布老虎都啃破嘞,里头的棉花都钻出来嘞!” “他奶后来又给他缝缝补补好多回呢!” “啊?!”季春花蓦地扬起脸儿,却听得噗嗤一声乐出来,方才的羞臊也散了不少。 她咯咯儿乐得眼眸都泛起湿蒙蒙的雾气,隐隐约约嘟囔:“哎呀天爷呀,我还真没猜错... ...” “他还真是——” “?”孙巧云听得纳闷,不忍打断,“你这丫头,咋还乐上嘞,妈这是担心你心疼你呢。” “妈知道虎子这也是因为稀罕你,但你可不是那布老虎啊春花... ...别的太深的妈也不跟你讲,到底是你们小两口儿的私事,妈的意思就是,你可不能一个劲纵着他。” “不乐意就得说不乐意,知道不?” “我知道,我知道妈。”季春花强忍笑意,连连点头。 丰软白皙的脸蛋儿红通通的,水灵又好看。 孙巧云见她笑得如此甜如此开心,便也略微褪去些担忧恼怒。 心想要是真挨欺负了,自家儿媳妇也不能乐得这么美。 她盯着季春花的脸瞧,情不自禁地夸了句:“瞅瞅我儿媳妇,这面皮子多细多嫩,妈就说我没看走眼。” “春花啊,妈现在就盼着你以后要是生个闺女,可千万别随了你爷们儿身上的那个色儿,黑黢黢的... ...还是随你好,白白净净的。” 季春花听见这话,不禁心头一颤。 丝丝缕缕的酸涩和温热之意瞬间涌上。 她忍不住开始臆想,有些失神地软软笑道:“不碍的,随段虎也挺好,体格子壮实,好养活、也不容易受人欺负。” “我只希望无论是男娃女娃,都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好。” 孙巧云闻此一愣,也附和着颔首,“是,是这个理儿。” 说完却又忍不住皱皱眉,“但还是... ...还是稍微白点儿吧春花,你不知道段虎小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去疯。” “他很少跟别人家的娃凑合,基本都自己玩儿。咱也不知道他到底玩儿啥,反正总天黑了还不回家,妈就跟你爸或是你奶你爷他们出去找,等听到他答应找了一圈儿都没找着... ...” “他本来就黑么,外头天再一黑,诶呀妈呀,都不好一眼瞅见!” 季春花见孙巧云学得惟妙惟肖,拧眉瞪眼的,又是一个没忍住捧着肚子笑倒在床上。 孙巧云一瞧,手上点燃的两根艾还烧着,立时递给她一支,“来,来,你也学妈,熏熏膝盖侧面下头的这个地方... ...这叫足三里... ...” “... ...” 孙巧云把艾条递给她以后,就叨咕着跟她讲。 讲着讲着她却突然脑中一闪,想起啥来,暂时中断话题道:“对了春花,妈才想起刚才你去灶房洗碗的时候,好像冷不丁地隐约听见你在外头跟谁说话。” “是谁啊?” 季春花一愣,下意识地就移开视线,“啊,那个,是村委会的。” 季春花原本就不太擅长撒谎,这辈子虽然学会了对讨厌的人撒谎,但终究不忍和亲近的人编瞎话。 虽然是善意的,但她也忍不住心虚。 她左思右想后,才讷讷道了句:“村委会的就问段虎在没在家,我说没在出去干活儿嘞,然后人家就走了。” 孙巧云听得纳闷,随口答应一嘴,又小声嘀咕,“不应该啊... ...这村委会的咋能上赶着找虎子呢。” “他们可是恨不得躲离他远远儿的呢。” 季春花搓搓指尖,有些不自然又突兀地问:“妈,我感觉我这俩膝盖下头都熏得挺热乎嘞,要不要换个地方啊?” …… 将近傍晚,季春花强烈要求下厨做饭。 她还神气扬扬地自吹自捧,说她手艺还不错,妈必须得尝尝。 孙巧云实在敌不过她那小嘴儿一通叭叭儿,说的还都是让人心窝热乎的话,再加上那张白胖白胖的小脸儿一笑。 诶呦,她咋还能拒绝呢。 便笑着叹道:“成,做吧,切菜的时候精心着点儿嗷。” “你瞅那天你搁屋里哭,你爷们儿都急得直凿门,要是跟我待了一天手上就破个口儿啥的,他指定得炸喽!” “不会的,不会的。”季春花也听得不好意思,抿嘴儿笑得羞涩。 她一边答应一边兴致勃勃地跑去灶房,“您就等着吃吧,妈。” “诶,好嘞。”孙巧云温柔答应,随后还嘱咐:“春花啊,你把干的整多点儿嗷,菜少炒点不碍的,你爷们儿那胃口大得很,饽饽都得吃一簸箕。” “我知道的,妈。”跟段虎吃几顿饭后,季春花早就清楚这点。 她刚看厨房角落的草筐里有一筐山野菜干,木架子上还挂着两块肥瘦相间的猪肉。 于是季春花就想,干脆包包子吧。 菜也有了,粮食也有了。 她说干就干,先把肉洗干净后拿到木墩上,抄起菜刀先切条、之后再切成小点的肉块。 紧接着,就开始撸起袖子,咚咚咣咣地剁起肉馅了。 那动静实在不小,叫待在屋里换被单的孙巧云都听得不忍心惊,顺着门缝扒头问:“春花儿啊,你做啥嘞?” “咋这老大动静呢?” “你可小心着点儿嗷,千万别伤着自己个儿!” “... ...哎。”季春花听见这满含关切的话,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先是咧嘴笑着,大声回:“不碍的,妈。” “我真做饭做惯了的,不会切手的。” 等到孙巧云放心回去继续收拾后,便开始情不自禁地忧愁起来:只是做个饭,妈都要来回来去的嘱咐。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报名去劳动、开荒种地的话,她会不会很生气,拦着她不让她去啊? 还... ...还有段虎。 这可咋整呀,真是越想越头疼! 第105章 你看老子今儿办不办你就完了 季春花直到发完面和完馅儿,最后白白胖胖的大包子都进锅开始蒸了,都还在不知不觉的走神。 甚至身后响起沉甸甸的脚步和粗重的呼吸时,她都完全没有察觉。 她就蹲在水槽前,刷着那个和面的大搪瓷盆。 莹白丰软的手背上还沾着白面粉,在水流底下一遍又一遍地刷盆。 再看那盆,里面已经是溜光儿锃亮,都快能照镜子了。 须臾,一双结实黝黑的手臂自她脑瓜左右横空出现,就着那水流儿开始搓洗手上的泥灰。 季春花一愣,“啊”地一声急忙挪开盆,啥也顾不得就软乎乎地嗔道:“你,你这是做啥呀?” “那泥汤子不都淌盆里去嘞?!” 身后段虎一挑眉,利落收回手,混不吝地讥笑道:“哦,是么。” “老子瞅你这意思,还以为你要把一破盆洗到天黑呢。我这是帮你,别叫你白洗。” “!”季春花这才回神,慌忙拧上水龙头,扭身瞪圆眼,“你啥时候回来的?” “... ...你他娘的是真行,还我啥时候回来的。” 段虎挺直上半身,甩甩手,闷哼:“我没回来,光手回来了!” “不,不是。”季春花哭笑不得,“我刚才走神了才没注意呢。” 段虎翻个白眼,没搭理她。 心里堵得要命。 哼,个没心没肺的主儿,昨还带她又是买零嘴儿又是买衣服的呢,今儿他搁外头忙活一天,人是一点都不带惦记的。 不惦记也就算了,这自家爷们儿都站身后头了还半点没察觉呢! 段虎黑沉着脸硬邦邦地走到灶前,面无表情。 正逢此时却闻到股贼勾人的香气。 白面、野菜,还有猪肉馅儿。 他脸色终于见缓,问了句:“蒸包子了?” “对。”季春花重新拧开水龙头刷了遍盆,随后提溜着起身,顺口道:“应该差不多能起锅嘞,我来吧。” 她话才说完,段虎就咵嚓一下掀起盖子。 “... ...” 然后他就愣住了。 耷拉着眼皮看着锅里挤着的白白胖胖的... ...“馒头”陷入了沉思。 他眼皮子跳了跳,扯扯唇角,“你这包子挺有个性嗷,褶儿呢?丢了?” “你倒挺会省事儿,这不纯带馅大馒头么。” “啊??不,不应该啊。”季春花闻此急忙放下盆,蹙起眉梢小步跑过去,探头朝锅里看。 隔着蒸腾的热气,她终于看清,却当即很是挫败地“哎呀”一声。 紧接着,便下意识地抿住嘴,视线略显心虚地飘来晃去,“那,那个。” “对不起啊,我是寻思着天冷不好发面,就做了温水搁锅里发的,可能是发的时间有点过,太喧腾了。” “我,我又没捏几个褶儿... ...就,就都挤一块去嘞。” 她说着,便不忍垂眸,毛茸茸的眼睫扑朔。 孙巧云听见动静刚走到灶房门口,只听到没捏几个褶啥的,立时道:“那咋嘞?” “谁规定的包子非得有褶儿?” “有没有褶儿不都是面跟馅儿么。”孙巧云恨恨地瞪了段虎一眼,不用问就知道这粗货又埋汰她儿媳妇了。 孙巧云冷哼:“你乐意吃就吃,不乐意吃拉倒。” “我们娘俩吃,你揣钱上外头吃去,想吃啥吃啥。” “... ...”段虎板着脸,把大锅盖随手一撂,抄起簸箕就开始从锅里往外拾包子,都把季春花给瞅惊了。 她不禁担忧道:“要不等会儿吧?怪烫的。” 孙巧云淡然道:“不碍的春花,你爷们儿皮糙肉厚不怕烫。” “你甭管他,一回来就耷拉张大黑脸,也不知道是给谁看呢。” “走,跟妈去正屋等着。” “... ...”段虎额角突突狂跳,呼吸声开始变得愈发沉哑急促。 孙巧云充耳不闻,干脆进去以后拉着季春花就走。 季春花却一步三回头,用一种不舍又复杂的眼神瞅着段虎彪悍的背影。 她,她觉得还是得跟段虎说说。 诶呀,这到底得咋说呀。 孙巧云也倔的很,故意和段虎拗劲似的,很大声地说:“春花啊,要我说你就不应该特意为他多包那么多,还多用那么老些肉。” “那剁肉多费力气啊,为他这么个回来就给你脸色看的主儿,真不值当。” “诶呀妈。”季春花忍不住替段虎辩驳,“不是的妈,是他刚才进去的时候我没注意,他... ...他可能就是有点闹别扭嘞。” 段虎有时候就是个熊娃子脾气嘛,这不过是又炸毛了而已。 孙巧云听了这话却恨铁不成钢地急忙阻拦,“你个傻丫头,不许说话。” “你可以担待他,但妈看不过眼儿的该训就得训。” “咱俩得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全都哄着他那还了得?他得上天!” 段虎就弄灶房隐约听着,手底下的动作愈发粗鲁野蛮。 把锅碗瓢盆碰得起了哐啷直响。 他咬牙切齿,粗哑着嗓子一边骂一边抄起个没褶儿的包子往嘴里塞,贼大力地嚼着道:“哼,洗个盆没完没了,包个包子褶都忘了捏。” “谁知道是寻思啥事儿了。” “寻思啥事儿... ...能连自家爷们儿回来了都没发现。” “肥婆,老子看是我太纵着你了!太照顾你了!” “寻思干那事儿你疼得慌就再缓缓,老子先吃嘴儿解解馋,你可倒好,不光吃睡着了,白天瞅见我也跟没睡醒似的。” “好啊,好。”他两口就吃完一个包子,咔咔一抹嘴。 端着簸箕粗莽转身,“你看老子今儿办不办你就完了。” “老子高低得再振把夫纲,叫你知道谁是大小王!” 段虎气势汹汹地端着包子进了正屋,把簸箕一撂接着抄起个白胖的包子,启开牙关啃上了。 他凶戾双眸危险眯起,直勾地盯着季春花跟包子皮一样软乎白嫩的脸。 院外头冷不丁地传来一声吵吵儿,没听清说的是啥,孙巧云却愣了愣,皱眉道:“今天到底是咋了,我打白天就听外面隔会儿就乱哄哄的,也不知在唠个啥。” 说着,她脑中一闪,看向段虎诶了一声,“对了虎子,今儿白天村委会的来找你嘞。” “春花说你不在家,人家就又走了。” “... ...虎子,你没啥事儿瞒着妈吧?”孙巧云神色有些担忧。 段虎却满脸冷然,咽下包子端起热茶呼噜呼噜灌下肚,语气平平道:“没有。” “我估摸着是为开荒种地那事儿呢。” “我听李守财说的。” 他话音才落,耳畔便跃进“啪”的一声。 段虎下意识蹙起浓黑眉心,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季春花笨拙又慌张地钻到桌子下头。 孙巧云急忙说:“诶呀掉地上你就甭吃了春花,小心坏了肚子。” 季春花惊道:“那哪儿行,那不是糟践粮食吗?我拍拍就行嘞。” 孙巧云:“嗐呀,拍啥拍,怪麻烦的。” “糟践不了,你给虎子,让虎子吃喽。” “真不用拍,你爷们儿牙口好,有个石子儿沙粒啥的全当给他磨牙嘞!” 段虎:“... ...” 第106章 幸福得我都有点害怕 还没等季春花再反驳呢,段虎就顶着张大黑脸站起身,都不用动地方儿,长臂一伸立时夺过季春花手里的包子。 随后真就连拍都没拍,噎嘴里就嚼。 给季春花看得不忍揪紧眉头,咽了咽口水。 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有,有沙子没呀?” 段虎瞪她一眼,没言语。 转而问孙巧云:“您接着说,妈。” “不说村委会的来了么,问没问是不是开荒那事儿?” 孙巧云叹息:“儿啊,你是脑瓜不好使还是耳朵不好使。” “妈刚才不是说嘞,人家一听你不在家走了!” 段虎:“... ...哦。” 他又瞪了季春花一眼。 季春花抿抿嘴儿,不做声色地重新拿起一个包子略垂着眉眼递给他。 段虎隐约粗蛮的“啧”了一声,却迅速接过包子往嘴里喂。 季春花不忍强压嘴角,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笑出来。 他咋就这么招人稀罕呢,这不就是故意闹脾气想叫她哄嘛? 段虎三两口又干掉个大包子,这回彻底不动劲儿了。 他默默的用一种满怀怨气的眼神再次瞪向季春花。 季春花一边自己拿起个包子,一边给他递过去。 他“咵嚓”一下抢走,啃了老大一口。 坐在一旁的孙巧云终于算是迷迷糊糊地看懂了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她有些不忍直视似地端着茶碗移开视线,几近无声地叹了口气。 本来她想骂她儿子的,但看她家儿媳妇好像还哄得挺高兴、挺有趣儿,就寻思算了吧。 她别多这个嘴嘞。 孙巧云想想道:“不然你一会儿看看村委会的有没有人值班?” “问问人家去。” “你说的开荒种地是个啥事儿?守财他们家也有人去?” “没有。”段虎呼噜呼噜又灌下口热茶,粗哑道:“李守财他们家那情况村委会的也有数儿,不用他们家响应号召。” 说完,他就把南方闹大耗子跟闹饥荒的事儿说了。 孙巧云听得逐渐瞪大眼,饭都有点吃不下去了,季春花则不自觉地开始缩脖子耷拉脑瓜。 等到段虎都交代完,孙巧云终是把手里剩下的那半个包子全撂下了。 “... ...哎。”她蹙眉叹息,揪心道:“听着就让人心里剜得慌。” “咱家从以前就不种地,打你爷你奶那就是干买卖儿,所以没法亲身体会到那种颗粒无收的感觉。” “可你也好,你爸你爷他们也好,拼命在外头赚钱也不过都是为了让家里人吃饱、吃好。” “人么,不吃饭咋活下去呢。” 季春花听到孙巧云这几句话,只觉得心窝跟眼窝全都发酸发烫,她感到深深的动容与感慨,暗想她婆婆真的是个顶好的人。 与此同时,她也忍不住产生小小的庆幸,松了口气。 既然妈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支持的,应该也不会不叫她去参加劳动的。 段虎没立刻接孙巧云的话,而是微眯着凶戾双眸看向季春花。 眼神中透着霸道的催促,粗糙的指腹还不自觉地在桌子上叩了两下。 怎想季春花这回却没发觉,只是仍然垂着眸,在桌子底下偷偷地揪起衣角。 段虎当即一横眉,尚且没能彻底被顺下的毛儿再次炸起。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呼哧呼哧地粗喘着动静极大地去拿包子。 孙巧云冷不丁地又问:“虎子啊,不行你甭吃了,还是先去村委会瞅一眼吧。” “这种事儿咱得参与,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咱的同胞们啊。” 段虎心不在焉的闷声道:“我头开始听李守财说的时候就想好了,指定是得去。” 随后他又坐下搓搓脑瓜,显得有些头痛,“就是今儿个又接个活,离我们现在那工地不远。” “不行我叫老沈在这头儿盯着... ...嘶。” 他想起正事,便暂且顾不上跟季春花闹脾气。 刚硬凶野的脸透出几分严谨冷肃,沉声道:“等我过会儿去村委会扒头瞅一眼吧。” “完了再做打算。” 季春花越来越用力地揪衣角,心口怦怦狂跳。 她脑瓜也在嗡嗡作响,激动又紧张到浑身都开始发热。 她听出来了,段虎是发愁了。 而且他还说,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好了是要支持的,要参与的! 季春花蓦地闭上眼,极突兀地猛然站起。 胖乎乎的小手出了汗,仍然揪住衣角,很大声地说:“我,我去!” “村委会的说了,无论是男是女都行,所以我去!” “段虎就专心做他的事情就好。” “... ...啥?!”段虎还没说话,孙巧云头一个不干了。 “不行,那哪儿行?” “咋能你去?” 她眉头都快皱成个疙瘩,跟哄小孩儿似的拍拍季春花,“春花呀,你不用操心这些,就叫虎子先去问问。” 孙巧云的语气轻松又温柔,可季春花也不知咋了,就莫名觉得有点委屈、有点憋得慌。 她心想为啥她就不用操心呢,她知道妈是为她好,怕她辛苦,可她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呀。 季春花不忍瘪了瘪嘴儿,脑瓜更热,一时冲动便脱口而出:“就我去。” “我今天已经跟妇联的那个刘大姐报名嘞,段虎外头还有正事要做的。” “我也有胳膊有腿,没问题的,不会累的。” “... ...” “... ...” 季春花语罢,屋内良久都没有声音。 静到几乎可闻针落地。 孙巧云眉心仍然蹙得很深,却也不知道该说啥才好。 她敏锐地听出季春花语气中的倔强,也察觉出了她有些不高兴。 于是只得暂时沉默,然后就看自家儿子的反应。 孙巧云调转视线,只见段虎阴沉着一张脸,腮帮子都像死死地攒着股劲,足以见得他是在多用力地咬着后槽牙。 她轻叹一声,忽然起身,唇间挂着淡然的笑意,抚了抚季春花的背,“春花,你别着急。” “咱是一家子,啥事儿都能商量着办。” “妈知道你也是为这个家好,妈不傻。” “你也要明白,妈跟虎子不乐意让你去,只是因为不想让你辛苦受累,妈不是跟你说了么?” “嫁到咱家,是来做奶奶的。” “... ...可,可我真的不想做那种奶奶。”季春花实在压不下心中酸涩,又感动又难受。 她不知道该咋形容这种滋味儿。 她正是知道妈跟段虎都疼自己,都不想让自己受累,才会更难受。 她微微下落的眼睫颤抖着,磕磕绊绊地道:“我来咱家吃得好穿得暖、睡得香,幸福得我都有点害怕。” “我... ...我有时候总会忍不住心虚,觉得我是真担得起这么大的福气么。” “所以我就想,哪管是做饭收拾,我多做些也是好的。” “我多做些,就证明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我真的不累,反而... ...反而只觉得踏实。” 说着说着,季春花眉心却逐渐松开。 眼神中的迷惘也逐渐散去。 恍若拨云见月,心中逐渐变得清明。 她蓦地抬头,诚恳又正式地发问:“妈,段虎。” “就让我去吧,行不?” 孙巧云听得既心疼又感动,作势伸手想搂搂她,喟叹着叫她的名字,“春花啊——” “妈。” 段虎骤然起身打断,沉哑着嗓子不容置喙道:“您先回屋儿。” “我跟她唠唠。” “... ...” 第107章 老子真他娘是贱的 “虎、虎子。”纵使是孙巧云,心里也咯噔一声。 不知道的都说段虎事事都听她的,但只有孙巧云自己清楚。 她家这粗货要是啥事打定了主意,那就是她说破大天了也没用。 孙巧云没在段虎脸上看到过几回这样的神色,像是不喜也不恼。 她咽咽唾沫,语气变得小心,“虎子,你有啥话要好好跟春花说。” 季春花攥紧拳,也察觉到段虎的异样。 只是心里的倔强却愈发深重。 她没有错,没必要亏心害怕。 想到这,季春花主动伸手握住孙巧云,露出个软乎乎的笑,“您回去歇着吧妈,他不会欺负我的,您放心。” “我俩好好唠,您甭管啦。” 孙巧云勉强也牵牵唇,忧愁却消不去。 她当然知道他不能打她,他们段家的爷们儿绝对不会打自家媳妇儿的。 可虎子又有太多地方跟他爸截然不同。 所以就算她这当妈的已经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儿子了,某些时候也无法完全揣测他的心思。 “回吧,妈。” 段虎已经开始收拾桌子,语气平平的。 孙巧云闭了闭眼,终是鼓起勇气放开手,让这小两口无论有啥都自己去商量、自己去磨合。 她明白的,毕竟她和他爸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她不再拖沓犹豫,转身道:“成,那妈歇着去了。” “你俩收拾完了别搁这唠,这屋儿大、漏风。” “知道。”段虎端着剩了好些包子的簸箕走出正屋,“我收完就带她回后院儿。” …… 段虎一直觉得季春花骨子里是有股劲头的。 有股子他看不懂,却也不忍觉得错愕怔愣的劲头。 而到了眼下,他才陡然发觉—— 这股劲头是他也有的。 那种打定了主意就死倔死犟,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劲头。 不光他有,他妈也有。 这或许就是老话儿讲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段虎绷着脸,将簸箕撂到灶房,折头回去以后拽着季春花就走。 他不发一言,霸道张狂地迈着大步,像是突然再也不会顾及她会不会跟得上。 他看清了,看明白了。 但这不证明他就不生气、不恼火了。 他现在心头就是有一把烧得无比剧烈的火,他能看懂她,可却觉得忽然看不懂自己。 他咋就这么气呢,咋就这么憋屈呢。 尤其在她瘪着嘴儿皱着眉头,说心虚、扯啥担得起担不起的时候,他觉得嗓子眼儿里都被烧得火辣滚烫。 他满肚子的怨气和不爽无从发泄,甚至想薅着她脖领子好好问问她:合着老子照顾你,伺候你都是假的,是么? 我这么照顾你,惯着你,就换来你一个心虚、换来你一个担不起。 进屋以后,段虎反手落下门栓,连看都没看季春花一眼,便迅猛俯身,将她整个儿扛起。 季春花却也少见的没有挣歪,强忍着心底疯了似的狂跳,倔强地死撑,甚至没有伸手去抓他。 段虎暗暗咬牙,将牙咬得咯嘣咯嘣作响。 在满屋昏暗中扛着她径直走进里屋,又在将她扔进温暖柔软的被褥上之后,刻意点燃了煤油灯。 他扽着脖领子一拽,将上半身脱个精光。 昏黄的光映在他鼓绷结实的黝黑胸膛上,打在他刚硬凶煞的眉眼间。 他粗哑着嗓子,面无表情地命令:“给老子脱了。” “... ...”季春花咬住唇,闭上眼。 肉乎乎的小手打着哆嗦,开始解棉衣的扣子。 她像在拗劲,突然就变得勇敢大胆,完全没在磨叽,用比他慢不了多少的速度脱得贼光溜儿。 好死不死的,竟还高高扬起脸儿,绵柔澄清的水眸颤动着看向他。 尽管羞耻,却毫不闪躲。 段虎几乎瞬间扑向她,喉咙深处传出恶兽发狂一般的嘶喘,急到连被褥都没掀开, 凶野的身躯肌肉贲张,漆黑的眸底燃烧着烈火,恨恨攥她丰满柔软的腰。 掌心滚烫。 她却愈发用力地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半点动静儿。 段虎眼底一片血红,见她下唇上又被咬出印子恍然低骂:“艹!” 还来不及鄙视自己没出息,就俯首霸道阻拦。 不知不觉,阻拦也逐渐变了味儿。 他就跟没吃饱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带着掠夺、肆意品尝。 季春花绒绒的眼睫逐渐湿润,受不住了似的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推拒。 怎料段虎烙铁一般的大掌骤然嵌住她一双手腕,高高举过头顶。 他蛮横低吼:“做啥拦老子?” “你不说了你不累么?不说对你好反倒叫你不踏实么?” “老子真他娘是贱的,宁肯自己整也不舍得动你。” “你看我还照顾你么,还惯着你么?” 他再次重重吻下,结结实实的封住她。 季春花终于再次感受到被劈开的、撕碎般的疼,不可自控地呜咽出声。 可她还是听清了,他说不舍得。 她因为疼而止不住地掉泪,又好像不光是因为这个疼。 明明哭着,却忽而朦胧着眼儿动了动唇。 生涩又大胆地回应。 段虎在她唇上倏地顿住,略微退开,猩红一片的黑眸瞪大。 季春花突然“噗”的一声笑出来,乐着掉泪儿。 他虎躯猛颤。 她猝然“啊”了一声,拧紧眉。 烧红脸阖上眸,迅速亡羊补牢般死死闭上嘴儿。 段虎脑门上的汗珠子滴答滴答砸下来,后知后觉地一挑眉,痞笑道:“咋?” “刚才那声儿是咋?” “老子不照顾你了,反倒是给你整带劲了是不?” 他凶蛮地吼,故意欺负。 “别他娘的忍,张嘴。出声儿!” “你到底是有啥不满意,有啥不乐意,你倒是都喊给老子听听!” 第108章 我,你、你叫我搂着你呀! 在身心的双重煎熬与折磨中,季春花再也遭不住。 笑意彻底消失不见,呜呜哭起来, “我... ...我就是…… 太乐……意了、太满意了,才会难受。” “我知道你对我好的,段、段虎,我也知道妈对我好.. ...我、可我也想对你俩好,我也想付出。” “我心里慌得很,段虎!” “... ...”他嘶重喘息着再次顿住。 横眉立目,不屑冷哼,“你慌个鸟屎!” “你慌个狗屁!” “你爷们儿搁这呢,忙活着呢,瞅不见还是没感觉啊?” “你不是心里不踏实么,不是天天净乐意瞎寻思那些没用的么。” “老子干脆给你整趴下,叫你连动弹的劲都没有,我看你还寻思不寻思了!” 语罢,狂风暴雨便再次凶猛袭来。 季春花只能打着哆嗦咬紧牙关,生怕自己再喊。 她头脑昏沉,却隐隐也品出些不大一样的滋味儿。 疼还是疼的,因为他生气了、他不高兴了,他这是故意磋磨她。 可除了... ... 还、还有些啥别的。 不那么疼,却反而叫她更害怕的滋味儿。 季春眼前一片朦胧。 隐约,她忽然觉得轻飘飘的,再也没有余裕思考。 突然, 像个啥也不知道的小娃子似的,害怕得不行,大哭:“你,你不要抓着我... ...我,你、” 她嗓子都哭哑了,瘪着嘴儿委屈至极道:“你、你叫我、搂着你呀!” “我想搂你... ...” 段虎:“……” “艹!!” 他噗通一下埋进她柔软的颈窝,磨着后槽牙恨骂:“艹,艹!” “你他娘的故意勾老子是不?” “不是,不是。” 季春花也不咋清醒了,脱力一样讷讷道:“我想搂你,搂着你就踏实。” 只这一句,他便卷土重来。 段虎嘴里骂着季春花已经听不太清楚的脏话,却依她说的撒开了箍着她的手。 她如愿以偿地搂住他, “呜呜呜,段虎……段虎……” 段虎:“…………艹艹,在呢。” “搁这呢。” “别他娘的叫了,艹!明儿还想下炕就不许叫了!” “闭嘴!” 他凶悍霸道,又堵住她嘴儿。 季春花支吾道歉,羞臊却又真诚:“我错了,我不说那些话了。” “我叫你难受了... ...我叫你跟妈心里都难受了。” “但我求你嘞,段虎,你就让我去劳动——” “闭、嘴!!” 段虎额角抽动,暴喝打断:“先让老子劳动完再他娘的说你那劳动!” 季春花:“... ...” …… 翌日清晨,天光才蒙蒙亮时孙巧云的屋门就被敲响。 她这一宿也没咋睡实,听见动静就赶紧回:“虎子,是虎子不?” 段虎闷闷地“嗯”了一声,“不急,您慢慢儿的。” 孙巧云却太过挂心自家儿媳妇,迅速下地蹬鞋,脚后跟都还露着呢就去开门。 段虎进来以后先说:“您甭担心,我不可能把她咋。” “知道,妈知道。”孙巧云拽着段虎的手臂,因为鞋没穿好有些站不稳。 段虎赶紧蹲下,“您先上炕,冷着呢。” 孙巧云倒也没推拒,只是趴上儿子肩头后立时急道:“那你俩咋唠的,你跟妈说说。” “没咋唠,还用得着唠么。”段虎浓黑眉心蹙起,“她昨儿都那么说了,我不叫她去她还得瞎寻思。” “诶呀,那,那不行啊!”孙巧云想想这大冷天的要去开荒种地,就心疼得要命,“她手上的冻疮都没好利索,咋能——” “我知道。”段虎比谁都清楚,他总把那双肉乎乎的小手儿攥在掌心。 他粗哑道:“您甭管了,妈。” “我先把昨儿剩下的包子热热,放锅里。您饿了您就先吃,她肯定起不早。” “我去村委会。” “你,你去做啥?”孙巧云不忍担忧,“你可不许跟人家——” “不能。您放心。”段虎把孙巧云撂到炕上,转身道:“还真拿你儿我当土匪了?” “他们不招我,我就不能跟他们犯横。” “我就是打声招呼去。” “... ...哦~~~~”孙巧云怔愣半晌,忽然就明白了。 嗤嗤笑道:“妈懂嘞,你是想叫人家照顾着点儿你媳妇儿吧?” 段虎走到门口,闻此蓦地顿住脚。 他耳根发烫,努力将语气变得随意张狂,哼道:“不然呢?” “那老子就这么一个媳妇儿,不得护着么!” “哦~~~”孙巧云眯起眼,语调都拐着弯,“那你打算咋护着呀,也说给妈听听呗~” 段虎连后脖颈都烧红了,强装镇定地搓搓,又贼臭屁地来句:“您甭管。” “反正她一会儿要问您啥也别说,就说我去工地儿了。” 撂下这句话后,段虎再不敢停,迅速夺门而出。 孙巧云跟后头还在笑个不停,小声嘟囔:“就你那一根筋的脑瓜,你妈我还能猜不出?” “不是塞烟就是送茶呗,反正就是叫人吃你嘴软拿你手短~” “纯是把你搁外头谈买卖那套全用上喽。” 不过话虽这么说,孙巧云也很难不承认她儿子这招无论到哪儿基本都得好使。 人跟人无非就是礼尚往来,你先表示表示,后面无论谈啥事儿都更好唠些。 同时,孙巧云又不忍心想,她果然还是娘们儿家的心思,只想着不叫春花出去受累,没能往周全了想。 细细想来,她跟春花的情况还是完全不同的。 孙巧云娘家迂腐封建,她受的教育也亦是如此。 她就觉得女人不到万不得已,尽量别去抛头露面。 要是有个爷们儿能搁外头赚钱、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让娘们儿能在家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操持家事,这便是极大的福气。 后来意外嫁到段家后,段虎他爸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所以,他俩这算是想也想到一处去了,你也乐意我也舒服,自然和谐又幸福。 但春花不同。 她是从苦日子过来的,是个就算寒冬腊月也要顶着风雪出去干活儿、摸凉水的姑娘。 是个在那样混账的家里,仍然咬牙坚持过日子的姑娘。 她或许善良懦弱,但也在困境中磨砺出了坚韧。 她的脚上没有缠上裹脚布。 所以... ... 孙巧云眼眸颤动,将双足从被里伸出来。 尽管穿着厚厚的袜子,她都不想再看。 她闭上眼扯扯唇角,几近无声地叹息:“也是嘞,春花。” “你脚丫子上啥也没有,能站得稳、能走能跑。” “妈又为啥觉得不叫你出去是为你好呢。” “... ...让一个能走能跑的人,突然要过废人似的生活。搁谁谁能受得了呢?” 第109章 这不得想的抓心挠肝的? 段虎之前没咋跟村委会的人打过交道。 不过通过跟季家签字据的那个事儿,他倒是略微了解了一下那位王村长。 别的不知道,反正不是个太磨叽的人。 这点段虎还是挺欣赏的,他最烦那种一句话后头八个问题的主儿,要真碰上那种人,估计唠不了几句他就得起火。 于是段虎想好了,到了村委会就直接找那个王村长。 也没毛病,他是村长肯定权利最大,啥事儿都能管。 供销社还没开,距离又有些远,段虎就没耽误时间,学摸了一家开的比较早的食杂店。 买了条最贵的烟,夹着就去了村委会。 结果还真就挺巧,正碰见王振华搓着手呼着哈气走进村委会大院。 段虎眉一挑,张嘴就喊:“王村长!” 本就是个天色说黑不黑说灰不灰的时候,段虎这声凶蛮的呼唤才落地,王振华便觉一股寒风钻进脖领, 他瞬间打了个激灵,隔着棉衣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惊胆战地转身。 只见一名彪形大汉将院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脸不光黢黑还啥表情都没。 “诶呀娘诶!”王振华被吓得,几十年的风湿病都快好了,差点儿没原地蹦起一米高。 等他后知后觉这声音有点熟悉,便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眯缝着有些花的眼壮胆细瞧—— 段虎知道他眼神不好,直接迈开大步三两下到他跟前。 王振华又是一声惊呼!往后弹射出好远。 段虎哂笑,“王村长您腿脚够利索的嗷,穿着棉鞋都跟溜冰似的呢。” “咋,没啥事儿还乐意打个出溜儿滑玩呢?” “诶,诶!”王村长终于瞅清了,“你是村——” “不是不是,段虎,呵呵呵,”他干笑道:“段虎同志,呵呵。” “这天儿还没大亮呢,您往村委会来是有何贵干呐?” 王振华都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今儿咋就非得来这么早呢。 没想他心底正打鼓,猜不出段虎的目的呢,眼前就被递过来条烟。 “拿着。”段虎霸道挑眉,不容置喙。 王振华都傻了,也不知道咋,下意识地就浑身一抖,伸手接过。 然后,他就看到这个村中恶霸满意一笑,还咧开嘴,龇出整齐洁白的牙! 王振华更傻了,甚至揉了揉眼。 再想看看,段虎就又板起张大黑脸,粗哑道:“咱村儿要开荒种地那事儿你负责不?” “... ...负、负责啊。” 王村长讷讷回答,语罢突然脑中一闪,“嗨呀!” 他了然般松口气,“你早说啊,是不是因为你家媳妇儿报名那个事儿?” “我们做工作是分组做的,你们家是妇联的刘大姐负责。” “昨儿我听说了,她去的时候你没在,就你家大胖——不是,你家媳妇儿在呢。” 王村长差点咬到舌头,不禁躲闪了下视线,“段虎同志呐,你是不是想换个人报名?换成你自己个儿?” 王村长想,段虎都能为了那大胖丫头花三千巨款,哪儿能叫她天天出去呢。 他指定是得叫她天天搁家老实待着,生怕这三千块买的大胖媳妇儿再跑喽!毕竟那大胖丫头现在收拾完也挺水灵的。 再说,他妈孙巧云就是个旧社会的妇女,指定也不老乐意让儿媳妇抛头露面的。 王振华不忍暗暗叹息,哎,可惜啊可惜。 听刘大姐说,季春花同志还是非常主动、非常积极的,奈何她思想觉悟如此高如今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村霸花了那老些钱,都把她买断了,指定得都听他的。 王振华正在这悄然叹息呢,段虎就烦躁地“啧”了一声,“谁跟你说换人了?咋,我们家你做主?” 王振华立时惊愕,“啥,啥?不换?” “不换。”段虎皱眉,“不换,报俩名。” “我跟我媳妇儿,都报名。” “你把时间排开,光让她干中午的,还得是暖和天儿嗷,天儿不好就我来。”言罢,段虎狷狂挑眉,指指那条烟,“我这点要求不过分吧,王村长。” “... ...”王村长下巴颏都要掉地上,木木然地耷拉眼皮瞅瞅那条可贵的烟,又瞅瞅段虎。 脸上忽然透出岂有此理的荒唐,不可置信般发问:“不,不是,段虎同志呐,你就因为这个,大清早的带着这个来找我啊?” “啊。”段虎已经开始有点待不住了,惜字如金般吐出:“也算搞特殊么。意思意思。” 王振华突然感觉热血沸腾,布满褶皱的眼尾都泛起湿意。 他将那条烟塞回给段虎,发自内心地感慨:“段虎同志呐,我当初真是看错你了,真是看走眼了。” “你跟你媳妇儿都是极其伟大、思想觉悟贼高的好同志啊!你报两个名,明明是在做好事,可你却如此谦虚,还说是搞特殊。” “你们真的是... ...你们真的是太般配了,比牛郎跟织女还般配啊!” 段虎彪悍身躯一僵,嘴角瞬间不自觉上翘。 可他又一想,立时横眉怒骂:“艹,你他娘的这是个啥比喻?牛郎织女儿那一年才见一回面,还得等鸟给搭桥。” “惨不惨?多他娘的不吉利。这不得想的抓心挠肝的?再者说得猴年马月才能有娃?” “哦哦哦,也是也是,是我考虑不周。”王村长严谨道:“那我再想一个,再——” “别想了,你就知道这么个事儿就得。” “烟拿走,老子送出去的东西不往回拿。” 他无比蛮横地将烟重新塞回王村长怀里,甚至替他想好说辞,“就当我贡献的。” “到时候都得下地干活儿,你不抽就给那些干活的老爷们儿抽。” “反正不许给我了嗷!不然老子跟你急眼!” 王村长感动的都快哭了。 段虎行至门口忽而暂时停驻, 双手揣兜,不屑侧眸,“还有,甭给老子戴高帽儿。” “老子说的重点不是报俩名,是叫我媳妇儿少干,光干中午暖和的时候,剩下的老子干。” “听懂了?” 他再次转身,然后又停下,最后哑嗓补充:“哦对还有,不许叫她知道,就告诉她是村委会安排的。” “明白了不?” 第110章 臭傻逼,你牙上有韭菜叶子 段虎从村委会出来的时候已是晨曦初升。 村口附近的集市也该出摊了。 早上有好多摊贩,会卖些瓜果蔬菜或是鱼肉河鲜。 菜啥的基本都是自家种的,新鲜、分量不多,卖完就走。 但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能琢磨着种出点菜,就不少赚, 反正要比天暖和的时候赚多了。 至于那些卖鱼虾的,就更厉害了。 得是有胆子去河上凿出个冰洞,然后从那洞里往外钓。 与种菜比起来,这事儿更危险、还更受罪。 为了赶着在早集卖,就得大半夜的去河上蹲守。 自然,这钓上来的新鲜又美味的河鲜,也要比冬日的蔬菜更贵。 段虎眼下心情不错,就寻思去集市转悠转悠买条鲜鱼,回去做了给他家肥婆好好补补。 毕竟昨儿大半宿确实折腾她折腾的不轻。 他迎着橙红色的晨曦眯起眸,觉得刚才王村长说的那几句话还在脑瓜里晃。 什么你跟季春花同志真般配啊,简直比牛郎织女还配。 道上没人,段虎不忍扬唇呵呵着低笑了两声,才笑完、就又唰拉一下绷起脸。 他后脖颈子烧得慌,连着耳根都发烫。 别扭粗莽地抬起大掌,顺着脖颈子连着后脑勺用力搓了搓。 眉心跳着咬牙咒骂:“艹他娘的,老子咋像个怀春的大姑娘似的。” 但就是这么骂着,他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上翘。 他又忆起李守财他姥儿不小心秃噜出来的话,李守财说要是季春花原先捯饬捯饬,没准儿都轮不上虎子哥。 想起这个,段虎不自觉地挺起健壮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地径直往前走,不屑冷哼:“捯饬咋了?” “再来百八十个稀罕她的也比不上老子!” “因为她就稀罕老子,头一回瞅着我的时候她就说了,说、说我骂人也好听!” “昨儿晚上还哭着喊着要搂老子呢!艹!” 思及此处,段虎不忍咽咽唾沫,喉咙深处干涩燥热。 他闭了闭眼,感觉昨夜囚在身下丰软且饱满的触感仍然没有消退,只需片刻就把他激得某处又要邦邦硬。 他动作野蛮粗重地顺兜里掏出烟盒,发泄一般咬在牙关点燃。 随着吸吐,薄削的唇不忍蠕动,像还在裹吃她柔软的唇瓣。 须臾,突然暴躁地将烟取下,蹙眉郁闷道:“艹,咋这么苦。” 他抽了这么些年的烟,都没觉得苦。 眼下却觉得跟她那小嘴儿比起来,真是苦得人受不了。 还干不拉几的,嘬两口嘴更干了。 段虎顿时没了想抽烟的心思,不耐地啧啧两声丢地上蹍灭。 才要接着抬腿往前走,就骤然听见一声喊:“姐夫~!!” “... ...”段虎太阳穴暴躁跳动,立时迈开大步只当没听见。 能叫他姐夫的就俩傻逼,还一个比一个恶心。 听这黏不拉几的动静,肯定是那个更恶心的。 季琴提着菜篮子,几乎用飞奔的速度追上段虎。 奈何段虎那双结实的大长腿是先天优势,稍微走快点她就很难跟上。 她只能小跑着追他,到了跟前抓紧弯眉咧嘴地笑:“姐夫,这么早你做啥去?” “你也是去集市买菜不?” “我姐呢,我姐咋没跟你一起出来呀。” 季琴心想,提到季春花他总不能不愿意搭理自己了吧。 好歹也得回她一句。 让她惊喜的是,这话说完段虎还真就侧眸睨了她一眼。 虽然他面无表情,显得冷漠又森寒,但跟从前连瞧都不瞧她比起来,实在是叫季琴难掩激动。 季琴强压笑意,急忙继续问:“我姐是还没醒吗?” “不应该呀,她原先在家都起的可早啦。” “肯定是嫁到姐夫家以后享福了吧,心里踏实嘞。” 季琴已经想好了,当下她一定要和季春花那个肥货重修旧好。 要顺着他们。 段虎跟孙巧云现在都挺重视这个一看就很能生的胖媳妇儿,那她也不要再讨嫌。 她已经开始偷偷看书学习了,只要能有跟他接触的机会就好。 他以后会把事业做大做强,在社会上视野也会拓宽。 他迟早会明白,社会和时代都在发展,他妈妈那样的、还有季春花那样的人是迟早会被嫌弃、淘汰的。 但她季琴不是。 她头脑聪明,只要用心肯努力,便迟早能跟他并肩站立。 他未来可是房地产大亨,是很需要一个有头脑又拿得出手的贤内助的。 季琴越想越激动,尽管小跑都不觉得累了。 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般,活泼地蹦跶着,“姐夫,咱俩顺路呀,一起去集——” “臭傻逼,你牙上有韭菜叶子。”段虎语气平平,突兀打断。 季琴顿时大惊失色,“诶呀”一声捂住嘴,当即刹住脚步,又急又羞,差点叫小石子绊到脚。 段虎继续向前,没停下半刻。 双手插兜,厌恶拧眉,“呕,真他娘的恶心。” “还搁那张着个大嘴逼次不停呢,没瞅刚才那大乌鸦都被你熏跑了。” 季琴羞耻到快原地爆炸,一边迅速转过身掏出小镜子,一边压低声音嗔怪:“妈真是的!我都跟她说了大早上的别吃韭菜、别吃韭菜,容易烧心。” “她还非得让我吃!” 她急得手心都冒汗,掏出小小的镜子龇牙一瞅。 “!” 她眼一闭,差点原地昏厥。 却又只能强忍想死的冲动,重新睁开眼咬牙切齿地把牙上的韭菜扒拉掉。 季琴脑瓜飞速运转,攥紧拳秉承着舍不掉自尊钓不到虎的原则,再次厚着脸皮冲上去,“咋啦?有韭菜咋啦?” “姐夫你不爱吃韭菜吗?” 段虎终于不忍顿住脚,由上自下俯视她,冷声笑道:“老子打从今儿起就不吃了。” “你有完么臭傻逼?” “没完的话回家跟你爹娘说,把钱还老子。” “花那老些钱还买不来个清净,你当老子也是好欺负的臭傻逼呢?” “不是,不是。”季琴恳切又真挚地眨眨眼,“姐夫,你不能这么说呀。” “这钱给我爸妈,他们确实不去烦我姐嘞。” “可是我姐稀罕我,我也稀罕我姐呀,你不能拿我跟我爸妈比!” 季琴正说着话呢,身后就走过去一位不停偷看的男同志。 他佝偻着背,长得贼眉鼠眼,用一种复杂又猥琐的眼神偷偷瞅了瞅段虎跟季琴。 段虎绷紧下颚,咵嚓一下迈开大步。 抬手照着那猥琐男的后脖领子一拽! 直接就把他拖到季琴面前! “... ...啥,啥?!”男人吓得两腿发抖,魂儿都快没了。 闭上眼就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村霸。” “我不应该瞅你俩的,我回去就自己把眼珠子抠——” “没不叫你瞅啊。”段虎大掌顺他身后一推,他干瘦的身躯哪里抵挡的住,瞬间低头往前俯冲! 季琴青紫着脸“啊”的一声喊出来,迅速闪身退后。 这恶心的男人差点没扎她肚子上! 段虎潇洒转身,摆摆手,“哥们儿,她说稀罕你稀罕得不行,老稀罕、贼稀罕。” “你快跟她互相瞅瞅吧嗷,万许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呢,多好!” “我看你俩也挺般配。” “俩人好好儿唠吧,商量商量谁是王八谁是绿豆。” 第111章 觉得眼睛有点脏了 “姐夫!!姐夫!!”季琴瞠目结舌,面红耳赤地跳着喊:“你咋... ...咋能这样呢姐夫?!” 她气到肺都要炸了,怒目圆睁。 贼眉鼠眼的男人却张大嘴,已经沉浸在难以置信的幸福中耳聋眼瞎了。 他眼珠子粘在季琴身上,上下扫视,舔舔嘴搓搓手,羞涩又油腻地一笑,“季,季琴同志。” “我真没想到,原来你一直没嫁给余光... ...是因为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 言罢,他便迅速伸手去抓她,“季琴同志,我看也不用瞅了。” “我一下就跟你瞅对眼儿嘞!” “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回你家,跟你爸妈说说去——” 须臾,身后传来一道“哐当”声。 猥琐男骤然被打断,当即转身怒骂:“哪个不长眼的坏爷好事儿?” “... ...”季琴看清来人时,只觉魂神终于飞出脑壳,不忍再看般惨白着面色闭上眼。 余光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的暖壶瓶子,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还有些许酸涩,但更多的却是荒唐和反胃。 她,她竟然当街跟这样的一个男人... ...纠缠在一起。 余光也不知道咋,竟莫名觉得眼睛有点脏了。 他提起暖壶瓶,慌张离去,还不忘憨厚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同志... ...你们,你们继续!” 余光脑瓜子嗡嗡的,视线都有些模糊看不清了。 只凭着下意识木木然地拎着暖壶往前走。 他不知不觉走进集市,又不小心撞上个人。 是个女同志,“诶”地一声就喊了一嗓子,泼辣又爽利。 余光倏地一惊,没来及骂自己就抓紧道歉,“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同志。” “我,我今儿出门没带脑子——” “噗——”女人一下乐了。 那声音张扬又快意,把余光都给乐傻了。 他羞耻得顶着涨红的脸,愣神似地抬起头,却猛地一惊! “你,你是... ...!” “杨文珍同志!”余光脑瓜不好使,但还是一下就想起她的名字。 这样的女人谁见一眼都很难忘。 不光是外表惹眼,还有她响亮泼辣的大嗓门和爽朗的做派。 杨文珍麦色脸颊上红晕弥漫,笑得肚子都疼。 她哈哈道:“余光同志早啊,这今儿是咋啦?咋还能大早上的把脑子落家啦?” “不回家取一趟吗?” “... ...不不是,我不... ...”余光开始磕巴,挠着脑瓜憨傻又无措。 可也不知为啥,说着说着,他也忍不住被她带着开始傻呵呵地笑起来。 他别扭地清清嗓,客气问道:“杨文珍同志咋还来我们村口这逛集市嘞?” “我记得你们村尾山脚底下也有。” “是,但我不是为了买菜。”杨文珍忧愁叹息,如实道:“我们那的东西没你们这全,毕竟我们村儿位置更深些,好些人不乐意往里走。” “我是为了买些新鲜的猪肉,说好了供货的那个大爷昨夜里生了急病,好像还挺严重的。” “他们家儿子也怪热心,怕耽误我今儿做酱货出去卖天不亮就去告诉我了。” “可我这... ...我这要的也算不上少,我这也头疼呢。” 集市上买也不是不行,但每天都得踩着点儿来还是不太现实。 那大爷岁数大了,听起来病得又不轻。 杨文珍便不忍开始为以后担忧。 余光闻此,当即激动道:“嗨呀,那你咋不联系我嘞?” “我是做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就是干猪场的!” 杨文珍一愣,满怀感恩的笑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说:“我自然知道你是做啥的,毕竟余老板名声远扬。” “但我上次就说了,我最近这两年怕是没时间考虑结婚的事情。” “我先头说了,不考虑搞对象结婚,后面又因为私事去找你,我也怕你误会。” “再说了,我不打算处,但你还得继续相看的,咱俩到底做过相亲对象,叫别人听见对你的影响也不好。” “... ...”余光都听愣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心想,他都这岁数了,还是个男的,哪有啥影响不影响。 从来只听过怕对女同志影响不好,还真没咋听过对老爷们儿影响不好的。 余光莫名觉得有点跌份儿,寻思人一个女人这么敞亮,还害怕给他造成麻烦。 那他听到这种事,更不能不管。 “杨文珍同志,咱们都是做生意的,甭管是大生意小生意都一样。” 提起正事,余光脸上的憨厚傻气忽然退下几分,反而爽快笑道:“我带你去猪场,卖给你肉也是赚钱。” “咱们一个买方一个卖方,有个啥的影响?” “听我的,你跟我回猪场挑肉去!别搁这晃荡了!” 杨文珍半天没说话,只定定地瞅着他。 眼神直率且毫不避讳,余光被她瞅得直闪躲,不自在地又挠挠脸。 随后杨文珍忽然笑开,龇牙痛快道:“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矫情嘞。” “走,带我这个买家去看看你的猪肉吧,余老板!” 第112章 我,那我给你揉揉 三天以后。 一大清早,尧河村里大大小小的喇叭便同时嘶啦作响。 紧接着,村长王振华喜气洋洋的声音便传出来,“咳咳,各位尧河村的乡亲父老们,大家早上好嗷!” “首先在这里要感谢同志们对于咱们村委会动员活动的大力支持,没有大家的支持也就没有今天——” “我现在宣布,咱们村开荒种地大行动正式开始!” “各家各户报名的同志们,请于上午九点半左右到村委会报到哈,咱们分配一下各自的劳动内容。” “好就这样,打扰大家嘞,同志们先吃早饭吧!” 嘶啦声结束后,季春花激动到脸蛋儿红通通的,端着一盆大碴粥快步走进正屋,“妈,妈!” “今儿就要开始啦,我得抓紧吃饭,吃完好快点去村委会。” 孙巧云笑得温柔又宠溺,连连点头,“成,成。” “你甭着急,吃饱了才是。” “这可是去搞劳动啊,不吃饱的话咋能有力气呢?” 季春花闻此一愣,随后隐约透着几分不自然附和道:“对,妈说的没错儿,我得多吃点。”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在做另外的打算。 她这两天都计划好了,干脆就借着这次搞劳动的机会让自己稍微瘦下些。 虽说原来她在季家干的活儿也不少,但跟这正经下地干活应该比不得吧。 她要是再刻意少吃些呢,总能瘦点儿了吧。 如此想着,季春花便将吃饭的速度放慢。 她这也是意外发现的,吃饭慢些好像就容易吃饱,而且还不用吃那么多。 她悄悄地扫了一眼桌上的葱油饼,忍不住舔了舔嘴。 却很快暗暗咬牙,警告自己这可是结结实实的白面烙的,还是少吃点吧。 季春花正为自己打气呢,就听见院门被人粗暴推开。 这野蛮的动静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季春花条件反射似的,“唰拉”一下就涨红脸,耷拉着脑瓜佯装专注的喝粥,就差把脸都埋粥碗里去了。 可又很快察觉不对。 她蓦地扭脸,有些纳闷地问孙巧云,“妈,段虎不是去县城干活儿了嘛?咋这么快就又回来嘞?” 孙巧云正吃着葱油饼呢,听见这话不忍窃笑,强撑着回:“妈也不道啊,谁知道你爷们儿是要干啥呢。” “估摸着是刚走到村口就想你想得受不了,折头回来了呗。” 季春花浑身一颤,立刻移回视线重新埋头吃粥。 她忘不了昨晚睡前他蛮不讲理的搓磨和折腾, 她溜光儿的……被他, 这样揉,那样揉的。 他还不停吃她嘴儿,粗重地喘息着, 讲那些差点没把她臊死羞疯的荤话。 可... ...可后头,他却突然停下了。 硬邦邦地转过身子,叫她睡觉。 季春花不自觉地咬咬筷子,说不清是为啥,心尖尖上有点痒。 她搞不懂,明明他还是跟饿虎扑食一样,却并没真的做那档子事儿。 这是为啥呢? 虽然这也让她今天没有那种站不住的酸痛绵软,但、但说不清是哪儿,感觉空空的。 好像也有点难受。 是一种她没体会过的,令她陌生又心慌的难受。 “诶,诶诶。大清早的寻思啥呢,脸都要扎粥里了。” 冷不丁的,季春花觉得后脖颈被烙铁般的大掌攥住。 她绒绒的眼睫猛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缩脖子,“没,没想啥。” “想劳动呢。” “... ...”段虎脸一黑,收回手。 搁她身边大喇喇地坐下。 直接抢过她跟前的粥碗,仰脖就是灌。 喝得呼噜呼噜作响,没两口就喝没了。 完了一抹嘴,粗哑哼道:“光寻思你那劳动,饭都吃不下了是么?” “你吃不下老子替你吃。” “啧。”孙巧云抄起筷子,越过季春花直接敲中段虎的手背,嗔道:“大清早的有病是吧?这么大火气做啥?” “没地方撒去打桶井水浇脑瓜去,甭跟我儿媳妇犯横。” “... ...”段虎嘴一瘪,不说话了。 周身隐约散发深浓怨气,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您以为我没浇啊?我昨儿晚上浇了好几桶呢。 要不是因为知道今儿就要开始劳动,他至于那么折磨自己么? 想起昨夜里长达几小时的…… 段虎甩了甩手。 季春花不经意瞅见了,立时瞪圆绵柔眼眸,急道:“你手咋啦?是不是在工地上干活儿受伤啦?” “扭到了嘛?” 段虎太阳穴暴躁跳动,咬牙道:“没受伤。” “就是酸的慌。” “酸... ...我,那我给你揉揉。” 季春花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作势就要去抓他的大手。 段虎心头剧烈突突两下,赶紧躲,“不,不用。” “你快老实儿吃你的饭吧。” 他动作稍显僵硬,重新往碗里添满粥,咵嚓一下推到季春花跟前。 季春花乖乖端起,可还是忍不住盯着他瞅,“你真的没事吗?” “不然还是看看去吧。” “手可是很重要的,万一你受了啥伤不重视,以后落下毛病咋整呀?” 段虎嗓子眼儿里呼呼冒火,眸底泛起猩红。 他将后槽牙咬得咯嘣咯嘣作响,嗓音极哑极沉的隐约低骂,“艹,别他娘的管手了,老子别的地方才真快落下毛病了!” “啥?!你说啥?”季春花刚准备吃粥,动作又停下。 段虎暴喝:“吃吃吃!快吃你的粥吧!” “别他娘的叭叭儿了!” 孙巧云终于撂下筷子,张嘴就骂:“段虎,你是不是要疯?!” 段虎:“... ...我,我喝凉水去我!” 他急躁站起,夺门而出。 季春花瞅得心焦,实在是吃不下了,也放下粥碗。 孙巧云却朝门外翻个白眼,安慰道:“春花啊,你甭搭理他,他打小儿就这样。” “生下来就火力壮,大冬天的都燥得受不了。” “你是不知道,虎子六七岁的时候... ...有一回冬天夜里我做梦做醒了,突然发现虎子没搁边上。” “我炕上炕下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他,诶呀天爷呀,可给我急坏嘞!” “结果你猜最后妈搁哪儿找着虎子的?” 季春花成功被引起好奇,眼儿瞪得圆溜溜,忍不住凝神闭气,讷讷道:“搁,搁哪儿?” 孙巧云哭笑不得,“他光着屁股蛋儿啥也没穿,跑院里玩儿雪去嘞!” “还告诉我火炕烧得太热,他热得想吐,摸着雪才好受!” 第113章 就跟我媳妇儿最亲最热乎 季春花当即“噗嗤”一声乐出来,几乎瞬间就想象出了那个画面。 她庆幸自己得亏是没接着吃粥,不然的话得把这一桌子早饭全糟践了! 不过,纵使孙巧云这么劝,季春花还是觉得不放心。 她就是觉得段虎怪怪的,昨儿没整到最后也很奇怪。 奇怪的叫她觉得不是很踏实... ...隐隐还产生一丝丝的委屈郁闷。 季春花忍不住想,是不是他腻了呀? 觉,觉得跟她做两口子的那档子事儿没意思嘞? 难不成是因为她总哭着求不要了,不要了,然后他就真的不做了吗... ... 季春花不自觉地抿抿嘴儿,心口怦怦直跳。 她蓦地起身端起碗,跟蚊子叫似地哼哼句:“妈,我吃饱啦... ...” “我,我去刷碗。” 说完,她不忍觉得心虚,不等孙巧云反应便急忙溜走。 听见灶房内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又鼓起勇气径直走去。 季春花端着碗,小心翼翼地探头迈进灶房时,段虎正蹲在水槽前刷那口大铁锅。 他彪悍劲壮的身躯坐在那个小马扎上,显得拥挤又莫名有些滑稽。 季春花手心开始冒汗, 她怕把碗砸了,便先走到灶台前,将碗放下。 随后转身,怯生生地盯着段虎宽阔厚实的背,却不知道该咋开口才好。 怎料,段虎就跟背后长了眼似的,闷声哼道:“瞅老子干啥?” “还瞅得直勾的,都快把老子后背盯出个洞了!” 季春花被烫到似的,唰拉一下埋头瑟缩。 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很小声地试探:“你,你是不是不高兴啦?” “是我做错啥了嘛?” 说着说着,她便忍不住再次想起昨夜他的戛然而止,和粗暴转身。 季春花揪揪衣角,委屈又认真道:“我要是有啥做的不对的,你就跟我说... ...” “不要自己憋着,会憋坏——” 段虎听不下去了,浓黑眉心几乎皱成个大疙瘩,没等她说完就猛然起身,几步朝她走来。 “你一天到晚到底都寻思个啥呢?” 他俯视她,嗓音粗哑,语气不耐。 季春花本来就有点小小的不安,这下更是让他凶得心里难受又憋屈。 她头脑一热,没等思索便骤然仰脸儿瞪向他,眼尾红着几乎负气道:“我寻思啥!我寻思你呢!” “我寻思你为啥一大早上就这么奇怪,昨儿晚上都那样嘞还不... ...” “还不... ...” 她的勇气和怒火用到这里像是骤然刹了气的皮球,脑瓜嗡嗡作响,头顶直冒热气。 她迅速闭嘴低头,攥紧小胖手儿,不发一言地要绕过他出去。 却被他眉一挑,混不吝地痞笑着拦住。 “还不啥?”段虎健壮黝黑的手臂一伸,轻飘飘的将季春花捞进怀里。 像是搂住了一个软乎乎的、白嫩嫩的年糕团子。 而且还是鼓着腮帮子,在闹脾气的年糕团子。 他胸膛阵阵起伏,笑得喉咙深处嘶嘶作响,毫不掩饰愉悦,高高扬唇俯首逼问,“说啊,还不啥?” “你话说一半儿老子哪能懂?” “我不说,不说嘞!”季春花在他鼓绷炙热的胸膛挣歪,面红耳赤道:“我要去村委会,去村委会劳动!” “不说也晚了。”段虎低哼一句,迅猛又霸道地裹吃住她的唇。 季春花觉得心脏都要跳坏了,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似的。 她一哆嗦,竟是照着段虎舌尖上就咬了一口! “嘶!”段虎彪悍身躯一僵,不自觉地便蹙眉退开。 季春花逮住这个机会,浑身蒸腾着热气拔腿就跑! 她跑出去,还不忘跟孙巧云打招呼,声儿颤悠着喊:“妈,我去村委会啦!” “我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嘞,您中午要是饿了就先吃饭不用等我。” 段虎傻眼了似的,怔愣在原地许久才勉强反应过来。 他舌尖抵了抵上颚,淡淡的血腥味儿逐渐在口中弥散。 可他非但不疼不气,还觉得特得意、特美。 美得他浓深漆黑的眉梢都不断上挑,嘶哑着嗓子止不住地粗笑。 直到季春花的声音已经消失良久,他才单手揣兜吊儿郎当,满脸荡漾地走出灶房,懒怠又餍足地说了句:“妈,我也走了嗷。” 孙巧云早猜到他今天打的是啥主意,探头嘱咐:“你小心着点儿,可不能叫春花发现了。” “要不然她肯定得别扭,还以为咱俩不信着她自己能行嘞!” “您甭管了,歇着去吧。” 段虎哼哼两声,尾音都明显上扬。 给孙巧云都听得不忍纳闷,一边回去擦桌子一边嘀咕,“这是凉水喝够了?” “把火气都浇下去嘞?” 今年的冬天别样温暖,不同于往年,就连村里的野狗野猫都多了许多。 还有盘旋在房顶屋檐的大黑乌鸦,呱呱呱地叫的可大声、 似乎也在满意这温暖的冬天,能让它们舒服许多。 段虎才出家门没多久,就听有人搁后头喊:“虎子哥!虎子哥!” 俨然是李守财的声音。 他跟个大爷似的,从鼻腔深处闷哼一声算是回应。 脚步虽然没停,但走得却很缓慢。 李守财抓紧追上来,“虎子哥,你是不是跟沈保强那老犊子有啥小秘密瞒着我呢??” “他跟我说他准备要替你干个大事儿,我问他是啥大事儿,他也不说。” 李守财说得直委屈,嘴一撅都快能挂葫芦了,“虎子哥,难道我不是你最亲近、最热乎的人吗?” 段虎瞬间敛笑,黑脸瞪他,“滚边儿拉去。” “恶心不恶心,谁跟你最亲最热乎。” “老子就跟我媳妇儿最亲最热乎... ...” 说着,他面上凶戾又迅速散去,拿破了的舌尖顶顶腮帮子,嘴角隐隐上扬,“我警告你啊李守财,赶明儿可不许同着我媳妇儿瞎说这恶心话。” “老子媳妇儿可在意我了,万许她要以为老子稀罕男的咋整?她不得哭死,难过死么?” “... ...不,不能吧。”李守财听得瞠目结舌,“嫂子再咋寻思,也不能寻思这么没谱儿的吧?” 段虎呵呵一笑,摇头叹息,“你个没媳妇儿的懂个屁。” “这娘们儿家啊就是这样,太在意、太稀罕自家爷们儿容易脑瓜变傻~呵呵... ...呵呵呵... ...” “... ...呵呵,呵。”李守财嘴皮子疯狂抽搭,干笑两声就立刻闭上嘴。 暗暗在心里嘀咕:虎子哥啊,要不你先照照自己现在是个啥德行呢? 嫂子脑瓜傻不傻我不知道。 但你现在瞅着属实是—— 不老聪明。 第114章 如狼似虎的嘞 当然,那就是打死李守财他也不敢这么说啊。 所以他只能沉默一会儿,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虎子哥,你真的不能告诉我... ...你到底准备跟老沈整啥大事儿么?” “你俩原先从来都没有干点啥还得背着我的时候,我心里憋得慌。” 李守财本来就是为了这事儿来找段虎的。 他就是不痛快,咋寻思咋不痛快。 尤其瞅见沈保强那老犊子满脸得意洋洋、神秘兮兮的样子,他就更郁闷了。 “虎子哥... ...哎呀我求你了虎子哥!”李守财搁旁边连连作揖,点头哈腰的,“你就告诉我吧行么,要是实在不能叫别人儿知道——” “我、我就!”李守财脸一板,做了一个往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段虎瞬间嗤笑,无情骂道:“你他娘的快别跟老子放狗屁了。” “你那嘴都快比老太太的棉裤腰子松了,能憋住个啥事儿?” “你头一个就得忍不住给你姥儿说。” “!”李守财浑身一颤,立时心虚般耷拉下脑瓜。 想起上回他姥儿嘴里秃噜出的那些话,他仍然心有余悸。 纵使是肚子里还有一大堆的保证,也说不出口了。 正逢此时,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呐喊,“季琴!季琴同志!” “诶呦,你等等我呀,我都叫你好几声了你也不理我!” 是个很年轻的女同志,语气中隐约透着不怀好意的笑。 段虎眉一挑,大掌一伸。 拎住李守财的后脖领就拐了个弯。 俩人进了个死胡同,太阳都照不进来。 李守财也听见季琴的名字了,他纳闷地仰头看他虎子哥,心想用得着躲起来么。 虎子哥讨厌他那个小姨子都讨厌到这个份儿上了? 正这么寻思着呢,就听见两道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守财莫名觉得有点紧张、还有点刺激,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随后,就听季琴尴尬笑笑,“啊,我刚才琢磨事儿呢,有点走神,就没听见你叫我。” “... ...哦?是吗?”那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同志再次掩唇嗤笑。 复杂又肉麻的,连偷听的李守财都起了鸡皮疙瘩。 女同志捅咕季琴,挤眉弄眼道:“你是想那个王二狗的事情呢吧?” “没想到啊季琴,你堂堂一个村花儿... ...竟然还好那口儿呐?” 言罢,她都没跟季琴反驳的时间,便悠悠叹口气,“嗐,不过也是,那个王二狗啊经验可足呢。” “我记得,他就专爱和那些个人作风不好、四十多岁的女人们厮混,诶呦,那些娘们儿家可是吃过见过,如狼似虎的嘞。” “你说他都能讨好欲望那么强的大姐阿姨们,指定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吧~” “不过嘛,季琴同志啊,我还真是忍不住想劝你一句。” “听说啊,那个王二狗身上长了好多... ...又红又紫的疙瘩,好像是因为男女关系太烂糟染上脏病嘞!” “你那天竟然还跟他当街抱在一起,你可要小心啊!” 话是这么说,这位女同志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担忧关切,反而写满了看热闹的得意。 她早就看不惯这个季琴了,那些头脑简单只相信眼睛的男人都是蠢猪。 只有她们长了脑子、眼神也比较好的同性,才能瞅出这个季琴是个啥货色呢。 季琴已经听得脸色铁青,肚腹都开始翻滚起来。 她阵阵作呕,无声攥紧拳,恨不能直接撕了这个贱货的嘴。 怎想这个时间,好多要去参加劳动的村民们都出来了,眼下她都能听见后头传来阵阵喧闹声。 季琴生怕再停留会被更多人听见, 心一横,当即装聋作哑般抬腿就跑。 那个女同志见此,立刻追过去,可大声地嚷嚷:“诶呦,你看你跑啥啊?” “难不成是你被我说中啦,你身上已经染上脏病啦?” “季琴同志啊,有了困难不要怕,你勇敢地说出来大家才好帮助你呀!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随着声音渐行渐远,李守财张大的嘴却迟迟都没有合上。 他本来就长得白,这下可好,直接被恶心得煞白煞白的。 再看段虎,则懒怠又闲散地伸了个懒腰, 雄浑臂膀张开又松下,满脸舒畅地晃荡出小胡同,如同眯了一觉的猛虎慢慢悠悠地出了山。 李守财死死瘪着嘴,好忍歹忍的才没吐出来。 他跟着段虎往前走,刚要平复些就听脑瓜顶骤然响起几声:“呱呱!” “呱呱!” 李守财白斩鸡似的身形猛烈一颤,哆嗦着抬头,只见一只漆黑漆黑的大乌鸦盘旋在天上。 他不忍骂道:“操他大爷的,真晦气!” “我这刚要舒服点儿它就呱呱两嗓子,烦人死嘞。” 段虎抠抠耳朵,眉峰轻抬,“那是你他娘的不懂欣赏。” “哪儿就晦气了?这大乌鸦叫的多好听啊。” “嘎嘎滴,听着就喜庆。” “... ...虎子哥你真没事儿吧?”李守财用见鬼般的表情看向段虎,实在是觉得他今天太不正常。 然后他就马上想起刚才的事,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他带着想问,可又好像不太敢听的试探,支吾道:“虎,虎子哥,你刚才躲起来... ...是不是因为你那小姨子染上脏病了。” “你也嫌脏啊。” 李守财几乎是从牙关里把最后这几个字挤出来的,说完以后,感觉自己都要变脏了。 胃里逐渐开始翻江倒海。 他想破脑瓜都不理解,“你说那个屁琴到底是咋寻思的呢?” 李守财都没发现,经过刚才那事他已经不叫村花了,也不叫小姨子了。 直接跟着他虎子哥叫屁琴。 “先前她稀罕你,不光要换亲还去工地儿找你。这咋还突然跟王二狗那腌臜货色混一起了呢?” “不是,就说她原先... ...好像也是稀罕猪场那余老板的啊,” 李守财不自觉地掰起手指,嘀咕:“嘶,先是余老板,完了是我虎子哥,完了又是那个贼眉鼠眼的王二狗,这屁琴的审美还真是... ...” “多姿多彩哈!” 段虎听得大黑脸一板,额角暴躁跳动。 他忍也不忍,抬脚照着李守财屁股上就给了一记,凶蛮骂道:“去你大爷的!” “你他娘的再把老子跟那些狗屎一样的货色搁一块儿说试试呢?” “你看老子不给你蛋子儿摘喽扔臭河沟里去?” 李守财恍然大惊,啊地一声捂住裤裆,浑身颤抖如筛糠, 后知后觉的诚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虎子哥!” “我错嘞,我真的错嘞。” “你别摘我宝贝蛋儿,我,我往后还得娶媳妇儿呐!” 第115章 背着老子跟别人儿做相好了?! 段虎骂骂咧咧,连捶带踹的把李守财给赶跑了。 在他即将离开视线前,段虎粗哑着嗓子喊了一句:“你姥儿咋样,腰。” 李守财啊啊两声,“那膏药挺管用的,好多了。” “就是这两天又玩儿命问我,急着叫你带嫂子过去给她看看呢。” 段虎闷闷嗯了声,双手揣兜转身前行,“这两天就过去。” “叫你姥儿甭念叨了。” “啊?!”李守财跳着问:“真的吗,真的吗虎子哥?” 段虎:“别他娘的逼次了,赶紧滚去工地给老子干活儿去!” 李守财咧嘴笑:“诶,得嘞虎子哥,我滚啦,滚啦!” …… 冷不丁的要进行这种集体活动,其实季春花还是稍微有点小小的紧张。 她上辈子一直那样埋头过日子,虽然天天都在喘气儿,但说不上为啥,就总感觉自己好像也不是个活人。 出门在外时,大多数人都像是怕触霉头似的,绕着她走,不然就是在后面对她指指点点。 除了季琴,她鲜少跟其他人沟通。 也不知道,她这辈子能不能交到个知心的朋友,就像妈跟方媒婆那样的姐妹儿。 有个啥事都能商量商量,互相关心互相照顾。 季春花在村委会大院儿里,习惯性地找了个不太会被人注意的角落,有些不安地搓搓指尖,嘴皮子略微发干。 她控制不住地产生希冀,又马上给自己讲道理—— 她不贪心,也不奢望。 这辈子她已经过的很好很好了,是没想过、也没敢想的好。 至于朋友啥的,就随缘吧。 老天爷要是想给她,她就感恩,不给的话,她也还是要好好过。 但她指定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垂头丧气的过日子了。 她得仰头挺胸,像段虎跟妈那样。 这么想着,季春花便深深呼吸,将一双小胖手儿背至身后,缓缓扬起脸儿。 “诶?你——” 她才刚站直,就听耳畔跃进一道有些熟悉的大嗓门,泼辣又爽利,叫人听过一回就忘不掉。 季春花一愣,下意识地扭脸儿望去,蓦然瞪大眼,“你,你是那个!” 她很快想到,“你是那个卖酱货的姐姐!” 杨文珍哈哈大笑,几步走来,用力点头,“是嘞,是我。” “我就说那天在县城卖酱货的时候瞅着你有点眼熟。” “但我咋也想不起来... ...现在就知道了,咱们虽然是俩村挨着,可我很少过来,所以虽然是听说过你,可却没咋见过。” “听,听说我?”季春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先疑惑哪件事。 她不知道开荒这事是两个村一起搞,又不理解为啥会听说她。 杨文珍只见季春花肉乎乎的脸蛋儿皱起,瞅着就又软又好摸,实在是没忍住。 她龇牙笑着,伸手就捏捏季春花嫩豆腐似的颊肉,道了句:“妹子,你这小胖脸蛋儿可真招人稀罕。” “怪不得方媒婆跟我一个劲地夸你呢。” “!哦!哦对!”季春花忽然眼儿一亮,激动道:“我婆婆跟我说过,方媒婆给你跟... ...” “给你说过亲。” “她们还夸你很能干,我也听得心里老佩服嘞。” “我知道你把买卖儿做的很红火。” “嗐。”杨文珍瞬间领悟季春花为啥把余光的名字给噎回去了,或许是觉得都是女同志,口无遮拦地把对方相亲的事情说出来不大好。 她爽利道:“没事的春花妹子,不就是个相亲么,没啥不能说的。” “我这人简单,也不喜欢麻烦,有啥说啥就是,不用寻思那么多,不然人跟人处起来得多累啊。” “... ...”季春花微微怔愣,瞪圆澄清绵柔的眼眸盯着杨文珍看。 像是被她说的话冲击到了,不忍在心中又重复几遍。 随后,她失神似地讷讷道:“姐... ...你这人性子真好,叫人觉得好舒服呀。” “让我觉得特想跟你多唠几句。” 季春花丰软的脸蛋红扑扑的,也不自觉地随着杨文珍笑。 温暖的冬日阳光洒在她白净的脸上,直叫杨文珍瞅得再次伸出手, 这回还是俩手。 她诶呦诶呦好几声,搓搓季春花肉嘟嘟的腮,挤眉弄眼,“是嘛?” “我也觉得是呢,甭看咱俩之前不认识,我这一瞅见你心里就软乎得要命。” “妹子呀,咱俩这就叫一见钟情。”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咱俩今儿就相好了吧。” 季春花被她揉得痒痒,傻呵呵儿地笑,又乖又憨。 说:“行,行,咱俩相好。” “咔嚓——”一声,村委会大院围墙后忽然传出道树枝被折碎的脆响。 这动静贼大,而且贼突兀,整得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的刘姐都一惊! “诶呀娘诶,这得是多肥的一只野猫啊,能把那么粗的老树枝子踩折喽!” 她不忍唏嘘,身后的尤姐夹着个本子走出来,笑道:“今年冬天暖和。” “那野猫野狗们也更好过活。” “生活条件好了呗,可不就容易长肉嘞。” 段虎蹲在光秃秃的树下,听得咬牙切齿,粗糙厚实的掌心还攥着根老粗的树杈。 他哑嗓低骂:“艹,你他娘的才是肥猫呢。” “老子是震山大老虎!” 话音才落,便无比精准的再次听见季春花的两声笑。 软乎乎的,拐着弯儿的,笑得他耳根子痒痒。 段虎手里一使劲,“咔嚓!” 树杈直接从两段变四段。 他眼皮子噔噔跳,满脸阴沉凶煞,嘴角抽抽,“呵,呵呵。” “呵呵个臭狗屎啊你?” 段虎来回来去地搓磨手里的树杈残躯,怪声哼哼,“不说来搞劳动的么?劳动还没搞呢,你倒是先搞上人际关系了。” “搞就搞吧,这才跟人认识多长时间啊?就姐姐妹妹的叫上了,咧着你那小破嘴儿跟人傻笑。” 他暴躁搓头,恨骂:“你他娘的就笑吧,啊。” “就你那笨到要死的脑瓜,哪天就得让人卖喽!” 说完他又想起啥,脸更黑了。 “腾”地一下原地站起,把树杈用力一撇,“她他娘的竟然还说要跟人相好儿?!” “艹!季春花!”段虎伸手,气势汹汹凶神恶煞地指着面前老厚老高的围墙,怒骂:“老子看你是要疯!” “你当老子是死的,啊?” “你还敢背着老子跟别人儿做相好了?!?!” 第116章 响当当的好老爷们儿 刘姐跟尤姐出来以后,先是将大院里的男同志和女同志们分开了,男同志的队伍先出去,负责他们的是村委会的另外一位男干部。 这样分开组织更方便,效率也更高些。 随着一大批爷们儿汉子们被分出去,大院中的人数一下就少了半数以上。 这也成功叫一直没能找到季春花的季琴,瞬间瞅到了她。 季琴顿时惊喜,结果刚要跑到跟前就见季春花身边还有个人。 看上去比她们年长些,可却五官张扬、声音明朗爽利,叫人忍不住被她吸引。 季琴脚步微顿,不自觉地拧起眉心。 她再一瞧季春花,本就僵硬的神色更加难看几分。 只是几天没见,那肥货便明显滋润了许多,银盘一般的圆脸儿丰软细嫩,明显是没受啥累、吃的也好睡得也好。 季琴咬住牙,勉强平复下心情。 随后便扬着笑脸走上前。 “姐!”她蹦跶到季春花身边,一把就挽住她。 季春花正和杨文珍说笑着,身躯骤然一僵。 杨文珍见此,也沉默下来。 无声地挑了挑眉,毫不掩饰地打量了季琴几眼。 方媒婆与她说过这两姐妹的情况,而且在她说之前,杨文珍就有所耳会。 她的处境跟季春花相差无几,自然不自觉产生共情。 如今又亲眼见到这个心地善良,白白胖胖儿贼招人稀罕的妹子。 作为一个比她年长的姐姐,杨文珍愈发控制不住的对季春花产生怜爱。 原本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非常神奇的。 有些人虽然刚认识,却莫名感觉亲近,一见如故。 有些人则是刚瞧上一眼,就觉得对方指定不是个好东西, 就是忍不住讨厌她。 眼下,杨文珍和季琴在心底对于彼此都是这么想的。 但杨文珍这人不在乎这个,也不怕这个。 她对季琴的漠然和反感全写在脸上了。 季琴却要为了维持自己虚假的名声,努力扬起个笑脸,“姐,这个姐姐是谁啊,我咋没见过?” “瞅着... ...好像不是咱村的啊。” 话是这么问,可季琴才问完,没等任何人回答呢就先拍拍脑门,“诶呦,瞧我这记性,我之前就听说了,开荒这个事情是两个村一起进行的。” “这么看来,这位姐姐是隔壁村儿的喽?” 杨文珍呵呵一笑,直接就来了句:“我是隔壁村的,你没听说过我,我倒是知道你。” “之前我跟猪场的余老板说过亲,那会儿从方媒婆那听说过你。” “我还听说,你一边吊着余老板,一边还要抢你姐的爷们儿嘞!哈哈哈,咱也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嗷!” “反正我当时听见的时候,就寻思是真挺离谱的。” “... ...”季琴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竟然一张嘴就是这样夹枪带棒的话! 而且她也没想到,这个女人就是跟余光相亲的那个人! 她当即如遭电击,面色铁青。 心头的妒恨与憋闷相互交杂,直搅得她脑瓜里一片混乱。 结果就在此时,季春花也蹙起眉果断地挣开了她。 她瞅见季琴时,几乎瞬间就忆起段虎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他粗蛮凶野的脸在眼前不停晃,低吼着问她:咋?你一退再退是想叫她跟老子吃嘴儿?跟老子滚被窝儿! 季春花垂下绒绒眼睫,再抬眸看向季琴时,眼神中透着几分凉薄,“季琴。” 她从来没这么叫过她,她都是叫她琴琴的。 季琴都听傻了,还以为自己是耳朵坏了。 她木木然地看向季春花,一时竟没接上话。 随后就听季春花语气平平地说了句:“你忘了吗,我已经跟季家没有关系了。” “字据啥的还都在呢,我现在彻彻底底是段家的人。” “咱们往后还是不要说话了。” “!”季琴蓦地瞪大眼,眼角都因惊愕生出血丝,她张嘴就道:“姐,你咋能这样呢?” “他们是他们,我是——” “你是啥?”季春花眨眨眼,眼神清澈又透亮,全无动容。 就像是她啥都能看清,啥都没办法骗过她了似的。 她往旁边退了一步,好心帮季琴回忆,“那天是你亲口说的呀,既然有了疙瘩,那两家也不用非得往来,到时候谁都过不好日子啦。” “我现在是段家人,你是季家人。我家给了你家钱,自然是为了以后各自、过好清净顺当的日子呀。” “姐,我——”季琴哆嗦着才要进一步,就被刘大姐喊了一嗓子,“同志们!” “都先别唠了啊,保持安静。” “咱们现在就要开始安排女同志们的劳动项目嘞!” 尤姐掀开本子,附和道:“都站好,咱们现在要开始点名了。” 杨文珍悄然一笑,当即拽住季春花迅速钻进前方人群。 徒留季琴一个人被抛在原地,面色复杂,含恨攥紧拳。 尤姐才要点名,刘大姐突然想起个事儿,身子一哆嗦,迅速掩唇跟她咬耳朵,“尤大妹子,一会儿安排的时候你可别把春花的事情忘嘞。” “王村长可是特地嘱咐咱的。” “对对。”尤大姐一愣,立时点头,唏嘘道:“不能忘,我记着呢。” “刘姐啊,你上回说的还真没错儿。” “今儿早晨王村长提起村、啊不是,提起段虎同志的时候,他可是好一通夸。” “啧啧啧,你说原先咱咋就没瞅出来呢,这段虎可真是个响当当的好老爷们儿嗷。” “虽说人家主要是为了不叫自己媳妇儿受那么多累吧,但别人家都出一个人,他们家却出俩,这也是事实啊... ...” “刘姐,到底还点不点名了啊?” 其中一位女同志等不及了,嚷嚷道:“这眼瞅着都要到中午了,咱还是抓紧分配了吧。” “我还得回家给爷们儿孩子做饭嘞!” “是,是,不好意思。”尤姐讪讪一笑,给刘大姐打了个眼色示意回头再唠,随后便开始点名。 名字都点好后,她重新把本子合起,“他们老爷们儿的那个队伍中午前就要去地里开荒。” “他们先把土松了,这个季节么土也硬,不好松,得费些力气。” “至于咱们女同志们,就负责把那些松土时从地里翻出来的野草啥的收拾嘞,然后统一回收。” “到时候咱们村委会每隔几米就会放个推车儿,你们就把那些薅出来的野草啥的,都放车上去就成。” “其他的不用管,咱们头几天就先把这些工作做了。” 刘大姐趁着尤姐说话的功夫,回办公室看了看时间,出来的时候便道:“这样吧,咱们女同志就先家去。” “我知道你们搁家里比爷们儿家都要辛苦,大多数都有婆婆跟娃要顾着。” “上午先叫他们干,把土都松好以后咱下午就划分区域。” “到时候咱两两一组,在各自负责的区域薅野草、收拾荒地。” 刘姐话音才落,人群顿时传出欢呼。 季春花默默抿起嘴儿,心里冒出酸酸甜甜的泡泡。 她想起每回自己要干活的时候,不是孙巧云拦着就是段虎拦着,顿时觉得无比的知足又感恩。 都说人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季春花绵柔的眉目弯起,已经等不及想要家去了。 她也高兴,她觉得自己突然特别想段虎... ...特别想妈。 季春花无声地红起脸儿,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 她想,等她回去一定要给他们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诶呦,对嘞,大家点到名字答过到的,记得一会儿排队把补助领了哈!” “这是咱王村长说的,得先叫大家拿着钱,这活儿啊你们才干得更痛快嘞!” 季春花闻此,眼底瞬间更亮了几分。 她兴奋地揪揪衣角,忍不住探头往前看,心想:太好啦,太好啦。 她也能赚钱嘞,她也可以拿自己赚的钱给段虎还有妈买零嘴儿吃啦! 第117章 不许多看我媳妇儿长啥样!知道不! 尧河村靠山附近的荒地面积很大很大。 负责组织男同志队伍的村干部是何书记。 平时都跟在王村长身边给他打下手儿。 他岁数将将三十,人却长得老成,还总穿个土色的褂子。 大家伙虽然也偶尔调侃他,却都对他很尊重。 因为他是大学生,受教育程度很高, 而且这些年来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估摸等王村长退休了,这个何书记八九不离十就会成为下一任村长。 何书记话不是很多,说的却都是有用的。 才到地里,他就迅速地将男同志们都分好组,让大家拿好锄头开始松土。 结果末了儿,所有的荒地都分配完了,还剩下一块。 一位老汉听说,王村长怕爷们儿们干得没意思,还给大家准备了一条烟,想精神精神的就去要。 他还没开始干,就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搓了搓手贼笑着走向何书记。 试探道:“何书记啊,我咋听说王村长给咱准备烟嘞,真的假的啊?” 何书记一愣,笑着点头,“是的是的。” 他从衣襟掏出盒烟,那烟盒子可硬实。 老汉抽了几十年烟,一眼就认出这是店里卖的最贵的! “诶呀娘诶!”他惊呼,又马上捂嘴四下张望,生怕谁看到也要分一杯羹,自己就得少抽好几根。 随后还是不忍咽咽唾沫唏嘘,“王村长啥时候这老懂的嘞?” “而且还买这么贵的。” 何书记嘴角抽搭两下,“呵呵,呵呵呵。” 老汉拧眉,“你咋了何书记?” 何书记闭了闭眼,心想:天老爷啊,他不会撒谎啊。 能不能少问点啊。 随后整理表情道:“没啥,但规定是一天只能每人发一支。” “而且抽完就没了哈。” 老汉啊了一声,虽然遗憾又不悦,却忍不住更觉得这烟珍贵,小心翼翼如获至宝似地接过来,往鼻子底下吸闻好几下都没舍得抽。 他还想借着这机会偷偷懒,顺着身后看,“诶何书记,那边咋还留一处地方没分配呢?” “是谁有事儿没来么?” “嘿嘿,不然你也把他今天那根烟给我吧。” 何书记嘴角又开始抽搭,“呵呵呵... ...” “您还是快去干活吧,我先去那头看看。” 言罢,他匆忙转身,犹如落荒而逃。 晌午之际,男同志们基本都把负责的区域做的差不多了。 大家捂了嚎风地往家跑,急着赶紧去填饱肚子。 何书记却在众人离去后仍然候在荒地,等待着王村长一而再再而三跟他夸赞不休的那个—— 村霸段虎。 他倒也不是没见过段虎,就是每次瞅到都得跑。 不敢多看一眼。 关于段虎那些可怕的传言,在村中孩童、乡亲们的口中经久流传。 其中有个最夸张的,是说他每天晚上都得在月色中上山,徒手撕碎一只虎狼狮子的咽喉,而后趁着那血热、新鲜,往肚子里喝。 所以他才会浑身冒着煞气,体格子那样高大凶悍。 分明这个冬日的正午是这样温暖,何书记还是想着想着出了满脑门的汗。 他颤颤巍巍地抬手去抹,才挨上额头就听身后响起一道粗野之声,“诶,你小何嗷?” “!”何书记浑身一哆嗦,瞪大眼,咕咚一声吞下老大一口口水。 硬邦邦地转身—— 对准了一处雄浑贲张的胸膛。 “段、段段、段... ...”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磕巴着往上看。 这磨叽的动静儿给段虎听得这叫一个暴躁,当即咒骂打断,“你爷爷在此。” “别逼次了,我叫你们留那地呢。” 何书记终于看到他黝黑凶煞的脸,又被他吼了一嗓子,吓得闭紧嘴,遥遥一指—— “行。”段虎啥话都没再说,揣兜儿转身。 慵懒随意到像是散步,一点不像是要卖苦大力的样子。 他随手抄起个别人撂下的锄头撸起袖子,手臂上的青筋隐隐搏动, 侧身道:“你他娘的可记准了嗷,老子干这块儿你得给我媳妇儿,知道不?” “我媳妇儿叫季春花,就是可白可胖乎长得最俊最水灵,最好看的那个,知道不?” 何书记略微回神,一知半解地点头。 段虎粗莽迈步,准备下地。 须臾,好像品出啥不对, 唰拉一下转过身,横眉立目满脸威胁地瞪向他,“不对,不对。” 何书记汗又淌下,哆嗦着擦,“段,段虎同志还有,有啥事要吩咐吗?” 段虎咬牙,狠狠地盯着他,“老子刚才说的不对。” “... ...不好看,我媳妇儿不好看。” 他倍感煎熬地闭了闭眼,嘶哑霸道地命令,“你下午就点名就行了,不许多看我媳妇儿长啥样!知道不!” 何书记:“... ...” 本来是不好奇的,你这么一说突然就好奇了。 可他更惜命,连忙点头,“是,是,我不看。” 段虎这才满意,跟大爷一般点点头,径直下地开始松土。 随着他咵嚓咵嚓,拿锄头上来下去。 何书记的嘴越张越大,到了最后几乎能塞下个鸡蛋! 他看着那邦邦硬的土,在段虎的锄捣下莫名显得很软、很松,实在没忍住,跑上前蹲下,拿手一抠。 “... ...” 抠不动。 果然是一样的地。 何书记愣神似地仰头,看向阳光下男人黝黑凶戾的脸。 没啥表情,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啧,就这点儿活你们用得着弄那么多人么?” 段虎都干无聊了,忍不住蹙紧深浓眉心,“叫几个有力气的不就得了?” “还至于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出动嗷?” “那谁家还没个日子要过了,这一耽误耽误好几个月的。” 他啧啧两声,片刻思索。 随后睨他一眼,张狂蛮横道:“依我看,你们不如砍些人数下去。” “老子一个顶十个。” 何书记大惊,脑瓜一热站起来,“这,这咋行?” “王村长跟我说嘞,你们家本来就出了俩人,但就拿一份补助。” “你现在还要做十份劳动... ...这,这哪里能行?” 段虎却淡然又不屑,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儿,“快打住吧嗷,谁稀罕你那十块八毛。” “要不是老子家大傻媳妇儿稀罕,有那钱能叫她美美,你以为我稀得要嗷?” 说完,他又道:“再说了,这事儿你提啥谁干多干少,公不公平的。” “做贡献是好,但也不能逼着人家。” “各自有各自的难处,谁乐意干就多干,谁想糊弄你也甭太较真儿。” “反正这破蛋子儿活是费不了老子啥劲,我多干些就得了。” 段虎单手挥锄头,另一只手顺兜里摸烟。 怎想何书记忽然眸含热泪,一个箭步冲上去,掏出衣襟中的烟,为他双手奉上。 段虎眉一横,“你他娘这是做啥?” “怪恶心的。” “去去去,送出去的东西就是别人儿的。” 他掏出自己的烟,叼嘴上,继续单手挥锄,“别的先不说嗷。” “我干的这活儿你得先记我媳妇儿身上,有多余的你再往别处算。” “当然了,老子也就是给你出个建议。” “你爱鸡吧听不听,随意嗷。” 何书记擦擦湿润的眼尾,听着脏到至极、无比有辱斯文的粗话却满脸敬佩与感慨, 用力点头保证,“没问题!” “您放心吧段虎同志。” 第118章 吃你的臭狗屎去吧 领过补助以后,女同志的队伍便暂时解放了。 刘大姐跟尤姐本来就是妇联的干部,自然头一个为妇女同志们着想。 跟大家伙儿说,回家吃饭以后稍微休息休息。 等到下午两点钟左右再来村委会集合就好。 到时候直接带着大家去地里干活儿,干到傍晚落日就结束。 季春花把那张大团结小心翼翼的揣进裤子口袋,每隔一会儿就忍不住伸手隔着裤子摸摸。 她抿着嘴儿,唇角微微往上翘,白嫩丰软的双颊因满足与欣喜红扑扑的,直叫和她并肩走在路上的杨文珍看得不忍唏嘘,“春花妹子,只是十块钱都能叫你这么开心啊?” 杨文珍眼神怜爱,不难看出她从前在季家到底过的是个啥日子。 季春花憨憨一笑,倒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她如实道:“珍姐,不怕你笑话。” “实实在在拿着属于自己的钱,这还真是我头一回。” 说完,她不忍道出心中敬佩,“那回听我婆婆说你的时候,我就可佩服了。” “我觉得你贼了不起,比好些爷们儿家都厉害。” 杨文珍见季春花澄清眸底闪着微光,真切又动人。 她活到三十,经历颇多。 经历过家道中落、母亲病故,再后来就是父亲的抛弃与背叛,自己的醒悟跟成长。 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停地识人见事,很擅于分辨。 所以几乎刹那,她便瞧出季春花眼神中只有敬佩、却并无艳羡。 很明显,这个妹子是个很知足的人,也很满足她当下的生活。 这样的心态很好,会比大多数人都更容易获得幸福。 杨文珍忍不住又想起刚才的那个季琴。 她想起那个年轻姑娘眼神中深浓的欲望跟野心,忍不住又问了季春花几句。 她担忧道:“我瞧着你那个继妹似乎还想黏着你,春花妹子,我是个不会拐弯抹角的性子。” “而且我也瞅出来了,你这人儿虽然像团软乎乎的棉花,实际也不是个脑瓜傻、眼睛瞎的。” “你应该也能瞧出你那个妹子没安好心。” “是的。”季春花毫不犹豫地点头,“珍姐,我也得谢谢你。你刚才跟她说的那两句话,可是把她给噎坏了。” 言罢,季春花眼睫下落,隐隐扑朔,讷讷道:“原先... ...我对她稍微还有些心软的。” 其实是有所顾忌,并不是心软。 顾忌季琴也同样重生了,却是个鬼心眼极多的人。 可这话季春花又不能说。 所以她顿了片刻,只化作一声浅浅的叹息,忽然轻软笑道:“算啦,不唠以前的那些破烂事儿了。” “反正我以后是绝不会对她心软嘞!” 那次段虎载她去县城的路上,说过的那些霸道又张狂的话一直被季春花铭记在心。 她后来也想了,如果季琴打定主意想害自己,就算她咋防备也没用。 没了余光,还有王光、刘光。 再不济还有季琴她自己。 况且这辈子与上辈子相较有个极大的不同,那就是季琴相中了她季春花的爷们儿。 没结婚之前,是她的恩人不假。 可现在,段虎实实在在是她的恩人、又是她的爷们儿。 她季春花嫁给段虎了,季琴就是不乐意。 她的所作所为,包括眼下对自己的纠缠不休都不过是为了靠近段虎。 季春花不自觉翻了个白眼儿,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这个神态与段虎甚至有个三四分的相像,分明就是耳濡目染。 她在心里冷哼,小声咒骂:管她乐意不乐意? 她爱乐意不乐意。 黑心肝的婊子,吃你的臭狗屎去吧! 骂完,季春花恍然一惊,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后知后觉,自己的心声咋也跟段虎有点儿像了呢? 杨文珍瞅得纳闷,才想问她呢就听土道前头传来声呼唤,“杨文珍同志!” 是余光憨厚的声音。 季春花思绪蓦然中断,下意识地便浑身一僵。 她与杨文珍一起抬头往前看,只见余光手上拎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满脸热情地朝她们走来。 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余光的到来不禁叫季春花怔愣了一下,也令才想追上季春花的季琴再次迅速跑到角落躲了起来。 “诶,余老板?你这是也到点儿了,准备回家吃饭?” 杨文珍迎过去,爽朗的问。 余光喘了几口气,“你前几天搁我那过秤的时候不是少了一斤多的猪肉么,我说不够了,你说那就算了。” “你说下回下回的,可我听说你也来参加劳动了,就估摸着你得一段时间不出摊了。” “我想这肉不能欠那么长时间,就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着你。” 余光咧嘴笑得朴实,就像季春花被他捅死之前,印象里那个彻头彻尾的老实人。 于是,季春花也逐渐放松下来。 她在心下提醒自己,她已经重活一次了,许多事情跟上辈子都不一样了。 这辈子余光没跟季琴结婚,而且他还和珍姐相过亲了。 没准儿他也能像自己这辈子一样,看透想开,从此与季琴形同陌路。 季春花安安静静地站在杨文珍身边,不发一言。 可如今她在村中名气也不小,都说她出嫁当日收拾的干净利索,脸儿又白又细, 真是改头换面,成了个水灵俊俏的大胖丫儿。 后头,又出了段虎跟季家买断她的事。 再加之,余光在那之后还在季家门口听见过那三口的讨论。 他言语中断,表情有些微妙地瞅了季春花一眼,“季春花同志,好久不见嘞。” 余光这一句突兀的问候,令季春花当即一颤。 第119章 把老子舌头咬破了,咋能不赔我? 纵使是上辈子,他到最后都只叫她季琴姐姐。 这个虽不是有意,但却亲手捅死了自己的、曾经的妹夫。 直到前不久,还用一种隐约透着厌恶的眼神看向自己。 所以,当时看清这点的季春花,也很及时地收回了心软。 但她的良善很难改。 只这一句万不可能出现的称呼,她便不忍生出希冀。 或许他们都不用再互相讨厌,她也可以放下对他一直以来、释怀不掉的恐惧和忌惮呢? 她也不会跟他有啥过多往来。 只是卸下心头的这个重负,她便可以过得更幸福,更踏实。 季春花不用细想,就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 这是她最盼望的结果。 她不想好不容易重活一辈子,还要有那么多要提防的人,吃饭睡觉都安不下心。 她很感恩现在的日子,她想让自己活得更畅快! 季春花暗暗背过小胖手儿,攥握成拳,努力扬起礼貌的笑脸。 “是好久不见了,余老板。” 余光看看杨文珍和季春花的这个组合,许是跟杨文珍来往多了,他也不知觉间她的快言快语影响。 竟一时不忍,哈哈笑着调侃道:“你们这对姐俩儿站在一起倒是挺有意思,像是白面馒头配荞麦饽饽!” 杨文珍跟季春花皆是倏而一愣。 紧接着几人便爆笑出声。 杨文珍笑得眼泪都出来,抬手就去捶余光,“你这憨人,怎么能说出这么埋汰人的话?” “我还成了荞麦饽饽嘞。” “你不如直说,我长得没人春花妹子白、细粉儿就得了!” “还至于打个比方埋汰我?” 余光涨红脸,急着解释,“不是不是,我没说你不好。” 他连连摆手,拎着的那块五花肉都晃悠,“我,我就乐意吃荞麦饽饽!粗粮好,那啥,对身体好!” 他本想解释自己没想埋汰杨文珍,可不知道咋,一说他乐意吃,这话瞬间就显得暧昧了。 杨文珍到底也是这个岁数了,虽说没有男女情事的经验,但该懂的也都懂了。 她听得笑容滞在脸上,余光的脸也越涨越红。 最后,觉得脑瓜子都要炸了,只匆忙把肉往杨文珍手里一塞,抬腿就跑,“你,你把肉拿回去吃了吧。” “不过最好别带家去,不然... ...不然都得叫你家那些没心肝的亲戚抢喽!” “... ...” “... ...” 留在原地的二人齐刷刷的沉默。 躲藏在暗处的季琴则快将牙咬碎,眼珠子也快瞪得脱出眼眶。 她眸底一片血气,嘴里咬得也全是铁锈味儿。 “好... ...好,好得很呐。”她念咒似的嘟囔,嘴角疯狂抽动,“全都要跟我作对,是吧?” “我想让你们做啥,你们就偏不做啥,是吧?” “既然这样,你们就谁都别想过好日子。”她尖锐的指甲用力地刺着掌心,阴邪咒骂:“你们都甭想好儿,绝不可能!” “我想要的东西,必须要得到。” “但我不想要的东西,其他人也别想要!” 这几天以来,就像是噩梦一样,全是烂糟到能把季琴逼疯的事。 她再没心思去纠缠季春花,脑子里也被余光与杨文珍相处时的暧昧充斥得满满当当。 她跑回季家以后就怒摔房门,扎进被窝掏出自己的书本, 下定决心愤然的想:她要变成个凤凰、变成他们都高不可攀只能仰视的人,让他们都求着得到自己。 到时候就是她的天下,要选谁也都由她来决定。 许丽做好饭敲门,季琴却说不吃。 季大强听得不放心,皱眉道:“是不是累坏了?” “把咱那钱给闺女些,让她自己想吃点啥买点啥吧。” 正说着呢,季阳便怒声打断,顶着满脑门汗水冲进来,“给她做个啥?” 他瞪大眼,激动又亢奋地走向季大强,到了跟前还捯着粗气,扭头往外看了一眼。 怕季琴会听见,他还是折头把门关上了。 季大强皱眉,“你鬼鬼祟祟的做啥呢?” 季阳颠颠跑回去,捂嘴道:“爸,我跟你说,你那钱可不能给我妹。” “你给了她,她就是去买化妆品跟裙子,没啥正经用。” “您给我... ...给我来两千。” “我跟您说嗷,现在可有个很牛逼的投资机会,要是我抓住了,准保一年之内,让这两千变四千!” “不对,要是干好了,八千、一万,也不是不可能!” “?!啥?!你说,一万?!”许丽听了一耳朵,猝然跳起。 她向来不长记性,总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儿子。 季大强自然懂得更多些,也更为谨慎。 他瞪了许丽一眼叫她甭诈唬。 虽然听着觉得荒唐,又知道自家这小犊子从来不靠谱,但也禁不住贪婪,于是想想道:“你先跟爸细说说。” “我听听到底是个啥买卖儿。” …… 因为余光提起,这肉要是带回去,没准就得被杨文珍家的亲戚抢了。 杨文珍也了解自家那几个亲戚的尿性,于是就叫季春花把这肉带回去跟家人吃了。 她还说:“等再忍忍就好了,等我攒够钱,就自己买房出去住。” 季春花眨么眨么眼,想想提了一句,“不能先租房嘛?” “买的话要攒多久呀。” 杨文珍嗐道:“我一早儿就在村里打听过,没有出租的房了。” 季春花:“那我们村呢?” 杨文珍一愣,拍拍脑门儿,“呀,还真是的。” “你还别说妹子,我没想过这点。” “可能是之前没跟你认识,又习惯我们村那点地方了... ...那那我是不是也得去问你们村长?” 季春花本来就再三推阻,不想要那块肉。 她啥也没帮人家,咋能白收东西。 怎想杨文珍强势的很,硬生生塞她手里了。 季春花眼眸一亮,“诶,珍姐,要不你甭回去嘞,跟我回家吃饭吧。” “... ...唔,段虎好像出去干活儿嘞,去县城了!” “家里应该只有我婆婆,而且我婆婆也知道你嘛,之前她还跟我夸你,她应该会高兴的。” “啊?这,这不好吧。”杨文珍也怕造成季春花的麻烦。 可是吧,她听到季春花租房的事情也想跟她多聊聊。 于是她想想道:“这样吧妹子,你一会儿先进去问问。” “我就在门口等你。” “你侧面问问,要是瞧你婆婆有一点点的不乐意,不高兴,千万别碍着面子,出来告我一声。” “不打紧,我下午来了咱俩再唠。” 杨文珍这么痛快,季春花也不再矫情。 她也把孙巧云的心情看得很重要。 于是到了门口,把肉先给杨文珍,“你先拿着姐,不然我妈一会儿问我也不好说。” 没等杨文珍拒绝,她便迅速关门,一转身—— “诶呦!” 季春花被熟悉的、硬邦邦的厚实胸膛撞到鼻子。 她才捂住,就立时察觉不对,当即傻了吧唧地抬头,惊慌瞪圆眼儿,“你,你你你... ...你咋——” 段虎面上黑气沉沉,咬牙咬得腮都发酸。 恨恨箍住她丰腴的后腰,冷笑道:“咋?瞅见我这么不乐意,是么? 季春花急得脸涨红,赶紧挣歪,“诶呀你别勒我,咱俩进去说成不?” “就,就往里点儿!” 别站在这里呀,珍姐还在外头,这不是都叫人家听进去嘞。 这不是要把她臊死吗?她还咋面对人家呀。 段虎才不管这个。 他想起上午季春花在人群里的那几声笑,还有她说要跟人相好儿就不痛快。 俯低头颅,带着深浓的胁迫,粗哑道:“这么急着进去做啥?” “想叫妈帮你是么?” “没门儿!”段虎怒然低吼,凶煞蛮横地命令:“想进去先叫老子吃口嘴儿!” “你上午走时都把老子舌头咬破了,咋能不赔我?” “赶紧的,张嘴。给老子吃痛快了才许你进去吃饭。” 季春花眼眸泛起湿气,羞愤欲绝,“我赔我赔,回头再赔行不行呀,你先松开我,你听我说——” “老子不听!” 段虎狂躁打断,红着眼吼她:“老子就要吃嘴儿,现在就要吃!” “快给我吃!” “不然今儿晚上你看老子折不折腾你,办不办你就完了!” “老子要把你干——” “唔!” 季春花头一次破天荒的、头脑一热, 使出浑身力气捂住了段虎的嘴。 第120章 不扒瞎。真赔你 段虎不可置信地瞪大凶戾双眸,眼底燃起熊熊烈火。 季春花都不想活了。 她直打哆嗦,软乎乎的掌心全是汗,湿哒哒地摁在他嘴上,赤红着圆脸儿嗔道:“你能不能叫人把话说完!” 言罢立时学聪明了似的,连他反应的机会都没再给,艰难地颤了颤睫,“我不是自己回来的。” “我是带着珍姐一起回来的。” 季春花抓紧解释:“就是上次方媒婆、方婶儿说的那个姐姐,跟猪厂的那个余老板相过亲的,方婶儿跟妈都说她很厉害,招人心疼也惹人佩服。” 段虎一点面子都没给,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他管是妹子姐姐的,反正那娘们儿指定不是啥好玩应! 因为她要和别人媳妇做相好儿。 哼,一点规矩礼貌都不懂的。 季春花知道段虎的性子,也清楚就算是交朋好友他的眼光也与常人不大相同。 可在季春花心里,无论是段虎还是孙巧云,她都有敬畏的成分。 他们都是了不起的很厉害的人,他们的眼光虽然不寻常,却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季春花凑近几分,恳切又谦逊地道:“我知道你怕我瞎交朋友,你觉得我脑瓜笨,眼神还不好使。” “原先都能瞅不出季琴想害我,没准儿又交到啥不好的朋友呢——” 段虎再次翻了个白眼,一把拽下她的小胖手裹进掌心。 他隔着大门往外瞥了一眼,再开口时神色略显别扭,“老子还不至于看谁都不像好人,你说的我心里有数儿。” “方婶儿点过头的人,差不到哪去。” 可说完这句,他后头的话就不知道该咋接了。 他不能戳穿自己跟踪她的事实,只得脸一板,几乎贴着季春花粗哑道:“那我不拦着你交这朋友,你晚上真赔我么?” “不能扒瞎嗷,扒瞎嘴里长燎泡。” 季春花不忍被逗笑。 他这表情凶戾又蛮横的,瞅着莫名严肃,谁能想到是在唠两口子被窝里的哪档子事儿。 她强忍羞臊抿唇点头,很小声地嗯嗯,显得乖极了,“不扒瞎。” “真赔你。” “成。”段虎眉一挑,马上放开她,转身迈开大步就往里走,跟大爷似的吩咐,“老子不挡着你交朋友,但老子不乐意跟生人儿一桌吃饭。” “我回后院儿,你做完了给我端过去嗷。” “行,行!”季春花笑得眉眼弯起,软乎乎的。 她难掩心中宠溺稀罕,乐着问他:“那你喝热乎茶不?” “不喝!”段虎听得直磨牙,本来就燥得难受喝个狗屁热茶。 他蛮横道:“给老子整一碗冰叭凉的井水。” “噗—”季春花捂住嘴,只剩点头。 段虎离开以后,季春花攥攥拳,烧着脸勉强冲门外挤出句:“珍姐,你甭急啊,我现在就去问我婆婆。” 门外杨文珍憋笑憋得难受,却又听出了她的局促,只能用力掐手强忍,嗯嗯两声,说不急不急。 季春花逃似的跑到孙巧云那屋,敲完门把这事儿说了。 孙巧云一听大喜,撂下绣活儿穿鞋就道:“诶呦,你这孩子,还非得问妈做啥?” “这也是你的家呀春花。” “你要带朋友往家来咋还非得跟妈打个报告嘞?” “我知道那闺女,快、快叫人进来!” 季春花听得一愣,心底冒出掺杂着淡淡酸涩的温暖。 她笑着“诶”了一声,转身就去给杨文珍开门了。 杨文珍进来没走几步,孙巧云就很是热情的来迎接她,“诶呦闺女,咱还真是有缘分。” “前阵子才听我那老姐们儿提起过你嘞。” 瞧着杨文珍爽快的笑,以及毫不拖沓的利落步伐,丝毫没有娇柔做作,倒像是有些爷们儿家的豪放做派。 孙巧云算是在心底彻底肯定了自家儿媳妇交的这个新朋友。 虽说方婶儿的话她没有不信的,可也不如自己亲眼见过。 杨文珍立马上前打招呼,并递上肉,“不好意思啊婶儿,打扰您嘞。” “都是春花心眼儿太软,太疼人儿嘞,不舍得让我往返我们村家去,才惦着带我家来吃饭。” “这肉是我带的,婶儿,您可甭跟春花似的非得推脱,不然的话我可真是不好意思吃您家粮食!” “哈哈,行,行。”孙巧云一听这个,便没有推脱,撸起袖子就道:“你们姐俩看这意思都去参加劳动了吧?” “去,都去正屋歇着,你俩坐榻上唠去。” 孙巧云跟季春花说:“妈去做饭。” 季春花立刻摇头,“妈您跟珍姐歇着吧,我去做,我不累的。” 杨文珍打个圆场,没把肉递给孙巧云,而是自己拎着笑道:“孙婶儿,您回屋吧,我跟春花一起去做。” “我们俩人做的也快还不耽误唠嗑。” “这天儿挺好的,您乐意晒晒太阳就坐门口,咱仨一道唠。” “对对。”季春花也咧嘴笑,美滋滋地附和:“就这样吧,这样好。” 俩闺女都高兴,孙巧云也没不答应的道理。 立刻说:“成,那妈回屋先收拾收拾,你俩先弄着,需要帮忙再叫我。” 说完,她刚要转身突然想起,“诶?” 孙巧云纳闷皱眉,“春花啊,妈刚才还听见你爷们儿的动静嘞。” “这咋也没瞅见人?” 季春花有些犯难,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她寻思要是说段虎叫她给送饭,妈指定得训他, 便有些不自然地支吾:“嗯嗯,他,嗯... ...” “有点事情出去了。” 前院后院要是关上那道门,根本听不见动静。 季春花情急之下就扯了个谎。 好在孙巧云没再多问,应了一声后就回屋收拾去了。 杨文珍自发地蹲在水槽前洗肉,见季春花进来再也忍不住,嗤嗤笑着浑身都在颤抖。 季春花一愣,立时领会。 “腾”地涨红起脸,张嘴就磕巴:“珍,珍,珍姐,你、你快别笑话我嘞!” “你这样该叫我咋跟你唠啊?” 杨文珍哈哈道:“唠呗,那有啥不能唠的。” “你姐我就乐意听别人儿搞对象的事,我自己搞嫌麻烦。” “我就乐意听,听着有意思!” “姐,姐你!”季春花一张肉乎的圆脸儿都快要滴血,蹙紧眉心埋下头,恳求道:“姐你别拿我取笑嘞。” 第121章 就差天天洗褥子 杨文珍看季春花那副好似在满地找缝的神色,立时略微敛笑,“行啦行啦,姐不逗你了。” “我这是真瞅见你跟你爷们儿感情好,他稀罕你稀罕得要死要活的,我心里舒坦,真的,春花。” “你是个心眼儿干净又善良的好人,更是个好姑娘,看你过得好,我真的高兴。” 季春花听见这话,也没那么别扭了。 她神色动容,真心实意道:“姐,能认识你我也很舒坦,也很高兴。” “我从来没有过好朋友... ...这是头一回。” 杨文珍洗好肉,起身笑着微微颔首,“我说了你别不信,我这也是头一回。” 原先家里还没出事的时候她是有好多朋友,但若不是家中败落,她也看不清人心。 所以看透以后,杨文珍便清楚那些人根本不叫朋友。 她洗好东西,没去碰人家里别的东西,只把肉交给季春花,“你看看要我干啥就指挥我,你要当大厨我不跟你抢。” “万许我把你家灶整坏了,你爷们儿不得爆炸啊!我又抢他媳妇儿,还糟践你家东西,他指定得追杀我,哈哈哈。” 季春花诶?了一声,“咋,咋就叫抢我啦。” “他刚才也没说抢不抢我呀。” 杨文珍看着季春花丰软懵懂的脸,噗嗤一乐,“没啥,没啥。” “快做吧,做完你先给你家爷们儿送去。” 她这些年在外头闯,也算是啥都见过啥都听过了。 就说这人,也是五花八门的人全接触过。 甚至有那些在暗处靠着皮肉买卖过活的女人家们。 杨文珍不评断是非对错,只做生意,表面上都给个笑脸便是,不知不觉间也耳会不少事。 例如方才春花妹子的爷们儿,那明显就是跟熊娃子不乐意了似的,在跟她撒娇闹脾气嘞。 还故意说叫她把饭送过去,不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再趁机把她骗回去,好单独相处相处、黏糊黏糊么? 杨文珍没再往后说,只默默地借着俩人一起做饭的工夫把该唠得都唠了。 俩人说好,下午做完劳动就去找村长问问,尧河村还有没有对外出租的房屋。 她们怕时间不够,肉都切成大肉片,季春花把肉片煸出肥油,杨文珍负责摘好豆角,再加上提前泡好的粉条儿。 主食还有昨天孙巧云蒸的两掺面儿大饽饽,玉米面掺着白面,可香了。 孙巧云知道自家儿子那胃口,都习惯了。 一蒸饽饽馒头的,就得蒸好多,尤其是天冷,也不容易坏,那就更多了。 季春花盛了菜,刷了锅,然后重新做水热馒头。 等馒头也出锅了,孙巧云才姗姗来迟,“春花啊,你们姐俩做完嘞?” “哦呦你瞅瞅妈,说是收拾去的,结果这收拾收拾... ...还收拾困嘞,我眯瞪着了。” “还是房顶有只野猫叫,把我给叫醒嘞。” 杨文珍抢先端菜,捅咕季春花:“快给你家爷们儿送饭去吧,这我帮你端。” “正好我跟孙婶儿唠唠,你也不急。” “啥?!”孙巧云不经意就听见一耳朵,立时竖眉,“咋还要给他送饭?他没走啊?” 季春花浑身一僵,顾不上解释端上提前分出来的菜,抄起装着饽饽的簸箕就跑。 杨文珍都看傻眼了,等季春花都跑没影了才讷讷道:“诶呦,瞅给我妹子急的,端着簸箕就走了。” 孙巧云抽搭两下嘴皮子,“闺女,她没端错。” “是因为她那爷们儿一顿就得塞那么多。” “你瞅后头,春花指定是给咱仨留好了。” 杨文珍更加不可置信,好似听到啥天方夜谭,结果扭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气:“嗬!还真是的!” …… “... ... 你,你咋不吃啊?” “你管老子?”段虎侧躺在里间炕上,一腿平放一腿支起,浓眉一挑,活像个臭流氓臭土匪。 里间的门大敞着,季春花瞅了瞅他,又瞅了瞅菜跟饽饽,试探道:“你是懒得动吗?” “不然我,我给你送进去?” 段虎哼一声,闭上眼。 啧啧:“甭光动嘴皮子,你倒是送啊。” 季春花:“... ...” 她憋着笑,端起菜和簸箕走进去,本想撂炕桌上结果瞅见那炕桌被放在地上了。 眼下他整个人往老宽敞的炕上一横,倒显得这炕突然小了许多、甚至是有点逼仄。 季春花只好把东西勉强放在炕柜上,挤挤的。 她又瞅了段虎一眼,抿抿嘴儿,“你把炕桌搬上来呗,那个木头有点沉,我是实在有点搬不动。” “... ...不搬。”段虎太阳穴一跳,蛮横回答。 “... ...那,那你就这么吃也不好啊容易弄到褥子上,弄到了还得洗。” 季春花好心劝告。 段虎唰拉一下睁开眼,呵呵道:“不就洗个褥子么?老子又不是没洗过?” “你嫁我才多长时间,老子这段时间就差天天洗褥子——” “段虎!”季春花紧攥小胖手儿,双颊赤红,“不、不是说好了晚上就赔你的嘛,你为啥非要现在闹脾气嘞?” “... ...算了,我不管你嘞。你慢慢吃吧,也不急。” “珍姐还在前头呢,还有妈,我跟她们去吃。” 想起杨文珍说的啥抢媳妇儿啥的,季春花可怕自己再多待会儿回去又得被珍姐调侃逗愣,她转身就要走。 怎想这话说完,段虎瞬间急眼。 他咬牙切齿地迅猛伸手,一把将季春花从身后拽倒—— “噗通”一下栽他怀里了。 季春花傻了会儿,下意识地抬眸,第一眼就瞧见他生出青黑胡茬的刚硬下颌,第二眼就是炕柜上那一簸箕的饽饽。 炕柜被段虎粗暴的动作整得隐约晃了晃,簸箕里的饽饽颤颤巍巍。 季春花眼瞅着有个大饽饽好像要掉下来,一时顾不上别的要伸手接,结果段虎眼疾手快,先她一步。 他单掌攥着饽饽,垂着坚硬漆黑的眼睫。 她衣领发皱,露出鲜红的绳结,是挂着木匣钥匙的那条红绳。 再往下,是若隐若现的 …… 季春花挣扎着要起来,“你看你非得闹,这得亏是饽饽,要是菜汤子洒——” 段虎另一只手骤然摁住她肩窝,顺便把饽饽往簸箕里一扔。 “老子不吃饽饽了。” 这么一比,那饽饽面儿瞅着也太粗了。 看着就剌嘴。 搁谁都得选大白馒头。 季春花停下,纳闷的“啊”一声,“那,那我给你蒸大米饭去?” “大米饭也不吃。”段虎眯起眼,眸色火热。 他不自觉舔唇,趁她不备直接行动, 蛮横道:“老子要吃贼嫩贼软乎的!” 第122章 大白天的咱俩不能这样 “……” 季春花脑瓜里直接“嗡”的一声炸开! 她憋红了脸,愣是缓了好半天才想起挣扎。 丰软的脸蛋儿冒着热气,使劲推他脑门,“不行、不行!” “你这是做啥呀,你,你只叫我给你送饭吃,没说要整这事儿,我、不成呀段虎,” 季春花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求:“这大白天的咱俩不能这样,珍姐还在前院等我……” “……” “……” 须臾,她迅速捂住嘴,眸中泛出泪儿。 这,这是啥呀! 这到底叫个啥呀! 段虎无论何时都强势又霸道, 根本就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季春花呜咽起来,仍然坚持,“求你嘞段虎,你饶了我吧成不?” “晚上... ...晚上咱俩回屋儿再——” “咚咚咚——” “春花啊!春花!” 季春花话还没说完,后院的门就被孙巧云敲响。 听见是自家老娘,段虎彪悍的身躯也猝然一僵, 略微尖锐的虎牙一个不察…… 季春花这回是彻底哭了。 哭得好可怜,而且声音还有越来越大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架势。 段虎也很没出息的慌了, 慌是慌了,却仍贼心不死。 主要是瞅她哭得圆脸儿上湿乎的,还挺好看, 真就恨不得啥也不顾了,直接把她扒光了扔炕上…… 孙巧云又叫:“春花啊,春花!” “你俩做啥呢?是睡着了不?” 季春花还在颤栗,余韵不止,很想回答却根本停不下哭啼。 段皱起眉,咔嚓一低头, 老大声地啵儿她脸蛋子一口,嘶哑着嗓子低喝:“别他娘的哭了,一会儿叫妈听见她又得问,” “你不怕?你不怕你就接着哭!” “你,你... ...”季春花羞愤至极,眼眸湿乎的恨恨瞪他:“你还好意思说!都是因为你!是,是我自己要哭的嘛!” “呜呜呜... ..这要是叫珍姐听见了我往后可咋活呀!” 段虎一挑眉,张狂粗野,瞅不出半点儿愧疚,反而又啃她脸蛋子一口, 随后单掌撑着炕沿翻身下地。 抬手一抹脑门儿上的汗,不屑笑道:“谁他娘那么闲,趴别人家两口子屋外头瞎听?” “再说了,咱家房都盖得老结实了,就是搁咱后院门口隔着门也听不见!你别一天到晚瞎担操心行么?” 他垂眸看着她被自己搓磨乱的衣襟,白到晃眼的…… 迅速转身。 顶着被烫红的凶戾双眸霸道命令:“你先缓缓,我问问去。” 说完,就大刀阔斧地走出去。 季春花不经意间瞅了他背影一眼,却隐隐觉出好像…… 哪里不太对劲。 这... ...这咋还夹着腿走道呢? 不是大姑娘才那么走道吗? “!”正纳闷呢,脑海中蓦地一闪。 她饱含雾气的双眸瞪大,终于后知后觉。 顾忌着孙巧云在后院门口,迅速掀起叠好的被子一角,把滚烫的脸捂进去,笑得颤抖个不停。 段虎跟孙巧云说完几句话,就顶着一脸暗爽急吼吼地冲进来,刚一进里屋就把门大力碰上。 季春花被动静惊到,当即从被里扬起脸儿,“咋?妈说啥?” 段虎一挑眉,活像个悍匪,“你甭管,脱衣服,麻利儿的。” “老子现在就要让你赔。” “!?”季春花嘴儿一瘪,瑟缩道:“你这到底是为啥呀,为啥非得大白天,你是故意要欺负我!” “欺负?”段虎已经上半身赤裸,黝黑健硕的胸膛焦躁地起伏着。 他眼底一片深浓,死死盯着季春花,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吃了似的。 不知羞臊地哼道:“咋就叫欺负了,你刚才明明可得劲了,你前几天搁炕上也老得劲了。” “你现在根本不咋疼了,甭想骗老子!” “得、得,得劲?!” 季春花下意识想反驳,嗔怨似地反问。 咋,咋就得劲嘞,我明明是... ...难、难受 ... ...吗? “别挣歪了嗷,攒着劲使正道儿上吧。”段虎把窗户上棉帘子一拉,贼不耐烦地折头窜上炕,“这回行了吧,老子把棉帘子给你拉上。” “甭闹了嗷,再闹你更没劲,承不住老子,回回没咋地儿呢就说不行不行的——” “工头!!工头儿啊!” “工头儿你搁家不!” “... ...” 突兀传来的呼唤声将屋内燥热旖旎的气氛再次打破。 季春花原本已经无奈阖上眸,准备放弃挣扎,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时瞬间笑开花儿。 她幸灾乐祸似的瞅着段虎,湿哒哒的圆眼儿里写满了促狭得意, 甚至还扬扬秀气的眉梢,嗤嗤乐道:“现在是真的不行啦,你发火也没有用啦,沈大哥来啦!” “他肯定是找你有正经事呐!” “... ...”季春花这句话精准说中。 段虎面上顿时卷起汹涌风暴,气得直咬牙。 老沈今儿的确是帮他办事去了,他指定得出去。 “艹他娘的。”段虎难耐阖眸,折腾的一身汗。 匆忙狂躁地套上背心儿,趿拉着鞋就出去了。 怨气重重地粗哑咒骂,“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又他娘的来了一个。” “给老子整得憋炸了才算完是吧?” 骂完,他还扔下句:“刚跟你一块儿来那娘们儿先走了嗷,妈说好像突然想起有啥事儿。” “你就别着急了,搁家歇会等两点再去。” 季春花一愣,有些失神地随口答应了一声。 等段虎摔门出去才不自觉蹙眉,“... ...我也没跟他说是两点呀,他咋知道的呢?” 季春花挠挠脑瓜,耷拉着眼往下一瞅, 才要退下的热意又有重新烧起的架势。 她再顾不上想啥几点不几点的,手忙脚乱地整个掀起上衣开始从里头整理。 收拾小衣时,便无法避免地触碰到…… 季春花瑟缩着红脸咬唇,不忍怒骂:“这、这个讨厌鬼!” 骂完这个,还觉得不痛快,又拧着小眉头接着骂:“臭、臭土匪!” “咋能把我小衣全薅上去嘞,都拽不下来嘞!哎呀... ...” “真要把人讨厌死啦!” “臭土匪!臭流氓!” 第123章 别叫我再稀罕你了 虽然知道老沈找他来是为啥,段虎仍然难平心头暴躁。 怎想他开了院门黑着脸才想张嘴就骂,便听耳畔传来一声稚嫩童音,“虎子叔叔。” “... ...”段虎火气堵在胸口好悬没当场厥过去。 太阳穴抽动着往下一看。 只见沈保强家十岁的傻大儿正眨么着纯洁干净的眼眸瞅着他,咧嘴嘿嘿笑:“虎子叔叔,我可想你啦。” 老沈一眼看透,也龇牙笑,“工头儿,忙着呢嗷?” 段虎太阳穴又突突两下,烦得要死。 伸手掏烟递他,整个人横亘院门前。 “说。”他只从牙关里挤出这么一个字。 老沈也没耽搁,嬉皮笑脸的交代:“办妥了。” “我之前不是背地里托人打听去了么,季阳那瘪犊子有个哥们儿,是咱县里一个不入流的地痞手底下的。” “就一毛都没长全的小王八羔子,不到二十呢。” “他们那大哥要弄个买卖,干个歌舞厅,季阳这哥们原本挺狗腿挺忠心的,谁能想到那地痞突然说,等歌舞厅开了,得让他妹子去当服务生。” “就那些混蛋玩应是个啥操性,那小王八犊子心里也有数,就因为这个他就对他们这大哥恨上了,” “但他也没招,不敢拧巴、又不舍得妹子,都快愁死恨死了。” 老沈掏洋火儿给段虎点烟,又给自己点上。 呼出烟雾眯起眼,脸上的大疤痢得意颤动,瞅着像个十成十的大恶人。 “然后我就顺藤摸瓜找着他了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段虎眉一横,粗暴打断:“说他娘的重点!” 老沈夹着烟,得意洋洋:“我叫他忽悠季阳投钱,到时候等开业了再报警给那歌舞厅端了。” “季阳投钱也不敢以自己名义,那孙子别看天天瞎混,胆儿小着呢。” “到时候那钱表面是投进去全打了水漂儿,实际上我让那小子给咱收下送回来。” “当然啦,得给他点好处,也甭让他白忙活么。” 段虎沉默片刻,凶戾脸颊冷然森寒。 他点点头,又微蹙眉心,“那孙子报警不得也被抓进去?他乐意?” 老沈听这话笑意一滞,随后嗐了一声,“我这也算老前辈了,我跟他讲理了么。” “那小犊子也不算无可救药,还知道为妹子着想呢。我告他你要真疼你妹子,就老实服刑,完了出来以后好好做人踏实过日子。” “这才能保你全家往后都平安呢。” “我说那好处费正好等他进去了,给他家过日子用,那他也不用操心了。” 段虎嗯了声,“钱投了么?” 老沈:“估摸最早今儿晚上就能瞅见钱,晚点明个儿也能瞅见。” 他伸出两根手指晃晃,“说好的是这么个数。” “但我寻思说不准最后是多少,不知道季大强能不能放心给他那么多。” 段虎冷笑,“咋不能,那老犊子脑瓜也是个不好使的。” “他自己一点儿没觉出来,还寻思自己挺聪明呢。” “?”老沈挑眉,“嚯,看这意思工头儿您也准备动手了嗷。” “滚边儿拉去。”段虎瞪他一眼,“老子还能叫你啥都干了么?本来这些日子就忙,我这因为... ...地里那事儿也不总过去。” “哎呀呀!快打住、快打住工头儿!”老沈十分夸张地连连摆手摇头,“你快甭跟我说这热乎话嗷,我现在已经够稀罕你的了。” “你别叫我再稀罕你了。怪危险的你说——” “去你大爷的!”段虎抬腿就踹,“李守财就他娘跟你学的这堆娘们儿话,我告你嗷沈保强,你再总整恶心人这套你看老子叫不叫你打包走人,带你们家那小崽子都滚蛋!” “那你指定狠不下那心。” 老沈厚脸皮道:“你大侄子有点儿发烧呢,不然我今儿也不带他过来。怕给你添麻烦。” “啥玩意儿?”段虎当即骂他:“你他娘脑子有屎?娃生病了你还急着忙这事儿做啥,你老实儿带他治病啊。” “要为那么个瘪犊子的事儿耽误娃看病,多他娘不值当。” “没有没有,不耽误。”老沈忙道:“不严重就着凉了,大夫说水都不用吊,扎个屁股针儿就成,都扎完了。” “你看他多——” “诶?哪儿去了?”老沈回身一瞧,没人! 他的腿部挂件没有了! “我艹!我儿子呢!”老沈不禁担忧,“别跑外头去了艹!” 他儿子的智力稍微有点问题,太复杂的问题有时候都回答不上来。 这要是跑丢了比一般孩子得更难找。 段虎也有点急了,作势就要转身回屋穿褂子去,毫不留情地骂:“沈保强你他娘多大岁数了,心里能不能有点数儿?” “大牛这娃本来就傻,你也不精心着点儿!” 他正要往屋走,房门就被推开了。 季春花穿着新换上的衣服,面上带着些无措担忧,缓慢而费力地走过来,“段虎... ...这娃好像生病嘞,一直说不好受不好受,你叫沈大哥带他去看看吧。” “?”段虎猝然愣在原地。 低头一看。 只见季春花腰上圈着一双小小的手臂,死死地搂着她。 段虎瞬间火冒三丈,怒吼:“沈!保!强!” “把你家小崽子给老子弄走!!!” 老沈也瞅见了,冷汗都哗啦啦往下淌,一个箭步冲过去蹲下身就薅沈大牛,“牛啊,听爹话啊,这个姨她不能搂啊。” “这姨只能你虎子叔搂啊!” 季春花一看俩人好像都在数落孩子,听得心里不好受了。 她胖乎乎的小手护着孩子,拧眉道:“你俩咋一点都不重视娃,他刚在屋里一直说不好受来着,我摸他脑门都有点热。” “指定是发烧了呀!” “沈大哥,娃不好受都这样黏糊人,你说他做啥?” “... ...不,不是啊弟妹。”沈保强哭笑不得,“这小崽子就他娘是个低烧,才三十七度几,况且都扎完退烧针嘞!” “他他娘来的路上还哐哐干了俩大鸡腿呢,能有个鸟事啊?!” 第124章 想跟你叔这大老虎抢媳妇儿 老沈这么一说,季春花都有点听愣神了。 刚才段虎出去没多会儿,季春花就换好了衣服。 可只要想起俩人刚在屋里青天白日的做那种事... ...季春花就臊得要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瞅见别人。 于是她就打算坐屋里等会儿,等沈大哥走了再出去。 怎料就在她隐约还能听见窸窣交谈声,心底焦灼担忧时间所剩不多之时,屋门就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 季春花听出这动静指定不是段虎,没来得及想呢,就听见声稚嫩童音。 推门进来的男娃年岁也不算太小,估摸得有个九、十岁。 可说起话来却显得傻傻呵呵的,似乎有些过度稚嫩了。 而且还挺没礼貌。 他瞪圆黑漆漆的眼,张嘴就说:“姨!” “你咋长这么胖乎捏!” “你,你是吃了好多好东西才能长这么胖乎的嘛?” 季春花无奈扯扯嘴角,倒也没幼稚到要跟一个娃子置气。 她只消片刻就估摸出了这娃的身份,段虎跟她提起过的,是老沈那个有些智障的儿子。 这娃的娘当初把他交给老沈的时候就已是重病,如今许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季春花目含酸楚,不禁想:娃傻点也挺好的,知道的少,还能少受些伤。 她软乎乎的笑着招唤他过去,问他叫个啥名。 大牛报上自己的名字,看着季春花又说了一句:“姨,你可真胖乎儿... ...胖乎儿的真好看!” 想起如此单纯的童言,季春花觉得心里暖融融的,还忍不住寻思:娃这么小,指定不会扒瞎吧? 那是不是证明,她现在瞅着其实真的... ...不丑呀。 季春花就这样如此简单、如此轻易的被沈大牛小朋友俘获。 她还是忍不住坚持道:“沈大哥,娃不能说瞎话的,他这么小... ...又跟别的娃不老一样,哪儿能有瞎编乱造的脑子?” “他指定还是不好受,才会这么黏着我的。” 沈大牛有些费力地搂着这个胖乎姨的腰,感受着她身上棉花一般的暄软温暖,小嘴儿一瘪,嗯嗯道:“对,对,大牛不好受。” “姨身上软,姨搂我我就好受嘞。” “!!沈大!牛!”不等段虎原地爆炸,老沈先“腾”地一下站起来。 他感受着背后刀扎般的视线,哆嗦着闭了闭眼,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然后就开始跟自己儿子“拔萝卜”,尽量保持耐心,语重心长道:“牛啊,你听爹的话嗷。” “你现在已经是男子汉了,男子汉不能搂别人儿家媳妇儿。” “姨是你虎子叔媳妇儿,你往后也能有自己的媳妇儿。” 沈大牛脑筋简单,所以好多时候特别倔。 尤其是他想干啥,你还不非不叫他干的时候就更倔了。 老沈怕跟他太凶,反而激得他倔劲上来,便想着循循善诱。 哪想身后的段虎再也忍不住,直接大步冲上前。 一把扒拉开老沈,然后就用粗糙的大手隔着棉衣挠沈大牛肚皮上痒痒肉。 沈大牛瞬间撒开双手,开始反抗挣歪, 又忍不住笑,又生气,磕磕巴巴的根本说不出个全活话。 段虎逮着机会一把将沈大牛扛在肩头,黑着脸转身就走,还不忘扔下句:“我跟老沈去县城。” “你下午要去地里干活的话注意着点儿,再敢叫你那小肥手儿破个口你试试?” 季春花微微怔愣,忙忍笑道:“好,知道嘞。” “你放心去忙吧。” 老沈也抓紧跟上,举手敬礼:“给你添麻烦了啊,弟妹。” 沈大牛在段虎山一样的肩膀头上用力伸手哭嚎,“我不要走,不要。” “我不好受,脑瓜疼,要姨搂。” “不要姨做虎子叔媳妇儿,要姨做大牛媳妇儿!” 段虎无情冷笑,抬起大掌照他小屁股上就拍了一把! 得意又霸道地低哼:“你一小牛犊子还想跟你叔这大老虎抢媳妇儿?” “你吃草的,窝囊,保护不了她。还得是你叔我,我这叫兽中之王,懂不?” “个小瘪犊子,再瞎闹唤给你小鸡鸡揪下来了嗷!” 随着段虎顺手带上院门,没过一会儿前院就传出孙巧云热若亲和的道别声。 季春花这才缓缓回神,当即噗嗤一声捧着肚子笑出眼泪。 她笑了好久,隔着重重雾气凝望院门, 几近无声地喃喃道:“是呀,我已经没啥可害怕的啦。” “我可是嫁了个老威猛老霸气的大老虎嘞,咋还能害怕别人欺负我呢?” “要是那样,我得多给兽中之王丢人呀。” …… 下午抵达村委会,点过名后刘大姐跟尤姐就组织女同志们排成长队。 由她们俩在前头带路,组织大家去山边荒地。 为了避免男女同志在一起干活太过拥挤,在这之前何书记就组织着老少爷们儿们把翻土的工作收了尾。 到地里以后,刘大姐先是回忆起何书记的千叮咛万嘱咐,随后就开始给大家伙两两分组。 每组负责一块地。 刘大姐察觉季春花自打上午就跟杨文珍在一块说说笑笑,便自然将她们俩分作一组。 她想起何书记的话,心下更是佩服高看季春花和段虎这对小两口儿。 又再次忍不住为自己从前的愚蠢产生深浓的愧疚。 刘大姐觉得这个“特殊”必须得搞,而且是合情合理的。 人段家一下子就出了俩人参加劳动。 段虎还一把子好力气,干活干得快又好。 本来就已经比别人多做了,这么点小事他们还不配合一下吗? 其他人都被分配结束后,刘大姐就将段虎亲手翻的那块地分给了季春花跟杨文珍。 季春花还未从中午的羞耻中脱身出来,每跟杨文珍说上两句话,就忍不住涨红着丰腴的脸蛋儿下意识移开视线。 杨文珍见此,也及时噤声,不再接话。 只定定地瞅着她,贼兮兮的笑。 笑得季春花恨不能先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躲会儿才好。 后面她实在是遭不住了,便咬咬唇求杨文珍:“珍姐,要不你还是说点啥吧。” “你这样啥都不说,就瞅着我干笑... ...我,我反而更难受嘞!” 第125章 忍不住更想欺负你 杨文珍听得瞬间破功,蹲在地上一边薅草一边道:“我还是控制控制吧,你要是叫我说... ...” “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你听不得的,能把你臊死的!哈哈哈!” 杨文珍摇头感叹:“诶呀,我妹子这脸皮咋就这么薄呢。” “怪不得你家爷们儿总喜欢逗愣你、欺负你嘞。” “你说你这小胖脸儿一红,多好看呀,只能叫人忍不住更想欺负你嘞!” 季春花听得哭笑不得,脸上透出几分岂有此理,“哪有这样的?” “我犯难了,倒叫人更想欺负我啦?” 杨文珍啧啧着摇头晃脑,“妹子呀,不急,你往后就会懂的。” 言罢,她轻轻松松地薅出野草。 动作短暂滞住后,环视四周。 随后起身跑到季春花跟前,很小声地问:“春花,你没觉得咱这块地跟别人的有点不一样嘛?” “啊?不,不一样?”季春花哪里会想这么多,憨憨道:“不能吧。” “咋不能?你仔细看看。”杨文珍拍拍她肩膀,唏嘘:“就说今年天暖和,到底也是冬天。” “这地一冷了就梆硬的,根本不好翻。” “你看那边几个大姐,薅草薅得直甩手,我刚还听一个大姐骂脏话呢,说那帮老爷们儿都是软蛋,中看不中用的主儿。” “说是这地翻了,其实根本没锄多深,草根都搁里头老难薅嘞,还得拿手挖挖呢。” “啊!”季春花终于察觉,“还真是的,咱这块地的草就贼好薅!” “我刚看好多都是锄地的时候连草根就刨出来嘞,一会儿咱直接捡了去回收就成啦。” “是呢... ...要不我就说奇怪呢。” 杨文珍蹙眉思索,却也想不明白。 季春花却道:“嗐,这有个啥奇怪的,指定就是咱运气好呢。” “咱也别太张扬了,都是搞劳动拿一样的补助,万许别人知道了还会多想,心里不痛快呢。” “我看呀咱就先干,要是干得快不咋累,就去帮别人儿也干干。” “那边有几个婶子年岁大了,我刚还看她们捶腰呢。” 杨文珍闻此也不忍感慨,“那可不呗,各家有各家的情况。有的家里只一个爷们儿,没那个爷们儿赚钱就没吃没喝的。” “所以就只能叫娘们儿家的报名了呗。” “再说,补助那十块钱对于稍微困难些的家庭来说,也不少了。” 季春花认真点头,很是诚恳地嗯嗯道:“我也觉得嘞,十块钱也能买不少东西了。” 自从妈把木匣子跟小账本给了她,她就开始借着空闲的时候开始试着学记账了。 之前段虎带她去县城买东西的那个钱,她后来算着都觉得心疼。 可是段虎凶巴巴的跟她说,这一年到头其实也花不了几回大钱。 吃喝肯定是省不了的,吃不好喝不好,生病了还要花钱。 他说亏啥都不能亏了嘴儿。 至于买东西花的钱多,他说:“老子搁外头天天咔咔搬砖头扛水泥的,整得那么埋汰,不就是为了多赚钱?” “那多赚钱是为了啥,是为了买破不拉几穿上都剌肉的衣服么?” “... ...”季春花觉得也很有道理,似乎无法反驳。 这么想着,她不自觉蹙紧眉心,觉得发愁。 吃不能省、喝也不能省。 出去买东西也不能省。 那记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节省开支吗? 季春花越想越糊涂,想破脑瓜也没琢磨出到底还能从哪里省。 结果正蹲地上兀自寻思呢,耳畔便跃入一道音量不小的讨论声—— “诶,你瞧那个季春花跟季琴,俩姐们离得那么近... ...咋连句话都不带说的?” “这么说来,是季家卖了那大胖闺女以后,这姐俩往后也断道了?” 另一位大姐嘶了一声,“不能吧。她们俩虽然不是亲姐俩儿,但从前一直可亲可热乎嘞。” “那老季跟媳妇儿虽然不疼这大闺女,但跟这个妹子没啥关系啊!” 中年妇女们唠起闲话来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只听那个动静越来越大,就知道她们一点不担心本人听到。 季春花倒也习惯了。 毕竟她打小时候就是听着这些喋喋不休的闲言碎语长大的。 只是没想到,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跟中年妇女们相比,非常年轻的声音。 就是上午在半路拦季琴,故意膈应她,特别瞧不上她的那位年轻女同志。 不过,这件事季春花是一点不知道。 她只听那位女同志很大声地冷笑:“咋就叫跟季琴这个妹子没关系了?” 王莉莉翻个好大的白眼,把手里的野草往身后一撇,站起身就朝向季琴的方向。 很大声地嚷嚷:“她爹她妈,要卖她姐换钱。” “她要是真的在乎她姐,咋不拦着点呢?” “还有,你们总说他俩之前关系好。” “她那个胖姐姐的确对她不错,因为我看到过好几回她姐蹲地上给她脱鞋,磕里面的石子儿。” “路过她家的时候我还偶然看见过几回她姐给她洗衣服。” “比洗别人的衣服都要精细!” “不过你要说季琴疼她姐,我是一点没瞅出来,疼哪儿了?她分明老会打扮嘞,还放着她姐邋里邋遢的不管,也不劝劝,也不鼓励的。” 王莉莉拍拍手上的土,有恃无恐地冲季琴扬起下巴,最后总结:“我看呐,她是恨不能她姐一直不收拾,好衬托得她这村花更美才是嘞。” “!”季琴原本想着把季春花的事情先放一放,这几天随便随便糊弄地里劳动的事,重点放在读书上。 没成想这半路又杀出个恶心人的臭婊子。 而且上午恶心她不够,下午还恶心她,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季琴努力压住想撕碎王莉莉的冲动,垂眸整理心情。 随后仰脸带着伤感走上前,“王莉莉,你对我跟我姐的事情了解多少?” “我们姐俩之间有矛盾有误会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凭啥在这挑拨离间?” 季春花听得差点没笑出来。 她背身干呕两下,心想:咋不了解呢,这个妹子可真是人美心善。 说的全是大实话。 她咋离开季琴以后才突然发现,世界上的好人原来这么多呀! 季春花不想搭理这件事。 她很感恩别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但她一点都不想理季琴。 她知道季琴是啥德行,现在自己接话,她指定美得不行,就等这个机会继续在众人面前表演呢。 季春花继续蹲下胖乎乎的身子装聋作哑。 王莉莉则完全不在乎季春花作啥反应。 她表面上是为了季春花说话,实际上却是因为个人对季琴强烈的厌恶嫉恨。 凭啥那些男人都看不出这个贱货的黑心肝呢,就知道追着她屁股后面跑。 尤其是那个数一数二的富户,养猪场的老板余光。 他那么有钱,人也长得还算周正,咋就非得瞅准季琴了呢,这样的男人再有钱又如何? 简直是蠢猪! 比他养的猪还蠢的蠢猪! 上午没那么多人,她嚷嚷那么大声也没谁听见。 如今可不能再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了! 王莉莉眼神发狠,随后怪声怪气地讥笑:“估计用不着我挑拨离间,你姐都得嫌你脏了吧?” “毕竟她的‘好妹子’,如今可是口味很特殊,就喜欢王二狗那样得了脏病的臭流氓呀!” “还忍不住当街就跟人家搂搂抱抱呢。” “我要是季春花,我也得离你远点,万一要是跟你用了一样的碗筷,被你摸上一下、抱上一下,不就等于跟王二狗那腌臜货色间接亲热了吗?” 第126章 你是担心我会把姐夫抢走 “?!” 季春花陡然扭过头,用一种无比震惊、甚至怀疑季琴脑子有病的眼神看向她。 杨文珍听得大张着嘴,同样不可置信地瞅着季琴。 这两个不知所以的人都在想一件事:这到底是为啥啊? 季春花想:她还以为季琴重生以后要搞什么更可怕、更恶心的事嘞,难道这就是更... ...恶心的事的是吗? 似乎也没毛病。 但这个恶心明显是她恶心她自己呀。 难不成她是因为总不如意,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所以彻底成了个疯婆子,破罐子破摔嘞? 杨文珍也对王二狗这个名字有印象。 她寻思就算季琴心肠歹毒两面三刀,外表也的确挺出众的。 普通女同志都对王二狗那样的避之不及,她咋会跟那样的男人…… 王莉莉的一番话,令无数女同志的动作纷纷顿下。 大家都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审视季琴,通通觉得她脑瓜有屎。 这不是一手好牌打个稀烂吗? 她到底是为啥这么想不开,要如此作践自己啊? 季琴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刺来的尖锐视线,只觉得脑壳都要炸了。 旁人也就罢了,其中还有季春花和杨文珍这两个她讨厌至死的人。 她宁可全天下都看她的笑话,也不愿意让这两个人瞧她的热闹! 季琴攥紧拳,用指尖用尽全力刺破掌心,借着疼痛终于挤出眼泪,委屈地哽咽道:“王莉莉,你到底为啥这么跟我过不去呢?” “你挑拨我跟我姐的关系还不算完,现在还要败坏我的形象... ...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 “还是说,你是因为嫉妒我?” “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之前你喜欢过的一个男同志后来给我写了情书,所以你才一直怀恨在心的吧?”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可算是一刀扎穿了王莉莉的心。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很喜欢季琴,她跟谁都笑呵呵的特别爽快,可就是因为那个男同志,她才看穿了季琴的真面目。 王莉莉丧失了理智似的,直接奔着季琴冲过去,颤抖着身体叫骂:“你可别满嘴喷粪了,贱人!” “我嫉妒你?嫉妒你啥?” “难不成是嫉妒你吃锅望盆、处处留情,恨不得全世界的男人都围着你转吗?” 王莉莉指着季春花,冲大家喊道:“季琴之前非要跟她姐换亲的事情难不成你们都忘了吗?” “村霸家的老娘跟他本人,明明在相亲大会看上了季春花,连订婚钱都给她嘞,说实在的,从那时候季春花就算是村霸的未婚妻了。” “可她季琴竟然恬不知耻的要去抢自己的姐夫,后来猪场的余老板也带着媒婆上门提亲,正好撞破了她撺掇家里换亲的事。” “所以余光同志才看清了她,听说他前几天也去重新相亲了呢!” 杨文珍无声挑挑眉梢,没想到这事儿还会波及到自己。 不过余光跟季琴之前的事情方媒婆倒是跟她说过,毕竟方媒婆是业界有名的嘴毒。 啥好的坏的她都会说。 谁有个啥事儿都别想瞒住相亲对象。 而且想瞒下的,不坦诚的人方媒婆也不会继续帮忙说亲的。 季琴没想这个王莉莉会被她两句话刺激成了条疯狗,竟然连换亲的事情都拿出来说。 她不免有些慌神,再次抠了抠掌心。 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淌,配上她明艳的五官,纤细的身材,瞅着还真是会让人忍不住心疼。 季琴拍拍自己的胸口,哭道:“天爷啊,我咋会去抢我姐的男人?” “人人都知道她能嫁出去有多难,我咋会做那样的事?” “大家伙能不能动动脑子想想,谁都知道村霸段虎是个暴力分子,以前还把人打个半死蹲过大狱的,” “我姐搁家过得就够憋屈的了... ...我是不想看她嫁出去还得接着受大罪呀!” 说完这话,季琴借着情绪烘托到极点,脑筋飞速转动。 她不如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感动一下那个肥货好了。 反正这事儿都已经闹开了。 说是迟那是快,季琴一个飞身跑到季春花跟前。 季春花拧紧眉,也早就站了起来。 她一个不察,便被季琴用力抱住。 季琴大声哭道:“姐,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为啥跟我置气。” “我想应该是因为你跟爸妈干仗的那天我没帮你到最后。” “可是姐,开始我也帮着你说话嘞,你是知道的吧... ...后来,后来我就想,我终归是个女娃,在家说话也没那么大的份量。” “我心想就这样让他们仨不要再打扰你的生活也挺好的,这下你总能过个安稳。” “可我真没想到这事你会... ...你会这么怪我啊姐,你如今跟姐夫过得好我也替你高兴,我只是一个想跟姐姐亲近些的妹子,你说我有啥错?” 季琴哭嚎的嗓子都哑了。 几位离的近的大姐们也被她这声声泣血般的动静儿整得有些心颤。 控制不住地开始心软起来,觉得那些风言风语指定也是没少添油加醋。 季春花却被恶心得浑身僵住,眉头深深拧紧。 她一个抬手,“咚”地一下就推开季琴。 俩人本来体重就差的不少,季琴就算不是故意,也被季春花推搡的一屁股跌坐在泥土地里。 可她却没显出半点生气, 忍着屁股仿佛摔成八瓣的疼痛,继续哭着问:“姐,难道说... ...难道说你就是因为我之前想换亲、替你去段家受罪,跟我生气的?” “你是担心我会把姐夫抢走,是吗?” 季琴身体颤悠,目含水光。 这么一个俏丽的人,就算瘫坐在泥土地里,满脸泪水,瞅着也是好看的。 她突如其来的话锋一偏,也成功带跑大家的思考方向。 很多人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对着这对相差甚远的姐妹观察起来。 近处的两位中年妇女忍不住唏嘘起来,“诶呦你还真别说,虽然这大胖闺女现在收拾的干净水灵... ...但她还是那么胖呀,” “光说这身材,肯定是比不上季琴的,季琴多苗条呀,原先咱村就有人说,就凭季琴这个小身材,都能进部队文工团了呢!” 另一个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而且季春花从小就笨,性子一直窝窝囊囊,也不爱说话,瞅着都渗人。” “你们看刚才半天了她都没吱声,可见是改的了外表改不了内在。” “这么一比... ...那是个女人都得有危机感吧?” “说不准哪天村霸醒过神来了,发现这姐俩差距这么大,突然就喜欢季琴了呢!” “... ...”季春花无语至极。 她当即不自觉地翻了个老大老大的白眼,神韵颇像自家那个土匪似的爷们儿。 随后,她扬起丰腴脸蛋儿,声音软乎乎的,语气却荒诞至极, “不是呀,我咋能担心你抢走他呢?” “你想换亲的那天,段虎都差点把季家房顶掀嘞,还把那么厚的搪瓷盆硬生生踹了个老大的窟窿。” “你后头每次抢着跟他说话,他都要骂你臭傻逼,我咋会害怕你把他抢走呢?” 说着说着,季春花自己都笑了。 许是本人没在场,她觉得这话也飘不进段虎耳朵里。 季春花忍不住更放肆地笑出声,弯起眸道:“再说,退一万步讲,他要真是能喜欢上自己骂过臭傻逼的人,那他、他也是臭傻逼。” “我就不会跟他过日子嘞,他爱稀罕谁稀罕谁去!” 第127章 两口子关起门来咋亲咋热 这话说完,季春花只觉得爽快异常。 心底清明又通透,甚至有种强烈的踏实感。 她想起换亲那天,自己后来没再挣扎,也是因为类似的想法。 的确,她季春花没啥厉害的。 外表不如季琴出挑、脑子不如她聪明。 可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她妈妈拼尽性命把她生下来的。 就算是报恩,也不能上赶着叫人作贱自己。 所以当初她就想,如果段虎跟妈真的乐意换亲,她也不会再反抗了。 季春花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她终于清楚—— 害怕和忌惮季琴,或是当初恐惧余光,都与其他人没有关系。 说穿了,别人的选择是啥,自己管不了。 但她可以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永远可以做出最正确的、为自己着想的选择。 无论她嫁的那个人是不是段虎,季琴想要抢走谁。 她都不用害怕。 因为真的能被她抢走的,能和她一起伤害自己的人,她就算咬碎了牙,和着血往下咽,也一定要从苦痛里走出来。 不要为了他们难过,不要继续跟他们纠缠在一起。 她不要为不值得的任何人或事,搭上这宛如上天恩赐的、根本不敢想的又一次生命。 她要幸福,她一定要。 就算没有别人,谁都没有。 她也要努力自己给自己幸福。 “噗——” 杨文珍冷不丁的泄出一声笑。 随后捧着肚子弯起腰,笑得都流眼泪了。 她颤抖着指季春花,哈哈道:“你,诶呦,春花妹子,都说这两口子在一起生活久了会越来越像,我看你头一个学你家爷们儿的,就是这个骂脏话!” “可你这声音软绵绵的,骂起脏话来还真像是小娃娃学舌,哈哈哈,听着可真有意思啊哈哈哈!” 随着杨文珍笑开花,人群也忍不住了,接二连三地传出爆笑。 王莉莉也跟着笑起来,看着满脸青紫的季琴眯起眼睛赶紧补上一刀,“我看人家季春花同志之所以这么冷静,肯定是心里老有数儿嘞。” “人家两口子关起门来咋亲咋热的咱都不知道,天天瞎猜啥呀?” “你们瞅瞅她身上穿的衣服,可新了,还是国营商场的呢,别看款式简单,实际上连走线都不一样,我是见识过的,所以我能瞅出来。” 王莉莉不屑哼道:“这还瞅不明白?人家村霸指定是可稀罕季春花同志了。” “之前她在季家的时候,穿的都是啥衣裳啊。” “还有季春花同志说的没错呀,他们结婚的那天,段虎都能当着那么多人拿猪蹄子砍季琴... ...哈哈哈!” “你们说,村霸虽然野蛮粗鲁了些,但我真没亲眼见过他这么着对哪个女同志,这得是多讨厌季琴呀!” “我说季琴你也真是,你脸得多大呀!哈哈哈。” “... ...”瘫坐在泥土里的季琴已经是头脑嗡鸣,面如死灰。 她背到身后的双手都用力扎进泥巴地里,指缝里全是泥。 尽管心里的恨意已经深浓无比,她还是耷拉着脑瓜一忍再忍,在这样的情况下思考出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办法。 思索罢,她立刻胡乱抹用袖口蹭去眼泪,忽然“雨过天晴”了! 季琴起身,破涕为笑,又抓住季春花,“好,好,姐,你只要不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就成。” “我都说嘞,你跟姐夫过得好我比任何人都高兴呀!我,我不生气,姐。” “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 “既然这样的话,咱俩总能和好了吧?你根本就不担心我抢走姐夫,那指定是没啥道理不跟我和好了吧?” “姐,你,你就别生气啦!” 季琴看季春花一直没说话,也没啥反应,情急之下习惯性的说辞脱口而出,“甭管是因为啥才叫你之前跟我闹别扭,” “我今天都一起跟你赔罪,成不?” 她急道:“我,我替你薅草、替你劳动!” 季春花垂着绒绒的眼睫一愣,眸底陡然亮起。 她脑瓜里像是有啥地方一下被打通了似的,立刻咧嘴甜软笑开,爽快答道:“好呀!” “... ...”季琴傻了。 后知后觉自己是习惯她总会回:琴琴你别管,姐来就好。 所以才几乎有恃无恐的说出了那句卖好儿的话。 就在她满腹悔意,恨不能时间倒退之时,季春花马上指指旁边:“你帮这个婶子做吧,我这里差不多嘞。” “这个婶子刚才一直捶腰,指定是腰疼呢。” “刚才婶子可还夸你来着呢,琴琴,你可得好好帮帮人家。” 季春花笑得绵柔双眸都眯成条细缝,又添上句:“我瞧着最近你的名声似乎不太好,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叫大家对你改改观。” “我想等这次劳动搞完,你的‘好’名声,指定还能回来的。” 季春花隐约咬重了“好”字。 可季琴还在发懵,也没咋听清楚。 只听季春花说完,那个腰痛的婶子便满脸惊喜,等不及了似的冲过来,一把拽住季琴拖走,嘴里还叨咕:“季琴同志啊,你姐说的对啊!” “你如今多奉献一些,往后名声好了还是会有好同志来提亲的。” “不然的话你说最近这事闹得... ...这把你说的跟满大街找男人的婊子一样,你说说多难听啊!” 季琴蓦地一颤,两只眼睛都冒出猩红血丝,狠狠地瞪向婶子的后背。 像是恨不能将视线化作利刃,剥掉她的皮肉才好! 第128章 有人疼、有人爱 季春花赶紧转身,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她强忍笑意暗道: 你本来就是个贼乐意围着男人转的婊子,不光如此,还能为了男人害死无辜的人。 你真应该给我磕几个头好好谢谢我啊季琴。 我这是让你做点好事积点德,等以后死了下地狱没准阎王还能给你减点刑呢! 季琴就这样极不情愿的带着满腔恨意被赶鸭子上架。 可纵使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劳动。 眼下她被人捧得这么老高,傻子都知道根本不能拒绝。 她们说的不无道理。 自己近来不光衰得要命,名声也越来越烂。 她可不能坐视不管,不然以后的计划该如何进行? 季琴一边咬紧牙关,一边撅腚猫腰地蹲在地上薅草,没几下就累得满头大汗,手麻腿酸。 对于做惯了家务事,以及每年冬日都要上山去薅野菜的女同志们来说,这件事并不辛苦。 可季琴自小是被娇养的,本来就没啥力气。 加上这个婶子刚才光顾着唠嗑了,根本就没咋干。 一看有人帮忙,她便更放松。 加上和她一组的那个婶子,俩人是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季琴气得眼珠子瞪得老大,里头泛起猩红血丝。 她不断地给自己讲道理,才终于花费两个小时薅完了这块地的野菜。 结束后,她尽量整理心情,扬起清甜的笑容起身擦汗,“婶子,得嘞。” “我已经帮你们把这块地的野草都薅干净啦。” “后头的回收工作就由你们——” “哎呀,季琴同志!季琴同志!” 季琴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又传来道恳切的呼唤, “季琴同志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我看只有瞎了眼的人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你婊子呢!” “季琴同志啊,我刚才这脚丫子不小心崴了一下儿,你看能不能也来帮帮我呀?” “而且刚才我还帮你说话来着呢!” “... ...”季琴听得面色如土,嘴角疯狂抽动。 憋得都快把牙咬碎了,才压下火山爆发的冲动。 僵硬笑着走过去,“没问题的大姐,这... ...有啥的!” “我本来就年轻,理应照应着你们这些岁数大、身体不好的中老年、妇女、同志们呐!” 季琴带着深浓的怨意,隐约咬了几个重音。 可还没等那位大姐察觉到,地里再次传出此起彼伏的叫嚷! “哎呀,季琴同志可真是好人呐!” “多好的姑娘。” “谁说不是嘞,还有季春花那个大胖闺女,诶呦你们瞧瞧,人家春花也帮着岁数大的老婶子们薅草呢!” “真好啊,真好。这对姐妹都是好人,都是好姑娘呀!” 季琴闭上眼,步伐颤抖而缓慢地穿梭在地里。 她再没余裕去观察季春花,如今只盼着等到太阳落山时,她还能有力气拖着自己回家。 再看季春花跟杨文珍那边,却是干得一片热火朝天兴致勃勃。 杨文珍是个聪明人,不用多想就看透季春花打的是个啥主意。 两个人是真心实意的多多奉献,都觉得她们还年轻,多做些也没啥,加上心情好,她们就更不觉得累。 杨文珍一边干活,一边贼兮兮地笑着跟季春花窃窃私语, “妹子,我真是没看出来啊,你这么个棉花团儿似的人,竟然也是有脾气的。” “而且你这脾气还不是夹枪带棒,你这分明是绵里藏针啊。” 季春花闻此也不忍嗤嗤偷笑,冲着杨文珍弯起眼眸软乎乎的回:“其实我可想上去薅她头发嘞!给她直接薅成秃子才好!” “可是珍姐,方媒婆应该跟你说过我跟季家的事吧?” 想起季家人的贪婪,季春花哼道:“他们一家子就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我这份量和力气,比季琴多上不少,万许我要真动手打她了,没准儿她还能当场躺地上,说我把她打坏了呢。” “这样一来,谁知道季家那边会不会逮着这机会讹我家钱?” 杨文珍唏嘘:“你还真别说,我觉得很有可能。” “季琴虽是不能豁出去她那村花的面子,跟你装疯卖傻,但挡不住他们家还有仨呢。” “虽然像你说的都是癞蛤蟆,但捆在一起也够恶心人的。” 季春花点点头表示同意。 俩人正好又薅完两排野草,提着装满野草的尼龙袋子就往外头走,准备送到板车上去。 季春花悠悠叹了口气,诚恳又愧疚地道:“珍姐,我刚才忽然就想。” “当初我爷们儿跟我婆婆上家提亲的时候,指定就能瞅明白季家是个啥情况。” “按道理讲,他们那个时候要是嫌麻烦,其实扭头儿反悔也不是不行。” “咱俩村儿加起来,这样的事情一年到头来也不少。” 季春花眼眸荡起水色,无比动容, “可他们都没有,还一回又一回的给我讲道理,给我加油鼓劲。” “我要是再一点长进都没有,不光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我自己。” 季春花将尼龙袋倒过来,那些混杂着泥土的野草哗啦啦的被倒干净。 她略显失神地瞅着,觉得积攒在内心深处的那些垃圾也好像被倒干净了。 她畅快舒气,随后有些羞涩的红着脸儿,傻乎乎的讷讷道了句:“我,我现在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呢。” “我不能再任由别人欺负我嘞,不然的话岂不是也挺对不起自己个儿的?” “明明... ...我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过,哪能又纵着那些烂糟人毁了我的新生活呢?” 杨文珍被季春花看似绵软轻柔、实际却透着坚韧醒悟的神色惊到了。 她愣了好半晌才张了张嘴,结果还没想出要说啥,就被妇联刘大姐的集合命令打断。 傍晚,天边是火红火红的。 刘大姐见地里的工作差不多都结束了,当即欣慰又亢奋地率先鼓掌,表扬大家伙的劳动及奉献精神。 季春花见此,拎着尼龙袋就往地里走,“走吧珍姐,咱再点回名就能回家啦!” “我得抓紧回去呢,我爷们儿有时候要是太晚会住在县城。” “天黑了的话家里就我婆婆自己个儿,我不放心。” 第129章 又酸又甜的小秘密 队伍解散后,杨文珍也没再拽着季春花唠嗑。 她知道季春花着急回家,便爽快道别,说明儿再见。 然后,季春花就跟脚底下踩了风火轮儿似的,直奔着家的方向去了。 不过半路,她还是停了一下。 因为想起口袋里还揣着村委会发的那十块钱补助。 所以她想给段虎还有孙巧云买点儿啥。 她到食杂店门口时,嫩软且灰扑扑的手心儿里都是汗。 有些紧张又激动不已地在裤子上蹭蹭,才小心翼翼地掏出钱走了进去。 路上她已经想了半天,却没有想出到底应该买啥。 于是就想干脆直接去食杂店瞅瞅,没准儿溜一圈就知道买啥了。 可等真的走进食杂店,她又突然觉得眼花缭乱。 店里很小很逼仄,所以货架上摆满东西放在一起,就显得更加拥挤纷杂。 季春花聚精会神,一行又一行地看。 最终蓦地发现,自己的视线总是会停留在她小时候最喜欢吃、却又不能轻易买到吃到的零嘴儿。 她晃晃脑瓜,忽而感觉有些挫败。 她似乎突然察觉自己其实也不咋了解段虎。 她都不知道他乐意吃啥,不乐意吃啥... ... 怎料正这么想着,身后就响起道很热情,又很熟悉的招呼声。 “诶?!嫂子?!” “是嫂子不?” 李守财俩眼冒着亮,咔嚓一下就冲过去绕到季春花身前。 季春花一愣,“!” 她立刻笑开,点头道:“我知道你,李守财同志,你是段虎的好哥们儿。” “嘿嘿嘿。”李守财被季春花和善柔软的笑整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挠挠脑瓜,说:“嫂子您不用这么外道,叫我守财就成。” 言罢,他倏地想起啥,拍拍脑门儿,“对嘞,这正好碰见您啦我就不去家找孙婶儿了。” “虎子哥今晚上有应酬,他跟老沈一块去,估摸着得挺晚的... ...还得喝酒。” “他说今儿就住县城那头了,叫您跟孙婶儿晚上记得把门锁好。” “... ...啊,这样啊。”虽然季春花知道有这种可能性,但真正听见时还是难忍失落。 尤其她总觉得今天发生了好多事,也想通了好多事。 她好希望能跟段虎多唠唠,把今儿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他听。 但季春花很快就调整好了,她想没关系的,他们还有好久好久,不急在一时。 于是她重新扬起笑,应了声好。 随后顿了顿,面上透出几分羞讪,试探道:“守,守财啊,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下?” “我想问你点事... ...” …… 日落时分,段家院子里燃起渺渺炊烟。 季春花哼着小曲儿在灶房忙活,哼着哼着却突然噗嗤一声乐出来。 那笑声软得好似化成水儿,又黏糊得要命。 泡了蜜似的甜。 刚走到门口想要帮忙的孙巧云闻此一愣,立时笑着调侃,“呦,我家春花咋这么美呢?” “寻思啥呢这是?” 孙巧云佯装哀愁,叹息道:“要是咱虎子知道他没回来,自家媳妇儿还这么高兴,指定得气得眼儿不是眼儿、鼻子不是鼻子的。” 季春花冷不丁地被抓包,唰拉一下涨红起脸儿。 她慌张嗫嚅:“妈您快甭拿我找乐儿嘞!” “您可不能真跟他这么说啊,要不然我指定又得哄他。” 想起咋才能哄好自家那个天天都要吃嘴儿的爷们儿,季春花浑身都开始冒热气。 孙巧云乐得更厉害,毫不留情的戳穿,“也就是你乐意哄他。” “你搁妈这儿试试,你看他那一套还能不能管用?” “... ...”锅里热油烧起烟,季春花听得神色一滞。 她压下几乎快要飞上天的嘴角,有些刻意的大声提醒:“妈,我要往里倒菜嘞,您站远点儿别叫油崩着!” 孙巧云嘴上说着:“不碍的,”却还是用行动回应儿媳妇的关切。 退到门口的位置。 她定定地瞅着季春花的背影,忍不住问:“春花,妈看你今儿好像特高兴特美。” “是不是... ...搞劳动搞得还是挺顺利的?” 虽然有了自家儿子护着,孙巧云踏实多了。 但到底段虎不能随时随地看着她。 想起季春花从前过得不顺当,还有原先那个不善交际的性格,孙巧云这一天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季春花在炒菜的噼啪作响声中回应:“可顺利啦妈,您就放心吧。” “而且中午您不是也瞅见嘞,我还交到好姐妹儿了呢!” “珍姐人贼好,性子又爽快,我可开心啦。” “下午我俩干活儿的时候也被分到一组了,说说笑笑的就把劳动搞完嘞,我一点儿都没觉得累。” 季春花默默藏下了心里的那个又酸又甜的小秘密。 想等段虎回来,说给他本人听。 不过她真的觉得这一天都是高兴事儿,都是好事儿,所以越寻思越美,丰软的脸蛋儿红扑扑的,泛着生动的光。 她说:“妈,您去正屋等着吧,咱俩人炒俩菜就得,不然吃不了容易糟践。” “过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跟您好好唠唠,嘿嘿... ...我跟您唠唠今儿都发生了啥!” 孙巧云也被季春花略显神秘的语气整得心痒,连连点头道:“好,好。” “那妈就回屋老实儿等着去喽,妈等我家春花给讲讲外头的新鲜事儿。” 言罢,她转过身慢慢悠悠地往正屋走,面上挂着欣慰又暖和的笑, 拉长语气,特得意的呢喃:“哦呦,我孙巧云真是个有福气的。” “儿子有本事,知道搁外头努力赚钱,儿媳妇还这么多懂事,啥都不叫我干。” 可说着说着,她的笑容忽而隐约颤抖,声音更小地叹了一句:“老段啊,要是你跟爸妈都还在得多好啊... ...” “你们要是都在... ...春花还能不这么急着回来呢,” “没准儿她还能跟刚认识的小姐妹儿出去转转、玩玩儿。” “哎呀。”孙巧云陡然清醒,胡乱逝去眼角湿意,更深地叹息着苦笑,“你瞧我,又来了。” “咋就学不会独立些呢,啥时候都得想起你... ...我可真不如咱儿子跟儿媳妇啊。” 孙巧云扶着门,迈过门槛,对着空荡荡的圆桌,恍如梦醒。 “是啊,眼瞅着这都得过去十几年了吧... ...我早就该明白的。” “我指定是等不来你了。” “你也指定... ...指定是已经死了。” 孙巧云缓缓走到圆桌前,在正对着大门口的主位旁坐下,已经生了皱纹的手扶住正位的椅背,摸了摸。 她陡然淌下热泪,像是个脆弱迷茫的小姑娘似的呜咽出声,“我不贪,老段。” “爸妈是我亲眼瞅着咽的气... ...我知道他们指定是不能回来嘞。” “可你呢,老段。” “你... ...你总得让我瞧见你人儿才行啊?甭管是生是死。” “你不叫我瞧见,我到底咋才能真的放下,彻彻底底的想开呢?” 第130章 他是娃子 季春花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孙巧云早就整理好心情,笑么呵呵地瞅着她。 还催促般拍拍身侧,“来,春花,坐妈跟前吃来。” “快跟妈讲讲今儿到底都发生啥嘞,咱娘俩儿边吃边唠。” 季春花弯着眼眸乖乖的“诶”了一声,撂下饭菜后就坐下了。 结果刚要说话,就顿住。 “妈?”她蹙眉问道:“您眼睛咋还有点儿红呢?” “是不是又一个劲做绣活儿嘞?” 孙巧云掩饰的很好,季春花理所当然头一个想到此处。 也是因为段虎不经意间提起过,说妈总是一做绣活儿就做老半天。 季春花软声劝慰,“妈,我知道您是真的喜欢绣东西,但也得仔细别伤了眼。” 孙巧云痛快答应,“是,是,这点儿是妈不好,总不注意。” “经常一绣上就忘了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大半天嘞。” 只是答应完,她马上就低头吃起饭,顺便夹起一筷子满满的肉丝放进季春花的碗里。 季春花知道家里一贯的原则,省啥不能省吃喝。 所以做饭的时候也努力习惯那十分豪横的风格。 一个素炒土豆片,一个尖椒肉丝。 肉丝放得贼多,跟段虎还有孙巧云做饭的时候一样。 孙巧云也早就察觉这点,给她夹完菜便不忍再次赞同,“这才对了,春花。” “得多吃些有营养的才能有力气有精神嘞。” “是... ...是呢。”听到这话,季春花却陡然心虚。 她这才想起中午她啥都没吃。 给段虎送进去的菜和饽饽甚至都还放在里屋的炕柜上。 怎想怕啥来啥,季春花正动作僵硬的要夹菜呢,孙巧云就随口问:“中午你俩搁后院吃的?” 季春花胖乎乎的小手儿当即滞在半空,大脑短暂空白,片刻后迅速答应:“对,对!” 她耷拉下眼皮,夹上一筷子素炒土豆片儿噎嘴里,支吾道:“是... ...是我俩一起吃的。” 孙巧云翻了个白眼,满脸写着:我就知道。 然后就开始絮絮叨叨地埋汰自己儿子。 说啥,他们段家的爷们儿都一个德行,离了自家娘们儿就活不得。 春花你这好不容易处了个好姐们儿,人带着肉往咱家来做客,又是为了跟你唠嗑。 他可倒好,个不嫌丢人的主儿,倒是闹上脾气把你捆后院儿里去嘞,咋?他是奶娃子啊,自己吃不得饭? 还得叫人喂,叫人陪着? 孙巧云无比嫌弃的悠悠叹道:“你说妈咋就生了这么个玩应呢?” 季春花头越埋越深,尤其在听到“奶娃子”仨字的时候,就差直接扎大米粒子里了。 她不可控制地想起某个画面…… 还有那种酸麻……的…… 季春花一阵颤栗,倏而撂下饭碗起身:“妈,我、我有点儿噎得慌。” “去烧些热水喝。” 孙巧云没察觉,微微颔首道:“甭沏茶嘞,一般人比不得你爷们儿,他喝多少都能睡得跟死猪一样。” “妈怕你喝完晚上睡不着,明儿个不是还要早起去劳动嘛?” 季春花匆忙回:“知道嘞。” 最终等烧好热水端回来的时候,也没再能吃下多少饭。 她原本是挺饿的, 只是一想起中午的事儿就觉得臊得慌,可心里... ...又似乎传出阵阵痒。 痒得她莫名觉得有些焦躁,屁股底下也跟长了钉子似的,咋都坐不住。 后来她一个劲地挪屁股,孙巧云都瞅出不对劲了。 她拧紧眉心往季春花脸上瞅了一眼,只见她垂着睫,抿着嘴儿,虽然饭碗还端在手里,可却半天都没再往嘴里扒拉。 孙巧云到底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顿时隐约察觉出了啥。 她强忍笑意,很是轻柔地拍拍季春花,“春花啊,累了就回去歇着吧。妈看你是真困了,眼皮子都快掀不开嘞。” “这碗筷啥的放这,明儿个再收拾。” 孙巧云知道要是说自己收拾,季春花肯定得拧巴一会儿,所以说完,她自己先打了个哈欠,“诶呦,妈也困了。” “兴许是今儿绣活做的真有些久了,眼珠子又酸又胀的。” 孙巧云喝了几口热水,吁气道:“哎呀,热热乎乎的,真好。” “就着这暖和劲,咱娘俩都抓紧回屋歇下吧!” 季春花少见的没抢着干活儿。 她心不在焉,只思索片刻便重新站起,顺便把眼皮子底下的碗筷啥的直接摞在一起。 一面拉开椅子一面道:“那,那咱一起出去吧,妈。” 虽然她很想赶紧回去,生怕脸上热度再烧起来,可又想亲眼看到孙巧云回屋她才放心。 季春花率先出门,“我去把大门反锁了。” 孙巧云走得慢,季春花小跑着去把大门拉上门栓,又从里头上了把大锁。 结束后迅速折头回来,扶着孙巧云把她送屋去。 孙巧云也很顺从,甚至还继续接二连三地打了几个哈欠。 直到季春花亲眼瞅着她进屋了,拉上窗户里的棉帘子,道了晚安离开后,孙巧云才又慢慢悠悠地从炕上摸索下地。 她视线落在枕头边上的两条帕子上。 一条上头还沾着洗不掉的血迹,布料发黄发皱,另一条则是今儿个学着那条旧帕子绣的新帕子。 角落,都有两只小小的鸳鸯。 只是旧的那条上面的两只鸳鸯,明显不如现下绣的好,足以看出绣工飞跃。 可在孙巧云心里,如今就算绣得再栩栩如生,都远远敌不过旧帕子上的那对儿。 那对儿... ...在她给他的时候,仍然耳鬓厮磨,终日都能相守在一起的鸳鸯。 现下绣得再好,再生动又如何。 明明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却还固执又无能地成天靠着那成双成对的幻影过活。 孙巧云对着这一新一旧两对鸳鸯,苦涩又甜蜜地笑, 喃喃低语:“你说我那会儿得是个多俗气、眼界多狭窄的闺女啊,想起爱情... ...只能寻思出个鸳鸯。” “也就是赶上你这么个粗莽的主儿,刚好啥都不懂,才一个劲夸我灵巧... ...” 第131章 老子要找我媳妇儿 “呕——!” “呕——!!” 县城华灯初上,热闹繁华的街中恍然响起阵阵嘶哑的呕吐声。 虽然隐藏在深处昏暗的小巷,却还是不免引起路过行人的注意。 这个时间好多人都是来吃饭的,听见这么个影响食欲的动静,就算没瞅着没闻见也立时拧眉瞪眼,捏起鼻子。 满脸厌恶的立刻加快步伐离开。 须臾,小巷里又传来声心惊胆战的唏嘘—— “完了,完了。”老沈脸发白,就好像喝多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他蹲在地上,一边顺着段虎雄浑的后背给他顺气儿,一边满脸视死如归。 “你说你非得跟那孙子置那气做啥呢?” “... ...你是能喝,但你这人情绪一激动沾酒就多,你没数儿嗷?” “呕——”段虎再次深低头颅,嘶声力竭地呕吐起来。 老沈听见这动静头皮都发麻,接着嘀咕:“完了,全完了。” “我看我今儿是甭想接我儿去嘞。” “就让他搁人赵奶奶家睡吧!” 话音才落,段虎“唰拉”一下侧过身子。 双目血红,死死地瞪向他。 老沈迅速闭紧嘴,双手举起作投降状。 段虎眉心蹙起,刚硬凶戾的脸黑红黑红的。 他嘴里塞了东西似的,大着舌头咒骂:“他说我老子了,他说我老子指定没教好我。” “老子再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对得起我老子么?” “... ...”老沈憋笑,呵呵道:“工头儿,你绕口令说的真好。” 段虎眉心皱得更深,几乎成了个死结,“你埋汰我?” 他目光隐约呆滞,却无比执拗地盯着沈保强。 老沈心跳差点骤停。 颤颤巍巍地伸手—— “不,不是我——” “你欺负我。”段虎一撑墙,彪悍身躯打着晃悠站起来。 老沈吓得也抓紧随着他起身,作势伸手要扶他。 段虎直接一扒拉,怒吼:“滚!别碰老子!!” 老沈无奈,“行啦行啦,你瞅你,我就怕这个。” “轻易不喝多,一喝多就丢脑子,都快赶上我家大牛嘞。” 他嘀咕:“要我说那江老板人也还行,不算彻底没救。” “最后不是被你硬生生灌趴下了,合同都跟咱签了么?” “还非得哭着喊着要给你跪下赔礼道歉,直给你竖大拇哥,说你是梁山好汉的酒量,他是有眼不识泰山,还埋汰好汉他爹。” “嗐呀,你就甭气了,成不?” 老沈搓搓脑瓜,无奈叹息,放弃挣扎似的道:“不就又要回家找你老娘么?” “走,走。我送你回去。” 老沈的印象里,段虎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要一喝多,就要回家找孙巧云。 头一回知道他这习惯以后,老沈也是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 后来见着孙巧云的时候就拐弯抹角的打听,我们工头儿回去以后跟您说啥嘞? 老沈寻思,这就跟个熊娃子在外头憋屈了,不痛快了回家就要跟爹妈告状一样。 结果咋都没想到,他回家以后根本就瞅不出来个醉,只是话少。 在跟孙巧云说完没事儿以后,他就会让她回屋歇下。 确定她歇了以后,他直接回自己屋倒头就睡。 就这么简单且枯燥,根本没有半点老沈想听的内容。 换句话说,就是啥节目儿都没有。 忆起往昔,老沈搀住段虎往外走,借他神智不清大着胆子遗憾道:“哎,我都不稀得送你回去,啥节目儿都没有,没个意思。” “你好歹流点眼泪儿啊,叫我看个热闹偷偷笑话笑话你也成啊?” 段虎眼都要闭上了,骤然瞪大—— 赤红着双眸蛮横反驳:“谁跟你说老子要找娘?” “老子不找娘!老子要找我媳妇儿!” “嗝... ...” 老沈愣住了,脚步顿下,哭笑不得道:“你倒是适应挺快嗷?” “刚娶媳妇儿几天啊,这多少年的习惯就咔嚓一下直接改了?” 他倒是不奇怪段虎脑瓜转的慢,隔这么半天才突然想起反驳他。 因为老沈清楚,现在的段虎基本就是个没脑子的状态。 脑子全让酒吃了。 “行,行,”老沈叹息,继续扶着他前行,跟哄娃似的喟叹:“找你媳妇儿,找你媳妇儿去。” 没想段虎却倏而龇牙一笑,顶着张凶悍的脸冒着傻气点头,“嗯呢呗,老子有媳妇儿嘞,啥事儿都得找媳妇儿。” “娘也亲。” “但有了媳妇儿... ...嗝。媳妇儿指定得比娘,更亲——嗝!” “行行行,亲亲亲。”这要搁平时,老沈是挺乐意多逗他几句。 可大牛终归是才退烧不久,他也不放心。 所以他一边敷衍一边加快步伐,“我这就送你回家去嗷,回家去跟你媳妇儿使劲亲,玩儿命啃嗷。” 段虎听得眉飞色舞,笑得嘴角都要咧上天了,“嗯呢。” 他晃荡着挺起胸膛,神情张狂又荡漾,“老子不光要亲她,老子还要——” “啊啊啊啊!”沈保强骤然扯着脖子鬼叫,及时打断。 赶上俩人正好走到车旁,他再也不敢耽搁,飞速掏钥匙一拧,擦擦脑门上的汗,指向车里。 段虎戛然而止,啥也没说直接坐进去了。 乖顺得惊人还吓人。 老沈心有余悸地打着哆嗦绕到驾驶位,上车关门。 他拉起安全带,眼皮子还在噔噔跳,不忍暗暗舒了口长气:还得是他反应得快啊! 虽然他们工头真喝多了容易断片儿,但听到这种事情可不比别的嗷! 经不起一点点的万一。 末了儿,老沈踩下油门时还忍不住在心底做了个总结:苍天啊! 他刚才很有可能用一声鬼叫,救下了自己的一条老命啊! …… 回到后院儿以后,季春花也说不上为啥,就是不大想进屋。 因为她根本没有半分睡意,眼下就是真躺被窝里了,她估摸自己也是十有八九很难睡着。 季春花忽然不知道该干啥了。 她木木然地站在院中,透过窗看了看屋内的一片黢黑,又扭头看了看后院灶房的方向。 季春花抿抿唇,终于迈开腿,却径直朝着灶房走去。 她寻思,不然洗个澡吧,今儿在地里干了一下午的活儿,身上脏得要命。 他们炕上的褥子都可干净,可软乎嘞。 她可不能把他俩的褥子给整脏了... ... 第132章 我那贼水灵儿的大胖媳妇儿 可这个念头才一涌上,季春花耳畔便好似瞬间跃入段虎粗蛮的低哼—— 老子这段时间就差天天洗褥子! 她丰软的脸蛋儿瞬间火烧火燎,像是掩耳盗铃似的再不敢扭脸去看屋里半眼,急匆匆地冲进灶房。 迅速点燃煤油灯,关上门,把灶膛的火生起,烧上一大锅的热水。 怎知当蒸腾的热气布满灶房时,心底的那股燥当即不减反增。 季春花不自觉地舔舔嘴儿,眸间水色迷惘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咋了,一想起他就坐不住也站不住... ...浑身都难受,甚至感觉连骨头缝儿里都难受。 灶房时常放着备水的水桶都是满的,季春花烧水洗澡也不费啥劲,只是提水桶的时候稍微辛苦点。 不过她一点都不嫌麻烦, 她想最好把自己的力气跟精神全都耗光才好,这样的话她才能一进屋就想睡觉,再没心思躺在空荡荡的大炕上琢磨段虎了。 就这样,等到季春花磨磨蹭蹭地洗完澡以后,夜色愈发深浓。 她拿毛巾裹着脑瓜,终于不得不提着燃油灯往屋走,谁想才走到一半,就听到一阵十分突兀又有些清脆的声响! “哒——” 季春花双足如被钉在地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周遭一片寂静,便显得那声响贼清楚。 “哒!”又是一声。 像是小石子儿扔到地上的声音! 季春花心惊胆战地咽咽唾沫,嫩软的手心原本就水汽未退这下更是出满冷汗。 她心想:段虎没回来,后院只有她自己,咋能出现有人扔石子儿的声音呢? 季春花根本不敢往后再细想。 她干脆心一横,闭上眼迈开腿就往前走。 安慰自己或许是太累啦,听错啦,又或许是房檐上有小鸟儿野猫啥的,再不济就是耗子。 不要这么神经兮兮啦。 结果正这么想着,就听到一阵鬼鬼祟祟的唏嘘声。 “不是... ...工头儿,这难道不是你自己个儿家么?” “咱就不能老实儿从正门敲敲去么?” “!”季春花眼眸瞪得滴溜圆,一下就分辨出老沈的声音。 然后自然想到:段虎,是段虎回来了! 说来奇怪,明明眼下得知这石子儿的声音是他弄出来的,并不是啥可怕的东西,季春花的心跳声却愈发剧烈。 她双颊再次滚烫起来,几乎想也不想就拎着煤油灯寻着声音的方向冲向最末尾的围墙。 才跑到墙根底下,围墙后就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季春花指尖透着粉意,攥紧了煤油灯,紧张又期盼地亮着眼儿往上看—— “啪——”的一声,月光洒满的墙头上骤然出现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 段虎都喝醉了,仍然知道得压低着声音。 他嘶声咒骂:“你他娘的脑子有屎嗷?” “这都多晚了?我妈跟我媳妇儿指定得睡下了,老子往门口儿哐哐凿门不得把她们吓坏了?!” 老沈:“... ...” 他实在没办法理解。 哭笑不得地挠挠腮,忍不住道:“不是工头儿,我看你这脑子真是没得挺彻底。” “你是咋寻思正常敲个门能吓着人娘俩儿,反倒是大半夜爬墙头儿吓不着的呢?” “你说你这一会儿咋进屋?你不也得叫你媳妇儿给你开门?” “... ...艹!”段虎懵住了。 他俩手都挂在墙头,脚底下刚蹬上围墙后一辆已经废弃许久的板车。 他顶着黑红黑红的脸,打了个酒嗝,深深蹙起眉心,细琢磨片刻。 随后垂头丧气地抿了抿唇,作势就要收手—— “段虎!!” “段虎!” 季春花似乎隐隐听见他叹气了,还听出他状态不老对劲。 吭哧瘪肚还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他是咋了。 可她不在意别的,最在意的是他语气中的失落,就像是... ...像是明明有家却不能回的小狗子似的。 她顾不得别的,扒着围墙使劲蹦,急切地叫他:“段虎,是我呀,我没睡!” “沈大哥,你们从正门进吧,我去给你们开门!” “咱们稍微轻声些就好啦,应该不会把妈吵——” “艹!是老子媳妇儿!”段虎听见季春花软乎乎的声音,愣是傻了一会儿。 等回神时,他彪悍身躯一颤,迅速挑眉扭头冲老沈龇牙一乐。 “听见了么?!是老子媳妇儿!” “嘿嘿... ...是我那贼水灵儿的大胖媳妇儿!接老子来喽!~~” 老沈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也是实在没忍住,张嘴就道:“瞅你那便宜兮兮的德行吧,我可真服了。” 可段虎却充耳不闻。 他扒着墙头直接一翻!给老沈瞅得差不点儿心脏骤停。 老沈诶呦一声就骂:“艹,你他大爷的要把我吓死嗷!练杂耍呐?” “我知道你利索,可你现在脑子都没有,万许摔坏了可咋整?” 季春花守在围墙下也莫名紧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眼睁睁地瞅着他凶戾刚硬的脸出现在月下,身手敏捷而矫健地翻到高高的墙头上。 随后耷拉着坚硬漆黑的眼睫,滚烫灼热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她脸上。 又落在她身上。 季春花不自觉地瑟缩,只觉得被他盯得浑身难受,心底像是有只猫爪子在一下儿一下儿地挠,挠得她双腿酸软,竟像是快要站不住了似的。 她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却被段虎瞬间逮住。 他嘶一声横起眉,骑在墙头上就粗哑着嗓子骂她:“又啃又啃,又他娘的啃你那破嘴是不?” 段虎冲着季春花,几乎用嘶重的气音训她,他上半身都朝她倾斜。 老沈没听清,再者说,他也没心思听。 他只觉得段虎就要这么着栽歪下去了,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抓紧也踩着板车要伸手扶他一把。 “诶呦我的爷,我的祖宗!!你他娘的是真不怕给脑袋磕开花啊?!” 段虎不屑冷哼,话都不回。 直接跟季春花命令:“边儿上去点,给你爷们儿我让个地方。” “!”季春花傻乎乎地啊了一声,立刻点头。 慌张避开。 段虎单掌撑着墙头,直接飞身跃下! 落地的瞬间,他头一句话就是:“滚吧!老子到家了!” 第133章 不,... ...不盖被 老沈一颗心也终于随之落地。 他没矫情,寻思换个清醒的人嘱咐吧。 于是贴着墙小声道:“弟妹,我们工头儿喝多了,是真的喝多了。” “你别瞅他话挺多,但我不骗你,他已经醉得不行嘞。” “我得抓紧回去了,我把大牛搁一个邻居大娘家了。” 季春花闻此赶紧回:“好,好的沈大哥!麻烦您啦,这么晚还把他送回来... ...那您快走吧,我知道,我肯定照顾好他!” “得嘞得嘞!” 老沈一肚子的话,也没再说。 他匆忙道别,转身离去,直到走出去好久才呵呵干笑,无奈道:“没辙啊,我要是不给他送回来,今儿晚上才真是甭想睡了。” 就冲段虎那个没脑子的状态。 老沈觉得要是不把他送回家找媳妇儿,他弄不好还真有可能整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 听见老沈逐渐消失的脚步声,季春花怀着感恩叹了口气。 她第一件事就是想再好好观察下段虎的状态,她也不是没喝过酒,知道喝多了可难受了。 怎想她才扭过身,话都没来及说,就被炙热雄浑的臂膀紧紧勒住。 季春花心一颤,立时抬起空着的手帮段虎拍拍后背,关切道:“咋嘞?是不是犯恶心啦,想吐啦?” “不碍的,你要是想吐就吐这儿,一会儿我来收拾。” “... ...”段虎耷拉着脑瓜子,深埋在她柔软的颈侧。 他马上摇头,下颌侧颊上新生出的粗粝胡茬扎得她又痒又疼。 季春花下意识地闪躲,却被他察觉,更用力地禁锢在怀里。 俩人身高相差极大,他整个上半身都几近滑稽地向她靠拢。 季春花都忍不住笑出声,“你做啥要这样?不累得慌么?” 她哄似地拍拍他,尽管脸儿都要红透了,还尽量轻缓着语气,“咱,咱回屋,好不?” “你喝多啦,不能站在这儿吹风。” 她没想到这让她想得要命的男人,竟然会不顾路途遥远,喝醉了也得大黑晌的摸回来。 但动容之余,季春花又忍不住嘟囔:“你说你也真是的,这么晚了又不能自己开车还非得回来做啥?” “人家大牛今儿也病着呢,沈大哥也——” “呸呸呸!”段虎猛地从她脖颈里抬起脑瓜,顶着赤红双眸凶狠又委屈地瞪她。 季春花被他幼稚无比的这三声呸给呸傻了。 木木然地瞅着他。 段虎脸都要皱一团,瘪嘴就骂:“什么玩意儿就大牛大牛的!” “你到底是谁的人?!你就知道大牛,你不管大老虎!” “... ...噗——” 季春花哪能忍住啊! 她当即笑得眼眸眯成细缝儿,没一会儿就蒙上水雾。 一忍再忍也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下弯腰。 断断续续地道:“哈哈哈,你... ...段、段虎!哈哈哈,你咋还能跟一个小娃子比呢?” 段虎脸上没有半分羞臊,反而理所应当地挺起胸膛眯起眼,“老子不管啥小不小娃子。” “老子就知道你是老子媳妇儿,是老子娘们儿,你就得头一个护着老子!” “咋?我说的不对?!” 他暴烈低吼,季春花吓得抓紧踮脚捂他嘴,“诶呀你别闹!” “这么晚了一会儿真吵着妈吓坏她咋整?” “... ...”段虎吭哧吭哧地在她嫩软的掌心里粗喘,用一双火热凶戾的眸沉默地盯着她。 季春花被他盯得顿时双腿酸麻,移开视线。 手也颤颤巍巍地要收回来。 不料却被段虎霸道粗蛮地一摁! 季春花一哆嗦,后话还没想出,就感觉掌心被一道湿润滚烫缓慢又野悍地蹍过! 她“啊”地一声叫出来,脚下一软直接栽歪在他贲张的胸膛。 段虎俩眼都冒了火,眸底漆黑火红的,像是黑黢黢的灶膛被点燃。 他似乎听见脑海中燃烧的野草枯枝子噼啪作响,再也遭不住, 俯身一把将季春花扛到肩头,转身就走。 季春花忙乱中嘴抵在他宽阔结实的肩头,想出声又不敢再出声。 恍惚中,心底突然传出道催促:快点!再快点! 季春花差点吓死。 她颤栗着想:啥,啥快点? 直到被他粗暴撂在炕上,光不出溜儿紧密相贴的那一刻,她终于瞬间发出黏糊糊的舒气声。 季春花明白了。 她是想快点碰到他,快点摸着他。 她是想他了,想他想得要死要活的, 恨不能他立马就能不管不顾的欺负她,让她真切的感觉到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 “... ...”季春花眼眸湿乎乎的,颤颤巍巍地仰着脸儿瞅他。 又想。 不对。不是欺负她。 他从来都没欺负过她。 是疼呢。 她稀罕他疼她,稀罕得要命。 段虎卷着被褥,都醉成这德行了还惦着她容易害臊的性子,咒骂着脏话把俩人溜光儿地裹起来。 怎想季春花却突然“腾”地一下伸手阻拦,肉嘟嘟的手指攥住被角。 她烧红了脸,闭上眼,艰涩又大胆地挤出句:“不,不... ...” “不盖被。” “热。不盖了。” “!!??”段虎咔嚓一下僵住了。 不可置信地在昏黄明灭的光中瞪大眸。 他咽咽唾沫,蹬鼻子上脸地问:“灯呢?” “灯也不吹。” “... ...”季春花没再说话,只剩绒绒的睫不安焦躁地扑朔。 不,不吹灯好像还是有点…… 段虎皱眉。 啧了一声,掀开被。 单臂伸到炕柜上,提起煤油灯吹熄。 他像是火热的山风,又刮回来,从身后裹住她。 在她耳朵根啃来吃去,啧啧作响。 粗哑低语:“媳妇儿... ...老子的大胖媳妇儿,嘿嘿。” “... ...”季春花热得要死,嫩豆腐似的皮肉上全是汗。 被他这么个大火炉子似的身躯一搂,只觉得脑瓜都要被热坏了。 她在迷蒙中想:他是真的醉了,醉糊涂了。 他平时从来不冲着她叫媳妇儿,还这么磨人的叫。 叫得她心里又暖又烫,还忽忽悠悠的。 让她莫名觉得, 自己个儿好像就要这么着化了。 化在他怀里,化在他一声又一声嘶哑火热的呼唤中。 季春花头一次如此早的哭出来,流着眼泪儿翻了个身。 段虎正吃得带劲,冷不丁地被打断,才想横眉闹脾气,却被她双臂抬起紧紧绕住脖子—— 她哭着哼哼:“你,你别欺负我嘞!” “不,不是... ...”季春花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段虎身上的酒气熏醉了。 竟顾不得羞臊,哽咽着又道:“你,你快点儿欺负我吧!” “……快点儿呀!” 第134章 媳妇儿你再哄哄我 段虎都听惊了! 他粗粝宽厚的大掌在慌乱中滞住,因浓深酒意竟一时没寻思明白下一步该咋整了。 怎想身体却带着实打实的记忆, 欲望燥烈冲撞下,他几乎是无意识地用力攥了一把。 季春花:“!!” 段虎恍然一颤,低声咒骂着脏话,强忍着要收手,却又被季春花哭喊着拦住。 她摁住他的手背,蚊子叫似的吭哧:“不用... ...你,你轻点就成嘞。” 说完,更用力地闭上眼,尽管知道他今儿好像特别糊涂,也不敢再去瞅他。 段虎却彻底顾不上这些。 像是疯了的恶兽一般,嘶声低喘着桎梏住她, 那些平日清醒的时候还能收着些的,如今全成了被崩碎的弓弦、成了脱缰的野马。 他内心深处的憋屈和难受,也在男人最脆弱的这一刻全部展露出来。 烧红了一双凶戾的眸,带着依赖和眷恋,在她耳侧哑嗓喃喃:“媳妇儿... ...好媳妇儿,” 段虎像是彻头彻尾的变了个人,黏糊热烫到季春花无所适从。 她只能在天地颠倒中断断续续地回应他。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颈侧被一股热流烫了一下! 季春花顿时傻住了,还以为自己是感觉错了。 咋,咋可能呢? 她迷蒙着双眼想,他咋可能哭呢? 难不成是酒喝的太多了,所以才会从眼窝子里往外倒么? 才这么想着,段虎就嘴一偏,裹住她的耳朵。 他隐约粗喘着低语:“媳妇儿,有人欺负我。” “他骂我老子来着... ...骂咱爸来着。” 言至此处,更委屈地吭哧起来。 季春花才终于敢确定,他心里是真不得劲了。 连她也清楚,这事儿与别的不同,让他根本忍不了也憋不住。 段虎的爸爸和妈妈都很重要。 就像她的妈妈对她一样重要。 重新提起,段虎仍然愤慨不悦。 季春花心里,则被他这几近荒唐的示弱整的酸软到不像话。 她咬咬下唇,肉乎儿的小手攀上他的背,给他拍拍。 寻着见过的听过的记忆,生涩的哄,“乖……、乖、咱不,不难受了。” “骂咱爸的都是大坏蛋,都是... ...都是,” 季春花努力搜罗着脑子里最难听的话,最后终于涨红着脸儿挤出来句:“都是没屁眼子的烂人!” “咱不搭理他们!” “你是好人,段虎... ...妈也是好人。我虽然没见过咱爸,但我能猜着。” “咱妈咱爸,或是咱爷奶,指定都得是顶顶好的人。” “你这么这么好,身上指定得有好多他们的影子。” 段虎扎在季春花脖颈里,昏沉迷乱中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团香香的、软软的年糕团子裹住了,护住了。 他失神般喟叹着亲她脖子,哼唧:“媳妇儿,大媳妇儿。” “你咋这老香... ...你咋这老好呢。” 季春花颤动着绒绒的眼睫,上头还挂着泪珠子。 听来听去,都还是实在难以适应。 心里难受,又幸福。 满足,又慌张。 这又是个陌生的,也想不明白的滋味儿了。 似乎有啥东西把她的心拽来扯去,撵来搓去…… 再然后,季春花就真没劲琢磨了。 纵使他火热的情话炕头上的荤话说起来没个够,她也没法儿去管他拦他了。 她听见段虎咬牙咒骂, “艹,老子就得意你这身肉!” “... ...咋这么带劲呢,嗯?谁家大媳妇儿这么带劲?” 像个蛮横粗莽的臭流氓,臭土匪。 过会儿又来搂她,抓着她的手叫她乖乖他。 吭哧瘪肚儿那劲头又上来了,像个磨人的熊娃子,“媳妇儿你再哄哄我... ...” “你哄得我心里可舒坦了。” “以后我都不用找妈了... ...找妈,我也说不出来。” “我跟你说,你不能嫌我吧?” 季春花答不上来了。 只剩下摇头,情真意切的隔着雾气凝视他。 她难以发声,却还忍不住替段虎着想。 她想:坏啦。 他明个儿要是想起来这些,是不是得觉得老没面子啦。 他那么好面子... ...不然明天自己还是努力装一装吧。 不然的话,往后他都不会再跟自己说了吧。 她乐意叫他跟自己这样。 她原本就知道他有许许多多的不容易的。 他一直活得比她更艰难,肩上承担的责任更多更重。 她不要他继续那样儿,啥事都憋着自己扛。 她是他媳妇儿呀。 这回不是因为报恩,也不是因为别的啥。 她就是要做能哄着他,惯着他的大胖媳妇儿。 因为他... ...他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哄着她,惯着她呀。 末了儿,在筋疲力尽昏睡过去之前,季春花贼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老好老好,是因为你也老好老好啦... ...” “段虎... ...” …… 有别于昨天,今天可算是有了寒冬的架势。 打清晨开始,天边就是灰蒙蒙的一片,雾气浓重寒凉,带着冬风直往人脖颈儿里灌。 可是今儿,季春花却老早老早就哆嗦着腿偷偷溜出家门。 得益于昨天醉得彻底,段虎鲜少睡得贼死。 季春花醒来的时候,他都还在呼吸粗沉的睡着。 不过尽管如此,季春花还是在慌乱穿上衣服之前察觉到了身下清爽,还有熟悉的药膏味道。 她抿抿嘴儿,赤红着脸蛋儿偷偷往段虎浓黑的眉心上啵儿了一口,才在昏暗中摸索着下炕。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轻手轻脚拉上后院大门的那个瞬间, 原本仰躺在炕上的段虎便“唰拉”一下睁开眼。 随后磋磨着牙根,掀开被窝就将脑瓜全都埋了进去! 不过片刻,却又猛地掀开。 被窝里全是季春花身上暖呼呼软绵绵的味儿。 “... ...艹!”段虎难耐阖眸,太阳穴疯了似地跳动。 粗哑着嗓子怒骂:“艹,艹!死了算!” “老子死了算了!!” 而段虎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季春花同样感觉臊得要死,不知所措。 她就是生怕段虎醒了以后自己会露馅儿,装不好。 才抢着在他醒来之前溜走。 她害怕段虎觉得丢面子,往后就不跟她撒娇诉苦了。 不... ...不那样叫她,也不说那些就算能把她烫化烫死、她也爱听的话了。 又怕看到他,自己会止不住地回想昨夜那些火热的片段, 直接羞臊得原地成个开水壶! 今天不用去村委会,大家伙儿都去地里集合。 季春花出来太早,自然没吃早饭,就溜达到早市那边买了俩包子,一边走一边吃。 从家出来以后,她就觉得放松好多,也不着急,就慢慢悠悠的溜达。 早市向来出的早,这个时间虽然摊贩还不全活儿,但也不少了。 季春花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摸摸口袋,然后啃口包子。 她没舍得破那张村委会发的大团结,只用兜里剩下的零钱买的。 因为昨天在食杂店跟李守财唠过以后,这钱... ...她还另有他用。 第135章 老爷们儿伺候到位了 “春花?” “春花?!” “啊!”季春花脸红通通的,提溜着铲子木然转身。 杨文珍哭笑不得,“你今儿这是咋了,从早晨开始就不老爱说话的,是不是累着了?” “不,不是!”季春花闻此,脸愈发烫。 她下意识地慌忙摇头,却羞耻心虚得要命。 一想到这整整大半天儿,自己都在寻思昨晚上俩人被窝里的事儿,就不敢正视杨文珍,只支吾道:“是,是今儿有雾。” “起得又早... ...脑,脑瓜子不清醒。” “还真是。”杨文珍不忍附和:“我早晨起来的时候也难受,感觉就跟睡不醒似的。” “呵呵... ...是,是吧。”季春花终于松了口气,继续用铲子开始挖坑。 这几天的任务就是将地上按照距离和位置提前刨出小坑,然后等到男同志的队伍把种子都弄过来,就可以开始播种了。 不过这刨坑的任务还是比较费时间的。 尤其是昨天夜里就开始降温,就这么一宿,土地便更硬了。 季春花腰跟腿还都酸得厉害,挖几下就得摸索到腰后揉揉。 隔壁的婶子见此,不禁笑道:“诶呦,你们仨女同志啊指定是昨儿个干得太多了,不光干完了自己的劳动,还帮别人劳动了呢!” 说到这儿,婶子冲着季琴那边一指,还排了个名,“依我看呐,杨文珍同志体力是最好的,你瞧她跟昨儿一模一样,还真没瞅出累来。” “季春花同志虽然看着腰好像不太舒服,但也没咋耽误干活儿。” 婶子嗤嗤笑着,最后道:“不过你那个继妹,可真不愧是搁家娇养大的主儿,你们瞧瞧,从早晨开始就动弹得比王八都慢。” “脸上连点血色儿都没有。” 婶子不说这话,杨文珍还没注意,她立时看向季春花, “还真是的春花,我刚才就想问你来着... ...我瞅着你像是累了,可你今儿气色贼好!” “真的,贼好!”杨文珍忍不住加重语气特意重复一遍,指指季春花肉乎乎的脸蛋儿,满脸求知。 “比昨儿个还好,真的,好像能掐出水儿来了似的,特水灵特透亮。” 她凑上前,用肩膀顶顶季春花,嘿嘿道:“你都累了,皮肤跟脸色反倒这么水灵灵的,是不是有啥护肤小秘方呐?” “分享给你珍姐我呗。” “我这脸在外头风吹日晒的,都快养不回去嘞~哎... ...” 杨文珍难免有些神伤,叹息着感慨:“想你珍姐我原先也是一朵娇滴滴的小花朵呀,奈何世道艰难,命运难测啊!” 季春花被杨文珍接连几句话说得直埋头,瑟缩着脖子不安地颤动眼睫,支吾:“也,也没啥... ...就是,普通的擦脸油。” “还是啥雪花膏的。” 这俩东西还是孙巧云给她的。 季春花以前不习惯擦,就是给她了也仍在适应,不是每天出门之前都能想得起来往脸上抹。 基本都是洗脸刷牙以后就匆匆往外跑。 得亏是前几天暖和没啥风。 这不,今儿一冷,脸上就有点扇得慌了。 杨文珍听完想说不信,怎想那个婶子突然再次横插一嘴,还声调拐着弯儿地笑了一声,“嗐呦,杨大妹子,这你就不懂了吧?” 婶子捂嘴咯咯儿乐,向她们走近几步,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 “要我说啊,杨大妹子,就算你跟余老板相亲没相成,也不能放弃,还是得多相看几个,早点结婚成家才好。” “不然没有老爷们儿滋润,你就是抹啥好东西都整不成你春花妹子这样儿啊!” “... ...”季春花这俩脸蛋子算是彻底烧着了,她都不用看就知道,指定得是跟猴子屁股一个色儿。 说是迟那是快,季春花一个闪身拎着铲子就跑远了。 非常不自然且非常没有规律的,硬生生地找了个很远的位置开始刨坑。 婶子一瞧这个,乐得更放肆,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她拍拍杨文珍的肩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瞅,你瞅瞅这叫啥?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看呐,季春花同志昨个晚上指定是刚被她家老爷们儿‘滋润’过嘞!怪不得今儿来回来去地揉腰呐... ...我就说么,她原先在季家也不少干活儿,哪能累成那样!” “... ...”杨文珍听得嘴皮子抽搭两下,讪讪一笑:“婶,婶子,您还是别拿我春花妹子开玩笑嘞,她面子薄,臊得慌!” 怎想,婶子那俩眼就跟粘季春花身上了似的,根本没听进去杨文珍的话。 她扶着腮,怨气重重地长吁了一口气,幽幽道:“想当年我家爷们儿年轻的时候,也是天天都没个够,早晨才整一回,晚上就又要整。” “可我是直到结婚好多年以后,才慢慢品出个滋味儿的!” “结果你猜咋?老娘刚品出个滋味儿,还没等细咂摸呢,那个怂货就不行了,都他奶奶的开始掉头发嘞!” “哎... ...”婶子遥望季春花,瞅着她尽管在灰扑扑的天色下,都白得发光还泛着水红的脸,深深艳羡, 唏嘘道:“看看,看看。她这才是真叫老爷们儿伺候到位了!” “对咱们女人来说,只有老爷们儿炕上伺候到位、炕下也伺候到位,才会永葆青春呢,懂不?杨大妹子。” “你婶儿我绝对不跟你扒瞎!” 第136章 差点抽自己的嘴 这回连杨文珍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虽说她也不是没听过类似露骨的话,但到底也没有实际经验啊。 再加上这婶子还提到啥嫁不嫁人成不成家的,她就更不乐意听了。 杨文珍之所以在外头拼搏就是因为看透了,靠谁不如靠自己,她才不要别人跟她讲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于是,便随口敷衍几句后也逮了个机会溜之大吉。 去找季春花接着刨坑了。 正式开始这个工作的时候才发现,俩人合作干起来最快。 其中一个人用铲子刨坑,另外一个再用铲子把边上的碎土啥的扒拉走,这样一个一个坑来,效率最高。 杨文珍知道季春花害怕被调侃,过去以后就立马转移话题。 她巡视四下,很快发现季琴病鸡一样的身躯,不忍笑道:“诶,春花,那婶子说的真没错,你那个继妹今儿脸白得都吓人!” 季春花闻此嗐了一声,情绪没啥起伏,“她打小儿就没吃过苦受过罪,挺正常的。” 撇开季琴心肝多黑这事儿,她其实也不觉得被宠着娇养,或是没吃过啥苦的人就不光荣,吃过苦的受过罪的就光荣。 各人有各命,各人有各福。 季琴错的,是她从来不珍惜自己的福气,不珍惜老天爷给她的好命。 踏实的日子不过,非得瞎作。 这才是活该。 杨文珍也唏嘘:“真是想不通,她搁家老实待着不好?非得上赶着搞劳动受罪来。” “这不是没苦非得找点苦吃?” 刚说完,不等季春花回话她却马上想起啥,自问自答:“你瞅我这脑子,也是... ...” “就冲她昨天那咋呼劲,咱也能瞅出来她到底是为着啥。” “她哪儿是为了搞劳动来的,无非是为了往你身上黏糊,死皮赖脸地扒着你不放。” 季春花撩起眼皮子往季琴那边遥遥望了一眼,抿嘴窃笑,“我看呐,反正她这几天是没啥力气来烦我嘞!” 此言不假。 今天本来就冷,季琴那双手连凉水都没摸过,只攥着铲子没一会儿,手指头就都僵硬了。 她根本就使不上劲,昨天薅草薅的手上都磨出泡了。 刚才一个不小心,又破了好几个,如今疼得她要命,好忍歹忍的才没能痛呼出声。 正逢此时,刘大姐站在外头喊了一嗓子:“同志们,时间不早嘞,今儿天不好,没太阳,一会儿天黑的也早。” “大家伙儿都过来集合吧,咱们把名字点一下就准备解散嘞。” 听到这话,女同志们立刻欢呼雀跃。 撂下铲子就往地外面的小林子里跑。 刘大姐跟尤姐俩人对着手里的本子拧眉瞪眼,似乎都被难住了似的,等到众人都站好了,她俩还没点名。 有人催促:“刘姐,您倒是快着点啊!” 尤姐小声道:“不行等回村委会问何书记去吧,反正这个同志是替补,今儿也不来,明天才来呢。” “这个字我也不认得。” “行。”刘大姐点头,然后就开始点名了。 等到大多数人的名字都点完以后,她往地里一看,只见所有的铲子都被匆忙撂到地上。 刘大姐瞬间头疼,不忍嘟囔句:“诶呦,都这么着急做个啥,咱今儿这么早解散,还不把收尾工作做好啊。” “好歹把铲子都回收了啊,搁板车上一会儿推回村委会才行。” “不然这一整宿... ...明个说不准就得被人偷走几个。” 季春花跟杨文珍离的挺近,俩人都是心善良热乎的主儿,闻此立刻表示没关系,她们俩不急着回去,帮忙回收一下就成。 而后旁边有两个还没走的女同志也附和,说她们帮忙搭把手,马上就能收拾完了。 站在斜后方的季琴站都要站不住了,原本就等着点到她的名字赶紧回家上炕躺下,一听这话,心下一急下意识地就伸手:“我,还有我!” “我也帮忙回收!” 说完,她后知后觉,差点抽自己的嘴。 做啥非得急这一天半天呢? 季琴头一回丧失了斗志,想给自己几天喘息的工夫了。 因为她实在太累了,浑身的骨头好像都要断了似的。 这一刻,她啥都想不到,啥男人... ...啥季春花都想不到。 她就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杨文珍就知道季琴肯定得跟她们屁股后头,见她举手迅速拉着季春花就往地里跑。 刘大姐和尤姐两个妇联的干部指定不能干看着啊,本来就没剩几个人,咋能光让群众干。 于是,她俩也撸起袖子加入进回收队伍当中。 期间,刘大姐又想起那个字,忍不住哎了一声,“尤大妹子,你说怪不得现在都强调——干部队伍要多招有文化有学识的年轻同志们呢,” “我看呐等到新一批力量上来以后,咱俩就得靠边站喽。” “你说说这不念书就是不行,咱就算是稍微懂点... ...懂得也不多,连一个字儿都能难倒喽!” 尤姐哭笑不得道:“没辙啊,现在社会发展的多快?倒退个几十年的时候,咱还没有村委会呢。” “不就是由村长自己组织些热心肠的,懂些人情世故的,安排村里的事情吗?” “后头是发展了、进步了,才慢慢有了村委会。” “咱都是村长亲手提上来老人,本来也不懂啥文化,正常的,你非得跟人年轻干部们比个啥呢?” 尤姐拎起几把铲子,刚巧路过季琴,扭头对刘大姐道:“再说了,咱这几个村连起来也没几个文化程度高的,谁能想到还有人能取出那么复杂的名儿?” 她皱眉回忆:“嘶... ...刚才那个字是啥来着,土,土... ...” “!”季琴极为耳尖的捕捉到尤姐的话。 她听出她们是碰见不认识的字了,而且里面还有土。 最近她自学字典,已经学到土为偏旁部首的那几页了。 季琴见季春花跟杨文珍在一旁说笑,顿时悄然勾唇,十分刻意地放大声音,热情道:“尤姐,刘姐,你们是哪个字儿不认识?” “可不可以拿给我看看呢?” “我应该是认识的!” 尤姐闻此,当即顿住脚步,满脸惊愕与敬佩,“娘诶!季琴同志,你还认识字儿呢??” 季琴掩下眸中得意,佯装谦虚羞涩笑笑,“嗯... ...我学了字典呢,应该是能认识的。” 第137章 季春花同志... 你是从哪儿学到这些的? 刘大姐也听到了,等也不等的便捧着本子过来找季琴。 带着求知好学的精神,翻开本子礼貌询问:“季琴同志,就是这个字儿,三个土... ...这念个啥呀?” “你快教教我们吧。” “... ...”季琴耷拉眼皮这一看。 她脸上最先有了土色! 坏了... ...她还没有看到过这个字啊! 刘大姐跟尤姐却没能及时察觉到季琴的不对劲,她们俩就跟大喇叭似的,广为告知:“诶呦,你们瞅瞅季琴同志还真是厉害啊,我原先都不知道她还是个懂文化的呢!” “在咱们这十村八店的小地方得是多难得啊!” 尤姐也不忍道:“我看前几天那些流言蜚语指定都是假的,就算,就算季琴同志瞧不上余老板嘞,那也不能看上王二狗那么个肮脏货色啊。” “她外形条件这么好,还会认字懂文化,可见往后的前途肯定不差呀。” 就连不远处的季春花听着也很难不认同。 她从来都承认季琴的先天条件比自己强。 季琴是爹疼娘爱,长得又俊,打小就会说那些人乐意听得话,脑瓜转得快。 她想过,就算季琴不嫁人,自己好好学习读书,肯定也能有个特别体面的工作。 季春花忍不住发散思维,想:例如她听说过,长得好看,普通话标准,懂文化的可以去做广播员。 身材好的,稍微懂些文化还能参加艺考,以后当啥体操员呐,或者去应招文工团。 这么多前程似锦的工作,选哪个不行呢? 做啥非得为了男人害女人... ...这不是脑子有屎是啥? 正这么想着,便被杨文珍捅咕两下。 季春花恍然回神。 听见杨文珍忍笑道:“哎呀我的天老爷,可是要命了,你说她没那个金刚钻做啥非得揽那个瓷器活儿?” “她也真不嫌丢人,话都放出去了,拧眉瞪眼的老半天嘞也没认出来是个啥字儿!” 季春花一愣,朝季琴跟刘大姐那边看去。 只见大家都回收的差不多了,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聚在那边。 杨文珍也稀罕看热闹,尤其是这种特别讨厌的人,当众出丑,她就更乐意看了。 没等季春花反应,她就拽着她也冲了过去。 到了跟前,只见季琴深深皱眉,对着刘大姐手上的本子满脸青紫,一个劲地念叨:“三,三个土... ...三个土,我明明有印象的呀,咋就想不起来——” “是念垚吧?”季春花脑瓜一闪,话几乎瞬间溜出嘴边。 “!” “?!” 空气瞬间凝结,众人纷纷沉默。 随后,或怀着炙热或怀着探究的视线便同时刺向季春花。 季春花自己也吓一跳,涨红着双颊慌忙摆手,“我,我也是隐约记得,不知道是不是对。” “应该是这么念,因为我记得是跟咱们尧河村的尧同音。” 骨子里的紧张和怯懦在这样被注视的时刻,还是难免涌上。 季春花耷拉下脑瓜,才想忍不住驼背,耳畔便骤然跃入如咒语一般的那句:“别他娘的低头!” 季春花当即浑身一颤,“唰拉”一下抬起头,就像是被按了个开关似的。 绒绒的睫颤着,悄然揪住衣角,鼓起勇气大着胆子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垚字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会被取在名字里面。” 那些相隔了两辈子的记忆在她勇敢做出解释的这一刻,仿若被拨开缥缈的云层,逐渐变得清晰。 季春花似乎又看到土墙上那个小小的洞。 幼小的、胖嘟嘟的她,背着草筐踮起脚对着那个小洞看,里面年岁不轻的教书老先生摇头晃脑—— 她如梦呓般喃喃:“垚这个字是个生僻字,应当是很久很久以前古人想出的一个字... ...类似于会意字。” “就是,就是。”季春花挠挠头,努力回忆:“从前有许多王侯将相或是达官贵人,会取这个名字。” “其中会意很多,有人算出他五行缺土,有人觉得这个字像是小山坡堆起来,瞅着就很高、往高处走,很吉利,能平步青云,所以就取这么个字... ...” “但几乎并不会用在平常的生活中,大概... ...是,这样... ...” 季春花再想想。 对,那个老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好像没别的了。 然后她撩起眸,却冷不丁地撞见一道道愈发灼热的视线。 只是有些人方才透出的探究和审视却几乎不见,全都用一种惊愕且敬畏的眼神瞅着季春花。 就好像... ...就好像她不是她了。 不是她们知道的那个她,是个没见过的人。 刘大姐跟尤姐二人面面相觑,同时在对方的表情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她们村委会的何书记就是个文绉绉的年轻干部,平日没啥事就喜欢咬文嚼字,满肚子的墨水儿。 那话有时候听起来很拗口,可她们却觉得很了不起。 刚才,季春花说的那段话,就跟何书记的语气很像很像! 哪儿像是胡诌摆列信口拈来的?明显是真的懂,才能说得这么像回事! 刘大姐还未彻底回神,只木木然地盯着季春花看,像是询问又像是感慨般讷讷道:“季,季春花同志... ...你是从哪儿学到这些的?” “我也没听说你原先念过书啊,你咋懂得这么多呢?” 旁边的季琴早已攥紧十指,猩红着双眼鬼鬼祟祟地退出人群。 她眼底阴邪的嫉妒和憎恨满到溢出,令她再难忍受多待一秒。 她听到季春花傻乎乎的一笑,“是我原先听一个教书老先生说的。” 季春花坦诚又真切地说:“那个老先生可厉害啦,就是咱们村的呀,我小的时候上山挖野菜总会路过他的院子!” “!”尤姐啪地一下拍了把大腿,“我知道,我知道那个... ...那先生姓盛!盛先生嘛,诶呦刘姐,你再细想想。” “他老光棍子一个嘞,总穿身脏兮兮的褂子,个性也可怪嘞,当年他还挨家挨户地自发动员,说娃得读书得学习才是。” “可当时咱们这可落后嘞,比现在还落后不少嘞。” 刘大姐唰拉一下瞪大眼,想起啥来下意识地就找季琴,没想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她皱皱眉,带着几分不确定回忆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年那盛老先生还被季大强跟许丽从你娘家骂出来嘞... ...” “他们说你家一对宝贝心肝,读书那么苦,还没啥用,才不会送他们去,还说他们闺女往后是要嫁到有钱人家享福的。” 说着说着,昔日记忆逐渐清晰,刘大姐眼珠子也越瞪越大,下意识地就往后说:“盛先生又问,你家还有一个呐?” “一个胖丫头,总搁我家后墙偷听,娃指定是想念书的,这样,我不收学费,你们就叫娃去念。” “... ...” 季春花久久沉默,绵柔澄清的眼眸无声烧红。 这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是死了一回也不知道的事情。 她攥紧胖乎乎的拳头,糅杂着泥土的掌心又湿又脏。 尽量保持镇定,声音隐隐打着颤问:“然后呢,然后他们说的啥呢?” 第138章 他咋就那么倔 解散以后,季春花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在告别的时候,杨文珍却还是不放心她,攥着她的手劝慰:“妹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疼得慌。” “但姐想跟你说,疼也挺好的,这才能叫你彻彻底底的看清那些人,往后也都不再会对他们有啥期许。” “晚疼不如早疼。” 季春花知道杨文珍也是苦过的,被自己亲爹伤透过的。 她回握杨文珍的手,不忍红了眼,却仍然弯眸笑笑,“我知道呢珍姐,你别担心我。” “我当初之所以跟他们撕破脸不就是因为看清了么,再者说以后我也不会跟他们往来了,绝对不会了。” “再坏再黑暗的日子都过去啦,珍姐。” 季春花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对季家彻底没了感情和牵挂,也就再没有恨和执拗。 她甚至丝毫没有去质问他们的心思。 因为她清楚,他们原本就是那样的人。 问有啥用呢,人生总是会有遗憾的。 上辈子到咽气之前,她再没想起别的遗憾,最大的遗憾就是—— 她咋就这样死了呢。 这么悲惨,这么狼狈的死了呢。 她咋就品不着爱跟幸福是个啥滋味儿呢。 可如今,这个最大的遗憾没了。 她季春花尝着啦,尝着爱跟幸福是个啥滋味儿啦。 这就是最好最好、最幸运最幸运,幸运到她死都没敢想的事情啦。 季春花最后扬起个盛满湿意的笑,用力攥攥杨文珍的手, “珍姐,以后都是亮亮堂堂的好日子嘞。” “咱俩都会过的贼好,贼幸福的。” 自此,杨文珍才勉强松心,觉得季春花可以自己消化释怀,一步三回头地与她依依惜别。 等到杨文珍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季春花才转身欲往家走。 刚才乍一听刘大姐提起的时候,她还是没法不起火,烧得嗓子眼儿都疼。 季春花摸摸喉咙,指腹上的泥沙剌的脖子有点疼。 她下意识地顺着裤兜往下蹭蹭,动作却蓦地滞住! 季春花红通通的眼儿瞪得滴溜圆,傻住了。 瘪的! 她裤子的兜儿是瘪的! 不对,不对。里面还有钱的... ...有点零钱,最重要的是还有她赚来的大团结呢。 季春花抓紧掏兜儿,掏完左边掏右边,结果都是空空如也。 她也来不及着急上火,就迅速转身寻着原路往回找。 她想指定是今天新换的这条裤子裤兜浅,要不就是走路的时候、要不就是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没注意窜出去了。 好在今天解散的时间早了许多,虽然天冷,但天色不晚,能看得清。 除了淡淡的雾气,还算亮。 季春花大气都不敢喘,眼也不敢眨,就这样提心吊胆聚精会神地摸索着往回走。 可直至快走到地里,都没看到沿途有掉落的钱。 她忍不住心灰意冷起来,寻思也是,有钱掉地上谁看见不知道捡? 毕竟拾金不昧的人没有缺钱的人多,这也很正常。 可她还是不能死心。 抱着仅剩的希望咽了咽口水,顺着小树林往做劳动的地里走—— “段虎同志!段虎同志!” 一道呐喊声从前方传来,季春花瞬间僵住。 她不可置信地抬眸望去,以为自己是耳朵坏了。 咋可能在这个地方听到他的名字呢? 下一秒,她还没来及细想就匆忙找了棵大树躲到后面。 何书记瞅着段虎提起铲子吭哧吭哧就是刨,脑瓜都疼,“段虎同志,你这把坑都挖了,还光挖季春花同志她们那块地。” “明天得叫刘姐她们咋解释啊?” 这跟上回薅草不一样,也太明显了! 段虎冷哼:“老子管你咋说,那是你的问题。” “我今儿白天是实在没办法,要不我早过来了,还能叫我媳妇儿刨一天坑?” 段虎眉一横,霸道粗吼:“反正我媳妇儿这两天不好受... ...不能累着,你乐意咋安排咋安排。” “老子都给你把种子提前全推过来了,那帮老爷们儿的活我都干了,这么点屁事儿还得老子给你想辙?” “你个干部干啥吃的?” “... ...” 段虎说得何书记都不好意思了。 他愧疚叹息,一时没能接上话。 躲在树后的季春花却悄悄揪住衣裳下摆,扑朔着睫荡起满眼湿润。 她之前还纳闷呢,明明自己说要去搞劳动的时候他可不乐意了,凶得要命。 结果... ...被窝里滚了一回把她折腾个要死要活,末了儿竟贼痛快的答应了。 就是没想到他只是表面点了头,背地里却给她搞“特殊待遇”。 季春花有些哭笑不得,既感动他太疼自己,宁肯这么麻烦绕一大圈也要叫她少干活,又无奈... ...无奈他咋就那么倔。 她觉得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她就是觉得想干点啥,心里踏实。 尤其是这种好事儿,帮助别人的事儿。 季春花觉得跟上辈子相比,这辈子的自己真的是太幸福了,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她总得知道感恩,懂得付出,不能翘着脚心安理得的享受。 可她细想想,段虎上回把她们被分到的地翻得很松,后来她们很快干完以后还帮别人干了,也没少劳动,又不忍偷笑。 要是段虎知道了,指定又得板脸不痛快了。 段虎那边还在大刀阔斧地刨坑,不经意间一瞥就见何书记皱着一张苦瓜脸。 他很是轻蔑地嘬嘬牙花子,无比嫌弃道:“我说你脑瓜咋就不会转呢?” “我把种子给你推来了,你明儿个不就能安排老爷们儿先把坑再给刨了么?” “坑全刨了,哪他娘的还能瞅出来区别。” “直接叫女同志们种种子不得了?干得还快,还省时间。” 他轻飘飘地杵两下地,“我估摸是要降温,地硬了你让娘们儿家刨坑本来就够费劲的。” “会不会分配啊你们?” “!”何书记像被当头敲了一棒,瞬间通透了。 惊喜到脸上直冒光,连着哎呀好几声,“段,段虎同志,你真的是个人才啊!” “你这样聪慧过人咋能被他们说成是恶霸呢?” “你哪里是恶霸?你... ...你简直,”何书记实在太过激动,满腹文采竟还一时词穷呢。 最后,只得又加重语气重复:“人才,段虎同志,你真是个人才!” 第139章 就乐意吃你这样胖乎儿的 “别他娘的瞎捧老子。”段虎神情并无动容,还是那么凶煞刚硬。 他也不是谁夸都能飘。 这好话也得分人。 他粗哑道:“老子打头一天就跟你说了,甭总跟我整肉麻兮兮这套。” “我就是为我媳妇儿别那么累,再说不也是好事儿么。” “你管谁干多干少呢,算那做啥?最后事儿抓紧办成,粮食啥的抓紧种出来给人灾区送过去解决问题,这才是正经的。” “没错,没错。”何书记急忙附和:“段虎同志说的很实在,是这么个道理,咱们能帮助灾区赶快解决饥荒问题才是对的。” “行了,别逼次了,叫老子分心。” “你搁这杵着有个鸡毛用?该去哪儿去哪儿。” “完事儿老子把这堆铲子给你们推回去不得了。” “... ...这。”何书记又想说没意义的客套话,被段虎一声怒骂瞬间噎回。 他再不敢磨叽,只得连着鞠了俩躬以后转身离去。 季春花想走,又不能走。 她不怎么想戳破段虎对她偷偷的照顾,但又惦记着可能会掉到地里的钱。 最后左寻思右寻思,矛盾纠结了许久,仍然没动劲,足蹲得腿都发麻。 须臾,耳畔跃入段虎痞气的笑骂—— “嘶,这他娘的地里咋还能长出钱来了?” 他只能先揣口袋里,接着刨坑,嘴里还叨咕:“哪个没脑瓜的搞个劳动还带丢钱的?” “这可倒好,奉献的还挺彻底,力气也卖了,钱也洒了。” “... ...”季春花听得脸蛋子涨红,不自觉地瘪瘪嘴。 咋那么爱埋汰人呐? 本来就是裤兜浅嘛! 再说了... ...她就是太重视那张大团结才会总揣兜儿里的。 她可是想拿那钱给他过生日的! 季春花憋屈到快把衣角都扯碎乎了,却又冷不丁地听见他说:“得喽~” “老子真想不明白这点破鸡巴活儿咋就用那么多人了?” “这不三两下的事儿么。” 他提着铲子走向板车,自言自语道:“去村委会铲子一送,钱一交,老子就回家搂媳妇儿去喽!” “!”季春花陡然瞪大双眸,再也顾不得啥戳破不戳破。 这钱是她理应得的,还得再送回去? 万一他们不给她了咋整... ...或者明天问的时候,又有别人说自己也丢钱了咋整? 还得跟人家掰扯,证明这钱是她的。 季春花知道世上不缺贪婪的人,她不想兜这个圈子冒这个风险。 她脑瓜一热,猛然站起! “啊!”的一声,又一屁股坐下了。 腿软了,没劲了。 坐了好大的一个屁股蹲儿! 下一秒,她几乎想也没想地用力捂住嘴,虽然已经打算出去跟他坦白,但就是控制不住的心口狂跳。 怎想,周遭却寂静一片,啥动静都没有。 “... ...”季春花逐渐放松身躯,手也试探着撒开。 她蹙眉心想:难不成是他没听见,已经走啦? 正这么寻思着,身旁就倏而爆发出一记低吼:“哈!” “啊!!!”季春花正提心吊胆神经绷紧,被这么一吓唬直接就失声叫出来,脑门上都被吓出一层冷汗! 她魂飞魄散了似的,背靠大树瘫坐在地上,傻了吧唧地抬起脑瓜—— 惊惧作用下泪水全然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季春花只张着嘴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段虎往她脸上一看,好家伙。 后心都发紧,眉头一下皱起。 “哭个屁的哭!不就吓唬吓唬你么?”他语气横得要命,蹲下彪悍身躯把褂子一脱,“闭眼,老子手脏。” “褂子新换的,拿里头给你擦。” “嘶——还瞅还瞅,闭眼啊,给你擦‘尿儿’!” “噗——”季春花当即破涕为笑。 颤悠着乖乖闭眼。 段虎给她擦,动作糙了吧唧的,跟擦桌子似的,力道却挺轻, 还怪声怪调地哼哼:“啥玩意儿啊又哭又笑的,你跟个流氓似的跟踪老子,反倒自己先委屈上了?” “讲理么,嗯?” 季春花忍不住睁开眼扒拉他,“谁跟踪你啦,我本来就是钱丢了要找钱的!” “... ...”段虎动作停住,眯起眸直勾地瞅她。 季春花被他无声的凝视整得心尖儿哆嗦,可又想起刚才他随口埋汰自己的话,就觉得他才是没道理的那个。 仰着花猫似的圆脸儿强调:“是因为兜儿浅,钱才会掉出去的。” “这条裤子是之前去县城的时候新买的,我没穿过... ...早晨急、急着走,也没注意兜儿... ...” “才,才会把钱掉出去的。” 说着说着,她不忍垂下眼睫,脸蛋儿烧得通红。 嗫嚅道:“我才不是没有脑瓜呢,我可宝贝那张大团结嘞。” “... ...”听到早晨这俩字,段虎也同样陷入沉默。 他少见的没呛她,反而唰拉一下移开视线, 抬手顺后脑勺一搓,干巴巴硬邦邦地挤出句:“哦。行。” 然后先行起身,顶着在晦暗天色中红得不咋明显的黝黑脸颊,哑嗓道:“那走啊,搁这待着做啥?” “等到夜里大老狼给你叼走,哼。” “大老狼就乐意吃你这样胖乎儿的。” 季春花眨巴眨巴眼,扶着树干缓慢站起,对着他宽阔雄浑的背不忍偷笑。 她愉悦又绵软的气音拂过他滚烫耳廓,叫他觉得浑身都发麻发痒。 段虎咬咬牙,野蛮低骂:“你他娘的笑个屁!” 季春花用力抿嘴,艰难道:“没,没笑。” 心里却不忍实话实说:我笑你呀。 笑你这大老虎昨夜里还攥我身上的肉呢,说你就稀罕我身上的肉。 那你跟大老狼一样呗,就喜欢胖乎儿的。 “一会儿眼里尿尿一会儿又偷着傻笑,脑瓜有病。” 他咔嚓往地上一蹲,霸道命令:“麻利儿上来,老子叫你骑。” 季春花立马笑不出了,被这又粗又辣的话说得直缩脖儿,不忍红脸嗔他:“你,你做啥非得这么说话。” “背就背嘛,哪里是骑... ...” 第140章 老实儿让我打两下 段虎嗤之以鼻,切一声拍拍膀子,“有啥区别?” “不都是让你把老子压下头?一个意思。” 季春花没再吭声。 她又定定的盯着段虎老宽老宽的肩头看了看,乖乖地趴了上去。 段虎起身,背着她顺着小树林往前走。 他们脚下是坎坷不平的土地,她却觉得很稳,几乎没有半点颠簸。 随着天色逐渐灰暗,雾气逐渐变重, 季春花垂下绒绒眼睫,睫毛上落下潮湿的水汽,隐约打颤。 “段虎。”她冷不丁地叫他一声,在他耳畔。 语气中莫名透出几分小娃子撒娇的黏糊劲儿,与他昨夜醉酒以后如出一辙。 他清醒了,她却好像不清醒了。 分明方才珍姐问她的时候,她还觉得脑瓜可清醒,掰扯得可明白。 可不知道为啥,现在她突然觉得脑瓜子有些发沉,胸口也堵得慌。 段虎粗声粗气的回:“叫你爷们儿干哈?” 季春花肉乎乎的指尖抠着他肩膀,试探道:“我... ...要是我想念书,想学习的话你会支持我吗?” 她很紧张。 虽然知道他很疼她,已经是她没敢想象过的疼。 又不忍觉得他这么个粗莽的性子,可能会对念书学习这种事情不屑一顾。 她害怕他会回答些让她更难受的话,但还是忍不住想问。 “啥玩意儿?... ...”段虎蹙眉,“你说搞文化啊?” “啊。”季春花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然后急道:“就是搞文化。” “我要是想搞文化,你会咋想?” 段虎扯扯嘴角:“想搞你就搞啊,反正只要你不去搞啥野男人,想搞啥老子都没意见。” “... ...”季春花哭笑不得,她一时没回答,心底的不安却散去不少。 随后想起刘大姐说的那些话,眼眸中又不忍透出几分暗色。 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季春花头一次觉得季大强跟许丽那样的人也很可怕。 是跟能害人性命的季琴不一样的可怕。 他们竟然说,凭啥要叫她读书。 她本来就跟他们不亲,每天耷拉个脑瓜不乐意说话,谁知道她心里寻思的是啥。 要是懂得多了、会的多了,保不齐会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再也不受他们的管教。 他们还说,他们给她饭吃,养活着她,可不是为了将她翅膀养的越来越硬,一出家门就能彻底飞远,做白眼狼的。 那他们是为了啥呢? 季春花已经不用再问。 答案清晰明了。 他们想捂住她的眼,堵住她的耳朵,让她认命。 让她全无希望和热情的面对未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他们奴役,且不会产生任何反抗的欲望。 他们并没有像季琴那样害死她,但也同样逐渐杀死了她。 而后来,她也像他们希望的一样,心里黯淡无光,木然僵硬、浑浑噩噩。 她沉默寡言,连收拾自己的心思和心气儿都没有,他们却又会骂她。 骂她阴沉,骂她晦气。 季春花暗暗叹息,恶心到胃里一阵阵的翻滚,但她不会再产生让自己苦苦挣扎逃脱不开的恨意。 她不是想放过他们,而是想先放过自己。 季春花努力想将心情放得轻松一点, 抿抿唇在沉默许久后有些突兀地发问:“那、那你偷偷去搞劳动,还要跟村委会的人交代我的事情,是因为害怕我找野男人嘛?” 这个问题还是不可控制的糅杂着她的恐惧。 她不想段虎也是另一个想要捂住她的眼,捂住她耳朵的人。 尽管她知道,他说的事情跟她想的事情、季大强他们做的事情不是一码事。 可她突然害怕再有任何人想要控制她,想要将她困在牢笼中,无论是因为啥。 段虎又说了一句:“啥玩意儿??” 语气张狂又不屑,甚至末了还透着荒唐笑了两声。 他呵呵道:“老子也是真服你,偷听都不带听全活儿的。” “好话不说第二遍嗷,你听清了要是再问,你看老子收不收拾你的?” 说完这句,他施恩般轻慢道:“我就是为了不想叫你那么累。” “本来你现在天天总挣歪着要做饭要刷碗的老子就不乐意... ...但你总扯啥不干就不踏实那狗屁话,我就叫你干了。” “可是吧,好歹你累还是累咱自个儿家里了。” “搞劳动这事儿不一样... ...” 段虎深浓漆黑的眉心蹙起,拧眉瞪眼的,瞅着特别不讲道理。 “我也知道搞劳动这是好事儿,但我心里就是不痛快。” “你想的是干好事儿,那还有好些人不是那么想的呢?就你这死老笨的,我不用问都知道你去了指定得帮这个帮那个,累的要死要活... ...还得傻么呵呵乐呢。” “你说像话么?嗯?” “老子娘们儿搁家里刷锅做饭的我都不乐意,出去还搞啥的无私奉献,你寻思寻思,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说的煞有其事,季春花也认认真真的听着,可听完以后却觉得啥道理都没有。 她一个没忍住就问:“你说不叫我无私奉献,可你也做奉献了啊?” “我刚才听到嘞,你都把男同志那队明天应该干得活儿干完啦,还... ...还刨了好些坑呢,你这不也是在做奉献吗?” “... ...”段虎瞬间被噎住。 很快,就气急败坏一般,蛮横不讲理地怒骂:“你他娘的哪儿这么多话!” “啥,啥玩应就奉不奉献的,你掰扯那么清干啥?反正你想奉献,那你奉献跟老子奉献有啥区别?” “咱俩是两口子,是一家儿,咱妈说了,夫妻本来就是一体。那老子奉献了,就是你奉献了!你就不用奉献了!听懂了吗?!” 他急吼吼地粗哑着嗓子一口气说了好多话。 季春花却越听越想笑,最后彻底忍不住了,趴在他肩头上笑得直颤悠。 她丰腴饱满的身躯打着哆嗦,断断续续道:“你,哈哈,你这说的是啥屁话呀?” “像熊娃子一样胡搅蛮缠的,哈哈哈。” 段虎都愣住了, 缓过来以后直接横眉立目,火冒三丈,“诶呀我艹?” “肥婆!你他娘的出息了是不?都敢骂老子说话是放屁了?” “艹!你给老子下来。” “你老实儿让我打你辟蛋儿两下,这事儿就算完。” “不然的话... ...”段虎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威胁:“老子就把你扔这儿,叫大野狼一会儿给你叼走吃喽!” 季春花又没憋住,冲着他凶煞的侧脸如刹气皮球一样噗了一声, 咧着嘴儿湿着眼得意忘形道:“哈哈,我才不信呢,你吓唬我。” “你才不舍得叫大野狼把我叼走吃了,你自己还要留着吃呐哈哈哈——” “哈哈... ...” “... ...哈。” “... ...” 渐渐的, 在段虎的彻底沉默中,季春花放肆快活的笑声也随之停下。 第141章 认真瞧瞧 她脑门上都是汗,不安地咽咽口水,垂下眸不敢去看他。 软趴趴地哼哼:“那,那个... ...咱还是快点回家吧?” “天要黑啦,妈自己在家该害、害怕啦。” “呵。”段虎面无表情地冷笑,无情戳穿:“老子看分明是你怕了。” “别怂啊,接着往后说啊。” 他停下脚,一双宽厚灼热的大掌兜着她柔软的腿窝,其中一只手却堂而皇之地顺着往上捋, 指腹故意捻揉,嘶重着嗓子哼道:“你他娘的是拿话儿点老子呢,是么?” “笑话老子昨儿晚上喝多了说的那些醉话呢,是么?” 季春花被揉得难受,无助的攀住他坚实的臂膀,“不是,不是的,我没笑话你,真的没有。” “我错了,段虎,咱还是快点回家吧。” “回啊,老子没说不回。”段虎侧眸睨她红到几近滴血的圆脸儿,心里爽得要死。 真他娘的出息了?还敢呛他了? 作为一个响当当的老爷们儿,这事儿能忍? 那指定不能。 段虎重新兜住她肉乎乎的双腿,粗鲁野蛮地往上一掂,转身就道:“现在就回,回去以后老实待着等塞饭。” “不许动弹,啥也不许干。” “晚上乖乖洗干净儿的叫老子揍你辟蛋儿。” “不然你看我明天还能叫你有劲下炕的?” “... ...”季春花脸颊烧得火热,不知所措地咬住下唇,再没言语。 她学聪明了,心想还是啥都不要再说了。 不说的话,或许等到晚上他还会突然大发慈悲放过她。 但她要是再多说几句的话,他指定是轻轻松松就能叫她下不了炕的。 毕竟光从力气上来讲,她就是再重生好几回也整不过他的。 段虎说过的。 她觉得他说的很对。 季春花想,别说是重生成自己了。 她就是投胎再造,真成个老爷们儿,单是过过拳脚都会被段虎一下打趴的吧。 毕竟十村八店的老爷们儿都加在一起,也难找出几个长成段虎这样的。 他可是一个人干活,就能顶一大帮老爷们儿的。 季春花乖乖窝在段虎背上,感受着他沉重却散漫的步伐,脑瓜也不知抽了啥风。 顺着他刚才说的要打她... ... 一下又想起上辈子在澡堂听过的那些荤话。 有个寡妇说,段虎瞅着不光是表面凶,那方面指定也很“凶”。 她还说段虎的辟谷蛋儿可坚挺可结实,都能把老肥的裤子撑得贼鼓绷。 “... ...”季春花几近无声地轻哼一声,酸溜溜的。 心想那个大姐可真行,咋没啥事儿还喜欢盯着别人屁股蛋子瞅呀。 甭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也不能盯着人屁股瞅呀,多不礼貌。 可这么寻思着,她又忍不住鬼鬼祟祟的屏住呼吸,微微扭脸往下看。 越过段虎兜着她腿窝的大手,—— “!”季春花只做贼似地飞快瞅了一眼,就迅速转过脸,扑通一下扎在段虎劲壮的肩膀头上。 嫩软的耳根全红透了,呜呜冒着热气。 段虎被她整得一愣,跟看神经病似地皱着眉头瞥她一眼,“毛病?” “身上长虱子了?咬你了?乱动弹啥? “再乱动弹拽下去了老子可指定不带哄你的嗷。” 季春花不说话,也羞臊得根本出不来声儿。 她深深埋在段虎肩上,烫着脸蛋儿脑子里嗡嗡作响,不断重复:好挺好翘呀。 真的... ...! 而... ...而且是很结实的那种…… 像是攒着很强劲的力量一样紧绷着。 啊啊啊,她咋能这样呢。 她咋能在外头偷偷幻想自家爷们儿的辟谷呢? 季春花觉得无比羞耻。 但“自家爷们儿”这几个字一蹦出来,她骤然愣住! 对呀! 他是她爷们儿呀。 本,本来就在她面前脱光溜儿好些回了的。 只不过... ... 只不过是她觉得羞,不敢看才没仔细瞧过的。 他俩是两口子,他都瞧过她的,她也指定能瞧他。 没啥好羞耻的! 季春花莫名产生一种勇气和冲劲,湿润绵软的双眸隐隐窜出跃动的火苗。 她不作声地握紧胖乎乎的小拳头,暗自决定: 等下回、下回他们再滚被窝的时候,她必须要努力忍住,好歹等认真瞧瞧段虎的辟谷蛋儿以后再闭眼! 段虎的辟谷,无论多好看,都只有她季春花才能!瞅! …… 太阳落山后,季家院子里传出香喷喷的猪肉香。 许丽端着一碟子猪肉大葱的馅饼,站在季琴窗户门口扇了两下,堆笑道:“好闺女,真不吃饭啊?” “妈可烙猪肉大葱的馅饼子嘞,可好吃啦,你哥也马上就回来了,咱一家四口一块吃饭才香啊!” 季琴从梳妆台改成的书桌前抬起头,顶着满眼血丝有气无力地道:“不吃。” 许丽皱眉,隔着窗户里厚厚的帘子努力往里看,嘟囔:“闺女啊,你最近到底忙啥呢,一回来就把门锁上也不咋出来... ...” “妈就说你不要去搞什么狗屁的劳动吧,你打小儿哪里吃过辛苦?你非不听... ...” 季琴听得一阵窝火,很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不然呢?” “我不去,你指望着我哥去?” “我爸指定不能去,他身子还没养好。” “到时候为了这事儿再跟村委会的干部们结下梁子,往后在村里还咋混?” “妈,我看你现在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都是被我哥传染的。” “啥玩意?!”许丽虽然也极宠季琴,但季琴在她心中的位置仍然处在季阳之下。 听到闺女这么埋汰她儿子,咋能忍住。 她当即沉下脸色训斥:“琴琴,你最近到底是咋了?” “天天跟你哥说话夹枪带棒的!” “... ...你嫁不出去,跟你哥没关系,跟我或是你爸也都没关系。” “你总甩脸子给我们看做啥?” 第142章 把你那腚眼子闭上 直到许丽说完好半天,屋内都没有动静。 季琴用力攥着笔,俩眼珠子死盯着面前的书本,就像是要将纸张盯穿似的。 她没想到竟然连她妈这个全家最蠢的人都能埋汰她了! 许丽发完火,倒也不忍有些后悔,寻思说点好话往回找补找补吧。 万许真叫闺女伤透心了,以后也成肥货原先的那个德行可咋整? 那将来不是更没指望了? 许丽踌躇半刻,作势就要开口,怎想这嘴才张开,房门就被季琴猛然推开! 许丽差点没躲开,被门板撞个正着。 她才要压下的火气瞬间再次燃起来,不满道:“你要是有啥不痛快的就说出来,你妈我一天到晚本来就够不清闲的了,还得看你的脸色。” “琴琴,你是不是吃错药嘞?现在咋还越来越不懂事儿了呢?” 季琴瞥了许丽一眼,没接她话,反而冷冰冰地问:“我爸呢?” “歇着呢还是醒着呢。” 许丽满肚子的怨气怒火,都被季琴这疏离冷漠的语气堵了回去,憋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炸了。 她涨红着脸,恨恨地瞪着季琴,“你就知道找你爸,打小儿就是这样,人家都说做闺女的跟娘最亲,你倒好,啥时候都是找你爸!” 季琴对许丽这话嗤之以鼻。 不留情面地说:“我找您有用吗?” “您心里眼里全是我哥,就算疼我关心我也只不过是为了把我哄高兴了,往后嫁到有钱人家不会忘了您。” “我哥才是您心里最重要的,不是吗?” 季琴这两天觉得前所未有的累,不光是身体累,心更累。 她要假装、要顾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如今还偶然发现,季春花那个肥货原来不是啥也不会的废物! 她季琴都不认识的字,季春花却能一下认出来。 而且还抢走了原本都应该投注在她身上的注意力。 还有段虎,撇开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稀罕那个肥货不说,他似乎对她真的很好。 王莉莉说的没错,季春花身上的衣服虽然乍一看很普通,但无论是布料还是做工都是好东西,确实是县城商场里才会卖的。 越是细琢磨,季琴心底的嫉恨便愈发深浓。 她不想再和愚蠢的人浪费自己宝贵的精力,尤其是像她妈这样的蠢货,就算和她装、讨她开心也没有任何意义。 段虎给的钱,全在爸那儿。 爸从小就最疼爱她的。 所以从现在开始,往后在季家,她就只需要哄好爸,别人全都滚一边儿凉快去! 想清楚这些,季琴干脆装聋作哑,全当听不到许丽在身后歇斯底里的谩骂。 屋中的季大强也被尖锐吵闹的动静唤醒,从炕上坐起来细听了一会儿,顿时惊愕,“许丽!” 他喊:“你今儿是吃了啥枪药了?骂琴琴做啥?” 就算许丽最疼季阳,从小到大也没这么骂过季琴。 表面,她对这个亲闺女也从来是当个小姐似的哄着的。 季琴一听季大强醒了,连问也没问便推门而入。 季大强自然是认为她委屈了,季琴从小就没受过啥委屈。 他才想哄这个宝贝闺女,就见季琴抿着嘴,朝他走近,然后直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季大强仿若五雷轰顶,彻底傻眼,迅速下炕,“诶呀娘诶,爸的好闺女,你、你这是做啥?” “这不逢年不过节的,你,你咋还给爸跪下嘞?” “快起来!”季大强俯身小心翼翼地扶季琴,心都抽抽着疼,皱着眉头问:“有啥事儿你好好跟爸说呀,琴琴。” “从小到大,你有啥想要的爸不会尽量满足你?对不?” “听话,地上凉!” “爸!”季琴一把推开季大强,赶上季大强病没彻底好,身子比平常虚弱许多,竟真没站住,一屁股又坐到炕沿子上。 季大强真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咋了,瞪圆了眼珠子瞅着季琴。 很快,季琴便偷偷拧上一把大腿,声泪俱下,“爸,我想去县城念书,我想出人头地。” “您支持我吧,给我些钱。” “最近这段时间我的名声不好,您也是知道的,照这么下去我还能嫁啥好男人?全都得是别人挑剩下的歪瓜裂枣!” 季琴双眸血红,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 许丽刚听见她要钱,就急忙冲进来—— “啥?你,你说你要钱念书!” 许丽都被她气笑了,像是听见啥天方夜谭,“你早八天做啥去了?” “小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咱们村有个盛老先生,是教书的,没屁憋得挨家挨户的乱转,动员我们送娃去读书。” “那会儿根本不要啥钱就能读,你咋不去,你咋不读?” “现在黄花菜都凉嘞,你再蹉跎都得成个老姑娘嘞,反倒是想起来要念书了?而且还得去县城念?你哪儿那么大自信?” “念了就能出人头地?还,还能找着好男人?” “闭嘴!” 季大强呵斥打断,板着脸道:“你把你那腚眼子闭上,我问闺女。” “你该干啥干啥去。” 季大强看这个意思,娘俩都不老对劲,要是俩人凑一块儿,根本没法消停。 他打发苍蝇似地挥挥手,许丽本就窝火这下更是憋屈。 可她不敢违背季大强的意思,季大强急了,也是能拿笤帚疙瘩抽她的。 所以,许丽便只能哼一声,转身离开。 踏出房门之前,她还刻意老大声地又埋汰几句:“真把自己当碟子菜嘞?还跳着脚往县城学习去?” “只怕是到时候高不成低不就,更找不着对象嫁不出去嘞!” “县城那些姑娘,人好些都是有正经单位的,更好的,还是千金大小姐嘞,长得漂亮的也遍地都是。” “你妈我是好心劝你一句,咱尧河村这点破地方,这些个老爷们儿你都拿不下,你还想往县城扑腾去?” “呵呵,”许丽不屑笑道:“你扑腾吧,到时候扑腾一身泥,怕也整不出半点水花!” 第143章 您,您不可能把钱给他的! “老子听你那腚眼子再瞎放屁!”季琴深深埋着头,一言不发。 季大强最先炸锅,跳着脚的从床上抄起枕头往门口扔,脸红脖子粗地怒吼:“滚,给老子滚!别在这儿碍我闺女的眼!” 紧接着,他说出了跟当年拒绝季春花读书时天翻地覆的话—— “我闺女这是想瞧瞧世面去,瞧世面有啥错?” “你自己都说这么个破地方,这些个臭男人... ...依老子看全是不长眼的东西!” “都配不上我闺女,都是没眼力没福气的。” 季大强骂完,瞬间挤满笑脸又去扶季琴,耐心地哄她:“好喽,闺女,听话咱先起来,爸答应你,你想去哪念书都行。” “咱不搭理你妈嗷。” “她要更年期了这是!” 季琴听见这话,垂下的眼眸中立时窜过一抹亮光。 她拼命压下想要冲出去跟许丽薅头发骂大街的冲动,纤细的身体颤抖着站起来,满脸泪水,瞅着就像是被暴风雨打湿的娇花。 给季大强疼的心头又是一紧。 他立刻扶着季琴坐在炕沿,轻声问:“闺女,你跟爸说,去县城学习要花多少钱?” “爸给。” 季大强虽然不懂行情,但心想应该也没多少钱,他听说,县城有的夜校成绩优异的学生还能有补助。 他家闺女打小就那么聪明,指定能拿到补助,人家都得求着她去嘞! 季大强自顾自的这么想着,心里更加有底。 拍拍胸膛道:“闺女,咱家现在有钱嘞,你别怕,跟爸说个差不多的数儿,爸指定——” “五百。”季琴哽咽道。 “?!?”季大强骤然僵住,恍若个硬邦邦的石雕。 恍神过来后,他扯着脖子就嚷:“啥,啥玩应?!” “你说五百?!” 季大强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咋,咋可能嘞?” “只是念个书咋能花这么多的钱?” 季琴想解释,不光是要报夜校,她还要单独请人教书, 因为她从小基本就没学习,靠自己读的话想要高考难如登天,如果是那样,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考上。 还有,她去县城就会进入完全不一样的圈子。 那里肯定有很多家境优渥的年轻人。 她绝对不能表现的像个乡下的土妞,得置办新的行头。 再说,她想快点进步,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来年开春就能参加高考,这样的话,或许还要花一笔在县城租房的费用。 还有吃喝、交际,这些都要用钱。 这些钱换来的是她的改头换面!这是必须要花的,这是投资! 但季琴几乎瞬间就瞧出了季大强的不对劲,他神色很慌,眼神躲闪,像是在隐瞒啥,逃避啥。 季琴拧着眉,思索片刻后吸了吸鼻子,“爸,您这是个啥反应?” “咱家不是有三千了嘛?我只要五百,您至于吓成这样吗?” 说完,她认真道:“爸,我花钱也不像我哥似的,胡吃海喝跟人瞎鬼混去,我这是——” “谁说我花钱是胡吃海喝,瞎鬼混了?” 季琴话没说完就被蓦地打断。 季阳大摇大摆走进来,脸上写满春风得意。 反观季大强,瞅见儿子早不回晚不回,非要在这时候回,神情顿时更加难看。 他想去拦季阳,奈何还是晚了一步。 季阳本就存心堵心季琴,他现在觉得他这妹子真是个没用的,而且自从相亲大会那天过去,她的性格还变得很差劲,连他这个亲哥都越来越讨厌她! 季阳咧着大嘴龇着大牙,脱口就说:“爸给不了你钱了,爸的钱基本都给我了,你那算个狗屁投资?” “猴年马月的才能看到回报?” “再说,你那回报,还得看到时候到底能不能嫁个有钱人,我这才是正经买卖儿,能立马见着回头钱的!” “... ...你,你说啥?!”季琴逐渐听明白了季阳的意思,她像个女鬼一样张牙舞爪地冲过去,薅住季阳的胳膊质问:“你说爸全都把钱给你了?” “给你这个混账羔子了?” “不,不可能!”她歇斯底里地哭叫,转头看着季大强,“爸,我哥是骗我的吧?对吧?” “他从小到大根本没做过半件正事,您,您不可能把钱给他的!” 咋可能呢。 季琴不信。 他们家也就数季大强出去见的世面多,他咋能做出这种没屁眼的荒唐事?把钱给家里这个混账玩意儿呢? 这不是全糟践了吗!! 季琴气得从头到脚都在颤抖,眼神死死地盯着季大强,呼哧呼哧地急喘着,等待答案。 却没想,季大强抽搭着嘴皮子,坐在炕沿上点燃一根烟,喟叹道:“琴琴,爸也不是傻子,爸知道你哥原先... ...确实不干啥正事。” “但这回爸听了也觉得有谱,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段,要开一个歌舞厅。” “这歌舞厅人家发展好的城市早就有了,我原先在工地就听南方的工友们说过。” “他们那越到夜里,越热闹,歌舞厅去的全是有钱人,光一个包房一宿的消费就能有个三五千,咱们这三五千在人那来看,不过是一顿饭钱。” 季大强深吸一口烟,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开始幻想,嘟囔道:“这回还真得亏你哥总乐意交朋好友,人脉广。” “人家投资的都是亲戚朋友,都是自己人。” “里头有一个跟你哥处好几年的哥们儿,你哥也是好求歹求的,才求人家点了头,答应算你哥一份。” 季大强见季琴傻了似的,久久没言语,但也没再哭闹喊叫,思索片刻后试探着商量,“不如这样吧琴琴,你哥说,这歌舞厅马上就开业... ...第一笔分红下来也就是三五个月。” “你爹我现在手里就剩五百嘞,这五百都给了你咱家就一点底儿都没了。” “闺女,你委屈委屈,就三五个月!” “只要等你哥那第一笔分红下来,甭管多少,爸立马把这五百全都给你,你看成不?” “……” “……” 晚上九十点,季家院子里摔锅砸碗的动静,掺杂着要死要活的哭叫声还没停下。 斜对面的邻居出来倒泔水,正好碰上路过的熟人。 两位妇女同志自然停下脚,对视后立刻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诶,我说这老季家咋又吵吵上嘞?”路过的问。 邻居大姐叹息,“谁道了?他们家全是吃饱了撑的!好不容易祖坟冒了青烟,沾了他家那胖闺女的光得了笔横财,还不踏实过日子。” “反倒是越来越不消停。” 路过的老熟人也哎了一声,踮脚探头地往季家院子里张望,嘟囔道:“老话不是说嘞,天降横财也得看是啥人接,要是那没福儿的,家里就必有灾祸!” “就,就跟那德不配位一个意思!” 第144章 段虎,你别哭... ... 天色彻底变黑之前,段虎掐着时间趁季春花跟孙巧云在唠嗑的工夫,神不知鬼不觉地叼着烟出了一趟家门。 再回来的时候,吊儿郎当地哼哼小曲儿,左右两边的裤兜贼鼓。 他侧耳听见婆媳二人还在正屋唠得热闹,愉悦地挑挑眉峰,回了后院。 段虎很快就把钱藏好,寻思等明儿个带走,到县城去银行存了。 这么老些钱指定是不能搁家里。 要是被肥婆瞅见,保不齐就得露馅儿。 可不能这么早就露馅儿。 段虎舌尖抵住上牙膛,无声眯起凶戾眼眸,瞅着就像是憋了满肚子的坏水儿。 他冷哼一声,嘟囔道:“老子给她惯得都要上天了,现在越来越乐意跟我顶嘴。” “要是叫她知道这钱弄回来了还了得?她不得骑老子脑瓜上去。” 说这话的段虎就跟失忆了似的。 全然忘记就在不久之前,他才主动要求人家压自己上头来着。 可他才不管那些。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会儿必须得好好收拾收拾季春花,必须得叫她哭着求他,跟他讨饶才行。 不然他咽不下这口气。 竟然敢埋汰他说话是放屁!艹! 他看她是要疯! 主屋内,孙巧云捂着嘴咳嗽两声,然后就要起身收拾。 季春花赶紧拦,“妈,您是不是着凉嘞?” “我听您今儿咳嗽的比昨天还勤。” 孙巧云动作微滞,扯了扯嘴角,“可能是着凉了,今儿降温降的太突然。” 季春花担心得直皱眉,很是麻利地几下就将碗筷都摞起来,端着就走。 “妈,您回屋等我去。” “我给您烧锅热水烫烫脚。” 她还特地添了一句:“您放心,我不瞅。” “把热水给您撂下我就走,等您烫完再叫我,成不?” 儿媳妇这么体贴又热乎的,孙巧云哪能拒绝她的好意。 立时笑弯眼连连点头,“好,好。” “那妈就老老实实的享福儿。” 季春花应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回到灶房以后就烧火添柴,做了一大锅的热水。 她听着锅里热水逐渐翻腾起来的声音,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天天都在一起生活,很难不发现孙巧云这两天有点奇怪。 季春花知道,她指定是有心事了。 而且是不想跟儿女说的心事。 季春花想尊重婆婆,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忍不住。 她想起自己才嫁进来的那天,妈搂着她说了好多体贴关心的话,还陪着她一起哭。 从那天起,她才觉得,她又有妈了。 所以哪怕是难过,她也想陪着妈一起难过,一起掉泪儿。 做完热水,季春花打了满满登登的一大桶。 天凉了,这热水也凉的快,她就没兑冷水。 寻思好叫孙巧云多烫烫,烫到身上出些汗再用棉被捂捂才好,这样的话感冒也好得快。 季春花揣着心事,还是没寻思出该咋开口去问。 失神提起木桶时差点没注意栽歪一跤。 须臾,门口横亘出一只黝黑的大手,迅速扶她一把,季春花还没来及看,就听见段虎蛮横地骂:“你他娘的一天天眼珠子长脑瓜顶了?” “走道又不看脚下。” 他耷拉眼皮一瞅,顿时横眉立目,“做啥?大黑晌的要锻炼身体?” “今儿搁地里一天还没锻炼够?” “不是。”季春花也不急,好脾气的笑笑,语气软乎乎的回:“是妈有点着凉了,我给她烧的热水,给她烫烫脚。” 段虎短暂沉默。 看她站稳了,便霸道抢过木桶。 他转身先往外走,哑着嗓子说:“烫了也没用,吃药也没用。” “她那是心病。” “... ...心病?”季春花眨眨眼,思索片刻。 随后恍然瞪大眼,急道:“对,对!我就是觉得妈心里指定是有事儿... ...” 说完却又不忍疑惑:“可是她咳嗽总是因为着凉了吧,这跟有心事还有关系嘛?” “着凉了就得捂着点,吃些药,先把身体整好才行呀。” 段虎啧一声,搓搓脑瓜,仰头呼出团雾气看向天际。 银白透亮的月光映在他漆黑的瞳孔,却化作晦暗。 再开口时,他嗓音愈发嘶重,却还透着悍匪一般的粗犷,“你没听过说书的?” “我小的时候就听过,真有人因为伤心哭死的。” “伤心,伤、心么。” “心疼得慌,身上哪哪儿都好不了。” “不是头疼就是脑热... ...反正啥病都能有。” 季春花听得心里难受得要命,拧着劲儿似的。 她有些急切,胖乎乎的小手儿拽住段虎的褂子,湿着眼说:“那也得先把身子照顾好。” “不把身子照顾好,不是更没力气伤心了吗?” “你说... ...你说妈总是偷偷伤心,那她肯定还要伤心很久。” “得烫脚,得吃药!才能扛得过去。” “... ...”段虎骤然停下。 季春花差点又一个不注意撞他硬邦邦的后背上。 她不知所以地仰起圆脸儿,“快点把水给妈送去吧,外头凉。” 段虎定定地垂眸瞅她,一时没说话。 季春花不自觉地开始紧张,缩了缩脖子。 她向来害怕他的沉默。 “季春花。”段虎嗓子眼儿像是刮进了又干又冷的冬风,剌得他生疼。 他张张嘴,却只吐出她的名字。 完完整整的。 他几乎没这么叫过她。 可叫完她的名字,后话又卡在喉咙。 段虎眼尾逐渐烧起血红,死死的盯着她,分毫不错眼。 他再次想起昨夜,突然就觉得庆幸。 分明今儿早上他还觉得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恨不能把脑子撬开把昨晚的记忆全掏出来。 可他现在突然就庆幸了,庆幸自己啥都没忘。 没忘她跟现在一样湿润柔软的眼神,没忘她暖融融的黏糊糊的声音,跟哄娃似的哄他。 他跟个没脱尿戒子的熊娃子似的幼稚,说有人欺负他。 她就跟他一块骂,骂完还叫他接着“欺负”她。 段虎沉默的太久太久,他凶戾漆黑的眸也愈发猩红红。 没有表情,脸上硬邦邦的。 季春花就跟被定住了似的,傻乎乎的回望着他, 须臾,脑子也不知抽了啥风,鬼使神差的讷讷道了句: “段虎,你别哭... ...” 段虎彪悍身躯惊颤,双眸蓦地瞪大, 下意识地粗莽抹次把脸,低骂:“艹,你他娘哪只眼看见老子哭了?” “... ...老子才没哭。” “哭个蛋子儿啊。” “就是让风扇的。” 第145章 我... ...我想被你们需要 言罢,他再不看她,拎着水桶慌忙转身,大步走向孙巧云那屋。 直到门口却又停下。 雄浑高大好似猛兽一般的身形陡然透出几分踌躇和犹豫,顿了顿后才敲门。 硬邦邦地挤出句:“妈,烫脚。” 段虎不是觉得伺候孙巧云难,他总把孙巧云背来背去的,照顾跟伺候老娘都是他应当应分的。 他是觉得劝她哄她难。 正是因为他太清楚孙巧云得的到底是个啥心病,他才觉得不知所措,无从开口。 因为俩人都是一个病。 可他妈明显比他病得重上好些好些。 孙巧云只听段虎那闷了吧唧的语气,就能察觉他的心思。 她几近无声地叹息,扬起笑脸,主动道:“让春花给我送进来吧。” “今儿个冷,你回院烧炕去。” “你是个火炉似的身子不怕冷,我儿媳妇可不成,女人家要是冻着会作病。” “... ...嗯。”段虎哑着嗓子回了一声。 坚硬漆黑的睫颤颤,心底憋得要命。 季春花看着段虎几乎把房门全堵住的彪悍身形,却难掩无助,也琢磨明白了。 他们娘俩,是啥话都搁自己心里。 妈不跟段虎说,段虎也不跟妈说。 分明他们都知道对方很疼得慌,也不愿意摊开在明面上讲,怕勾起彼此的伤心事,更难受。 可... ...可这么着就不难受吗? 这么着,俩人之间其实就差一道门没推开,还非得隔着说话,就不难受吗? 这是图个啥呢。 季春花想想,凑近了戳戳段虎的背,轻声道:“你先回去吧,我给妈送进去。” “只是送进去,不重的。” “... ...成。”段虎异常艰难地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儿,很快转身,“那我烧炕去。” 像是逃跑。 但季春花一点都不觉得段虎没出息,不像个老爷们儿。 他也哭了的。 老爷们儿也是从娃长起来的。 昨晚他醉的神智不清,扎她脖子里流眼泪,像块扒不掉薅不走的狗皮膏药似的黏糊她。 刚才虽然没从眼里再掉泪儿,但他指定是在心里掉泪儿了。 季春花寻思寻思他昨晚的醉话,估摸着他们可能是都想起段虎的爸爸了。 不对... ...季春花闭了闭眼,绒绒的睫扑朔两下。 在心里纠正:也是她爸。 季春花拎着水桶走进屋的时候,孙巧云正捂着被,专注地看向门口。 直到季春花拎着桶走近,孙巧云才叹息道:“虎子跑了吧?” “... ...嗯。”季春花点点头,撂下水桶。 顺手试试里面的水,还是挺烫。 “再晾晾不,妈。”季春花甩甩手上的水珠子。 “嗯呢。”孙巧云颔首,“再晾晾,妈这脚丫子总不露出来,怕烫。” “成。”季春花乖乖点头。 孙巧云突兀发问:“昨儿夜里他喝多了,偷偷回后院了吧。” 季春花一愣。 没等她回,孙巧云就红了眼,嘴皮子哆嗦着喃喃:“好,真好... ...” “我家虎子知道找媳妇儿了。” “知道不能再憋着自己个儿了。”孙巧云实在动容,忍不住攥住季春花的手,淌下热泪,“妈是真的没敢想,春花。” “你俩这缘分指定是段虎爷奶给带来的,真的。” “妈一直觉得你俩老合适在一块儿过日子嘞,可真没想到那个粗货这么快就把自己个儿全给你了。” 孙巧云满脸欣慰,笑着落泪,“这样一来,妈也就放心了。” “踏实了。” 季春花眼眸震颤,丰腴的身子也微微僵硬。 她,她没想过那么多。 啥给不给的。 她就是觉得她是段虎的媳妇儿,他是她爷们儿。 他们俩要过好久好久的,理应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她想,跟最亲近的人当然不用装、不用逞强。 就得有啥委屈烦闷全都说出来。 不然的话今儿瞒一件,明个儿瞒一件,往后得过成啥样? 不就跟一起生活的外人一样吗。 况且,他对她很好很好,那她也要对他很好很好。 她不想叫他难过。 所以,妈也是一样的。 季春花摆弄摆弄肉嘟嘟的手指,试探着开口,想到啥说啥,“妈,当初我也没敢想的。” “我没敢想自己能嫁进这样的人家,能有这么好的爷们儿跟婆婆。” “您知道珍姐吧?” “... ...我,我听到她的事情的时候,我很佩服她。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是我也只靠自己,不想着嫁人成家,是不是也会很快活。”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现在就非常非常幸福了,我老知足了,我不羡慕别人。” “想自己出去赚钱做生意,去社会上闯荡很了不起,但想着嫁人,生娃,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也没错儿。” “人跟人想要的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季春花鼓起勇气,抬眸看向孙巧云。 前世的记忆在脑海里汹涌翻腾,她不可自控的带着深切的情感,诚恳道:“我想让你俩都过得好,过得幸福。” 你们都是顶好顶好的人,是救了我命的人。 是让我能真真正正,想要好好重活一次的人。 而现在,你们又都是疼我爱我的人。 “我,我想但凡我能给你们的,我能为这个家付出的,我指定一点不留。” 季春花丰软的脸蛋儿涨红,激动道:“所以我,我的意思是... ...” “我已经把自己看做是咱家人嘞,往后这就是我的家,我只有这一个家。” “你们要是有啥事,有啥难处,也跟我说说,成不?” 季春花湿着眼窝,摸摸孙巧云的手,“妈,我说这话,您别难过,也别多想。” “您说过,段家娶媳妇儿是为了来做奶奶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咱家是段虎一个人在外头赚钱,加上咱俩就是三个人过日子。” “或许往后,往后我俩会生娃,咱家的人才会一点一点多起来。” “但现在。”季春花忍不住更用力地揉揉孙巧云的手,“现在咱家的院子,还是原先那个老大老大的院子,却不再有那么多人一块儿扛起来。” “我不要你们自己扛。” “我想跟你们一起扛。” “您把我,真的当您闺女吧。” “跟他不好意思说,说不出的话,您就跟我说。” “他不好意思跟您说的话,也会跟我说。” “我乐意这样的,妈。” “我也想为你们付出,我... ...我想被你们需要。” 第146章 我... ...我伺候你! 最后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 季春花仿若被雷电击穿一般,彻底醒悟。 她才看清自己心底总有的那几分不踏实到底指的是啥。 她总是觉得,这样从未敢想象的幸福让她觉得自己如坠云端,似梦似幻。 甚至有时午夜梦回,她还会梦到自己躺在冰冷厚重的雪地里,哭着醒来。 直到—— 直到身旁的段虎光着黝黑健硕的身子,粗重地喘息着将她裹进怀里,用滚烫的胸膛把她捂出汗。 他总是会在不咋清醒的时候跟熊娃子一样撒娇。 可她为啥好稀罕呢。 就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她会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是被他需要的。 她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在外头被人骂暴力分子,张狂又野蛮的恶霸,只有在她跟前儿的时候会撒娇,会闹小娃子的脾气。 她想要的开始变了,她开始变得贪婪。 从最开始的报恩,到稀里糊涂的嫁了,想为他操持家务,生娃做饭。 到了如今的—— 她想自己是不可或缺的。 是他缺不了的,离不开的,也是这个家缺不了,离不开的。 现在,他们已经是她生命中很重很重的一部分, 她也想这样,在他们那儿也成为很重很重的一部分。 沉甸甸的,热乎乎的。 再也不会像那深冬渺渺雾气一般, 轻飘飘的,模模糊糊的。 当暖阳当头,寒冷褪去,便会消失无痕。 …… 段虎在大多数等待季春花的时候,都会显得贼不耐烦。 嘴里总要骂骂咧咧的催促,还会横眉立目的凶她磨叽。 可今天,季春花终于在夜色深浓时回到后院, 却只见他穿着单薄的褂子,坐在他们房屋的门槛上,佝偻着挺拔雄壮的背,耷拉着脑瓜,一言不发。 显得沉默而专注,又像是... ...啥都在想,又啥都没想。 他眼皮子底下散落一地烟头儿,其中还有一枚仍然明灭着火星。 就在季春花吱呀一声推开后院大门的时候,段虎刚巧再叼上一支烟,才要点、顿时僵住。 孙巧云跟季春花唠了好些好些的心里话,季春花也终于如愿以偿的陪着她哭了一大场。 她顶着双肿成核桃似的眼,在雾气遮掩下朦胧的月色中瞅着段虎,吸了吸鼻子。 段虎也定定地看着她,一双布满煞气的凶戾眼眸异常猩红。 他咽咽唾沫,嘶哑开口:“回来了?” “... ...嗯。”季春花鼻音很重,轻轻阖上院门落下门栓。 段虎很快又垂下头,哦了一声。 还是闷了吧唧的。 季春花眨眨眼,不疾不徐地走向他,在他跟前停住。 段虎恍然起身,“进屋吧,我给你烧炕了。” “我扫扫地。” 季春花没吭声,专注地仰着丰软的脸儿看他。 认真到实在无法令人忽视,给段虎看得心里更堵得慌。 他冷哼一声,搓搓指腹,呛火似地道:“咋?觉得我丢人了呗?” “瞧不起我了呗。” 垂落的睫黑压压的,挡住他的眼神,在夜色中让人瞧不清。 可季春花却觉得,她家大老虎好像浑身都在炸毛。 不等季春花回,段虎就跟吃了枪药似的,劈了啪啦地接着骂,“艹,老子早就知道,你指定就是因为我昨晚上喝多了... ...说了老些的傻逼话,你就瞧不起我了。” “你今儿还敢埋汰老子说话是放屁了!” “哼... ...你,你这才跟我结婚几天啊?不就叫你逮着个小辫子么,可算是叫你抓着短处了吧?嗯?” “这回可好,你往后指定得更不听老子的话了,你——” “对不起。”季春花软乎乎傻呵呵的一乐,突兀打断。 段虎嘴还张着,话都没说完就被骤然噎住。 夹在粗粝指节间的烟,也哒地一声掉到地上。 他紧紧地抿住唇线,绷起下颌,瞅着执拗又不讲道理。 季春花却突然想起那个盛先生讲过的几句闲谈。 他说,深山老林里受伤的野兽,往往会咆哮的更凶更厉害。 因为它知道自己受伤了,现在很脆弱。 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吓退敌人,让对方不敢上前。 季春花心里酸溜溜儿的,又想起孙巧云谈起段家垮了以后,段虎日渐暴躁蛮横的性格,仿若看见了他身上炸起的毛、竖起的刺。 那些无形的刺将她心窝儿、眼窝儿都扎得又疼又辣,她却不想再哭。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要是她在他跟前哭了,他不会像妈一样,跟她一起哭的。 他会粗糙又野蛮的哄她,还会一边骂她一边给她擦眼泪儿。 这样的话,他自己就没办法好好哭了。 段虎像是化成个黑黢黢的雕像,就这么伫立在门口,半天都没动静儿。 季春花却不急,也不用他说啥。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攥住他隐约颤抖且被苦呛烟草味儿浸透的大手,咧嘴探头,“我错啦,段虎。” “我今天... ...不该说你讲话是放屁的。”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想叫我吃苦受累的,我全知道。” “不跟我生气了,好不?” “... ...”段虎还是没言语。 又过了老半天,他咔嚓一下别过头,从鼻腔深处哼了一声,沉闷又别扭。 季春花还在笑,偏移脑瓜去追他。 “不跟我生气了吧?好不好?求你啦。”她晃晃他的手,想了想。 涨红起圆脸儿吭哧道:“就,你... ...你不是说要打我……吗?” “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就是商量商量啊!”季春花不安地抠抠他的掌心,只觉得方才孙巧云说过的那些,所有关于段虎的过去一个劲的在脑子里乱晃。 她太在意了。 听到的时候就恨不得... ...恨不得把自己能给他的全都给他。 那些他从前有过的,现在没有的,她都想补给他。 思及此处,季春花终于铆足了劲,用力地扥扥他的手,颤抖发问:“我今天可不可以把,把打辟谷蛋儿换成跟你一起洗澡。” “咱,咱俩一起洗澡,成不?” “我... ...我伺候你!” “我给你搓后背!好不!?” 第147章 挺白嗷 段虎蓦地撩起眼皮,瞅向季春花。 他略显怔愣惊愕,像是不信。 他今早还寻思来着,她昨儿晚上能不顾羞臊那么放得开,指定是因为觉得他喝迷糊了,神智不清了,才敢那样的。 可现在他也没喝酒。 她,她咋还突然要跟他一块儿洗澡了? 完了还要给他搓澡... ... 搓澡。 段虎不可避免地想起啥来,漆黑的瞳仁剧烈收缩。 他才看清季春花红肿的眼,瞬间领会他妈可能是啥都跟她说了。 包括他特小的时候就知道害臊,不叫妈跟奶给洗澡,只叫他爸跟爷爷给洗。 但爷爷上了年纪,有风湿病。 搁热气蒸腾又潮湿的灶房里待上一会儿关节就会不舒服,所以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爸给他搓澡。 段虎眸底生出抹复杂的灼热,像是参透了季春花的心思。 他看她柔软湿红的眼肿胀得要命,却还咧着嘴傻了吧唧地冲他笑,心尖儿上就像是被啥重重碾过。 又酸又麻。 他冷不丁地回握季春花的手,把她肉乎乎的小手儿用力裹进滚烫的掌心,粗莽转身,抬腿就走。 轻慢笑道:“成啊,咋不成。” “你上赶着伺候老子老子咋能不同意。”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他混不吝地哼哼,晃里晃荡地拽着她往灶房走。 季春花虽然话是放出去了,但还是难免紧张。 她马上安慰自己:没啥可害臊的,昨天的事儿他都没忘。 她昨天就已经没脸没皮了,现在还顾忌这些做啥。 再说啦,她... ...他看她,她不是还能看他呢嘛! 正好借着给段虎搓背的机会,好好瞧瞧段虎的屁股蛋儿! 对! 季春花悄然在他掌心中攥紧拳,胡乱为自己打气,心口控制不住地怦怦狂跳。 进了灶房以后,段虎起了咔嚓的开始烧火做水。 没过一会儿就把桶里放足了温度合适的洗澡水。 他早就打了赤膊,底下肥肥的裤子裤腰带都抽走了,松松垮垮地卡在他坚实立挺的胯上。 季春花就看了一眼,便觉得热气直往眼里、脑瓜里钻。 但她都想好了,不能磨磨蹭蹭犹犹豫豫的了。 说话得算话。 不等段虎催,季春花就自己个儿转过身,哆嗦着粉嘟嘟的指尖开始脱衣服。 煤油灯在屋里,段虎没拿。 就用火柴点着了灶房里剩下的两根洋蜡。 晃动着的烛光有些昏暗,莫名让季春花心中的羞耻压下几分。 她抿抿嘴儿,看着身上仅剩下的小衣小裤,深深呼吸。 怎想手才要再伸过去,段虎就从身后一把勒住她。 他湿哒哒的黝黑手臂卡在她肚子上,另一只手两三下就把衣裳全扒了撇了。 季春花被吓得声音都没发出来,只不知所措地张张嘴儿,脚丫子都直缩缩。 段虎不耐道:“咋?刚不还挺能耐的,口口声声说伺候老子。” “就这么伺候的?” 他哂笑:“脱个衣服都能脱后半夜儿去。” 季春花不服气,皱眉反驳,“我,我没有!” “我马上就要脱了的。” 段虎把她溜光儿的打横抱起,贼敷衍的粗哑回道:“啊,对对。” 随后怪腔怪调地说:“也不知道是谁,打嫁过来基本就没自己脱过衣服。” “哪回最后不是老子脱的,嗯?” “小嘴儿叭叭的,张嘴你就来。” “... ...”季春花没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她只能瑟缩着在他怀里,沉默地发抖。 段虎垂着眼看她,视线赤裸火辣,从上到下从头到脚。 最后把她撂进老宽敞的大澡桶,单手卡住大裤衩—— 季春花全无防备,“妈呀”一声捂住脸。 跟块嫩豆腐似的直颤悠,看得段虎眼里更冒火。 他下意识地舔舔嘴,扒着桶边往里一迈,水面顿时被扑腾起来,溅了一地。 季春花俩手还死死捂在脸上,怯生生地发问:“你、你是坐进来了不?” “你坐好了不?” 段虎岔开大腿,从两边儿把她困住。 季春花的发问戛然而止,瞬间将嘴闭得比蚌壳还紧,不断往角落挤。 缓了又缓,才撒开手,眼神左右乱晃道:“我,我给你搓澡吧。” 她打算找找澡巾。 段虎腿一晃,“泡会儿的。” “... ...哦哦,行。”季春花俩手泡在水里,揪来揪去,觉得愈发煎熬起来。 段虎就乐意看她这臊劲儿,眼湿乎的,还打哆嗦。 瞅着心里贼爽,贼美。 然后他就想更爽,更美。 段虎故意缓慢地抬起双臂,湿淋淋的搭在桶边,一左一右, 没有一丝半点儿的别扭。 活像个大爷似的慵懒自在。 他诶了一声,季春花便下意识地看过来。 扑烁着沾染潮气的睫,“啊?”了一声。 段虎龇牙,混不吝地一挑眉,“挺白嗷。” “... ...”季春花脑瓜嗡地一声炸开,唰拉一下埋下头。 段虎笑得更放肆了,恬不知耻地问:“做啥?你爷们儿夸夸你都不行?” “说你白不是好事儿?” “... ...比那大白馒——” “段虎!”季春花恨不得把耳朵都堵死,闭着眼抱住肉乎的膝盖,求饶似地吭哧:“你别,别说嘞... ...” “你快点泡,泡会儿我给你搓后背吧。” “啊,搓呗。”段虎抠抠耳朵,眯眸粗笑,“搓不也得光屁溜儿搓?” “咋,你还想穿上衣服给老子搓?” “不,不是。”季春花摇头,后话卡在喉咙。 她寻思搓背的时候他不是要转过去嘛,那不就看不着了? 但这话不能说... ... 说出来指定是没啥好下场。 季春花忍不住又催,“好了没啊,你把澡巾给我,我给你搓。” 段虎扯扯唇角,“你能不能抬起你那脑瓜子往你旁边儿瞅一眼?” “... ...”季春花一愣,抬眼往身侧一瞅。 赫然发现澡巾正搭在澡桶边上。 她不忍惊喜,心想可算是不用跟他面对面了,挣扎着就要去拿。 怎想段虎忽然贼笑两声儿,借着先天优势直接长臂一伸—— 季春花蓦然瞪大眸,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澡巾被他横空夺去。 随后,伴随着水面荡起阵阵涟漪,她毫无余地的被更紧的逼到角落。 季春花条件反射似的,迅速伸手挡住,“你,你过来做啥呀,你转过去我才能给你搓。” 段虎高高扬起唇俯视她,又透过水面往下瞅。 咔嚓一下就把澡巾戴上了。 霸道又蛮横地命令:“老实儿的,胳膊抬起来。” “就你那猫挠似的劲儿谁稀得叫你搓?” “老子给你搓。” 他满脸写着臭屁,粗哑哼道:“偷着乐去吧你,以为谁家娘们儿都有这待遇?” “... ...”季春花觉得自己要死了,可能真的活不了了。 她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没听见他最后的两句。 她快哭了,更紧地抱住自己求饶般仰起脸儿, “... ...其,其实,” “我也不是很,很想要这种待遇的。” 段虎一愣,顿时火冒三丈! 他凶神恶煞,咬牙切齿,直接“腾”地一下从桶里站起,“艹!惯的你了?” “老子给你你就得要!” “麻利儿地站起来,抬爪子!” 季春花这回是真哭了,哗啦啦地流着泪儿继续争取,“那,那只给我搓搓背就好了,成不?” “前,前头不用搓。” 段虎想都不想就拒绝,“啥玩意儿?前头咋就不用搓!” “那老大的,底下天天都得捂着,咋能不搓?” 他的耐心早已耗光,干脆直接动手儿, 搁水底下一捞,攥着她柔软胖乎的手臂就拎出水面, 威胁般眯起眼眸,“老子最后说一遍啊肥婆。” “你配合着点儿,我今儿还能放过你。” “你要是不配合... ...我可就自己看着整了。” “那咱今天这澡就洗不完了……” “听懂了么?” 第148章 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季春花一开始还有点懵。直到他借着她微微出神的工夫,把她整个人都拎起来, 直到段虎挑眉俯低头颅,几乎贴着她的耳朵用嘶重的气音说了几句…… 荤得季春花双眸圆睁,听到后头再也听不下去,闭着眼偏过脸儿就要躲。 段虎迅猛出手,一把嵌住她腰侧。 她当即脚下一软,半倚半靠地栽歪在他湿淋淋的胸膛。 这回可好,俩人直接光溜溜儿地紧紧贴住了。 而且也没盖被,也没吹熄洋蜡,尽管烛光略显昏暗,灶房里也布满蒸汽,但他们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段虎颈侧青筋狂躁搏动,双眸低低垂下,“诶,” 他咽咽唾沫,语气仍像调笑,却更哑更沉,“肥婆,你其实可稀罕老子使点劲了,是吧?” 段虎寻思,反正她都知道自己昨儿晚上啥的没忘了。 那他也不能吃亏。 他没忘自己的事儿,也没忘她的事儿。 凭啥只有他自己臊得慌?这他娘的公平么? 想到这,段虎更加肆无忌惮,竟是一低头,叼住季春花肉嘟嘟的耳垂。 他故意用有些尖锐的虎牙啃,含糊不清地问:“整么?” “你说整,老子就不给你搓澡了。” 吭哧吭哧的粗喘直往耳膜里钻。 “!”季春花唰拉一下睁开眼,大张着嘴儿无声尖叫, 马上抬手推他,“不,不要。” 她疯狂摇头,声音黏糊糊地打着颤,“你没说要这么罚我,你就说要打我……我... ...我刚才说跟你商量,能不能换一个,你明明都同意了!” 说着说着,她愈发觉得委屈无助, 一个劲地推段虎,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手刚挨到他黝黑的胸膛,就往下打出溜儿。 季春花彻底恼羞成怒,浑身发烫, 开始啪啪打他。 声音清脆又厚实,可见她是被逼得彻底急了眼。 再看段虎,非但不急,还越发肆意。 他也不说话, 稳得像山一样,纹丝不动的叫她打。 季春花又累又难受,觉得脑瓜子里都嗡嗡的,啧啧的。 她呼吸愈发费力,像要憋死一般, 也分不清身上到底是汗还是水,终于瘫倒在他胸口, “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 “你天天都欺负我。” “我是心疼你,我想伺候你的,妈说你小的时候爸总给你搓澡,我知道... ...我知道你们都很想他,都日思夜想地盼着他能活着回来,” 季春花上气不接下气地啼哭控诉:“我!我想哄你,你反倒欺负我... ...我不跟你好了... ...” “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 ...”段虎一僵,沉默着停下。 季春花早挣歪得没了力气,也顾不得他爱不爱听高不高兴了。 她都快活不了了,他乐意咋就咋吧。 “哦。”须臾,段虎很是突兀地闷声开口,退开。 季春花听得一愣。 她下意识地抬头瞅他,却见他满脸霸道独断,粗蛮舔舔唇,“不好拉倒,谁他娘的管你?” “你不跟老子好,老子跟你好。” 说完,咔嚓一下别过头,骂骂咧咧地催促,“赶紧的吧别磨叽了,再他娘的磨叽你非得昏过去不可。” “到时候你赔老子媳妇儿啊?” 他戴着澡巾的大手一伸,就跟澡堂那搓澡师傅一般熟络,“抬爪子!利索搓完利索回屋,老子不跟你闹了。” “暂且放过你。” “... ...”季春花只剩默默无语两行泪。 心想从刚才开始不都是你闹我,欺负我的嘛? 是我自己想浪费时间的嘛? 可她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双手,心里又暖又烫, 因为他的那句你不跟我好,老子跟你好。 季春花眨眨绒绒的睫,见他真就开始满脸正经地给她搓,深深俯低头颅掌握着不轻不重的力道,从脖子开始, 嘴里还叨咕:“艹!娇不死你的,搓两下就这老红呢?” “麻烦死。” 然后再次放轻力道,皱着浓黑眉心观察有没有比刚才的红轻一些。 发觉没那么红了以后,他眼底立时生出得意。 她差点一个忍不住直接笑出来。 她抿抿嘴儿,诚恳又仍然难掩羞臊地问:“段虎,咱俩互相搓好不?” “就... ...就当是满足我一个心愿。” “我也给你搓搓,好不?” 段虎没说话,动作却短暂滞住。 很快重新接上,也不看她,沉闷的“嗯”了一声。 别扭又拧巴。 就是听不出个痛快。 季春花却好满足,好高兴,呵呵呵地傻笑起来。 段虎嘶一声瞪她,咬牙威胁:“再乐?” “再乐老子真*你了嗷?” “... ...”季春花唰拉一下涨红脸,用力闭住嘴儿。 还憋了一口气。 过会儿趁他不注意,才小心翼翼地呼出来。 正逢此时,他蓦地托起…… 力道很轻很轻,比刚才更轻。 季春花一口气还没呼完,又倏而憋住。 颤抖着闭上眼,如同一叶障目。 好死不死,段虎搓着澡,嘴里还得一会儿一念叨, “你说你也挺辛苦的嗷,这天天身上还得坠俩,走道多累得慌,还不方便跑跳的。” “... ...”季春花努力装聋作哑。 “唰拉,唰拉。”段虎继续小心又专心地搓。 季春花越来越煎熬。 好奇怪,明明闭上眼啥也瞧不见了,听觉跟感觉却好像更清晰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逐渐变了意味,灼热又烫人的视线,一寸寸地掠过…… 忽而,一捧热水被他用掌撩起,流下。 很快又是另一捧。 “转身儿。” 季春花眼都还没睁开,段虎却先遭不住了似地闭了闭眼。 他凸起的喉结剧烈滚动,语气蛮横又僵硬, “祖宗似的,还得用人提醒,都不知道自己动弹嗷?” 季春花惊喜万分,彻底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转身。 突然就觉得跟前头比起来,让他把后头看光光也没啥了。 反正她后头有的他也有。 嘿嘿。 他俩就前头长得不一样。 第149章 你可以的 季春花! 季春花转身以后,段虎的速度就明显快了许多。 三下五除二地就给她搓完了背。 虽然到后头的时候季春花还是不忍瑟缩,但有了刚才前头的比较,这回她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稍微忍忍,就能扛过去了。 然后等后头也结束,她就等不及地催促:“你,... ...” 才说出一个字,她突然卡住了。 坏,坏了! 季春花湿润绵柔的双眸瞪得滴溜圆,后知后觉她好像也得给段虎搓前头,完了再搓后头。 这可咋整啊。 她刚才是不是高兴的有点太早了。 季春花忍不住又要生出泪意,怎想段虎却提早参透她的心思。 他不屑冷哼,麻利转身,“瞅你那点儿出息吧。” “自己个儿说的要伺候,完了还伺候不了前头只能伺候后头。” “你非得搓给老子搓个背就得了,完了再冲冲回屋儿了。” “再磨叽水都凉了。” 季春花眼儿一亮,瞬间笑开,连连点头接过澡巾,“好,好。” 她高兴坏了,开始给他搓的时候便十分卖力。 段虎嘶嘶两声,“搓得老子刺挠的慌。” “你是怕给我整疼了还是咋?” “放心搓嗷,老子没你那么娇。” “... ...”季春花脸蛋子都红透了,胡乱抹抹鬓边湿意,欲语还休地张张嘴,又很快咽回去。 她看着段虎宽阔厚实的背,表情就跟要哭了似的, 头一次心想:他咋就不能长得稍微窄点再薄点呢,给他搓个背比刷大铁锅还要累。 不过虽然这么想,季春花还是提起一口气,努力加大劲,一只手不行就用另一只手把着。 她暗暗给自己加油鼓气:你可以的!季春花! 爸不在了,往后段虎每次洗澡的时候都会想起爸,他指定得老难受了。 你给他搓,他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如此想着,季春花眸底倏而窜起两抹跃动的小火苗,她吭哧吭哧地给他搓完后背,然后继续向下—— “... ...”季春花的脸唰地一下更红更烫了。 她扑朔着睫,不自觉的停下动作,又想看又不敢看地扫来扫去。 段虎突然伸了个懒腰。 硬挺坚实的背部轮廓猛然紧绷、又松下,深邃的背部沟壑也随着一张一弛。 季春花再没想起羞臊, 着魔一般随着他背后肌肉贲张的起伏,视线一路下滑。 直到瞅见他腰后两处对称的凹陷,像是两个小窝儿,暂停了一下。 这,这是个啥? 咋腰后还长小窝窝。 瞅着还挺可爱的。 季春花咽咽口水,下意识地也摸向自己后腰。 “?!”妈呀。 季春花张圆嘴儿,觉得新奇又惊愕。 她咋也有?头一回发现。 这是,是每个人都要长的吗? 原来她咋不知道呢。 “... ...” 哦对。 她原来都没咋洗过澡。 季春花偷偷地羞讪一笑,无声叹息。 真要命,她咋连自己长了啥没长啥都不清楚,可见从前她根本就不够关心自己。 “咋?刚搓几下儿就累了嗷?”段虎讥笑,“得了吧嗷,快甭搓了,给老子搓个背再把你累趴下。” “不,不累!”季春花思绪猝然中断,急道:“就是手稍微有点酸,我已经缓好了。” 说着她就慌忙继续搓起来,同时不安又紧张地咬住下唇。 她,她还没瞅他辟蛋儿呢。 都看到这了,不能半途而废。 她不敢看前头,总得把后头看个清楚。 他可是看了她两面儿,她一面儿都不看岂不是太不公平嘞? 季春花越寻思越觉得有道理,胆子也更大了。 她边搓,边屏住呼吸顺着腰后的俩个小窝窝接着往下瞅,心跳逐渐更加疯狂剧烈。 ……嗯?? 辟谷两边怎么也有窝窝。 但跟腰后的小窝窝完全不一样,不是窝窝。 ……好像是凹进去的。 不像小窝窝似的可爱,反而充满着力量……瞅,瞅着就贼有劲的样子。 季春花又忍不住摸向身后—— 没,没有! 她这里跟他长得不一样嘞。 季春花眨巴眨巴眼,甚至还忍不住揉了揉。 软软的,弹弹的... ... 她以前都没摸过,原来她的是这样的触感嘛? 季春花摸着自己的,瞅着段虎的,自然而然的就忍不住对比起来。 段虎的辟谷蛋儿感觉贼鼓绷贼结实,... ...瞅着就硬邦邦的, 应、应该揉不动的吧? 思及此处,她原本在身后的手蓦地收回,鬼使神差地颤抖向前—— “别他娘的搓了!”电光火石间,段虎骤然转身。 季春花差点没脚底下一滑直接栽倒,她惊慌之际抓紧攥住桶边,才勉强稳住。 结果堪堪站定,手上的澡巾就被段虎强势夺去。 他自己侧着俯身,顺着腿后起了咔嚓三下五除二的就搓完了,还凶巴巴地道:“你搓那么细要做啥?绣花儿嗷?” 然后贼臭屁地哼一声,“老子可干净了,知道不?” “甭管是天热还是天冷我都总洗澡。” “... ...哦,哦哦。”季春花惊魂未定,扒着澡桶往外迈,“洗,洗好了咱就回屋吧。” 段虎没察觉,也长腿一迈站地上。 他横眉命令:“先别走,站这儿我拿水再给你冲一遍。” “锅里我剩水了,盖上了还热着呢。” 季春花脑子里一团浆糊,只剩点头听话。 她垂着睫又走到澡桶边等着,段虎大刀阔斧地拎着水桶去盛锅里剩下的热水,回来以后给她冲了又给自己冲了一遍。 后来的过程中,季春花就像是个任人搓圆摁扁的年糕团子似的,无比乖顺配合。 甚至冲水的时候,段虎先洗洗手,又叫她稍微岔开点,冲冲下头... ...她都没再挣扎反抗。 或者是因为,她还在忍不住寻思,注意力也不咋集中。 她就来回来去的想:到底能不能揉得动呢? ... ...应该可以的吧。 那咋也是肉做的啊。 ... ...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那,那老虎的媳妇儿也不能摸嘛? 要是摸了的话,段虎会不会不顾段家的祖训,把她揍一顿啊? 季春花不忍缩了缩脖子,害怕又心痒。 咋,咋整啊, 她原先明明是个可胆小可窝囊的人嘞,咋还突然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去摸老虎的屁股了? 哎... ...果然, 她真的没有好好关心过自己吧。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她好像一点都不了解自己个儿了。 第150章 耳根子咋这老软呐? 夜里,季春花钻在热乎乎的被窝儿了无睡意。 她自己都想笑,寻思她可真怪,咋还能从屁股蛋儿想到关不关心自己的问题呢。 可眼下她是真觉得,她实在是不咋了解自己个儿,也没咋关心过自己个儿。 季春花眨眨绒绒的睫,瞅着黑黢黢的房梁,不自觉地开始在心底暗暗捯咕起上辈子的事。 她想,上辈子之所以那么蠢,那么相信季琴大概是因为她太依赖季琴了吧。 总跟她乐,总搂她抱她, 说些口是心非、但好听中听的话哄她的季琴,在季家那样的环境中对季春花而言就像是闪着光一样。 仔细想想,其实她也并不了解季琴。 没有用心观察过季琴细微的表情,或是她说一套做一套的言行举止。 季春花想,假如随便换个啥人,她应该也会义无反顾的付出,予给予求。 她无声叹息,忍不住借着窗帘缝隙处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扭脸儿看向身侧。 段虎向来体热,就是不烧炕他也不爱盖被。 只是因为孙巧云打小儿就嘱咐段虎,哪儿都不盖也得盖上肚脐眼,他才会记着每回睡前都稍微扽着点被盖上肚皮。 不过一到后半夜,那点被子就会不翼而飞。 季春花对着段虎雄浑的背发了会儿呆,然后垂眸看看他的侧腰—— 他没扯被盖肚皮。 季春花抿抿嘴儿,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段虎?” “你没睡吧?” “... ...”段虎浑身上下就穿了条大裤衩,彪悍身形隐约僵了僵。 随后从鼻腔深处闷哼着回应:“做啥?要整?” 季春花脖子一缩,肉嘟嘟的指尖攥住被角,“你咋天天都要整... ...” “昨儿不是刚,刚整完嘛。” “切。”段虎不屑道:“那咋了?” “老子一身劲使都使不完,要不是你那破体格儿遭不住,我能白天黑夜的整。” 季春花听得脸蛋儿滚烫烫,也忍不住撩开些被子。 干脆转了个身,也侧躺着,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却莫名瞅出几分深重和寂寥。 她忽然道:“那整呀。” “现在就——” “!”段虎猝然支起上半身,偏头怒视她,横眉立目凶悍至极。 一张嘴,磕磕绊绊地骂:“艹!你、你他娘的... ...别,别唬老子了!” “我刚给你冲的时候都瞅见了,还肿着呢。” 他瞪她一眼,“老子瞅你现在真是要上天,啥话都敢说。” “不光敢埋汰我,你还敢撩次我。” 说完,他趁她不备迅猛逼近,单臂撑着将身体悬在正上方,粗哑威胁:“我可警告你嗷,你再不老实儿睡觉我可真整了,” “等明儿个下地彻底站不住了,你可别怪老子!” 季春花颤颤睫,咧嘴儿乐了。 干净洁白的小牙整整齐齐的露出来,红扑扑的丰软脸蛋儿上透着满足。 她嘿嘿道:“你转过来啦?” “不自己偷偷别扭啦?” “!”段虎漆黑炙热的瞳倏而剧烈收缩,颈侧青筋蓦地凸起。 他下意识张张嘴,却啥都没说出来。 季春花心尖儿上又酸又疼,绵柔的眼眸隐约泛起湿气, 用很轻很轻、像是哄小娃娃睡觉一般的声音询问:“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就当你今天也喝多了?” “你不要自己偷偷别扭,好不,段虎?” “你就当你今天也喝多了,我也当你喝多了... ...明儿个早上,你想记得就记得,想忘就忘,我也指定不会再开你的玩笑,笑话你,好吗?” 段虎久久沉默。 就定定地悬在空中,彪悍劲壮的身体轮廓在黑暗中恍如孤野的兽。 须臾,硬邦邦地吐出句:“别跟老子整这套,啥忘不忘的... ...” “我忘有用么?妈啥都跟你说了。” “但她没跟你说,你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季春花软乎乎的接了一句。 段虎立时急眼,“你说的这啥屁话?” “她那么难受... ...她天天都揣心里不跟我说,我咋能没听见就当不知道?” “那我他娘的还是个东西?我纯是个王八犊子!” “我也不是王八犊子。” 季春花更用力地攥紧被角,湿红着眼说:“我也不能没听见,就当不知道。” 她看着他冒着猩红血丝的眼眸,心里拧着个儿的疼。 分明听着像哭了,语气中却又透着倔强的执拗,“我能瞅出你难受,也能瞅出妈难受。” “就算我不能一下清楚你们是为了啥难受,我也要问。” 季春花声音开始打颤,但仍然不错眼地仰着脸儿盯着段虎,一字一句道:“所以刚才我去问妈嘞,我哄她了。” “我也要哄你。” “你... ...你... ...”季春花强忍着,让自己千万不要哭出来,哭出来的话段虎就更不会跟她撒娇诉苦了。 她深深呼吸,压下泪意,“你也让我哄你吧,成不?段虎。” 季春花忍不住去摸他摁在枕侧的大手, 在黑暗中,变得更加坦诚又大胆,“段虎,之前你骂我,说我寻思啥踏不踏实是脑瓜有病。” “我没病,段虎。”季春花讷讷道:“从前,我就是太依赖别人了。” “当然,我不是觉得现在依赖你跟妈是错儿... ...你们对我那么好,我的心是肉长的,我指定也会稀罕你们、依赖你们。” “但我不想只有我依赖你们,我想、想让你们也依赖我。” “段虎,昨儿晚上我心里可美了,你跟我撒娇... ...我真的老稀罕,老高兴了。” 提起昨夜,她终是哆嗦着闭上眼,同时、又唰拉一下高抬丰软的手臂,攀住他结实的脖颈。 她在心里跟自己说:就当是她也喝多了吧。 假装他们都喝多了,就能忍住羞臊说出心里最想说的话,做最想做的事儿。 季春花脑瓜一热,竟是偏过头亲住段虎的耳廓。 怎想她刚挨上,几乎是瞬间便听到他急促喘息,紧接着便感觉到骤然烧起的温度。 季春花微微怔愣,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很是微妙,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滋味儿。 她不知道是啥,便下意识地又亲了一口。 “嘶——”段虎差点一个没撑住直接砸下来。 他立马使劲攥住炕沿借力,才勉强稳住。 怎想堪堪稳住,挂在脖子上白白胖胖儿的年糕团就笑了。 她贴着他侧脸,像是发现了啥宝藏似的,乐得傻呵呵软绵绵, 又亲了亲,新奇道:“段虎,你身上那么硬邦邦的,耳根子咋这老软呐?” “嘿嘿... ...”季春花自然而然想到一句老话,当即脱口而出,“人家都说,耳根子软的男人都怕媳妇儿。” “那,那你以后也会怕我吗?” 第151章 你是不是得劲啦 段虎被这几下儿整得, 这回是真、彻彻底底的邦邦硬了, 他后槽牙咬得咯嘣咯嘣作响,嘶吼怒骂:“艹,老子真是没说错,你他娘的是真想上天了,想骑我脑瓜顶上去,还啥、啥怕你,” “不可能!”段虎脑门淌着汗,贼有骨气地道:“老子这辈子... ...都不可能怕你!” “绝对不可能!” “哦哦,那好吧。”段虎脸红脖子粗,季春花却一点都不生气。 不以为意地哼哼:“不怕就不怕呗,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这句话了而已。” 段虎吭哧吭哧的,扒拉她,“赶紧下去,别瞎整了,你到底睡不睡?” “不睡就真整了。” “?”季春花忽然觉得非常不平衡,拧起眉委屈巴巴地问:“啥叫瞎整?” “我不就吃你两下耳朵嘛,你还吃过我耳朵嘞。” “凭啥你能吃,我不能?” “... ...” 段虎听着这几句饱含天真,却又将他勾得要疯的话, 只恨不能把季春花翻过来调过去的... ... 整上个千八百回。 可他寻思指定是不能的。 头一回洞房以后她就肿得贼厉害,转天他去开药的时候,卫生所的大夫说要是那样了,就得休息几天。 就算是整,也不能太剧烈。 段虎憋得满嘴腥甜,再次对这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表达不满: 咋可能不剧烈?艹! 那能带劲么? 还不能太剧烈,去他大爷的吧。 后来,段虎还特地找时间去县里的医院挂了个号,也是问的这事儿。 他就是不死心,觉得没准还有别的说法呢。 他又不知道女的应该是啥样不应该是啥样, 再说他们村卫生所儿那大夫... ...也、也有可能医术不高,瞎说八道啊。 怎想刚问完头一个问题,段虎就觉得天崩地陷、彻底绝望了。 他挂的最贵的号,说这大夫是从国外回来的,特牛逼。 号也死老贵。 段虎不在意这个,他毫不犹豫地挂了号,进了诊室以后一回生二回熟地报上情况。 结果人家那个中年女大夫非常严肃,跟他说女同志那个部位很脆弱,不光要注意两口子亲热的频率还要注意卫生。 要是不注意,尤其是婚后的女同志是非常容易得上妇科病的,到时候遭罪的很,会影响终身。 “终身”这个词太重太重了,砸得段虎一下子再也想不起憋屈和烦闷。 他甚至还突然觉得不公平。 他整多了屁事儿没有,还挺舒坦,他家肥婆就得不好受了、弄不好还能得病了。 啥玩意儿啊这是? 所以后来,每次整完季春花累昏过去了,段虎都要去烧水。 不光给她单独买了个新的搪瓷盆、新的毛巾,还要换上两回水洗,牢记大夫说的保持干爽,最后保险起见抹点药膏。 而这些,季春花全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段虎会给她擦洗,涂药,却不知道他背后下了那么多的工夫。 段虎越想,越觉得憋屈。 听出她语气中的控诉,心里就更堵得慌了。 可他不想告诉她。 本来这事儿细算就是娘们儿家的吃亏,得比爷们儿家多注意那么老些,完了他还因为这个耍脾气,这叫啥道理。 季春花感受到段虎许久的沉默,头一回没害怕。 她甚至代入自己,回忆了一下,瞬间了然般嗤嗤笑出声,难掩得意地戳戳他:“你是不是得劲啦?” “是不是也觉得臊得慌啦?” 季春花语气中莫名透出几分“前辈”的耐心,还煞有其事地清清嗓子, “你不要害怕,其、其实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最开始的时候也有点害怕的。” “你现在知道了吧?所以说以后你——” 段虎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一把攥住季春花丰腴的腰,极其凶猛地啃住近在咫尺的小耳朵。 “... ...!”季春花戛然而止。 眼眸瞬间盛满雾气,再说不出话。 段虎毫不留情,火热又凶野,同时还含糊不清地冷笑,拗劲似的道:“是,得劲,老得劲了。” “我可不能光叫自己得劲啊,怪不好的。” “咱俩一块儿。” 季春花哭了,在被窝里蹬来蹬去,“不,不要。” 她求饶:“我不要得劲... ...我、我是想哄你的。” “你跟我唠唠心里话,让我哄你吧段虎,求你。” 段虎道:“你这就是哄老子了,哄老子高兴。” “不是,不是。” 季春花呜咽着躲闪,“你高兴,我不高兴!” 她无助又无力的哭声听得段虎快炸了。 忍不住粗暴咒骂,“艹他大爷的,我也是吃饱了撑的,这他娘的到底是折磨谁呢!” 季春花迷蒙着双眼,都没咋听清,就感觉他倏地退开。 但还没来及高兴,半拉身子就被重重压住。 她下意识地要挣歪,段虎立刻蛮横命令:“别他娘的乱动弹了!” “不要唠么,老子跟你唠。” 赶紧唠点伤心事儿吧,不然真能憋死憋疯。 “好,好。”季春花急忙抹泪儿点头。 她好后悔,为啥非得招他呢。 她咋就鬼迷心窍了呢,只因为自己把段虎整得劲了,就洋洋得意忘乎所以了。 全然忘了他得劲以后指定是想更得劲,那就得跟她整上大半宿。 段虎说的没错,那她明儿真就甭想下地了。 她好不讲道理, 他原本是想照顾她的,想自己忍着的,她还非要逗他,逗完又害怕... ...她可真是个讨人厌的怂瓜蛋子。 季春花觉得可愧疚了,她扒着段虎汗湿的肩膀头呜呜道歉:“我错了,段虎,我不、不闹你了。” “咱俩唠唠心里话吧,我这回指定好好哄你。” “你还跟我撒娇吧,好不?我、我搂着你。” 她颤抖着用力抱紧他,吸吸鼻子, 还想着他或许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就主动道:“你也给我讲讲咱爸的事情吧。” “虽然妈刚才跟我讲了讲,但我也想听你讲。” “你眼里的咱爸,跟妈眼里的指定是不一样的。” “我,我想多了解了解咱爸,我想认识他。” 第152章 睡就睡 段虎愣了一会儿,硬邦邦的身躯也不知不觉地放松。 他其实没想瞒她。 这是他媳妇儿,是他娘们儿,是他们段家人。 打他们订婚那天起,他就已经在心里也这么定下了。 他俩得过一辈子,家现在就仨人儿,能瞒得住啥事儿。 再说,他名声在外,段家的过去也不算个啥秘密,十村八店儿的传言拼拼凑凑都能整出好几个说法,又有个啥必要瞒。 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想过要过于刻意主动的提起。 段虎紧紧抿住唇,浓深眉心微蹙。 他问自己,为啥不说为啥不提呢。 这么想着,他立马就觉得自己特矫情。 不就是点儿难过的事儿么? 个大老爷们儿怕啥的?说就说呗。反正她都知道了。 她... ...她还非得听他再说一遍。 对。 是季春花非得听他说的。 她还搂着求他呢。 而、而且她还哭唧尿嚎儿的,整得多难受似的。 切,多大点儿事儿啊?至于的么? 段虎不自觉地舔舔唇,觉得嗓子眼儿里特噎得慌,干涩得很。 心想,指定是这炕烧得太热了。 他略显暴躁地一嘬牙花子,喉结滚动两下,抬腿就把脚底下的被又蹬出去更远。 然后满不在乎地道:“其实老子也没过几天儿苦日子,我没觉得我自己个儿可怜。” “我,我小时候过得老舒坦了,爷奶疼我、护着我,咱爸咱妈感情也好,天天黏得呼的,瞅得我都牙酸。”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微乎及微的顿了顿。 再开口时,语气仍然懒怠,嗓音却更为嘶重。 季春花紧紧抿着嘴儿,不敢发一言。 甚至连呼吸都放的很轻很轻。 她生怕她出啥动静儿惊着他,他就会像才想试探着钻出山洞的受伤孤兽一般,嘶吼着威胁,接连退后。 然后段虎就继续往后说。 说他小时候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想咋耍咋耍, 反正耍过头无非就是他爸的一顿揍,他也不怕。 他们家的买卖儿说起来也没啥了不起,就是干批发零售的。 好多人脉还有生意经也都是从太爷太奶那传下来的。 卖的东西挺杂,基本啥都卖。 往上捯,最开始的时候也是长辈们从摆摊做起。 但他们都能吃苦耐劳,天南海北地去找更新的货、更好的货。 攒了钱就开始弄门脸儿,租厂房。 再详细的事情,段虎其实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因为他打小儿就总吵着嚷着说:他不要干买卖儿,不要接他爸的班儿。 没意思,没劲。 他想当兵,他想端枪打坏蛋去,那多帅多牛逼啊。 这么说的时候,他爸就会骂他,说他不懂事儿。 段家攒下这几辈人干买卖儿的根基,手底下又那么多门脸儿跟厂房。 你不接,你不接谁接。 段虎爷奶护着,说虎子不乐意干就不干,咱家往后又不可能只他这一根独苗儿,就冲你黏糊小云那劲头,再过几年估计这桌子都得坐不下。 完了段虎他爸更不乐意了,说再生? 再生个跟他似的,八斤多的大胖小子咋整,小云生他时候差不点儿没累死。 这的确是事实,爷奶听了心里也疼得慌。 于是就劝,说再过几年吧,没准儿他就是现在脑瓜热,劲头足,再过几年... ...没准儿又对当兵没兴趣了。 可他们咋都没想到,这再过几年,就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噩耗。 事情起于,南方那边联系段父, 说好大一批货叫人扣下了,非得说里头有违禁的东西。 这么个情况进货方必得到场面谈,配合盘查。 段父收了好些的货款,货却压住了给不了人家,自然心急如焚,连夜就买了火车票奔着南方去了。 好在等他抵达南方了解情况以后,大家才发现这事情是个误会。 其实就是有人眼红段家赚钱,蓄意坑害,故意恶心了他们一下。 膈应是挺膈应,但也没翻起太大的水花。只不过折腾人,整的人心惊肉跳的。 段父来信报了平安,说在那头还得办点手续。 再一个他也想打听打听,到底是谁想害他。 这种事情说起来并不新奇,恨人有笑人无么人之常情。 但他也不能不闻不问,啥都不知道。 一家子这才把心都放肚儿里。 就这么着,一个月的时间稍纵即逝。 段家没再收到第二封信,却也迟迟没有等到段父的归来。 爷奶都觉出不对劲了,与此同时或许是父子连心,堪堪九岁的段虎总是成宿成宿的做噩梦。 他打小壮如小牛犊,基本没生过啥病。 在那段时间,却三天两头的在夜里烧起来。 嘴里还一直叨咕:“爸,爸。” 孙巧云听得一颗心都要被扯碎,可她那双脚不方便走路,又毫无门道。 她是孙家欠下巨额债务以后,当抵债塞给段家的媳妇儿。 若不是她命好,碰上了这么好的人家,这么好的爷们儿,她都不知道她后半辈子该咋过。 她自小就被管束惯了,像是就算打开笼子也不敢飞出去的鸟儿。 加上那会子段虎又总浑浑噩噩的发烧,做恶梦,夜里折腾得要命,她也是半步都不敢离开。 于是,就只能由上了年纪的段爷爷出去连打听带忙活。 段虎隐隐还能想起自己发噩梦的时候。 眯起深暗凶戾的眸,不自觉地回忆起梦中场景, “我... ...我梦见有个老深老深的悬崖,看不见底。” “我就跟我爸一块儿往下掉。” “我想拽他,但就是拽不着。” 他定定地瞅着黢黑一片的房顶,忽然觉得那里也像是个巨大的、看不清的黑洞。 很快,却又嗅闻到季春花软绵绵、温乎乎的气息。 他晦暗的眸色逐渐清明,蓦地产生一种大梦初醒、心里空荡荡的滋味儿, 颤抖着闭上眼,呼吸粗沉。 过会儿,倏而有些突兀地扒拉开她,挺身坐起,顺着后脑勺搓了一把, “后头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咱妈指定也跟你说了。” “下大雨又打雷的... ...船,船不就沉了么。” “我爸就没了,货也没了。” “那是艘老大的船... ...”段虎舌尖发苦,不忍抵了抵腮。 光着脊梁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 像是故事的结尾,他说的很平淡,“我爷得善后,赔了好些钱,货款,还有违约金。” “等都赔完,我家也就没剩下啥了。” “... ...是有家底儿,但后头爷奶太难受,就病了。” “都是不好治的病,熬人还熬钱的毛病。” “完了,完了不就,不就没治好。” “家里也就... ...这么着垮了么。” “... ...”身后毫无动静。 屋儿里静到几乎可闻针落地。 “?”段虎眉一皱,有些僵硬的试探着侧身,“诶,肥——”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瞧见了季春花恬静又白胖儿、俨然已经进入梦乡的脸。 段虎一愣,嘴角抽搭着贼不爽地低骂:“艹!” “你他娘的可真行,上回听故事就跟要睡着似的。” “这回可倒好,还真给老子睡过去了!” 他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咔嚓一下仰面躺下。 厚实雄浑的身躯“嘭”地砸到被褥上, 季春花肉嘟嘟的指尖悄然轻颤。 段虎全然不知,听着耳畔绵软的呼吸脸越来越黑,咬牙切齿地道:“睡就睡,艹。” “老子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指定是原先在季家吃不饱也睡不够的,才这老些觉。” “谁惜的搭理你... ...老子也睡!” 第153章 就跟老子不稀罕你似的 他咵嚓一下转过身,赤条条的黝黑手臂用力环抱交叉在胸前,吭哧吭哧地粗喘。 身后,季春花拼命保持着鼻息的频率,颤颤巍巍地撩开睫。 眸底噙着的热泪终于放肆淌下,无声地落在枕面儿上。 段虎怄气似地紧闭双眼,像是在逼自己入睡,却又忍不住在心里一个劲儿地骂季春花。 真讨人厌,咋那么烦? 不是你搂着老子非要听我给你讲么,讲着讲着你又睡着了。 跟猪一样!艹! 然后,他又不自觉的寻思:... ...她是啥时候睡着的。 听全了么? 没,没落下啥吧。 落,落下啥往后还得问! 哼。烦人精! 到时候他指定得好好欺负欺负她,才能再给她讲一遍。 指定是不能再这么轻而易举的给她讲了。 段虎恶劣地扯扯唇角,暗自盘算:不如就把她手脚都绑起来,然后... ... 到时候她指定得哭得稀里哗啦的,黏不呼呼地求他:段虎~~求你啦~~ 我错啦~~ 然后他就脸一板,问她:说,要不要你爷们儿疼! 艹!想想就爽,娘的。 嘶... ...还有没有啥别的招儿了? 段虎不自觉地蹙了蹙眉,粗粝的指腹在胳膊上缓慢地叩动。 他舔舔嘴皮子,突然想起老沈之前打算带他去买的那种不正经的书。 荤了吧唧的那种书。 段虎心里有点痒痒了。 要不,要不偷偷学摸学摸去? 虽然不正经,但就使自己媳妇儿身上也不算不正经吧? 只能算是... ...算是振夫纲的一种手段! 段虎越想越亢奋,火烧火燎的, 他凶野剧烈地粗喘,咋都平复不下来。 最后干脆翻身而起,揣着烟盒和洋火摸黑出了屋儿。 门关上时,季春花泪眼朦胧地悄悄往外看,心疼得要命。 她想:他得多难受啊,才这么晚了衣服都没穿就要出去抽烟... ... 在屋里抽不就好了嘛。 他指定是怕熏着自己。 季春花用力攥住被角,终于情难自控的呜咽出声,同时在心底愧疚万分地道歉:对不起呀,段虎。 我不是故意要装睡的。 我就是怕你觉得别扭,想让你自在一些才... ...才装睡的。 我以后,指定会好好疼你稀罕你的。 还有咱爸,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找。 只要一天儿没瞅见他的尸身,咱就绝对不会放弃,好不好呀段虎。 段虎抽了根烟,又去冲了桶冰冷的井水。 等都折腾完再回到炕上的时候,季春花是真等睡着了。 她是哭到睡着的,脸上还挂着泪儿。 段虎才刚带着浑身湿气躺下,不经意间往旁边一瞥,立时僵住。 他眼尾烧起,保持着一个近乎滑稽,要躺不躺的姿势瞅了季春花老半天。 最后才抿住唇,憋着口气尽量轻地躺下。 与她面面相对。 他不是傻逼,拿脚趾头猜都能猜出来,她是因为啥才会在梦里哭成这个德行。 不是因为任何人,就是因为他段虎。 她连做梦都在心疼他。 段虎狂压嘴角,闷哑地切了一声,直勾的盯着季春花湿乎乎的脸蛋儿。 心疼啥啊,傻了吧唧的。 多大点儿事,还至于做梦都为他哭… … 须臾,季春花眉心蹙起,张嘴儿嘟囔:“段虎... ...” “!”段虎倏而再次屏住呼吸,脸憋得又黑又红。 季春花嘴儿一瘪,眼角又流下泪。 她无意识地哼哼着,绒绒的睫打起哆嗦,缓缓伸手摸索。 嘴里还在叫:“段虎,段虎。” 一声比一声软,一声比一声无助又可怜。 段虎心猛颤,都没来及想便迅速凑过去,一把将她连人带被嵌进滚烫的怀抱。 他生出胡茬的下巴颏抵住她柔软乌黑的发顶,脱口而出:“搁这儿呢,搁这儿呢。” “叫魂儿一样... ...” 季春花肉乎乎的小手蜷缩在他胸前,眉心终于逐渐松开,然后可甜可柔地呢喃梦话:“我可稀罕你了,段虎... ...” “往后,我,我连爸那份一块儿稀罕你,疼你。” “等他回来,他也跟我、还有妈一起稀罕你。” “这样你就有好多好多爱了... ...” 段虎猝然僵住。 坚硬黑睫垂下,盖住凶戾眼眸。 开口,却是轻慢霸道的嗤笑,“说得就跟老子不稀罕你似的,艹。” 季春花没动静儿了。 段虎沉默片刻,试探着低语:“诶,你是不是装的啊你?” “其实你他娘的偷着乐呢吧?嗯?” 还是没动静。 他心口狂跳,扑烁着睫撩开眼皮,瞳仁猛烈颤动。 紧张不安地舔舔嘴皮子。 “媳,媳妇儿。”段虎跟做贼似地叫。 季春花的呼吸愈发绵长。 他终于鼓起勇气,略微退开, 随后深深俯低头颅,亲住她,“媳妇儿,媳妇儿... ...” 段虎心里像是烧起一把火,炙热浓烈、噼啪作响。 烧得他嗓子眼儿像是糊死了似的。 他感觉他有好些话想说,但不知道该咋说,该说啥。 他没喝酒,没有烂醉如泥, 成不了昨晚那个连他自己都不咋熟悉、甚至快要忘了的熊娃子,说不出那些酸不拉几肉麻兮兮的话, 就算知道她听不见也就是挤不出来、说不出口。 可又觉得心里太满太满,满得发疼。 他只能拼命控制着力道,像是无从发泄、表达似的,一遍又一遍地亲她, 亲得湿乎乎的,没过一会儿便略微红肿。 段虎心想,季春花指定就是个年糕团子变的,年糕团子成精了。 她哪儿都是年糕做的,嘴儿也是年糕做的,每回挨上都能把他结结实实的黏住。 黏得他根本松不开,停不下。 他痴魔一般,吃完嘴儿又顺着往下,跟个悍匪流氓似地扎她颈窝里, 最后竟红着双眼情难自控地细细啃过,就像小的时候,咬他最最稀罕的那个布老虎一样。 怎想,正啃得带劲呢,季春花再次突如其来的嘟囔了一句梦话—— “小……小老虎……” “能不能让我,揉揉你的辟蛋儿啊……” 段虎猛地顿住,怒目圆睁。 头一个反应是:艹!谁他娘的是小老虎??老子明明是猛虎!猛虎! 大老虎! 随后,便是不怀好意、仿若看穿身下之人真面目的哂笑。 他挑眉,几近无声的粗哑道:“好啊,合着你一直以来是跟老子装害臊呢嗷?跟我演戏呢呗?” “行……行。”段虎危险眯眸,眼底闪着幽幽暗光。 看来这书是指定得想辙弄了。 既然他家胖乎儿的年糕团子实际上好色得要命,连梦里都寻思着占他便宜。 那振夫纲这件事,就指定更得从炕上这事儿下手了! 段虎舔舔唇,重新俯首。 暗暗决定: 季春花, 你看老子咋给你整得服服帖帖,叫你带劲得要死要活的吧! 第154章 哼,臭年糕团子 眨眼之间,几天过去。 先头开荒的那批地已经都播种好了,随后就要着手剩下还没收拾的荒地了。 之所以把这些留在后头,是因为剩下的都是贼难整的。 那些荒地紧邻山脚,长了好些小野树,杂草堆也都可高可高。 既然劳动繁杂,就要两个队伍一起上阵。 这些小野树长得不算高大,砍掉之后刨得深些还是能连根拔起的,但光这个工作,就要耗费挺多的时间精力。 所以剩下的就要交给女同志们一部分。 例如那些老高的野草堆,女同志们要先用小镰刀割去些,方便更好操作,然后从草根处开始着手,也是要将根茎都挖出来,处理个干干净净。 孙巧云得知从这两天开始,季春花她们就要更辛苦些,原本忍不住心疼, 结果一听说段虎偷偷护着季春花的事儿早就露馅了,便再没担心。 今儿一早,天还没亮段虎就摸黑开车去县城了。 在工地忙活了一上午,到了晌午就往家赶。 他的情况,眼下村委会那几个干部全都知道。 就凭他一个人恨不能顶上十七八个的架势,根本没人对他时去时不去的有意见。 可今天开始,男女同志的两个队伍才要在一起劳动。 段虎的事情现在女同志队伍中,除了季春花还有杨文珍知道,别人全都不知道。 段虎也知道这个,季春花跟他说了。 当时,季春花有点扭捏,吭哧瘪肚地道:“珍姐跟我关系好,跟我特别交心,没啥事儿就把她自己个儿的事情和我唠... ...” “我,我就总感觉这件事情瞒着她,心里有点不踏实。” “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儿嘛,就、就忍不住跟她说了。” 说着说着,季春花脸蛋儿红扑扑的,忍不住抿起嘴儿傻呵呵地乐:“珍、珍姐说,我真是嫁对人嘞。” “还说就算是她在外头打拼了这么多年,见了那么多人,也没瞅见过几个像你这么好,这么疼媳妇儿的老爷们儿。” 季春花满足至极,用荡着水光的绵柔双眸仰视段虎,眼里亮晶晶的动情喃喃:“你可真好呀,段虎。” “我能嫁给你,真是太有福气啦!” 想到这,段虎猛地咬住烟嘴儿,眯起双眸,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狂压唇角,板着黑黢黢的脸,瞅着可不屑。 同时更加用力地踩下油门,将车开得轰轰作响。 他嘴角哆嗦着自言自语:“艹,真... ...真他娘的饿。” “老子这是等不及回家吃饭呢!” 心底某个声音却贼臭屁可嘚瑟的哼道:瞅见了吧,瞅见了吧。 就说老子也贼稀罕你的吧,长了眼珠子的都能看出来,别人儿指定还偷偷羡慕你呢! 羡慕你有个这么疼你护着你的老爷们儿! 哼,臭年糕团子。 偷着乐去吧你。 …… 中午,午休时间到了。 季春花就跟只快乐的小肥鸟儿似的,跑跑颠颠地窜回家。 她推开院门,精神奕奕地喊:“妈,我回来啦,我来做饭吧!” 孙巧云从灶房探出头,温柔笑道:“诶呦,我们家劳动小标兵回来啦。” “劳动小标兵这么辛苦,妈咋能叫你做饭嘞?” “今儿妈给你们烙大油饼,你爷们儿一会儿也得回来吃。” “你去正屋歇歇,等着吃就得嘞。” 自打那晚娘俩儿彻底交心以后,季春花每天都要找时间跟孙巧云唠嗑。 就聊些做劳动的时候有意思的事情,甚至于季琴最近越来越苍白狼狈的脸色。 她学的时候惟妙惟肖,总是把孙巧云逗得咯咯儿乐。 如此往复,孙巧云甚至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 就好像她也跟着春花一起出去做劳动了似的。 那些趣味十足又有说有闹的劳动生活,像是被季春花手舞足蹈、比比划划地在她眼前铺开一张画卷, 生动又鲜活,饱含着青春蓬勃的生机与朝气。 将孙巧云带动的,都觉得这几天身上充满了劲头。 而且今儿一早... ...她还趁着段虎走了,季春花也没起,一个人提着菜篮子去早市买菜了。 她走得缓慢,路上仍然会迎来乡里乡亲们或是审视或是同情怜悯、又或是看热闹似的眼神。 后来到了早市,她刚巧碰到了妇联的刘姐也去买菜。 有别于那次相亲大会上的尴尬,刘大姐热络得要命,甚至主动挽着孙巧云的胳膊说:“孙姐,我今儿也是起早了,不急着去村委会上班。” “我挎着您走,咱也搭个伴儿。” 孙巧云除了老姐妹儿方媒婆,活到现在真没咋交过其他朋友。 她初始时还有些别扭僵硬,不想麻烦人家。 结果刘大姐一路挽着她,一路跟她夸家里的儿子和儿媳妇,还特别坦诚地道歉,说她们之前目光都太狭隘了,把段虎同志想的太坏了。 刘大姐还同孙巧云取经,“孙姐,您到底是咋教育的您家段虎啊?” “我家也是个小子... ...才刚十几,我天天都管不住。” 孙巧云一愣,悄然掐了掐指尖, 淡然又柔和地笑着如实道:“段虎小时候我还真没咋管过,基本都是他爸管。” “后来等他爸没了,虎子自己个儿就知道听我的话了,也没用我说啥。” 段家的事情大家伙儿多少都了解些, 话赶话说到这,人家又如此热情,孙巧云便也没有刻意回避。 怎想,刘大姐听见这话,却立时从心底产生女人对女人的共情,她立时转移话题,又说起了搞劳动的事情。 “… …” “妈!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季春花扒在灶房门口,探头问了一句,将孙巧云的思绪蓦然打断。 孙巧云顿了顿,侧身问她:“咋啦?小标兵是不是一人儿待着无聊嘞?” “你瞅瞅你那小脸儿,跟花猫似的。” “先把脸洗了去再说。” “诶呀... ...”季春花羞臊得要命,蹭了蹭脸蛋子支吾:“妈,您别拿我开玩笑嘞,我哪里是啥小标兵... ...” “要、要说标兵,段虎才是标兵嘞!” 第155章 又流鼻血!又流! 季春花蹭完脸,觉得脖子上围着的围脖有些捂得慌,今儿虽然气温很低,但太阳很暖,再到地里一劳动起来,脖颈子里就捂出汗了。 但,但她根本没法儿摘下去! 想到脖子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印子还有牙印,季春花瞬间觉得更热了。 她站不住了似的,作势就要转身。 怎想孙巧云也察觉这点,有些担忧地蹙眉叫住她,“春花!” “妈看你这围脖儿都戴了好几天嘞,是脖子受风了不?” “这是妈原先给虎子织的,你围着得多围几圈,是不是太厚了些?” “回头妈给你织个姑娘家适合的颜色吧,还有啊春花,你要是受风了一会儿吃完饭就去妈屋里,妈给你熏熏艾,去去寒。” “!”季春花瞪圆眼儿,耳根子后头火烧火燎的,磕巴道:“没,没事的妈。” “我就捂... ...捂着点就成嘞。” 说完,她抓紧转身溜走,再没敢去看孙巧云。 徒留这个关心儿媳妇的婆婆站在原地,一边翻着锅里的大油饼一边开始寻思:“嘶... ...不对,” 孙巧云细想,这几天以来,季春花不光是一直捂着那个围脖儿,而且连吃饭的时候都不解下去。 指定是受风受得挺严重了,但凡露出来一点就觉得风嗖得难受。 春花那么懂事,得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 就算不舒服,指定也是自己扛着,不乐意麻烦她。 孙巧云越想心里越酸溜儿,烙完大油饼炒了菜以后还特地拿红糖鸡蛋切了姜丝,给季春花炖了个汤。 季春花直接跑到后院去洗脸了。 她不看都知道自己的脸指定已经成了猴子屁股,不花上些时间热度实在退不下去。 拿胰子好好洗了脸又洗了手以后,季春花忍不住借着擦脸的时间微微出神。 现在只剩下自己个儿,她便在洗脸之前把围脖解下去了。 一只手拿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脸,另一只手则缓缓地摸向脖颈。 段虎尖锐的虎牙啃过以后,那牙印上就有两处的印子明显深些。 她的皮肉向来如此,磕上一下或是碰上一下就会青红异常,特别不好下去。 只是之前,他们俩做炕上那档子事儿的时候,他还真没对她的脖子... ...做过这么夸张的事情。 顶多就是嘬几下,然后就顾不上了。 就得该整啥整啥... ... 一,一般整上了以后,他开始的时候会吃她嘴儿。 后头,也会吃她耳朵。 还... ...还有像奶娃子一样—— “啪!” 季春花骤然抬手,照着自己脸蛋子上就是老不客气的一拍! 这下可好,里头的红意变成了外头的红印。 偏偏她自己还没发现。 她满脑瓜子里都是:段虎好可爱啊,从前两天开始她就发现嘞,他每晚都会特地等她睡着了以后... ...在她脖子上又啃又咬的。 今儿早晨,她甚至还在心口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很浅很浅的牙印。 季春花抿抿嘴儿,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那个布老虎的故事。 她心里甜腻异常,眸底水色荡漾。 想:看来那晚开始,段虎是把自己当成他小时候的那个布老虎了吧... ...这是不是证明,他一边偷偷稀罕她,一边偷偷的依赖她呢。 他肯定是觉得,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做这件只有他小时候才会做的事情,才会趁她睡着了做的。 这应该是、应该是他特有的一种,新的撒娇方式吧。 不知道他咬她的时候是啥样的呢,会不会又像醉酒那晚似的,偷偷的哭呀。 是不是因为这个,他就更不想让她瞅见了? “... ....哎。”季春花有些失落地撂下毛巾,忍不住嘟囔:“我又不会笑他的,不是跟他说好啦?” “就,就叫我瞅瞅不行吗?” “... ...我,我觉得他哭起来也怪招人稀罕的,可好看了。” …… 村口某处空地,一彪形大汉近乎狼狈地瑟缩在大车后座,深深地耷拉着脑瓜,头都要挂在裤腰带上了一般。 随着纸张与纸张摩擦间的窸窣声响,须臾响起男人粗莽懒怠的吸烟声。 段虎叼着烟,姿势滑稽异常,神色却严肃深沉。 他紧紧蹙着眉心,像是在看啥密报似的,漆黑的瞳仁跟随纸张上的字一行一行地走,像是生怕落下一处。 他突然觉得贼庆幸,得亏是小时候他爸逼着他学认字儿了。 要是不认字儿,咋能看明白这老些他从来都不知道的东西呢? 到时候还咋振夫纲!收拾他家大年糕团子! 想起季春花身上黏软饱满的触觉,他凸起的喉结倏而剧烈滚动,眸底翻腾起岩浆一般灼热的温度。 这才终于有了在看荤书应该有的反应。 段虎舔舔嘴皮子,接着翻页。 才看了两三页,突然暴躁搓头,“艹,这几页儿写的是啥狗屁玩应?不是吵架就是闹别扭。” “能不能有点关键的有用的啊?” “俩人那嘴长了是干啥使得?天天光吃嘴儿不说话啊!” “... ...算了算了,还是前两天瞅得那个最有用。”段虎闭了闭眼,满脸嫌弃地迅速往前翻了十几张。 赫然出现被铅笔圈起好多处重点的两页。 左页上方被圈起的某处写着两人的对话。 他整理了一下坐姿,更低地耷拉下脑瓜。 在心里跟着默念: 【王晓红说:... ...】 嘶。不行不行,还是不能念别的娘们儿的名字,代入不进去不说,还莫名觉得他是在做对不起肥婆的事儿。 段虎嘬了口烟,在烟雾中又阖了阖眸。 然后垂下坚硬的眼睫,重新看起—— 【季春花说:阿刚。】 “艹!——” “咳咳咳,咳咳... ...” 段虎差点气得被烟呛死。 骂完咳嗽了老半天,才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纠正:“段虎,段虎!!” “季春花说:‘段虎,你最近为啥只知道放火,不知道灭呢?你可真是我的冤家。’” “‘你每天夜里,都满处亲来啃去,把我整得上不来也下不去... ...’” 段虎咽咽口水,念不下去了。 继续往下瞅。 【季春花:段虎,我太难受了。】 【季春花: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好想要你好好的疼爱我,疯狂的... ...】 段虎双眸血红,炙热的体温烧得嗓子眼儿里又干又辣,忍不住一遍一遍地舔嘴皮子。 忽然觉得鼻子底下一痒。 他贼不耐烦地抬手一蹭—— “... ...艹!”段虎太阳穴噔噔跳动,咒骂:“老子是真他娘的服了,咋就这么没出息呢!” “又流鼻血!又流!” 他唰拉一下抬起头,“咚”地一声砸在靠背上,把书随手一扔, 喘着粗气,满脸不解。 书里说的啊,亲着啃着她就能醒,然后难受得上不来下不去,就会求他。 他找着这书的时候还觉得真他娘的幸运呢, 正好儿跟他干过的事儿对上了。 这不分分钟就能落实么? 结果呢? 他都啃了好几天了,她咋哪天夜里都不醒呢?? 难道是因为他整得还是不够激烈,不够用力吗?! 第156章 我,我不是... ...不是 季春花勉强整理好心情后,直接去了正屋。 孙巧云也做好饭了,见季春花洗好脸回来便道:“春花,别的妈都端过来嘞,就差给你炖的红糖鸡蛋没端。” “妈瞅你这围脖儿戴了好几天,指定是受风挺严重的。” “你往后要是不好受,可不许跟妈客气。” 孙巧云侧身瞅着季春花,略微蹙眉,有些伤心地叹口气,“你那天咋跟妈说的,往后叫妈把你当亲闺女,对不?” “你说完那话妈心里甭提多热乎儿了,后头也没再憋着,跟你唠了好多知心话。那些... ...妈都没跟你爷们儿说过。” 孙巧云眼圈泛红,语气中还隐约透出几分女儿家的幼稚似的。 好像在说:我现在跟你可好啦,比跟虎子还好。 但你不跟我好,你有事儿不跟我说。 季春花怔愣片刻,忽然咧嘴笑开,绵柔的眉眼深深弯起,她好高兴妈这样跟她闹小别扭,就像她乐意瞅段虎跟她撒娇一样。 他们这都是想让自己哄呐! 季春花心里软乎乎的,嘿嘿笑着凑过去搂孙巧云的胳膊,“我错了,妈。” “我确实是有点受风嘞,但真的不咋严重... ...我,我这不也是想着保险起见,捂着点虽然热得慌也比受风再严重了强嘛!” “而。而且在地里劳动不是要出汗嘛,那一出了汗,就更容易受凉了,对不,妈?” 她指定是没法儿说为啥非得戴着围脖儿。 说完她得原地羞死。 上回叫妈瞅见段虎在她屁蛋儿上留下的掌痕... ...已经够羞耻的了。 季春花觉得自己再也扛不住那样的羞耻,所以才会特别注意,在孙巧云跟前儿把围脖捂得严严实实的。 “... ...这倒的确是这么个理儿。”孙巧云眉心逐渐松开,感受到儿媳妇胖乎乎的小手搂着她,哪里还舍得接着闹别扭。 反倒是因为季春花软绵绵又乖巧异常的态度不忍有些羞讪。 她嗐了一声,哭笑不得地拍拍季春花,“你说我也真是的,估摸着是原先总训虎子训惯了,” “这一担心你,话都说得有些重,还跟你闹上小性儿嘞。” 季春花仍然咧着嘴,露出洁白的小牙儿,搂着孙巧云还晃悠两下,撒娇似地哼哼:“那咋嘞?” “这才证明妈也把我当自己个儿的娃了呢。” “我乐意哄您呢,妈。您往后尽管跟我闹小性儿,我指定能给您哄好~” 孙巧云被季春花胸有成竹又得意洋洋的小模样逗得直乐,连连点头:“行行,那妈往后就脸皮厚些,也享受享受被自家娃哄着的滋味儿。” 说完,她还忍不住跟季春花埋汰自家那个大老粗的儿子,唏嘘:“要不人都说生丫头好呢,你都不知道你那个臭爷们儿... ...我要是跟他生气,甭管我跳着脚儿气成啥样,骂的多难听,他都不说话。” “然后就是花钱给我买这买那,板着张大黑脸给我送来。” “完了以后,就抢着做饭、收拾家里,恨不能啥都不叫我做。可是吧,还得拿着那吭哧瘪肚的劲头子... ...就是打死说不出个对不起。” 孙巧云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学段虎那板脸的样子,还真是贼像。 给季春花瞅得噗嗤一声乐出来,搂着孙巧云诶呦好几声。 但她还忍不住替段虎说话:“妈,他不就是那么个人吗?” “他呀,那就是臊得慌,拉不下脸。” “他虽然说不出对不起,但每一件事儿都是在求您原谅。” 孙巧云也承认:“是,妈知道。这不就是说跟你比起来... ...他就是粗么。” “妈知道虎子疼我呢。” 孙巧云也欣慰的笑了,“哎,要么说我孙巧云真是个有福儿的。” “虽然儿子是个大老粗,但也能顶天立地搁外头赚钱,儿媳妇还能软不乎儿的哄我黏糊我,哎呦... ...真好。” “我现在也叫儿女双全嘞。” 言罢,孙巧云蓦地想起红糖炖鸡蛋,立时哎呀一声催促,“春花,快去,快去端红糖鸡蛋去。” “咱俩光顾着唠嗑,一会儿真凉了!” “诶!”季春花答应一声,马上奔着灶房去了。 等她端着回了正屋,却见孙巧云坐在圆桌前往外张望,“你爷们儿这咋还不回来?” “再不回一会儿饭凉了。” 季春花坐到孙巧云身边,想想,“是不是太忙了?” “我听他说前些日子才新签了个合同,指定是可忙了。” “这么忙他还得回来去地里搞劳动,时间也够紧张的... ...” 说着说着,季春花忽而有些出神,心不在焉地咬咬筷子。 她微微蹙起浅淡秀眉,暗暗嘀咕:诶?她咋还突然不太想叫段虎去搞劳动了呢。 分明当初她听见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件顶好顶好的事儿了。 是帮助别人、无私奉献的事儿。 在地里劳动虽然累,但她却特别高兴、贼满足。 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很好、很有意义的事儿。 可是现在一细寻思,段虎不光要在外头赚钱,还要去搞劳动、做奉献,来回来去的折腾。 她...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可不乐意了,似乎心胸都变得狭窄了起来。 “春花,你别等他,他要是有事儿真走不开,估摸着也就不回来嘞。” “他忙他的,咱吃咱的。” “一会儿吃完饭他要是还不回来,你就自己先去地里。” “虎子的情况村委会不也知道么?” “他一去,恨不得能干十几个老爷们儿干的活儿,也指定没人说得出啥。” 季春花正出神,听见孙巧云这么说,也不知道是咋寻思的,脑瓜一热,直接脱口而出:“说啥又能咋!” “我爷们儿跟我,这可是报了俩名。” “虽然段虎是为了护着我,叫我少辛苦些,但我一点都没少干呢!” “我,还有珍姐,每次都去主动帮着那些腿脚不利索的婶子们做。” “段虎就更别提嘞,他身强力壮,每次去的时间虽然短,但都只有多做没有少做!” “本、本来大家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把粮食种出来,给灾区的同志们送去救难,哪、哪里有那么老些的规矩?” “再说,咱家还只要了一份的补贴呐,真要算那么清楚,我,我还说是咱家亏了呢!” “... ...” “... ...” 季春花一口气说完这一大堆话,莫名的激动,丰软的圆脸儿全都涨得赤红,甚至脑门儿上还出了细汗。 她后知后觉,一把捂住嘴,像是自己被自己个儿给吓到了似的。 再加上身侧的孙巧云也没动静,只剩木木然地瞅着她看,季春花更加紧张无措。 她心口怦怦跳动,着急忙慌地解释:“我,我不是... ...” “不是... ...” 可到底不是啥,她半天都没挤出来。 只剩银盘似的皎白脸颊愈发火热,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第157章 你他娘的脸上这是啥?! 须臾,孙巧云竟噗的一声乐了出来。 她笑得眼角都湿了,颤颤巍巍地指着季春花,一时没力气说话,只剩感慨似的摇头晃脑。 季春花更臊得慌,无助道:“诶呀,妈... ...您,您咋还笑话我呀!” “我,我也不知道我为啥要说这些... ...好像,我,我是个多小心眼儿的人似的,明明就是搞奉献、帮助别人的好事儿,本来也没寻思要得啥好儿,现在还、还计较这些东西。” “不是,不是。”孙巧云赶紧缓缓,急道:“妈这个笑啊,不是笑话你的意思,春花。” 她端起手边温水顺了顺气,跟季春花说:“吃饭,一边吃妈一边跟你讲。” 季春花也觉得不能再耽搁时间,便将一张大油饼撕开,一半递给孙巧云一半留给自己。 同时,还用一种求知又紧张的眼神看着孙巧云,无声地催促。 孙巧云咬口油饼,给季春花碟子里夹菜,悠悠道:“春花呀,人有了在乎的人,稀罕的人,就一定会有私心。” “虎子是个啥人,妈是个啥人,妈知道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清楚。我们俩当初也都觉得搞劳动这是好事儿,可就算这样也不想叫你去奉献... ...” “这的确是一种自私,一种私心。” “但这就是人啊,春花,咱们都是肉体凡躯,不是神仙圣人,咱们都会有喜怒哀乐,会有亲疏分别。” 孙巧云见季春花眼底像是跃动着闪烁的星光一般看着自己,便明白她许是渐渐领悟了。 笑着指指那碗红糖炖鸡蛋,提醒道:“快,再不喝真凉了。” “哦,哦好!”季春花立刻点头,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喝下,又拿筷子夹了鸡蛋三两口吃完。 孙巧云啃了几口油饼,顿了片刻又道:“妈刚才笑,是觉得你真是变了,又觉得... ...你果然是要变的。” “从前你在季家过那样的日子,大抵也是浑浑噩噩,没啥想要的、想求的。” “但现在不同嘞,你现在... ...为了虎子生气,发火儿,或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计较、算计,都证明你是真的稀罕他。” “稀罕得全是私心,把他跟外人分得很清很清。” “... ...那,那段虎和您,对我也是这样的吧?”季春花咽下饭菜,绒绒的睫扑朔,心里又酸又甜,眼窝子热乎乎的。 孙巧云恍然失笑,作势要去捏她脸,“那可不嘛?” “我俩都可稀罕你嘞,稀罕到也没法儿那么无私,可计较嘞——” “?诶!春花!”手还没伸到季春花脸上,孙巧云便骤然一愣,“等,等会儿... ...诶呀天老爷啊,妈的好闺女诶。” 孙巧云迅速撂下油饼,用干净的手摸摸季春花的脸,满脸惊愕不解,“妈这两年眼神也不老好的,刚才都没瞅清... ...你,你这脸上咋还有个红印子啊?” “咋,咋像是抽得似的?” “... ...啊。哦哦!”季春花一愣,急忙躲闪,“不,不是抽的。” “啊不对,”她耳根发烫,挠挠脸,“是,是抽的。” “是我刚才洗完脸我... ...我懒得拿毛巾擦,就自己拍打了几下儿,估摸着是使大劲嘞。” 说完,她重新端起面前的红糖炖鸡蛋,一口气把剩下的全喝尽。 完事一抹嘴儿,“腾”地一下站起,“妈,我不等段虎嘞。” “时间差不多啦,我吃饱了,我先去地里啦!” “... ...行,行吧。”孙巧云都没反应过来呢,季春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家门。 走之前还扯着脖子喊:“我走啦妈!” “您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 ...诶!好嘞,去吧春花,你劳动的时候也瞅着点儿啊!” 孙巧云也回了一句。 哪知季春花才同孙巧云道了别,手刚扶在大门上,就蓦地滞住了。 她抿抿嘴儿,看了看天色。 忍不住心想,万一段虎只是晚了一小会儿,然后时间赶不及打算直接去地里找她咋整。 他那么忙,指定也没啥时间吃饭吧。 况且过会儿的时间,妈都要午睡,他也可能怕打扰到妈... ... 这么想着,季春花便鬼鬼祟祟地收回手,往正屋的方向看。 见孙巧云正在专心吃饭,而且她今天坐那个位置不探头的话还看不太清门口,季春花立马提起一口气,踮起脚尖溜进灶房。 她去箩筐里翻出之前买东西剩下的油纸,又火速去簸箕里捏了两张大油饼,裹进油纸往怀里一掖猫着腰转身就跑。 活像是从别人儿家偷大饼似的,一点儿都不像自己家。 成功跑出来以后,季春花急促喘息着,垂眸看向捂在脖子上的围脖儿。 “... ...都、都怪你!”她嘴儿一瘪,脸烧得火辣辣。 骂完,却更紧地攥住怀里的油纸包。 抿了抿嘴儿,迈开步子往山那边走。 行至半路时,她又忍不住想,要是段虎忙得根本回不来咋整... ...这可是两大张油饼啊。 她最近都在刻意少吃点,这两天好不容易觉得身上隐约轻快些了。 要是一口气吃两张油饼... ... “诶诶诶,瞅哪儿呢瞅哪儿呢!”季春花正仰着脑瓜看天思索,脑后的围脖就叫人扽住了。 她被迫停下脚,还晃悠两下差点没站稳。 段虎在她脑瓜顶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松开手就是骂:“你他娘的一天天不带脑子出门儿?” “走个道不看脚下倒看天上。” “咋,天上掉金子了嗷?” “!”季春花搂着油纸包唰拉一下转过身,眼溜儿圆,丰软的脸上全是喜悦和满足,“你,你回来了?!” “我,我还以为你可能不——” 段虎耷拉着眼皮,很是嫌弃地看向她, 怎想,视线才落在她脸上,漆黑瞳仁便瞬间震颤。 嘴上叼着的烟瞬间跌落。 他脸色变得黑沉凶煞,一把攥住她下巴颏儿, “你他娘的脸上这是啥?!” “谁打的?!?!说!” “... ...啊?” 第158章 你别这么抱我! 季春花光寻思怀里揣着那两张大油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段虎怒火愈发汹涌,粗粝指节攥得咯嘣咯嘣作响时,她才立马醒神。 段虎却已经开始四下审视张望,血红的眸狠戾异常, 活像是瞅谁都像犯人似的。 没等季春花解释,他就又拽住她胳膊,扭身就要往回走。 不容置喙道:“不去了,回家。” “老实儿家待着去。” “老子倒要看看是谁敢欺负我娘们儿,还敢上手打你?” “呵,真他娘的是活腻了。” “你现在麻利儿告诉我是谁打的你,老子非给那蛋子儿俩手都剁了喂野狗去!” “... ...不,不是不是!”季春花只剩单臂护着油纸包,生怕掉地上。 她一边用力捂着,一边急道:“不是谁打的,是我... ...是我自己个儿不小心拍的呀!” 想起当时情景,季春花脸蛋儿烧得火辣辣。 又怕他气上头听不进去她说的话,便只得探头很大声地解释:“是我洗脸的时候,没、没用毛巾擦,自己拿手拍打的!” “真的!” “不,不信你去问妈!” 她心想反正自己跟妈也是这么说的,真相只有她自己知道。 也不怕俩人儿去对。 “... ...”段虎咔嚓一下停住,足顿了片刻才回身瞅她。 脸上写满荒唐无语,太阳穴粗暴狂跳,“你他娘的吃饱了撑得?” “没啥事儿拍自己做啥?本来就细皮嫩肉儿的,能把人娇气死,稍微使劲揉揉就红得不行,心里没数儿嗷?” “老子看你真是闲的发慌了你... ...走走走,别拿你那俩大眼珠子瞅我,烦你!你他娘纯是个烦人精你!” 他呼哧呼哧地粗喘,拽着季春花再次调头,往山那边走。 季春花则安静乖顺的很,也没反驳,也不生气, 由他牵着自己,大刀阔斧地前行。 她跟他身量差太多,被他拽得一会儿一踉跄。 段虎又闹别扭啦。 季春花眨眨毛绒绒的睫,一边费劲巴拉的跟上他的脚步,一边抿嘴儿偷笑。 没过一会儿,在他炙热的掌心中动动胖乎乎的手指头,讷讷道:“段虎,” “你,你饿不?” 段虎火速答:“饿个屁的饿,气都能被你气饱!” “哦~”季春花傻乎乎儿的乐,给段虎听得更堵心更不爽了。 他懒得跟她说话,像是故意怄气继续横冲直撞的前行。 季春花又软绵绵地哼哼句:“可是我怕你没吃饭,饿肚子嘞。” “我从家给你拿了两张大油饼出来呢,妈烙的。” “还从筐里找了张油纸给你裹上嘞... ...一直捂怀里呢,你真的不吃——” 段虎再次咔嚓一下停住脚。 季春花已经长了经验,及时撒住脚,才没撞到他硬邦邦的后背上。 她高高仰起脸儿,瞅着他僵硬且略显别扭的彪悍背影,嘿嘿道:“真的不吃吗?” “可香——” “艹,闭嘴!闭嘴!”段虎狂躁转身,横眉立目地瞪向她。 才要再训她几句,好歹保全些面子,不能让她觉得两张大油饼就能收买自己呢, 就不经意间瞥到不远处正走来一个人,渐行渐近。 段虎唇瞬间绷紧,暗暗攥拳压下火儿,贼突兀地变了张脸。 扬起唇角,混不吝地笑,“行啊,那你喂老子吃老子就原谅你!” 他俯下脑瓜,凑近季春花,磨着后槽牙警告:“我告诉你,你身上从头到脚都是老子的,知道不?” “以后再让老子瞧见你干这种没腚眼子的蠢事儿,你看老子不办你的?” 季春花用力点头,咧嘴儿甜笑,伸手递油纸包,“知道啦知道啦。” “我错了,以后轻点拍脸,不疼的呢,你吃饼吧?” “应该还有些时间呢,不然咱俩站这儿吃,吃完再走?” “... ...” 段虎瞅她那副轻飘飘软绵绵的样子就窝火儿, 偏偏后头那个贼恶心的娘们儿还越走越近了。 他难耐阖眸,缓了又缓。 隐约闷声骂了句脏话后,竟冷不丁地一俯身—— 单臂勒住季春花丰满的屁股蛋儿,将她整个人托在了坚实的臂弯。 季春花清楚自己的分量,当即无措道:“你、你这是做啥呀?!你别这么抱我!” “太沉啦段虎,把你胳膊坐坏嘞!” 段虎呵呵一笑,粗蛮张狂, 睨她一眼,“啥玩意儿就坏了?” “老子之前不就跟你说过么,坐不坏也骑不坏。” “瞅你那小破胆儿吧,当你爷们儿是麻杆儿啊还是弱鸡啊?” “别跟老子扯别的,你还认不认错儿了?”他舌尖抵腮,不耐烦地蹙眉。 季春花扒着他宽阔厚实的肩膀头,还不忘护着大油饼,连忙道:“认,我认错儿,不是说好了要喂你吃吗?” “那你把我放——” “就这么喂!”段虎霸道打断,直接张嘴,“赶紧!别磨叽!” “... ...” 季春花要被逼疯了。 就算是这个时间,好些人都在家午休呢,也是大白天呀。 咋,咋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呢... ...搂搂抱抱的,怪不正经的。 段虎一啧啧,威胁:“你要是再磨叽下去,老子就这么着把你抱地里搞劳动去。” “我看人有的女同志就是这么带娃的,裹个布给娃捆身上,嘿... ...你也做回奶娃子?咋样?” “老子也带着你下地干活儿。” “!”季春花骤然瞪圆眼儿,不忍因他如此具体的比方臆想起来。 她瞬间红透脸,眸底都急得泛起水雾,快哭出来了似的开始急忙掏油饼,“不要不要!那我往后可咋活呀!” “我现在就喂你,现在就喂!” 段虎低哼一声,无比愉悦地眯起眸。 没再说话。 只是一边对着季春花张大嘴,一边趁她没察觉朝身后睨了一眼。 仅仅是随意又懒怠的一眼,目光却蓦地变得冷漠森寒。 隐约... ...又糅杂着几分刻意的挑衅。 躲在树后的季琴倏然将探出去的头收回,用力薅住衣摆。 她双眼瞪大如女鬼,面色青紫表情扭曲, 足过了老半天,身体的颤抖才勉强停下。 她咽咽唾沫,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头去看,土道上却早已不见了季春花和段虎的身影。 季琴终于吁出一口气,捂住胸口从树后走出去。 越往前走,越寻思,脸色就越难看。 她不断地揣测段虎刚才的用意,绞尽脑汁的想寻思出一个她能接受的,可是她真的很难骗过自己。 因为段虎仅用一个眼神,就像是骂了好多数不清的脏话。 再联系他故意把季春花抱起来,将她护在结实强壮的怀里... ... 季琴不想再寻思了,她疯狂甩头,耳畔却莫名响起段虎粗暴野蛮的骂声: 你算个臭狗屎啊。还敢跟我媳妇儿比? 看见了么,老子稀罕她稀罕的要命。 趁早儿死心吧,别再来招惹老子了,恶心人的臭傻逼。 第159章 孤男寡女的 “... ...啊!!!” 季琴突然尖叫着刹住脚步,捂住双耳。 她不明白,他明明没说这些话,她为啥就像是真的听见了一样呢? 凭啥啊,到底是凭啥? 她季琴到底是差在哪儿了? 明明一段时间以前,还有那么多人追在她屁股后头的。 季琴咬住唇,瞬间满嘴血腥味儿。 她站在热乎乎的晌午日头下,却只感觉浑身冷飕飕。 随后,她抿了抿嘴,攥紧双拳颤颤巍巍地往后看—— 一片空荡荡,连只野狗都没有。 季琴当即打了个寒颤,不光是身上,就连心底都是寒凉一片。 正逢此时,某处旮旯胡同突然传来道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她一愣,下意识地顺着那个方向瞧, 很快,视野中就出现余光平平无奇的一张国字脸,还有他稳扎稳打的步伐。 季琴脑子“嗡”的一声炸开,还没来及细想就堆满笑,飞速跑过去。 “余光同志!好巧——” “... ...”堪堪走到余光跟前,季琴没说完的话就蓦地卡在嗓子眼儿。 她瞪圆眼珠子朝余光身后看, 赫然瞅见了麦色皮肤,小巧泼辣的杨文珍。 杨文珍跟在余光身后,刚从胡同里走出来。 “啊。你有人找啊,余老板。” 杨文珍龇牙一笑,对季琴微微颔首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虽然烦她烦的要死,但想起季春花耍她那回,杨文珍还是做了做表面功夫。 卖个笑脸儿有啥难的? 保不齐给她点好脸色,她下回就能更容易被春花妹子耍了呢。 这么想着,杨文珍笑得就更真了。 不过,她也没想跟季琴多说话,只是点点头就要走,“那我先去地里了,余老板。” “剩下的细节咱们找时间再唠啊。” “... ...杨,杨文珍同志!”余光突然没来由的有些慌神。 他也不知道是为啥。 尤其在瞧见杨文珍言行举止都非常自然,对于季琴似乎也没有半分敌意的时候,他心底某个角落忽然产生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 不是很舒服。 好像堵了啥似的,有些憋得慌。 可没等他细想,杨文珍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还摆摆手,爽快道:“不碍的,反正劳动还没搞完呢。” “有时间咱再唠,不急!” “... ...”余光定定地望着她矮小纤瘦的背影,木木然地点点头, “好、好!” “那,那有时间我去找你!” 他冲着她的背影,也摆了摆手。 杨文珍没再回话,只隐约点了点头,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自此,余光又缓了一会儿,才想起去看身侧的季琴。 “... ...余老板,好久不见了。”季琴嘴皮子抽搭着,努力挤出艳丽明媚的笑。 余光正视着她,大方一笑,“是,好久不见了季琴同志。” “... ...啊... ...呵呵,上,上次好像还是我姐结婚的时候,咱们见的呢,吧。” 季琴偷偷审视着余光的反应,眼神愈发晦暗。 她很快就瞧出不对了。 他对自己太自在,太放松了。 就像是和普通的邻里街坊打招呼似的。 没有半分紧张局促。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的,就算是上辈子他们俩结婚以后,甚至是做了两口子该做的事情以后,他都总是不敢正视她。 明明是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瞅着她的时候却总是面红耳赤、目光躲闪,像是个纯情又羞涩的愣头青一般。 而且也是因为她太清楚这点,才会同时发觉到余光对那个杨文珍的态度有多暧昧。 他对她变得自在了,可对杨文珍... ...却扭捏了起来。 “最,最近猪场那边的生意如何?这都快过年了,指定是可忙了吧?” 季琴脸色苍白,却尽力找话题。 可她也想不出别的,只能想出余光的那个猪场。 余光点点头,语气自然,“是,要过年了是忙。” “每年都这样。” “... ...啊,是,是哈,呵呵。” 季琴有点接不下去话了,脚趾头都在鞋里瑟缩起来。 她上辈子就很讨厌余光的这个性子,好多时候说话就是你问啥他答啥,让人根本就没法儿往下接。 她讪讪一笑,内心倍感煎熬。 却又不想放过这个好不容易碰到的机会。 须臾,脑中一闪。 季琴唰拉一下仰起头,面含羞涩的道:“那个,是这样的。” “我想说,你不是经常去县里送货吗?” “我最近想考察考察县里的夜校,但是总是坐着公交车往那边跑... ...确实是有些麻烦。” “就想问问,能不能搭一下你的车,方不方便。” “... ...”余光片刻沉默。 朴实方正的脸上恍然透出几分疲惫和无力。 “季琴同志,”余光哭笑不得,但仍保持礼貌, “咱才唠过快到过年了,我忙得很,别说是县里,再远的地方可能都得去。” “我都忙的四脚要朝天,有时候家都回不去得睡猪场,咋还能有精力跟你定时间捎你一程?” “... ...还有,”余光揉揉眉心,突然想说得直一些了。 他开口就道:“你还没搞对象,往后也得继续说亲,咱俩一男一女... ...单独去县城?” “你觉得这像话吗?” “这样的话,对你的名声也有影响吧。” “!”季琴一下噎住了。 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怎想盯着余光的脸瞅半天,都没瞧出他的半分动摇。 她忽然冒了火气,因为上辈子的习惯面红耳赤地脱口就喊:“那你跟杨文珍呢?!” “她也没搞对象,也没结婚,你跟她总是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就不害怕造成啥不好的影响吗??” 第160章 想咋搂咋搂 余光瞬间梗住。 他被季琴扭曲的面容惊住了。 他忽然觉得可笑,想不通季琴凭啥用仿若质问的口气冲他发火。 那既然如此,他是不是也可以问问, 为啥之前她分明总是将对他的好感表达的那么明显,后来又跳着脚的要跟她姐季春花换亲呢。 而且光天化日的,她还站在大道上跟王二狗那样的腌臜货纠缠不清。 余光并不是个很勇敢的人,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季琴。 季春花当初在夜路上拦住他,说季琴也喜欢他,他近乎狂喜。 可要不是从前,他也真实感觉到季琴对他的靠近与示好, 他绝对没那么大的勇气,就因为季琴姐姐的几句话,便带着媒婆直接到季家去提亲。 结果没成想,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主动迈出一大步,偏偏碰上了季家的那出闹剧。 而且那一天,季琴脸上扭曲的表情余光时至今日都没能忘记。 与眼前的她,如出一辙。 只不过那天的季琴是为了别的男人。 现在的她,倒是为了自己。 余光额角抽痛,他瞅不明白也想不通,觉得好累好累。 恍惚间,他冷不丁的想起杨文珍那张总是表情丰富的脸。 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她不光会写在脸上,还会有啥说啥。 他们俩说好了要合作, 在谈生意的时候遇到她有意见、或是不同意的地方,她也会实打实的说出来,从不拐弯抹角。 这真的让余光自在又轻松,甚至好多时候会忘记他们俩之前是以相亲对象的身份认识的... ... 余光越寻思,心跳越快。 他张了张嘴,老半天都没说话,心底某个角落却有个答案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季琴却先一步开口,催命一般,“你说啊?为啥不能跟我单独在一起,却能跟杨文珍频繁往来?!” “... ...我,我们在做生意。” 余光往下咽了咽,还是及时吞下了那个还未成型的答案。 杨文珍作为一个女同志,反倒是先替他的名声着想,那他也不能在八字没一撇、哪儿也没到哪儿的时候,就乱讲话。 余光撂下这句话就不想再和季琴唠了。 他平复心情,重新扬起礼貌又憨厚的笑,“季琴同志,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家看看我爸妈,你也得去搞劳动了。” “要是有冒犯的地方,我跟你道个歉。” “但我说的都是实在话,以后... ...咱们还是不要再往来了。” 言罢,他脑子里蓦地闪现出杨文珍说过的话,自然而然的溜出嘴边:“你以后要继续说对象,我也要的。” “你也不跟我处对象,我也不跟你处,哪儿有总往一起凑的道理?” 说完,他再没停留,迈开大步径直前行。 直到走得越来越远,胸腔中莫名逐渐舒畅。 像是一直堵在那儿的一口气,终于散了, 又像是有团解不开的乱麻,直接让他自己拿剪子铰碎了。 余光更快地往家走,突然觉得想他爹妈想的发慌, 老两口儿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挺大个子的人了却一直都没成家。 两年多以来,他都只想着季琴,根本没动过去跟别人相亲的心思。 直到他和爹妈说他决定跟别人相亲时,余光头一回在他们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愉悦和轻松。 是无论他拿多少猪肉,或者带回去多少沓钱,他们都没露出过的笑。 …… 终于抵达地里的时候,季春花脸上的热意还没消退利索。 她肥嘟嘟的两只手滴答着水珠子,是段虎刚带她去山脚下的小河里洗的。 她见他粗粗喇喇地提溜着褂子下摆给她擦,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吭哧道:“你,你一会儿劳动的时候不许那样啦,知道不?” “那些个大姐跟婶子们,平时就乐意唠闲话,要是咱俩再... ...那样儿,她们指不定得说出啥能叫人臊死的话嘞!” 段虎垂眸睨了她一眼,确认她手基本干了,重新裹住她。 一边牵着她往地里走,一边闷哼道:“哪样儿?” “... ...就,就搂搂抱抱的呀。”季春花声音哆嗦着说。 “搂抱咋了?咱俩正经两口子,又不是搞瞎八。” “老子自己个儿花钱娶的媳妇儿,想咋搂咋搂,用得着看谁的脸色?” “咋?他们给我出钱娶的你?” “... ...”季春花短暂噎住,眉心微微蹙起, 不忍嘟囔:“好,好像也有道理。” “净放废屁。” 段虎白眼一翻:“再说了,就是不唠这个,他们也总有别的可以唠。” “就说你原先没嫁给我的时候,被他们少说闲话了?” “!”季春花蓦地瞪圆眼儿,“... ...没有。” 她瘪了瘪嘴儿,“他们不光说我,还说我妈呢。” “对啊,”段虎抠抠耳朵,不以为意道:“天天就这一亩三分地儿,张家长李家短的,不就这么点事儿么?” “就算他们在我跟前儿不敢说,在我背后也得说。” “老子要是因为那些腚眼子不带把门的玩意儿,还得影响自己过日子,那才是纯傻逼了!” 言罢,他瞪季春花一眼,“咋,你要做臭傻逼?” 季春花顿时急了,水盈盈的双眸里直冒小火苗儿, 面红耳赤道:“不要,我才不要做臭傻逼,” “季琴才是臭傻逼,我不是!” “呵。”段虎眯起眼,乐了。 虽然乐着还伸手捏她脸蛋儿,“肥婆,能耐了啊,还能骂脏话了?” “... ...不,不是你先说的嘛,我就是顺着你的话说一下。”季春花着急忙慌扒拉他手,“别掐啦别掐啦,本来就红,掐完更红。” “老子没掐那边儿!”段虎龇牙咧嘴道:“真服了,自己抽的哪边儿都忘了。” 他满脸嫌弃,却还是撒开手拽着她大步前行, 冷哼:“就跟老子能耐,你倒是跟别人儿也能耐能耐去啊?” “我看你就是有劲没处使吃饱了撑的,没啥事儿还乐意抽自己嘴巴子玩儿。” “省着点劲吧嗷,留着抽臭傻逼去。” 段虎话音才落,前方地里就有个婶子突然喊了一嗓子:“诶呀,季琴同志来啦!” 二人脚步同时滞住,不约而同地对视。 季春花强忍笑意,捂嘴儿嗤嗤乐。 段虎一挑眉,“这不,说臭傻逼臭傻逼就到。” “一会儿你先上去抽几个给老子瞧瞧,有啥抽的不到位的地方,我给你指点指点。” “偷着乐去吧你,一般人老子还不稀得教呢。” 第161章 舍不得我呗? 话虽这么说,季春花却并不觉得这几天以来的季琴,用得着她动手去打。 眼下的季琴,就像是被冬风扇的,一天比一天还皱还蔫吧的茄子一样。 了无生气,苍白疲惫。 “诶,春花。”季春花正微微出神,杨文珍便捅咕她一把。 她俩一人一把小镰刀,正在割高高的野草堆。 杨文珍往季琴那边看了一眼,觉得没有必要隐瞒,就跟季春花分享:“我刚在来的路上先头碰见余老板了,等搞完劳动我打算跟他合作,这样的话我的肉源也稳定一些。” “后来话没说完,就碰见季琴了。” “她一看见余老板跟个耗子似的,直接就窜过来了,我就赶紧走了。” “啊?”季春花暂停割草的动作,嘴皮子抽搭两下,“那看来她还是不够累,还有力气围着男人转。” 杨文珍又瞥一眼,“... ...我都怕她别哪天直接厥过去。” “你看她那脸,蜡黄蜡黄的... ...还没个血色。” “你说她到底为啥许的呢?就为了你爷们儿?” 杨文珍这话,季春花也忍不住寻思过。 段虎上辈子到底得成个啥人,才值得她这么拼命呢? 现在又不是古代,他总不能成个皇帝吧? 后头她左寻思,右寻思,也只能估摸出:应该是段虎贼有钱吧。 比余光有钱,还得比现在有钱。 才会叫季琴一重生就盯准了他,直到自己稀里糊涂的段虎结了婚,她还没法放弃。 季春花无声叹息,越想越觉得季琴脑瓜有屎了。 她忍不住代入了一下自己, 想想要是她当初想报恩,段虎却骂她臭傻逼滚远点儿,还往她脸上砍猪蹄,她指定就不会再往前靠了。 她可能... ...也就是仍然过着自己的日子,努力寻找个脱离季家的出路,把那份恩情深埋心中。 等到来日,啥时候突然出现个能报恩的机会,她再偷偷的将那份恩情还了吧。 在不打扰他,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 想着想着,季春花便觉得喉咙深处冒出股苦涩,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儿。 “诶!”正逢此时,杨文珍嬉皮笑脸的又捅咕她一把,“你爷们儿来了,我看手里好像还拎着啥东西呢,指定是‘慰问’你来了!” “...啊?”季春花思绪中断,傻了吧唧地抬头张望。 一眼就瞧见段虎吊儿郎当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跟逛大街一样闲散,手里还拎着... ...好像是汽水儿? 季春花拧眉,以为自己没瞅清,正要再细瞅,段虎就走近了。 杨文珍很有眼力见的去割另一片野草堆,把这里留给小两口。 季春花仍然有些失神,直到段虎彪悍高大地杵在她跟前儿,她都没说出话。 段虎瞅她一眼,随手将汽水儿撂在个不碍事的地方。 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小镰刀,侧过身唰唰开始割草。 季春花木然瞅着那把小镰刀,握在他粗糙黝黑的大手里突然显得贼小,颤颤绒绒的睫,“你们那边不是还在砍树吗?” 为了避免人群太过密集,劳动不好开展,干部们便将男女同志两个队伍错峰安排。 先由男同志的队伍们收拾出一块地,把里面的小野树都砍了、收拾了,女同志们再带着镰刀和麻袋过去收拾野草堆。 这个时候,男同志们便继续开展下一块荒地的砍树行动。 “切。”段虎嗤笑道:“他们俩人儿整一棵树的工夫,老子自己个儿都整五六棵了。” “我刚去食杂店买烟了... ...懒得找零钱,顺手给你捎了几瓶汽水儿。” 说着,他直接背过身,割野草的力道愈发粗莽,“你,你不挺乐意吃零嘴儿啥的,那汽水儿指定也乐意喝呗。” 季春花没看汽水儿一眼,仰头儿直勾的盯着他雄浑的背。 她眼眸湿红,咧开嘴儿乐, 可甜可软乎的嗯嗯两声,“乐意喝,” “我可乐意喝了。” “我喝过两回呢,老甜嘞!” “... ...那你傻站着做啥?”段虎冷哼:“喝啊,老子瓶盖都给你撬开了,就是留了个缝儿,再不喝没气儿了。” “喝,喝。”季春花立时作答,却连动都没有动。 她眼眶红意越发深重,火辣辣的。 她觉得心口好像也烧起来,耳畔嗡嗡作响, 也不知咋,就脱口而出:“那你还回去不?” 段虎动作蓦地滞住,极其敏锐的察觉到她语气中隐隐透出的哑。 他蹙眉回身,没立刻接话, 耷拉着眼皮往她圆乎乎儿的脸上瞅。 季春花眼都不眨,像是有些急,追问:“你,你还回去不?” 段虎彻底撂下镰刀,长腿一迈凑近她,“啥意思?不想让老子回去?” “舍不得我呗?” 他牵唇,混不吝的笑,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粗鲁悍匪。 没想,季春花却丝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不想。” 她满脸依赖,顶着湿润绵柔的眼,忍不住伸手揪住他褂子下摆,“你不回去了,好不?” “咱,咱俩一起喝汽水儿,喝完以后咱一起割。你都干好些了,现在咱们一起干也没啥。” “反正咱俩是两口子,是一家人。是... ...一个集体。” “一个集体,一起干活儿也没啥毛病,你说对不?” 段虎终是笑意渐收,一把嵌住她攥在褂子上的手, “季春花,你有事儿,对么?” “你心里有事儿瞒着老子呢,对么。” 最后这句不再是询问,而是不容置喙的肯定。 季春花眼神剧烈颤动起来,下意识地就别开视线,吭哧:“没,没啥事儿呀。” “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真——” “别他娘的跟老子放屁!” 第162章 莫名的爽。贼爽 段虎粗暴打断,凶戾双眸死死地盯着季春花。 尽管她不敢瞅他,都能感到他炙热且极具威慑力的视线。 季春花突如其来的冒出个念头。 怪不得人家都说两口子搁一个被窝睡久了,啥事都不好隐瞒呢。 总在对方跟前光屁溜儿,光着光着... ...就哪儿都光得透透的了。 就算是穿着衣裳,戴上伪装,彼此之间也能看透看穿。 不仅是段虎如此,就连她自己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如今她对段虎的了解也愈发深,包括他啥时候是闹小别扭、啥时候是真发火儿了,她都能分辨出来。 思及此处季春花便清楚, 要是不赶紧扯出个啥由头来,段虎指定是不能干了。 于是,她埋着头瑟缩两下,酸溜溜的说:“我,我就是看你来找我,想起从前在季家的时候了。” “以前甭管我多累,许丽他们都不会说半句热乎话儿。” “季琴倒是会哄哄我,但看见你这汽水儿我就寻思... ...她也就只是嘴上哄哄我了,甚至连碗温水都没给我端过。” “... ...”段虎没立时接话,眯了眯眸像是在审视她。 季春花急忙鼓起勇气重新看向他, 红着双眼将手心翻上来抓住他的大手,“我怕我说出来你又要骂我没出息,还会因为那些混账难过... ...” “所以,所以我就没敢立马告诉你。” 她丰腴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诚恳又讨好地晃晃他的手。 嫩豆腐一般的掌心微湿,透着不安。 很用力很用力地抓着他,好像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段虎嗓子眼儿干涩又热辣,胸膛疯狂震颤。 他也不知道是为啥,就是... ...莫名的爽。 贼爽。 她眼巴巴的瞅着自己,还这么使劲地拽着他,就像他是她的整个世界一样。 段虎腰杆子瞬间板得更直溜,结实的胸膛也不听话地挺起。 他从鼻腔深处很是不屑地哼出一声,虎口卡着她的手揉捻,像是安抚,开口却道:“你就是屁憋的你,” “咋?现在过的好了,有人儿疼你了,你反倒还天天捯么以前的事儿了?” “不适应嗷?不乐意叫老子疼你?” “那简单啊,打今儿起回去老子也奴役你,就... ...就让你天天晚上给我捏腰捶腿,捏不好揉不舒坦转天不许吃饭。” “我叫你接着遭罪,你是不是就没时间寻思那些屁事儿了?” 季春花眼眸闪动,软乎乎的点头, “好,那我今儿晚上就给你捏腰捶腿。” 心里却有个声音,想也不想的道:你又说瞎话啦,段虎。 但这个瞎话真好听,跟你骂我一样好听。 “去去去,喝你汽水儿去。”段虎见她眼眸晶晶亮,又觉得莫名起火儿。 他娘的,现在这胖年糕团子越来越黏糊了。 他说啥她都不生气,还这么老实这么听话,就跟一拳头打在棉花套子上似的。 哼... ...憋死个人。 段虎俯身重新抄起小镰刀,烦躁地摆手赶她,“别耽误老子搞劳动,哪凉快哪待着去。” “好。”季春花弯起眼眸,很听话地去拿汽水儿喝。 才发现他足买了四瓶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探头问:“段虎,我能不能... ...分给珍姐一瓶啊?” “你喝两瓶,我喝一瓶,给珍姐一瓶,好不?” 段虎不以为意地嗤道:“谁要你给老子,老子才不乐意喝那甜不喽嗖的东西,齁的慌。” “给你买的就是你的,你乐意给谁给谁,反正别给臭傻逼。” “那不能。”季春花嘿嘿笑,捧起汽水儿护在怀里,“你真好,段虎。” 落下这句话后,她就亢奋又激动地跑去找杨文珍了。 段虎唰唰割着草,动作越来越快,那草被他割得都快冒烟了。 好半天以后蓦地停下,佯装无意地往不远处瞅了一眼。 正巧看到季春花皎白丰软的脸蛋儿堆着笑,像是把啥宝物分享给好朋友一般,小心翼翼地分给杨文珍一瓶。 他抿抿唇,粗哑低语:“瞅你那没出息的小样儿吧,不就是瓶汽水儿么?” “... ...又不是啥金条,送个人还整的挺正经。” 说完,他咔嚓一下回身,继续大刀阔斧地割起草。 心里却有个声音,又拽又得意地哼哼:等明儿老子就给你买一大堆零嘴儿,让你想分给谁分给谁。 小的时候村儿里要是有哪个娃给大家分零嘴儿,他就能当老大。 老子给你买,让你分。 叫你也当老大! 叫那些人受了你的好儿,就只能说你的好儿,没脸说你的不好。 让所有人都稀罕你,所有人都对你好。 季春花只拿了一瓶汽水儿,非常珍重地递给杨文珍。 杨文珍也没矫情,一脸坏笑双手接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是在进行啥郑重其事的交接仪式。 她咕咚咕咚灌下几口,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休息会儿。 喝完一抹嘴,挑挑眉,“刚才那边几个婶子光唠你跟你爷们儿的事了,我听那劲头都担心她们夜里扒你家墙根偷听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可得注意点儿。” “... ...”季春花脸蛋子有些热,嗫嚅:“咋,咋还没完没了的,我俩跟别的两口子也没啥不同,他们咋就逮着我俩唠。” “诶,可不是嗷。”杨文珍忽然严肃,摇头晃脑,“你俩现在可是模范夫妻。” “刘大姐刚才还来了一趟呢,往地里转了一圈,她特地说了你家报了俩名,但就要了一份补助的事。” “好些人都说真是没想到呢,你俩当初结婚的时候他们都不看好,结果现在过的这么幸福不说,这种卖苦力做奉献的事情还两口子齐上阵。” “他们还说你爷们儿真是疼你疼的不行,自己搁那头咔咔干完还过来帮你干呢。” “反正基本唠的都是好话。” “哦哦,这样啊... ...”季春花眨眨绒绒的睫,心里的波澜却莫名逐渐归于平静。 方才她是寻思,怕那些大姐婶子们又唠他们炕头上的事儿了。 这种事搁谁谁都会觉得臊得慌吧。 可没想到,她们是在夸他俩好。 更没想到,当她自己真切听到人们对她、或是段虎的评价都由坏到好时,心里却并没有产生啥过分的欣喜跟激动。 第163章 不乐意,就去吃粑粑! 季春花冷不丁地想起才刚重生时,季琴追着她上山挖野菜的事。 那是她重生后,第一次碰见段虎。 后头,季琴还故意跟她埋汰段虎还有孙巧云。 说妈一个寡妇不说,好像还天天搁家里抽大烟。 嫁到段家后季春花才发现,妈根本就不抽烟, 那些家里烟熏火燎、呛鼻子的味道都是因为她习惯熏艾。 但那些说闲话的人不知道, 他们瞅不见,就不知道。 他们瞅不见她季春花的心,也瞅不清段虎和妈到底是啥人。 只能是看见啥,就觉得啥。 眼下也是,那些人觉得他俩好,也是他俩把好事都做在了明面儿上。 可那又咋样呢? 就算妈真的抽烟,段虎没有来参加劳动又咋样呢? 这都无法改变他们是好人的事实。 她知道就好了,她稀罕他们就好了。 包括她自己... ...都不需要别人评价。 段虎说的对,那些或好或坏的评价,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今儿是段家,明儿还有张家李家。 啥啥都唠,想唠啥唠啥。 但有一点,那就是别叫她听见不乐意听的,不对的说法。 不然管你背后要说啥,当面都必须要争论的。 因为她清楚事实是啥, 她清楚段虎的好,清楚妈的好,就指定听不下,也指定不能装聋作哑。 这是在做她想做,和必须要做的事情,是尊重她自己,跟旁人咋想没关系。 她就要告诉所有人,他们都很好,我也很好。 我们都过得很好。 你们爱咋想咋想,爱乐意不乐意。 不乐意,就去吃粑粑! “春花,春花?”杨文珍看季春花很安静,老半天都没说话,忍不住戳戳她,“是不是累了?” “还是哪儿不好受了?” 季春花愣愣的“啊”了一声,抬眸看向杨文珍。 只见她满脸都是担心,急道:“不然你叫你爷们儿带你回家吧,咱俩这组的活儿今天都干了就成。” “反正我也不想那么早家去,看见我那几个亲戚就堵心。” “我帮你干,你回家歇着吧。” “不,不用。”季春花咧嘴儿乐了,心里暖融融的。 她想,但好像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讲道理,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讨厌的。 也有心明眼镜,真心喜欢她的好人的。 比如珍姐。 像是段虎说的,有劲没地方使就去抽臭傻逼。 同理,她也要在乎自己想在乎的、该在乎的人才是。 她要把自己疼人、照顾人的劲头,都用在疼她、照顾她的人身上。 季春花看看天色,转身要走,“我回去啦珍姐,咱俩再唠又耽误时间嘞。” “你也抓紧干,我也抓紧干。” “要是你不想回去,那... ...转悠转悠也好,哦对了!” 季春花突然又想起啥,暂时停脚,“上次王村长不是说要帮忙问问我们村有没有租房的事吗?” “明儿个我早点起,咱俩再一起去问问。” “要是你能搬过来,往后没啥事儿咱俩还能一起玩儿呢!” “行!”杨文珍喝尽汽水儿,爽快笑道:“快去吧,我瞅你爷们儿好像都干完了。” “你俩赶紧回家吃饭。” 季春花点点头,这才要加快步伐。 没成想,还没小跑起来就又被叫住了。 “季,季春花同志!” 这个声音并不是杨文珍。 而是季春花没听过的声音。 她自然纳闷,再次停下,侧身望去。 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婶子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她面容瘦削,齐耳的短发灰扑扑的,很尽力地加快速度,但腿脚好像不是很好。 季春花连忙过去迎,“婶子,你瞅着点脚下。” “诶,诶。”老婶子看着有些扭捏,站稳了犹豫一会儿才很客气地问:“是这样的,季春花同志... ...我,我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麻不麻烦你。” “?”季春花蓦然瞪大眼,下意识地指指自己,“找,我帮忙?” “是,是。”老婶子连点头,点完头立刻道:“我不是要让你帮我做劳动的,我虽然腿脚慢些但年轻的时候好歹也种了十几年的地。” “这点事情用不上别人帮忙。” 季春花淡然笑道:“没事的婶子,您就是让我帮忙做劳动也不碍的。” 她之前帮那些身子骨不好的婶子们干活儿不图别的,只想着反正她也年轻有力气便多做些。 做的是好事,种的是她自己个儿的福气。 不是为了叫他们夸她,或是记着她的好儿。 种出来的粮食,是给那些吃不上饭的灾区群众的。 啥事也没有吃饱饭重要。 老婶子又摇头,“闺女,我知道你是个好的... ...你长得软乎又随和,我这人... ...哎,打年轻的时候就不乐意找人帮忙,就是这么个臭性子。 “但我一瞅见你,我就觉得我能张得开这嘴了。” 随后她又解释:“也不是别的,就是想让你帮我看封信... ...看看能不能给我念念是啥意思。” “当然,你要是觉得麻烦也没事儿,我,我再想想法子。” “或是你今儿要着急回家,那就赶明儿也成。” “真的,闺女,你不用不好意思,我这也是... ...试试,试试。” 季春花立时道:“可以呀,当然没问题呀。” 然后挠挠脸蛋儿,支吾:“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认全,其实我也... ...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认识多少字。” “那天刘大姐问的时候,也是赶巧那个字儿我认识。” “差不离就行!差不离就行!”老婶子惊喜又感恩,迅速从怀里掏出个信封,颤颤巍巍又小心翼翼地抽出信纸。 她双手递给季春花,眼神中满载尊重和盼望,咽咽唾沫,“闺,闺女,你帮婶子瞅瞅大概其的意思就成!” “我是真的大字不识一个。” “这是我儿子给我寄的信,他出去务工,去了老远的地方,都三年没跟我联系嘞!” “好不容易寄封信,哎... ...我,我还拉不下这张老脸去问人。” 第164章 好好疼她,她指定会加倍的疼你 婶子的眼神实在过于用力,季春花被她瞅得愈发不好意思。 就觉得这婶子好像把她看得多厉害似的,跟个啥大人物似的。 她莫名觉得刚刚接过来的这张信纸很重很重,仿若赋予她一种莫名的使命感。 婶子又说了几句琐碎的。 念叨她叫何凤,结婚比较晚,足到二十五六岁才生了一个儿子,再后来就一直没有过娃。 他男人打小就没爹妈,守着爹妈留下的地过日子,直到儿子十七八的时候得了重病,没了。 何凤想,她就老老实实的种地,再打点零工,攒攒钱过几年给儿子娶个媳妇,也算是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没成想,他男人才走没两年,儿子就说他要“走出去”。 不要像他们一样一辈子都窝在尧河村这个小破地方,守着地过日子。 他想看看外面的大都市是啥样,他想去寻找更多的机会。 他跟何凤说:“妈,等我在外头赚了钱,稳定了,就把你也接走。” 何凤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虽然不舍得,但知道娃这是奔着好去努力,咋能拦着他呢。 于是便强忍不舍,给他打了好几个大包袱,亲自送他去了火车站。 说着说着,何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忧愁苦笑:“结果他这一走啊,就是五年。” “头两年过年的时候还回来,后头就说他们那工作忙,尤其到了年根底下更忙,我懂得不多... ...也没太细问。” “这不,这三年他家也没回,信也没寄。” “我,我想过去找他,可是我这一细想... ...好像连他具体在哪儿我都不清楚。” 季春花眼见何婶子眼泪都要掉下来,连忙接话:“您别急,我估摸着您儿子肯定是跟您报平安呢... ...我,我给您瞅瞅写了啥。” 说罢,她就垂眸开始看信,只有一张信纸,写了寥寥几行。 内容很简单,先是表达了这三年以来的歉意,说是三年都没联系是有原因的,一句两句的信里也说不清,让何凤不要担心。 因为他下个月就会回家,到时候当面跟她解释。 季春花用柔和绵软的声音向何凤复述。 说完,她就重新将信纸递回去。 “... ...好,好,没事儿就好... ...没事儿就好啊。” 何凤听完信的内容是连哭带笑,两只手都直打哆嗦,胡乱地抹起眼泪。 季春花体贴道:“没事的何婶子,您先缓缓,我帮您把信放到信封里吧?” 何凤动容不已,连连点头送上信封,又忍不住攥住季春花的手,哽咽着道谢。 她只能说出谢谢,谢谢。 用颤抖的声音,接连不停地说。 季春花感受到她枯瘦的手无比用力,就像她刚才瞅她的那个眼神一样用力... ...忽然就愣住了。 她心底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酸酸的,烫烫的,又欣慰又满足。 她想,幸亏她认识字。 幸亏她能告诉她,这信里写的是啥。 不然的话,之后的一个多月,何婶子还要带着不安和担忧艰难度日。 “闺女,真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嘞。”何凤勉强平复心情,将信封重新视若珍宝地揣进衣襟。 她揉揉眼,立时道:“快回去吧闺女,我看你爷们儿站那等你老半天嘞。” “实在是对不起啊,你们两口子干得那么快,还得叫我一个老婆子绊住脚,耽误你们回家吃饭嘞。” 季春花闻此不禁往段虎那边瞅了一眼,果然见他正大喇喇的席地而坐。 单腿曲起粗莽慵懒地环抱身前,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烟盒。 嘴里... ...好像还叼着根儿狗尾巴草。 那俩黑黢黢的大眼珠子在高耸立挺的眉骨下,直勾勾地望着她。 季春花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出来。 不知道为啥,她突然想起曾经偶然瞧见过的一个场景。 两个妇女同志搁土道上唠嗑唠得开心,越唠越停不下来,各自身后的熊娃子却都哭唧尿嚎儿地催着回家吃饭。 季春花扭过脸,很客气地道别:“那我就先走啦何婶儿,只是瞧封信,不麻烦的。” “往后您要是再收了信,还来找我就成。只要我认识的,指定念给您听。” “回见啦婶儿。” “诶,诶闺女,快跟你爷们儿回家吧!好闺女!”何凤交握着手,看着季春花走。 直到她走到段虎那边,呵呵笑着不知道在说啥,何凤才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离开。 回去以后,跟她一组的老婶子满脸激动,着急忙慌地迎过去,“咋样凤妹子,大胖丫头给你念没?” 何凤无奈,认真道:“可不兴总这么叫人闺女,多好的一个闺女啊。” “胖点咋嘞?健康不就行了。人家闺女长得多俊多水灵,还贼能干活儿,麻利又细心。心眼儿好,还懂文化。” “诶呦,我就这么一叫,我也没觉得胖不好啊。老话儿讲这胖乎丫头都是有福气的呢,你瞧人家嫁的多好?她男人就说是凶点横点,但对她是真的好。哼,我看当初那些瞎说八道的,等着瞧人笑话的,眼下脸上指定都得烧得慌呢!” 何凤摆摆手,继续除草,撂下句:“那也不能叫人大胖丫头,闺女都爱美,叫她听见指定也得难受呢。” 老姐们儿连道:“好好好,我不说啦不说啦。” “不过这小两口真不错哈,俩人都这么能干。我看呐,段虎本来就那么能耐,现在又娶个这么好的媳妇儿,那段家往后的日子指定是越过越红火。” “诶呦,要我说啊,人家孙巧云同志才是顶顶有福气的嘞。” 何凤闻此,动作忽而顿下,不忍拧着眉往季琴那个方向瞅了一眼, 随后嗤道:“那可不咋的?春花丫头这么好,但凡长了眼珠子的都得明白,这样的闺女你好好疼她,她指定会加倍的疼你。” “咱们生娃养娃为了啥?不就是他们年轻的时候咱们照顾他们、疼他们,等咱老了,娃们才能也对咱好。让咱到时候有个依靠,末了儿真要动弹不得了,能少受些罪么?” “依我看,季家剩下那几个人儿全是瞎子跟傻子,给全家唯一一个能指的上的好娃往外推。” 何凤朝季琴那方向瞪了一眼,笃定道:“你且等着瞧我这话说的对不对吧。” “他们家剩下那俩娃,全不是叫人省心的主儿。” “迟早得给他们季家彻底整垮喽!” 第165章 偷偷啃一口 季琴这大半天的工夫都过的浑浑噩噩, 她累得头昏脑涨,还接连耳鸣。 心里也是一团乱,不断地寻思余光的事, 根本顾不得脸上的表情自不自然,别人会不会看她的热闹。 她感觉,自己脚底下好像凭空出现个沼泽,令她突然就站不住了,不断下陷。 原本她觉得自己是站在笔直又平坦,且前途一片大好的康庄大道。 但自从刚才被余光拒绝,她就感觉周围全黑了。 她看不清前路了,也瞅不见脚底下的沼泽地到底会让她陷到哪儿去,还能不能拔得出来。 她自认为,最应该受她掌控、最不应该违背她的人,竟突然对她那样礼貌又疏离。 ... ...她甚至觉得,他还不如瞪她、骂她,质问她为啥要跟季春花换亲,她跟王二狗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 季琴颤抖着闭上眼,已经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她近乎负气地扔掉手上镰刀,扔下句:“我今天不太舒服,可能是来例假了。” “小张同志,麻烦你把剩下的活儿干了吧。” 同组跟季琴差不多年纪的女同志,被她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很快就皱起眉想要反驳。 怎想季琴直接转身就走,连她说话的时间都没给。 气得小张同志拼命挥舞小镰刀,骂道:“你要是不能干,就别给别人儿帮忙啊!” “就知道跟别人热心肠,最后自己这点儿活都干不了,倒是都甩到我身上了算个啥道理?” 季琴步伐虽然不算太快,却像是成了个聋子。 尽管小张在原地气得直跳脚,她还是我行我素的渐行渐远。 不远处的王莉莉看到这一幕,火速窜到跟前,双眼发亮急切问道:“咋,她把活儿都丢给你嘞?” 就跟等不及听到季琴做了坏事似的。 小张堵心又窝火儿,正愁无人发泄。 加之前头就是王莉莉突然当众骂的季琴。 她瞬间有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快哭了似的埋怨:“你说她到底是个啥人啊?” “本来俩人分一组的时候我就不乐意,我寻思季琴在家根本就不咋干活儿。” “结果她还非得瞎折腾,谁叫她只要夸她几句她就去帮人家。你看看她那脸色都难看成啥样了?自己多大能耐心里没点数儿吗?” “这下可好,外头的好人她硬着头皮也得当,等回我们组里,这活儿她干的跟绣花似的。” “我干个七,她也就能干个三。” “嗐。这个道理你但凡寻思寻思就能明白啊。”王莉莉切一声,插着腰说:“你一个人的力量哪有群众的力量大?” “就算我骂她,你也骂她,但大多数人都受她帮忙了,就只能说她好。” “这样的话,咱们三言两语的不好,哪儿还有人注意,有人在乎?” 说完,王莉莉拿起季琴撇下的镰刀,开始帮着小张一起割草。 她想想,忽然窃笑,“不过咱也别着急,我看季琴这两天是真快垮了,这么下去估摸她也没劲再装了。” “她跟人家季春花还有杨文珍同志不一样,本来就是硬着头皮帮别人搞劳动,心里指不定骂的多脏呢。” “再等等吧,假的永远都是假的,迟早会露馅儿的!” …… 回去的路上,季春花不停侧脸儿瞅着段虎软乎乎地笑。 给段虎笑得半拉身子都发麻,半截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就捏她脸,“笑个屁的笑,好好两瓶汽水儿都让你放没汽儿了。” “都跟你说了老子不乐意喝那甜不搜的,你还不抓紧喝喽。” 季春花怀里捧着两瓶半起瓶盖的汽水儿,闻着那股甜甜的橘子味儿,只觉得还没喝呢嘴里就可甜了。 “没汽儿就没汽儿了嘛,放没汽儿不就是橘子冰棍化了的味儿?” “那我也乐意吃。我乐意吃甜... ...的。” 季春花蓦地顿住,因为这个甜字不可避免的回忆起李守财跟她说的话。 说虎子哥不咋挑食,就是不乐意吃太甜的,不乐意吃酸的。 甜的不是一点不能吃,但酸的是。 啊对,他乐意吃饺子,就是吃饺子都不带沾醋的。 季春花听的好奇,问:不沾醋他沾啥? 李守财说:就酱油跟蒜酱。 季春花更加用力地搂紧汽水儿,眸中水色浮动。 再想想那回自己喂他吃酸梅粉,他那副强撑着不吐出来的样子,她就想乐。 嘴里更甜了,心窝窝里也是甜到腻得慌。 她暗暗决定,等十天以后段虎过生日的那天,她肯定要给他做好多好吃的... ...再包些饺子,给他配上酱油蒜酱。 “刚才那老婶儿找你做啥?认识嗷?”段虎冷不丁地发问,将季春花的思绪蓦然打断。 季春花抬头眨眨眼,有些羞臊,“之前不认识的。” “就是她儿子给她寄了封信,她不认识字儿,想叫我帮忙给她念念。” “还... ...还特别客气,说了好几回谢谢,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 “神经。”段虎翻个白眼儿,“狗屁的不好意思,人家找你帮忙,你帮到了,人指定是要谢你。” “这谢,你担得也是应当应分,合该被人谢。” “她觉得麻烦你,说声谢谢不光是为了你,她自己个儿心里也舒坦。你听了谢,美得直冒鼻涕泡儿,下回就还乐意帮她。” “啊??”季春花听得一愣,下意识地就去蹭鼻子,涨红着圆脸儿道:“我,我没流鼻涕泡儿啊。” 段虎彪悍身形一僵,恍然笑着咧开嘴,露出略显尖锐的虎牙。 他大掌往她脑瓜顶一放,揉两下,“你现在擦指定是晚了,老子估摸着鼻涕早都淌你嘴里了。” “!!”季春花被他这极其不文雅的粗话说的,脸色由红转紫,又由紫转青,有些怄气地腾出一只小胖手要扒拉他。 “你咋这么恶心呀,说的啥话... ...一会儿还叫不叫人吃饭啦?” 段虎不以为意地一挑眉,“诶,汽水儿要洒。” “啊!”季春花瞬间顾不上去扒拉他的手了,抓紧跟搂宝贝疙瘩似的护住汽水儿。 段虎瞅她那心惊胆战的小模样儿,无比愉悦地眯起眸。 他舌尖抵抵腮,伸手往前一指,“先不回家,去食杂店。” “家里要买啥东西吗?”季春花问。 “哦对,差点儿忘了。” 段虎睨她一眼,跟逗小孩儿似的怪声哼哼:“咱花大管家现在管钱呢嗷,那你同不同意老子去买点不是家里用的东西啊?” “... ...你,你别瞎逗我!”季春花嘴儿一瘪,瞪他一眼,“你自己个儿又不是没钱嘛,做啥还要我同意。” “嚯。这话说的咋不老是味儿的呢?” “这是埋怨老子,私藏小金库呢?” “我没有呀。”季春花被他一会儿一句的逗弄整的浑身发烫,实在是受不了了, 红着双眸道:“你,你再逗我我就不跟你一起去啦。” “我回家帮妈做饭去,你自己去。” “?”段虎停下脚,混不吝地道,“你这娘们儿咋还带一会儿一变脸的?刚谁求着我别走,跟她待一块儿的,嗯?” “你还说晚上要给老子捏腰捶腿,看这意思,也说话不算数了呗?” 季春花一听这个更急了,咋能说她说话不算数呢。 她可不是那样的人。 她立马反驳:“一码归一码,是你故意逗我我才不乐意的,跟那个没关系好不?” “说好了的事情我不会反悔的!我晚上指定给你捏腰捶腿!” 段虎呵呵道:“瞅瞅你这劲头,老子一点儿没说错吧?现在跟我多能耐啊,越来越能耐了。” “我看你这架势... ...说给我捏腰捶腿还咬牙切齿的。” “别再偷偷往老子屁股蛋儿上啃一口吧?” 第166章 你个大色年糕团子 “...啥?你,你说啥?!”季春花吓得直结巴。 屁股蛋这仨字儿像化作闷棍,照着她后脑勺狠狠敲了一把。 她原本就有贼心没贼胆,听段虎这么一说,就像是刹了气的皮球似的, 脑瓜顶“噗”地一声冒出滚滚热气,埋下头再不吭声了。 季春花咬咬唇,不忍在心里寻思:难,难不成是他知道嘞? 知道她惦记他辟谷蛋儿的事了? 不能呀,她咋会跟他说呢。 她指定是没说,绝对没说。 那她没说... ..他是咋知道的?只是碰巧吗? 段虎眼瞅她心虚又胆怯地垂下眸,毛茸茸的睫像受惊的小蛾似的颤,无声眯起眼眸,悄然勾唇。 装啊,接着跟老子装臊! 哼,胖年糕团子可真会演戏嗷,要不是老子听见你说梦话,还不知道原来你那么好色呢! 你个大色年糕团子... ...做梦都惦记老子。 看老子咋治你的吧。 老子撩次不死你的。 我必得叫你自己忍不住,哭着喊着求老子跟你整,求着老子疼你! 季春花觉出段虎的步伐逐渐变慢,心更是提到嗓子眼儿。 她耳畔嗡嗡作响,不自觉快走着超过他,生怕他再瞅她一眼就能瞧出啥不对了。 怎想,超是超过去了。 后背却烫得吓人。 季春花咽咽口水,咕咚咕咚的。 都用不着往后看,就能猜出段虎指定是正死盯着她瞅呢。 他灼热的视线像是要穿过厚厚的棉衣,直接瞅到她心里去。 季春花倍感煎熬,实在遭不住了,红着耳根道:“我,我不跟你闹嘞,咱真得抓紧回家啦,不然一会儿天黑了,家就妈自己,妈会害怕的。” “咱们快去食杂店吧,你想买啥就买啥嘛。” “去啊~这不正走着呢么~” 段虎语气拐着八道弯儿似的,听上去慵懒又意味深长。 季春花心尖儿又颤悠又麻痒, 像是盛在个忽忽悠悠的小船上,又像被小蚂蚁细细啃咬。 她怕多说多错,再次咬牙加快脚步。 段虎顺兜儿里摸出根烟,叼嘴上点着,晃里晃荡地跟着她,轻轻松松。 想离远点儿离远点儿,想跟紧点儿跟紧点儿。 随意掌控。 他唇角高高翘起,凶野的视线顺着季春花后背往她腿上看。 顿时乐得牙花子都要露出来了。 嘿,这俩小胖腿儿,真够忙活的。 捯的还挺快,老子都快看见重影儿了。 终于,俩人可算是到了食杂店。 季春花率先冲到门口,站在破旧的展柜前往里看, 她视线涣散,明显没心思细瞧,等段虎走过来的时候急忙道:“我,我看看这里头都有啥。” “你进去买你的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段虎扫她一眼,爽快答应:“成。” 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进了食杂店。 店很小,四面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零嘴儿,卖东西的大爷坐一吱嘎作响的小马扎上喝着茶水,不紧不慢。 也不欢迎,也不询问。 他眼花,瞅不清进来的人长的是个啥样,就能瞅出个男女、瞅出个高矮胖瘦。 段虎进去以后就慢悠悠地四下晃,一边晃一边从墙上挂着的那堆零嘴儿里随手拿。 拿完提溜着,扭脸往外瞅。 这回季春花后背不热了,改脑瓜子热了。 她更“专注”地贴近展柜,像是试图从灰蒙蒙的玻璃顶上看清里面到底都有啥,心跳却像疯了似的,一下比一下凿得更凶。 她粉嘟嘟的指尖无意识地搓着展柜,越寻思越觉得段虎有点奇怪。 越寻思越觉得... ...他刚才那话不像是无意说的。 就算她要给他捏腰揉腿,他咋不说、不说她往他腰上啃一口,或是腿上啃一口嘞? 为啥非得说是往那儿啃呢。 指定是她啥时候没注意,露馅儿了。 但到底是啥时候呢... ...清醒的时候她都记着呢,难不成是不清醒的时候? 不清醒... ...那就是睡着的时候?! 季春花骤然瞪大眸,忽地想起偶尔睡醒时她会发现自己骑着被。 坏了,坏了。 她脑海中警铃大作, 越发肯定没准儿就是因为她睡着以后容易不老实,再、再加上脑子里总寻思, 所以半梦半醒间,手就不听话的去摸了。 季春花鬓发间泛起湿意,一边暗暗嘀咕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眸。 “!”触碰到段虎灼热视线的那一刻,又飞速低头。 他就像是故意逮她似的,根本就没去看店里卖的东西, 而是手里提溜着一大堆零嘴儿,眼珠子直勾的盯着她瞅。 段虎虽然对零嘴儿兴趣不大,但他眼下确实是太饿了。 饿到俩眼都有点发花,所以瞅着这些小娃子吃的东西,还真就觉得有点想吃了。 他手里有袋饼干,一边粗暴撕开一边对身后大爷道:“诶老头儿,我吃几口嗷,一会儿一块给你结钱。” 这种事情很常见。 虽说基本都是小娃子干的,还没买完就等不及吃,大爷倒也没说啥,只爽快答应:“没问题,你吃你的。” “我瞅这意思... ...你指定是跟着搞劳动去了吧?你们年轻人饭量都大,搞劳动搞饿了吧?哈哈,都等不及回家吃饭嘞!” “诶呦小伙子,虽然我这眼神儿不老好使,但也能瞅出你这块头可是够大的嗷!” “好像我孙子买的那个小人书里的... ...啥玩应来着。” 大爷挠挠头,琢磨会儿,“嗨呀”一声拍响大腿,“对,对,就那个黑熊怪。” “哈哈哈,诶呦,你可真是黢老黑的啊小伙子。” “这要是天再黑点儿,搁土道上那没亮的地方走,都得叫人瞧不清你搁哪呐!” 段虎咔嚓咔嚓嚼饼干,眯眼看着季春花。 随口粗哑着嗓子嗯啊两声,敷衍异常。 他压根儿都没听清大爷说的是啥,就隐约听见个黢黑, 闷声道:“啊,是要天黑了。” “这天儿越来越冷,可不得早巴巴儿的就黑天了。” 大爷顿时噎住,隔了老半天以后贼小声地嘟囔:“这可坏了。” “长得这老黑的,本来夜里出门就叫人瞅不清... ...年纪轻轻的耳朵还不好使。” “哦呦,这可不适合夜里出门儿呐,多不安全。” 第167章 去去去,别黏糊老子 在食杂店买完东西,段虎那袋饼干早就下肚儿了。 他俩大手提溜着一大堆零食,走到门口。 季春花抓紧起身,等不及似地跟他屁股后头,“你买完啦?” “可以回家吃饭了嘛?” 段虎没说话,哼道:“这里头装啥了?装地图儿了嗷?能叫你耷拉着脑瓜子研究这老半天... ...” 说着,他很随意地扫了一眼。 神色略微停滞了一下。 “没瞅啥没瞅啥,我都饿啦,咱们快走吧。”季春花抬腿就走。 段虎却没立马走,杵在门口指指那柜台侧身问:“诶老头儿,这里头那铅笔,跟那个小娃子练字儿那个啥本,你给我拿出来一套。” “橡皮也要。” “... ...你等会儿我瞅瞅,这是啥来着。” 段虎拧眉瞪眼。 大爷一听这个顿时起身。 他寻思自己坐里头说话没准儿这小伙子听不清呢。 于是走到那展柜后头,拿袖口蹭蹭蒙着灰的玻璃,“你说那盒子?” “那是文具盒儿啊,小伙子,装铅笔橡皮的。” “咋,你家娃要上学嘞?” “诶呦,上学可是好事儿嗷... ...镇上新建一村镇小学,你也听说了?” “啥跟啥,不是给娃买。”段虎不耐地啧啧两声,腾出只手掏钱,“咋,不给娃就不能买了嗷?” “瞎打听啥,你给老子都掏出来,反正是本儿还是笔还是啥盒儿的,你给我配齐了。” “该多钱是多钱不就得了。” “... ...诶,行,行。”大爷心想这小伙子,真是的, 长这么黑耳朵不好使不说,脾气还这么暴。 刚才他瞅门口好像有个胖乎乎的女同志,估摸着是他对象儿吧? 哦呦,这得是个啥样的对象儿才能跟他处得好啊。 最起码得是眼神儿好,说话声音还得大的, 完了还得脾气好。 就算他体格子壮实人高马大的也不行啊,毛病太多了这也。 大爷掐手一算,“小伙子,两块八毛五,我给你配了个修铅笔的小刀嗷,要不没法修笔。” “行。”段虎掏三块,“再给拿几根笔吧,凑个整,不乐意揣钢镚。” “得嘞,得嘞。”大爷接过钱,又给凑上笔,一块儿放文具盒里。 哐啷哐啷响着递给段虎。 段虎一接,扭身就走,“行,麻烦了。” “... ...”这一声突兀的道谢给大爷都整懵了。 攥着那三块钱又愣老半天,才唏嘘摇头,“诶呦娘诶,这得是个多拧巴儿的人哦。” “你说他脾气好吧,说两句就乐意急眼。你说他脾气不好... ...他还知道道谢嘞!” “怪啊,真是怪。”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怪喽~~” …… 季春花埋头顺土道走出去老远才觉得身后有点太安静。 心想段虎那俩大脚走道可沉了,咋还能没个动静儿呢。 她木然转头,结果啥都没有。 季春花呆愣了一会儿,便乖乖停在原地耐心的等。 估摸着是又想起啥没买了吧。 诶? 季春花蹙蹙眉,下意识地寻思:他,他刚才手里提溜着啥来着? 她好像都没瞅。 正这么寻思着呢,耳畔便跃入忽远忽近的脚步声。 尽管慢,却厚重沉实,一听就知道是段虎。 季春花眨么眨么眼,踮脚张望。 见他走近些先是有些好奇地看他手里的东西,怎想第一个瞅见的确不是那堆零嘴儿。 季春花眼顿时瞪得溜圆,颤颤巍巍地抬手指—— “你,你买的是,写字本?还有... ...笔?!” 她认得这些东西。 段虎嗤笑着大步走来,把文具盒跟本儿跟大爷似地一递。 “你听听你问的啥?” “刚才是谁搁那杵着瞅半天来着?” “瞅那老半天都没瞅见里头有啥?” “... ...不,不是,那个... ...”季春花又激动又紧张,心情十分复杂。 她脸蛋子红扑儿的,不知所措地接过文具,支吾:“是那个柜子太,太脏了,我都瞅不清。” “所以就,就瞅了老半天嘛。” “结、结果也没瞅清... ...” 文具盒的铁皮在这样的冬日更加冰手, 季春花捧住的瞬间,嫩软的掌心都被冰得激灵一下。 可心口处却逐渐发热,热到发烫。 甚至觉得那股烫人的灼意顺着心口、顺着嗓子眼儿,窜到眼窝。 她小心翼翼地翻了翻本子, 明明是空白一片,用来写字的,但就是移不开眼儿。 失神般讷讷发问:“你,你买这些东西做啥呀?” 段虎重新迈开大步,缓慢闲散地前行,不以为意道:“不你自己个儿说的要搞文化么。” “妈跟我说你认字儿,就是不老会写。” “不会写就学呗,那搞文化总不能光会认不会写吧?那算个屁的搞文化。” “... ...”季春花如鲠在喉,绵柔的眸烧得愈发红。 她如梦似幻地扭身、跟上他,瞅了瞅左胳膊搂着的文具,又瞅瞅右胳膊搂着的两瓶汽水儿。 “... ...段虎。”季春花瘪起嘴儿,泪都噙到眼窝。 声音柔软又颤抖,情动异常地叫他。 段虎脚步隐约僵硬,又很快恢复, 头也不回地哂笑:“现在咋叫这么好听了?” “又不是你刚才吼老子的时候了?” “没有,我才没有吼你!”季春花可怜巴巴儿地哽咽,满脸写着讨好,小跑着追上他。 直到他身侧,竟近乎失态地往他身上贴。 她柔软丰腴的身子无意识地蹭他,仰脸儿道:“我那是被你逗急了嘛... ...” “但,但你说的对,我不能冲你嚷嚷的。” “本来你就可坏了,总乐意欺负我,我又不是头一天知道啦?咋能生气冲你嚷呢?” “我错啦,我往后不那样了。” 段虎:“... ...” 他听得嘴角直抽搭,一时都分不出这到底是好话还是赖话。 正赶上这会儿,肚子里又咕咕叫了两声,动静还贼大。 段虎都饿得抠了心了,就那一袋破饼干屁也不是。 他不可控制地想起自己是因为啥才没吃上午饭,顿时觉得牙根发痒。 娘的... ...要不是因为老子太用功学习了,咋能连吃饭都忘了?! 老子是为谁才那么用功的,不就是为了这臭年糕团子么! 为了这个大色年糕团子! 艹! 段虎越想越火。 好死不死,季春花饱满丰软的身子还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栽歪。 然后他就更火了,不光心里冒火,眼里冒火,全身上下都好像在冒火。 烧得他喉咙干涩,又渴又饿。 他手背上的青筋都因血脉偾张凸起搏动,咔嚓一下攥住季春花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推,粗哑道:“去去去,别黏糊老子!” “你就记着晚上别偷偷啃老子屁蛋儿就行!” 第168章 从哪儿开始揉 晚上的这顿饭,季春花吃得是五味杂陈。 她嘴里喝着甜丝丝的橘子汽水儿,手边放着段虎给她买的文具盒跟写字本儿。 觉得心都好像被甜透了、捂化了。 可只要她往段虎那瞅一眼, 就能瞧见他满怀深意地眯起眸,滚烫凶野的视线隐隐透出几分危险。 每当这时,季春花就会像只受惊的胖兔子一样,立马瑟缩着脖子埋头吃饭,恨不能把脸都扎饭碗里。 她头皮发麻,心口狂跳,脸蛋子火辣辣。 嗓子眼儿里一会儿是酸的,一会儿是甜的,一会儿又是辣的。 最后,就连这顿饭到底是个啥滋味都没尝明白,就匆匆撂下筷子抢着要去灶房刷锅洗碗。 孙巧云自然是要拦她,蹙起眉心疼道:“春花呀,这几天你们的劳动强度得比前几天大多嘞,就别刷——” 她话还没说完,段虎就慵懒起身,粗莽地抹了一把嘴,“您甭管了妈,我俩一块儿收拾。” “哦,那成。”一听这话,孙巧云再没拦。 她弯眸窃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她家虎子咋可能叫媳妇儿干活呢? 指定是借着俩人一块儿干这由头,要跟春花黏糊呢! 孙巧云不忍再次暗暗唏嘘:真是死随他那个爹,黏糊媳妇儿黏糊不够似的。 白天本来就一直在一块儿,回来还得寸步不离。 不过虽然这么偷偷笑话着段虎,孙巧云心里却是熨帖又欣慰。 她从来都不明白世上到底为啥有那种,嫉妒儿子儿媳妇感情好、分不开的爹妈。 他们做爹妈的,不出意外都要比娃们走得早。 往后他们岁数越来越大,啥事儿都得是他们两口子商量、操持, 所以他俩必须得是彼此最亲、最热乎的人,才能知道把劲往一起使,不分你我。 做老儿的天天挑拨离间,让夫妻离心,到底能得啥好? 到了往后,俩人争吵不休,自己家都过的鸡飞狗跳,哪里还有闲心管你们这些老东西? 这么寻思着,孙巧云饭也吃好了。 她撂下碗筷,看季春花已经端着些碗筷去了灶房,便捂嘴冲着段虎笑么呵呵的,“妈吃完了,妈回屋嘞。” “... ...”段虎正要去收她的碗筷,动作蓦地僵住。 一撇嘴,语气贼不自然地随口答应:“啊,回,回就回呗。” “累了就早点儿上炕歇着去。” “我累啥?我不累啊。”孙巧云继续笑,一边笑一边慢悠悠地走出正屋,头也不回的促狭道:“不累咱也得回去喽~不能打扰某些人跟媳妇儿单独相处啊,是不?” “... ...”段虎大黑脸一板,不说话了。 孙巧云也没再逗他,只一路笑着回了屋。 季春花蹲在灶房的水槽前,麻木地搓洗着碗筷,双眸微微失神,视线有一搭无一搭地落在手上、落在水流中。 “哐啷”一声,半掩的门被段虎拿脚丫子扒拉开,季春花当即浑身打了个激灵,更用力地搓洗起碗。 怎想刚撂下手里的最后一个,段虎就人高马大的杵她旁边了,跟堵老厚的肉山似的,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粗哑命令:“边儿上歇着去,用得着你洗?” “这会儿劲都使没了一会儿咋给老子捏腰捶腿?” “... ...”季春花生生憋红一张脸,却也说不出来啥。 本来就是她答应的,再者说... ...她也确实想伺候他、对他好。 她说的话,他全在心里记得那么清楚。 她就随口一问她能不能搞文化,他今天只是偶然瞅见了文具,就想都没想、问都没问的给她买。 季春花抿抿嘴儿,觉得嘴里好像还有橘子汽水儿的味儿。 香香甜甜的,而且还有汽儿,在心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她没再磨叽,端着洗好的碗筷起身,虽然脸蛋儿热乎乎,仍然很认真地点头,“好,那我,我不干嘞。” “我回屋铺铺炕去吧,一会儿你干完就回去,我给你捏腰捶腿。” “说好了的,我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段虎咔嚓一下蹲下,正好听到“铺炕”,头皮一麻差点没蹲住。 他后颈发烫,“啊”了一声,然后就开始起了咔嚓地洗碗刷碟,动作野蛮又粗重,把水花儿整得四下溅。 嘴上道:“走走走,赶紧回去。” “一边铺炕一边寻思寻思从哪儿开始揉嗷。” “... ...”季春花嘴闭得死紧,心突突跳,下意识地点点头,完了转身就跑。 她攥着小拳头,出了灶房就一路跑,又回了正屋一趟。 直到跑回后院的那一瞬间,倏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抬起小胖手儿顺顺胸口。 怎想就这么顺,还是跳得又快又急。 她咬住下唇往屋走,视线涣散的寻思:段虎绝对是在拿话点她呢。 他绝对知道了,不然的话咋能提了两回屁股蛋儿,现在还提从哪儿开始揉呢? 这分明就是故意吓唬她呢。 可,可他到底为啥不戳穿呢? 季春花回屋拉下灯绳,昏黄的灯泡闪了闪,映在她眸中,水色不安又纳闷地颤动。 她回里屋,便只点燃了一盏煤油灯放炕柜上,随后便一边铺开被褥一边接着琢磨。 须臾!脑子里闪了一下! 季春花蓦然瞪圆眼儿,大彻大悟般“哎呀”一声。 对呀! 她停下手,想:他也有瞒着她的事儿呀,比如说在她睡着以后偷偷啃她。 季春花着急忙慌地扒拉下围脖,臊红着脸摸自己的脖子。 很快就摸到那几处或深或浅的齿痕。 他其实也清楚,自己会知道的, 自己瞅见了指定会知道。 但他好像... ...好像也知道她指定得为他着想,不会戳破这层窗户纸。 因为她之前说过的,叫他冲自己撒娇,她不会笑话他的。 那,那既然这样... ...他们俩也算是扯平了嘛。 他偷偷啃她,她睡着以后手不听话的去摸他屁股蛋儿... ...也,也没啥嘛。 差不多的嘛。 “... ...” 不对... ... 不对! 季春花忽然拧紧眉。 不对的,不是差不多的。 他啃她的时候是醒着的呀,她揉他屁股蛋儿的时候可是睡着的,啥感觉都没有。 换句话说,就是这屁股蛋儿算是白揉啦! 她连是啥感觉都不记得。 季春花不自觉地撅撅嘴儿,越想越不乐意。 因为这么一算,就真是咋算咋不公平嘞! 第169章 咋下手下嘴? 段虎干活儿虽然糙是糙了点,但胜在时间快。 起了咔嚓的就完事了,全凭一把子莽劲。 他回屋的时候,季春花正倚着炕柜,看不够看不腻一样小心翼翼地翻空白的写字本。 她刚才那样急匆匆的,也没忘了从正屋把这几个宝贝拿回来。 段虎踏进外间,睨了灯泡一眼。 一手关门,一手拉灯。 季春花听见动静,抓紧将本子合起来,摞着文具盒一起仔细地放在炕柜上。 她显得有些焦急,眼珠子滴溜滴溜转,支吾道:“快上炕趴下吧,我给你捏。” 段虎走进来阖上屋门,把褂子一挒,一撇。 只穿着半截袖,露出大半劲壮黝黑的手臂,问她:“洗漱了么?” “洗,洗了。” 他就平平常常的一问,语气没啥起伏。 她却愈发心虚,甚至埋下头拍拍炕沿,“你也洗了吧?... ...我刚听,听咱院灶房有水声。” “上来吧,揉完抓紧休息。” “明儿上午你不是还要去县里吗?” 段虎呵呵一笑,轻慢不屑。 脚丫子刚洗过,他随意地趿拉着鞋,到了炕边直接一蹬。 单手薅着背心后襟儿一扽,光溜儿着上半身就上了炕。 “跟你说啥你就信啥嗷,老子才不要你揉。就是把你那小胖手儿累得酸死,我都指定没啥感觉。” “把你那破衣裳挒了,吹灯,睡觉。” “... ...啥,啥就破衣裳呀,”季春花不高兴地拧拧眉,扥扥衣裳下摆,“这还是你给我买的呢,咋就破衣裳了嘛!” “... ...切。”段虎用力将嘴角下压,上炕以后裤子一扒, 穿着军绿色的大裤衩,露出两条坚实贲张的腿。 努力维持凶悍的表情,嗤道:“老子告诉你,但凡上了这炕还穿在身上的衣裳,全是破衣裳~” “懂了不?明白了不?” “... ...好,好吧。”季春花水灵灵的大眼睛又在昏黄的光中左右乱瞅,竟是近乎荒谬的没再坚持要给他捏腰捶腿。 她胖嘟嘟的指尖哆嗦着开始脱衣裳,动作却少见的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只脱得剩了小衣小裤就往被窝里一钻。 闭上眼攥住被角,“那睡吧,你吹灯吧。” “?”段虎都瞅愣了。 不是? 不太对劲嗷。 咋今儿这么痛快呢? ... ...不应该啊,按照这胖年糕团子那黏糊磨叽劲,她指定得再坚持坚持,坚持给他捏腰捶腿才对啊。 虽然他指定是不能让她给揉的, 但她这么个反应,也是贼他娘的不合理啊。 段虎近乎怔愣的吹熄了煤油灯,硬邦邦地顺她身侧一躺。 也不盖被,侧身背对着她。 他在黑暗中危险地眯起深眸,暗暗叨咕:行啊,早点儿睡也挺好。 她不睡,他咋学以致用? 咋下手下嘴? 紧紧攥住被角,仰脸儿瞅着房梁子的季春花:他咋还不睡呀? ... ...哦,不对。 她得先装睡才行。 她假装睡着,不光能听见段虎跟她撒娇,被他蹭着啃,还能装作在做梦,“大大方方”的揉他屁股蛋儿。 要是运气再好些,没准儿还能瞅见他搂着她偷偷流眼泪儿呢! 简直是太有诱惑力啦, 叫人咋想咋激动,心里痒痒得不行。 可这装睡。 装... ... 咋装呀? 季春花只能想到先闭上眼,然后尽力将呼吸放得平缓。 就这样,俩人儿表面上瞅着都跟马上就要入睡了似的,屋内也逐渐陷入一片寂静。 开始的时候,季春花虽然闭上眼,但还是精神奕奕的,心跳一直慢不下来。 可后头,她竟隐隐听见段虎明显粗重深长的呼吸... ... 她小心翼翼地往边上一瞅,瞬间瞪大眸! 他连肚皮都拿被角搭上了! 季春花无比失落地撇了撇嘴儿,心中痒意逐渐散去,感觉浑身上下里头外头都变得空落落的。 像是鼓足了好大的劲,都还没来得及使,就“噗”地一声全泄没了。 她瘪着嘴,皱起小眉头,负气似地攥着被角唰拉一下转过身,与他背对背。 段虎肚皮上那点被直接全被她卷走,牢牢地裹在身上。 太过分啦,真的是太过分啦。 季春花绒绒的眼睫都在打哆嗦,气得直咬牙。 他咋能睡着了呢? 睡着了还有啥意义嘛。 虽然她也可以现在偷偷去揉他屁蛋儿, 但,但他不啃她嘞,也不钻她脖颈子,也不哭。 光她自己,揉他的屁股蛋儿,哪里对得起她刚才给自己做得那么多的心理工作? 她可是鼓足了勇气,才勉强打败内心的羞耻害臊的。 只是揉个屁蛋儿实在是太不值嘞,太亏啦! 季春花越寻思越气,怎想气着气着俩眼皮就开始发沉了。 她还想拼命撑一撑的,结果内心却有个声音委屈巴巴儿地说:你不睡有啥意义? 他都睡着啦,不会跟你撒娇啦,也不会哭啦。 你这么干挺着有啥用呢? 于是,季春花本就所剩无几的希冀便也彻底破灭。 再没啥能撑住她沉甸甸的眼皮。 她眼儿一闭,很快便陷入甜甜的梦乡,呼吸开始变得柔软绵长。 身侧,潜伏在黑暗中的段虎终于颤颤巍巍地撩开眼皮。 他浓黑眉心蹙紧,还是有点拿不准。 不忍咽咽唾沫,寻思:应,应该是睡着了吧? 她平时都是半夜翻身,今儿翻身这么早,没躺一会儿就翻身了。 应该就不会翻身,不会乱动弹了吧? 指定是睡死了吧? 他紧紧地绷住下颚,屏住呼吸。 单掌撑住枕侧,以一个滑稽又僵硬的姿势开始调转方向。 直到成功转了个身,对上包成个蚕宝宝似的季春花,才小心翼翼地呼出长气。 “?”才稳下彪悍雄浑的身躯,段虎眉心便骤然蹙得更深。 他在黑暗中直勾地瞅着季春花裹在被里的轮廓,突然觉得不老对劲。 咋感觉瞅着... ...好像小了一圈儿呢? 原先明明是个老大老圆乎的团子似的,现在咋感觉... ...隔着被还能瞅出腰儿来了呢? 尤其是从后头瞅,贼明显。 腰侧那儿明显是下去了一块儿啊! “!” 我艹!!! 段虎怒睁双眸,心里咯噔一声,满脸恐慌惊惧! 艹!艹! 完犊子了啊! 这不是完犊子了吗?! 他家大胖年糕团子不是搞劳动搞得缩水了吧?! 第170章 不,不行的 大老虎 段虎脑瓜里嗡嗡的,啥都顾不上了。 大掌拽住个被角,用力一扽—— 季春花直接在被里骨碌着转了半圈, 仰面朝上,呼吸仍然暖甜。 段虎赤红双眸,凶野的面庞上透着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嘴皮子都发干。 他不安地舔舔唇,咽咽唾沫, 唰拉一下把她扒干净。 白嫩嫩的颈间布满他留下的嘬痕牙印,瞅着叫人眼都发烫。 段虎难耐地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狂跳,喉结用力滚动。 再睁开时,他强撑理智接着往下瞅。 火热赤裸的视线先是掠过前头—— “呼—”段虎下意识地就舒了一口气。 嘿,大馒头没变小。 他脸上的神色终于没那么僵了,再往下看。 “?” 嗯? 段虎拧紧眉心,俯首凑近。 肚脐咋这么明显了?还露出来了呢。 艹!不对。 她他娘的分明是肚子小了,肚子上的肉少了好些! 不行啊。 肚子上的肉他也怪稀罕的呢,软不乎的,肉不嘟的,揉着也舒服啃着也得劲。 这么寻思着,段虎想也没想的直接下嘴。 照着季春花肚皮上就啃了一口。 几乎没使劲。 其实在这之前,他就咬过一回,也是一点劲都没敢使。 都说不上是咬,顶多是拿牙蹭过去。 还有下手揉的时候,也总是强压着自己想再使点劲的冲动,只敢匆匆掠过,稍微过过瘾。 那毕竟娘们儿家往后是要生娃的么,小娃娃就得在这里头长大,想想就觉得这块地方怪珍贵的,必须得精心着点儿。 万许他不小心啃坏了,揉坏了咋整? 还是揉辟蛋儿周围比较好,啃也行。 那全是肉,还能使点劲,痛快痛快。 小时候他爸就总照他屁股蛋子打。 要是他爸打别的地方,他爷奶就得劝:不成,打别的地方容易打坏。 你就打他屁股蛋儿吧,屁股蛋儿不容易打坏。 “!” 艹!对! 那儿也不能小了啊! 他也是可稀罕她大辟谷蛋儿的! 段虎才要松开的浓黑眉心再次蹙起,伸手就给季春花翻了个个儿,跟烙煎饼一样。 “... ...唔。” 这个动作实在是有点大了。 睡梦中的季春花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 她脸蛋子蹭蹭枕头,有些不悦地哼哼了一声。 黏糊糊的,听得段虎都觉得耳朵里要被这颤颤悠悠的声儿黏住了似的。 他眼尾烧得愈发猩红, 黝黑肌肉尽数鼓绷起来,青色的血脉无比狂躁地搏动。 瞅着瞅着,那根越绷越紧的弦儿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书上那些被他拿笔圈起来的内容,基本再也想不起来。 他只是循着天性,循着不知所以的强烈饥渴, 像是化身成贪婪又野蛮的兽。 沉沉睡着的季春花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大肥兔子,在深山老林里迷了路。 天黑了,她冻得浑身发抖,想找个暖和的地方睡一觉。 然后她就钻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山洞。 可走着走着,前方突然闪出两道凶戾的银光! 季春花吓得浑身一抖,转身就要跑。 须臾,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伸了出来。 用他粗糙又滚烫的大肉垫,轻飘飘地摁住了她短短的尾巴。 季胖兔吓得哇哇大哭,恳求道:“大老虎,你能不能不吃我?” “我一点都不好吃!呜呜呜... ...真的。” “我,我以前都没吃过啥好东西的,都是剩饭剩菜,我指定是馊了吧唧的,你放过我吧?好不?” 然后,大老虎就笑了。 他龇着一口锋利的虎齿,粗粝的大舌头舔过尖锐的牙。 张狂又霸道地说:“你说不好吃就不好吃么?” “你得让本虎尝尝才行!” 语罢。 大老虎猛然张开嘴—— “啊!!”季春花羞耻又恐慌地大哭,“你,你这老虎吃就吃吧,咋还带耍流氓的呢?” 她哭嚎着挣歪,吓得魂飞魄散,激烈地挣扎着努力倒腾胖又短的腿儿。 没想,累了满脑瓜的汗都只是白费力气,一毫米都没跑出去。 大老虎吭哧吭哧地粗喘,将她圈进雄壮又火热的怀抱, 他很不耐烦,啧了一声,蛮横训斥:“哭个鸟屎啊?” “我是你爷们儿,你是我媳妇儿,我咋就不能耍流氓!” “?!”季春花惊了。 如被五雷轰顶。 她顶着通红的眼,浑身颤栗着抬起头—— 季春花被那巨大又威猛的虎头吓的,泪儿都停滞在眼窝。 她上下看了看大老虎,又瞅瞅虽然肥、但咋想咋都不够给他塞牙缝的自己。 哆嗦着呜咽:“不,不行的,大老虎。” “我咋能给你做媳妇儿呢??” “咱们俩,真的... ...真的不合适,你、你放过我吧!” “... ...” “... ...” 再然后,季春花就听不见大老虎说话了。 那个黢黑的山洞越来越黑,她在混沌和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后头老热。 还湿乎儿的。 好像还有点痒,有点疼。 “!” 季春花唰地一下猛然瞪大眼,不知是梦是现实的张嘴就哭—— “你,你不要吃我!” “大老虎!” “呜呜呜... ...你别吃我!” “我给你做媳妇儿总行了吧?算我求你嘞,你不要再吃我啦!” “... ...” 正啧啧作响、吭哧吭哧忙活着的段虎猛然一僵。 不知所以地抬起头。 第171章 算我求你嘞,段虎。 季春花嘴儿全捂在枕头里了,哼哼唧唧的,段虎也没咋听清。 就听她说啥大老虎,给你做媳妇儿。 他粗野地一舔嘴皮子,啧啧道:“这他娘的是又做啥梦了?” “啥玩意儿就给老子做媳妇儿,你不都已经是我媳妇儿了么?” “神经!” 说完,他便重新埋头。 怎想耷拉眼皮这么一瞅。 好家伙。 几乎没啥下嘴的地方儿了。 要不就是红痕要不就是牙印儿的... ... 段虎咕咚一声,咽了好大的一口口水。 就算是他,也难免有点心虚了。 可是很快他又想:嗐,这有啥的? 反正都在后头,她自己个儿也瞅不见。 没事儿没事儿。 他换一面儿... ...换一面儿吃。 泪眼朦胧的季春花才堪堪搞清楚情况,就又被重新翻了个面儿。 她吓得瞬间憋住一口气,脸蛋子烧得几近滴血,用力闭上眼。 光溜儿溜儿赤条条的,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段虎往她脖颈儿瞥一眼,嘶一声。 不行。 这儿也够热闹的。 她怕别人瞅见都带了好几天围脖儿了。 算了算了。 他就大度着点儿暂且放过吧,那毕竟是自家媳妇儿,他也得体贴着些啊。 往下吧,往下。 诶... ..那书里咋写的来着。 不管了,吃哪儿不是吃。 他再卖力一些,就不信她还不醒! 醒了还忍得住不求他! 说干就干,段虎再次吭哧吭哧啧啧起来。 季春花绒绒的睫哆嗦得都要碎乎了,下嘴唇都快要被咬破。 须臾! 她陡然瞪大眼眸,再也忍不住,失控地呜咽着胡乱伸手蹬腿儿,扑腾起来。 啥装不装的,屁蛋儿不屁蛋儿,撒不撒娇的,全顾不上了。 恍惚间,段虎肩膀头子被她误打误撞的地蹬了一记,他也没个防备,虽然不疼,却难免僵住身躯、滞住动作。 季春花逮住这个机会,趴在炕上高高伸手去攥炕柜的边沿,如同落水的人扒住岸边,拼了命地借力。 她倍感荒谬,臊得要死要活,如同控诉般可怜巴巴儿地大哭:“你,你咋能,” “咋能、吃... ...” “吃... ...” 后话,她打死都说不出口了。 她想坐起来,她不要躺下了,躺着更使不上劲了。 身上软趴趴的,像是骨头跟筋都被抽走了似的,软得她都害怕。 季春花手心儿湿乎的,好不容易扒住炕柜边沿,还打了个滑。 她一咬牙,又往上够。 怎想倏地攥住个褂子! 轻飘飘的,根本吃不住劲。 没来及慌呢,褂子就被她一把拽下,与此同时,里头好像还窜出来个啥东西。 方方正正的,因为有些分量,当即跌落在地。 只听“啪”的一声。 整个黑黢黢的屋子,瞬间一片死寂。 段虎才想伸出去把她薅回去搓圆摁扁的黝黑大掌,也硬生生地僵在半空。 他面无表情,汗珠子却已经顺着脑门儿淌过立挺的鼻梁,又流进人中,最后被他不安地一舔嘴,吃了满嘴咸涩。 季春花全然忘记一切,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它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令她心疼肉痛。 明明周遭是这样的黑,她却觉得那个信封的四周好像在闪着光似的。 锃亮锃亮的光,瞅得她心口都发烫的光。 失而复得的光。 季春花唰拉一下转过头儿,似梦似醒的讷讷发问:“这个是,” “是不是你给季阳的那个信封?” “就是里头装着三千块的那个信封,对吗?” “... ...”段虎久久沉默,俩乌漆漆的大眼珠子提溜乱转,紧紧绷住下颌,就是不瞅她。 他一抹汗,哐叽一下躺下了。 硬邦邦地挤出句:“老,老子困了。” “睡觉。” “... ...段虎。”季春花急到双眸又泛起水雾。 她不再问他,整个人趴在炕沿去够。 段虎死死闭着眼,坚硬的眼睫狂颤。 吭哧吭哧地粗喘,不安又焦躁。 可季春花还是等不及了似的,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信封。 她没数,也分不清两千多跟三千差多厚, 但只看一眼就知道:信封就是那个信封,是她亲手扔道季阳跟前的那个信封。 季春花心情好复杂,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儿,老长时间都说不出话。 勉强缓了缓以后,才很是不解地问他:“段虎,是你想法子给钱整回来的,是吗?” 段虎抿抿嘴,闷了吧唧地嗯了一声。 只是隐约透着几分心虚,明显有些轻飘飘的。 可这几分轻飘飘,却不知道为啥,直直地戳进了季春花柔软的心窝。 她赤红着脸儿,张嘴就问:“那你为啥不告诉我?” “你明明知道我因为把这钱,给了季家心里有多难受。” “我,我知道原先都是因为我窝囊,才叫你不得不想出个一了百了的法子。” “可,可那我也难受。” “我那个时候也很讨厌自己,你指定是知道的,对吗?” 她用力到软绵绵的声音都有些发哑。 段虎下意识地张嘴,掌心都抵到被褥上,眼瞅着就要挺身坐起, 听出她的委屈难过,却又猝然梗住。 “... ...” 他拧紧深浓眉心,寻思:咋说? 说啥? 说他就是为了叫她愧得慌,让她对自己越来越好,越来越稀罕自己、一辈子都跟他好? 这么个理由,现在摆在淌着眼泪儿的她面前,就像个狗臭屁一样臭。 一样无聊。 他不知道咋说了。 段虎放弃了起身,僵硬又倍感煎熬地硬挺在炕上,突然产生一种错觉。 明明没烧炕,他却像是被架在个火炉子上烤。 烤的他哪哪儿都烫,哪哪儿都疼。 身上、脸上,都是火辣辣的。 季春花捯着气儿,又摸摸那个信封,细细地抚过。 最后,珍重异常地撂在炕柜上,与那个文具盒跟写字儿本子放在一起。 她湿蒙蒙的眼瞅瞅信封,又瞅瞅文具盒。 气也消下去了些。 又过了一会儿,才重新钻进被,躺在他身侧。 季春花瞅着房梁,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你为啥要瞒着我,但我虽然生气,别扭... ...也高兴。” “高兴的不得了。” 她虽然哽咽,但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很认真。 胖乎乎儿的小手揉揉眼,叹了口气,“段虎,他们都是混账犊子,就算你打他们骂他们,我都只会拍手叫好。” “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能把钱弄回来。” “我... ...我没那么多的本事,好多时候只能干着急,没法子一下想到啥对策。” “我心里头一直都可敬佩你,可服你嘞。” 说着,她又委屈地瘪起嘴儿,攥紧被,“但你不能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我。” “咱俩躺在一个炕上睡觉,过的也是一家儿的日子。” “我不是要你,一点小秘密都不告诉我。” “可我希望,希望这种... ...会让我难受的小秘密,往后,你还是告诉我吧,成不?” “算我求你嘞,段虎。” 第172章 花儿?胖花儿? 季春花这几句话说完,挺在一旁的段虎更僵了。 梆硬梆硬的。 昏暗中,他那张黢老黑的凶戾脸颊隐隐涨红,再转为青紫,粗粝的掌心蹭着褥子,搓磨来搓磨去。 倏而,他猛地闭上眼,咬紧牙。 嘴一张。 ... ...还是没说出来。 段虎被自己气得差不点儿没厥过去,他拧紧眉暗暗在心里咒骂: 艹你大爷的,破嘴。 你他娘的倒是说话啊,出声儿啊! 光张开有个鸟屎用啊? 你说啊,你答应她啊,你说成,往后啥事儿都告诉她。 你说... ...你说对不起啊。 合着你长脸上就是为了往里塞饭的么? 艹!废物蛋子儿的破嘴! 不成,不成,这指定是不成。 妈跟他说过,人心都是一点一点被伤透的,这玩意儿就像是水滴石穿。 他绝对不能这样纵容这张破嘴。 段虎咔嚓一把薅住身侧褥子,仍然闭着眼,神情一片决绝, 好似豁出去了,爱咋咋地吧。 脸不脸的先别管了,再他娘的矫情大年糕团子以后不黏糊他不稀罕他了咋整?! 不行!绝对不行! 这不比死还难受! 段虎暗暗怒吼,心一横,蓦地张嘴:“错,” “错了——” “嘶!” 艹!咬舌头了! 他脑瓜子咻地一声冒出股热气腾腾的白烟,更不敢睁眼了。 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来回来去地乱转,躁动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反应。 又想她快点儿说啥,又不敢听她说啥。 “呼... ...呼... ...” 段虎:“... ...” “... ...季春花?”他蹙蹙眉,做贼一样叫她。 “... ...” 季春花没动静,呼吸愈发恬静。 柔柔的,软软的。 段虎咽咽唾沫,“.. ...春花儿?” “... ...” 段虎:“花儿?胖花儿?” “大胖媳妇儿?” “... ...媳妇儿?” 深夜的冬风拍打着窗框,喀拉喀拉的响。 愈发衬得屋内静谧又温柔,叫人莫名地产生一种强烈的踏实感。 不知不觉,段虎的眼皮子也开始发沉了。 他身上的汗还没全消下,却抿抿唇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朝向她。 “给,给老子来点儿被呗,冷的慌。” 段虎顶着布满湿意的脑门儿,撒着好似没啥意义的谎。 随后拽起被角,强势又霸道地挤进去,把溜光儿的季春花嵌进滚滚烫的胸膛。 “冷呢... ...搂着点儿。” 他鼻音沉闷地哼哼,如愿以偿的挨到她鲜活丰腴的身子, 没有任何遮挡,皮贴皮,肉贴肉。 说不清为啥,突然就更困了。 他在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更用力地搂紧她,近乎无意识地埋头扎进她柔软的颈窝,唇蠕动两下。 终于沉沉睡去。 …… 夜半三更,季家乌漆嘛黑的院子里忽然拉开一盏灯泡。 许丽睡前喝水喝多了,出去上了个茅厕,回来的时候却隐隐听见季琴那屋传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咋也是自己亲生的闺女,许丽听得揪心,连忙压低声音询问:“琴琴,咋了?做噩梦嘞?” 里头还是没动静。 许丽又问了一句,季琴才逐渐恢复些神智。 她浑身烫得像个火球,才从梦魇中脱身出来,嘴上都烧得爆了皮,连忙哑着嗓子说:“妈,我好像发烧了。” “哎呀!”许丽立马推门,好在季琴这几天累的要命,夜里睡觉连门都没顾上锁。 她推门而入,拉下灯泡。 几步走到炕边,俯身去摸季琴的脑门。 “哎呀,可不是咋地!真是烧了,烧得还挺厉害的!” “不成不成... ...” 许丽蹙紧眉,急得乱转。 季琴虚弱道:“这么晚了卫生所指定没人,我爸之前吃的退烧药不是还有么?” “您给我拿过来,吃一片睡下就得了。” “!”许丽一愣,顿悟,“对对,哎呦你瞅我这脑子。” “老实儿躺着嗷琴琴,妈这就给你烧水拿药去。” 许丽阖门离去,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醒了季大强。 季阳也不知道咋回事,昨儿根本就没回家,怕他半夜回来,许丽睡前连门都没敢锁。 季琴看着房梁上挂着的昏黄灯泡儿,又舔了舔嘴。 心里火烧火燎的。 却不是因为发烧,而是因为刚才那个恶心又令她恼火异常的梦。 她梦见季春花给段虎生了娃,娃还特别听话,段虎对她越来越好,那个裹小脚的孙巧云也是。 又梦见余光跟杨文珍结了婚,也生了俩娃。 他们的猪厂越干越大,杨文珍还开着小轿车回村儿里招摇。 而她季琴,骂着哭着从梦里醒来,却一眼就看到这破旧烂糟的屋子,仅仅是五百块钱,她都弄不到手。 她这几天都是灰土土脸的,换来啥了呢? 换来段虎仍然把她当空气,还跟那个肥货一起搞上劳动了,天天白天黑夜俩人都黏在一起。 还换来了余光突然间的疏远。 他竟然,能那样冷静的说出跟她划清界限的话。 既然如此,至少这段时间,她实在是没必要再耗着自己的身体和力气,做这些屁用不管的事儿了。 她必须得做些有用的事,她要离开一段时间。 等再回来,她会彻彻底底地改头换面。 就算段虎跟余光都结婚生娃了又咋样,尤其是余光,反正她最终的目的也不是嫁给他。 他爱娶谁娶谁,日后等她回来,光鲜亮丽地站在他面前。 她就不信他不动心。 就算是背着他老婆孩子,他也得对她好,追在她屁股后头接着讨好她。 至于段虎,他指定会和季春花离婚的。 他迟早,会抛弃她的。 指定会的。 不然,上天为啥要给她重生的机会? 又在重生前,让她知道段虎成为了一个那么厉害的人? 没关系的。 最好的东西,往往都是最难得到的... ... 她都吃了这么些苦了,还怕再受些磨砺吗?这些不过都是老天对她的考验罢了。 “琴琴?”季大强披着棉袄,满怀急切地推开门,“好闺女,难受得厉害么?” “想不想吃啥?” “爸给你蒸鸡蛋糕,吃不?” “... ...”季琴颤抖着闭上眼。 内心的恨汹涌翻滚。 狗屁的鸡蛋糕,家里好不容易拿到那么老些钱,你们全给了季阳。 我要的是鸡蛋糕吗? 滚去死吧,你们这些蠢猪一样的货色。 第173章 你管老子?老子就不去! “琴琴?”季大强见季琴啥反应没有,小脸儿黄白掺半难看的吓人,心都要碎成八瓣。 他一看,也甭问了。 直接转身道:“爸先给你蒸出来,你一会儿有胃口就吃,没胃口咱就不吃。” “爸。”季琴干涩地张嘴问:“我哥回来了么?” 季大强愣了愣,“没有,不道他哪儿野去了。” “没回。” “... ...爸,明儿个开始叫我哥替我去地里吧。” 季琴淡淡地说:“我这就是累着了,且得歇段时间了。” 刚说完,许丽拿着药从季大强身边挤进来,立时嗔道:“叫你哥去做啥?” “这本来也不是谁的义务,咋,生病了还不叫人歇歇?” “还得找你哥替。” 季大强想想,也道:“是这个理儿,琴琴。” “要爸说,你就是好了也甭去了。” “你是不是想着那个补助的事儿呢?不碍的,不就是十块么,咱给他们双倍赔。” “让他们把咱家刨出去就得了。” “琴琴,你甭想钱的事情,你哥马上就能赚大钱,等咱赚了钱,没准儿还不在这破地方住了呢。” “咱一家四口往县城买房去,你不也说想去县城学习上夜校的吗?” 季琴嘴皮子抽搭两下,根本高兴不起来。 她打死都不信季阳会赚大钱。 她觉得,季大强就是因为瞅见了三千块,从来没体会过拿着那么多钱是个啥滋味儿,所以内心的贪欲被激起来了。 才会让他越来越蠢,甚至蠢到相信季阳那个瘪犊子的话。 季琴脸上的憎恶和轻蔑太明显,许丽才端着碗要给她喂药,动作便蓦地一滞。 她没忍住,哼道:“你到底是犯的啥病?” “原先一直跟你哥那么好,咋近来就总是瞅不惯他呢。” “你哥咋也是个爷们儿家,又没少在外头交朋好友的,指定比你懂得多,你快甭操那个心了。” “不行明儿我去村委会说。” 许丽话音才落地,就听外头传来“吱呀”一声响。 她一惊,连药都顾不上喂,撂在季琴的梳妆台上就转身往外跑。 “大阳?!” “是不是大阳回来啦!” 季大强心想,估计就是季琴吃醋呢,前段时间跟她妈吵架也是,指定是因为她不乐意许丽总向着季阳。 他很讨好地去端碗,又拿起药扶季琴坐起。 “琴琴,咱不生气,你妈打小儿就疼你哥,你不是知道吗?” “她疼她的,爸疼你不就得了。” “... ...大阳,你咋嘞?!你脸,脸咋这么白?” “哦呦天老爷啊,咋还满脑门子虚汗呐!咱家别是感染啥流感嘞,你妹也发烧嘞!” 许丽呜呜喳喳地嚷嚷,季琴才要张嘴便被打断。 她浑身一抖,心里忽然莫名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直接抢过药往嘴里一送,喝水灌下。 然后便挣扎着披上袄子蹬鞋下地。 季大强急道:“你这是做啥啊琴琴,快歇着,爸去瞅瞅你哥就得了。” 季大强不忍欣慰,果然是亲兄妹。 就算再吵,也是忍不住关心彼此的。 哎,他家这俩娃虽说都有些小毛病吧,但也算是不错了。 至少不像段虎那个恶霸,又犯法又野蛮的。 这么想,他便没再拦着,扶住季琴一起出去,还冲外头道:“季阳,你看看你妹妹,都生病了还知道关心你呢。” “你倒好,大黑晌的也不知道着家。” “你妹妹都发烧了!” 季阳耷拉着脑瓜,站在院子正当间,啥反应都没有。 搁平时,早吵吵把火的了。 这么一来,就连季大强都不忍青黑了面色,眼皮子噔噔跳着问:“这是做啥?摆着个死人脸是啥意思?” “天塌了是么。” 许丽心急如焚,晃悠季阳,“儿啊,你这到底是咋了,要是有啥难事你也别憋着,跟我和你爸说呀!” “有啥事儿是过不去的啊!” “... ...”季阳终于有了反应。 他浑身颤抖着抬起头,双眼血丝遍布,脑门儿上的冷汗越出越多。 嘴皮子哆嗦着,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回,估计是真过不去了。” “... ...爸,歌舞厅那头,出事了。” “派出所把整个店都端了。”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下,抽搭着胡乱地擦。 随后倏而崩溃嘶吼:“全完了!艹!” “咱投进去的钱... ...全完了!” “一分也找不回来了... ...” “找不回来了!我艹他个死妈妈的!” “艹!” “... ...” “... ...” “... ...” …… 清晨,又是个老暖和的天儿。 甚至刚七点,就没啥雾了。 孙巧云刚在桌前坐下,忍不住朝外头又瞅一眼,讷讷道:“天老爷,今年这冬天暖和的都叫人害怕。” “这都多少年没这么暖和的冬天嘞。” “今年上山挖野菜的人都少嘞,这天儿好,菜都没那么贵了。” 季春花端着一大盆刚出锅的面条走进来,搪瓷盆里还呼呼冒着热气。 她撂在桌上,咧嘴儿笑道:“可不嘛,我刚还寻思呢。” “天儿暖和,地里的劳动指定更好干呢。” 孙巧云附和着点点头。 正赶上这会儿,段虎又端着一大盆的卤子进来了。 绷着脸,耷拉着眼皮,闷不做声地把盆往桌上一撂。 “咚。” “咚咚咚——” 盆底儿碰到桌面的同时,院门被敲响。 “这大早起的谁啊?”孙巧云下意识地呢喃,很快就道:“呦,估摸是守财,要不就是保强吧?” “虎子,你快去开门,问问吃饭了吗,没吃进来一块儿吃,吃完你们再一块儿去工地。” “有啥事也不能不吃饭,吃了饭再去处理。” “... ...”段虎转过身,嘴一撇,漆黑的眸死死地盯着季春花,粗哑道:“不去。” “啥?”孙巧云没听清。 段虎还盯着季春花,舌尖抵抵腮,故意说的很大声,“我、不去、工地。” “这几天都不去。” “我要搁家待着!” 季春花啥反应都没有,像是没听见,慢悠悠地往孙巧云身边一站,拿起碗给她捞面条儿。 她软乎乎地道:“为啥不去呀,去呗。” “地里那头又不管你,你紧着正经事做嘛,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 ...”段虎憋得后脖颈子烧起,心口堵得都上不来气儿。 片刻后,哼地一声迈开腿,“你管老子?老子就不去!” “打今儿起,我就要搁家做个废人!” “除了洗衣服做饭收拾卫生,老子啥也不干!” “艹!” 第174章 他脑瓜子里全是那些事儿,哼。 “... ...” “... ...” 段虎走出去许久后,屋内都很安静。 孙巧云嘴边噙着笑,瞅着季春花,也不说话。 季春花也抿着嘴儿强忍。 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给孙巧云舀了勺卤子浇面条上,撒娇似地哼哼:“妈... ...您别瞅我啦。” 孙巧云瞬间破功,笑得直泛泪儿,摇头感慨:“咱家春花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把那个粗货拿得死死的。” “他指定是招你不高兴了吧?哼... ...瞧瞧他,哄人都不带给个痛快的。” “就没见过求人的反倒跟个大爷似的呢。” 季春花淡然又柔和,软乎乎儿的呵呵笑,“他本来就是个这样的人嘛,我一直都知道的。” 说完,她便想到早起的时候,平平整整的放在她枕头边的信封。 规矩的很,摆得贼正。 甚至连那周边被褥的褶皱都像是被人特意扽平了。 就那一块儿,四方大的地方。 在凌乱的炕上显得异常突兀。 季春花又有些忍不住了,赶紧埋头吃面条儿, 怕孙巧云不放心,还特地解释:“没事的妈,我没跟他干仗,就是... ...跟他闹闹小别扭,嘿嘿。” 孙巧云嗐了一声,也拿筷子开始吃面条,满脸无所谓, 甚至还道:“闹小别扭做啥?闹咱就闹大的、厉害的。给他些颜色瞧瞧。” “你就得好好治治他那臭脾气,还有那张破嘴。” 季春花乐得肩膀直哆嗦,随后思索了一下,还是把脑瓜跟孙巧云凑近,说了说季家那钱叫段虎弄回来的事儿。 这是个好事,是开心事。 她得跟妈说说, 她想说。 孙巧云听得逐渐瞪大眼,筷子攥在手里老半天都没动。 她先是笑了笑,听到末尾直接翻了个可大的白眼,然后拍拍季春花白胖的小手儿, “春花啊,你就放心整治他,只要别把咱家房顶掀了妈全当瞅不见。” “这天儿怪冷的,房顶掀了冻着咱娘俩儿咋整?” 孙巧云略显促狭的冲季春花挤眉弄眼,季春花又被逗得咯咯儿乐不停。 她嗯嗯两声,用力点头,“好,那我就跟他闹老大老大的别扭。” “他之前就跟我说过,叫我不乐意了就撒大泼,我... ...我回头就跟他撒大泼!” 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季春花也就是循着气氛痛快的往下接。 她指定是不能撒大泼的。 虽然昨晚他一直吭哧瘪肚儿,别别扭扭的,啥话都没说出来,她啥也没等到就睡着了。 但打今儿一早,他所有的行为举止都在透着满满的歉疚和讨好。 季春花心里明镜儿似的,她很清楚。 那她为啥还要这样刻意的“欺负”他呢? 当然是因为他也“欺负”她了。 她知道他指定迟早会把钱弄回来的事告诉她的。 但开始没告诉她是为啥呢。 季春花想来想去都觉得,他就是想借着那三千块钱,跟她撒娇要好儿呢。 想让她因为心里愧得慌,就答应他好多类似于吃嘴儿、或者... ...或者是啥啥的那种要求。 反正都是炕上、被窝里的那些事儿。 他才没有别的事儿呢。 ... ...他,他脑瓜子里全是那些事儿,哼。 “... ...”季春花有些吃不下去了,她不可避免地想起昨夜,脸蛋子“腾”地一下烧起。 粉嘟嘟的指尖倏地握紧筷子,隐约打颤。 唇无意识地蠕动两下,心想:虽,虽然昨天只是一小下,但他还是碰到嘞。 就说她每晚都会偷偷洗... ... 可那也不成呀! 那、那种地方儿咋能吃呀?! 他,他到底是为啥突然想起要吃那儿了呀!是真的不想叫她活了吗? …… 来找段虎的果然是老沈。 他跟段虎说,昨儿快落晌收工的时候,有几个工人打起来了。 老沈带着手底下几个老人儿上去拉架,好说歹说的才把人都拽开。 结果这几个人还是不干,最后呜呜渣渣地说:工钱我们不要了,天天瞅着不乐意看的人膈应得慌,活儿都干不好。 老沈一听这个也没再拦,说这两天就把他们钱算了,让他们拿钱走人。 段虎靠在自家门口土砖墙上,呼出苦呛的烟雾,眯眸闷闷地嗯了一声,“抓紧结了吧,他们心里都有情绪,接着干也容易出事儿。” 老沈手一伸,“行。” 一般类似这种情况,段虎都会给老沈折子,叫他取去。 怎想这回,段虎却身躯一颤,绷紧下颌好半天都没言语。 就光抽烟,猛猛嘬。 眼神儿虚了吧唧地乱瞟。 老沈纳闷,又伸伸手,“折子啊,工头儿。” 段虎咬紧烟嘴儿,眼皮子狂跳。 折子空了,前段时间刚结的货款还有工钱。 本来他寻思是先把那两千五存进去的,结果那信封揣旧褂子里他就给忘了。 也是最近太忙,县城地里两边跑的。 ... ...现在可好,他家大胖年糕团子还给他甩脸子看,心里不痛快呢。 她都没发话,他咋能自己个儿拿走用去。 段虎脸越来越黑,老半天才从牙关艰涩挤出句:“你,你先想辙垫上,等合作方再结款的时候自己个儿扣走。” “?”老沈也没来及细想,立马问:“不对啊,我不刚——” “你他娘的哪儿这么多废屁!”段虎就跟被烫到似的,暴喝打断。 “... ...”老沈被他吼得脑瓜都嗡嗡响,耳膜差不点儿被震碎。 他抠抠耳朵,哎道:“你看你这人,嚷嚷啥,垫就垫呗,那点儿工钱我还能挤不出来么。” “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吼,哎... ...你还是年轻啊工头儿,火力壮。到我这岁数你指定就没这么大劲头子了。” 段虎切一声,不屑至极。 扔了烟头撵灭,冷哼:“不可能。” “老子就是七老八十了火力指定也贼壮!不信咱就走着瞧。” 老沈也刚跟他抽完烟,咂摸咂摸滋味儿,“诶这是不是王老板送你那烟嗷工头儿?” “挺好抽呢。给我拿几盒儿呗?” “... ...” 那还得进去再出来。 段虎心想,瞅见年糕团子再出来,他表情指定得更僵,不就更容易让沈保强这老犊子瞅出来了么? 他他娘的这种有经验的老男人,眼贼毒。 段虎不乐意,转身就要走,“去去去,抽个屁的抽,啥都要你,不许要!” 老沈肩膀子一耷拉,怨气重重,“咋突然这么抠呢工头儿,你说我默默无闻的为你付出了多少啊。” “就说上回你喝多酒,哇哇吐完哭着嚷着说要回家跟你媳妇儿吃嘴儿,那还是我想辙给你洗漱的呢。” “我就寻思,你说你才吐完,你回家就要跟弟妹吃——” “沈!保!强!!” 段虎咔嚓一下急刹在原地,看都不敢看他, 只剩攥紧梆硬的拳,无能狂怒:“老子艹你大爷啊,你逼次个鸟屎啊!” “滚滚滚,滚去远处等,艹。” “一条儿都他娘的给你,把你那破嘴给老子闭严实了!艹!” 老沈龇牙嘿嘿笑,心满意足摆摆手,“得嘞~等你哦~工头儿~” 第175章 你还生气呢么 “诶?小张,今儿咋没瞅见季琴啊?你们俩不是一组的吗?” 地里,一位好事的婶子上前询问。 王莉莉像是长了顺风耳,听到这句就跟踩着风火轮一样窜了过来,老大声地道:“诶呦~婶子~这么大的事情您没听说啊?” “昨儿夜里,季琴他们家都炸了锅啦!” “住季家跟前的那几家可都遭大殃了,我听说,季琴扯着个脖子又哭又喊的,就跟疯了一样,差不点儿有人听得害怕,去找村长呢。” “结果后来,她就裹着个包袱离家出走嘞。” “邻居们这才作罢的!” “... ...啥?还有这么回事儿?亲娘嘞,这是为啥啊,季琴同志搁季家可是娇生惯了的,咋还能发这老大的火儿... ...而且大半夜的,她还离家出走了?” 婶子眼神里燃烧着熊熊之火,紧着追问。 王莉莉等的就是这个,哼道:“好像是她哥季阳,去乱搞投资钱都打了水漂儿了,给季琴气吐血了呗。” “好不容易卖了她姐才换来的钱,结果她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呢。她能不气吗?” “... ...” “... ...” 割草中的季春花迅速转身,很小声地呵呵儿乐,听得这叫一个美,俩水汪汪的大眼都湿乎的。 杨文珍瞅她这小模样,心里都发软,很是宠溺地道:“诶呦呦,瞅给咱春花开心的呦。” “你憋个啥呀,不如就大点声笑得了。” “反正笑季家的人那么多,也不差你一个。” 季春花努力平复,摇头,“那倒也没啥必要。” 再说她也不能太明显,万许叫谁瞅出不对劲咋整。 她可不能把她爷们儿给钱想辙整回去的事儿泄露出去。 她跟他闹小别扭是两口子之间的事儿,家里的事儿。 他们永远都是一家子,要一致对外的。 “春花呀!春花!” 季春花才说完,身后就响起熟悉的呼唤。 比起昨日明显熟络亲近了许多。 季春花立马回身,笑着去迎。 这位老婶子昨天来问信的事情都传开了,人人都道季春花真是个把能耐全憋里头的姑娘。 也有人忍不住感慨,她又懂文化,长得也不丑,挺水灵一个大胖丫头,咋原先就那样由着季家作贱她呢? 殊不知,从前踩现在捧的他们实在是很难看得深切。 就如同从前的季春花一样。 她以前的世界,是那样的狭隘逼仄,又那样的小。 逮着个能偶尔给她些虚假温暖的季琴,就能稀里糊涂地接着那么活。 啥也不寻思,或是啥都没心气儿寻思。 可后来不同了。 后来她的世界开始慢慢变大,却并不是重生以后。 而是在她死的那一刻,被段虎扛在宽阔又结实的肩头时,就变得广阔了。 她恍然惊觉,这个世界还很大,有很多真正美好的东西或是真正良善的人,她都还没有遇见过。 有了真的,假的就突然变得那么明显,那么可笑。 她也才头一回,想到要问问自己:捡回一条命了,那你现在想咋活呢? 又想活成个啥样呢。 季春花脸上一片暖融融,白净的圆脸儿堆着笑,柔软可亲。 她问何凤有啥事儿,没想何凤又掏出封信。 “这,也是我们的一个邻居,她的情况跟我差不多,也是娃们出去务工嘞。” “她想找人问问写的是啥,春花呀,你看能不能再帮忙瞅瞅?” “她这信可短嘞,就几句话,回去我转告给她就成嘞。” “可以呀。”季春花爽快接过,看了几眼,果然很短。 随后笑着递回去,“这个婶子是儿子跟儿媳一起出去的吧?” “她儿子说,媳妇儿有娃啦。” “虽然过年他们就回来,但他等不及报喜了呢!” “啊呀天爷呀!”何凤瞬间替邻居感到高兴,又或是她们这个岁数总特别喜欢看到新生命的降生。 她连连道谢:“麻烦你啦春花,诶呦,我这净给你找事儿呢!” “... ...”季春花再次产生那种微妙又复杂的满足感。 她眸间水光荡漾,没来及细想话就溜出嘴边,“我,我乐意... ...帮忙念信的婶子。” 说完,她一顿,忍不住稍加思索。 随后抿抿嘴儿,很认真地继续道:“我觉得,瞅见你们听懂信里写了啥,心里头可舒坦。” “我也忍不住跟着你们一起高兴了。” “所以我乐意帮忙念的婶子,只要我认得。” “我真的没有觉得麻烦。” “... ...”何凤逐渐瞪大眼,被季春花脸上单纯又真诚的笑整得老感动。 眼窝子都有些发酸。 她这几年才圆滑多了,知道跟人说客气话。 可是她又忽然顿悟,对于她的娃,或是已经逝去的家人们来说,一切都有些晚了。 她现在能说软话了,儿子却时常不在身边。 他小的时候,她总是骂他数落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那样的日子很压抑,才会等不及在翅膀硬了以后就赶紧离开家的。 何凤蹭蹭湿润的眼尾,发自内心地感慨,“丫头,你说话真叫人乐意听,简简单单的,有啥说啥。” “你可别笑话婶子,婶子这是看你这么诚恳... ...觉得有些丢人,心里不得劲呢。” “我寻思我要是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就好了。” “你这样儿的性子,人家指定都可乐意跟你相处嘞,因为处着轻松,不累。” “呵。” 须臾,侧后方传出道哂笑。 粗哑轻慢,像是听见啥大笑话。 季春花跟何凤皆是一愣,不约而同地看去。 却见段虎下巴颏子上挂着泥灰,一抠耳朵,“大婶儿,您这话说的可太有毛病了嗷。” “老子还以为你说的不是我媳妇儿呢。” “什么玩意儿就简单,有啥说啥,我咋没觉出来呢?” 他瞪季春花一眼,凶了吧唧的,漆黑眼眸里透着深浓的怨气,“活儿干完了么你就跟人瞎唠!” “回来就饿你饿的嗷嗷的。” 季春花眨么眨么眼儿,咧嘴笑了,“你扒瞎,段虎。” “我咋就没有有啥说啥了?” “是我没说呀,还是你没说呀?” “... ...”段虎正搓脑瓜呢,彪悍的大体格子猝然一僵。 何凤站在一旁,难免觉得有些尴尬还有点不合适。 心想小两口儿闹别扭,她还是快走吧,于是找了个空子抓紧道别,转身就走了。 徒留笑么呵呵,像是啥事没有的季春花站在原地,以及旁边从头到脚都邦邦硬的段虎。 “咋,不装了?承认了是么?”段虎忽地侧过身,撂下手, 只敢用余光由下自上地睨她。 翘着唇,好像很不屑很痞气,嘴角却隐隐紧张地抽搭。 “你,你这意思不就是... ...不就是你还生气呢么。” “你,你气老子该说的话没说... ...是么?” 第176章 狠狠地,来回来去地教育 季春花心尖一颤, 差不点儿直接笑出声。 她猛地偷偷攥紧小拳头,偏过脸儿。 视线望向方才何凤离开的方向。 从段虎的角度看去,不太瞅得清她脸上的表情, 不过光是她这么个姿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足以叫他恨不能原地爆炸! 啥生不生气,别不别扭的。 依他看,就应该直接把这臭胖年糕团子扛家去,扔炕上拔个溜儿光。 狠狠地,来回来去地教育。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这么淡定的?装的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段虎越寻思越憋屈,尤其想到自己个儿昨夜好不容易拉下脸,挤出个错了,这臭年糕团子还给他睡着了... ... 艹! “... ...呵。”段虎一掀嘴皮子,突兀地哂笑。 咔嚓一下转过身,重重摔下句:“你不乐意搭理老子,老子还不稀得搭理你呢。” “老子割草去,艹!” “... ...”季春花丰腴的身子开始颤抖,尤其见他转身之后就更忍不住了。 她绵柔的眸弯得极深,看着他虽然彪悍却明显透着委屈的背影, 尽管捂住嘴儿,气音终究泄出。 好美呀,怎么办。 她好像终于明白段虎为啥总喜欢欺负她嘞。 原来... ...这么好玩儿的吗? 他,他真的太招人稀罕啦,太可爱啦。 可爱到她都有点停不下来了,哎呦。 但她指定是要停下来的,稍微欺负欺负他就好了。 因为她明白,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 段虎欺负她,是因为知道她指定不会真的跟他生气的,她乐意让他跟她闹脾气、像只炸毛小老虎一样耍横。 她乐意宠着他,哄着他。 段虎就是为了真切的感受到,她贼稀罕他,可疼他。 他心里会美滋滋的。 她也是的。 无论是今儿早晨那个信封,还是他推了工地的事儿一直黏糊着她,现在又骂骂咧咧地去帮她割草。 这些全部的全部,都叫她心里美得要命。 季春花脸蛋儿红扑扑的,小心翼翼地往段虎那边张望,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儿。 ... ...吃,吃嘴儿这件事,是不是也跟欺负人一样容易上、上瘾呀。 她咋还,突然想... ...跟他吃嘴儿了呢。 “春花!”季春花面上热意才有越烧越旺的架势,就听杨文珍叫了她一声。 她急忙甩甩头,被自己臊得直骂自己:你现在咋还啥都跟他学啦? 欺负人也学,脑瓜里都是那些事儿... ...也学。 你忘了今早儿你还搁心里埋汰他来着嘛。 “... ...花儿?你咋啦?”杨文珍走近,见她面红耳赤的,鬓发旁还湿乎的,不忍道:“是不是你裹这围脖太厚嘞?” “我昨儿就想跟你说来着,寻思这两天也不那么冷,你还捂得这么厚,一干起活儿指定得更热,不行你把它摘了吧?” “?”季春花脑中忽地一闪,唰拉一下抬起眼。 憨憨的,又略微失神地瞅着杨文珍。 却不是因为围脖的事情,而是因为杨文珍头一回叫她的这个称呼。 虽说是头一回,但咋就觉得有点莫名的熟悉呢? 好像隐约是搁哪儿听见过似的。 杨文珍见季春花目光呆滞,更加担忧,甚至忍不住伸手摸她脑门儿,“诶呦,你别是发烧了吧?” “我刚听那些婶子说,季琴也发烧了,指不定是那个季大强从外头感染上啥流感嘞。” “先是他发烧生病,又是季琴。” “咱们最近可得注意着点儿,不行就去卫生所开几包板蓝根,回家熬了喝,预防一下。” “... ...哦哦,好。应该,我应该是没发烧,就是脖子前几天可能是让风扇着啦。” 季春花干巴巴地呵呵儿笑几声,挠挠肉乎乎的腮,“我还是捂着点吧,捂着点保险。” “那就成。”杨文珍这才松了口气,怎想又稍微怔愣片刻。 她盯着季春花的脸蛋儿瞅,嘶了一声,不自觉地伸手,但她手有点脏,便悬在半空。 表情中隐隐透出几分不确定,问:“花儿啊,我咋觉得你这两天,脸蛋儿这块好像瘦了点呢?” “就是,就是原来你这里是多出来的,一笑,就跟那个大馒头被挤了一下似的!”杨文珍也不知道该咋形容,就想到啥说啥。 “现在呢,就是感觉那个多出来的一块儿没有啦!虽然还是挺圆乎儿的,但是原先是那样的... ...” 杨文珍还拿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弧度,画完又画另一个圆润却不突兀的,“现在是这样儿的。” “??”季春花听得又惊又喜,下意识地拿手摸摸脸。 她也没有照镜子的习惯,加上这大冬天的穿得衣服都厚,谁没啥事儿还脱了衣裳瞅瞅里头的肉少没少呀。 “真,真的吗?”她瞬间觉得最近这段时间的劳动一点都没白搞,不光做了好事儿,能让灾区的同志们吃到饭,还能锻炼身体,减轻些体重。 嘿嘿,还有补助拿。 真是太好啦。 季春花觉得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咧嘴儿笑着坦言:“我就是寻思我自己有点太胖啦,有的时候挺笨重,不灵活... ...” “要,要是能瘦些的话,干点啥应该也能灵巧利索些呢。” “那倒也是。”杨文珍也是简单人,直言:“虽然我觉得你胖乎儿的可好看,可招人稀罕,但我之前搁医院听一个大夫说过,甭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太胖都不好。” “咱们都是勤快人,年轻的时候可能还好些,岁数大些就特别容易生病,那个大夫说的啥... ...好像叫高血压啥的,反正就是对身体不好。” “啊??”季春花听得眼瞪得滴溜儿圆,心也扑通扑通的。 就跟她已经得了那个啥高血压似的。 她恐慌道:“天老爷呀,还,还有这种事儿啊?” “那这,这可咋整。” 季春花傻了吧唧地嘟囔,想着想着吧,突然还觉得有点冤。 她嘴儿一瘪,猜测:“我,我估摸可能是遗传吧?可能是我随了我妈了,天生就胖。” “毕竟原先在季家的时候,我根本就没吃过啥好东西。” “基本都是他们剩下的... ...诶呀娘诶,吃那些东西我都还能长成这样儿呢,哎呀,要是我妈还在——” 谈到妈妈,季春花不忍稍加停顿。 再开口时,一边装作凶巴巴地双手叉腰,一边湿起眼眸,哼道:“那我指定得好好儿跟她算算账!” 第177章 干好事儿,说烂话 杨文珍自是瞧出季春花红红的眼眶,她也露出个心疼又温暖的笑,乐着附和:“成,那赶明儿等你啥时给咱姨上坟去,我就跟你一起去。” “我帮咱姨说点儿好话,劝劝你。毕竟咱姨指定也给你遗传了好些优点呢,指定是的!” “... ...”季春花叉腰的手逐渐收回,抿抿嘴儿,很用力地点点头,“可不是咋地。” “我妈指定是把好些好些优点都给我啦,所以... ...我就不怪她把我生的这么有胖人的‘天赋’啦!嘿嘿。” 杨文珍过来找季春花,就是为了说她那边已经都整完了。 还有就是她今天得去找余光再谈谈合作的事情,他们还得拟个合同出来。 她寻思知会季春花一声,叫她干完活儿以后也不用找她,直接跟爷们儿家去就得了。 季春花听着听着就觉得,杨文珍真的很了不起。 尤其她说合同啊或是分成啥的,季春花都不太懂这些东西,她觉得可厉害、听上去贼正经。 就觉得文珍姐条理这么清晰,懂得还这么多,指定是很难赚不到钱的。 本来因为上辈子的事,季春花还是不忍担心杨文珍搁余光那受伤。 但她瞅着杨文珍非常公事公办,提起余光时也跟提起别人没啥差别的样子,又觉得好像暂时也不用担心这个。 她明显是真的在认真做生意,压根儿没寻思搞对象的事儿。 所以,季春花便先压住了心中所想,准备往后观察观察,找个合适又不突兀的时机侧面跟她唠唠。 倒不是说要左右人家的决定,只是她喜欢文珍姐,文珍姐也对她好,她总觉得不唠唠还是不踏实。 该说的都说完了,俩人便就此分开。 季春花也揣着满肚子的心思去找段虎了。 里头啥都有。 一会儿寻思咋能再瘦点,一会儿寻思给妈妈上坟的事情,一会儿又寻思啥时候不再欺负段虎了才好。 就这样带着满脸复杂走到段虎身边,戳戳他。 脑瓜一热,脱口而出:“段虎,你觉不觉得我最近好像瘦点儿嘞?” “文珍姐说,我的脸原先是那样儿的~现在是这样儿的~” “... ...”段虎动作一滞,哼地一声往侧面跨了一大步。 冷漠道:“你不是不乐意搭理老子么?别没话儿找话儿。” “老子都不稀得瞅你,谁能看出来你瘦没瘦?” “我都没看,不知道,不了解。” “甭问我。” 他脸一板,接着唰唰割草。 还没两下就彻底割完了。 段虎眼皮子跳了跳,不忍看了看自己粗糙黝黑的大手,头一次恨自己,为啥就干得这么轻松这么快呢。 这样不就显得... ...他给她干活儿,干得轻飘飘的, 贼不值钱、贼不珍贵,就是随随便便顺手一干了吗?! 季春花被这么冷淡粗暴的对待,倒也不生气。 他这么凶有啥用? 活儿都给她干了,叫她老半天光跟人家唠嗑儿了,一点都不累。 哎呀,真是的,她家这大老虎咋光炸这没用的毛儿。 炸了,也吓唬不到她,反倒叫她更想欺负他嘞,嘿嘿。 季春花又有点想笑了,连忙用力向下压嘴角,吭哧道:“好,好吧。” “那你都干完啦咱们就回家——” 话还没说完,身后又有人叫她。 还是何凤。 “春花!”何凤面色有些红,像是小跑过来的。 她腿脚本就不老利索,可见是挺费劲,到了跟前还呼哧带喘的。 季春花连忙扶她一把,“何婶儿?您咋这么着急呀。” 她蹙蹙眉,看得有些揪心,“往后您再找我有事儿您就叫我一声,我过去就行啦。” “诶,诶。”何凤随口答应,却觉得本来就是麻烦人的事儿还得叫闺女过去实在太不礼貌。 但她知道春花心好人善,便为她心安先答应了。 很快就问:“春花呀,你是干完了吗?” “啊,是呀。”季春花嘿嘿一笑,故意瞥了段虎一眼, 完了软乎乎地乐,“后头都是我爷们儿干哒,他有力气,干得可快啦。” 刚要掏烟、准备走出地里去等她的段虎蓦地一愣。 黑脸硬邦邦,嘴角却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要上翘。 他瞬间察觉,立马欲盖弥彰地嗤一声,像是满不在乎。 完了扭身就走,还从鼻腔深处闷哼道:“马后炮!” 他咬住烟嘴儿,雄伟劲壮的双臂慵懒伸起,双手交叉在脑后,轻飘飘地说:“别太磨叽了嗷。” “不然老子可懒得等你。” 季春花憋得攥紧棉衣下摆,回:“哦,知道嘞。” 心里想:你又扒瞎。 小两口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给何凤听懵了。 直到段虎走远,她才皱起张老脸忍不住捂嘴唏嘘:“春花丫头,婶儿咋觉得瞅不明白了呢。” “你说你爷们儿... ...这是为啥许的呀。” “他这两天儿都是干完那头,捂了嚎风地就来帮你干,结果还干好事儿,说烂话。” “这,这... ...他平时就这么个性子嘛?” 何凤原本见到段虎这么疼媳妇,已经觉得外面那些传言绝对是瞎扯的,可现在又有点嘀咕了。 “丫头呀,他... ...他不打你吧?” “我寻思你爷们儿那老大的体格子,别是纯因为火力壮有劲没处使才帮你干的,等回了家,那使不完的劲又得往你身上使嘞!” “!”季春花骤然瞪大眼,脑子里忽然就闯出非常不文明的一些画面。 当然,这个不文明指定不是段虎动手打她。 而是因为那些画面里,俩人都脱得溜光儿,紧紧黏在一起。 也、也是非常不文明的。 季春花张张嘴,磕巴着慌忙摇头摆手,“不,不是的,何婶儿,我... ...我爷们儿不是那样的人,” “他哪里会打我呀,他只是嘴臭而已,真的,不扒瞎。” 说完,顶着烧得火辣辣的丰软脸蛋儿连忙转移话题,“那个婶儿啊,您这回找我是因为啥事呀?” “是还有信要念嘛?” 第178章 艹!真他娘的难受! 何凤一听这个眼神忽地发亮,难掩期盼的解释:“不是,不是念信的事儿了,丫头。” “刚才啊你跟我说完信里的内容,我就寻思这可是个大喜的事儿,实在是等不及跟我那个邻居说嘞,就去找刘姐请了会儿假回去了一趟。” “结果呀,我那个邻居... ...你就叫赵婶儿就成,跟我差不多岁数。赵婶儿高兴坏嘞,就想亲自谢你,非得托我来问问能不能干完劳动去她家吃饭。” 何凤越说眼里越亮,到了最后都有些湿润,她隐隐叹息道:“这个赵婶儿男人走得也早,其实我知道她为啥这么想认识你。” “我们这种孤家寡人的老娘们儿,也没男人嘞娃又远走了,想找个人儿稀罕都没地方稀罕去。” “也,也是我啊,跟她一个劲的夸你,当然我可没说夸张的,都是实话。” “所以就整得你赵婶儿越来越想认识你嘞!” “... ...我,我... ”季春花听得有些傻住了,脚底下感觉轻飘飘的。 这些日子以来,地里总有人夸她,季春花都没咋动过心。 但眼下,她听到何凤的话,又不忍想起昨天她帮着念信时她的反应,也不知道咋,就觉得一颗心都泡在暖暖和和的水里。 舒服,又满足。 她再次产生那种难以压抑的庆幸。 庆幸她识字,庆幸她能将那些来自于远方的思念说给她们听。 季春花不想拒绝这份好意,她蓦地回想起段虎说过,人家谢你是合该的,不光是为了谢你,也是为了她们自己心里舒坦。 你收了谢,也美滋儿的,以后就还愿意帮助她们。 她乐意听这个谢谢,乐意收下这个谢谢。 也很想往后还帮她们。 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世界又变大了、变宽阔了一些。 “何婶儿,”季春花抿抿唇,强压住内心的雀跃,思索片刻后道:“我先去问问我爷们儿,好不?” “家里就他跟我婆婆,我怕他俩不放心。” 何凤一听这个,瞬间冷静下些许。 忙亲切道:“丫头,不碍的,你爷们儿要是不乐意去也没事。” “咱再找机会,或是我明个儿叫那赵婶儿来地里,也行。” “我们都是为了谢你,可不能因为这个给你添麻烦。” “好!我知道的婶儿。”季春花点点头,转身要去找段虎,说:“婶儿您等我会儿,行不行的一会儿我告诉您。” “得嘞丫头,没事嗷,甭有压力。” 季春花却没咋听得进去。 她越往段虎那边跑,就愈发激动,也不知道是为啥。 直到一路跑到小树林,涨红着脸蛋儿在段虎跟前刹住,“唰拉”一下仰起颈。 “段、段虎!”季春花可大声地说:“我今天又给别人念信啦,嘿嘿。” “是何婶儿的邻居赵婶儿呢!” “何婶儿说赵婶儿很想认识我,想叫我去她家吃饭,好好谢谢我。我... ...我有点想去,你之前跟我说的,人家谢我,我要接受的,我没必要不好意思。” “所以我就想,就想问问... ...” 季春花冷不丁地卡住了。 她见段虎耷拉着眼皮,没什么表情,还吊儿郎当地叼着烟,不免有些发虚。 寻思也确实是,这都傍晚了,她做了媳妇儿了,也不是没人管的野丫头。 明明能老老实实家去,咋还能满处乱转,到别人家去串门子呢。 再说,他虽然打今儿早就别别扭扭的,但也确实为她推掉了工地那边的事,他指定是想等她不生气了再去。 想到这儿,季春花忽然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倏地埋下头。 透着愧疚抓紧道:“我,我就是问问。” “我也觉得时候好像有点晚嘞... ...要不我还是,跟何婶儿说一声去吧。” 段虎仍然垂着凶戾漆黑的眸,搁她脑瓜顶瞅她。 他太阳穴突突狂跳,用力咬了咬后槽牙,努力压抑着心底的复杂。 隔了老半天,才粗莽地一搓脑瓜,无所谓地嗤道:“乐意去去啊,问老子做啥。” “咋,没了你我俩还不能吃饭了嗷?” “... ...你,你做啥要这么说啊,”季春花听得这叫一个难受,紧紧蹙着眉心颤颤巍巍地仰头儿,“我这不就是在跟你打商量嘛?我,我原先都不咋跟人说话... ...” “后来到地里来劳动,认识了好多好人,还交到了珍姐那么个好姐们儿。” “我,我就是寻思,她们都是真心稀罕我,我能瞅出来的!我也想跟她们实打实的好好相处。” “难道我这么想是错的吗?”季春花有些着急,头脑一热便想到啥说啥了,“你和守财还有老沈他们不也是好朋友吗?” “你喝多了,沈大哥都能送你回家,平时也跟你一起工作啥的。” “我... ...我也想有好朋友呀,倒不是为了有人帮我,就、就是,我... ...” 艹! 段虎眼一闭,终是压下心头的火。 他贼憋屈,憋得都上不来气儿。 他看到了她闪着光的眼,还有她美得屁颠儿屁颠儿的蠢样子。 还能不懂她说的是个啥意思么? 他和老沈他们就是好些年的情义了,大家伙一起风里来雨里去的。 虽说总对他们骂来踹去的,可却半点不会影响彼此之间的感情。 段虎太懂了,太懂季春花就是从来没有过这些东西, 所以如今才会觉得弥足珍贵,根本不舍得拒绝。 可他还是气,还是窝火儿。 他气他们俩的事儿还没整明白呢,她就要着急去跟别人处关系了! 但他也不舍得扫她的兴,叫她处不上自己的好朋友! 艹!真他娘的难受! 段虎憋得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的,得益于黑黢黢的肤色才没那样明显。 他舌尖抵住腮,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拧巴来、拧巴去, 终于翻了个好大的白眼,“你他娘的咋这么磨叽?都跟你说了乐意去就去。” 随后敷衍似的道,“你不说跟我打商量,行,商量完了。” “快去吧嗷!别搁这黏糊老子了。” 第179章 我,我爸原先都咋哄您的? 季春花生气了。 这次是真的,实实在在、彻彻底底的生气了。 她不是气段虎看上去好像不咋乐意叫她去, 而是头一回贼想把他那张吃起来其实挺软乎的、实际却总是想啥不说啥、又臭又硬的破嘴给他咬破! 叫他疼得直吸凉气儿,最好疼得接着扎她脖颈里呜呜哭她才能解气。 所以季春花没有回答,她啥没说,徒留用一张气到膨胀发烫的圆脸儿,对着段虎恨恨地瞅了一会儿,随后扭身就走。 段虎只见她利落又果决的转身,一下就站不住了。 揣在兜儿里的手才要迅猛出动,攒足了劲。 就听不远处何婶儿兴致勃勃地叫:“咋样呀,春花,你爷们儿叫你去不?” “离你家不远的!” “段虎同志,你放心,婶儿不会叫丫头太晚回来的,等她吃完饭我看差不多了就把她送回家去,看她进了你家门我再走。” “把心搁肚子里嗷!” 季春花老大声地笑,“哈哈,不会的婶儿,他咋能不放心我呢?” “不碍的,他同意啦,咱们快走吧。” “... ...”段虎死命咬着牙,腮帮子都一鼓一鼓的。 单手从裤兜抽出来以后,在空中划了一个尴尬又倔强的弧度,然后又—— 搓了一把后脑勺。 后来季春花同何婶儿走在路上,越寻思越气、越寻思越委屈。 她就只好用不停说话来掩盖,虽说唠得都是些寒暄的话,家不长里不短的,但何婶儿却很乐意听。 何凤眯着眼,搀扶着季春花的胳膊,一直用怜爱又稀罕的眼神儿瞅季春花。 给季春花瞅得还挺别扭。 她无声的叹息,心想自己这到底是咋了呢? 不光脑子总想不“文明”的事儿越来越像段虎,这拧拧巴巴的脾气咋也开始像他? 咋就非得学点儿这些个不好呢,她也是的! 真是不老正常。 后头,季春花便努力让自己专注起来。 毕竟她答应了,答应就要真诚地跟人处,不能敷衍。 好好吃过饭,再早些回家就是了。 大不了,就等她消消气再主动跟他说,说她只是想把自己的高兴分享给他,他不想让她去或是乐意让她去都好,她不会因为那个生气。 可他得说出来。 有时候他不说,她是能懂。 但她也不能每回都懂呀? 她脑瓜又没那么灵,也不是他肚儿里的蛔虫,有摸不清他心思的时候... ...也很正常吧? …… 独行的段虎就这样一个人回了家。 不过他到家的时候儿也要比平时晚些。 因为等季春花走出去一段距离以后,他还是不放心。 就畏畏缩缩地偷偷尾随她,直到她跟着何婶儿进了那个赵婶儿家里。 段虎又睨了赵婶儿家门口一眼,才蹍灭香烟转身无声离去。 等终于到家以后,推开院门的动作都不自知的放轻。 孙巧云听动静这么秀气温柔,自然以为是季春花,乐乐呵呵地从灶房出去迎,“春花,你们回来... ...” “啦?” 孙巧云眼瞅着段虎耷拉个大脑瓜,一步一晃悠地走进来,都懵了。 等到反应过来,她瞬间无比急切地过去迎,都有点吓磕巴了,“虎,虎子!” “咋了这是??” “是出了啥事儿吗?春花呢?啊?” “... ...有啥事儿啊,没啥事儿。” 段虎撩起眼皮却不看孙巧云,别开视线闷哼:“你净瞎操那没用的心,你儿媳妇搁外头现在可是香饽饽。” “她帮忙给个老婶子念信,人家为了感谢她请她往家吃饭去了。” “... ...” 孙巧云这才松口气,完了她就不说话了,定定地盯着段虎看。 段虎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咽咽唾沫粗哑道:“... ...咱吃饭吧妈。” “没啥事儿?”孙巧云呵呵干笑,不搭理他转移话题那茬儿。 直接戳破,“你看看你那俩大红眼珠子,再跟你老娘我扒瞎!” “刚才差不点儿都给我吓死了!魂儿都要被你这个粗货吓没。” “你光着屁溜儿的岁数都没哭过几回,现在咋瞅咋像要掉泪儿,你还跟我说没——” “谁!谁哭了!” 段虎咔嚓一把扭过头,执拗又凶狠地回望自家老娘。 无比刻意,咬牙切齿地道:“我,我这就是刚才被风扇的,进沙子迷眼了!” “... ...”孙巧云看得都心累。 她知道自家儿子啥尿性,懒得站这儿跟他掰扯,便十分敷衍地转身摆摆手,“行,行。” “啥事儿都没有~” “嗐,反正我是没事儿,我乐意叫我儿媳妇成个香饽饽,全世界的人都稀罕她才好呢~” “反正我们春花指定惦记着我,搁人家里串完门子回来还得关心我呢,跟我热乎热乎。” “我管你个完蛋玩意儿做啥?往后我就跟我儿媳妇好。” “毕竟我们都是有啥说啥的,知道说软乎话的人,处起来自然是谁都高兴~谁都自在~” “... ...” 段虎突然就更不想吃饭了。 他死死地绷着下巴颏,人高马大地杵在原地,老半天都没动弹。 就直勾地瞪着脚底下那点地,都快给地盯出个洞了。 孙巧云回了屋,却越发的淡然,像是胸有成竹一样。 她熬的碴子粥,炒了俩菜,蒸的两掺面的大馒头。 坐那吃的还贼香。 只要想到春花在外面那么高兴,跟大家处的那么好,还认识了真心稀罕她也想对她好的人, 孙巧云就欣慰,心里头就暖和。 还有,她刚才可是瞧了个真真切切。 就是赌上一簸箕的大馒头,他都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多吓人啊!她家那个小时候都能斗老狼的主儿,竟然因为媳妇儿急到就快哭了! 这还能忍得住不来找她取经? 呵。她说啥来着? 他们段家的爷们儿就是这个德行,根本离不开自己娘们儿! 死随他那个爹。 孙巧云正这么想着呢,就听段虎沉甸甸地走了进来。 到她身侧,也不坐下吃饭,就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突兀停下。 孙巧云一翻白眼,哂笑着挤出眼角纹路,“咋?大黄牛啊?喘气这老粗呢?” 段虎憋得眸底早已是一片血红。 倏地攥紧硬邦邦的大拳头,艰难无比地挤出句:“... ...我,我爸原先都咋哄您的?” “您不总说,我这嘴一点儿都不随我爸么。”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直接眼一闭,爱咋咋地。 迅速添上一句:“具、具体是哪儿不随... ...啊?” 第180章 让她美美 孙巧云一听这个,彻底绷不住了,差点儿没把嘴里的饭都喷出来。 她赶紧拿温水往下送送,同时摆摆手,“... ...快坐下说吧。” “让你娘我仰着个脑瓜子瞅你实在是太累挺。” “... ...哦。”段虎扶住椅背,大力一扽,咵嚓一下坐下了。 孙巧云瞥他一眼,缓了缓才勉强压住想骂他的冲动。 寻思这么多毛病,哪儿能一下子都说完? 还是先说最重要的,最该改的吧。 她悠悠叹息:“虎子啊,你这性子妈理解,春花也理解。我们谁都不是说想让你彻头彻尾地改了,但你得分情况。” “你也甭想着学你爸,不是妈故意夸他,单能跟媳妇儿说软乎话,能老老实实认错儿求原谅这一条优点,就够你学上大半辈子了。” “那还不一定能学个十成十,你能学个一半儿都不错。” 说完,孙巧云又捋了捋,开始细细地跟段虎摆。 她问段虎还记不记得春花从前说过,就让他做自己就行。 段虎立马板着脸点头,犹豫都没犹豫。 完了一想,不对啊。 他张嘴就要问,孙巧云却能掐会算一样拦住:“诶,你指定要问,她都说了她不生气,让你不用改,现在咋还生气了呢?” “... ...” 艹! 段虎倏地瞪圆眼,都惊得忍不住在心里爆粗了。 太神了,他妈咋就这么神呢?! 孙巧云看他满脸错愕,跟个傻不拉几的热血愣头青似的,呵呵乐不停,摇头道:“虎子啊,你要知道,这两口子之间的关系跟别的关系是不老一样的。” “比方说你交朋好友,虽说也关系不错,但咱们都不太会刻意要求做啥,但是对另一半就不是嘞。” “你看,妈给你打个比方,比如说... ...春花跟别的男同志交朋友,一起吃饭——” “她敢!!”段虎后话都等不到,直接原地爆炸,“腾”地一下站起来,“她敢给老子试试的?” “看我不... ...” 孙巧云轻飘飘地瞪他一眼。 段虎蓦地梗住,嘴一闭。 “那为啥?你为啥要求她?为啥不叫她跟别的男同志好?” “废话!她是我媳妇儿,就只能跟我一个老爷们儿好,咋能跟别的... ...” “因为你对她的稀罕是有私心的,跟朋友之间或是父母之间的都不一样。这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做不到那么大公无私,因为你稀罕对方了,你付出了,就忍不住会要求对方... ...” “想叫她也更疼你一些啦,更理解你一些啦,多跟你热乎热乎儿啦。你心里就美。” 孙巧云不疾不徐地给他掰扯。 “... ...”段虎听得皱起眉头,越皱越使劲。 满脸思索。 哦... ...是这么个道理啊。 他,他就说咋总想吃她嘴儿,还总想跟她贴一块儿黏糊呢。 她刚才没搭理他,还甩脸子,他气得差点没直接撅过去。 因为他稀罕她,还越来越稀罕, 就想叫她也越来越稀罕他。 也对他付出,让他心里美美。 后头的话段虎就没咋听得进去了,他满脑子都在想: 那、咋,咋才能叫大胖年糕团子也美美呢? 叫她美美,不就不生气了吗? 段虎觉得,再次鼓起勇气说个错了实在是太他娘的难了。 昨天好不容易挤出来,她还没听见,他都泄劲了。 可是... ...让她美美这事儿,他还是能做到的。 这么想着,便忍不住略扭过头,往自己身后头瞅了一眼。 孙巧云不经意瞧见,啧一声拍他,“我跟你说话呢!你往屁股蛋子上瞅啥?” “... ...没,没瞅啥。”段虎迅速回身,拿起个大馒头就往嘴里塞。 含糊不清道:“寻思裤子都是土,一会儿洗了去。” “成,那你吃吧。妈吃完了。” “嗯,您甭管了,我收拾,您回屋歇着去吧。” 孙巧云起身,还想说啥。 段虎看都没看,就粗哑道:“我吃完饭先接她去,我知道那婶儿家搁哪。” “... ...哦~~~”孙巧云捂住嘴,促狭笑开。 “行,那妈就不管了,回来的时候敲我门告诉我一声。” 她走出正屋。 “知道。”段虎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又往嘴里塞了个大馒头。 …… “丫头啊... ...春花丫头!能认识你,赵婶儿我是真高兴啊!呜呜呜呜... ...何凤啊,你说这娃,命多苦啊!” “哎呀老天爷呀,你说你咋就不长眼呢?心眼儿这老好的一个,水灵灵的大胖丫头,你咋能叫她吃那么多的苦呢。” 何凤听得从炕上窜起来,啪啪打赵婶儿的手,“诶呦,她赵婶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说个水灵灵就行了,后头还非得跟个大胖丫头做啥呀!” 季春花嘿嘿笑,和气极了,“没事的何婶儿,我本来就胖嘛,这有啥不能说的。” “哪儿就胖了?”何凤很认真地打量她几圈,“春花,婶儿不跟你扒瞎,原先我们全家的衣裳都是我做,我这眼睛就是尺。” “你是总穿太宽松的衣服显得!咱这肉绝对是长得贼匀称!” “况且最近我看的真真儿的,你搞劳动这段时间都瘦了!你瞅你这棉衣。” 何凤俩指头一捏,“都松啦!” “呀!”季春花眼儿圆溜溜的,怔愣又惊喜,“还真是,我都没发现!” 两个老婶子都被季春花这憨态可掬又天真可爱的模样惹得笑个不停,眼窝跟心窝里全都热热乎乎的。 何凤感慨:“她赵婶儿啊,咱还得是多跟这些年轻的小同志们接触接触,才能不容易老。” 说完拍拍季春花的胳膊,“春花呀,你是不知道,我们这院儿里都好久没这么热闹,这么喜庆嘞。” 赵婶儿也跟着附和:“可不是么,咱俩这还算是运气好呢,就算娃们都出去了,好歹也是有娃呢。” “可你看斜对面那个王奶奶,都奔九十喽!一辈子无儿无女的,老头子前年也走人嘞。” “就剩老太婆一个... ...谁都不知道哪天早起就瞧不见她出门子了。” 赵婶儿还捅咕何婶儿一把,“凤啊,咱离着近,跟王老太比也算年轻人嘞,可得没啥事儿敲敲门扒头瞅一眼,别到时候瘫吧炕上了都没人知道呢!” “... ...”何凤听得心里凄凉又酸楚,抿住嘴没说出啥,只是连连点头。 摆在炕边的圆桌虽然破旧,但被赵婶儿擦得锃亮,中间摆着所剩无几的菜。 赵婶儿还少见的喝了些酒,刚刚才失了态,拽着季春花啪嗒啪嗒的掉了半天眼泪儿。 何凤觉出因为自己的沉默,屋中气氛逐渐凝结,急忙又抓了一把瓜子花生撂在桌上,“春花,吃饱了没?” “磕点瓜子溜溜缝儿。” 赵婶儿醉意愈发重,嘬尽杯底的酒冷不丁儿地说了句:“凤啊,我现在突然贼后悔咋就没学学认字儿呢?” “我寻思... ...一来是不能总麻烦春花给咱念信,二来,这不识字,不光不会读信,也不会写信呀!” “诶,凤啊,我记得镇上好像就有个啥...中老年扫盲小组是啥玩意儿的,不然哪天咱也去报个名?” 第181章 你看我会不会把你咬破!哼! 何凤立刻摇头,“我倒是也听说过,扫盲是从前年开始的吧?” “可咱到镇上也不太方便呀,得专门雇车。” “我这腿脚也不利索,折腾不起呀!” 赵婶儿闻此瞬间有些丧气,却也不得不承认是这个理儿。 末了她安慰自己:“再等等吧,你看咱村儿现在也总响应号召啥的呢,没准儿等明年咱也能整呢!” 季春花嗑着瓜子,绵软透亮的大圆眼儿眨巴眨巴的,嗑得漫不经心。 她刚才差点就脱口而出了,想说她还是认识些字的,不然没啥事的时候就教教您二位。 可又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只是认字,写的也不是很好。 有的字写不出,写得出的也跟狗爬似的。 ... ...扫盲小组里面的老师肯定是文化程度很高的人吧。 她这点文化,还是不要上赶着教别人了。 万一教不好,还给人教坏了可咋整? 不知不觉,就落了晌。 外面的天儿还没黑透,灰蒙蒙的。 季春花往外瞥了一眼,抓紧起身,十分客气礼貌地道谢:“何婶儿,赵婶儿,给你们添麻烦啦。” “谢谢你们邀请我来家里吃饭。” 两位婶子连忙跟着站起,臊得老脸通红,急道:“快别这么说丫头,全是我俩麻烦你嘞!” “要不是有你,我俩就得对着那两封信想七想八的,难受到过年去!” “行啦行啦,春花呀,咱都不说这些酸话嘞。” 何凤知道天色要晚了,先行走到屋门口,“往后有时间你就多来串门子,我跟你赵婶儿都老稀罕你来嘞。” “想吃啥就跟我俩说啊,丫头!” “她赵婶儿,我去把春花丫头送回家,你都喝成这德行嘞也别收拾了,桌子啥的就撂这,明个儿早起我来跟你一道收拾。” 方才吃完饭,季春花就主动想帮着收拾来着。 结果瞬间惹得两位婶子大惊,就好像她要做啥贼可怕的事情一样。 当时的场景差点叫季春花吓得魂儿都飞了几个,后头就再不敢提了。 她当时还寻思呢,这两个婶子跟妈性子好不一样呀。 妈是和声细语地拒绝,虽然温柔,但却莫名带着种力量,叫她不好意思反驳。 这两位婶子则是风风火火,恨不能原地蹦起来。 ... ...让她更不敢反驳。 不过,这都是因为她们很疼爱自己,不想叫自己干活儿。 季春花心窝窝里又酸又涨,悄然笑着眯起眼儿。 才出了院门,何凤嘱咐:“看着些脚下,丫头——” 说完,她就像卡住了似的,老半天没出声。 季春花纳闷,只见何凤怔愣地顺着院门往前看,她也跟着张望,“婶儿您瞅啥... ...” “呢?!” 她脑瓜嗡地一下炸开,张了张嘴儿。 下一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飞速迈开小胖腿儿狂奔过去。 “段虎!!” 季春花一瞬间啥都忘了,就连俩人闹别扭的事儿都忘了。 她嘴角也跟着脚步一起飞起来,乐得跟朵花儿似的。 到了跟前,一把抱住段虎劲壮的手臂,用力搂在怀里, 龇出小白牙高高扬起脸儿,“你咋来啦?” “你咋认得赵婶儿家呐?” “嘿嘿,你是不是又偷偷搁后头‘监视’我啦~” “诶呦,你看你这人,干个劳动你也监视我,串个门子你也监视我~” “你咋这么烦人呀!” “... ...”段虎太阳穴噔噔狂跳,隐在昏暗天色中的凶悍脸庞愈发黑。 何凤被逗得实在绷不住,又有点不敢在段虎跟前笑出来。 便只好强忍着走过去解释:“段、段虎同志啊,实在是不好意思。” “刚才我们几个唠得高兴,她赵婶儿就说叫春花也喝口酒。” “没多喝,就小半杯。” “她喝完跟我俩唠老半天都啥事儿没有,我俩还寻思这丫头酒量挺好的呢!” 段虎耷拉眼皮一瞅,只见季春花脸儿映在隐隐探头的月光下,红得惊人,瞬间拳头攥得梆硬。 艹。 真能耐了啊臭年糕团子。 还敢背着老子喝酒了?你他娘的是真要疯啊。 他额角青筋都被火儿顶得用力凸起搏动。 何凤突然呵呵笑道:“我估摸着,春花丫头就是那种心里贼有数儿的人,得是瞅见了叫她心里踏实的、觉得安全的人,才会开始醉呢。” “... ...”段虎拳头蓦地松开了。 但脸仍然黢黑。 他粗哑道:“给您添麻烦了嗷婶儿。” “!”何凤差点吓到心跳骤停。 她讷讷道:“啊,啊,没有没有,不麻烦不麻烦。” “这哪能说是,是她麻烦我们,明明是我们麻烦她了。” 何凤忍不住生起种强烈的愧疚,忙热情道:“下回你也来啊段虎同志,跟春花一起来婶儿们家里串门子嗷!” “... ...行。”段虎随口应了一声,闷闷的。 咔嚓一下俯身,单臂勒着季春花把她往肩上一扛。 何凤大惊:“诶呀天老爷诶,小伙子,可不能这么整呀!” “这你不得给她颠吐喽!” “不能。”段虎不屑冷哼,转过身大步往前走。 笃定:“老子走得稳,颠不着她。” “... ...”何凤有些不忍直视地捂了捂眼,顺着指缝心惊胆战地瞅季春花。 却见她扒在段虎宽厚结实的肩膀头,咧着嘴儿呵呵乐。 还打了个嗝儿。 招招小胖手儿,“我走啦婶儿~咱们明个见呀!” “婶儿你回去也早些休息呀~” “... ...”何凤哭笑不得地也冲她摆摆手。 直到小两口的身影消失在狭窄昏暗的土道尽头,才心有余悸地转身叹息:“哦呦,娘诶,可真吓人呀!” “这段虎同志真是一把子莽劲!哪儿有扛自己媳妇儿跟扛麻袋似的呢!” “不过春花也是... ...一点儿都不怕不说,瞅着还挺美?” 何凤推开院门,最后感慨般总结:“老话说的真没错儿,啥锅配啥盖。” “依我看,这俩人真是贼般配!” “天生一对儿!” …… “段虎~~~” 走在路上,季春花黏糊糊地叫:“段虎~段虎~你在哪儿~” “... ...”段虎脸板得更硬了。 不言语。 季春花撅撅嘴儿,又叫:“呔!大老虎!为啥不理我!” “... ...”段虎咔嚓一下停住脚,单掌抬起。 “啪!” “啊!”季春花惊呼,扑腾着伸手要往身后捂,“你,你你打我辟、谷蛋儿做啥?!” 段虎混不吝地呵一声,再次抬掌。 “啪!” “... ...你,你,”季春花泪儿噙在眼窝,奈何这么着挣歪也捂不到正地方,急得直吭哧,“你、你是臭流氓,你、就知道欺负我。” “臭流氓!” 她头顶热气蒸腾着,掺杂着醉意,口无遮拦道:“有能耐你来吃我嘴儿呀!你看我会不会把你咬破!哼!” 第182章 水灵灵儿的美年糕记 这回段虎没再抬得起手。 “?”他直接听懵了。 忍不住蹙眉心想: 不对啊,他都还没干叫她美美的事儿呢。 她咋还想先叫他美美了? 蓦地,脑瓜里一闪。 段虎神色无比复杂地重新迈开腿,步伐虽然同样沉甸甸,却隐隐透出几分飘飘然。 这,这个大胖年糕团子,竟然这么稀罕他呢。 她喝酒喝得不老清醒的,把跟他生气的事儿全忘了也就算了,竟、竟然还想着跟他吃嘴儿,叫他美美。 他眸底翻腾起一抹炙热,不自觉地往下咽咽唾沫,舔舔发干的嘴皮子。 却又立刻强忍似的闭了闭眼。 给自己讲理。 段虎,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必须想到做到。 不能因为她现在忘了,你就稀里糊涂的让这事儿过去了。 你刚才咋寻思的来着? 说好要让她好好儿美美的对吧。 绝对不能顾着你自己美嗷! 吃嘴儿这事是个陷阱,你可千万不能往里跳嗷! 其实,季春花真的只是喝了一点点酒。 赵婶儿家的那个小杯子老小了。 季春花当时想,上辈子就是喝多酒叫季琴害的,多少还是有点阴影,所以她就只喝了小半杯。 她还是稍微有一点点酒量的,虽然不多。 但那点酒,还不至于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可何婶儿说的对,就在瞅见段虎的那个瞬间,她也不知道咋回事,就觉得好像,酒意一下子就上头了。 特别踏实,特别放松。 但,但是吧,那个上头的时间根本没持续多久。 比方说现在,在她刚刚吼完要咬他那句话以后,自己就把自己直接给吓到酒醒了。 季春花“腾”地一下涨红起脸儿,心想自己咋能这样呀。 还真是酒后吐真言,白天想的啥这就全吐噜出来啦? “... ...唔。” 怎想,她这扒他肩膀头上臊得要死要活呢,胃里便开始一阵翻滚。 “段,段虎... ...”季春花觉得有点恶心,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颤颤巍巍地拍拍他,“你别扛我了,我吹吹风清醒多啦。” “就是我,我现在有点恶心。” “?” “啥玩意儿?” 段虎莫名感觉自尊心被狠狠地创了一下。 再次猛地停下,张嘴就道:“咋可能?” “老子走得多稳,你咋能恶心?” “不是不是,”季春花坦言:“跟你没关系,你挺稳的,就是我好久都没喝过酒了,加上光顾着唠嗑其实也没吃啥东西... ...” “你快把我放下来吧,我想缓缓。” “可能走走,顺顺气儿就好了。” “... ...哦。”段虎听她说的也挺恳切的,便俯下身子把她撂地上了。 季春花俩脚沾地以后确实一下子就好了很多,便自己拍拍胸口,率先往前走。 “好受多啦。” “咱还是赶快回家吧,不然太晚了,妈指定不放心。” “... ...嗯。”段虎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敷衍了一句,下一秒却看着她丰腴的背影,悄然眯起眸。 啧。 他咋感觉不老对劲的呢? 这状态转变的也太快了吧?嗯? 现在这么一细想,咋想都咋觉得她刚才有点太高兴了啊,简直高兴到离谱。 明明他们分开的时候,她还冲他甩脸子来着。 可这么一瞅,她也没喝多啊,清醒的很呐。 那咋刚才,就突然主动提起吃嘴儿了呢? “!”段虎唰拉一下瞪大眼,银色的月光打进他乌漆漆的瞳仁。 深处一片警觉。 艹! 她太精了! 她指定是在试探他,试探他心里有没有数儿。 一个惹媳妇儿生气的男人,咋能恬不知耻的跟媳妇儿美滋滋的吃嘴儿,占她便宜呢。 不行,他必须得先让她美美。 她美够了,他才能也美美呢。 这样才对,这样才公平。 哼,大胖年糕团子,心眼儿还挺多啊。 差点就中了你水灵灵儿的美年糕记了! 要是老子上当了,没准儿到了吃嘴儿的时候你还得啐我一口,说:呔!你想得美! 真不要脸! 咱俩都没和好呢,你就想舒舒服服的吃我嘴儿! 不可能! 段虎,原来你是一个这么无耻的人。 我简直是对你太失望了。 “你做啥呢?”季春花鲜少能走在前头,还好半天都没被段虎超过。 她心里本来就有点发虚,焦急催促:“快点呀,妈自己搁家害怕了咋整?” 段虎一挑眉,只两个跨步就轻松超过她。 心里下意识地蛐蛐:臭年糕团子,就知道妈。 妈一点都不难受,妈可美了。 她不光美,还因为你把老子丢下的事儿乐得哈哈的呢。 真是要了亲命了。 你说你一个大胖年糕团子咋就装的那么好呢。 老子真是看走了眼,当初搁山上碰见你的时候才会觉得你傻了吧唧的呢。 实际你他娘的比谁都精啊你! 你就是个大年糕精啊你。 老子这辈子可算是栽你身上了,现在就被你甩个小胖脸儿急得团团转,那往后的日子指定得更没眼看! …… 到家以后,季春花头一件事就是去敲孙巧云的屋门。 孙巧云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听见他俩回来了,便强撑着道:“回来就行,快回后院洗洗歇下去吧。” “行,妈您睡吧。我们把大门锁完啦。” 季春花轻软地笑着回。 说完,里头就彻底没了动静。 段虎板着张大黑脸,嘴角疯狂抽动。 见她乐呵呵的关心孙巧云,又把他自己一人儿丢在原地,心里那叫个憋屈。 完了就立刻给自己接着做思想工作。 坚持住,老子必得坚持住。 不能炸,不能凶。 指定不能让这个大年糕精再逮着更多的错处了。 然后他就率先回了后院,直接扎进灶房烧火去了。 季春花踏进后院,阖上二道门,就听段虎搁灶房喊:“诶!” “... ...不,你不洗洗嗷。” 艹。 吓死。 差点就说你他娘的不嫌脏啊。 这破嘴,想说点儿好听的是真难。 “啊。好。”季春花抿抿嘴儿,想起刚才趁着那点酒气口出狂言,脸又烧起来。 她好歹缓了缓,才奔着灶房走去。 段虎蹲地上,正往灶膛里添柴,粗哑道:“洗个澡儿吧,我出去之前就打完凉水了。” “等锅里的烧开了我给你搁桶里掺和好,完了你自己个儿洗。” “我铺褥子去。” 第183章 你,你起开。 “... ...?” “啊,好。”季春花怔愣着,傻乎儿的回应。 可直到段虎都走了好久,她也脱得溜光儿进了澡桶, 都仍觉得无法置信。 季春花瞅着水面,拧紧眉头。 心想:不对! 洗澡儿他咋能这么痛快的放过她呢,咋能不跟她一起洗、不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欺负她呢。 况且她刚才口出狂言,都主动说要跟他吃嘴儿了,他、他咋就跟没听见一样呢? 季春花就这样翻来覆去的想,想到回了屋,双目呆滞地钻进被窝窝。 又听到段虎推门而出,说他也去洗澡儿, 才终于后知后觉—— 她嘴儿一撅,红起双眼,紧紧攥住被角, 可委屈地轻声哼哼:“我都没跟他闹别扭了,他咋还反倒跟我闹起来了?” “... ...难道他是怪我把他扔小树林,没搭理他,就跟何婶儿走了嘛?” 季春花更委屈了,吭哧瘪肚地呜咽起来, “那,那谁叫他说话那么难听的!” “个没心没肺的粗货!我惦不惦记着他,他心里没数儿嘛!” “... ...”沉默片刻后,又叹息:“好吧,我也知道他心里指定是有数儿的。” “他从来都不傻的。” “他只是好好的一个大好人,天生长了张破嘴罢了。” 季春花揉揉眼,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决定等段虎回来还是好好的跟他唠唠吧。 其实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儿,她相信只要她好好跟他唠,他也不会一直拗劲的。 因为她知道,难受的不光是她自己,他也是很难受的。 季春花瞅着房梁子,认认真真的等。 怎想这一等再等,却还是没有等来。 她又觉得不正常了。 段虎洗澡儿是很快的,批了扑噜起了咔嚓的。 今儿咋突然这么慢呢? “... ...” 季春花又想哭了。 难不成,他是故意的吗? 他已经不想跟她钻一个被窝窝了吗。 …… 灶房内,滚滚的热气蒸腾着,在那其中隐隐透出一个彪悍凶悍的轮廓。 浑身黢黑的皮子生生被熏红,上头滚落的都不知道是水还是汗了。 段虎颤颤巍巍地匆忙蹬上大裤衩,就跟逃命一样窜出门口。 光着脊梁,呼哧呼哧地急喘,抬手粗莽地抹了把汗, 咬牙咒骂:“艹他娘的,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 “谁家好老爷们儿洗屁蛋儿洗他娘的半拉点儿啊!” “... ...服了,老子真是服了!” “欠不点热死憋死,艹!” “... ...” 后头的话,段虎都不忍往下再说了。 他只要想想,就想都不敢想。 他下颌紧绷,转身又回了灶房, 直接把脱下来的一大堆衣裳一卷,神不知鬼不觉的卷住一个小小的罐儿。 那是孙巧云给季春花的雪花膏。 刚才搁屋铺褥子的时候段虎就提心吊胆的给偷出来了。 至于这雪花膏到底是抹在哪儿。 “... ...” 不不不。 不能想了。 一点儿都不能想了。 打铁需趁热,再磨叽下去他没准儿就又得犹豫了。 段虎心一横,眉一皱。 夹着一大堆的衣服就气势汹汹的回了房。 屋里一盏灯都没开。 他忽然想起了两人的洞房夜, 似乎突然就特别理解季春花了。 要是这会儿,屋里亮堂堂的。 就是打死他,估摸也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倒不是因为脱得溜光儿不好意思,那当然是没啥不好意思, 他又不是大闺女! 可他现在就是觉得,他屁蛋儿没准儿都得比别的地方白! 一瞅就能瞅出来。 而且还香喷喷儿的。 艹! 段虎额角剧烈地抽动,进屋以后就先把卷着的那一大堆衣服随手撂外屋了。 开玩笑,他咋可能在一件事上栽两回跟头? 那上回就是因为褂子忘在炕柜上,才被胖年糕团子不小心拽掉地的。 然后信封不就掉出去了。 完事儿,他就板着脸,浑身上下隐隐透着种视死如归的深沉与决绝,推开了里屋的门。 “吱呀”一声。 炕上的小山包动了动。 “... ...” 段虎松了口气。 得亏今儿没睡着。 不然他真能气厥过去了。 他迈开大步,径直上炕。 啥也没说,临近躺她身旁之前,扥住被角—— 一掀。 “!” 季春花蓦地瞪大眼,潮乎的乌发扑满枕头,泪汪汪地在被窝里瞅着他。 紧张又委屈。 段虎当即僵住,下意识地张开嘴。 ... ...挤不出来。 还是挤不出来。 算了算了,说不出来就干。 大老爷们儿能动手就尽量别吵吵! 说是迟,那是快。 段虎咔嚓一把就侧躺下了,和季春花面对面, 躺在了她的枕头上。 被子被松开,不算很规矩地把俩人裹进被窝窝。 “... ...你,你起开。”季春花小胖手儿挡在俩人之间,怄气般往外推他,“你又不是没有枕头?” “为啥要跟我抢。” 段虎紧抿着唇,俩黑漆漆的大眼珠子跟冒着火一样死盯着她,还是不吭声。 也不动弹。 季春花累的呼哧带喘,结果他还跟堵肉山一样纹丝不动。 她更生气了,绵柔的双眸越烧越红,哭声也愈发忍不住, 控诉道:“你不是要跟我接着闹别扭嘛,洗个澡儿都这么老半天!” “现在又来黏糊我做啥?” “才不要跟你一块儿睡。” “你走开,我要去找妈睡!” 段虎眉心一跳。 迅猛出动,攥住季春花的小肉手,整个人向她靠拢, 直至紧紧贴住。 眼一闭,用力咬住牙关。 引着她…… “... ...啊!” 季春花徒然惊叫,眼瞪得滴溜圆。 泪儿都被吓得滞住,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段虎额角渗出汗,坚硬的睫不安又狂躁地颤动。 心道:艹,艹! 你他娘的倒是说话啊。 给点儿反应啊。 你这么着... ...叫老子咋往下接?? 段虎正这么寻思着呢,季春花便“咕咚”一声,咽了口老大的口水。 在静谧的屋中显得分外突兀。 段虎瞬间整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呼吸愈发粗重暗哑, 却又难忍期待地撩开眼皮,猩红着眸瞧她的反应。 俩人眼跟脸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红。 段虎受不了了,终于倍感煎熬地低声咒骂:“你他娘的倒是说句话啊!” “... ...好,” 季春花直接浑身打了个哆嗦。 涨红着脸儿,眼眸却惊人的亮。 很快,傻了吧唧地继续道:“好,” “好滑溜儿啊... ...” 段虎:“... ...” 第184章 抹身上了,抹身上了行了吗?! 别说段虎,连季春花都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整愣了。 她大脑瞬间空白一片,急得又抿嘴儿又拧眉的, 缓了片刻,才怯怯地支吾道:“我,我就知道指定是我夜里睡觉不老实,露馅儿嘞。”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惦记你辟谷蛋儿了。” 俩人太近,段虎自然不会错过她每一个反应。 见她心虚到绵柔的眼眸满处乱晃,红得跟兔子一样, 他突然就不别扭了。 不光不别扭,还觉得贼得意。 “滑溜儿呗?” 他掌心用力,霸道怂恿:“你他娘挠痒痒呢?” “要摸就大方儿摸,那么滑溜儿还不多摸摸?” “反正也是你爷们儿,老子又不找你收钱!” “!”季春花像是被“你爷们儿”这几个字触动了啥开关, 她陡然瞪大眸,很勇敢地直视他,高高仰脸儿,眼里亮晶晶。 学舌一样重复:“对!对!” “你是我爷们儿,我... ...我可以随便摸!” “用不着害臊!” 段虎一个没忍住,咧开嘴龇牙就乐:“哈哈哈我艹,你还挺骄傲呗?” “咋?老子是你爷们儿你很美啊?” “很得意嗷你,胖年糕团子。” “... ...”季春花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稍微卡顿了一下。 “啥,啥年糕团子?... ...是叫我吗?” 段虎一愣,肆意的笑蓦地滞住。 随后嘴皮子抽搭着,不屑道:“不然呢?” “谁问的叫谁。” “... ...切,咋的,你有啥意见?你,你还没啥事儿叫我小老虎呢,我咋就不能叫你胖年糕了。” “能呀能呀。”季春花忙道:“你叫嘛,我没不乐意呀。” “我就是觉得挺... ...挺可爱的!” “!”这回改为段虎被触发开关了。 他横眉立目,凶狠咬牙,“你不提这个老子还想不起来,什么玩意儿就可爱不可爱的?” “老子一个大老爷们儿,... ...你觉得我听到可爱这种,这种,娘们唧唧的词,会高兴吗?” 季春花天真又纳闷,“为啥不高兴?” 她蹙眉回忆,软乎乎的喃喃:“可爱为啥是娘们唧唧的词,我觉得可爱是,是形容很好,很好的... ...人啊,或者是,小花儿呀,小树呀... ...” 她绒绒的眼睫颤动,忽的想起他刚才那句调侃。 他问她,他是她爷们儿,她是不是很美。 季春花永远都不会忘记。 出嫁的那天,才刚踏出季家的大门时,段虎就问过她这样的话。 她感受着热乎乎,滑溜溜儿, 觉得眼窝子里也开始发热。 眨么眨么眼,重新瞅向他,丰软透红的脸蛋儿写满了认真, “我可美了。”季春花笑着泛出热泪,顺着眼尾落下。 “你记得吗?那天你娶我的时候就问过这样的话。” “我可美啦,段虎,” “你知道不,我... ...我嘴笨,脑子转的也慢。” “很多事儿都是后来寻思的时候我才想到。哦,原来是这样的呀。” “你说可爱是娘们唧唧的话,我真的感觉不是的,... ...跟,跟这个没有关系。” 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她的笑却越来越暖,越来越柔软。 “我只是觉得很美好。” “嫁给你的那天,我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好可爱,好美好。” 说到这儿,她下意识地收手。 一双肉乎乎粉嘟嘟的小手儿开始掰扯,“唔,你驮我的那辆二八大杠很可爱,系在车头的大红花也很可爱,” “外面围观的人也都很可爱。” “那些,那些叶子都掉完了,光秃秃的树也都很可爱。” “还,还有!” 季春花嘿嘿笑,露出洁白整齐的小牙儿,满足到不像话,“还有你,你是最可爱的。” “你是最最,美好的。” “就是因为有你,我那会儿才觉得,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突然变得贼好、贼可爱!” “... ...”段虎说不出话了。 直到季春花说完,他嗓子眼儿里都像是被啥彻底糊死了似的。 干涩,又灼热。 他不自知地烧红了眼尾,凶悍的眉眼间一片深凝, 漆黑的瞳仁剧烈地颤动。 须臾,伸出双臂死死地搂住季春花,将她嵌进结实又炙热的胸膛。 “... ...你,”他嘶哑着嗓子艰难却又努力地往外挤, “你也,他娘的贼可爱!” 没想说完,意外的感觉还不错。 就乘胜追击,又气势汹汹的添上句:“哼,老子的大胖年糕团子,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比、比老子还可爱千百倍!” 他黝黑的皮子被这种破天荒的情话激得渗出羞耻红意, 一阵一阵的热浪荡起,耳根连着脖颈子全都滚滚烫。 季春花也被这热浪扑到,脑瓜顶“咻”地一下跃出热气。 她抿抿嘴儿,觉得这一刻也是如此的可爱又美好。 他们两个都是可爱,又美好的。 老可爱老可爱了,老美好老美好了。 给她整得,哭到根本就停不下来了。 季春花也依赖又柔软地回抱住段虎,吸了吸鼻子…… “... ...?” 她怔愣住,讷讷嘀咕:“咋,咋香喷喷儿的?” “唔,好像是妈给我的那个雪花膏。” 季春花纳闷:“我今天也没抹呀... ...呀!” 她忽然道:“别是扔炕上了没瞅着,打翻了吧!” “段虎!”季春花拍拍他彪悍的大后背,催促:“你快把灯点上,咱掀开被子瞅瞅吧,” “要是真洒了咱滚一宿就了不得啦,那不得整得哪哪儿都是呀,黏得呼的!” “... ...别动!”段虎勒紧她,一声爆喝。 喊完,声音明显发虚,却还努力掩饰,“哪、哪就打翻... ..了。” “不能。” “我,我抹了点儿,脸、脸干!” “不行啊?你有意见嗷?” 季春花也没细想,凑他脸上又吸吸鼻子,很实在地说:“没有呀!” “你脸上没味儿!” “我闻就是被窝窝里香,你准是用完没盖好。” “诶呦你快点,掀开瞅瞅呀!” 说着,她就要去先行拽开自己这侧的被角。 段虎彻底爆发,再也没办法装下去,一个猛子撑起,蛮横不讲理地将她重重压住。 赤红双眸,破罐破摔般咒骂:“艹艹艹!” “别他娘的找了艹!” “老子抹身上了,抹身上了行了吗?!” 第185章 段虎急眼了 “... ...” “... ...” 屋里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静到只能听见段虎急促又剧烈的粗重喘息。 呼哧呼哧的。 季春花倒是习惯他炸毛了,也不害怕。 甚至还非常理智的分析了一下。 很明显,他今天的这个毛儿炸的非常厉害、非常吓人。 原先都没有过的。 只是因为把雪花膏抹在身上,他就能炸成这样嘛? 不对劲。 季小神探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 ...抹身上,的哪里啦?”她小心翼翼地发问,憋着笑。 “... ...”段虎不言语了。 下一秒,又猛然转过身,羞愤欲绝的把后背冲着她。 季春花嘿嘿嘿地凑过去,小手儿不老实起来。 又去找滑溜溜儿了。 胆大包天的化身为主动出击的小流氓,接着问:“抹哪里啦?” “是不是这里呀?” “要不然咋能这么滑溜溜儿呀。” “你好羞呀段虎,你都嫌可爱这个词娘们唧唧的,还自己抹娘们唧唧的~雪花~膏呢~” “而且还抹在——” “!” 一阵天旋地转后,季春花吓得眼都忘了眨,一口气儿憋了一半,生生卡在喉咙。 等到勉强回神时,却见上空悬着段虎黑到发亮的眸。 暗色深浓汹涌。 季春花瞬间慌了,能屈能伸地立刻道歉:“我错了我错了,” “我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贼可爱,太可爱了。” “我实在是太稀罕你啦,才忍不住逗逗你、欺负欺负你的。” “我错了,好吗?” “我们和好吧段虎,不闹别扭了好不好?” 她主动搂他脖子,拽他,“睡觉睡觉吧。” “搂着睡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搂着我睡觉了嘛?” “要不要扎脖颈儿里呀?” “... ...”段虎的喘气声更急了。 现在不光是眼,整张脸都被激得红到发紫。 他将后槽牙咬得咯嘣咯嘣作响,下颌紧紧绷起。 颤抖哂笑:“呵,呵呵,你他娘的这是借着哄老子的机会,埋汰人呢,是吧?” “把老子那些丢人的老底儿全故意掀了,是吧?嗯?” “臭年糕团子!你说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季春花恍然感觉到了啥。 吓到嘴儿一瘪就开始哭,“我没有,没有,” 她打起哆嗦,心想:坏了坏了。 段虎急眼了。 他又炸了。 还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要炸了。 完蛋啦,完蛋啦。 明天还能不能下地呀。 季春花不敢再寻思了,她迅速张嘴儿,欲说些更好听的话来求饶,怎想却被段虎提前预判,迅猛俯首,一口堵住。 她白天的时候就寻思吃嘴儿这事儿来着。 这一亲上,逐渐就减缓了挣扎。 甚至忍不住产生些侥幸心理。 不、不然就整会儿吧,没准顺着他,就整不了那么久呢。 整就整吧。 她、她其实也有点想... ... 可、可能是因为滑溜溜儿香喷喷吧。 ... ...再,再摸摸吧。 怪好摸,怪上瘾的呢。 如此想着,季春花便一边生涩又大胆的回应,一边再次勇敢出击。 然后... ...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她很快就后悔了。 后悔到哇哇大哭,却很快又被段虎凶蛮地堵住。 “... ...” “... ...” 末了,她顶着满头大汗,崩溃得捯着气儿,缺氧一样,断断续续道:“不,不摸... ...” “我不摸滑溜溜儿了... ...” “也指定不会再笑话滑溜溜儿了。” “求——” “唔——” 段虎在她唇间混不吝的笑了, 一把拽住被,更严实地把俩人卷进去。 “说啥呢?媳妇儿?”他像流氓土匪一样咬她脖子,嘶沉喑哑道:“你爷们儿可为你洗了半拉钟头嗷。” “你说不摸就不摸了?” “来,顺便再摸摸别的地方儿。” “瞅给我媳妇儿馋的,天天晚上做梦都馋我。” “那老子能叫你饿着么?” “嗯?对吗。” “大色年糕团子。” “... ...” “... ...” …… 翌日,足到日上三竿了季春花才勉强撑开眼皮。 暖融融的日光顺着棉布帘子溜进缝隙,在砖地上投出一行。 她愣神一样,迷蒙着眼坐—— “噗通”一声,又栽歪到炕上了。 压根儿就没坐起来! 季春花傻住了,然后很快就委屈巴巴儿的开始抽搭,顶着俩核桃似的大圆眼儿。 “臭,臭流氓! “... ...啥,啥呀!” “他到底是啥做的呀!” 咋真能成宿整啊。 她迷迷糊糊记得,好像是鸡叫的时候... ... 才睡过去的。 不对。 是厥过去的。 季春花嘶嘶呵呵地捯着气儿把胖乎的小白脚丫探出炕沿。 “!”眼泪倏地卡住了。 ... ...脚、脚趾头咋也被啃了。 啥,啥时候的事儿呀,她咋都不记得了。 季春花终是不忍再看,只是匆匆扫一眼就知道身上没一块好地方了,那叫一个热热闹闹。 她眯缝着眼,去摸段虎给提前叠好放在枕侧的衣裳。 磕磕绊绊地穿完,下地穿鞋。 都已经是中午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段虎指定是给她跟村委会请假了。 想到孙巧云还搁前院儿,她自然寻思得跟妈一块儿吃午饭去。 却没想到才走到外屋,房门就被推开了。 季春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胖兔子,瞬间打了个激灵往后退了一大步。 段虎推门而入,宽大的掌托着个老大的碗。 里头有扣肉,炒白菜,还有俩大花卷儿。 季春花又羞又气,狠狠地瞪他,奈何肚子不听话,才闻见饭菜香就咕噜咕噜叫起来。 段虎黢黑的脸直冒光,笑得那叫个春风得意, 凶戾的眉眼都因透着滋润瞅着良善许多。 大嘴一咧,眉一挑,“嚯,我媳妇儿下炕了嗷。” “... ...” “你,你不许叫我媳妇儿了!” 季春花脸蛋儿红到几近滴血,想起昨晚就是因为他不停叫她媳妇儿,才把她唬的一愣一愣的。 好、好几回都忍不住顺着他,整那些她想都没想过、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为啥不许叫?”段虎不以为意,张狂道:“你咋占完便宜就不认人?” “昨儿晚上不答应的挺好听的。” “... ...你,你,”季春花都要烧着了,说也说不过,身上又疼得要命,抬腿就要出去,“走开!” “才不要跟你吃,我要跟妈吃去!” “啧。”段虎一嘬牙花子,手一伸,轻飘儿地就把她捞怀里了。 “不许闹嗷,再挣歪老子还整。反正我今儿给你请假了。” “我高低得锻炼锻炼你这小破体格子!” 第186章 你、你不正经! 饭都快吃完了,季春花都没敢再说话。 就瞪着俩水汪汪的大圆眼儿,愤愤不平地瞅着段虎。 段虎笑得更臭不要脸了,勺往前一递,粗哑命令:“张嘴。” “... ...”季春花乖乖张嘴,吃着香喷喷的饭菜,继续瞪。 段虎眯起眸,“老子这么一看,说不准还是我低估你了呢。” “瞅瞅这小眼神儿,这个扎人啊,还有劲呢?嗯?” 季春花脸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臊的,立马儿别开脸不看他了,软乎乎的颊肉一鼓一收, 倒是也不耽误吃饭。 没办法,搁地里劳动一整天都没昨晚一整宿那么累。 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 刚起床那会儿,季春花甚至感觉眼冒金星,她都忍不住产生一种非常可怕又荒唐的想法: 照这么下去,她真的不会哪天... ...真的把自己的小命儿交代给段虎吧。 虽然他是救命恩人这事儿季春花没忘,但她实在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以命报恩啊。 她这么一扭头,嘴就远了。 段虎有些不悦地啧了一声,舀着饭菜又去追,“都吃咯,不许剩。” “老子昨儿夜里可感觉的老清楚了嗷,你别以为自己个儿偷偷减肥我不知道。” “没啥事儿瞎折腾啥?腰儿都快没肉了!” “不许再给我瘦了嗷,摸着多不带劲。” “... ...”季春花听得耳根子呜呜发烫,才咽下饭菜就忍不住呛他:“你、你天天脑瓜子里全是这档子事儿!” “哼,你不寻思... ...寻思别的,就寻思这些乱七八糟的!” “还、还寻思得花里胡哨儿的,你、你不正经!” 段虎见她气得小圆脸儿红得那叫个好看,嘴角越翘越高,就是撂不下来。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那咋了?” “老子寻思也没寻思别人身上,不都寻思你身上了?” “咋?我自己个儿的媳妇儿还不能多寻思寻思了?” “懂个屁你,我要真不寻思你,那才叫真出事儿了呢,知道不?” “再说了,你敢不承认?昨儿那是到了后来你才受不了的,前头你可贼好受,你还——” “啪——” 季春花唰拉一下探身,一把就捂段虎嘴上了,手心湿乎的,打着哆嗦。 “... ...你再说我就跟你急眼!” 段虎乐得俩眼都要眯成缝儿了,少见的没再做些没皮没脸的事儿接着逗她, 毕竟他也知道昨晚自己实在确实是够疯,基本就没收敛。 他点点头,睨了一眼手里的碗。 季春花试探着退开,心口还扑通扑通的,用一种不咋信任的眼神瞅着他。 “赶紧的,就还有点儿底子,吃完得了。” 他接着喂。 季春花磨磨蹭蹭的张嘴,去接最后几口菜。 等都吃完她不经意地瞥了炕柜一眼,突然想起那个信封。 “段虎,我把那个钱放在匣子里啦,要不你还是去县城存了去吧?” “别把那么多钱搁家里,怪不安全的。” “白天咱俩要是出去,就妈一个人。” 段虎微微颔首,“知道,明儿的吧。” “明儿我去工地一趟,顺便存了去。” “家里的还够吗?不行我就存一半儿。” “!”季春花惊道:“那咋能不够?” “过日子哪能用那老些钱啊?” “?”段虎也纳闷了,他没细算过,也不知道咋就觉得钱应该花的挺快的吧。 季春花见他有点发懵,想想也就明白了。 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打开炕柜,捧出木匣。 掀开道:“我估摸着你总没啥事儿就往家拿钱,所以才每回都剩下老些呢。” “都让妈给攒起来了,你瞅瞅,好几百呢。” 段虎倒是知道原先妈会记账,现在季春花也会记账,但他真没咋看过那个账本。 于是他拿出账本往后翻,粗粗喇喇地翻到末尾几页。 没想到记的还挺细,被季春花用虽然有点歪歪扭扭,但却明显写得很认真的字儿记的清楚明晰。 “?”段虎深浓的眉心蹙起,忽然发现一件事儿。 “不对啊,这都是你跟妈买东西啥的花的钱,咋没我的事儿?” “哦... ...有,‘段虎拿回100元。’” 他嘴皮子抽搭两下,憋屈巴拉地瞥季春花一眼,怪声怪气儿地嗤道:“咋?老子不是家里的一份子啊?” “这日子就光你俩过嗷!” “我充其量就是个咣咣往家拿钱的呗?我是送钱工具啊我!” “诶呀不是!”季春花噗嗤一声笑了,拽着他的胳膊解释:“因为妈之前就跟我说,你大手大脚的,不爱计算这些东西,嫌烦。” “所以就跟我说,不去管你那份儿... ...毕竟你搁外头也得应酬啊、走关系啥的,要是抠的那么细也怪累的。” “妈就说,让我光算家里这头儿就行嘞。” “行啥行!不行!” 段虎“腾”地一下站起,全忘了嫌麻烦这事儿本来就是曾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反正他现在就是不痛快,瞅不着的时候没感觉,一瞅着就觉得老不平衡了。 他翻翻两侧裤兜儿,把剩下的所有钱都摆在炕上数,蛮横道:“三十六块五毛六分!” “记上嗷,我花哪儿了回头也跟你说。” “没了我就找你要。” “这也是要算在家里头的钱。”段虎道:“工地那块儿的确实是不用管,那是公账,有老沈记呢。” “跟家里这不是一回事儿嗷。” “老子可从来都没掺和到一块儿,折子都是分开的,就是有时候救个急,从家里的折子分钱,等合作方回款了我也是立马就补上的... ...” “不对不对,家那折子我得给你。” 段虎拧着眉粗莽地一搓脑瓜,伸手就往炕柜里掏。 他动作实在不文雅,也懒得细细翻,这一掏,直接就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掏出来了。 有一个大袋子,里头全是零嘴儿。 稀里哗啦的全掉出来了,散了大半拉炕。 “... ...?”季春花张大嘴,隐隐想起,“... 这不是那天你搁食杂店买的零嘴儿嘛?” “你没吃呀。” 第187章 啥呀,你还有小秘密呐 段虎接着套,翻个白眼随口回:“老子吃个屁,本来就给你买的。” “给你应酬用的。” “啊?”季春花又懵了,傻了吧唧地问:“我,我咋还用应酬?” 段虎可算是掏着了,可是,他脸上的淡然却忽地裂开。 彪悍的大身板咔嚓一转,近乎狼狈地缩缩着,低头往怀里看。 这一下子季春花就起了精神儿了,哪还顾得上问啥应酬不应酬。 她立刻跪身而起,小胖手扒着段虎肩膀头也跟着瞅, “啥呀啥呀,你还有小秘密呐?” “你不要藏呀!你给我也瞅——” 话说一半,就卡住了。 她突兀的停下,段虎瞬间就更别扭了,后脖颈子都直冒汗,咬牙切齿的就要抬手扒拉她,“去去去,瞎瞅啥?” “不许瞅!” 季春花有点急,“诶”了一声,丰软的手臂用力捆住段虎劲壮的胳膊,小脑瓜执拗的往他怀里探,“不要,给我瞅瞅!” “我瞅着了都!” “是...是你小时候那个布老虎!被你啃烂的那个,对不?” “我知道的!妈跟我说过的...指定就是那个!棉花都窜出来了呢!” “天老爷呀,哈哈哈,”季春花越看越想笑,弯起眼眸笑得睫毛都湿乎乎的,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哈哈哈,你咋那么能啃... ...噗——” “老,老大的一个口子呀!” “哈哈哈哈。” “... ...笑笑笑,笑个狗屁的笑。” 段虎脸黑红黑红的,僵硬无比,但她瞅都瞅到了那也没啥好藏的。 他佯装淡定,好歹平复以后才把手往布老虎那破了的口子里掏—— “啊!”季春花都忍不住替布老虎疼了。 “你,你咋这么残忍呀!” “你都给它啃破了,还往里头塞——” 段虎一咬牙,太阳穴疯狂跳动,粗暴打断:“你他娘的再这么多话老子办你了嗷?” “实话儿告诉你,我就爱啃东西。” “牙痒痒,乐意没啥事儿磨磨,行么?” “你再跟我嘚瑟我拿你磨!” 季春花嘴儿一撅,哼道:“说的跟你没啃似的,我今儿早晨都瞅见嘞,脚趾头上还有牙印子呢!” “你别想吓唬我,反正你不敢给我啃破了。” “... ...”段虎一口气生生噎在胸口,这叫一个堵啊。 这他娘的不是坏了么? 闹完别扭,哄是哄好了,可她这小嘴儿是咋回事儿? 咋还越来越不饶人,越来越能叭叭了呢? “... ...行,行。”他死死绷着下颌,努力平复。 眼珠子转两圈儿,随后先把折子掏出来。 怎料布老虎里头的棉花太喧腾,这一拽折子,把俩小本本儿也给带出来了。 “呀!”季春花眼儿又一亮,激动道:“是,是结婚证!” “我都没瞅见过!” “... ...你瞅见个屁,你都不知道问问。” “一天到晚没心没肺的,哎... ...老子都不惜的说你。” 段虎干脆把折子跟结婚证全给季春花了,就跟给小孩子玩具让她老实点似的, 大爷一样往炕柜一倚,掏烟点火儿,蹬鞋上炕。 咬着烟哑嗓道:“好好儿瞅瞅,看看你爷们儿是不是姓段名虎嗷,” “可别整错了。” 他在苦辣缭绕的烟雾中虚么着眼, 看着这白白胖胖还水灵儿俊俏的大胖媳妇,盘腿坐在炕上,像捧着宝物一样捧着俩小本儿,心窝子里愈发滚烫。 明明那本儿上就那么了了几行字,季春花却跟瞅不完瞅不够似的,一遍一遍的看。 粉乎儿的小嘴儿还隐约开阖,像在默念。 段虎冷不丁地开口,声音隐约沉哑几分,“过段时间找个日子,我带你去县城照照片儿去吧。” “完了换个带照片儿的证。” “... ...当初也是图方便,图快么。” “老子现在一寻思,还是带照片儿的好,那不还有重名重姓的么。” “行呀行呀。”季春花还在专注地瞅结婚证,如小鸡啄米一般用力点头。 嘿嘿一笑,难掩期待地看向他,“我,我都没照过照片儿呢。” “... ...”段虎心一颤,猛吸两口烟,反手摁灭在烟缸。 “看完了么?”他直勾地盯着季春花问。 季春花“啊”了一声,说再瞅瞅。 段虎喉结滚动两下,嘶声道:“甭看了。” 季春花蹙眉,“为啥呀,我都没——” “!” 后半句话被段虎凶狠吞没。 他耷拉着眼皮,一边吃嘴儿一边问:“嫌呛么,嫌呛我漱口去。” 眸中猩红却愈发灼热,根本不像是能再等等的样子。 昨儿夜里俩人厮磨的实在太过,身体像带着记忆,瞬间瘫软。 季春花吭哧:“不,不用。” “... ...可是我真的整不动啦,就亲会儿成不?” 段虎胸膛剧烈起伏,卷起被褥扒掉褂子,急吼吼地回:“不整,就吃会嘴儿。” 末了她迷迷糊糊的被卷进被窝窝,却恍然听他啃着耳朵粗喘:“多吃会儿,还有一小时才去地里呢。” “!” 季春花瞬间觉得不对劲,下意识的就想挣歪。 怎想很快就又被霸道堵住, 只剩失了力气的轻哼... ... …… 午休时间一过,家家户户的大门就全敞开了。 如此,便更显得季家紧闭的院门十分突兀。 对面的邻居大姐捧着把瓜子儿走出来,站在自家院门口,只等了一会儿就等到个唠嗑的姐妹儿。 俩人就着一捧瓜子儿,齐刷刷地看向季家门口。 大姐压低声音嘟囔:“你瞅他们家现在过的是个啥日子?” “门口儿臭哄的,收拾都不带收拾的。” “你说就刷洗刷洗能咋滴?能费多大劲?” “一家四口,胳膊腿儿都全活儿的,切,全是大懒蛋!” 另一位大姐哎呦一声,“你以为呐?” “原先他家那大胖丫头还没出门子的时候,都是人闺女干!” “你别看季春花胖,可人家勤快着呢,干活特别利索。” “就这门口都得拿胰子粉刷洗好几遍嘞。” “那我能不知道?”邻居大姐啐了一口瓜子皮,厌恶道:“就这,老季媳妇儿还骂那大胖丫头呢,说她浪费胰子粉。” “现在可倒好,臭的野狗都不乐意去他们家门口!” “... ...诶呦,娘诶,我是真不懂。” “你说他家那会儿好不容易得来笔巨款,咋就能这么着... ...稀里糊涂的全没了呢?” “日子还过成了这个德行!” “我看那个季琴走的时候儿,那包袱可不小... ...没准儿这一走,就不知道猴年马月的才能回来喽!” 第188章 狗屁不是 季家院子里,许丽才从灶房端出一大盆稀粥,就听见门墙外邻居的蛐蛐声。 她一把攥住搪瓷盆,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瞅着就要冲到门口骂回去呢,季大强就把屋门推开了, “咋?还嫌我不够丢人是吗?” 他黑脸训斥:“赶紧滚进来!” “要不是因为你那好儿子,咱家能落到这么个份儿上?” “你就是出去跟人家吵吵能改变啥?” “只能更叫他们瞧笑话!” 许丽一口气当即卡在喉咙。 她定在原地,缓了又缓,直至季大强狠狠瞪了她一眼,再也憋不住了,端着盆捂了嚎风地冲进屋, “哐啷”一下,往桌上一撂。 “季大强,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叫个啥话?” “咋,大阳不是你儿子吗?我那么厉害?能自己个儿造出娃来,是吗?” 许丽心里也憋屈的很。 儿子把那么老些钱全亏了,所剩无几的钱也被闺女偷走打了包袱离家出走了。 她现在是钱、钱没有,娃、娃指不上。 偏偏家里这个老爷们儿还不会说好听的话。 哪管是两口子互相安慰安慰也行啊。 许丽不说还好,一呛火季大强顿时急眼。 几步冲过来,一巴掌就抽许丽脸上了! “啪”的一声,胳膊都抡圆了,就连桌上的粥盆也被掀翻在地。 “你个糟心的老娘们儿,还有胆子跟我吵吵把火的!?” “这么些年老子基本都在外头赚钱,也不咋搁家。” “结果呢,你瞅瞅你把娃们都教成啥德行了,啊?” “这得亏是我闺女长点脑子,知道自己跑出去奔前程,要我是琴琴,我也不想要你这么个妈!” 季阳本来跟个尸体似的,挺挺在屋里炕上。 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一下就跳起来往正屋跑。 才到门口,就听季大强抽了许丽还骂得这么难听,脑瓜一热直接就窜进去了。 季阳把许丽护身后,灰败颓然的脸晦暗无比,愤恨地瞪向季大强,“爸,你有事儿说事儿,跟我妈动手算个啥?” “你是搁外头赚钱不假,但你是赚了多少钱啊... ...说的这么热闹?!” 季阳胸口翻涌着腥甜,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架势。 虽说他身板子不壮实,但咋也是年轻, 季大强生完这场病以后整个人都缩缩了,加上最近家里这通折腾,瞅上去就像是老了十岁,白头发都多了好些。 季阳越嚷声音越大,甚至还往前逼近几步,咬牙切齿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妈把我俩教坏了?” “我倒想问问你,这些年对家里的事情管过吗?” “你就知道往家拿点仨瓜俩枣,然后就跟个大爷似的,吃完喝完往炕上一倒,你可真好意思啊!” “你就干一件事,我妈要干多少事?” “就这你还挑三拣四,这么多屁话?不是爸,我是真不懂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妈嫁给你还是高攀了?” “我妈还配不上你这么个没啥本事的老瘪犊子了,是吗?!” “... ...” “... ...” 季阳骂完,屋里一片死寂。 别说季大强,连许丽都听得冷汗直流,瞪圆眼珠子,就跟她那个窝囊废的儿子突然叫鬼上了身似的。 “大阳!”她薅住季阳,慌慌张张地跟季大强说好话:“老季啊,你可不能跟儿子一般见识,...他这也是叫投资那事儿给打击的!” “完了还跟琴琴干了那老大的一回仗... ...他,他心里也不好受啊!” “!?”季阳惊得浑身打了个颤栗,也用看鬼似的眼神看向许丽,实在不解,“... ...不是妈,你到底是怕他啥啊!” “他到底是哪儿拿住你了,能让你这么低三下四的,连尊严都不要了??” “哪儿拿住了?”季大强满肚子的脏话憋得脸色青紫,一声讥笑:“你个小瘪犊子挺能说嗷,还有脸搁这挑你老子我赚那仨瓜俩枣儿了?” “那你问问你自己,你给这家带来啥了?” “你跟你妈,你们俩谁不是我养活的?” “就是仨瓜俩枣,离了我、你们也活不了!” 季大强冲地上用力啐口唾沫,满脸不屑。 许丽一听这,急得撒开季阳又去哄自家爷们儿,“是是是,哎呦你说娃能不懂你这做爹的辛苦吗,对不?” “你说说你们爷俩... ...这咋还窝里横起来了呢?” “咱都是一家子,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再说,再说本来这也没多大的事儿啊!对不?” “... ...没多大事儿,哈哈,... 行,行。你两口子啊是穿一条裤子,倒显得我狗屁不是了。” “对、对,本来我也没能耐,啥也不是。” “我也走!艹!” 季阳转身就跑,等都不等。 吓得许丽脸上血色全无,立马就要去追。 季大强冲着地上打翻的粥盆就是一脚,怒喝:“不许追他!个没有规矩没有良心的狗玩意儿!” “让他死外面才好!” …… 傍晚时分,季春花实在是躺不住了。 中午段虎折腾她老大一通,等到他走了以后,她就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攥着被做了好久思想斗争,才穿衣下炕。 她寻思,妈就是从年轻过来的,指定拿脚趾头猜都能猜着自己是因为啥,快整整一天了都没出来。 只要想到这个,她就不知道自己该咋面对孙巧云了。 可是躺着也难受,虽说身上酸疼的厉害,但就是好像越躺越不舒坦。 季春花先去了前院灶房,发现没人。 于是就去孙巧云屋里找。 到了门口,涨红着脸又咽咽唾沫,才小心翼翼地敲门,“... ...妈?您,您歇着呐?” “呀,春花?咋还出来嘞?” 孙巧云忙道:“快进,妈没锁。” “诶!”季春花抿抿嘴儿,羞涩一笑,推门而入。 堪堪把门带上,就听孙巧云问:“来例假了就少动弹,这才头一天呢,搁床上多躺躺也不碍的。” “虎子说嘞,今儿咱俩谁都不要管。” “他做些丰盛的,给你好好补补。” 第189章 季春花!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啊?... ...啊。”季春花差点没反应过来。 怔愣片刻才忙点头。 孙巧云招唤她,“来炕上窝着,春花。” “妈烧炕嘞,暖和。” “... ...唔,”季春花瞅着炕,有点犯怵。 打昨晚上到刚才,她脚都没挨多长时间地呢,就又要上去。 “那,那个,妈... ...”季春花有些心虚地拿鞋底子蹭蹭地,吭哧:“其实我,我来例假不咋疼的。” “而且我今儿个都搁炕上躺了快一整天了,歇的身上都不好受。” “我,我能不能,去接... 虎子呀。” 她咬咬嘴儿,小胖手不自觉地揪衣角。 想起昨个夜里颠颠倒倒的时候,自己搂着他脖子,叫了几声虎子,脸上才要退下的热意再次烧起。 孙巧云肯定是不老放心的,拧紧眉道:“诶呦,你爷们儿又不是小娃子,哪用得上人接。” “春花,这个来例假的时候可得休息好了,不能勉强。” “我,我知道,”季春花用力点头,满怀恳求地瞅向孙巧云,绵柔双眸水色颤动,坚定道:“我真不难受,妈。” “您,您就叫我去嘛。” 这娇撒的,孙巧云心都要被泡化,一番纠结后也只好松口,“成,那你接着他就抓紧回来,一会儿下黑了该凉了!” “诶!”季春花顿时喜笑颜开,转身就走,顺上屋门的时候还探着小脑瓜冲里头挤咕眼儿,“妈,您真好。” “我俩马上就回来!” “... ...行行行,”孙巧云笑得温柔又热乎,乐着摆手,“哎,快去吧快去吧。” “我中午还笑话你爷们儿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糊你呢,现在看啊,你俩真是这个黏糊那个、那个黏糊这个。” “扒都扒不开!” 季春花听着臊得要命,再不敢留。 慌慌张张带上门,傻呼呼的嘿嘿两声,就溜之大吉了。 …… 季春花原本是想从大道上走,没想刚走出家门不多远,就赶上有一家人的儿女回来准备过年。 有辆挺大的小货车,堵在大道的正当间儿。 上头栽满了东西,不光是大大小小的包袱还有些小家具。 院门口两位老人激动得涕泗横流,拉着小孙子的手,攥着儿媳妇的手,接连不停地问:“真的不走了吗?” “真的吗?” “不扒瞎吧?” “... ...” “... ...” 季春花瞅得眼窝子有点发热,等拐个弯进了小土道还不忍寻思, 或许是因为重新活了一回吧。 总感觉这辈子的自己泪窝子贼浅,容易动情,还很爱掉泪儿。 她哭笑不得地蹭蹭眼尾,顺着弯弯绕绕的小道朝地里的方向走,怎想恍惚间一抬头,前头冷不丁地冒出个人—— “!”季春花正走神儿,难免被吓一跳,一把捂在心口。 结果冷静下来再一瞅。 “... ...季阳?” “... ...嗯。”季阳驼着背,两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脚步停在原地,没再往前。 季春花倒也不觉得害怕, 时至今日,她算是大抵摸透了季家每个人的性子。 除了季琴,其他人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窝囊。 当然,这其中最窝囊的还是当初的自己。 可现在不同了。 季春花神色淡淡的,没啥起伏,只是停了片刻就又要接着往前走,像是根本没瞧见他。 季阳心底一急,连忙叫:“姐!” “... ...”季春花忽然产生一种强烈的疲惫感,同时又觉得有点可笑。 再次顿住,无奈道:“你这是做啥?” “钱你们收了,关系也都断了。” “就算你现在叫我姐,我也半毛钱都不会给你。” “我大概能估摸出你为啥找我,季阳,你别想。” 她侧身,面容恬静却又透着果决,字字咬重:“你想都别想。” “没,没有,我... ...我想,我就是想。”季阳来回来去地蹭裤缝,终于挤出来句:“我就是寻思能不能叫我姐夫,给我安排个工作。” 语罢,他倏而抬头,卑微又恳切,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姐,我指定好好干,真的,啥活儿我都干!” “今天...我跟季大强吵起来了,那个老瘪——” 季春花蹙起秀眉,及时抬手拦下:“甭跟我说这些,我不关心。” “你们是过好日子还是歹日子都跟我没关系,” “我也同样。” “别再来找我了,你要是再来骚扰我,我就告我爷们儿,” “到时候你们家就全甭想好儿了。” 季春花如今越发懂得一个道理,弱的就是怕那个强的。 窝囊的就是怕那个横的。 她在他们心里的印象很难因为一朝一夕改变,所以就要拿段虎吓唬他们。 这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好使的。 果不其然,听到段虎的名字,季阳顿时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要张嘴,很快却又闭上了。 季春花也没再瞅他一眼,便径直离去。 直到她都走出去好远,季阳还仿若丧家之犬一般停驻在原地, 他失神似地望着季春花离开的方向,脑子里忽然就闪出一个画面—— 幼小的季春花跪在地上,头上还顶着个搪瓷盆,季大强搁边上坐着,冷眼瞧着许丽拿笤帚疙瘩抽她。 许丽喊:“叫!叫哥!” 季春花咬紧牙关,肉嘟嘟的颊肉都用力鼓起。 许丽抽得更使劲,“你天天跟个臭哑巴一样,话都不爱说几句,就叫你在家叫声哥又咋了?啊?” “要你的命了,是吗?” “赶紧叫,叫哥!” 季春花实在吃不住疼,脑瓜上的搪瓷盆“咚”地一声滚落在地。 坐在马扎上的季大强猛然站起,脸色黑沉,不发一言。 他直奔着季春花而去,一把薅住她的头发,硬生生地往屋里拽—— “哥!!!”季春花小小的脸上再无倔强,顿时全被惊惶恐惧覆盖。 她用稚嫩的声音,恍若喊冤一般连连哭嚷:“哥!” “哥!” “哥!!” “... ...” “... ...” 季春花终于走到地里时,也不可避免地回忆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糟心事儿。 她吸吸鼻子,一边骂自己真是脑瓜有病,一边忍不住继续吸鼻子。 泪眼朦胧中,不远处忽地传来声粗蛮又霸道的怒吼—— “季春花!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啊?” “老子说没说不许下炕不许下炕!” 季春花整颗心倏而被揪紧,扬起头咧开嘴儿,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撒泼一样放肆哭嚎:“你又凶我!你就知道凶我!” 段虎才要走近,就听见这嗷儿的一嗓子, 心底咯噔一声,脚下一晃,差点直接栽一跤。 他迅速稳住,咬紧牙关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到了跟前儿啥话都没说,咵嚓一下就把季春花打横抱起,“哭哭哭,就知道个哭。” 段虎凶戾的脸上像是卷起风暴,太阳穴狂躁跳动,边往前走边急吼吼地催:“说,挨谁欺负了?麻利儿的!” “这回指定不是误会了,绝对是谁欺负你了!” “老子倒要听听,到底是哪个逼玩意儿不想活了,敢他娘的欺负我媳妇儿!艹!” “老子非得把他家房子点了,祖坟炸了!” 第190章 你咋就啃不够呀 段虎骂完,季春花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正巧赶上地里做劳动的乡亲们解散,先后往外走。 这下可好,这小两口一个黑着脸凶神恶煞,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任谁都没法忍住不多瞧几眼啊。 大伙都寻思,不应该啊。 这村霸段虎不是老稀罕胖春花了嘛? 听说她只是有点头疼脑热,段虎就不让她来了。 就他自己,不光把他们俩的活儿都干了,还另外干了好些呢。 况且这段时间以来,段虎对胖春花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呢。 是真的好!指定不是装的! 虽说也总骂骂咧咧,表面真瞅不出个温柔,可老爷们儿该干的事,他只有多干、就没有少干的。 因此大家就更好奇了,其中又不乏有许多瞧热闹的,踮脚抻脖地看,嘴里还嘟囔:“我就说吧!这暴力分子就是暴力分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俩结婚应该也有段日子了吧,指定是新鲜劲要过喽!” 段虎眼皮子一跳,哐叽一下停住脚。 张嘴就骂:“看看看,都看你妈啊!” 他劲壮手臂用力,掂了把季春花,叫她待的舒服点儿,同时继续粗声狂骂:“一天天自己家那点破逼事儿还不够你们忙活的是吧?眼珠子全往别人身上盯。” “盯鸡毛啊,没见过老爷们儿哄自家媳妇儿的啊!” “老子看谁再瞅?再瞅给你们眼珠子全挖下来喂狗!艹!” “都滚边儿拉去!别打扰老子哄娘们儿,滚!” 语罢,他一记怒踢,生生将一棵等人高的小树咔嚓一脚给踢折了! 围观群众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面色如土。 纷纷脖子一缩,如鼠般四下逃窜。 其中一个大姐没忍住,还心惊胆战地感慨:“怪不得人段虎开荒那么快呢,他哪用的上工具啊?” “直接给一脚就踹倒棵野树啊!” 只不过她说完,再也没人敢接话了。 段虎横着粗黑的眉,再次加快步伐,不消片刻便将人群远超。 走出去老远,季春花还委屈巴巴地窝在他怀里吸溜鼻涕。 明明刚才她像是被凶哭了似的,这会儿却依赖又乖顺地靠在他宽阔的胸膛,小胖手儿还用力攥着他背心领口。 段虎耷拉着眼皮逼问:“你再不说我搁大道上吃你嘴儿了嗷,” “我看你明儿个还咋敢出门的。” 季春花挨着他胸口,往背心上蹭蹭泪儿,吭哧道:“没不想跟你说,刚才不是没缓过来嘛。” 段虎嘶一声,拧眉瞪眼,“瞎蹭个啥?这背心儿搁外头造一天了,脏死。” 季春花急道:“我闭着眼蹭的,没事的。” “... ...”段虎绷紧下颚,倒也没再接着呛她。 毕竟还有个最重要的没问明白。 “赶紧。别叫老子着急。”他兜着她腿窝的大掌用力一捏,季春花当即又痒又麻,讨饶般拍他:“诶呀你别整我,我说呢,正要说呢!” 随后便再不敢等,语气轻软又无奈的开始交代。 她把在小道碰到季阳的事情说了,也说了季阳倒是没有欺负她,或是讲难听的话。 他就是放低姿态,求自己叫段虎给他安排个工作。 说完这个,季春花扯扯唇角,苦笑着继续往下说。 说她瞅着季阳那个低三下四的德行,根本连半点同情心都生不出来。 完了就把自己想到的那些小时候的糟心事儿也跟段虎讲了。 或许是挨着的胸口太滚烫,说着说着,季春花就觉得自己的眼窝跟心窝都被惹得发热发胀, 不过一会儿,泪水就不听话的再次落下。 她忍不住自己笑话自己:“嗐,其实我也是没事找事儿,闲得难受。” “这说起来都得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啦... ...你说我非得翻腾出来再寻思一遍做啥?” “难道不是吃饱了撑的,没罪硬找罪受么。” 段虎沉默不言的听了老半天,脸色愈发黑沉。 直到季春花说完,他才恍若大梦初醒般颤颤眼睫, 再开口时,也是不带个好气儿,“你他娘是纯有病,脑瓜里全是粑粑。” “你听听自己个儿说的这叫个啥话?啊?” 他满肚子的火烧得都要炸膛了,还得硬往下压。 气得俩眼都直发红,也不知道往哪泄。 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直接低头照季春花软乎乎的脸蛋儿上咬了一口。 季春花都被他啃习惯了,也并不觉得疼,倒是挺痒。 她瞬间破涕为笑,呵呵呵儿地傻乐,摸摸脸弯起眸,“你又啃我!” “你咋就啃不够呀。” “... ...快别叭叭了,给你那小破嘴儿闭上吧。” 季春花笑了,段虎反而觉得更窝火更堵心了。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瞅见她笑。 就算每回她哭的时候,他都凶她就知道哭。 但至少现在,他是真的不想看她笑了。 甚至觉得她刚才哭得还是太轻了,最好是能干脆坐地上跟个无所顾忌的熊娃子一样大哭大叫、撒大泼,闹得鸡犬不宁才好。 段虎抿抿唇,冷不丁地接上前话,“季春花,你刚才说的全是屁话。” 他紧紧抱着她的手,嘶哑道:“你倒腾以前的事儿,忘不掉以前的事儿咋还成错儿了? “错的是那些操蛋的玩意儿,跟你有个鸟屎的干系?” “笤帚疙瘩没抽别人身上,全抽老子媳妇儿身上了。” “不该寻思,不该往回瞅这句话只有你自己能跟自己个儿说,其他人,就算是我、就算是妈,都没资格说。” “... ...也没有任何人,能指使你、教育你,该把这些事儿全都看开,忘掉。” “... ...” “... ...” 几句话说完,二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季春花嘴儿一瘪,泪珠子便又啪嗒啪嗒砸下来。 她再顾不上擦,仰脸儿高抬双臂,用力搂住他的脖子, “虎子... ...” “... ...嗯。”段虎脚步略微停滞,再次收紧掌。 把她抱得更结实,更稳当。 他往前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有些突兀地道:“走,爷们儿带你买好吃的去。” “咱先把肚儿喂饱了再说!” 第191章 把我迷的找不着北啦 落晌之前,孙巧云盯着一大桌子的菜,人都傻了。 她哭笑不得地看向段虎,难掩促狭地问:“咋,段伙夫,咱家这是要提前过年了嗷?” 季春花听着臊得慌,自然明白婆婆这是在故意调侃, 红着脸捅咕孙巧云,“诶呀妈... ...您快别埋汰我俩啦。” 段虎脸皮越发厚,贲张胸廓一挺,不以为意道:“咋了?叫妈说!” “老子就是疼你,咋嘞?” “不叫疼?” “... ...诶呀呀呀!”孙巧云更惊了,捂嘴儿笑得直颤悠。 曲了拐弯儿地哼道:“真是太阳西边出来啦,咱虎子还能这么痛快的说热乎话啦!” “哦呦,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 “进步了!这进步的简直太神速了!” 孙巧云颤颤巍巍地伸出大拇指,给段虎整得后脖颈子直发烫。 他狂压嘴角,装作不屑,转身就走,哼道:“谁,谁不会说啊!” “不就是热乎话么,切。” “原先,原先那是老子不稀得说!但凡老子要是乐意说,那准得给你儿媳妇迷得要死要活的!” “噗——”季春花听得又羞又想乐,直接就趴桌上了。 孙巧云就更控制不住了, 这是她儿子,打小是个啥又臭又犟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 正因此,孙巧云才更觉得这事新鲜又好玩。 她乐得眼泪都冒出来,拍着季春花大笑,“哈哈哈,诶呦,天老爷诶,真要了亲命了。” “你说他是咋寻思的啊,竟然能说出这种自恋狂的话!” “这人咋能今儿一个样明儿一个样呢?春花,你说说,你到底是咋教育的他嘞?咋这么好使呢?” “昨儿他还板着个大脸愣充无所谓呢,今儿就要铆足了劲给你迷得要死要活啦!” “哈哈哈,春、春花,你快跟妈说,你让没让虎子迷着!” 季春花捧着肚子仰起头,龇出一口小白牙,用力点头, “嗯嗯!迷着嘞迷着嘞!” “已经把我迷的找不着北啦!” 段虎端着一大盆绿叶菜大步迈进来,另一手是碟子酱。 咣咣往桌上一撂,板着脸道:“你们娘俩儿有完没完?” “还吃不吃饭了都!” “季春花!你把你那张小破嘴儿给老子闭上!” “就差瞅见你中午吃的啥了。” “噗——噗... ...”季春花迅速捂住嘴,赤红着脸支吾:“好,好,我不笑了,真不笑了。” “妈... ...噗... ...” “咱,咱快吃饭吧。” “是是是,”孙巧云擦擦眼泪,抄起筷子,“赶紧吃吧,段伙夫给咱做这么多好饭好菜,咱俩要是不给点面子,今儿晚上还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委屈巴巴地哭鼻子呢!” “... ...妈!!!”段虎咬紧牙关,攥紧拳。 “好好好,不说嘞不说嘞。”孙巧云抚着胸口顺顺气,这才勉强缓下来。 “吃饭,吃饭。” “诶呀,蘸酱菜!真好,虎子。我这两天总觉得上火,牙都有点疼呢。” “是得多吃点菜。” 孙巧云掐起一把山野菜,蘸了酱咔嚓咔嚓地嚼。 季春花听着这动静都觉得解渴,也要去拿,怎想手没伸出去呢,段虎就很自然地递给她一把,还是蘸好酱的。 “你那小短手够的着?赶紧塞吧。” “哦... ...” 季春花接过来,咔嚓咔嚓嚼。 滴溜圆的大眼睛盯着段虎,憋笑道:“谢谢你,段伙夫。” “嘶——”段虎伸手就捏她脸蛋子,“欠收拾,是不?” “嘿嘿... ...”季春花咧嘴儿,眨么眨么绒绒的睫,“你真好,段伙夫。” “... ...”段虎眼皮子一跳,嘴角立刻就又要往上翘。 赶紧咵嚓一扭头,又往季春花碗里扔进去个大丸子。 “塞你的饭吧!” 孙巧云眯着眼,一边吃饭一边观赏小两口的打情骂俏,觉得这饭是越吃越香。 忽然想起件事。 “春花啊。”她喝口温水送送,犹豫片刻后问:“你来例假真的不疼吗?” “要是不疼的话... ...不然你明个儿跟妈去镇上一趟吧?” “那边有个老中医,隔段时间妈就得去瞅瞅,咋也是到了岁数了,一到这换季的时候这身上就乐意不好受。” “不是内火大就是阴虚的,反正从他那开几副汤药喝了就能明显见好。” 言罢,季春花还没说话呢,段虎就想也不想地替她答应:“去!” “叫她跟您去。” “我前儿个还想过这事儿来着。” “老子寻思她打小在季家总吃苦受累的,说不准身子就落下啥不好了呢。” “可、可是,”季春花倒也没含糊别的,就是想着地里搞劳动的事儿呢。 段虎睨她一眼,嚼着大饽饽,不容置喙道:“接着请假。” “老子也请。” “我今儿还不得干了别人两三天的活儿?请个假伺候伺候媳妇儿跟老娘咋了?” “我看谁敢蛐蛐的?” “好!”季春花也觉得对。 他们本来已经是两个人干活了。 干的时候也都完全不带偷懒的,干得比别人都多都认真。 于是她再没犹豫,甚至还后知后觉的有点期待,不禁搓搓小胖手:“我上次去镇上,好像还是十三四岁的时候呢。” “好像是... ...是去干啥来着。” 季春花眨眨眼,记不清了。 段虎切一声,又给她夹了满满一碗冒尖的菜。 “反正不是为你去的镇上,寻思个屁。” “你顶多是个捎带脚儿的。” “对对。”季春花点头附和,“那指定是的,不然我咋能记不起来了。” 孙巧云听得心里直疼得慌,满脸怜爱,“那明儿咱娘仨就好好搁镇上溜达溜达。” “今天夜里都早睡,明儿个咱早起,那边早起有个大集,老热闹嘞!” “... ...你们俩先睡。” 段虎冷不丁地粗声道:“我得出去一趟,处理点事儿。” “不用给我留门,我自己带钥匙,到时候把锁锁外头就得了。” “用不了太长时间,夜里指定回来。” 第192章 老子要回来搂你睡 吃完饭后时间倒也不算是太晚,将将八点多钟。 段虎起了咔嚓的最先吃完,然后就去灶房洗洗刷刷。 留下季春花跟孙巧云婆媳两个,搁正屋兴致勃勃的唠嗑,盘算着明儿去镇上买点啥。 谁都没对段虎大晚上出门这事儿多寻思,毕竟他这两天都没去县里,肯定是有些事不得不要他亲自去处理的。 只不过在出门前,季春花还是不放心,送他到家门口后还踮着脚嘱咐:“你慢点开车,知道不?” 段虎捏捏她脸蛋,“知道,进去吧。” “我把锁头整上。” “你跟妈别唠太晚了,差不多就回咱院儿歇着去。” “明儿不要溜达去呢。” “嗯嗯。”季春花点点头,眸中水色颤动。 也不知道咋,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有不舍得、不踏实,还有些啥别的东西,隐隐约约的。 季春花也琢磨不明白,心想还是别耽误爷们儿去做正经事了,于是乖乖进院,末了又顺着门缝重复:“你一定要慢点开,要是太晚了你就搁县里睡也没关系的。” “明儿一早再回来也行... ...反正不许赶—” “不得。”段虎混不吝地一挑眉,果断拒绝:“老子要回来搂你睡。” “... ...你,你快走吧!” 季春花顿时臊红脸,再没耽误工夫,转身就回正屋找孙巧云去了。 段虎龇着个牙花子,脸皮贼厚的粗笑几声, 上锁,钥匙顺兜里一揣,转身,呼出烟雾。 面上笑意荡然无存。 只剩眉目间的凶戾森寒,比这冬夜低吟的风还要渗人几分。 段虎先去了李守财家,十分熟络的摸到他屋窗户后头,抄起石子儿就扔。 李守财正躺炕上瞅小说呢,冷不丁地听见这动静一个鲤鱼打挺就翻身而起。 颇为激动又无比亢奋地去开窗户。 毕竟上回虎子哥冲他窗户砍石子儿,还是将近十年以前的事儿了。 “虎子哥!”李守财知道段虎指定是有事儿要叫他,但还不想打扰姥姥。 他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咋嘞咋嘞,有啥事要小弟为你效劳嘛!” 段虎切一声,低哑道:“不用你,把你家大黑借我。” “... ...啊?!”李守财听惊了。 先是一愣,很快就有些不满地皱起眉,酸了吧唧的哼哼:“你...借大黑做啥?” “有啥事儿是我干不了大黑能干的!” “甭废话。”段虎一嘬牙花子,霸道命令:“去给老子牵来。” “...行行行。”李守财委屈巴巴地爬下炕,还不忍嘟囔:“俺家大黑就跟你最好,还用得着叫我当个中间人做啥?” “你直接搁它狗棚一召唤,它绝对乐得直接把链子自己拽断了。” “滚犊子。”段虎骂:“那叫个啥玩应?老子又不是偷狗的。” “快打住吧虎子哥。”李守财嗐一声,伤感道:“你但凡要养它,它绝对美得都得拉拉尿儿。” “也不知道我养的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哎,可能就跟小说里说的一样吧,大家都喜欢追随强者!” 想到这,李守财忽然莫名产生一种平衡。 对啊,那他也乐意跟着虎子哥,他家大黑也乐意跟着虎子哥! 对对对,这事儿没毛病。 他跟他家大黑想的是一样的,这咋就不叫随主人了呢? 李守财家这只大狼狗得养了五六年了。 毕竟守财跟他姥儿俩人一个瘦瘦巴巴、一个岁数大。 所以当初就寻思,不行就弄条狗,看家护院的。 但凡过来个人,能汪汪叫唤几声,就算真有那不怀好心的多少也得有个忌惮。 大黑也确实争气,先天条件俱佳。 光吃剩菜剩饭都吃出一身腱子肉。 说起来这个狗棚还是段虎给搭的,拿他们干活剩下的砖头儿先给垒了个窝,完了上头再给搭点架子盖点干草。 寻思万许下雨下雪了,水汽别一下子落到狗窝上头。 睡在里头也冷得慌。 长此以往容易伤着骨头关节,跟人一个道理。 李守财摸着黑去狗棚,看大黑都进窝了。 便蹲地上冲着里头小声说:“黑儿啊。” “你虎子哥要带你出——” 话还没说完,里头就噼哩噗噜的一通。 大黑激动地呼哧呼哧甩着大舌头就窜出来了,哐叽一蹦! “诶呀娘诶!”李守财差不点叫它扑倒了。 咬牙切齿费劲扒拉开他,压低声音训:“不许闹!个完蛋玩意儿... ...老实儿的!我给你解喽。” 大黑灵性超强,李守财一说这个它就乖乖蹲下了。 却仍难掩亢奋地耸动着湿漉漉的鼻子,在空气中闻来闻去, 不消片刻,黑洞洞的眼便精准锁定正确方向。 李守财解开链子,翻了个白眼,摆摆手:“去吧去吧。” 说时迟那时快,大黑瞬间张开四足,狂奔而去。 到了李守财屋后头,自己踩着苞米杆子跟小板车就往墙头儿扒。 段虎听见动静,叫:“大黑!搁这呢!” “哈... ...哈... ...”大黑呼哧得更激动了,哈喇子都要淌下来了。 最后铆劲一跃—— “艹!你他娘的咋又肥了!”段虎精准接住它,扽住链子。 李守财扒窗户喊:“虎子哥!不行给它弄你家去算了,明儿早晨再给我送回来吧!” “我刚听我姥儿好像要醒,我怕回来太晚了吵到她。” “成。”段虎痛快答应,牵着大黑抬腿就走。 粗蛮地落下句:“滚吧,窗户关严实了嗷。” “... ...”李守财眼泪汪汪地挥挥小手儿,“好,好,虎子哥你慢点~~” 然后非常恋恋不舍地又盯着夜色瞅了许久,才用力关紧窗,回到被窝。 他瞅着房梁子,瘪起嘴,如念咒一般自言自语:“哼,虎子哥指定是觉得夜里太凉了... ...才,才不舍得叫我跟他一块儿去的!” “那,那大黑身上那老些毛,肯定没我怕冷。” “所以虎子哥才叫它去的!” “哼!” 第193章 眼珠子跟腚眼子长反了嗷 将近九点,许丽第无数次推开院门,四下张望。 季大强听见这动静烦得眉心直跳,立马就骂:“你又看个啥!” “老子说话你听不见是么?耳朵聋了?” “我不告诉你了把门锁上把门锁上吗!个小瘪犊子那么能咋呼,叫他自己找地方吃找地方睡去!” 许丽无奈,脑瓜缩回门中冲屋里回:“老季啊,咱儿是个啥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他以前又不是没跟咱闹过,哪回不是说的跟要上梁山当好汉似的,完了没多久就溜回家来了?” “哎... ...咱俩啊,谁也别说谁了。” “你最惯着琴琴,我惯着大阳。咱家这俩娃,都是被宠坏了的主儿,谁都吃不了苦。” 说着,许丽又忍不住探出脑瓜子去看。 “不说大阳,就说琴琴... ...你等着吧,等那几百块她搁县城造完了,她也得回... ...” “!” 须臾,她大睁双眸蓦地卡住。 再一细瞧,立马夺门而出,哭着喊着去迎。 “诶呀我的儿啊!你这是往哪儿去了啊!” “这大冷天的你说你非得跟你爸怄啥气啊!你可把妈担心死嘞。” “... ...”季阳耷拉着脑瓜,跟个行尸走肉一样晃里晃荡地朝院子里走。 就跟没瞅见许丽一样。 许丽要抓他的手落了空,却也不敢说啥。 只好心惊胆战地跟上他。 季大强搁屋里听见动静,火儿蹭地一下就冒上来了。 他下意识想冲出去劈头盖脸的骂一顿,怎想走出屋就看到季阳那副带死不拉活儿的样子。 季大强满腹愤然莫名被堵了回去,化作一种深深的疲惫。 他揉揉眉心,叹道:“行了,有啥事儿明儿个再说吧。” “这大晚上的甭折腾了,没得再叫乡里乡亲的瞧热闹。” 许丽一听这个,顿时欣喜,连连点头,“诶,诶!” 完了就要去关门上锁。 她跑到门口,刚要伸手—— “吱呀”一声,门开了。 “!”许丽一愣,傻不拉几地抬起脑瓜子一瞅。 “啊!”她吓得当即捂嘴,面色煞白地往后退了一步。 月色中,段虎只穿了件单薄的褂子, 沉默无声的伫立着,面无表情。 他本就壮如山虎,单凭彪悍雄浑的大体格子就足以将门口全都堵住,手里竟然还牵了条皮毛锃光瓦亮,体型健硕的大黑狗! 许丽瞧他这架势就不对劲,慌得一退再退,六神无主地叫:“大阳,大阳!” “你,你快过来啊!” “... ...老季!” 季阳本来魂儿都不齐,一听许丽叫他,浑身一颤下意识地转过身。 怎想,当他瞅见段虎的那个瞬间,却是一阵怔愣后忽然惊喜! 他抬腿就迎过去,还兴奋不已地跟许丽说:“妈你别吵吵儿!” “我姐夫指定是找我来的,跟你们没关系!” “你也是的,这老害怕的做啥?” “不都是咱家里人,晚上来串个门子有啥的... ...” 说完,季阳三步并作一步,谄媚又激动地走过去。 到了门口还主动把院门彻底敞开,咽咽唾沫道:“快快,姐夫,屋里坐来。” “是不是我... ...我姐跟您唠我那事儿嘞?” 季阳越想越激动,刚还跟个死人似的,这会儿就乐得脸都挤一块儿去了,“诶呦,您说我姐也是的,” “这,这大晚上的何许叫您还特意跑一趟呢。” “您就知会一声,我明儿个指定亲自上门去啊。” 段虎仍然没说话,冷冰冰地睨了他一眼,顺势迈开劲壮的大长腿走进院。 踏入大门以后,十分自然毫无停顿地将门栓落下,然后把大黑的狗链子照着门栓起了咔嚓地绕了好几圈。 打个结,一系。 “守好了。”他拍拍大黑的脑瓜。 大黑伸舌头哈哧几声,非常听话地坐下了。 “... ...姐,姐夫。”季阳终于也开始觉得不对了。 他抽搭着嘴皮子,笑意也变僵,不自觉地咽咽唾沫,“姐,姐夫,您这是做啥?” “咋还给我家大门... ...捆,捆上了呢。” 季大强也走出来了,脸色无比难看。 虽然脑瓜顶已经冒出冷汗,却只得碍于一家之主的身份强撑。 他忍住腿软,往前走几步,问:“女婿啊,这大黑晌的,你这是唱得哪出儿啊?” “咋的,你当这是搁山上呢?周围都没人么?” “... ...你这叫私闯民宅!我们现在就能叫人给你逮走!” 末了这话他用力攥紧拳,尽量说的强势。 想要以此让段虎多少有几分含糊。 怎料,段虎顺手从地上捞了个马扎,不光没走,还一屁股坐下了。 老长老结实的腿一岔,如同有恃无恐的悍匪流氓。 他扯扯唇角,笑得轻慢,“你个老王八羔子,眼珠子跟腚眼子长反了嗷?” “没瞅见刚才是你家这小王八犊子给老子开的门么?” “啥,啥意思?”季阳瞪圆眼珠子,还是没寻思明白,“姐夫,那,那你不是为了给我安排工作那个事儿过来的么?” “那,那你是为啥过来的?” 季大强听见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直接跳脚质问:“季阳,你脑瓜是有病吗?” “吃屎了是吗?” “合着你跟老子吱哇乱叫一通,出去以后找这恶霸讨饭吃去了?!” “诶!”段虎抠抠耳朵一抬手,“老傻逼,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嗷。” “就跟你们头一回跟老子讨饭吃似的。” “前段时间你们一家子不是刚讨完么?” 他跟大爷似的指指季阳,“要我说,你家这小王八犊子比你可强多了。” “知道分析形势。” “你看他就知道要是低头,干脆就一直低头,甭管丢不丢人的,能讨来饭吃才是正理儿。” “... ...”季阳被这一句又一句的话敲的,脑瓜里嗡嗡作响。 季大强则终于一咬牙一跺脚,快步朝着段虎走来,嘴里骂:“滚!你个不讲文明没有规矩的犯罪分子,快点滚出我家!” 段虎抬掌,“啪”地一声拍响大腿! 季大强当即浑身打了个寒颤,头皮发麻,滞在原地。 段虎神情严肃,粗声道:“你瞅瞅,你瞅瞅,这话不是讲到重点了么。” “老子刚才还是说错了,看来小王八还是没有王八爹厉害嗷。” 他哂笑着掏出烟,叼上,划着洋火儿。 隔着灼灼火苗,慵懒道:“咋?你家小王八犯法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他投的那歌舞厅,里头不光有皮肉买卖,还搞出过人命呢。” “这不,警察端了那儿以后还没调查利索呢,人都说了,举报有奖。” 段虎呼出白雾,眯起凶戾深眸,“咋样,老傻逼。” “这可是个捡钱的大好机会啊,你不要?” “你不要,老子可要了嗷。” 第194章 给老子使劲喊!叫春花奶奶! “... ...” “... ...” 院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季大强连汗都快冒不出来了,像是被冻僵了似的,哆哆嗦嗦地看向季阳。 再看季阳,他压根儿哪都不敢看了。 就差直接把脑瓜扎裤裆里去了。 他咋都想不通,这事儿段虎咋会知道,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没任何余裕再去细想。 没等季大强言语,许丽先嗷的一嗓子冲了上来,死死地薅住季阳胳膊。 她嘴皮子发白,惊道:“大,大阳,他是扒瞎呢,对吧?” “你,你说你从小到大那么窝囊,欺负也就敢欺负比你弱的,你、你咋敢去犯法呢,对吗?” “你快告诉我俩呀,他是在扒瞎呢对不对!你说啊!” “够了!!” 季大强只看季阳那魂儿都没了的怂德行就知道,这事儿没跑了。 况且段虎这个恶霸,本来就搁外头路子多,交际广。 他要没有成算,咋能这大黑晌的牵条大狗就往他们家闯。 明显是有恃无恐! 季大强呼哧呼哧地直捯气儿,脸青黑青黑的。 他摁着胸口,眼前直冒金星,不想再这么着撕扯下去,便问:“段虎,你到底想咋,你是想要钱,还是想要啥... ...你,你说。” 段虎嘬口烟,眉一挑,“钱?” “呵,老子要钱做啥。” 大头儿早就回老子手里了,那五百全当是... ...留下给你们仨臭傻逼买点药吧。 “那,那你要啥?”许丽眼珠子瞪得都快脱出眼眶,越揣测不明白他的心思越害怕。 季阳一瞅这个,打着摆子攥紧拳,突然噗通一声跪地上了! 给许丽跟季大强全整懵了。 下一秒,他扬起脑瓜哇哇就是哭,鼻涕哈喇子淌满脸,恳求:“姐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真的只是想赚点钱,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儿它... ...它有那种违法的营生,我妈说的对,我这点逼胆子就敢招个猫逗个狗,” “我,我哪儿敢犯法啊姐夫!” “求你了,我... ...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找我姐了,行吗?” 说到这,他双手抓在一起开始作揖,“您就大人有大量,放了我这一马,也,也放过我家吧,成吗?” “您放心,要是以后季琴啥时候回来,我跟我爸妈也指定看好了她,我们啥时候再瞅见你们,绝对绕着走,您就放过我吧,求您了!” 语罢,他还怕段虎觉得自己个儿不真诚,竟是直接趴在地上哐哐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时候啥骨气啊工作啊还是啥的,他都顾不上想不起了。 他清楚自己没被逮,就是因为他是以别人的名义投资的, 如果这事儿真捅到警察那边,后半辈子可就全完了。 监狱里过的是个啥日子,季阳没少听那些狐朋狗友们说。 他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觉得气儿都要喘不上来,冷汗出得把衣裳前后襟都殷湿了。 段虎丢了烟屁撵两脚,扫了季大强跟许丽一眼。 自家儿子已经没脸没皮到了这个份上,他俩都没再敢吭出半声。 段虎越瞅越想笑。 完了他也没控制。 咧个大嘴龇出白牙哈哈就是乐,感慨:“老子真算是开了眼了,你们这一家子嗷,真是碎乎的像那擦完腚的草纸似的。” “又烂又恶心。” 他伸个懒腰,粗糙大掌懒怠地搭在膝盖上,扬扬下巴,“得,老子也别不给你们留活路。” “小王八羔子,你这样儿打的不错。” “去,叫你家俩老王八去拿个大盆,你们仨轮流顶... ...轮流互相抽。” “不许给老子手下留情嗷,就拿笤帚疙瘩抽。” “当初咋抽的我媳妇儿,现在就咋抽。” 他佯装无意,活动活动手腕,咔吧咔吧地响。 季家三人听见这个动静不约而同地再次打起寒颤。 季阳听见这,先是一愣,随后就立马冲许丽嚷:“快,妈!” “赶紧照我姐夫说的做啊!” 段虎听得龇牙咧嘴,“去你娘的,往后别再让老子从你嘴里听见这攀关系的叫法,你个逼玩应成能恶心人。” “叫爷爷。” 他眉眼间尽是煞气,偏还摆出个笑模样,瞅着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末了儿,下了命令。 “一边抽一边叫春花奶奶嗷。” “就说春花奶奶,我们是臭傻逼,我们是臭狗屎,当初是我们不懂事,才会那么欺负您作贱您呢,” “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语罢,他悠悠起身,背起双手跟溜大街一样,步伐闲散的开始踱来踱去。 一嘬牙花子,诶了一声,“等啥呢?” “等老子举报捡钱去呢嗷?” 话音才落,季阳宛如疯了一般,手脚并用地冲进灶房,拿上搪瓷盆跟笤帚疙瘩就跑了出来。 重新跪到地上后,很自觉的顶上大盆,笤帚疙瘩一扔。 死咬牙关,喊:“爸!妈!赶紧的,你俩随便谁,快抽我!” “赶紧!!” 季大强跟许丽面上血色尽失的互相对视一眼,许丽赶忙上前接过笤帚疙瘩。 段虎早猜出他们要打啥主意,闷哼道:“别想着放水嗷,老子可是挨过打也打过人的。” “你们使了多大劲,我一眼就能瞅出来。” “要是不想互相打,那就全让老子来。” “... ...”许丽一听这个,瞬间满脸惊愕。 季阳狂叫:“快打吧妈,打伤了总比我进去蹲大狱强!” “您快别磨叽了!” 话音落下,许丽终于扯着嗓子哭了出来,一边凄厉地喊叫一边抡起笤帚疙瘩开始抽季阳。 “啪!” “啪!” “啪!” 她不敢放轻力道,想着干脆动静大点,长痛不如短痛。 叫这个恶霸听痛快了,没准就能大发慈悲不用往下接着抽了。 怎想段虎越听,心底的火就烧得越旺。 他背着双手,恍然停下。 眼底噙着浓深的暗色,由上自下的俯视这可笑的一幕。 漆黑的瞳仁中,却隐约映出一个稚嫩又胖乎的小丫头。 他仿佛透过涕泗横流哭叫着的季阳,看到了那个咬紧牙硬撑着的季春花, 须臾开口,嘶哑凶蛮地爆呵:“你他娘的没吃饭吗?!” “再大点劲,还不够响!” “再响点儿,叫村儿里所有人全都听见!” “给老子使劲喊!叫春花奶奶!” “麻利儿的!” 第195章 被你爷们儿我迷死了不? 后来足足的一个多点儿,季家院子里的哭嚎声久久都没停下。 也不知道咋,刚开始被拴在门上的大黑还很安静。 到了后头,它突然开始无比亢奋, 高高地仰起犬头,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又一声气势汹汹的吠叫,像是被这热热闹闹的场景取悦了一样。 这么大的动静,季家附近的邻居们自然最先被吵醒。 虽然大半夜的难免怨气重重,但一听到他们在叫春花奶奶,就啥都想不起了,一个个儿的披上棉衣蹬上棉鞋,抓紧跑出去,抢着看热闹。 后来,风声传得越来越远。 足足大半个村的村民都在月下围聚在季家院落四周,顺着院子围挡抻脖子探脑瓜地往里瞅。 倒是也有人瞧不过去,犹豫道:“要,要不咱去找王村长吧?” 另一位村民立刻道:“你找王村长做啥?” “没瞅人段虎都没动手吗?” “你看看这仨人,突然间一点骨气都不要嘞,摆出这么个怂到家的尿德行,指不定是有啥把柄落村霸手上嘞!” “再说了,你们这都还瞅不明白呢么?” “人家段虎这明显是在杀鸡儆猴。往后啊,要是谁再敢欺负那个胖丫头季春花,指定就得先想好喽!” “不然的话,季家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呐!” 彼时,搁段家后院的季春花才刚从灶房洗漱完毕。 她捧着毛巾刚要擦脸,就听砖墙后头有几个熊娃子,呜呜喳喳地飞奔而去。 其中一个兴奋大叫:“快点呀!咱们快去看村霸揍人啦!” 另一个吸溜着大鼻涕,很严肃地纠正:“你胡扯,二炮说他看得真真儿的,村霸牵了条大狗去的,就站在一边瞅着,都没动手。” “是季家那三个人,互相打!” “还是拿笤帚疙瘩抽的呐!” “... ...” “... ...” “!!!” 后头的话,季春花再也没心思听,她随手把毛巾一撂,抬腿就往前院跑。 怎想刚跑出去,就瞅见孙巧云带着笑意迎过来。 前院的大门外,俨然也是一片哄闹喧嚣。 季春花眼泪儿唰拉一下就淌下来,哆哆嗦嗦地去搂孙巧云,痛哭道:“我就说刚才他走的时候我心里头怪怪的,说不清是个啥滋味儿!” “他,哎呀!妈... ...您说他咋能这样呀!” “他咋也不跟我说一声呐?” 季春花哭湿了孙巧云肩头的衣裳,扯着嗓子呜咽,“他是去当大英雄了,做了大英雄为啥要瞒我!” “他对我这么这么好,这么心疼我,总得告诉我啊... ...” 孙巧云也湿了眼,欣慰又动容异常。 她笑着落泪,拍着季春花的后背帮她顺气儿,等她稍微缓下些就说:“快去吧春花,妈估摸着他是拿不准今天能替你出这口气,才没跟你说的。” “你爷们儿就是这么个德行,干不成的事儿他不跟人轻易承诺。” “去吧,去瞅瞅。” “看看他是咋给你出气儿的。” “咱好好痛快痛快,以后,心里也好松快些。” “嗯... ...嗯... ...” 季春花用力点头,退开。 脸都顾不上擦就往门口跑。 “妈,那您等我们!您,您别睡!” “知道,妈才不睡。”孙巧云笑么呵呵地蹭蹭脸,挤眉弄眼道:“今儿晚上这么热闹,还真像是过年一样,妈咋能有心思睡呢?” “快去吧,春花。” “妈给你们做点热乎水,等你们家来了好好暖和暖和身子再睡,嗷。” “明个儿一早,咱还得去镇上溜达呢。” “好,好!”季春花听完这话当即哭得更凶,可她等不及了。 她推开大门,在泪眼朦胧中顺着人流的方向往前跑,丰软脸蛋儿上的湿意叫冬风一扇,是那么疼,那么辣。 可心里又是如此的滚烫。 她不自觉地嗫嚅着喊段虎的名字,一边喊一边不断地抬起棉衣袖口颤抖着擦脸。 可直至到了季家门口的那一刻,脸上的眼泪儿还是没能擦完。 里头已经将近尾声,最后一个人是季大强。 打他的人是季阳。 只听声音,就知道下手不轻。 季春花抿抿嘴儿,又蹭了一把脸,倒也清楚季阳为啥会这么重的打。 季阳心里对季大强也有怨。 因为季大强只有刚娶许丽的那两天,对她还算是不错的。 后来,也是非打即骂。 所以他们这种人也是有感情的。 只不过不多吧。 分给亲近的人都不够,就更没法子分给别人了。 四下围观的人比起刚开始少多了,有两个年岁大的婶子小时候也搁娘家受惯了委屈,见季春花突然出现,还很热心地上来安慰。 说:“丫头啊,甭哭了。” “咋说咱也占了一样儿嘞,那人一辈子还能哪哪都好吗?” “你这就算是苦尽甘来,拿以前的噩运换了个好爷们儿啊!” 季春花又擦擦脸,点头道了谢。 却也未再多说啥。 她知道,或许再过几天,张家或是李家,又或是王家,就会成为下一个话题。 她季春花的日子,虽够他们唠上几天,但也没啥过于特殊的。 她不走心。 她的心,也不会再走在这种不重要的地方儿。 不知不觉间,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看热闹的兴趣终究敌不过这大冬夜的困倦懒怠,乡里乡亲们便都前前后后的作伴回了家。 季春花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期间有人上来想跟她搭茬,她也兴致缺缺,只嗯啊敷衍,对方觉得没意思,也就讪讪一笑的离开了。 月亮越来越亮,都快到了脑瓜顶的时候,季家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了。 “吱呀”一声,像是照着季春花化成水的心口又重重揉了一把。 她转过身,嘴刚张开就掉了泪儿。 段虎反手摔上季家的门,把那些近乎滑稽的脏东西全都隔开, 一手牵狗,一手勒住季春花丰腴的腰,咔嚓一把就将她扛在肩头,大步向前。 大黑呼哧哈哧地仰着脑瓜,兴奋得直蹦跶。 它爱屋及乌,刚瞧见季春花就稀罕得要命,不断跳起,拿俩爪子扒拉她小腿。 季春花被它挠得有点痒痒,趴在段虎浑厚的肩头噗嗤一声笑出来,鼻涕泡儿都冒出来了。 段虎啧一声,伸手提溜起背心领口就给她擦。 “你可把老子埋汰死。”他粗哑着嗓子嫌弃。 季春花不说话,瞅着他黝黑凶悍的侧脸,瞅着瞅着就瘪起嘴儿。 “虎子... ...” 她颤颤悠悠地叫了一声。 段虎龇牙,睨向她,混不吝地一挑眉, “咋样儿?” “被你爷们儿我迷死了不?” 第196章 你,你才是大色老虎。 “!”季春花眼瞪得滴溜圆儿,只觉刹那间心里像是炸开了烟花。 她都没来及想,脑瓜一热,抱着段虎的头叭叭儿就是亲。 还亲得特别使劲,特别响亮。 像是想将心里所有没法用语言表达出的感情,全都以此宣泄出来。 然后就亲了又亲,亲了又亲, 跟小鸡啄米似的,咋都停不下来了。 再看段虎,早就滞住脚步,硬邦邦的杵在原地。 活像个二傻子。 这下可好,他心里也跟炸开了大呲花一样,劈了啪啦的响。 大黑一瞅虎子哥停下了,忍不住纳闷,站起来拿爪子从身后扒拉他。 段虎迅速拍开,甚至还侧眸狠狠瞪它一眼。 大黑瞬间耳朵往后一趴,委屈巴巴儿的哼哼两声,搁原地坐下了。 它太难过了。 大黑晌的叫它加班出外勤不说,结果用完就不珍惜了。 虎子哥坏坏。 它再也不跟虎子哥好了。 直到季春花终于恋恋不舍的退开时,段虎都还没缓过神儿。 他紧紧绷着脸,瞅着特僵。 后脖颈子连带耳根全都烧得滚滚烫。 粗粗喇喇的呼吸急促又沉哑,仿若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季春花颤着毛茸茸的睫不经意间垂了垂眸,随后一下扎进段虎脖颈子里,噗嗤一声乐出来。 呵呵呵儿的,听着又憨又黏糊。 段虎咯嘣咯嘣咬牙,掌心用力捻她侧腰,艰难咒骂:“你他娘的还有脸笑?嗯?” “赖谁?老子问你赖谁?” “谁让你搁外头瞎撩次我的?... ...你个大色年糕团子。” “我,我才没,”季春花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就是想谢谢你嘛,指定是你自己脑瓜不干不净,寻思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你,你才是大色老虎。” “... ...行,行。”段虎抬腿就走,抽搭着嘴皮子哂笑:“老子让你跟我犟,你等到家的嗷。” “本来寻思昨儿够折腾你的了,明个还得去镇上。” “现在这么一看,还是老子对你太宽容了。” 季春花晃悠晃悠腿儿,少见的没再害怕。 她早对段虎的心思摸了个清楚明白,知道他从昨晚到今中午一共得拿盆给她洗了两回,药也得上了两回。 他粗都粗在表面,细都细在心里。 知道分寸,懂得疼人儿。 啥时候能放纵,啥时候必须得收着。 他心里有个很明确的标准。 所以季春花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非常大胆地扎他脖颈里又亲了几口。 直把段虎勾得胸廓紧绷,回去的路上连一条直线都没走成。 结果刚到家门口,孙巧云就听见动静赶过来给他俩开门。 她第一眼先是瞅着的大黑,顿时诶呦道:“你也真是的... ...本来夜里就凉,还折腾人守财家的狗做啥!” 这话把大黑听得瞬间眼泪汪汪,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季春花拍拍段虎,叫他把自己放下。 段虎眯起眸睨了她一眼,眼底隐约透出灼灼暗色,季春花多少也有点心虚,忍不住缩了缩脖。 脚才挨地,她就忙往灶房窜。 说:“咱晚上还剩下好多吃的呢,给大黑吃点吧。” “它也走了好多道呢。” “我,我记得还有几块大骨头呢!” “!”大黑尖尖的耳朵顿时像天线一样竖起,才要流出来的眼泪顿时顺着嘴角滴答下来。 甩着大舌头激动得呼哧带喘,四爪在地上使劲玩命的刨。 段虎都被它这模样给整笑了,俯身把它脖子上的狗链直接撤了。 其实不拴它也不乱跑。 搁李守财家也是到了夜里才拴它。 至于是为啥拴的呢,原因贼有意思。 是因为要是不拴着大黑,李守财夜里去茅厕的话容易被它跟屁股后头... ... 最开始的时候李守财就不拴,他大半夜出去上茅房,大黑就跟着。 李守财还寻思,他家黑儿真好。 他单独出去拉个屎都不放心。 没成想等李守财蹲茅房以后,不经意间就甩了甩草纸。 大黑当时就激动了,还以为李守财是要跟它玩儿撕纸游戏呢,直接一个猛子就窜上去了。 李守财那是个啥体格儿? 还没来得及喊呢,一腿就叉粪坑里去了。 当天晚上,守财姥儿强忍着满院子的粪臭味,给一人一狗都赶到院子旮旯,整了好几桶的胰子水,连泼带冲了好几个来回。 才勉强叫他俩回去歇着。 段虎倚在灶房门口,边瞅着大黑啃骨头边给季春花讲这个笑话儿,给季春花笑得肚子都疼得慌。 结果等大黑啃完骨头,她就莫名有点乐不出来了。 季春花围着大黑转来转去,挠挠脸蛋子,“坏了,我咋还突然觉得你身上好像有点臭臭的啦?” “... ...不行不行。” 段虎说叫大黑跟他们回后院睡去,就把它搁外屋,不让它进屋。 季春花倒是一点都不介意。 她寻思夜里怪冷的,搁里屋地上睡也行。 可是吧,她忍不住想,万一大黑一激动,窜上炕了咋整。 万一... ...万一它这几天刚巧去茅房踩过粑粑咋整! 季春花不敢想了,她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去后院灶房烧水了。 等到段虎牵着大黑回后院的时候还纳闷呢,皱眉道:“这老晚的了你烧水做啥?” “明个还得早起呢,差不多洗漱洗漱得了。” “... ...我,我不是给咱俩洗。”季春花吭哧道:“我,我想给大黑洗澡。” “?!”段虎更不理解,“你给它洗个屁的澡?!” “你他娘的,艹!...你都没给老子烧过水,你为了给它洗澡烧水?!” “我咋没烧过嘛,之前也跟你一起烧过的嘛。” 季春花不服气的反驳。 “那能一样?”段虎横眉立目道:“那不是咱俩一块洗,一块烧?” “跟你单独给它烧水,还伺候它洗澡能是一个意思?” “... ...但,但我还是想给它洗洗。” 季春花也不知道为啥,刚才那个笑话就是在脑瓜里来回来去的转悠,她仰起脸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恳求:“你就叫我给它洗吧。” “前儿不是刚替下个大毛巾你说旧了要扔嘛,刚好给它用用,完了咱再扔嘛!” “... ...”段虎太阳穴突突狂跳,心一下就软了。 可还是不痛快,咋寻思咋不痛快。 怎想这个时候,本来坐在他腿边的大黑忽然动了动鼻子! 俩眼一亮! 然后咻地一下就冲进灶房,咵嚓一下就趴季春花脚边了。 胰子!是胰子! 大黑乐意洗香香! 第197章 你他娘的根本就不关心老子! “... ...艹他娘的,它倒是精的很。” 段虎板脸冷哼:“明白着呢,也乐意叫人伺候嗷。” “伺候就伺候嘛,大黑今儿也帮咱的忙了呢。”季春花很是新鲜的抱着膝盖蹲地上,试探着伸手摸摸大黑的头。 毛茸茸的,厚厚的。 哇... ... 刚才还寻思是为了叫它干净点呢,现在就突然想。 这么毛茸茸的,再洗的香香的多好呀。 “我快点给它洗!你去把大毛巾拿来吧!” 季春花难掩激动地撸起袖子,还挥挥小胖手儿道:“把门关上吧,一会儿我给它擦干一些,别受风了。” “你回屋把炕烧了嘛。” “... ...” 我艹? 段虎心一蹦又一蹦的,腮帮子咬得都隐隐凸起。 她这是要疯! 她纯是要疯! 现在带回来一条狗,她都能这么稀罕。 往后要生了娃还了得? 那她心里还能有自己的位置么? 段虎半天都没说话,嗓子眼儿里酸得要命,酸得都发涩。 末了儿,怄气似的摔上门抬腿就走。 季春花啥都没察觉出来,彻底沉浸在给大狗洗香香这件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新鲜事里。 为了好用力给它搓,她还特地搬了小马扎,然后就舀兑好的水把大黑浇湿了,开始打胰子。 她搓啊搓啊搓,大黑哼啊哼啊哼,美得要命。 真的是太舒服啦。 从来没洗过这么舒服的澡澡。 竟然还能一边洗澡澡一边挠痒痒,挠得它好痛快。 季春花绵柔的双眸闪亮亮,软乎乎的。 越搓越精神,越搓越有兴致, 她一点都不觉得累,甚至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莫名的亢奋。 随后,就在脑中一闪,又冒出个“不然一会儿把屋子也收拾一下吧?”的时候。 终于顿悟! 她是太高兴了。 是太激动了。 因为今天晚上的事儿,她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轻飘飘的,松快了好些好些。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变得更可爱,更美好了。 包括眼前的这只大黑狗,季春花都恨不能搂着它晃悠晃悠。 她甚至产生一种非常荒唐的想法... ...想牵着狗绕着村子跑几圈。 反正她不想睡觉。 尤其是想到,明天一早起,段虎跟妈就要带她去镇上玩儿,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 她咧开嘴儿,眼眶又变得湿热。 却是因为心里这种要让人泡化了的甜蜜跟满足。 这个世界咋就这么好呢。 季春花几近无声的哽咽:“咋就哪哪儿,都这么好呢... ...” 没过一会儿段虎就折回来了。 脸贼塞,推开门以后迅速关上,基本没漏进一点风。 季春花也给大黑洗的差不多了,把胰子沫都冲干净了。 段虎耷拉着眼皮蹲地上,半声不吭地拿大毛巾给它擦。 擦得大黑有点痛,哼哼着要往季春花那跑。 要胖乎姐姐给它擦,胖乎姐姐手软软,轻轻的。 舒服,还不疼。 季春花听大黑哼哼,忍不住有点心疼,“我给它擦吧?” “你是不是劲有点太大啦?” 段虎冷笑:“你懂个屁?” “它一身毛,就得擦干点,不然容易着凉。” 语罢,又掏出条大毛巾。 还是新的。 擦完一遍,再用新的毛巾重新擦一遍。 季春花一摸,“呀,还真是的。” “我摸着都不咋湿了,肚皮这毛少的地方都要干嘞!” “嘿嘿... ...还是你厉害。”她龇着小牙,眼红红的瞅段虎。 段虎一眼都不带瞅她的。 一直耷拉着眼皮,最后拍大黑后背一把,“滚屋里去。” “就搁外屋嗷,敢进里屋老子削你!” 大黑不走,亮晶晶黑洞洞的狗狗眼定定地看着季春花。 它不要跟虎子哥好了,它跟这个姐姐好。 “诶我艹了!”段虎“腾”地一下就站起来,指着大黑就吼:“别逼老子收拾你嗷,给我回屋!” “... ...” 季春花总算品出不对劲了。 她起身一把拽住他胳膊,“你不高兴了?” “...”段虎瞬间梗住。 别开脸。 “你就是不高兴了。”季春花又凑近些,搂住他劲壮的手臂,抱在怀里。 “为啥不高兴?因为我给大黑洗澡吗?” “... ...自,自己个儿寻思去。”他很拽的闷哼一声。 “可我寻思不明白的,只能寻思到这个,我脑瓜转得慢,你又不是不知道?” 季春花声音轻软,并没有焦灼的催促,而是深切又诚恳地贴住他,“但我很高兴。” “我就是太高兴了,才会一点都不想回去睡觉,我从来都没觉得这么有精神儿过。” “你跟我说说,好不好?”她拽他胳膊,“求你啦。” “咱不是说好了吗,不能有叫人受伤的小秘密,咱俩才和好的,不闹别扭行不?” “... ...”段虎攥攥拳,颈侧青筋狂躁搏动。 实在没忍住,瞅了她一眼。 季春花逮着这个机会就踮脚,用力扒着他,涨红着脸吭哧:“那再吃几口嘴儿好不,然后你就跟我说。” “... ...” 段虎心口蓦地一阵酸麻,伴随着弦断之音猛地单臂勒住她往上提溜,脑瓜一低便将呼吸尽数掠夺。 季春花很快就喘不上气儿了,艰难地推,“好,好了... ...都吃好几口啦。你,你快说呀,” “你告诉我为啥不高兴。” 段虎赤红双眸,死盯着她。 “你说嘛,我真的难过啦,不乐意瞅你不高兴。” “我做错啥你得告诉我呀,我才好跟你道歉,对不?” 她尾音翘起,软绵绵的拐着弯,就像哄小娃娃说真心话。 段虎彻底遭不住了,又一个倔强扭脸, 手臂却更用力地把她往怀里勒。 “... ...你,你他娘的根本就不关心老子!艹!” “你连狗香臭你都关心... ...就是不关心我!” 这一说,他就停不下来了。 怨气重重地瞪她,咬牙道:“你咋就不寻思寻思,老子都跟你说搁外头锁门了,为啥你还能出去找我?” “我根本就没锁严实!!” “就是瞅着是上了锁的... ...要是今儿时机不到,老子寻思转一圈就回来的。” “但要是我能折腾起来,这样你还能出来瞅热闹。你就能痛快痛快。” “那,那要是老子转一圈就回来,就一会儿的工夫,一般人也瞅不出来那锁没锁严,还保险些呢。哼!” 虽然也没有不怕死的敢闯他段虎家,但,但那都不重要! 反正这就是代表他想的贼周全! 完了她还没瞅出来... ...她都没注意! 段虎越寻思越憋屈,呼哧呼哧地粗喘:“老子从来都没走过这么细的心!艹!” “你可倒好,本来脑瓜就不好使还塞的全是别的事儿,那你可不瞅不明白我的事儿?!” 季春花都听傻了,嗫嚅:“... ...我,锁?” 她还真没注意到。 可是, “可是我知道别的,我瞅出别的了,” 她坦言:“你看你单独给我准备了小盆,还偏等我没劲快要睡过去了给我洗,我就知道。” “但我也是昨儿夜里才知道的。” “你为啥不跟我说呢,虎子?” 她更紧密地贴着他,眸间水色颤动:“你要跟我说的呀,” “你不跟我说... ...” “咋能叫我被你迷得要死要活呀?” “对不?” 第198章 这媳妇儿娶的,真他娘的带劲 最终,就连大黑自己都没想到,它竟然睡到里屋了。 而且还被胖乎又温柔的春花姐姐搁地上铺了件棉袄,是虎子哥穿不下了的一个棉袄。 暖暖的,软软的。 一点都不像是虎子哥会穿的衣裳。 怪不得这么新呢,他指定没咋穿过。 真是的,可惜了这棉袄,他要是不乐意穿,咋不早点给大黑呢。 虽然大黑没那么怕冷,但谁不喜欢软软的暖和的东西呢。 就像瞅见春花姐姐以后,它不喜欢虎子哥也不喜欢守财了, 它现在就喜欢春花姐姐。 这可能就是人类说的相见恨晚吧。 大黑感慨着,湿漉漉的狗鼻子不忍舒出长气。 就在此时,炕上躺着的彪悍身躯一动! 大黑猛惊,立马浑身紧绷竖起耳朵。 坏了! 它太得意了! “哼。”段虎闷闷的哼了一声,拧巴又刻意。 大黑:“... ...?” 咋,咋回事。 虎子哥咋还跟它一样了。 它不乐意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然后守财就会骂:大黑,别给我整这出矫情巴拉的死动静儿嗷! 季春花熄灭煤油灯,爬上炕钻进被窝。 段虎一把从身后抱过来,又是一声“哼。” “... ...”季春花乐得眼都弯成月牙似的,调转方向,伸手乖乖他,“行啦行啦,快睡吧,明天不是要早起?” 段虎不悦拧眉,“你还好意思说?” “是谁一个劲瞎耽误工夫的... ...” “这大冷的天,老子为了能帮你出口气搁外头折腾那一大通,回来以后你还不老实儿的跟我搂被窝里热乎热乎,好好谢谢我。” “不是忙这就是忙那的。” 季春花慢悠悠的拍他,语气轻又软,“刚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就是太激动啦,太高兴啦,所以才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劲。” “谢谢你,段虎,我心里真的老舒坦了。” “开始的时候我也没寻思出来,为啥一点都不想躺下... ...现在一想,可能是我想让今天慢点结束吧。” 段虎不屑:“屁话,什么慢点结束,那么慢干啥,明儿个还有更高兴的呢,你不得快点?” 季春花愣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搂住他厚实的臂膀,用力点头,“对,对。明儿个还有更高兴的,往后也有更高兴的,每一天都是更高兴的。” “所以咱快点睡吧。” “不行。”段虎还是不乐意,“小嘴儿叭叭的哄老子几句就完了?我都给它贡献个棉袄呢。” 季春花差点脱口而出,那棉袄你都没咋穿过。 妈跟她说过的,段虎打小就那样,到冬天秋裤都不带穿的,就是褂子,一条单裤。 可是吧,大人就是忍不住替他冷,准备还是要准备的。 虽说最后真都没轮得上穿。 不过,这时候指定是不能说这样话的。 她家大老虎可是刚要被捋顺些毛,要是这么说,还不立马炸喽? 季春花眨么眨么绒绒的睫,往段虎脸上一瞅。 只见他明显略垂下脑瓜,嘴皮子还隐约一动一动的。 要噘不噘的。 季春花一把攥住被,才勉强忍住没哈哈出声。 她心口甜得要命,酸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觉得他好神奇,又好可爱。 他刚在外头指定像个粗鲁又彪悍的暴力分子,牵着大狗去上门算账,回来了,又成了小娃子似的,乐意吃醋,还得叫人哄。 他咋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季春花暗暗感慨。 她再没犹豫,透着化不开的宠爱和稀罕,上去亲他, 就跟刚从季家出来时那样,捧着他脸,亲他坚挺的鼻子,又亲他刚硬的眉骨,亲他眼皮。 段虎开始没情调的催,“啧,亲正地儿上!” 光溜儿的膀子一把捆抱住她,上嘴就啃。 季春花呵呵呵儿的笑,不经意闪躲两下, 段虎凶猛地追,“诶?又来劲是不?” “你这娘们儿... ...纯是个芯儿里黑的年糕团子,刚把人哄好你就不珍惜了!” 季春花学精了,迅速堵他的嘴。 认认真真又慢条斯理的亲他,很柔很慢。 叫他粗粗喇喇的骂瞬间被噎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嘴角死活都压不住了,一边翘着一边满脸餍足荡漾。 烙铁似的掌心还摁着她,时不时用力,像是在监督、又像是在催促,催她再多亲亲他,多疼疼他。 又过了一会儿,俩人都坚持不住了。 从昨晚上到今天中午,他们几乎一直粘在一起,整这整那的。 亲久了谁都难免燥动,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 这回反倒是段虎大发慈悲的打断了,先行退开后照她脸蛋子上又啃口,啵啵儿的。 完了就跟大爷一样嘶重着嗓子道:“行,勉强算你合格了嗷。” “赶明儿就照今晚上这标准哄老子,知道了不。” 季春花埋他怀里喘了又喘,才抿嘴儿乐着点头。 段虎热不行,蹬开自己这头的被,给季春花脖颈后背的塞塞,“麻利儿睡。” “闭眼。” “明早起我先把大黑送回去。” “... ...嗯,嗯。” 季春花的鼻息声逐渐恬静,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听着窗外隐约刮过的东风,暖和又满足地睡了过去。 待她睡着以后,段虎盯着她脸上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上手捏捏,再吃几口。 这才同她一样闭上眼。 …… 第二天早起,后院传出段虎咬牙切齿的怒骂,“你他娘的是要疯啊?赶紧的,别跟老子整这死出儿,站起来!赶紧!” 季春花刚拿好钱,很是妥帖地装在个小挎包里。 小包是毛线勾的,红色的,上头还有勾出来的黄色迎春花,是孙巧云之前给她做的。 学着春花妈走之前为她特地准备的那身嫁衣。 可好看,可精致的一个小包包,季春花一直都不舍得背。 稀罕得要命,没啥事儿还得翻出来摸摸瞧瞧。 还是今儿早起,段虎从炕柜倒腾衣服的时候瞅见的, 完了就很霸道的叫她背上。 说多好看,你本来就白,就适合配这艳了吧唧的颜色。 还像模像样的叫她背上瞅瞅。 等季春花背上,一挑眉,跟个流氓头子似的吹了声口哨儿, 龇着牙痞笑,“嚯,这谁家大俊丫头啊,这么水灵儿呢?” 完了很是臭屁的自问自答,“嗐,是老子媳妇儿嗷!” “嘿,这媳妇儿娶的,真他娘的带劲!” 季春花这一想,脸上就火辣辣的。 他现在说话越来越痛快了,她反倒是有些遭不住了。 尤其在... ...在炕头上的时候是最遭不住的。 须臾,后院门被推开,段虎烦得直搓脑瓜,跟孙巧云说:“妈,您等会儿,大黑那死玩应也不知道咋,扒地上耍赖皮呢,就是不走。” 第199章 那你为啥瞅着这么馋呀 孙巧云笑道:“指定是守财平时忙工地那头儿不总搁家,他姥儿前段日子不还下不来炕,养了好长时间的腰么,也没人陪大黑玩儿。” “它也稀罕热闹,所以就不想走。” “虎子,我看不然咱就把它搁家吧,大黑懂事,指定不能瞎闹,完了跟守财姥儿说一声去,咱先去镇上。” “别耽搁了大集,昨儿我们娘俩可连买啥都商量好了。” “再说咱还得去看大夫呢,张大夫那回回人都多,排队还得花些时间呢。” 季春花听见孙巧云说这话也忙跑过来附和,忍不住拽住段虎的胳膊晃两下,“对呀,叫大黑再搁咱家待待吧?等咱回来再把它送回去吧。” “它老喜欢你那棉袄了,早晨都不乐意起。” 段虎眯起眸,瞅她这不舍得的小模样心里又有点开始冒酸气, 但也是真发不起火。 “行。”他先行揣着钥匙出去,粗声道:“那你们娘俩先往村口走,我走的快。” “直接从守财家出去开车。” “你俩就走到大道就别动弹了,等我接你们。” “嗯呢嗯呢!”季春花差点没跳起来,像只快乐的小胖兔子,激动得脸红红,眼儿亮亮。 段虎走后,她就关好了后院门,叫孙巧云挎着她走。 孙巧云也瞅见自己给勾的那小挎包了,哎呀一声,“春花,你可算挎上嘞,好看,真好看。” “诶呦... ...瞅瞅我家这水灵灵的大闺女诶。” 她满怀宠溺地捏她脸蛋,“这是要好看死谁呀,瞅着就叫人觉得美、喜庆,像小福娃!哈哈。” 娘俩就这样一路说笑着,锁完大门往村口走。 没想今儿这路上,突然就多了好些打招呼的人。 有的脸上带着尴尬和几分不安,硬着头皮还非得问好,有的则是发自内心的热情。 都快给季春花整不会了。 不过,到了后来,她渐渐的就不咋回应了。 她寻思得越来越清楚,看得越来越明白了。 孙巧云每天都能发现自家儿媳妇细微却又巨大的变化, 她眸光闪动,拍拍季春花胖乎乎的小手儿,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眼里全是肯定和赞许,还有丝毫不掩饰的骄傲。 季春花也瞧明白了,抿着嘴儿可甜可甜的乐。 婆媳俩都高兴得不行,精精神神的,孙巧云今儿走道都顺溜好些。 到了村口,段虎已经提前停好车。 他先把孙巧云抱上去,完了又要去帮季春花,季春花羞得直躲,扒着车急道:“我能自己上!真的!” “边儿拉去。” 段虎粗蛮打断,没等她接着爬就伸手托一把,“坐好了。安全带系上。” 孙巧云爽快道:“诶呦,不碍的,你俩人儿搁家天天都黏不糊的,出来咋还避讳上嘞?” “反正就咱娘仨,该咋黏糊咋黏糊哈,不用臊得慌。” 季春花坐车上吭哧:“... ...咋也是搁外头呢。” “那咋了?”段虎起了咔嚓地启动车子,冷哼:“管天管地还能管着老子疼媳妇儿了?” “咱俩可是合法的,又不是搞瞎八。” “对对。”孙巧云附和:“咱虎子说的对,哈哈。” 季春花被这娘俩整的,脸越来越红,心里又甜得发慌。 最后也忍不住抿嘴儿嗤嗤笑。 从村里到镇上不远,半小时的车程就能到。 今天天气好大道上车还少,开得就特别顺溜。 等到镇上,段虎找地方停好车仨人就往大集走。 季春花还是不放心,瞅着大集上来往的人,拽段虎的袖子,“我听说镇上这附近有能租板车的,不然咱还是给妈租一个吧。” “她轻易也不走这老些道,脚丫疼咋整?” 段虎沉稳道:“不碍的,以前我俩也溜过,就一天儿半天儿走多了没事。” “妈自己心里有数,她要是最近脚丫子不好受不带主动说出来遛的。” “你别操心了,她累了指定跟咱俩说,回我背着就行。” “... ...那,那好吧。”季春花无奈叹息,还没来及彻底松心就被孙巧云拽一把,“呀春花,有画糖人儿的,走,咱画一个去。” “啊?!”季春花也激灵一下来了精神儿,着急忙慌地牵住孙巧云,“哪儿呢哪儿呢?” “能画大老虎不?!” “噗—”孙巧云乐得肚子都疼,哭笑不得,“你瞅瞅你,刚出来时候还害臊呢,这看着个画糖人儿的一下就想大老虎。” “就这么稀罕你爷们儿呐?画糖人还得画个他。” “... ...嘿嘿。”季春花羞涩地揪揪衣角,完了还有些俏皮的说了句:“我说的是画大老虎嘛,又不是画个段虎。” “行,行。”孙巧云促狭地瞅她,掏口袋就递钱,跟画糖人儿的说:“同志,麻烦您给我们画个大老虎,画细着点儿啊!” “得嘞!”老板麻利收钱,开始熬糖,很有气势的保证:“放心吧,指定给你们画的跟真的一样!” 虽说这话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等到季春花拿到糖人的时候,还是高兴又激动,她瞪圆了眼儿,都不舍得眨么,举着糖老虎来回来去看。 段虎捅咕她,“看啥啊,吃啊。” 季春花想都不想,就皱起圆脸儿果断拒绝,“这哪能吃呐,这么好看我才不舍得吃,我要留着... ...留着回家多瞅瞅。” 段虎听得直翻白眼,“纯是屁憋的你,糖人儿不就是为了吃的?” “再说了,外头冷是没啥,等咱晚上要是烧炕屋里就热乎了,指定得化。” 季春花倔强道:“那就等化了再吃!” “... ...”段虎突然不说话了。 耷拉着眼皮瞅瞅糖老虎,再瞅瞅季春花。 隐约勾唇,眸底涌动着些许微妙,哑嗓道:“行,等化了再吃。” 言罢一个忍不住就舔了舔嘴皮子。 季春花瞅见了,仰头问:“... ...你,你很想现在吃吗?” 因为纠结,她皱紧小眉头。 要是段虎很想吃... ...不行就让他舔一口吧。 别给她的糖老虎舔坏了就行。 怎想,段虎当即不屑扭头,“谁想吃那齁嗓子的玩应。” “?”季春花满头雾水,忍不住又看了看他。 心话:不想吃吗?那你为啥瞅着这么馋呀。 哼。 你又在扒瞎了。 第200章 他还知道抹雪花膏... ...呢 快到中午,大集上的人潮越来越拥挤。 季春花和孙巧云俩人基本没拿啥,再看段虎, 肩上扛着手里拎着、胳膊上挎着,完了还得时刻注意这娘俩别一个激动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季春花瞅着他那副苦大仇深还贼操心的样儿就想乐,主动提起:“妈,咱好像有点买太多嘞,差不多就走吧。” “人越来越多了,一会儿更不好出去。” “您今儿也走挺多道了,咱不还得去瞧大夫呢吗?” “是,是。”孙巧云的确也是好长时间没这么兴奋了。 脚丫也不是不疼,就是刚刚劲头子大也没咋注意,儿媳妇这么一提醒就觉得脚有点疼了。 段虎惦着把孙巧云背起来,孙巧云往他身上一看,立马笑道:“快得了吧,瞅瞅你身上,连个地方儿都没了。” “咱找家小馆儿吃饭去吧,正好借这机会歇歇脚,完了直接去张大夫那儿。” “... ...成吧。”段虎点点头。 于是,一家三口便来到附近的一家小炒馆。 段虎一边拿热水烫餐具,一边跟季春花说:“这家小炒味儿贼好,就是环境有点儿埋汰。” “你先别用嗷,我多烫两遍。” “嗯嗯。”季春花乖乖点头,一双小胖手儿很规矩地搭在膝盖上,绒绒的睫颤悠着瞅他烫碟子碗,显得新奇又郑重。 孙巧云捂着嘴嗤嗤乐,摇头感慨:“诶呦春花呀,咱家虎子娶着你不得天天做梦都乐啊?” “他这就洗个餐具,你都像瞅大英雄似的,别对他这么好!闺女!” “赶明儿他还不得越来越膨胀?” 段虎哼一声挺挺胸膛:“为啥要做梦才乐?” “我青天白日的也乐,嘿嘿嘿。” 他幼稚无比地龇牙咧嘴,巨臭屁地挑眉, “我媳妇儿本来就好,那还不兴人乐了?” 孙巧云做做样子,“呸”道:“你个混不要脸的粗货,也不知道谁当初拉着个大脸,死活不乐意去相亲大会。” “要不是你娘我非得逼着你去,你能娶着咱花儿这么好的媳妇儿?” “... ...”段虎瞬间梗住,面上多了几分讪色,搓搓脑瓜,吭不出声了。 这时,老板拿着个简易的纸质菜单过来插了句嘴,说今儿没上来羊肉,那孜然羊肉做不了,问能不能换一个。 段虎捂了嚎风地站起来,明明能搁桌上答还非得走远了。 孙巧云看透不说透,就眯着眼笑,冲季春花指指段虎的背影,季春花也被逗得咯咯儿直乐。 等到吃饭的时候,原本婆媳二人都把这玩笑话给忘了,就专注吃饭,你给我夹我给你夹的,段虎却埋着个脑瓜呼噜呼噜的吃,吃完就撂筷子往外跑。 “我抽烟去,你俩不急嗷,慢点儿吃。” 言罢便粗莽起身,揣上烟盒出去了。 季春花觉得有点不对劲,“妈,他咋了呀?” “咋还突然话那么少嘞。” 孙巧云笑道:“那还能咋?心里虚得慌了呗。” “相亲大会那天他对你那么横,怕你翻旧账呗。” “... ...啊?” 季春花皱紧眉头,傻了吧唧地咬咬筷子头,左想右想也没想明白,不忍嘟囔:“哪儿横啊?我咋没记得他啥时候跟我横了呢。” 她就记得段虎那天冲她笑了,咧着嘴露出牙。 站在村委会门口,笑得她心口怦怦乱跳的... ... “... ...妈,我、我也吃饱啦。” 季春花脸儿红扑扑的,莫名觉得屋里有点热。 不寻思还好,这么一寻思她忽然后知后觉:没准儿,那天她就对段虎有了别的心思了。 只不过她自己没发现。 那份心思,当时也还没有那么深。 孙巧云满脸了然,朝门口努努嘴,“去去去,快找你爷们儿去吧。” “你俩真是... ...哦呦,我看刚才就应该买条长点的裤腰带给你俩拴一块才好嘞!” “我,我不出去。”季春花臊得不行,垂眸揪衣角。 孙巧云笑着叹气:“行行行,不出去不出去。” “妈快吃啊,让你们俩早点‘团聚’。” “... ...” 吃完饭以后,段虎重新拎上大包小包仨人去找车,完了就直接往张大夫的诊所开。 路上孙巧云跟季春花念叨,这个张大夫今年都六十了,可是一点都不像,显得年轻的很呢。 平时他都爱自己鼓捣些药膳,甭看人一个男大夫过得比娘们儿家还细致。 说完瞥了段虎一眼,嫌弃道:“不像你爷们儿,是个实打实的粗货。” 季春花一愣,紧接着脑瓜一热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不是的!咱虎子有时候也挺细呢,他还知道抹雪花膏... ...呢...” “... ...” 她说一半了才觉得不老对,末尾几个字就跟蚊子叫似的。 段虎顿时打了个激灵,后脖颈子“腾”地一下就烧起来,绷紧脸,眼皮子狂跳。 季春花也不说话了,眼珠子不安地晃来晃去,咬嘴又抠手的。 孙巧云也没察觉出来,丝毫不收敛的大笑:“诶呀天老爷啊,不能吧?” “我从前叫他抹他一回都不带听的。” “其实夏天我才懒得管他,就是秋冬刮大风的时候才念叨几句呢,主要也是寻思刮风了容易把脸吹皴嘞。” “但他也不带抹的,还说啥,老爷们儿皴个脸怕啥的,反正他长得黑,也瞅不出来。” “哈哈,这话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哈!” “... ...呵,呵呵,是、是呢。”季春花支吾着随口答,却心道:他倒也没抹脸上。 是,是抹... 抹屁蛋儿上了。 到了张大夫的诊所,段虎把车停在胡同外头。 诊所在胡同里,地方窄的很,只够过个三轮车的。 段虎直接背着孙巧云先进诊所去了,今儿还正好赶上张大夫他老伴儿在,瞅见孙巧云就热热乎乎的拉着她的手唠嗑儿。 段虎也就借着这个机会又折头出去了。 他步子大,出去的时候季春花才刚要进去,俩人走了个对脸儿。 段虎沉默不言,大掌一伸,一把就给季春花薅边上去了。 顺着窄小狭长的胡同又往里走了走。 季春花心里“咯噔”一声,手心儿直冒汗,赶紧挣歪:“诶呀,你这是做啥呀?” “有啥话咱回家说嘛!哪能叫妈自己个儿搁里头呀!” 第201章 给老子哄一愣一愣的你 段虎咵嚓一下站定,俯低头颅逼近。 满含危险的眯起眼眸。 “里头都熟人,你甭瞎操心。” “... ...那,那我也去认识认识。”季春花小手瑟缩在身前,欲推他。 段虎单手嵌住她俩手腕,轻飘飘地桎梏住,咬牙道:“你这小嘴儿一天到晚咋就没个把门儿的呢,嗯?” “要把老子那点丢人事儿全揭出来是不?” “季春花,你又欠收拾了嗷。” “... 不是,不是的。”季春花无助又焦急地仰起脸儿,眼红红的,像是快哭了,“我真是脑瓜抽风了,也没细想... ...” “再,再说,我不就说了个抹雪花膏嘛,我也没说抹... ...抹哪儿。” 段虎把后槽牙磨得咯嘣咯嘣作响,季春花心都提到嗓子眼,末尾那几个字儿就跟吃肚里了似的,基本都没发出啥声。 他贴她脸跟前,直勾地盯着:“你他娘的还敢往后说??” “错了,真的错了。”季春花咬咬唇,从善如流地攥住他胸口衣襟,踮脚噘嘴:“我以后指定注意,成不?” “我指定不能把咱俩的小秘密跟任何人说了,跟妈也不说,好不?” “... ...艹!”段虎心一蹦,张嘴就骂。 骂完迅速亲她嘴儿上。 恨恨道:“你个大色年糕团子现在真是越来越会了嗷,给老子哄一愣一愣的你。” “... ...老子可警告你,这招儿只能对我使,你敢对别人使试试的?” 他蹭着她粉嘟嘟的唇威胁,粗哑地喘息。 过了片刻退开身子,恍然想起啥,又添了一句: “跟女的也不行!” “那个... ...那个什么珍的也不行!听见没?” …… 季春花回到诊所的时候,嘴明显肿起来不少。 她抿了抿,欲盖弥彰的想掩饰一下,逮着个机会就想静悄悄的搁孙巧云身边坐下。 怎想孙巧云才跟张大夫老伴唠到自家儿媳妇呢,就听见动静,一把薅住她— “来了来了,哈哈,这就是我家儿媳妇,春花,叫杨婶儿好。” “... ...杨,杨婶儿好。”季春花丰腴的身子顿时打了个哆嗦,耷拉着脑瓜软乎乎地叫了一句。 张大夫老伴杨婶儿哎呀一声,立马夸:“这闺女说话声儿真好听呀,软不乎的,跟棉花似的。” “哦呦... ...长得也好,瞅瞅这,嘶,有个成语咋说的来着,老张啊。” “就是形容杨贵妃那个,叫个啥珠子亮啊还是圆的,” 张大夫刚送走上一位病人,叹息道:“珠圆玉润。” “对对对!”杨婶儿一拍大腿笑道:“就是这个词儿就是这个!” 她很是热情地握住季春花的手,更稀罕了。 揉揉捏捏,亮着眼冲孙巧云道:“手也好,软、肉乎,这就是老话讲的有福气呀,指定旺你家虎子。” “这还用说?”孙巧云一点都不带收敛的,鲜少笑的这么得意,“我家那个能娶上春花,真是不知道上辈子积多少德了。” “而且你甭看我家花儿瞅着软,好像特别好欺负似的,其实可不是嗷!” 孙巧云捂着嘴,小声蛐蛐:“就我们家那个犟脾气上来我都整不了,但我儿媳妇就能给他治的一愣一愣的。” “这两天俩人才闹回别扭,给我家虎子急得差不点没掉眼泪儿,还跟我取经来了,问他爸原先是咋哄的我呢。” 季春花被孙巧云跟杨婶儿挤在中间,听着左耳朵一句右耳朵一句,抿着红肿的唇,越听脸上越烫,都开始坐不住了。 屁股在椅子上动来动去的。 好在张大夫看出来了,打断道:“你说你们俩啊,真是没个深沉。” “都是做长辈的人啦,哪能凑一块儿笑话孩子呢?” “你瞅给娃臊得,脑瓜子都抬不起来了。” 张大夫坐在桌子前很亲和地叫:“春花是吧?来,老叔给你把把脉。” “你婆婆妈都搁我这瞅二十多年了,充其量是换几味药。” “但咱是头一回打交道。” “为了给你开好药方,咱得多唠几句才行嗷,好孩子。” 孙巧云忙道:“对对,春花快去,叫张大夫给你好好诊诊。” “花儿呀,讳疾忌医哈,老叔问啥你就说啥,不能瞒着,也千万别不好意思哈。” 杨婶儿听见这熟悉的话,恍然一愣。 片刻后不免叹道:“巧云呐,没想到这么一晃娃们都长大成人嘞,也都结婚成家了。” “你还记得咱刚认识的时候吗?” “你那会儿啊瞅着就跟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似的,话也不爱说,一瞅是个男大夫就要跑。” “当时还是你家老段跟你说的这个词儿呢,讳疾忌医。” “... ...是,时间是过的挺快的。” 孙巧云略显酸楚地笑笑。 杨婶儿一瞧她不接话了,想想道:“走吧,咱俩进屋儿里喝杯茶,要不这凑老些人闺女更不得劲。” 张大夫一听这都乐开花了,作揖道:“那就谢谢两位女同志的配合了,我也是这么寻思的。” “对,最好把你家虎子也叫进来。” “我跟这小两口说。” 话音才落,段虎就晃晃悠悠地进来了,拽了把椅子,搁季春花身边粗喇喇地一坐。 张大夫哭笑不得,挥挥手:“得,说人人到。” “你俩进去唠吧。” 季春花还真是很难不局促,别说是男大夫了,女大夫她都没咋看过。 小的时候生病发烧基本就是扛,许丽说娃都是这样的,小时候就总得发烧。 再大点... ...好像还真没咋生过病了。 这么一想,季春花还突然有点骄傲了。 心话她都那么受苦受累的,体格子还那么好呢,难不成是天生一副好吃苦的身子? 张大夫眼尖的很,见季春花神色平缓些了便先问:“平时例假正常吗?来的时候肚子疼不疼?” 季春花想想,挠挠脑瓜,虽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很认真地回:“不知道算不算,正常。” “大夫,啥叫正常,啥叫不正常啊?” 张大夫对此回答很淡然,也听得多了。 农村大多数的妇女同志都是这样的,得是慢慢年长才能越来越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和蔼的微笑,刚想作答,段虎就先开了口— “嘶,你可把老子笨死,正常就是寻思寻思你每个月来的日子是不是一样的,完了颜色咋样,暗不暗。” “天数是长是短。” “你自己个儿好好寻思。” “咱俩结婚也没太久,老子到今儿还没碰上你来事儿呢。” “... ...” “... ...” 第202章 真是个好老爷们儿 空气一片凝结。 别说季春花,就是张大夫都惊住了。 “诶妈呀,虎子,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自打段父走了,后来都是段虎陪着孙巧云来瞧,一到问女同志私密的问题,他就提前出去。 再说他自己个儿都说了,结婚没多长时间呢。 段虎神色平静,不以为意:“我搁县城医院挂过号,专门问的。” “... ...”季春花心头一颤,想怪不得家里突然多了那个小盆呢。 指定就是因为他说的这个,去医院问了。 如此想着,眼眸马上就变得湿乎乎的。 张大夫也听明白了,他都多大岁数了,而且本来就是从医的。 他满脸赞许,拍拍段虎厚实的肩膀:“好孩子,真是个好老爷们儿,老叔给你这个。” 说着,举起大拇指。 给段虎瞅得耳根子都有点发热。 他嗤一声,板着脸不屑哼道:“这算个啥?这是老子自己个儿的媳妇,我心疼她还用着您给我这个嗷?” “哈哈,不用不用。”张大夫笑着摇头,接道:“丫头,那你自己有没有数过日子,大概其的也行。” “还有刚才问你的,疼不疼?疼的话是哪种程度?” “... 不,不咋疼。”季春花从段虎身上移开视线,磕巴道:“就腰有点不好受,还有那... ...那,就是,上头有点,不好受。” “胀得慌。” “肚子还行,头一天稍微有点疼,第二天就不咋疼了。” “日子,我,我想想... ”她拧紧眉,丰盈的脸皱成一团,像是很用力的在想。 张大夫也不催,耐心又平和的等她回答。 季春花努力回忆道:“唔,好像每个月都不大一样,日子。” “还有就是,我感觉不是隔一个月,有时候要俩月这样子。” “天数,好像... ...大概一个星期?” “这个天数每回好像都差不多,得是一个星期左右吧。” 季春花说完,段虎那眉头也皱得老紧,他心里不痛快了。 这么一听,自己个儿走她身上的心还是不够细。 因为按理来说,她嫁过来时间虽然不算长,可咋也得碰上她来事儿了啊。 该来的,她都一直没来,他还好意思拿那点现学的玩应显摆呢。 艹!什么玩意儿啊! 真没脸! 张大夫已经开始记录病例,微微颔首道:“有些内分泌失调,但问题不大。” “平时手脚爱凉不。” 段虎思绪瞬间中断,立马抢答:“凉!” “有时候冰叭儿凉!” “但嫁我以后...最近这段时间好多了,跟我给她捂手有没有关系?” 他黑黢黢的眼发亮,就跟着急得到肯定似的。 “... ...”季春花听得直害臊,心话咋还要跟人大夫说这个呀。 这,这也有关系嘛? 捂手那会儿指定能暖和,但那应该也治不得病吧? “哈哈哈。”张大夫停笔道:“倒也不是完全没关系,这就跟人烫脚对身子好是一个道理。” “但重要的是你得长久捂着,你媳妇儿冷了你就得捂。不过这也解决不了根源问题,只能改善表象症状。” 段虎越听,肩膀子越往下耷拉了。 季春花忙道:“诶呀,人大夫都说嘞,不是完全没关系,跟烫脚丫一样的。” “你一直给我捂着... ...那不就是捂多长时间我就好受多长时间吗。” “... 嗯。”段虎闷闷地应了一声,满脸深凝。 隐隐攥拳。 心想:不成,这得当成每天必须要干的事儿才行。 他要是跟她搁一块儿,就勤给她捂捂,不光捂手还得捂脚。 不跟她在一块儿就给买个手套,叫她戴上。 虽然指定是比不得自己这个天然大火炉,那也能管点用呢。 ... ...艹。 越寻思越不想叫她下地干活儿了。 这大冷天的,在地里干活戴手套也不方便。 不行! 回去跟村委会说去。 他媳妇儿都他娘的什么,什么失调了。 还搞个狗屁的劳动啊。 这不得跟家养着? “其实就是因为你本身的气血有些不足,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挺健康的,没啥大事儿。” “倒也不用天天都搁屋躺着,躺多了歇多了反倒不好。” “要知道气血这东西,也是需要调动的,总是保持静止的状态调动不起来。” “你这个岁数,底子其实也挺好。不用把这事儿想的太夸张哈。” “... ...”段虎抿抿唇,又纳闷了。 咋,咋老躺着还又不好了,那有毛病不就得歇着吗? 他指定忍不住啊,就直接问了张大夫。 张大夫继续给季春花号着脉,沉思片刻:“她身子里啊湿气有点大,来伸舌头我瞅瞅。” 季春花很配合地伸舌头,怕大夫看不清还仰仰脑瓜子。 “你看。”张大夫冲段虎道:“舌头有点肿大,侧面有明显的齿痕,这就是湿气大的证明。湿气大的人也忌讳久卧不动。” “... ...”段虎脸硬邦邦的,忍不住自己也用舌尖抵了抵腮。 他近乎离谱的寻思:艹,他光知道吃嘴儿,咋就没寻思寻思舌头长得对不对呢。 他咋就啥都不知道呢。 季春花倒是突然想起个很重要的事情,有些焦灼地揪了揪衣角:“大,大夫,那我身子这样影不影响有小娃娃呀?” 段虎想都没想就粗暴道:“有啥有,现在不许有。” “这身子还没整好呢想啥娃不娃的。” “先把自己个儿整好了再说!...一天天的,咋寻思的你。” 张大夫一点都不意外段虎态度如此强势,在这个问题上甚至与好些男同志想的都不一样。 他们乡下这个地方,不光是女同志缺少自我保护意识,很多男同志也缺少对自家媳妇儿的关心意识。 很多从以前传来下的糟粕思想对大家伙的影响都很深。 尤其是他们这个城市小,发展的也稍微落后些,人们的思想就更难进步。 可是,段虎是段江山的孩子。 啥样的爹,就有啥样的儿子。 张大夫结束诊脉,眯起眼眸无声叹息,不忍想起当年。 那个满腮胡茬子的段江山拼命压着嗓子,搂着年轻柔弱的孙巧云,近乎滑稽地哄:“媳妇儿,咱听话嗷。” “娃不娃的一点都不急,咱爸咱妈也说了,这事儿着不了急,得看缘分嗷。” “不难受,咱乖乖儿先把身子整好了。” “... ...”张大夫瞅了瞅段虎那满脸凶悍。 在心下总结:嗯,虽然一样,但小的远不如老子。 这么关心媳妇儿还横了吧唧的。 勉强只给他打个60分吧。 还有的努力呢。 第203章 老子不许你哭! “张大夫!张大夫!” 这边张大夫才写完方子,准备进屋抓药去呢,孙巧云就满脸惊慌地搁屋里推开门。 “杨姐这,这是咋嘞?说着说着话就跟糊涂了似的,诶呦你,你快来瞅瞅啊。” 张大夫神色猛颤,但很快就调整过来。 一边迅速起身一边安慰孙巧云,“你甭急,她这是到岁数了有些小脑萎缩。” “打前俩月开始有症状的。” “其实就是咱老话儿讲的到岁数了脑瓜容易傻,爱忘事儿。” 孙巧云却一点都没冷静下来,急道:“那爱忘事儿也不这样的啊,她刚才急得都要哭了。” “... ...是。”张大夫叹息道:“就是因为她啥都明白,知道自己这是要傻了才更难受。” “你杨姐打年轻时候就给我帮忙,有个啥病症代表啥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嗐,要不说呢,有时候人呐太清楚了,想得太明白了也不是好事儿。” “不碍的,我去哄哄就成。”孙大夫抓紧拿上药方进屋,阖门道:“麻烦你跟娃们等我会儿。”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不急。”孙巧云在原地踌躇几步,最终还是搁椅子上先坐下了。 她嘴里又酸又苦,眼圈隐隐发红,“... ...你慢慢的,我们不急的。” 可等到张大夫进去了,还是越寻思越难受。 忍不住拽住段虎的手道:“儿啊,你说你杨婶儿... ...不应该啊,她那么个爱动脑子的人咋还能傻了呢?” “她这才多大岁数啊,咋,咋能这样儿呢?” “... ...”季春花有些失神地透过那个小门看向里屋,心里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个想法 :要是段爸真的没死,但是脑瓜坏了,忘了从前的事儿了,或是傻了,是不是也会找不到家? 记不得家搁哪呢? 她逐渐瞪大眼眸,越寻思越觉得有可能。 可,可, 季春花不忍抠抠手,又想:他傻了,万一被谁带走了咋整? 万一,他有了别的家庭,或是认了别的爹妈还是亲人的,咋整? 那要是真找着了,段虎跟妈... ...是不是得先狂喜,然后钻心的疼呢。 季春花想起了村里有个傻老汉,是三十八的时候,他的老爹才给他娶了个媳妇儿。 后来许多年,他娃都有了。 突然从异地来了个跟他岁数差不多的男人,哭着喊着说这是他哥哥,是小的时候被人拐走的。 那个男人涕泗横流,说家中的老母亲找了他三十余年。 如今已经快要不行了,就吊着一口气等他回去。 可那个傻子却跟个疯狗一样,猩红了双眼要拎起拖把跟那个和他长得很像很像的男人干仗,说你滚,我只有这一个爹,没别的爹。 我才不要去。 我有媳妇,有娃,才不要跟你这个坏人走。 你是坏人,你是大骗子!你滚! …… 回去的路上,仨人谁都没咋说话。 孙巧云悲从心中来,瞅着车窗外头说了一句:“这日子,咋就过得那么快呢?” “一眨么眼的功夫,我们咋就都成了老头儿老太太了呢。” 说完,她便静悄悄地掉起眼泪。 段虎不敢往后瞅,他面无表情地攥紧方向盘,尽力让自己聚精会神。 车上坐着他媳妇儿跟他老娘,无论心里多不得劲,多难受的慌,他都得先安安稳稳地开回家。 等终于到了家,季春花的手指头都快被她自己抠破了。 她实在受不了看得出段虎和孙巧云的难受,还啥都不说。 就算说出来的话,或许好或许不好,她也顾不得了。 咋也得说出来,一家人一块儿寻思寻思才行。 回家以后,季春花便一改往日的绵软,甚至语气有些强势的叫段虎跟孙巧云俩人搁屋里待着去。 她一点都不累,自己去灶房准备做晚饭就好。 这会儿才是下午三点,也不着忙。 段虎心里清楚着呢,深深地瞅了季春花一眼,嘶重着嗓子说:“我一会儿找你去,你不许摸凉水。” “...行。”季春花用力点头,“你跟妈多唠唠,我不摸凉水,我做点热水。” “嗯。”段虎这才稍微放下心,带着孙巧云先回她屋儿去了。 季春花自己搁灶房做了锅热水,舀了搁水桶里跟冷水兑好,拿了个大倭瓜跟粗盐在水里搓。 她蹲在地上搓了半天,突然一滴热泪砸在手背上。 随后再也忍不住,咬着唇呜咽出声。 她好想出去啊,好想去一个... ...去一个啥地方呢。 就像村委会一样的地方,能用大喇叭广播的地方。 完了这个大喇叭,还能叫全世界都听见。 她想喊:爸,我是您的儿媳妇。 您媳妇儿好难受啊,您儿子也好难受,我也好难受。 您到底在哪儿,能不能家来啊。您媳妇儿都说,她老了,您儿子也长大了。 您现在不回来,到底要啥时候回来啊? 季春花心里拧来拧去的疼。 最多的是为了段虎跟孙巧云,剩下的就是为了今天的那个杨婶儿。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在突然被捅了刀子的时候那种恐惧和茫然。 她没想过,没想过自己会突然间死掉。 尽管她对自己的生活喜欢不起来,也觉得每天都过得很痛苦,还是会很害怕很害怕。 她还是不想死。 好在,她死的还算快。 后来应该也是趴在段虎身上咽了气儿的吧。 可是,可是杨婶儿跟妈应该会更害怕吧。 因为她们是如此清晰地体会到了时间和生命在逝去的脚步,体会到好的年华已经远去。 不知道她们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感觉耳朵边上有个表在响。 咔哒咔哒的,像是在提醒她们, 她们的人生,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了。 ... ...不行。 这样不行。 季春花倏然起身,脚一麻。 随手扶住墙。 她果决又迅速的抹去眼泪,欲往外走,怎想段虎刚好到灶房门口。 “虎子!”季春花没来及收力,一下扑他怀里,使劲搂住他的劲腰,“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 ...”段虎拧紧深浓眉心,粗喇喇地给她蹭蹭眼尾。 “又哭又哭。” “啧。” 他眼眶同样烧红,嘶哑着嗓子俯低头颅。 “老子不许你哭!” “... ...尤其不许在我瞅不着的时候哭!” 第204章 老子痒痒死你!叫你不知道我的心 季春花随口敷衍:“不哭不哭,我不哭了,”完了就着急说后话, 她攀着段虎,忍不住越来越用力地搂他,满眼认真:“我想到个事儿,想跟你唠唠,虽然这个想法可能有好有坏,但我还是觉得想着了就该跟你说。” “然后咱俩再商量商量要不要跟妈说,好不?” 段虎微微怔楞,心里没来由的产生一种预感。 他家胖年糕团子弄不好就得跟他想一块儿去。 他单臂勒着季春花的腰,一把将她提溜进灶房,顺手再把门碰上。 随后撂下她,“说吧。” “... ...就,就是我今儿瞅那个杨婶儿脑瓜不好使了,好像有点傻了,我就寻思,寻思... ...” 话到嘴边,季春花还是忍不住磨叽几下。 只要想想都觉得难受,说出来,听到段虎耳朵里他得多难受。 她吭哧瘪肚儿那个劲头又上来了,可段虎却少见的没催。 他眸色深凝,直勾地盯着她,不自知的放轻呼吸,像是在等啥。 季春花终于鼓足勇气,湿红着眼眶道:“你说,万许要是爸也傻了咋整?” “你当初不是跟我说,他是坐船带着好些货啥的,完了船沉了啥的嘛?” “要是他没死,但是受伤了、脑瓜坏了,成了个傻子,啥事儿都不记得了呢?” “再然后,有个啥好心人,把他带回家了... ...或者是,帮、帮他。” “完了慢慢的,他就跟那些人有了感情。”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知咋,说着说着就开始不受控制地代入自己, 心口抽拧的疼痛中,扑烁着泪儿道:“虎子,我不敢想。” “要是你这样了... ...我得是个啥滋味儿,我,我真的不敢想。” “所以我就更拿不准主意了,就想咱俩先商量商量。” “... ...” “... ...虎子?” 一番话说完,脑瓜顶也没个动静。 关上门的灶房略显昏暗,只留有斜上方的一盏小窗。 段虎有些突兀地瞅了瞅那扇小窗,想:他俩结婚的这一年冬天,是尧河村好些年都没有过的,甚至暖和到都有点渗人的冬天。 这一年,他终于有人能一块儿商量爸的事儿了。 而且他俩心还这么这么近,近到像是用一颗心一样。 不然咋就能一下想到一起去呢。 只是在某一天,去瞧了张大夫。 回来他们就想着一样的事儿。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爸呢。 也一直,惦记着他,还有妈。 他视线下落,到她红扑扑的脸上, 季春花忍不住着急推他一把,甚至还有点凶巴巴的,“你,你这人咋这样呀?” “我跟你说这么重要的事,我,我都急成啥啦!我脑瓜子都要想炸啦,你还走神儿!” “你,你这个臭人!你还敢走神儿你!” 季春花原本就情绪紧绷,可算是下意识地找到个宣泄口。 逮着段虎身上就凿就打,也不瞅哪儿对哪儿。 结果打得咚咚作响,段虎都没晃上半下,反倒是她自己的手被震得生疼,瞬间更加委屈, 嘴儿一瘪,不打了。 要挣歪着从他臂膀中出去。 段虎绷紧下颌,炙热的掌心死死抵住她后腰,稍微用力便将她塞进胸膛。 一低头。 “啵儿”一声亲她脸蛋子上了。 都给季春花亲傻了。 她傻了吧唧地捂着脸,逐渐瞪大眼,没过一会儿就彻底炸锅,为了以防孙巧云听见动静,还得压着点。 便只得气得一边发抖,一边抠他露在外面的黝黑皮肉,“撒开我!” “你撒开我!” “你走神儿也就算了,还吃我脸蛋儿,你,你真是个没心肝—” “啵儿—”段虎又亲在她湿哒哒的眼尾。 “... ...” 季春花不吭声了,开始专注用力逃脱。 段虎完全不受影响,亲完她眼尾又亲她眼皮,完了贼霸道地板着她脸儿亲她嘴儿。 不像大多数的时候那么凶野,反而深沉又温柔。 缓慢又用力。 季春花基本就没被他这么着亲过。 她挣歪的幅度逐渐减小,浑身发软, 到了后头眼瞅着就要站不住了,段虎才略微退开。 季春花唇微肿,还在急促地捯气儿,没法子继续劲头足绷的骂他,只能拿眼瞪。 但她眸含水色,鬓发淌下汗珠子,瞅着就是个湿乎又软糯的年糕团子。 哪儿能有半分威慑力。 段虎眼神都像是被她粘住了,就死死地盯着她, 他脑门抵住她的,嘶重着嗓子叹道:“...花儿。” 只这一声唤,季春花便像是刹了气的皮球,咻得一下就没了火气。 但还是不理解,又郁闷。 “花儿... ...老子的好媳妇儿。”段虎一边叫着,一边又要来亲她。 季春花终于琢磨出不对,觉得他眼神过于热烈深浓,好像还糅杂着强烈的依赖,没有半分掩盖。 完了整个人就... ...突然间瞅着老顺溜了,老乖了, 还,还有这眼神儿,咋还突然跟大黑有几分像了呢? “你,你这突然是咋了呀?”季春花闪躲着想摸他脑门儿,“你是不是发烧了?” “还是又喝酒了?” “...不应该呀,刚才你不是跟妈进屋去嘞,咋还能喝酒呢。” “艹!”段虎眉一横,张嘴就骂:“你他娘的能不能学我点儿好啊,这时候应该说这话吗?” “...!”季春花眨么眨么眼。 瞬间松口气:“哦,你没事儿。” “... 你他娘的真是个烦人精你。老子烦死你了。” 段虎板着脸,一双劲壮手臂结结实实地搂着她,咬牙切齿的低头往她脖颈子里扎,挨着就用劲吹— “噗,噗。” 他恨恨道:“老子痒痒死你!叫你不知道我的心!” 艹,都他娘的快俩心并一块儿了,还这么不懂我,你指定就是故意没用心! 段虎气得越来越执拗,噗噗得越来越大声。 堪比幼稚大王。 “噗—”这回这动静儿是季春花笑出来的了。 “诶呦,”季春花哭笑不得,还痒痒得不行。 又被他胡茬子扎得有些疼。 她奋力挣扎,推他脸:“行啦行啦,你别闹嘞,我错了还不成嘛?” “我不知道你的心啦,你说给我听听嘛,告诉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寻思啥呢?” “我是真的着急,你快... 别搁我脖颈儿里放屁啦!” “起来你!” 段虎:“... ...” 第205章 我稀罕你,虎子。 段虎真的开始痛恨自己了。 他以前就听过一句话,说两口子搁一个被窝里睡久了就会越来越像。 完了他就想,绝对不行。 现在年糕团子这说话煞风景的毛病都开始像他了。 这不是完犊子了吗? 他可一点儿都不能忍。 这么想着,便强压着满腹怨气,拿眼皮夹了季春花一眼。 “... ...老,老子是跟你想一块儿去了。” “我感动了,不行嗷?” “我刚才就突然寻思,你他娘的这辈子就合该是我媳妇儿,合该进咱家门。” “你注定要给我段虎做媳妇儿,咱俩成两口子是命定的,是老天爷定的。” 他话音落地,季春花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像是气儿也忘了喘,眼也忘了眨,脑瓜也彻底不转了。 她哆嗦着想张嘴说点啥,却又不知道到底该用啥样的话准确又足够的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觉得整颗心都像是被丢进温乎的糖水儿里熬,熬得一起化了。 可喉咙深处却又十分热辣酸涩。 她突然想,是这样吗,老天爷?真的是这样吗。 是不是因为她就应该是段虎的媳妇儿,才叫她重新活一次的呢。 但末了,她没再想了。 因为老天爷是咋想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是咋想的。 她感恩上苍能叫她重活一次,感恩缘分把他俩拴在一块儿, 她季春花就想嫁给他。 或许从山上那时候,她的心里就早已悄悄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 可能是像话本里说的啥,以身相许... ...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啥是最珍贵的。 只能想到,这条命是最珍贵的。 这条虽然不是段虎给的,但又是他给的, 又一次崭新的、有着感动和希冀的生命,怀揣着美好又热烈的生命。 她就想给他。 二人紧紧地搂在一起,不约而同地用力再用力。 季春花恍然笑着流出眼泪儿,踮脚亲在他嘴上,近乎感叹道:“你说的对,虎子,这辈子咱俩合该在一块儿。” “我合该是你的,你也合该是我的。” 她用珍贵的生命来爱他,他也如是。 他们都这么这么好,这么用心又这么真挚努力地在爱,所以也理所应当拥有彼此完完全全的所有。 …… 今天的晚饭做的很简单。 就是拿倭瓜打的汤,里面飞的鸡蛋下的挂面。 段虎做的。 他说咱心里都有事儿呢,指定是谁都吃不下多少,妈就更甭提,别做太多,回来糟践了。 季春花点点头道:“是呢,我刚也这么想的。” “先做点儿,晚上要是妈饿了咱再给做。” 做完面汤,段虎拿俩小药锅,炖上季春花跟孙巧云的药。 完了带着季春花俩人端着碗筷面汤去正屋了。 吃饭时,孙巧云主动开口,顶着红通通的眼撂下筷子,“你俩想跟妈说啥就直说,别怕我难受。” “妈现在还有啥是经不住的?” “原先觉得想都不敢想的都经过来了,现在还有啥不能听不能想的?” 孙巧云了解这俩孩子,只看他俩一个劲互相捅咕还打眼神就能看出来。 段虎还是决定叫季春花说这个话。 主要是因为他自己,一走心了就板着个脸,习惯了。 不好改。 跟媳妇儿那都还没改利索了,跟老娘这... ...更难。 总还是有些老妈的身份在那架着,段虎不忍觉得别扭。 季春花不一样,她天生就是软乎乎的,长得也软,说话也软乎。 劝人的时候也乐意让人听。 于是,季春花便拉着孙巧云的手,和声细语的把这件事情说了。 没想孙巧云听的过程中却出乎意料的淡然,虽然不可能不动容,但却不像没有准备。 段虎这就看明白了。 “妈...这事儿您之前是不是也寻思过?” “嗯。”孙巧云果断点头,瞅着他笑了笑:“那是我爷们儿,我咋能不把所有可能的,甚至是不可能的都寻思一遍呢?” “说出来都不怕你俩笑话。” “之前... ...我半夜睡不着的时候还想,要是你爸真死了,他指定是投不了胎的。” “他指定是得宁肯成个鬼儿,也得跟我身边来。” “完了我有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儿的时候... ...想,也许他现在就在呢。” “我就总跟他说话。” 季春花跟段虎听得心里真是不是滋味儿,太苦得慌了。 哭得人嘴里心里都发麻。 孙巧云叹口气又道:“妈为啥不跟你说,是因为妈知道,你指定也能想到。” “而且这些年之所以我不问你,就是我的儿子是啥性子,我心里有数儿。” “妈知道,你指定是一直在背着我做啥找你爸,你不会放弃的。” “但没有十拿九稳的事儿,你就不会说。你怕我失望,怕我有了希望、又没了,就彻底支棱不起来了。” “... ...” “... ...” 落晌以后,段虎一手牵着大黑一手拉着季春花,准备去李守财家送狗。 他也才想起来,守财他姥儿前段时间就吵吵着要见季春花,可自己给忘了。 自打干了劳动,又得调配工地那边的事儿,完了还得跟派到南方的那个人偷摸寄信,打电话联系。 段虎这脑瓜子就算占了个满满登登。 就这他还使劲挤呢,寻思再多挤点给季春花。 尤其是今儿瞅完张大夫以后,他逮着机会就摸季春花的手,裹住以后还得给搓搓。 甚至还想,每天早起的时候瞅瞅她那舌头是不是不那么肿了。 道上,季春花忍不住一直侧着脸仰着头看段虎。 她眼神又软又热乎,心在胸膛里跳跃颤动。 段虎被她瞅得半拉身子都梆硬,难免想起刚在灶房那样坦诚又臊人的热乎话。 啧一声就别开脸,哼道:“瞅个屁的瞅,不许瞅。” “再瞅... ...老子咬你。” “你真好。”季春花像是充耳不闻似的讷讷道,“你咋这么好呢,虎子。” “你是个老好老好的儿子,又是个老好老好的爷们儿... ...你是个大好人。” “虎子。”她倚着他,亲昵又眷恋地贴住, 亲亲他的胳膊,蹭蹭脸蛋儿,可甜可甜地笑了:“我稀罕你,虎子。” “稀罕得都不知道该咋好了。” 第206章 叫你一个劲勾老子! 段虎胳膊一麻,猛地打了个激灵。 亢奋之下另一只手也没注意,链子一勒— “嗷儿!!”大黑无比凄惨地叫了一声。 来人啊! 杀狗啦! “哎呀!”季春花吓坏了,啪啪拍段虎胳膊:“你勒着它啦,快撒开!” “... ...你这人,嗐呀!” “... ...”段虎又是一个激灵,咵嚓一下,链子从手里掉地上了。 大黑哈哧哈哧地喘着,默默地瞅瞅地上的链子,又瞅瞅段虎。 隐隐发出一声狗狗叹息,然后低下脑瓜自己叼上链子,晃晃悠悠地走到季春花身边,往她手里一递。 季春花都愣住了,捅咕捅咕段虎,“它咋这么聪明呀?” “而且好听话呀。” 她有些激动地牵住大黑的狗链子,大黑甩甩头,重新调整姿势和步伐,明显比刚才走得慢了很多。 段虎后脖颈子火烧火燎的,还没缓过来呢。 一听这话,抬手顺后脑勺搓了一把,哼道:“你别跟老子说你要养嗷,你甭想!” 他眉心深蹙,怨气重重的闷声嘀咕:“别人儿家狗你都这么稀罕,又给喂骨头又给烧水搓澡儿的,自己个儿要是养了那还了得?” 季春花瞅瞅他,咧嘴儿笑道:“不养。” “我要是想大黑了,你就带我去守财家瞅。” “咱又要搞劳动,还得忙活找爸的事儿,家里还得照顾好妈,不养了。” 季春花晃晃他胳膊,声音软绵绵,隐约透出几分了然:“你从来都说一套做一套,” “现在是讲的难听,要是咱真养了,你指定不能不上心。” “你已经怪忙怪累的啦,我才不给你找事儿。” “... ...”段虎再次梗住。 使劲压着嘴角,板着张大黑脸,最后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 他迅速捆着季春花往她嘴儿上嘬口,老大声。 嘬完眸里烧着灼灼的火,咬牙切齿:“你他娘的等晚上回家的,” “叫,叫你一个劲勾老子!” “艹,老子高低得找回来!” “噗—”季春花很不给面子的笑了,红着脸,湿着眼眸道:“好~” “那我晚上等着。” “... ...” 段虎都不想走了,他看着大黑,一边嫌弃一边忍不住心想:要不,明儿个再给它送回去吧。 现在就回家吧,娘的。 忍不了了,艹! 大黑感受到背后火辣辣的视线,再次发出狗狗叹息。 它忽然不想让守财娶媳妇儿嘞。 好好的一个虎子哥,娶了媳妇儿就变傻了。 虎子哥原先是个那么厉害的人,现在都傻成这样了。 守财本来就不聪明,要是再傻,可还咋要呀? 想是这么想,大黑指定还是得给赶紧送回去。 再一个,段虎心里也是难免愧得慌。 他们结婚,守财姥儿特地叫守财把礼随了,就想瞅瞅他媳妇儿,完了他还给忘了。 这时间不算晚,道上的时候段虎还特意从村儿里东西最全的食杂店买了好些东西,提溜着去的。 等到了守财家门口,还没敲门大黑就叫了。 赵芳听见这动静急道:“守财!守财!快去瞅瞅是不是你虎子哥来嘞!” 大黑嘴一闭,不叫了。 难受。 还以为姥儿是想它了呢。 结果是自己想多了。 看来这个家离开它也不是不行。 李守财哦哦了好几声,捂了嚎风地跑过来开门,一开门瞅见季春花,眼都亮了。 扭头就喊:“诶呀娘诶,姥儿啊,虎子哥带我嫂子来的!” “哎呀哎呀!”赵芳刚蹬上鞋,脚丫子都没全塞进去就啥都顾不上了, 着急忙慌地出来迎。 “我知道我知道,叫,叫春花是吧?” “哦呦,你说说虎子你也是的,你带媳妇儿来还不提前知会声!” “姥儿这刚把晚饭收喽,家也没啥好吃的好喝的,你说你这孩子办这事儿哎!” 段虎撒开狗链,大黑垂头丧气地自己跑狗棚去了。 他牵着季春花进院迎赵芳,粗声道:“我就怕您这个,您甭瞎忙活。” “我俩刚搁家吃完饭。” “再说这也是我自己个儿给忘了的,之前就说好了带我媳妇儿过来的。” 赵芳一看见段虎身侧站着的季春花,眼都直了。 张张嘴,又哎呀哎呀好几声,完了就吼李守财:“杵那做啥?” “给你哥嫂沏茶去啊!” “啊。哦。”李守财都习惯了。 挠挠脑瓜愣了吧唧的就去沏茶了。 赵芳俩眼珠子粘季春花身上了似的,瞅得季春花都不好意思了。 她臊得脸儿有点红,抿抿嘴儿羞涩一笑,主动打招呼:“赵姥姥好,我叫季春花。” 赵姥姥可算是凑近了,颤颤巍巍地攥住季春花一双小胖手儿。 又哎呀上了。 她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圈儿,完了就冲段虎道:“虎子啊,要不说你这娃有出息呢,姥儿打小就看你行。” “你瞅瞅,说不搞对象真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完了不声不响的,就娶个这么俊这么水灵儿的闺女!” “好,好,哎呀,真好闺女,这小脸儿哎呀呀这个圆呦这个白,快!快进屋!” “院里冷呢,别给闺女扇着。” 季春花脸蛋子愈发红,被赵姥姥这样热情又直率的夸赞,她心里也热热乎乎的。 嘿嘿一笑,娇憨又喜庆。 这给赵姥儿瞅得心窝子里都发软,连带牵着季春花的力道都放轻了。 寻思这又白又软,棉花团一样的人儿,可别叫她给闺女攥疼了。 可她又迟迟不舍得放开季春花的手。 进屋后她就叫季春花跟她一块儿坐炕上。 段虎端了个板凳蹲地上了。 他悄然眯眸,眼里全是骄傲跟得意,俩大手往膝上随意一搭,牵了牵唇瞅向季春花, 贼痞气地挑了下眉。 老子跟你咋说的来着? 我媳妇儿,就是贼招人稀罕! 但凡瞅见你的,就指定得稀罕死你! 第207章 他媳妇儿就该是你这样儿! 季春花冲他呵呵儿乐。 赵姥姥还是一个劲地盯着季春花看。 看着看着吧,她眼里就泛泪了。 季春花不经意间一个回头,差点吓了一跳。 赶忙回握住赵芳的手,“姥姥...您,您这是咋啦?” “嗐,你说我...也是没忍住,叫你看笑话了嗷闺女。” 赵姥姥抹次两把脸,叹了口气。 她一叹气,段虎浑身都发僵,立马起身丢下句:“我,我外头抽根烟去。” “大晚上的别给您整的屋里全是味儿了。” 说完就抓紧溜。 季春花注意力全在赵姥姥这儿了,也没觉察出段虎的不对劲。 她耐心又柔软,脸上写满诚恳跟担忧,“不碍的姥姥,您有啥话想跟我说您就尽管说。” “我知道守财跟虎子从十几岁的时候就是好朋友嘞,咱也都是自己人。” “您要有啥想说的可不能憋着,憋着怪难受的,对不?” 赵芳一听这个,更加怜爱不已。 她吭哧半天,终于道:“闺女啊,姥儿是觉得对不起虎子,对不起你爷们儿。” “替我家守财... ...愧得慌。” 季春花听出来了,试探道:“是之前他俩一块儿进去那件事吗?” 赵姥姥一愣,忙点头,“对,对,虎子跟你说了?” “提过几嘴... ...”季春花蹙了蹙眉,“但没细说过,我也没细问过。” 言罢,虽然有些臊,却很果决地道:“我就是不觉得段虎是真的因为做坏事才进去的。” “还有守财。” “他们俩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指定是因为点啥... ...嗯,误会才进去的。” “不然就是被逼无奈。” 赵姥姥听到这,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哗啦啦的就往下淌。 含糊不清又动容不已道:“闺女,刚姥姥一瞅见你就看出来了,你是个眼明心净的孩子。我们这一辈儿的,都讲究看人这双眼睛。” “你跟你爷们儿,眼睛里都敞敞亮亮的,没有任何要藏的东西。” “我当初就寻思,虎子这样的娃,到底得娶个啥样的媳妇儿呢,到底能不能有不会被他横了吧唧那模样儿唬住,看到他心里面的人呢。” “你知道不?刚才姥儿瞅你第一眼啊,就有种... ...有种啥感觉呢。” “我这脑瓜里滋儿的一下!就想!哎呀。” “你就是虎子的媳妇儿,他媳妇儿就该是你这样儿!” 季春花也被这质朴又真挚的语言感动了,下午的时候段虎才说过类似的话,赵姥姥又说了这样的话。 她眼里也逐渐荡出雾气,用力握住赵姥姥的手,却没出言打断。 “当年啊,他俩都还小呢,守财就一直敬着虎子,觉得虎子厉害,体格子又好力气也大还有脑瓜,他就总黏虎子屁股后头,赶都赶不走。” “后来虎子去各处工地卖苦力,做散工,守财也跟着。” “我呢,也乐意叫守财跟着虎子。”赵芳叹道:“我可不是那些脏心烂肺的,瞅不清娃到底是个啥人。” “不说别的,就冲段家上头... ...段虎他爷跟他奶,这娃也差不了。” “嗐,墙倒众人推么,从古至今都这样。” 赵芳摆摆手道:“当初段家没垮的时候你是没瞅见,虎子打小儿就是那么个性子,但那会儿,拍马屁的人可一点都不少。” “后来等段家支棱不起来了,他们倒是啥狗屁话都能讲出来嘞。” “是这个理儿。”季春花淡然道:“我从前也是的。” “我从前是个啥名声您指定也听过,但后来,我收拾卫生,又穿了新衣服,理了发,还去搞劳动。” “好些人,就突然都开始说那些好听的话了。” “谁管他们放的屁是香是臭?”赵姥姥嗤之以鼻道:“无论是啥,都是狗屁。” 季春花被逗得直乐。 赵姥姥搓搓她的小胖手又接着往后说:“说咱的事儿,说咱个人的事儿。” “反正就打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会儿往后,守财就一直跟虎子来回来去的跑。” “但后来有一年... ...我想想是啥时候,哦对!是守财才成人那年。” “你家虎子也才二十出头呢。” “我得病了,这里头突然长了个大疙瘩... ...” 说着,赵姥姥一点都没避讳,稍微掀开些棉衣跟背心,给季春花看看那道大疤。 不过怕她害怕,赵姥姥飞速撩起,又很快撂下。 季春花蓦然瞪大眸,浑身一颤。 却不是被吓的,而是心疼的。 她木木然道:“咋... ...咋这么大的疤,天爷啊,这得是多疼啊。” 她被捅过,她知道的。 无论是肉多还是肉少,都是肉。 被刀生生扎进去,都是拧搅撕裂般的疼。 赵姥姥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哦呦,傻闺女,那能有啥疼的?” “我这做手术的时候都打了麻药嘞,都没感觉。” “就是醒来以后有些疼,可要是跟生娃比起来,呵,简直不值一提。” 赵姥姥接道:“我开始都没想跟守财说,那动手术多贵?就是把我家这破房卖了都不够的。” “我就寻思... ...都这个岁数了,凑合一天是一天就得了,反正守财也成人了。” “可这孩子你别看平时脑瓜抽风,对我的事儿,他细心着呢,没多久就发现了。” “... ...可是这个没腚眼子的玩应,他也不问问我,啥都没说,他、他就自己瞎寻摸,去找那些流氓头子借高利贷了!” “诶呀天老爷!”想起这事儿,赵芳还是气得呼哧呼哧直喘。 季春花忙帮她顺气,劝道:“姥儿,守财当时也不大,比我现在还要小好几岁,再说,人都是这样的... ...关心则乱。” “那可是您的命啊!他咋能有功夫动那么多脑子啊!” “...是,是这个理儿没错。”赵芳又哭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地道:“可是我的命是保住了,虎子的命差点儿保不住呀!” “那钱花完,守财根本还不上,那是利滚利啊闺女。” “他也不敢说,就吭哧吭哧的干活,还背着我们出去加钟加点的干... ...” “就是那样,那帮丧尽天良的东西还是去找守财了,他们、他们要剁守财一条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