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病秧子他又凶又甜》 雪中的少年 好赌的爸,生病的妈,年幼的弟弟和破碎的她。 南栖深谙不久前看的霸总小说里的套路,此刻正抽抽噎噎的道:“妈妈的医药费对我们家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所以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这里位于海市的一家疗养院里,南栖面前有两位目露同情的女人,屋外的大雪刚停,此刻阳光从窗外渗透进来,照在正在哭泣的女孩头上,有些偏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看起来毛绒绒的。 这两位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发问道:“可你来这里工作,妈妈由谁来照顾呢?” 南栖的抽泣声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眼睫湿润,“舅妈会照顾她。” 小姑娘一脸坚强,深色上衣上面的水痕深重,说起了让自己痛苦的事情强忍着眼泪的样子让两位面试官一阵动容。 “你的情况我们知道了,回去等通知吧。” 南栖点了点头,她起身后深深的鞠了一躬,“请两位认真的考虑我,我真的很需要这一笔钱,也会好好对待这个工作的。” 海市今日大雪,虽然雪停了,可气温越来越冷。 南栖出了门之后面无表情的擦了擦脸上的泪,叹了口气低喃道:“不知道会不会被录用,毕竟这家疗养院的工资挺高的。” 她需要钱,所以编造出了连自己都要动容的话,南栖很少骗人,但为了能找到工作只能把自己已经入土的爸爸妈妈拿出来溜了一圈。 海市寸金寸土,这座位于市中心的疗养院里面住的都是一些退休的有钱人,在里面做护工的工资也高的离谱,所以南栖才出此下策。 她双手合十,“爸,妈,希望你们在天之灵能保佑我顺利入职,再找不到工作,我就要吃不起饭啦。” 她戴上了围巾,踏入了风雪中,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吹得人眼球都产生了一股钝痛。 她盘算着交完了租金手里差不多有几千块钱,差不多能撑个两个月的样子,这两个月她要尽快找到工作。 这场雪从昨天傍晚开始下,此刻已经淹没脚踝,踩进积雪里后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南栖走得很快,这个天气打不到车,她需要步行回到一公里外的公寓里,一想到回到家之后就有暖洋洋的暖气和热水,她想要回家的心就急切了许多。 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可偏偏这时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南栖有些不情不愿把缩在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房东打过来的。 按下接听键,房东太太贴心带着暖意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样?暖气我已经叫人去修了,现在好不好用?” 南栖重重的嗯了声,“修暖气的人昨天晚上来的,今天早上就已经很暖了,谢谢房东太太。” 房东笑了声,“说什么谢不谢的,应该的,你一个小姑娘住在外面,有什么不适应的或者遇到了什么困难尽管给我打电话。” 房东太太是个温暖的人,南栖的心也变得热热的,因为久违的得到了陌生人的关心,她鼻尖一酸。 不管是不是客套,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用关心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了。 她咧开嘴笑,“我知道啦,我会——” 她打电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地面,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后,她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还好积雪很厚,她没受到什么伤,摔进了雪里的手机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电了,此刻已经彻底黑了屏。 她暗道了一声倒霉,转头想看清绊倒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看到那堆隆起的时候她先是顿了一下,然后有些慌张的后退几步,这个形状...是个人?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后上前了两步,这人穿着雪白的衬衫,因此在雪地里不甚明显,南栖把他脸上薄薄的一层积雪拂开,确认了他还有呼吸后翻出了他身上的手机,打通了报警电话。 “对,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是个男生,还有呼吸,请你们尽快过来。” 挂断了电话,南栖脱下了自己的羽绒服外套,吃力的将雪地里的男人扶了起来,把外套围在他身上。 她经常看到有类似于酒鬼找不到家睡在了外面因为失温被冻死的新闻,但这个男人看起来并没有喝酒,而且干干净净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他这衬衫的材质应该价值不菲,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她将他头上的积雪扫了下来,发现这个人长得意外的漂亮。 不知道是因为失温还是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他的皮肤异常的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天日的白,隐隐能看得见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 南栖有些冷,她打了个喷嚏。 这道声音好像让男人清醒了一些,南栖看到他的手指动了动,立刻激动的道:“先生,可以听到我说话吗?再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 她的善心开始泛滥,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围巾也围到了他的颈间,好在自己里面的毛衣足够厚,不然这茫茫大雪之中,两人或许会落得个双双殒命的下场。 漂亮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那双精致的眉眼现在只留下了无尽的空洞,他双眼无神,似乎在思考现在的处境。 南栖松了口气,“你怎么样,现在能站起来吗?我带你去附近的咖啡店喝杯咖啡暖暖怎么样?还记得家里的联系方式吗?” 他稍微回过了神。 或许是身体苏醒又出现了热意,刚刚没有被南栖拂掉的碎雪开始融化,他的头发被打湿贴在了额角。 有些狼狈,但依旧漂亮。 那双眼睛终于出现了神色,他先是直勾勾的凝住了南栖,而后低下了头,看着她扶着自己的手。 南栖以为他在看自己冻得通红的指尖,“没关系的,一会泡泡热水就好了。” 很显然,她会错了意,男人看到有人碰着自己,还离得那么近,眼底出现了惊慌,无措,又有些厌恶的情绪。 下一秒,他推开南栖,狼狈吐了出来。 第2章 介绍工作 南栖察觉到了对方的抗拒,后退了几步,恰好警笛的声音响起,南栖激动的站起身摆了摆手,扬声道:“这里!” 随着警车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南栖说不出牌子的豪车,豪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白色貂皮大衣的女人,看来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她看向枯坐在地上的男人,神色慌张的站在距离他一米外的位置上,“小屿,我一个没看住你你怎么...” 似乎是知道自己说的话语气中出现了斥责的意思,她忙止住了嘴,“跟妈妈回去好吗?” 后面跟上来的医疗车乌泱泱的下来了一大批人,但都没有一个人上前把他扶起来,南栖就更不可能去扶了,刚刚这男人看了眼自己就吐了,她没有必要上前去贴冷屁股。 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喷嚏,那名贵妇好像才注意到了她,她转身对司机道:“去把给小屿准备在车里的大衣拿出来给她。” 司机点头,拿出了一件没有logo的羽绒大衣,南栖坦然收下,毕竟这种情况自己的衣服别想要回来了。 虽然看不出牌子,但单看重量和厚度,还有穿上去之后立即阻隔了凉意,南栖就觉得这件衣服价值不菲,算来算去还是她赚了。 这天寒地冻的,既然他的家人都寻来了那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她试探着开口道:“谢谢夫人,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离开了。” 那个女人只是点头,她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穿着单薄衬衫的男人身上,没有人将多余的眼神分给南栖,南栖也不在乎,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走远了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向后望了一眼,她看到那个男人缓慢的站了起来后上了一台黑漆漆的保姆车,听那个女人刚刚说的话,她好像是他的妈妈,此刻正小心翼翼的跟着他,但始终没有触碰到他的身体。 她只当是个插曲,裹着自己新得到的长款羽绒服离开了。 到了公寓后南栖觉得自己鼻子都要冻掉了,她租的公寓是一室一卫的格局,房间不大但胜在温馨,她烧了壶热水后就将手机插上了电。 在它充电的标识亮起来后,她松了口气,幸亏没有坏,不然又要花一笔钱去修了,会让本来就干瘪的钱包雪上加霜。 她等了一会开了机,先是给房东太太发了条信息示意自己没事,只是没电关机了,在得到房东太太的回信后,她发现还有一个未接电话,是自己的大学同学。 没多做考虑,她回拨了过去。 “冯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清澈的男音,“你怎么不接电话。” “没电了。”南栖将手捂上刚刚接过了热水的陶瓷杯,她很不习惯跟冯原说话,他很开朗,有时候让南栖有些招架不住。 她有预感自己可能会感冒,因此更加急切的想要挂断电话冲个热水澡,“有事说事。” “诶?小南真是无情。” 他好像在酒吧之类的地方,电话那头还传来了女人的调笑声,因此他稍微扬起了声音,“小南,你的面试怎么样?” “还不知道。”南栖垂下眸子,她比冯原更想知道自己面试的结果。 电话那头的冯原笑了声,“我这有一个工作,也是在疗养院,不过这是个私人疗养院,面试的条件也很苛刻,你要不要试一试?工资开得很高哦。” “很高是多少?” “实习期一万,转正后三万,包吃包住。” 这么多? 南栖有些怀疑,“靠谱吗?雇主很麻烦吗?又或者是好色的老头子?” 冯原哂笑,“你就这么看我的?我给你介绍的工作包靠谱,而且病人是我小姑姑的亲属,情况有些特殊,我这边不太方便讲,等你见到病人就知道了。” 他家境殷实,和南栖又认识了整整四年,确实没有什么骗她的必要。 一个月三万...南栖成功被诱惑到了,“那...我去试试看?” “这就对了,我一会把疗养院那边的联系方式给你推过去,你们聊。” 南栖应了声,“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谢什么,找到工作请我吃饭就行。”冯原道。 “嗯,一定。” 电话挂断了,冯原叹了口气,收回了刚才那副爽朗的样子,他看向包间内叫了女人陪的朋友,神色有些不耐烦,“不是叫你们不要发出声音吗?” 他的朋友笑他,“你怕什么,这么急着给人当舔狗,还给人家找工作,那女孩很漂亮?” 另外一名朋友搂着女伴道:“冯少还是太直男了,给人找工作还不如直接给人转钱来的靠谱。” 他勾着女伴的下巴,“是不是啊。” 女伴媚笑着点头,“没错没错~” 冯原烦闷的瞪了她们一眼,“别乱说,她不一样。” 话落,包间内又出现了几道调笑声。 南栖挂断了电话后及时去冲了个热水澡,冬日里的热水澡很有用,直接冲散了体内的寒气,搭配上一碗姜水和南栖不错的抵抗力,今天晚上南栖并没有发烧。 第二天一早,她就加了冯原给她介绍来的人,她与那人聊了几句,最后约定在一家疗养院见面。 她打开地图,发现这家私人疗养院距离昨天自己面试的那家疗养院不远,她有些犹豫,要是这两家医院是一个老板的话,那自己两边都面试一遍的这个做法会不会让人反感。 但最后还是一个月三万的月薪让她出了门。 雪虽然停了很久,但寒风依旧在,街道上的人很少,除了穿着厚厚的,橙色棉服的环卫工人在扫雪外,几乎见不到几个路人的身影。 南栖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出了门,她及腰的长发被她放在侧边编出了一个宽松的麻花辫,头上戴着可爱的小熊帽,羽绒服穿起来有些臃肿,但露出来的穿着棉裤还很细长双腿足以看出她的瘦小。 南栖觉得,自己只要拿到月薪三万的工作,就可以好好补补了,争取让自己胖个五斤。 第3章 奇怪的规矩 在她得知这个工作的要求时,南栖觉得三万块钱好像也不是那么好拿。 她坐在疗养院主楼的一个像是会议室的地方,看着面前的文件发呆。 必须住在疗养院,晚上七点准时睡觉,夜间不准出门,不能携带尖锐的东西,包括日常用的剪刀和指甲刀。 最重要的是不能发出的声音不能超过六十分贝,南栖看到这这条文字后面还标了个最大的感叹号。 要知道人与人正常交谈声差不多也有六十分贝了,不过最奇葩的不是这条 ——不能打扰到雇主,也就是病人本人。 对此南栖有些疑问,“不让我见到病人,那我该怎么照顾他呢?” 与她沟通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三十多岁,一身得体的西装,看起来就像是办公大楼里事业有成的精英,他自我介绍自己的名字叫林柯,是负责面试的人。 他显然回答过很多次这种疑问了,他从善如流的对南栖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疗养院里正常生活,遵守疗养院的规则,一个月之后经过一次考核后就会转正了。” 南栖不理解,“可我存在的意义呢?不让我见病人,还要正常的生活,这和养着我有什么区别?” 林柯没有回答南栖这个问题,“这个我无法向你透露,但我能保证每个月的工资会按时打到你的卡上。” 南栖默了一会,虽然有些怪异,但她决定留下来,当然,原因也很浅显,因为高得不像话的工资。 她舒了口气,“嗯,我这边没什么疑问了。” 林柯对她也很满意,看起来很乖巧的小姑娘,干干净净的,也很懂礼貌,他当场就提了签约的事情,“如果方便的话,今天就可以签合同。”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些以貌取人了,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也会做出让人难以收尾的事来,不过懊悔的日子在以后,现在的他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推到南栖面前,“先看看,如果没有问题现在就可以签合同了。” 谨慎起见,南栖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这里会有摄像头的吧?” “当然了。”林柯示意南栖环顾四周,“我们的摄像头会比你想象中的多,而且24小时联网,随时能保障你的安全。” 事实上这些摄像头并不是为了护工的安危,而是要保证病人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房间老实待着。 不过这些林柯就没有必要向南栖一一说明了,见她看好了合同,利落的在上面签好字后,他笑了声,伸出了手,“共事愉快,希望你能遵守上面的条例,顺利转正。” 南栖抬起手与他交握,“谢谢,我什么时候能入职?” 言下之意,我什么时候能开始领工资。 林柯愣了一下,失笑,“你怎么比我还急,能今天来最好,明天来也可以,把你的日常用品带着,搬家时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有不好搬的时候可以叫我,我今天正好有空。” 这家私人疗养院有一个三层的主楼,还有两个两层的,比寻常别墅大一些的房子,林柯介绍其中一个房子是厨师们的厨房与宿舍,另外一个便是南栖住的。 小房子面前还有一块巨大的草坪地,“希望你平时能多在外面活动,当然了,是晚上七点之前。” 南栖有些诧异,“为什么不住主楼呢?” “主楼一层是救护人员待命的地方,放着各种急救仪器,二楼和三楼都是少爷活动的空间,你想住哪?冷冰冰的x光机里吗?” 最后一句话他开了个玩笑,尽管南栖不觉得好笑,她也还是给面子的笑了一下。 林柯也发觉自己强行活跃气氛的方法没什么用,讪笑了声。 “别墅二楼的房间任你挑选,这里原来有三个护工,但前阵子都离开了,过几天可能会招新的护工,你们可以熟悉一下然后一起到外面的草坪上玩。” 冬天能把人冻死,但林柯一直强调要在外面玩,想着是合约的一部分,南栖欣然接受,“好,我知道了。” “对了,我可以问问前几个护工为什么离职吗?” 这个林柯倒是不忌讳,“病人不喜欢她们,所以把他们都赶走了。” “可你不是说护工不需要和病人接触吗?他是怎么不喜欢的?” 林柯笑,“不喜欢是一种感觉,未必一定要见到,可以看,也可以听,不是吗。” 他看了眼时间,“好了小姑娘,去看看你的房间然后准备搬家吧,别担心被赶出去,如果突然把你辞退我们会付你三个月的薪水,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似乎是看出了南栖心中所想,他为南栖解释着如果被辞退了之后的补贴。 南栖安心了些,况且林柯从面相上来看应该也不是个坏人,她回以一笑,“好,谢谢你了。” 可爱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林柯已婚,他只是单纯的欣赏,“没事,有不懂的可以给我打电话,你在微信上联系的就是我,对了,夫人最近生了病,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来,等她来这里我会带你和她打招呼的。” “我知道了。” 整个下午,南栖都在苦兮兮的搬家,因为林柯不允许有陌生的人进入疗养院,那个公寓她没有退租,把大部分的行李都留在了那里,这个工作听起来不太稳定,要是被辞退了她也好回到公寓去住。 她记着林柯说过的话,保持着轻拿轻放的习惯,可明明自己住的地方和主楼有一小段距离,就算声音大些他也听不到,为什么要出现这种奇怪的要求。 她想着,把手上的微波炉放到台子上,因为刚才搬运行李她的手心有些出汗,导致她抱起微波炉的时候突然滑了一下,微波炉咚的一声放到了厨房的台面上。 听起来差不多有一百分贝的样子。 南栖神情紧绷,可下一秒她又松了口气。 反正这个楼里没有人,不会有人听到她的声音的。 真是个奇怪的规矩。 第4章 奇怪的病人 但毕竟收了人家的钱,轻手轻脚些总是好的。 林柯非常大方,似乎看出了小姑娘的窘迫,给她转了一千块用于购买生活用品,转上上面还附上了一句话:[从工资里面扣]。 房间内的暖气是需要开关的,南栖搬东西出了一身的汗,暖气还没有热起来,一休息下来就感觉到了屋子内的冷意。 南栖裹上羽绒服叹息,想着自己这样竟然还没感冒。 今天,她在这个小别墅里度过了第一个晚上。 林柯也给她发来的工作内容。 [吃过早饭希望你能到门口的小草坪做些什么,无论是单纯的在那里发呆,还是玩手机,最少要待够两个小时。] [我知道你会觉得这很奇怪,但是很抱歉,是我不能和你说明这其中的原因,如果觉得接受不了这些,你随时可以提出离职,我表示非常理解。] [衣柜里有一件干净的大衣,很保暖,还有一些速热的暖贴,记得注意保暖。] [七点之前请熄灯睡觉。] 很奇怪,但从另外一方面看起又很轻松的工作内容。 她洗漱好拉开了窗帘,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主楼的三层,整个三层都被厚厚的窗帘遮挡,看起来并没有即将拉起来的架势。 这个病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她这个护工当的这么轻松,说出来都没有人信吧。 她整理了画板,将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扎成了一个低马尾,拉开柜子后果真看到一个大衣,她试了下正好是自己的尺码,及膝的长款大衣能很好的在冬季里保暖。 她又戴上了棕色的小熊帽子,想着要在外面待上两个小时,又把自己新买的毛茸茸的耳包戴上了。 草坪的颜色已经不再翠绿,因为是冬季所以都变成了枯黄的颜色,院子里应该有人打扫,雪都被扫走了堆在后院偏僻的角落里。 因为穿的有些臃肿,她有些笨拙的搭着画板。 她大学学的是油画专业,毕业前夕突然迷上了水彩,若是家里没有变故...现在的自己应该是个教画画的老师吧。 毕竟妈妈真的很喜欢老师这个职业,总是嚷嚷着等自己毕业了之后要托关系给自己送到某个小学里当老师。 思绪从脑中一闪而过,南栖不是个纠结于过去的人,她只是轻轻的叹息一声,就开始准备画画时要用的颜料。 不得不说这样的工作内容还有些孤单,好在她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她准备好了颜料就开始动笔,因为要拿着画笔,她没有戴手套,葱白的手指被冻得冰凉。 她画了主楼的框架就收了笔,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一个小时了,这种慢吞吞又没有压力的生活让她有些轻松,但为了自己不被冻到,她准备起身活动一下自己。 她给林柯发消息,问自己可不可以在周围逛逛,林柯给了肯定的答复,[这个疗养院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 南栖若有所思,[主楼呢?] [可以,二楼和三楼都有门禁锁,你进不去,任何能进去的地方都随你逛。] 南栖会意,说了声知道了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她拆了一个暖宝宝放进口袋,又把手伸了进去,做这些的时候她好奇的看向主楼的三楼,那厚厚的窗帘依旧拉着,仿佛常年都是不见天日的状态。 病人一整天都不晒阳光的吗?那身体会很差的,南栖在上一家疗养院面试的之前恶补了很多护理的知识,其中有一条就是骨质疏松的老人需要每天晒足太阳。 但病人患有某种特殊的血液病或者皮肤病的话,不晒太阳也就很合理了。 她不知道,就在自己好奇的望向三楼的时候,有人神经紧张的关上了窗帘,他靠在墙壁上,呼吸急促,冷汗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缓和了一会,他缓缓坐在地上,黑色的丝质睡衣凸显他的手腕白皙了不少,他抬手捂住脸,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恶心,难受,还很想吐。 但因为南栖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离开了,他缓和了不少,他再一次的用食指挑开窗帘,看到了她离开的背影。 看着她头上一晃一晃的小熊耳朵,时屿有些哑然。 林柯这次...招了只小熊进来。 他轻轻咳了咳,嗓子疼,呼吸也很粗重,这都是身体对于他不珍惜生命大雪天躺在雪地里的惩罚。 可为什么没有死。 时屿收回了视线,房间内的灯光昏暗,只有一小盏亮起的台灯,不过这就够了。 手机里传来母亲周婕的消息,是一如既往的关心,到最后她还不忘提醒自己吃药,不然感冒又会严重。 时屿没有回,随手把手机放在了枕头下面。 房间的桌子上散落着零零散散的药瓶,加起来要有十几瓶不同种类的药了,但都是空瓶,作用是方便他看说明书确认一天要吃几次。 时屿吃的药都有专人分装好,定时定量的给他吃,确保他不会将整瓶药都倒在嘴里。 他起身,慢吞吞走到桌前,桌子上有个透明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药丸和胶囊。 他没有吃,转身将床头柜最里面的药瓶拿了出来,把医生给自己准备的药全都倒在了里面。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药瓶就满了,虽然时屿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药,但一起把这些吞下,应该救不回来了吧。 他小心翼翼的,将药瓶放在了原位。 明明是能要了他命的东西,他却无比珍视。 做完了这些,他像是失去了力气般躺到了床上,也再没有力气去窥探那个小熊究竟在干什么的形状。 他的唇烧得有些干裂,护工为他准备的水被他倒掉了,尽管喉咙干渴,他也有想要喝水的意思。 可他知道发烧不会烧死人。 体内的白细胞察觉不到主人求死的意志,正一刻不停的和病毒做着斗争。 他眉头微蹙,神色有些迷蒙,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因为在发热,他脸上少见的出了些血色。 不多时,空气中传来了淡淡的叹息声,时屿有些惋惜,如果就这么死掉应该也不错。 第5章 是位老先生吗? 他睡了过去,在昏睡之前,他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熄灭了。 昏暗的房间里,他陷进了柔软的大床中,裸露出来的手腕上带着两个黑色的圆环,圆环上面的灯光一闪一闪,代表着它还在运作,这是监视时屿生命体征的东西。 时钟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微弱响声,房间很大,几乎没有任何死角,最角落的位置放着一个用于急救的仪器。 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居住的房间,这个屋子好像被改造成了病房,压抑又窒息。 南栖就职第一天,三楼的病人就出了事。 她帮不上忙,就在不远处看着,24小时待命的救护人员动作很快,但不见任何匆忙的神色,他们动作熟练,显然造成这样的轰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这个被招进来的护工是最格格不入的,既没有像救护人员一样上三楼去治疗病人,也没有真正的护工那样忙碌的病人准备着各种东西。 这时候南栖才意识到自己职位的特殊性。 她听到了两个刚刚从楼上下来的护工在谈论病人。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失去意识了?他的体质也太弱了。” 另外一名救护人员语气里尽是惋惜,“谁知道呢,明明吃了药,还是发起了热,幸亏现在打了针后退烧了。” “真可惜啊,也就我们尽心尽力的了,这三天两头的,真让人吃不消。” “别乱说,那么高的工资难道会白给你吗?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以后和魏医生商量一下,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直接打针吧,他顾忌病人的身体只开了药,不还是没有用吗。” 他们一边走一边谈论着,直到见到了正好奇的向他们张望的南栖,这才收了声。 在背后议论病人总是不好的,他们也不想被人抓住小辫子,于是善意的对南栖笑了笑。 南栖对这个关在疗养院里的病人产生了同情,明明自己也不想生病的,痛苦的发烧昏厥,还要被护工在背后抱怨。 能烧到失去意识,抵抗力低,再加上住在疗养院,家里又很有钱,南栖在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副年迈的老头形象。 她叹了口气,再有钱又怎么样,还是逃不过生老病死,老了又要被人嫌弃,除了林柯她还没有见到过病人的家属来看望他。 她回到了那片草坪空地把自己没有画完的画上了些基础的底色。 时间差不多了。 会有人把午饭送到她的房间,她慢悠悠的收拾好东西,回了别墅,简单又轻松的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刚摘下帽子,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声,刚刚退了烧的病人好像又出现了什么状况,南栖顿了下,还是把帽子戴上了,决定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在靠近主楼的时候,南栖能感觉到气氛比刚刚紧张了些,救护人员紧紧皱着眉头,连呼吸机都准备上了正在往电梯里面推。 南栖靠近了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正在看着化验单子的救护人员抬起了头,见到是她,“你是住在小房子里那个新搬来的护工吧。” 南栖点头,“是。” 那人摆了摆手,“没什么要你帮忙的,给林助理打个电话,告诉他情况不太好,让他马上带着魏医生过来。” “林助理是林柯吗?” 那名医生点头,拿着化验单跟着上了电梯,边走边扬起声音对南栖道:“就是他,快点。” 南栖忙拿出手机给林柯打了个电话,林柯好像在开车,因为她听到了自己转述的那名医生的话后就加快了车速的声音。 南栖听到了喇叭声,还有人扬声骂他是赶着投胎。 相比于林柯的车速,他的声音非常稳,“现在回房休息吧,今天不需要你工作了,麻烦你给我打电话了。” 南栖有些无措,“不客气,这是我该做的,病人会没事吗?” 私心里,南栖希望病人活得长久,不然她可能会失去这份工作,再找一份月入过万的工作对她来说应该很难。 情感上,她也不希望一条生命就此消逝。 不知道林柯听没听出南栖话里的深意,又或是分不出脑子多想,他默了默,“我不知道,每一次抢救对他来说都是生死关头,你先回去吧,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 南栖呐呐的应了一声,“好,我先回去了。” 走出主楼的时候,她回首看向三楼的窗,救护人员们似乎是觉得房间昏暗,已经把窗帘拉开了一半。 从南栖的视角,她能看到那些医生和护士们脚步匆匆的拿着各种药剂忙碌着。 直到下午,三楼的窗帘又重新被拉上了,南栖意识到这场长达几个小时的抢救结束了,她虽然面试的是护工,会的是一些护理知识,对于医生们正在做的事情却一窍不通。 那个病人应该活了下来。 自己能保住这份高薪工作了。 她发自内心的,有些厌弃自己这种过分的想法,竟然用自己的工作来衡量病人的生命。 外面又飘起了雪花,南栖把自己的毛绒帽子和外套在房间里晾了起来,现在应该干得差不多了。 林柯给她发了消息,只有两个字——平安。 跟南栖预料的不错,她躺在床上松了口气,活着就好。 南栖不久前被迫上了一场有关于死亡教育的课,她的父母,还有哥哥用自己的生命给她上了一课。 活着就很好了。 无论怎么样,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还存在这个世界上,无论贫穷富贵,能亲身感受到这个世界,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可惜有些人连活在世界上都是奢求。 她给林柯回了个知道了,便无所事事的在床上刷了会手机,让自己忘记脑中的那份有些痛苦的回忆,不知不觉中,她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从密集的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 雪大到足以遮盖人的视线,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南栖觉得自己的手脚变得有些凉。 这个冬季,似乎很难捱过去。 第6章 站在阳光下吧 林柯注视着面前昏睡的人,给自己的上司,也就是时屿的妈妈周婕打着电话,“对,已经退烧了,各项体征也很平稳,魏医生打了针让他好好的睡一觉,估计现在差不多就醒了,嗯,不辛苦,您注意身体。” 眼见着面前的人眼皮颤了颤,他放低了音量,“太太,我先不说了,小少爷醒了。” 他挂断了电话,又后退了几步,他虽然不是医生,但对于时屿醒来之后要做什么已经得心应手。 第一件事就是拉开距离。 时屿身边的灯已经被他关掉了,而他站在有些许亮光的地方,这能让时屿在一个舒适且完全黑暗的情况中苏醒,也能让他及时确认自己的位置。 两米,安全距离。 黑暗之中的人坐了起来,他弯下了身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瘦削修长的长指微弯,指缝中露出的那双眼平静无波,像一潭死水。 他额头的碎发垂落,无端显出几分孤寂来。 林柯轻声开口,“你醒了,身体有没有不适?需要喝水吗?” 疼。 浑身上下都很痛,手背上的针孔也痛,头也很痛,刚刚起身的眩晕感让他想要呕吐,但他知道自己打营养液已经很久了,就算吐也吐不出来什么。 他不喜欢麻烦,因此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可林柯显然非常了解他,他倒了杯水放在时屿面前的小桌上,在那双放空的双眼凝在他的身上时,他又及时的退到了安全位置。 “夫人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她说过几天感冒好一些了就来看你。” 丝毫没有提周婕的担心和难过,因为这种话一旦对时屿说出口,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个可以压倒他生命的负担。 时屿的心理问题比他身体上的问题会更加严重一些。 他看着枯坐在那,脸上没有丝毫人气的时屿,心中惋惜。 整个房间,又或是他整个人都散发着颓靡的气息。 他已经自杀很多次了,从他走出自己很少离开的房间,跑到其他街的路上躺在躺到雪地里寻死之后开始,林柯就知道他可能真的时日无多了。 有的人一心想活,但因为生了病,或者是出了意外,不得不离开人世,而有的人一心想死,何尝不是一种病呢。 林柯自从当了周婕的助理之后,恶补了很多有关于抑郁症的知识,而时屿无异于是最严重的,有些话他没有和周婕说过。 他负责时屿琐事,与他接触的时间比周婕接触的时间更多。 有些时候,他真的想和周婕说一句,放过小少爷吧。 林柯觉得自己残忍,他偶尔代入时屿的视角后,想着如果死了也算是解脱。 他心中有些郁气,堵得他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黑暗之中的人影动了动,林柯抬眸专注的看着他,“小少爷,需要些什么。” 时屿沉默的指向门口。 意思很明确:我需要你离开。 林柯没有动,魏医生是时屿的主治医生,他主攻心理学,在他离开前特意交代了自己在时屿苏醒之后要与他说说话。 就算他如何抗拒,也不要让他一个人沉入黑暗里。 但林柯能说的话有限,每句话他都要无比斟酌,防止让时屿的精神受伤。 亲人,朋友,这是时屿永远不能接受的话题。 他想起来自己不久前招进来的那个女孩,“我招进来一名新的护工,你看到了吗?” 时屿没有动,他依旧像个雕塑一样在那里发呆。 不过他至少没有抗拒,林柯决定和他聊聊那个女孩,“你不是不喜欢之前的那三个护工吗?夫人已经将她们辞退了,这个女孩儿是我昨天刚刚招进来的。” “对了,她才22岁,刚刚大学毕业。” 他轻手轻脚的拉来了一个椅子坐在了上面,“你应该看到了,对吗?” 说是护工,但时屿的日常有专业的护工照顾,招南栖进来自然不是为了让她照顾时屿的身体。 这是魏医生提出的心理治疗方案之一。 招几个人在时屿的视线范围内生活,让他逐渐适应身边有人,也让他了解自己之外的世界。 前三个护工是性格活泼的女孩儿,但年纪都比南栖大一些,林柯不知道时屿为什么讨厌她们,不过讨厌那就辞退就好了。 这个女孩...林柯不确定,他对那个女孩的了解不多,不过看她刚刚给自己打了电话,还主动关心时屿,林柯对她的感观很好。 但自己的印象是没用的,还要看时屿是怎么想的。 只要不讨厌就可以了。 林柯没见过时屿有格外喜爱或者格外喜欢的东西,他从来没有表现过对任何东西有额外的兴趣,这次也一样。 时屿听他说着南栖也无波无澜的发呆,林柯甚至不知道时屿究竟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她挺活泼的,还很热心,就算冬天外面的人穿的臃肿,还有人戴口罩,也能一样把她认出来。” “因为她的穿衣风格很可爱,在她搬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行李箱,里面全是可爱的小熊帽子和颜色鲜艳的围巾。” 是个很有生命力,和时屿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除了黑色与灰色,林柯没有在他的房间里看到过任何格外的颜色,他的生活每天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单一且无趣,偶尔还有些“热闹。” 不过这个“热闹”指的是他在自杀之后被折腾过来的医生们。 一群身着白衣的医生围在一个房间里面,激烈的争论时屿应该用什么药,怎么不能算得上是热闹。 他在房间里陪了时屿一会,直到外面的天变黑,他才站起了身。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我要早些回去,否则雪天开夜车会很危险。” 他自说自话,时屿显然不是能在乎他安不安全的人,不过他不在意,围上围巾后便打算离开了。 他把凳子放回原位,操心的嘱咐道:“早些休息少爷,希望能看得到你痊愈的那一天。” 所有的人都真诚的希望你能够站在阳光下,小少爷。 第7章 她...哭了? 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很早。 晚上五点半,天已经彻底黑了,在林柯离开之后的第三十分钟,时屿终于有了动作。 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恹恹的拿过床头的水杯一饮而尽。 他没有穿鞋,整个屋子里厚厚的铺了一层地毯,足以让他不穿拖鞋活动,他走到窗边,慢吞吞的盘腿坐了下来。 他很喜欢看雪。 清凌凌的雪花从天空飘落下来,在地面上积攒出一片痕迹,到了暖和的时候再漂亮些雪都会被融化。 每当下雪天,时屿都会撩开窗帘看一会,他什么都不会做,只一边看着雪,一边发呆。 今天有些不一样。 他看到了林柯所说,那个充满活力的女孩。 她换了个帽子,白天的时候戴着的是棕色的浣熊帽,到了现在换成了一个纯白色,眼睛有两个椭圆的黑的熊猫帽子。 她裹着厚厚的外套,围巾将她整个脸都围住了,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晚上五点四十七分。 这个时间段没有人愿意出来,天黑了之后外面的气温骤降,再厚的衣物也抵不过冷空气硬要往骨头缝里钻。 如果时屿在这个时间段只穿着衬衫躺在雪地里,不出一个小时他就会失温,然后被活活冻死。 原本好好的雪景出现了意外的人,干净平整的积雪出现了凌乱的脚印,时屿没有了看雪的兴致,但鬼使神差的,他没有放下窗帘,有些好奇的看向那只小熊,不明白她在外面做什么。 南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冷空气其实是有味道的,南栖无法形容,只知道这种味道吸入鼻腔内后整个脑子都被冷空气激得清醒了不少。 她带着厚厚的手套,在别墅的工具间里找到了个小号的锹,不过是塑料的,看起来应该是小孩子的玩具。 这个大小,对于南栖一米六的身高来说正正好好。 自己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聊,看到外面下起了雪,她一时兴起又带着些小孩子心性,打算出门堆雪人。 她把雪都聚集在一处,然后抬手把它弄成了圆形,随即手上使力让手中的雪球滚了一圈,雪球变得越来越大。 南栖如法制炮,又弄出来一个有些小的雪球,她吃力的把它抱了起来,放在了最开始做的那个大雪球上面,雪人的大致雏形就形成了。 手有些冷,她脱下手套把手放在脖颈上暖了一会。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自己独自一人堆雪人。 小时候,哥哥总会带着淘气的自己到门口堆一个比现在这个雪人更大,更圆的雪人。 妈妈会推开窗户斥责他们,说些生病了可没人管的话,这时候爸爸就会笑眯眯的让妈妈别生气。 就算是凶巴巴的骂了她和哥哥,他们回到家后也会得到妈妈煮的一杯姜水。 家里只有一个浴缸,兄妹俩争先恐后的想要先泡热水澡,这时候妈妈就会揪着哥哥的耳朵道:你这个做哥哥的要让着妹妹。 想到这些,南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离世已经三个月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有些痛苦的回忆总该忘记的。 可她笑着笑着,突然掉下了眼泪。 和第一次在疗养院面试时候的眼泪不同,这次的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她抬手擦着眼泪,一边抽噎一边找来了枯树枝一左一右的插在了雪人上面。 时屿悄无声息的合上了窗帘,他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林柯有一个需要注意的事项没有和南栖说,合同上也没有写,就是不能在时屿面前产生任何负面情绪,包括哭泣。 这不是南栖的错,她不知道这条规矩,也不知道有人会看着自己堆雪人。 林柯也不会想到她会在深冬的夜晚看着雪人想着伤心的事情抹眼泪。 这不怪她。 时屿把窗帘关上,靠在墙上平复着呼吸,心脏跳动的速度很不寻常,如果他是个正常人,可能会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 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看到了南栖下眼泪,产生了应激反应。 他是个病人,却比医生更了解自己的身体,这几年他看了不少心理学的书,对于自己身体上的反应很快就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只要吃一片安抚神经的药,然后睡一觉就好了。 可他没有,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去取应激的药,只频繁的喝着热水,温热微烫的水吞入腹中,提醒着他,他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自虐般的,他又拉开了窗帘。 南栖没有走,她把脸埋进了围巾里,睫毛上的泪珠已经被冷空气冻成了实体,被她随手擦掉了。 “我好想你们。” 南栖喃喃的道:“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呢。” 快要入夜,风变得大了起来,南栖的围巾被风吹散,湿润的脸上接触到冷空气很容易冻伤,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房子里。 在进去之前,她又回首看向了三楼,大雪遮掩了视线,再加上天色昏暗,南栖看不清三楼那边的状况,只知道从天黑到现在,那个房间里从未燃起光亮。 一切都会好的。 黑暗之中,两个人不着痕迹的对视,南栖看到了一片黑暗,但时屿却看到了灯光下的她。 她摘下了毛巾,露出了被风刮得通红的脸颊,湿漉漉的眼睛带着好奇的看向自己的方向。 时屿知道南栖没有看到自己,因此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打量,同时也在观察她。 这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倒也...没有林柯说的那样开朗活泼。 她会觉得很奇怪吗,这栋楼里住了个奇怪的病秧子,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直到南栖收回了视线,他才沉默的拿起了手机。 因为无法说话,他找到了林柯埋在通讯录里很久的联系方式,加了他的好友。 于是正搂着老婆睡觉的林柯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看到申请好友通知的时候惊得直接从床上站起了身。 妻子一脸奇怪的看向他,他顿了一下,“你先睡,我要处理一下工作的事情。” 第8章 日子要向前看 林柯去了书房,他通过了时屿的好友申请,发了条消息过去。 [小少爷,是你吗?] [她哭了。] 这三个字让林柯激灵了一下,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时屿口中的她是谁。 “遭了。” 他有些懊恼的想到有些东西确实没有和南栖交代全,是自己的失职。 [小少爷,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 半个小时过去了,林柯没有回信,他敢肯定现在的时屿没有睡觉,只是单纯的懒得搭理自己,加了自己的好友也只是为了通知他,南栖哭了。 他在黑暗中思考了一会,给陷入熟睡中的魏医生打了个电话。 .... 雪停了,南栖经过一夜的调整心情好了不少,厨房的人给她送来了饭菜,是一个很大的保温盒,保温盒里面有莲子汤还有几个汤包和小菜。 来送保温盒的人热情的对南栖道:“如果我送饭送晚了,你可以来厨房这边吃,厨房这边吃的种类还多呢。” 南栖谢过了她,“那您以后就不用给我送饭了,不然还要麻烦您特意来这里跑一趟。” “哎呦,看你说的不麻烦,不麻烦。” 南栖余光中正看向走过来的林柯,她笑着打了声招呼,“林助理。” 林柯回以一笑,同样的来给南栖送饭的人打了个招呼,“王婶早上好。” 王婶笑着点了点头,“你们先聊,我那边还有活儿要干呢。” 林柯的声音带着些歉意,“不好意思打扰你吃早饭了,不过你怎么叫我林助理了?” “我听主楼那边的医生这么叫的,我可以这么叫吗?你叫我小南就好了。” “当然可以。”林柯琢磨着措辞,“小南,你在这儿工作的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压力?” 南栖有些惊讶,“我才在这里工作两天,几乎什么都没干,压力...不可能有吧。” 说到了这些她还有些羞愧,“你要不要给我安排些其他的活儿,这样打扫卫生之类的我都可以帮忙做。” 林柯摇头,“不用,你只需要做好合同上写的那些事就可以了。” 他欲言又止,面对南栖清澈的瞳孔,最终还是决定直白一些,“那最近的心情呢?心情怎么样。” 在这里工作这么好,还会有人特意来关照自己的心情吗? 南栖第一个反应就是昨天晚上那副没有出息的样子被别人看到了,她有些尴尬,“林助理,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林柯摇头,又点头,“实不相瞒,在主楼工作的工作人员好像看到你在哭,所以告诉我了。” 他找补道:“你别觉得冒犯,他也是为了你好,害怕你在这里工作压力太大。” 南栖没有生气,她笑了声,“没关系的,这里的工作氛围很好,我也没有压力,只不过前段时间家里出现了事情,所以昨天晚上突然就那样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林柯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家里出了些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我...我不需要。” 南栖道:“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去世了,因为意外。” 电话那头的人手指微顿,时屿产生了一种叫做无措的情绪,他好像不该让林柯去找南栖。 他是不是...揭人伤口了? 他与林柯的手机还在通话的状态,电话那头的女孩声音平静,没有任何哭腔。 林柯也有些后悔,死亡是时屿面前另一个无法言说的话题,他不着痕迹的想要挂断电话,可电话那头传来了两道敲击的声音,让他顿住了动作。 时屿不想让他挂掉电话。 他观察着南栖的脸,见她没有想哭的样子,低声道着歉:“抱歉,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南栖长长的舒了口气,她乐观的笑:“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我现在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她笑了笑,“不瞒你说,刚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哭了整整三天,视力都有些不清晰了。” 林柯点头,“你...很坚强,要不要我再给你申请两天假期,带薪休假怎么样?正好你可以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 他对南栖确实有些同情,他不知道南栖经历了这些事情,说些不好听的...如果得知了南栖的遭遇,他可能不会让南栖入职。 他需要一个阳光的,积极的,对生活充满热忱的人在时屿的目光下生活。 但事已至此,林柯想让南栖出门散散心,调整一下心情再回来。 南栖好像明白了林柯的意思,她笑着道:“没关系的,我以后不会再外面哭了,也帮我谢谢那位关心我的同事。” 林柯叹气,“别难过了,日子要向前看。” “当然,但情绪总是要抒发出来的嘛,要是一直在心里闷着,一定会憋出病来的,你放心吧,林助理,我真的接受了这些事情,心情也已经好多了,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耽误工作的。” 小姑娘的言辞诚恳,似乎是很重视这份工作。 林柯待得太久,南栖的早餐都凉了不少,他站起身,“那就好,你先吃早餐吧,有问题及时联系。” 离开之后,他拿起了手机,发现手机在一分钟前就已经挂断了。 他叹了口气,“小少爷...” 时屿做了什么事作为他妈妈的周婕一定会知道,她这几天感冒了,正在家里休养。 电话那头的林柯汇报着情况,“那个护工的事情,我和魏医生谈过了,魏医生说不需要把她开除,偶尔的刺激对小少爷来说不算坏事。” 周婕摆弄着指甲,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行了,我不想听护工的事情,交给魏医生定夺就好了,如果他觉得不合适的话,你就把那小姑娘辞了,多给些补偿金。” “时屿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夫人。” 周婕叹了口气,她看向镜子里自己眼角的细纹,“我老了。” “夫人说什么呢?你还年轻着呢。” 可就算再年轻,她也会比时屿先离开人世。 到时候她可怜的小屿该怎么办呢。 第9章 谁流血了 周婕的父亲在军区任职,母亲是世界着名的钢琴家,她既没有从父,也没有从母,开始了漫长的经商之路,她运气不错,抓住了机会,站在了当地富商之列。 至于时屿的父亲...周婕不想提他,时屿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与他逃不了关系。 周婕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时屿的父亲对自己的财产虎视眈眈,她一个女人,能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商界站稳脚跟,被众人敬佩,却在选男人的这方面差劲了不少。 若是自己死了,时屿应该怎么办。 就算有律师在,整个公司的财产都会被各位董事瓜分,时屿身上的价值会被榨干到一滴不剩,到那个时候他孤立无援,会受到最好的照顾吗。 会有人愿意照顾他吗? 周婕苦笑一声,到那个时候她的小屿没有看管,就会如愿以偿的去死了吧。 他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不会让他死,绝对不会。 林柯的安慰对她来说起了些作用,她点燃了嘴边的烟,轻轻的咳了咳,“行了,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等我的感冒好了就去看看小屿。” “好的夫人。” 今天的南栖决定将自己昨天没有完成的那幅画继续画完。 昨天调好的颜料放在了外面的窗口上,已经被冻得不成样子,南栖舍不得扔它们,就用吹风机将冻起来的颜料吹热融化。 红色的颜料最少,她干脆往里面加了几滴热水加速融化,效果不错,她抬手蹭了下鼻尖被热出来的汗,全副武装的出了门。 室内外的温差差不多有三十多度,南栖一出门就被冷得一个激灵,不过今天太阳不错,还没有昨天晚上冷。 熟练的架好了画板,比对好了位置,就开始给画板上色。 刚刚林柯和她聊天的时候透露了一些事情,雇佣她来这里只是为了给这个疗养院增加些人气,不想让她这么清冷,还问了病人可能会看她解闷,问她在不在意。 当然不在意,南栖不觉得自己穿得像头熊一样会被人偷窥,林柯的说法完全站的住脚,毕竟有钱人的想法就是这么奇奇怪怪的。 被别人看一看,又不会少块肉。 她心里没有任何负担,该做什么就做些什么,她想这个老先生应该特别孤单,所以才会需要有人在一旁解闷。 她理解。 毕竟这么多天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老先生的家人前来探望。 她今日特意穿得厚实了一些,足以让她在外面待得久一点,在冬日,在室外说话时的温热呼吸遇到冷空气会产生一片阵阵的“白烟。” 南栖觉得好玩,又启唇朝空气中吹了一口气。 冯原给她打来了电话时南栖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接起了电话后冯原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嗯,很顺利,还很轻松,不过短时间内我没有假期,等林助理给我放假了,我就请你吃饭。” “急什么,我又不是为了那一顿饭。”冯原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就是关心关心你,看看你适不适应,毕竟姑姑家的这位...” 南栖静静的听着,没想到冯原说话说了一半就噤声了,她催促道:“快说呀。” 冯原小心翼翼的问,“你见到他了吗,住在疗养院的那位?” “没有,负责把我找过来的林助理告诉我,不需要我去见病人。” 南栖疑惑道:“怎么,不能说吗?” “也不是不能说。”但冯原最后还是没有说这些。 “算了,姑姑那边的事我不想参与,多说多错,要是被姑姑知道我多嘴了我得被我爸好一顿打,你就在那好好干吧,姑姑人很好的,你在那绝对吃不了亏。” 他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南栖总觉得有些难受,但毕竟是别人家的隐私,她也没有追问下去,认真的道:“冯原,谢谢你哦。” 冯原语气不自然的说着,“咳咳,谢什么谢,那我先挂了,等你休假了记得找我。” “嗯,好,再见。” 两人的通话也就进行了几分钟,挂断电话后南栖搓了搓手,继续给画上填色,她其实是没有天赋那一挂的,但从小就喜欢画画,爸妈一咬牙干脆让她上了最好的艺术院校。 她的父母在海鲜市场做些小生意,说不上是富人但也吃喝不愁,南栖又是家里最小的,自然是千娇百宠的长大的,在寒冬里画画倒还是第一次。 ... 林柯和周婕汇报完工作后打算回疗养院一趟,他担心时屿会被南栖的眼泪刺激到。 虽说已经过了一整晚,但抑郁症病人受到的刺激是有滞后性的,从刚开始的隐忍沉默到最后被摧残的神经终于受不住了时,这种刺激才会体现在身体上。 时屿怎么想的林柯不知道,他拒绝和人交流,难过与悲痛隐忍不发,有时候林柯觉得向南栖那样也不错,至少哭出来会宣泄负面情绪。 不过林柯回忆了一下,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时屿掉眼泪,或者哭出声,越是这样就越会让他压抑住自己。 林柯是无可奈何的,他总不能押着时屿强行让他哭出来吧。 电话的提示音响了一下,林柯从思绪中回过神,他给时屿设置过了特别提示,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觉得新奇。 时屿最近给他发消息的频率高了不少。 他减缓车速,打开了手机。 [血。] 林柯愣了一下,[怎么回事,谁流血了?你流血了?] 还是林柯:[跟我说话,不然我让医生进你房间了。] 果然时屿很不愿意有人进他的房间,他屈尊降贵的回了条消息:“她。” 她?是南栖?她怎么了吗? 最近的两条消息都是因为自己新招进来的这个小护工呢,看起来有些不太省心。 林柯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他知道与其问时屿,还不如加快车速回到疗养院要快得多,他的第一任务是确定时屿的安全,知道流血的不是他后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第10章 谁来赔我儿子的命? 平心而论,林柯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时屿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他没有和南栖说明时屿的情况。 可这样会出现麻烦的事。 血液似乎比眼泪更能刺激人,时屿的脆弱只有林柯与主楼的医护人员知道,他们平时说话的声音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加大了音量,让他心里烦躁。 他需要一个安静且没有人打扰的环境。 林柯不知道时屿口中的血液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方面担心小姑娘真的受了伤,另一方面又担心她受伤的状态会影响到时屿。 他叹气,真是不省心。 到了疗养院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南栖,没想到南栖正在门前的那片草坪上画画,看起来并不像流血的样子。 南栖注意到了他,扬起嘴角打了声招呼,“林助理,你来了。” 林柯点了点头,他注意到了南栖脸上的一抹红痕,迟疑的道:“你的脸受伤了吗?” “啊?”南栖有些疑惑,她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了眼自己的脸,随手把脸上蹭到的红色颜料擦到了,“不是啦,这个是颜料而已,不小心蹭到了。” 林柯松了口气,“是这样啊。” 他又与南栖聊了两句,去了主楼。 林柯没有去打扰时屿,他在主楼的急救室找了个地方坐下给时屿发了条短信。 [那是小姑娘脸上蹭了颜料,不是血,她没有受伤。] 林柯并不觉得这是时屿额外关心南栖,事实上任何人的受伤,眼泪或者是萎靡的状态都会让他敏感又警觉。 时屿没有回他,林柯知道他一定会看到自己发的这条消息,因此放下了心。 就这样过去了五天,林柯偶尔会让去时屿门口收拾卫生的人观察时屿的状态,南栖每天都会到屋子前的草坪上画画,她画画的速度很快,刚开始画的主楼,后来又开始天马行空的涂鸦。 三楼的窗帘一直是牢牢的紧闭着,自从林柯说了也许那位老先生会看自己的之后,她就很少向那个方向张望了。 今日她也一如既往的搬出了画板,这个工作虽然轻松但也有些单调,她想着除了画画还有什么能在室外做的事时,门外的车声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林助理来的时候都是把车停在疗养院的外面,这次竟然有专人去开门,南栖估计是病人的子女一类的。 她没有去起身打招呼,林柯曾经说过南栖的雇主就是住在主楼的病人,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任何多余的事情都不要做。 去找雇主的子女打招呼...应该也算是多余的事情吧。 林助理倒是说过他会带自己到一个夫人那里去打招呼。 这么多天了才有人来看望雇主,南栖的脑子里勾勒出了一场子女谋夺父亲财产的戏码,也许三楼那位老先生并不喜欢贪图自己钱财的子女,所以才选择了来疗养院居住。 不然这么有钱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房产。 若是主动上前去打了招呼惹了自己的雇主不喜,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周婕的车停在了主楼门口,司机下车把后门打开,她抬脚下了车。 到主楼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她只往南栖那边瞥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但心里挂念着时屿,还是匆匆的上了楼。 时屿的主治医师魏医生已经在主楼等着了,他看着手里的化验单,眉毛紧紧的皱起。 “魏医生,...怎么样?”看魏医生的神情,周婕就知道大事不好,魏医生早些年在国外工作,是周婕加大了价码才把这个国外的海归博士请了回来。 他很少露出这副表情,见到他的时候周婕心里一沉,差点要哭了出来。 魏医生叹息,“夫人,就让我把小少爷...带到国外吧。” “绝对不行。”周婕的声音冷着,国外的治疗手段比国内要激进得多,魏医生曾经和她说过国外的治疗方案,曾经被她回绝过一次。 “夫人,mect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国外也有很多治疗成功的案例。” “成功的案例?你是指那些病人做完这个都变成了一个记忆混乱的傻子吗?你觉得这叫成功吗?” 周婕扬着声音质问他,一旁的林柯安抚道:“夫人,魏医生也是在和你商量,咱们音量放低些,不要吵到小少爷了。” 果然,一提到时屿,周婕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mect治疗,魏医生说过的电休克疗法,在安全范围内使用一定电流刺激大脑,让大脑短暂的忘却以往的事情,周婕很抵触这个,因为她查过资料,这种疗法结束以后会有很多不可逆的后遗症。 且一旦接触到了mect,就要长期的进行治疗,这种治疗不会只有一次,她的孩子不该遭受到这种痛苦。 她泄了气,“我不想我的孩子变成一个大脑空空的傻子。” 魏医生摇头,“不是这样的,很多做过这些的患者并没有出现记忆混乱,这个效果因人而异,夫人,如果不是小少爷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我也不会和你说这些。” 穷途末路? 周婕看着他,“穷途末路是什么意思,他还好着呢!” 魏医生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说出连林柯都不知道的真相,“上次在小少爷发烧昏厥的时候,我们在他的床头柜里发现了一瓶被他收集起来的药,那是他用来了结自己的东西,这么满的一瓶药,足以让他在洗胃之前心脏停止跳动。” 林柯面色一变,周婕也从座位上站起身,“然后呢,你们把它收起来了没有?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发现?” 魏医生摇了摇头,“没有。” 周婕闻言立刻起身想往楼上走,被林柯及时拉住了,“夫人,你先听听魏医生怎么说,他没有把药瓶收走或许是有原因的。” “我不想听!”周婕的胸口剧烈起伏,“你们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小屿他万一想不开吞了那瓶药怎么办,谁来赔他,谁来赔我儿子的命?” 第11章 郑笑笑 “夫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魏医生安抚道:“小少爷有些轻微的强迫症,不把那一瓶药收集满是不会吞药的。” 周婕的神色一顿,她沉默了一会,脸色难看的坐回了椅子上,“继续说吧。” “如果贸然把药收走,小少爷很有可能会做出偏激的事,所以我们只能冒险把小少爷收集的药完好无损的放在那,尽量不去刺激到他。” 周婕压着怒气道:“把药替换成别的东西不行吗?” 魏医生摇头,“您应该知道,小少爷虽然很少出门,但是他很聪明,我们一旦换药他会察觉出来的。” 他叹气,“夫人,您知道了这些,难道还不想让我带小少爷去国外吗?前几天他偷偷跑了出去,如果不是有人发现了他,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时屿患病已经十几年了,十年前魏医生被周婕聘用,他作为时屿的主治医生也已经整整十年,这十年他尝试过各种方法,但都效果甚微。 肉体上的伤痛可以治愈,但是心不一样,就算千疮百孔,旁人也只能窥见一二。 时屿不愿意与人交流,这就是治疗的难点所在。 如果不是到了这种地步,他也不会提出带时屿到国外。 “夫人若是担心小少爷在国外过得不好,那国内mect的技术也成熟了不少,我会联系国内顶尖的医生,无论如何小少爷都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可这十几年来他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不行了?”周婕烦躁的扶住了额头,“你说的那种治疗方式不是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让小屿变好吗。” “理论上讲只能延缓小少爷病发的速度。” 魏医生实话实说,“在临床上,小少爷这种类型的病症很少有完全治愈的案例,对于小少爷,我们随时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时屿可能在某一天失去呼吸的准备。 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女人在这里突感疲惫。 “这件事之后再说,我先去看看小屿。” 这是不配合魏医生所说的方案了,魏医生与林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但他们也理解周婕,一些特殊的,对身体介入过多的治疗手段确实会让患者的记忆力变差,甚至神志不清。 林柯轻轻的叹了口气,“夫人,我们这就上去吧。” 上了三楼后,周婕在三楼的窗口向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神色认真的女孩,她愣了一下,“是她...倒也巧。” 林柯跟着周婕的目光向外看去,“夫人认识她吗?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新招进来的护工。” 周婕摇头,“一面之缘罢了,是个善良的孩子。” 他们去看时屿的时候,他正在看着面前的桌子发呆,自从发现南栖脸颊上的血之后他就没有再向外看过,尽管林柯给他发了消息,说那些只是颜料。 可这改变不了时屿只要看到一丝不对劲的东西就反应很大的事实,他有些恶心这样的自己。 他垂着头,背脊微弯,面色平淡至极。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时屿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想也知道,能来这里的无非是魏医生,林柯,周婕,还有那位不敢进房间里面打扫的护工。 时屿无端的觉得有些烦。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知道,那些人知道自己房间的密码,果然,下一秒密码输入的声音响起,周婕推门走了进来。 “小屿,你还好吗,前几天妈妈生了病,所以没来看你。” 她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时屿。 周婕无比期待时屿会给自己回应,可他一如既往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一个。 她想起了刚刚魏医生的话,若无其事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后说起了别的话题,“对了,林柯新招来的护工你有没有见到过,应该看到她了吧?” 她笑了下,“前几天就是她救了你,没想到她来这里工作了,真是缘分。” 没有得到回应,这在周婕的意料之中,她静静的在门口陪了一会时屿,在林柯的眼神催促下道了句,“小屿,妈妈这几天要出差,不能来陪你了。” 无论出不出差,魏医生都不建议周婕经常来打扰时屿,周婕也知道这个,她习惯了时屿的沉默,时屿有很大的可能性根本没有听进她说的话,说自己的行程而不让时屿担心的这一行为只是在感动周婕自己。 她又在门口驻足了一段时间,转身离开了。 时屿松了一口气。 他抬起手,面无表情的拉开窗帘,本该在外面认真画画的女孩已经不在那里了。 南栖是因为接到了好朋友郑笑笑的电话才回到房间的,两人开着视频,郑笑笑正一脸兴奋的分享着自己旅游时候的见闻。 她看着视频里翘着唇浅笑的女孩,和上次见面相比瘦了整整一大圈,有些担忧的道:“南栖,你还好吗?” 南栖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嗯嗯,我现在很好,不要担心我啦。” 郑笑笑心里松了松,“我们不提不开心的,说说你的工作吧。” 南栖的状态确实不错,郑笑笑也觉得她不是那种沉溺于过去的人,两人是大学室友,毕业了之后郑笑笑坠入了爱河火速领了结婚证,刚刚去蜜月旅行回来,第一时间就给南栖打了个电话。 她听着南栖讲她的工作,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来,“等等,你这个工作怎么这么奇怪?你确定靠谱吗?” 南栖点头,随手拆开一袋薯片道:“放心吧,是冯原的亲戚,而且我在这上了几天班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郑笑笑有些阴谋论,“不会是趁你放松警惕的时候把你绑架卖了吧,又或者有好色老头把你迷晕趁你睡觉的时候对你上下其手。” “怎么可能,我睡觉都有好好锁门。” 南栖哭笑不得,“笑笑,少看点悬疑小说吧,我这边的工作真的没问题。” 她放下薯片袋子,郑重其事的道:“笑笑,谢谢你关心我。” “我们不是好朋友嘛,说什么谢不谢的。”郑笑笑鼻头一酸,她认识的南栖可不会和她说谢谢。 她还是变了不少。 第12章 幼稚死了 南栖见郑笑笑有些难过,岔开了话题,“对了,你记得我们隔壁寝室的晓悠吗,我听说她...” 南栖了解郑笑笑,知道她一说起八卦就说个没完,聊到了四五点,郑笑笑才意犹未尽的叫了停,“好啦,我先不说了,这几天回娘家住,我妈一直念叨着要包饺子,我得跟她们去包饺子了。” 她突然顿了一下,发觉自己在南栖面前说这个有些不合适,懊恼道:“对不起南栖,我嘴上没个把门的,我...” “没关系的。”南栖笑眯眯的,没有难过的意思,“阿姨包的饺子很好吃,等我休了假去找你,我们一起去找阿姨吃饺子,到时候可别嫌弃烦。” “好~”郑笑笑松了口气,两方互道了再见后就挂断了电话。 南栖这边恰好有敲门的声音,她下了楼,打开了别墅的门,“王婶晚上好。” 王婶笑着点头,“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剩了一大批快要报废的食材,厨师长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要吃的。” 这几天南栖和这群厨房工作的人已经混熟了,她也没有麻烦王婶来给自己送餐,大多数时间都是凑到厨房和他们一起吃的,也和大部分人关系不错 厨师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叔叔,看南栖年纪最小,总是格外关照她。 南栖一边穿着大衣一边跟王婶走向另一栋楼,“我不挑食的,什么都可以。” 王婶诶呦一声,“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厨师长特意让你点菜呢,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山珍海味,他都能给你做出来。” 南栖的心里暖洋洋的,她犹豫了一下,“吃饺子吧,好吗?” “饺子好饺子好,方便省事,你正好来和我们一起包。” 南栖笑着应了声,“嗯!谢谢王婶。” 今天晚上非常热闹,得了空闲的人都聚在一起包饺子,南栖包饺子的间隙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看向王婶,“王婶,这几天怎么不见你给三楼的那位病人送饭。” 王婶愣了一下,她左右看看,见没有人看向这边,拍了拍手上的余面,叹气道:“也得那位能吃得下啊,我们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给三楼送过饭了,听说是靠营养液活着呢,整个人瘦得不像样子了。” 南栖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算上王婶,厨房一共有四个人,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打扫卫生的护工也住在这个楼,他们的服务对象不是住在三楼的病人,而是住在一楼随时待命的医护人员。 南栖再一次的感叹,“有钱真好。” 这话把王婶逗乐了,“小南,你可别羡慕,有钱又怎么样,也得有个好身体花啊,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一直在这个院子里做护工,总会发达的。” 南栖抿唇笑笑,“也是,那就借王婶吉言啦。” 王婶看她包的饺子圆滚滚的,笑着道:“饺子包得好看的人都有福气呢。” 芹菜猪肉馅和三鲜馅的饺子被下入了煮沸的开水中,厨房里的众人围在一起吃了晚饭,到了六点多,南栖看了看时间后就向他们道了别,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前几天堆的雪人还好好的立在那里,南栖驻足在雪人面前,刚刚吃了一盘饺子,王婶还端了一大碗的饺子汤给她喝,此刻她整个人热乎乎的,因为刚喝了汤,手心里出了不少的汗。 距离七点还有一个小时,按照林柯所说就是七点之后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她犹豫了一会,从房间里拿出了手套,想要再堆几个雪人出来。 和上次的心境却大不相同。 她和一群陌生的年龄各异的人成为了朋友。 堆雪球是讲究技巧的,一个大的雪球是由一个小的雪球均匀在雪地里滚出来的,要滚出圆润的雪球还是要耗费些力气,南栖浑身暖洋洋的,还出了些汗。 不到一个小时,原本的大雪人旁边出现了一个比它小一些的雪人,还有两个只有它半身高的雪人。 爸爸,妈妈,哥哥,自己。 她轻呼一口气,拍了拍手套上沾上的雪,犹豫了一下她好像觉得少了些什么,又匆匆上楼取了四条围巾出来,把那四个雪人挪了个方向,正对着主楼三楼的窗。 希望那个老先生看到雪人后会开心一些。 时屿一直看着她。 事情的起因是,他突然想到那个对着雪人哭的女孩是不是已经离职了,他对这种事情本来提不起兴趣的,可周婕来看他时突然提到了南栖。 她和林柯一样,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话,害怕刺激到了他,所以把那个女孩拉出来说了一遍。 他又一次鬼使神差的拉开了窗帘。 窗户的位置有一个一米宽的飘窗,此刻飘窗铺着厚厚的毛绒毯子,时屿盘着腿看南栖堆着雪人,又看她往雪人上围着围巾。 幼稚死了。 她的小熊帽子又换了,这次是一只纯黑色的熊,熊帽的两侧分别有一个红色的圆,时屿懒洋洋的回忆着,他在网上见过这种熊,几年前还很火,好像是叫做...熊本熊? 她就这么喜欢熊吗。 他的眸子凝在这四个雪人上。 由高至低的雪人不知道被南栖用石头还是什么,都安上了眼睛,雪人的嘴上画着大大的,扬起来的笑脸,从时屿的视角看,它们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大红的围巾和雪白的雪人身体,这场面看起来有些怪异。 怪渗人的。 ... 时屿默了一下,关上了窗帘。 于是南栖第二日醒来出门的时候,发现自己辛苦堆起来的雪人被调转了一个方向,不仅如此,它的眼睛也被抠下来了,她愣了一下,鼓了鼓脸,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好在雪人没有被破坏,她叹了口气,去和厨房要了几个黑豆嵌在了雪人眼睛的位置上,然后把王婶热心给她的几个胡萝卜也安了上去充做鼻子。 做完这些她又把雪人转向原来的位置,这才翘起了嘴角去吃早饭。 别让她抓到是哪个小毛贼干的。 第13章 小毛贼 南栖没想到林柯竟然也在厨房,他正笑眯眯的接受着王婶的投喂,是昨天包好剩下来冻进冰箱的饺子。 “林助理,很难见你这么早过来,还没吃早饭,是不是那位...又出什么事了?”王婶悄咪咪的打听着。 林助理的嘴很严,他摇了摇头,“小事。” 他看到了走来的南栖,刚刚自己把她做好的雪人毁了,此时还有些心虚。 王婶递给南栖一个热水袋,“弄好了?” 南栖点点头,“嗯,弄好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做的了,疗养院里有小孩子吗?” 王婶皱眉,“没有啊,不过这种幼稚的事确实只有小孩子做的出来。” 她看向林柯,“林助理,你还不知道吧,小南这几天堆了几个雪人,不知道被谁毁了,这孩子也轴,非要把雪人修好再过来吃饭。” 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给自己盛了一碗饺子,“反正也没耽误多久,就是不知道是谁干的了。” 王婶想到什么,“林助理,能不能查查监控,这种心理变态的人很有可能是咱们的同事。” 林柯呛了下,他哪里是心理变态,雪人在那里堆得好好的,他也觉得不错,是小少爷非要让他把眼睛抠下来。 他胡乱的含混过去,“行我知道了,我注意一下,放心吧,咱们疗养院里的人都是经过筛查的,可能是谁不注意碰到了。” 他视线右移,正好看到南栖的眸子清凌凌的看着自己,小姑娘的坐姿乖巧,看起来是个软绵绵的性子。 自己竟然把她的雪人毁了。 林柯眉心一跳,心里的负罪感更浓了。 待他走后,南栖狐疑的道:“林助理好像在隐瞒什么。” 王婶诧异的道:“不会吧,除了那位的事情林助理守口如瓶之外,还没见他有瞒着人的时候。” 南栖的注意力转移了,她喝了半碗饺子汤,几个饺子和王婶炸的麻团,疑惑道:“王婶也不知道那位的事吗?” 王婶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一些,但是小南,婶子不能和你说这些事,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我在背后议论他,我这工作就保不住了,别看林助理现在这么客客气气的,他的手段狠着呢。” 这点南栖理解,“我懂,王婶我也就是问问,毕竟那位老先生还挺神秘的?” 老先生?王婶想要说什么,但想着自己的饭碗,只交代了南栖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遵守林助理的规则就能在这个疗养院里好好的干下去。 南栖点头,“谢谢王婶,我知道了。” “谢什么谢,我家闺女也有你这么大了,我看你就像看闺女一样,有什么事千万别跟婶子客气” 南栖又被王婶投喂了不少零食才出来。 这两天一直在外面画画,南栖今日突然懒得把画板搬出来了,她把自己平板充上电,又拿出小凳子玩着平板上的游戏。 厨房那边的管道有些漏水,今天有人来这里施工,好像要将这个管道都换掉。 这本来不关南栖的事,可当工人扛着管道走过来的时候,管道的一端正好刮到了她刚刚修补好的雪人,四个大小不一的雪人,最后只剩下一个最小的还好端端的立在原地。 她的心突然颤了一下。 工人们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事,南栖也没有叫住他们。 算了,也不是故意的。 昨天晚上被挖了眼睛,现在又被毁得面目全非,看来是老天都不让它们留着。 她捧起那个最小的雪人,把它挪动了位置,避免再被修水管的工人误伤。 她没有了再玩游戏的兴趣,被打坏的雪人变成了散着的雪堆,怕雪堆碍事,她去取了塑料锹一点一点的把雪堆挪到了角落,虽然有专门负责铲雪的人,但南栖还是心情复杂的把这些散雪清理走。 而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一切都落在时屿的眼底。 他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弄着手里的魔方,这是魏医生送给他的生日礼物,12x12阶的魔方看起来很难,在时屿的手里却无比的简单。 这是他消磨时间的方式。 她为什么要叹气,因为雪人被工人不小心弄坏了吗。 他放下刚刚被他打乱的魔方,开始专注的看着南栖的动作。 魏医生提议找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护工,让时屿观察他们的生活,这个方法确实会转移时屿的注意力。 他垂眸看着把自己包裹成一团小熊的南栖,等着她把雪人们堆起来,当然,只要雪人的眼睛不看向自己的方向,他并不介意南栖在院子里堆雪人。 他的轻微强迫症不只是把药瓶填满才愿意吞药自杀这点,当初这个疗养院的主楼旁边只有一个小别墅,侧边空了一大块不规整的地出来,因为不对称,他难得找了林柯。 林柯和魏医生一拍大腿,在隔壁又建了栋小别墅,虽然格局奇怪,但总算对称了。 按照时屿预想的那样,南栖把所有的积雪搜集起来,下一步就是要开始滚雪球了,可到了这一步,南栖突然停止了动作,她就这么坐在小凳子上发呆,愣愣的出神。 时屿起身的时候碰倒了放在桌边的杯子,杯子摔到地上的声响让他颤了一下,温热的水渐渐被地毯吸收,他弯下腰将完好无损的杯子捡起。 这个房间里不会出现会让人划伤的玻璃制品,更何况随身用的杯子,他没有在意地毯上的湿润,去拿了放在床边的手机。 他轻轻的喘息,给林柯发过去几个字。 [雪人。] 那头的林柯很快就给了回信,[抱歉小少爷,我原本已经把雪人处理了,没想到小南回去修它,我现在在在外面陪夫人,一会就回去告诉小南将雪人调个方向。] 林柯没有懂时屿的意思,时屿也不想再与林柯沟通,艰难的打出两个字对他来说无比困难。 他指尖微颤,觉得不应该再向外看,可动作总比脑子要快,他三番四次的拉开窗帘看南栖有没有把雪人重新堆起来。 很可惜,并没有。 南栖把它们放弃了。 第14章 时屿在乎的东西 她只是盯着那个幸存下来的小雪人发着呆,神情有不易察觉的失落,时屿对人的情绪很敏感,他肯定南栖就是因为雪人被推倒了而不开心,可她为什么不重新堆起来。 一个对所有人来说都很小,甚至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让时屿的思绪陷入到了死循环里。 他的头发有些长。 垂落至眼睛的发尾扎得他眼睛不适,不自觉的轻眨眼睛,他抬手用五指将碎发梳至脑后,本该光洁的额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时屿敢确定,林柯并没有和南栖说明自己的情况。 因为上次的三个护工知道了自己是名抑郁症病人的时候,每天都在外面看着真善美的绘本,嘴上扬起善良天真的笑,明明彼此有摩擦但还要装作关系很好的样子互相调笑。 像一出廉价的舞台剧。 时屿是心知肚明的看客,而她们是虚伪的演员。 这只小熊显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还在那看着雪人暗自伤着心,丝毫不知道有个人因为她不按照轨迹做事的举动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时屿只是个单纯的强迫症病人,那他马上就可以冲出这栋主楼,然后告诉南栖把这破碎的雪人重新堆好。 南栖不会拒绝这个要求的,这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被黑暗吞没的身体无端发出了含糊的呻吟声,很低,让人觉得那道声音或许只是个幻觉,只有时屿知道自己残破腐朽的心里又多了很多层层叠叠缠绕在一起的线。 他很难受,有些不自觉的想要抖腿,或者做些其他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放弃了吗,为什么要放弃,堆个雪人而已,她不是很喜欢吗,为什么不继续了,碎掉的东西也可以重新修补,还是她觉得没有重新修补的必要。 “哈...” 因为不能说话,他只能发出短暂的音节,他想告诉魏医生停止这种让他痛苦的治疗,想告诉林柯让那个女孩离开,可表达对他来说何其艰难,他只能又一次的给林柯发了一遍。 [雪人。] 林柯这回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对周婕说疗养院这边出了些事情,但不想让周婕急着一起过来。 ——周婕的病刚刚好,且明天的出差是要参加一场非常重要的会议,短时间内他就判断好了轻重缓急,并对周婕道:“不是小少爷,是装修那边有点问题。” 他撒个不痛不痒的小谎,让周婕能够安心的顺利出差,另一方面,他又知道时屿相比于自己,更不愿意和自己的亲生母亲说话。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作为跟着周婕很久了的助理,他多多少少知道些时屿的事。 小少爷是个可怜的。 虽然对周婕说话的时候他不紧不慢,但是一取了车他就踩下了油门,给南栖拨通了电话。 他打算和南栖坦白是自己早上把雪人的眼睛扣掉又将它们换了个方向的,可南栖接到电话听林柯提起雪人的时候,她搓了搓有些凉的手,开口道:“你说雪人啊,刚才不小心被装修的工人弄坏了。” 林柯顿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挂断了电话后他给时屿发了条消息。 [小少爷,雪人已经没有了。] 他以为时屿第二遍给他发的那条消息,是催促自己解决雪人的事情,如今雪人变成了一堆碎雪,一切事情都迎刃而解了。 收到了消息的时屿烦躁的把手机关了机,而后把它随手扔到了冰箱的冷冻层里。 林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的心里愈发的焦躁,可他越是焦躁,脸上的面色越沉着。 这就是魏医生为什么觉得时屿难以医治的原因,普通的精神问题是可以从表情动作来判断是否病发的,可无论时屿心里是如何想的,他一直不形于色,让魏医生无法观察。 他把自己摔进了床里,可不多时又坐起了身,他看向楼下的空地,南栖已经消失不见了,那堆雪还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骨节匀称的手指攥紧了被子,时屿闭上了眼,不再向外面看。 林柯最后还是来看了一眼时屿,到了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只有主楼的一楼亮着昏暗的灯光,林柯穿着大衣,在时屿的门口轻轻敲了敲。 “小少爷,你怎么样?可以敲敲床头让我知道你没事吗?” 时屿面无表情的将水杯摔了出去,发出了一道声音。 林柯这才收了声,道了句:“小少爷,你早些睡,不需要再因为雪人的事情烦心了。” 他知道时屿不是个喜欢回应的人,可他必须确认时屿的安全,时屿对这栋楼里住着的医生有很强的排斥心理,包括魏医生,所以他只能亲自来确认时屿的平安。 很久之前,他在门外问话的时候,时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担心时屿想不开,带着一大堆医护人员闯了进去,至此时屿就算再不耐,也会发出一些声音让林柯知道自己没事。 比起随手的回应,时屿更讨厌一大群人冲进自己的房间。 时屿从窗户看到了林柯开着车离开,又盯着楼下的那堆雪沉思了很久。 他做出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事。 他在房间拐角的衣柜间里,取出了一件大衣。 厚实的长款大衣密不透风,可时屿只穿了一件常年开着恒温系统的屋子里穿的薄款睡裤,脚下踩着毛绒拖鞋,因此寒风刮过的时候,脚腕上白得病态的皮肤漫上了一层红色。 时屿没有在乎。 自从上次偷偷从这栋楼里出去,门口就多放了不少摄像头,可主楼还有个后门,一般都是医护人员进出的地方,那里没有摄像头,且不会被人发现。 时屿熟悉这栋楼里的构造,谁也没想到被细心呵护且脆弱的人在冬天的夜里出了门。 寒风肆虐,冬日的冷风才不会在乎时屿有没有生病。 口中的呼吸一接触到空气就变成了一片短暂存在的白雾,时屿慢吞吞的走到南栖做的仅剩的的雪人面前,那双细长的手指探了过去。 好凉,好冷。 第15章 田螺姑娘 第二日清晨,南栖起床后披上大衣就推开了窗换气,今天的阳光不错,撒在雪上的时候显得平整的雪面如碎钻般熠熠生辉。 算是冬日里的好天气。 冷空气涌入房间,南栖裹紧了衣服向外眺望,突然视线停止在一角之后便定格不动了。 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不是梦。” 她顿住了几秒,这才回过了神,她将窗户关上,换上了厚厚的雪地靴和棉衣,急匆匆的下了楼。 清晨的冷空气让她瑟缩了一下,她走到小楼门口的那个空地,本该是一团的雪堆变成了三个小雪人,几乎是和南栖之前堆出来的雪人一模一样。 南栖看傻了眼,她凑近摸了摸雪人光滑的头顶,突然笑出了声。 是谁呢?是王婶吗?还是在厨房工作的厨师长大叔? 南栖知道,王婶的腰不好,应该不是她做的,厨师长看起来不是心细的人,而雪人的表面无比的光滑,显然是被人细细的用手打磨过的。 这一瞬间南栖的脑子里闪过很多人的影子,林柯...应该不是他,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盯着雪人看了一会,含着笑上楼取了自己的围巾又重新戴在了雪人身上。 早餐时间,她问过了王婶和一众人,他们都否认帮南栖堆过雪人,王婶甚至都不知道南栖的雪人被那群建筑工人弄坏了。 “那群人粗手粗脚的,弄坏人家东西也不说一声,还好有人帮你堆好了,奇了怪了,前几天有人把你的雪人毁了,现在又有人把它复原了,不会是一个人做的吧?” 南栖也和王婶一样好奇,给林柯发了条消息,不多时就收到了回信。 [雪人?不是我堆的,对了,不要让雪人的脸与主楼相对,我想你的雇主不会喜欢这个。] 南栖回了个小猫吐舌的表情包,配文:[知道了。] 她不知道或许是谁把雪人的眼睛抠掉的,或许是林助理,因为他刚刚说了雪人不要对着主楼,不过南栖不在意这个,她更好奇是谁把自己的雪人堆好了。 如果是郑笑笑在这,酷爱悬疑小说的她说不准会找到是谁堆了这个雪人。 她给郑笑笑打了个视频电话,闲聊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郑笑笑想了一会,提了个最不靠谱的可能。 “小南栖,你或许遇到田螺姑娘了哦,不对,或许是田螺王子也不一定。” 南栖没有深想她的打趣,“算了吧,我的雇主是个老头,那些在主楼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平时都不会出门的,哪来的王子。” 郑笑笑吐了吐舌头,“我开个玩笑嘛,无论如何,你的雪人已经失而复得了,又不是什么坏事。” 南栖一想也是,又聊了一会就挂断了电话。 因为这件事麻烦林柯查监控有些小题大做了,南栖到底还是没有开这个口。 正准备出门例行工作的时候,南栖注意到了主楼进进出出的医生又变得多了,平时只能见到两三个值班的医生,这下次直接多了三倍。 连那名不常来的魏医生都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那位老先生又出事了吗。 南栖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楼的窗边,隔着窗户看主楼那边的人忙碌,她确实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只能祈祷那位老先生没事了。 刷手机的间隙她打开了叫外卖的软件,想着王婶还有其他人对自己的照顾,顺手点了几杯热奶茶。 时屿又发起了烧。 相比于之前的那几年,时屿现在的身体变得虚弱了不少,发烧的频率都变多了,前几日的感冒刚刚好,今天常年戴在他手腕上的心率检测仪就向后台发起了警报。 值班的医生进去的时候发现时屿已经昏厥过去了,他们动作迅速的给时屿打着退烧针,采了指尖血化验。 是单纯的因为外部因素产生的发热,这样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在打完退烧针之后,他们又趁着时屿不省人事无法对他们抗拒的时候为他补了营养针。 时屿太瘦了。 这些被雇佣来的私人医生,每个都拿着比医院多了几倍的工资,只专门照顾时屿一个人,每个人都对他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惋惜的情绪。 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又有如此显赫的家世,如果是个正常人那会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而如今他却用自己的心将自己束缚住了。 宛如一块脆弱易碎的琉璃,可琉璃尚能修复,时屿却一点点的放纵自己沉入深渊。 这段时间他生病的频率太过频繁,加上这次的发热医生改变了治疗方案,时屿需要连续打一周的针,这次干脆用上了留置针。 细软的针头埋入血管里并没有多余的感觉,最初只是手背一痛而已,可勉强能分出一丝神智的时屿感受到手上被人触碰时,想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可他没有力气,只能强行闭着眼忍耐,最后还是身体发热后的疲倦感席卷了大脑,沉沉的睡了过去。 医生开始排查时屿发烧的原因。 屋内常年开着恒温系统,房间的窗户都是焊死的,时屿不可能开窗,连浴室的热水器都设置了最低温度是三十五度,不可能是因为洗了冷水澡而发热。 时屿的心理问题由魏医生负责,而这些住在主楼交替值班的医生则是根据时屿的身体情况照顾着他,这次他无故发烧的原因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或许是时屿的体质比较弱,医生又将时屿屋内的气温调高了两度。 他们检查门窗缝隙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外面的雪人,一名医生疑惑道,“疗养院里有孩子吗?” “嘿,那是刚来不久的那名护工小女孩做的,才二十多岁,和我女儿差不多大。”另外一人答道。 “童心未泯啊,多大了还堆雪人。” “你这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懂什么。” 两人只交谈了几句话,见时屿的各项体征稳定了之后才出了门。 门被轻轻关上,落锁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间屋子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第16章 联系方式 南栖观察到主楼那边突然平静了下来,不仅是林柯,连王婶都对主楼的那位忌讳莫深,因此南栖也非常识趣没有上主楼去问。 没事了就好。 这间小别墅的一楼是一个落地窗,屋外的景象尽收眼底,当然也包括南栖失而复得的雪人们。 不是什么大的事,一个雪人而已,昨天南栖确实联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所以才难过了一会,可今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她就将难过的感觉抛之脑后,很神奇,这些小雪人竟然又出现了。 真的会有田螺姑娘吗,她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用魔法将雪人堆好了吗。 她托着腮盯着那几个雪人发呆,偶尔笑两声,突然想到了什么,穿着拖鞋上了楼取了东西又急匆匆的下来了。 是一张便签纸,南栖在上面写上[谢谢你帮我堆好雪人,田螺姑娘。] 到最后,她还画了个爱心的图案,又觉得这个图案好像不太好,她涂涂抹抹,把爱心换成了一个笑脸,然后出门将便签纸插进了雪人松软的脑袋中。 不知道那位热心的“田螺姑娘”能不能看到自己的便签。 时屿是看到了的。 他枯坐在飘窗上,手背上的留置针被他扯了下来,针口没有被他按住,正一滴一滴的流着血。 冷白的手背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他随意的拿纸巾蹭了蹭,就眯起了眼睛看向雪人的方向。 他的视力只能看清上面的便签纸上有一行细密的黑色小字,至于上面写了什么便无从得知了。 他皱了下眉,靠在了飘窗后的墙壁上。 喉间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割了一刀,他难耐的喘息着,盯着远处放着的那杯水。 脑中钝痛,他没有力气去抬手够到那杯水,只能抱着抱枕沉沉的睡过去,在这之前,他抬手将床头的闹钟定了时,这才放心的合上了双眼。 南栖惊喜的发现,自己留的便签有人回应了,那是隔天一早,她不抱什么期望的下了楼,发现便签的位置已经有人动过了,她跑过去拿起便签后看到了对方写的话。 [不客气。] 对方好像不太擅长拿笔,写出来的字颤颤巍巍的,更像是一个刚学会写字的孩子,除了她堆的雪人地面几乎没有积雪,都被扫得干干净净,因此她没有办法根据脚印判断来人的方向。 把纸条拿给王婶看后,她乐了,“小南,你都多大了还玩起了传纸条。” 南栖抿着唇笑,“王婶,你知不知道这是谁写的。” 王婶遗憾的摇摇头,“现在大家都有手机,谁还写字啊,不过看着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应该不是主楼里的值班医生写的。” 王婶说的话让南栖想到了什么,对了,她可以和对方互留联系方式,这比纸条方便多了,就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冒犯到对方。 她决定试一试,在纸条上询问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没想到第二天就收到了回信。 这位不知名的好心人似乎每隔一夜才会回自己的消息,纸条上增加了一串数字,她试探性的搜了下,没想到真的加上了对方的好友。 对方的微信头像是一个悬挂在夜中空的弯月,名字也很简洁,就只有一个句号,看不到朋友圈,不知道是从来没有发过还是把自己屏蔽了。 她率先发了个笑脸过去,等了许久也得不到回应。 或许在忙。 南栖也不失落,她如常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在门口的空地上打发时间,尽管她知道住在三楼的那位老先生应该不会看着自己解闷。 他的病好像还没有好。 是王婶闲聊的时候被她听到的,她负责给主楼一楼收拾卫生和送饭,每天都能看到医生们配了好几袋用于注射的药,证明那位老先生还在病着。 南栖淡淡的想,年纪大了之后确实身体会变得虚弱很多,一点小小的病都能要了人的命,冬天没有办法出门,不知道来年春天天气变暖的时候,那位老先生能不能出门遛弯什么的。 时屿的病确实愁坏了一众医生,他的高烧反反复复,又偏偏什么话都不说,他们除了为他配置退烧药以外别无他法。 林柯把新的手机在时屿眼皮子底下消了毒,然后叹气道:“小少爷,你说你不想说话就关机好了,为什么要把手机扔进冰箱里?” 时屿的脑回路林柯永远也搞不懂,还好他习惯了这样,“手机卡已经帮你放在里面了,也已经充好电了。” 他以为时屿是对电子产品感兴趣,征得魏医生的同意后买了一个最新款的平板电脑,也跟着新手机一起给了时屿。 时屿现在正忍受医生为自己打针,他垂着眸,死死的咬着牙,林柯说了什么他只听进去一半。 这个医生他已经在这工作很多年了,才勉强不让时屿排斥,只不过碰到他还是会让他恶心。 医生能做的也只是减少触碰,多数时候他们会为时屿打神经阻滞麻醉,一方面会缓解时屿的情绪让他放松,一方面也减少了他对别人碰到他而产生的应激反应。 只不过现在不行,时屿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多余的药物了,这几天打的消炎针,退烧针已经快要把他的身体压垮了。 在医生调整完滴液的速度后,林柯好言好语的道:“小少爷这回可不能把留置针拔出来了,你想想看,这次拔出来又要被医生碰到,又要被扎一针,你看看这,多得不偿失啊。” 时屿没有动作,他垂着眸子,神情中有一丝被医生触碰之后的不愉。 他给医生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开了时屿的房间。 走出门外的林柯轻轻叹气,问身旁的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小少爷怎么还没好?” 医生也说不出来,“按理说这个剂量打一天的针小少爷就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或许是小少爷的体质问题。” 林柯揉了揉眉心,“好好照顾小少爷吧,夫人那边我先不通知她了。” 医生点头,“理解。” 第17章 病了 周婕的工作是真的忙,但林柯知道一旦自己把时屿发烧的事情告诉她,她会立刻抛掉手头上的事情回来。 无论她在办的事情会让她损失什么,她都会以时屿为先,从明面上来看,周婕是一个好的母亲。 可时屿也未必想见到她。 魏医生说时屿主动索要东西是好事,至少难得的对某样东西提起了兴趣,林柯听到了这些一整天的心情都不错,他拍了拍医生的肩,感叹道:“辛苦了。” “林助理也辛苦了。” 时屿很少使用电子产品,但这不代表他不会用,前几年病情还不严重的时候周婕为他请了线上的辅导老师,但最后他因为病情加重,连听别人对自己说话都会觉得恶心,辅导才不得不停止。 他活不了多长时间,就算不自杀,这副残破不堪的身体又能坚持多久呢,周婕为他请辅导老师的这一举措让时屿很不理解,自己的妈妈好像还在幻想着自己能陪她很久。 辅导老师的事情让时屿短暂了陷入了回忆里,他将林柯拿给自己的手机打开,登上了微信。 他看到了南栖给自己发的笑脸,思忖片刻,他也回了个相同的表情包。 回这条消息的时候,南栖回了被窝里,她给王婶发着消息,告诉她今天晚上不吃饭了,然后下一秒就收到了时屿的回信。 她惊了一下,几乎是秒回的速度,[你好呀,谢谢你帮我堆雪人,你也是在疗养院工作的人吗?]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条消息让对方的身体颤了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栖才收到对方的回信:[嗯。] 对方好像不太愿意和自己说话,又或者是本身就很高冷的人?可无论如何会帮自己把雪人重新堆起来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 她又发了条消息过去,[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呀?] 南栖猜测很有可能是主楼里的值班医生或者护士,她和王婶想得不一样,只有医生才会写出这么凌乱歪扭的字,这是南栖有段时间经常出入医院的经验之谈。 或许对方不想露面,毕竟本应该在主楼值班的时候跑到外面堆起了雪人,应该算是擅离职守吧,想到这她又补充了一句:[不方便不说也没关系的。] [雨。] 头像清冷的人似乎性格也很冷淡,不过南栖觉得或许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她热情的发了条语音过去,“那我叫你小雨好不好呀,真的谢谢你帮我堆雪人,虽然听起来有些幼稚,但我真的很开心哦。” 可惜的是她发了这条语音之后对方就没有在回复,这时候王婶给她打了个电话,“小南,你怎么突然就感冒了?” 南栖身上裹着被子,盘腿坐在了床上,她叹气,“我也不知道,所以王婶晚上不要做我的那份饭了,我没什么胃口。” 王婶不赞同的道:“那可不行,多少也该吃点儿,我让姜大厨给你煮点儿粥吧,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真的不用,太麻烦了。” “客气什么,就这么办了。”王婶的热心肠是出了名的,南栖这回病了让她格外操心,话里话外的都在说她这工作太不人道了。 南栖听得好笑,“王婶,我应该不是在外面冻的,之前我开窗换气好像忘记把窗户关严了,昨晚睡觉的时候被冷风吹到,再加上踢了被子,所以才会感冒的吧。” 王婶一听南栖没有把窗关严,叹气道:“小南,我跟你说,你现在年轻,不要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等你老了啊,你就会像我一样,什么病都找过来了....” 她这一说就说了半个小时,王婶说得口干舌燥,南栖也有些昏昏欲睡,她不反感王婶,这样絮絮叨叨的关心让她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行了,我不说了,你先别睡,我一会儿就把粥给你送过去。” 南栖从半睡半醒中回过神,“那好,那就谢谢王婶了,帮我把吃的放在一楼楼的餐桌上就可以,我怕传染给你。” “要的要的。” 挂断了电话后南栖就睡了过去,她体质一般,每年冬天都会感冒几次,对此她已经习惯了,吃过了药后她就昏昏欲睡,直到半夜的时候肚子提起了抗议,她被饿醒了。 刚刚吃了退烧药,已经退了烧,还好王婶有先见之明给她送了粥过来,南栖打开了保温饭盒,里面是满满的还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她想给王婶发个消息感谢一下,就见微信接二连三的弹出了几条未读消息。 备注是小雨的人接连给她发了几条问号,她点开,是对方在问自己的名字。 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南栖犹豫自己要不要回消息,王婶说过她每晚上都要看剧看到凌晨睡觉,因此南栖毫无负担的给她发了感谢短信。 但看对方连发好几条消息的架势,南栖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名字打了过去,[南栖,你叫我小南或者小栖就好啦。] [你睡了吗?] 这条消息发出去的同时,对面的消息也发了过来,南栖可能是觉得自己突然消失有些不礼貌,解释着:[有些感冒,刚刚吃了药,有些困,所以睡了一觉,现在醒啦。] 小雨:[嗯,我睡了。] 南栖觉得对面的人有些奇怪,正常人听到有人感冒都会下意识的关心一下,但这个小雨有些...有些跳脱,她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南栖和他道了句晚安,见王婶也没有回自己,就开始安安静静的喝着粥。 第二天一早她收到了林柯的消息,[小南啊,听说你感冒了,就休息两天吧,两天后再上班。] [没关系,我好多了。]南栖不想休息,她这个工作本来就有些无所事事的成分在,若是再休息她就太没用了,有时候她怀疑一旦裁员了,第一个被裁的就是没用的自己。 林柯那头又发来一条消息,[不想休假?这可是带薪休假哦。] 第18章 升职 南栖还想推拒,但林柯说一定要让她休息,[好好养病,如果更严重了不是要休息得更久吗?需要什么可以去找王婶,或者来找我也可以。] 南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窝进了被窝里没有出门。 林柯交代完南栖后放下了手机,看向面前的护工,“怎么回事,你怎么也生病了?” 这名护工常年负责除了时屿以外的二楼和三楼,做得好好的,突然得了病,此时他不好意思的闷咳一声,“对不起林助理,我也不想,我这一直咳嗽也不是个事,主要还是怕吵到小少爷,而且借着这个机会...” 林柯了然的道,“你想辞职?” 护工点了点头,“是,我这年纪也到这了,我家老婆也心疼我干这种活,在小区给我找了个物业的工作。” 林柯倒也不是不放人,他就是有些奇怪,“物业的工资能有这里的工资高吗?而且在这上班也没有累到你不是吗?” “其实,其实我老婆怀孕了,我想离她近一点,相比之下,这份工作虽然工资很高,但也没那么重要了。” 护工担心林柯不放自己走,还诚心的补充了一句,“我父母都因为病去世了,老婆是我唯一的亲人,她对来我说很重要,我也三十多岁了,有一个孩子真的不容易——”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我就是问问,你想辞职就走吧。” 林柯抬手下压,示意护工不要说了,“既然这样今天你就离开吧,工资结完再走,省得把小少爷传染了。” 护工离开了这件事对林柯来说是个难题,他长相平平无奇,是最无害的那种长相,干活也麻利,很少吵到时屿,一时间还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他,林柯有些发愁。 时屿对陌生的面孔有很强的排斥心,林柯心中思索,叫王婶来?...不太行,王婶嗓门太大了,也不是个消停的个性,他看着手机和南栖的对话框,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然让她来主楼上班? 林柯越想越觉得行,一来时屿对她很熟悉,二来南栖感冒的事情就是他从时屿那里知道的,当然,让南栖休息也是时屿的意思。 如果时屿没有提,林柯也不会让南栖工作的,他当然不能让时屿看到南栖病殃殃的样子了,他的生活中需要阳光向上的东西,任何消极的事情林柯都不会让时屿看到,可时屿主动提出让南栖休息,这是出乎林柯意料的。 他给魏医生发了条消息,问问他让一个女孩在三楼做护工会不会不太好,魏医生马上就回了消息。 [抑郁症病人的对任何事情的兴趣减退很都明显,如果你想问我的是男女之事,那么我敢肯定的告诉你,小少爷在病情减缓之前,是不可能对异性产生喜欢的,不需要在意对方是男是女,只要业务能力过关就可。] 魏医生这里没有问题了,但最重要的还是时屿,他给时屿发了条消息,[负责三楼的护工生病离开了,我打算让南栖来三楼工作,不回答我就是默认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林柯没有收到时屿的回信,凭他对时屿的了解,这是无所谓的意思,虽然没有回信,但至少他对南栖并不抗拒。 这很好,护工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林柯办事利落,在确定了时屿这边没有问题之后,他直接去找了南栖。 南栖穿好了衣服在餐厅接待了他,“林助理,你有什么事吗?” 林柯斟酌着开口,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立刻就让你转正,从今天开始,你的工资就按照转正工资来算,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五千,怎么样?” 南栖点了点头,“我可以的,谢谢林助理,总是在这无所事事还拿着你们的钱,我心里还有些不踏实呢。” 她轻轻的吸了下鼻涕,手里正捧着一杯刚刚烧开的热水暖手,她好奇问林柯,“在三楼都要做什么工作啊,打扫卫生吗?” 林柯颔首,“差不多吧,但说实话,三楼平时很少有人踏足,一天简单的收拾一遍就可以了,除此之外,小...” 意识到南栖还不知道时屿的事,他换了种说法,“除此之外,你还要额外的关注病人的情况,如果他有什么需求,我们不能及时赶到的话,你就要帮助他。” 当然,这种情况很少,上一个护工在时,时屿从来没有找过他。 南栖似懂非懂,“打扫卫生包括病人的房间吗?” “并不包括,你不需要接触他,除非他主动找你。” 林柯把一个文件发给南栖,“这是有关于在三楼工作需要做的事情,在你上任之前,我会对你进行一个为期三天的培训。” 毕竟南栖需要搬到主楼,与时屿距离很近,她的背景林柯也需要好好调查一遍,与其说是培训,倒不如说是给他一些调查南栖的时间。 南栖打开文件,一行一行的看着。 非常苛刻的要求,比南栖现在这个工作复杂多了,但南栖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疗养院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了。 她看得认真,林柯歉意的对她道,“只能给你一天休息了,然后接下来的这些天请你好好看看文件,3楼的护工暂时由王婶顶替。” 南栖喝了口温热的水,顿觉身上暖洋洋的,“没关系,我感冒一两天就会好,从现在开始算吧,你来找了我,而不是找在这里工作很久的王婶,就证明王婶儿并不适合在三楼工作,对不对?” 南栖并不觉得牵强,她感冒的确好的很快。 林柯打了个响指,“聪明。” 南栖抿着唇柔柔的笑,她虽然身形瘦弱,但是脸颊并不消瘦,郑笑笑时常逗她说是婴儿肥还没有褪干净,她此刻认真的道:“谢谢你林助理,我一定会好好对待这份工作的。” 林助理欣慰的点头,看着这么乖巧的小姑娘,他心里非常信任南栖,相信她不会出岔子。 第19章 一个骗子 三天转瞬即逝。 南栖确实没有骗林柯,她这感冒来的快去的也快,林柯知道南栖的感冒完全好了之后还想过,如果时屿有这么健康的身体就好了。 这三天,时屿虽然不再起高烧,可体内的白细胞值的降低幅度并不明显,这证明他还是在病着的状态。 好消息是,连续几天的感冒好像耗尽了时屿的体力,他今天突然有了些胃口,吃了三分之一碗米粥,让林柯觉得新奇不已,立刻把这个喜讯告诉了魏医生还有周婕。 南栖的过往资料也被送了过来,确实她所说,家里都因为一场意外不幸的去世了,没有撒谎,也没有和对家公司联络的痕迹,目前来看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值得信任。 就这样,南栖升了职,涨了工资,可住宿的地方从一整个大别墅换成了三楼侧角的一个小小卧室。 病人在最西边,而南栖住在最北边,卧室的格局和南栖住的公寓差不多,也算不上是小。 这也是南栖第一次进主楼的三楼,三楼的格局很奇怪,除了病人在最西边的房间,就只有南栖所住的这一间房,其他的地方全部被打通了。 各种南栖从来没见过的仪器放在便于拿取的地方,与其说是疗养院,更不如说是医院。 她估摸着这些急救仪器的数量,觉得怕是比普通的私人医院仪器更多些。 不过有钱人嘛,买一些急救设备也有备无患,但南栖没有发觉,这里的每一台设备都有使用过的痕迹。 她躺在自己新窝里,给三天没有说过话的小雨发了条消息。 [我搬来三楼工作啦,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喽。] 南栖很擅长交朋友,在学校上学的时候人缘就很好,到了这里也和一起共事的王婶相处得不错,和“小雨”发消息只是下意识的举动,顺便打声招呼。 她就是这么想的。 可时屿不这么想,他被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吓得一颤,刚刚喝过的白粥让他的胃很不舒服,已经让他去卫生间吐过一次了,现在整个人恹恹的,看着飘窗外已经没有了主人的雪人们。 时屿是后来才知道林柯让南栖来三楼工作的,上次林柯发消息问他的时候,他正在昏睡,于是就这么让林柯以为自己默认了这件事。 他...他无所谓的,什么都无所谓的,但原本熟悉且知根知底的护工突然换了一个,他还是从心底感受到了浓烈的不安。 甚至一种冰冷的危机感蔓延住了自身,这种危机来源于南栖,虽然她看起来很小一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 但时屿自己又何其脆弱。 他平静的呼吸,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来源于手机的屏幕,光线照到时屿惨白的脸上,他的脸色...意外的难看。 长睫微垂,正颤颤巍巍的盯着南栖给自己发过来的字,那双空洞无神的眼底出现了自厌的情绪。 好讨厌自己。 他撒谎了,他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不,他也没有撒谎,这些都是南栖误以为的。 这改变不了他是个骗子的事实。 心跳声越来越快,时屿的五指僵硬,发了好一会的呆,他才能勉强的活动手指。 正常人,如果是正常人的话会回些什么呢。 时屿在黑暗中犹豫了许久,才试探性的给南栖发了条消息。 干巴巴的三个字,[恭喜你。] 南栖很快回了消息,[哇,你回我了,还以为你不会回了呢,在做什么,今天有没有值班?] 信息量太多,时屿不知道该怎么做,干脆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在手机通知铃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他又抬手把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 [是我的话有些冒犯了吗?对不起。] 时屿动动手指,[刚才在忙。] 好荒谬,自己竟然在跟别人聊天。 他坐实了自己是个自己骗子的事,他既没有澄清这里不是自己的工作人员,且竟然就这么和南栖聊了下去。 他这个骗子。 当初为什么要在纸上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时屿短暂的回想了一下,他想不起来。 他只觉得上面的字迹有些熟悉,鬼使神差的,他用笔写下了一串数字,现在被南栖误会他是这里的医生,他开始感到后悔了。 [哦哦,原来是在工作呀,那不打扰你啦,对了,我一会要给王婶他们点奶茶,你要不要一杯?] 后面还附上了一个小黄人笑脸的表情包。 王婶出乎南栖的意料,她很喜欢喝奶茶,左右也没有多少钱,南栖开始隔三差五的给王婶他们点奶茶,就当他们平时对自己的照顾了。 王婶儿也不是喜欢占别人便宜的那种人,她把自己家乡的甜米酒送给了南栖一桶,此刻正在南栖的桌子上放着。 南栖打算一会就尝尝它的味道。 [不需要,谢谢,我从来不喝奶茶。] 南栖回了条消息:[好哦,祝你工作顺利~] 最后南栖点了几杯奶茶,在给所有人都送了过去之后,她拎着属于自己的那一杯上了三楼。 她已经熟读了在三楼工作时,所需要遵守的规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需要严格遵守不许超过60分贝声音的规则。 她连脚步声都放的很轻,在路过时屿房间的时候,她在他的房间门口驻足了一会儿。 整个三楼的光线都很暗,包括那位病人房间常年都不会拉开的窗帘,都让整个三楼透露着压抑且难言的氛围。 南栖不喜欢这样,但她没有权利干涉别人的事情,只能让自己的房间变得亮一些。 南栖去给王婶送奶茶的时候,王婶顺便给了她一个小号的台灯,虽然台灯有些小,但是插上电之后整个房间都变亮了,这样就可以了,南栖很满足,她也没有去找林柯要求把自己房间的灯换的亮一点。 主楼房间里的温度似乎比旁边那个小别墅里的温度更高一些,南栖出了些汗,突然不想喝热奶茶了,她把热奶茶放到小冰箱里,视线盯上了王婶送给自己的甜米酒。 喝一点点应该不碍事。 第20章 她是...死了吗? 在喝甜米酒之前,南栖特地向王婶确定了这个酒不会醉人,王婶也斩钉截铁的道:“放心吧,这个酒我都喝了30多年了,从来没喝醉过。” 南栖也就放心了,她找出个小杯子,将米酒倒了出来,再过一会儿天都要黑了,林柯交代了南栖从明天开始工作就可以,所以从现在到明天的时间南栖无比自由。 她打开了平板,盘腿窝在床上看着连续剧,床头柜上放着倒好的米酒和零食,这个剧的主角是一名医生,这集正好讲述了他经历了医闹死里逃生的事情。 她突然想到了手机里的小雨,拍了平板上面的画面过去,配文:[平时工作要小心哦,现在有的病人很不讲理的。] [?] 时屿回了个问号,他不明白南栖为什么要说这个,可南栖也没有想对他解答自己莫名其妙发了个照片的意思。 时屿有些难受,或许是强迫症发作又或是什么,南栖把话说了一半就突然消失了,这让他心里有些急躁。 为什么不回消息。 他接二连三的发了不少条问号过去,可最后都好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人回应。 想起南栖上一次莫名其妙不回自己,还是因为发烧睡了过去。 她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记得发烧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也会有生命危险,她这样不回消息应该是很严重了。 她不会已经死了吧。 想要联系林柯,但拿着手机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算了,他不想和林柯说话。 南栖是喝醉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竟然会这么差劲,王婶明明说过喝了这个酒从来没醉过的,为什么自己只喝了一杯看东西都有了重影。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王婶话里的漏洞,这种酒她已经喝了30年,怎么可能还会醉? 她迷迷糊糊的躺在了床上,想要下床喝水,却不小心踩空了一下,好在地上铺着地毯,她没有受什么伤,又因为脑子有些晕,干脆歪歪扭扭的躺在了地上。 门没有彻底关严,还留下了一条缝隙,于是赤着脚走过来的时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南栖。 他后退了一步,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给林柯打电话。 她是有什么病吗,还是受伤了,或者是真的死了...应该没有,胸口还有起伏,她还有呼吸。 时屿刚开始想着随便到别人的房间的行为有些不好,但从门缝里看到躺在地上的南栖也顾不得刚才的想法了,直接拉开了门。 他闻到了空气中蔓延着淡淡的甜酒味儿,视线右移,又看到了桌上摆着的一大桶的甜米酒。 时屿眸光微顿,南栖的呼吸平缓,脸上也很红润,不像是因病晕倒了的样子。 是酒。 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了南栖的全貌,和他想象的差不多,白白嫩嫩,看起来干净无害,是那种一眼就可以看透的人,直到盯着南栖的时间过于久了,他才移开了视线。 他从来没有喝过酒,也没有尝过酒的味道,但至少拥有常识,知道酒是什么东西。 确认了南栖不是死了之后,他就关上了南栖的门,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先是用肥皂水搓洗了两遍碰过南栖房间把手的手,又用房间里的消毒液仔细揉搓了会儿。 做完这一切,他才脱力般的坐到了地上。 可那个发给自己的照片...究竟是什么意思。 几乎没有看过电视剧的时屿陷入了沉思。 南栖度过了让自己很头疼的一夜。 第二次她是林柯打开的电话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肩膀有些酸痛,环顾四周,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地上睡了一夜。 她接通了林柯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林柯声音有些复杂,“小南,方便下楼说话吗?” 南栖愣了一下,“嗯,好,等我三分钟。” 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自己,然后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林柯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还有一个南栖只远远的见过,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的魏医生。 这个位于一楼的屋子好像是魏医生的办公室,他看着面前的电脑若有所思,电脑里面的画面正是时屿主动走出门,然后在南栖的门口站着的那一幕。 魏医生见南栖来了,合上了电脑后道:“你好,我姓魏。” “您太客气了,魏医生,叫我小南就行。” 南栖有些局促,象征性的和魏医生握了手,魏医生直奔主题,“昨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南栖有些不好意思,在林柯的目光下,她抿了抿唇道:“昨天我喝了一点米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这么差,直接睡过去了,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林柯叹了口气,“小南,你喝醉过去了,要是病人真的有事找你了,那该怎么办?” 南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她道歉,“是我的错,下次绝对不会了,我保证。” 她抬起手做发誓状,“我只喝了一杯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 她有些心虚,“你们现在找我是因为我闯了什么祸吗?” 林柯也不知道魏医生为什么要找南栖,事实上他刚刚看过这个监控,到现在也不过十分钟,但看到监控里那一幕的时候,他还是震惊的重复看了很多遍。 魏医生安抚她,“没关系的,只要不是故意犯错都可以被原谅,况且也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他瞪了一眼林柯,“林助理那么严苛干什么?看给人家小姑娘都吓坏了。” 南栖被他们搞得一头雾水,见魏医生这样,连忙道:“没关系的魏医生,我没有被吓到,更何况昨晚就是我的错。” 魏医生笑了声,“好了,我们找你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想问个问题。” 南栖点头,“魏医生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说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和楼上病着的那位平时有交流吗?” 这边的南栖还没有说话,林柯就皱起了眉,“怎么可能?” 第21章 又要升职了? 南栖也一脸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没有的魏医生,迄今为止我没有见到那位老先生,也没有和他说过话。” 魏医生听到南栖口中的老先生时明显的顿了下,之后他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了不让南栖吓到,他还是没有说昨晚有个陌生的男人在她醉酒之后,在她的门口站了一会,又进到了她的房间。 他心里知道时屿不是为了偷窥才站在南栖房间外面的,或许是因为南栖醉酒后发出了什么声音,时屿因为好奇走出来,又或是担忧走了出来呢? 无论如何,魏医生的心里都松了口气。 他对这个女孩,也就是参与了他提出的观测疗法里的女孩很有好感,眼睛很大,眼瞳清澈干净,声音也很软很低,再加上年纪看起来很小,魏医生的私心里觉得,她很适合做心理医生。 这种长相的女孩儿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或许是南栖之前在院子里的动作让时屿产生了好奇心,时屿昨晚也被好奇心引导着一步步走向了南栖的房间。 魏医生不愧是顶尖的心理医生,虽然不知道全貌,具体的走向是对的。 林柯已经在想着让南栖回到之前岗位的事了,时屿一点差错都不能出,昨夜的南栖竟然就这么喝醉了睡了过去,若是出现了什么声响和呼救,她根本没有办法及时听到做出判断。 到底是年纪小了些。 但魏医生却不这么认为。 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知道林柯在想什么,“好了,没事了。” 他笑了笑,对南栖道:“你没做错什么,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对了,女孩子还是尽量少喝些酒,你有失眠的毛病吧?喝酒虽然有助于睡眠,但还不如睡前运动运动能让自己睡得舒服些。” 南栖似懂非懂的点头,“魏医生,你好厉害哦,这都能看得出来。” “那..那我先离开了?” 魏医生拦她,“等等。” 南栖一脸不明所以,只听魏医生道:“你愿意做护士的工作吗?比如给病人打针。” ... “你疯了!” 送走南栖后,林柯烦躁的扯了扯领带,“魏医生,你让一个刚刚大学毕业,而且大学学的是油画的一个女孩儿给小少爷打针?” 他被气笑了,“魏医生,你是不想干这行了吗?还是嫌小少爷活的太久了,想折腾折腾他?” 魏医生没有生气,他重复的看着昨晚的监控,“如你所见,小少爷并不排斥这个女孩儿,不是吗?” “不是!” 林柯不同意魏医生说的话,“小少爷对谁都不会喜欢的,更何况是一个从未真正见过面的女孩儿,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的结论,但是收回你这个想法,我是不会让你冒险这么做的。” 魏医生摊了摊手,从容的道:“别这么急,林助理,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而我是无法对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心平气和的说话的,现在请你变得平静,然后我会告诉你原因。” 在林柯平复着心绪的时候,魏医生把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静脉输液并不难学,如果小少爷不排斥这个小姑娘,那么接下来他打针的时候就不再需要神经麻醉剂了,你知道那个有多伤身体的,对吗?” “理由呢?你为什么觉得小少爷不会排斥小南?因为昨天晚上那个监控?这太荒唐了,你把小少爷当成一个试验品吗?你敢保证小南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林柯是坚决维护时屿的一派,在以前,他也是会反对魏医生的某些激进的治疗方案的,可这次不一样。 确实,静脉输液并不难学,可让一个女孩来做还是要有不少风险,林柯也不是那么信任南栖,不会拿时屿的身体给她练手。 魏医生叹气,他不解的道:“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你也知道小少爷的情况,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林柯冷着脸,“会改变小少爷被送到国外接受那种过激疗法的命运吗?” “很遗憾,并不能,这个女孩并不是可以治疗小少爷的药,如你所见,她只是个人而已,我也只是想让小少爷少受些罪,才想让她试一试的。” 他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你觉得,如果你在小少爷的面前倒下,他会不会冲上来救你?” 林柯默了会,但他知道答案,“不会。” 魏医生笑了,“可是小少爷昨天做了什么事你也看到监控了不是吗,至少这件事你做不了,那个小姑娘或许能。” 无论是产生了好奇,喜爱甚至是爱这种情绪,让时屿少受些罪才是魏医生的最终目的。 林柯最后也松了口,但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一个22岁的女孩儿去给时屿打针,最后两人一商量,由南栖代替医生去给时屿换药,暂时让时屿戴着一段时间的留置针,看看他面对南栖是什么反应。 南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喝了酒睡了一觉,不但没有被辞退,反而还升了职。 倒也没什么职位划分,只不过林柯来找她,说可以给她的工资涨到五万的时候,她彻底愣住了。 “为什么要我来打针,可我根本不会。” 这一瞬间,南栖脑洞大开,想着会不会是想让自己故意失误,然后让病人死亡。 到时候自己去坐了牢,病人的子女们就可以坦然的拿着他的遗产挥霍度日了。 林柯没有想到南栖的小脑袋瓜里会想这么多奇怪的东西,他纠正道:“不是扎针,是替病人换药。” 南栖还是觉得不太好,“可是...一个月五万,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儿?” 这一瞬间,在跟着周婕在职场出入多年的林柯领会了南栖话中的意思,他低笑,“你担心我会拉你进什么圈套?” 南栖没有说话,她轻眨着眼睛,眼眸中透露意思就是: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林柯突然笑了出来,“来吧,给你看些东西,希望你看过这些之后会接受新的工作。” 第22章 你值得 他带着南栖去了二楼,与三楼的空旷相比,这里有着更多的医疗设备。 几乎都是大型设备,南栖看得眼花缭乱,“这里以前是个医院?” 林柯无奈的否认,“并不是。” 他靠在了一个南栖不认识的设备面前,说道:“我的雇主是位不到五十岁优雅女士,在别人看来,她嫁了个好男人,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且恰恰相反,她的命运多舛,到最后只有一个亲人陪在了自己的身边。” 他没有背后议论雇主的习惯,只提了一嘴这件事,“你可能觉得我的雇主有钱,没错,她确实很有钱,且每一分钱都是她亲手挣下来的。” 他拍了拍身后的这个机器,“这个扫描仪是雇主托了很多关系从海外运回来的,价值七百万,国内仅此一台。” 见南栖愣神,他又道:“这里的每个设备都价值不菲,有用的没用的全都在这里了,你即将照顾的病人是她最珍贵的人,我不想炫耀什么,我只想告诉你,几万块钱对太太来说不值一提,与那位住在三楼的病人相比,也根本没有可比性。” “五万块,又或者是这一栋楼的设备,又或是太太手下的公司哪个都没有你即将要照顾的人来的珍贵。” 他看向南栖,“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南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林柯面上含笑道:“那好,那你来说说你明白什么了?” “我...” 南栖试探性的道:“我明白这5万块钱是我应得的...对吗?” 林柯打了个响指:“good,也不枉我兜了那么大个圈子告诉你这些。” “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愿意学习照顾病人吗?当然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贸然提出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唐突。” “好...我可以试试。” 这件事情两人就算敲定了,林柯本想再和时屿商量一下这件事,被魏医生提前拦住了。 林柯有些不解,被魏医生一句,“我们两个谁是小少爷的主治医生。”给堵住了 南栖又被带走紧急培训了一段时间,这五万块钱果然不是那么好挣的,她恶补了很多急救知识,又过了几天她才回到了三楼住。 魏医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并没有告诉南栖关于时屿的病因,只交代了不能轻易触碰,也尽量不要和病人说话,这些都被南栖一一记住了。 郑笑笑知道南栖即将月入五万之后非常激动,一直嚷嚷着让南栖请她吃饭,南栖也欣然答应,她把手机放在床头,一脸忧心的道:“我现在还感觉自己在做梦。” 郑笑笑却不以为意她手上啃着黄瓜,脸上也敷着被打薄的黄瓜片儿,说道:“那有什么?南栖,我告诉你,你的工资可以吊打不少你这个年纪的人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最有出息的姐妹。” 可别人月薪五万,那是他们努力工作换来的,而自己只是单纯的运气好,也不知道这5万块钱能拿多久。 郑笑笑也意识到了这点,“对了,你要照顾的那个老头子如果死了,你岂不是失业了?” “胡说什么呢。”南栖皱眉,“别这么说人家。” 郑笑笑轻哼,“好好好我不说,可我这话虽然说的难听,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南栖叹气,“算了,我不和你胡扯了,我要出去收拾卫生了。” 说是收拾,但外面一丝灰尘都没有,她用干净的白毛巾擦拭着窗台,用过的白毛巾上还是纯白色的,一丝灰尘都不见。 她叹了口气。 林柯说是要他偶尔去照顾一下病人,但最近一直没有能用得上到她的地方,今天手机里的天气预报传来了预警,说是今晚有大雪,还会下冰雹,她顺手检查了窗户,都关得很严实。 好在这种天气南栖不用出门,她悠悠闲闲的清理着三楼的卫生,日常给2楼和3楼的设备通电确定故障灯没亮起之后再及时断电,之后便开始无事可做了。 刚刚聊了许久的郑笑笑给她发来了消息,让她注意今晚的暴雪,南栖没放在心上,给她回了个表情包。 [小猫吐舌。] [没关系,我又不会出门,再大的冰雹也不会把房子砸穿的,不用担心我。] 没想到今晚她就被自己说过的话打了脸。 搬来北方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冰雹,手机的短信还发来了气象局的自然灾害预警,要求把停在外面的车子全都停在地下停车场里。 南栖刷了朋友圈,同在海城的同学发了张冰雹的照片,每个都要比鹌鹑蛋大一些。 晚上九点半开始刮起了大风。 大风裹挟着鹅毛般的大雪和夹杂在其中的冰雹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响声让人心烦,南栖给郑笑笑录了个窗外视频,郑笑笑挺惊讶的:[这么严重,像世界末日了哈哈。]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南栖就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响声,她顿了一下,到外面查看,发现外面的玻璃都是完好无损的。 有一瞬间,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会不会是...那位病人的房间,无论如何,她决定给林柯打一通电话。 这种程度的暴雪,街上已经封路了,就算林柯想来也于事无补,电话那头的林柯声音很冷静,“先别急,去一楼叫上值班的医生,然后去小少爷的房间里看看。” 南栖心中也急,没有注意林柯口中的小少爷,“好,我这就去。” 谢天谢地,今天值班的医生们还没有睡,一个医生,两个护工,应该可以应对这些事情,林柯估摸着时间又打来了电话,“按照今天的风向,西边的窗户承受的压力确实会大一些,一会你进去的时候尽力帮医生修补窗,不需要在乎房间里有没有人,知道了吗?也不要四处乱看。” 南栖点点头,想起林柯根本看不到自己,开口道:“好,我知道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南栖刚才听错了,林柯忧心忡忡的挂断了电话。 第23章 衣柜里的少年(23) 密码锁被医生用指纹打开了,南栖和他们并不熟,平时也只是见过从未说过话的关系,门被打开后,南栖看到了黑沉沉的房间,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医生示意她放低音量,南栖照做,把步子迈得更轻,虽然有些看不清窗户那边的情况,但一打开门后就涌出的凉风让南栖知道她并没有听错。 她本以为医生会敲敲门,或者发出些声音通知病人有人要来这里修窗了,没想到他们什么都没说,就直接这么走进来了。 医生带着他们慢慢的走到窗边,轻车熟路的打开了一个光线比较昏暗的台灯。 光线依旧不够亮,至少窗户的全貌他们已经能看清了,冷风正从外面涌进来,窗帘被风吹得鼓起。 掀开窗帘,他们看到了破碎的玻璃,这个被冰雹砸碎的玻璃窗从破碎的地方开始向四周扩散着裂纹,这一整个窗户都坏掉也只是时间问题。 修窗户哪里是他们拿手的事情,就算拿东西暂时堵上,也堵不上无孔不入的冷风。 这块还没碎掉的玻璃也随时可能造成危险。 医生犹豫了一会,给不在这里的魏医生发了条消息,想要让时屿到其他房间去住。 在医生一筹莫展的联系魏医生的时候,南栖记得林柯说的不要四处乱看的话,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可冷风实在刺人,她想打喷嚏,又害怕吵到房间里的病人。 最后她还是硬生生的把喷嚏憋了回去,又悄悄后退一步。 房间昏暗,仅存的光线也只是对着窗户,南栖不小心刮掉了桌子上的东西,啪嗒一声响起,在窗边的医生没有注意到,她犹豫了一下,俯下身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她的侧面是一个柜子。 在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的时候,她的视线也不自觉的向柜子的方向倾斜,昏暗之中,她悄然和一双阴恻恻盯着自己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轻呼一声,手脚不自觉的发软,跌坐在了地上。 是...是小偷吗,不对,或许是在这个房间里住着的病人。 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砸到了她的肚子上,她轻嘶一声,这才看清是一个魔方被自己撞掉了。 医生的目光也看向这边,他看到柜子后有些了然,想着魏医生和自己说的话,他先是把南栖扶了起来,而后压低了声音道:“你先出去,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一下。” 南栖歉意的点了点头,出去收拾房间了。 南栖走后,医生和跟着的护士对视了一眼,用更小的声音道:“小少爷,窗已经修不好了,魏医生告诉我,让你先暂时到另外一个房间住。” 衣柜里的人好似被南栖的轻呼声吓到了,脸色煞白,眉眼之间带着些恐慌。 他咬着唇肉,难耐的想,他们为什么要进来。 冷风而已,吹了又不会死,这几个带着温度的人进来他才会真的想死。 和当初用便签纸对话不同,和用手机短暂的对话也不同,时屿第一次见到南栖,心里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恐惧...还有厌恶。 南栖知道自己闯了祸,把房间收拾好了后就回到了这里,她不敢进去,就在门口站着,想着或许还有自己能帮忙的地方。 原来不是个老年人,看起来应该还很年轻。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等着医生找她帮忙。 医生刚刚说过话后,时屿一直没有回应,但这不代表他们只能呆站在这里,就在医生打算按照魏医生的指导拉开门的时候,衣柜的门被时屿自己推开了。 医生松了口气,他低声对门口的南栖道:“可以把你的房间先让出来给小少爷吗,你先在楼下的值班室凑合一晚。” 南栖连连点头,“嗯,可以的。” 她第一次看到了这个病人的全貌,在他踏出衣柜的时候她就垂下了头没有去看他了,但只有那一瞥,南栖就判断出他应该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头,很瘦,看起来就像和自己同龄。 皮肤很白,面部的线条干净流畅,那双黑沉沉的眼毫无波动。 年纪这么小的病人...真让人惋惜,她后退一步,给时屿让出了路来。 嗯...还有些眼熟。 医生没有提醒南栖需要再退几步离时屿远些,他知道魏医生的计划,魏医生想让南栖负责近距离的照顾时屿,现在就当做是让时屿提前适应了。 时屿是知道南栖的房间在哪的,毕竟昨晚已经轻车熟路的窥视了她,像一个恶心的变态——时屿这么评价自己。 南栖的房间很亮,在这之前医生提前把她房间里的灯关掉了只留下一小盏,然后轻声对他道:“有事情可以打电话给魏医生,小少爷你早点睡。” 说罢,他就带着晕晕乎乎的南栖下楼了,南栖被安排在了一楼的空房间,她有好多疑问,医生看出来了,他出言道:“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我的话,但是抱歉,我不能和你说这些,如果你能征得林助理的同意的话,我相信林助理会告诉你小少爷的事。” 南栖愣愣的点头,“我...我不想问病情相关的事,就是...就是楼上的病人就是他吗?不是一个年纪大的老先生?” 医生愣神,他失笑,“确实说到疗养院就要想到年纪大且无法照顾自己的老人。” 反正南栖也看到了,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医生点头,“如你所见,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 南栖没有要说的了,她为自己刚才在时屿房间里惊呼的行为道了歉,医生摇头,“你不该对我说,等见到小少爷的时候对他道歉吧,我想你确实吓到他了。” 今晚南栖在睡前想了很多,刚才时屿的行为不似常人,她想到了病人也许会是精神有些问题,又或者是性格太过胆小,才会躲进柜子里的。 那张脸也有些面熟,但因为只有匆匆一瞥,光线又太过昏暗,她想不到自己究竟在哪见过他,不知不觉中她就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睡了过去。 而换到了陌生环境中的时屿几乎是一夜没睡。 第24章 奇怪的玩具 南栖遵守着林柯制定的规则,没有带任何尖锐的物品来,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柔软的,可时屿做不到躺在别人的床上睡觉,他坐在床边,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就听到了咯吱一声。 “咯吱,咯吱,咯吱——” 是南栖的玩偶小鸭子,时屿不知道触碰到了哪里,打开了小鸭子的声音开关,小鸭子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最后开始他找到了放电池的位置把电池抠了下来,无休止的咯吱声才结束。 时屿的脸色很差,他很容易流汗,也很容易颤抖,陌生环境中出现诡异的声音几乎让他崩溃,他在难言的痛苦里分出了一丝心神。 鸭子是这么叫的吗。 奇怪的玩具,奇怪的主人。 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时屿擦了擦手心的汗,抬手又把抠下来的电池放了回去。 咯吱咯吱声又重新在房间内响了起来。 当第二天天亮,这场暴雪结束后林柯立即叫人过来修缮加固了时屿房间里的窗。 林柯一边给工人结算工资,一边和周婕汇报这边的事,“是,小少爷没事,夫人放心吧,嗯,没有受到伤。” 时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南栖出现在三楼的时候,发现自己放在床头的小鸭子玩偶不见了。 ... 这是她在电玩城花了十块钱用娃娃机抓上来的,对自己没有什么重要意义,没有夺走她太多了注意力,想也知道是谁拿走的。 只不过没想到他竟然会喜欢小玩偶。 算了...喜欢就送给他吧。 她去找了林柯,林柯虽然想告诉南栖所有,告诉她小少爷是个敏感易碎的脆弱之人,让她好好的谨慎对待小少爷,可话到嘴边他又想起了魏医生的交代。 “小少爷他...因为童年创伤,性格有些阴郁,那个玩偶多少钱,我赔给你。” “不用的,我就是想和你说一下这件事,万一对那种毛绒玩具的材质过敏就不好了。” 毕竟那种电玩城的小玩偶制作材料好不到哪里去,南栖记得那个鸭子的叫声也有些奇特,劣质得很。 南栖想到了昨天见到的时屿,确实是那样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张侧脸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只要遵守我和你说的不要和小少爷亲密接触就好了,听人说你想和小少爷道歉,他现在还在睡觉,下午的时候去找他吧。” 林柯把时屿房间的密码告诉了南栖。 简单粗暴的六个0。 “哦对了。”林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小少爷不能说话,如果他有事的话记得注意他的动作,或者发出的声音。” 时屿懒得写字和人交流,经常用敲击床头的方式敷衍别人,林柯本意是想让南栖注意听时屿发出的声音,南栖不知怎的理解成了时屿听不到声音,所以才没办法说话。 耳聋的人就算可以发出声音,但大多数人发出的声音都是含糊的,南栖知道这些还是因为自己的哥哥小时候生了病,没有办法听到声音,她也很少听到哥哥说话。 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在去找王婶吃午饭的时候,王婶还啧啧称奇,“小南,我说你肯定会有出息的,看王婶说得对不,你现在一跃成为除了那些医生以外工资最高的人了。” 南栖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运气好,对了,那些医生的工资很高吗?” “不是医生的工资高,而是靠近那位的人工资高。” 南栖瞬间就理解了,小少爷嘛,真是金贵,连身边照顾他的人都沾了光。 刚刚和林柯说话的时候林柯也带来了保密协议,协议的内容是不可以和任何人,包括疗养院的同事谈论病人,签了这个协议的时候她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一谈到时屿就止住了嘴。 “王婶,你也签那个协议了吗?” 王婶承认道:“没错,我来的比较早,刚入职的第一天我就签这个协议了。” 一旁的厨师打趣她,“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碎嘴子,不让你签保密协议,等过几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位的事了。” 王婶白了他一眼,她拍了拍南栖的手,“小南,你在那边工作要注意。”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低声道:“毕竟是这里有问题的人,你得注意自己的安全,万一哪天他控制不住自己——” “王婶,别说了。”南栖摇了摇头,失笑道:“您确实应该早些签保密协议。” 王婶也知道自己说得过分,林柯和夫人都把小少爷当成宝贝供着,要是知道自己这么说了,就算平时再熟络她这工作也得丢了。 她装模作样的扇了一下自己的嘴,“我不说了。” “对了小南,你不是说下午有事吗?现在还不走?” 南栖看了眼时间,“对了,我差不多该走了。”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要去给时屿道歉的事,毕竟是因为自己有些鲁莽才吓到了他。 王婶说过的话她有些不以为意,那个叫时屿的小少爷太虚弱了,南栖昨晚看到了他走到另外一个房间里时虚浮的脚步。 更何况他好像很讨厌别人的触碰,又能对自己怎么样。 征得林柯的同意以后,南栖按开了时屿房间里的密码锁。 她只站在了门口,见到在黑暗光线中坐着的人影,知道时屿已经醒了。 她做好了准备,随身带了一个本子,上面已经写好了自己想说的话,她凑近几步,把手中的本子放到时屿面前让他看。 [你好,我叫南栖,很抱歉昨天吓到了你,以后由我来照顾你。]后面附上了一个笑脸图案。 不知是哪个字触碰到了时屿的神经,他的眼里渐渐有了些神采,他侧过头,眼底略显防备的看向南栖。 南栖差点又是一声轻呼。 她想起来了,是他,是前几天在雪地里救下的那个人。 她觉得时屿不会不认识自己,她勾着唇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充满善意,确定了时屿看清了本子上的字时,她拿回了本子,在上面写上:[好巧,那天你是迷路了吗?] 第25章 恶意 时屿依旧没有回应。 他心底突然涌现出了一股恶意,要是让这个人知道她那天打扰了自己的自杀计划,会不会打碎她脸上那张带着虚伪至极笑容的面具。 南栖确实笑得有些勉强,至少现在的笑不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开心,房间内的光线太暗了,时屿看着她的神情也有些诡异,被那样一双漆黑空洞的双眼注视着,她下意识的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时屿的敏锐,看他没有动作,有些无措的想要把本子拿走然后离开。 她是不是打扰到他了,算了,赶紧离开吧。 林柯说不能在时屿面前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她再怎么不知所措也只能强撑着笑,在她打算把时屿的本子拿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他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又看着他有些起皮干燥的嘴唇,南栖了然。 “你...发烧了吗?” 应该是的,昨天窗户坏了之后房间里的温度骤然变冷,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受了凉的。 意识到时屿听不见,也根本不会回应自己的话,她急匆匆的出去找医生了。 今天值班的医生换了个人,是个南栖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好在魏医生这时候赶过来了,不过听到时屿发烧了之后,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魏医生看着时屿手腕上戴着的检测仪上传来的数据,“三十七度,有些低烧,不需要干预,一会你带些药上去吧,记得一定要看着小少爷把药咽进肚子里才能离开。” 南栖愣住了,“可是他万一越来越严重呢,不干预真的可以吗?” “事实上我们也想给小少爷打针,但他的身体实在承受不了这么频繁的药剂摄入,所以我们只能给他开药,要是退烧了就好,如果没退烧反而严重了,我们再酌情考虑为小少爷打针。” 南栖呐呐的应了声,还没等她拿着药离开,魏医生就拦住了她,看着检测仪上飙升的数值,他叹气,“就比如现在。” 原本三十七度多的温度骤然升到了三十八度,按照这个速度吃药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他让值班的医生配好药,叫上了南栖,“走吧,一起去。” 南栖又跟着上了楼,时屿已经躺了下来,他脸颊晕红,嘴唇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南栖得了魏医生的授意把房间里的温度调高了两度,然后看着医生轻车熟路的在时屿的手上打针。 这名医生的动作很小心,一直在尽量避免和时屿的触碰,可时屿还是感受到了有人在触碰自己,他闭上双眼,任由自己陷入黑暗里。 南栖看到了他紧绷着的身体,留置针扎上后魏医生就示意南栖来试试,南栖顿了一下,走到时屿身边,把医生调好的药挂在了高处的挂钩上,然后把排好气的输液管接上留置针。 魏医生点头,示意南栖做得对,医生这次配了三种药,预计要打三个小时左右,魏医生让南栖守在这里,所以她干脆就坐在了房间的角落,魏医生见此什么也没说,带着欲言又止的值班医生离开了。 医生出了门后有些担忧,“让那个小姑娘留在那里真的可以吗?小少爷或许会觉得不适。” “或许有问题,也或许没问题,总要试试才知道。”魏医生回答的模棱两可,事实上他也有些忧心。 “走吧,小少爷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时屿清楚的知道房间内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也许南栖自己没有察觉,她身上带着一股沐浴露的香气,是很淡的栀子味,因为常年使用这种沐浴露,南栖闻惯了,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特殊的气味。 可在时屿看来,这股味道异常明显,甚至有一种侵略性,昨晚在她的房间坐了整整一夜,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时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半个小时的澡,这才把身上那股无孔不入的香气洗掉。 可如今,这股味道又出现了,时屿有些自暴自弃,这股让自己不适的味道如影随形,他不自觉的想要屏息,后果就是他常年煞白一片的脸变得越来越红。 南栖注意到了这个,她凑近了时屿,听到南栖的脚步声时屿下意识的吸了口气,于是他闻到了更浓烈的味道。 知道南栖就在身边看着自己,他更加不敢睁眼。 好讨厌,快走开。 他的心声南栖自然听不到,见时屿的面色恢复了些,她也就放心了,又坐回了角落里。 时屿一直等着南栖离开,而南栖等着时屿的药滴完给他换药,等时屿终于意识到药不打完她不会走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想悄悄的把点滴的流速调高。 “你醒了啊。” 虽然知道时屿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可南栖还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话,她快步走到时屿床边,先一步比时屿更快的握住了调节流速的位置上,“不要碰这个,点滴滴的快你会受不了的。” 她用手指比量了一个大大的叉,让时屿理解自己是坚决不会让他碰这个地方的。 时屿的手收了回去,又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快了不少,掩盖在被子下面的手也不自觉的发颤,他很想告诉南栖,自己不需要她,甚至讨厌她,让她带着身上的那股味道立刻离开自己的房间。 可最后他还是侧了侧头,留给南栖一个自己的后脑,一副眼不见心为静的架势。 只能说南栖这个人时而聪明,时而又有超绝的的钝感力,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被排斥了,见时屿乖乖听自己的话放下了手,她心满意足的又坐了回去。 哪里阴郁了,这病人不是听话得很吗。 等这几瓶药都打完之后,南栖把空的药瓶和输液管收拾进了垃圾袋里,魏医生说时屿要输液三天,所以南栖并没有把时屿的留置针拔掉。 就算她小心翼翼的把留置针与输液管的输液通道拧上的时候,时屿的脸色都骤然变得清白,南栖难以想象如果自己真正的触碰到了他,他会不会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直接吐出来。 第26章 习以为常的痛苦 南栖拎着垃圾袋准备离开,给时屿充足的空间让他好好的休息,正关门的时候,她听到了砰的一声,她的反应很快,拉开门后发现是时屿去了卫生间,他把卫生间的门锁上了。 下一秒水龙头被打开后流水的声音出现,随之而来的是压抑的干呕声。 南栖站在卫生间的门口不知所措,她把手机拿了出来,忧心的给魏医生打了个电话,“魏医生,小少爷好像吐了,怎么办?你现在方便过来吗,还是我要做些什么?” 电话那头的魏医生很冷静,“小少爷输完液了吗?” “对,刚刚输完不超过十分钟。” 魏医生了然道:“那没关系,你走吧,不用管小少爷,让他自己缓和一会儿。” 南栖不理解魏医生的冷漠,“可是他在吐。” 而且很痛苦。 不难想象时屿把门关上,又打开水龙头只是不想让她看到或者听到自己呕吐的样子。 是个干干净净又很在意形象的小少爷。 南栖心里越焦急,就衬得魏医生越冷漠。 电话那头的魏医生叹了口气,“每次输完液小少爷都会这个样子的,有些药剂就是刺激肠胃,再加上他排斥别人的触碰,呕吐反应不可避免,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小南,你应该知道我们任何人都不希望小少爷这么痛苦,可对于这点我也无能为力。” 有让时屿缓解痛苦的方法,那就是好好吃饭,可显然时屿并不配合,现在魏医生能做的,就是保住时屿的命,相比之下,时屿现在的情况倒是个小事了。 南栖呐呐的应了声后,魏医生就挂断了电话。 毕竟是第一次见到时屿那个样子,她没有魏医生那么放松,但也不想再继续打扰他,只能轻手轻脚的离开时屿的房间关上了门,又因为担忧时屿,她坐在了时屿的门口发呆。 水流声终于停止了,南栖又等了一会,听到了门被拧开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她不知道时屿就站在门的后面。 根据门缝透进来的光线能够清楚的看到门后有人,时屿面无表情的盯着门缝里的影子,直到那道影子消失,他才筋疲力竭的回到了床上。 好累... 他盯着天花板发呆,尽量放空着自己,漆黑的瞳孔没有一丝情绪,屋子里的香味让人心烦,他抬手打开了屋子里的排风系统,等这道味道变得淡了不少,他才松了口气。 胃好疼。 刚刚打的那些药里面包括营养液,他知道医生会趁着任何机会给自己打营养液的,这次也不例外,营养液只能让他维持活着的状态而不被饿死,但不能减少他腹中的饥饿感。 不过无所谓,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空洞的感觉。 这次唯一的例外就是换了个人,换了一个带着满身香味而不自知的女孩。 发呆了半晌,他突然拿出自己的手机。 又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他终于打开了和南栖的对话框。 [你平时喷香水或者是用带香味的沐浴露吗?] 南栖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给自己换床单,有个成年人,而且还是个男人在自己的床上睡了一夜,她总觉得怪怪的。 她有些诧异素未谋面的“小雨”竟然给自己发了消息,手里拿着床单,她不好打字,干脆发了条语音过去,“不喷香水,但是会用沐浴露,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听说用带着香味儿的沐浴露对身体不好。] “小雨”的消息回得很快,南栖愣了一下,想着小雨是医生,估计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她按下了语音键,“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等我囤的这几瓶沐浴露用了之后我就换。” [现在就换。] “可是那些沐浴露很贵的,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那头的“小雨”没有再发消息过来,而是直接转了账。 南栖顿了一下,五千? 好奇怪的人,突然想让自己换沐浴露,而且还给了钱。 这人还怪好的嘞,为了让自己舍得换沐浴露竟然直接转了账,她有些哭笑不得,把钱退了回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再用带香味的沐浴露了,干嘛突然给我转账,你挣钱也不容易。” 她铺好自己的床单,把换下来的床单塞到卫生间里的洗衣机里洗着。 在确定了她不会再用带香味儿的沐浴露后,南栖就没再收到“小雨”的消息。 她躺在床上,主动和小雨说着话。 [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是遇到什么案例了吗?] 比如遇见了用带香味儿的沐浴露,结果全身溃烂的患者?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收到回信,甚至过了一夜之后除了郑笑笑以外就没有人再和南栖说过话。 第二日,天晴。 南栖起了床,先是去王婶那吃了早餐,然后开始挽救被冰雹砸得面目全非的雪人们。 它们挨着别墅的墙,又因为风向没有被风吹到,整个身体的大致轮廓还在,南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开始修补起残破的雪人们。 南栖确实让时屿好奇。 他站在窗边,神情冷淡的看着忙碌的南栖,她是个有些执着的人,本以为搬到了三楼以后她不会再管那些雪人们,可她还是冒着寒风在雪地里做着幼稚的事情。 喜欢堆雪人,这不是幼稚是什么,时屿淡淡的在脑中评价着她,好似忘了自己也曾在冬季的夜晚冒着寒风把倒塌的雪人们重新组装好。 而且还因为这件事发烧了好久,与南栖相比,他更像个幼稚的孩子。 体态臃肿的小熊不觉得自己幼稚,执着倒是真的,她不想这个被自己放弃后,又被一个陌生的人挽救了的雪人重新淹没在雪堆里,变成一摊毫无生机的雪堆后被人扫走。 把雪人们弄回原样后,南栖摘下手套拍了张照片,下一秒在窗后注视着她的时屿手机响了下,他拿起了手机,看到南栖给他拍了张雪人们的全家福,配文:[雪人们经过冰雹的摧残后完好无损,幸运~] 时屿轻哼一声,这个骗子。 第27章 好看吗 修补好了雪人之后南栖回到主楼去医生那里取了调配好的药,又换了身衣服才去找时屿。 他今天需要打的针比昨天还多了一种,魏医生最终还是顾念着时屿的肠胃,为他换了两种更为温和的药物。 整个主楼里都开着二十四小时的恒温系统,屋外零下十几度,屋内的气温却保持着在二十多度,南栖只穿一件薄款的卫衣和长裤就够了。 但时屿这个病人好像很怕冷,他的被子很厚,这让南栖怀疑时屿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像自己一样踢被子。 她想象不到平时面无表情又很阴郁的时屿会踢被子,按密码锁的密码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时屿这次已经坐在小桌上等了,他在玩魏医生给他的消磨时间的小游戏,两个一样颜色的方块在一起就能消掉,他有时候实在无聊会拿这个消磨时间。 见小骗子走进来,他瞳孔微动,下意识的坐直了些。 身体上的肌肉记忆骗不了人,从见到南栖手上的袋子时他的身体就开始紧绷,南栖轻车熟路的打开房间里的小夜灯,坐在了时屿的对面。 她拿出自己的本子,翻到了空白的一页,在上面写下:[你很不喜欢打针是吗?看得出来很抵触呢,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哦,不生病就不会打针了。] 后面画了一朵可爱的小花。 时屿不太理解南栖像哄孩子一样的行为,更何况...比起打针,他更抵触南栖的凑近。 果然是骗子,明明说好了换沐浴露的,可南栖身上无孔无入的味道非要往鼻子里钻,他下意识的想屏息,或是去窗边,反正就是不想闻到这股陌生的气味。 眼见着南栖把笔记本翻了一页,在上面涂涂写写,然后递到自己面前,他垂眸去看。 [今天要在桌子边打针吗?] 哦,要打针了。 他慢吞吞的退出了游戏,躺到了床上,把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想象自己不是人类只是一个物件,只露出还扎着留置针的手臂,有股认人宰割的意思。 虽然是个比自己高很多的成年人,但南栖总觉得对方像个孩子一样,她笑着凑近时屿,小心翼翼的把输液管接上他手背上的留置针。 她做得不错,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接触到时屿的皮肤,这让她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但因为还在蹲着,微热的气息不自觉的扑向了时屿冰凉的手背。 时屿不自在的蜷了蜷手指,南栖注意到了,以为他只是不舒服,小声念叨着:“好瘦哦。” 时屿开始渐渐出汗了,不是因为热的,而是手背上接二连三的热气让他想要退缩,南栖还在那无知无觉的观察时屿的手背。 有些冒昧,但南栖没有注意到。 “好嫩啊,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仗着时屿听不见,南栖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恰好郑笑笑给自己打了通电话,南栖拿起一个小台灯走到桌子边坐下,一边估算着换药的时间,一边接通了电话。 “哇,南栖你在哪,你那边好暗呀。” 虽然时屿听不见,但南栖还是鬼鬼祟祟的降低了音量,“我在病人的房间,等他把针打完我才能离开。” 郑笑笑了然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和我打电话不会吵到他吧?” 南栖摇头,“不会,他听不见。” “哦~怪不得你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接我电话。” 郑笑笑一脸兴奋,“怎么样?那个被你误认为老头子的男人年纪多大?二十岁?” “唔...差不多吧。”这是南栖和郑笑笑打电话时说漏嘴的,好在郑笑笑靠得住,答应了她不会往外说,南栖吸取了教训,决定什么都不会多说了。 “我们还是晚上再打电话吧,在病人的房间打电话,我总觉得不太好。”南栖有种心虚的感觉,林柯给他那么多工资,她却用来摸鱼。 “那有什么,你不是说他听不见嘛?怎么样和我说说,你照顾的那个病人帅不帅?” 南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超级帅!比你前阵子迷上的那个明星还好看。” “怎么可能,你有没有照片?” 南栖拒绝,“那是病人的隐私,反正我说好看就是好看。” “切,不给看算了。” 南栖一脸认真,“反正就是不行,你别教唆我做不好的事情哦。” 郑笑笑没有非要看时屿长什么样子的意思,她平时没分寸惯了,突然提了一嘴,“天呐小南,你很少说别人好看的,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南栖在镜头面前翻了个白眼儿,无奈的道,“笑笑,那是我的病人,还是我的雇主,能不能不要开这种玩笑了,很不礼貌。” 郑笑笑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先忙吧,等你有空的时候再给我回电话。” 南栖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她不知道躲进被子里的时屿快要喘不过气了,被子的透气性很好,他总是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南栖和别人议论他的声音清楚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好在她们没有说时屿的坏话。 否则下次见到时屿的南栖可能就要见到时屿硬邦邦的尸体了。 他将被子拉开一道缝隙,有些难耐的喘息着,平时不常和别人沟通的他再次有了表达欲。 他想告诉南栖,自己只是不能说话,但不是个聋子,不要在自己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胃部传来的不适感让他有些难受,魏医生换的药他还是很不适应,他忍着呕吐的欲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自己长得很好看吗。 他轻眨着双眼,想着南栖刚刚说过的话,自从生病以来从来没有人会在他的面前和别人讨论自己。 更何况是长相。 他记得,小的时候会有大人用漂亮来形容自己,那时候的周婕还很温柔,一脸开心的和别人纠正男孩子要用帅气形容而不是漂亮。 而如今,对于这辈子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的他来说,皮相好像没有那么重要。 第28章 冷冰冰的石头 他脑中思绪杂乱,在乱想的时候南栖曾经两次来给他换了药。 一会想到南栖口中的自己,一会又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想的多了,头便开始刺刺的疼。 南栖虽然总是偶尔做一些她并不自知的没有分寸感的事,但大多数时候来说,这些事都是可以让时屿忍耐的,时屿觉得,她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比如她觉得时屿很不喜欢光亮,干脆就把小台灯放到了桌子那边。 她自己则是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去给时屿换药,因为光线实在太暗,她没有看到时屿的眼睛是睁着的,也没有特意去看他。 她记得那个暴雪天,时屿因为自己骤然看向他把他吓到的样子,因此这次干脆没有看他,在换药的时候催眠自己,把他当成了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在打最后一瓶点滴的时候南栖一直在发呆,她托着腮想着时屿的事情,在上大学的时候她当过几次义工,去的就是有特殊孩子的福利院。 那种性格特殊的孩子被称为来自星星的孩子,他们有独特的思维和属于自己的思考方式。 有些孩子天生就患有自闭症,抑郁症或者是因为手脚不协调产生的自卑,不愿意和他人交流,最后把自己封闭起来。 南栖虽然不知道时屿是什么病,但早已意识到了他的特殊,她觉得时屿有些可怜,可转念一想,他还有爱他为他花很多钱治病的家人。 南栖突然觉得没钱也不是什么坏事,真正的坏事是有钱但就是花不了。 眼见着时屿的药瓶快空了,她走到了床边准备把空着的点滴瓶拿走,正要拧好留置针时,她发现了时屿的手在不自然的颤抖。 “你怎么样?” 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她咬了下自己的下唇,自己又忘记他听不见了,可事情紧急,她走到床的另一边蹲下了身,把被子向下拉了一点。 南栖想的不对,时屿和自己做义工时见到的那些孩子不一样,他比那些孩子更要脆弱一些。 她紧张的看向时屿,与一双漆黑的眸子对上了视线,南栖有些诧异,但看到他晕红的眼角,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把手机拿了过来,在时屿的面前晃了晃,示意他别害怕,自己马上就叫人过来。 时屿的胃开始刺痛,魏医生到底是估算错了,他的身体已经接受不了这么多的药物摄入了,就算换了种药物,但刺激性并没有因此变少。 嘴里的腥气明显,是他不自觉的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这一瞬间时屿想到如果能失血过多,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很可惜咬破了嘴唇是不会失血过多了,南栖就这么凑到自己面前,他看着她焦急的打着电话,那双唇一张一合,“对,对,他好像快要失去意识了,快过来吧医生。” 时屿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南栖想要来扶他,身后是床,他避无可避,想要让她离开,可自己却没有力气,可就在那双手即将碰上自己的时候,南栖好像想到了什么,只犹豫了一瞬,那双手就收了回去。 很好,就是这样,不要碰自己,人是很脏的东西,当然,时屿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干净,原本平静无波的眼里现在充满着绝望,满溢的痛苦连南栖都察觉到了。 因为她把手收了回去,时屿突然松了口气,但就是因为这一瞬间的松懈,他胃里突然翻江倒海的痛,一阵眩晕感传来,他坐起身,不可抑制的吐了出来。 南栖愣了一下,她想给时屿拍拍后背,这样也许会让他好受一些,可还是顾念着他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的干呕。 因为离得很很近,她的衣摆蹭上了一些脏污,她只瞥了一眼就将目光看向了时屿。 最初和时屿见面的时候,她不仅碰到了他,还让他躺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怪不得那次他会直接吐出来。 那时的南栖不理解还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可现在的她知道,时屿只是生了病。 她焦急的等着医生过来,明明时间只过去了十几秒,她却觉得无比漫长。 好在医生来的速度也很快,魏医生拎着一个医药箱率先冲了过来,他先是看了时屿打的药,又戴上了消毒手套翻开了时屿的眼皮看他的瞳孔。 “去把房间里的灯打开,全部。” 南栖顿了一下,还是照做把房间里的灯都按亮了,她被灯光晃得不自觉的眯了一下眼睛。 “魏医生,这样可以吗?” “可以。”魏医生在几秒内判断了时屿的情况,跟上来的医生轻车熟路的将配好的药递给魏医生。 这一针管的药全部注射进了时屿的身体里。 没有打进血管,是皮下注射。 林柯曾经交代过自己不要让这个房间的灯太亮,南栖有些疑惑,魏医生没有回头,但好像知道南栖在想什么。 “小少爷已经失去意识了。” “可是他...” 时屿不像失去意识的样子,在南栖的认知里,失去意识是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可时屿的眼睛半睁着,明明还醒着。 “小少爷的病症就是这样。” 他示意南栖一起出去,给时屿一些休息的时间,护士也收拾好了时屿房间里的脏污。 魏医生叹气,“用白话来说,这应该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他在放空自己,当自己的思绪清零,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见南栖还是似懂非懂,魏医生也没有强求,见南栖衣服上的脏污,他提醒道:“你要不要去清理一下自己?” 南栖顿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衣角,“那我先回去换衣服了,魏医生再见。” 她转身想要离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看向正要下楼的魏医生,叫住了他,“魏医生,他的病...会好吗?” 魏医生没有回答,可他无可奈何的叹息紧随其后,南栖明白了魏医生的意思。 想起时屿无神空洞的双眼,她抿平了唇角,心里也有些发闷。 第29章 黑糖珍珠奶茶 无关其他,她只为美好的事物即将逝去而感到惋惜,更让人惋惜的是南栖自己并不是医生,所以她只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希望这个世界也许会出现奇迹。 她转身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衣服被丢进了洗衣机,郑笑笑发给她的搞笑视频她也没兴趣看,一股脑的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这件事情发生后,魏医生觉得需要有人时常盯着时屿,但又不能让时屿产生被监视的感觉。 这个重任交给了南栖,南栖又一次的被强行灌输了很多护理知识,郑笑笑在和她聊天的时候曾经打趣过她。 “天啊小南栖,估计你就算被辞退了,但凭借着会那么多东西,应该会很好找下家的吧。” 对此南栖不发表看法,看到了时屿那个样子之后,南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更尽心一点,至少要对得起自己高昂的工资。 郑笑笑偶尔知道南栖在发奋图强看书的时候,还曾说过她像一个小保姆,南栖知道她在开玩笑,但还是对她翻了个白眼之后挂断了电话。 上次魏医生给时屿打的那针是类似于麻醉剂的东西,很管用,但副作用也很强,在药效过了的这段时间里,患者会产生头痛,失眠,男性功能障碍等一系列问题。 南栖看魏医生给自己的书时看到了这段,在网上好奇的搜了男性功能障碍是什么后给自己闹了个红脸。 幸亏这件事情没叫郑笑笑知道,不然她能取笑自己好久,南栖已经能想象到郑笑笑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嘲笑自己纯情的时候了。 时屿的胃受了太多的刺激,因此这段时间魏医生打算强行给时屿复食。 强行的意思就是时屿不吃也得吃,而南栖需要看着时屿把食物吃了再离开,南栖曾经对此产生过疑问。 “看着他...小少爷吃饭,会让他有压力的吧,这样不是会让他更没有胃口吗?” 南栖不太适应叫时屿为小少爷,这样她总觉得自己是个佣人,虽然她现在需要干的活和佣人差不多。 但总不能直呼其名,思来想去之她还是决定跟着魏医生一起叫人了。 魏医生叹气,“如果没有人盯着,你怎么能确定他不会故意用喝粥的勺子伤害自己?怎么能确定他没有被呛到?” 勺子...也能用来伤害自己吗。 魏医生只能说任何一个东西都可以成为让时屿了解自己的工具,只不过他看出来了时屿的意愿,他希望自己死得干净一些。 至少他没有做出像电视剧里咬舌自尽的事情来,就算时屿前阵子离开疗养院寻死,魏医生的心里还是有着微弱的希望——时屿还有得救。 听魏医生这么说南栖确实被吓到了,决心要好好看着时屿吃饭,魏医生给南栖提了个建议,可以带着自己吃的那份一起和时屿吃,南栖欣然采纳了。 时屿的身体暂时只能喝白粥,南栖拿到的白粥里面还有飘散的蛋花,南栖也干脆和时屿一起喝粥。 王婶煮的皮蛋瘦肉粥她很喜欢,还配上了两三个气味很淡的小菜,她拎着保温的饭盒打开了时屿房间的门。 已经在桌子前坐好的时屿蜷起了手指,魏医生找他谈了很长时间才让他松了口愿意吃饭,没有发病的他变得正常了不少,虽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但不再时时刻刻的想死了。 他在观察南栖,上次在他失去意识前,记得自己吐在了南栖身上,他在观察她有没有厌恶,抵触之类的情绪,但敏锐如他,也没有察觉到南栖神情中有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南栖确实没把上次的事情记在身上,她心大得很,病人嘛,又不是故意的,更何况衣服脏了洗洗就好了,时屿的身体要比衣服重要多了。 什么也没有看出来的时屿收回了视线,看着南栖将保温盒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除了一碗粥,他还分到了一个雪白的汤罐,汤罐还不到巴掌大,南栖把它打开,里面是一份没有多少油水的鸡汤,连一丝鸡肉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南栖那边就丰盛多了,她把自己刚刚送到还热乎乎的奶茶打开,用吸管插了进去,见时屿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奶茶杯,她顿了一下,“要喝吗?” 她在随身带的本子上把这三个字写了上去,时屿没有动作,没说想不想喝,但南栖莫名觉得他对自己的奶茶产生了好奇。 她用笔在纸的上面快速写了几个字。 [等我一会,很快就回来。] 在离开之前,南栖顺手把桌子上的筷子和勺子拿走了。 前后没有一分钟,她又匆匆拿了个小杯回来。 把吸管拿掉,奶茶上面的封口撕开,然后她又小心翼翼的把奶茶倒进了那个小杯里。 小杯是用来喝米酒的,差不多也就一口的量,时屿喝这些尝尝味道,应该不会对他产生影响。 她在本子上写下,[杯子我洗过了,很干净,这是我最喜欢的热奶茶,甜滋滋的,要不要尝尝看?] 她把那个小杯子推到时屿面前,有些好奇他会不会喝。 难得的,时屿的动作虽然慢,但还是拿起了装着奶茶的小杯子。 他先轻轻的嗅了一下,似乎在确认它的味道,南栖有些好奇:“好神奇,难道你这小少爷从小到大都没有喝过奶茶吗?” 时屿的动作顿了一下,南栖以为他是在犹豫,并没有察觉到他听到了自己的话。 她做了个鼓励的姿势,让时屿尝尝看。 黑糖珍珠奶茶,多珍珠版本,南栖担心里面的珍珠被他吃了后不好消化,只给他倒了一点里面的奶茶。 时屿沉默了很久,久到南栖快要以为他不会喝的时候,他才慢悠悠的把杯子放到嘴边,杯子里的奶茶被他一饮而尽。 甜的腻人,时屿不自觉的抿了下唇。 南栖笑开,她的唇角微微上扬,虽然有些奇怪,但她有一种在教一个孩子尝试新鲜事物的满足感。 她在本子上写下,[味道怎么样?] 第30章 秘密 时屿的感觉...不是那么好。 胃里难得出现了食物,可一如既往的不争气,他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起身冲向了卫生间。 南栖起身看向他,她没有跟着时屿去卫生间,但好在时屿只喝了一小口奶茶,卫生间的干呕声停止的时候她才稍微安了下心。 她准备和魏医生坦白自己的错误,问问魏医生需不需要让他吃药之类的,正编辑着字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就被抽走了。 她诧异的望向时屿。 他长睫微颤,脸上还有刚刚洗过后的水渍没来得及擦,南栖顿了一下,去取了毛巾来。 她在空中画了一个问号表达自己的疑问,时屿拿起南栖的手机,把她写的字删掉,又打开了个空白便签。 只默了一会,他就打了一排字出来给南栖看。 [如果你和魏医生坦白,让林柯知道,他会让你失去这个工作。] 南栖顿了一下,拿过了手机。 [可是我确实做错了事,而且你喝了奶茶不舒服,不需要治疗吗?] 时屿摇头。 南栖看着他的眼神让他的手心有些出汗,他咬咬牙打出了一排字,[就算我喝的是鸡汤也会吐出来的,和你的奶茶没有关系,和魏医生说我喝了鸡汤。] 南栖看着上面的字抿了下唇。 她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可鸡汤和奶茶不一样,或许你对奶茶里的成分过敏呢,无论如何也不能拿你的健康冒险。] 南栖觉得,这是自己的失职。 [我不会对奶茶里的东西过敏,我知道,这是我的身体。]时屿拿过了手机在上面打好字后就给了南栖看。 南栖叹气,又忘了林柯的交代,他交代她需要把时屿当成最脆弱的人照顾。 [抱歉,我做不到和魏医生撒谎。] 就在她想要把手机给时屿看的时候,时屿却一副拒绝的样子,他摇头,有些执拗的看着南栖。 南栖慢慢的放下了手机。 魏医生收到了南栖发来的消息。 [魏医生,小少爷刚刚吃过饭后吐了一次。] 这在他意料之内,他不紧不慢的回复:[都吃了些什么?] 这句话问完之后,手机那头的南栖迟迟没有消息,魏医生有些疑惑,又发了个问号过去,催促她:[小南?] [...王婶那边送来了一份青菜粥和鸡汤,小少爷他喝了鸡汤后有些不舒服。] 魏医生了然,[没关系,我会让厨房的人把带荤腥的东西先撤掉了,辛苦你了。] [不辛苦。] 发完这些的南栖长长的舒了口气,她的心跳很快,如果时屿手上用于检测心跳的东西带到自己手上,她敢肯定自己心跳的速度已经到了可以触发警报的地步了。 天啊,她竟然和魏医生说谎了。 此刻她出现了短暂的懊悔,魏医生对自己不错,还有林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知道自己说谎后会怎么样。 最重要的是时屿。 他盯着自己给魏医生发完消息后就满意的离开了,南栖想和他说话他也是拒绝沟通的样子,那口奶茶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他现在躺到床上用手捂着胃,蜷缩起了身子,光线太暗,南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知道现在的时屿会很痛苦。 她轻轻说了句,“谢谢...” 她觉得自己好坏,竟然为了保住工作说了谎,尽管这是时屿提出来的,她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阵不安。 她把桌子上的食物收了起来,目光看到那杯罪魁祸首奶茶,叹了口气,她到底是没了喝奶茶的心思,于是这杯无辜的奶茶最后的归宿是垃圾桶里。 她做完了这些还没有离开,她想确认时屿不会再不舒服了,正想翻开笔记本在上面写字的时候,她看到了时屿不知道何时在上面写的字。 [秘密。] 是指刚刚自己对魏医生说谎的事吗? 她单方面的觉得自己和时屿熟悉了一点,因为刚才发生的事,两人有一个共同的小秘密。 南栖弯了弯嘴角,她走到床边,发现他已经维持捂着胃的姿势睡了过去。 这个时间时屿应该刚刚睡醒不久,他应该只是单纯的不想睁眼,南栖因为本子上新增的那两个字心里热热的,她撕开一页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压在了床头柜上不再打扰他。 关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时屿才睁开眼。 林柯和南栖有些区别,比如林柯离开的时候会遵照魏医生的话,将房间内的灯光熄灭给时屿一个熟悉的环境。 可南栖每次离开都忘记把小灯关了,又或者是她觉得房间里太暗不好,故意没有把灯关掉,无论是什么原因,她每次离开后时屿都要被迫起身去关灯。 他看到了南栖留给自己的话。 [小少爷一定会痊愈的!!!] 时屿轻哂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把纸撕成碎片,冲进了下水道里,他看不得痊愈这两个字。 水流声响起,时屿又难耐的捂住了自己的胃,他的头发太长时间没有经过修剪,已经影响到视线了,时屿把它们只能向后梳起。 他坐在和南栖坐过的那个凳子上,分出一抹神思想,刚才的那件事,就看在雪人的面子上吧。 南栖把自己曾经堆起的雪人修整回原来的样子,他为她保住这份工作。 奶茶的口味甜腻,是时屿从未接触过的味道,他有些不太适应,只能选择喝水来选择让口腔内的甜腻消失,端起水杯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杯中的水温热还带着些烫,是南栖离开的时候倒的。 他盯着水杯里的水,仰头一饮而尽。 喉结滑动,吞咽的声音在黑暗静谧的环境中非常清晰,时屿把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而后去了床头,把自己攒下来的药拿出来晃一晃。 就快要满了。 魏医生似乎察觉到了他想做什么,最近很少给他开药,就算开了药也要看着他吞咽下去才行,时屿不傻,相反,他很聪明,魏医生想通过他没有收集一整瓶的药减缓他想要自杀的心。 可时屿知道自己只需要吞下仅仅半瓶的药,任何抢救都会无力回天。 第31章 委屈 就像是在完成一场自我献祭,时屿非常享受这个过程,在死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做好离开人世的心理准备。 南栖有些影响他安静平淡的生活,不过时屿不在乎这个,任何人都改变不了自己的结局。 痊愈。 时屿承认自己生了病,生病很痛苦,可他却无法做好痊愈的准备,痊愈的解释就是让他忘掉往事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这是所有人都期望的。 可时屿做不到。 他晃了晃药瓶,有些心满意足的把它藏回了床头柜里。 南栖不知道时屿已经筹备自己的死亡倒计时了,她这几天一直在厨房和厨师商量时屿的饭,最终她端着一碗熬成了米糊的白米粥给时屿吃的时候,他终于没有再吐出来。 又或者是因为这几日的实验让时屿的身体已经习惯,总之时屿喝下了半碗粥,让南栖激动得给林柯还有魏医生都发了照片过去。 林柯的心情也不错,他直接放了南栖三天假,让她出去玩一玩。 虽然假是林柯放的,但这是魏医生的提议,毕竟现在南栖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一个抑郁症病人相处,他担心南栖会因此受到影响,干脆让林柯每隔一段时间给南栖放假。 南栖也收到了自己的第一笔工资。 因为没有上足一个月,她只收到了几千块钱,不过这也足够让南栖激动了,她和郑笑笑一拍即合,打算去市中心新开的游乐园玩。 下午给时屿送饭的时候,南栖和他分享了这一喜悦。 时屿看着本子上的字,[我发工资了,有差不多五千块哦。] 这当然没有得到时屿的回应,他慢吞吞的想着当初给南栖转了五千块被她拒绝了的事。 既然钱这么重要,那么她为什么不收下? 他看着面前的鸡茸粥,突然没什么胃口。 魏医生给他制定的饮食频率是少食多餐,但时屿不是每次都给面子愿意吃饭,他每天基本上只有下午的时候会愿意坐在桌子前,在南栖期待的目光中吃上寥寥几口午饭。 南栖见他拿着勺子的动作越来越慢,她在本子上写下,[都吃了吧,本来也没有多少,下周等你的肠胃适应了就可以给你配小菜了,王婶腌的酸萝卜可好吃了。] [对了,我过几天要休假三天,那三天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吃饭哦。] 像在交代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时屿在心里淡淡的评价着。 他没有表态,这碗和未成年小孩子所吃的一样分量的粥也剩下了一半。 开始复食之后,他不再需要打营养针,手背上的留置针早就被拔了下来,现在上面还存在着一个红肿的小针口,这件事情连魏医生都没有注意到,可被南栖发现了。 “皮肤好嫩哦,只有小婴儿才会这样。” 南栖仗着他听不到自己说话开始碎碎念,她指得是时屿有些红肿淤青的针口,她刚才给魏医生发了消息,魏医生马上就回复了。 [按理说是需要上药的,但小少爷估计不会让人碰,不是什么大事,等过几天就自然消肿了。] 说是那么说,但南栖思来想去还是和值班医生要来了药膏。 她现在对时屿有着一片怜爱之情,尤其是上次两个人共同的秘密事件,让她觉得时屿简直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天使。 不喜欢被人碰,那就不碰到不就好了。 她决定等时屿睡午觉的时候再偷偷行动,这几日的相处她对时屿的睡眠时间了如指掌,因为失眠,他大多数时候会在凌晨三四点才睡,早上也会早早的起来。 他一晚上的睡眠严重不足,所以导致下午的时候会变得疲倦,所以他有午休的习惯。 果然,南栖掐着时间偷偷溜进时屿的房间里时,他已经睡了过去。 她悄悄的打开小夜灯,然后凑近时屿,看着他裸露出来的手背上,用棉签沾上药膏,轻轻的涂上红肿的地方。 下午是时屿睡得最沉的时候,他确实没有被吵醒,昏昏沉沉睡了两个小时他才起身,眸子盯着房间里没有关掉的小夜灯一眨不眨。 她来过了。 时屿敢肯定这点。 南栖总是忘记关灯的习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上大学的时候,如果她在放假期间一个人住在宿舍,那么她会在灯光下直接睡过去,整个宿舍一晚上都会是灯火通明的。 为此郑笑笑教育过南栖好几次,可南栖就是屡教不改,这回毕业了,彻底没有人管她什么时候关灯了。 前段时间住在小别墅的时候林柯说了晚上七点必须关灯,南栖把这件事视为自己工作的一部分,所以认真对待,不知道为什么来了主楼后自己这个不太好的习惯又出现了。 更可怕的是,她还无知无觉,潜意识的觉得自己每次离开房间之后都把灯关了,因为每次来到时屿的房间里时,房间里的小灯都是关着的。 时屿叹了口气。 长期的失眠让他总是头疼,尤其是在中午睡过午觉之后,他总是不愿意动,林柯曾经私下调侃过他像一颗扎根在地里的蘑菇——意思是时屿不喜欢动而且讨厌阳光,这不是蘑菇是什么。 时屿自然不知道林柯在背后是怎么说他的,平常他会躺在床上发呆,或者cosy。 当然,不是娱乐性质的,他偶尔会躺在床上cos成一具尸体,一动不动好久。 他盯着房间里的台灯很长时间,可移动的台灯被南栖放在了靠窗的桌子上,它散发出的光亮不强,但在时屿眼里它有着不小的存在感。 他又叹了口气,慢吞吞的,有些不情不愿的下了床,把台灯关掉后才又陷入了柔软的大床里。 他轻轻嗅着手背上的气味,猜到南栖做了什么。 门锁的声音响起,南栖推开门看向房间餐桌的位置,见台灯不是亮的后她松了口气,“原来我关了啊,那就好。” 门又被砰得一声关上了。 睁着眼睛的时屿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 你根本就没有关! 第32章 南栖对时屿的内心活动一无所觉,她不知道时屿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去把灯关上的,只以为自己忘记关灯的老毛病已经改好了。 郑笑笑给她发了个视频电话,已接通她就有些迫不及待,“小南栖小南栖,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玩?” “唔...后天吧。” 南栖算着时间,“后天厨房打算开始给病人加餐,等看他把午饭吃了我就可以开始放假了。” 她把手机放在自己的床头,把自己的零食翻了出来。 郑笑笑叹气,“我怎么觉得你在养孩子,连吃饭都要操心。” 南栖嘴里叼着一根薯条,含糊道:“没办法哦,病人比较特殊嘛。” 看着南栖吃零食的郑笑笑隐秘的笑了下,大学四年南栖就很喜欢吃零食,没想到自己都已经结婚了,南栖还是改不掉吃零食的习惯。 不过这样也好,就算没有人照顾,南栖依旧没有变。 郑笑笑还挺怕南栖因为家里的变故一蹶不振的,她抛掉脑中复杂的思绪,提醒道:“那我们过几天见,游乐园需要带身份证的,别忘了哦。” 南栖眯着眼笑,“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现在还在照顾别人呢。” 说到这,郑笑笑腹诽着究竟是谁让南栖照顾病人的,真的不会出岔子吗,她看着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的南栖,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南栖真的成熟了不少,是自己没有发现呢。 她们又扯了一会别的事情,直到南栖说要去取病人的午饭了,郑笑笑这才不情不愿的挂断了电话。 转眼就到了南栖放假的日子了。 这两天过得都还算顺利,时屿没再恶心过,南栖也没有出任何岔子。 虽然已经不再上学了,但南栖还是期待着假期,一旦要放假了整个人都特别兴奋,她经常仗着时屿听不见在他身边碎碎念,表达自己的激动。 毕竟这个工作很难出门,虽然疗养院里什么都有,但还是外面来得自由。 她哼着歌去厨房领了今天的饭菜,今天时屿吃的饭是一份青菜瘦肉粥,两个配粥的小菜和一份无油的清炒西兰花,虽然看起来依旧没什么味道,但比前几天熬成米糊的白粥要好上不少。 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南栖的的饭和时屿一样,但王婶心疼她,在她的白粥里偷偷藏了好几块排骨,连她那份西兰花都特意用了猪油和肉沫炒的。 南栖欣然接受了王婶的好意,时屿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说些什么的,这几天南栖发现他只对奶茶产生过好奇,别的东西一律不感兴趣。 她拎着保温盒推开了时屿房间里的门,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了出来。 时屿听不见,南栖哼歌也毫无顾忌,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和郑笑笑一起去游乐园,她就笑出了声。 时屿的视线骤然看向她,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收了一声,意识到这是巧合之后,她又开始念着明天要做的事。 “要早点起床去找笑笑呢....然后十一点之后...” 她顿了一下,发现时屿还在看着自己,她歪了下头,在空气中画了一个问号表达疑问。 时屿的视线终于收了回去,南栖出于某种奇怪的直觉也不再出声,安静的拉开凳子示意时屿开始吃饭。 郑笑笑有一点说得不对,让时屿乖乖吃饭比照顾小孩子都难,小孩子饿了还知道主动吃饭,时屿瘦成了那个样子,吃饭的速度还是慢吞吞的。 像个叛逆期的孩子。 他到底能不能感受到饥饿? 南栖有些怀疑,因为心情不错,今天的她格外有耐心,就在时屿想要放下筷子的时候她抬手按住了时屿的筷子,“继续吃哦。” 她让时屿看自己的口型,又指了指他的饭,时屿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还是勉为其难的多吃了两口蔬菜。 “我明天应该不在,你一定要好好吃饭,不知道这回是魏医生还是林柯陪着你,反正你一定会有人陪的,不要觉得孤单哦。” 南栖叹了口气,她想把交代的话写到本子上,又怕时屿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最后还是没有动笔。 时屿不想任何人陪着自己吃饭,他也并不觉得孤单,但他清楚,这是为了防止自己一时想不开用筷子又或者叉子自杀。 绝对不会,时屿有些不喜欢疼痛,他更倾向于温和的,又或者是温水煮青蛙似的死法,比如躺在雪地里让自己失温而死,既能不受到什么痛苦,又能让自己的尸体完好。 关于南栖要去哪他早就知道了,毕竟这几天她曾经碎碎念过无数次,能短暂的让他清静一两天,这让他松了口气。 时屿以为南栖这次出门会很开心,她在碎碎念的时候,时屿听到了南栖说过要见自己最好的朋友,还要去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虽然时屿对南栖口中最快乐的地方感到疑惑,但还是没有主动开口去问。 林柯去外地找周婕了,毕竟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周婕的助理,陪着时屿吃饭的是魏医生,在黄昏的时候,他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那好几天都会无人问津的雪人发呆。 余光看到了人影,他淡淡的将视线移过去,看到了正一瘸一拐走进来的南栖。 她好像哭过,一双水洗般的眸子正映满了不开心,眼尾和鼻尖泛着些红,疗养院的门外停着一辆车,一个一脸担忧的女人从驾驶位探出头叫住了南栖,南栖转过身又朝她摆了摆手,才走进主楼。 时屿坐直了身子,他想继续看南栖,可现在已经没了南栖的影子,他下意识的想找林柯,但他突然想起林柯给自己发了消息,说他要去外地工作,有什么事找魏医生。 时屿是有魏医生的联系方式的,但他从来没有主动找过魏医生,他是他的主治医生,时屿任何一个举动在他的眼里都会放大,被他研究背后的用意。 简单来说,时屿并不喜欢他。 可时屿对南栖又很好奇,她是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的。 第33章 倒霉 南栖觉得自己很倒霉,她刚刚从医院回来,小腿上还钝钝的疼,怪就怪她眼睛乱瞟,和一只流浪狗对上了视线。 说起来都有些丢脸,她被狗追,不小心绊倒了,又被紧追不舍的流浪狗咬了一口,要不是追上来的郑笑笑英勇的拿木棍把流浪狗打跑了,南栖敢肯定自己的身上不止这两个伤口了。 一个是摔倒的时候蹭到了手心,手心破了些皮,一个是被狗咬的牙印,刚刚在医院做好了消毒又打了疫苗。 出来后郑笑笑提出让南栖去她家睡,南栖顾念着她已婚,怕打扰她的老公,而且自己一个女孩子去她家睡好像不太好,最后还是摇摇头,回了疗养院。 她乐观的想,正好可以看看时屿怎么样。 她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说来也奇怪,时屿既然听不见,林助理为什么要让大家都放低音量。 南栖不理解,她此时要是深想就能想到也许时屿是可以听到的,但是她的小腿太疼了,只顾着赶紧回到房间休息。 小腿上的伤痕触目惊心,除了一个狗的牙印以外,还有一块皮肉翻卷了出来,医生原来想给南栖缝一针,在知道南栖对麻药过敏之后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没有太大的影响,缝与不缝是愈合速度的问题,好在南栖年轻,愈合的应该很好,留疤倒是小事了。 此刻她的伤口已经被医用的大号贴布贴住了,但是医生曾经交代过南栖晚上睡觉之前还要把它撕下来,然后上过消炎止痛的药后重新把贴布贴好才行。 南栖一直在做心理准备。 郑笑笑和她打了视频电话,一直在给她发消息安抚她,说好等她好了之后要一起去吃好吃的,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了郑笑笑老公的声音,“笑笑,你怎么还不睡?” “睡了睡了!” 郑笑笑压低了声音,“那南栖,有什么问题及时给我发消息哦。” “好~” 南栖乖巧的应了声,随后挂断了电话。 可挂断了电话的郑笑笑还是一直在给南栖发着消息,南栖不想让她担忧,发了个笑脸过去,告诉她自己没事。 她提起声音,发了条语音,“不用担心我啦,只是个小伤口而已,过几天我就会活蹦乱跳的啦。”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南栖觉得自己挺坚强的了,虽然疼的直抽气,但一滴眼泪都没有掉,郑笑笑看她打针的时候都眼泪汪汪的了,她愣是一点想哭想意思都没有。 南栖想,自己或许真的长大了。 她在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会,又一瘸一拐的出门取了个外卖,在黄昏的时候本想去看看时屿,又想着今天本来应该休假的,贸然去找他很有可能会打扰到他。 郑笑笑又给南栖发了消息,提醒她要记得换药,她看着外面的天差不多黑了,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于是叹了口气,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开始艰难的换药。 她本来想麻烦楼下的医生的,但今天的值班医生是魏医生,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找他。 小心翼翼的把贴在伤口上的贴布撕了下来之后,她下意识的轻嘶了一声。 好疼。 医生开的药是类似于药粉的粉末。她需要把这些粉末轻轻的撒在伤口上然后再把贴布重新贴上隔绝空气,防止伤口感染。 听起来很容易的事情,南栖却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她看着自己伤口的边缘已经出现了触目惊心的淤青,又轻轻叹了口气。 坏狗! 早知道不走那条小路了,还是为了走小路去游乐园近些她才拉着郑笑笑走了那条小巷子,谁知道会有一直虎视眈眈的流浪狗。 不知道报了警后那条流浪狗有没有被处理,警察说会把狗驯养一段时间然后找领养人的... 她的思绪放空了一会,久到小腿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起来。 她又发了一会呆,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时候的南栖余光一瞥,就看到门口一团黑影,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扬声道:“是谁?” 时屿? 南栖呆呆的看着门口出现的人,下一秒反应了过来,急忙捂住了自己的伤口。 她用手在空中画着问号,疑问时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时屿盯着南栖的小腿,此时的伤口已经被南栖遮了起来,但刚刚他已经把南栖的伤口尽收眼底。 有人欺负她了吗? 时屿皱起了眉,有些不满南栖把伤口遮住的举动。 南栖想要拿床边的手机通知魏医生,时屿从房间里出来了应该算是一件大事,可刚刚拿到手的手机就被时屿抽走了。 时屿知道外面有摄像头,他长时间在一个地方静止不动会触发摄像头的警报,干脆抬脚走到了南栖的屋子里。 南栖眨了眨眼,把手伸向时屿,让他把手机还给自己。 时屿摇头,盘腿坐在了南栖面前,南栖房间里的灯开得很亮,映得时屿的皮肤白得不似常人,最近他复食之后气血好了不少,嘴唇也不再是毫无血色的样子。 他的睫毛很长,如今一眨一眨的像一把小扇子,灯光投射在他的脸上,使他的眼睛下方出现了一层扇形的阴影。 南栖有些急,腿上的伤口很痛,现在一瘸一拐的去找魏医生显然不太可能,时屿这个样子是第一次,她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只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示意他把手机还给自己。 时屿轻轻的瞥了一眼神色焦急的南栖,伸出手指指了指南栖的伤口,让她把手移开,南栖摇了摇头,“不行的,林助理说不能让你看到伤口之类的东西。” 她的纸笔还在桌子上,如今拿起有些费力,她只能用摇头代表着自己的抗拒。 时屿不动了,他用手机戳了戳南栖捂着伤口的手,被狗咬到的伤口那里整块皮肉都非常的痛,南栖的手碰到了红肿的皮肉,下意识的嘶了一声收回了手。 时屿怎么那么讨厌! 她气鼓鼓的瞪着时屿,打算忍着痛一鼓作气去找魏医生,可下一秒就愣在了原地。 第34章 眼泪 是时屿拿起医生给她开的药粉均匀的洒在了她的伤口上。 刚刚在门外,他看到了南栖拿着药粉犹豫不决的样子。 南栖怔愣了几秒,她呐呐道:“谢..谢谢。” 时屿的目光专注,他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南栖知道他听不到自己的话,于是心安理得的道:“其实我还挺疼的,但是我不想让笑笑担心,她刚刚结了婚,要是去他们家住多麻烦她呀,她老公不知道会不会在意。” 她叹了口气,说着一些有些无厘头的话转移注意力,以缓解自己伤口处的疼痛,“她上学的时候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怎么一毕业就结婚了呢,虽然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但是聊天时候能聊的东西却少了很多。” 郑笑笑总提自己老公的事情,偶尔还会抱怨一些婚后的家长里短,和婆婆的相处有些不好之类的话,南栖不懂这些,只能偶尔笑笑回应她。 时屿轻轻眨着眼睛,看着被自己洒得均匀的药粉满意的撕开一旁早早就准备好的贴布。 南栖想阻止他,但又怕碰到他让他不舒服,“这个我来就好!” 时屿把自己当成了真的听不见的样子,对南栖的拒绝充耳不闻。 真是个麻烦的人。 时屿在心里想着,自从她出现在这里给自己添了好多麻烦,他被迫做了一些自己很不喜欢的事情。 如今开开心心的出去玩,但又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他已经足够脆弱的了,时屿不明白,为什么林柯会招到同样脆弱的人负责照顾他。 女孩子都是这样吗? 脆弱...不应该形容她。 时屿淡淡的想着,自己才是真的脆弱,但看着那隐隐有些渗血的伤口他就有些崩溃了,他的心跳正常,可身体却不自觉的发颤。 南栖一瘸一拐的回来,始终没有来找自己,时屿有些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又一次的离开了房间,却没想到在南栖的门口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 贴贴布或许会触碰到皮肤,南栖也一直在闪躲,但时屿鬼使神差的用眼神制止了南栖,抬手轻轻的把贴布贴到了南栖的伤口上。 他松了口气。 他该回去了,他需要回到房间然后扶着卫生间的瓷砖好好吐一场,就算再小心翼翼,他的手指还是隔着贴布碰到了南栖的小腿。 只是有些不适应,他想着,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少他帮了南栖一个小小的忙。 说到底刚刚的行为对他来说还是太过“刺激”,仅仅一瞬间他的脸上就失去了血色,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地上却悄然出现了一滴水渍。 是时屿很久没有见过的眼泪。 他抬起头,看到南栖正垂着眸掉着眼泪,她见时屿看向自己,胡乱的抬手擦着自己的脸上的水痕。 他的视线很单纯,南栖很少在他的表情和眸子里看出多余的情绪,现在也是如此,可腿上的贴布清楚的告诉她,是这个一直照顾着自己的人帮助了自己。 在没有被人关心的时候,南栖只觉得疼,从来没有伤心的情绪,可一旦被人关心,情绪就像卸了闸的洪水,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她知道,自己犯了林柯口中说的大忌。 伤口叫他看到了,也在他面前哭了,自己的负面情绪铺天盖地的,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她哭了,时屿也有些无措起来,他动了动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点,他的身体后仰,似乎被南栖这个样子吓到了。 南栖咬着唇硬是不再哭了。 她说话时鼻音明显,眼睫上还挂着一滴要掉不掉的泪,她低声道:“谢谢你关心我。” 时屿这个人,一片空白。 他知道很多事,但也不明白很多事,和外界差不多断联十几年的这段时间里让他不明白南栖为什么要哭。 她很疼吗。 她难过吗。 因为自己的关心让她难过了? 他下意识的摇头,不是,我没有关心你,只是看你处理不了伤口帮你上药而已。 他的摇头在南栖看来,是他因为听不清自己说话而摇头的意思,她擦了擦眼泪,长舒了一口气,朝时屿笑了笑。 “我没事啦。” 时屿又定定的看了她两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南栖收拾了一下自己,确保脸上没有眼泪的痕迹后跟了上去,果然,时屿又在干呕,而且南栖发现他的身体在发颤。 这次和上次的奶茶事件不一样,显然更严重,南栖不会向魏医生隐瞒,她给魏医生打了电话,哪知道魏医生已经察觉了时屿的不对劲。 “小少爷的心率很不正常,他刚刚做了什么吗?” 南栖顿了顿,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也许这会让自己失去工作。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过就算被开除了她也只能离开,毕竟是自己没有忍住情绪哭了起来。 南栖在心里想着自己的懦弱,在她看来,时屿只是自己需要照顾的病人,如今却反了过来,被照顾了的人反而是自己。 她吸了吸鼻涕,等着魏医生的回答。 魏医生轻叹口气,“暂时不要出现在小少爷面前刺激他了,你先回那边的别墅住一段时间,这件事我需要告诉林助理,之后的事情由他来决定吧。” 南栖垂着头应着,转身离开了时屿的房间。 “那现在呢?小少爷应该很不舒服。” “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和独自一人的安静,这种应激反应我是不会进行药物干预的,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这些了。” 南栖闷闷的应声,“知道了。” “我会让人去看着小少爷的情况的,小南,你...” 魏医生还是不忍心对南栖说重话,只能长叹一口气,“算了,你先休息吧。” 南栖觉得委屈,自己被狗咬了难道还不能上药吗,明明是时屿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门口的。 可她谁也不能怪,魏医生负责了时屿那么长时间,他的心本来就是向着时屿的。 至于时屿...南栖看着自己的小腿,嘴角弯出一道浅浅的笑痕。 好吧,她也不能怪他,他是个很好的病人。 第35章 交易 时屿的一切问题来源都和心理因素有关,比如不喜欢阳光,又比如不喜欢人的触碰,相比于第一次见到南栖意识到她正扶着自己时的恐惧,现在的反应不值一提。 时屿平静了下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冲了个澡,擦干身体之后疲倦感席卷了他,让他下意识的想要睡觉。 这是他每次受到刺激后的反应,身体总会觉得疲累,只有睡眠才会让他忘记烦恼,但是在这之前他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事。 南栖。 那个很喜欢哭的女孩。 可惜她房间里的灯早就灭了,或许是睡下了。 时屿出了会神,想着刚刚见到的伤口好像不是摔到了或者被人打的,更像是被什么动物咬的。 暂且推断出了南栖不是和人打架受伤了之后时屿就打算睡下了。 他很不喜欢吹头发,吹风机的噪音会让他觉得烦躁,因此发根的位置还是有些潮湿,他坐在飘窗上,想等着头发干燥了之后再睡觉。 本想随手把窗帘打开,看看那几个雪人怎么样了,可余光却瞥到了对面的小别墅里开着灯。 小别墅的二层应该是护工住的地方,因为时屿记得前几个护工在这的时候,那里的灯总是彻夜的开着。 有时候因为窗帘没有拉紧,对面的灯让房间里出现光亮,他只能不耐烦的重新下床去拉紧窗帘,自此才有了七点之后必须关灯的规定。 林柯并没有和他说招了新的护工。 所以在那个房间里住着的大概率是南栖。 只短暂的想了一下,时屿就想到了一切,应该是魏医生知道了这些。 这次他有些不舒服,没有来得及阻止南栖,她应该是把事情告诉了魏医生。 时屿是不介意南栖向魏医生隐瞒这些的,可她好像诚实的有些过了头。 时屿不太喜欢魏医生,他总是一脸慈爱的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时屿在不耐烦的时候总想质问魏医生。 明明没有经历过自己的事,为什么有资格让自己释怀呢,因为他做了医生的这个职业,所以幻想所有病人都会在他手上痊愈吗。 时屿敢断定魏医生是个好人,但他不理解魏医生的好,他宁可有个人愿意理解他,告诉他:如果死亡能让你解脱,那就去死吧。 他不知道这几年魏医生的治疗有几分作用在,但他不想让魏医生干涉自己的事情。 比如从他账上划钱雇佣的护工。 他有些慌乱。 想过了这其中关窍后,他突然想到如果南栖被辞退了是因为自己的擅作主张。 喉间有些哽咽,自厌的情绪又一次在夜晚悄然出现。 因为他做了多余的事情,才会让南栖被辞退。 ... 南栖在快要睡觉之前,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消息,发消息的人也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很多天没有联系的“小雨”。 “小雨”的存在感太低,如果不是偶尔看到院子里堆的雪人,她或许会习惯性的把他遗忘。 小雨:[在干什么?] 南栖没有多想,[准备睡觉啦。] “小雨”迟迟没有回应,南栖正准备把手机放到一边睡觉的时候,消息通知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你最近的身体怎么样?] 南栖犹豫了一下,干脆从床上坐起身,起身的时候她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她忍了会痛,在缓和了之后回着“小雨”的消息。 [身体还可以,就是今天很倒霉,超级倒霉!!!我在被狗追了之后又被它咬了一下,手掌也被地上的石子擦破皮了,现在伤口腿上还在痛呢。] 原来是被狗咬了。 她...手上也受伤了吗。 时屿打字打得很慢,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需要细细斟酌才能发出去。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只是有些愧疚,自己也许会让这个女孩失业。 她的腿还受着伤,也许在寒冷的冬天需要忍着伤痛把自己放在这里的东西搬走。 时屿把魏医生又或是林柯想得太坏了。 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对一个小女孩儿做出这种事的,但时屿习惯阴谋论,也习惯把人想的很恶毒。 只有南栖是可怜的。 于是他和魏医生做了一个交易。 第二天醒来的南栖发现魏医生并没有通知自己离职。 也没有收到林柯问责的消息。 让她意外的是魏医生嘱咐她好好养伤,等休假期过了再负责照顾时屿。 她有些诧异,毕竟昨天魏医生还是一副自己做错了的架势。 [魏医生,你不开除我吗?] 魏医生发了个小黄人捂嘴的表情,[只要不告诉林助理就行,昨晚的事情你也要记得对林助理保密。] 南栖心里压着的一块大石消失了,[谢谢魏医生,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你要感谢的另有其人。] 就在南栖看着这条消息深思的时候,魏医生已经来找了时屿,他浅笑,“你怎么都不愿意配合我做心理评估,没想到这次为了个小女孩儿松口了。” 他信守承诺,“我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林助理,但请你老老实实的配合我,好吗?小少爷。” 时屿冷着脸,微微颔首。 这是对于时屿来说有些亏本的交易,魏医生很专业,但时屿抵触他,这就导致在做心理评估的时候,时屿心中非常烦躁。 而另一方面对他来说,南栖走不走似乎和他没有太大关系,可他又很在乎南栖是因为自己被辞退的。 虽然现在忍受魏医生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但他心里还是少了一些负罪感。 魏医生了解他现在的心理,可他不明白昨晚的时屿为什么会主动去找南栖,但很显然,时屿不会主动回答这个。 这场长达半个小时的心理评估,最后由时屿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而结束,魏医生知道他已经到达了极限,也不再打扰他。 面前的记录本上有着时屿写上去的话,目测不超过五十字,大多数都是魏医生在喋喋不休,不过就算如此,魏医生也觉得满足。 毕竟时屿难得愿意配合他。 第36章 桂花糕 在离开时屿的房间之前,魏医生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种想法。 他收好自己带来的东西,对时屿道:“我觉得...可以让那个女孩参与到我们的治疗里。” 他知道,他触及到了时屿的的底线,但他心里有数,只是有些好奇时屿对南栖的容忍点在哪。 这么多年时屿一直对他的治疗是不配合的状态,偶尔的配合只是因为被缠得烦了,如今时屿一反常态,这种试探他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时屿突然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盯着魏医生,魏医生做心理医生多年,最基本的心理素质是在的,被时屿阴恻恻的盯着,他也面不改色。 脸上挂着时屿讨厌的笑容。 时屿扯过面前的笔记本,用笔在上面写下几个字,[不行,如果你想让她参与治疗,我会让她立刻离开这座疗养院,还有你。] 你也立即离开这座疗养院。 时屿又开始烦闷了起来,魏医生总是能让他产生抵触情绪,在确认了魏医生看到自己写的字后,他重重的合上了本子,示意魏医生赶紧离开。 难得的写了这么多字嘛,魏医生点头,不再惹时屿。 不过这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魏医生也不是非要让南栖参与进对时屿的治疗里,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他不能让一个女孩搭上整个青春。 但好在魏医生敢确定时屿对南栖毫无男女之情,这是有科学依据的,时屿常年打的那些药物会对他的身体以至于思想都产生影响,他不会对男女之事产生兴趣的。 魏医生肯定这点,所以他不打算参与到南栖和时屿的交流中。 趁着时屿的目光没有看向自己,他快速且隐晦的瞥了一眼床头柜的方向,那里空无一物,但是魏医生知道藏在里面的药就快要满了。 而他束手无策。 也是有办法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他会想办法找一些相近的药替换,不过这治标不治本,药瓶满了,就代表着时屿已经做好了离开这世界的决心。 他站起身,“那我先走了,我会遵守诺言,让那个女孩儿继续在这里工作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她需要一场培训。” 时屿垂眸,没有动作,但魏医生也算了解他,他轻叹一声,“我不会和她过多透露你的事,放心吧。” 他抬脚离开了,在走之前他贴心的关上了房间里的小灯。 漆黑的房间阴暗,因为窗帘的缝隙房间里面隐隐出现了一点阳光,这仅存的阳光渗透到房间里面,却也增添不了多少光亮。 反而让房间的墙面上增添了一道影子,时屿盯着墙上的影子出神,半晌才起身把窗帘拉了个严实。 南栖今天去了厨房。 经过魏医生的点拨,她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知道昨晚这件事的除了魏医生就是时屿,看来是时屿和魏医生求的情。 不过时屿不像是会求情的人,南栖淡淡的想着,他像是会面无表情告知魏医生不要开除她的人。 南栖不知道其中细节,但她对时屿尤为感激,早上她换好了腿上的药后就溜去了厨房。 她打算做个点心感谢时屿。 时屿的肠胃现在还接受不了不易消化的点心,南栖的手艺也没那么出众,思来想去她决定做一道妈妈经常做给自己的小点心。 桂花米糕。 还没到王婶上班的时候,她嗑着瓜子又拎了个凳子坐下看南栖忙碌,她嘴上直夸南栖心灵手巧,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奇的问她,“你这米糕不会是打算送人的吧?” 南栖笑眯眯的没有回答,“反正有王婶您的份。” 米粉与水混合,再加入蜂蜜,搓成松散的颗粒后就可以上蒸盘了。 南栖还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做这个,不过已经得心应手了,米糕的制作方法很神奇,南栖小的时候经常在厨房当成妈妈的小尾巴,眼巴巴的看着米糕制成。 她不知道想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 王婶也想帮忙,不过她对这种南方的精致小糕点一窍不通,见南栖愣神,她出言提醒,“小南,锅里的水开了,是不是可以了?” 南栖回过神,轻应了一声。 已经调过味的松散米粉颗粒一点一点的被她撒进小巧可爱的模具里,她还在上面点缀了几粒桂花。 盖上锅盖后,南栖松了口气,“小火再蒸二十分钟就差不多啦。” “小南啊,你不是北方人吗,怎么还会这种糕点。” 南栖怔愣了一瞬,她翘起嘴角,“嗯,妈妈以前是南方人。” 王婶扇了一下嘴,下意识的避开了这种话题。 她们在厨房聊了小半个小时的天,直到米糕出锅,白白胖胖的米糕上因为撒了一层桂花,打开锅盖之后空气里是满溢的桂花香气。 南栖分给了王婶一大半,而后又挑了几个造型好看的米糕装进了保温盒里。 冬天的气温太冷,如果米糕不装进保温盒里,那这短短的一段路里面的米糕就会变凉变硬,不再松软。 王婶收到了南栖送的小点心非常高兴,作为回礼,又送给了她一大桶自己酿的米酒。 南栖连连推拒,说自己喝了一杯酒之后喝醉了差点闯了祸,这次王婶却信誓旦旦的道:“放心吧,这次的米酒度数不高,连林助理这种不能喝酒的都喝了好几杯呢。” 盛情难却,南栖最后还是收下了。 她一路小跑回到了主楼,推开时屿房间门的时候她发现时屿就坐在飘窗上,愣愣的看着手里的魔方发呆。 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房间里的小灯,让时屿注意到自己来了,他的眸中出现了些神采,看向来人。 南栖把食盒摆在了桌子上,在时屿看过来的时候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来餐桌这边。 时屿沉默着起身,看到了被做成小巧花朵形状的米糕。 他没什么胃口,而且现在也不是吃饭的时间,见到了是什么之后他就转身想要回到飘窗。 南栖见此有些失望,喃喃自语,“不喜欢吗,我做了好久呢。” 第37章 失眠 时屿的脚步停滞了一瞬,他走到飘窗旁,自然的把魔方拿了起来后转身又回到了餐桌旁边。 南栖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去取东西啊。” 她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下,[尝尝这个,很好吃的,谢谢你没有让魏医生开除我。] 这是谢礼。 南栖找不到其余的东西可以感谢时屿,时屿应该很有钱,自己手里的仨瓜俩枣都给时屿都未必能让他看得上。 恰好她突然想到时屿对新奇的东西很感兴趣,比如他从来没有喝过的奶茶,所以这次她做了个南方的简易小糕点来给时屿。 还好时屿还算给她面子,在餐桌旁落了座。 她弯了弯嘴角,把食盒向时屿的方向推了推,时屿配合的拿起叉子,尝了一口她做的米糕。 他咀嚼的动作向来很慢,他大多数时候他吃不下东西,很抵触入口的食物,这在南栖看来,让她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个电影里的考拉形象。 南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仗着时屿听不见自己说话,她肆无忌惮的道:“你好像小动物哦。” 时屿慢吞吞的咽下口中的食物,黏黏的,但也很松软,桂花的香味很淡,甜味倒是甜得腻人。 让他想起了南栖上次分给自己的奶茶,又或者是南栖身上永远不变的香味。 甜腻腻,又挥之不去的味道。 她还是没有换沐浴露,可时屿已经不在乎了,与其说是不在乎了,倒不如说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 他也习惯了南栖。 南栖说的话没有让他成功抬起头,他沉默的听着南栖继续碎碎念,“可惜了只能分给你几个,里面的主要材料是粘米粉,吃多了有些不爱消化,如果你是健康的就好了,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呢。” 时屿抬起头,和南栖对视。 南栖不明所以,回给时屿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们就这样一个碎碎念,一个沉默的吃着米糕,直到时屿感觉到自己的胃有些胀,这才停止了进食。 南栖带了六个米糕,他吃了足足五个。 这让南栖的成就感爆棚,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笑脸给时屿。 时屿发现南栖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尽管她觉得自己又聋又哑,可还是不妨碍她在自己身边说话,一张嘴张张合合,有时候很吵,但时屿觉得自己可以忍耐。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又聋又哑,所以她才能无所顾忌的说一些有的没的。 南栖见时屿不吃了,随手把剩下的那个米糕丢进了自己的嘴里,她说话有些含糊,“那窝先肘了。一悔还有事情要做。” 她朝着时屿摆了摆手,可惜时屿没有看她,她只能端着食盒离开了这里。 时屿叹了口气,抬手将南栖忘记关上的灯又重新关上了。 他本以为今天不会再见到南栖了,没想到下午吃饭的时候他见到的不是魏医生而是南栖,南栖没有和时屿解释自己因为无所事事太过无聊,所以决定了提前结束休假。 因为时屿上午吃了不少点心,下午的饭菜有些适当的减量。 清蒸萝卜团子,肉沫笋丁,还有一份清淡至极的蔬菜粥。 南栖的那份饭里多了些王婶的关照,她来找时屿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带了些王婶给自己带的米酒。 她提前喝过了,不醉人,没什么度数,喝起来浑身都暖洋洋的,很适合冬天。 这次就算刚刚喝过了,王婶也说它度数不高,南栖也谨慎的往里面加了不少冰块稀释,米酒的味道很甜,酒精味很淡,南栖爱上了这种味道。 她按照惯例陪时屿吃饭,可时屿却觉得这次的南栖有些不一样。 对了,她不再说话了。 他抬起眸盯着南栖的脸,发现她正愣愣的盯着手机出神,旁边的小杯子里是白色的液体,时屿以为是牛奶,可又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酒味。 南栖没有什么喝醉的意思,时屿也就放下了心。 他害怕南栖会像上次醉酒那样躺在自己房间的地上不省人事,好在她这次非常有分寸,虽然喝了一大杯但是神色依旧如常。 他的饭量还是被高估了,原本减量的饭菜他也只吃了不到二分之一,南栖见他放下筷子后开口道:“不吃饭会长不高的。” 又突然意识到时屿的身高又比自己高了不少,她又说着,“不吃饭会长不胖的,你看你这么瘦,风一吹就倒了。”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时屿不想吃了就开始收拾碗筷,她一边收拾一边碎碎念,“为什么你会这个样子呢,你至少还有妈妈。” 她喉间哽咽,但她没有哭,就算喝醉了她也记得自己绝对不能再哭出来,尤其是在时屿面前。 她把泪意憋了回去,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我想妈妈了。” 时屿突然抬头看她。 她好像喝醉了,又好像没有,总之和上次不太一样。 可南栖没有注意到时屿的视线,她垂着头,默默的把食盒收了起来,走之前她拿出本子,笑着给时屿看。 [明天见~]附了一个小太阳微笑的表情。 时屿轻轻捏着自己的指尖,这是他在思考的时候下意识做的小动作。 林柯给他发了条消息过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明天我和夫人回海城,下午的时候会过来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时屿沉默的把手机关了机,但又想到会有人给自己发消息,他又按下了开机键。 他觉得有些困扰,南栖羡慕他有妈妈,事实上他非常不想让周婕来看他,也不想见到自己名义上的亲生母亲。 林柯发的这条消息让他觉得非常厌烦,就像是在告诉他:明天下午,我和你讨厌的妈妈会准时来看你,给你找不痛快。 从现在开始,时屿就开始为自己要见到周婕这件事开始难受,直到周婕来看了他,离开了这里后这种不适感才会慢慢缓解。 所以今晚,他失眠了。 在察觉到自己睡不着之后,时屿知道这一整个夜晚自己都会闭不上眼,莫名的,他很想尝尝南栖的酒是什么味道。 他又偷偷从自己的房间溜了出去。 第38章 过分的要求 他清楚的知道三楼摄像头的死角在哪里,但南栖房间门口的那个摄像头避无可避,她房间里昏暗的小灯还亮着,电视连续剧的声音配上她偶尔的笑声,预示着南栖也没有睡觉。 她是个很普通的人,时屿心想。 长相是很可爱的那种,眼睛很圆,在看人的时候神色认真,整个漆黑的瞳孔都会映照着对方的面容,喜欢吃零食,也喜欢哭,喜欢在该睡觉的时候抱着平板哈哈大笑。 隐没在人群中,除了有些出色的长相,再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可她又很神奇。 时屿搞不懂南栖为什么能一边难过的想念自己的亲人,一边对自己扬起笑脸,她的情绪转换得很快,快到让时屿分不清南栖是在开心还是难过。 她的开心和难过的情绪都表现得很真,这更让时屿不理解。 他发出了一些声音,果然屋子里面的笑声停止了,他听到南栖关上了平板,门把手被她拧开了,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唇边还有刚才吃零食蹭到的草莓果酱。 房间里的光亮渗到了外面,她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丝质睡衣的时屿,他的面色苍白,此刻正神情沉郁的盯着自己,在没有反应过来来人是时屿之前,南栖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小少爷?” 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把自己的平板拿出来,在上面打好字后递给时屿。 [小少爷,你在这有事吗?身体不舒服吗?需要我找魏医生吗?先回房间躺着好不好?] 在南栖紧张的神情里,他接过了南栖的平板,面容平和动作有些散漫的在上面打字。 [睡不着,你吃饭的时候喝的什么,我也想喝。] 南栖有些心虚的回答了时屿,[是冰牛奶,你也想喝吗?不过你现在只能喝热的哦。] 骗子。 时屿凉凉的看着她,在确定自己的要求得不到满足之后,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这要求比要喝南栖的米酒好不了多少,南栖看着上面的字,咬咬牙还是同意了。 南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屡次三番的做出魏医生禁止的事。 半夜到小少爷的房间里看剧,还把自己不健康的零食分给他,一旦被魏医生抓到,这回怎么辩解也没用了,或许时屿的求情也不会让魏医生改变主意。 顾念着男女有别,南栖回到房间里换下了睡衣,穿上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又把自己散漫披着的头发扎成了丸子头,这才拎着一大包零食一瘸一拐的带着时屿回到了他的房间。 时屿的房间设施比南栖房间里的好了不少,单说小沙发坐起来都异常舒服,南栖刚想摆好装备,时屿就适时的把一个遥控器递给她。 南栖不明所以,她试探的按下了遥控器,发现房间里的幕布降了下来。 “天啊小少爷,你难道是小天使吗?” 南栖惊呼一声,把时屿吓得颤了一下。 好在南栖满心都在房间里的幕布上,没有注意到时屿的异样,她在幕布的对面找到了一个闪烁着绿灯的方形小盒子,也就一个人的巴掌大。 她感叹,“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连投影仪都那么精致,也不怪我没发现。” 南栖原本不想来时屿的房间,这全都因为他在说了自己失眠之后,又补充了一行字。 [来我房间。] 南栖首先排除潜规则这项,在时屿执拗的看向自己时她鬼使神差的心软了。 时屿的房间太舒服,自己刚刚的那点抗拒转眼就被她扔到九霄云外了。 时屿安静的坐在南栖旁边的小垫子上,南栖看地上铺着厚地毯也没阻止他,虽然把自己叫过来但没什么交流的意思,南栖猜测时屿可能是觉得孤单。 她开始大胆的在时屿的房间用他的投影仪看起了肥皂剧。 时屿也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南栖怕他看不清字幕,还特意把字幕调得老大。 一个关于家长里短的肥皂剧,没什么营养,南栖用来消磨时间的,给时屿看也合适。 里面既没有阴暗血腥也没有什么大尺度的东西,南栖庆幸时屿没有提出想要看她网盘里存着的那些恐怖片。 两人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意外的和谐。 南栖把自己的零食分给了时屿一点,时屿没什么胃口,只拿了一块巧克力,本以为又是一如既往的甜腻,入口的下一秒他却被苦得眯起了眼。 南栖忍着笑,递给时屿一杯水。 “不好意思哦,我比较喜欢吃苦的巧克力。” 时屿喝了一杯水才勉强冲掉口中的苦涩,南栖在平板上面打字给时屿看,“我有甜的糖,要不要吃?” 时屿摇摇头,他坐在那里,视线看向了南栖看的电视剧。 他有些好奇南栖为什么而笑,看了整整一集,南栖时不时的闷笑出声,时屿对此更不能理解了。 里面一点笑点也没有,女主因为逃避家里操办婚姻所以吃了让自己过敏的药,所以整张脸肿了起来,可最后阴差阳错女主还是喜欢上了那个联姻对象。 屋内的环境温暖,时屿听着南栖偶尔的笑声,渐渐的产生了困意,就在他要睡过去的时候,电视剧的声音停止了,南栖的笑声也没再出现过。 她走了吗? 时屿睁开双眼,他静静的凝视着沙发上已经睡着了的人,她的手边还握着贴布,是想趁着时屿不注意偷偷换的,可电视剧的剧情太过助眠,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睡了过去。 也并非是悄无声息,至少时屿注意到了。 他凑近了南栖,轻轻的掀开了她的裤腿,药粉已经不需要再上了,为了避免伤口感染还是需要在伤口上贴个贴布防止伤口感染,时屿犹豫了一下,没有叫醒南栖,轻轻的撕掉了她伤口上的贴布。 南栖睡着,时屿的心理压力小了不少,半分钟的时间,他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把她伤口上的贴布换掉了。 他松了口气,沙发很宽,判断了南栖不会从沙发上掉下来之后,时屿就坐回了飘窗上发呆。 第39章 惊醒 第二天一早,南栖是猛然从沙发上惊醒的,她睁开眼睛,突然想起自己还在时屿的房间里,现在这么晚了,她该回去睡了。 把手边的手机拿了起来,看到上面的时间时,她有些愣神。 早上八点...早上了? 她在时屿的房间里睡了一整个晚上???!!! 她有些无措,第一时间站起身看向床的方向,光线有些昏暗,她借着还未关掉的幕布光线走向床边。 他没睡在床上。 南栖揉了揉头发,无措的转过了身,正心道大事不好了的时候,就在飘窗那看到了时屿,他正看着自己惊慌的样子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万一因为自己睡在了这里,时屿一个没办法说话,又听不到的声音的人叫不醒自己,就这么被自己排挤走了可怎么办。 还好他还好好的坐在那里,南栖走近他,有些疑惑,“天啊,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时屿的状态看不出来是否精神,因为平常的时候他也是这一副恹恹的样子,可南栖就是断定时屿一晚没睡。 她看到了他眼底的阴影。 她转身去拿了平板,在上面打了几个字,[你一晚没睡吗?] 时屿慢吞吞的点头,南栖知道,时屿没有睡觉的原因或许是和自己有关,她心里有一股负罪感。 [那你现在睡好吗?我收拾一下东西这就走。] 时屿点点头,看着南栖把昨晚在这里生产的垃圾清理干净就离开了。 他也从飘窗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 他暂且能接受和南栖共处一室,但南栖在房间里之后,想要他安然入睡这肯定是不能了。 他尝试过在大床上闭上双眼,但南栖偶尔会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这时候的他会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需要在一个确认自己安全的环境里睡眠,而南栖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安全的存在。 她现在走了,可原本有些困倦的他却有些睡不着,人虽然不在了,但她身边萦绕的栀子花香无孔不入。 简单来说就是,走了,没完全走。 他放缓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放松,让自己忽略空气中这充满侵略性的味道。 他翻了个身,又把被子盖到了头上,这才慢慢的陷入沉睡。 一夜没睡的他足足睡了六个小时才醒过来,这六个小时内他没有因为噩梦突然惊醒,实在有些难得。 在看床头电子表上的时间,他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下午。 有两件让他不喜欢的事。 一,他马上就要吃饭了,这是自己每天最不喜欢的环节。 二,周婕就要来找自己了。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件事会让自己更难受些。 林柯还没给自己发消息,这就证明周婕或许还没有下飞机,他应该会先进行吃饭的这一步。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南栖和时屿都睡得不错,区别就是一个人醒来一直在难受着一会要见到自己母亲的这件事,而另一个人则懊恼自己怎么就这么睡了过去。 那可是一个男人啊。 南栖知道时屿不会对她做出自己奇怪的事,可自己竟然太没有防备心了,最让她意外的是,在她等着厨师做好午饭的时候,她发现腿上的贴布已经被人换过了。 被谁换的,那自然是可想而知。 就因为这样南栖才觉得愧疚,她虽然知道时屿比自己大几岁,但在自己看来他完全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自己霸占了他的睡眠时间不说,还让他忍着难受给自己换了贴布。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南栖托着腮,沉沉的叹了口气。 王婶塞给她一个自己做的糖三角,三角形的外皮暄软,内里又流着甜甜的红糖,她的心短暂的被美食治愈了一下。 很短暂。 等拿到了食盒之后南栖的心情又有些忐忑,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在厨师往时屿的保温盒里面装菜的时候,她偷偷往里面塞了一个糖三角,希望时屿吃到甜甜的东西时心情会好一些。 王婶看着她的脸色一会好一会差的,有些八卦的凑上来,“小南,是不是病人为难你了,我也知道,他是个不好伺候的——” “没有啦王婶,病人很好的。” 南栖拎上了食盒,打断了王婶的话,“我先走啦,一会再来找您聊天。” 她带着食盒回到了主楼,一路上了三楼,却在三楼的楼梯口看到了林柯。 主楼是装有电梯的,但大多数时候都用于运送器材,南栖习惯了走楼梯,于是就这么和林柯在电梯口碰上了。 林柯抬手拦住了她,“等等,你先回去吧,晚点再给小少爷送饭,夫人正在和他说话。” 南栖点头,“好吧,那我一会再来。” 她干脆带了食盒回到了厨房的小楼和王婶聊天,王婶见她这么快就拿着食盒回来,诧异的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那位又病了?” 南栖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林助理说是夫人在和病人说话,让我过一会再过去。” 她亲亲热热的搂住了王婶的胳膊,“王婶,你再和我说说你年轻时候的事吧,上次我们说到村长追你,后来怎么样了...” 时屿这边的氛围没有南栖这么轻松,周婕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她红着眼睛,靠在了门口,看向坐在飘窗上出神的时屿。 “小屿,今天有人提出要收购我的公司。 她不要求时屿的回应,只是淡淡的陈述着,“对方开了个很好的价格,我敢保证如果我不答应,对方会想尽办法搞垮我,搞垮我的公司。” 最让周婕受不了的,是那人嚣张的气焰,“听说你还有一个精神病儿子?你一个女人,又没有继承者,这个公司到最后也只能落得个四散的下场。” 她在外地,刚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谈判,有一个用心准备了整整两年的项目她势在必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出了差错,这次出差白白浪费了时间不说,这两年的准备也成了泡影。 第40章 变化 一回到公司,就听到了对家放言要收购公司的消息,刚刚通了电话被人冷嘲热讽了一遍,周婕的心情好不到哪去。 见到时屿之后,想到魏医生说他随时准备好了离开这个世界,她心里就一阵发冷。 她苦笑,眸中泪意闪烁,“我不知道现在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小屿,这辈子我还能等到你的回应吗。” “你可以回应魏医生,回应林柯,回应一个刚来几天的护工,可就是不愿意看看我。”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但还是竭力抑制着自己,“我又做错了什么呢?犯了错难道不能被原谅吗?” “小屿,你还在怪我,是吗?” 时屿动了动,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不想和周婕说话,干脆冷眼扭头看向她。 他不在乎周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周婕像是被他带着微弱恨意的眼神刺激到了,她闭了闭眼,“小屿,无论如何你都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是我的亲生骨肉啊,没有任何东西会比亲情重要。” 她颤抖着问,“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亲生母亲了,是吗?我十月怀胎又差点难产生下了你,得到的就是这个结果吗?” 最后还是在外面的林柯发现了情况的不对,他走近了时屿的房间后听到了微弱的哭腔,心里一哆嗦,直接打开了门。 “夫人,你的情绪不太好,先跟我离开吧。” 周婕咬着牙,她死死盯着时屿,最后还是在林柯的劝导下离开了。 林柯更关心的是时屿的状态,他和以往发病的时候不一样,见周婕这样歇斯底里也只是漠然的一瞥,看起来并没有那些躯体化的症状,林柯稍微放下了心,“小少爷,夫人正因为工作的事情心情不好呢,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说完了这些,他就匆匆跟上了周婕,周婕知道自己今天的情绪不对,主动提出了要先回去,林柯一边安慰她,一边给魏医生发了条消息让他马上过来。 今天司机没跟过来,林柯需要送周婕离开,在离开之前他又想到了什么,先让周婕在车里坐着缓和情绪,去找了正和王婶说说笑笑的南栖。 “小南,去让少爷吃饭吧,注意一下少爷的情绪。” 南栖也意识到了什么,“小少爷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柯长叹一口气,“你先别问那么多了,陪着小少爷先别让他一个人待着。” 他没有说太多,又匆忙离开了,南栖也跟着林柯身后出了门,两个人一个向主楼的方向走,一个出了大门。 南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匆匆的上了楼,发现时屿的房间一切如常,他正靠坐在椅子旁,显然是知道南栖一会儿会过来送饭。 南栖松了口气,“什么嘛,不是还好好的,真是吓死我了。” 她把食盒拆开放到了时屿面前,他的情绪不明,正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周婕,林柯,都没有发现他的情绪,但南栖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拿出本子,[你不开心吗?] 时屿眸光微闪,与南栖担忧的目光对上了视线,而后摇了摇头。 “这样啊...” 南栖只是一个护工,不适合和时屿说太深入的话,所以也不知道从哪安慰他,她没什么胃口,把筷子放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个夫人看起来对时屿很好的样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南栖看到她匆匆的从车上下来,眼含担忧的看着坐在雪地里的时屿,加上林柯对她说过的话,她没想过周婕会与时屿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她看着时屿,目光柔和,虽然不知道周婕在房间里说了什么,可见林柯的反应南栖就知道,她一定说了什么会让时屿难过的话。 她不再提周婕,在本子上写着,[对了,谢谢你昨晚没有赶走我,我睡的太死了,如果有类似的情况你可以叫醒我。] 时屿没有回应,但南栖确定他看到了自己的字。 在时屿吃完饭后,他抬手将桌子上的马克笔拿了起来,在南栖诧异的目光下,在上面逐字写着,[头发好长。] 南栖顿了一下,接过本子,[我让魏医生找人给你修剪?] 时屿摇头,可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又没有继续在本子上写字,南栖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指了指自己,“我?” 她有些不可置信,也不太信任自己的手艺,可时屿就在她的目光下肯定的点头,让南栖觉得。 他真是太信任自己了。 但是既然时屿要求了,南栖就问了魏医生,魏医生好像在忙,很长时间没有回消息,最后直接给南栖打了个电话。 “小少爷怎么样?” 南栖瞥了一眼正看着窗帘出神的时屿,“他很好。” “那就好,刚才的那件事林助理已经告诉我了,时刻关注着小少爷,有什么异常立刻告诉我,至于剪头发,你可以?” 南栖支支吾吾的,“我应该可以吧...但是成果可能不太好看。” “那没有关系,小少爷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个,如果准备好了为小少爷剪头发,记得叫一个医生在旁边。” “毕竟你无法保证小少爷会不会将你的剪刀抢过来刺进自己的心脏。” 魏医生的话让南栖吓了一大跳,“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让今天负责值班的医生陪同就好了,小少爷的头发确实该修剪了。” 有了魏医生这话,南栖犹犹豫豫的还是答应了。 趁着还没天黑她去叫了医生过来又去翻找出来一把剪刀。 魏医生说的话南栖还是很在意,以至于她找了一把长度还没有小指长的剪刀用来当剪头发的工具。 她比量了一下,这么短应该没问题吧。 对于她找了小剪刀剪头发这点,时屿没有任何异议。 整个过程中时屿不紧张,医生不紧张,只有南栖紧张的有些手抖,魏医生不觉得时屿这个人会选择这么不体面的死法,不过是以防万一,南栖却当了真。 第41章 头发 最后剪出来的成果...只能说时屿的长相不错,南栖剪出来狗啃似的头发看起来并不丑,她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 做完这些已经是晚上了,南栖没有好意思让时屿看镜子,时屿也没有提出想要看看自己的头发怎么样,南栖把头发的碎屑收拾好后就嘱咐时屿好好睡觉,与屋子里的医生一起离开了。 看着南栖剪头发的那名医生和南栖出来后感叹似的道了句:“小少爷变了不少,竟然会让你近距离的接触,看来小少爷完全被治愈并不是空想。” 南栖把剪刀揣进口袋里,“我们比较熟悉了嘛,而且这件事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应该做足了准备,刚刚辛苦你了,晚安。” 医生和她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 第二天魏医生来了之后表现得很惊奇,时屿很少提出要求,就算头发不舒服了他也什么都不会说,没想到这次竟然主动要求南栖帮他剪头发。 他的心里也松快了不少,能做出改变也是好的,昨天林柯告诉他周婕在时屿的房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知道周婕哭了的时候他还有些心急,怕周婕说了什么过激的话刺激了时屿,如此看来,时屿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确认了时屿没事,又问了南栖几句话后他就离开了,时屿这几天做的事情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魏医生作为他的主治医生,心情也好了不少,他今天难得有闲情雅致,约了一个室内的钓鱼馆钓鱼。 冬天河水结冰,只能在室内玩一玩了,他交了钱,坐在店家给他安排好的钓位时,心里想到了陈年往事。 他看着面前的巨型池子,忆起了几年前,时屿的病情刚刚被发现不久的时候,他带着时屿去了海边。 人一旦身处舒适的自然环境里,身体与心理都会变得松懈,那时候的魏医生觉得时屿只是因为童年创伤造成的假性抑郁,所以提出了要带时屿到外面散散心的要求。 那次在海边他带了不少人去,包括时屿的母亲周婕,还有周婕带过来的保镖,可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那时候还没有成年的时屿盯着海面愣愣的出神,这片私人海域环境很好,海面上偶尔有海鸥,它们在海面上盘旋,看准了海面里漂浮的小鱼后就俯冲到海面,如果运气好,它们就能饱餐一顿。 那时候的魏医生看向时屿,“怎么样?大海是不是很漂亮,你在看大海还是那些海鸥呢?” 他随着时屿的方向看去,发现时屿正盯着海鸥,这种可以展翅高飞,在风中肆意翱翔的动物确实很受孩子们的喜欢。 他想和时屿拉近关系,问他,“海鸥是很自由的动物,你想变成这些海鸥吗?” 把内心封闭起来的孩子往往都会留有一道窗,他们虽然沉郁,但也渴望自由。 小时屿垂下头,在本子上涂涂写写,魏医生垂下头,想要看时屿在写什么,令他意外的是本子上画了一条鱼。 他...想要成为小鱼,又或者是...觉得自己是被海鸥抓住的那条鱼呢。 魏医生没有对此多想,他带时屿在沙滩上堆城堡,又牵着他在浅滩上感受微凉的海水,年幼的小时屿确实对此产生了好奇,好奇的用手拨动着海水。 这是一个好的表现,魏医生耐心的引导他,“小少爷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呢?如果喜欢大海,可以做海员,每天在海上航行。”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周婕不会允许她的孩子做这种工作,金枝玉贵的小少爷也不会从事这种行业,这一切都是魏医生用来引导时屿的话术。 他觉得时屿并不严重,他需要的是耐心的开导。 那天,时屿在其他人没有注意的时候跌进了海里,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自毁意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意外,魏医生也是。 那么小的孩子其实是怕死的。 奇怪的是,魏医生在今天突然想到了那次在海边的事,水池里的鱼不知道是被什么惊到了,猛然跃出水面又重重的落下,砸起的水花浇在了魏医生的衣服上。 他心里咯噔一声。 如果那次在海边的事故不是不小心呢? 魏医生为自己的猜想感到心惊。 如果是这样,当然,只是如果...魏医生轻轻吐气,让自己的思维变得正常,如果他那么小的时候就产生了自毁情绪,那... 那现在的时屿应该很严重了,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严重。 他想起来前几天对时屿做的那场心理评估,他知道他很聪明,因为大多数时候时屿都待在房间里,他会选择看很多书来打发时间。 所以...他完全可能是装出来的,那场心理评估让魏医生觉得时屿的病情虽止步不前,但也没有恶化的情况。 可万一呢。 他一次次推翻脑中的想法,又一次次的想到时屿或许是个很好的演员,他的演技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那心理评估或许并不作数。 越想越觉得忧心,他干脆起身离开了,后面的店员一脸诧异的追上他,“先生,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或者是你哪里不满意吗?你进店不超过二十分钟,按照规矩我们是可以给你退款的。” 魏医生摆摆手,“不要了,不要了。” 这些都是自己突发奇想的猜测,魏医生不会和任何人说,让周婕知道了也只会让她不稳定而已,早些年的魏医生就看出了周婕的精神也或多或少的有些问题。 轻微的狂躁症,但问题不大,他知道周婕的压力很大,她是省内着名的女企业家,要承担的东西自然不少,他也给周婕推荐过几个稳定情绪的药。 魏医生打给了林柯,“林助理,方便和我聊聊天吗?” 林柯有些歉意,“是小少爷的事吗?很急吗?抱歉,我现在有些事情走不开,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吧。” 魏医生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我想问问关于小少爷小时候的事。” 第42章 海 “小少爷小时候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不。” 魏医生捏了捏酸痛的眼角,“我想知道那些我不知道的,夫人和我说的时候也只是描述了个大概,我想知道更多,这么多年你们一直瞒着,如果再不告诉我事情的全貌,我可能无法担任小少爷的主治医生了。” 电话那头的林柯沉默了会,“不是我不告诉你,我们知道的一样多。” “夫人连你都瞒着?” 林柯苦笑一声,“没错,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些,是小少爷又出了什么事吗?” 魏医生否认,“不,并没有,小少爷好好的,还最近还主动要求剪了头发。” “这不是好事吗,这证明小少爷有了进步。” 魏医生没问出什么,又和林柯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长叹一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南栖在和郑笑笑打电话的时候,也长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给他剪头发的时候紧张的要死,剪完了之后他的头发跟狗啃了似的,还好他是一个不在乎自己容貌的人。” 她郁闷的托着腮,看着郑笑笑在电话那头咯咯的笑。 等她笑够了,她问南栖,“你腿上的伤口怎么样了?今天差不多就不需要贴布了。” 南栖点头,“嗯...已经结痂了,不过也许会留疤。” “留疤算什么?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除了精神病以外,什么都能治好,到时候等你的伤好了,我就给你介绍一个整容医院,当初我胳膊上的划痕就是在那里处理的。” 南栖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郑笑笑不知道时屿的情况,说出这种话也只是无心的,但是南栖下意识的为时屿感到难过。 精神病这个词...有些... 南栖说不出来,她只知道这个词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贬义,她抿了抿唇,“笑笑,别这么说。” 郑笑笑不明所以,“什么...我说什么了?” 南栖一本正经的给她科普,“精神问题也是可以治愈的。” 郑笑笑失笑,“就因为这个?好了,是我话说的不严谨,行了吧?” 南栖轻哼一声,和她说说笑笑,又聊了一会才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后,她又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是自己有些太敏感了。 她去取了食盒,今天的菜和以往的不一样,是时屿主动要的。 他突然想吃小馄饨了。 南栖是开心的,馄饨们包得皮薄馅大,因为很容易被汤泡得不筋道,拎着食盒回到主楼的时候还下意识的加快了些速度。 时屿真的变了不少,竟然愿意提出要求了,她进到时屿房间的时候他正在画画,看得出来他很有天赋,但因为只有马克笔,画出来的东西像是简笔画。 大海,蓝天,还有在海面上活跃的海鸥群,南栖在他面前竖起了大拇指,“很有天赋诶。” “想去海边吗...不过身体应该不行吧。” 南栖叹了口气,把勺子摆了出来。 虽说馄饨是时屿自己提出要吃的,但是吃到第二个他就没了胃口,他盯着上面漂浮着的葱花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栖觉得他不像是在单纯的发呆,时屿发呆的时候很明显,他的神情很空,好似注意不到身边有什么,现在的他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他不开心。 南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她陪着时屿在桌子旁静静的坐着,直到碗里的馄饨皮已经泡得发软,时屿握着勺子的手才有动静。 南栖想要拦住他,让厨房再煮一碗馄饨,但时屿静静的吃着,一直没有去看南栖在笔记本上写下的字。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南栖心想,他变得有胃口了,这是一件好事,泡软了的馄饨也是温热的,南栖把自己碗里的馄饨解决干净,等着时屿把一碗馄饨吃得干干净净之后,她还表扬似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她把东西收拾好后就准备离开了,在拉开门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转身看了时屿一眼。 他也在看着自己的方向。 没有了南栖的房间漆黑静谧,在黑暗中静坐的青年融入了这片环境,漆黑的瞳孔正专注的注视着自己。 她下意识的对他扬起了笑容,做出了口型,“好、好、休、息。” 在确认时屿看到了之后就关上了门。 临近年底,气温开始变得越来越冷了,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在过年之前气温都不会回升。 南栖呼出一口冷气,想着春暖花开的时候时屿应该到外面走走,他在本子上画了大海,或许是想要看海,到时候她可以问问魏医生时屿能不能出门逛逛。 她长叹一口气,地上的雪虽然扫了个干净,但空气中的冷风依旧未停,她站在风口之中看着那挨得整整齐齐的四个雪人,弯着唇笑。 “爸爸妈妈,我现在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甚至学会了照顾别人。 我找到了工作,病人有些特殊,但是个好人,我也在忙碌着,逐渐忘记了以前的痛苦。 她吸了吸鼻涕,知道若是自己再站在这里的话免不了要感冒一场,林助理要是知道自己感冒了,一定又会勒令自己休息的。 她可不能把病传染给时屿。 在夜晚结束之前,睡不着觉的魏医生主动给南栖打了个电话。 彼时南栖正在房间里追剧,是一个有些恐怖的悬疑探案剧,正看到精彩的时候,来电的铃声吓得她一个激灵。 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声音里有些疑惑,“魏医生,晚上好。” “晚上好小南,今天的小少爷怎么样?” 南栖不明所以,“小少爷一切如常,下午的时候吃了满满一碗馄饨呢。” 那头的魏医生这才放下了心,“好,我知道了。” 他刚才问了值班的医生,生命体征的检测仪也没有任何问题,事实证明他今天有些想的太多了。 “没事了,小南,你也早些睡。” 南栖不明白魏医生的意思,还以为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可他却只是简单的问了下时屿,这不太像魏医生的行事风格。 她犹豫了一会,抬手把放了一半的电影暂停了。 要不然去看看好了。 第43章 雪崩时刻 魏医生和林助理从来没有在睡前给自己打电话的习惯。 南栖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时屿出事了吗,可又不太可能,如果他出事了,怎么可能会只给自己打个电话这么简单,而且时屿就住在自己的同楼层,他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应该第一个知道才对。 可魏医生这通电话让南栖觉得有些不安。 这也是她决定去时屿的房间里看看的原因。 她披上了薄外套,轻手轻脚的走向了时屿的房间,虽然只有短短一段路的距离,可又因为夜深人静的关系,南栖每一步的走路声都被放大了。 不知道为什么,南栖突然打了个冷颤。 在像往常一样输入密码的时候,键盘上却闪烁起了红灯。 密码错误。 她的手颤了一下,这一瞬间她想起了林柯交代自己的那一长串重置密码,南栖的空闲时间很多,好在她趁着闲时将这串密码背了下来,她面色青白的把密码输了进去,下一秒门开了。 原本漆黑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因为南栖手机上的手电筒,又注入了一丝光亮。 时屿还好好的躺在床上,但他手腕上戴着的检测仪已经被摘下来了,正用一个连接器连接到了平板电脑上。 看到这一幕的南栖心里咯噔了一声,“别吓我...” 此时的她也管不上别的了,抬手按亮了床头的灯凑到时屿面前,扯了扯他的被子。 时屿像是已经陷入了沉睡,拜南栖所赐,时屿额前的头发稀碎凌乱,他的双眸紧闭,细密的长睫覆于其上,就算南栖扯了他的被子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南栖一咬牙按住了时屿的脉搏,还在跳动,但是他身体好凉! 南栖手忙脚乱的给值班医生打了个电话,好在她学过一些急救知识,她用手拍打着时屿的侧脸,按压他人中的位置,想让他因为疼痛而清醒。 “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时屿。” 南栖的话中带着些哭腔,说话有些不经过大脑,有什么说什么,“你别死啊,我真的好怕,你死了我怎么办,我的工作怎么办。” 她蹭了下眼角,南栖是被吓到了,她的难过与害怕和时屿死了自己就会丢掉工作无关,她从小时候就有一慌乱就胡言乱语的毛病,再仗着时屿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说话更加肆无忌惮了,“你怎么这么坏啊,你赔我工作——” 听到了脚步声,她立刻让开了身体,医生接管了她的位置,跟上来的护士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瓶,重量轻飘飘的。 “是空的。” 空的是什么意思,这个药瓶里面原来是有药的吗。 他自杀? 南栖愣愣的后退一步,看着医生将检测时屿身体的仪器夹在了他的手上。 “快通知林柯和魏医生!” 南栖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她扬声应了,给魏医生和林柯打了个电话,好在电话都顺利接通了,说明了缘由后两人表示一会就会过来。 林柯心系时屿,而魏医生则敏锐的察觉到了南栖话语中的颤抖,他叹气,“吓到你看吧,你先回房间去吧。” 南栖在这确实没什么用,但也没办法安心睡觉,只能去门口等着林柯和魏医生过来,离开之前,她看到护士将一个用于催吐的透明管子插到了时屿的口中。 她没有再看,转身离开了。 南栖曾一度觉得时屿最近变好了不少,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可雪崩时刻来得如此之快,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如果南栖今晚没有去时屿房间,那么第二天一早众人只能见到时屿的尸体,就算是国内再顶尖的医生也回天乏术。 为此林柯感激她,林柯一路踩着油门来疗养院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主楼门口台阶上的南栖,南栖对于他的到来很惊喜,她上前两步,“医生们正在抢救。” 话说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异常沙哑。 “嗯,我知道,我已经通知了其他人过来,今晚你先回房,其他事明天再说。” 林柯到了这里后反倒冷静下来,因为他也对时屿如何抢救一窍不通。 “小南,你冷静一些,告诉我最近小少爷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南栖摇摇头,“没有,我...他最近主动提出了要剪头发,还主动要求想要吃小馄饨,然后...然后就没有其他的了。” 她还把时屿曾经在笔记本上画画的事情告诉了林柯,一字不落,林柯若有所思,他看着南栖的样子,叹气,“你先回去睡觉吧。” 南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她现在觉得自己身体的温度和时屿一样冷,有一条生命即将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她怎么能冷静,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那,小少爷会没事的对吗?” 南栖看向林柯,眼底有明晃晃的希冀。 林柯默了会,“生死有命,他不想活,谁也拦不住。” 南栖哽咽着,“那,当初我在雪地里发现他,不是因为迷路,他是在自杀,他不想活了,对吗?” 这点林柯没有否认,随着他点头,南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对不起林助理,如果我能早点发现的话,也许小少爷——” “这不怪你。”林柯安抚她,“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小南,冷静下来好吗?” 南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冷静,刚刚那种冰凉的触感还在指尖萦绕,她不想给林柯添麻烦,强忍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林柯上楼去看时屿了,晚上十一点,疗养院是南栖从来没见过的灯火通明,刚刚又来了一批医生,他们制定了催吐的计划,但还是明确告知了林柯在洗胃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窒息的情况。 林柯给周婕打了无数遍电话,后来他把电话交给南栖让她重复的拨着上面的数字。 南栖无事可做,得了林柯的交代她一刻未停的给周婕拨着电话,可结果不遂人愿,从始至终周婕都没有接电话的意思。 “算了。”林柯叫停了南栖的动作。 南栖动作停滞,“不需要再联系小少爷的妈妈了吗?” 第44章 好苦 “夫人或许是喝醉了。” 林柯没有和南栖讲清具体原由,他咬咬牙,大手一挥让医生继续抢救。 那些放在外面的设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南栖也明白了那些并不是摆设。 她在房间外面找了个角落坐下,不敢看时屿那边的情形,又不想离开。 她靠着墙壁,暗自出神,直到意识开始飘离,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只睡了几个小时,南栖就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她揉了揉自己睡得有些酸痛的肩膀,想起自己并不是在睡梦中。 时屿出事了。 她站起了身,不远处时屿的卧室里已经没有了声音,原本和她一起焦急等待的林柯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些医生也消失了,她揉了揉眼睛,向窗外看去。 天刚泛起鱼肚白,天色还泛着些青,南栖扶着墙站起身,拍拍有些发麻的小腿。 天要亮了。 她一瘸一拐的走向时屿的房间。 他房间的门开着,罕见的是房间的窗帘也是拉开的状态,朦朦胧胧的光晕照了进来,让躺在床上的人脸上泛起了一丝柔意,皮肤更是冷白如玉,不似真人。 南栖凑近他,发现他手腕上的检测仪已经被人戴了回去,脸上还戴着氧气面罩,此刻胸口起伏微弱,正有些艰涩的呼吸着。 南栖捂住了嘴,她小心翼翼的蹲在时屿身边,“你差点就要死了。” 她干脆盘腿坐在了床边,“为什么一定要死呢,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尽管自己的家里发生了那种事,南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死。 她不敢,所以只能懦弱的活着。 南栖并不觉得时屿是小题大做,他一定经历了什么才让自己痛苦到不想活下去,但南栖不明白他经历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他崩溃成这个样子。 一个会忍着难受帮她隐瞒魏医生,只为了能让她保住工作的人,在南栖眼中有些善良的人,为什么会活成这个样子。 南栖没有办法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一个单纯的护工。 “你真的有点吓人,我刚刚都被吓到了,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吧。” 南栖闷闷的看着时屿的耳垂,上面一颗小巧的红痣异常明显,“你这里有颗红痣诶,以前我都没有注意到。” “以后能不能不要伤害自己啦?如果有心怀怨恨的事情,为什么不选择去报复回来呢?” “好吧,我可能太恶毒啦。” “反正...我们是朋友对吧,如果不开心了,为什么不找朋友聊聊呢?” “为什么非要...非要这个样子。” 她已经没了睡意。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再怎么小心翼翼的对待都是没有用的,南栖从前觉得觉得,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对他颇为照顾,他就会这么好好的活下去。 “死是很可怕的。” 南栖回忆着自己的家人,“如果你死了,你会让在乎你的人伤心痛苦很久。” “你再也吃不到好吃的,喝不到珍珠奶茶,就是...就是消失了,你懂吧。” 南栖又开始自言自语了,她有些孤独,虽然郑笑笑时常拉着她一起说话,但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空空的,像个孤魂野鬼。 是这个工作让她充实了起来,虽然没有几天的时间,但她每天都在期待着第二天该让时屿吃些什么好吃的,让他能多回应自己一些。 说着说着,她又有些哽咽,“能不能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我的桂花米糕做给谁吃啊。” 楼下传来了车子的声音,南栖站起身,抹了抹眼泪,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泪滴到了时屿的眼尾。 那一滴眼泪顺着眼尾流下,形成了一道泪痕,床上的人睫毛微颤,缓缓的睁开眼睛后,看到了南栖的背影。 他像是刚刚哭过,眼尾的泪痕深重,眸中的情绪也是模糊不清的,可事实上,时屿已经十几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了。 时屿抬手艰难的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他盯着指尖的一抹水痕发呆,而后缓缓的伸出舌头舔了舔。 好咸,好苦。 让人心里都揪起来似的难受。 林柯不在是因为他下楼去接周婕了,如他所料,周婕因为上次在时屿这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每天晚上都会喝酒,他是叫了周婕其他的助理叫她,才让她堪堪醒了酒。 这一路上知道了时屿的事,周婕的酒已经彻底的醒了,下了车之后她就心急如焚的想要冲进去,被林柯及时拦住了。 “夫人!小少爷已经没事了,他现在需要休息。” 周婕顿住了脚步,她声音有些颤抖,“他...还活着吗?” 林柯颔首,“万幸,在小少爷身边的那名护工及时发现他的异样,小少爷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已经平稳了下来,不过还没醒。” 周婕扶着身边的墙,闭了闭眼,“魏医生呢?” 林柯侧过了身体,“在里面,他正想和你谈谈。” 魏医生正看着天花板出神。 门被敲响了之后他回过神,见是周婕,他嘴边挂起微笑,“夫人请坐。” 周婕面色恍然的坐在了魏医生对面,她看到了魏医生桌面上摆着的资料,声线有些颤抖的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请让我把小少爷带到国外。” 桌面上摆的资料,正是有关于国外对抑郁症的疗法,这次周婕没有再急着反驳,她瘫坐在椅子上,“我...我不想...” “这已经不是您想不想的事了,我对小少爷的事情非常惋惜,但是如您所见,他最近不可控的次数越来越多。” “小少爷很聪明,他巧妙的用了电脑上的数据连接了检测仪,骗过了我们所有人,如果没有小南及时发现,那结果您也是可想而知的。” “小少爷会死。” 周婕沉默着没有说话,魏医生看着她,“夫人,如果不想让小少爷出国,那么...” 在周婕的眼神里,他淡淡的道:“请告诉我小少爷小时候的事,完整的,无一丝隐瞒的,事与具细的一一说明。” 第45章 蠢 周婕下意识的想站起身离开,一句“不可能”脱口而出,魏医生没有拦她,就在她即将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她却顿住了脚步。 “能给我一些时间吗,魏医生。”周婕的声音有些消沉。 魏医生颔首,“我理解您的犹豫不决,或许回忆之前的事对您来说也是个艰难的事,所以一个月,一个月后小少爷的是去是留由您来决定,我将不再干涉。” 周婕无法决定,往事对时屿来说是一个一旦提及就会将自己的心变得鲜血淋漓的东西,对周婕又何尝不是。 他痛苦,她也是痛苦的。 她走出房间后,正好看到南栖从楼上下来,南栖愣了一下,对周婕轻轻点了点头。 周婕现在一颗心全在魏医生说的话上,只轻轻瞥了眼南栖就叫了林柯去车里谈话,南栖放轻着脚步,正想去找魏医生,却看到魏医生一脸疲惫的盯着桌子上的文件发呆。 “魏医生。” 魏医生的视线看向南栖,“好孩子,谢谢你救了小少爷。” 南栖摇摇头,“他没事了对吗?” 见魏医生点头,南栖抿了抿唇,道了句我先走了就转身离开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消极,林柯,魏医生,还有那名夫人,每个人都对时屿的病一筹莫展,在时屿自杀了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沉重。 可是。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南栖知道自己不该管那么多,知道自己只是个惹了时屿难受很多次的人,她不专业,也不懂什么心理学,可她在回去的路上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转身又回了魏医生的房间,魏医生对她的去而复返很意外,“小南,还有事吗?” 南栖动了动唇,“小少爷知道你们这个样子吗...” “就是...你们每个人都这么忧心他的样子。” 魏医生没有明白南栖的意思,南栖却没再说什么,她摇摇头,“魏医生再见。” 他怎么会不知道。 每个人都在期盼他活着,这对时屿来说何尝不是束缚他的枷锁。 自己也一样,竟然又在他身边掉眼泪了,他的压力应该很大吧,所有人都不要他死,就算他自己放弃了生命也于事无补,他还是这么痛苦的活了下来。 南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寻死,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几天和她相处的青年并不是坏人,他沉默,却又总是心软。 这次事件过后,时屿又在病床上昏睡了三天,他有时醒着,但在注视天花板许久之后又会闭上双眼,在药物的作用下浑浑噩噩的再次睡过去。 今天时屿停了药后终于彻底醒了,而南栖发现,时屿的房间里多了一个摄像头。 南栖很不理解,可魏医生却说,“我们需要时刻观测小少爷有没有事,我们不能时时刻刻保证小少爷都能幸运的在自杀之后被人发现。” 可这真的是幸运吗。 南栖阻拦不了,与她的难受相比,时屿对此不发一言,也看不出喜怒,他刚刚醒来不久,似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见南栖进来看他,他侧过了头,想起了几天前口中尝到的苦涩味道。 那是眼泪。 南栖看着在墙角的摄像头,闷闷的,“这下好了吧,一点隐私都没了,什么都被人看光了。” 时屿神色淡淡,随着南栖的话落他抬眸看向了角落里那正闪烁着红灯的摄像头。 他收回视线,又看向南栖。 南栖以为时屿也注意到了摄像头,但不知道怎么和时屿解释这些,她只能沉默的坐在他的身边,把熬好的米粥放在床头。 魏医生严格规定了南栖与时屿的交流,在笔记上写的任何字都要交给他看,南栖不喜欢这样,干脆不在本子上写字,只用眼神示意时屿吃饭。 时屿摇头,他将头换了个方向,不再看南栖,南栖也不强求,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在摄像头下她有些浑身不自在,见时屿没有吃饭的意思她就把米粥带走了。 没有之前那样哄着他吃饭的意思。 时屿的指尖冰凉,他在被子里攥了攥拳,又有些无力的松开。 她好像生气了。 南栖没有生气,只有时屿刚刚抢救结束后的那段时间她掉了几滴眼泪,现在又重振旗鼓自我催眠时屿根本没有自杀过。 晚些的时候她悄悄的下了楼,看负责值班的医生正打着盹,于是轻手轻脚的进了时屿的房间,见他躺在床上睡着,于是轻手轻脚的把食盒放到桌子上,然后打开了房间里的小灯。 她知道这个时间的时屿根本不会睡着。 时屿的睫毛微颤,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向餐桌这边的方向,南栖像招呼小狗似的鬼鬼祟祟的向时屿招手。 时屿顺着她的意思下了床,南栖忙把自己在手机上打好的字递给时屿看。 [吃一点吧,不吃又会胃痛的。] 时屿愣了一下。 她没有生气吗。 南栖就这样看着他,觉得愣神的他有些可爱,偷偷笑了笑,“吃吧,没关系的。” 时屿猛的收回了视线。 他犹豫了很久,拿过了南栖的手机,在上面打字。 [我的事,吓到你了吗?] 南栖愣了下,她下意识的想摇头,可触及到时屿的视线,她又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 时屿抿唇,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了好一会,看得出他真的很纠结,最后南栖看到了最终的版本。 [抱歉,我特意挑了晚上,没想到你会过来。] 等一晚上过去,医生就会发现他的心跳频率过于一致,很快就会发现他的不正常,在下午南栖来这里送饭之前就会发现他的尸体。 他没想到会吓到南栖,也没想到南栖出乎他意料的掉下眼泪,他心中淡淡的想。 自己让太多人难过了。 南栖看到了上面的话,有些哽咽,她呼出一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低骂了句,“真蠢。” 连死都要照顾别人的时屿不是蠢是什么。 无缘无故被南栖骂了的时屿有些疑惑,南栖看到了时屿疑惑的神情,光明正大的道:“蠢货,大笨蛋,说的就是你。” 第46章 值得的人 “人要学会自私一点呀。” 似乎没有预料到南栖接二连三的话,时屿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椅子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南栖的话止住了,她给时屿看手机上的字。 [我刚才说你要好好吃饭。] 在时屿看向自己时她还肯定的点了点头,时屿没有揭穿她,最后在她的催促下将这碗米粥吃的干干净净。 南栖看着他骨节明显的手腕轻轻的叹了口气,前几天他主动要求剪头发,还有想吃小馄饨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了自杀的准备。 再向前追溯,是他的妈妈,那位被林柯称为夫人的人来找了时屿,南栖细想了下,林柯那时候急匆匆的来找了自己,想必是那位夫人对时屿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南栖能想到的问题,魏医生也能想到,但是周婕的嘴很严,只对魏医生透露了个大概。 这么多年过去,时屿生病的根本源头是什么魏医生根本不清楚,他只能靠着过往的经验摸索,大多数时候都选用药物治疗。 可这注定治标不治本。 一个两个的嘴都那么严,对魏医生来说他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能让他继续走下去的不是时屿就是周婕,让这十几年都隐瞒着一部分事情的周婕开口,那简直难如登天。 但让时屿主动说出小时候的事,魏医生真的怕时屿说着说着会突然发病,拿着刀直接死在自己面前。 有些夸张,但魏医生想按照时屿现在的情况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而对南栖来说,她远没有魏医生想的那么复杂,时屿完全看不出来前几天曾经自杀过的样子,他面色一如既往的寡淡,在吃完了南栖带过来的粥之后就定定的看着她。 南栖知道,这是在赶自己离开。 她没有走,把手机给时屿看。 [坏人犯的错,不该善良的人来自责。] 南栖怕时屿不理解她的意思,拿回手机重新打字。 [我说的坏人是你的妈妈。] 南栖在一本正经的疏导他,但难得的,时屿的神情突然松快了很多,他露出了南栖从未见过的表情。 他好似很讶然南栖会说这种话,一双黑瞳突然有了些神采,他缓慢的颔首,让南栖的心里骤然一松。 [那你是不是不会再做出前几天的那种事了?] 时屿慢吞吞的打字,[嗯,为了你的工作。] 南栖的表情倏地一僵,她想起发现时屿吞药那天自己急的在他身边胡言乱语。 ——‘你这个坏东西,你死了我的工作该怎么办,你赔我工作。’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就算他那时候还有意识也应该听不到自己说话才对。 别人告诉他的?那更不可能,南栖说出这种话之后楼下的医生过了一段时间才上来。 思来想去,南栖只能把这个归结于是自己多想了,她搓了搓有些发热的脸颊,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明天我请了半天假,可能不能及时来给你送饭了,等我回来给你带我自己做的杏脯,超级好吃!!!] 南栖加了三个感叹号,来表达它的好吃,见时屿点头,她收拾了东西离开。 南栖请假是因为她租的那个房子有些问题,好像是漏了水流到了楼下,房东又在外地,南栖只能请了假回去看看。 好在她第二天回去的时候发现并不是她家漏水,而是楼下邻居的管道出了些问题才导致天花板滴水。 南栖松了口气,先是给房东太太打了个电话告知这件事,然后去厨房里取了自己晾的杏脯。 她一度觉得做食物是一件很治愈的事情,它拥有一种天然的,隔绝外界的屏蔽感。 在做菜,又或者是在做其他食物的时候,思绪会沉浸进去,以至于生活中的那些不开心与痛苦被短暂的忘却了。 当翠绿的蔬菜,圆滚滚又饱满的小西红柿,活蹦乱跳的海鲜,又或者是形状饱满的雪花牛排下入锅中时,能让人保持高度的专注。 从香味飘散的那一刻起,就让人开始期待成熟的那一刻。 自从家里出了事之后,南栖开始爱上了做菜,杏脯是她第一次做,其实她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只不过是像妈妈那样按照记忆里做出来的。 它们晾干后被装在了密封的小罐子里,放了几天后糖化反应产生,失去水分的杏脯变得越来越甜。 刚刚打开罐子,南栖就闻到了杏子的甜香。 时屿或许会喜欢。 她珍惜这次休假的机会,在确认了漏水的不是自己家后,她就带着装好的杏脯去找了郑笑笑。 两人吃了简单的一顿饭。 郑笑笑也想尝尝南栖做的杏脯是什么味道,南栖难得的吝啬,只给了郑笑笑一小块,郑笑笑说她抠,南栖却轻哼一声,“我自己还没吃呢。” 郑笑笑一脸了然,“人家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肯定吃不惯你做的杏脯,还不如都给了我。” 好明显的算盘,南栖才不上当。 “不要再说病人的事了,我都签了保密协议的。” 南栖不想多说有关于时屿的事,郑笑笑也没说到这个话题,在吃过饭后,郑笑笑突然说了句,“我想离婚了。” 南栖抬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为什么,你和你老公不是刚刚度过蜜月回来不久吗?他出轨?” 郑笑笑摇头,“不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唉,算了,先不说这个了。” 她托腮,“是以前冲动了,觉得自己遇到了可以值得相伴一生的人,可我们那时候才认识三个月...说多了都是泪,小南,你可千万不要像我一样闪婚。” 南栖握住她的手,“笑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就算我帮不了忙,也可以和我说说谈心,如果想离婚了也没关系,我这里有些钱可以都借给你。” 郑笑笑擦了下眼角的晶莹,“知道了。” 她感叹道,“你从上大学的时候就是老好人一个,到了现在还是这样,真担心你有朝一日被别人骗。” 南栖笑得没心没肺,“我只对值得的人这样嘛。” 第47章 周婕 郑笑笑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记得那个晓悠吗,我们前几天聊天的时候刚说过她,她又回国了,上大学的时候她处处都要学你,前几天问我在做什么工作,我也没告诉她,估计这次回国就不会再走了,她要是让你给她介绍工作,你可别轻易答应。” 南栖没把郑笑笑的话往心里去,“好啦,我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南栖回到疗养院的时候,发现时屿房间的摄像头被撤掉了。 她有些诧异,魏医生不在,她问了值班的医生,得到了一句:“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小少爷自己要求的。” 他也纳闷,“不好好看着小少爷,万一他又自杀该怎么办,也不知道魏医生怎么想的。” 事实上是时屿要求了林柯把房间的摄像头撤掉,林柯原本想听魏医生的,但时屿的一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这里是监狱吗?] 他思来想去后去找了魏医生,觉得魏医生这种行为侵犯了时屿的人权,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最后还是林柯占了上风。 魏医生最后还是妥协了,他去叫人拆了时屿房间里的摄像头,但是要求收走时屿房间里除了手机以外其他的电子设备,防止他再次用假数据骗过所有人。 于是刚刚在房间里出现一天的摄像头消失了。 最轻松的要属南栖,她不需要再在摄像头下拘谨的陪着时屿吃饭了,避免了她面对着摄像头时不下咽的状态。 杏脯是南栖问过医生,医生同意了之后,她才给时屿拿过去的,但杏脯属于高糖水果,时屿只能吃两颗。 请完这半天假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左右了,南栖本以为属于早就吃过了饭,可医生告诉他送到时屿房间里的食物原封不动的端了回来。 本想去房间看看他的南栖转身去了厨房,一听南栖要给小少爷送吃的,厨房顿时忙碌了起来,是专门请的营养师为时屿搭配的药膳粥和小菜。 南栖又拎着食盒去找时屿,他已经习惯了南栖的存在,在南栖进到房间里后他抬起了头注视着她。 南栖晃了晃手里的食盒,“快来。” 她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又向时屿招了招手,时屿非常配合的走餐桌边,看着南栖把里面的东西摆了出来。 南栖非常好奇为什么时屿不学手语,这样会更方便利于交流,但转念一想,时屿这副恹恹且颓废的样子应该提不起精神学这个。 她叹气,把自己准备好的杏脯拿了出来,在手机上打字给时屿看。 [杏脯有点酸,等你吃过饭后尝尝看吧~] 时屿不想吃饭,药膳粥的味道很怪,像放置了很久的皮带,他将自己的药膳粥推到南栖面前。 南栖好像没有领悟他的意思,她摇了摇头,“我在外面吃过啦。” 正想打字给时屿看,可时屿见南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后,恹恹的拿回自己的药膳粥吃了起来。 南栖顿了一下。 她怎么觉得...觉得时屿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怜。 她欺负他了吗?应该没有吧。 她陪时屿在房间里坐了一会,见时屿吃杏脯时被酸得眯起了眼睛,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恰好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她没有注意到时屿不解的眼神。 郑笑笑很少给她直接打电话过来,南栖怕她有什么急事,自己犹豫了两秒就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郑笑笑的哭声,南栖忙问她怎么了。 郑笑笑抽抽噎噎的,“他...他打我!” “什么!” 南栖站了起来,触及时屿的视线她安抚的对他笑了笑,转身走到房间的角落,时屿听不到南栖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但是听到了她温柔的语调。 “那你现在在哪,先别哭呀。” “阿姨家?好,那我现在去找你。” “可是...真的不用吗,我这边没关系的...好吧。” “没关系的,笑笑,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还有我呀。” 他又听南栖温柔的安慰了一会电话那头的人,在她挂断电话的时候收回了看向她那边的视线。 她...对所有人都是这么温柔的吗。 时屿静静的把面前另一颗不舍得吃的杏脯放在嘴里。 怎么感觉更酸了。 南栖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一边把食盒放到袋子里一边咒骂郑笑笑的男朋友。 “坏东西,男人没有一个好的。” “狗男人,竟然敢打笑笑。” 时屿开始想要澄清这个误会了,他想让南栖知道自己是听得见的,以防止她在自己面前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她一边骂人一边在手机里打字给时屿看。 [杏脯好不好吃?] 时屿看着情绪收缩自如的她点了点头。 南栖笑了下,[那我明天还带给你吃好不好,药膳粥不喜欢,明天吃阳春面怎么样?冬天最适合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了。] 时屿抬头,他没想到南栖看出了他对药膳粥的抵触,于是好心情的点了点头,回复南栖。 [不要香菜。] 南栖比了个ok的手势,离开了这里。 向医生传达了时屿并不喜欢药膳粥之后,医生那边也没强求,只交代时屿要吃些清淡好消化的,并不严格规定时屿的食谱,于是南栖没有食言,第二日当真去厨房那边叫厨师做了两份阳春面。 在等面煮好的时候,南栖靠着墙出神,那天匆匆一面的夫人一直没有来看时屿,南栖猜测是魏医生又或者是林柯阻止的。 她现在已经意识到了周婕来看时屿并不会给时屿心理上的安慰,反而会像上次那样刺激到他,知道了他们母子关系并不好后她觉得周婕不来看时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来也巧,南栖在拎着阳春面想回到主楼的时候,在主楼的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车,她以为是林柯,没想到车窗降下竟然露出了周婕的脸。 周婕抬手把墨镜摘了下来,看向一脸诧异的小姑娘,开口道:“上车,我要和你聊聊。” 第48章 约定一起跨年 不是我想,是我要。 这近乎命令的语气让南栖知道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可自己毕竟是在人家的手底下做事,只能拉开了车门。 她穿的圆滚滚的,因为只有这短短的一段路,所以她以保暖为主,和穿着貂皮大衣的周婕一同坐在车里后显得她有些格格不入。 周婕只瞥了一眼南栖,就开口道:“听说你救了小屿,我替小屿谢谢你。” 语气带着浑然天成的高高在上。 南栖笑了下,“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突然想起时屿好像没有和自己道谢过,他想死,而自己间接阻止了他,按照这个思路想时屿应该是讨厌自己的。 他或许不知道那天发现他吞药的人就是自己,毕竟他很少和人沟通。 想到了这点的南栖悄悄的松了口气。 周婕看着出神的她皱了下眉,她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只想问问你小屿最近怎么样。” “小少爷很好,心情不错,吃饭也很有胃口。” “心情?” 车内宽敞,周婕与南栖相对而坐,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直起身体,“小姑娘,撒谎是不对的,你只需要告诉我实情,不需要在这儿搪塞我。” 南栖眨了眨眼,她犹豫的道:“可这就是实情啊...夫人,我说错什么了吗?” 周婕优雅的交叠手背,冷淡的道:“你还敢说小屿的心情不错?魏医生都无法察觉小屿的心情如何,你就能看出来了?” 她非要钻这个牛角尖,南栖也不争辩,她解释道:“抱歉夫人,这都是我的直觉。” 周婕笑了声,“那确实如此,你的直觉也让你一个小姑娘大半夜的去小屿的房间,不然小屿可就危险了。” 南栖抬起头,有些不解周婕为什么要说这个,“夫人,您这是...” “小姑娘要学会自爱,单说一个直觉就跑到小屿的房间,我觉得这个借口并不好。” 南栖被气笑了,“夫人,您觉得我深夜闯进小少爷的房间不对,可如果我没有去,你可就见不到活生生的小少爷了。” 南栖觉得周婕才是精神有问题的那一个。 她忍了下,开口道歉,“抱歉夫人,是我说话有些过激了。” 周婕冷笑一声,“一码归一码,是你及时发现了小屿的异样救了他的生命,对此我很感激。” “可你怎么解释会在半夜进到小屿的房间?”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夫人,对我来说小少爷只是一个病人,您可能有些多想了。” 周婕不得不多想。 她打量着南栖,“听说你很缺钱,我调查过你,为了去上一家疗养院入职,还撒了一大堆谎,阴差阳错被别人介绍来了这里。” 她伸手看着自己新做的美甲,“林柯觉得你人不错,劝我不要计较这件事,我也觉得无所谓,可你竟然成了贴身照顾小屿的护工。” 南栖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冷冷的注视着周婕,听她继续道:“这么多年我看过太多女孩儿为了钱努力向上爬了,同为女人,我并不反对这样,可我们小屿非常特殊,我不希望有人打他的主意。” “夫人。” 南栖突然没了脾气,她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夫人是因为,比起你,我更和小少爷亲近,所以不开心了吗?” 南栖没有告诉周婕,自己不止在半夜去找时屿,还在他的房间睡过一晚。 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若是把这个也告诉了周婕,自己的工作算是彻底保不住了。 当然,现在也可能保不住了。 周婕没有被激怒。 因为南栖说的是事实。 南栖呼出一口气,她看着手里的保温盒,想着再不回去阳春面就该不筋道了,她微笑的看向周婕,“夫人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肖想小少爷,我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 “我的工资已经够高了,所以我对此很知足。” “您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下车了,您放心,小少爷一切都好。” “对了。”临下车前,南栖突然顿住了,她转身问周婕,“夫人要上楼看看小少爷吗?” 周婕闭眼,“不。” “这样啊,那夫人再见。” 下了车的南栖现在无比断定是魏医生严令禁止了周婕去看时屿,都已经到了楼下,她明明很在意时屿又不去看她。 所以,时屿自杀与她一定有很大的关系。 她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时屿看着时间已经在餐桌旁等了,在南栖进来的时候他疑惑的看向她,似乎是不解她为什么会迟到。 南栖道歉,“抱歉哦,有些事情耽搁了。” 她将两根食指落在桌子上,指节微弯,做出了下跪的手势表示歉意。 时屿理解了她的意思,似乎是她道歉的方式有些奇特,他嘴角弯出了一道很浅的弧度。 很短暂,但被南栖注意到了。 “你...在笑吗?” 南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手上忙碌着把食盒打开,面已经有些坨了,包括自己那份。 她心不在焉的把已经抱成一团的面搅散,“你笑起来这么好看,该多笑笑的。” 她叹气,知道这声赞美时屿并不会知道。 时屿则盯着阳春面上漂浮的葱花出神,从厨房到这里面不该坨成这个样子,那就证明南栖半路被人拦住了。 林柯,魏医生,还是那个自己名义上的母亲。 时屿上次吞药自杀,还是给南栖带来了不少影响,虽然她对待时屿的方式没有变化,但是她很喜欢提及以后。 [年底了,过几天王婶他们会包饺子,在疗养院里一起跨年,你想吃什么馅料的呀。] 海城地处北方,这边的家家户户每当过节都会吃饺子,南栖的妈妈是南方人,她吃不惯,爸爸就会带着大家到外面下馆子,她,爸爸还有哥哥吃饺子,妈妈就点别的来吃。 还好,就算没有了爸爸妈妈,此刻的她也并不孤独。 时屿本想写随便的,但看南栖一脸期待,他突然换了种说法。 [和你一样。] 第49章 开除 南栖笑着点头,没有和他提刚刚在楼下遇到周婕的事。 以后,等过几天,改天,这些有关于未来的词被她频繁的提及,她不想让时屿再悄无声息的了结自己的生命,以至于她和时屿说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提及了以后。 人活着至少要有些盼头的。 她忽略了刚才在周婕那里的不愉快,她一向心大,况且周婕说的那些话简直是无稽之言。 不过看样子周婕会非常不喜欢自己。 南栖的预感不太好,吃到一半她放下了筷子,拿起手机打字给时屿看,[我可以借用一下你这里的卫生间吗?] 时屿点头,她才扭捏的走到卫生间,她关上了门,时屿好奇她怎么了,转而就听到南栖的好像在给谁发语音。 “笑笑,你给我推荐的内衣怎么那么紧。” “诶,不会啊?” 郑笑笑发来的语音被南栖外放,“是不是码数不对的原因呀?” “又或者——”她嘿嘿的笑,“或者我们的小南栖又发育啦?” 时屿的脸色倏地变红,他想发出些声音告诉南栖不要在他的房间讲这个,但动作间突然顿了一下。 现在告诉她会不会让她不开心。 时屿现在恨不得自己是真的聋了,也不想让南栖认为自己是个偷听她说话的人。 而且她说得还...还那么私密。 而在卫生间调整完的南栖见到了他的脸有些红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因为吃的阳春面太热导致的,她刚刚喝了热汤身上也出了点汗。 这很正常。 于是非常信任时屿的南栖再一次与真相擦肩而过。 等着跨年那天吧。 时屿心想,那天南栖的心情应该不错,到时候他在告诉南栖自己是可以听见声音的,那时候的她或许就不会生气了。 他心中对跨年夜升起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南栖离开时屿房间的时候,看到了在门口等着的周婕。 她身边还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林柯,林柯的面色有些怪,他压低了声音,“小南,下楼来,我想和你谈谈。” 南栖意识到了什么,默不作声的跟着林柯走了,而周婕还盯着时屿的那扇门出神。 南栖的脚步微顿,“夫人不离开吗?” 她有些担忧周婕会突然冲进去对时屿说奇怪的话。 周婕转过了身,“你倒是管起我来了。” 林柯小声提醒,“你先和我来吧,夫人她有分寸。” 林柯一路把南栖带到了楼下的空房间,在职场上运筹帷幄的他突然有些张不开口,南栖扯了扯嘴角,“夫人想开除我。” 林柯顿了一下,“抱歉,夫人觉得你与小少爷过于亲近了。” 他觉得南栖与时屿并不能算得上是亲近,只不过是正常的社交距离而已,可是周婕开了口要换个护工,林柯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可能给南栖补偿。 “结算工资的时候我会给你多批一些钱下来。” 南栖摇摇头,“正常结算就可以了,不过我有一些问题,林助理可以为我解答吗?” 林柯叹气,“你说吧。” “夫人真的想治好小少爷吗?” “为什么这么问?”林柯皱了下眉,“我们每个人都希望小少爷痊愈。” 南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觉得不是。” “夫人既然想要小少爷痊愈,为什么会在意我与小少爷拉近关系呢?” “林助理,你也觉得我会为了钱勾引小少爷吗?” 从周婕在车上质问自己开始,南栖就觉得这份工作她无法再继续做了。 但她没想到周婕竟然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 林柯否认,“并没有,小南,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但夫人她...” 他知道周婕的做法有些偏激,但他在周婕手底下做事,只能选择听她的。 南栖倒没觉得有什么难受的,她直言道:“你们的夫人只能允许她自己一个人和时屿亲近,就算我走了,一旦有另外的人和时屿的关系好,她也会将人赶走吗?” 既然知道了自己要被开除,南栖干脆连小少爷也不叫了,面对林柯的哑然,她也不再寻求一个答案。 奇怪的一大家子。 在临走前南栖想要和时屿打个招呼,没想到却被周婕拦住了。 她随手点了根烟,眼神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轻蔑,“既然你都不在这里工作了,还去找小屿做什么?求他把你留在这吗?” 不知道是不是周婕知道了南栖每顿饭都和时屿一起吃的原因,她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就好像她的小屿已经不属于她了。 他能接纳一个年纪轻轻的护工陪着一起吃饭,却不能多看自己两眼。 如南栖所说,也许是嫉妒心作祟,也许是不甘心,周婕不允许有除了自己的其他人亲近时屿。 “阿姨,你真的希望小少爷好吗。” 平心而论,周婕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平时几乎没人会叫她阿姨,南栖这一声阿姨像是踩在她的痛点上了。 “这就不需要你一个小小的护工操心了。” 周婕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她铁了心的不想让南栖再和时屿有一丝交流,南栖总不能硬闯进去。 为此周婕还找了保镖过来看着她让她收拾东西离开。 林柯在她身边低声道,“夫人,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 “有些什么?” 周婕正在一楼靠着墙壁抽烟,她要亲眼看着南栖离开这里,面对林柯的话,她将烟头熄灭,目光凌厉的看向他,“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林柯,别忘了你是谁的人,想要胳膊肘往外拐,那你也跟着她一起滚吧。” 林柯不说话了,他无法反驳自己的雇主,跟随周婕多年,他知道周婕的脾气,如果现在反驳她,她或许会针对南栖做些别的事情来。 周婕这个人,只会对时屿一再妥协,她说一不二,一旦提出了让南栖离开,就不会改变想法,倒不如就这么让南栖离开,留在这里也只会让她受到周婕的为难。 “抱歉,夫人。” 周婕有些不耐烦,“别再让我听到你为她说一句话。” 第50章 南栖呢 周婕的眼底闪着若有若无的泪光,都被她尽数掩饰了,她对时屿很小心,没有意识到这么多年自以为的,打着爱的旗号的照顾已经成了时屿的枷锁。 以至于她无法接受一个在这里工作不超过一个月的黄毛丫头比自己更亲近时屿。 南栖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保镖做了个手势请南栖直接下楼,她顿了下,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和时屿道别。 保镖奉命行事,才不管南栖可不可惜,两名保镖像大山一样站在那里,督促着南栖离开。 南栖拎着行李箱转头离开了,好在她之前有先见之明,之前租的那个公寓并没有退租,就算不在这里工作了,也还有个充满暖意的家等着自己。 在楼下路过周婕的时候,她也是一言不发。 时屿有个那样的妈妈,真是倒霉。 林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提出了要送南栖回家,南栖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打一辆车好了。” 她就这么坐上了回去的出租车,渐渐的远离了这间疗养院。 本以为还能在那间疗养院一起跨年呢,南栖在出租车上叹气,司机的车里开了空调,可冷意还是一股脑的往骨头缝里钻。 不知道时屿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已经离职了,说好的包饺子给他吃,到底是她食言了。 他会不会想念自己。 一想到这,南栖甩甩脑子,被自己内心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他那副冷漠的样子...应该不会去想念某个人吧。 不是说在她之前也有三个护工在那里工作吗,她和她们应该是一样的吧。 南栖又想到了自己堆的那几个雪人,不知道小雪人们没有她还会支撑多久,还有离职的事情还没有和王婶说,她应该好好感谢一下王婶对她的照顾... 对她来说,疗养院里的每个人都很好。 周婕除外。 一路思绪飘远,等到了公寓楼下后还是司机叫了她让她回过神,司机很热情,他主动帮南栖把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搬了出来,南栖道了谢,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回到家。 也就一月的时间,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有变,南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她拿出手机看着银行卡的余额发呆。 林柯给了她一笔可观的补偿费,对此周婕也没有说什么,这笔钱对他们来说可能确实不算什么,就像是对路边的小猫小狗随手的施舍。 如果南栖有出息且是个坚韧不拔的人,面对周婕也许会冷着脸拒绝这笔不属于她的钱,可事实上南栖厚着脸皮收了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收的。 南栖的思路很简单,她一没偷二没抢,还被周婕诬陷有意勾引时屿,这钱就当做是她的精神补偿费了。 南栖甚至在盘算着等着过几日就是新的一年,没过多久又要过年节,干脆等年节过了之后天气变暖她再开始找正式工作。 这几日可以先去做短期的兼职,赚个房租的钱。 郑笑笑在和他的老公闹离婚,南栖没有把自己失去工作的事情告诉她,这样只会让她担心。 南栖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的通讯录,原本在大学玩的要好的朋友在各奔东西之后就不再联系了,现在贸然说话也没有任何意义。 除了郑笑笑,就只有冯原最近和她说过话,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放下了手机。 难得的自恋,她总觉得冯原对自己有点不一样的感情在,她没事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屋内很暖和,南栖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她无所事事的拿出了自己买了之后从未看过的哲学书看了起来。 屋子不大,可看起来就是... 就是空荡荡的。 “唉...” 一声几近于无的叹气消散在空气中。 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南栖心想。 .... 南栖离职之后,这几天又开始断断续续下起了雪。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或许漫天的飞雪也知道今天的特殊,毫不吝啬的完成自己冬天的使命。 雪下得越来越大。 有风吹过,将刚刚飘落不久的松散雪花吹起,刮在脸上刺刺的疼,南栖抬手蹭了蹭飘到脸上即将融化的雪水,吃力的把刚刚从超市买的那一袋东西拎回了公寓的楼里。 口袋里的烤红薯还冒着热气,她把手套摘下,把手伸进口袋里,借着烤红薯的热气暖手。 她喟叹一声,决定回家之后要先把这个超大号的烤红薯吃掉再开始包饺子。 她一个人。 时屿也是一个人。 他还没有意识到南栖已经离职了,所有人都瞒的很好,与其说是瞒,倒不如说是没有人主动提及南栖。 时屿记得南栖有个朋友的老公打了她的朋友,南栖安慰了好一阵,她或许是请了假去陪朋友了。 在见到了今天的午饭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那是一笼漂亮的蒸饺。 时屿静静的看着来送饭的人,南栖不在,送饭的活暂时落到了疗养院值班的小护士身上,她见时屿看她,嘴角扬起了恰到好处的笑,“小少爷想说什么?” 她试探的问:“你要是不喜欢吃这个,我去给你换些别的?” 时屿没有理睬她,他没了胃口,就算护士拿了别的吃的来他也没有再向餐桌那边看一眼。 鬼使神差间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飘窗的窗帘被他掀开,负责清扫院子的人正把院子里被雪覆盖得不成型的雪人铲碎,准备把它们聚成一堆用铲雪的小铲车推走。 时屿沉默的拉上了窗帘,房间里没有任何一盏灯是明亮的,他只身一人融入了黑暗中,目光阴霾。 [南栖呢?] 他直接给林柯发了条消息,看到了林柯的备注长久的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小南因为一些事离职了,小少爷有什么事吗?] 他和南栖还有一个要一起跨年的约定。 所以她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 时屿淡淡的想,南栖既没有和自己告别,之前也没有想要离职的意思。 林柯,还是周婕,是谁把她逼走了呢。 第51章 不见了 时屿在询问林柯的时候,周婕就在疗养院的一楼。 她最近难得的休息几天,每天都会来疗养院待到晚上,顾忌着魏医生交代的话,她只在一楼一边抽烟一边发呆,没有去打扰时屿。 林柯作为她的助理就没有那么悠闲了,他要做的工作很多,现在也是来给周婕送文件让她签字,想在今天早点下班陪着妻子跨年。 周婕见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抖了抖手上的烟灰,“出什么事了?” 林柯如实回答,“是小少爷。” 听到这几个字,原本好好坐在椅子上的周婕突然站起身,“把手机给我。” 林柯顿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给周婕看了。 他预想的不错,周婕看到时屿给他发的消息后沉下了脸。 “那个女人果然勾引了小屿。” 周婕无比庆幸自己开除南栖的决定,林柯眼见着周婕没有把手机还给自己的意思反而开始在手机上打字,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夫人是想和小少爷说话吗?你忘记魏医生说过的话了吗?” 周婕冷笑,“我用你的手机发,哪能算得上是和小屿沟通,我只想让他看清那个女人的本色。” 周婕心里烦躁,她不明白时屿为什么要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或许那个叫南栖的女孩真的成功勾引到了他。 好在一切都不晚,她已经将那个颇有心机的女孩开除了。 [南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勾引你得到你的财产,被我发现后她就离开了。]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屿眸光微顿。 不是林柯的说话风格。 尽管他和周婕有着非常深的隔阂,但他必须承认他的身上流着周婕的血,这句话是周婕用林柯的手机发的,这点毋庸置疑。 至于消息上的内容他完全没有往心里去,在确认南栖不是不告而别而是被人逼走了之后,时屿产生了愧疚的情绪。 他眼神阴郁,恹恹的吐出一口气,自厌的恶心感再一次席卷了自己,周婕恶心的占有欲让他难以喘息。 这就是她,无论是谁都喜欢泼上一层脏水,一意孤行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时屿抬起手,颤抖着给南栖发了条消息。 [你在哪?] 彼时南栖正在剥着烤红薯的外皮,见到是“小雨”给自己发了消息,她当即就把红薯放在桌上回了消息。 屋内萦绕着属于烤红薯的香甜焦香气味,南栖曲膝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脸上正敷着补水的面膜。 [我在家呀,你应该知道我被开除了吧?] 时屿的心里一哽,他睫毛微颤,加快了打字的速度。 [那你的家在哪?] 南栖不明白“小雨”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只报了公寓大楼的名字。 [水湾公寓。] 聊到这“小雨”就不再回复自己的消息了,南栖觉得对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毕竟是以后再无交集的人了。 在准备好包饺子的时候,南栖才发觉自己的家里已经没有白面了。 她看着屋外洋洋洒洒的大雪,有些纠结自己要不要出门,现在这种时候叫外卖员来送或许没有人接单,又或者要等好久,南栖思来想去还是穿上了羽绒服决定下楼一趟。 天气虽冷,但今天的夜晚却很热闹,平时严禁烟花爆竹的城市在节日的时候放松了政策,南栖所住的地方并不算偏僻,能零散看到街边的摊贩正在售卖烟花,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南栖怕冷,她把自己的脸围住,戴着厚实的可以把耳朵也盖住的小熊帽子,南栖所在公寓的街道对面就是一个大型商超,现在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才会关门,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她打算顺便再买一些其他的零食回家。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让南栖意外的林柯。 她纠结了一下,接通了电话,“林助理,有事吗?” 林柯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依稀还有女人撕心裂肺的怒斥声,“小南,你在哪?” 南栖默了下,“在外面打算买东西,林助理,有什么事你直说好吗?” 她下意识的不想再和他们再联系。 周婕污蔑她蓄意勾引时屿,这么大的罪名扣在她的身上,南栖想和他们说话才怪。 林柯没有在意南栖的冷淡,“小南,你一个人吗?” “是的,林助理,请问你有什么事?” 林柯那边好像有人和他低语了什么,林柯停顿了一下,答了声好。 南栖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指敲打着手机的背面,为了接电话,她把手套摘了下来,此刻冷风吹得她的手快要失去知觉了。 她催促林柯,“林助理?” “没事了小南,等有时间再和你解释。” 南栖还没说话,林柯就挂断了电话。 听得出来林柯那边应该很急,南栖不明所以的重新戴好了手套。 不会是时屿...出了什么事吧? 南栖眉心一跳,但转念一想时屿出事了林柯应该不会给自己打电话,刚提起的心又放回了实处。 虽然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但南栖还是下意识的为时屿担心。 她叹气,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恰好红灯变绿,她抬脚过了马路,想着一会要买些什么东西回来。 林柯这边确实很急,还是因为刚刚主楼这边的供电系统出了些问题,跳闸了半分钟后,医生担心时屿的状态上楼看他才发现他不见了的。 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监控确实拍到了时屿离开的身影,但时屿显然很会躲避摄像头,众人完全判断不了他究竟去了哪个方向。 这是他第二次离开这里,第一次是寻死,现在呢。 情绪最激动的要数周婕,她红着眼睛,“你给那个女孩打电话有什么用?赶快找保镖过来,我——” 她咬着牙,“我要见到活着的小屿。” 林柯不想给南栖添麻烦,所以没有和周婕说出自己内心骤然升起的想法 ——小少爷有没有可能去找南栖了。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在时屿离开之前他确实问了林柯有关于南栖的事情。 第52章 湿漉漉的小狗 有些话他不想对周婕多说,比如对南栖的怀疑,既然南栖话语中没有任何异样,他也就把这个想法咽了下去。 也是,小少爷根本没有小南的联系方式,他怎么去找她。 “夫人别担心,我们已经联系警方了。” 周婕却很明白,等警察找到时屿的时候他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最近她一直忍着没有去看时屿,也一直没有和他说任何一句话,本以为时屿就会这么因此稳定下来,可谁知道... 他又离开了。 只身一人。 周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我...我明明听了魏医生的话,为什么他还是...还是这个样子。” 周婕想到了为时屿换个主治医生,而林柯想的却要多些。 可无论何种猜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人。 南栖不知道林柯那边的兵荒马乱。 冬季的菜价上涨,连最基础的大白菜都要几块钱一斤,南栖挑挑拣拣买了几颗小油菜,一条鱼,又买了一小袋面粉这才打算离开。 就算超市快要关门了,这里依旧很热闹,带着孩子的女人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因为一个游戏机在那里撒泼打滚,携手逛超市的情侣浓情蜜意的将买来的零食放到手推车里,一对老人因为菜价的上涨嚷嚷着要搬到南方去住。 热闹极了。 南栖突然不着急回去了。 她推着推车,慢悠悠的在超市闲逛,晚上七点,外面的天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超市里面灯火通明,空调开得很足,南栖出了些汗,把外套脱了下来塞到手推车里。 一个人来超市逛的人不少,南栖并不突兀,她挑挑拣拣,又挑了些追剧小零食,当指针指向七点半的时候她才慢吞吞的走到结账区。 走出超市的时候南栖又拎了满满一大袋子的东西回来,手机的铃声响个不停,南栖以为又是林柯给自己打电话——毕竟能在这种时候联系她的人很少,没想到打来的是正在和老公闹离婚的郑笑笑。 南栖顿了一下,等拉开公寓的大门,她才坐到大堂里接通了郑笑笑的电话。 郑笑笑那边很热闹,一片欢声笑语,她说今天去了别的城市看烟花展,现在刚刚到了地方,想起了南栖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南栖笑着道:“我很好啦,刚刚去买了好多零食。” “诶?你们疗养院不是不能随便出门的吗?” 南栖顿了下,语气如常的道:“今天特殊嘛,雇主给我放了一天假。” 她脱下手套,将手放在脖颈上面取暖,郑笑笑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好像是有人在和她玩闹,她斥了一声,然后对南栖道:“原来如此,我先不说啦,新年快乐小南,等我回来给你带当地特产,可好吃啦。” 南栖应了声,“新年快乐,玩得开心~” 位于公寓前台的保安大爷不知所踪,南栖得以用前台的电烤炉烤了烤手,这栋公寓是一个单独的大楼,并没有小区,有什么事情只能找大堂前台的保安解决。 好在上楼的时候需要刷电梯卡,安保问题还算可以,南栖毕竟图个便宜,对于自己的住处她还算满意。 本想问问保安电梯那边的灯光什么时候修好,但看到保安大爷没有在这,她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电梯口那边的灯光已经坏了几天了,每次南栖回来只能摸黑等着电梯,好在电梯里的灯光没有坏,每次就算害怕也只会害怕那么一小会,还算可以忍受。 她打算和房东太太说一声,联系一下物业尽快修好,电梯口那个拐角黑漆漆的,如果有人藏在那里谁也发现不了。 南栖的脑洞开始发散,她前几天还看到了附近的小区有入室盗窃的新闻,对于这附近的治安充满着不信任。 她拎着自己的袋子快步走到拐角的电梯口,正想打开手机的摄像头,她的脚上就绊到了什么似的让她一个踉跄,恰好这时手电筒也打开了。 目光看到了一个蜷缩在一起的人影,南栖下意识的惊呼一声,手上的东西摔到地上,圆滚滚的橙子从袋子里面滚到那人的脚边。 那靠坐在地上的人缓缓的抬起头,南栖的第一反应是:还好,不是小偷想杀她灭口。 第二个反应是:自己在做梦吗? 青年一头细碎的黑发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他像是被惊扰到了似的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线条流畅且苍白的脸。 睫毛因为被雪水打湿,变得湿漉漉的,瞳孔漆黑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像...一只小狗。 他盯着脚边的橘子,抬手把它捡了起来。 南栖与那双黑眸对视,下意识的道了句,“天啊...” 时屿? 热水壶里面的水临近烧开的节点,正咕噜咕噜的响着,南栖盯着水壶发呆,在热水壶亮起绿灯的时候,抬手在杯子里倒了些水。 公寓里的水不是即饮水,南栖也没有随时能喝到温水的饮水机,只能用最古老的方式等着这杯水变凉。 她端着热水走到了茶几边,时屿正蜷缩在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小沙发上,他的身量高,显得沙发狭小拥挤。 时屿能来这里是南栖意料之外的,她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还是选择先把时屿带回家让他取暖。 倒不是个傻子,知道穿厚外套过来,可他既没有围巾也没有帽子,雪淋在身上又被温度烘得融化,让他整个人湿漉漉的,冬日里割人刺骨的冷风吹得人寸步难行,南栖想不到这一路他是怎么过来的。 家里不好找纸笔,南栖选择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 [你怎么会在这?] 时屿抬起头,动了动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手,但他没有拿起手机回复的意思,他看着南栖的眼光复杂,而南栖只看出了一丝...控诉? 她愣了一下,动了动唇,把刚才打的那一行字删掉,又重新在手机上敲打。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总之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有在疗养院工作到跨年这天。] 第53章 水饺 时屿盯着南栖打的字愣愣的出神。 他的睫毛微颤,头发还是有些潮意,南栖见此在房间里翻找了一会,找出了打算去旅游的时候买回来的一次性毛巾给时屿。 时屿抬手接过简单的擦了擦头发,他的指节被冻得通红,就算南栖的屋子里温暖,可南栖看他的样子也是一时半会缓和不过来的。 他被冻得太狠了。 时屿拿起手机,慢吞吞的打字,[是周婕吗?是她让你离开的吗?] 南栖顿了一下,有些诧异时屿会直呼周婕的名字,但又想到两人的关系不太好,这也说得通,她嘟囔道:“知道你还问。” 可手上打的字却口不对心,[不是,反正原因很复杂,我绝对不是故意爽约的。] 时屿看她的眼神又变得奇怪,这次带着些...一言难尽? 南栖抿了抿唇,[所以你为什么来这?] 是为了找我吗。 南栖不想自作多情,可时屿这副定定的看着她的样子,让南栖确认了,是的,时屿就是来找她的。 莫名的,心里一股暖流划过。 时屿慢吞吞的在手机上面打字,他还没有缓和过来,打字的时候有些僵硬,也不太灵活。 [你说要一起跨年。] 你不见了,所以我来找你。 南栖的心里突然颤了一下,她想说自己真的很想和他,还有王婶他们一起热热闹闹的跨年,可话到了嘴边却也怎么都说不出口。 南栖顿了一下,把杯子向时屿的方向推了推,还示意他水温还有些热。 时屿接过杯子,用手捂在上面取暖。 她犹豫再三,问时屿:[你...吃过饭了吗?] 时屿摇了摇头,南栖叹气,起身去了厨房,还好她图省事买了饺子皮,这个量正好够他们两个人吃的。 小厨房不大,只有一个小帘子隔绝,此时南栖把帘子束了起来,蜷缩在沙发上的时屿理所当然的看到了这样的她。 他摩擦着手里的杯壁,上面是凸起的小猫图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南栖的背影,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 看她的反应...他应该没给她找麻烦。 吧? 南栖的动作很快,圆滚滚的饺子很快就下到了锅里,她回头想要接杯热水的时候,正好与正在向她看来的时屿对视。 时屿的目光专注,他的眼尾被刚刚刮过的冷风吹得有些红,南栖的心里一颤,看到了茶几上的什么,走到他面前把茶几上的小剪子收了起来。 她在时屿面前比量了一个十,意思是过十分钟就可以吃饭了,时屿明白了南栖的意思,轻轻点头。 房间不大,他的存在感异常明显,南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邀请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着,而且还邀请他一起吃饭。 今天林柯莫名其妙的给自己打电话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们找不到时屿了。 南栖一边叹气,一边把自己的暖水袋灌满水,顺便去厨房用勺子搅了一下在锅里翻滚的饺子防止沾底。 她将热水袋塞到时屿怀里,看他垂眸静静等着吃饭的样子,叹了口气,“真是不省心,如果迷路了怎么办,这回可未必能遇到发现你的人了。” 时屿的头发还是那副细碎样子,他的头发长得很慢,南栖前几日帮他剪头发的痕迹还在,南栖咬住了下唇,面对时屿这个行为不知道她该开心还是难过。 周婕诬陷她勾引时屿的那些不愉快很轻松就散去了。 饺子是牛肉馅的,因为时屿还要吃,南栖特地把饺子煮久了一点,餐桌有些小,南栖和时屿相对而坐。 郑笑笑给她发来了视频电话,南栖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只回了一句:[我现在有点事,不太方便接电话。] [你不是一个人在家吗?有什么事?难道家里进男人了?] 郑笑笑在这点尤其敏锐,但情况和她想得有些出入,南栖家里进的这个男人无比金贵,南栖连碰都不敢碰他一下。 南栖放下了手机,看时屿慢吞吞吃着饺子的样子,她租的这个公寓是在高层,餐桌靠着落地窗,外面的风景尽收眼底,如今还没有到跨年的倒计时,外面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放了烟花。 南栖租这个房子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里看到的风景不错,烟花在眼前炸开消散,南栖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安宁。 她有些庆幸。 庆幸时屿出现在这,否则自己一个人看着这些烟花可能会忍不住大哭一场。 这次,南栖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跨年。 以前就算因为在学校参加采风活动没有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回到家里时,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会跟她打着视频电话一起等待新的一年。 母亲的笑声还犹在耳边,下一秒就被烟花炸开的声音打散,南栖回过神,与窗里的自己对视。 怎么办,她好像又要哭了。 突然一阵咳嗽声让她回过了神,时屿好像是被呛到了,南栖抬手把水杯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时屿喝了一口水,不多时从抽了一张纸巾吐出了一粒花椒。 .... 南栖拿起手机,[抱歉啊,我习惯把花椒水掺在肉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一粒。] 时屿摇了摇头,他被呛得眼眸水润了些许,缓和了一会又喝了一口水后,又充满信任的把另一半饺子夹到了嘴里。 南栖煮了不少,虽然知道他的饭量如何,但还是下意识的想让时屿多吃些,时屿出乎意料的给南栖面子,在他夹第十五个饺子的时候南栖终于出手制止他。 毕竟还是个病人,这已经比以往的饭量多不少了,再多吃肯定会不舒服的。 时屿抬头,有些不解南栖的行为,他的目光还向着装饺子的盘子上看,南栖一时心软,又分给他两个饺子。 [不能多吃了,你的肠胃会受不了的!!!] 时屿见到南栖这话只能遗憾的放下筷子,剩下的这两个饺子他吃的速度显然慢了很多,倍感珍惜。 第54章 银行卡 南栖不知道时屿是通过什么途径来这里的,但通过他被雪浸透的鞋子来看,他很有可能是走过来的。 时屿不愿意和人交流,又不喜欢触碰别人,在隐瞒了其他人的情况下,或许步行才是最好的方式。 可是...可是那么远。 南栖有些不明白时屿了,她很有耐心的在手机上打字。 [你是走过来的对吗?林柯今天跟我打了电话,好像是在找你,你为什么来找我?身体有感觉到不舒服吗?我给你打点热水泡泡脚好不好?] 面对南栖的话,时屿只回答了一句:[你走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南栖却意外的听懂了。 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你走了。 南栖张口想说话,她舒了口气,抱怨道,“真是的,我走了就来找我,真是...任性,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愧疚死的。” 虽然这么说,但她的嘴角隐秘的翘了起来。 有些开心。 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脸上充斥着喜悦,[你的脚很凉吧?要不要泡泡?我这里有泡脚的药草包。] 时屿摇头,刚刚吃过了饭,他的身上流淌着一阵暖意,脸上也难得的有些血色,南栖的心很细,但是。 [你已经从疗养院离职,不需要再照顾我了。] 南栖顿了下,[不是这么算的呀,就算你不是我需要照顾的病人,可你还是我的朋友。] 朋友。 时屿盯着那两个字出神,这时正好到了零点,外面的烟花开始放了起来,南栖与时屿齐齐转过头,看着外面绽开的烟花。 南栖叹了口气,感叹今天竟然不是独自一人。 气氛到这了,南栖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希望今年能挣很多很多的钱,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 她在睁眼前,又补上一句,“希望时屿能开心一点,早日痊愈。” 时屿有些怔愣,他难得的没有排斥痊愈这两个字,唇角的笑痕被他隐了下去,脚腕上有些痛,被他刻意忽略了。 南栖虔诚的对着烟花许愿的样子被时屿看了个干净,他第一次觉得时间可以慢一点。 可时间的流逝不会因为时屿的祈祷而停滞。 南栖转头,对时屿扬起了个笑容,“新年快乐。” 做完了这些,她拿起手机准备联系林柯。 梦总是要醒的。 南栖今天很开心,但她同样担忧时屿,他一个人贸然在风雪里走了那么久,身体不可能不会出现问题。 她把碗筷收拾好放到厨房的水槽里,琢磨着该怎么给林柯发消息。 她没有看到时屿站了起来,自她身后把她手里的手机抽走了。 这种事时屿不是第一次做了,他显然做的很熟练,把手机拿走之后他还把它放到了卫衣的口袋里,断定了南栖不会轻易触碰他。 南栖鼓了鼓脸,示意时屿不要这样,时屿不听,转头往小沙发的方向走,南栖正想上去拦住他,就发现了他脚踝上的伤口。 那是一条一指长的红痕,上面还隐隐向外渗着血珠,南栖皱着眉去拿了家里的医药箱,打算先把时屿的伤口处理好再去和他索要手机。 时屿也刚刚注意到脚腕上的伤口,见南栖一脸担忧,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疼。 这伤口是他翻墙的时候刮到的,那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点疼痛,但没有低下头去看。 他很想找到南栖,在手机的地图上看到她离自己不远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出了门。 南栖沉默的弯下身为时屿上药,时屿见南栖的脸色不太好,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想要蜷缩身体,却被南栖的眼神制止住了。 她用棉签在伤口上面消了毒,记得自己上次被狗咬了之后买的医用贴布还剩下几个,她去行李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把贴布递给时屿,示意他自己贴到伤口上。 时屿乖乖的把伤口贴好,南栖指了指他的口袋,示意他把手机还给自己。 时屿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银行卡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南栖顿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时屿把银行卡向前推了推,示意南栖收下。 南栖用手指向自己,“给我?” “别开玩笑了,你妈妈知道我收了你的钱会把我杀了的。” 她摇摇头,表示拒绝。 时屿不知道怎么和南栖说明,这些钱都与周婕无关。 比起白手起家的周婕,时屿的爸爸才是真正的富家子弟,他的爷爷专注海外市场,一直在国外生活,但是时屿作为他唯一的孙子,钱是少不了的。 时屿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但是他知道只多不会少,爷爷很疼他,出手也足够阔绰,可时屿没有花钱的机会。 如今这些钱都有用武之地了,他就这么把每张都价值几千万的卡放在了南栖的面前。 南栖知道这些钱不属于自己,不该要的钱她不会要,收了也是让周婕诟病,坐实了自己蓄意接近时屿只是为了钱,她犯不上这么做。 时屿和南栖的沟通还是有些困难,南栖见状在房间里翻找了一圈,终于把之前的那个笔记本翻了出来,她在上面写下:[为什么要给我钱。] 时屿抬手接过笔,[这是给你的补偿,周婕应该对你说了不好的话吧?] 南栖摇头,[你妈妈已经给我补偿了,很多钱,那些已经足够了。] 见南栖怎么也不愿意收下钱,他拿着笔思考了一会,在上面写下,[我不想回去,所以这些钱给你,我可以不回去吗?] 不想回去的意思是...想留在这里? 先不说别的,公寓只有一张床,南栖怎么留他。 时屿像是个离家出走不愿意回去的孩子,可南栖一想到周婕,觉得时屿不想回去也情有可原。 南栖一向耿直,她也想不到太过深奥的东西,尽管周婕是时屿的妈妈,可她讨厌她。 讨厌的明目张胆。 面对时屿充满着期待的眼神,南栖有些犯难,面前这只小狗一旦听到了南栖应允的话,就会开心的摇起尾巴,面对他的眼神,她有些狠不下心说出拒绝的话了。 时屿这个人,真是... 第55章 私心 刚刚在煮饺子的时候,南栖明明是可以联系到林柯的,可她骤然升出了一抹隐秘的私心。 她想让时屿留下,至少要让他陪自己度过零点。 可到了现在,南栖不得不联系林柯,时屿太特殊了,南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病,凭借着她那些临时拼凑学到的东西根本解决不了发病中的时屿。 要是耽搁了什么怎么办,要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让他痛苦了怎么办,南栖太小心翼翼,以至于时屿看出了她眼中的焦急。 [你嫌弃我。]时屿肯定的写下。 南栖否认,[不,你在这里生了病怎么办,我根本照顾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 时屿知道南栖在顾虑什么,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和南栖说,说自己其实没有那么脆弱。 他就像是一个被关在玻璃罩子里面的人,四周的人尽情的欣赏他,用关心爱护的情绪照顾他,让他在玻璃罩子里面活的舒服些,可他不需要。 他想要打开束缚他的那层玻璃,他不想再见到周婕,她只会让他无休止的想起幼时的事,也不想见到魏医生,因为他时时刻刻会提醒时屿是一个病人。 他谁都不想见。 自从南栖在自己房间里睡着的那一晚,时屿就知道她是不同的。 外面的积雪那样的厚,冰冷刺激的寒风也没有让他停住脚步,他不知道南栖的具体住址,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见到她。 他也许会死在这片雪地里,如了上次的愿,死的毫无痛苦,在这片干干净净的雪地里失去呼吸。 可时屿不在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那座牢笼,打碎那层让人压抑且喘不过气的玻璃罩子。 南栖盯着他。 她叹什么了口气,[就算是我让你留在这里,你的家人也不会同意的,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而且你的妈妈会说些很难听的话,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会说是我指使你离开疗养院的,你根本不知道我离开之前你妈妈说了什么话。] 这就是南栖不一样的地方 有什么就说什么是她的一贯性格,这就是她的心里话。 时屿知道周婕说了什么。 从她用林助理的手机给他发的寥寥数语他就知道周婕会对南栖说些什么。 周婕的嘴一向不饶人,毕竟在自己没有发病前,她也是这么对自己的。 南栖硬下心,冷着脸伸出手向时屿索要手机。 见南栖的情绪不高,时屿蜷了下手指,最后还是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林柯接到南栖电话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一辆车从疗养院出发,正在马路上疾驰着,魏医生,林柯,还有周婕都在这辆车上。 周婕的心情心情不愉,“魏医生,林柯,这就是你们看好的女孩,你们看看她竟然把我的小屿拐到家里了,我要报警。” 魏医生刚刚已经和周婕吵了一架,他筋疲力尽的道:“夫人,你该看看监控是小少爷主动离开的,而且小南也主动联系了我们,这件事和她无关。” 他叹气,“你们把小南开除了,这件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小少爷的身边换了人,这应该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 周婕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背,她的精神已经要面临崩溃,她没想到时屿竟然会出现在南栖的家里。 相比之下魏医生就冷静多了,“因为我是小少爷的主治医生,我有权利知道这些,小少爷身边的人更换会对他产生影响。” “知道了这些你就能保证我的小屿不会被那个女人勾引吗?你是小屿的主治医生,为什么没有预测到他会自杀?也没有猜到他会被一个女人勾引成这种地步?魏医生,我对你太失望了。” “夫人,我需要提醒你,小少爷是个人,不是个可以算出来的数据,如果我可以预测病人心里在想什么,那我现在会在某个国际医疗组织拿奖拿到手软,而不是听你在这儿毫无缘由的乱骂一通。” 林柯皱着眉,他拉了下魏医生朝他摇了摇头,魏医生呼气,安抚周婕,“夫人,你是知道心理的问题是不可控的,它不像外伤可以对症治疗,况且我担任小少爷的主治医生这么久,还是不知道小少爷症状的源头所在。” “既然找到了小少爷,就说明小少爷没事,您如果还想和小少爷说话,就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吧。” 一提到时屿,周婕立刻冷静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过的已经是一团糟了。 她闭目养神,“一定要揪着过往不放吗。” 周婕觉得时屿是个走不出过去的人,魏医生不那么觉得。 他叹了口气,“夫人,也许是过往不肯放过他。” 今天成功找到了时屿是件好事,但魏医生心里却有些担忧。 时屿会不会愿意回来。 他知道时屿抵触疗养院,但他最适合那里,不然让他住在医院里会让他更加难受。 时屿就在南栖的家里静静的等着,南栖正愣愣的看着外面的焰火出神,知道时屿走了她又会变成一个人。 不过她这几天已经习惯了。 也许是因为难得的不禁烟花,市民们铆足了劲想要在今天玩儿个痛快,南栖也得以看到这些延续下去的烟花。 她转过头,不再去看。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再漂亮的东西看多了也会觉得腻的。 只不过她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联系了林柯之后她就有些不敢看时屿的神色。 她还是不该自称朋友,时屿明明不想回去,她还是联系了他的家人。 时屿在那里敲打着手机,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南栖没有在意,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抠着自己的手机壳,等着林柯来接人。 门被敲了敲,南栖神色微顿,时屿的身体也下意识的坐直了,南栖起身,小声道:“你的家人来接你了,下次不要这么任性了,万一在路上出什么问题了怎么办,这次也就脚踝受伤了,脑子受伤了可没人救得了你。” 自己说话有些难听,下意识的止住了嘴,不过她庆幸的想,还好时屿听不到,她抬脚走到门前,拉开了门。 第56章 老爷子 入目是周婕阴沉的脸,南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周婕越过她看向房间里的时屿,确定他还全须全尾的,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屿,跟我回家。” 时屿没有动,他缓缓摇了摇头,周婕正想说话,魏医生就拦住了她,转而与南栖说话。 “小南,方便和我们聊聊吗?” 南栖叹了口气,“好。” 林柯被留在房间里陪着时屿了,南栖穿了个外套靠在楼道的墙上等着魏医生说话,魏医生清了清嗓子,先是看了周婕一眼,“我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些误会,不过这事关小少爷,希望你们可以和平共处。” 南栖无所谓,她有些困,蔫蔫的道:“魏医生,有话快说吧。” “小南,你能保证你和我说的话是实话吗?” 说实话,南栖已经不在疗养院工作了,她没有义务为魏医生解答问题,但想到魏医生之前也帮过自己的忙,她尽量让自己有耐心些,开口道:“能。” “是你让小少爷来你家找你的吗?” “不是。” “在你离职的这两天,小少爷有和你说过话吗?” 怎么说话?她都已经进不去疗养院的门了,她扯了扯嘴角,“没有。” “你和小少爷有联系方式吗?” 南栖继续否认:“没有。” “小南,方便让我看一下你的手机吗?” “不行。”南栖抬眸,“查手机干什么?魏医生是怀疑我吗?” 魏医生察觉到了南栖的抗拒,“没有,你不喜欢我就不看了。” 周婕冷冷的看着南栖,“心里没鬼怎么会不让人看手机。” “要不要给别人看是我的自由,阿姨,我需要提醒你一句,我已经从疗养院离职了,是你儿子主动来我这儿找了我,我并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了我的住址。” 周婕还想说话,南栖却站起身裹了裹自己的衣服,“好了,现在请林助理带着人从我的家里离开吧。” 魏医生想叫住她,他还想问问时屿的事,但南栖不再配合,刚才想要看她手机这件事她就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受到尊重。 “魏医生。” 南栖认真的看着他,“地球不是围绕着时屿在转的,你们所有人都在为他服务,为他倾尽了所有,但我不是。” “我不欠他什么,也没有要治好他的责任,说明白点,我是个局外人,时屿是个很好的人,你们怎么对待他我没办法插手,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们做出一副让我也服务他的姿态来。” 魏医生愣了一下,他点头,“是,我知道了,刚才是我有些做的不对,太过牵挂小少爷才会想要看看你的手机,没有其他任何想要侮辱你的意思。” 南栖当然知道没有,否则她就不会在这好好的和他们说话了。 她转身想用钥匙打开门,手上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时屿从疗养院来到这里,除了脚腕上有一个不大的伤痕以外,没有受到什么伤,来到我家的这一段时间,精神暂时也没有出问题,魏医生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不等魏医生回答,南栖就继续道:“我不是医生,没有资格评价你的小少爷,不过我清楚的知道,他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需要呵护。” 温室里的花虽然漂亮,但也柔弱。 育儿界里有一个说法,精养着的孩子注定娇弱,这吃不得,那也做不得,长大了之后免疫力降低也吃不了什么苦,反之,如果在孩子小时候就锻炼他,让他活的“糙”一点,长大之后便也不再柔弱。 两种方式各有好处,各有坏处,但无论如何引导的方式是最重要的。 南栖拉开了门,时屿还在小沙发上没有动,他似乎知道自己突然来找她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困扰,他有些歉意的看向南栖,南栖却向他摇了摇头。 不怪你。 鬼使神差的,时屿理解了南栖的意思。 周婕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林柯,把小屿带出来,我们回家。” 林柯有些为难的看着时屿,这时林柯的电话响了起来,凌晨一点多还给他打电话的人不多,他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备注时愣了一下。 林柯看向周婕,“是老爷子。” 不只是他,周婕也变了面色,她抬脚走进了房间,“他这时候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只有南栖在意了地板上的鞋印,轻啧了一声,恨不得周婕现在就离开。 周婕脸色很差,“还不接,等着他朝我发火吗?” 林柯按下了接听键,老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他的声音硬朗,声音还带着爽朗的笑意,“林助理,近来可好啊?” 林柯放低了声音,把姿态放的低低的,“托老爷子的福,一切都好,您现在打来电话是想...” “也没什么事儿,只不过我的大孙子告诉我想换个住处,小周呢,让她和我说话。” 周婕面色一沉,她强行让声音里听出来有些笑意,“爸,我在呢。” 她比林柯好不了多少,显然是怕极了这位老爷子,南栖不明所以,听声音完全听不出对方有什么可怕之处。 老爷子笑声清朗,“小周,孩子长大了,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老是拘着他也不是回事儿,你说呢?” 周婕现在纵然有万般不情愿,也只能软下了声音,“爸,你知道小屿有些特殊的,他在外面我不放心。”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孙子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他想住哪,你就依他,知道了吗小周?” 话说到最后,他声音里的笑意也没有了。 周婕哪里不知道是时屿找了老爷子,她眼眶微红,但是碍于老爷子话里话外不容拒绝的态度,她柔声道:“放心吧爸,我知道了,您老在国外也要照顾身体,不要太过操心小屿的事。” “我的身体还算硬朗,就不劳小周你费心了,那是我亲孙子,就算操心他也是应该的。” 说罢,他就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周婕攥紧了手机,强忍着心里的怒意。 第57章 走开 周婕侧头看向时屿,“你竟然找了老爷子来压我。” 魏医生怕她说什么刺激时屿的话,忙给林柯使眼色,林柯上前一步,“那...夫人,我们现在要不要先离开,小少爷看起来也有些累了,就让他在这好好休息吧。” 周婕没有听林柯的话,只怒视着时屿,老爷子是周婕的底线,她这辈子最痛恨的人有两个,一个是自己的老公,第二个则是老公的父亲。 前者消失的无影无踪,后者...碍于他的权势,周婕不敢对他说什么重话,反而要处处依着他。 她有些怕他。 她有不少把柄握在他们时家人手里,这让她处处受限。 时屿知道这点,可还是找了老爷子,周婕心如死灰,她自嘲的笑了声,看着时屿道:“你既然想留在这里,好,那我就不再管你。” 老爷子发了话,周婕想管也管不了,老爷子虽然不在国内,可这里遍布他的眼线,周婕如果对他阳奉阴违,不出几个小时,这消息就能传到老爷子的耳朵里。 他只有时屿一个孙子,周婕也分辨不清他是在乎时屿还是不在乎,时屿这种儿戏似的要求他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周婕时常感到恐惧,恐惧老爷子会在她找人治疗时屿的时候横插一脚。 老爷子年纪大了,可行事依旧乖张,稍不如他的意他就不会让人好过,周婕也是如此,她叫他一声爸,但从不觉得他们是亲人。 他们之间横着一个叫做权势的鸿沟,牢牢的把人隔开。 周婕吐出一口气,“我们走。” 她视线一转,看向南栖,“这下你满意了吗?” 南栖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周婕的怒火为什么又烧到了这里,她一脸茫然,“我还没答应你们的小少爷留在这里呢,你跟我生什么气?” 话落,时屿就神色委屈的看向她,早在周婕刚刚来这里,和时屿说话时南栖就意识到了她或许和时屿有什么误解。 他好像能听到声音。 如今她更肯定了心里的想法,一时间她不知道是震惊多些还是对时屿的疑惑多些。 他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 周婕冷笑,“难道不是你想处心积虑接近我的孩子吗?现在一切都如你所愿了。” 南栖避开时屿的神色,纵然她会对时屿心软,但不代表她会对于周婕的话忍气吞声,她不是个受委屈的性格,当即就要反唇相讥,还未开口就被林柯和魏医生打断了。 他们不想在大晚上闹成这样,南栖给他们面子,咽下一口气,“现在,请从我家离开。” 周婕因为老爷子的那通电话受到了不少的刺激,“贱人,离我的小屿远点,当初你爸妈就是被你这种人克死的。” 南栖面色一变,她攥紧了拳头,轻笑一声,“看你这副样子,我总算知道时屿为什么宁愿冒着大雪来找我也不想住在你那间疗养院里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妈我也得抑郁,我没关系,他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就当是帮他脱离苦海了。” 她没有和周婕吵,但知道蛇打七寸,周婕果然被激到了,她再也忍不住,抬起手正打算给南栖一个教训,林柯见此急忙去拦她,但他的动作远没有周婕快。 这道巴掌最后还是没有落到南栖的脸上,她被人拽住了一脚跌坐在了身侧的小沙发扶手上,她顿了一下,看向了拉开自己的人。 时屿眼尾泛红,正冷冷的盯着想要对南栖动手的周婕,是他,是他来找了南栖才会让她被周婕侮辱的,他咬着舌尖,以痛意让自己脑中清明,从唇中吐出两个字,“走开。” 他说:走开。 嗓音哑得不行,音调也有些偏,但听在别人耳里,就像是一道鸿钟拥有着不小的存在感。 在场之人俱是一愣,南栖没想到时屿不仅能听得见,而且还不是哑巴,那她之前和他传了那么久的纸条算什么,过家家吗。 在场的另外三人就显得有些惊惧了,要知道时屿可是整整十几年没有说过话。 换一种说法,时屿整整十几年没有和人用声音沟通过。 魏医生顿了一下,是幻听吗。 可他看到了周婕和林柯的神色,突然不觉得这是幻听了。 荒谬极了,时屿难得的开了口,竟然是在这种场景。 他叫住了周婕,“夫人,我们该离开了。” 他看向南栖,“抱歉小南,夫人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周婕最后被他们两个人带走了。 或许是因为震惊,在离开之前周婕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游魂似的被林柯扶着离开了。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时屿以为南栖会质问他,可她转头就去把门反锁上了,然后一言不发的去卫生间取了抹布开始擦地板上的脚印。 地上有几道带着雪渍的脚印,在北方的孩子都知道,雪这种东西看起来白白净净,可并不干净,它们化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道的像是由污水形成的水渍。 南栖擦完地,沉默的看着小沙发上的时屿,折腾了这么久,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可屋内的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睡意。 一个正惴惴不安的正等着问话,一个内心复杂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南栖搬了一把小椅子坐在了时屿的对面,她把房间里的灯全都关掉,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摆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 一副打算审问犯人的架势让时屿的身体下意识的坐得笔直。 在打算和时屿促膝长谈之前,南栖顺便把时屿手里的热水袋拿了过来又重新注入了热水。 这个热水袋从南栖大学的时候开始用,是一个海绵宝宝的图案,此刻海绵宝宝已经褪了色,外面下那一层图案已经变得有些发白,但温暖依旧。 她随手把热水袋扔在时屿身上,长长的舒了口气,“你能听到声音?” 时屿点头。 “你...你也能说话?” 时屿点头,又摇摇头。 南栖不说话了,她盯着时屿发呆,暗想这个不问自来的人实在有些麻烦,可内心又有一抹她不愿意承认的欣喜。 她没有细想这份欣喜的来源,打量着时屿,直到他有些坐立难安后才开口,“你是不喜欢说话,但是可以听到我的声音,我总结的没错吧?” 时屿点头。 第58章 香香的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南栖,等着她继续盘问自己,他已经做好了被嫌弃的准备,他可以把所有的银行卡都给她,只要能让他在这里,又或是在她身边待一阵子。 只是因为,和南栖在一起相处的时候,他总会非常神奇的得到片刻的轻松。 他有些贪恋南栖对自己喋喋不休的样子。 自己今天的这个做法有些唐突,也有些冒进,时屿知道这些,他有些歉意的把刚刚被林柯悄悄收好的银行卡拿了出来,重新推到南栖面前。 南栖下意识的拒绝,“不,我不要这个,等等,你...你让我想一想。” 时屿当真不动了。 南栖想到和时屿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所以,所以我在你身边说的那些话你其实是可以听到的?” 时屿顿了一下,知道南栖可能想起了什么,他没有撒谎,又轻轻的点了下头。 天啊。 南栖感觉有些社死,连时屿的安置问题都被她下意识的忽略了。 让她想想她都说了些什么,当着时屿的面和郑笑笑打电话说他长得不错,趁着他不注意骂他笨蛋,去卫生间和郑笑笑吐槽内衣——虽然南栖不确定卫生间的隔音怎么样,但她就是觉得时屿听到了。 她抿了抿唇,尽量忽略心中的那一抹尴尬,打算言归正传。 她张了张口,似乎是在想着措辞,时屿也紧张的等着南栖说话,南栖叹了口气,“我明白你不想和你那个讨人厌的妈妈继续接触下去的心情,但是你住在这里还是不行。” 眼见着时屿眸中的火光熄灭,南栖补充道:“毕竟我这里面积不大,而且只有一张床,如你所见,我这儿的沙发也没有你那儿的沙发那么大,根本无法躺下一个人。” 说到这,南栖又想到了她曾经也在时屿的房间睡过一个晚上,时屿没有吵醒她,还因为她在房间里睡觉失眠了一整夜。 她心又软了不少,“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去,你...我们想想办法,这附近的房子也挺多的,你明白吧?” 时屿明白,他点头。 “但是这么晚了我也不好让你走,你就在这儿睡一晚上吧,明天...不,今天天亮我就去陪你看房子,怎么样?” 见时屿同意,南栖松了口气,转身去给时屿换床单了,“我这套床单是新买的,上次洗过之后就再也没用过,你放心睡吧,保证干净。” 时屿默了会,在确认南栖不会收下自己这一堆银行卡后,随意从里面抽了一张,执意递给南栖。 南栖不解,“我都说了我不能平白要你的钱,我们已经不再是雇佣关系了,明白吗?” 时屿拿起手机打字给南栖看,[报酬。] “什么报酬?”知道时屿可以听到声音后南栖选择直接和他说话,这省去了她在手机上打字的环节,大大提高了交流的效率。 时屿执拗的把银行卡塞进南栖的口袋里,[你愿意让我住在这里的报酬,可以收下吗,这是我的请求。] 南栖纠正,“不是让你住在这里,是让你住在这附近,我不管你和你的家人是怎么决定的,首先你得保证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我不想看到病殃殃的时屿,这点你能保证吗?” 时屿抿了抿唇,他垂下了眸子,看得南栖一阵心软,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时屿开始打字,[我尽量不生病,可以吗?] 南栖泄了气,这个傻子。 这张卡南栖最后还是收下了,她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想着有时间可以去银行看一眼,如果很多的话再还给时屿好了。 对于她收下银行卡的行为时屿表现得很愉悦,他翘了下嘴角,又不着痕迹抿平了唇线。 南栖知道时屿的娇气,于是大方的把床让给时屿睡,她也不打算委屈自己,把柜子里房东留下的床垫拿了出来做了个简易版的小床,时屿想把大床让给她,被她拒绝了。 虽然她不觉得睡在床垫上冷,但时屿的娇弱非比寻常,让时屿冷感冒了这样会更麻烦。 在晚上关上灯的时候,南栖忧心忡忡的,“你妈妈还会不会来找你呢...” 周婕今天应该是被气的狠了才会毅然决然的离开,南栖猜测等她回过劲儿来还会继续来劝说时屿回疗养院去住的。 南栖也觉得疗养院挺好,至少那里各类的急救设施还不错,但她知道时屿对此的抵触,也不劝说他回去。 黑暗里的南栖又开始自言自语,她不知道时屿睡没睡觉,她说了自己对周婕的担忧,也说了以后对工作的规划,在疗养院就职毕竟不太长久,她对画画还算擅长,打算过完春节去面试游戏公司的画师试试。 这涉及到了专业工具,南栖还说着自己要大出血买一个高性能的电脑,说着说着她就睡了过去。 房东太太留下的床垫也很松软,就算南栖打了地铺也不觉得硌人,她陷入柔软的床垫里,睡的正熟。 时屿睡不着,他还是不习惯在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人,但他的心情无疑是好的。 他真的没有被带走。 感谢爷爷,自己鼓起勇气找了他是有效果的。 他坐起身,幽幽的注视着熟睡的南栖,南栖曾经看过书,知道抑郁病人对男女之事提不起兴趣,她没有把时屿当成姐妹,可同样也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 时屿看着她的眼神确实毫无欲\/望,他对南栖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些像是依赖,可仔细一想却还感觉差点什么。 总之他下意识的不想让南栖在自己的世界消失,所以几公里的路,飘散在空中的冷雪,都不算什么的。 他动了下脚踝,贴布牢牢的贴在伤口上面。 他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就算床单已经换过了,可床上还是萦绕了一股栀子花香的味道。 这是独属于南栖的味道,可如今他已经不再觉得难以接受了。 他隐秘的,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心理,深深的在被子里嗅闻这隐隐约约的栀子花味。 有些甜。 他的脸莫名其妙的燥热了起来。 他抬手将手腕搭在额头上,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出神,他...是发烧了吗。 第59章 糖葫芦 第二日一早,南栖的房子门口出现了一个快递。 她怔愣了下,看向还在沉睡中的时屿,把自己准备出门扔的垃圾袋子轻轻放在了门边,转而把那箱子快递搬了进来。 上面写的住址,电话号码和名字都没有问题,南栖确认了快递员没有送错快递后就开始轻手轻脚的拆了起来。 会是谁寄来的,郑笑笑吗。 快递外面的那层纸箱被拆开后,终于露出了里面东西的全貌,那是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 这... 南栖盯着这个快递箱子出神,这个电脑的牌子她查过,如果配置好的话价格要上万了,郑笑笑虽然家境不错,但应该不会突然给自己买这么贵的东西。 知道自己想要一台电脑的人,应该只有时屿。 她犹豫了一下,把电脑放到了桌子上打算等时屿醒了之后问问他怎么回事。 她裹紧了大衣出了门,公寓里扔垃圾的地方在一楼的消防通道里,南栖不需要忍受外面的刺骨寒风扔垃圾,只要下楼就好了。 可秉承着出都出来了的想法,她还是出了公寓的大门,去了隔壁的早餐店买了两份早餐,顺便去了一趟超市。 若是现在做饭估计发出的声音会吵醒时屿。 清晨的冷空气带着一股清明的味道,太阳还没有彻底出来,但早餐店都开了门,小笼包的蒸屉上面冒着一股股的热气。 这家早餐店她是第一次来吃,老板娘见她是个生人,还特地送了一份小咸菜招呼她吃好了下次再来。 南栖拎着热乎乎的早餐上了楼,开门的时候时屿已经醒了,他愣愣的盯着她,见到她的身影后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目光看向了她手里的早餐。 南栖抬起手晃了晃手里装着早餐的袋子,“我知道你从来不吃早餐,但是万一呢?所以我就买了两份。” 时屿确实不吃早餐,每当在早晨刚刚清醒的时候都会是食不下咽的状态,但南栖冒着寒风出门买的他会吃,他记得南栖强调过很多次两人不再是雇佣关系,所以他主动把买来的早餐放到小餐桌上,里面的食物被他摆了出来,还把一次性的筷子掰好了。 只是顺手的事,但南栖见到了他的动作后勾着嘴角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时屿真厉害。” 语气有些像哄小孩子,时屿不喜欢自己被当成小孩子对待,抿着唇没说话,就等着南栖换好了衣服和他一起吃饭。 南栖买了一屉牛肉小笼包,两个香菇圆白菜包子,两份豆浆,一份皮蛋瘦肉粥。 时屿非常给面子的每份都尝了点,吃过饭后,南栖像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糖葫芦。 糖葫芦在北方的冬天非常热销,卖糖葫芦的摊主出了很多的猎奇口味,比如辣椒糖葫芦,又比如大葱糖葫芦,南栖选择了最经典的山楂。 薄脆带着焦糖味的外皮裹着酸甜的山楂内芯,这是南栖最喜欢的味道。 她毫不吝啬的把糖葫芦从中间一分两半分给了时屿一半。 她已经能摸清时屿现在的肠胃如何了,糖葫芦而已,他接受得了。 时屿对这种小吃非常好奇,他拿着糖葫芦的竹签,不知道如何下口。南栖惊奇的道:“你不会没吃过糖葫芦吧?” 随着时屿点头,南栖扬眉,“没吃过糖葫芦,连奶茶都没喝过,你小时候过的不怎么样嘛。” 话落,她突然顿了一下,“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这个的。” 魏医生曾经交代她很多次不要提及时屿小时候的事,没想到她脑子一热突然把这件事忘了。 时屿摇头,示意没事,南栖也就放松了下来,把刚才的失言抛之脑后,“快吃吧,下次出门买草莓的糖葫芦给你。” 时屿终于可以说出南栖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了。 她可以淡然的,不带着任何小心翼翼的,也不带着任何试探或者是用虚假的善意提及小时候的事。 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时的那种轻松。 他被当成了一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需要小心翼翼对待,且易碎易破的瑰宝。 她难得的能让自己喘口气。 南栖的钝感力与生俱来,时屿摇头,她就真的以为时屿没事,但如果是魏医生,就会开展一系列的观测,并反复和别人提起不要在时屿面前提及到他的伤疤。 糖葫芦聚集了,脆,甜,凉,这一特点,刚刚在户外买回来的糖葫芦内芯还是硬的,外面太冷了,山楂被冻得很实,时屿把山楂放在口中咬着,小心翼翼的让糖葫芦的山楂内芯融化在口腔中。 酸味弥漫,时屿觉得自己短暂的“活”了一瞬。 鲜活的活。 南栖没有急着吃糖葫芦,她把那个已经被她拆了封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这个,是你买的?” 时屿被糖葫芦酸涩的后劲酸的眯了下眼睛,他温吞的点头,得到了南栖一声夸张的惊呼。 “真的是你买的?你...给我买的?” 时屿用一副你在明知故问的神情看着她,南栖手里的电脑有些烫手,“你送我这个做什么,你已经给我一张银行卡了。” 这回的话是不能靠点头或者摇头交流的了,南栖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纸笔,看着他含着糖葫芦拿着笔在纸上悠然的写着字。 [因为你想要。] “可你不能因为我想要就给我买,就是嗯怎么说呢,就是...你没有义务给我买这个,知道了吗?” 时屿看着南栖手里的电脑,[你不喜欢?] 南栖犹豫了一会,诚实道:“我...我很喜欢。” [那就送给你,只是个小礼物,没有什么的,我什么都没有,也帮不上你的忙,我只有钱了,就当是周婕她们把你家弄脏的歉礼,好不好?] 我只有钱了。 南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憋闷了一下。 可恶的有钱人。 这歉礼有些太过贵重了,南栖还没决定收不收,时屿就继续在本子上写,[拆封了不退不换。] 南栖看着已经被拆开的电脑,长长的叹了口气。 时屿已经提前预料到她想说什么了,[不要说会把钱给我这种话,好吗?对不起,我除了这个没什么可给你的了。] 南栖复杂的看着他,“傻子,你没错,有什么好跟我道歉的?” 第60章 贱 时屿觉得自己很“贱”。 南栖在骂他笨蛋,傻子之类的话时,他内心会下意识的出现一种兴奋感,他知道南栖的话中不带恶意,所以在南栖的一句“傻子”脱口而出时,他明白自己的心里出现了一种名为开心的情绪。 真好啊,会有人把自己当成一个正常人一样骂他。 南栖最后还是收下了时屿送的礼物,时屿说这钱不是周婕的,而且这只是朋友之间互送礼物的行为,南栖也就坦然接受了。 南栖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提出要给时屿转些钱,“我加你个联系方式吧?” 时屿身子一僵,他沉默着摇头,表示拒绝。 南栖有些可惜,但也没有多想。 时屿的爷爷动作很快,相比于周婕的小心翼翼,他更喜欢放养政策,他是知道时屿的问题的,在国外也总问起时屿。 ——他想让时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爷子在时屿亲自联系自己说不想回疗养院的时候,他开心坏了,一是时屿提出要求了,二是他竟然主动联系了自己。 虽然爷孙两个人没说几句话,但老爷子盯着手机上那寥寥几个字的聊天记录翻来覆去的看,心里是欢喜的。 他大手一挥,就给时屿在这间公寓买了个房子,公寓建成已经很久了,没有新房,老爷子在国内的助理挑选了个面积不错且装修还行的房子。 本来是有更好的选择的,但时屿要求住在这,那就住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了能尽快入住,他们没有大范围装修,只把家里的家具搬出去都换成了新的,连地上都换上了毛茸茸的地毯。 南栖在收到钥匙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 在门口的人是位三十多岁的女性,她一头干脆利落的短发,介绍自己叫滕佳,代理老爷子在国内的杂事,“这是顶楼房间的钥匙,请尽快让小少爷搬过去,对了,听说他和你的关系不错,我家老先生希望你能在闲暇的时候额外照顾照顾他,这是谢礼。” 谢礼是一张朴实无华的银行卡。 不愧是爷孙俩。 密码被贴在上面了,南栖看着那张银行卡,措辞道:“那个,其实不需要再给我钱了。” “我明白的,南小姐,但这份谢礼是属于老先生的,请你务必收下,不然他可能会难以心安。 滕佳说话漂亮极了,明确说明了南栖与时屿不存在身份的高低差异,而是让南栖在闲暇时间,顺便以一个朋友的关系去关照他。 以至于这让南栖没有任何压力,她笑了笑,“那好,那我就先收下了,请不要再给我任何钱了。” 滕佳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居家服,眼眸清澈明亮的女孩,分秒之中就判断出了她并不是周婕口中充满心机的人。 这样就好,她可以让老爷子安心了。 见南栖的目光有些疑惑,她笑了笑,“南小姐,你比我想象中的漂亮,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问题请联系我,不需要再联系周女士或者她的助理。” 见南栖收下了名片,滕佳没有往南栖房间看时屿的意思,她传达了老爷子的意思告了辞后就转身离开了,毫不拖泥带水。 南栖看着手里的钥匙,转身看向时屿,“这...这是你爷爷给你买的房子。” 她摩擦着钥匙上的纹路,“要不要去看看?” 时屿不太想出门,但还是欣然同意了,他跟着南栖上了顶楼,顶楼是复式的结构,公寓里没有大房子,最大的也只有七十平左右,两层七十几平米的空间,这么算来也并不小。 地上的地毯足以让踩在上面的人赤脚行走,滕佳办事很利落,已经请了保洁公司的人来打扫了一遍。 房间的配色也不沉闷,大多数是白灰两色,前任房主也是个年轻人,装修的并不老气。 时屿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发呆,南栖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参观了一遍,“你爷爷好好哦。” 时屿眨眼,在这种陌生环境里不可避免的身体僵硬。 他看向南栖,南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她陪他坐在窗边,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可你真的要自己住在这里吗...” 之前在疗养院里,就算没有人在他的房间也有医护人员值班,上下落差太大,一是身体,二是南栖会觉得时屿孤单。 “不过我会经常来看看你的。” 南栖承诺道。 她虽然嘴上那么说,心里还是担心时屿的,所以她决定短暂的先陪陪时屿,滕佳置办的这个房子有两个房间,征得了时屿的同意后她就下楼抱着自己的被子挑了那个小房间把被子铺上了。 时屿有句话没有说出口,他不想让南栖觉得自己恶心,他不想搬到顶楼,也不想回疗养院,他有些,有一点点想住在南栖的那个小房间里。 就他们两个人。 这样不对,两个人的关系远没有那么好,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尽管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但男女有别的道理一开始他就懂。 这样不好,可... 可她可以把自己当成空气,当成因为觉得可怜捡回家的一只狗,他不需要睡床,也不需要额外照顾。 这个新家空旷,且没有那股栀子香味。 可他没有开口。 他应该给她添了很多,很多麻烦了。 南栖没有因为周婕的事情就迁怒他,这让他庆幸。 南栖倒觉得没什么,周婕与时屿只是母子关系而已,周婕说的话,做过的事,不代表时屿也做过,迁怒更是没有必要的事。 她坐在滕佳买的沙发上,虽然不知道沙发多少钱,单看摸着的触感就知道它价格不菲,这个屋子里的家具都有些格格不入,它们的价值凑在一起或许比这个房子的总价值还多。 有钱人嘛,南栖理解。 她把自己缩进柔软的沙发上,看着向窗外眺望的时屿,掰着手指念叨着,“下午又得去超市一趟了,你这个屋子还有很多需要添置的。” 她在那用手机列着清单,记着一会需要买些什么,“嗯...买些水果,还有日用品什么的也没有,你那个床单的颜色好丑,我一会去挑个...” 时屿顿了一下,他盯着南栖,有一瞬间的恍惚。 似乎十几年的痛苦与煎熬是个错觉,周婕是假的,过往是假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是最趋近于真实的,她声线柔和的做着最普通不过的事。 对他来说,像一场难以置信的美好梦境。 视线触及到外面那一片刺眼的白,他怔愣了两秒,慢慢的垂下了眸子。 梦醒了。 第61章 我们 苦痛,不安,不会因为时屿的一个恍惚就消失。 他看向正在看手机的南栖,心底突然松快了不少。 她是真的,她是真的就够了。 南栖本来打算出门去帮时屿买些日用品的的,可林柯发来了消息,说周婕想见她一面。 看着林柯发来的消息,她果断的回复,[不见。] 南栖拒绝了。 她想的很简单,昨天晚上周婕已经来自己家非常没有礼貌的闹了一通了,如今她竟然还要求自己去见她。 南栖没有理由去见周婕,但林柯那边语重心长的劝了一会,还保证周婕不会对她恶言相向又或是动手,南栖这才松了口。 松口的原因不是别的,是林柯的一句:[毕竟小少爷是夫人的孩子。] 她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同意了这次见面,见面的位置选在一家咖啡馆,离南栖所在的公寓不远,也就几百米的距离。 南栖和时屿说了自己要出去买些日用品,因此能和周婕聊天的时间不多,冬日里的热咖啡卖的很好,南栖点了一杯热拿铁,轻轻的抿了一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对面的周婕没有喝咖啡的心情,正盯着南栖出神。 “阿姨,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周婕回过神,她吐出一口浊气,“我...很抱歉之前因为心情激动对你做了不好的事。” 南栖不接受她的道歉,因为她知道周婕接下来还有话要说,她的道歉并非出自真心。 果然,周婕开口道:“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小屿,既然他不想再住在疗养院,那我也不拘着他了。” 说的好听,可南栖知道若不是因为时屿的爷爷发了话,她根本不会让时屿离开。 她也想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扬起笑容对周婕不计前嫌的说上一句没关系,可南栖承认,自己有些小心眼,面对周婕,她最多只能做到敷衍的点头,“知道了。” 周婕看起来就像是强行忍着气的,不过不得不说她比南栖的阅历多了不少,在冷静下来过后已经能成功的将对南栖的厌恶藏于心中了。 南栖不在意,她看了眼时间,“阿姨还有别的事吗?我一会还要去超市一趟。” 没别的事,周婕来这只是为了找南栖道歉,让她不要因为和自己的隔阂就迁怒于时屿。 “我希望你能和小屿好好的相处,工资我会照常给你发。” 南栖拒绝了,“阿姨,不需要,对于你的担忧,我现在很肯定的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你就对时屿不好,你们两个除了有血缘关系,其他并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阿姨,再见,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也知道你根本不想看到我。” 她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又去前台结了账才离开,打定主意不想和周婕有任何来往。 她买的东西不多,大多数东西滕佳都给配齐了,她买了些水果和一些容易被忽视的日用品回了家,发现时屿还维持着她离开的姿势,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 都是雪,一片白花花的,有什么好看的。 她走到时屿身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在时屿的目光看向自己时候她不好意思的笑了声,“你在看什么?” 时屿摇了摇头,南栖不懂他,走到他身边,二十几层楼的高度向下看去,恐高的人会吓一大跳。 他想...从这里跳下去吗? 是错觉吧,南栖收敛心神,不再向下看,她将窗户拉上,隔绝时屿的视线,“快来看看我买了些什么。” 她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好放到地毯上,时屿收回了视线,南栖买了一堆可爱的小摆件,她把摆放任务交给了时屿。 “这是你家,你想摆哪就摆哪。” 她则是把买来的水果放到冰箱里,拉开冰箱之后,里面的冷气扑面而来,她又下意识的打了个喷嚏。 时屿盯着她,南栖好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解释道:“没关系,就是冷到了。” 她搓了搓自己有些凉的手心,把冰箱门关上了,想了一会,还是觉得要对时屿坦诚。 “其实你的妈妈刚才来找我了,我们聊了一会天。” “她拜托我好好照顾你,看起来很担心你。” 时屿皱了下眉,在他拿起本子想要在上面写字的时候,南栖就率先开了口,“放心吧,她没对我做些什么,我们就简单说了两句话,然后我就离开了。” 时屿在本子上写字的手顿住了,知道南栖没事之后他就把笔放下,没有想问周婕的意思。 “那个...时屿。” 她对上时屿平静的双眼,“你是不是很不喜欢你这个妈妈?” 时屿点头。 “那...为什么?” 时屿摇头,他不想说。 南栖换了一种方式问他,“她伤害过你吗?” 时屿顿了一下,他缓慢的点了点头,有些害怕她会追问自己细节。 “她真的好坏!” 南栖哼道:“她也伤害我了,之前污蔑我的时候我超级不开心,不过现在好多啦。” “我已经告诉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而且她好像很怕你爷爷,如果她再欺负你,我们就跟你爷爷告状!” 我们。 我们。 时屿脑中循环播放这两个字,南栖和他同仇敌忾的语气让他产生了一种名为欣喜的情绪,他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我们这两个字,让他在唇齿间反复研磨。 他温吞的点头,得到了南栖一个干净的笑。 还有接二连三的喷嚏。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南栖的声音鼻音很重,“我...好像要感冒了,我先回家吧,省得把你传染了。” 刚刚搬上来不久的被子又要搬回去,叹了口气,想着要不然就盖家里的薄被子好了。 但是不好好盖被子,万一感冒严重了怎么办。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把被子搬回去,她走到自己在二楼的小房间,正打算把被子叠好带走的时候,门就被砰的一声关上了,南栖回过头看向时屿。 “你快离我远点,传染你可怎么办。” 第62章 我可以照顾你 时屿无视了南栖的话,他指向床,示意南栖躺在上面休息。 南栖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真的不能留在这里,可时屿异常坚决,他挡在门口不给南栖让路。 [我可以照顾你。] 在看到手机上打的字时,南栖顿了一下,“我不是在怀疑你能不能照顾我,是万一我把你传染了,我们两个双双倒下了可怎么办?你也不想因为生病又回到那个疗养院里吧。” 时屿的体质不算太弱,从他能在疗养院走到这个公寓还没有感冒发烧就得以证明,但南栖在疗养院工作的时候曾经看到时屿发烧几次,所以非常担心他会被传染。 她拿了之前的事情举例,“你忘记了吗?当初连续好几天发烧的事。” 时屿没办法和南栖说,自己那次发烧是因为只披了一件大衣就下楼徒手堆了一个多小时的雪人。 他要怎么解释自己和小雨是一个人。 虽然谎言总有戳破的那一天,但是时屿有些担心南栖会因此和自己生气,于是决定暂时瞒下这件事。 他没有再劝南栖留在这里,因为南栖已经躺在了床上,这场感冒来势汹汹,没过多久时屿就看到南栖了脸上的红晕。 她发烧了。 所以不用时屿再劝,南栖就蔫蔫的躺在了床上,就算如此她还是要求时屿离她远一些。 时屿愣愣的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去房间找药了。 滕佳心细,各种类型的药都配全了,时屿在一堆各种各样的药中找来了退烧药和感冒药,然后又把饮水机打开接了些热水出来。 应该...是这样的吧。 时屿回忆着之前生病的时候自己是被怎么照顾的,如果不需要打针的话,应该只需要吃这两种药了。 对了,还需要多喝热水。 时屿久居不出,不知道多喝热水那套直男理论,当他把写着多喝热水这四个字的手机给南栖看的时候,南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捂住自己的嘴,催促时屿离开,时屿摇了摇头,把装满温水的杯子放在床头,要看着南栖吃下药才肯走。 南栖心里一阵暖流划过,她从床上挣扎着起身,拿起摆在床头的药,她只吃了两片感冒药,余光看到了那盒退烧药的名字,在时屿疑惑的视线下摇了摇头,“我对这个药过敏的,我记得吃了会起红疹子。” 时屿默了会,[我去你家给你拿药,你家的药箱在哪?] 尽管是在病中南栖还是下意识的用上了哄人的语气,“没关系的,谢谢你想帮我,但是我记得我的退烧药好像被我吃光了。” 她忍着喉咙里的痒意,“不吃退烧药也没事的,我发烧睡一觉基本上就好多了,真的。” 她睡了过去,时屿没有离开,一直在房间里盯着她,直到外面的天色变暗了许久,南栖才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 时屿去拿测温枪,三十九度,更严重了。 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催促着时屿,“你怎么还在这,赶紧离开。” 时屿默了一会,转身离开了这个屋子,顺手关上了门后打开了外卖软件。 外面软件上一直没有骑手接单,时屿看着手机上面弹出的暂无骑手接单的提示出神。 他摩擦着手机,转身换了套衣服,又把放在衣柜里的长款羽绒服取了出来。 南栖烧得晕晕乎乎的,没有注意到外面的门被轻轻关上了。 时屿知道自己不能生病,一旦生病南栖就会愧疚得不行,他好好照顾了自己,这次出门穿得很严实,一丝寒风都吹不到他的皮肤,在离开前,他拿上了南栖的小熊帽。 寒冷的冬季夜晚让街边路过的行人很少,路灯下只有一人在缓慢行走,鞋子踩进雪里的咯吱声在黑夜里异常的清晰。 药店离这里只有四百米。 时屿提前查了地图,只需要出了公寓大门后左拐径直走就可以了,药店是24小时营业的,时屿推开药店玻璃门的时候,店员正看着手机昏昏欲睡。 门的声音惊醒了她,她眯着眼睛,看向推门而入的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戴着一个不伦不类的小熊帽,帽子下面露出一双毫无神采的眼。 她打了个激灵,这大晚上的,又是她一个人值班,她下意识的心里发怵。 穿的...好奇怪,会不会是盘旋在附近的精神病。 店员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您好,需要什么?” 随着他的走近,店员越来越害怕,直到他走到柜台光线充足的地方,露出了那张容貌昳丽的脸,店员的心才落回了实处。 人都对长得好看的人下意识的宽容,她也不例外,她隐晦的打量着面前的人...是个帅哥诶。 她清了清嗓子,又问了一遍,“您好,需要什么。” 一双修长的手握着手机伸到她的面前,店员愣了一下,看着上面的字,“退烧药是吗,好。” 她转身去拿退烧药了,心里嘀咕着这么好看的人竟然是个哑巴。 她把退烧药拿出来,“诺,就这三款,二十,四十,五十,你要什么价位的。” 时屿盯着这三种药,出神了一会。 他最后拿着三款退烧药回了家,他还被店员忽悠着买下了一款很贵的维生素c,美曰其名可以缓解药物的副作用。 如果南栖在这,就会知道这是店员为了把商品卖出去随手胡诌的,她宁愿买2块钱一瓶的维c,也不会让时屿花一百多买这种类似于压片糖果的东西。 不过时屿不在乎这些,店员说了他就信了,他的鼻尖有些凉意,路灯照在他的身上,影子在雪地上影影绰绰,一阵冷风刮过,风裹挟着雪花刺在人的脸上。 时屿抬手蹭了蹭脸上的雪,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在拉开公寓大门之前,他听到了细弱的叫声,像某种小动物,但细听那道声音又消失不见。 时屿脚步微顿,他转身看向街角的垃圾桶,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抬脚走过去,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在垃圾桶里面躺着的,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它身上沾着垃圾桶里的脏污,正小声的叫着。 第63章 猫 它活不了太久,如果不把它带走,不超过几个小时它就会被冻得硬邦邦的。 他把这只小猫从垃圾桶里拎出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把它抱在了怀里,小猫或许意识到了有人救了它,停止了沙哑的呼喊。 他转身加快了脚步,回到了家里之后,先是去把药放在了南栖的床头,把她叫醒示意她吃药,南栖迷迷糊糊的,正想问他是在哪找的药,就见他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时屿开始安顿小猫,虽然它的毛发看起来有些脏,上面沾染着菜汤还是什么的黄色液体,但是依稀能看得出它是一只小白猫。 他找出一件毛衣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窝,把小猫放在窝里,从来没有照顾过小动物的他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搜起攻略。 食物...这么晚了没有食物,他翻着冰箱,看到了南栖买的舒化奶,这是她看到有促销活动随手买的,攻略上说小猫可以喝这个,但也要试探着喝。 只有这个暂时能让小猫果腹了,至少要熬过这个晚上,这附近没有24小时的宠物医院,只能等天亮。 时屿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天亮,天亮之后南栖的烧就会退得差不多了,小猫也会被送到医院,刚刚独自一人和药店的店员接触,他隐隐有一种不适感。 但他只能忍耐。 小猫需要照顾,南栖也需要照顾。 好在他将南栖买来的奶热了一下捧到手心里的时候,小猫求生欲满满的伸出它粉嫩的小舌头舔舐着。 小猫的舌头并不软,它上面附着着一层细细的倒刺,这对于时屿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看着自己的手心,下意识的蜷了蜷。 “...时屿?” 南栖从二楼探头看她,她出了些汗,此时黏腻的发丝正粘在额头上,她轻轻抚开发丝,看着时屿的动作,“你在...干什么?那是猫吗?” 她刚刚吃了时屿拿回来的退烧药,脑子才缓过劲儿来,随着一声脆弱的猫叫,让南栖确定时屿面前的是一只猫。 “你出门了?” 时屿点头。 “那你...”南栖不说了,看他的样子应该状态还好,她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没有下楼,“小猫你在外面捡回来的?” 见时屿点头,南栖弯着唇笑了,“那我明天一早带它去医院看看好不好?外面那么冷,它可能会感冒。” 时屿比量了一个“二”的手势,南栖顿了一下,“你说我们一起去呀?” 南栖也想去看看那只小猫,奈何自己没什么力气,也怕传染给时屿,只能遗憾的回了房间,她下意识的想和魏医生分享这个情况,分享时屿为了买退烧药竟然一个人出了门,但打开手机的时候,她顿住了。 算了,那和监视时屿有什么区别。 她把手机关上,整个人缩回了被子里,药物的副作用来得很快,她几乎是没清醒多久就再次睡了过去。 今晚她做了个不错的梦,梦里她与时屿一起养了这只小猫,而且给它起了个名字,南栖想,如果是只黑色的小猫就叫小黑,是白色的小猫就叫小白。 养小动物啊...感觉不错。 昨天晚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导致南栖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以为时间还早,可打开手机却发现现在已经早上九点了。 她已经退了烧,现在出了一身冷汗,除了头有点痛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症状,她惦记着时屿昨天带回来的小猫匆匆的下了楼。 时屿今晚睡在了沙发上,它的旁边就是窝成一团的小猫,小猫身上的脏污已经被擦掉了些许,正窝在衣服里睡着。 呼吸微弱。 南栖轻手轻脚的凑进了这只猫的身边,正想看看它,就发现它的眼睛和口鼻处都有些粘稠的液体,被时屿用衣服搭成的小窝旁边还有小猫呕吐的痕迹,因为房间里空气干燥,小猫吐出来的东西已经在地上变干了。 它应该去医院。 她叫醒了时屿,两个人找好了去医院的路线后就穿上了衣服,把小猫裹得严严实实的,确保不会让一丝寒风吹到它后就出发了。 外面的风雪早已等候多时,冬日的早晨不要期望天气会有多么暖和,但南栖的怀里还有一只即将逝去的生命,两人都没有过多的注意到寒冷,在路边拦了辆车。 宠物医院离这里有些远,离时屿前些日子住的疗养院倒是很近,南栖轻轻碰着怀里小猫的脑袋,心里咯噔一声。 它的鼻尖好烫。 尽管被自己保护得很好,尽管南栖可以确定这一路上半点风雪都没让小猫沾上,但是... 南栖的预感不太好。 她侧头看向时屿,时屿只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没有过多的把目光投到小猫身上,可南栖知道,他怎么会不在意,如果不在意昨晚就不会把这只小猫带回来了。 早上的时候他也没有醒,看来照顾小猫照顾到很晚才睡。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到了宠物医院后宠物医院的前台的表现的很专业,立刻将南栖手里的小猫接了过来,放到保温箱里叫来了医生。 它需要做很多化验,在前台录入档案的时候,南栖被问住了,“它叫什么名字。” 南栖抿了抿唇,“这只小猫是我们捡的,没有名字。” “那就取一个,便于区分。” 她转头看向椅子上静坐的时屿,她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和时屿交流,时屿也没有主动和她说话,他们都是担忧的,只想早些到医院。 她走到时屿身边,“我们给小猫取个名字,好不好?” 时屿眨眼,拿出手机打字,[小白。] 南栖弯唇笑,“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白的档案很快就录进去了,前台看着坐在角落里,把自己包裹得严实的时屿,对南栖道:“咱们医院里开空调了,可以让你朋友把口罩什么的都摘下来了。” 南栖摇头,“没关系,他就喜欢那样。” 把口罩和帽子摘下来,他反而更不自在。 第64章 没关系的,南栖 他们在外面等,小猫就在里面接受化验,化验室的窗户是透明的,两人可以通过窗户看着医生在它身上采血和测量体温。 南栖静静的看着时屿。 时屿的目光专注,没有注意到南栖的视线,南栖能清楚的看到时屿在见到小猫被采血的时候瞳孔紧缩的神情,和医生看着化验单皱眉的时候,把指尖嵌入皮肉的手。 “松手。” 南栖轻轻的道:“你要把自己的手掐破了。” 时屿这才松开了手,他看向南栖,那双如墨的瞳孔中的神色让南栖读不懂。 南栖只能对他笑,“没事的,我在网上查过,这家医院的医生都很好,很专业。” 他在想什么?南栖不知道,她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但她知道他这个人悲观,知道他对死亡有着格外的热衷。 他看着这只小猫,在想自己吗? 因为那双眼睛太凉了,像冬日里结冰的河流,冰凉的河水并没有冻得严实,坚硬的冰面下还有河水在流。 可到夏天,河水会消失,干涸的河床死寂,一眼看得到尽头。 南栖并非大大咧咧到什么都看不懂的地步,也并非完全不对时屿小心翼翼,就如同现在,她能察觉到时屿的气压很低。 他很难过。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时屿拿起手机打字给南栖看,“早上离开的时候你没有吃药。” 唉,傻子,这时候还分心担心我干什么。 她点点头,“没关系,回去再补上就好了,而且我已经不发烧了。” 时屿颔首,他看起来心里有些乱,没有继续和南栖说话。 医生拿着化验结果出来了,南栖想去单独问问医生,却被时屿拉住了衣角,时屿目光执拗的看着南栖,摆明了不想让南栖一个人单独听医生说话。 医生看到了他们,抬脚向他们走过来,他好像注意到了时屿的沉默,只以为他可能是社恐之类的,于是把化验记录递给了南栖,和她说:“是猫瘟,办住院吧。” 南栖知道这个,因为郑笑笑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在宿舍里养过一只猫,宿舍里的晓悠不喜欢猫,她们因为这件事情争吵过很多次,可后来这只猫感染了猫瘟,只在医院奄奄一息的活了三天就死了。 见南栖脸色难看,医生叹了口气,“我们只能尽心救,才不到两个月的小猫免疫力本来就低,可能结果会有些不尽人意,而且看现在这个情况...” 他指了指化验单上的某个数值,“它的情况很差。” 医生的话说的隐晦,但南栖懂了,他说:“就算现在住了院,它也不会住多久。” 它救不回来的。 听南栖说小猫是昨天晚上在垃圾桶里被翻到的,医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或许它的原主人确定了它感染这个病毒才把它扔到垃圾桶里的,我见过不少这样的事,因为这种病毒在猫之间的传染性很强,不把这只小猫扔了所有的猫都会死。” 医生继续说着,“好在这只猫是你们刚捡的,还没什么感情,你们是很善良的人,这只小猫能遇到你们是你们的幸运。” 南栖呼了口气,“医生,您先别说了,尽力去治吧。” 南栖的心脏跳得很快,她担忧,对时屿的,对这只刚刚拥有名字的小猫的,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烧了一夜的后遗症还在,她的头有些疼,现在心里一乱,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昏昏沉沉的感觉更明显了。 她甩了甩头,刚想说什么,脑中突然一阵天旋一转,“时屿,我...” 时屿不等着她说话就将她扶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坐着。 他看出南栖有些不舒服了。 时屿提出把猫留在里,让南栖先回家,南栖拒绝了,她揉了揉脑袋,缓了口气,“我们再看看小白吧,我没关系的。” 虽然是宠物医院,但是前台得知了南栖感冒了之后打开了自己的包,“我有感冒药,你去那边接点热水吃,现在这个季节可得注意保暖。” 时屿看着南栖吞了药才扭过了头继续看着保温箱里的小猫。 南栖走近他,“我吃过药啦,我们在这里陪陪小白好不好?” 时屿盯着小猫点头。 他们没有陪太久,因为临近中午这只猫就没了呼吸。 弱小的生命短暂的挣扎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失去了活着的资格。 医生叹了口气,看着南栖把缴费单子拿回来,“有些药还没来得及用,我给你退了,大概三个小时左右会退到你的手机里。” 南栖低低的应了一声,“要是我早点醒过来带它来医院是不是....它是不是就能多活一段时间。” “不会,这种病不是两三个小时的落差就能治好的,黄金救治期在前几天,很显然这只小猫已经病了很久才被它的主人扔出来。” 医生安慰她,“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让这只猫在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在温暖中度过的。” 南栖看向眸中没什么情绪的时屿,“嗯...谢谢医生。” 医生见惯了这种事,心里有些可惜,但没有南栖那样难受,他叹气,“这只小猫的遗体我们可以代为处理,如果进行火化还需要多付三百块,既然这只猫是你们捡的,那你们还是——” “在哪付?” 南栖重复了一遍,“在哪付钱。” 医生顿了一下,“我们会在你的药物退款里扣。” “好,麻烦医生了。” 她走到时屿面前,“时屿,小白去世了。” 时屿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坐在医院的椅子上,仰着头看南栖,看不出什么情绪,难过的反而是南栖。 南栖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你别太难过。”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时屿,心里越来越急,因为她看到了时屿刚才在手机上看猫窝,猫抓板这些东西,南栖知道他已经做好了收养小白的准备。 她吸了吸鼻涕,还想说话,时屿叹了口气,抬手将她眼角的泪蹭了下去。 没关系的,南栖。 第65章 有点难过 死亡并不痛苦。 时屿深谙这点,虽然死去的过程有些痛苦,但是一旦失去了呼吸,无论是痛苦还是什么别的都会消失不见,小猫死了,如果真的有生死轮回存在的话,它或许会投个好胎。 如果没有,它也结束了苦痛,在温暖中闭上了双眼。 时屿比南栖要冷静得多,南栖眼角的泪被抚去的时候她有些震惊,震惊皮肤上的触感,时屿的指尖冰凉,冰得她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这感觉一触即逝。 她抬手用手背蹭了蹭眼角,努力的让自己憋回去,可内心还是止不住的为小猫感到惋惜。 她启唇道:“如果你喜欢小猫,我们可以买一个,我们去宠物店看看好不好?” 时屿摇头。 南栖不再问了。 他们等着负责火化的人过来,工作人员把小猫带走了,南栖的身体不舒服,不适合再去坐车盯着小猫火化了,时屿也没有去,只提出了要拿到小猫骨灰的要求。 工作人员说三天之后会把骨灰送到宠物医院。 两个人在下午回了家。 一天没有吃饭,南栖已经饥肠辘辘,她没什么胃口,煮了两包方便面,为了营养均衡,她还在方便面里打了鸡蛋,放了两个菜叶。 时屿吃了一半,南栖也罕见的没有吃完。 屋子里的暖气很足,南栖换上了毛茸茸的居家服,上面印着一个个小熊的图案,她见时屿看向自己,她扯出了个笑,“我没什么胃口。” 又是这种笑。 不喜欢笑为什么要笑出来呢,因为不想让自己难过吗。 他不知道怎么和南栖解释自己并不难过,他摩擦着手上被自己的指尖掐出来的印记,突然想到了那只猫的触感。 软,温热,像小时候吃过的。 他的指尖颤了一下。 难过吗。 好像真的有一点。 南栖自我调节的很快,她先把家里大范围的消了下毒,然后把用来给小猫当窝的衣服喷上了消毒水后装进了袋子里扔了,她精神不太好,折腾了一个早上,在做完了这些事情后有些困倦,睡了一会午觉。 她把手机里充了会员用来电视剧软件打开,让时屿自己挑个剧看。 她想让时屿转移一下注意力,最重要的是不要趁着自己睡觉一直想着小猫的事情。 这一觉她只睡了半个小时,南栖一直在做一些乱糟糟的梦,所以虽然睡了半个小时,她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她坐起来发了会呆,算了,不睡了。 楼下传来了电视机的声音,南栖在床上坐了一会,想着时屿一个人竟然摸索会了怎么把手机上放的东西投屏到电视上。 不对,他又不是真的傻子,这种事情有什么不会的。 她将头发扎了起来,穿上拖鞋下了楼。 时屿正认真的盯着电视屏幕,这让南栖很欣慰,他没有一个人胡思乱想就好了,可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候,她下意识的冲上去按住电视的电源键把电视关了。 “你怎么在看恐怖片?” 她叹了口气,在时屿疑惑的目光下重新打开电视,开始播放粉红色吹风机的儿童动画。 时屿:... “不要看这种东西,看了会睡不着觉的。” 动画片是她随手放的,她去厨房接了点水,“一会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看电视,记得不许再看恐怖片了。” 时屿的目光一直随着南栖的动作移动,南栖解释道:“一会我要去剪头发,然后去对面的超市买点花,这屋子里死气沉沉的,如果时间允许的话顺便买两套床单。” 南栖说着自己的行程,见时屿拿出了手机,她抬脚走了过去,看向他的手机屏幕。 [我也要去。] “可是....” 时屿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南栖突然止住了即将要说的话,反正早上都已经出过门了,现在出去逛超市应该也没问题吧。 而且让他一个人在家,或许又会胡思乱想了。 “那好,那我改天再去剪头发,反正又不急,我们先去逛超市吧?” 南栖家对面的大型超市足足有三层,光是卖花的就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南栖挑挑拣拣,最后选择了在打折的玫瑰。 可毕竟在冬季,买了足够插两瓶花的玫瑰花也差不多花了近百块,南栖一边心疼钱,一边接过营业员用报纸包好的玫瑰花。 玫瑰是有刺的,南栖很喜欢它的香味,用报纸包裹好确定它不会扎手后就把它放到了超市的推车里。 时屿戴着口罩,这让他在外面行走的时候能多有些安全感——南栖看出了他的不安,他并不是真的想逛超市,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这是猜测,南栖想,但她的猜测或许是对的,因为她在提出回家的时候时屿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她不免在心里叹气,时屿或许应该直接告诉她,他不想让她出门,又或者是想让她陪着自己。 但转念一想他的性格,他好像很少提出要求,因为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所以就算外面的人流让他不适,他还是忍着难受和她出了门。 南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才好,超市里的声音熙熙攘攘,南栖能清楚的看到有路人路过他身边时他皱起的眉。 他又在强行忍耐。 南栖也不多留,意识到了时屿并非真的想逛街后她就结了账和他离开了超市,好在这次出门并不是没有收获,她们买了几支将开未开的鲜花,还有几个小巧可爱的小橘子。 南栖这几个月省钱省惯了,尽管有时屿给她的钱,还有老爷子递上来的谢礼,但她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精打细算,没有有了钱就大手大脚的意思。 在亲人离去之后,南栖才懂得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她这种没有后路的人是这样的,没有退路,没有靠山,天塌下来也没有人为自己顶着,所以钱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东西,越多越好。 她看着戴着口罩浑身不适的时屿笑了笑,时屿虽然不喜欢这里,但在南栖结过账后还是主动的拿起了她手上的购物袋。 第66章 南栖尽量忽略掉心中的那一抹愁绪,专注的和时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时屿也非常配合,偶尔点头附和。 她说话还有一些鼻音,为了避免感冒复发,她顺路去了一趟药店买了一种治疗感冒初期的药剂。 药,时屿那里有的是,但南栖选择了甜甜的冲剂。 她在买药的时候时屿就站在外面,两个人来的是时屿夜里来过的那一家,药店收银的店员探出头向外看了看,“诶,那个人和你认识啊,那他之前的退烧药是给你买的了?” 南栖顿了一下,笑着点了下头,“是。” “真是可惜了,他是不是生病了?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上次大半夜给我买药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 南栖嘴角的笑容隐去,“没有。” 她抿唇,“麻烦你快点吧,我的朋友还在外面等着呢。” 店员利落的开单子,“一共四十,扫码付款。” 她的嘴有些闲不住,虽然外面那个人戴着口罩,身上穿的衣服和之前也不一样,可她看着那双漆黑无神的眼睛就第一时间认出了时屿。 时屿太特殊了,特殊到单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与别人是不同的,她含蓄的问道:“你们是情侣吗?” 南栖扫码付款,“不是。” 她知道店员没什么恶意,但她心里就是不舒服,她长舒了口气,拿起装着药的塑料袋子,“他没病,只是有些不爱说话。” 拉开药店的门,时屿回眸看她,南栖的嘴上又挂起了笑,“等久了吧,都怪那个店员和我说些有的没的,我们快就去吧。” 在南栖和他说话之后,那双无神的眼上许有了些神采,他眉目舒淡,狭长的眼尾被寒风吹得又泛上了红意。 两人并肩向回去的路走,虽然外面寒风刺骨,可两人都穿的极为暖和,走着走着南栖的手心还出了些汗。 她把手拿出来甩了甩,前面就是公寓的大门了,正想问时屿晚上要吃些什么,就见他的目光凝在道路边的垃圾桶上。 南栖的声音轻轻的,“你就是在这里见到小白的啊。” 时屿没说是与不是,他盯着那个垃圾桶出神,南栖怕他长久的站在那里会被寒风吹透,提醒道:“回去吧。” 他像是陷到了某种思绪里,南栖没能叫得动他,她抿抿唇,“我头有些疼。” 时屿将目光收回,转身和南栖一同进了公寓的大门。 南栖在电梯里侧头看她,她出门只围了个围巾,如今小巧的鼻子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南栖把脸埋进围巾里,声音闷闷的,“你刚才在想什么?” 她知道不会得到时屿的回应。 她的难过浮于表象,她会哭,会说话,会努力的做些别的事情让自己忘记。 小猫的死让她难过,可她不会让自己内耗,也不会让自己被痛苦淹没。 早在几个月前,她就尝过和亲人生离死别的滋味了。 时屿的难过要沉默的多。 南栖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难过,是难过,是惋惜,还是自责? 她收回了视线,轻轻叹气。 时屿扭头看她,南栖的头上沾了根羽毛,好像是刚才在超市卖枕头的区域沾到的,时屿现在才注意到,他动了动有些微凉的指尖,想抬手将她头上的羽毛摘掉。 南栖注意到他的动作,以为时屿是想摸自己的头,像自己的爸爸一样,一遇到无可奈何的事情,就会笑着揉揉她的头,告诉她没关系。 她下意识的踮起脚尖,迁就时屿,因为她的动作,时屿愣了一下,捏着羽毛的手松了松,南栖顺势用脑袋蹭了下时屿的掌心。 时屿猛的收回了手,对上了南栖的笑颜,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心情不错的对着时屿道,“别不开心啦。” 时屿将手缩回袖子里的蜷了蜷,眸光也有些不自然的从南栖的脸上转移到了地面。 他们回了家,南栖对插花这件事兴致很高,但把花放到花瓶里之前还需要进行醒花摘叶的步骤,南栖把玫瑰的花茎放到深桶里泡着,然后让时屿坐在沙发上等等自己,她要回家一趟。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行李里面有一本相册,或许可以给时屿看看,两个人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 来回也就十分钟左右,南栖把相册摊到时屿面前的时候成功的让他身体前倾,他盯着相册安静的等着南栖翻开。 与其说他是对相册有兴趣,倒不如说他很好奇南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南栖并不吝啬的翻开了相册,指向第一页胖得手臂一节一节像莲藕一样的小婴儿,“这是我,我生下来的时候可胖了,足足八斤呢,听我爸爸说,妈妈生我的时候因为我太胖了还差点难产。” 南栖小时候一直很胖,直到她十岁之前还是圆滚滚的一个,可看到十一岁的时候,她像变个人一样,整个人瘦了不少。 时屿有些不解的伸出手指点了点南栖十一岁时候的照片。 南栖想到这个就鼓了鼓脸,“是我的小学同学,他们给我起了个很难听的外号,叫胖妞,我因为这个外号跟他们打了一架,那一整个暑假我都在减肥。”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南栖眼神晶亮,显然也是怀念的,尽管她说起了和别人打架的细节,可神情之中看不出任何不开心的神色。 “我一点也不难过啦,等长大了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也就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虽然那个给我起外号叫胖妞的人很可恶,可他每天放学的时候都会陪我一起回家。” 她托着腮,“现在想想,好像只有那段时间才是无忧无虑的呢。” 看到时屿看过来的目光,她翘着嘴角笑,“不过现在也不错啦。” 相册接连往后翻着,南栖的声音柔和,时屿的目光从相册移到了她的唇上,南栖讲着讲着注意到了他放空的神色,她噤了声,小声道:“睡吧。” 时屿闻言,真的就这么斜斜的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南栖盯着他恬静的睡颜,他的皮肤苍白,被纤长睫毛覆盖的眼下有很淡的青黑,南栖垂眸,缓慢的合上了相册。 第67章 哈城 南栖起身去将窗帘拉上一点,时屿睡觉的样子很乖,并没有睁眼时那浑身竖起尖刺的样子,只有一种与世界和解的安宁。 他斜斜的靠在那里,胸口的起伏很轻,干净且修剪得整齐的指尖微蜷,正松松的搭在沙发边缘。 她捂着嘴浅笑一声,去拿了薄毯,想要将它盖在时屿身上。 她顿了一下,盯着时屿的手腕出神。 她抬眼盯着时屿的脸,确定他已经熟睡了之后,南栖抬手将他的衣袖向上挽了挽。 昏暗的光线下,她产生了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本该与肤色一样白皙的小臂上面已经布满了划痕,长短不一的疤痕交错,新旧掺半,南栖抬手轻轻摸了摸上面的痕迹。 就像一幅漂亮的,规整的画作上出现了永远也擦不掉的脏污,令人惋惜。 时屿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完美,南栖想扯开他的衣服,看看他其他的位置是否如小臂一样,可她最后只轻叹了一口气,把时屿的袖子拉了下来。 她沉默的盯着他,瘪了瘪嘴,抬脚离开了。 她对时屿产生的好奇不止于此,他做了什么,这种近乎于自残行为南栖怎么也想不到时屿会做,他这个人冷冷清清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是用什么样的神情,如何的心情在身上添上这么一道道的痕迹的。 时屿没有发觉到自己小臂上的疤痕已经被人发现了,他是在饭菜的香气围绕中醒着的。 南栖在做饭。 时屿意识到了这个,他坐起身,身上披着的薄毯随着他的动作落到地上,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薄毯的一角,轻柔的叠好放在了沙发的角落。 厨房在一楼,虽然南栖关上了厨房的门,但香味还是控制不住的往外钻,时屿想起身去厨房看看,可余光中看到了面前的相册,他的手顿了一下,抬手把相册拿到了面前。 南栖的童年很正常,有疼爱他的父母和哥哥,每张照片看起来都笑得很开心,小时候的照片很多,年纪慢慢增长后照片就变少了不少,到了上大学的时候,拍的照片只有寥寥几张。 南栖是越长越漂亮的类型,用当地人的话来说,就是长开了,原本的小胖子如今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时屿看得出神,直到从相册里掉出来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一张白纸吸引了他的视线。 南栖这时候刚从厨房探出头,见时屿醒了,她扬声道:“再过二十分钟就可以吃饭了。” 见到他手上捏的那个白纸,她愣了一下,走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这个原来夹在相册里了啊。” 时屿侧头看她,她解释道:“这是我准备和家里人去旅游的时候做的旅游攻略,后来...后来家里人出了意外,这件事情就搁置了。” 说到这她有些感慨,“这个攻略我做了好久呢...” 时屿的指尖指向上面的字,南栖顺着他的动作看,“哈城,你知道吗?那边比这里还冷,冬天的时候会用冰雕刻成各种各样的冰灯,他们还会冬捕,在冬天捕鱼的时候,需要先用工具把表面那层厚厚的冰钻开,在把网铺下去,还有那边的食物,热腾腾冒着热气的锅子,切成细丝的酸菜在锅里翻腾......” 她确实做足了攻略,时屿能从她的话语间听出她向往已久。 南栖扭头看他,“时屿,你去过哈城吗?” 时屿摇头,哈城的旅游业是近几年发展起来的,前几年主做重工业,时屿没有理由去那边。 南栖把相册摊开,“等你看完之后记得帮我夹在里面,我要留着它,万一以后还有用武之地呢?” 她还是没有放弃去旅游的想法,没有了家人,她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时屿没有再看,他把这张a4纸折叠放进了相册里,他视线看向厨房,南栖心领神会的笑,“我做了小鸡炖蘑菇,还有不太成功的锅包肉,这都是哈城那边的特色菜,不知道味道正不正宗。” 南栖没有去过哈城,但她的爸爸经常做这种菜,南栖的奶奶就是哈城人,爸爸会做这种菜并不稀奇。 可惜的是奶奶去世的早,南栖刚刚出生不久她就因病去世了,南栖也一直没能去哈城。 她起身,“我去厨房看着了,你在这等我哦。” 时屿乖乖点头,这一觉他睡得浑身酸痛,毕竟是沙发,没有在床上躺着舒服,他动了动后颈,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那一桶花就浸泡在客厅里,南栖买的是散着的红玫瑰,如今正娇艳欲滴的接受着水的滋润。 时屿走过去,玫瑰的香味很浓郁,行走间就能闻到这股浓郁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 不远处还有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消毒水,南栖打算在睡觉之前再用消毒水擦一擦房间里的地板。 虽然宠物医院的医生说了小白的病毒不会传染给人,但家里最好还是消一遍毒,南栖铭记于心,尽管滕佳说过可以随时联系保洁,但南栖觉得只消个毒就不要麻烦别人过来了。 时屿不舒服,她也不太舒服。 究其原因,就是她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并不好,她有些担心时屿,一方面也有些难言,她觉得两个人住至少不孤单,但要是让保洁看到了,她转告给了滕佳... 算了,南栖不想想这些有的没的,她有一种小孩子犯了错后害怕被家长发现的感觉。 虽然内心知道她和时屿目前的关系不会持续的太久,她会找工作继续生活,至于时屿...他可能会变好,但也可能变坏,但两个人不可能永远的,像现在这样平淡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她关上了煤气的开关,按照爸爸的做菜习惯,再加上自己在网上找的教程添加调料,这道菜做得也算是色香味俱全。 她将面前的菜继续放在锅里保温,转而去拿了另一口锅去做锅包肉上的挂糊。 白醋,姜丝,淀粉,加上简单的调味,是记忆里的味道。 第68章 花刺 时屿的目光早就已经在消毒水上面移开,消毒水的味道已经被玫瑰花的花香遮盖,再也闻不到丝毫,他抬手将面前的玫瑰拿起一支。 还未经过修剪的玫瑰花带着尖锐的花刺,时屿面无表情的握紧花茎,花刺刺破皮肤,丝丝缕缕的痛感从手心传来,血珠顺着花茎一点一点的滴到了还装着花的水桶里。 他猛的回过了神,下颌线下意识的绷紧,手心的刺痛伴随着极淡的快感让他清醒且想要沉沦,终究是厨房那边传来的碎裂声让他收回了手,他看着血肉模糊的手心,怔愣了几秒。 南栖苦恼的看着被摔碎的盘子,厨房的门被拉开,时屿应该听到了声音才出现在这的,她制止住了他想要进到厨房的行为。 “我没事,别踩到碎片了,能麻烦你帮我把扫地的扫帚拿过来吗?” 时屿点头,他手心握着一团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的纸,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把扫帚递了过去。 南栖的动作很快,时屿不知道为什么有喜欢赤脚走路的习惯,因此角落里也被她扫了扫,防止又没扫干净的锁片扎到时屿,她把盘子的碎片扫到一边,见时屿还目光专注的盯着自己,她笑道:“饿了吧,我们这就吃饭,去餐桌那边等我。” 她做的饭说不上让人流连忘返,但锅包肉炸得酥脆,鸡肉蘑菇吃起来也很鲜,时屿今天的胃口看起来不错,吃的要比南栖多些。 可南栖不觉得他已经全然忘记了小白的事情,她目光露骨的盯着时屿的手心,他刚刚洗了手,手心看起来有七八个细小的,圆形的被什么尖锐东西扎到的痕迹。 时屿有意遮掩,可南栖又不是瞎子,他越遮掩就越容易被发现,南栖看到了,可她一言不发,什么都没说,盯了一会时屿的手心,看得他不自在的把受伤的那只手放到了餐桌下面。 南栖低下头,安静的吃着饭,沉不住气的反而是时屿,他抿着唇,放下了筷子,拿出手机打字。 [刚刚不小心被玫瑰花的花刺扎到了。] 好一个不小心。 南栖心里莫名的憋屈,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有人不小心被玫瑰花扎出那么多伤口,更何况她看到了时屿小臂上的那些伤疤,更不可能相信他的解释了。 南栖只是点头,低低的道:“原来是这样,记得消毒。” 之后就没了下文。 她能怎么样呢,质问,还是劝告,时屿未必会听她的话,南栖不想说了一大堆话还徒劳无功。 小白的事情还是影响到时屿了,她想。 脑中想得出神,咀嚼的时候不小心被鸡肉的骨头刺了一下,痛意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血液独有的铁锈味。 她将嘴里的骨头吐出来匆匆的去卫生间漱了口,伤口不深,只浅浅划破了皮肉,南栖深吸了一口气,瞪了一眼跟过来的时屿,“让开。” 一说话就会蹭到伤口,南栖郁闷的盯着时屿,把自己受伤的这件事怪在了他的身上,决定在伤口没有止血之前不会和他说一句话。 时屿在门口侧过了身体让出一条路,南栖垂着眸从他身旁离开,听到了水龙头打开的声音。 哦,是想来洗手,不是来看自己的。 她轻哼了声,嘴里的软肉疼,心里也因为时屿受伤的伤口难受,总之哪哪都不顺心,正打算去沙发那里坐一会,衣角就被时屿拽住了。 他的手还没有擦干,上面带着水珠,南栖看着时屿的手,“快去擦干,伤口会发炎的。” 时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用了些力让南栖站在那里,而后抬手轻轻的托住南栖的下巴。 南栖还没有从时屿突如其来的动作中回过神,时屿的另一只手就探了过来,她不明所以的想要后退,时屿托着她的那只手就换了个动作转而捏住了她的双颊。 她的唇不由得被捏得微微张开,时屿的食指探了进来,在触碰到柔软的唇瓣时,那根微凉带着湿意的手指还顿了一下。 手指轻柔的按住了口腔内的柔软湿润,因为身高的原因,南栖的头被抬了抬,以便于让时屿更加直观的看到她口中的伤口。 她微仰着头,下意识且艰难的吞咽着口水,她看到了那双漆黑专注的眸子,她第一次见到时屿露出这么温柔的神色,以至于微凉的手指在与皮肤触碰的时候她都觉得有一种近乎于难耐的热度。 她很少和男人这么亲近,这种行为对她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亲近了,时屿的身量高,此刻南栖仰着头看他,突然产生了一股压迫感。 他用着一个把控的姿势捏着自己,可动作柔和,她没有感觉到难受,可如此窘境让她难以应对。 想要开口告诉他自己没事,但双颊被按住,只有舌尖有自由动作的权利,在她出声的下一秒,舌尖就不受控制的碰到了侵入口中的那抹冰凉。 时屿收回了手,他摩擦着带着湿意的指尖,他定定的看着南栖两秒,转身去找药了,还是南栖支支吾吾的拦住他,“算了,我不喜欢那种可以尝到味道的药,过一会就好了。” 她突然有些不自在,虽然时屿是为了她才会做出那种动作的,可她...可她莫名的感觉出了一股色.气。 南栖!什么色.气,你这个脑子在想什么! 她揉了揉有些热意的脸,觉得自己胡思乱想的毛病越来越重了。 她舒了口气,“我先去处理那些玫瑰花了,餐桌一会再收拾。” 没给时屿和她沟通的机会,她转身匆匆的去找了修剪花枝的剪子。 因为知道南栖看到了他手心的伤口有些不开心,时屿被南栖现在的态度弄得有些惴惴不安,他主动收拾了碗筷把碗筷放进了洗碗机里。 洗碗机的噪音不大,可还是有细细的水流声出现,他盯着洗碗机上表示正在运行中的绿灯出神,良久才定定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鬼使神差的,他抬手,启唇把已经不再湿润的食指含进了口中。 第69章 心机 南栖沉默着把花茎上面的花刺用专业的工具刮掉,她不是没有看到水桶的水面上那一团突兀的红晕,但在时屿从厨房出来时,她也只是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花。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时屿,时屿倒还是一如往常的样子,可她的心里有些乱,他刚才的动作让她很在意。 在意到她心烦意乱的想求助郑笑笑,但想到郑笑笑的大嘴巴,南栖又放下了手机。 只是最普通的关心而已,南栖想。 可能是自己没谈过恋爱,现在有些...思春了?只是一件小事就能让她胡思乱想这么久,她舌尖抵着牙齿,轻轻的磨了磨,低声叹气。 时屿的动作让她很在意,她虽然低头盯着手上的花,但是余光的视线正随着时屿移动,刚才的事情好像真的只是寻常的关心,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 她把找了两个花瓶,把收拾好的花插了进去,没什么技巧,但好在被醒发的花开得鲜艳,看起来也算漂亮。 一个放在门口,一个放在电视旁,之后她就旁若无人的坐在了沙发上,时屿正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垂着头翻看南栖的相册,南栖坐下后,沙发下陷,时屿的目光也移到了南栖的身上。 南栖一脸严肃的打开了电视,放了一个最近很火的电视剧,但心思全然不在电视上,时屿没有主动和她聊天——虽然他平时也是这样的。 可南栖就是浑身不自在,她想问时屿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把手指...伸进来,他完全可以让她张开嘴,又或是凑近了光源,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问他,在准备措辞的时候她感觉浑身都在痒,好像有虫子在爬,最后在一集电视剧播放结束,时屿的目光也从相册上移开时,她侧过头,鼓起勇气低声问他,“你刚才为什么那样。” 时屿转过头,目光中带着疑惑。 “就是,就是为什么要捏我的嘴。” 她用一种隐晦的角度说了出来,也算是成功了,她松了口气,坐直了身体,等着时屿说话。 时屿面上淡然,他开始打字,[因为你的嘴里面好像受伤了,惹你不开心了吗,对不起。] 他很少做什么表情,但此刻眼神澄澈,在认真的道歉和请求南栖原谅自己。 不是的,不是这样! 南栖有些急,她不是想问这个,舌尖刚刚在不经意间触碰的凉意好似并没有消失,她明白时屿在关心自己,她动了动唇,想干脆直接的问出时屿为什么非要把手指伸进来,但在他干净的眉眼之下又收了声。 算了吧南栖,算了吧,是你的思想太肮脏了,非要玷污对方,她劝自己把这件事忘了,小声道:“哦,没关系的,你没有惹我不开心,我就是,就是问问。” 时屿弯了弯唇,[要休息了吗?你的感冒还没彻底好。] 南栖愣神,“嗯...嗯,没关系,好很多了,只是偶尔还会头晕。” 去房间里休息,南栖正有此意,她现在面对时屿还是有些尴尬,她站起身,“那,那晚安了。” 时屿点头。 空气中萦绕的花香无孔不入,时屿以往很讨厌这种侵入感很强的香气,可他现在清楚的知道这股味道是面前这个女孩带来的,并谈不上什么讨厌。 南栖在上楼之前,目光不着痕迹的看向了时屿的指尖,她抿着唇,交代道:“你也早点睡。” 之后就穿着拖鞋“哒哒哒”的跑上楼了。 时屿在昏黄的光线中轻轻的笑,他的笑没有发出声音,但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愉悦。 他厌恶自己的卑劣,又在南栖支支吾吾的询问他时,产生了再做一次的念头。 他搓了搓自己的指尖,把南栖看的电视剧看到最新一集才睡。 他睡不着,失眠是常态,可今天的失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太过兴奋,他反复的盯着指尖出神,直到黑暗席卷自己。 第二日他醒得很晚,南栖已经起床出了一次门后他才悠悠转醒,此时已经天光大亮,阳光从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渗透到床上,形成了一道刺眼的光柱。 他微眯着眼睛,睡眼惺忪,过了一段时间,已经不再像是狗啃似的头发被他轻轻拨弄了两下。 他拉开了门,南栖开心的笑声就传了过来,她在和好朋友打视频电话。 他识趣的的没有闯入南栖的镜头里,就这么在二楼垂着眸子盯着她嘴角弯起的弧度。 南栖是真的开心,郑笑笑已经和他老公办起了离婚,因为她的老公很担心他的名声受损,分给了她大半财产作为封口费。 南栖看郑笑笑带着雾气的眸子,“别哭啦笑笑。” 郑笑笑擦着眼角的泪,“没关系的,小南,我只是有些难过,他之前对我那么好,为什么结婚之后就变了个样子,男人都靠不住,我要好好赚钱独自美丽了。” “没错!男人都是坏东西,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南栖和郑笑笑站在统一战线,她安慰了她好一会,最后又道:“笑笑,离婚的事情伯母怎么说。” 郑笑笑叹气,“她肯定不想我离婚啊,说我离了婚再嫁人就难了,小南,经过这件事我也想明白了,我不是一定要嫁人的,就算以后因为我结过一次婚没有人要我,我也不在乎。” “不过这段时间我要出去找个房子住了,如果住在家里我妈又要唠叨我。” 南栖犹豫了一下,“笑笑,如果你不在意的话可以住在我这里,你一个住在外面我不太放心。” 郑笑笑噗嗤一声笑出来,“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都嫁了人又离婚了,按理说比你成熟,我应该担心你,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郑笑笑虽然和南栖是好朋友,但她犹豫着之前跨年夜的异常,若是南栖那里真的有什么情况,自己去她那是不是有些打扰了。 她明里暗里的试探,“我倒是很想去和你住一段时间啦,只不过你...你方便吗。” 南栖没有懂得郑笑笑的暗示,“方便啊。” 第70章 你说吧,我听着 让郑笑笑住在楼下,她住在时屿这里,如果郑笑笑害怕的话南栖想着自己就回自己家睡,反正郑笑笑白天要上班,那就白天再陪时屿就好啦。 郑笑笑知道南栖有时候真的很迟钝,“你真的方便吗,就是...我不会打扰你或者是...别人吗?” 南栖不明所以的摇头,“不会呀。” 郑笑笑默了一会,她的确很想去南栖那里,她们两个很久没有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了,正犹豫着,就见南栖的身后闪过一个男人的身影。 腿还挺长。 她咳了咳,“那个...还是算了吧,我自己找个离单位近的房子。” 南栖有些可惜,“那...那好吧。” 她不知道郑笑笑为什么,原本和自己聊得好好的,突然匆匆挂断了电话,挂断电话之后郑笑笑的消息轰炸似的传了过来。 [南栖,你给我如实交代,你那边的男人是谁。] [好啊你个小南栖,谈恋爱了也不告诉我,长什么样子,拍个照片给我看看。] [真是的,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我竟然没发现你竟然谈恋爱了。] [快说快说!] 郑笑笑的八卦之心燃起,一直催促着南栖,南栖愣了一下,她回过头,看到了在饮水机旁喝水的时屿。 她给郑笑笑回了个消息,[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睡了一觉后就把昨晚的事件抛之脑后了,她扭过头,懒洋洋的跟时屿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时屿温吞的点头,饮水机里的温水被他喝掉了半杯。 他从来没有早上起来喝那么多水的习惯。 不过南栖并不知道。 她有些遗憾郑笑笑没有住过来,她和郑笑笑想的一样,她们已经好久没有像大学时候那样亲亲热热的在一起了。 “我煮了粥,要不要吃一点。” 时屿没什么胃口,但因为有些心虚,他顿了一下,而后轻轻点头。 南栖去厨房盛粥了,时屿既然要一起吃那她就再做个小菜。 盯着翻滚的白粥,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刚刚是不是故意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所以郑笑笑才不愿意过来。 这件事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可她突然叹了口气,为自己脑中的想法唾弃了自己一会。 她可能过于自己自恋,把自己当成了香饽饽,时屿没有理由这么做。 时屿不知道南栖心中的想法,不过她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他看着南栖用水果刀削了一半的苹果,苹果因为无人问津已经有氧化的趋势了。 他抬手拿起水果刀,打算把这削了一半的苹果削好。 这双手并不灵巧,他是第一次削苹果,动作间有些生涩,眼看着原本削了几圈都没有断的苹果皮即将断在自己手里,他皱了下眉,把苹果放回了桌子上。 要削好苹果皮,掌握好姿势和力道很重要,时屿换了一种拿刀的方式,恰好南栖在炒鸡蛋和水蒸蛋两者之间犹豫,正想问他想吃什么,就见他的右手正拿着一把水果刀。 从她的视角来看,他动作缓慢的用刀尖在手腕上比量着。 手脚发冷只在转瞬间,南栖的腿有些软,她快步走到时屿面前,抽走他手里的水果刀,在他怔愣的神情中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时屿的唇动了动,他想拿起手机和南栖解释,才想起手机被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没有拿出来。 南栖没有给他思考那么多的机会,她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同时还有一阵无措把她淹没,“你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想做什么,自杀吗?把手腕划来死在这里吗?” 她呼吸有些急促,捏着刀的手都是在颤抖的,时屿站起身,他想拉着南栖的衣袖却被她挣开了。 南栖痛恨自己的不争气,在遇到这种时候的时候只能手足无措,她该做什么,安慰时屿,开导时屿,还是先把手里差点让他丢了性命的刀藏起来。 可她说出来的话却直白,“昨天把自己的手弄成那个样子还不够吗,你现在怎么回事?你想死在我面前?你想吓死我吗?” 时屿下意识的蜷了蜷手,南栖只以为他的反应是在心虚,她转身把水果刀扔进垃圾桶里系好,闷闷不乐的拎着垃圾袋想要把它扔得越远越好。 两人心里都有些急,她这副架势就像是要离家出走一样,时屿想拦住她,南栖拧着眉看他,“干什么?” 时屿摇了摇头,只拉着南栖的衣服不让她离开,示意她把手机给自己,南栖不愿意,她鼓了鼓脸,“你想和我解释吗?” 时屿点头,他的脸色很难看,有些诧异南栖会误会自己想要自杀,殊不知看到了他小臂上疤痕的南栖,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变得警觉。 她盯着时屿,“解释?那你说吧。” 时屿摊手和南栖要手机,南栖没有动,“你明明可以说话。” 她鼓了鼓脸,“我不想看你在手机上打字了,这样一点也不方便,你想解释就解释,不想解释就算了。” 时屿垂眸看她,南栖做好了准备,在他面前靠在了门上,“你说吧,我听着。” 时屿动了动唇,还是没有如南栖的愿开口。 对南栖来说,时屿现在的缄默让她难过,她不争气的红了眼睛,鼻音有些重,“你不想活了,我也管不了你,你别拉着我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别在我面前做,是想等你死了之后让我给你收尸吗?” 她话说得有些重,知道自己失言的下一秒她就哽了一下,她低低的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不走,我去扔垃圾。” 她吸了吸鼻涕,试图把衣袖从时屿手中出来,时屿有些急,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腕,推扯间南栖一个不稳,摔到了时屿身上。 时屿的神情变得诧异,似乎也被这状况惊到了,他下意识的护住南栖,两人齐齐跌在了地上。 南栖撑着地面起身,看着垫在身下的时屿,没怎么用力的握紧拳头砸了他一下。 时屿不疼,但配合的闷哼的一声。 南栖快要气死了,“你干嘛,你还管着我做什么!” 第71章 谢谢 她挣扎着坐起身,一方面跌在时屿身上让她脸上热热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摔伤,一方面又有些对于他沉默的失望。 她叹气,心里难受,想要离开这里。 就算齐齐跌倒时屿的手还是捏在她的衣角上,他的指尖用力到有些泛白,南栖不开心的瞪了他一眼,触及到他委屈又有些复杂的神色,突然狠狠的道:“你委屈个什么劲,我欺负你了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在时屿面前脱下外套,“我不走了,你别拉着我。” 时屿不信她,认为南栖是在虚晃一枪,自己一旦松手她就会离开,事实上南栖就是这么想的。 时屿脸色有些难看的握住南栖的手腕,启唇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对不起。” 当第一次突破了心理那道防线之后,再说话就变得顺理成章了不少。 时屿的声线偏冷,说话时带着些哑意,趁着南栖怔愣的时候,他继续道:“是你误会了。” 他松开了南栖的手腕,肌肤的触碰让他的手心产生了一种几乎灼烧般的痛楚,他自虐般的攥紧了拳,对于这种由于心理问题所产生的,虚幻般的痛楚置之不理。 南栖愣愣的被他带到小茶几上,看着他指向上面削了一半的苹果,顿了一下,“你是在...削苹果?” 苹果已经彻底的氧化,原本白色的果肉已经变得有些暗黄。 时屿颔首,尴尬的变成了南栖,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一回想起来就让她有种想要脚趾抠地的尴尬。 她搓了搓快要被热意熏腾到红得快要滴血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一尴尬就脸红的毛病实在有些多余。 她呐呐道:“这样啊,我以为...我以为你要...” 南栖垂下了头,用脑子想想,上次时屿还是趁着她不在的时候选择吞药的,按照他的性子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抱歉。” 南栖道歉,“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是我刚才太,嗯...怎么说呢,我太激动了,是我的错。” 她平静了下来,也不再想着离开了,闹了个这么大的乌龙,她有些不敢直视时屿的眼睛,她轻轻的吐气,正想抬手,就见时屿的手向她探了过来。 时屿泛着凉意的手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 “谢谢你担心我。” 清冽声音的主人因为常年不开口说话,话语间每个字都会停顿间断一下,南栖翘了下嘴角,这道声音让人觉得酥酥麻麻的,仿佛一片羽毛划过心间。 她看他,“可你昨天为什么要那样?我是指你手上的伤口。” 时屿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眯着眼睛对她浅笑,这份柔意让南栖觉得自己一旦大声说话都是对他的苛责。 她不再为难他,这件事情是自己误会了,还对他说了重话,她不好意思的道:“你能不能...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她认真的看着时屿,“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死。” 时屿下意识的想去找手机,或者找南栖的本子,但在看到她一脸严肃的样子时他抬脚的动作滞涩了一瞬。 他坐回沙发上,把有些颤抖的指尖缩回衣服的袖子里,他垂眸,不敢再看着她。 “人都会死的。” 南栖抿平了唇,她追着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老死,病死,就是不要自杀。” 她低头抠了抠自己的指尖,“听说自杀的人会下地狱,永远不能轮回转世,就算你死了也不会解脱的。”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害怕,我...我不嫌弃你,可我觉得你像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我也不懂你经历了什么,可我知道那样真的很疼。” 说到这,南栖哽咽了一下,“你真的吓到我了,我真的很害怕,万一你死了怎么办?我可以不问,也可以不在乎你以前的事情,可以后呢,以后要怎么办。” 以后是个虚幻莫测的词,在很久之前,南栖也不知道以后会失去自己的亲人,也不知道会遇到一个沉默不愿意说话的时屿,以后难以预判,她知道这个,但她想听到承诺。 时屿沉默了很久,他动了动唇,声音低低的,“我不会吓到你。” “唉。” 南栖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咽下心中的难过,说起了刚才的事情,“你刚才摔倒了,疼不疼?有没有受伤?” 不疼是不可能的,南栖整个人可是结结实实的压在了他的身上,见时屿摇头,她提醒道:“说话。” 时屿启唇,“不疼。” 南栖打量了他一下,自己也没有勇气掀开他的衣服看他究竟怎么样,“哦,这样啊。” 算了,看样子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南栖尽量掩去心中的尴尬,“你应该多说说话的。” 她双手托着腮,把自己的脸置于掌心,坐在时屿正前方的茶几上,“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不说可惜了。” 南栖非常诚恳,她是真的觉得时屿的声音好听,有些像她上学时经常听的那个电台主播的声音,不过时屿的声音没有那么端正向上,反倒有些恹恹的哑意。 时屿的耳根有些红,他没有南栖那轻易脸红的毛病,但被人夸奖后内心总是有些愉悦的,他轻轻点头,但还是想着随身要带着手机方便沟通。 南栖干脆放松了上半身,趴在茶几上面仰头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故意逗你开心,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拿出手数着他的优点,“你声音好听,长得那么好看,还很有钱,真的浑身都是优点。” 忍着难受也不想让她失去工作,连自杀都下意识的避开她。 她觉得这种姿势不舒服,又坐直了身子,“所以你不要死啦。” 这样的人,死了真的可惜。 南栖的真诚得到了时屿的回应,他喑哑道:“谢谢。” “你谢我做什么,我真的是实话实说。” 坐在沙发上黑发垂落至额头的青年目光温柔,瞳孔映着一脸笑意的南栖,他轻轻的应。 “嗯,知道了。” 第72章 午夜梦回 南栖在经历了让自己这么尴尬的事情后,又和时屿推心置腹的说了会话,这并不是没有收获的。 时屿愿意和她说些话了,一些没办法用点头或者摇头沟通的话,他偶尔也会开口简短的说上几个字。 南栖有一种养成的感觉,虽然比喻的不太恰当,但她觉得自己把时屿重新养了一遍,从一个阴郁不爱说话,总喜欢缩进黑暗里的人,变成了一个偶尔开口说话,可还是阴郁着不喜欢阳光的人。 时屿单纯的不喜欢光亮,但南栖在这里,他们两个人各退一步,在晚上看不清的时候在厨房又或是门口的位置开灯,让屋内的光线并不明亮却足以看清屋内的一切。 南栖看着砂锅里炖着的鸡出神,时屿刚刚又去卫生间吐了一次,她没有听到声音,水龙头开着的噪音足以覆盖住隐忍的干呕声,可南栖知道时屿的遮掩。 她没有去问时屿怎么样,她搬了个凳子靠在厨房的墙壁上,这只鸡是她在菜市场买的,价格也非常可观,菜市场的老板信誓旦旦的说自家的鸡是土鸡,南栖有些心疼钱,但还是买了下来。 炖点鸡汤给他补补吧。 时屿太瘦了,瘦到摔到地上的时候南栖听到了骨头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摔到地上的声音。 手机震动了起来,她回过了神,低下了头看着来电显示。 是冯原。 南栖的心乱,不想和别人说话,但冯原没错,她没有理由迁怒他。 她按下了接听键,“晚上好。” 冯原那边的声音嘈杂,他总是那样,人缘好,脾气好,家境好,理所当然的有很多朋友,总是在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 他的声音带着些关心,“我今天才知道你不在疗养院工作了,发生了什么,要不要我和姑姑说说?” “你的姑姑是周婕。”不是疑问句,南栖肯定这点。 冯原那边的音乐声有些吵,他走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对,我问了那边的林助理,林柯,你应该认识吧?他只说了你已经不在那工作了,多的什么也不愿意说。” 周婕在商界树敌良多,时屿的爷爷在国内也未必没有对手,所有人都对时屿的事情守口如瓶,默契的保护着时屿,南栖也没有告诉冯原现在的情况。 她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嗯,我有些事情,就不在那里工作了,等过完了年我打算去游戏公司试试。” “好啊,我支持你。” 冯原的笑声爽朗,“南栖,你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差了,南栖道:“虽然我不在那工作了,但是答应你的饭还是会请的。” “不用在意那个,我也不是为了这顿饭才给你介绍工作的,不过我明天正好有时间,要不要吃个家常便饭,你请就不必了,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南栖有些犹豫,她正想启唇说话,还算了解她的冯原就接着道:“老同学,你不会拒绝我吧,我听郑笑笑说她最近也闲下来了,明天等她下班我们一起约个晚饭?” 南栖松了口,“好,那我们到时候约,说好的我来请,你要是再和我推脱我就不去了。” “好好好,你说的算。”冯原的声音蕴满的笑意,“南栖,明天见。” “嗯,明天见。” 南栖挂断了电话,正好鸡汤也熬的差不多了,她把泡好的干香菇放到鸡汤里,再炖煮半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吃晚饭了。 时屿现在应该不会再吐了,等他缓和一会再吃饭,时间刚刚好。 时屿正盯着厨房的门口出神,南栖戴着厚手套端着砂锅出来的时候他的视线才凝回实处,她把砂锅放到桌子上,打开砂锅盖子,一股鸡肉的鲜香混合着菌菇的香气蔓延开来。 主食是蒸得有些失败的小馒头,不够松软,但入口也并不硬,南栖把馒头切成片粘上鸡蛋用油煎了一下,味道不错。 今晚她睡得很早,明明没做什么事,但心情大起大落的,精神有些累,在和时屿互道了晚安之后,她就洗漱睡觉了。 午夜时分,她又突然惊醒了。 梦到了什么...她忘记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依稀记得睡梦中见到了一片血色,血液顺着地面流到了自己的脚下,沾湿了鞋底。 南栖很少露出这种沉郁的神色,如果时屿看到了会发现她此时的样子和自己有些像,她放空着自己,不知道梦中是看到的血迹是家人的,还是时屿的。 她烦躁的揉了揉头发,一头本来就睡得凌乱的头发现在彻底变得乱糟糟的了,南栖没有管,她坐起来缓和了一会就又重新窝到了床上,可这次的她怎样都睡不着了。 时屿刚刚睡下,原本南栖的爱好变成了他的,他常常失眠,干脆就不睡了,用了南栖的会员看剧。 一旦南栖不在的时候他就会偷偷打开一些紧张刺激的电影看,并在看完的时候及时的把历史记录删除,今晚他看了整整一部末日丧尸电影后,才轻车熟路的删了记录回到了房间睡觉。 在躺到床上之后,他需要酝酿一会才能睡着。 当睡意出现的时候他闭上眼睛,他的睡姿端正,不像南栖的不修边幅,双手轻轻的置于腹上,脑中想着南栖今天在厨房里跟谁打的电话。 门被轻轻推开,轻手轻脚的脚步声声音响起,手机的微弱光线照亮了些屋内的场景,来人的动作小心翼翼,不小心撞到了什么的时候还会屏住呼吸的蹲下身子。 于是短短几秒的路硬生生的被她走了几分钟,直到到达了时屿的床边,她抬手用手指轻轻的放在时屿的鼻子下面,确认了还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后她才松了口气。 她再次轻手轻脚的离开,门被轻轻的关上了,黑暗之中的时屿睁开了眼睛,他侧过了头看着门的方向,漆黑的瞳孔中神色复杂,床单被他的手攥出了几处褶皱。 最后褶皱被抚平,这只手的主人也轻轻的叹了口气。 很轻,几乎微不可闻,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第73章 脆弱不堪 南栖去看了时屿之后,本以为会放松下来,可没想到她今夜因为那个噩梦心里乱乱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还是没有睡着。 她今天误会了时屿,也相信时屿对自己解释的话,可被噩梦惊醒之后,她还是下意识的去看了时屿。 嗯,活着,还有呼吸。 南栖一个人在床上枯坐到了天亮,她是一旦睡不好觉就容易眼下青黑的体质,在早晨准备洗漱的时候见到自己的黑眼圈后,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而后拿出了自己的遮瑕,给自己稍微遮了遮。 时屿已经醒了,昨天他们二人在睡前已经商量好了,今早的早饭省事一些叫外卖就好,时屿手里正拿着个手机,选好了几家外卖就等着南栖来选择了。 南栖自然的坐在时屿身边半米远的位置,探头看向他的手机,犹豫道:“唔...就这家吧,早上不应该吃太油腻的,小笼包刚刚好。” 时屿觉得总让南栖做饭,自己有些没用,可他提出要去厨房帮南栖分担的时候,南栖却严令禁止他进入有着各种各样尖锐刀具的厨房。 所以昨天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偶尔由时屿点外卖来吃。 南栖现在没什么精神,确实没什么做饭的兴致,她选好了早餐之后就歪歪的躺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的小游戏,盯着上面的矿工挖黄金。 她的手在动,可脑子却已经出神了很久,直到游戏里操作的那名白胡子矿工挖到了一个又重又笨的石头之后,她才闷闷的关上了手机。 打开微信,郑笑笑发了几个餐厅的介绍过来,[我们好久没聚在一起吃饭了,这回可一定吃点儿好的,冯原说这顿饭由你来请,我可不能让你大出血。] 郑笑笑挑了几家味道中上,但是性价比很高的店铺,南栖有一点选择困难症,她抬手打字,[你们两个定吧,我随便。] “对了。” 这句话是南栖对着时屿说的,她声音漂浮,听起来没什么力气,见时屿的目光看到了这边,她才慢悠悠的开口:“今晚你自己定外卖吧,让外卖员把东西放在门口,等他走了你再开门去拿,可以吧?” 时屿没什么意见,南栖打了个哈欠,“我的大学同学找我一起吃晚饭,所以晚上你一个人要乖乖的哦。” 南栖正想着叮嘱时屿的措辞,时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低声开了口,“我不会死。”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却让南栖愣了一下,这是昨日她与时屿说的话,时屿突然这时候回答,她有些意外,但还是开心的。 “嗯,你要说话算话呀。” 时屿的目光轻轻从南栖就算用了遮瑕,也没有全然遮住的黑眼圈儿上划过,轻轻的点头,“你能不能...相信我?” 南栖失笑,“嗯,我信你的。” 因为时屿这一句话南栖今天的心情不错,不过在晚上去和冯原与郑笑笑吃饭之前,南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去取小白的骨灰。 几乎很少出现有人捡到流浪猫,没养几天就出钱把尸体火化的情况,毕竟火化等一系列流程的价格并不低。 因此宠物丧葬中心的工作人员见到南栖和跟在她身后的时屿时,以为这是只他们养了很久的猫,尽职尽责的目露哀切,悲伤的安慰道:“请两位节哀,猫猫在喵星一定会过得很快乐的。” 小小的不到巴掌大一团的小猫,骨灰也并不多,只有很小的一个盒子,盒子的价格也很昂贵,时屿什么都选最好的,瓷制的骨灰盒子上面有着一对张开翅膀的图案。 南栖已经从小白去世的难过中走出来了,或许时屿过段时间也会不再因为小白的事情难过。 难不难过?南栖不知道,可她知道时屿是在意的,否则也不会冒着寒风跟着自己来到了这儿。 小小的骨灰盒子被时屿收好,看起来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处理它了,南栖没有去问,因为她在正准备回去打车的路上看到了一家宠物店。 宠物店为了吸引客人,经常把自家的宠物笼子放在窗边摆好,于是南栖隔着一道玻璃窗看到了笼子里雪白的小猫 不过与小白不同,这只小猫看起来无论是从毛色还是从长相,都是只名贵的带有血统的猫。 南栖不懂这个,但郑笑笑很懂,跟郑笑笑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南栖也差不多猜到了这只猫的价格。 也就大概两三千左右的样子。 她顿住了脚步,抬手拉住了时屿的衣袖,时屿垂眸看她,顺着她指尖指向的方向与那只懒洋洋的,正在晒着冬日太阳的小猫对上了视线。 这只猫的瞳孔湛蓝而纯粹,或许是习惯了别人的注视,尽管看到了南栖与时屿两人,也还是不慌不忙的用舌头上的倒刺梳理着身上的毛发。 南栖鬼使神差的提出了一个提议,“我们要不要养一只小猫?就养它好不好?它看起来好可爱。” 南栖的想法很简单,这只小猫至少可以弥补时屿对小白的遗憾。 时屿摇头,“我不喜欢。” 他不喜欢猫,也不喜欢任何需要照顾的小动物,时屿清楚的知道自己并没有照顾宠物,并对其负责的能力。 他是个连自己的未来都没有办法保证的人。 宠物对他来说是个负担,所以在南栖询问他的时候,他果断拒绝了。 南栖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不喜欢是不喜欢猫,还是不喜欢这只猫,但看他的态度,他似乎并没有想养其它动物的意思。 “嗯,好。” 南栖摸了摸骨灰盒的盖子,“我以为你很喜欢小白,就是很喜欢小猫呢。” 并不是。 时屿只是对南栖笑,并没有跟她说那天晚上听到垃圾桶里有小猫叫声,他冷眼朝着垃圾桶里看时,那短短的几秒钟脑中都闪过了什么。 麻烦,好脏,好吵。 他厌恶这种羸弱的生命,他会可悲的联想到自己,脆弱不堪。 可又在那道嘶哑的渴望活着的叫声中顿住了脚步。 那天,他从脏污里捡起了小白,就好像救下了自己。 第74章 八卦 最终南栖还是没有再提起小猫的事情,骨灰盒全权交给时屿安置了,她从到家的那一刻就开始频繁的拿着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郑笑笑觉得他们三个人来回沟通有些麻烦,干脆建了三个人的小群,对于这场由冯原主动提出来的邀约,郑笑笑表现的是最兴奋的。 [看看我发的那两个链接,你们两个人每个人都要选一个中意的,然后由我最后敲定去哪儿吃饭。] 南栖倒是无所谓,她选了一个看起来环境不错,离这座公寓也不是很远的一个餐厅。 郑笑笑和冯原都不是什么内敛的人,他们在群里聊的火热,同时也没有忽略南栖,南栖频繁的被他们艾特,干脆一直打开了微信看他们两个究竟说了什么。 连时屿若有若无飘过来的视线都没有注意到。 毕竟是和好久不见的朋友见面,南栖觉得自己不能再像平时一样,裹成圆滚滚的样子出门了,在指针指向晚上五点的时候她回了自己的家里,翻出了几件衣服。 长靴配一条紧身的毛绒打底裤,上身穿了一件短款的羊羔毛外套,还有低饱和度的格子围巾,最后又画了个淡妆,因为不放心时屿,她又匆匆的上了楼。 时屿以为南栖这次走了之后,几个小时之内不会回来了,于是安心的坐在客厅里,打开了熟悉的末日电影,可门锁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眼疾手快的用遥控器关上了电视。 他侧过脸,对上了南栖惊诧的视线。 “你干嘛坐在这里,电视也不开着。” 看起来孤单死了,南栖突然升起了一股抛弃了时屿的愧疚心。 “那个...我想着回来和你说一声,大概三个小时后我就会回来了。” 她走进屋子,把时屿身边的小灯点亮一点,轻声细语的道:“你是因为我才不开心了吗?别在这干坐着呀,看看电视或者把电脑打开玩我给你下的游戏。” 时屿确实心里有些异样,尤其是见到南栖这副盛装打扮的样子,心里的异样感更浓了。 他垂下了眸子,不去看南栖的眼睛,南栖突然琢磨出了什么,她转身走了几步摸了摸电视上面的温度。 还是热的。 四目相对,最后还是南栖移开了视线,她叹气,“你是不是又看什么不该看的了?” 时屿摇头否认,南栖盯着他,“你确定?” 只要她现在打开电视,电视就会自动续播刚刚播放的内容。 时屿的掌心有些热,他想应该是出了些汗,他难得的会这么紧张,有些... 有些像是小孩子在做作业的时候偷偷看动画片,被家长发现之后的紧迫感。 他眨着一双漆黑澄澈的眸子,肯定的点头。 南栖也就从电视的开关键上收回了手,“好吧,我说过我相信你的,那我先走了,一会见。” 目送了南栖出门,时屿淡淡的收回了视线,他还是没有问出来南栖是要和谁一起吃饭。 她心情这么好,穿得那么漂亮,这个同学...是男人吗。 他轻轻叹气,不想再继续看电影了,轻车熟路的删掉播放记录,而后拿了个毯子盖在身上,配上一本内容复杂但足以打发时间的书。 他坐着的方向正对着门口,南栖一旦回来他就会第一时间发现。 时屿看书是很容易沉浸进去的,可此时却一直坐立难安,静不下心。 而刚刚出了门的南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敢断定时屿刚才撒了个不轻不重的小谎,毕竟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也能看得出他神情中的一两分心虚在。 算了,时屿又不是小孩子。 南栖越想越觉得时屿可爱,这份笑容一直持续到她与郑笑笑和冯原见面。 吃饭的地点最终选定了一家湘菜馆,郑笑笑是无辣不欢的人,南栖的口味也并不清淡,冯原二话不说的定了个位置。 这顿饭三人相谈甚欢,能玩到一起是有原因的,他们三个人都属于话多且不会让氛围变冷的人,期间冯原的眼神频频隐晦的看向南栖,郑笑笑这个结过一次婚的人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想起和南栖打视频电话时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她怀疑的看向两人。 这两个人不会再瞒着自己偷偷谈恋爱吧? 郑笑笑喝了口水,问冯原,“你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很远,来的时候花了不少的时间吧。” 冯原很意外郑笑笑会关心自己,他清隽的脸上漫着笑意,“也不算远,开车半个小时左右,只要能见到想见的人,半个小时不算什么。” 竟然不是他? 郑笑笑一脸看破一切的表情,冯原对南栖似乎是单相思,郎有情妾无意的状态。 而南栖呢...似乎也明白了冯原的言下之意,她不再插话了,只顾着闷头扒饭。 南栖金屋藏娇这件事情,郑笑笑一定要搞清楚,她的心里痒痒的,但顾及着冯原在这里她也没有向南栖追问。 冯原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暗示意味过浓,他话锋一转,“毕竟在上学的时候,你们两个算我最好的朋友了。” 南栖明显的松了口气。 郑笑笑夸张的笑了声,“得了吧你,谁不知道你冯少爷到处都是朋友。” 除了这一个小插曲外,三人这顿饭吃的非常轻松,南栖主动去结了账,刚刚和他们聊的开心,现在才注意到距离她出门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了。 郑笑笑和冯原都开了车,只有南栖是打车过来的,在离开的时候,冯原主动提出了要送南栖回家,南栖本想说不用,但被一句顺路堵了回去。 “那好吧...麻烦你啦。” “有什么麻烦的,都说了是顺路。” 郑笑笑笑得奸诈,她用肩撞了撞南栖,趁着冯原去取车的时候低声道:“今晚回去了接我的电话,我有话问你,从实招来知不知道?” 南栖知道她想问什么,支支吾吾的,“嗯...嗯...再说吧。” “你别糊弄我,你——” 恰好冯原把车开到两人面前,按了声喇叭打断了郑笑笑的话。 郑笑笑叹气,“外面冷,你赶紧上车吧。” 南栖抿着笑上了车,从车窗内探出头,“笑笑再见~” 郑笑笑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示意她别忘了接自己的电话,南栖嘿嘿一笑缩回了车子里,留下郑笑笑一个人的八卦之心燃烧不绝。 第75章 遗憾 冬日地面湿滑,车开得不快,加上前面出现了交通事故,南栖和冯原一时间被堵在了路上。 南栖想着时屿出神,他们之间没有联系方式,就算不加微信,留个电话也好,她也可以给时屿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一会儿就回家。 现在迟了这么久,自己算是失约吧? 越这样想,南栖就觉得自己像个外出牵挂孩子的老母亲。 这种天气谁都想早点回家,有些司机开始焦躁起来,不理解为什么交警处理一件交通事故需要那么久,不耐烦的按着喇叭催促。 冯原却没有急着回家的意思,他恨不得时间过得慢一点,看南栖盯着一个方向出神,以为她是觉得有些无聊了,开口道:“觉得闷了吗?估计一会就车流就恢复正常了。” 南栖收回视线,“嗯...还好吧,就是有点想回家。” 冯原笑笑,“也是,家里怎么也比外面舒服,你说想去哈城,想好什么时候去了吗?” 刚才在饭桌上三人谈论了一会儿哈城的事,郑笑笑和冯原他们两个人都去过哈城,让南栖有些羡慕。 她叹了口气,“最近...有些事情,反正暂时离不开,更何况我一个人去那边也怪没意思的。” 孑然一身。 冯原皱了下眉,眸中有一丝歉意,觉得自己提起的话让南栖想起了她的家人,“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这有什么的,放心吧,都过去了,笑笑这几天忙着打离婚官司,应该也没有时间和我去旅游,如果明年这个时候我有假期的话,我就约上笑笑一起去玩。” 冯原闻言轻轻点头,他用拇指轻轻摩擦着方向盘,心里笑自己平时倒是一个巧舌如簧,能说会道的人,在南栖面前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吐出一口气,“我家那边有些业务和哈城需要联系,过段时间我可能需要去那边跑一趟,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跟着我一起去,我尽量早点把工作完成,然后带你去玩一圈,怎么样?” 说实话,南栖可耻的心动了,但前提是她与冯原是正常的朋友关系,今天这顿饭让她觉得冯原对郑笑笑和对自己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隐隐知道了他的心思,但他没有说出口,自己也不能提前拒绝。 她摇摇头,“算了,不麻烦你了,我也没那么想去。” 可她分明就是想去的。 冯原觉得南栖不该推辞,“哈城的风土人情很有特点,确实值得去那边看看,如果想去那里旅游,这两个月是最合适的,等天暖和起来,开始化冻之后,你想看的冰灯和冬捕就只能等到明年了。” “不要急着拒绝我,这段时间你看看你那边的事情能不能处理好?带上你一个人也不麻烦,更何况我们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了,跟我客气干什么?” 冯原的家里和哈城的分公司确实有业务往来,可他现在的职位只不过是个总经理,家里想让他磨练磨练,所以没有给他过高的职位,不过他开口跟妈妈讨个需要去哈城出差的工作也并不困难。 冯原其实谈过几次恋爱,可爱的,漂亮的,性感的或是比他年长且温柔的,可他最后还是觉得谁都没有南栖那样好。 她身上有一股“劲”,他和郑笑笑都知道,她家里人去世的时候是她一个人料理了所有人的身后事,包括赔偿,也包括虎视眈眈想要觊觎她家房子的人。 中间发生了什么,冯原并不知道,那时候的他因为外祖父去世,去往其他城市吊唁了。 他只知道南栖最后把房子卖了,还清了爸妈这几年的外债,原本以为会就此一蹶不振的这么一个小姑娘,没想到现在能语笑嫣然的和他们谈天说地。 她身上有一种谁也打不倒她,永远都在向上生长的那股“劲”。 之前冯原在和南栖打电话的时候说过,他相信她一定会成功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人总是会下意识的被外观迷惑,比如南栖,她的长相偏娇小可爱,说话的声音也柔柔的,所以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的照顾她。 可她并不需要照顾。 上学的时候也好,亲近的家人出事了也好,大大小小的事,无论遭遇了何种变故,每件事情她都能靠自己做的很好。 冯原心疼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心疼已经转换成了其他的感情。 终于前面那两个因为加塞而刮碰的两辆车在交警的调解下把车挪到了马路边的位置,拥堵的车辆得以继续行驶。 南栖也没有继续拒绝他,只含含糊糊道:“嗯,再说吧。” 冯原把她送到了公寓的门口,两人互相道了别,看着南栖进到了大楼里面才将他那辆低调的车开走。 他不知道南栖已经筹划着以后不再和自己见面了,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感情,其实早已经被敏锐的察觉到了。 虽然已经拒绝了冯原,但南栖在坐电梯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打开了手机上的图文软件搜索了哈城的照片。 她所住的地方位于北方,可还不是真正的北,在很早的时候,南栖的爸爸曾经和她讲过再往北走,是奶奶的家,也是冬天的温度能达到零下三十多,将近四十度的城市。 她心里有些遗憾,南栖很少对一件事情产生执念,她的遗憾不知是遗憾没有去旅游,还是... 还是有些难过没有全家人一起出去玩。 她的眸光出现了些许的困惑,但她最擅长调整自己的状态,将手机关上,在电梯到达顶楼的时候收拢了思绪,抬脚迈了出去。 不知道时屿还有没有睡,她搓了搓有些泛冷的指尖,用钥匙打开门后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但时屿不见踪影了。 隐隐约约听到了些水声,她意识到时屿没有洗澡,应该是没有关上房间的门,所以声音才能清晰的传到楼下。 南栖脱下外套,给冯原和郑笑笑分别发了个内容差不多的消息。 [我到家了,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不同的是郑笑笑还收到了南栖发过去的,小兔抱着粉红爱心的表情包。 第76章 拒绝 楼上的水流声停止了,南栖扬起声音,“时屿?” 时屿听到了南栖的声音明显的一滞,下一秒南栖就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的声音,应该是个装着沐浴露的瓶子之类的。 她犹豫了一下,上了楼梯站在楼梯口,没有向时屿房间的方向走,“你没事吧,摔到了吗?” 隔着一道洗漱间的门,时屿的声音有些闷,他低低的道:“没有。” 他随手拿起了挂在一旁的浴巾,水珠顺着发尾滴落,滴到了肩胛之上,又一路向下流过腰腹,消失不见。 被热意蒸腾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些红晕,镜子映出了他带着疤痕的身体,他的腹部有一条手掌长的疤痕,看样子疤痕的出现时间已经不短了。 他草草的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换上了睡衣才走出洗漱间。 南栖一直在楼梯口等着他,见他出来后说:“和朋友聊的忘了时间,你没在等我吧?” 等了,时屿等了很久。 他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南栖松了口气,她的声音里带着些歉意,“好啦,不管你等没等我,我以后一定会遵守时间的,晚上吃的什么?” 时屿动了动唇,“叫了外卖。” “是吗?” 眼看着时屿向他走过来,南栖侧了侧身子提醒道:“先别靠近我,我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呢。” 她回了房间换了身衣服,又穿着拖鞋跑下了楼,时屿正帮南栖的花换水,他的头发还带着些潮气,动作不紧不慢的。 南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所以你外卖叫了什么?” 时屿没有说话,他盯着水漫到南栖交代过的水位,又拿着花瓶放到了原来的位置,在南栖的眸光追问下,他才温吞的开了口,“随便吃吃。” “可你真的吃了吗?” 南栖也很想相信他,可他说的谎根本经不起推敲,房间的内外包括门口都没有垃圾袋的踪迹。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一个人下楼去扔了垃圾吗?” 时屿被问住了,他背对着南栖,没有看到她已经看破一切的神色,还在轻轻的点头。 南栖叹了口气,“你再和我撒谎,我就不理你了。” 时屿立刻转变了口风,极快的吐出两个字,“没吃。” 南栖就知道,自己本想诈一诈他,没想到还真的让她猜对了。 她看了眼时间,“要不要弄些夜宵给你吃?” 时屿没什么胃口,但这并不妨碍他点头,南栖琢磨了一下,再过一段时间时屿就要睡觉了,应该做些好消化的食物,她简单的用牛奶煮了个燕麦粥。 “你先垫垫,明天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南栖最喜欢牛奶煮的燕麦粥了,尤其是里面加上了炼乳或者是白糖的时候,牛奶的味道会蔓延整个屋子。 在她高考的时候,妈妈经常会煮这种夜宵,为她熬夜复习的时候补充体力。 记忆里的味道没怎么变,她陪在时屿身边看着他吃饭,看着他用勺子轻轻搅动着里面的燕麦,数落道:“我不是告诉你要自己叫外卖了吗?为什么不叫呀?难道以后我不在你就不吃饭了吗?” 时屿的动作一顿,他抬头,“为什么你会不在?” “因为我们早晚会分开啊。” 南栖抿唇,她托着腮看着时屿,“你不会永远都留在这里的,我也不会一直照顾你。” 南栖有些不想说这个,虽然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但一说出口是心里总有些难受。 时屿也是如此,他盯了南栖两秒,盯得她有些不自在后才沉默不语的开始品尝着南栖做的燕麦粥。 南栖的心里闷闷的,她呼出一口气说道:“好了,先不谈这个,总之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要等着我一起吃饭,饿了就叫外卖,知道了吗?” “知道了。” 时屿乖的不行,口中的奶香有些腻人,南栖加了额外的糖和蜂蜜,吃起来甜味已经盖过了燕麦本身的味道。 不喜欢甜腻的他把满满一小碗的燕麦粥都吃了下去。 南栖笑眯眯的,“记得一会儿再睡觉哦,刚吃完东西就睡觉,肠胃会不舒服的。” 她没有在房间里看到小白的骨灰盒,开口问了时屿之后才知道,他把小白的骨灰盒放在了自己房间的床头柜上。 小小的骨灰盒,如果没有打开盖子,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就像是精美的摆件。 时屿怕南栖会害怕,所以把那个装着小白骨灰盒子放到了自己的房间,南栖说自己没关系的,但时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还是摇了摇头。 在南栖打开手机的时候,时屿正好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界面,是一张冬捕的照片,他想到了什么,拿起自己的手机给南栖看。 在南栖去吃饭的这几个小时里,时屿并没有枯坐着,他在网上查了很多近几天去哈城旅游的博主发出来的攻略。 哈城曾经一度被列入冬天最适合旅游的城市之一,因此各种博主的测评并不少。 “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南栖低头翻着时屿的截图,“难道你也想去呀?” 时屿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又把自己截图的攻略翻到最后面,那是不属于哈城的其他冬季旅游景点。 他轻轻的道:“现在是冬天,你可以去玩。” 南栖没懂时屿的意思,她好笑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啦,可我现在没什么条件去那边。” 一个人去也怪无聊的 南栖耐得住寂寞,但并不代表她喜欢一个人。 她口中的条件被时屿误以为是钱。 他眼眸轻眨,“我有钱。” 南栖还是没懂,但和时屿相处这么多天,两人多多少少也有些默契。 时屿墨玉般的眸子盯着她,一眨不眨的眼底是温驯无害的神色,就算南栖怀疑的盯着他,他也没有露出任何心虚的神情。 南栖反复思考着措辞,“嗯,你是...等下,我想想看。” 她脑中闪过了一道猜测,“你想和我一起去呀?” 干净的瞳孔骤然变得潋滟,他抿着嘴角,不点头也不摇头,但南栖敢肯定,时屿就是这个意思。 “不行。” 南栖拒绝的很干脆。 第77章 机票 南栖下意识的想数落他,可话到嘴边她又止住了嘴。 算了,时屿也是为了她。 听到了自己被拒绝后,时屿的眼皮向下垂了垂,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着,肉眼可见的,他表现得很失望。 南栖也没有办法,她不知道时屿是怎么想到想要和自己一起去旅游的,当然他的好意南栖心里明白。 她委婉的道:“那边真的很冷,比咱们海城还冷,而且无论是用什么交通方式去都是要和人接触的,你不太行。” 这已经并不委婉了,在时屿看来南栖一针见血的把两个很大的问题说了出来。 他只是轻声道:“没关系。” 自己没关系。 对于出远门,时屿并不陌生,在自己治疗初期的时候魏医生非常热衷于一种叫做大自然疗法的治疗方式。 不过他选择的城市是一些四季如春的城市,也会适当的清场留给他空旷的空间。 南栖承认时屿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好了些,至少和自己接触的时候他会隐忍,而不是直接变了面色吐出来,但这点微小的改变不足以让她松口,让他和自己去另一个城市。 时屿蜷了蜷手指,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死磕下去,被拒绝了...不过没关系。 第二日一早,南栖睡眼朦胧的时候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滕佳,她作为时屿爷爷在国内的助理,除了在购买房子的时候出现过一次,其他时间都安安静静的。 这段时间林柯还会偶尔给自己发消息询问时屿的情况,南栖知道这是周婕的授意,每次都回个[很好]。 比起他,滕佳才是真的的不打扰,她消失的很彻底,这次突然给南栖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 她接了电话,“早上好。” 电话那头一道冷静的女声传了过来,“早上好,南栖小姐,方便把门打开吗?” 门? 南栖愣了一下,然后匆匆的下了楼打开了门,滕佳正维持着举着电话的姿势,见到南栖后,她嘴角翘起了一个商业化的笑容,“好久不见,南栖小姐。” 她的行事作风一如既往的干脆,把手里的机票递给了南栖,“南栖小姐,听说你很想去旅游,这是我为你定下的机票,很抱歉,我是在林助理那里得到了你的身份信息,请你不要介意。” 啊?机票。 南栖的脑子还没有彻底缓过来,更让她有些觉得不好意思的是,滕佳竟然直接来了顶楼找自己,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她侧了侧身子,“那个,滕小姐....” “叫我滕佳就可以。” “啊,好的好的,你叫我南栖或者小南好啦。” 南栖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怎么和滕佳这种类型的人沟通,“你要不要先进来坐坐,喝点热水?吃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滕佳在门外摇头,把手中的机票递了过去,“小南,请你收下。” 南栖最后还是收下了机票,果不其然上面还有属于时屿的一张。 她问滕佳,“是时屿和你说的这些吧,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做,这件事时屿的爷爷知道吗?” “事实上这就是老先生的吩咐,我没有权利帮助小少爷做决定,小南,祝你玩的愉快。” 南栖捏紧了门把手,“可是,可是时屿他——” “老先生说了,你不必为小少爷的健康与生命负责,只需要让自己玩的开心就好,我多嘴一句,很久之前老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非常直接,但也不无道理。” 他说,宁可让时屿快乐短暂的活一段时间,也不想他死气沉沉的被困住。 南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所有人中好像时屿的爷爷对他是最放心的。 她到底是收下了机票,滕佳笑了下,“小南,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安排好行程,当然,如果不喜欢目的地我也可以帮你调换,我先走了。” 南栖看着手上的机票,不是到哈城的,她应了一声,“不用了,这个就很好。” 滕佳离开了,南栖把机票放在餐桌上,打算上楼兴师问罪。 时屿不知道是装睡还是没有醒,南栖走到他的房间里,把窗帘拉开了一点。 之前在疗养院里和他共处一室惯了,南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进到一个男人的房间有什么不对,她盘腿坐在时屿的床边盯着他,最后还是没有把他叫醒。 她只是小声道:“喂,醒醒。” 她用更低的声音说着,“如果你醒了就赶紧给我醒,如果你睡着了就先不用醒了。” 她觉得自己说了句没用的废话。 时屿的呼吸平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南栖泄了气,嘟囔着,“你最好没有骗我。” 她又定定的看了时屿一眼,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同为北方,除了飞机,坐高铁也是一样的便捷,且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但滕佳想的要周到一点,她订了机票,而且是商务舱。 从来没有坐过商务舱的南栖,这下也算是蹭到了时屿的好处。 机票的地址在哈城的临近城市,如果他们到了地方想去哈城的话,只需要坐一段时间的高铁。 南栖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带着时屿一起去,她倒不是觉得时屿累赘,但她是真的有些担心时屿的身体。 她在落地窗内看着冬日的太阳出神,直到太阳冉冉升起,光线变得有些刺眼的时候,她才收回视线。 南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和时屿谈一谈,被自己拒绝后竟然学会了求助外援,老爷子被联系倒是开心了,他大手一挥为时屿安排了所有的事。 早饭是玉米粒奶黄饼和豆浆,南栖偷懒,用的是超市的半成品和冲泡豆浆,好在时屿没有察觉出来,又或是察觉出来了也不在意,总之他吃得很干净。 饭后他的视线总是向桌角摆着机票的方向看,手指有规律的在勺子的柄上小弧度的细细摩擦。 南栖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又联想到他手臂上那几道疤痕,突然觉得自己说不出来重话了。 “那个机票,是滕佳给我送过来的。” 第78章 雪松岭 时屿没有装傻,他轻轻点头,把勺子放下,认真乖觉的看着南栖,等她说话。 又是这样,又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南栖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不能被时屿的外表迷惑,话到嘴边却是,“那你要听我的话,不能乱走哦。” 时屿顿了一下,又意识到她就这么轻易的松了口,弯了弯唇角,“好。” 南栖预测了无数种路上会遇到的突发情况,可是她预测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从上飞机到下机,除了时屿一直在沉默以外,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过于担心时屿了,他好着呢。 第一次坐商务舱,她有些局促,反倒是时屿刚刚因为来机场的路上晕车很快就睡了过去,南栖小口抿着空姐递给自己的香槟,悄悄的吐了下舌头。 好难喝,自己真不是有钱人的命。 落地之后,南栖的第一个感受就是这里的气温已经不能用寒冷来形容了,应该说是恶劣得不行。 尽管穿着厚厚的一层衣物,她还是打了个冷颤,一双干净的手探了过来,把她为了好看随意披散着的围巾拾了起来,在她的脖子上又围了一圈,还松松的打了个结。 南栖有些抗拒,“这样就不好看了。” 她的抗议没有任何效果。 时屿看起来就不怕冷,他穿得和南栖差不多,但没有像她一样恨不得都自己蜷在衣服里。 来接他们的是一辆面包车,滕佳为了让他们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应该是费了不少的心。 面包车的味道有些复杂,感觉像是用于拉货的车,开车的司机年龄差不多三十多岁,身材臃肿,肚子鼓得快顶到方向盘上了,头上正顶着个兔毛帽,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的看着他们。 “老妹,老弟,我姓徐,你俩叫我徐大哥就行。” 徐大哥的口音一听就是本地人,有着属于北方人的豪迈与粗狂,如果用本地人的话来形容,就是“有一股大碴子味。” 南栖很快就和徐大哥谈了起来,他是滕佳在本地雇佣的向导,或许是给了他一大笔钱的原因,他的嘴一直咧着没有放下过。 不知道是本地人都很热情还是怎的,他一路上的话没有断过。 “啊,你说滑雪啊,那你算来对地方了,不过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可别把脖棱盖儿卡着了,前几天我刚送一个滑雪骨折的人去医院,我看着都疼,那家伙在我车里干嚎了好一阵儿呢,那是个南方来的小姑娘,身上都卡秃噜皮了。” 海城的口音并不严重,以至于南栖听当地人说话理解的有些费力,但她基本上都理解了。 她点点头,一路上和司机相谈甚欢。 车开了很远,南栖本以为他们会在市区里,没想到司机徐大哥要把他们带到一个旅游村子里。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俺们这嘎达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溜达的,还是得去村子里头体验一下俺们的风土人情,放心吧,你大哥我肯定不能坑你,前面儿那嘎达是俺们村子里盖的旅游村儿,滑雪缆车那种玩意啥都有。” 徐大哥说的话自带笑点,南栖抿着唇忍着,知道自己就这样笑出来多少有些不礼貌。 他要带着两人去的地方叫雪松岭,也叫雪松村,这里在很久之前只是简单的村落,这几年旅游业发展起来后,就开始接待外地游客。 这个村子里的游客不少,当然村民也不少,一些村民抓住了商机把自家空着的房子租出来,做农家乐供游客居住。 徐大哥把南栖和时屿带到了他的家,他家里只有他自己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隔着一个自家用砖砌起来的墙,另外一个空着的院落就是南栖和时屿住的地方。 这里的房屋基本上都是自家砌的平房,内里用了红砖,外面糊了一层南栖叫不出来的东西,像是黄土混杂着某种晒干后植物的茎,这是雪松岭的人独特的保暖方式。 他们睡觉的地方也很有趣,这个南栖知道,这个叫做土炕,也叫火炕,睡起来硬硬的,在睡前的炕底烧上柴火,一整晚火炕都是热的。 正好东边西边两个屋子,南栖随便挑了一间,就把手放在炕上取暖。 徐大哥笑她,“冷坏了吧,我爸知道有游客要来,提前三个小时就把炕烧得热热乎乎的,你们先歇会,晚上带你们吃杀猪菜去。” 南栖和徐大哥道了谢,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时屿搬了个凳子看向窗外出神,他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没什么好收拾的。 因为冷热温差较大,窗户上结上了一层厚厚的霜花,时屿抬手碰了碰,手指的温度让霜花表面的花纹融化,只留下被人触碰过的印记。 南栖也走到他身边向外看,“好漂亮。” 确实漂亮,这里的地势偏低,能看到远处盖着一层雪的山脉,它们鳞次栉比的排列着,是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不曾见过的景色。 可冷是真的冷。 南栖觉得自己的鼻腔都是冰的,她揉了揉鼻子,“我们换套衣服吧,林大哥说屋子里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单靠火炕还不能抵御寒冷,两个房子中间的厨房有着一个很大的炉子,炉子的烟筒很长,向上延伸着,南栖看不懂它的构造,但不妨碍她知道这个可以取暖。 他们围在炉子边烤着火,炉子上还有个铁制的托盘,上面放着花生榛子等干果,被摆成了精致漂亮的九宫格。 就算是这种偏远的旅游景点,也免不了被一些商业化的东西同化,变得没那么地道。 南栖不在乎这些,她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个带着壳的花生,花生的壳被烘烤得有些烫,她轻轻的吹了吹,脆得一捏就碎的花生壳里面有两个饱满的花生粒。 她捏起一粒花生趁着时屿不注意塞到他的嘴里,她笑得开心,“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吃。” 时屿的耳根有些红,他低低的应了声,“嗯。” 第79章 烤火 南栖没有注意到他红透了的耳根,他们在炉子边烤火,烤得皮肤的温度都热热的。 气温越冷的的地方,天黑得就越早,还不到五点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徐大哥按时回来,手上还蹭了点血迹,怕吓到南栖,还和她解释这是猪血。 雪松岭发展起来后,几乎每隔几天都会杀一头猪给游客们尝尝鲜,当然,是收钱的。 杀猪菜的风味只有村子里的大铁锅能炖得出来,徐大哥刚刚去帮忙了,等猪肉下锅他才回来去寻在屋子里悠闲烤火的两个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得天独厚的黑土地让这里的人世代以务农为生,也让他们养成了淳朴豪迈的性格。 徐大哥的嗓门很大,就算距离很远也能远远的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在南栖与时屿跟着他到达目的地之前,他们路过了一片林场,林场被铁栅栏围了起来,上面还挂着‘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横幅。 林大哥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他站在前面等着跟在后面走得慢吞吞的两个人,“你们城里人啊,个个都长得像个小鸡崽子似的。” 南栖跟在时屿身后,至少能让面前的男人给自己挡挡寒风,同时心里有些后悔一时头脑发热来了这。 好冷,真的好冷。 林大哥指着那个林子,“你们两个不抽烟吧,前几年有人在林子里抽烟,大火烧了几天才熄灭,要是抽烟离这座林子远一点,现在放火烧山被逮到了估计要坐牢的,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不行。” 总有人觉得这里到处都是雪就很难发生火灾,可事实恰恰相反,冬天独有的干燥气候让大火迅速蔓延,本就因为过度开采失去了不少的资源,这一场火差不多烧光了雪松岭村民们赖以生存的山林。 林大哥想起这个就闹心,如果没发生这档子事雪松岭也不会开展旅游业,不过这样也好,近几年的村民们都挣了点钱,几乎每家每户都盖了新房子。 南栖和林大哥保证,“放心吧林大哥,我们不抽烟。” 等被林大哥带到吃晚饭的地方时,南栖突然不后悔来这了,村民们把游客聚集在一个看起来不小的院子里,搭了几个棚子,院子中间燃烧起差不多两米高的篝火。 篝火照亮了四周的一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觉得自己暖和了不少。 她拽着时屿的袖子,进到了屋子里,这个屋子被村民们改造扩建过,看起来像个农家主题的餐厅。 南栖眼底的兴奋快要溢出来,这里的一切她都觉得新奇。 煮着大锅杀猪菜的铁锅上面的烟筒一直在冒着滚滚白烟,有人围在大锅旁边烤火聊天,木头被削成了棍子的形状插进了玉米芯里,探进了篝火里面烤着。 她想出去玩,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她扭头看了一眼这一路上都没有叫过一声苦的时屿,调转了个方向拉着他坐在了小桌旁。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吃饭吧。” 时屿想让南栖出去玩,“你去吧,我可以自己一个人。” “也没什么好玩的,比起出去玩我更想陪着你。” 南栖的“甜言蜜语”让时屿的眼底出现了一抹藏得极深的笑意。 原本以为时屿不会喜欢这里的食物,但这一顿饭他吃了不少东西,南栖觉得他是喜欢的。 反正南栖很喜欢,炖得软烂的酸菜配上切得薄薄的猪肉,她吃得饱饱的,因为喝了汤,还出了一身的汗。 餐后还是由徐大哥带他们回去的,“黑灯瞎火的,你们两个小年轻回去我不放心,就咱们刚才来的时候的那片林子,里面的动物可不少,万一窜出来个东西,能给你俩吓出个好歹的。” 南栖走在时屿身边,她蹭了蹭被冻得有些僵硬的鼻子,“可是现在是冬天,动物不都冬眠了吗?” 她说话的时候没注意脚下,被埋在雪地里的枯枝绊了一下,时屿抬手抓住她的胳膊帮助她稳住身形。 在前面走的徐大哥完全没注意到后面的声响,继续道:“那可不一定,冬天咱们这的动物也不少,但都要不了人命,顶多被吓着。” 南栖小声的对时屿说了声谢谢,又在心里觉得好笑,徐大哥大大咧咧的,就算有动物窜出来把她和时屿叼走他都未必能发现。 她收回了扶在时屿手臂上的手,又和他一起向前走着,这次她注意脚下了,却没有听到徐大哥对自己的话。 直到他又扬声道:“妹子?” 南栖愣了一下,“什么?” 时屿替她回答了徐大哥,“麻烦了,谢谢。” 徐大哥听他说话还挺稀奇,给自己向导费的那个人说这两个游客里面的男的不爱说话,徐大哥不懂什么这病那病的,这种人在他们东北叫做“秀眯”,大概是个带着些贬义的词,但也没什么恶意。 他笑笑,“那我一会再给你们拿两床被子铺着,你们城里人身子骨软,睡一晚上硬炕,第二天起来身上肯定疼。” 这也是他招待了不少游客总结出来的。 南栖这回听到了,她道了声谢,“徐大哥,那我们明天的行程是什么?” “明天早上去看他们下网子捞鱼,下午去雪场滑雪。” 这点徐大哥也不是很理解,这边确实有可以打鱼的地方,但是很少有游客愿意参与进来,几乎都是本地人聚集,但金主给了钱,就算是这两个人想上天他都得想想办法。 更何况去看他们打鱼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也就早上得起得早一点了。 南栖有有些激动,她有些藏不住事,翘着嘴角,“徐大哥,你说我能不能参与——。” 还未说完,她就又绊了一下,这次时屿没有及时发现,南栖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好在雪地松软,她穿的也厚实,除了沾了一脸雪之外没受到什么伤。 她轻轻的呸了呸,吐掉唇上沾染的雪,徐大哥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诶呀了一声,“你这个傻丫头,怎么走走路就能摔了。” 第80章 虚荣 南栖瘪了瘪嘴,正要说话,一双冰凉的手就轻轻的把她脸上沾着的雪拂开了,她顿了下,垂下头任由时屿轻柔的把自己脸上的雪擦干净。 徐大哥也没什么恶意,他说话直惯了,他三两下快步走过来,“快站起来拍拍雪,看看身上哪里伤到没。” 南栖扶着时屿的胳膊站起了身,天色太黑了,她看不清时屿的神情,但她能注意到那双冰凉的手在为自己轻轻的拍着身上的雪。 刚刚被绊倒的那一点委屈瞬间消失不见了。 时屿陪着自己出来,明显没有在公寓那住着的时候放松,他变得像以往一样沉默,偶尔有人靠近他或者尝试和他搭话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的紧绷身体。 南栖的身体总比脑子先动,为时屿挡下试图和他搭话的人。 他的长相很惹眼,南栖一直知道,在海城的机场的时候就有一个穿着漂亮的女孩凑到了时屿身边,试图索要联系方式,在飞机上的时候也是,她知道空姐的眼神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瞥过来。 可时屿一直在睡觉,南栖能看出那名空姐的可惜,她觉得如果时屿一旦睁开眼睛醒了过来那个体态优雅的空姐就会在时屿的身边和他搭话。 时屿不想感受外界的东西,他或许是不知道的。 可南栖知道。 在时屿给她拍着身上的积雪时,南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觉得我好虚荣。” 莫名其妙的。 她觉得,只有她在时屿身边,只有她知道时屿的不同,她...她或许对于时屿来说,是特殊的。 周婕,林柯,还是机场搭讪的那个女孩,谁都想象不到这样一个清冷沉默的人会弯下腰为她轻抚身上的雪。 这样不对,她不该这么想时屿,可心脏密密麻麻的酥痒了起来,南栖承认,自己就是个俗人。 本以为时屿不会对这句话有什么反应,可在他直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认真的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 南栖不会和时屿说出实话,自己知道自己俗就得了,“没什么。” 这次摔倒后南栖不敢大意了,徐大哥也没有继续和她说话让她分心,她拽着时屿的衣袖,认认真真的走完了回家的路。 对于冬捕,南栖是最期待的,因为她总是从爸爸的口中听到他说起冬捕的事情,理所当然的,南栖的眼中对冬捕有着一层滤镜在。 林大哥说的要早点起来,那是真的早。 不到四点,她就被叫醒了,火炕温暖,她脸上睡得出现了一片晕红,整个被窝里都是热热的,听到有人柔声在叫自己,她也只是觉得是在做梦。 因为她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时发现天并没有亮,于是脑子里草草的下定了结论。 嗯,一定是在做梦。 脸颊被轻轻的戳了戳,南栖一个激灵,突然睁开了眼睛。 时屿左手拿着一个盘子,右手拿着一双筷子,刚才他是用筷子戳上了南栖的侧脸的。 时屿在一片昏黑中开了口,“吃早饭,出门。” 时屿说了五个字就不再说了,因为他知道南栖会理解自己的意思的。 可他想错了,南栖不仅没有理解,而且还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懒洋洋的说道:“天还没亮,不用这么早出门吧,再睡两个小时好了。” 时屿有些无奈,他用筷子圆滑的那面又戳了戳南栖的侧脸,见她一动不动的,只能将她的被子向下拽了拽,被子里好不容易攒下的热气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南栖感觉到了冷,到底是清醒了过来。 时屿面对她有些不开心的神色,轻声道:“我们一会就要出发了,你不是想看捕鱼吗?” 因为怕南栖继续不开心,他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 雪松岭四面环山,南栖想要去参加的冬捕在另外一个镇子上,所以现在就要出发,南栖虽然满身困意,但还是坐了起来。 时屿拿给自己的早餐是这里的粘豆包,外面的一层香甜有嚼劲,是由糯米粉做成的外皮,内里是红豆馅,沾着白砂糖吃起来甜甜的,南栖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个。 出了门后,冬日的冷空气一股脑的往脸上吹,冻得南栖都不愿意用力呼吸,就算身上穿的再多,她也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她搓了搓脸颊,不用时屿主动,她就用围巾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徐大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冬日里的车经过了一晚上寒风的侵袭,有些打不着火,他在那边热着车南栖就与时屿在门口等着。 南栖昏昏欲睡,不知道自己受的这罪能不能让自己看到想看的。 一旁的时屿倒是站得直,他看着不远处的山脉出神,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明明是和自己差不多时间睡下的,怎么现在他这么有精神? 她戳了戳他,“看什么呢?现在太阳也没出来,那些山有什么好看的。” 时屿摇头,正巧徐大哥的车也顺利启动了,三人开着车,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车子停在了厚厚的冰面上,这时候的冬捕还没有开始,徐大哥热络的下了车和围在冰面上的人攀谈了起来。 他们显然是认识的,因为和徐大哥攀谈的那个人转头看了一眼面包车里的两人,此刻南栖正探头探脑的从窗户向外望着,他正好和南栖对上了视线。 南栖是想要和他打个招呼的,可是对方裹得太过严实,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她只能笑了下,当做打招呼了。 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向南栖的方向点了点头。 这片黑土地不仅孕育出了无数人的口粮,河水里也有着丰富的水产,南栖听徐大哥介绍着这里的冬捕方式,兴致勃勃的,一时间忘记了车里坐着的另一个人。 “等一会儿我们会在冰上拿切割机切一个大口子,然后把渔网探进去,等过段时间渔网收起来,里面都是活蹦乱跳的大鲤子。” 怕南栖听不懂,他换了个称呼,“就是你们常说的鲤鱼,这些大鲤子个个都够肥,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我带两条鱼回去给你们炖着吃。” 第81章 严寒 南栖开心死了,她转过头想要问问时屿喜不喜欢吃鱼,却看到了他青白的脸色。 他的头微微的垂着,唇线抿得直直的,看起来并不好受。 “你怎么了?” 南栖把自己的围巾给他戴上,“身体不舒服吗?” 时屿摇了摇头,把脸埋进了围巾里面,围巾上面还带着隐秘的属于栀子花香的气味,有些淡,他用力的嗅闻了一下。 南栖没有注意到这个,她兴奋了一早上,有些得意忘形了,没有注意到时屿的情况。 “不要摇头,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好吗?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去。” 时屿抬起了头,说话没什么力气,“没事,有些晕车。” “早上你没有吃晕车药吗?” 时屿实话实说,“吃了。” 吃了,但是没什么用。 南栖直叹气,她把窗户向下降了,降,外面的冷空气吹了进来,把车内浓郁的皮革味和奇怪的味道全部吹散。 时屿的声音很轻,“不要为了我叹气。” 南栖笑了下,“我叹气不是因为难过,而是有些担心你的身体,晕车药可能药效并不好,可惜我们没有带其他的药出来,而且一会儿我们还要坐车回去,你的身体可以吗?” “可以。” 晕车是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南栖没有办法对时屿感同身受,但从他的脸色看来,她觉得他好像并没有因为开了窗户就缓和过来。 时屿的脸大多数时候都是白皙的,可现在他的脸色比之前更白,南栖忍了忍,没有叹气,只嘟囔着,“小可怜,不然再睡会吧。” 时屿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车子的后座还算宽敞,南栖把围巾围了个枕头的样式垫在他的脑后,他长得高,在后座躺着也只是可怜的蜷缩着,胸口平稳下起伏。 她自己则是下了车去看热闹了。 下了车去找了徐大哥,她才知道刚刚和徐大哥攀谈的那个人是个年轻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目前还在上大学。 “那小伙子才有出息呢,考上了个好大学,放寒假或者暑假的时候都会回来,在家里帮忙。” 他叹了口气,“现在还愿意回来的年轻人,少啊。” 这里的冬季严寒,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他们这代的年轻人从出生就有着离开这里的使命。 冬捕是一部分家庭的收入来源,这里参与冬捕的人除了南栖和时屿,其他人都是为了为家里挣个口粮或是拿出去卖钱的。 他们穿着厚厚的袄子,把脸上和手上都裹得密不透风,就等着看车好下网子的地方开始破冰。 徐大哥口中的那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电子工具,是用来勘测冰层厚度的,徐大哥就在南栖旁边站着,南栖能看出他心里有些难受。 “这么多年咱们破冰什么时候用过机器?要不咋说科学改变世界呢?” 这种用于勘察冰层厚度的机器或许早就普及了,不过很可惜,可惜这里并没有年轻人,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相信机器,他们更相信让自己在这片土地上世世代代生存着的手艺。 这几年无论是什么行业都在走下坡路,徐大哥感慨着他们的雪松岭勉强搞搞旅游业活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人选择外出务工,村子里的人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年纪太大了,不然就是家里实在穷,连送人去城里的钱都没有。 万家灯火变成了空旷萧条。 南栖不是这里的人,但是光听着徐大哥口中的话,也隐隐理解了几分。 他的话中是只有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才能理解的悲壮与苍凉。 寒风刺骨,吹得人眼瞳都是疼的,面前的冰面白茫茫的,带着严寒的体感。 南栖又听徐大哥感慨了一句,“走了好,走了好啊,这破地方没什么好待的,冬天冷死个人,我要是年轻个十几二十岁,我也走。” 南栖想到什么,“徐大哥,你的子女呢?” “我有俩闺女,这俩丫头还在上高中呢,她们的妈带着在南方生活,我们俩呀,早离婚了。” 他点了根烟,南栖觉得有些呛,退了几步。 徐大哥指着前面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人,“看,要开始了。” 在确定了冰面的厚度和破冰的范围后,一行人开始后撤,用专业的冰面切割机在冰上切了一个几米长宽的正方形出来,渔网被撒了下去,徐大哥让她去车里等一会,一会儿会换个地方收网,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热闹呢。 时屿睡了过去,南栖不想去打扰他,就在附近走了走,正好碰到了一个坐在三轮车上,拿着一个包子啃的青年,看他的衣服,应该就是拿着机器测量冰层厚度的人。 他也看到了南栖,“是徐叔带过来的游客吧,吃没吃早饭?我这还有包子呢。” 或许是天生流淌着东北人的血液,虽然从未和南栖说过一句话,但自来熟的毛病改不了。 南栖摇了摇头,“谢谢,我吃过了。” 徐大哥在那边儿帮忙呢,南栖没有去打扰他,“什么时候开始收网?” “等太阳彻底出来吧。” 他三两下咽下了口中的包子,还灌了一口水,轻车熟路的跳下了车,“我叫严寒,你呢?” 严寒? 南栖愣了一下,出于礼貌还是道了句,“南栖,你这个名字真的是...” 真的是应景啊,听起来就够冷的。 严寒这个人和他的名字不一样,整个人都是热的,他穿得有些多,身上出了些汗,直到抬手拽了拽自己棉衣的领子,让冷风吹进去些才好受点儿。 他知道南栖想说什么,“我爸取的名字,谁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两人的对话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有人叫着他的名字让他过去了,严寒对南栖道:“我先走了,有空再聊吧,对了,离开之前记得带几条鱼走,徐叔做鱼好吃着呢。” 他朝着南栖摆了摆手,南栖看着他跑开的背影,清楚的看到了他身上拥有属于这片黑土地蓬勃的生命力。 徐大哥说错了,或许是有年轻人愿意留在这里的。 第82章 打哭你 冬捕比南栖想象的要复杂,即将要收上来的渔网并不是刚才下进去的那一批,而是在昨天早上下的。 他们在冰面上开几个小孔,用特制的铁钩钩住渔网,确定渔网的位置。 这里确实没有南栖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或许她还有些碍事,她没有凑过去看,只坐在不远处的车顶上看着那边人们的忙碌。 随着太阳彻底出现,一道雄厚的喊声响起,预示着他们的网已经全部放下去,现在该收昨天下的渔网了。 时屿像是被吵醒,也有可能是已经睡醒了,他推开了车门,向四周望去却看不到南栖的身影。 正想向前走走就听到南栖的喊声,“让一让,让一让。” 时屿关上了车门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去,却看到南栖正顺着车顶一点点的滑下来,他瞳孔紧缩,又向前迈了几步,扶住了南栖。 南栖拍了拍身上在车顶蹭的雪,“不用担心我啦,徐大哥说我体重很轻的,坐在车顶上也没关系。” 时屿声音冷冽,“很危险。” 徐大哥开的面包车比寻常轿车高了不少。 南栖含糊着糊弄了过去,“诶呀,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再高能高到哪儿去,倒是你怎么样了?头还晕不晕?” 知道南栖不会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时屿的眼神在她身上描摹了一圈,“好多了。” 徐大哥也走了回来,他让两个人上车,“我们还得再往前开一段路,昨天下的网在前面儿呢。” 不远,也就几百米的距离,已经有人提前去那里探测位置了,昨天下网的地方被插上了一面小红旗,被割开的冰面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又冻上了一层。 不过很薄,用大的冰钻用力锤一锤就把冰层锤开了。 今天一整个上午南栖都在拉着时屿看着冬捕的现场,回去的时候他们带了两条鱼走,都是看起来有十几斤的鱼,一条鲤鱼,一条鲢鱼,本地人叫它大花鲢。 在回去的路上,那个叫严寒的青年还用力和她挥了挥手。 时屿的晕车依旧很严重,并没有因为不久前睡过一觉就变好,回去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南栖也担心了一路。 南栖看出来了,时屿有时候特别能忍,还非常嘴硬,问他难不难受的时候,他就知道摇头,什么也不说。 回到了雪松岭的小院子后南栖松了口气,时屿在下了车之后脸色也好了些,听说他晕车,徐大哥还去邻居家要了几片晕车药。 南栖琢磨着下午就让时屿在屋子里休息就好了,自己一个人去滑雪也可以,可时屿坚持要跟着她,南栖怎么拒绝也没用。 他执拗的重复,“我陪着你。” “你属驴吗?” 时屿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不是。” “哦,那你怎么这么倔。” 南栖木着脸,对于他要跟着自己去滑雪的这件事一脸的不赞同。 时屿低下头喝着温水,被南栖这样说也不吭一声。 趁着南栖回到自己屋子在收拾自己行李的时候,徐大哥走了进来,朝着时屿挤眉弄眼的,“我怎么看你像个受气包小媳妇儿呢?咱们男人可不能惯着女人,得拿出男人的样子来。” 时屿没有说话,不着痕迹的移动了下身体让自己离徐大哥远一点。 徐大哥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这一开了口他就停不下来了,开始和时屿分享自己和女人是怎么相处的。 “我跟你说...” 时屿把手放在杯壁上暖着,静静的听着徐大哥的话,完全没有察觉到他有些话是在吹牛。 整理自己衣服的南栖还没有意识到时屿已经被教坏了,她把自己拍的照片儿发给郑笑笑一份,郑笑笑或许在忙,没有回她的消息。 她滑动着通讯录,接下来给谁发呢—— 不知道,算了。 原本翘起来的嘴角不再拥有弧度,她关掉了手机,不想再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干脆一股脑的把它们塞到一起。 她走出房间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徐大哥从时屿的屋子里离开,也没想太多,看着正陷入沉思的时屿,她鬼使神差的松了口,“那我们一起去吧。” 时屿没想到南栖在收拾个行李的功夫就让他一起跟着了,南栖儿脸上有些不自在,她清了清嗓子,嘟囔道:“反正一个人去也怪无聊的。” —— 虽说是让时屿陪着一起去了,但是南栖严令禁止时屿和她一起换上滑雪的衣服滑雪。 这儿的滑雪场不大,坡度也不高,但听徐大哥说,也有人因为滑雪而骨折的。 雪场附近有租售滑雪服装和滑雪板的,徐大哥告诉他们买的话就实在太亏了,他正好认识雪场的人,帮他们拿了两件干净的还没有被人穿过的滑雪服。 租了两件才花了八十块钱。 南栖翻来覆去的和时屿确认他究竟会不会滑雪,其实时屿并不会,但他还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南栖当然不信。 “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摇头。 “你根本不会滑雪吧?” 摇头。 “你在敷衍我?骨折了可不是小事情。” 摇头,点头。 “时屿,你能不能说话了?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时屿停止了他像人机似的点头,“这里有教练。” 说是教练,但就是这个村子里擅长滑雪的村民而已。 “有教练又怎么样?你愿意让他们沟通,让他们手把手的扶着你吗?” 时屿默了下,“不行。” 他看着南栖,“你教我。” “我才不,我不会教人。”南栖自己都还是个半吊子。 南栖打算让自己的态度强硬一些,打消时屿想要滑雪的心。 没想到时屿在他面前说出了让她怔愣许久的话。 “你得听我的话。” 时屿一本正经的复述着徐大哥和自己说的话,他的面容冷清,但口中说出的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话,割裂感十足,“我才是这个家的老大,你不听我的我就揍你,打哭你,你就老实了。” 南栖抽动了一下嘴角,想要笑却硬生生忍住了,“你...” 时屿的长睫微颤,一板一眼的道:“知道老实了吧。” 第83章 不开心 南栖默不作声的盯着他。 时屿说的话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奇怪了,被夺舍了还好,别因为晕车把脑子晕坏了。 真的好好笑。 她转身背对着他走了几步,在一个差不多有膝盖高的雪堆面前蹲了下来,时屿有些紧张,他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和她道歉。 南栖穿得不少,又因为身形娇小,蹲在那里的时候,小小一只又可怜巴巴的。 ...哭了吗? 时屿拧着眉,“对不起,我——”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被团好的雪球就迎面砸到了自己的身上,南栖不知道是没有准头,还是故意要这么瞄准方向的,时屿的下巴上也不可避免的沾了些雪。 时屿后退一步,南栖的手里还握着一个雪球,就这么直勾勾的朝着时屿的方向飞去了,时屿没有躲这个雪球,被手下留情的南栖砸到了他的肩头。 南栖笑得浑身都在颤,“不是,时屿你...” “你怎么会这么说话啊,好好笑啊哈哈哈哈配上你那张脸更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屿很少做出什么表情,以至于他在复述徐大哥的话时像个小孩子在学着大人说着老成的话。 南栖实在是忍不了了,她的笑声让周围的人都下意识的侧目,见她面前的时屿,路过的人也只以为是小情侣在打闹。 笑得肚子疼的南栖蹲下了身体,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不...不行了,笑岔气了。” 时屿无所谓的拍落了肩头的雪,“没生气,为什么砸我?” 南栖收敛了笑容,她脸上还漫着笑意,“谁叫你那么和我说话,你还敢打我,你打呀。” 打是不可能打的。 一旦细琢磨,时屿就不可避免的有些脸热,南栖哼了声,“为什么这么和我说话?” 想起不久前徐大哥刚从屋子里出来,能和他接触的也就这么一个人了,南栖突然灵机一动,猜测到了真相,“不会是徐大哥告诉你的吧?” 随着时屿点头,南栖一边笑一边看他,“你还不知道吧?徐大哥很多年前就离婚了。” “他那些话你不用听,都不是对的,知道了吗?” 这人也真是的,怎么教唆时屿说这种话,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他带坏了。 她叹气,“你听我的话还是听他的?” 时屿没有犹豫,“你。” “这还差不多。” 南栖开心了,她拗不过时屿,带他换上衣服去了一个坡度不高的滑雪场地。 为了保护不会滑雪的游客,雪场的工作人员提供护具租赁服务,南栖没租,花了五十块钱给时屿租了一套。 滑雪服厚重,一旦运动了起来就感觉不到冷,南栖不让时屿滑雪实在是过于小心了,这个坡度对成年人来说简直像是过家家一样。 南栖不愿意教时屿滑雪是有原因的,因为她也就小的时候滑过一回雪,技巧都忘得七七八八了,还好雪场的坡度不大,她慢慢的拿着滑雪杖向下移动,有些害怕,但看到在雪场下面等着自己的时屿,她又鼓起了勇气。 想起自己刚才大言不惭的对时屿说的话。 “你在下边等着看看我的示范,等学会了你再去滑。” 南栖没觉得自己是在吹牛,她确实真的会滑雪,可事到如今她觉得自己的面上热热的。 她回想着记忆里的技巧,下滑的速度比其他在雪场滑雪的人速度慢了不少,以一个极慢的速度滑到了雪场下面,时屿非常给面子的拍了拍手。 南栖摘掉了护目镜,喘着粗气说道:“不行了,我歇一会。” 她拉着时屿坐到角落里,“我觉得你还是找个教练比较好,太危险了。” 时屿若有所思的看着连小孩子都能顺利滑下来的坡度,又看着南栖因为害怕与窘迫变得通红的脸,轻声附和她,“嗯,看起来确实很危险。” 游客不算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南栖因为刚才的“优秀示范”,出了层薄薄的汗,两人坐在雪场下面的角落里聊了会天,直到南栖身上的热度转凉,她才拉着时屿打算带着他一起滑一次试试。 两人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就听到了一声尖叫,“下面的那两个人,让开!” 南栖抬起了头,现有个人因为摔倒了正要滑向他们的方向。 虽说雪场的坡度不高,但如果这人因为惯性撞到了他们,徐大哥说的骨折也不是没有可能。 时屿的反应很快,那道尖叫声响起的时候,他就想拉住南栖的胳膊把她拽到不会被撞到的方向,可手上还未使力,一股大力就推向了自己,他没有准备,被这股力推倒,跌到了一边。 失控的游客在他与南栖空出的那道缝隙滑了下去,又滑了十几米,最终撞到了雪堆上。 看起来应该没事。 南栖脚上的雪板被撞了一下,不过好在两人都没受什么伤,她惊魂未定的站起身看向怔愣在原地的时屿,以为他被吓到了,“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 时屿看起来不像受伤的样子。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南栖也松了口气,她看向自己被撞坏的滑雪板叹了口气,“看来要赔好多钱了。” 最后南栖把雪具带到租售雪具的老板那里时并没有赔钱,是那个滑雪差点撞到他们的游客替他们赔了钱,还止不住的道歉。 南栖没有追究这件事,“算了,人没受伤就行,以后小心点,如果你真的撞到了我们就不只是赔个雪具的钱这么简单了。” 出现了这个事南栖不想滑雪了,时屿跟着南栖,她去哪他就去哪,同样把自己还没用过的雪具还了回去。 徐大哥知道了这件事,还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来看他们,“算了,不滑了,带你们尝个好东西。” 在回去的路上,时屿表现的很沉默,虽然南栖知道他平时也并不喜欢说话,但他现在的沉默不只是不说话,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了。 徐大哥照常在前面走着,南栖偶尔把眼神瞥向时屿,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第84章 醉酒 因为刚才的事被吓到了? 南栖心里觉得并不是这样,她复盘着刚才的事情,翻来覆去的在脑子里想细节,可还是没有找到时屿沉默的原因。 好像有些不开心,还有些别的南栖看不懂的情绪。 她放慢了脚步,拽了拽时屿的袖子,觉得在心里乱想倒不如直接问出来,“为什么不开心?” 时屿动了动唇,“没有。” 分明就有! 南栖其实拿不出时屿生气了的证据,也说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她就是有一种时屿有些不开心的直觉。 她沉吟,“你生我的气了吗?” 时屿的脚步一顿,他看向南栖带着担忧的眸子,否认道:“没有。” 这句没有倒是真的,南栖心里腹诽,他没有生自己的气,又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不开心? “哦,我懂了,你是因为刚才撞我们的那个游客不开心吧?没关系的,他也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但直觉又觉得不对,时屿哪儿像是在意这种小事的人。 就在南栖以为自己问不出什么的时候,时屿直接停住了脚步,他问了南栖一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要推我?” “啊?” 南栖不明白了,“为什么要推?我如果不推你,你不就被人撞到了吗,你问的话好奇怪。” 刚才事发紧急,南栖也没想那么多,就下意识的把时屿推开了,可时屿想的却不是这样。 南栖的滑雪板破损的不成样子,如果她推开自己后没有及时躲开呢? 时屿知道如果她那时没有及时的躲开,那么被撞的就是南栖自己。 推开时屿虽然只浪费了几秒的时间,但那名游客下滑的速度很快,这几秒之内如果南栖的速度慢了,现在受伤的就不仅仅是一个滑雪板了。 时屿的心里有些乱,他垂眸看她,“下次先保护好自己。” 徐大哥注意到了两人没有跟上自己,扬声道:“你们俩怎么回事儿?咋每次都跟不上趟儿呢?” 时屿的视线从南栖身上离开,“走吧。” 他率先抬起脚跟上了徐大哥,南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她翘了翘嘴角,小跑着跟上了时屿,扭扭捏捏的小声道:“你担心我啊。” 时屿没有说话,刚才那一幕还在自己的脑中挥之不去,他清楚的意识到——南栖为了保护自己差一点受伤。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焦躁,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顿时让他清醒了许多,“不要为了我让自己受伤。” “可我没受伤啊,别不开心了,不都过去了嘛。” “你差点就受伤了。” “差点也是没有!”南栖想和时屿拌嘴,可她又知道是时屿害怕自己被那个滑雪失控的游客撞到才说这些的,想到这她心里也不郁闷了,“好,我知道了。” 徐大哥告诉他们,要给他们尝的好东西,其实是本地酿造的高粱酒。 和南栖在疗养院工作时,王婶送给自己的米酒不同,这种高粱酒的度数很高,入口辛辣,喝到胃里,连胃里都产生了一股灼热感。 但在寒冷的冬季喝一口确实浑身都变得暖和了起来。 他们正坐在徐大哥的家里,徐大哥的父亲正在屋子里睡觉,呼噜打得震天响,他们就在另外一个屋子里接受徐大哥的投喂。 虽然是本地酿造的高粱酒,但这种高粱酒都是向其他城市出售的,徐大哥作为一个本地人买的也不算便宜,他平时舍不得喝,但是滕佳给了他不少的向导费,这才舍得了买酒。 怕喝酒误事,徐大哥分给南栖的酒也只有小小的一杯,杯子也就婴儿的拳头大小,里面的酒分几口也就喝光了。 南栖好奇心重,喝了一大口后就开始止不住的咳嗽,她被这种高粱酒的味道辣的忍不住吐出舌头,连眼泪都抑制不住的向外涌着。 泪眼朦胧间她看向时屿,时屿的表情不像是在担心,他勾起的嘴角隐隐像是在笑她。 徐大哥也笑她,“你这傻丫头,外地人可没有这个喝法,这一杯喝完,保证你能睡到明天去,再失眠的人喝这酒,再睁眼的时候也得明天太阳出来了。” 南栖动了动舌尖,辛辣的味道还在,“我不喝了。” 时屿嘴角的笑意好像从未出现过,南栖看着面色如常的他,视线又看向了面前只剩了浅浅一杯底的酒。 “你要不要尝一点点?” 时屿没有动,单看南栖刚刚喝酒的反应,就知道这酒的味道并不怎么样,他摇头拒绝。 南栖本来不应该再继续劝他,可又想起刚才时屿翘起的嘴角,低低的哼了一声,“你真不喝呀?万一能让你今晚睡个好觉呢。” 这句话或许对时屿真的有些吸引力,在南栖期待的目光下,时屿的手探向了杯子。 高粱酒的气味有些刺鼻子,时屿也学着一股南栖的样子,一鼓作气把这点酒喝了下去,咳嗽倒是没有咳嗽,不过只过了两三分钟左右,他就醉酒晕了过去。 最开始是南栖发现了时屿眉眼之间染上了浓重的醉意,连眼尾都出现了一丝绮丽的靡红。 正想问他要不要休息,时屿就软软的歪斜到了一边,好在南栖及时扶住了他。 徐大哥也诧异时屿竟然酒量这么差,他本想扶着时屿回到他们的房间,可南栖拒绝了,只能有些艰难的扶着时屿回去,好在时屿醉酒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感觉到南栖在扶着自己,他也能勉强的走动几步。 把时屿放到铺着柔软被褥的土炕上后,南栖艰难的喘了口气,她甩了甩有些酸痛的小臂,看着时屿原本冷白的肤色染上了几分胭色,偷偷笑了笑,“睡个好觉吧。” 她帮时屿把外套脱了下来,又盖上了被子,正准备离开,南栖就听到了时屿喃喃的说了些什么。 “妈妈....” 嗓音哑得不像话。 南栖顿了下,时屿和他妈妈的关系不是不好吗,喝酒了之后怎么还在叫她。 她软下了声音,“时屿,你想妈妈吗?” 她弯着嘴角等着时屿说话,可他只叫了声妈妈后就闭上了嘴,南栖以为他睡着了,可过了段时间,他又从唇边挤出了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南栖听着时屿低喃的声音,唇角的弧度渐渐消失了。 第85章 爱 不爱 时屿睡得很沉。 南栖虽然也喝了点酒,现在头也晕晕的,但因为听到了时屿嘴里说出的话,现在变得精神了不少。 徐大哥来了这边的院子想要看看时屿,南栖拦住了他,“他睡了。” 徐大哥憨憨的笑,“那就行,那就行。” “那个...徐大哥,我想逛一逛,如果时屿醒了或者发出什么声音了,麻烦你给我打电话,好吗?” “多大个事儿啊?行行行,你去逛吧,你记得别走小道儿奥,小道儿没有灯,黑灯瞎火的,你别再找不到路了。” 以往徐大哥说话带着有些自带笑点的口音时,南栖总会在心里悄悄的笑,可她现在不仅笑不出来,声音里还带着些哽咽的意味,她咽下心中的难受,应道:“嗯,好,我知道了。” 天现在已经差不多黑了,时屿没有吃晚饭,喝了点酒就睡了过去,徐大哥给南栖建议,如果想吃晚饭的话,可以去上次吃杀猪菜的地方,那是个餐馆。 南栖接受了徐大哥的建议。 她应该陪在时屿身边的,再不济也应该在这个院子里,毕竟他喝醉了酒,身体会不舒服,更何况那杯酒是她劝他喝的。 可南栖心里好乱,她有很多想问的,想说的,可是不知道要和谁说,乱到她已经没办法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村子里民风淳朴,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南栖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去了那家餐馆,依旧是那颇具特色的,高高燃烧的篝火,与上次不同的是是有个戴着眼镜的青年正拿着吉他唱歌。 看起来也是来旅游的。 到了地方可南栖却没什么胃口,她只买了一杯玉米汁,用牛奶打的玉米汁热热的,加了点糖,喝起来满口的玉米浓香,她坐在外面的篝火旁和大家一起听着那个青年唱歌。 来这里旅游的大多是年轻人居多,毕竟年迈的和年幼的都不会来这种寒冷偏僻的地方旅游。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是年轻人,有一对母女坐在南栖身边,女孩儿大概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小孩子不怕冷,她的妈妈每次给她围着围巾的时候,她都不耐烦的把围巾扯下来,一来二去的,那名母亲恨铁不成钢的道:“行,行,感冒了你别找我哭!” 见南栖看向她们,那名母亲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孩子就是不听话。” 南栖的目光移向院子里的篝火,“这里很暖和。” 虽然在室外,但是靠近篝火,倒也没那么太冷,那名母亲点了点头,“道理是那个道理,但是我家姑娘前几天感冒刚好,非要吵着要来看雪,跟我软磨硬泡了好久呢,我正好在这边有亲戚干脆就带她过来了。” 她是一个人带着孩子来的,见有人和她搭话,心中有不少苦要诉,“带孩子真累呀!” 南栖看着她的女儿正在院子里跑跑跳跳的,在撞到了别人后乖乖的站在原地说了声对不起,她笑了笑,“但是也很可爱。” “说的也是,我这孩子让我又爱又恨的,虽然有时候给我吵的有些烦了,但大多数时候我都挺喜欢她的,谁会不喜欢自己家的孩子呢?” 她说着说着,突然站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你干嘛呢你,我说没说过不让你靠近火堆?” 她上前几步拽着有些委屈的小姑娘狠狠的拍了她的屁股一下,“那么大的火给你点着了,你就知道怕了。” 小姑娘难过的撅了撅嘴,马上就要掉眼泪下来了,“可是我冷嘛。” “唉。” 她的妈妈叹了口气,把围巾围在了她的脖子上,“刚才我说你你咋不听呢,这回知道冷了吧,下回听我的话,好不好?我让你戴围巾也是为你好,妈妈还能害你吗?” 小姑娘闷闷的,点了点头,小孩子不记仇,过了一会儿又喜笑颜开的去玩儿了。 南栖的目光收了回来,她的心里一直在反复琢磨着刚才那名母亲在对自己说的话——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或许是有的。 南栖深吸了口气,嗓间干涩,有些刺刺的疼。 那个抱着吉他唱歌的青年好像有什么文艺情怀,就算手指被冻的通红,他也面色如常的,正准备着下一首歌。 有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他的身边,歌好不好听不知道,但气氛是有了。 青年先是试了下音,然后唱了个近期流行且非常应景的歌曲。 “三九的梅花落了满山的雪,萧条枝影,月牙照人眠。...” 南栖没有什么兴致听歌,她把玉米汁一饮而尽,走出了这个热闹的院子。 她想,时屿那边应该还冷冷清清的,不出意外他应该睡着,对于自己独自出门的这件事无知无觉,一觉醒来,连晚上说了什么也不知道。 南栖在脑中翻来覆去的想着时屿口中吐出的几个字,越深想越觉得心惊,越是深想,她越是觉得没什么力气,最后她靠在了院子的外墙上蹲了下来,那里漆黑了一片。 一道薄薄的墙,就把两个完全不同的景象分开了。 南栖坐在雪上——尽管这会让自己的鞋袜弄湿,可她现在腿有些软,心里沉甸甸的想着事情,裤子被弄湿和这件事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院子里的歌手还在继续唱着歌。 “清冷冷的江水滔滔流了多久,像那游子一去不回头...” 她烦躁的用手捏出一个圆滚滚的小雪球,盯着这个雪球良久又用力的把它捏扁。 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有的。 烦死了。 南栖抬起头,又盯着天幕发呆,天上没有星星,不知道为什么连月亮都是模糊不清的。 她盯着天空看了很久,直到自己的脖颈有些酸痛后才低下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下。 不是月亮模糊,是她在哭。 她想着时屿刚刚说的话。 时屿那时候是皱着眉的,他的唇有些颤,南栖不知道是在酒后想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因为喝酒而难受。 直到他说。 妈妈,别杀我,我不要死。 第86章 心似已灰之木 “姑娘含着眼泪孤单站在门口,一眼望断了多少个秋...” 周婕究竟做了什么? 她想对时屿做什么? 南栖的脑子有些乱,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眼泪成串的流下,现在的她好想对时屿问,问他究竟经历了什么,问周婕是不是做了什么。 周婕为什么要伤害他?又为什么想杀他?她为什么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她不应该去坐牢吗? 这究竟是时屿一时说出来的胡话,还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实? 酒后吐真言,如今时屿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会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真的会有妈妈伤害孩子吗? 杀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南栖用手捂着脸,泣不成声,眼泪从她指节的缝隙里流了下来,她一边抽泣一边觉得这并不是时屿的醉话。 这是真实发生的。 她和时屿相识也就两个月,都会因为他的痛苦而产生难过的情绪。 那么周婕呢?她的心到底是有多狠? “大雪封门再送财神,烈火烧不尽心上的人....” 心似已灰之木,心如不系之舟。 时屿这个已经被燃烧成灰烬的枯木究竟是不是由周婕放的第一把火。 她就是感觉很难过,为了时屿,为了时屿口中的话。 她抽泣着,听到了脚踩着雪地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陌生人面前哭到底是有些不自在的,她吸了吸鼻涕,擦干了脸上的泪,抬头去看,与拿着手电筒出来找她的时屿对上了视线。 时屿看着南栖哭得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关上了手电筒,蹲在了她的面前。 他第一句话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哭,而是有些好奇的道:“你怎么这么爱哭?” 南栖闷闷的否认,“我才没有。” 时屿掰着手指和她数,“你已经在我面前哭过很多次了。” 他把自己的围巾摘了下来,想要把它戴到南栖的脖子上,南栖哭的有些热,把围巾推开,“我不要。” 时屿没有强求她,他缩回了手,“那你感冒了可不要哭。” 南栖破涕为笑,“刚才有一个妈妈也对着孩子说了类似的话。” 她说着说着又收拢了笑意。 昏暗之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时屿的手轻柔的在南栖的头上轻抚了两下,“你怎么又要哭了?” 他用指节蹭了蹭南栖眼角还没有流出的泪,“为什么哭?” 南栖才不会说自己听到了时屿的醉话,“哭肯定是因为难过嘛。” “嗯,那你为什么难过?” 南栖不说话了,她随口道:“刚才...刚才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身上有点儿疼。” “哪里疼?” 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话来圆,南栖咬着下唇,“就...哪都摔到了,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哪儿都疼。” 怕时屿担心自己,她又弱弱的补充了一句,“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她在说谎。 时屿不想追问她。 他站起身,把手伸向了南栖,“地上凉,我带你回去。” 南栖点点头,正想站起身,可抬脚的下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她一个站立不稳,向时屿扑了过去。 时屿及时的扶住了她。 他的语气是难得的轻柔,“看来是摔疼了,连走路都走不了了。” 南栖被时屿扶着,不知道为什么又重新哽咽了起来,当即也不管时屿的病,难过的抬手抱住了他,她抽抽噎噎的,“我...我就是疼了,疼了还不让人哭吗?” 时屿的身体下意识的僵硬了一瞬,南栖察觉出来了,想松开抱着他的手,没想到时屿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叹息一声。 “可以。” “可以哭。” 南栖哭得更大声了。 时屿确实不记得自己刚刚在酒后说了什么,他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也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有些无措的帮南栖擦拭着眼角的泪。 南栖埋在他的胸口痛哭,流出来的眼泪好像烫到了他的胸口,他的指尖微颤,一点一点的把南栖快要连成串儿的眼泪擦干,直到整个手掌都变得有些湿润了,南栖才停止了哭泣。 她松开了抱着时屿的手,看着他道:“傻子。” 时屿不明所以:“为什么要骂我?” “我没骂你。”南栖否认。 时屿用指尖蹭了蹭手里的湿润,算了,如果能不让她哭,自己挨骂几句又怎么样。 他弯下身子,双掌撑住自己的膝盖,对着南栖道:“我背你回去。” 南栖摇头,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你背得动我吗,而且你还喝了酒,头疼不疼?” 时屿失笑,他再不济也是个男人,“你不是摔得疼了?背得动,上来。” 南栖一方面担心时屿会被自己压坏,一方面又觉得这种新奇的体验难得有第二次。 她犹犹豫豫的上了时屿的背,没想到他背得很稳,南栖也就放心点了。 “那我们回去吧?” 南栖的吐息有些热,喷洒在时屿的耳后,让他觉得有些痒,酥酥麻麻又摸不见看不着的痒意蔓延全身。 他没有说话,背着南栖离开。 南栖哭累了,直接把头靠在了时屿的肩头,“你这样和我接触,难不难受呀?” 她还记得和时屿第一次见面,时屿直接吐出来的事。 时屿实话实说,“有一点。” “那你把我放下来吧,快松手。” 时屿摇头,“没关系。” 最终南栖还是没有从时屿的背上下来,南栖想到了什么,又凑到时屿耳边说话,声音里还带着些鼻音,“时屿,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时屿侧头,月光下他的侧脸流畅而冷清,“什么?” 南栖焦急的道:“就是...就是你答应过我你不会死,你记得吗?” “嗯,记得。” 南栖松了口气,孩子气的道:“记得就好,你不要说话不算数哦,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时屿的脚步微顿,“好,算数。” 他们离那座小院子越来越远,月光下,两人的影子重叠,难舍难分。 “等她的情郎啊,衣锦还乡,今生我只与你成双...” 第87章 愿望 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等到了徐大哥家的院子里时,时屿的喘息声都变得急促了一点,南栖安安静静的落了地,小声的感谢他。 “谢谢哦。” 时屿看着她的眼睛,确认她已经不再哭了才缓慢的摇了摇头。 徐大哥给他们烧了热水,南栖已经止住了眼泪,盯着屋子里的时屿看,他正蹲在那里调试着热水的水温。 他把一盆热水端到了南栖面前,“泡脚。” 南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脱了袜子把脚浸在了装满热水的水盆里。 好暖和。 她蜷了蜷脚趾,“你怎么来找我了?我走之前你不是在睡觉吗?” 徐大哥从窗户那边敲了敲,扬起了声音道:“这小兄弟就算喝了酒,睡得也不稳当啊,我打了个喷嚏就把他吵醒了。” “你说他要是醒了让我给你打电话,我是给你打电话了,可你也没接啊。”说完这些,徐大哥就离开了。 南栖打开自己的手机看,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黑屏了。 时屿盯着南栖哭得微红的眼角若有所思,南栖的脸热了热,把脸面向了墙壁,不让时屿看着自己,“你看我干嘛?” 时屿没有回答,他收回了视线,去另一个屋子换衣服了。 南栖松了口气,如果时屿非要追根究底的看她身上有没有被摔出伤口,那自己还真不好回答。 真没出息。 她就是觉得自己没出息,时屿都没哭,自己只听了他只言片语,竟然就这么哭了出来。 哭了不要紧,还被时屿发现了,想着刚才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的样子,南栖又有些不自在。 时屿不会追问南栖究竟为什么哭,南栖也不会追问时屿小时候的事。 她知道就算自己问了,时屿也不会说的。 原本定好在雪松村的行程只有三天,毕竟这个村子漂亮是漂亮,但也就那么大,三天的时间够他们玩遍了。 徐大哥知道他们两人晚上都没吃饭,送来了一些干果和在地窖里储藏的梨和苹果过来。 南栖泡好了脚后身上热热的,她缩进了被子里,把时屿也叫了过来。 两个人坐在热热的火炕上,许大哥在临走前告诉他们明天给他们炖鱼吃,就是在冬捕现场带回来的那两条。 南栖被热度熏得昏昏欲睡,一边发呆一边拿着手边刚刚剥好的干果,她思考的太久,手上的动作没停过,丝毫没有注意手边源源不断的果仁是由时屿剥好放在她手边的。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时屿,能把刚才的事情忘了吗?” 等了良久也没有听到回答,她的目光移向时屿,发现他也在发呆。 他的手上一刻不停的在剥着核桃,把剥好的核桃仁放到南栖手边,可眸中无神,看起来像是陷到了自己的思绪里。 南栖在他面前打了个不算响的响指。终于让他回过了神,他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南栖,南栖叹气,把自己手边堆成小山的核桃仁塞到了时屿的嘴里。 “我说你要忘记今天我哭了的事情,不可以和别人说。” 丢脸死了。 时屿低低的应了一声,“我身边没有可以说这件事的人。” 这话应该让南栖放了心才对,可南栖听了他有些低落的语气后,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说的对,南栖和他认识那么久确实发现了他没有朋友, 南栖一边刷着牙一边反思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又在不经意间伤害到时屿了。 嗯...应该没有吧。 她洗漱完了之后回到了屋子里,她伸了个懒腰,栽倒在了柔软的被子里,“时屿,你看,外面下雪了。” 时屿还坐在土炕的一角,认真的剥着手里的干果。 “嗯。” 或许是老天眷顾,两人在踏进这个院子里的时候,天空才洋洋洒洒的飘下雪花,外面在下雪,屋子里的气温冷了不少。 土炕上的温度却更暖和了,热意催得人昏昏欲睡,南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模糊,“时屿,你还在吗?” “嗯。” 南栖安心的翻了个身,“你有什么愿望吗?想做的事或者想得到的东西?” 时屿在南栖的眼里已经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个小可怜,她想让他开心一点,时屿的愿望如果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那么自己就帮帮他吧。 气温太冷,她把脸埋进了被子里,事实上南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她一边被困意拉扯着想要陷入沉睡,一边又用仅存的理智等着时屿的回答。 时屿看着睡得歪歪扭扭,毫无形象可言的南栖,她穿着厚实的毛绒睡衣,睡衣是印着的卡通图案,是一个黄色长着眼睛的海绵小方块。 时屿没有在记忆里翻找出这种动画人物的印象,他盯着那个黄色的小方块出神,又把视线看向南栖裸露出来的白嫩脖颈上。 除非有必要撒的谎,时屿几乎不会在南栖面前说一些搪塞她的谎话。 因此就在南栖半睡半醒的时候,时屿开了口,“有。” “嗯?” 南栖在朦胧的记忆里想到自己刚才问了时屿有关于愿望的事情。 南栖强打起精神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看向正认真剥着花生的时屿,“你有什么愿望?” 时屿的视线近乎赤裸,他用眼神明目张胆的描摹了一遍南栖身体的轮廓,然后又垂着头继续剥他的干果,“不告诉你。” “切,小气鬼。” 南栖太困了,因此她没有察觉到时屿的视线已经带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侵略感了,她就什么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时屿沉沉的盯了她一会,最后只是把她因为睡觉不老实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在了她的身上。 徐大哥拿过来的干果有很多,当地特产的榛子,核桃,花生,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果子零零散散的有不少。 南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床边的盘子里正堆着一个大大的果仁山。 她打了个哈欠,头发睡得有些凌乱,睡眼惺忪的盯着那座果仁山出神。 他这是剥了多久。 第88章 漂亮 按理说时屿比南栖睡得晚一点,那么第二天一早南栖应该比他起的早才对。 可当南栖在被窝里穿好了棉衣棉裤,又赖在被窝里好久,做好了远离温暖的心理准备才换好了外套准备出门时,却发现时屿已经已经在屋外了。 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雪的深度差不多已经到了脚踝,徐大哥那边的院子里的雪已经被他勤劳的铲走了。 他们两个住的院子里的雪倒是还在,这是时屿要求的,他正蹲在那里鼓捣着什么,随着南栖的走近,她才看出他面前是一个不小的雪球。 “你在做什么?” 视线移到不远处的墙角,一个比时屿面前的雪球更大的雪球出现在了那里,南栖笑了,“你要堆雪人吗?” “嗯。” “我来帮你一起,等等我。” 她回了屋子戴上了手套,出门时正好见到时屿搬着那个小雪球,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大雪球的上面,至此一个雪人的雏形已经做好了。 她玩心骤起,又在那个大雪人旁边堆了一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雪人儿。 她指着大雪人,“这是你。” 又指向小雪人,“这是我。” 说着说着她又笑了出来,“我们好幼稚哦。” 那边的徐大哥扬声招呼他们,“吃早饭了。” 这边人的早饭吃的并不清淡,辣椒炒鸡蛋,还有粘豆包,卤排骨。 南栖挑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粘豆包啃着,徐大哥说中午给她们炖鱼吃,下午带他们进山里玩。 他看出来了时屿不是一个喜欢往人堆里扎的性格,南栖看他玩儿的不开心,自己玩儿的也放不开,干脆就不带他们去游客聚集的地方了。 冬天的山里也有不少好玩儿的。 上午的时候,南栖捏着一把昨天晚上时屿给自己剥好的果仁,看着时屿在那两个墙角雪人的身上添置装饰。 徐大哥看到了还笑他们两个人和他的女儿一样一下雪就兴冲冲的堆雪人。 对此南栖辩解自己的年龄本就不大,还提了一嘴他教坏时屿的事情。 “徐大哥,时屿之前还说要打我呢,肯定是你教他的吧。” 时屿听到了南栖的话身体一僵,他掰树枝的手一顿,原本只想把树枝的分叉掰掉的,这下手上不小心用力把一整个树枝都掰断了。 他只好拿了另外一个看起来不是很直的树枝插到了雪人的身侧,当做他们的手脚。 徐大哥也讪讪的,“我就是劝劝这小兄弟,谁知道他这么实在,那个啥,我先去把那两条鱼拿进屋里化冻,你们俩玩吧。” 这两条每只都重达十几斤的鱼够好几个人吃了,徐大哥在中午的时候给他们端来了三道菜。 清蒸鱼头,酱焖鱼,还有一份酸菜鱼。 时屿这个人做什么事都会做的很认真,就拿堆雪人举例,他一定要把雪人堆的完整才会愿意离开,南栖叫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回头,只围着雪人休整它们的弧度。 最后南栖只能一边叹气一边上前把时屿拉了起来,“快走吧,我快饿死了。” 吃鱼的时候也是,时屿一定要完完整整的把鱼刺挑的干干净净,再把鱼肉送入口中,并不会像南栖一样一边吃一边吐鱼刺。 吃过了午饭之后,徐大哥就让他们准备准备穿得厚实一点,带着他们进山了。 徐大哥要带着他们进的山,不是前段时间被围栏围起来的保护区,而是需要驱车几十分钟的另一座山。 冬季爬山自然是寒冷的,但是却也能看到不同于夏季的景象。 这片山上以松树居多,昨天晚上下的雪有一半被松树的松枝拦截,正虚虚的挂在上面,偶尔会有风吹过,落下来浇了在松树下走的人满脸的雪。 南栖觉得自己是个倒霉蛋。 徐大哥在自己的前面,时屿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位置,偏偏松树上落下的雪总是砸到她的头上,一次就算了,满打满算,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南栖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那双黑亮的眼睛,她的头上戴着一个棕色的小熊帽,时屿看着眼熟,仔细的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南栖时她戴着的帽子。 他眉眼含笑的轻轻把砸到南栖头上的雪拍掉,“你的脚步太重了。” 南栖第一次在冬季上山心里不可谓不激动,她一路蹦蹦跳跳的,也感觉不到累。 “可是脚步再重也没碰到那棵树啊,它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欺负我。” 她看着身上干干净净的时屿,不甘心的道:“我们一起走。” 要砸就两个人一起砸。 时屿拿她没办法,真就跟她并肩走着了。 奇怪的是自从她和时屿走在一起后,松树上蓄着的雪一次都没有砸下来过。 山上的景色自不必说,徐大哥告诉南栖,他小的时候就经常和小伙伴们上山来玩儿,“你们城里人可见不到这么漂亮的景色,看着肯定新鲜。” 当南栖气喘吁吁的和时屿一起爬到山头上,眺望远处被冰雪覆盖的村庄时,感叹了声,“徐大哥没骗人,真的好漂亮。” 她转过身想让时屿也看看,却与时屿的目光交汇,她呐呐的道:“看我干嘛?” 她踮起脚,抬手捧住时屿的脑袋转了个弧度,让他看山下的景色,“怎么样,漂不漂亮?” 没等时屿回答,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徐大哥就扬声道,“小丫头,快过来看!” 南栖应了声,转身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徐大哥的身边,随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望去,惊呼了一声,“天啊,好多小羊,都是野生的吗!?” 徐大哥被逗笑了,“你这傻丫头,我们这哪有野生的羊,没看到前面还有只狗呢么。” 南栖反应了过来,“我懂我懂,这个叫牧羊犬,但是冬天这么冷,也没有草可以吃,这群小羊上山做什么呀?” 徐大哥给她解释,两人一来一回的聊了起来,时屿注视着南栖的背影,低叹道:“漂亮。” 很漂亮,也很喜欢。 第89章 明年 “啊?什么?” 时屿的那句呢喃,南栖应该是听不到才对,可她就是这么巧的察觉到了什么,感觉时屿刚才开了口。 看向扭过头一脸疑惑的南栖,时屿默了会儿,走到她身边,“在看什么?” 南栖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兴致勃勃的抬起手指向山下的羊群,“你看,有好多羊在那。” 山上的植被大多数都被大雪覆盖,小羊一身白色毛茸茸的毛发隐在大雪之中,有些难找,时屿眯了眯眼睛,在南栖指向的方向找到了羊群。 “快看快看,后面还跟着几只小羊,徐大哥跟我说它们才刚满月,好可爱,好想摸摸。” 似乎是大多数女孩子都抗拒不了可爱又毛茸茸的动物,南栖有些跃跃欲试,“时屿,你想不想摸?” 她看向时屿,眸中亮晶晶的,似乎是在求得时屿的认同,只要时屿点头,她就会兴冲冲的拉着时屿闯入羊群。 徐大哥不赞同的道:“那可不行,没看那边还有只牧羊犬的吗?那狗可凶了,要是碰到了它管着的羊,估计冲上来扑到你身上算好的了。” 南栖被劝退了,她遗憾的道:“好吧...” 这点遗憾很快就被更多的新奇玩意冲散了,跟着徐大哥一起下山的时候,南栖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山上的路并不好走,不只是她气喘吁吁的,连时屿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虽然想继续在山上玩儿,可还是没有更多体力了,南栖搓了搓被风刮的有些疼的脸,看向时屿,“时屿,我们明年还来这儿玩,好不好?” 明年。 时屿没说好或者不好,南栖也没有追问,这或许只是她没有玩得尽兴后的一时之言,等到了明年或许就会一股脑的把这件事忘了。 北地的严寒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除了漂亮的景色就只能带给人侵入骨髓的寒冷了,时屿自从到了雪松村之后,身上的温度没有一刻是热的,南栖也知道这点,她在不经意间触摸过时屿的指尖,冰得惊人。 因此在下山之后,南栖把围在脖颈上还沾染着自己热气的围巾戴到了时屿的脖子上,动作流畅自然的又把本该围在时屿脖颈上的围巾围在了自己的身上。 正在前方热着车的许大哥从主驾驶的窗户探出了头,朝时屿挤眉弄眼的。 时屿不解其意,但也知道许大哥脑子里想的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徐大哥热车热了好久,这回的车子怎样都打不着火,他脸色有些难看,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交代时屿和南栖先上车里坐着。 “我去旁边儿的村子里叫人过来拖车,半个小时就回来。”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能带着时屿和南栖去别的村子里,徐大哥干活儿干惯了一身的牛劲儿用不完,他看出来南栖的疲倦了,因此交代了她最快半个小时,最迟一个小时就能回来。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天快要黑了,徐大哥本来犹犹豫豫的怕南栖害怕,没想到南栖干脆的摆摆手,“去吧徐大哥,越犹豫耽误的越久,况且我身边不还有一个人呢嘛。” 依照徐大哥来看,时屿虽然长得不错,身高照他们本地人也并不算矮,但实在不像是会给人安全感的那一类,而且一路上他能看得出来是南栖照顾时屿居多,这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他看南栖说的话也有道理,一咬牙,“行,你俩就在这儿等着,有什么事儿千万给我打电话啊。” 这事儿整的,徐大哥懊恼着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儿换车,还把游客落在了山底下,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他步子迈的很快,很快就消失在了时屿和南栖的视野中。 车子打不着火就意味着没有空调,车内的温度和车外相比好不到哪儿去,但好在两个人因为要上山怕寒风吹到,都穿得很暖和。 南栖把自己没拆封的暖宝宝分给时屿两个,“给,贴在身上吧。” 她窝在座椅的一侧,看着即将下山的太阳发呆,“你说徐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时屿想摇头,却发现南栖的目光没有看着自己,他把暖宝宝撕开,放到南栖的手里让她握着,说道:“不知道。” 南栖转过身,她的眼眸暗戳戳的看向时屿,故意放低了音量吓唬他,“记不记得徐大哥说山林里有其他动物?或许有大黑熊看到车里的我们突然冲上来把我们吃了,你细皮嫩肉的,肯定先吃你!” 最后一句话她故意提高了音量,看时屿的反应,时屿无比配合,他一本正经的做出害怕的样子,但演技在南栖看来又实在有些拙劣,“啊,好吓人。” 南栖好笑的叹了口气,“唉,算了,我知道你不怕。” 她扭过头正要继续向外面张望,就被一闪而过的黑影吓了一跳,她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靠在了时屿的身上。 南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动的速度过快,导致就算隔着一层衣物她也感觉到了。 她哆哆嗦嗦的指向窗外,不敢向外看,“是不是....是不是有熊?” 时屿愣了一下,向窗外看去,又看向坐在自己身侧团成了一团的南栖,轻声道:“没有熊。” “可我明明看到了,黑色的,毛茸茸的。” 时屿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他无奈的道:“是一只狗。” 是南栖在山上看到的那只牧羊犬。 这种体型较大,毛发旺盛的狗在城市内是禁养的,它叫做藏獒犬,徐大哥刚刚不让南栖去摸山下的小羊,确实是因为这只狗有很强的攻击性。 它正绕着车子来回踱步,在南栖小心翼翼的从窗边探出脑袋看它时,它还从嗓子里发出了警告的低吼声。 南栖打了个冷颤,又缩了回来。 这只狗好似只是在确认这车内的两个人有没有攻击性,并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 在观察了一会儿后听到了不远处羊群的叫声,甩了甩尾巴跑走了。 第90章 真好呀 南栖这时还把脸埋在时屿的肩上,她承认刚刚是有点过分,故意拿黑熊吓时屿,现在被吓的人变成了自己,还要畏畏缩缩的躲在他的背后。 比起南栖认为的熊来说,这只狗也好不到哪儿去,南栖前段时间刚被狗咬过一次,腿上的疤痕还没有消失呢,多少有些心理阴影在。 她闭着眼睛不敢出声,过了一会儿才弱弱的道:“那只狗走了吗?” 时屿看着空荡的马路,又看向埋在自己身上的南栖,开口说道:“没有。” “啊?” 南栖叹了口气,又往时屿身边凑了凑,“时屿,你胆子真大。” 她戳了戳他的后腰,“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时屿收回视线,侧头看向近乎整个身子都埋在了他身上的南栖,发出了个疑惑的音节,“嗯?” “就是,我感觉听到了狼的嚎叫声。” 这确实是莫须有的,这空荡荡的马路,别说狼叫,狗叫声都不会有了,时屿抬手隔着手套摸了摸南栖的头,“别怕。” 南栖还不知道时屿跟自己撒了个小小的谎,她一抬头就会发现,可她不敢,万一和那只狗对视,又被咬了怎么办。 这只藏獒犬再厉害,他们之间也隔着一个车,那么牢固的铁皮,它根本无从下嘴,可南栖现在怕的不行,脑子已经转不过弯儿来了。 她小声的说着别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刚刚在山顶里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怕时屿不记得了,她还提醒道:“就是许大哥叫我去看山下的小羊时,我记得你好像说了什么。” 时屿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没有。” “没有吗?” 南栖有些怀疑,“好吧,没有就没有。” 她紧张的攥着衣角,“时屿我们要不要在车里找找防身工具啊,那只狗万一会开门怎么办?牧羊犬都很聪明的。” 时屿垂着头,南栖在慌乱中抓到的是他的衣角,时屿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手有些颤。 怕成这个样子。 他垂眸,小心翼翼的闻了闻南栖洗发水的香味,“别怕,已经走了。” “你是说那只狗已经走了吗?” “对。” “真的吗?” “真的。” “真的是真的吗?你发誓你没有骗我。”南栖已经信了九分,但还是有点不太敢抬头。 “我发誓,真的走了。” 南栖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她只露出了半个脑袋,从车窗的各个方向看了一遍,现在天色已经暗了,因此看东西也有些吃力。 她反复的确认着,直到彻底确认了周围没有那只狗的存在后,她才松了口气瘫坐在了车座上。 刚才在山里走着没觉得冷,现在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车里,手脚都开始慢慢发凉。 南栖又不着痕迹的往时屿的方向靠了靠,见时屿没有排斥,小声问他,“你冷不冷呀?我有点害怕,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在时屿点头后,她才继续开口,“那个,我有一个朋友....” 时屿的目光移向她,这让南栖的脸有些热,她面上没有露怯,继续道,“我这个朋友不小心知道了另一个朋友的秘密,就是...也不算秘密吧?反正就是不可告人的东西...诶呀,也不对。” 她烦躁的换了个说法,“就是我的朋友a无意间知道了一个...我另一个朋友b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这个事情给朋友b带来了很多伤害,我的朋友a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南栖说的话有些绕,她小心的问时屿,“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对吧?” 时屿点头,懂了。 昨天晚上喝醉了,自己应该说了什么让她不小心听到了。 南栖对时屿的心理活动一无所觉,“所以你觉得我的这个朋友a该怎么办呢?如果让朋友b知道了朋友a听到了他内心的秘密,会不会不开心?” 她无意识的绕着自己的指尖,“而且我的这个朋友b受了好多苦,朋友a想帮助他,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朋友b的家境很好,但是...” 南栖不再继续说了,她怕自己说完之后时屿会猜到这个朋友是谁。 她看向时屿,眸中带着些苦恼,“你说呢?” 时屿沉思了一会,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他回答的很认真,南栖也听的很专注。 “因为你们是朋友,所以他不会在乎这些,不会因为这件事不开心,你也说了,你是不小心才知道的,对吗?” 南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至于南栖问的第二个问题,时屿沉思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南栖也不是非要想问个究竟,她只是把秘密憋在心里,心里有些难受。 如今说出来了,心里就好受不少了。 “时屿,如果那个不小心被知道秘密的朋友b是你,你会和朋友a生气吗?” 时屿低笑,“不会。” “哦,这样啊,那我有时间也开导开导我这个朋友。” 徐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南栖越待越冷,可因为刚才的那只狗又不敢下车活动,她蜷着身体,手里攥着热乎乎的暖宝宝。 刚才出门的时候,她还带了一袋子地瓜干出来,南栖呆滞的咀嚼,又向时屿的怀中靠了靠,声音有些低,“时屿,我有点困了。” 时屿垂眸,发现南栖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他脱掉自己的外衣盖在两人身上,“睡一会吧。” 南栖早就已经昏昏欲睡了,她察觉到了一股暖意,掀开眼皮看了掩盖在身上的衣服,恹恹的闭上了眼睛,嘴边却出现了实打实的笑意。 “时屿,真好呀。” 时屿看她,她用力的蜷缩着自己,让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他的外套里,像个一心寻求温暖的小动物。 寒风凛冽,但挨在一起等着徐大哥回来的两个人却不再觉得寒冷。 时屿以为南栖已经睡着了,但隔了一会又听到她说,“嗯...我真的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和你这样安安静静的聊天。”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讨厌我的样子呢。” 时屿想开口反驳不是讨厌,南栖先他一步继续说着,“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好呀。” 时屿的目光移向窗外,看着手机上徐大哥刚刚给自己发的消息,轻轻的拍了拍南栖的肩,“睡吧。” 第91章 发病 徐大哥往返已经用上最快速度了,他给南栖发了个消息,想到上次给南栖打电话的时候她手机正好没电了,怕她看不到,又谨慎的给时屿也发了个短信。 因为只知道他的电话号码,还不知道联系方式,所以这条短信花了他一角钱,徐大哥心疼坏了。 开着一辆中型货车的村民笑他,“你看你那样儿,不就一毛钱吗?活的抠抠搜搜的,怪不得老婆跟别人跑了。” 这个人虽然和徐大哥不是一个村子的,但和他是熟识,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徐大哥经常被他这样嘲笑,已经不在乎他嘴里说些什么了。 “快点儿开吧,我那两个游客还在那儿等着呢,那身娇体弱的别给冻出病来。” 等徐大哥带着朋友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连忙下了车,拉开后座的门儿,嚷嚷道:“怎么样,等急了吧,我们这就走。” 他手里还拿着个手电筒,照进后座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样一幅景象—— 时屿抬手捂住了南栖的耳朵,顺便把她的眼睛遮住了,她看起来睡得正熟,被吵到了后皱了下眉,可还是没醒。 而时屿不着痕迹的皱起了眉,他抬眸看向徐大哥,眸底平静无澜,却隐隐带着一丝不悦。 徐大哥意识到什么,他把手电筒移向另外一个方向,放低了声音,“你们两个得去前面的车子里坐着了,后面的车子要被拖着走呢。” 时屿顿了下,有些不舍的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南栖,轻轻戳了戳她的侧脸,小姑娘的侧脸戳起来软软的,时屿又忍不住多戳了几下。 南栖悠悠转醒,她坐直了身体,披在身上的外套因为她的动作而滑落。 她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颈,意识还有些模糊,“时屿?” “在。” 南栖扭过了身体,才发现徐大哥也在,她顿时醒了神,徐大哥把刚才对时屿说的话又对南栖重复了一遍,南栖点了点头和时屿一起上了前面的车,由徐大哥在后面的车上打着方向。 司机是个陌生的脸孔,他友善的对南栖笑了笑,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和他们说话。 时屿的嘴里被南栖塞了个晕车药,这是一种含片,吃起来的味道有些怪,回去的路上他兴致不高,被南栖拽下车时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晚些时候南栖把晚饭端了过来,他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南栖哎呦了一声,托着腮打量他,“又是谁惹我们小少爷不开心啦?” 时屿喝了口温水,“没有不开心,晕车,难受。” “你又骗我,不开心就要说出来嘛,我又不会嫌弃你。” 可时屿没有说话,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心情低落的原因,所以更加无法告诉南栖。 那种两个人相互依偎的感觉是稍纵即逝的,冰天雪地里只有他和南栖两个人挨在一起取暖,现在回到了这里,南栖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放在暖洋洋的土炕上。 她不再需要他了。 她可以有很多取暖的方式。 可他。 他只有在靠近南栖发现她身上的热量在源源不断的传递给自己时,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内心的热意有多充盈。 他有些贪恋着片刻的温暖,尽管心里清楚,南栖早晚会醒来,这种互相依偎的时候只不过是片刻而已。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卑劣的想。 她只有自己就好了,只需要自己就够了,遇到寒风冰雪的时候下意识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他们两个可怜的人相互取暖,不会再有别的东西或者人打扰他们两个。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虚伪的要命,时屿觉得自己也一样,他一边隐瞒着自己恶心的想法,一边对着南栖轻柔的笑,安慰她自己并没有不开心。 朋友之间产生这种近乎于占有的念头是正常的吗? 时屿不知道。 这次发病对他来说有些猝不及防,力气从四肢抽离,脑中的神经开始抽痛,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逃离这一切。 屋内温暖,可他想出去躺在雪地里醒醒神。 他这次有带了药来,趁着南栖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饭的时候,偷偷的配着温水把这粒药吃了下去。 不久前他曾经劝过南栖,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会分散注意力,吃饭吃的慢了,肠胃也会不舒服,现在的时屿庆幸南栖有着这样的习惯。 还好,还好她没有发现自己在偷偷吃药,否则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她又要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了吧,她见到自己发病的样子,估计又要哭了。 身体偶尔传来的痛感和一阵阵反扑的自厌情绪无时无刻的在提醒他——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他放空思绪,无知无觉的坐了好久,屋子里飘散的饭菜香味儿让人有些隐隐作呕,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有一瞬间时屿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只娇小的手,这只手的手掌向上,手心放着几粒刚刚被剥好的坚果。 南栖的声音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不想吃晚饭就吃点这个吧,刚刚在山上体力消耗很大的,如果是我没吃晚饭,估计半夜会被饿醒了。” 时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干涩,尾音还带着些颤意,总之就是不太好听,“谢谢。” 她发现了吧,他这样不对劲,她一定发现了吧。 可南栖只是在时屿伸出手时,把手心的坚果放到了他的手上就拍了拍手掌中的坚果碎屑离开了。 她一边伸懒腰一边嘟囔着,“困死啦,我要去洗漱,然后钻进热乎乎的被窝里,你也要早点睡哦,明天还要赶飞机呢。” 时屿的思绪空洞,他有些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回答南栖了,感受到暖意的时候,他已经按照记忆里的动作洗漱好,换上了睡衣躺进了被子里。 南栖就在不远处的房间里,虽然隔着一个厨房,但隔音并不好,往常南栖发出了什么声音,时屿都能听到,可如今那头静悄悄的,连南栖一边刷手机一边偷笑的声音都消失了。 她睡了。 第92章 巴掌 时屿闭上了眼睛,开始放空思绪试图让自己入睡,但一旦闭上眼睛陷入了黑暗之后,纷杂的思绪就向自己涌来,他避无可避,只能这么硬生生的受了下来。 睡不着。 房间里还开着一盏小灯,时屿温吞的睁开眼睛,垂下的碎发半遮半掩的挡住了视线,他盯着亮起的小灯出神,直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回过了神。 他眼睛轻眨,心想冬天也会有老鼠吗? 倏地他又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很有可能会是南栖的,但脚步声听起来要比平时沉重。 下一秒房间的门被推开,南栖抱着自己的棉被扔到了土炕上,看向一脸诧异坐起身的时屿,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知道你没睡。” 她虽然只带了一个行李箱,但是里面塞了不少东西,这次她换了一套睡衣,不再是微笑着的黄色小方块,而是一个粉色的穿着绿色裤子,没有穿上衣的海星。 她把被子铺到了土炕的另一边。 村子里做的土炕都不小,若是仔细算算的话,一个土炕上躺七八个人都绰绰有余。 南栖铺的被子在另一端,跟时屿隔着一段距离。 时屿看着她铺被的动作,喑哑道:“你做什么?” “今天在车里我们看到的那个黑熊让我有些害怕,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呀?” 南栖的目光坦诚,看不出任何杂质,时屿分辨不清她说的害怕究竟是真是假。 “那是一只狗,不是熊。” “那就更可怕了!” 南栖不管不顾的钻进了被子里,“反正我今晚就要和你一起睡,你要赶我走嘛?” 时屿愣愣的看着南栖几秒,他垂下眸子,抬手把房间的小灯关掉了。 南栖来到这个房间之前,时屿还能勉强闭上眼睛酝酿着睡意,可南栖就躺在另一边,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她翻身的声音,这让他彻底睡不着了。 突然说要陪着他睡,究竟是因为害怕还是发现了他的异样。 南栖究竟明不明白孤男寡女睡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她就一点都没有对自己产生防备心吗? 南栖的声音很轻,她催促道:“再不睡觉晚上就要被狼叼走啦。” 这是南栖的妈妈小时候为了让南栖在晚上乖乖睡觉,经常编出的一个故事,不好好睡觉的小姑娘会被狼叼走,叼到狼窝里教训,直到小姑娘肯乖乖睡觉后才会被送回来。 南栖知道这不会让时屿害怕,她的本意也只是想让时屿早些睡觉。 好在土炕受热均匀,并没有记忆中炕头热,炕尾冷那一说,南栖的被子很快就又重新变得热乎乎的。 从她说话之后,时屿并没有发出声音,南栖不知道他是睡了还是不想搭理自己。 她动了动身体,正要陷入沉睡的时候,听到土炕那头传来了一道轻轻的声音,轻到微不可闻。 “谢谢。” 南栖翘起了嘴角翻了个身,彻底睡了过去。 今夜南栖做了个梦,梦到大晚上不睡觉的人从时屿变成了自己。 一只可以直立行走的狼不顾她的哭闹,强硬的把她用嘴巴叼走了。 在狼即将把自己叼走的时候,她还在门口遇到了徐大哥,本想向徐大哥求救,可徐大哥一见到狼的身影,就害怕的跌坐在了地上,然后晕了过去。 梦中的南栖见徐大哥靠不住,开始呼唤时屿的名字,可时屿就躺在那里,怎么叫也叫不醒,看起来睡得很沉的样子。 大灰狼见状在她耳边悄悄的说,“只有你这种不乖乖睡觉的孩子才会看到我,乖乖的跟着我走吧。” 这只狼似乎是一头色狼,它不仅挟持着南栖,还色眯眯的用狼爪戳着她的脸,一边戳一边说道:“我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了。” 南栖在梦里也不是个委屈的性子,她恶狠狠的扭过头想要给这匹叼着自己的坏狼一巴掌。 “啪!” 清澈的巴掌声让南栖瞬间惊醒,她看向一脸呆滞的时屿,又弱弱的看向了他脸上那瞬间浮起来巴掌印记。 天啊。 她做了什么。 因为“反抗”的太过激烈,南栖觉得自己的掌心都有点麻,更何况是无辜被打的时屿了。 南栖一直有喜欢在梦中乱比划的毛病,在上大学的时候,郑笑笑从来不敢站在她的床边叫醒她,就怕什么时候被她一不小心误伤。 她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和时屿道歉,“抱歉,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做了一个噩梦,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就站在我旁边了。” 时屿轻轻碰了碰自己有些疼的左脸,“我想叫你起床。” 南栖一脸歉意,她双手合十对着时屿,“对不起。” 时屿摇了摇头,“没事,起床吃饭吧。” 真的完蛋了。 南栖想着如果是林助理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或许会冲上来和自己拼命。 他们千般呵护的小少爷竟然被自己打了一巴掌。 南栖满心愧疚的起了床,时屿脸上的印记并没有在短时间内消失,反而有愈裂愈裂的趋势,变得有些红肿,就连徐大哥见到了也不赞同的看向南栖。 “你们都是新时代青年了,可不能搞家暴那一套啊。” 南栖红着脸和徐大哥解释,又从徐大哥那里拿来了涂抹的药,一脸心虚的捏着棉签在时屿的脸上涂着。 “今天下午的机票....要不你还是在这儿休养两天再走吧?” 又不是什么重伤,用不着休养,时屿反过来安慰南栖,“抹了药已经不疼了,你做了什么梦?” 说来惭愧,南栖有些不好意思,“我梦到自己被一匹狼叼走了,它还轻薄我,梦中的我激烈反抗,誓死不从,然后不小心就...” 就给了你一巴掌。 “嗯。” 时屿正坐在凳子上仰着头接受南栖给自己抹药,他看着南栖的眼睛,“害怕吗?有没有被吓到?” 时屿越温柔,南栖越觉得羞愧,“没有,只是个梦而已,醒过来就忘的差不多了。” 所以这个梦最直接的受害者不是她,而是时屿。 第93章 回程 徐大哥的车坏了,他借了邻居家的轿车来送时屿和南栖,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与南栖有着一面之缘的人。 是在冬捕现场有过一面之缘的严寒。 在车上聊天的时候,南栖才知道严寒竟然是在海城上大学。 他比南栖小了一岁,今年正好大四,现在正在校外实习,前段时间带着设备回村子里面参与冬捕,现在又要回去工作了。 他说等过年放假的时候再回来。 徐大哥很看好他,一直在夸严寒是个有出息的人,考进了海城最好的大学。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南栖也参与了进去,这显得看着窗外的时屿越来越沉默。 以往在徐大哥和南栖说话时,时屿都表现的很平淡,如今多了个严寒,时屿的心里突然不太舒服。 不过他心里怎样想面上都不会表现出来,南栖一门心思在和徐大哥聊天,一时也没有注意到时屿的低沉。 等她过了一会儿发现时屿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时屿正在闭目养神,南栖学着他的样子戳了戳时屿没有红肿那一面的侧脸。 她小声道:“怎么了?很难受吗?晕车药是不是又不管用了。” 坐在副驾驶的严寒将头探到了后面,“你的朋友晕车啊,我有橘子糖,吃起来挺酸的,能缓解一些。” 南栖道谢后接过了橘子糖,放在了时屿的手心,“吃吧。” 时屿看着手心里的这颗糖没有动,南栖以为是他太过难受,又把橘子糖拿了回来把糖皮剥开放到他的嘴边。 时屿不想吃糖,可看着南栖担忧的神情还是启唇将那个淡黄色的糖块叼入了口中。 确实很酸。 他被酸得眯起了眼睛,南栖看得好笑,“好像吃些酸的确实能缓解晕车。” 严寒看到了南栖的行为,若有所思,“小南,你说你们是朋友?” 南栖坦然点头,“对啊。” 严寒不说话了,刚才喂糖的这个行为有些... 算了,他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继续和徐大哥聊天,南栖拿出了手机开始玩,只有时屿听到了严寒叫南栖为小南时把口中的糖块咬得嘎嘣作响。 他们买的并不是同一班机票,因此在到了机场之后就互相道了别分开了。 时屿顶着那张被打得有些肿胀的脸和南栖一起回了海城。 南栖本想让他戴上口罩,可口罩表面粗糙摩擦到脸上还是会痛,只能让时屿围着围巾虚虚的遮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肿胀并不明显,明显的是那五个明晃晃的指印,南栖每次望向时屿的时候都会觉得一阵心虚。 徐大哥送走他们的时候很热情,给他们的行李箱里塞了很多地方特产,行李箱的重量比来时还要重个十几斤,不过还好,行李箱拖着也不算吃力。 在飞机抵达海城的时候,南栖还想着周婕或者林助理最近可千万不要来看时屿,不然就算不会动手,她也会被周婕痛恨的视线射成筛子了。 在海城机场,南栖遇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郑笑笑。 是她先发现了南栖,她扬起手摆了摆提高音量打了个招呼,然后兴冲冲的拉着行李箱跑到南栖面前,“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你。” 郑笑笑已经知道南栖去旅游的事了,她热情的拥抱了一下南栖,“能在这儿相遇说明咱俩太有缘份了,你就正好跟我去吃顿饭吧,我的财产分割协议签好了,大喜事呢,这顿我请。” 南栖看了一眼把脸埋进围巾里的时屿,罕见的拒绝了郑笑笑,“算了吧笑笑,我现在不太方便,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吃饭。” 郑笑笑这才看向南栖身旁的时屿,她之前也注意到了时屿,但只以为这是在这里等人的游客,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是和南栖一起的。 南栖身边有个陌生的男人,这太罕见了。 可郑笑笑又想到和南栖打视频时,她身后一闪而过属于男人的身影,八卦之心又重新燃起,她朝着南栖眨眨眼,“不和我介绍一下吗?” 她向时屿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郑笑笑,是小南的好朋友。” 为了避免郑笑笑尴尬,又为了防止时屿难受,南栖及时的握上了郑笑笑的手上下晃了晃,“那个...我的这个朋友比较社恐。” 郑笑笑表示理解,社恐一点嘛,没关系。 同样不喜欢说话,不与人沟通,长得又矮又胖,头发像半年没有洗过的男人叫做死宅。 而面前这个没有露脸,但是单凭眼睛和身高就能看出长得很帅的男人被称作社恐,也没什么不对。 郑笑笑对男人只有两种评价,一是长得不好看的,二是长得好看的,时屿在她面前属于后者。 “那你们是...” “我们是朋友,就是他陪着我一起旅游的。” 哇哦。 孤男寡女一起去旅游。 郑笑笑嘿嘿的笑,“懂了,懂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她拖着行李箱准备识趣的离开,又和时屿最后打了个招呼,“谢谢你照顾我们小南。” 本以为自己又会受到社恐的待遇,没想到南栖身旁那个男人眼睛瞥向了她,虽然没有说话表现的也很高冷,可还是礼貌的点了下头。 郑笑笑的原则是只要长得帅,什么都能原谅,高冷这件事放在帅哥的身上就是一道加分项。 她的手挥动的更欢快了,“再见,再见,百年好合哈。” 郑笑笑搞得南栖有些尴尬,“你别在意,我朋友就是这样的。” 滕佳派来的车已经在机场的停车场准备好接应他们了。南栖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跟时屿解释,“我们大学的在一个寝室住,一来二去的就熟了,毕业之后我也就和她关系相处的不错。” 时屿颔首,“声音很耳熟。” “嗯...她以前和我打过视频电话,我那时候以为你听不见,所以有几次是在你面前打的,你可能对她的声音有些熟悉?” 是这样的没错,在郑笑笑开口的下一秒时屿就发觉了郑笑笑就是那个总和南栖打视频电话的人。 南栖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快步走了两步。 不知道郑笑笑是怎么回去的,按理说她应该带着郑笑笑一起回到市区,可是这辆车是滕佳派来的,而且身边还有个不喜欢和人接触的时屿在,只能让她一个人离开了。 不用想,南栖觉得自己一定会收到一条郑笑笑调侃她重色轻友的消息。 第94章 时宗铭 司机已经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他们,他主动下车为两人把行李搬到后备箱里,在车上司机看到时屿就算开了空调也戴着围巾,开口关照了一句,“少爷很冷吗?” 说着他又顺手调高了车内空调的温度。 这句话当然是对着南栖问的,南栖没有和时屿眼神交流,她有些心虚的绕了绕手指,否认道:“不用调高空调,这样就很好,小少爷就是...就是特别喜欢这条围巾!” 可是再喜欢总不能一直围着,现在倒好,可夏天又怎么办?但这不是一个司机需要关心的,司机闻言就把空调的温度调了回来。 司机没有问南栖要去哪儿,极有默契的把南栖带回了当初来接他们的那座公寓楼下。 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后司机还想拎着行李送两人上楼,被南栖拒绝了。 “我们自己拎着就行。”拖着行李箱上楼也不累人。 “哦,对了。” 在司机回到车上准备离开的时候,南栖突然开口叫住他,“帮我转告一下滕佳,我们两个已经回来了,我们两个都挺好的,身体和心理都是。” 她就不再去找滕佳说话了。 滕佳这个人确实不错,安排事情也安排的面面俱到,但南栖每次面对她的时候都有一种自己已经被看穿了的感觉。 能不交流还是不交流吧,南栖觉得自己和时屿生活的这几天,她这个人都变得有些社恐了。 回到了熟悉的公寓,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前阵子经历了雪松村的严寒之后,海城的这点冷意突然变得亲切了起来。 南栖打开窗户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涌进来,又把冰箱里坏掉的东西清点了一遍。 时屿看着她来回的忙碌,突然起身帮她收拾了堆在一起的垃圾。 南栖见到了突然有了一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 可在见到时屿漂亮的脸上出现的那道有些突兀的指印时,欣慰感就变成了愧疚。 她这一天已经心虚愧疚过无数次了。 徐大哥送给他们的山货有很多,被晾干的蘑菇,在当地叫做榛蘑,足足有三四斤,还有一些干果,这本来就是为南栖准备的,她和时屿没怎么吃,徐大哥就一股脑的把东西打包了。 南栖懒得出门,叫了几份水果的外卖,打算放进冰箱里,没想到手机放下没多久,敲门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她拍了拍手上的坚果碎屑,推开了门后才发现敲门的并不是外卖员。 很陌生,也很熟悉的脸。 南栖愣在了原地,“您...您是?” 来人穿着厚实的黑色大衣,一头黑发简洁的用发胶向后梳了起来,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眼尾的浅薄皱纹是岁月刻上的痕迹。 而那双薄唇...则与时屿一模一样。 比起周婕第一次见她时的刻意打量,面前这个男人就显得沉稳冷静多了,他见到南栖之后礼貌的颔首,“你好,我是时屿的父亲。” 他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是几天不见的滕佳。 “小南抱歉,你们刚刚旅游回来本不该这么快来打扰你们,可先生的行程有些满,只有现在有时间。” 时屿的...父亲。 南栖张了张口,“时先生您好,您这是...” “先生想和小少爷说两句话,小南,你先出来可以吗?” 南栖下意识的点头,时屿的父亲想要和他说话,还轮不着她同不同意,可她又想起之前时屿的醉话,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也升起了防备心。 “那我去拿件衣服好了。” 她在转身拿衣服的时候拽了拽时屿的衣袖,“可以吗?” 时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把准备扔进垃圾桶里的干花放到了一边,冷静的点头。 南栖这才放了心,把独处的空间让给了时屿和他的爸爸。 门被关上后,滕佳见她面上忧心,一再和她保证,“先生是绝对不会伤害小少爷的,让他们两个叙叙旧,我们先去走走?” 南栖正好有事情想要问滕佳,她点头,笑着道:“走吧,谢谢你费心帮我安排旅游的事情,我请你喝咖啡。” 人情世故这一方面滕佳向来做的很好,她没有推辞,应下,“好。” 而屋子里相对而坐的两人并没有滕佳所说的好好叙旧。 父子俩满打满算已经有三年左右没有见面了,时屿的面色平和,正看着刚刚被自己堆成一团的干花,猜测南栖再次回来的时候也许又会带一捧鲜花回来。 而时屿的父亲正打量着屋子内的装饰,父子两个人的目光是如出一辙的凉薄,时宗铭低笑,“看来你最近过得很好。” 声音低哑醇厚,虽然已经到了中年,不过他保养的不错,岁月的痕迹没有让他衰老,而是增添了几分韵味。 时屿知道这样的爸爸在国外很受那些女人们的欢迎,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家境殷实,还是个总裁,这几年身边的女人并不会少。 这些不是时屿的猜测,住在疗养院的时候,周婕总是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她的丈夫。 然后会目光隐忍,咬牙切齿的向时屿抱怨时宗铭在国外生活的有多好,身边围绕的女人有多漂亮,可当周婕每次去国外找他,他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除了南栖,时屿懒得和任何人交谈,尽管面前这个人是与自己留着相同血脉的父亲。 他闭着嘴,有些焦躁。 他讨厌周婕。 但他更恨面前这位。 时宗铭也不再和时屿寒暄,他慢条斯理的摘下了自己的手套,“你的奶奶最近有苏醒的意向,既然你可以从疗养院出来,那么出国看看她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我会为你安排一切,想不想看她是你的事,我如果不来这一趟,妈醒了之后会指着我的鼻子骂不孝,她以前最疼你,如果真的醒了过来,估计也只会想见你。” 想到这,时宗铭又轻笑一声,“在她看来,我们一家都是恶毒又冷血的畜生,看到她的宝贝孙子现在是这个样子,估计会难受得不行。” 他冷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你妈看你看得紧,但不代表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他站起身,从上至下的看着时屿垂头不语的样子,刻薄冷血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了,他想告诉时屿自己对他很失望,他们时家的孩子竟然会这样轻视自己的生命。 可话到嘴边,看到了时屿抬头看他时露出的红肿侧脸,讽刺的话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第95章 娶她 “你的脸...” 时屿脸上的指印消掉了不少,但还是能隐隐看出其中的轮廓。 时宗铭面色一沉,眸光带着寒意:“谁敢打你?” 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乖巧娇小的南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查得再怎么深,也查不到南栖因为一个梦就打了时屿一个巴掌。 他把这件事记在了周婕的身上。 时屿听到了时宗铭的话,可他的心里想的却是南栖。 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会不会担心自己,应该不会,那个叫滕佳的人会告诉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可不一样,他不会像周婕一样控制不住自己,在自己面前大吼大叫。 时家的血脉是如出一辙的冷血,时屿的爷爷在年轻的时候,和现在的时宗铭差不了多少,直到遇到了时屿的奶奶,他才收敛了些性子。 时老夫人曾经评价自己的儿子时宗铭是一条毒蛇,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不管是亲人还是再要好的人,只要触及到他的利益,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咬上一口。 时宗铭看着摆在厨房岛台上的可爱玩偶,提起了南栖。 “你身边的女孩儿长得不错,双亲身亡,家世清白,身上的钱不足以用来支撑正常的花销,留在你的身边,周婕怀疑她是为了你的钱才来接近你,也不无道理。” 不过他不在乎,相比于周婕的感情用事,他比较推崇利益至上,任何不会给他带来利益的人在他眼里毫无价值,也毫无威胁性。 他不想看时屿脸上的红肿,移开视线凉声道:“你如果喜欢,怎么不娶了她?你们如果互相喜欢那就是好事,若这女孩如果不愿意跟着你,我作为你的爸爸很乐意帮你使些手段。” 他可不会认为自己这个儿子会和一个普通的朋友住在一起。 这个女孩干净,通透,在他看来是最好把控的一类人。 时屿还是没有说话,可当时宗铭提及到南栖的时候,他盯着他,眼底有毫不掩饰的厌恶。 虽三年未见,可一个眼神时宗铭就懂了时屿的意思。 “你觉得我想得不对?” 他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什么,这是他从小到大贯彻的一件事。 时屿吐出一口气,“她不是小猫小狗。” 不是可以随意逗弄的对象。 时宗铭笑了出来,身形修长的男人盯着自己的儿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滕佳和我说你愿意开口说话的时候,我还不太信。” “为什么?因为那个女孩?” 见时屿沉默不语,时宗铭也不再追问,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觉得有趣极了。 自己这个儿子和自己很像,但也不像。 “我把她调查的干干净净,包括她那个追求者。” “你妈的侄子,叫...冯原?条件不错,长相也不错,时屿,再看看你,你有什么?” 他语气淡淡的,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你,你不会争,也不会抢,你会用极端冷血的方式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母亲即将醒来的事,时宗铭最近被父亲训斥的次数变多了,左右都是说他在年轻时做的混账事让时屿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被训斥的时候只在老爷子面前笑,问他,“您又比我干净到哪去呢?” 当初他的母亲不也是老爷子用了手手段娶到时家的,在她确诊脑死亡一辈子都要躺在病床上之前,她还以为与老爷子是自由恋爱结的婚,完全不知道这背后的阴私与手段。 说他无情,说他恶毒,可时家上上下下又能好到哪去? —— 南栖带着滕佳到了公寓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她担忧的看向滕佳,“时屿真的不会有事吗?” 刚刚在她和滕佳下楼的时候,在一楼看到了很多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这场景南栖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这个公寓里谁会请得起保镖,用脑子想想就知道这是时屿的爸爸带过来的人了。 滕佳再三和南栖保证时屿会没事,她低头优雅的喝了一口咖啡,“小南,你很担心小少爷。” 南栖理所当然的道:“对啊,我们是朋友。” 滕佳只是笑,“周婕为人冲动,做事从不瞻前顾后,先生并不是,他就算和小少爷的关系再不好,也要在意小少爷是时家唯一一个继承人。” 说是唯一一个也不准确,因为时宗铭完全可以在外面生一个孩子,可老爷子在几年前放了话,他只承认时屿。 滕佳是老爷子的人,除了老爷子,她谁也不尊敬,谁的话也不遵从,这次带着时宗铭到时屿面前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老爷子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时屿的人就是老爷子了。 具体的缘由,滕佳还真知道一些,老夫人在成为植物人之前,曾经让老爷子答应她要护着小少爷一辈子,老爷子答应了。 但这些事关的东西太多,滕佳没有办法和南栖说明。 她提起了别的,“这几天在外面玩的怎么样?” 南栖心不在焉的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两包糖,看起来的甜腻程度足以让滕佳皱眉,可她恍若未觉的继续搅拌着,“玩的...还不错。” “小少爷原本让我订了哈城的机票,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改了口,不过只要你玩的开心就好,小少爷呢?” 见南栖抬眸,滕佳又补充了一句,“小少爷玩的开心吗?” “我不知道。” 其实那个村子里能玩的东西不多,唯一一个滑雪也是经历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她回忆着这几天的事情,有些不确定,“应该...是开心的吧。” “我倒觉得小少爷现在的心情应该不错。” 南栖喝了口面前的咖啡,有些过于甜了,“为什么?” 滕佳耸肩,“直觉,我没和小少爷接触过,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这几天过得很开心,他从来没主动要求过什么,但见到你之后已经不止一次找到老爷子那里了。” 她的指尖摩擦着咖啡杯的纹路,知道自己暗示的不够明显,斟酌着道:“小南觉得小少爷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南栖托着腮思考,“嗯...他是个很好的人。” 第96章 好人卡 滕佳失笑,这是好人卡吗? 算了,这反正也不是老爷子的意思,只是想满足自己隐秘的八卦心问出的话,手机震动,她拿起看了一眼,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好了小南,闲聊时间结束,我们得回去了。” 南栖本来还想问问周婕的事,但看着滕佳严肃的神情,还是没有多话。 周婕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时宗铭回来的事,滕佳需要在周婕出现在这座公寓楼下之前带着时宗铭离开。 与别的事情无关,是时宗铭单纯的不想见到周婕。 在回去的路上,滕佳看向南栖,语气里还带着些调侃,“你这公寓真的够热闹的,谁都想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什么宝贝,出去旅旅游也好,一回来就得遇到不少烦心事。” 南栖听懂了滕佳话语中的深意,抿唇笑,“可不就是有个宝贝。” 滕佳一想也是,她感叹道:“说小少爷是个宝贝也没错,可惜了,他摊上个这样的...” 见南栖竖起耳朵在听着,她好笑道,“别听了,我再说下去可就要丢掉饭碗了。” “对了,小南。” 她突然莫名其妙的提了一嘴,“你想不想出国转转?” 南栖愣了下,然后斩钉截铁的道:“不想。” 滕佳没有问为什么,回到公寓楼下让南栖直接上楼去找时屿,她刚才已经通知了在楼下等着的保镖上去叫人,此刻时宗铭已经在楼下的商务车里坐着了。 她上了车,司机跟她确认了位置就启动了车,收到了南栖已经到家了的消息后,滕佳看向了车内的后视镜。 “先生,您和小少爷都说了些什么?” 时宗铭点燃了车内准备好的雪茄,他双腿交叠,慢条斯理的吸了一口,“你用什么身份来问我?” “老先生交代,您必须一五一十的将与小少爷的对话说出来。” 时宗铭手下的人或许会怕他,可是滕佳不怕,她背后有老爷子在,除了老爷子谁也不会让她丢掉饭碗。 就算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时宗铭。 时宗铭默了一会,抬手没什么兴致的将手上的雪茄熄灭,他看向窗外的场景,“海城这几年发展的不错,时屿留在这里也不错。” “时先生,请你配合我。” “配合?我和我儿子说的话为什么要告诉他,爸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前两年对时屿不闻不问,现在怎么又关心上了?” 滕佳的话没有任何错处,“小少爷是老先生的亲孙子,自然会被他关心。” 滕佳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她能做的也只是借着老爷子的势狐假虎威而已,她叹气,“先生,您今天的所作所为和与我的对话,我会一五一十的如实复述给老先生。” 时宗铭抬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你真是他的一条好狗。” 滕佳面色不变,“您谬赞了。” 时宗铭是个棘手的人,她如今能和他说上话也不过是因为老爷子的一句话。 “不用顾及他的身份,滕佳,你在国内行走,代表的是我脸面。” 滕佳叹气,开始联络南栖询问时屿的情况,南栖很快就回了消息。 [一切都好。] 南栖是真的没有察觉到时屿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她正洗了手为时屿的脸上抹药,一边抹一边有些担心的道:“你说你爸爸如果知道是我打了你,会不会对我做些什么?” 她回想着以前看的电视剧,在时屿疑惑的目光中举例,“比如把我赶出海城,又或者是设局让我丢掉工作...这个不成立,我现在还没有工作,或者让我欠下赌债只能借高利贷什么的...” 时屿不知道南栖为什么会这样想,脸上的药摸起来凉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南栖的指尖在他脸上的皮肤上带起了一阵滚烫,“他不会这么做。” 南栖涂好了药,随意的将手边的抽纸抽了一张擦了擦指肚上残余的药,“你怎么就那么确定?” 时屿动了动唇,“没人会觉得你会打人。” “是...是哦。”南栖讪笑了声,纠正他,“不是打,是不小心的误伤。” 她注意到时屿一直盯着空着的花瓶看,“一会儿我们去买些花呀,刚才出去的时候想买来着,但和滕佳去了咖啡厅。” “她好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我总觉得她对我友善了好多,嗯...就是没以前那么公事公办了,还问我想不想出国去玩。” 时屿的眸光微冷,“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想去呀,如果真的要去,也要是我用自己挣的钱去旅游。” 她又将窗户开了个小缝,叹道:“说实话,在雪松村玩的时候她帮我们找了徐大哥当向导,应该给了他不少钱,我总感觉欠了她点什么。” 时屿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是我的钱。” 南栖回过头,目光有些惊讶,“原来是这样,你都没有和我说,那我就放心了,不然总觉得怪怪的。” 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不是心安理得的花你的钱,就是,嗯...你们两个不太一样。” 时屿弯了弯唇,“好,我知道了。” 他靠在沙发上,“她找你出国,是在利用你,别太相信她。” 南栖不知道时屿说的利用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听到刚才父子两个人的谈话,但听到时屿一提到出国两个字就下压的声线时,又敏锐的察觉到什么。 她试探的问道,“你爸爸和你说了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时屿没有犹豫,诚实道:“他想让我去看看国外的奶奶,她之前被确诊脑死亡,最近可能会醒过来。” “这样啊...” 南栖点了点头,“所以你不想去?” “嗯,不想。” “可是为什么?你也像讨厌你妈妈那样讨厌着奶奶吗?”南栖觉得自己不懂的事情又要多一个了。 时屿这次沉默得更久,南栖不想逼他说这些,“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的,我只是觉得你说出来会好受一点。” 就在她以为时屿不会说了的时候,她听到了时屿低低的声音,“奶奶是因为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第97章 过往 刚刚打开的窗户缝涌进了一波又一波的凉气进来,南栖起身把窗关上,惊觉自己的指尖一片冰凉。 她把手指放在自己的颈侧,“你们家的事...好复杂。” 时屿低低的应了声,“的确。” 他的指尖已经嵌入了皮肉,说起这些让他的内心有些艰涩,曾经发生的事从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得平淡,他还是会为此痛苦。 “奶奶是个很温柔的人。” 在时屿的记忆里,他的奶奶是陪伴他最久的一位亲人了,父母因为工作都很忙,爷爷的心思都在奶奶和字画上面。 除了他的奶奶就只有贴身照顾他的阿姨和他算得上是亲近了。 南栖坐在他的对面,听着他讲着关于奶奶的事情,又想起什么起身从电视柜下面翻出了一包瓜子和几袋仙贝出来。 时屿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但不可否认南栖放松的嗑着瓜子听他讲故事的行为让他也放松了不少。 伴随着“卡巴卡巴”嗑瓜子的声音,时屿继续开口道,“那天只有我和奶奶在家...” 老爷子要强,尽管孙子都已经会说话了,他还是把持着公司的命脉,面对儿子的步步紧逼丝毫不让,两人在家里能像个父子一样和睦吃饭,到了公司就隐隐变得敌对。 如此背景之下,只有时奶奶一个闲人能够看顾时屿。 在时屿的回忆里,是一群身形高大戴着墨镜的男人闯进了他的家里,他们的手里拿着枪,闯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了佣人询问时屿在哪个房间。 彼时年幼的时屿被奶奶抱着躲进了二楼书房的衣柜里,小时候的他虽有几分聪明,但毕竟是被奶奶宠着长大的,一时间失了分寸,止不住的抽泣着。 时奶奶也是怕的,但强撑着恐惧压低了声音,抱着自己唯一的孙子,把手捂在他的嘴上低声哄着他不要发出声音,“乖小屿,我已经给你爷爷发了消息,他很快就会回来救我们的,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 从衣柜里薄薄的一道木门中,时屿能听到佣人的尖叫声和哭喊声,那时候的他们住在国外,时屿还听到了有陌生的声音用陌生的语言骂着脏话。 时家势大,在商界树敌众多,小时屿不久前还差点被人绑架,如今又经历了这个,他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抬头看着自己的奶奶,黑暗中的奶奶一脸灰败,显然也是怕的。 书房的门没过多久就被踹开了,那个戴着墨镜手里拿着枪的外国人,拽着一个年轻佣人的头发进了书房,之后他用枪指着那个佣人的脑袋大声道:“你们家小少爷在哪个房间?不说我就开枪了。” 时屿认识她,她是个年纪不大的佣人,总是哄着自己吃不爱吃的蔬菜,那天,时屿亲眼看到那把枪指在她的头上,然后就是沉闷的一声枪响,那个佣人的头上出现了一个血洞。 时屿说到这儿轻轻的叹息了声,不知道是在惋惜,还是有些不想说出接下来的话。 南栖听出马上就要到高潮部分了,连嗑瓜子的动作都减缓了,她目光看向时屿,轻声道:“然后呢?” 时屿指了指嘴角,见南栖不好意思的把嘴角粘着的瓜子皮蹭了下来,才继续道:“然后...然后我掉了链子。” 千娇百宠长大的富家小少爷看到和自己熟悉的佣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忍不住哭了出来,他这一哭,发出的声音让闯进房子里的人听到了。 之后... 时屿回忆着。 他喉头滚动,艰难的开口。 “之后我和奶奶就被人从衣柜里拖了出来,他们想抓的只有我,那时候如果奶奶任由我被带走,她...不会出任何事,她虽然怕,可还是紧紧拽着我不松手,被那群拿着枪的人从二楼推了下去。” 之后就被确诊为脑死亡。 南栖愣愣的,她放下了手中的零食,“最后你被那群人抓走了?” 时屿摇头,“没有,是周...我妈妈带着人赶了回来。” 时屿说到这就不愿意说了,南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呐呐道:“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的,时屿知道,这就是自己的错。 如果那时的他忍住没有哭出来发出声音,那群人也不会发现衣柜里的他,奶奶被推下楼梯不久,周婕就带着人赶到了,只要再忍五分钟,奶奶就不会有事。 可年幼的他不知道什么叫忍耐,被面前倒下的尸体吓破了魂。 他轻轻的吐气,声音很淡,“我...没办法见奶奶。” “你觉得对奶奶很愧疚?” “嗯。”时屿仰头,看着房间的天花板,“她会怨我吧。” 因为他的不争气被人推下楼梯,躺在床上十几年,他住在疗养院的那段时间,周婕曾经来看过他,告诉他奶奶在床上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 周婕知道老夫人是时屿的心病,她提过让老爷子拔掉老夫人的氧气让她就这么离开的建议,时宗铭还没说话,老爷子就沉下了脸。 如今的时屿不敢看她。 南栖没想到时屿不是因为厌恶才不想去见他的奶奶的,她小声的感叹着,“你奶奶真好。” 她没有去说时奶奶不会怨恨时屿的这种话,整整十几年的光阴,如果时奶奶真的醒了,真的不会对时屿产生一丝怨恨吗? 她把面前的仙贝扯开,一袋两个,她分给时屿一个,然后一边嚼着零食一边告诉他,“没关系,如果不想去就不去,他们又不能架着你去国外。” 时屿捏着手上的仙贝出神,他呐呐道:“你不劝我去看奶奶吗?” “我干嘛要劝?” 南栖三两下的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一口水才继续道:“我可是跟你一伙儿的...好啦,我们不提这个,要不要出门逛逛?” 南栖想揉揉时屿的脑袋安慰他。 滕佳的话还犹在耳边,南栖觉得她说得对,时屿摊上这么一家子,还不如投胎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再怎么样都会比现在过得幸福的。 第98章 花瓶 竹瓶 时屿最后还是没有和南栖出门,她想去超市买些东西,花瓶的瓶子空荡荡,摆在那里确实不好看 南栖觉得时屿是有些强迫症在的,如果把这些花瓶收起来那就收起来了,时屿不会再问鲜花的事,可空荡荡的花瓶就摆在那里,时屿就会总向花瓶的方向看,告诉她:“花瓶里一定要有花。” 有些刻板印象了。 南栖一边想着一边把外卖员放进门口的那些水果拿了进来,为防止时屿趁着她不在的时候乱想,她把为这些水果分类放置的活交给了时屿。 最后她在时屿黏糊糊的目光中出了门,她穿了件厚实的大衣,在走出公寓的被冷空气扑了一脸的时候,她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南栖觉得自己叛逆极了,她盯着超市的卖花区域很久,直到营业员都凑上来问她想要买些什么,她才指了指旁边有些像草的植物,“这是什么?” 营业员介绍说是富贵竹,如果养得不错能一直活着,南栖听着觉得不错,买了不少,还买了几个配在一起的熊猫小玩偶。 小熊猫们趴在缩小版的小竹子上,看起来乖巧且颇有童趣,时屿看到花瓶里出现的东西愣了一下,南栖还洋洋得意道:“怎么样,可不可爱?” 时屿纠结的是另一个点,“花瓶里不放花,为什么还要叫花瓶?” 这在时屿眼里有些突兀且不合理,他心里有些焦躁,觉得又直又长的青绿色竹子和花瓶并不匹配。 南栖一边洗着水果一边看着时屿,时屿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花瓶里插着的竹子,南栖觉得她一旦离开,时屿就会把她买的富贵竹扔掉。 她若有所思。 这样的时屿有些奇怪,南栖想了下,还是给魏医生发了条消息。 魏医生消息回得很快,他给南栖发了很多有关于强迫症的科普,还告诉南栖尽量要顺着时屿来,一旦出现了与他认知不同的东西他就会产生一种纠正的欲望,否则就会焦躁不安彻夜失眠。 南栖没有多说别的,只回了句知道了。 她洗了两个又大又圆的桃子,桃子果肉饱满,甜脆多汁,南栖把它们切成小块装到盘子里,又走到时屿身后用叉子插了下时屿的后背。 时屿吃痛,他回过头看向南栖,她手里还拿着伤害他的“暗器”,南栖指了指茶几的方向,“我切了些桃子,快过来吃。” 时屿不想吃,他执拗的看向花瓶,又提出了把花瓶里的竹子换成花的建议。 “竹子,不好看。” 冬天里的植物卖得都很贵,南栖又挑了品质好的,花了不少钱。 换是不可能换的。 她一本正经的道:“谁说放竹子的瓶子是花瓶的,从现在开始它正式更名为竹瓶。” 为了竹瓶的真实性,南栖又用便签纸写了竹瓶两个字贴在花瓶上面。 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怎么样?合理吧?花瓶里插花,竹瓶里插竹子。” 时屿无话可说,一时间竟然真的被南栖竹瓶的理论混了过去。 他心里有没有继续焦躁南栖不知道,但他至少不再盯着那个花瓶继续看了,南栖一边觉得自己聪明一边自豪的点了点头。 至于魏医生发来的一长串要顺着时屿的建议早就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在吃桃子的时候郑笑笑发来了视频电话,南栖看向窗外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时屿正坐在她对面拼着她刚刚在超市顺手买的拼图,一共一千块拼图,全部都是白色的,南栖觉得这无从下手,她自己根本没有耐心拼上去,但给时屿打发时间应该不错。 这两百块钱没有白花,时屿对这个上面根本没有图案的纯白色拼图很感兴趣。 她怕郑笑笑在打电话的时候又说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虎狼之词,于是把电话挂断给她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们打字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打字说?是不是那个男的还在你的家里?天呐,南栖,我真是小看了你,快跟我从实招来吧,否则我就要上门问个究竟了。] 郑笑笑一向说一不二,她说要上门,南栖觉得她真的会干出这种事,于是隐晦的透露了一点。 [嗯...我们是住在一起,但是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不要到处乱说,听到没。] 她觉得不放心,又补充一句。 [也别突然上门,很打扰我朋友的。] [嘿嘿嘿,我懂我懂,我就是随口说说,我再没眼色也不会打扰你们的浓情蜜意的。] 南栖噼里啪啦的打字。 [我说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郑笑笑,你再这样故意调侃我,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后面配上了一个小猫发怒的表情包。 [呦呦呦,还生气呢?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但是上次我们都没好好说两句话,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再约个饭?] 似乎是嫌打字有些麻烦,郑笑笑发了条语音过来,南栖手一滑,本想转文字的,可又不小心把郑笑笑发的语音点开了。 郑笑笑的声音顿时充斥在这片静谧的空间。 “正好冯原还和我问你呢,上次你请我们吃饭,这次该让他请了,我得找一个好的餐厅让他出出血...” 南栖手忙脚乱的把语音关掉,转了文字看到了后面的一段话。 ——不知道你家那位会不会吃醋,嘿嘿嘿,要不要把他也带上,不过会不会修罗场啊?那个场面...天啊,好刺激。 南栖就知道郑笑笑的口中说不出什么好话,她发了条消息敷衍郑笑笑,抬头就看到时屿嘴里叼了一块桃子在发呆。 他手里还拿着个拼图碎片。 “想什么呢?” 南栖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又突然发呆?” 时屿摇头,把桃子咬进嘴里,“没什么。” 他想起了白天的时候时宗铭说的那些话,冯原...好耳熟的名字。 他淡淡的咬着口中的桃子,桃子皮入口微酸,果肉却是甜的,可时屿想着那个人的名字,顿时有些尝不出味道了。 第99章 卑劣 “冯原。” 时屿用略带疑问的语气询问南栖,南栖突然想起了什么,双手一拍,“他好像和你妈妈还有亲戚关系呢,但具体是什么来着...我有点儿忘了。” 那个时候的南栖一心想着自己工作的事情,只听说冯原说有个亲戚家的孩子招护工,她就去了。 时屿顺理成章的点头,“嗯,是亲戚。” 他也是刚刚从时宗铭那里得知的。 他平时不出门,也不社交,几乎不认识什么亲戚,对于周婕的侄子更是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影响时屿随口诋毁他,“他,不好。” 南栖张了张嘴,狐疑道:“怎么?冯原也伤害过你?” 她见时屿摇头,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内心升起一丝疑惑,冯原这个人虽然花心了一点,但是对朋友并不算差,按道理说他应该和时屿没有私交才对。 时屿知道自己多说多错,他轻轻用纸擦拭指节上的桃子汁水,低声道:“困了。” 他在南栖面前泰然自若的起身上了楼。 南栖盯着时屿的背影发散思维,直到他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她才收回视线。 她给郑笑笑回了个消息。 [出门可以,但是不要叫上冯原,是谁前几天在机场和我说要请我吃饭的?怎么又要把他拉上了。] 郑笑笑:[好好好,那就不带冯原好了,我这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吗。] 南栖:....真够诚实的。 [你对自己有明确的认知。] 她换了个方向,坐到了时屿刚刚坐着的位置上,那个用来打发时间的拼图已经被分类好了。 拼图板上面的边框已经严丝合缝的放上几个拼图了,南栖装模作样的看着拼图碎片思考了一会,而后又讪讪的把视线移开。 动脑子的事情还是少做好了。 她打了个哈欠,关掉了楼下的灯上了楼。 南栖觉得自己没什么洁癖,房间里收拾得整洁能住人就好,她实在不是什么勤劳的性子,因此房间里虽然并不脏乱,但和在疗养院里,时屿房间亮得能照镜子的地板有些差距。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南栖才发现时屿是更加爱干净的那个,当她上楼的时候正看着时屿在一丝不苟的用湿抹布擦着地板,他用了凉水,因此指节被冰得有些红。 听到脚步声后,他抬起了头看向来人,但没有起身,还在维持半蹲着擦地的姿势,手上擦地的动作倒是停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被欺负了的灰姑娘。 那南栖自己是什么?恶毒继妹? 南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一瞬,“你在做什么?不是困了?” 时屿的动作微顿,他点头,把擦地板的抹布拿了起来然后回到了房间,动作自然,一气呵成,南栖总觉得在其中看到了窘迫。 他不去睡觉,反而在外面过道的地板上擦地,比起他口中的困了,更像是睡不着的样子。 睡不着...失眠吗。 因为那个竹瓶?除了它好像没有其他可以让时屿不对劲的东西了。 饶是南栖观察的再细心,再懂时屿,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一个人的名字辗转反侧,在躺在床上发呆时,时屿曾产生了一个念头。 让那个叫冯原的人消失就好了。 让一个人消失并不是难事,他只要隐晦的表现出一丝对冯原的不喜,冯原就不会出现在南栖与他的面前。 可之后呢。 没了冯原,还会有其他人。 时宗铭说得对,时家的人就像个哑巴,有话不会说,遇到自己难受的事也不会问,就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极端的留住想留的人。 时屿确实睡不着了。 他应该问问南栖的,问问南栖,她觉得冯原这个人怎么样,时宗铭查到了冯原喜欢她,那么她呢?她知不知道自己被别人喜欢。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他吗。 时屿有些恐慌,但不知道令自己恐慌的源头在哪儿,在冯原,在南栖,还是自己恶心又阴暗的占有欲。 他有什么资格占有南栖。 时宗铭说的娶她...他从来没有想过。 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会结婚,南栖爱不爱他...先放在另一边说,时屿自己都没有觉得他在爱南栖。 这个美好的词从未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也许曾经的奶奶是爱他的,那么现在呢。 至亲的爱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何况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 他是卑劣的。 他想。 他只想把南栖拉到自己身边,而自己身处深不见底的深渊,抬头见一眼阳光都是奢侈,就像那天在雪松村的车子里,时屿内心燃起的想法。 她要是只有自己就可以了。 在这个外面刮着寒风的冬天,时屿第一次在心里判定他对南栖产生的感情并不是爱。 门被拧动的声音响起,时屿闭上了眼睛,而后又听到了很轻的敲门声,是南栖,她正小声的道:“你睡了吗?” 睡不着又要让她担心了。 时屿没有动,他的睫羽微颤,因为心中的不平静让他无法正常的装睡,只要南栖凑近就会发现他的伪装。 可南栖没有。 她有些失望的走开了,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又不死心的问了一嘴,“你真的睡了吗?我还想找你吃夜宵的。” .... 时屿睁开了眼睛,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从他的唇边吐出一句“没睡”开始,南栖就兴高采烈的往时屿的房间运东西,并没有时屿觉得的,她对他失眠这件事情的担心。 南栖一边把自己平时看剧的平板打开,一边小声道:“我有些失眠,睡不着,唉。” 时屿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对着平板上面的电影挑挑拣拣,南栖扎了个丸子头,时屿看到一个圆形的小揪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他手有些痒,捏了捏南栖的丸子头。 南栖没有注意到时屿的动作,“你呢,你是不是也睡不着,我就知道。” 时屿回应了她,“是。” 他又捏了捏南栖头上顶着的小揪,这次被她发现了,时屿收到了南栖的一个白眼,他乖巧的收回了手,看似自然的问她,“你为什么睡不着?” 第100章 排排坐,看电影 南栖叹了口气,“我在想找工作的事情,虽然决定让自己休息一段时间,但是过完了年之后就要开始找工作了,我...焦虑。” 见时屿神色疑惑,南栖以为他不懂自己的意思。 她在他面前掰着手指算着,“前段时间那个节日叫做元旦节,是从旧的一年迈进新的一年,我说的这个年呢,是春节,就是咱们国家的传统节日,这个节日的由来呢,是因为之前有个年兽的——” 时屿及时打断她,“我知道。” 请不要把我当成傻子。 南栖收回了手,上下打量他,“那你在疑惑什么?” 时屿坦言,“我给了你很多钱,你可以花很久。” 所以为什么要工作? 不过转念一想时屿也理解,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能活一天是一天,安心等死的,有不少人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而活着。 说完这句话后时屿就有些后悔,他这样说是不是有些不尊重南栖? 正想犹豫着换个方式说,他就听到南栖说,“确实,我看了那个银行卡里有好多钱,可我有点不好意思花。” 南栖比时屿还要坦诚一点,她没有时屿想得那么想要实现自我价值,完全是因为... “我觉得花了你的钱就要帮你做些什么,你知道的,大人的世界总是有来有往,你给了我钱,我一定是要付出一些东西的。” 关于这点她想得很通彻,而且最主要的是,“那些钱也不够我花一辈子的呀,只出不进早晚有一天是要亏空的,我能一辈子花你的钱,你能给我一辈子的钱花吗?” 南栖的本意是在和时屿讲道理,没想到时屿突然开口说了句,“可以。” 南栖说不出话了,她叹气,“算了算了,我说不明白。” 她递给时屿一包薯片,“既然我们都睡不着,正好又是晚上,那就看点刺激的。” 嘿嘿。 她挑选了一个恐怖片,平板放在两人的面前,两人都没怎么害怕,目光灼灼的看着平板电脑上的画面。 期间时屿问了个问题,“这个电影看完你还会睡觉吗?” 南栖摇摇头,“大概率不会吧,或许会更精神一点,但也有可能看到一半就困了。” “那你...” “反正我们都睡不着,干脆熬个通宵好了,明天晚上就能早点睡了。” 南栖随手拆开一包辣条,时屿想说吃辣条不健康,下一秒南栖就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算了。 原本空气淡雅的房间内顿时充斥着垃圾小零食的味道,本该辗转难眠的夜变成了两人一起看恐怖片,南栖时不时的还会惊呼一声,喊一句刺激。 时屿在南栖第三次喊刺激的时候开了口,她看起来实在是精神抖擞,凌晨两点,看起来也毫无困意,“...你经常熬夜吗?” 南栖否认,“当然不是了,但是咱们年轻人偶尔通宵死不了的。” 时屿抿唇,“那...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催我睡觉。” 觉得南栖不懂,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你打了我一巴掌的那个晚上。” 南栖想起来了,“哦,那个啊,我觉得你心情不好,所以让你睡觉,心情差的时候睡觉很容易胡思乱想的。” 她侧过头看向时屿,一本正经的向他科普着:“开心的熬夜和难过的熬夜是不一样的。” 时屿看着她油润的唇,舌尖抵着齿间磨了磨。 “这样吗。” 南栖最后只看了一半就有些困了,这个电影后半段有些无聊,恐怖电影突然讲起了情情爱爱,对于她来说并没有提神的作用,反而催得人昏昏欲睡。 她强撑着困意,打算回房间洗漱,在离开之前看到了角落里摆着的一个碗里面装上了水,她迷迷糊糊的问时屿,“你在那放个碗干嘛?” 怪不得厨房里的碗少了一个。 她忘记了时屿究竟有没有回自己,她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只记得自己回房间勉强刷了牙就栽倒在了大床上。 把自己一起吃夜宵看恐怖片的小伙伴忘到了九霄云外。 时屿任劳任怨的收拾着房间里的垃圾,而后又把那个看了一半的恐怖片看完,这部电影的后半段事实上并没有南栖想的那么无聊。 两个主角突然在车里脱下了衣服,吻在了一起,外国的电影尺度都很大,南栖不会想到一个恐怖电影到最后都会出现这种桥段。 尺度之大,足以让南栖一边面红耳赤一边尖叫了。 时屿聚精会神的看完了整部电影,在脑中梳理着在电影里学到的东西,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 时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手机里多了条消息,是林柯发来的,他只看了一眼就把消息删掉了。 而后是远在国外的爷爷打来的跨国电话,时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抬手把这条未接电话的通知也删了。 他想下楼喝水,走到一半就听到了南栖开心的声音,她正穿着卫衣躺在沙发上,和电话那头的人聊得火热。 “啊...太油腻了吧,昨天晚上我吃了好多零食。” “嗯嗯,清淡点的好了。” “嘿嘿嘿,我才不怕胖呢。” 时屿的眸光倏地暗了下来。 他停顿了几秒,抬脚下了楼,旁若无人的去接了热水,南栖好像没注意到他,还在笑嘻嘻的和对方讲话。 时屿握紧了水杯。 刚刚接出的热水还有些烫,时屿的皮肤白,转瞬之间掌心就出现了一层红晕。 南栖终于注意到了他,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一会儿见,然后就从沙发上探出头,“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南栖悄悄的在内心补充了一句,看起来要吃人。 时屿扯了扯嘴角,想问她究竟是在和谁打电话,又惊觉自己没有立场,最后只淡淡的吐出一句,“不太舒服。” “啊?不舒服吗?” 南栖来了精神,她走到时屿面前看了看他,“你的脸色确实很差,是发烧了吗?还是真的一晚上没睡?” 她犹豫了下,拿起手机给郑笑笑发了个消息,郑笑笑发来了个ok的表情包她才松了口气。 “算了,还想出去吃饭的,你这样我不太放心,我们在家里吃吧。” 时屿掀起眼皮,淡淡的看着她,又侧过头喝了一口水,下压自己隐隐有些翘起的唇角,轻声道:“好。” 第101章 游戏 郑笑笑没有对南栖爽约的行为产生不开心的情绪,是因为南栖给她发的消息。 [我的朋友身体有些不舒服,下次再约?] 郑笑笑闻到了瓜的味道,她朋友身体不舒服,和她们两个约着吃饭有什么关系,南栖要去照顾她的朋友吗? 十有八九是那天在机场见到的‘朋友’。 两人的关系亲密,今天你鸽我,明天我鸽你的差不多都习惯了,可郑笑笑今天就挑了这件事情做文章。 [南小栖,你今天都鸽我了,难道还不能满足我心里隐秘的好奇心吗,快和我说说到底是哪个朋友。] 南栖非常无情,[不能。] 她往小花瓶里添了些水,又抽空看了眼手机,郑笑笑发了个熊猫头哭泣的表情包。 [好无聊,不能出来打游戏总可以吧。] 南栖同意了,她让郑笑笑等等自己,找了体温计先去给时屿量。 体温正常。 她上下扫视着坐得笔直的时屿,“你哪里不舒服?” 每日的通风时间到了,窗户被南栖打开了一个小缝隙,寒风涌入,时屿的腿上盖着个厚厚的毯子,他正攥着毯子出神。 ——反正就是不回答南栖的话。 撒谎容易圆谎难,他开口说了自己哪里不舒服,南栖就要紧张担忧,他要是否认,南栖就会发现他在撒谎。 他吐气,选择缄默。 南栖眨了眨眼,“哦,好吧,你要是不舒服就自己吃药,或者叫我。” 他们吃了早饭,南栖把自己的零食都带到了客厅,时屿正看着拼图,她就在一旁准备和郑笑笑玩游戏。 这是最近几年兴起的枪战游戏,随着活动场地逐渐缩小,最后活下来的一组队伍获得胜利,南栖在上学的时候总是和郑笑笑通宵玩,现在倒是有些生疏了。 南栖打开游戏,用眼睛描着时屿,发现他的视线并没有看向地图,而是在发呆,她顿了下,“时屿。” “要不要一起玩?” 她先是给郑笑笑发了个消息才教会时屿注册游戏,在他过新手教程的时候,她交代了郑笑笑要温柔对待。 [我这个朋友第一次玩,你别像骂我一样骂他。] 郑笑笑心中觉得好笑,[是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朋友”吗?] [“”是什么意思?] 南栖否认她,[不是。] 郑笑笑不知道是还是没信,她换了个段位低的号,带着一个菜鸡和一个跌跌撞撞非常菜的菜鸡玩了一上午,在中午肚子叫出了声之后她才叫了停。 她自己出来租了套房子,和前夫离婚的钱已经打到了她的账户上,郑笑笑家境一般,现在结了婚又离了婚,变成了一个小富婆。 她盯着那个和自己打了一上午的账号研究,南栖的这个朋友的名字是一团乱码,显然是瞎打的,她研究不出什么,一手滑,点上了申请添加好友。 南栖嘛...肯定不是吃亏的性子,所以两个人住在一起,但是南栖不承认是男朋友,说不准是她不愿意给人名分,郑笑笑越想越觉得合理,打算亲自探探究竟。 添加好友的申请很快就通过了,南栖这个男朋友...不知道是不是男朋友的人话很少,只用句号或者问号回她,她也不在意,悄咪咪的试探他究竟是怎么和南栖在一起的。 南栖要是知道了郑笑笑的做法一定会吐槽她的,可她现在忙着做午饭,没有发现时屿和郑笑笑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说上了话。 南栖的朋友与周婕那个到处喜欢别人的侄子认识,时屿本不想和郑笑笑交流,但想到这点,他又鬼使神差的在好友申请上点了同意。 阳光晒得他面上有些热,他抬头看向厨房,现在把窗帘拉上又要被她说,他最后到底是没有把窗帘拉上,换了个方向,继续看着郑笑笑给他发的长串消息出神。 这边的冬日艳阳高照,国外已是深夜,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被妻子管,早就戒了烟,这几年心中烦闷,年轻时候的恶习又被他捡了起来。 吞云吐雾。 这里位于一座庄园之中,老爷子人在国外,但审美没有被改变过,他坐在镂空雕花的黄花梨木沙发上,一旁的佣人在为他热着已经放凉了的中药。 老爷子困倦的睁开眼睛,听着放在茶几上手机里的声音。 南栖总觉得滕佳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有些冰冷,其实她在南栖面前算得上放松了,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面前,她的话说得不带任何情感。 “最后时先生让我转告您,您当初既然决定久居国外永不回国,就不要管国内的事情,小少爷是他的儿子,您插手太多,只会讨人烦。” 滕佳说这话的时候心跳得很快,老爷子让她如实汇报,她就真的一个字没有隐瞒,她只知道电话那头有一段时间的静谧,偶尔有瓷器碰撞的声音 ——是佣人把药热好了。 老爷子身着一身休闲唐装,靠在沙发上出神,相比于时屿的冷淡和时宗铭的漠然,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鸷,眼角的皱纹和有些微耷的眼皮,看不出任何属于老人的慈祥神态。 除了那个远在国外的孙子,还有那个躺在私人医院病床上的妻子,谁也不能让他软下心肠。 滕佳的声音有些不安,“您生气了吗?” 老爷子闭上眼睛,生气倒是没有,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他早就知道了,他轻轻的咳了咳,烟草的味道混杂着中药的苦味蔓延在空气中。 他抬了下手,身旁的老管家会意,他上前一步把手机挂断,忧心的道:“宗铭这孩子,年纪这么大了,还是意气用事。” 老爷子轻哼一声,烟抽多了,嗓子总是带着一股哑意,他说话的时候老态更加明显,带着些属于迟暮之年老人的虚弱,“不用帮他说好话。” 他一说话咳嗽便有些止不住,他喘着粗气,开口道:“他是一时意气用事,还是恨我许久,我分辨得出。” 时宗铭是他唯一的儿子,老爷子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但敲打敲打还是要做的,他老了,可时宗铭还年轻,老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灭父夺权这种事情,自己这儿子干得出来。 第102章 惊惧 老爷子想,时宗铭不是意气用事,能在这种时候对自己说出这种看似表面不敬的话,只能证明他羽翼已丰,仔细算算,他已经四十多岁,而自己这可怜的孙子也早就成年好几年了。 他也早就老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热好的中药摇头,“天天喝,喝了也不见好,喝着有什么用,每天睁眼闭眼就是苦药味,还不如带着莲心一起走了。” 老管家给佣人使了个眼色,佣人点头,把装着中药的瓷碗递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您话可不能这么说,”老管家名为姜也,已经跟着老爷子三十多年了,年轻的时候他是老爷子的司机,工作得年头久了,跟老爷子也像朋友似的相处着。 “您现在要做的就是戒烟,戒酒,如果夫人在这里,一定不希望您天天烟酒不离身。” 老爷子哼笑了一声,而后又哀哀的叹了口气,“理呢,是那个理,但是老姜啊,我这一辈子活得风风火火,谁能想到老了的时候本该和和气气的一家子能分崩离析成这个样子。” 是因为什么,怪老爷子吗?不怪他,也不怪时宗铭,更不怪周婕。 他止不住的叹息,接过了药碗继续道,“怪钱,怪权,平凡的出生又平凡的活着,何尝不是一种大幸。” 姜管家倾听他说的话,心中也感慨万分,他看了一眼手机,突然笑了起来,“告诉您个好消息。” 老夫人醒了。 今天注定兵荒马乱,老爷子一夜没睡,周婕与时宗铭也坐上了出国的飞机,唯一没有收到消息的或许就是时屿了。 他这几日潜心钻研游戏,几乎到了夜不能寐,废寝忘食的地步,如果南栖没有强制勒令他放下手机,他会盯着手机彻夜未眠。 对此,南栖只能评价他这是迟来的网瘾。 时屿正打着游戏,他喜欢躺到草丛里伺机而动,南栖看着郑笑笑给自己发的一大堆聊天记录的截屏愣神。 他们俩什么时候偷偷说那么多话的? 南栖没有把聊天记录看完,她给郑笑笑发了个问号。 郑笑笑:[我那天加了你男朋友的微信,然后和他聊了几句,我今天思考了一下,怕你多想,还是决定把我们的聊天记录全过程发给你,感觉你男朋友人还不错,虽然对我爱答不理的,但是一提起你就会多说几个字。] 南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反驳郑笑笑口中的男朋友,还是该诧异这件事。 多想倒是没有,郑笑笑不是会撬人墙角的人,再说了...她和时屿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南栖抿了抿唇,[我说了真的不是男朋友,你气死我了。] [别生气别生气,听说你养了只小猫,在哪呢,给我看看。] [南栖,你真是太坏了!谈恋爱了不告诉我,养小猫了也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最喜欢猫猫的!] 连续两条的消息让南栖消化了好久,她看了眼时屿,悄悄上了楼,把自己房间的门关上给郑笑笑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南栖来不及寒暄,“笑笑,你说的猫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男朋友说你家养了个猫啊,叫小白,是在大雪天的垃圾桶里捡到的,怎么了?” 南栖的心里咯噔了一瞬,“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啊...就是说了两句。” 南栖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说了句知道了之后就挂断了电话,仔细翻了翻她和时屿的聊天记录。 时屿基本上不回复消息,但郑笑笑一旦提起南栖的时候他就会难得的有说话的欲望。 南栖的目光停滞,他唯一一次和郑笑笑分享,就是分享他和自己养的小猫,他说的过于逼真,连南栖都差点信了。 确实,曾经有一只叫做小白的猫。 可小白很吵闹是怎么回事,小白自从被捡回来以后就病的很严重,根本没叫过几声。 小白很爱掉毛,很难打扫? 小白很粘人总是离不开人? 小白很挑食? 小白认生会对别人哈气? 南栖轻轻的啊了声,撒谎的话...时屿为什么要撒谎?这件事情只要郑笑笑和自己说出来,那么谎言将会不攻自破。 他没有必要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说出那种拙劣的谎言,除非。 除非他心里认定了这件事情是真的。 南栖突然想起在他房间里看到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水碗。 放在了角落里,无人问津,但是里面的水每天都有在换新鲜的,问他什么他也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南栖就把这个事忘在了角落里。 假如...如果说这是时屿倒给小白喝的呢? 门被敲了敲,南栖出了一身冷汗,敲门的声音出现后她没有拿稳手机,眼睁睁的看着手机掉在了地上,屏幕被摔得粉碎。 她轻轻的呼气,“怎么了?” 时屿也听到了什么摔到地上的声音,他皱了下眉,“怎么了?” 南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这个情况询问魏医生是最好的,她屏住呼吸,而后再时屿敲门催促时,她才扬声道:“我没事!” 她嗓子有些紧,说话的时候有些急,有一点破音,听起来有些滑稽,她蹭了蹭手心的汗,拉开了房间的门。 时屿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见南栖的神色紧张,上前一步,“你...” 南栖下意识的后退。 而后她看到了时屿眼底的诧异,他好像有些受伤,沉默的退出了房间的门。 南栖咬着自己的唇肉,想问时屿小猫的事,可又不敢开口,她喃喃的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我有点事,回房间里解决一下。” 时屿低低的嗯了声,“我要去见我奶奶,南栖,我会有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你了。” 南栖动了动唇,“你不是说...不是说不想去吗?” 她把自己摔碎的手机攥在手里,难过道:“时屿,你...” 时屿静静的听她说话,南栖想说的话在口中滚了一圈就是吐不出来,她垂下头,有些丧气的道:“时屿,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第103章 离开 时屿没有听懂南栖话中的意思。 可饶是他不懂,也察觉到了南栖的不对劲,他又向后退了退,有些无措,“你...你怎么了?” 南栖不语。 她先是道了歉,“对不起,我不该害怕。” 怕? 场面一度变得很安静,南栖口中的怕让时屿愣神,他指尖动了动,淡声道:“你怕我?” “没有!” 南栖提高了音量,这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她也知道这样有些不对,又降低了声音,小声道:“我不怕你,时屿,我不怕你的...” 时屿低低的应,“好,知道了。” 南栖呼出一口气,拿着手机带着时屿下楼,“你说要去看奶奶是什么意思?要出国吗?以后要在那里生活吗?” 她不知道,这几天时宗铭又或者是周婕的助理林柯,这两人轮番给时屿打电话,时屿感觉烦了,想拉黑他们,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没有,只关了静音让他们两个人打去。 今天他突然收到了林柯的短信,他说老夫人已经醒了。 之所以是由林柯联系他,是因为周婕是最希望他去看望老夫人的人,时家看似老爷子做主,但老爷子无脑听他夫人的,这样催促时屿的意思很简单 ——让他在老夫人面前露个脸,哄她开心,老夫人开心了,时屿能在其中得到不少好处。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时屿能想明白,可他没有为此改变看法,他依旧选择沉默,可就在今天,他收到了爷爷的电话。 老爷子平常不会主动联系时屿,时屿看到那个不太熟悉的一串电话号码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指尖微颤,接通了电话。 在听到十几年都没有听过但是依旧熟悉的声音时,时屿突然失去了力气。 老夫人的第一句话是,“小屿,你最近好吗?” 奶奶没有怨自己。 他想去见见她。 他想告诉南栖很多话,告诉她奶奶的语气有多温柔,告诉她自己想要做的事,可到最后,他只是道了句:“奶奶醒了。” 南栖倒了杯温水,心不在焉的出着神用嘴唇试探着水的温度,她侧过头,“你说什么?” 时屿耐心的重复,“奶奶醒了,我要去看她。” 南栖这回听到了,她盯着水杯良久,闷闷的抠了抠水杯上的图案,“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 时屿沉寂的眼神出现了些神采,“看过奶奶,我就回来。” 南栖轻轻的松了口气,“那就好了,奶奶清醒过来了是好事,她...和你说话了吗?” “嗯...打了电话。” 时屿知道南栖想说什么,“她没有怨我。” “那就好。” 南栖本该为时屿高兴,可她因为自己刚刚的发现,现在有些心神不宁,她内心酸涩,不知道该对时屿说些什么。 以至于她嘴边滚来滚去都是:“挺好的,真不错。”之类的话。 她想着时屿现在怎么不去玩手机了,他现在去玩手机,自己就联系魏医生,屏幕碎了,但还是能勉强和魏医生联系,就是看字复杂了点。 时屿发现了南栖的异样,南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有些奇怪,她心里想的是什么,面上基本都会表现出来。 可她该怎么和时屿说? 怎么告诉时屿,他和郑笑笑说的小白是想象出来的,小白早就死了,他们眼睁睁看着它失去了生命,它的骨灰还放在他的床头上摆放着。 她说不出口。 刚刚看到他与郑笑笑的聊天记录时,南栖第一个反应便是害怕,毕竟本该死去的小白突然在时屿口中“活了”。 那时候的她有一瞬间的浑身发冷,和时屿道歉后,酸意蔓延心脏,她心脏跳得很快,知道时屿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正常。 南栖强打起精神,交代时屿在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说自己也会好好生活,也告诉他如果闲下来的时候联系联系自己,两个人毕竟也是朋友的关系。 南栖在朋友的关系这句话里重点的强调了,“我们是好朋友。” 时屿弯了弯唇,他有些留恋这里,长久的待在舒适区里才更加适合他,可奶奶的那通电话让他有些不安,他必须去看看奶奶。 她是因为自己才出了事,耽误了整整十几年的光阴。 南栖支持他出国去看奶奶,她认为时屿和他奶奶的这件事情算得上是他的心结,如今老夫人已经醒了过来,两个人平常的聊聊天,这心结自然而然就解开了。 时屿打算出国的这件事情决定的匆忙,走的也匆忙,在他表达了想出国的意愿后,有人立刻为他订了晚上机票,到时候会有司机来接他。 南栖知道时屿晚上就要离开后,沉思了好一会,她喃喃的开口,“不然我陪你出国去吧?我还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国家呢,正好借着你的这件事去逛逛。” 想逛逛是假,想陪着时屿去是真,按照道理来说,时屿会开心的点头同意的,可他想到了南栖今早惧怕的眼神,神色稍顿,又摇头。 “南栖,我不想什么事情都麻烦你。” 更不想让你对我产生厌恶。 南栖没有厌恶他,她现在已经欣然接受了自己所发现的这件事情,她现在需要做的是和魏医生好好谈谈,最好能见一面。 被时屿拒绝,南栖也并不觉得可惜,正好这段时间她可以和魏医生联系联系。 她答应,“好吧,那你注意安全,记得联系我哦。” 时屿盯着南栖,盯得她莫名所以又有些脸红的时候才收回视线,“好。” 晚上南栖把时屿送到了楼下,他没带什么行李,需要什么东西在国外买就好了,对于时家来说,时屿这个人快点出现在国外是最重要的。 来接时屿的司机也很眼熟,是前几天负责接送他们旅游的司机,他和南栖打了个招呼,极有眼色的下了车为时屿拉开了车门。 南栖有些担忧,小声的和他道:“麻烦您关照一下他,他一个人坐飞机,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第104章 自救 司机笑着和她道,“你就放心吧,我家雇主包了机让小少爷出国,不会有人近距离接触,不可能让他感觉到不适的。” 南栖差点忘了,时屿的家人都壕得很,她松了口气,同时出现了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 她示意时屿降下车窗,把头从窗户探进车里,重复道:“你一定要和我联系哦。” 在时屿点头答应以后,她才退了几步,笑着和他摆手,目送着载着时屿的车离开。 她第一时间联系了魏医生,虽然现在已经天黑了,但她有些等不了,魏医生平时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早早的睡下,应该是可以看到她的消息的。 魏医生确实很快就回复了,[见我一面?有关有小少爷吗?] [是的魏医生,我想和你说的就是时屿的事,我希望能和你见面聊聊,能说得更清楚些。] 南栖等着魏医生回复,她买了个汉堡当做晚饭,一边窝在沙发里,一边看着面前的电视。 电视里演的什么?不知道。 时屿一走,南栖突然觉得房间有些空旷了,她呆坐了一会,突然觉得有些冷。 她把平时时屿盖的毯子盖在自己身上,上面残留着淡淡的香气,是时屿用的沐浴露,薄荷青草味,味道很淡,几近于无,但是时屿总是盖着它,南栖闻得出来。 南栖有种自己的母爱已经变质了的感觉。 魏医生好像思考了一会,回了消息,[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晚见吧。] 魏医生给她发了个消息,是一个室内渔场,[我现在在这儿,方便过来找我吗?] [方便。] 南栖很快就穿戴好了准备动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胡思乱想不如找魏医生说说话。 魏医生最近悠闲得很,原因也很明显,他唯一的患者最近不再需要自己时常照顾了。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工作轻松了就是做做自己的爱好——钓鱼。 他的工作比较费脑,闲暇时间只有钓鱼是最适合放空自己的爱好了,南栖到的时候他刚刚钓上来一尾鱼,开心嘛...还行。 毕竟是室内的渔场,里面的鱼都是老板放进去的,各种种类五花八门的,数不胜数,无论是新手还是老手,钓上那么一会儿总能有收获的。 可这缺少了一种别样的刺激感,在河边钓鱼的那种随机性和钓上鱼时的那种兴奋是这种地方比不了的。 他看向走过来的南栖,招呼店里的老板让他给南栖也开一个位置。 在南栖走近后,老板把一根鱼竿递给了南栖,南栖拿着鱼竿愣了下,“魏医生,我不会钓鱼。” 魏医生轻车熟路的拉起鱼钩,“这种地方无论会不会钓鱼都会钓得上来的,钓鱼这件事,重要的不是钓鱼的人,而是鱼。” 他看向南栖,“试试看。” 南栖总觉得魏医生说了什么深奥的话,她听不懂,干脆接过了鱼竿,有样学样的把鱼钩甩到了前面的水池里。 “魏医生,我最近发现时屿有些不对劲。” 魏医生侧耳倾听,他冷静的样子让南栖放松了许多。 “前段时间时屿在垃圾桶里捡到了一只小猫,把它带回了家。” 魏医生点头,欣慰道:“小少爷是个善良的人。” 南栖抿唇继续,“可那只小猫病的实在太过严重了,第二天我们把它送到宠物医院的时候,没过多久它就死了,之后我和时屿把这只小猫火化,把它的骨灰拿了回来。” 魏医生听到这里才有些反应,他诧异的看向南栖,“那小少爷什么反应?” 南栖回忆着,“没有太大的反应,哭的人,难过的人反而是我,不过那几天他的心情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但是过了几天他就像是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魏医生点头评价,“时间会淡化痛苦,这很正常。” 南栖摇头,“不是的,魏医生,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才是重要的。” “我有个朋友,她在和时屿聊天的时候,时屿表现的像这只小猫从未死过一样,他很奇怪,还在房间里放着水碗,好像是在喂猫,他好像...不觉得那只猫死了,还在养着这只已经去世的猫。” 魏医生消化了一会儿南栖的话,南栖以为魏医生在思考,直到一只大鱼咬了钩,这只鱼挣扎的时候将鱼竿拖到了水池里,南栖才发现魏医生正在出神。 “...魏医生..” “魏医生!” 魏医生回过神,“除了这件事情,最近有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 南栖摇摇头,又想到了什么,“他好像因为家里的事情不太开心。” 魏医生知道这个,“是叫小少爷去见老夫人的事?” 南栖点头,“是的,魏医生,他这...” “是一种注意转移行为。” 魏医生尽量把话说的精简,“小少爷因为一件事情焦虑,所以在内心构建出了一个让他开心的东西作为他的精神寄托,可以是一个事件,一个物品,也可以是一个人,或是像你所说,是一只猫。” 魏医生的眉头微皱,作为时屿的主治医生这么久,这也是他所知道的时屿第一次做出了这种行为,这是精神分裂症状的一种延伸。 他问南栖,“小少爷只放了水碗,没有放猫粮?” “是,我确认过,只有一个水碗,他每天都会换。” 魏医生看着水池思考。 时屿自动合理化了自己的幻想,他没有去买猫粮,可猫只喝水也会死,这并不合理,可他却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清醒,但也不清醒。 南栖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魏医生,时屿的...精神问题是不是比以前变得严重了不少?” 魏医生很难说出他究竟有没有严重,“事实上,他的这种行为是内心的另外一个自己在抚慰他的痛苦,他已经有了自我拯救意识,这很不错。” “可是....”他话锋一转,南栖的心也跟着他的话提了起来。 “可是小少爷如果长久的这样...他就不再适合在正常的环境中生活了。” 第105章 在意 “不适合正常的环境?他要回疗养院吗?” 魏医生否认,“不。” 他没有把最坏的结果说出来,他不想面前这个小姑娘为此焦虑,而且凡事皆有可能,最坏的结果也许会发生,但不是绝对的。 他只是告诉她,“小南,心并不好治愈,心理问题常常被归类为疑难杂症,它变化莫测,就算再专业的心理医生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的病人能够完全的治愈。” 他对帮自己捞回鱼竿的老板道了声谢,告诉南栖,“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像平常一样和他相处就好了,你还愿意和他相处,对吗?” “看得出来。”魏医生斟酌道:“看得出来你们关系很好,当初你能来这里工作,真是太好了。” 南栖看着池底的小鱼出神,“好...吗?” “如果他没有走出疗养院,没有遇到那个垃圾桶里的小猫,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你说的这个...注意转移行为?”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南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有些懊恼的道:“魏医生,在我刚刚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时屿正在敲我房间的门,我表现的很害怕,我知道他很受伤。” 她看向魏医生,“我觉得有些愧疚,但我...” “人之常情。” 魏医生像个长辈似的安慰她,“任何一个人或许都会为此感到害怕,你现在能来找我告诉我这件事情,已经很厉害了。” 他轻车熟路的拉动鱼竿,把一条巴掌大的鱼钓了上来,“小南,你很在意小少爷。” 南栖点头,“嗯,他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想让他变好。” “不对。”魏医生笑着摇头,“你说的不对。” 南栖抿唇不语,过了会儿才道:“哪里不对?” 魏医生没有和她明说,“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不需要因为这件事情额外关照小少爷,正常生活即可。” 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等夫人回国,我和她说说让她给你正常发工资吧...对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雇佣关系,就让她以感谢费的方式送给你。” 南栖摇摇头,没什么精神的道:“魏医生,我现在不缺钱。” “可你照顾小少爷,理应收到感谢,你这小丫头,钱这种东西你嫌多干什么?你不收,是你吃亏。” 所有人都在害怕南栖吃亏。 与其这么说,其实是南栖自己知道,这是因为她与时屿没有任何关系,她没有义务去照顾时屿,又或是陪伴他,让他的病痊愈。 所以所有关照时屿的人都想要给她金钱,用作感谢。 南栖吐了口气,她站起身,“魏医生,我不打扰你钓鱼了,你慢慢玩,我先回家了。” 她眼神扫向了身旁的空桶,魏医生也惊奇,“在这能钓不上鱼的人还真是罕见。” 南栖耸肩,“或许是运气不好?” 她和魏医生道了别就离开了,一旁的老板上来收鱼竿,发出了一道疑惑的声音,“那才那个女孩的鱼钩上都没有鱼食,难道她姓姜?” 愿者上钩? 魏医生失笑,“这孩子。” 真是把心不在焉这四个字贯彻得明白。 时屿现在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南栖和他的对话止步于他拍了一张飞机的照片,南栖翻来覆去的点开那个照片看,想着魏医生的话发呆。 他很焦虑吗,焦虑到了幻想出了一个小白...自己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你好,你好?” 出租车司机提高了音量叫她,南栖回过了神,说了声抱歉。 飞机上的信号时好时坏,时屿给南栖发消息的时候,她已经睡过去了。 屋子里的热意十足,南栖穿着厚实的睡衣睡下的,她有踢被子的习惯,所以穿着厚睡衣可以防止她自己半夜的时候被冷醒。 这次她盖着厚被子,被子在她翻身的时候被压在了身下,无意识的踢被子显然无法把被子踢下去,她被热得出了一身汗,但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又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一个没什么安全感的姿势。 南栖有些后悔把时屿的事情告诉了魏医生。 毕竟魏医生是周婕那边的人,万一他告诉了周婕,周婕又歇斯底里的给时屿找麻烦该怎么办。 她第二天从床上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到了这个,第二件事就是拿起了枕边的手机。 时屿害怕自己就是当初在疗养院那个“小雨”的事情被南栖发现,又用了另一个号码注册了微信,两人加上了好友后,是他说话居多。 南栖一整晚都在睡觉,而他那边天光大亮,除了在单方面和已经熟睡了的南栖说话,就是在等着和老夫人见面。 如今南栖已经醒了,外面的阳光刺眼,时屿这里的月亮也即将升起。 老夫人的身体好像出了些什么问题,正在检查,四十八小时之内不能有家属探望,时屿在这里等着,还有几个小时老夫人就能被从监护区被推出来了。 时屿坐在医院的休息室里,事实上这个医院服务的对象只有一个,就是时家的老夫人,因此这间休息室并不像寻常医院休息室的冰冷空旷。 从地毯到桌椅上来看,像是个客厅。 时屿坐在沙发上,皮质的沙发柔软,他整个人陷在里面,低着头看着手机,算着南栖什么时候会睡醒。 周婕和时宗铭都不在这,时老爷子倒是在,不过许久未见的爷孙俩并没有交流,老爷子只看着时屿,心里就觉得踏实。 这是他的莲心最宠爱的孩子。 时老夫人并不知道时屿的状况,所以她才能要求自己的丈夫给时屿打个电话,电话接通后她没有听到时屿说话,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只可惜她还没有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身体就出现了异样。 老爷子悠哉的品着茶,坐在时屿的对面,这是周婕为了讨好他从国内带过来的茶叶,老爷子喝着还行,就把茶叶留了下来。 刚刚被沸水浸泡的茶叶还冒着丝丝的热气,这种氛围像是在国内,可坐在休息室里偶尔听到的隐约用英文交谈的声音,又让时屿意识到自己已经距离南栖很远很远。 第106章 不好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想她。 也许是有些不习惯她不在身边,时屿总翻来覆去的刷新着手机上的内容,爷爷的视线他早就注意到了,可他却开不了口。 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老爷子确实在观察他。 他想抽烟,但是顾及着面前的时屿,又想着身上若是沾上了烟味儿,自己的妻子也会和他生气,他只能忍着烟瘾,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 “你奶奶不知道你生病了。” 他先开了口,屋内茶香弥漫,他放松了些身体,因为害怕时屿会因为他身边的佣人而感觉到不适,老爷子一个人坐在这自给自足。 本该是让人放松的氛围,可两人都没办法彻底的放松下来。 老爷子见时屿的眼皮微颤,知道他听到了自己的话,“别让你奶奶知道你的事,臭小子就会让人操心,她刚刚醒过来,别让她受刺激。” “我知道对你来说很难,但是再难受,也得给我忍着。” 说着,他没忍住咳了咳,见时屿抬眸看他,他喝了口茶水硬生生的把嗓子里的痒意咽了下去。 他平稳着呼吸,“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这几日的时屿已经算不得上是瘦了,南栖做的饭菜无论好吃或是不好吃,他都会非常给面子的一扫而空。 南栖也发现了时屿每次吃饭都会把饭吃光的这一特点,每次都把米饭压得实实的给时屿吃。 他体重增长了些,但在老爷子眼里,还是瘦的。 时屿见他不再咳嗽,又垂下了头。 他的长相和时宗铭不太像,但和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很像,都是看起来清冷无害的长相,但老爷子表面无害,背地里早早的就踩着一众股东做上了公司掌权人的位置。 而时屿... 老爷子也看不明白他是不是表里如一的人,他这个孙子频繁的看着手机,估计是在等谁的消息。 还能有谁能让他耗费心神去等待,女人?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女孩——” 时屿猛的抬头看向老爷子,这让他的动作一顿,他笑了下,苍老的脸上是看透一切的笑意。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早在南栖接近时屿的时候属于她的那一份报告就放到了老爷子的手里,他没有像时宗铭那样多管闲事,劝时屿娶她。 可他好奇,好奇让自己的这个孙子格外在意的女孩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调查出来的文字是冰冷的,老爷子无法在心里构建出一个完整的女孩形象来。 是有足够多的心机拿捏住了自己的孙子,还是像报告上所说的干干净净的像一张白纸。 时屿的视线冰凉,他看谁都是那副样子,可老爷子是什么人,他察觉到了时屿眼底隐秘的防备,无奈的摇头。 “那个女孩的身世还挺可怜的,等你回国了,给她带些零花钱回去。” 时屿眨眼,“她不要你的钱。” “嘿!”这臭小子。 老爷子直起了身体,把茶杯放下看向时屿,“我说了那么多你都不说一句话,一提到那小姑娘就有精神了?” 时屿抿直了唇,他呼吸清浅,只听着老爷子数落自己也不反驳。 手机响了声,是南栖醒了,他低头看着南栖给他发了个熊猫头打哈欠的表情包,抿直的唇又微微上翘了一点。 他想回答,可与此同时,老夫人清醒了的消息传了过来,她本需要再过几个小时才能见到时屿,但是照顾她的人说漏了嘴,她知道时屿现在就在这附近等着,理所当然的着急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时屿收起了手机,站起身和老爷子一起去了老夫人的病房。 她的身体机能还在缓慢恢复,清醒了之后抵抗力时好时坏,疾病也随之而来,她没什么精神的半躺在病床上,就算困倦得不行也要强撑着睁开眼。 姜管家陪在她的身侧,“夫人,您就再睡一会吧,小少爷就在休息室,不会走的。” 老夫人摇了摇头,“不见到小屿,我心里不安。” 她看到姜管家在灯光下的头发已经没几根黑发,几乎尽数都被白丝覆盖了,与记忆里的样子大相径庭,她苦笑,“你也老了。” “夫人,人都会老。”姜管家微笑。 “是啊,人都会老...不知道我的小屿变成什么样子了,算算年纪...应该谈过几次恋爱了吧?” 姜管家没说有还是没有,只是道:“夫人,少爷还小着呢。” 他目光移向门外,“夫人,小少爷来了。” 时屿看到了病床上的奶奶。 她苍老,消瘦,与自己的消瘦不同,她浑身上下看起来都没有多少肉,皮肤紧紧的裹在了骨头上,露出来的小臂瘦得惊人。 记忆里的她富态,喜欢珍珠,爷爷宠她,所以她的脖子上总是戴着各种各样的珍珠项链。 十几年后,躺在病床上的奶奶一脸激动的看着自己,她的眼神里没有怨恨,也没有痛苦,只有满溢的慈爱。 可她老了。 可她老了。 皱纹,斑点,白发,没有一样放过了面前这个老人,时屿僵硬的走到奶奶的身边,顿了一下,轻声道:“奶奶。” 老夫人点头,她想坐起身,但手上没力,“小屿,过来扶我。” 站在门口的老爷子想说话,但妻子的一个眼神就让他噤了声。 时屿抬手,托住老夫人的背,手上用力将她扶了起来,皮肤接触到的位置酥酥麻麻刺痛,时屿的脸倏地失去了血色。 老夫人看着他的脸,“你长大了,像你爷爷年轻时候的样子,鼻子有些像你妈妈。” 她艰难的喘着气,有些难过的问他,“小屿,你实话告诉奶奶,这么多年里,你过得好吗?” 这下连姜管家都坐不住了,他给时屿使眼色让他说些好听的,不要刺激到老夫人。 老夫人老了,但她并不傻,她严声道:“小屿,我知道你不会和奶奶撒谎,实话告诉奶奶,我只信你的话。” 时屿定定的看着她,开了口,“不好。” 奶奶,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第107章 没哭 老夫人点头,她的眼睛有些浑浊,正看着时屿,连眨眼的次数都很少,似乎想要把过去十几年没有见到的面补回来。 她那次跌下楼梯,就不知道之后的事情了。 时屿坐在病床的旁边,他的脸色越来越差,但他没有动,一直暗自忍耐着,任由老夫人打量着自己。 老夫人困倦的开了口,“我问了他们我摔倒之后发生了什么,可他们支支吾吾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小屿,你现在告诉我,之后发生了什么?” “谁对你做了什么?不要怕,奶奶在这,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这句话老夫人就有些冤枉人了,时屿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在像供着宝贝一样照顾着他,这话一说有些像时屿害怕别人对他发难,不敢说出实话一样。 时屿启唇,“奶奶,都过去了。” 这是不愿意说的意思了。 老夫人张开了嘴,想说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的说着,“瘦,太瘦了,你该好好补补的,个子倒是长得不错,比你爸要高。” 说到时宗铭,她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她询问时屿,“是不是你爸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们一个个的,瞒我瞒得紧,是想做什么?我在入土之前究竟还能不能听到真相!” “莲心。” 老爷子忍不了了,他走了进来,怕自己的妻子看着难受,他没有拄着拐杖,因此走路有些缓慢,姜管家想要去扶他,可被他的眼神一扫,又止住了脚步。 “什么入不入土的,就会说些晦气的话,你才刚醒,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可老夫人在时屿身上看不到以后的影子,她这个孙子,小时候肉乎乎的一个孩子,吃东西只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菜。 她就想办法让厨师把菜做成各种各样的漂亮样子,又或是榨成汁给时屿喝,吃的穿的也要最好的,所有人都说老夫人太惯着时屿了,说被宠到大的孩子性格娇纵自傲,难成大事。 可现在呢,他哪里还有小时候的影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记不清其中细节,但记得时屿骄横任性的声音,还有不满挑剔的神情。 现在的他,犹如一汪死水。 老夫人心中难受,浑浊的眼里泛着些水光,她思考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久到自己这个孙子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她才说了话。 “这没你说话的份。” 这句话是对老爷子说的。 老爷子被这么说了也不生气,对他来说有力气骂他的妻子要比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要好。 “奶奶。” 看出老夫人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时屿开口道:“都过去了。” 姜管家也苦口婆心的劝道:“是啊老夫人,你现在的身体才是顶顶大的事情,小少爷的事情都过去了,一家人以后和和美美的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执着之前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呢?” 有什么意义?当然有意义! 老夫人冷笑一声,姜管家的确把话说得头头是道,过去的事情应该释怀,可问题是,时屿怎么看都不像释怀了的样子。 他不说,老夫人自己也不能逼他说,她心疼他还来不及,也说不下什么重话。 他不是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人,只要想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她拉着时屿说了些话,大多都是关心他的话,让他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只要她活着一天谁也不能欺负他。 她说着说着,音量就逐渐变小,疲态尽显,尽管还有很多话想和时屿说,但她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似乎只要时屿一走她就能睡过去。 她笑自己,“我老了,身体...也就这样了。” 时屿的手指向内蜷了蜷,“奶奶,对不起。” “嗯?” 老夫人强撑着睁开自己眼睛,意识到时屿说的是十几年前的那件事,她慈爱的告诉他,“小屿,这不是你的错,奶奶也从来没有怪过你,看在奶奶的份上,以后让自己活得好点,让自己变得健康一点,好吗?” 时屿艰涩的点头,看着老夫人闭上眼睛,他才将手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 她睡了过去,时屿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老爷子让他这几天住在他所居住的庄园里,时屿欣然同意了,在这之前,姜管家带他去了医院里的梳洗室。 干呕声混杂着水流的声音响起,姜管家皱着眉担忧着时屿,他这几年专心照顾老爷子,只知道时屿有些心理问题,但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变得这么严重了,连与人肢体接触都受不了。 比他心里更难受的就是老爷子了,姜管家转身看向门口拄着拐杖的老爷子,老爷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示意姜管家不要让时屿知道自己出现在了这里。 时屿擦过自己的嘴角后,指尖颤抖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南栖给他发了几张照片,是她自己做的早饭和出门去逛街随手拍的照片。 她询问着时屿的奶奶怎么样了,两个人有没有好好聊聊天,有没有心情好一点,最重要的是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南栖不会想到时屿现在是这副样子的。 面上的血色尽失,唇上也没了颜色,他冷冷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加上梳洗间的灯光并没有那么明亮,镜子里的他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闭了闭眼,回了一句一切都好给南栖。 南栖秒回消息,[真的嘛?真的真的嘛?真的是真的吗?我不信,自拍一张给我看看,我看看你有没有哭鼻子。] 时屿已经忘了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掉过眼泪了。 他轻笑了一声,[没有哭。] [我才不信,没有哭为什么不给我拍照片,假装看不见吗?不许难过哦,在你离开之前我们都说好了。] 她发来了消息后,又拍了张照片过来,是两只可爱又夸张的帽子,左边是兔子,右边是浣熊样子的。 [我在和郑笑笑逛街呢,哪个帽子好看?] 第108章 找他 她没有再追问时屿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这件事情不放。 时屿认真的看了一会,发了条消息,[右边的。] [啊哈哈哈哈你回的好慢,我两个都买了,送你一个怎么样?] [好。] 管家还在外面等着,时屿并没有在梳洗间待上太久,他整理了下自己,又抬手用指腹蹭了蹭自己的唇瓣。 直到原本苍白的唇出现了些血色后,他才推开了门,与正担忧的向他的方向张望的姜管家对上了视线。 他点了下头,管家也松了口气,“小少爷,我们这就走吧,明天一早再来看夫人。” 时屿跟着管家上了车,老爷子这几日住在医院里,自从老夫人醒了之后他就无心回家了,但今天时屿回来了,他的妻子也催着他好好和时屿说说话,他也就跟着车回来了。 车内的气氛不算静谧,坐在副驾驶的管家让司机播放了一个舒缓的钢琴曲,前面与后座的挡板被他升了起来,给时屿和老爷子一个相处的空间。 “你爸妈对不起你。” 老爷子想说这话已经想了十几年了,他叹气道:“也怪我,当初没有及时赶回来。” 他还想继续说,但时屿低声打断,“爷爷,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这么多年,谁都下意识的遗忘之前的事情,周婕下意识的遗忘过往,想要用实际行动补偿时屿,时宗铭不再联系时屿,只暗中派人看顾,他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连老爷子原本牢牢把控的东西都能横插一脚。 可真正的受害者一直停在原地。 时间并不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至少这个良药对于时屿来说并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让痛苦越来越深。 人走出困境,走出痛苦,是在束缚住自己笼网中挣扎的过程,直到被网勒出永久的疤痕。 这道印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产生变化。 好一点的,这道疤痕会逐渐淡化,被人遗忘,变成了生命里一道曾经出现过的烙印。 可坏一点的,疤痕非但没有变化还随着时间的摧残开始增生,多年过去了,当初在网中挣扎的痛苦与灼烧感依旧存在,它灼烧灵魂,让人看不开,忘不掉。 时屿是后者。 他还在逃避。 他可以逃到南栖那里面去,那里没有痛苦,也不会让人想起过往,他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在和南栖生活,谁也不会过问他的事,也不会在他的生活中横插一脚。 就他们两个人。 这是舒适区,也是让人无法直视产生恐惧的深渊。 因为南栖早晚会离开,也早晚会变,舒适区不再是舒适区,他无处可去,只能落入深渊里无法前行。 所以,就这样吧,都过去了,谁也不要在乎他心里只如何想的,落入泥沼的人只会越陷越深,谁都别再管他。 他与南栖的时差正好调转了,时屿躺在床上的时候,南栖正精神抖擞的和郑笑笑一起逛街。 南栖仔细算算,他那边已经凌晨两点了,他还在和自己说话,她干脆说了句,[早点睡觉哦,等你醒了我们再聊。] 时屿回了句晚安,就放下了手机。 自从他说过那句都过去了之后,老爷子就不说话了,他知道时屿的病,不想和他说太多让他难受,他让姜管家给时屿安排一个好房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时屿刚躺在床上的时候有些辗转反侧,直到和南栖互道了晚安,才闭上了双眼。 南栖和郑笑笑逛街时有些心不在焉。 她们买了不少东西,先把他们的大包小包放到了郑笑笑车的后备箱里,又重新坐电梯回到商场。 郑笑笑也看出了南栖的不对劲,打趣道:“在想你那个出国的男朋友呢?” “我说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就是关系很好的好朋友而已。” 南栖强调了一遍,“好朋友!” 她看着电梯里反射出的自己出着神,郑笑笑若有所思的点头,“好的,所以你的好朋友出国,你怎么这么担心,小南栖,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吗?” 她抬起手捧住南栖的脸,点评道:“魂不守舍说的就是你。” 南栖低下头,呐呐的道:“哪有...我朋友身体有些问题,我就是有些担心他很正常啊。” 她似乎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如果是你出国了,我也会想着你的。” 郑笑笑挑眉,“是这样吗?” “当然了。” 南栖肯定的点头。 而后又有些鼻酸,“他一定不开心的。” 郑笑笑知道南栖这个人不看场合,说哭就哭,好像有什么网上说的那个...泪失禁体质? 她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把她拉到了商场里的一家奶茶店给她点了一杯热乎乎的黑糖奶茶,给她建议,“你要是担心,去找他不就好了,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事要做。” 南栖嚼着口中的黑糖珍珠,“可是会不会去打扰他,他去国外可是有正事要做的。” “你觉得打扰,那就不去好了。” 南栖咀嚼的动作一顿,不多时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又小声道:“但是他一个人真的可以吗,不知道他的亲戚会对他怎么样,是好是坏...唉。” 郑笑笑不懂时屿家里的事,南栖也没和她说过细节,她懂得分寸,南栖不说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没有细问,她只是感慨,“南栖,你什么时候变得畏畏缩缩的了,这不像你。” 南栖睁大了眼反驳,“我才没有畏畏缩缩呢!我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也不知道要问谁。”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郑笑笑原本笑着的嘴角也慢慢的垂下。 她看着南栖,她今天穿得随性,没怎么打扮,商场内空调开得很热,她们把外套放在了地下车库的车子里。 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黑发别在耳后,巴掌大的鹅蛋脸,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眼下还有些青黑。 漂亮且让人看着很舒服的长相。 郑笑笑一直以为自己离了婚到现在一直没怎么消极过,是个乐观的人,可比起南栖... 算了...有什么好比的。 郑笑笑对她讲,“没关系的,你可以和我说,现在,就遵从你内心的想法,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去找你男...找你那个朋友?” 第109章 喜欢 郑笑笑看到南栖的眸子亮了起来,随后看她迟疑的点了点头,很小声的道:“我...我想。” 办签证买机票还要问到时屿的位置,这并非马上就能做到的,在准备离开之前,南栖又去见了魏医生一面。 她也说不好自己内心的想法,只觉得时屿走了之后她心里就开始焦灼起来,与其说是焦灼...其实还有些孤单在的。 郑笑笑有她自己的生活,她不能时时刻刻的去麻烦她,那其他人呢...关系都有亲疏远近之分,郑笑笑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还有时屿。 两个人同在屋檐下一起生活,时屿走了之后她理所当然的觉得孤单了起来,魏医生之前做的事让南栖有些不喜欢过,可事情到现在,她好像只能找他了。 这次见面的地点不再钓鱼的地方,而是一个热气腾腾的菜馆,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菜馆只有一两桌的客人。 魏医生觉得,家常的气氛会让人放松,所以说他主动向南栖提出这次在吃饭的地方见面。 这是家菜馆也是魏医生选定的地点,南栖正看着他,说着想要去国外找时屿的想法,告诉魏医生自己想通过他知道时屿在哪。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小少爷?”魏医生有些疑问。 “我也不是非要去打扰他,我就是...就是想去看看他,直接告诉他万一会影响他呢?” 南栖看向魏医生,“所以您能帮我吗?” 这没什么不可以的,魏医生确实知道时屿的位置,他发了一个定位给南栖,上面的位置很清楚。 “小南。” 南栖看着手机上传来的位置,应了声,“怎么了,魏医生。” “你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去找小少爷吗?除了担心他,还有没有其他层面的原因,就比如...比如你想他吗?” 南栖下意识的抠着掌心,“有...有一点。” 魏医生呼出一口气,他靠向了椅背,似乎在思考怎么和南栖说。 这家菜馆的菜都是现炒现做的,因此等待的时间很久,这正好方便了两人的谈话。 老板娘看他们在说话,还给他们上了飘着热气的麦茶,南栖礼貌的道了声谢。 “小南,我就直接和你说了,你和小少爷一男一女生活了这么久,就没有生出其他的感情吗?” 南栖愣了下,好像明白了魏医生的意思,她垂眸,“我不懂。” “比如喜欢,当然我不是说朋友之间的喜欢,是爱人,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我不会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告诉夫人,你可以如实告诉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南栖的话说的诚恳,她确实不知道。 魏医生引导她,“喜欢上一个人,你就会对他有亲近的欲望,比如想拥抱他,想亲吻他,甚至产生了更深一步的想法,你呢?” “那我...应该是不喜欢的。” 因为这么久以来,南栖一直避免着和时屿的接触,害怕他因为自己的接触而发病,虽然这段时间两人不是没有皮肤上的接触,但是次数不多。 更何况是...是魏医生所说的亲吻,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也不想对时屿这么做。 “小南,你对朋友都是这么关心吗?可以只身一人去国外找他,只是因为担心?” 南栖还是摇头,“抱歉,魏医生,我的朋友不多,暂时只有时屿一个在国外那么久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如果是其他的朋友,我会不会这么做。” 魏医生喝了一口麦茶,“你性格长相都很不错,脾气也很好,为什么会说自己没有朋友呢?” 南栖陷入了回忆里,“上大学的时候,我的朋友还算多,等毕业了就不太联系了。” 更重要的是父母离世后让她对身边的一切打不起什么兴趣,交朋友对她来说是一个耗费心神的事情。 魏医生发觉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他斟酌着开了口,“南栖,我不反对你和小少爷产生任何感情,但是小少爷的情况你也知道,他这个样子已经不能再遇到任何伤害波折了。” “我没有,也没想伤害过他。” 魏医生叹气,觉得南栖这个孩子说聪明吧,有些时候确实足够通透,但是说迟钝,在感情这个方面确实迟钝。 他无奈的道:“好,我知道了,你能和我说说对小少爷是什么样的感情吗?” 南栖认真了些,因为她来找魏医生,不只是想知道时屿的位置,还想和他说说这件事。 “我觉得我....”南栖有些难以启齿,“我觉得我像他的妈妈,一直在照顾他,他出远门了会很担心,还会担忧他的未来。” “所以我有些焦虑,怎么说呢,就是担心以后他不再和我一起生活了,那他怎么办?会不会有人欺负他之类的。” 南栖一直把自己定位成了“妈妈”的角色。 魏医生确实没有想到南栖会这么说,只不过从业这么多年,他极快的反应了过来。 是了,面前这个小姑娘在几个月之前失去了自己的双亲,她再怎么坚强,可还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孩子。 他猜想南栖应该是和妈妈的关系更好一些,她失去了母亲,于是把自己带入了母亲的这个角色里。 年轻的小姑娘大多数需要一份体面的工作,护工这个工作虽然工资高,可听起来并不体面,南栖的经济情况应该有些问题,否则不会选择这种职业。 所以她过得应该不太好。 后来她认识了时屿,负责照顾时屿,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在时屿身上,她找到了一种自己被人需要的感觉。 这种被人认同的感觉让她沉迷,她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要照顾时屿,这不对。 或许面前这个小姑娘也出现了些心理问题。 不是或许,魏医生断定南栖出了问题。 这两个孩子....真是... 他在心里叹气,但面上笑容依旧,“去吧,小南,你要知道,你并不需要照顾小少爷,小少爷再怎么样也是个男人,也可以照顾你的,等你发现了这点,你也许就不会再焦虑了。” 南栖一脸茫然,“可是我不需要被照顾啊。” 第110章 去世 不,你需要。 魏医生没有说出口,菜已经被端了上来,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该插手太多。 “吃饭吧,这顿饭我请你,祝你在国外一切顺利。” 两人吃了饭,就互相道了别离开了。 办理签证再加上杂七杂八的,用了三天的时间,南栖轻装简行,只带了一个小号的行李箱,里面放的也都是轻巧的东西。 郑笑笑原本打算和她一起出国,反正她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事要做,但是被南栖拒绝了,南栖在机场拥抱她,告诉她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顾好自己。 郑笑笑心中其实有些后悔,当初劝南栖出国去找她那个朋友的,就算不是小孩了又怎么样,南栖这个长相和傻乎乎的语气看起来并不成熟,很容易被骗。 国外那种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语言不通,出了什么事情还不好解决。 “你别担心啦,出个国而已,我也不是完全听不懂那边的人说话,简单的沟通还是可以的,再不济还有翻译软件嘛。” 郑笑笑唉声叹气的送她进了候机大厅,“那你到了地方一定要给我发消息呀,只要你还醒着,每隔三个小时就给我发个消息,好不好?” 南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别担心,快回去吧。” 郑笑笑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南栖就当自己是出国玩了,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况且她去的国家又不是那种经常发生暴动战乱的国家,她自己觉得是没问题的。 她给时屿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做什么,她订了晚上的机票,这个时间时屿应该已经醒了。 不过奇怪的是时屿并没有回复她的消息,直到南栖坐上飞机,也没有收到时屿的回复。 她犹豫了下,给时屿发了条消息过去,[我昨晚熬夜了,要先补个觉,安安~] 别去打扰时屿,远远的看看他怎么样,然后自己在国外玩一圈就回去。 这是南栖为自己制定的计划。 她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这么多天时屿从来没有说过类似于想念自己的话,离不开他的人竟然是自己。 不过想太多都已经没用了,南栖在飞机上假寐,心里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时屿了,不知道见到他的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像她一样因为见到了对方而开心。 可惜的是南栖有些高估自己了。 她在飞机上睡了好久,飞机上并不安静,前面有个小孩儿一直在哭,她睡得不太安稳,导致醒来的时候浑浑噩噩的。 下了飞机后,正准备拿着钱包去打车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背包里的钱包早就不见了。 包里还有一些零散的零钱,可钱不多,打个车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想住酒店那就不够了。 南栖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直接打车去时屿那里好了...再跟他借点钱。 原本不想给他添麻烦的,可还是麻烦到了他。 时屿到现在还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她顿了一下给他发了个猫猫疑问的表情包就放下了手机。 时屿把手机放到了老院子的庄园里,没有看到南栖发过来的消息。 因为他走的匆忙。 老夫人突然失去了生命体征。 她死的没什么痛苦,在去世之前还与在她身旁照顾自己的护工念叨着自己小孙子的事情。 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她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没什么力气,她说了自己丈夫的事情,说他不该把自己当成执念,应该早点把自己放下,好好生活。 说她孙子的事情,说自己成了植物人,竟然让孙子愧疚这么多年。 说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她早就猜到十几年前那场绑架是和时宗铭有关,可惜,老夫人还没有知道真相,眼睛一闭就永远的睡了过去。 几天前她说过自己是不是要带着满腔的疑问入土,如今一语成谶。 她真的去世了。 时屿看着急救室里的人忙忙碌碌,那些医生都在竭尽全力的抢救老夫人,可时屿知道,这些都是做给爷爷看的。 老爷子脸色铁青,嘴里一直念叨着老夫人的名字,身边负责老夫人身体的外国医生正弯着腰,告诉他要节哀。 姜管家不忍再向急救室里看,因为他和时屿想的一样,那群医生来回的忙碌抢救全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老夫人已经无力回天。 “莲心之前还好好的。” 老爷子混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莲心之前还好好的!” 负责治疗老夫人的主治医生腰弯得更低了,“先生,您的国家有句话,叫做回光返照。” 老爷子不想听这个,“胡说八道!” 时屿没有再看老爷子,他上前走了几步,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窗看着老夫人,轻轻的吐了口气。 老爷子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他闭了闭眼,“去把小少爷送回家,老姜,你看着他别让他做出什么傻事。” 周婕和时宗铭也在,见此周婕想去找时屿说些什么,但被老爷子拦住了,“周婕,让小屿走。” 场面很乱,时屿并不适合待在这里,在被管家带离这里时,时屿脚步一顿,姜管家回过头看他,“小少爷?” 时屿的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姜管家摸不清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叹了口气后说道:“小少爷,您节哀。” 时屿点头,垂着眸子跟着管家走了。 人死不能复生,现在难过也没什么用处,时屿想起奶奶几天前曾握着他的手,说他的手白净,而她的手已经布满了斑点,感叹着岁月不饶人。 她发觉了时屿不喜欢被人触碰,但还是紧紧的握着手,眼含泪光告诉他,“小屿,你就让奶奶自私这么一回,奶奶舍不得你。” 她说,“就算我保护不了你,也还有你爷爷,我交代他一定要护好你,那些伤害了你的人,你不需要去原谅他们。” “小屿,活好你自己,活得自私一点,答应我,行吗?”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那时候的老夫人就已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了。 时屿记得很清楚,那时的他对着老夫人点头,告诉她,“好,我知道了,奶奶。” 第111章 哭不出来 人死如灯灭。 对于管家来说,夫人这次能从脑死亡的状态中清醒几日已经是很意外的事情了。 管家不是医生,医学上的事情他并不懂,但他觉得老夫人在去世之前醒来是个好事。 至少她说了遗言,对自己的孙子和自己的丈夫说了些话,让人能不那么遗憾。 可真的不遗憾吗。 管家看向车内的后视镜,时屿抿着唇看向窗外,老夫人所在的医院与老爷子的庄园距离不算远,可这短短的一段路,让管家心里升起了一抹不安。 他想说些话宽慰时屿,但时屿面色淡淡的,如果他表现的很痛苦,又或是掉了几滴眼泪,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开口告诉他,老夫人这样也算是解脱了,不要为此太过痛苦。 可时屿并没有,他和平常的样子一样,冷淡,低沉,又不发一言。 管家叹气,到底是没说什么。 时屿心里也许升起了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他想,应该是难过的,可他手脚冰凉,心里又太冷,这种冷意蔓延了四肢与五脏内腑,麻痹了神经,他有些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有没有难过。 他眼尾有些红,每一下的心跳都让他震颤,他轻轻的喘着气,突然将自己冰凉的双手捂上了脸。 她死了。 小时候最疼爱自己的奶奶,被自己连累躺在病床上十几年的奶奶,那个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告诉他自己并不怨恨的奶奶。 管家以为他哭了,可是他没有。 时屿心中冷笑,盯着自己毫无血色的掌心出神,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至亲的死亡都不能让他掉下眼泪,这十几年来,他连怎么哭泣都忘了 行尸走肉。 他应该哭的,他应该掉下眼泪痛哭,应该悲伤的告诉爷爷自己舍不得奶奶,他挤了挤眼泪,可眼泪并没有如愿的从他的眼角流下来。 时屿,你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心,冷漠,恶心的人。 车子平稳的驶向庄园的大门,然后在一个二层大楼的大门前停了下来,管家还没有说话,时屿自己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管家也跟着下了车,看着时屿清瘦的身体,内心止不住的叹气。 “您去陪爷爷吧。” 时屿的嗓音哑得过分,他看向管家,一字一句的道:“爷爷比我更需要你。” 姜管家摇头,但又想到老爷子对夫人的执拗,觉得他或多或少的也有做傻事的可能,但面前的小少爷也需要看顾,正在他犹豫的时候,时屿低声道:“去吧,我没事。” 管家最后还是离开了,在临走前他交代了房子里的女佣要好好看顾时屿。 在他走后,时屿缓缓坐在老爷子常常坐着沙发上。 客厅里是就算通风了很久也无法磨灭的烟草味。 这股呛人的气味已经渗入了木质的家具里,时屿坐在沙发上出神,看着面前精致的茶具,他掐了下自己的手腕,用力到掐痕已经隐隐渗出了血。 他是痛的,很可惜,他还是哭不出来。 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房间里的佣人,想说话,但是嗓间哽着,有些难以发出声音,最后他还是自己站起了身,缓缓走向了二楼,在自己的床头柜上拿起了手机。 很多条属于南栖的消息,还有几个未接电话。 最后一条,是南栖发的一个定位,还有一句,[我在这里,江湖救急,!!!!] 时屿眉心一跳,点开那条定位,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十三公里。 十三公里? 他刷新了一下,刷新出的位置还是距离自己十三公里。 他猛的站起了身,匆匆的下了楼后有一脸关切的佣人来拦他,他冷着脸,“找个司机开辆车过来。” 虽然他面生,但是谁都知道他的身份,再加上他现在的面色太冷,佣人们有些怵他,不敢怠慢,马上叫了司机过来。 这么大个庄园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司机,时屿坐上车后把地址给司机看,等司机发动车子就开始频繁的给南栖打电话。 每次都是冰凉的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在拨。” 关机,没电了还是...她遇到了什么? 时屿的手指有些颤,这最好是个南栖因为无聊所开的恶作剧...不...这不是,她真的来找自己了。 他和郑笑笑只有游戏好友,此刻她的游戏上显示的状态是不在线,时屿给她发了个消息,但没有得到回复。 爷爷那边不应该再去打扰了,时屿没有联系管家,他咬着牙,心中晦涩,只能在心里祷告南栖还待在原地。 出于对时屿早晚会看到自己消息的信任,南栖确实留在原地没有走动。 该死的司机没有和她沟通好,把她带到了一家与地址上的医院相差很远的私人医院门口,更加可气的是这家医院已经荒废了,四周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手机在刚刚就已经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南栖自暴自弃的想着自己就在这里待着,时屿早晚会看到自己的消息。 他应该会看到消息吧。 应该。 没有地图,她连该往哪个方向走都不知道,她决定在这里等到天黑,如果天黑之前时屿没有来找自己的话,自己就原路返回好了。 她心里终于隐约有些自己独自出国的后悔了。 她一边叹气,一边整理着东西,坐在这家已经荒废的私人医院门前静静的等着。 正在她等得满心焦灼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喇叭声,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是一辆黑车停到了自己面前。 她还没做任何反应,黑车的就下来一个男人,那人逆着光一时看不清面容,但南栖就是知道,是时屿来找自己了。 她撑着自己的行李箱站起身,“时屿!我就知道你能来找我!” 时屿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面色阴沉的可怕,“为什么?” 南栖顿了一下,“什么为什么,我跟你说,刚才那个可恶的出租车司机他——”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 南栖应该在那间温暖舒适的屋子一边追剧一边吃着零食,而不是现在这样在寒风中坐在行李箱上发呆。 异国他乡,她怎么敢一个人出现在这的。 她...她怎么能。 第112章 他的南栖 南栖被他凶了一下,但也知道时屿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她讪讪的道:“我担心你嘛,别跟我生气好不好,反正我们都见到了,你放心,我不会麻烦你的,就是...” 她清了清嗓子,“我的钱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了,你得借我点儿钱。” 时屿笑了。 不过这声笑和之前发自内心的愉悦不同,南栖清楚的感受到了时屿身上的低气压。 “你别这样,我知道我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 时屿否认,他平复着呼吸,“先上车吧。” 南栖觉得这几天的时屿瘦了些,现在的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颓靡的气息,和她在疗养院第一次见到的时屿很像。 觉得是自己的一时任性给时屿找了麻烦,她默不作声的上了车,司机下车把她的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里,南栖还小声的道了句谢,“谢谢。” 虽然身在国外,但是老爷子用的人大部分都是中国人,这个司机也一样,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孩儿的身份,但他还是客气的道:“不客气,请上车吧。” 南栖上了车后时屿才跟了上来,他盯着她,“我要是没看到你的消息你要怎么办?” 南栖对此非常乐观,“没关系呀,那我就顺着来这里的方向走呗,早晚能遇到人的,到时候我再向别人寻求帮助。” “你怎么确定你遇到的人就一定是好人,你出现在这儿突然失踪了,连找都没地方找,你知道吗?” 时屿有些后怕,如果自己一直待在医院里,没有回家,没有拿起自己的手机,是不是就没办法及时的找到南栖。 这边再怎么安全也不比国内,更何况南栖身处的地方不是市中心,而是偏僻且荒废了十几年的私人医院。 南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时屿,她眨了眨眼,心情有些失落的道:“对不起,我都跟你说对不起了,你还要怎样,我不还是担心你吗,如果不担心你,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儿?我也不是吃饱了撑的,也不是没事闲的,我迷了路,我难道我不害怕吗?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要这样说我。” 她气鼓鼓的扭过了头,但到底是自己理亏,又小声地说着,“对不起,不该给你添麻烦。” 时屿在国外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她不该说这种话。 她扭过头,发现时屿的眼光有些复杂,他看着她不吭声,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 她动了动唇,“你怎么不说话,你真的生我的气啦?” 时屿呼吸凝滞,忍了又忍,就在南栖还要说话的时候,他一把扯过南栖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南栖小小的一只,被时屿牢牢的抱住,他线条利落的下颌抵在她的发间。 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冷香,细闻还有一些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南栖本想下意识的推开,闻到这股味道又难过的泄了气。 司机瞄到了后座的一幕,升起了挡板。 时屿的喉结浅浅滑动,声音很轻,“没有,没有和你生气,我担心你。” 时屿的话让南栖松了口气,她突然被时屿抱住,双手不知道放哪儿,只能有些无措的垂着。 时屿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南栖轻轻的说道:“没事啦,反正我现在安全了。” 时屿还是没有松开她,他抱着南栖,低低的道:“谢谢你来找我。” 南栖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时屿抱着她很久,直到车停在了庄园的门口,司机都已经下了车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松开。 南栖以为是自己突然出国来看他的这个做法吓到了他,一直在轻声安抚他,说着说着,又说到那个故意坑她的出租车司机和那个讨人厌的小偷。 “我是不是应该及时报警,不知道报警了能不能找到小偷....时屿?” 她突然察觉到了时屿的不对劲,语气放的很轻,“怎么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啦?为什么不开心。” 时屿没有说话,他呼吸很淡,可南栖突然发现了颈间的湿润。 烫得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是真的被欺负了吗? 是受到了什么委屈吗,还是怎样。 时屿的头发扎得脖颈有些痒痒的,他隐忍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让南栖突然想起了魏医生说过的话。 ——喜欢上一个人,你就会对他有亲近的欲望,比如想拥抱他,想亲吻他,甚至产生了更深一步的想法,你呢? 我...我想抱抱他。 她从来没想过时屿掉起眼泪会是什么样子,时屿没有哭出声音,只是呼吸有些发颤,让南栖的心都跟着颤了起来。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无措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 她在对不起什么?! 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好好问清他为什么哭,应该和他一起想解决办法的,但南栖突然有些慌了,她脑中一直重复着魏医生的话,那双无措垂下的手缓缓的抬了起来,环住了抱着自己的男人劲瘦的腰。 她照着记忆里妈妈安慰自己的样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道:“没事的,哭出来就好了。” 时屿抱着她的动作更紧了。 “她死了。” 时屿说的这三个字对南栖来说无异于平地惊雷,她睁大了双眼,“你说的她...是?” “奶奶,奶奶死了。” 那...那是该哭的。 南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奶奶走之前有和你说些什么吗?” 时屿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他的睫毛上沾着泪珠,入目是沾到他眼泪已经变得湿润的白皙侧颈,他喑哑道:“她说,从来没有怪过我,还说让我活的自私一点。” 南栖吐出一口气,想着时屿的奶奶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时屿抱着南栖哭了很久,久到南栖的双腿有些麻了,时屿才垂着头把她松开。 “南栖,暂时留在这里陪我吧。” 南栖点头,“好呀,反正我暂时没什么事情做,你最近...是不是要处理一下奶奶的事情?时屿...请你节哀,奶奶会在天上好好看着你的。” “嗯。” 时屿看向她,他的眼尾还带着湿润,眸光带着些刻意掩饰的幽深,他想,奶奶说的是对的。 他该自私一点。 他想把面前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南栖真的... 真的是他这辈子遇到,除了奶奶,最温暖的人。 第113章 遗产协议 时屿没有和南栖在车里待得太久。 南栖很小声的打了喷嚏,时屿就带着她下了车,屋子里和时屿离开时一样空旷,除了等候的佣人们,老爷子和管家都没有出现在这儿。 估计他们今天晚上不会再回来了。 老夫人去世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周婕还有时宗铭都没有去联系时屿,时屿或许被人遗忘了,也或许是因为现在医院很乱,总之他们就算知道时屿带着一个女人去了庄园,也没有分心去询问时屿的事情。 南栖有些不安,她扯着时屿的袖子,“不然你借我些钱让我住外面的酒店吧,我住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好?这可是你爷爷的家。” 时屿摇头,“没关系。” 他垂着眸子,鸦羽似的睫毛堪堪遮住了些眼底的红血丝。 把南栖带回来之后会有人第一时间报告给老爷子的,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插手时屿的事情,时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爷爷应该是会喜欢南栖的。 她很可爱。 现在的时屿脑子有些混沌,太多的有的没的他有些懒得深想,把南栖安顿在自己房间里后他就看着手机屏幕出神。 是管家给他发来的消息,告诉他明天中午要去医院送老夫人离开。 离开啊.... 时屿侧头看向正打量着房间的南栖,轻轻舒了一口气。 生老病死是最无能为力的事,时屿早早就对老夫人的离世做了心理准备。 南栖现在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她惴惴不安的看向时屿,“嗯...真的没关系吗?” 时屿走近她揉了揉她的头,“真的,没关系,你就留在这里。” 他动作做的自然,南栖一开始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直到反应归来时,南栖突然觉得时屿对自己....好像不太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只不过时屿对自己下意识的亲近让她有些无措,毕竟她从来没有这么自然的揉过自己的头。 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时屿失去了奶奶太过难过,南栖没有多想,就算她多想了也猜不透时屿心里的想法,她疑惑道:“你今晚不去看你奶奶吗?” 南栖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又有些是时候,她至少可以陪在时屿身边安慰他,但也许本该陪着奶奶的时屿现在被自己连累,只能在家里待着了。 时屿摇头,“爷爷让我回来有他的道理。” 不只是怕时屿的心理问题更严重,老爷子在妻子走后受到了刺激,决定在她入土之前在她面前清理门户。 时老夫人是在中国的一个大山里出生的,她这个人比较争气,从大山里考到了市内的一所很好的大学,后来遇到了老爷子和他出国结婚,落叶归根,老爷子打算把她的骨灰带回她的家乡。 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 在这之前,还需要解决两件事。 老爷子身边的保镖正押着时宗铭,让他跪在她母亲的尸体前,时宗铭垂着头,目光冷漠。 与老爷子眼中含泪的样子不同,时宗铭至始至终都没有表达过一丝难过,就算跪在自己亲生母亲的尸体面前,他面上也毫无波澜。 就连边上的周婕都哭了两声,他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老爷子看向时宗铭,“你妈当初要是知道她生了个白眼狼,就应该在你还在襁褓时期时就把你掐死。” 时宗铭漠然道:“爸,把我掐死了您的好孙子可就不存在了。” 说时宗铭是个白眼狼有些不太贴切,时宗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老夫人,该做的事情,该尽的孝他都做了,虽然说不上是个孝子,但也没在对待老夫人身上出过什么差错。 除了现在的他,没有流泪,也没有对老夫人的不舍。 时宗铭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老爷子吵起来,他默不作声的任由保镖按着自己,听老爷子怒骂他。 “你妈死了!你妈死了!她生前念叨着你,现在你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时宗铭,你这个混账。” “爸。”时宗铭有些不耐烦,“你的好孙子不也没有流眼泪,再者说妈就这么去了对她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好事坏事,哪里是时宗铭可以评价的。 老爷子气的把手里的文件摔在时宗铭的头上,文件夹的边角在他的额头上磕出了一条血痕,血珠涌出,从他的额头流至下颌。 一旁的周婕惊呼一声,想要上前,但被老爷子阴鸷的目光扫过去,身体一颤,又跌坐回原地,充当着一个背景板小声的哭着。 “你不看看小屿现在这个样子是谁造成的!” 老爷子目光看向病床上那个盖着白布的身体,目光变得柔和,“我要你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把你,还有你那个老婆对小屿做的事情在你妈面前完完整整的说出来。” 这个不急,老夫人的尸体在明日才会被推进焚烧炉。 “第二件事,也是你妈的意思,她知道你亏欠小屿太多,这份文件,你就在她面前签了,让她安心的去吧。” 说到文件,周婕的哭声又停了,她哭的并不假,是有几分情真意切在的,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前,这个婆婆对自己的确很好。 她盯着地上散落的文件出神,“爸,这个文件是...” “是放弃遗产的协议。” 老爷子目光沉下来,“我和莲心的每一分钱都和你们无关,莲心的意思是这些钱都要留给小屿。” 股份,房产,都与这一对早已经离心的夫妇无关。 周婕没有说话了,反倒是时宗铭讥笑一声。 老爷子没想让他们点头同意,若是在国内,他或许无法对他们怎么样,但是他在国外生活了这么久,只要这两人不在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他就能让这对夫妇永远走不出这个医院的门。 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最后看了一眼妻子的面容,而后闭着眼狠心离开。 这道停尸房的大门被关上,里面只留下了两个保镖还有时宗铭与周婕两人。 “我说的这两件事有一件事情没完成,就不能放他们出来。” 第114章 孙媳妇 管家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解脱解脱,在床上躺着的人确实是解脱了,但老爷子心里出现了一道结。 他轻轻叹气,“莲心,我马上就下来陪你。” “先生!”姜管家目露惊骇,“您怎么能想不通,夫人走前还交代了您要好好活着——” 老爷子抬手让管家闭嘴,“我就算想得通,这副身子还能活多久?我答应了她要好好护着小屿,不会食言。” “我这把老骨头再怎么样也要活着,看着小屿成家立业才算完。” 管家知道自己理解错了,松了口气,扶着老爷子到休息室坐下。 “您能这么想最好,小少爷我见了,没有滕助理说得那么夸张,和人沟通还是能的,他会变好的。” “但愿如此。”老爷子哀叹,“但愿...” “对了,小屿带回来的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 “是小少爷在国内的朋友,他从疗养院搬走之后一直和这个女孩住在一起,之前滕助理汇报过的女孩就是她。” 老爷子来了兴趣,“女朋友?” 管家顿了下,“这个尚未确定,您有意向去见见那个女孩吗?” 老爷子摆手,“算了,明天送走莲心之后再说,她刚到庄园不久就见我,估计会害怕。” 老爷子对自己有些认知,他确实不像个慈祥的人。 管家回忆着底下人的描述,“是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和小少爷非常相配。” 老爷子连说了三个好,他叹气,“要是莲心也能见见小屿的这个女朋友就好了。” 南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位到了时屿女朋友的位置。 不知道是有人吩咐了什么,这座庄园的佣人纷纷来和她打招呼,这是时屿从未受到过的待遇。 时屿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再加上管家特意说的不要打扰小少爷的吩咐,谁也不敢上前打扰时屿,但这个长相漂亮的女孩儿就不一样了。 管家刚刚传来了消息,要好好对待这个女孩,她们就挨去找南栖自我介绍。 南栖有些窘迫,这些佣人像是把她当成了女主人一样,态度都很热情,热情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把这座庄园里面的佣人认全了之后已经到了晚上。 晚餐是厨房精心准备的中餐,还有当地的特色菜,香煎小牛排的黄油味浓郁,上面撒的西芹增加了一抹独特的香味。 餐桌很大,看着像是用一整块价值不菲的木头制成,连坐着的椅子都有着漂亮的花纹。 南栖吃得开心,看着正细嚼慢咽的时屿又慢慢的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时屿抬眸,“不用在意规矩,没人敢说你什么。” 他这话一出,四周的佣人都低下了头。 老爷子的规矩多,吃饭的时候佣人是不能撤下去的,时屿虽然有些不习惯,但还是暗自忍耐,其实他更想和南栖单独吃完这顿饭。 南栖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凑近时屿,小声道:“你这个样子好像小说里的霸总哦。” 时屿愣了下,“什么?” “就是这个啊。”南栖打开自己看小说的软件,找到了一个片段给时屿看。 [傅傲天桀骜不驯的脸上尽是宠溺,他把沈娇娇按在墙上,目光火热的把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告诉她:“沈娇娇,做我的女人,谁也不敢说你的不是。”]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异曲同工的像?” 南栖的嘴边带着些黄油的甜香,水润饱满,跟抹上层糖浆似的。 时屿移开视线,抬手拿起水杯喝了口温水,他知道南栖平时喜欢看小说打发时间,但是不知道她喜欢看这种类型的,他若有所思,“你喜欢吗?” “啊哈哈哈我才不要,你不许这么干哈哈哈哈好油腻。” 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老爷子一直都有,南栖突然笑出声的行为让四周的佣人好奇的瞥向她,其中一个佣人就这么正正好好的和时屿黑沉的眸光对上了。 她打了个冷颤又低下了头,在这顿饭结束之前都没有再动。 南栖看向时屿的时候,时屿正好收回了视线,他抬手把一旁放着的手帕拿了起来,稍微抖了抖,在南栖疑惑的目光下蹭了蹭她的唇角。 南栖下意识的后仰,“时屿,你怎么啦?” 时屿发出了一道尾音上扬的轻哼,似乎是不懂南栖的意思。 南栖就是觉得时屿不对劲,他刚才...刚才给自己擦嘴? 但是对上时屿澄澈的目光,她又觉得自己总是多想,老老实实的吃了晚饭。 她给郑笑笑回了消息,郑笑笑已经在游戏上收到了时屿的消息,还有些着急,现在得知南栖没事,发消息教训她。 [你还说你是大人呢!要是你朋友没去找你你该怎么办?!] 南栖心虚的给她发了个小猫求饶的表情,[嘿嘿,我这不是没事嘛。] 今晚她就睡在了时屿的房间,对时屿口中所说的这座别墅里没有多余可以住客的房间没有丝毫怀疑。 时屿今晚没打算睡觉,南栖在床上躺着,他在房间里的小沙发里看着管家给自己发来的一条条消息。 他的视线凝在了一张签着时宗铭和周婕名字的协议上,直到眼睛开始泛酸,南栖在床上翻了个身,被子碰洒了床头的水杯他才将视线转移到床边。 碰洒的杯子被轻轻的拿了起来,始作俑者无知无觉的睡着,南栖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累得不行,异国他乡,环境又陌生,本应该睡不着的。 可时屿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偶尔还能听到他那边的动静,南栖闭着眼想着时屿奶奶的事,想着想着就陷入了沉睡。 她睡觉还是那么不老实。 时屿放好水杯后又抽了几张纸在床头的水印上擦了擦,而后把南栖的被角掖好,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关门的声音很轻,时屿盯着门板,又低头看向手机,管家今夜的最后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小少爷,先生说按照夫人那边的规矩来,由夫人的子女守灵,今晚有你的爸妈在,不需要你过去,他说等明天夫人火化结束后,回来看看他的孙媳妇。] 时屿回复他。 [好。] 第115章 玻璃花房 时屿今晚坐在老爷子常待的书房里,平时老爷子的书房除了他就只有管家能进,门口的密码锁时屿轻轻印上了指纹就开了,足以看出老爷子对他的信任。 老爷子就算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也维持着睡前看书的习惯,时屿拿起桌边的老花镜轻轻的叹息。 他哭了一场,心里本应该轻松许多,但夜深人静之后,那股浓浓的悲意就席卷了自己,他靠在椅子上出神,桌边只开了一盏夜灯,照在他脸上,显出了一种孤寂的意味。 周婕和时宗铭这两个人应该还在奶奶的尸体前跪着,周婕这个人他能看得懂,但时宗铭... 时屿一直不懂他,十几年前不懂。 现在也是。 他不明白时宗铭为什么会在那个协议上签字,这其中必定有爷爷的胁迫,可...他要是不愿意,血浓于水,爷爷再怎么样也不会伤到他。 他这份协议签的真的甘愿吗。 时屿的眼里有讽刺,也有不解,他攥紧了手机,在黑暗中冷笑。 他推开窗,外面的空气干燥,凉风吹了进来让他的脑中清醒了不少,他靠着窗边,回忆着幼时的事情出神。 一夜未眠。 时屿的房间里带着些香气,好像是某种用于驱虫的东西,整个别墅里面的家具大多数都是木质的,所以会用香包驱虫。 南栖沐浴着阳光和轻柔的香气醒来,时屿不见踪影,她的手机已经放在床头,百分之百的电,有人在她睡着的时候帮她充过了。 她一边打哈欠一边懒洋洋的下了床,简单的洗漱后换了一套衣服,正拉开门打算去找时屿,就被门前端着托盘等着的佣人吓了一大跳。 南栖惊呼一声,女佣也被吓到了,她磕磕绊绊的道:“您...您好,这是为您准备的衣服。” “小少爷去医院了,他说等您醒了把衣服给您,然后带您去吃早饭。” 哦,对,现在这个时候时屿的奶奶应该在火化。 她收下了女佣的衣服但没有换上,早餐是简单的米粥和咸菜,还有一笼冒着热气的牛肉烧麦 “小少爷怕您吃不惯这边的食物,特意交代了做一份中式早餐呢。” 女佣为自家的小少爷说着好话,她就是嘴甜,否则也不会被安排到照顾南栖的位置。 本以为南栖会娇羞的笑,可她只是点了点头,迷糊道:“唔...时屿就是很贴心的人啦。” 贴心...吗? 女佣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道:“可我觉得小少爷就只额外照顾你呢?” 南栖醒了醒神,喝了一口温热的米粥,“因为这里住着的人都是时屿的长辈啊。” 时屿就算想照顾,但这座别墅里有这么多的佣人,估计没他照顾的份。 南栖的话很有逻辑,但是女佣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可...” 见南栖开始吃上饭,她就不说话了,这位小姐吃饭的时候好像不喜欢别人看着,反正家里的主人也没在这,她就退到了厨房里,为正在准备午饭的厨子打下手。 知道时屿有事情要做,南栖一直没有打扰他,她在别人家里四处走动也不太好,吃过早饭正准备回到房间里玩手机的时候就被那个女佣叫住了。 “小少爷说您觉得无聊,可以让我带您去后面的花园玩一玩。” 南栖回房的脚步顿住了,“好呀。” 外面的温度没比海城好到哪去,花园并不是露天的,而是被一个很大的玻璃房罩住了。 女佣和南栖解释说等到夏天天气暖和起来的时候,玻璃房就会被拆掉,反之天气凉的时候,玻璃房就会被重新装起来。 南栖连连感叹时屿的爷爷会享受。 但内心想的是:他们有钱人是这样的。 时屿走得匆忙,但离开之前还是把南栖安排的妥善,若是南栖在玻璃花房待的腻了,佣人可以带她去看看老爷子的收藏。 这当然也是老爷子的授意,不过南栖觉得自己看看花就好了,她在花房待了一上午,在一个木质的摇椅上躺着出神。 老爷子休闲时间就爱养养花草,这占地几百平方米的玻璃花房里充斥着花香和泥土的湿润香气。 一些品种珍稀的花有专人打理,养在加了营养土的土盆之中,南栖就在一片开得茂盛的蓝紫色花海中睡了过去,南栖心里觉得如果时屿在这里生活下去也不错。 花草自然总是能治愈人的。 阳光烤得人浑身暖洋洋的,穿着连帽带着兔子图案外套的女孩睡得头发凌乱,刺眼的阳光让她眼皮轻颤,几声脚步响起,她的头上落上了一道阴影。 没有阳光的干扰,她又睡了过去。 小姑娘昨晚明明睡得很好,可如今像是累到了睡得正酣,呼吸声清浅不记,安安静静的蜷缩成一团。 时屿蹲在南栖身边,轻轻的碰了碰她的侧脸,“南栖。” 声音太小,南栖没有注意到,还继续沉浸在美梦之中。 时屿伸手拨弄了一下她耳边的长发,想着爷爷的催促,又小声叫了声,“醒醒。” 如果南栖醒着,就会奇怪的看着他质问这么小的声音能叫醒谁,可她睡着,时屿有些不舍把她吵醒,又陪了她一会。 直到管家派人来催,来找时屿的佣人眼神不知道该瞥向哪里,低声告诉他,“小少爷,马上开饭了。” 时屿这才点头,有些无奈的轻轻推了推南栖,与南栖懵懂的眼神对上视线。 推醒她的人逆着光,神色温柔,南栖心里淡淡的想,时屿长得可真好看。 可下一秒这位长得好看的人用柔和的声音告诉她,“爷爷在等我们。” 爷爷... 爷爷? 爷爷! 南栖的困意醒了多半,她磕磕绊绊的道:“什么!” 和时屿一起走向别墅的时候南栖还缓不过神,她小声的埋怨着,“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还要让长辈等久了。” “我叫了你很久。”时屿耐心的和她解释。 南栖有些不信,她应该没睡那么死才对,她狐疑的看向他,“你确定?” 第116章 与爷爷见面 在时屿肯定的点头之后,南栖终于相信是自己睡得太沉了。 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我现在怎么样?没有很邋遢吧。” 时屿瞥了一眼她脸上被衣服硌出来的印子,摇了摇头,“没有。” 在时屿的描述中,他的爷爷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对他的奶奶也很痴情,就算妻子成了植物人,也要每隔一天去陪妻子说说话,于是在南栖在脑中勾勒的慈祥样子在见到时屿的爷爷时全部崩塌了。 老爷子尽管有所收敛,但还是满身戾气,他打量着忐忑走来的南栖,最后一道菜还没做好,他们在客厅坐着,时屿对于老爷子的样子已经免疫了,南栖....南栖像一只鹌鹑。 她弱弱的道:“爷爷,您好,我叫南栖,您叫我小南就好了。” 老爷子笑得开心,“好孩子,我经常听小屿提起你。” 假的。 时屿抬眸看向老爷子,他什么时候和他说过南栖了? 老爷子眸光一扫,他又沉默着低下了头。 南栖也很惊喜,她不觉得老爷子为了和她套近乎会说出这种谎话,她放松了一点,“真的吗?他都说什么了?” 在商界游刃有余的老爷子不会在这种小丫头面前露出说谎的痕迹,他满意的看着南栖,“这个你得问小屿,问问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闷闷的咳嗽了两声,“今天天气不错,让司机开车带你们出去逛逛,散散心。” 说到这南栖有些歉意,她瞥了一眼时屿,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以很小但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清的音量说道:“抱歉爷爷,我来这里是不是有些打扰你们了?” “说什么打扰。” 老爷子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清了嗓子,“你能来这陪陪小屿是最好的了,我们所有人都欢迎你。” 老爷子心中好笑,看自己孙子的神色,自己如果不说欢迎,他下一秒就能拉着这个小丫头片子离开。 老爷子看人很准,知道这小姑娘心里干净着呢,更何况是时屿喜欢,就算不干净又能怎么样。 所在乎的无非一个钱字,老爷子在见到南栖之前心里想了很多,若是在乎钱,那就给她钱,只要能让自己的孙子心里舒坦,花些钱也无所谓。 他与管家对视一眼,管家点头,他心中紧绷的弦骤然一松,看着面前小丫头腼腆又局促的笑,知道自己吓到人家了,无奈的摇头,“先吃饭吧,小屿说你很喜欢花房里的花?” 南栖肯定的点头,“嗯嗯,养得很好呢。” 南栖这顿午饭吃得并不拘谨,老爷子喜欢她,她多少能感觉到点,至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老爷子也算破了,和南栖三言两语的说着话。 南栖和时屿挨在一起坐着,但各自吃各自的,没什么互动,老爷子这就懂了,估计不是什么女朋友。 但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也不像,他心里犯了迷糊,直到佣人的端汤过来的时候,他看到时屿抬手挡住了南栖的侧脸,以免她被砂锅烫到,他心里就明白了些。 年轻人的事情就由年轻人去处理吧,他乐呵呵的招呼南栖吃菜。 “尝尝我这的厨子手艺怎么样,他是我从国内带过来的,炖得一手好汤。” 南栖连连点头,“谢谢爷爷。” 时屿接过佣人递上来的汤勺,动作自然的盛着,先是分给了南栖一碗,之后注意到了老爷子的视线,也为他盛了一碗。 嘿!这小子。 老爷子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的汤碗,时屿先为南栖盛汤的这个举动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敢情他是排在小姑娘后面的是吧。 但顾念着南栖在这儿,老爷子的这声质问没有说出口,不然会给南栖带来不少心理压力。 南栖不会再住在时屿的房间了,因为老爷子命佣人收拾出了一间更大的房子,它面向阳光,整个屋子的窗都做成了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 南栖感谢了老爷子,她嘴甜,哄得老爷子眉开眼笑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时屿沉下来的脸。 只有管家注意到了,他凑到时屿身边问他:“小少爷搬到南栖小姐的隔壁去睡?” 时屿半晌才点头。 老爷子心里的悲痛不是轻易可以抹平的,不过他不喜形于色惯了,再加上看到自己未来的孙媳妇实在开心,他打起精神和她多聊了会。 佣人端上来了茶,南栖下意识的从沙发上站起身道谢,她面对佣人还是不能做到像老爷子一样平常,她有些局促,“爷爷,让你见笑了。” 老爷子摇头,他告诉南栖,“习惯就好,你早晚要习惯这些,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女主人,你付给他们工资,他们照顾你,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南栖觉得...自己习惯不了,而且老爷子说的什么...什么把自己当成女主人,这是可以随便说的吗,她用脚轻轻踹了踹时屿的脚腕,示意他说些什么。 时屿因为南栖不在自己房间里继续睡了还有些恹恹的,收到南栖的暗示后他吐出一句,“爷爷,你不要胡说。” 南栖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时屿这样对老爷子说话有些过分,老爷子在她眼里再如何软着语气都自带一股威严。 不过老爷子没有动怒,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拄着拐杖起身,“好好好,我老了,不干涉你们年轻人的活动了,你们聊吧,小屿一会带你的朋友出去逛逛。” 说是让时屿带着,但是时屿来到了这里之后,除了医院就没去过别的地方,老爷子忙了一上午,给两人安排了个司机就回房午睡了。 南栖心里越想越不对劲,这种成功人士是这样的,说话并不直接,只能靠悟,她拉了拉时屿的衣袖,小声的和他说,“你的爷爷让我把自己当成这里的女主人,你说他这句话...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时屿目光顿住,轻嗯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南栖颤颤巍巍的,又压低了声音,眼神有些惊恐的和他说,“那...你的爷爷是这个房子里的男主人,他...他会不会是,对我...” “别说了。” 时屿有些恼怒的捂住了南栖的嘴,他动了动唇,实在不明白她的脑回路为什么这么特殊。 “不许乱想。” 第117章 讨厌的舅妈 南栖不懂他的恼怒,嘴被捂着,她只能呜呜两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掌下的柔软带着热度,时屿心神一动,正想说些什么,南栖就用尽全力将他推开了。 她喘着粗气,“我...我喘不上气了,” 时屿收回手,“抱歉。” 南栖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还好我推得及时,不然我就断气了。” 她这话说得有些夸张,但时屿的手太凉,她挣扎的时候舌尖...舌尖好像碰到了他的掌心,他应该是没察觉到的,但南栖自己总觉得怪怪的。 她的脸有些微红,不知道是憋得还是什么,她搓了搓脸,“我不说就是了,你别生气。” 时屿否认,“我没生气,别乱想,爷爷不是那个意思。” 南栖也回过劲来,知道自己刚刚犯蠢了,温吞的点头,“好啦,我知道了。” 老爷子说是让他们两个出去玩,但两个人心情都一般,南栖想旁敲侧击的问问时屿小白的事情,时屿想着奶奶出神,再怎么玩都没办法发自内心的真正笑出来。 但老爷子发了话,强行命令他们一定要出门散散心,南栖这两天跟时屿在一些景点四处游玩,玩的还算开心。 老爷子这次要一起回国,带着老夫人的骨灰,南栖也蹭到了包机的优待,南栖这次没有陪着时屿一起去安葬奶奶,因为她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是很久不联系的人,她的舅妈。 收到舅妈的消息时,南栖的脸色很不好看,这被时屿察觉到了,他碰了碰南栖的脸颊,收获到了南栖的一个苦笑。 “讨厌的人。” 时屿戳她脸的动作一顿,南栖侧头看他,“没说你,是我那个讨人厌的亲戚。” 南栖讨厌麻烦,可麻烦偏偏要找上门。 时屿看着她的眼神关切,这时候他们还没有上飞机,老爷子正去接他妻子的骨灰,时屿本来也想去,被老爷子叫住让他陪着南栖。 舅妈的这条短信很简短。 [南栖啊,你最近有没有时间?] 南栖真的很想恶狠狠的回一句没时间,但她打字打到一半又想到什么,突然泄了气。 说是讨厌,南栖更觉得自己恨这个舅妈。 她的父母在去世之前曾经欠下一大笔债务,这笔债务就是因为舅妈他们投资一个小型的项目,具体的南栖不懂,她只知道最后爸爸妈妈把他们存下来的钱全都赔了进去。 不多不少,两口子存了半辈子的钱,一共一百万,除了这些,南栖的爸爸妈妈还把自家的房子抵押了。 这些钱还有房子都是有去无回,南栖的妈妈顾及着和舅妈的情分没有闹上法院,舅妈也保证绝对会把这笔钱追回来。 可就在南栖的爸爸妈妈带着哥哥去散心的时候遭遇了车祸,舅妈在事情出现后从来没有露过面,南栖想,她或许还会暗自得意,还阴谋论的觉得是舅妈策划了这场意外。 因为不会再有人向她索要这笔钱了。 南栖曾经和舅妈理论过,还咨询过律师,可是结果不尽人意。 警察在现场判断了车祸是因为意外,并没有人为的痕迹。 律师也说舅妈完全没有达到诈骗的水平,律师和南栖说任何项目的投资都有风险,她的爸爸妈妈是在得知风险的情况下,持续在项目里投钱,这怪不了任何人。 南栖知道这老两口为什么想急于挣钱,因为他们想送自己出国去最好的艺术学院学画画。 南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天赋,对于画画只有满腔热爱而已,爸爸妈妈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正常的富足生活是能做到的。 就因为自己在他们面前提了一嘴国外的某个艺术学院,他们就决定瞒着她私下投资一个并不靠谱的项目。 南栖把这件事情都告诉了时屿,她垂着头,有些难受的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舅妈,她突然找我是要做什么呢?” 她踹了踹面前的小石子,“当初我身上只有几千块钱的时候,我还和舅妈借过钱,她连一千块都不愿意借给我,现在突然来找我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 爸妈死了,没有一个亲戚来慰问她关心她,原因也很简单,南栖没有钱,虽然她已经成年,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但谁也不想和这么一个拖油瓶相处。 南栖很早就明白了,这些年她不奢求有亲戚愿意接纳自己,但对于舅妈的主动联系,她表现的很抗拒。 甚至有些焦虑。 老爷子那边已经传来了正往回赶的消息,时屿思考了一会,“我去安顿好奶奶,再陪你去见见你的舅妈?” 南栖摇头,“我不打算见她,无论她和我说些什么。” - 飞机起飞落地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南栖还在飞机上,不太安稳的睡了一觉。 飞机的目的地是老夫人的故乡,南栖落地之后和老爷子和与时屿道了别,然后转机回了海市。 滕佳派了人来接她,南栖就在机场等着,没想到这次来接自己的人不是那个眼熟的司机,而是滕佳本人。 滕佳开车的时候一脸惊奇,她佩服南栖的勇气,“你竟然去找小少爷了,怎么不和我说?我可以去送你。” 她啧啧称奇,有些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南,你知道吗?让我好好照顾你,不要怠慢你的人不是小少爷,这次竟然是老先生,你应该见过他了吧?” 南栖点点头,原本在看窗外风景的她扭头看向滕佳,“爷爷很友善,就是长得有些吓人。” 滕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想到老爷子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又把笑意硬生生的忍了下去,“老先生很喜欢你。” 南栖心不在焉的点头,看着舅妈给自己发的消息,她说,[你最近怎么样?] 南栖最终还是回了信,[没有钱,不太好。] 这句话发出后过了一段时间,舅妈才回了消息,[听晓悠说你找了个高薪的工作,怎么会没有钱呢?] 大概是有事要求南栖,舅妈的语气和态度都变得很好,[缺钱和舅妈说,舅妈没什么大本事,但是给你一些零花钱是可以的。] 说着发来一个红包。 红包不点开是不会知道里面有多少钱的,但它的最高上限就只有两百块,南栖笑了笑,[舅妈,你突然找我要干什么?] 第118章 讨厌的冯原 [晓悠刚刚留学回来,在海市也没个朋友,你们互相联系联系,没事吃个饭一起玩玩。] 张晓悠。 郑笑笑非常讨厌的一个人,因为她觉得张晓悠这个人在学校里面总是偷偷模仿南栖的一举一动。 可她不知道,张晓悠其实是南栖舅妈的女儿。 在开学第一天,南栖和张晓悠都认出了对方,但两个人都没有攀亲戚的意思,年岁相近的两个小女孩儿在幼时相见的时候总是因为一个玩具或某个零食争吵。 南栖因为贪嘴的原因,小时候的体重会有些胖,张晓悠就经常的拽着其他小朋友说她是个胖妞。 南栖也说不上讨厌张晓悠,但知道自己和这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张晓悠也是,于是两个人在学校里互相把对方当成了陌生人。 她大学只读了两年就不知道什么原因去出国留学了,郑笑笑非常喜欢八卦,知道一些小道消息,说是张晓悠认识了一个国外的男朋友,那个男朋友是个富二代,打通了一些关系,接张晓悠到国外留学了。 前阵子郑笑笑和南栖出门吃饭的时候,郑笑笑就说到了张晓悠回国的消息,她从另外的同学那儿打听到是因为那个富二代男朋友把张晓悠甩了,因此郑笑笑还幸灾乐祸了一段时间。 她把张晓悠称为赝品,可见对她的敌意。 南栖琢磨不透舅妈的意思,滕佳见她皱眉,问她,“怎么不开心?” 南栖轻轻叹气,“你说一个平时不怎么和你联系的亲戚突然找了你,然后让你和她刚回国的女儿好好相处,这是为什么?” 滕佳略一思索,“她这个女儿没有工作吧?” “...应该是,毕竟刚刚回国。” “那我估计你这个亲戚是想让你帮她找个工作。” 滕佳的话点醒了南栖,舅妈来找自己肯定不是有什么好事。 “可我自己都没有工作,我能帮她什么忙?她这么问我...好突然。” 南栖还是想不明白,但滕佳想得多一点,她放慢了车速,告诉她,“你最近的状况有没有朋友告诉你这个亲戚,或者亲戚的女儿?” 郑笑笑?不可能,她不会主动和张晓悠说一句话,那是谁...知道自己近况的...冯原? 滕佳点到即止,南栖现在已经想通了,她和滕佳道了声谢,滕佳摆手说这没什么。 “工作这么久了,这点弯弯绕绕还是能看明白的,有什么困难你就找我,千万别让你这个亲戚坑了。” 到了公寓楼下南栖下了车,和滕佳道了别就离开了,她给冯原发了个消息。 [你最近有和张晓悠联系吗?] 冯原收到了她的消息时正在和朋友打电玩,他当即把手里的游戏机扔了给南栖回复消息,朋友的白眼他也视而不见。 [张晓悠啊,我们说了两句话,她问了我们最近的近况,你最近有时间吗?一起出来吃个饭,喝喝咖啡?] 南栖想起来了,冯原这个人平时和谁的关系都不错,包括张晓悠,他们两个也能算得上是朋友,平时也能聊到一起去。 南栖鼓了鼓脸,[你们去吧。] 或许是觉得这样说话有些窝囊,她又补充了一句:[冯原,请你不要再把我的事情透露给张晓悠了。] 真的很困扰。 冯原久久没有给南栖回消息,南栖把手机放下,整理着自己的行李,手机响了一下,以为是冯原,看到了图片才意识到是时屿给自己发了消息。 ... 南栖心里一直在难受着舅妈的事情,有一点点把时屿忘了,连到了家都忘记和他说了。 南栖手里拿着东西不好打字,干脆给时屿发了条语音,“我已经到家啦,是滕佳送我回来的,帮我和你的爷爷道声谢。” [你心情还好吗?] 时屿的关切让南栖郁闷的心好一些了,她瘪瘪嘴,[还好吧,滕佳刚才和我在车上分析舅妈想让我给她找工作。] 她把冯原告诉张晓悠自己近况的事情和时屿说了。 时屿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不要搭理他们。] [我说了周婕这个侄子不是好人,不要再和他联系了。] 不是好人...倒也说不上,毕竟冯原也不知道自己和张晓悠的关系是这样的。 她叹了口气,觉得谁都没有什么错,舅妈的消息她没有回,她沉得住气,可舅妈沉不住气了,干脆直接的和南栖开门见山。 [听我家晓悠说你最近找到个月入过万的好工作?] 南栖默了会,觉得滕佳真是太厉害了,真的让她猜中了。 [没有,我现在已经辞职了,之前在一家疗养院做护工,病人是个又老又臭而且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头子,不仅要伺候他,还要被他骂。] 南栖不像个说谎的孩子,导致她的舅妈一时间没有分清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无论如何也拜托你帮衬帮衬我们家晓悠,她在国外被别人骗了,我这个做妈的就希望她能好好的,如果你那边有好的工作,麻烦你帮我们家晓悠留意留意吧。] 在国外被别人骗? 如果郑笑笑知道了这件事情估计会思维发散很远,不过南栖没有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习惯,她给舅妈发了个ok,结束了这段对话。 不过舅妈没有结束对话的意思。 [你现在没有工作了,那你靠什么生活?你一个人住吗?] 南栖端出刚刚在微波炉里热好的牛奶,在里面插了个吸管,慢慢的喝着,她有点觉得舅妈烦了,噼里啪啦的打着字。 [睡在群租房里,一个月房租五百,偶尔去工地打工,我力气不大,只能干小工,但一天也能有两百块呢,舅妈,你问问晓悠,她要是能坚持的话,我可以把她介绍到我们工地。] [对了舅妈,群租房里好冷,装空调需要一个人平摊一千块,舅妈你能借给我吗?] 舅妈不说话了,南栖也满意了。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她打定主意不让舅妈赖上自己,看起来效果不错。 第119章 见一面 冯原察觉到了南栖对自己的抗拒,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给张晓悠发了条消息问她:[你和南栖的关系怎么样?] [我和南栖姐关系很好呀。] 如果南栖知道张晓悠说了这话一定会她的面前呸出来,自己明明比她还小六个月,她怎么就要管自己叫姐了? 冯原琢磨了片刻,最后选择给郑笑笑打电话。 郑笑笑一听冯原做的事情她就炸了,“冯原!没想到你喜欢和那个学人精一起玩儿!别和她说任何关于南栖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冯原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办了什么坏事,他不知道她们的关系有多差,只是觉得是女孩子们之间的小别扭,他安抚郑笑笑,“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好?那更要一起出来吃个饭了,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了。” “呵呵。” 郑笑笑突然冷静了下来,“冯原,你知道你为什么追不上南栖吗?” 冯原愣了一下,“我...我没有。” “随便你怎么否认,你这个中央空调,我要是南栖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郑笑笑就是讨厌张晓悠,两个人之间还真就没什么纠葛,因为南栖郑笑笑才对张晓悠出现敌意的。 “张晓悠就是个抢别人男朋友的绿茶,我告诉你,以后你就和那个小绿茶一起玩吧,不要再叫我和南栖了,听到没?” 抢别人男朋友这点有待考究,南栖大学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学长,也说不上多喜欢,但悄悄和郑笑笑说过这个学长长得很好看,有时候没课还会拉着郑笑笑一起去篮球馆看他打篮球。 后来张晓悠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情直接走到了那个学长面前和他表白,两个人有一段时间很短的恋爱。 自从学长谈恋爱之后南栖就不再去看他打篮球了,郑笑笑曾经为此愤愤不平过,但南栖却觉得没什么。 ——我不是和你说了,就觉得他长得有点帅而已,本来就没想过和他表白有过什么,你别气啦。 郑笑笑还记得南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话虽如此,南栖也没有什么难过的意思,照常过自己的生活,可郑笑笑敏锐的鉴定了张晓悠就是个绿茶,虽然不知道南栖和张晓悠的关系,但郑笑笑总觉得张晓悠喜欢模仿她,抢南栖的东西。 反正她从那个时候起就和张晓悠不对付了起来。 郑笑笑不想和冯原说话了,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他竟然把南栖的底细透露给张晓悠,那冯原这个人就是她的敌人。 冯原有口难辩,不明白女孩子之间的别扭怎么能上升成这么严重的问题。 但无论怎么样冯原都意识到自己得罪了喜欢的女孩,挂断了郑笑笑的电话之后,他给南栖发消息道歉,但是道歉的话石沉大海,南栖没有再回复他。 南栖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可纠结的,舅妈一家让她帮张晓悠找工作,那她无视就好了。 但这件事情在她心里是个不大不小的坎儿。 当初爸妈出车祸确实和舅妈一家没有关系,但向前追溯,如果不是舅妈坑了爸妈,让他们花钱投资,爸爸妈妈也不会去旅游散心。 可一定要怪的话,南栖又觉得有些怪自己,明明那句朋友出国只是随口一言,可却让爸爸妈妈觉得她是在羡慕。 南栖闷闷不乐的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存下的与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的合照发呆。 舅妈... 她怂恿爸爸妈妈投资,他们最后钱财两空,她倒是活的滋润,这里面没有猫腻,南栖是不信的,但她问过很多律师,得到的回答都是 告不赢的。 如果... 南栖突然从沙发上坐起身,她眼眸出现了些许碎光,如果...让时屿帮帮自己呢? 时屿的爷爷或许会懂这些,毕竟他是个商人,南栖想到了这层,但有些无法对时屿开口。 她又恹恹的放下了手机。 当初这件事情南栖只知道个大概,舅妈是怎么怂恿爸爸妈妈投资的,他们投资的又是什么项目,南栖通通不知情。 南栖只是在同样是被舅妈怂恿投资的受害者口中得知好像是个什么有关于房地产的项目。 或许可以从张晓悠那里入手。 虽然南栖打心眼里不想麻烦时屿,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突然有勇气去调查这件事情,虽然有可能折腾了很久还是做无用功。 但是...试试呢? 试试吧。 想到了这儿,她回复了冯原的消息,冯原这个人聪明,但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主动组局一起吃饭,让几个人见一面,以为只要把话说开了就可以她们的关系破冰。 南栖原本不想再理他了,可是刚刚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她给冯原回复了消息。 [那好,那就见一面吧。] 那个在超市买的富贵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根系已经腐烂了,南栖照着网上的教程把腐烂的地方剪掉,又把水换了,不知道这几根竹子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做完了这些她给时屿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照片上是已经被整理好的竹子们。 [小竹子们活得好好的呢。] 南栖有些忐忑,她有些怕时屿问自己小白怎么样了,那自己是如实回答还是照着他想象的演下去呢?但还好时屿并没有回复那些让她担心的话。 [短了一截。] 哦,好吧,南栖没有骗到他。 她想要再挣扎一下,[因为这种植物都会缩水的。] 绝对不是被自己养死的。 时屿没有信,但他非常配合,[原来是这样,谢谢小南老师,差点错怪它们是被你养死了。] 南栖决定,如果这几颗小竹子没有存活的话,她就去重新买几颗偷梁换柱。 时屿那里需要耽搁几天才会回来,这几天南栖也没有闲着,她联系了当初处理父母那个意外案件的警察局,然后又赴了冯原的约。 原本郑笑笑是不想来的,可她又害怕南栖被张晓悠欺负,于是也不情不愿的来了。 可以说这四个聚在一起的人心思各异。 张晓悠和大学的时候比瘦了不少,在见到她的时候,郑笑笑还偷偷给南栖发了消息,说这个小绿茶鼻子整得看起来能戳死人。 她保养的不错,头发丝到手指甲,无一处不精致,尽管寒冬腊月,她穿的也不臃肿,与裹着厚实大衣的南栖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郑笑笑打量着她们两个,在心里暗自咬着牙:妈的,输了。 第120章 靠得住嘛 不过郑笑笑觉得张晓悠这张脸再怎么整也没有南栖漂亮,整过容的张晓悠和南栖坐在一起,面上还是有几分相似,毕竟是有些血缘关系在的。 郑笑笑对张晓悠的敌意太过明显,以至于南栖不得不在餐桌下面偷偷的回复郑笑笑。 [别忘了正事。] 哦对了,郑笑笑反应过来,在他们聚在一起之前,南栖曾经交代自己要旁敲侧击的问问张晓悠最近过的怎么样。 她不明白南栖问这些要做什么,但并不影响她答应这件事,南栖不说,郑笑笑也要好好嘲讽嘲讽张晓悠的。 冯原作为组织这场聚会的人率先说了话,“晓悠这几年在国外怎么样?” 本是个寒暄的话,郑笑笑却撇了撇嘴,给了南栖一个眼色。 他怎么说了我的词? 张晓悠温柔的笑了笑,她画了一个淡妆,眼尾的勾勒着眼线,蜜色的唇釉为它增添了一丝温柔,她柔柔的道:“还不错,但国外还是没有国内好,我想念家里人,决定还是回国发展,你们呢?” 她问这话的时候看向的是南栖,南栖对她回以一笑,“我们都还可以。” 冯原见两个人说话还算正常,没有想象中闹得不可开交的地步,他松了口气,叫来服务员在原有的菜单上加了几杯度数不高的酒。 他活跃着气氛,“晓悠,你不是已经回国几个月了吗,这几个月你做什么呢?” 南栖的目光也看向她。 张晓悠将自己的碎发绕至耳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几个月因为回国太兴奋了一直在玩儿,也没好好找个正经工作。” 她用一种很轻松带着些玩笑的语气和冯原说着,“有好工作记得照顾一下老朋友呀,你都给南栖介绍工作了,可不能厚此鄙薄。” 郑笑笑磨了磨牙,南栖却是想的更深一点。 张晓悠看起来并不像需要自己帮助的人。 南栖皱眉,而且舅妈做了那种事情,难道不心虚吗?她怎么能把张晓悠找工作的事情求到自己的头上,张晓悠知道她妈妈和自己说了这些吗? 郑笑笑全程没有说话,是南栖不让她多说的,因为她知道郑笑笑一旦开口必定是鸡飞狗跳的场面,南栖也不太想说话,她现在确实不太能够对张晓悠这个人笑得出来。 这顿饭最后只有冯原和张晓悠是吃得开心的,不过冯原不是没有察觉到张晓悠与南栖两个人连个对视都没有,像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张晓悠最后还大方的抢先一步去结了账,郑笑笑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冯原在送张晓悠上了出租车后折返回来,和南栖道歉,“抱歉,小南,郑笑笑和我说了之后我才知道你和张晓悠的关系不太好,是我多嘴了。” 他神情中带着些紧张,南栖则是摇摇头,“没事。” 冯原顿了一下,察觉到了南栖对自己的冷淡,有些无措,南栖见他的样子叹了口气,“不知者不怪,我真的不介意了。” 南栖现在已经不怪他,或者可以说是根本不在乎这件事了,她满脑子心心念念的都是舅妈哄骗爸爸妈妈投资的这件事情。 冯原没有因此而放松,他在郑笑笑的白眼下还能笑得出来,“那就好,让我送你们回去吧,正好郑笑笑今天也没开车来。” 郑笑笑的车今天送去保养了,有免费的司机她也没有拒绝,轻哼道:“你怎么不去送张晓悠呢,这时候知道送我们了?” 冯原有些无奈,“姑奶奶,小南都原谅我了,你就别为难我了,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关系不好,我真是无辜的,张晓悠问我我就告诉她了,她刚刚的态度不是还行吗,万一你们还有和好的机会——” “打住。” 郑笑笑不想听冯原狡辩,“什么时候态度还行了,你没看张晓悠这个人穿得珠光宝气在我们面前炫耀来了吗,一身名牌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发财了。” 南栖怔愣了一下。 “笑笑...” 郑笑笑扭过头,“怎么了?我帮你教训冯原,你就听着吧。” 南栖甩了甩头,“不是,你刚才说...” “哦,我说张晓悠穿得珠光宝气的,不过她肯定穿了一身假货,要发财也是我先发财。” “看着不像假货啊。” 在场之人中要数冯原家境最好,对这些牌子接触的最多,“郑笑笑,你别这么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诋毁人家做什么?” 郑笑笑睁大了双眼,“南栖,你看他,他还在帮那个小绿茶说话,气死我了,咱们不跟他玩了!” 冯原怒视她,“你别乱说!” 南栖没有仔细去听郑笑笑和冯原说了什么,她觉得浑身发凉。 如果张晓悠过得这么好,那么舅妈给自己发那么多消息是为了什么呢? 烟雾弹吗。 是想...让自己觉得张晓悠过得不好? 那舅妈她...为什要隐瞒,又为什么要主动和自己说话。 舅舅好赌,舅妈家存不下钱还总和妈妈借钱,如今张晓悠的钱...是哪里来的。 她恍惚的上了冯原的车,冯原先把她送回家,再送距离比较远的郑笑笑,在南栖下车的时候,他还再次诚恳的道了歉,南栖游魂似的摆了摆手,转身回家了。 好复杂。 南栖真的不想动脑子。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南栖换上了睡衣,端了盆热水泡脚,她盯着手机出神的时候手机铃声正好响起,她被吓得颤了一下。 是时屿。 “回家了吗?” 南栖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嗯,回家了,你在干嘛?” 她白天的时候告诉了时屿自己要和张晓悠他们见一面的事情,如今她把今天的所见所闻都告诉时屿后,时屿默了一会,“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舅妈很不对劲,可...可律师说——” “那就查查吧,南栖。” 时屿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清,可此刻的他刻意放柔了声音,好像隔着手机知道了南栖的无措与难过。 “有我在呢。” 南栖呐呐的应了声,视线看向自己刚刚洗过的,时屿房间里喂“小猫”的水碗,想勾起嘴角笑,但又没笑出来。 她低头动了动泡在水里的脚趾,轻声哼哼,“你?靠得住嘛。” 第121章 南栖,相信我 时屿觉得自己还算靠得住。 南栖和自己在国外的时候,他就已经叫人去调查南栖舅妈的事情了。 南栖舅妈突然和她说话,或许是有缘由的,之前因为南栖在时屿身边工作,无论是周婕还是时宗铭,又或是老爷子都派了一批人前去调查南栖的背景。 这点时屿曾经和南栖说过,南栖摆摆手,觉得没有关系,这并不冒犯,反正自己的背景清清白白的,也不怕他们查。 时屿猜测是在哪一批人调查的时候惊动了南栖的舅妈,让她以为自己之前做的亏心事暴露了,因此有些急于向南栖证明她没有钱,而她的女儿也落魄到需要南栖帮忙找工作的地步。 南栖想的对,这确实是一颗烟雾弹。 只不过舅妈有些太过心急,没有提前和张晓悠交代好,导致张晓悠在南栖面前露了馅。 如果南栖在国外的时候没有收到舅妈的那条消息,她很有可能不会继续再调查下去,律师已经和她说的很清楚,继续挣扎也没有什么用。 而且这是南栖有些难以在心中言说的隐痛,她是怪自己的,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自己的随口一言。 南栖的心里沉甸甸的。 时屿有条不紊的和她分析着,“既然你的舅妈已经露出了不对劲的一面,那就证明当年的事情的确有隐情。” 要查,但又不能打草惊蛇。 注意到了南栖的沉默,他向对面的人颔首致意,然后站起了身走向窗边,老爷子正和他下着棋,见时屿在忙他眼神示意管家接手棋局。 时屿走到了隔间,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 老夫人的老家很少下雪,冬日里的温度虽低,但并没有海市那么夸张,时屿穿着一个纯白的丝质衬衫,灯光衬得他领口下隐约出现的锁骨冷白,时屿看着外面的风景安慰她,“南栖,相信我。” 只要南栖愿意让他插手调查,最迟三天这件事情就能有个结果,如果南栖不愿意,不想纠结过去,那他也不会再劝。 南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泡脚的水已经逐渐转凉,时屿很有耐心,他不说话,就在电话那头安静的等着,某一瞬间南栖觉得时屿可能挂断了电话,可把手机移到眼前,却看到正在通话中的提示。 她把脚从泡脚盆里移出来等它晾干,小声道:“那...麻烦你了。” 时屿垂眸笑了下。 他摩擦着金属质感的手机,又和电话那头的人交代了几句,叫她暂时不要和舅妈说太多话,以免让她警觉。 还说了这边的空气很潮湿,南栖的薯片如果过了夜一定会变得软趴趴的,和她讲了安葬好奶奶后过几天就可以见面了。 南栖静静的听着,直到她打了声哈欠,电话那头的时屿才止住了嘴。 他们互道了晚安。 老爷子盯着棋局,这是他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听到时屿说那么多的话。 短短的半个小时,老爷子甚至觉得这几句话比这十几年来时屿说的话都多。 时屿放下手机后,他的棋局也胜负已分,因为分心听着时屿打电话,管家险胜。 管家笑了笑,“承让了,先生。” 老爷子摇头,“老咯,一分心连怎么下棋都想不起来了。” 时屿的声音压得很低,老爷子没有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但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有了麻烦。 “要帮小南处理什么麻烦,你尽管去找滕佳。” 走回房间的时屿看向老爷子,虽然已经到了晚上,但老爷子精神气十足,因为时屿还在房间里,所以他没有抽烟,烟瘾犯了就只能喝喝茶水。 他交代时屿,“等你奶奶这件事彻底结束,你就回去吧,我在国内待的不习惯,和老姜再陪陪莲心也该走了。” 他看着时屿和自己年轻时有几分像的眉眼,感叹道:“故人已逝,珍惜当下。”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告诫时屿,还是在提醒自己。 说实在的,老爷子根本舍不得时屿,他一个人在国外清静是清静,但寂寞也是真的寂寞。 他倒是有个儿子,但老爷子不想见他,在时宗铭签了协议之后,他就让他和周婕守了一夜的灵,然后放他们离开了。 老爷子是个通透的人,尽管心里不舍,但他还是松口让时屿走了。 小南这个孩子他觉得不错,如果能早点儿结婚,让自己早日抱上曾孙子就好了。 如果没有缘分...那也强求不得。 从某种方面来说,老爷子已经没有年轻时候那种想得到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哪怕要抢过来的那股劲了。 唯一让他思念,让他执着的人在几天前已经离世。 时屿不知道老爷子心里所想,他点头,“谢谢爷爷。” 老爷子一边咳一边笑,“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小屿,我和奶奶都希望你开心。” 开心就好了,旁的不需要你管。 - 南栖的竹子最后还是养死了,在得知时屿明天就要回来的时候,她悄悄的把那几颗光荣赴死的富贵竹全都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去超市新买了几根。 新竹子又粗又直,价格也比之前的小竹子们贵了很多,她整理好了房间,舒了口气。 张晓悠的现状让她很在意,在意到郑笑笑都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她觉得南栖这个人是个聪明且迟钝的人,从来不会让不值得的事情让自己不开心,这个不值得的事情包括张晓悠。 可最近南栖对张晓悠的在意多了些,在她的百般追问下,南栖终于和她说出了实情。 她们煲电话粥聊了很久,南栖说了自己和张晓悠的关系,说了怀疑张晓悠的妈妈也就是自己舅妈骗了爸爸妈妈投资的钱,还说了自己对爸妈死去后的愧疚。 郑笑笑在电话那头听的心惊,她咬牙切齿的对南栖喊着,“你个死丫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自己憋着不累吗?你要气死我了。” 南栖眯着眼睛笑,她靠在餐桌上摆弄着放在桌子上的小熊猫玩偶,“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嘛,你最近不是也有事情要做,等你闲下来,我这不立马告诉你了。” 南栖说的事情是郑笑笑前阵子闹离婚的事情。 郑笑笑知道南栖说的是借口,“南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想告诉我。” 第122章 懦弱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惜南栖不是。 郑笑笑一边叹气一边想,南栖这个人什么都要憋在心里。 南栖知道郑笑笑是担心自己,她软声哄着她道歉,郑笑笑也没有真的生气。 她就是觉得自己有些心疼南栖。 她一边心疼一边嘴里骂着张晓悠,连她那个素不相识的南栖舅妈也要骂。 南栖知道郑笑笑一直是个直爽的人,她心里有些暖意,想起时屿跟自己说的话,告诫郑笑笑,“你可别主动去张晓悠面前找麻烦,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放心吧,我又不蠢。” “你那个朋友什么来头能帮你调查这个,律师?不对呀,你不是说他社恐吗?怎么会是律师呢,虽然长得不错,但是...他帮你调查,能行吗?” 郑笑笑在心里琢磨的时候,南栖就对她神秘的笑,“什么身份可不能告诉你,反正我相信他,他肯定靠得住。” 南栖似乎已经忘了,之前在和时屿打电话的时候还在质疑他,现在在郑笑笑面前倒开始维护时屿了。 南栖觉得这大概还是一种老母亲心理,在家怎么说孩子都行,在外面就下意识的维护起自家孩子了。 可...又不是,南栖就是觉得不想有人说时屿的不好。 郑笑笑想帮南栖,但是她对投资这件事情确实一窍不通,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听南栖的话,不去张晓悠面前乱晃。 她声音温柔,“南栖,无论怎么样你还有我呢。” 南栖弯了弯唇,轻轻的嗯了声。 时屿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南栖已经知道这两人对自己是不一样的,具体不一样在郑笑笑和自己说这些的时候她很感动,但...不会脸红。 郑笑笑原本想挂断电话去咨询咨询律师的,但南栖拦住了她,“笑笑,我有一个朋友,她——” “你说的那个朋友该不会就是你吧?” 郑笑笑怀疑的看着电话那头的南栖,南栖的脸也越来越热,“...不,不是,算了,我不问了,再见再见。” - 隔天时屿回来的时候,他身边还站着滕佳,滕佳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在南栖的目光看向自己时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小南,你想知道的东西我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 老爷子在国内的助理不少,但滕佳是这些助理的老大,她的业务能力不用怀疑,因此在老爷子说可以让滕佳帮忙的时候,时屿毫不客气的找了滕佳。 南栖愣了一下,她的心脏跳动的速度有些快,“先...先进来吧,外边冷。” 虽然滕佳个人的习惯是不进雇主的家门,可现在这些事情不是一言一语能概括的,她向帮自己找了拖鞋的南栖道了谢,先一步进到了房间里面。 后一步进来的时屿和南栖对视,南栖侧过了身体给时屿让位置,“进来吧。” 时屿手里托着个大号的黑色行李箱,这里面属于他的行李很少,大多数都是老爷子让自己带给南栖的东西。 他把行李箱放在门口,“爷爷让我给你带了礼物。” 南栖点点头,“帮我谢谢爷爷。” 她眼神瞥向已经脱了大衣在沙发上坐好的滕佳,心里有些忐忑,时屿抬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别怕。” 南栖轻轻点头,抚摸着自己的手还带着外面的冷气,离开的时候碰到了她的侧脸,让她知道对方的手还是照如往常的凉。 她不怕的。 时屿的面色不太好,这几天总是奔波,不仅要忙着奶奶的事情,也要分神去操心南栖这边的事。 他有些疲累,滕佳建议等自己整理好了这文件里的所有内容后明天再过来,让他好好的先在家里休息,但被他拒绝了。 南栖趁着时屿在换衣服,在厨房泡了三杯热茶出来,时屿镇定的样子让南栖也放松了一点,这么久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分钟。 被热水冲泡的茶叶散发着些热气,南栖端着茶杯放到茶几上。 她坐在了滕佳的身边,而时屿搬了个矮凳过来,坐在她们的对面。 滕佳见南栖神色紧张,也不说废话,直接把文件里面的东西摊开摆在茶几上直入主题。 “小南,当初那个投资案我从头到尾看了遍,又找了各业界权威的专家,确实存在很多问题,比如你的爸爸妈妈当初签的合同是房地产投资,可合同上写的房产公司很不对劲。” 她顿了一下,把自己收集到的资料放到南栖面前,“这是一个空壳公司,法人是你舅舅的好友。” 见南栖的脸色越来越差,时屿抬手把她刚刚泡的热茶朝她的方向推了推。南栖呼了口气,把手放在杯子上暖手。 “所以...是和舅舅舅妈有关吗?” “没错。”滕佳点头,“具体的细节我们还没有查清,但大致脉络已经有了雏形,你说你之前找过律师,我估计那些律师根本没有仔细去查合同上的房产公司。” “程慧,也就是你舅妈还有她丈夫张振国名下并没有太多固定资产,但他们的女儿张晓悠名下的资产已经过了百万。” 滕佳梳理到这突然收到了时屿的视线,时屿凉凉的看着她,“精简一点。” 滕佳噎了下,把原本已经压缩的话又压缩了一遍,“所以我觉得这是一场合伙诈骗,事情到现在也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小南,现在是上诉的最好时候,如果拖得太久证据会越来越难收集的。” “我知道了。”南栖的声音很冷静,她还记得和滕佳道谢,“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滕佳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南栖,“这是我认识的律师,你可以联系他。” 南栖送走了滕佳,看着桌子上的文件出神,这两天她买了两本关于金融投资方面的书,也多少对投资有所了解。 看着合同的复印件,南栖并没有看出上面有什么不对,舅妈这次的骗局应该是精心策划。 可妈妈对她这么好,为什么? “时屿。” 南栖轻轻的说着,声音有些颤抖,“如果舅妈没有突然找我说话,冯原没有找张晓悠一起吃饭,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过头去查这件事。” 她孑然一身,害怕,自责,痛苦,这些情绪像下水道里又黏又腻的恶心垃圾一样缠着自己。 她懦弱。 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不能让他们亲眼看着舅妈进监狱,真是可惜。 第123章 我陪着你 郑笑笑之前说过,说她像个小太阳一样,可南栖知道自己不是。 她不勇敢,只会逃避。 见时屿没有说话,南栖咽下了喉间的苦涩,抬手端起茶杯,身体却在嘴唇碰到杯里的水时颤了下。 茶水刚刚沏好不久,还没有彻底变凉,南栖被烫了一下,手下意识的松开让杯子掉在了地上,因为地上铺着地毯,南栖最喜欢的这个小熊图案杯子并没有被摔坏。 这是南栖难得的情绪低落的时候。在时屿面前,南栖表现的很开朗活泼,一些小挫折她只会笑笑,然后睡一觉就忘了。 但这件事情不一样,时屿真的能感受到南栖对这件事情的认真。 因此他思考得更加谨慎。 看着面前有些无措的女孩儿,时屿轻轻叹气,走到她面前担忧的看着她,唇瓣因为接触了热水被烫得有些红,但好在南栖反应的很快,并没有被烫伤。 他去接了一杯凉水给南栖含着,倾洒在地上的杯子被他拿了起来,面对南栖隐隐闪烁着泪光的眼,他抬手蹭了蹭,“不许哭。” 南栖忍住了,她真的没有哭,她不想在时屿面前表现的太可怜。 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她去做,现在不是该哭的时候。 滕佳离开的时候已经给了南栖足够多的提示,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联系滕佳推荐的律师,然后一起搜集证据,将舅妈告上法庭。 她要拿回属于爸爸妈妈的东西。 至于亲情,南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方面的事情,舅妈已经对爸妈那样了,她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去顾念什么并不存在且虚无缥缈的亲情。 在时屿收拾地毯上的水渍时,南栖加上了那个律师的微信。 律师自我介绍说姓黄,滕佳之前和她沟通过,现在已经大概了解了整个案件。 [南栖女士,请您放心,这件案子在收集到完整的证据后,我有十足的把握,在这之前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你现在方便吗?] 南栖轻轻呼了口气,[方便。] 律师当即给她打来了电话,南栖接过电话,电话那头是一道沉稳的女声,“您好,我姓黄,我想知道...” 她们在打电话的时候,时屿把行李箱的轮子擦干净了之后把它拖到南栖面前打开,里面是一些城市特产,还有小巧精致的工艺品。 老爷子十分懂得分寸,知道如果送给南栖贵重的东西,她就算收下了也会心有负担,于是挑的都是些精致的小玩意儿。 南栖一心两用,一边回答着黄律师的话,一边看着行李箱的东西,“嗯,是的,舅妈一家应该一直生活在槐城。” 时屿没有去听她们说话,因为他已经在滕佳那里知道了所有,包括调查这件事情的一个难点。 黄律师说,“南栖女士,是这样的,我们需要联系和你父母同为受害人的投资者,了解一些事情,但是那两名投资者对我们有着很大的敌意,我想如果你有时间可以亲自去那边看看,他们认识你的父母,见到了你后,说不准会愿意说说这件事。” 黄律师的意思是,让南栖去槐城。 槐城是海市的一个周边城镇,也是南栖曾经的家。 南栖非常抵触那个地方,因为在那片土地站着的每一秒都在提醒她,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那个宠着她的哥哥,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南栖果然犹豫了一下,不过她只停顿了几秒钟就告诉黄律师,“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黄律师又交代一些事情,比如和那两个同为投资受害人说话时的话术,南栖认真的听着。 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捏着个什么探到了她的嘴边,南栖对时屿不设防,下意识的张开嘴,下一秒一个冰凉的冰块被塞入了自己的唇中。 刚刚被热水烫到有些隐痛的舌尖抵住了那块冰块。 顾及着南栖还要说话,时屿挑了一个不大的冰块,见南栖把它含着,他起身不着痕迹的捏了捏蹭到南栖唇角的指尖。 南栖朝他弯了弯眼睛,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挂断了电话的南栖好奇的坐在地上看这摊开的行李箱,里面的小物件齐全,大多数看着就知道是讨女孩子欢心的东西。 老爷子为了能早些抱上曾孙子操了不少的心,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他和管家挑的。 南栖非常喜欢里面的东西,老爷子想的很对,如果是贵重的东西,南栖可能会觉得心里不安,但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可爱的摆件,还有很有特色的工艺品。 原本沉重的心里开心了一些。 “怎么还给我带礼物呀?” 时屿轻轻点头,“喜欢吗?” “喜欢!这个小猫超级可爱。” 南栖拿起地上的木雕小猫放在手心,“这个是你挑的吗?” 不是,是管家觉得年轻的女孩会喜欢这个。 但时屿只瞥了一眼就点头,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是。” 南栖哼着歌把行李箱里的小东西拿出来放在房间里摆好,装饰房间的这个行为或许有些治愈,南栖的心里松快了不少。 她一边调整着摆件的位置,一边询问时屿,“我最近可能要去一趟槐城,你...要一起吗?” 她碎碎念着,“槐城有很多旅游的人去呢,那边的风景不错,物价也便宜,而且有很多早市,可热闹了。” 时屿因为看到一个摆件上蹭到了一些泥印,所以用湿巾仔细的擦拭着它,没有及时回话。 南栖有些急,她小声的道;“你说话呀,要不要一起去,反正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看着时屿苍白的脸色和眼下若隐若现的青黑,她又止住了嘴,“算了,你在家好好休养吧,身体最重要。” 时屿失笑,“没关系,本来也打算陪你一起去的。” 南栖翘了翘嘴角,“真的吗?” 她心情不错,说了实话,“其实我就是有点害怕,想让你陪着我。” 南栖的诚实让时屿的动作一顿,他眼底的笑意浓厚,他把擦拭好的小猪摆件放到南栖面前,轻轻颔首,“我知道。” 所以我陪你。 第124章 槐城 南栖只把自己要去槐城的这件事情告诉了郑笑笑,郑笑笑有些担心,“你们两个去真的行吗?不然我陪着你们一起去吧。” 打电话的时候,郑笑笑正在陪着她的爸妈买年货,虽然距离春节还有一段日子,但是大家早早就屯起了年货,郑笑笑的爸妈尤甚。 郑笑笑和南栖吐槽这么早就把干果买好,等到除夕的那一天,或许还不用等到除夕,她就会把这些干果当零食吃光。 郑笑笑邀请南栖去她家过年,但是南栖余光瞥了眼时屿,没有马上答应,“唔...再说吧。” 关于郑笑笑想要陪她去槐城的这件事她拒绝了,因为郑笑笑这段时间开始忙起来了,忙着准备年货,也忙着应付她爸爸妈妈给她准备好的相亲。 刚刚离婚不久,但是有些钱的郑笑笑在相亲市场上还蛮受欢迎的,郑笑笑的妈妈也鼓励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要找到新的男朋友就会忘掉之前那个渣男。 虽然郑笑笑说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可她的妈妈偏偏不信。 她和南栖抱怨着,“比起去相亲,还不如跟你去槐城呢。” 南栖安慰了她好一会儿,郑笑笑背着她的爸妈小声和南栖说着,“我真的不想再结婚了,这么单着挺好的,也挺自由。” “算了,先不和你说了,我要和我妈去买对联了,要不要帮你也带一对?” “不用啦,谢谢笑笑,我有时间会自己去买的。” 郑笑笑有些遗憾,“好吧,去槐城了之后记得和我报平安啊,千万别和你那个舅妈打起来。” 南栖用力点头,“放心吧笑笑,我应该不会遇到舅妈。” 南栖并没有做好去见舅妈的心理准备,因为印象中的那个舅妈每次来家里借钱的时候都是温温柔柔的。 她长得很瘦,还经常被酗酒的老公打,因此妈妈觉得她可怜,每次都会塞给她很多家里的水果让她拎走。 南栖实在想不到这样温温柔柔的舅妈会是坑害爸爸妈妈财产的其中一个人。 甚至说动爸爸妈妈投资的就是舅妈。 南栖不想见她,也不想质问她什么,就算质问了又能怎么样?南栖知道舅妈这个人就是为了钱,除了钱,南栖也想不到舅妈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找到证据,然后法庭见,这样就好了。 原本南栖打算明天就动身的,但是时屿的状态看起来实在不太好,他是个善于隐藏的人,身体上难受,他可以隐忍不发,可面上毫无血色的样子他隐藏不住。 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南栖打算后天动身离开,明天让时屿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 今晚的南栖在床上辗转难眠,因为即将回到槐城。 在当初离开那里的时候,南栖曾经在心里想过永远不要再回去了。 可没想到只过了几个月,她又重新踏足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槐城虽然地方不算大,但是轻工业发达,有不少做日用品的公司选择在这里建厂。 南栖和时屿到达槐城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槐城下雪,雪下的不大,但今天正好刮着北风,风裹挟着雪打在人的脸上,有些麻木的疼。 好在酒店是提前定好的,南栖仔细算了算和时屿认识的这段时间,她和他去了很多地方。 先是在跨年那夜把他捡回了家,后来又是去雪松村玩,再跑去国外找他,现在又和他来了槐城。 好像自从选择了去那家疗养院面试之后,她之后生活里的每一寸痕迹都有时屿的身影。 南栖来不及感叹,原本她订了两个大床房,但是时屿知道后就联系了酒店换了个顶楼的套房,这个酒店已经是槐城最好的酒店了,套房的价格有些贵。 当南栖问起时屿的时候,时屿认真的看向她,“你要让我一个人睡吗?” 可就算住在套房里,两个人也不在同一张床上睡啊! 但南栖没办法说不,于是来到槐城的第一天,他们入住了这个酒店最高级的豪华套房。 南栖觉得自己像个乡下人,这间套房的面积要比他们所在公寓的面积大个几倍,里面的设施齐全,连厨房都比他们家的客厅要大不少。 南栖挑了一间有阳光的房子,见时屿挑了一间光照不好的房间,还拉着他把他的行李放在了朝向阳光的房间,告诉他,“你总不晒阳光,身体会不好的。” 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却又因为担心时屿而硬生生的转移了注意力。 黄律师给了她那两个受害人的地址,离这里不算远,南栖伸着懒腰在窗边眺望,她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我的家。” 时屿走向她的身侧,眯了眯眼睛,“哪?” 南栖蹭到时屿面前,拿起他的手往西边的方向指了指,“那边从右往左数第二个楼,我家住在7楼。” 这里正好能看到南栖以前的家。 南栖心里有些难受,“可惜现在已经回不去了,那个房子里不知道住着谁。” 当初南栖的父母买这个房子的时候,为了省钱,大多数地方都是自己装修的,父母溺爱她,属于南栖的房间用了粉色的漆粉刷,连床都是粉色的。 南栖轻轻的叹气,如果可以...她想把这个房子买回来。 槐城的高楼大厦很少,生活气息很浓郁,以至于这里的小型商场有很多,南栖对这里很熟悉,拉着时屿去吃从小吃到大的一家店。 这家店在一家小型商场里面,是一家专做海鲜的店,因为性价比不错,现在又正是周末,所以要等位,南栖取了餐号,带时屿到一家卖小饰品的店里闲逛。 南栖盯着商场的转角,正想转身告诉时屿自己看到了梳洗的人,就见他拿着店里的购物篮在往里面扔着可爱的发夹,几乎是每个发夹都被他拿了一个。 南栖屏住呼吸,拉了拉他的衣角,“你买这个干嘛。” 这种店里的发夹要比市场价要贵,南栖喜欢在这里闲逛,但并不会买。 时屿手上的动作没停,“送你。” 她一脸紧张的凑到他面前,“别买这个了,我刚刚好像看到我舅妈了。” 槐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偶然遇到也是有可能的。 第125章 分寸 南栖紧张了起来,她有些无法确定刚刚那一眼是自己有些太过草木皆兵而产生的幻觉,还是真的看到了舅妈。 她的心里有些不踏实,抬脚打算追上去看看,时屿把篮子放在前台示意一会回来结账,跟在了她的后面。 南栖有些怯意,“我们要是追上去被舅妈发现怎么办?” 时屿常常不懂南栖,“受到伤害的是你,你怕什么?” 南栖动了动唇,“我...不知道。” 他们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南栖的舅妈,南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眼花了,她叹气,“算了,走吧,去吃饭。” 在回到餐厅之前,时屿去了那家首饰店,把那一篮子的发卡全都买了下来,南栖动了动唇想说这么幼稚的东西她高中毕业就不会再戴了。 可当时屿挑了一个小熊发夹别到她的头上时,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期待,南栖就把那句即将说出口的拒绝咽了下去。 她摸了摸头上的发卡,“很可爱,谢谢。” 他们吃了午饭,每当南栖想起刚刚眼花时看到了舅妈的身影,她的心里就会有些沉重。 算了,不想了,她们早晚会见面的。 她轻轻呼气,这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才离开没几个月,除了商场外的大型广告牌,街道上的布局哪里都没有变。 他们在商场逛了一会,然后坐在了一家咖啡厅里,时屿真的变了好多,虽然少言寡语,但已经愿意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排队等咖啡了。 而南栖正坐在咖啡店的椅子上看着手机里黄律师给自己传来的消息。 两个受害人一个姓赵一个姓魏,都住在海城,前者是舅舅的工友,后者是舅妈之前的同事。 南栖苦笑,舅舅舅妈这一家只坑熟人。 面前的桌子上出现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这只手上握着一杯加了很多冰块的咖啡,商场里的空气很热,刚刚南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在意识到见到舅妈的时候出了一身汗,就算吃了一顿饭身上的燥热也没有缓解。 她没有咖啡店里其他人品尝咖啡时的惬意,对时屿说了一声谢谢后就直接牛饮了一大口,杯子里的咖啡瞬间少了大半,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时屿,我是不是有点不争气?” 她蹭着咖啡杯上的水渍,“爸爸妈妈如果在天上看着我,一定会这么想我的,舅妈一家害他们赔了钱,我竟然这么怂,连见舅妈都不敢。” 她搓了搓自己的脸,“我真没用。” 南栖的逃避和难过来自于她恐惧自己发现真相,这意味着她前几个月的逃避是错的,意味着她因为不折不扣的愚蠢,因为对家人死亡的逃避才让舅妈一家逍遥法外这么久。 可这些都是事实。 她也不明白自己矫情个什么劲,自己应该勇敢一点当面和舅妈对质,但想到舅妈之前出现在自己家时总是温温柔柔的告诉她要好好学习,告诉她一定要有出息的事,她又歇了气焰。 时屿认真的告诉她,“你已经很勇敢了。” 南栖点点头,告诉时屿,“我们来都来了,一定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时屿,谢谢你陪我。” 她掰着手指算着,“之前你陪我去村子里玩,去看冬捕,然后我在国外陪你,这次又轮到你陪我了,算来算去我还是欠你的。” 时屿想勾起嘴角对南栖笑,但失败了,他垂眸,“我们之间没什么欠不欠的。” “那可不行,这件事情你不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吗?等一切结束后我请你吃大餐。” 南栖习惯了这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算是朋友也要有来有往的,就比如她和郑笑笑每次出门吃饭都是你请我一顿,我请你一顿的。 这并不代表她们的关系不好,只不过南栖觉得人和人的相处总不能有一方是吃亏的。 她觉得这种有来有往的相处,对时屿和自己的关系来说也非常适用。 南栖盯着咖啡杯出神,没有注意到时屿眸光里的失落,他的目光总是凉凉的,此刻正打量南栖裸露出来的白皙后颈。 他不懂南栖为什么要和他算得那么清楚,在南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时屿甚至觉得自己和南栖的一个普通朋友一样,可转念一想。 他不就是普通朋友么。 最多再亲近一点,南栖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出事所以搬来了楼上,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可仅此而已。 她像可怜一条落水的,湿漉漉的狗一样关照他,尽管时屿知道,南栖的眼里并没有怜悯,但他知道南栖把自己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对象。 很有分寸,但时屿不想要这样的分寸。 时屿闭了闭眼,他对这种不太对劲的关系感到无措,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难道要告诉南栖,告诉他说他们两个人为对方付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南栖当然不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她对每一个人都很亲近,但对每一个人都有分寸。 纵使时屿没有谈过恋爱,但他也知道,如果他真的到南栖面前和她说出这些话,南栖会觉得无措,除此之外还会让两个人的关系不再保持这种微妙的平衡。 容貌绮丽的青年转移了视线,他把目光放在面前的玻璃窗上,被擦得干净的玻璃窗映照着他的脸。 时屿不得不承认这张脸上的表情如今精彩极了,不甘,阴冷,还有像是被主人抛弃时的失魂落魄。 因为他发现自己和南栖并没有亲近到那种不分你我的地步。 他试图翘着嘴角笑,但扯出的笑意并不像之前那样是温润的。 她为什么跟自己算得这么清楚? 视线触及南栖头上的小熊发卡,他又强行让自己不再向玻璃窗的方向看。 南栖没有注意到他的不高兴,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去找那两个投资受害人的事。 而时屿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他就这么陪南栖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听南栖决定,“不然我们今天晚上就去拜访那个赵叔叔吧。” 她声音里带着些强撑着的疲惫,“我有些等不及了。” 南栖想去,时屿没有阻止的理由,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给南栖找麻烦,然后在南栖看不见的地方吃了一片随身带着的药。 第126章 赵胜 时屿从小就不喜欢吃药,因为药是苦的,也因为他小时候嗓子很细,每次吃片状的药之后都有些咽不下去。 十次大概会有七次,他会因为咽不下去而满脸泪痕的把药吐出来,不过那时候的他并不痛苦。 因为他还小,有温柔的奶奶哄着他,耐心的把药弄成粉末,配着冰糖水让他吃下去。 又或是把大片的药掰成碎块儿再让时屿吃,吃完了药后还有甜甜的糖果让他含在嘴里压制药的苦味。 时屿面无表情的咀嚼,嘴里响起了嘎嘣嘎嘣的声音,随后是苦味蔓延口腔,他面不改色的把药咽了下去。 结账回来的南栖有些好奇的看着时屿,“你在吃什么?” 时屿喉头滚动,随着吞咽的动作结束,他哑着嗓子道:“冰块。” 咖啡杯里的咖啡已经被喝过,但里面的冰块儿还没有完全融化,南栖没有对时屿的话起疑。 “走吧,我们去拜访一下那个赵叔叔。” 这位姓赵的投资者住在城东的村子里,这边都是厂房,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区域,类似于海市的城中村,虽然位置有些偏僻,环境也并不算太好,但烟火气十足。 南栖花了四块钱在街边卖包子的摊子上买了两个肉包,梅菜猪肉的馅料让包子的内馅除了肉香还带着一股梅菜的鲜甜。 这是南栖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南栖手里因为包子的热度暖洋洋的,又因为尝到了好久没吃到的口味感到幸福。 现在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有利的,她并不需要害怕,也不能再像刚刚看到舅妈时那样惶恐了。 南栖在心里催眠着自己,千万不要退缩,这没有什么可怕的,更何况—— 她偏过头,看向拿着包子暖手的时屿,更何况他在身边,南栖多少多了一些安全感。 南栖在心里想着时屿确实是个小少爷,他不会像自己一样边走路边吃东西,这个包子对他来说或许只有暖手的作用,等到达了赵叔叔的家,他也不会咬上一口。 事实证明南栖是对的,时屿确实一直在拿着这个包子,也并不打算在路上吃掉它。 时屿并不是什么小少爷做派,在南栖吃东西的时候他也曾劝过南栖,寒冬腊月吃东西会把凉风吃进肚子里,总之下场都不会太好。 南栖才不听他的,她从小就这样,从来没有因为这个生过病。 南栖口中的赵叔叔叫赵胜,作为舅舅的工友他现在还在工地工作,之前的投资或许让他元气大伤,积攒了半辈子的钱全都砸了进去。 南栖知道在他面前旧事重提那些不好的事情难免会让他心情不好,因此在拜访赵胜之前,她还在街边买了些水果带过去。 赵胜家的院子很大,地面由红砖铺的,房子是两室一厅的基础格局,南栖在门外做好了心理准备,抬手敲了敲门。 不多时就有人过来开门了,这人应该是赵胜的妻子,她围着围裙,右手还拿着锅铲,好奇的从家门向外望去。 见是一对长得漂亮的陌生男女,她扬起了声音,“谁啊?” 南栖的脸上挂着笑,“阿姨,您好,请问赵叔叔在家吗?” 那女人一听是来找自己老公的,忙招呼他们,“他去卖山货了,得一会才能回来,外边冷,你们进来坐坐吧。” 南栖接受了女人的好意和时屿进到了院子里,她长得漂亮,嘴又甜,不会有长辈不喜欢她,赵胜的妻子也一样,对这个不知道因为什么来找丈夫的南栖有着天然的好感。 她当然没有想的太多,她的丈夫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人老实的很,况且面前这个小姑娘这么漂亮,根本没有看上自己老公的可能性。 时屿围着个黑色的围巾,只露出了冷峻的眉眼,他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眸光微动,想对南栖说些什么,可南栖已经先一步走进了屋子里。 他叹着气,拎着手里的水果跟了上去。 屋子里的暖意十足,赵胜的妻子招呼他们在客厅坐下,还拿了炒花生出来给他们吃,之后就忙活着去翻炒锅里的菜了,南栖让时屿把带过来的水果放在角落,静静的等着赵胜回来。 原本应该陪着南栖坐在沙发上的时屿站起了身,走向了厨房的方向,赵胜的妻子背对着他们在炒着菜,厨房的菜香味浓郁,抽油烟机正在稳定的工作着。 这个家虽然不算大,但胜在温馨,屋子里的角落摆放着被照顾的极好的花草。 时屿的眸光扫向女人的背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南栖拉着他的袖口,“不要乱走,这是别人家,你这样很不礼貌的。” 可她又不觉得时屿是个不礼貌的人,小声的问着他,“你在看什么啊?” 时屿动了动唇,“她。” 南栖愣了下,“你饿了吗,不是刚刚吃过饭不久,哦对了,你还有个包子,先垫垫,一会儿我带你去我们这超级热闹的小吃街。” 时屿不饿,也不喜欢热闹,可他没有拒绝南栖,因为他在出神。 厨房里的女人把手里的菜炒好后就没有再继续忙了,正好赵胜也从外面回来了,对于家里出现的这两个陌生人,他表现的很意外。 南栖拘谨的站起身,“赵叔叔,你好,我们曾经见过,你还记得吗?” 赵胜有些印象,皱着眉点头。 当初南栖的父母去世之后,她曾经在父母的葬礼上见过赵胜,他和父母投资了同一个项目,彼此应该是认识的。 她也是从赵胜的口中知道了父母投资的项目和房产有关。 赵胜顿了一下,“我记得你,你来找我做什么?” 南栖紧张的抿了抿唇,她和时屿对视一眼,把心里准备好的话说出了口,“赵叔叔,我想问问你当初那个项目的细节。” 赵胜的脸冷了下来,他下了逐客令,“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再提,你们赶紧走吧,我要吃晚饭了。” 南栖动了动唇,“...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说。” 第127章 同流合污 她有些紧张的解释,“赵叔叔,我不是来旧事重提让你心情不好的,我是想调查之前的那个项目,现在需要你的帮忙才行。” 她察觉到了赵胜对这件事情的抵触,补充道:“就耽误您五分钟的时间,行吗?” 赵胜一拍桌子,对南栖怒目而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调查出什么来,不要来跟我寻晦气,赶紧走。” 南栖不明白,赵胜为什么一提到那个项目的事情就发了脾气,自己调查这件事情明明对他也是有利的。 她还想再劝劝赵胜,时屿突然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臂,告诉她,“走吧。” “可是...” 南栖转头盯着赵胜,站起了身,“赵叔叔,你为什么非常抵触我来问这件事情,你好像很心虚。” 南栖突然想到了赵胜不愿意说出实情的理由,没错,因为他心虚。 她现在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但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她抬脚正要跟着时屿走开,离开前脚步一顿转身把他们在街边买的那些水果拎走了。 才不要送给他们。 南栖把有些沉的水果分给了时屿一袋,她不明白赵胜为什么会心虚,心里有一种隐隐的猜测,她又不敢相信。 时屿盯着南栖,南栖现在有些失落的垂下头,不过她很快就缓和好了自己的情绪,“没关系,还有一家,我们明天去拜访一下魏阿姨吧。” “不要去了。” 时屿的声音很凉,这种冷意一下子钻入了肺腑,让南栖颤了一下。 南栖停住了脚步,她抬头看向时屿,“为什么不要去?我还要调查当初那个项目的细节呢,黄律师不是说了由我出面,他们更容易卸下防备心吗?” “没关系,赵叔叔可能被那件事情伤害的太大了,我们明天去问问魏阿姨,魏阿姨的家庭条件要比周叔叔好很多,我好好和魏阿姨说,她一定会松口的。” 南栖吸了吸鼻涕,“还好我们都把水果拿回来了,虽然没有多少钱,可我就是不想便宜那个赵胜,明明调查这件事情是对他有利的,万一我胜诉之后,舅妈把那些钱都还回来了呢?” 她还要说什么,但时屿的下一句话成功的让她垂下了头。 “南栖,你的那个赵叔叔和你的舅妈是一样的,都在那个项目里获得了好处,所以你口中的魏阿姨大概率也一样,和他们同流合污。” 南栖的睫羽轻颤,不知道是因为想要哭,还是因为被寒风吹的,她的鼻尖有些红,听到了时屿的话后她有些呆呆的看着时屿,语无伦次的道;“不,怎么可能...他们还出席了我家人的葬礼呢。” 时屿有条不紊的和南栖分析着,“院子里的砖墙是新砌的,厨房也是刚刚装修没多久的,厨房的厨具的价格很昂贵。” 时屿平时并不关心厨具的价格,她是听南栖做饭时候的感叹才记在心里的,之前南栖在公寓的厨房做菜时曾经感叹为什么有钱人家的锅和铲子都要几百块。 等做完饭后她尝了尝,又和时屿说着,其实贵的铲子和便宜的铲子做出来的菜都是一个味道的。 时屿记在了心里。 赵胜家的抽油烟机都和时屿所在的公寓是一个品牌,更何况其他的家具家电看起来都平平无奇,其实价格都并不平价。 时屿的心里有个猜测,赵胜得到了一笔不义之财,但他既不能把它存在银行卡里——因为害怕暴露,也不能拿着钱肆意挥霍,因为太过张扬,于是只能把家里的厨具,家电都换成新的。 他轻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房间的花盆里埋着现金。” 负责调查他们的人再怎么严谨也没有严谨到连购买家电的价格都要调查的清楚的地步。 不仅如此,时屿还注意到赵胜是开着车回来的,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二手车,但车是应该是刚刚修整过的,车漆,还有车的轮胎都是新的。 他害怕在4s店大张旗鼓的购买车会引人注意,所以在一个倒卖车的车贩子那买的车。 足够谨慎,怪不得滕佳派去的人没有查到。 毕竟那些人只是把他们当成一个被坑骗的投资者,重点只调查了当初那个项目的事情。 昔日的受害者转眼就变成了坑害南栖父母的加害者。 南栖心里难以接受时屿的说辞,她已经全然明白了时屿的意思。 时屿看着南栖颤抖的双唇,看着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中微微颤颤的挤出了几个字,“时屿,我肚子疼。” 刚刚在脑中准备好的安慰的话没有说出口,时屿无奈的拎过她手中的水果,“都告诉你了会不舒服。” 他指的是南栖刚刚不听他劝告非要顶着寒风吃包子的事情。 南栖的肚子疼得突然,在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冷汗都冒了出来,时屿一手拎着沉甸甸的水果,一手把南栖抱了起来。 南栖惊呼一声,双手揽在了时屿的后颈之上,面对时屿近在咫尺的脸,她的耳根热了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还能走。” 时屿没让她继续逞强下去,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南栖悄悄抬眼看着时屿线条流畅的下颌,“谢谢哦,谢谢抱我回来,还有赵叔...赵胜的事,如果没有你提醒我现在还傻傻的相信他呢。” 时屿低头看她,“从他驱赶你的时候,你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了,不是么。” 南栖眨了眨眼,闷闷的嗯了一声,“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件事情不在南栖的预料之内,所以...所以是什么意思呢。 南栖忍着下腹的剧痛在心中淡淡的想,不只是舅舅,舅妈还有爸妈共同的投资者也参与了针对于爸妈的骗局。 是这样...没错吧。 南栖被轻柔的放到了沙发上,而后她脱下了外套,轻车熟路的钻进了自己房间的被子里,时屿端着一杯热水走来,南栖没有他想象中的难过,她眸中晶亮,眼神坚定的告诉时屿。 “我要把那群人全都送进监狱。” 第128章 绑架 毕竟金额不在少数,如果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他们犯的诈骗罪至少要被关个三年五载的。 “好。” 时屿把热水放在南栖的床头,告诉她在外卖上买的治肚子疼的药,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到。 热水袋是时屿向酒店要的,南栖肚子疼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着凉,暖水袋被时屿灌满了热水放在了南栖的肚子上。 南栖已经在心里想了无数个关于舅舅舅妈的结局,时屿也已经意识到南栖的心态变了不少,很有可能是被赵胜那个人刺激到了。 南栖发现所有人都在欺骗爸爸妈妈,她已经不能继续软弱下去了。 南栖吞咽着热水,时屿把她照顾的很好,她现在浑身暖洋洋的,而时屿就坐在南栖的床边陪着她。 “我想去找舅妈,我想当面质问她。” 南栖在下了决定的下一秒就被时屿反驳了。 “不行。” 时屿的目光很严肃,“不要去再找他们任何人,明天会有人来接我们回去。” 南栖怔愣了两秒,“为什么?” 时屿皱了下眉,“赵胜和你舅妈之间未必没有联系,你怎么保证他没有把今天的事告诉你舅妈?。” 南栖冷哼了一声,“我不怕他告诉。” 时屿没有和南栖解释太多,他不想让南栖害怕,只是抬手蹭了蹭她嘴边的水渍,告诉她,“听我的,明天就回去。” 根据调查,南栖的舅舅舅妈是拆迁户,之前一直住在村子里面,而另外两名同伙,一个是在工地干活儿的农民工,另一个是瞎了一只眼一直在家里做手工活儿的女人。 人穷到了一定地步,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如果他们知道南栖来调查这件事情,未必不会心有歹意对她做出什么。 时屿想到了这层,可他没想到自己只下了个楼的功夫南栖就不见了。 是来送药的外卖员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前台不允许外卖上楼,时屿便套上了大衣下楼去取外卖。 可他在拎着药回来的时候发现原本紧闭的门被打开了,躺在床上的南栖不知所踪,南栖摆在门口的鞋还在。 她没有穿鞋,可人又消失了。 时屿的身体有些发冷,他眸中戾气突显,手上的袋子掉到了地上。 袋子里的药瓶骨碌碌的滚了出来,滚到了房间内属于外来者的脚印旁。 - 南栖没有想到自己晴天白日的躺在酒店的床上就能被人绑架,更没想到绑架自己的人就是不久前才见过的赵胜。 她这时好像明白了时屿为什么不让自己去见舅舅舅妈了。 赵胜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迷药,让南栖昏睡了过去,南栖醒过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凳子上,四周温度湿凉,阴暗的角落里似乎有某种南栖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在爬。 这或许是一间地下室。 南栖艰难的蹭动了身体,口袋里的手机已经不见了,也对,哪有绑架别人还会把手机留下的。 南栖原本在床上抱着热水袋昏昏欲睡,门被敲响的时候,她也只以为是时屿忘记了带房卡。 可她拉开门后,一脸凶狠的赵胜就闯了进来,南栖意识到了不对,往自己的房间跑去,可下一秒赵胜就跟了上来,拿着带有迷药的布迷晕了她,之后的事情南栖就不知道了。 南栖有些怕。 赵胜连伪装都没有伪装,酒店里当然是有监控的,他很快就会被发现,在这个前提下自己被劫走,他是否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 她不太安全。 时屿...时屿应该会来救自己吧。 地下室的上方传来光亮,南栖不适的眯起了眼睛,她的嘴没有被堵上,这就证明赵胜并不在乎她是否会大喊大叫。 这个位置很偏僻。 南栖没有呼喊,她保存着体力,看着面色难看的赵胜走近。 “你这个小妞子远走高飞离这里远远的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回来给我找晦气?” 南栖平复着自己跳的有些快的心跳,小声的道:“你很快就会被发现的,把我放了,我不会追究你绑架我的事情。” “不会追究绑架的事情?那么那几百万呢?你也不会追究了?” 南栖猛的抬起了头,一面是对自己绑架的恐惧,一面是赵胜说出这些话后对他的恨意。 “你们联手骗了爸爸妈妈。” 不是疑问,是肯定。 她看向一脸平静的赵胜,心底颤了颤,“你想对我做什么?” 赵胜握紧了手里的东西,“你不会有开口向警察揭发我们的机会了。” 肚子的钝痛让南栖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她不想在赵胜面前露出怯意,“赵胜,你想杀了我吗?” 赵胜点头,“是。” 南栖看着他手里拿着的小刀闭了闭眼,强行不让自己晕过去,手心已经被她掐的冒出了血珠,这点刺痛足以让她的脑子保持清醒,“现在是法治社会,哪里都有监控,你杀了我你也逃不掉的,被警察抓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赵胜压根就没想逃,他盯着南栖,“杀了你,换五十万,够我老婆生活了。” “不杀你,我们都得完。” 赵胜早就做好了被警察抓到的准备,他心里门儿清,做的亏心事早晚有揭发的一天,但为了他的老婆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对不起了。” 看着南栖惊恐的眉眼,赵胜的心里还有些于心不忍,“要怪就怪你为什么非要回来?” “舅妈..”南栖的声音里颤意明显,“舅妈知道你这么做吗?” “当然。”赵胜举起手中的水果刀,“说实话,这个主意就是你那个舅舅舅妈出的。” 南栖睁大了双眼,她第一次察觉到死亡是离自己这么的近,不过她也没有就这么等死,在赵胜准备把刀挥下的时候,她也挣脱了绑住自己手腕的绳子。 她向后一仰,躲过了赵胜的刀。 挣脱绳索的手腕已经被磨出了血痕,她的手上捏着个钥匙扣,上面有一个很小的折叠小刀,是用于平时拆快递的。 南栖总是忘记自己用来拆快递的小刀放在哪里,干脆买了个折叠的小刀挂在了钥匙扣上,没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场。 第129章 逃离 南栖身形娇小,与人高马大的赵胜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但对于活着的渴求多少让南栖爆发了一股力量,她把身下的木头凳子举了起来,用力摔到了赵胜的头上。 赵胜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跌坐在地上,南栖也不管赵胜现在怎么样,越过他跑到了地下室的楼梯口逃了出去。 这是一个废弃的厂房,地下室应该是用来存放货物的,南栖跑出厂房外,发现外面非常空旷,她意识到了这里并不是在市区内。 南栖被绑的时候只穿了一套睡衣,如今寒风吹进了轻薄的,完全抵挡不住冷气的睡衣里,让南栖觉得整个人都是冰凉的。 她不敢回头去看,南侧是一片林子,而北侧位置空旷,很容易被发现,南栖没怎么思考,就一头扎进了那片林子里。 她的手被寒风吹得快要僵掉了,她躲在一棵可以把自己身形隐藏的大树后南栖才低头,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穿鞋子。 冬日里冰凉又尖锐的石头嵌入了她的脚心,南栖一边抬手蹭着眼泪,一边把石子从脚心剥了下来,原本白嫩的脚面上出现了一个个的小血点,还有一些由树枝刮出来伤痕。 她没有停留太久,平缓了呼吸之后,她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赵胜刚刚应该是开车过来的,因为南栖在逃跑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车。 可南栖觉得自己不争气,自己根本不会开那种面包车,林子的下面是一条没有尽头且宽阔的马路,只有运送货物的货车会时不时的经过这里。 南栖跑到了马路边的大树后,蜷缩着身体,一边注意着有没有能让自己搭车的货车驶过,一边又防范着赵胜追出来。 林子不小,赵胜应该不会很快找到她。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南栖朝着声音的方向看,竟是赵胜双目赤红的追了出来! 她捂住了嘴,又悄悄的退到了林子里。 此时的南栖做了一个决定,她回到了那个赵胜把她绑住的厂房里,厂房一共有两层结构,里面破破烂烂的,有很多废弃的木板,还有塑料布,这正好有利于南栖掩盖身形。 这种事情南栖只在电视里见到过,此刻她的心跳速度快极了,她躲在二楼的一个桌子下面,用力的掐了两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打起精神。 赵胜短时间内不会回到这里,可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脑中思考的对策,却发现自己的脑子里俨然成了一片浆糊。 赵胜手里的那把水果刀虽然不长,但足以要了自己的性命,她...刚刚差一点就要死了。 南栖闭了闭眼,悄悄的探出身体,从窗户向外望,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一个哆嗦又躲回了那张木制桌子的下面。 桌子下面全是灰尘,已经结成了厚厚的网,南栖已经没有闲心去看那个网上有没有虫子或者蜘蛛之类的东西了。 她闭紧了眼睛,听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南栖?” 那道声音很轻,但在南栖听来与神明的声音无异,她悄悄的从桌子下探出脑袋,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眉眼。 她哽咽着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扑到了时屿的身上,“呜呜呜吓死我了,我差点就要被赵胜杀了。” 时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披到了南栖的身上,在南栖还要哭诉的时候,他却用力把她抱进了怀里。 他喑哑道:“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你。” 南栖闷闷的摇头,“不是你的错呀,是我太傻了,我....” 南栖说不出话来了。 她以为是自己因为害怕在颤抖,可在她冷静下来之后发现是时屿的身体在颤。 她抬头想要看看时屿的表情,可却被时屿用手按住了脑袋,“别看。” 他轻轻吐气,“没事就好。” 与南栖相比,时屿的恐惧只多不少,好在怀中的人毫发无损,身体还带着热意,让他心里提着的那颗大石轰然落地。 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南栖提到了赵胜的事情,时屿摇了摇头让她待在这里,“不要走,外面也不安全,不只是赵胜,你的舅舅也参与了这次绑架。” 不过南栖的舅舅在暗处指使着赵胜,以确保赵胜在把南栖杀了之后不会有警察发现他。 南栖缓缓的点头,“舅舅是妈妈的哥哥,他...他要杀了我,真好笑。” 时屿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和她分析着,“因为如果你揭发了他们,他们失去的不只是钱,还有长达很多年的牢狱生活,南栖,记住今天,不要对他们心软,也不要对他们愧疚。” 南栖窝在他怀里点头,脱掉了外套的时屿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厂房里的窗户大多数都是破的,风能轻易的从破败的窗户吹进来。 屋内屋外的温度差不了多少,南栖和时屿坐在角落里,身下垫了一块儿还算干净的泡沫板,大衣盖着他们两个人的身体。 时屿说已经把具体的位置告诉了警察,警察再过不久就会过来,这让南栖的心里安定了不少。 脚上传来钝钝的刺痛,是时屿在用消毒湿巾擦拭着她的脚面。 时屿的动作很轻,可脚底原本就出现了伤口,时屿手里的湿巾又是带着酒精的,伤口被酒精刺激到的刺痛让南栖控制不住的想要闪躲。 可脚腕被牢牢的按住,时屿的手指细长,正好可以圈住南栖的脚腕,此刻时屿的眼神晦暗,手上不自觉的用了些力,捏的南栖有些疼。 南栖身上沾着的灰尘上的网已经被时屿仔细的清理过了,两人现在的境遇虽然不太好,但南栖已经不再狼狈,时屿的神色非常认真,他尽可能的把南栖脚底的脏污擦拭干净。 南栖看着时屿清隽的眉眼,脑中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魏医生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小少爷也是可以照顾你的。” 那时候的自己说的是什么呢?南栖回想了一下,有些想不起来了,但大概是类似于不需要时屿照顾的话吧。 那时候的南栖觉得自己不需要别人照顾,可现在的她想,魏医生或许是对的。 第130章 这不一样 身上披着的大衣有一股沐浴露的香味,南栖的身体不再寒冷,脚底有些湿凉,尤其是那双拿着消毒湿巾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脚时,酒精的刺痛,还有被碰到脚心的痒意让她坐立难安。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那个看了女子的脚就要娶她的时代,但南栖的心里还是有些羞耻,还有一丝隐秘的难堪。 “这不是你的错。” 时屿好像知道南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把用过的消毒湿巾团成一团扔在一边,然后把自己的手也擦的干净,附上了南栖的脚面为她暖脚。 或许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手心总是冰凉的,又让她把双脚踩在自己的小腹上。 南栖有些退缩,但被时屿强硬的按住了,“你肚子很疼,不要再乱动了。” 南栖不再挣扎,时屿的肚子...不太软诶。 脚底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暖意,她试探性的往回缩了缩,这回时屿没有再阻拦。 她往时屿的方向蹭了蹭,两个人肩挨着肩,她骤然放松了身体,靠在了他的肩上。 “对了时屿,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不知道。” 时屿垂眸看她,“警方筛选了赵胜有可能藏起你的地方逐个排查,这里是你舅舅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我等不了警察慢慢排查,先过来了。” 他只身一人来到这片厂房,看到了那个不该在厂房出现的面包车,意识到了赵胜在这里后就给警察发了位置。 “时屿,谢谢你。” 时屿看了眼手机里警察传来的消息,“如果你真的谢我,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南栖点头,“你说吧,无论你让我做什么。” 时屿没想让她做什么为难的事,他想要的很简单,“不要对我说谢谢。” 南栖顿了下,轻轻点头,“好。” 时屿的眼神扫过地上那团还沾着血的消毒湿巾,他是心疼的,但此时他心里出现了一层难以抑制的戾气。 戾气的矛头是伤害南栖的人,也是自己。 他救不了一只羸弱的小猫,也没能保护好南栖。 南栖有些疲惫的靠在他的肩上,她呼吸从一开始的紧张急促,到现在已经逐渐变得平稳了不少。 南栖被寒风吹过又受到了惊吓,她有些要感冒的趋势,此刻的头昏昏沉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她或许只睡了几分钟,又或是几秒,第六感让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她睁开了眼睛,“时屿...” 时屿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厂房的一楼传来了毫不掩饰的沉重脚步声,南栖睁大了眼睛,又看到了时屿手里拿着一根被掰断了的木刺。 木刺很粗,头部尖锐。 她摇了摇头,示意时屿不要莽撞的冲上去,时屿轻轻点头,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在安抚南栖。 南栖的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她被时屿按住,时屿小声的在她耳边交代,让她躲在桌子下面,不要出来。 南栖摇头,“不行,不行,你要去哪儿?你要做什么,不...太危险了,你不是说警察马上就要来了吗?和我在这里躲着不行吗?” “别怕。” 时屿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我不会出事的,南栖,乖乖待在这里。” 南栖不知道时屿要去做什么,刚刚的赵胜是真真切切想用刀杀了自己,如此穷凶极恶的人,南栖不想让时屿和他接触,她哽咽的道:“你要下楼吗?我跟你一起去,我们两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吗?我...我不要你一个人走。” “你发烧了,南栖。” 时屿用那双冰凉的手抚上南栖的侧脸,南栖被冰的颤了一下,冷热的温度让她意识自己好像真的发烧了。 时屿不知道南栖是被冷到了,还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发炎而导致的发热,他不想让南栖再等下去了。 从他的视角看,南栖的脸上早就漫上了一层红晕,原本漂亮的双眼现在已经有些红肿,她的呼吸都带有不同于寻常的热度。 披散着并未扎起的头发现在有些凌乱,时屿的手心有些痒,但现在并不是为南栖梳理头发的时候,他用大拇指蹭了蹭南栖的脸告诉她,“好好待在这里。” 他们等不来警察及时赶到了,因为赵胜的脚步声已经临近了二楼的楼梯口,他上二楼搜寻只是时间问题。 南栖看着时屿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但如时屿所说,她确实是发烧了。 她想要站起身,可下一秒脑中就传来一阵眩晕感,她又跌坐在地上,楼下传来男人警惕的说话声,南栖知道这道声音来源于赵胜,但声音太过于模糊。 他说了什么南栖并没有听清。 她觉得自己好像昏了过去,又好像没有,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很强烈的敲击声,还有哀嚎声。 这道声音并不来自于时屿,南栖稍微放下了心,任由黑暗席卷了自己。 可脑中仅剩的神思让她想到时屿还在和那个杀人未遂的赵胜纠缠,她又咬着牙,用自己仅剩的力气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清醒。 南栖,别这么没用,别忘了时屿是因为找你才被卷进了这件事里的。 她凝神去听,楼下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时屿说没有熟悉的人叫她,她就不能出来,可楼下的安静让她心脏跳的越来越快,最后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扶着墙缓缓的下了二楼。 她脚步放的很轻,没敢发出声音,在见到时屿完好的侧脸时,南栖才彻底松了口气,走得踏实了一点。 正要张口喊他,南栖就看到了他目光看着的方向,地上躺着一个人,赫然就是刚刚追回来的赵胜。 那把试图杀死南栖的水果刀还被他握在手里,他的腿上扎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木刺,木刺已经嵌入了他的皮肉里,此刻他的大腿正缓缓的向外流着血液。 而赵胜的头上也有一道不小的伤口,目前看上去应该是晕过去了。 南栖看到现在的时屿整个人都好似被笼罩在了阴影里,就算赵胜已经晕过去,时屿也没有打算停手,因为他的手里还拿着另外一根木刺。 南栖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做着举起木刺的动作,南栖不敢去想这个木刺会扎到哪里。 “够...够了。” 时屿抬起头看向站在楼梯口满脸惊愕的南栖,他的手上蹭上了一些血液,南栖分辨不清是赵胜的还是他的。 南栖刚开始说的话有些颤抖,直到她深呼吸了几次,镇定了心神后又重复了一遍,“时屿,够了!他会死的。” 她跌跌撞撞的下了楼梯,期间因为走路不稳还差点摔下来,时屿最终还是扔下了手里的木刺,他上前两步,接住了南栖的身体。 南栖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刚刚一直忍着没哭,如今终于忍不住,眼泪成串的掉下来,她质问着时屿,“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他已经晕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有可能真的会死!” 时屿的目光沉沉,“你不想他死吗?他之前也想杀了你。” “这不一样!”南栖真的生气了,她的眼皮热热的,盯着时屿的目光里带着些后怕,她执拗的重复着:“这不一样。” 第131章 梦 南栖动了动唇,在心里催眠自己时屿是因为自己才对赵胜这么做的。 她说话的时候有些害怕,也有些生气,反观时屿的面色平淡,谁能看得出他刚刚差点失手杀了一个人呢。 不对,哪里算得上失手。 南栖气笑了,“你干什么?你要把他杀了,然后呢?你不在乎你的家人了吗?你会进监狱的你知道吗?你差点杀了人,你知道你要面临什么吗?” 她吞咽了下口水,但嗓子实在是干涩,疼的她有些难过,“你杀了人,你这辈子都未必能从监狱里出来了,时屿。” 时屿安抚她,“没关系,是他想要伤害你,是——” “别和我提什么法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想说因为自卫才不小心杀了他的,你说你家大业大,爷爷有权有势,你不会进监狱的,对吗?” “时屿,可你差点杀了人!” 南栖气得呼吸又急促了起来,原本被热意灼烧得通红的脸上又漫上了一层红晕,她舔了舔干涩的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无论法律怎么定夺,无论时屿会不会进监狱,可他的手上永远沾着一个人的鲜血,南栖原本以为时屿是为了保护她,可就算赵胜晕过去了,时屿还没有停手,他在干什么...发泄吗? 南栖承认自己的胆子小极了,她怕得要死,时屿就算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得哪里不对。 “时屿...你怎么不想想身边的人。”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南栖觉得就算杀了人过一段时间也能调整过来,可这是时屿,这件事情会跟随他一辈子,他万一调整不过来,万一因为这件事情心理出了问题。 万一...万一...可哪来那么多的万一。 南栖蹭了蹭眼泪,“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时屿,谢谢你,我刚刚不该对你发脾气。” 她不想再纠结这件事情了。 没有万一,因为她已经阻止了时屿继续下去,她生气,是因为时屿没有想过未来。 她实在是站不住了,她没什么力气,此时被时屿托着,半个身体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时屿身形单薄,但总能牢牢的扶住她。 他把南栖凌乱的发丝归至耳后,“别生气了,我不会再对他做什么。” 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声,她紧张的抬起头看向时屿,时屿收回了看向赵胜的视线,和她解释,“别怕,是警察。” 南栖心里一松,抵不过脑中的眩晕直接晕了过去。 南栖做了个梦,梦里梦到她没有及时阻止时屿,时屿手里的那根木刺扎进了赵胜的心脏,赵胜当场身亡。 而时屿被警察牢牢的按在原地,因为闯进来的警察正好看到了时屿杀害赵胜的景象。 虽然赵胜把南栖绑架了,但时屿这种行为被判成防卫过当。 他坐了很久的牢。 梦里的一切都没有逻辑,画面一转南栖已经三十几岁,她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得知时屿在牢里自杀的时候,南栖正带着孩子在游乐园玩。 她接了一通电话,是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声音,是滕佳。 自从时屿因为杀了赵胜入狱后,南栖已经很久没有和那边的人联系过了。 滕佳的声音很冷静,“小少爷已经在牢里自杀了,他已经死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 梦里的南栖听着滕佳近乎于残忍的指责,“如果不是你,小少爷不会在监狱里吃苦,小少爷的后半生早就毁了。” 南栖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挂断电话的,她在充满欢声笑语的游乐园里哭泣,一旁的女儿看她在哭,也瘪着嘴哭了出来,直到肩膀被拍了拍,一道温柔的男声传了过来。 “老婆,你怎么哭了?” 熟悉的声音让她顿了下,她止住哭泣扬起了头,“时...时屿,你怎么在这?” 梦里的时屿没有那么清瘦了,他这几年常常锻炼身体,如今体型高大,露出的小臂充满着蓬勃的力量感。 他疑惑的看向南栖,“我为什么不在这里?不是说好了要带女儿来游乐园玩吗?” “...女儿?” 南栖不可置信的捂着嘴,看向只有自己膝盖高的女童,呐呐的道:“这...是我们的女儿吗?” 时屿在这...那监狱里的是谁? 她想要寻求真相,正抬头看向时屿的时候就见时屿变了个样子,他看起来瘦了不少,此时正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衬衫的衣角那里还有着崩溅上去的血渍,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沾血的木刺,定定的看着她。 “南栖,别怕,我要杀了他,我不会让他再欺负你。” 不... 不要! 她猛的从床上坐起身,愣了两秒后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这个梦太过离奇,让她刚刚清醒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是一场虚无的梦境。 时屿不会进监狱,他会好好的。 “好了,我知道了小少爷,你真的把小南吓到了,她刚刚还在做噩梦,说了一堆迷糊的梦话....好,再见。” 高跟鞋的声音响起,随后是门把被拧动的声音,滕佳走进病房,看着在病床上呆愣坐着的南栖笑了笑,“你醒了,还以为你能睡到明天。” 南栖摇了摇头,看向漆黑的窗外,病房里的钟显示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 屋子里的空调一直开着,暖意十足,南栖刚刚打完了退烧针,此刻身上出了一层湿腻腻的汗,不太舒服。 发丝黏腻的粘在了她的额头上,南栖有些痒,轻轻的把发丝拾到一边。 “时屿呢?” 话一说出口,南栖就惊觉自己的声音哑得像是个抽了几十年烟的老烟枪。 滕佳把自己的围巾随意的搭在了房间的椅子上坐了上去,“小少爷在警方那里。” 南栖立即紧张了起来,她不顾嗓子的疼痛嘶哑,询问着滕佳,“为什么?是...是在做笔录吗?” 滕佳摇头,“小少爷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你有知情的权利,那名叫赵胜的人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正在急救那边抢救。” 她遗憾的叹息,“他有心脏病,为此刚刚做过一回手术。” 第132章 黄桃罐头 南栖要被吓死了,她怕梦里的事件变成了真的,时屿真的为此入了狱。 如果是这样未必能像梦里一样等到三十几岁,恐怕住进监狱的第二天,时屿就会动手了结自己。 滕佳安抚她,“没关系,警方那边最迟明早就会放人,我们已经派了律师和警方交涉了,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有消息,小南?...你,你怎么哭了。” 滕佳哭笑不得的抽起一旁的纸巾递给南栖,“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小少爷不让我告诉你,只是怕你担心而已。” 南栖摇了摇头,“我做了个梦,我梦到时屿在监狱里自杀了。” “你这孩子...”滕佳的年龄比南栖也就大个八九岁,如今她故作老成的摇了摇头,“别想的太复杂,也别低估了时家。” 见南栖垂眸不语,她叹气,“况且小少爷并没有做错什么,刚刚老先生也和我通了电话,放心吧,小少爷不会有任何事。” “爷爷...”南栖抬起头,“爷爷有没有怨我?都是我才害的时屿这个样子的。” 滕佳想起刚才老先生对自己说的话,“小屿做得不错,不愧是我们时家的人,不过他还是有些心软,竟然没有直接把人捅死。” 随后是老管家的规劝声,老爷子轻哼一声,“算了算了,我不说了,滕佳,你这件事情办得不太好,如果没有小屿,小南出事了怎么办?这件事情一开始就应该查清楚。” 滕佳知道是自己这边出了纰漏,也不敢顶嘴,静静的听着老爷子批判自己。 她回想着刚才的事情,轻轻的叹了声,自己从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老先生骂得这么狠,不过这确实是自己的错,自己痛定思痛以后还是做事严谨些为好。 这声叹气却让南栖有些紧张,面对她不自觉睁大的双眼里泄露的情绪,滕佳笑着对南栖摇头,“没有,老先生让你好好养病,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接你和小少爷到国外去玩。” 南栖不安的点点头,“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时屿?一定要明天一早吗?今天晚上不行吗?” 面对滕佳含笑的脸,南栖蔫蔫的低下了头,“好吧,我会好好养病等时屿回来的。” 滕佳又陪着南栖聊了会儿天,她还有关于这个案子的事要处理。 对于滕佳来说,无论赵胜这个人死还是不死都不会真的让小少爷进什么监狱,但也关乎处理这件事情的棘手程度。 她又在病房里陪了南栖一会儿,说了这件案子的事,老爷子发了话,不让南栖再插手,只等他们安排好一切南栖负责出庭就可以。 南栖想和老爷子通话,和他道谢,被滕佳劝住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听听你的声音,像是病入膏肓一样,别再说话了,好好养着,老先生不会在乎这些虚礼,等你痊愈了再道谢也不晚。” 高烧加上受到了惊吓,南栖的状况确实算不得上好,虽然已经退了烧,但滕佳觉得她毫无血色的脸已经和病房的墙面差不多白了。 没过多久又有人送来一袋子食物,滕佳在门口接过,把里面的东西接连放到床头柜上。 “这里面有润喉糖还有梨水。” 说着她又从袋子里面掏出了两罐罐头,用了超市送的开罐器,把其中一个罐头拧开妥善的放好,“这是黄桃罐头,可惜你肚子还在不舒服吧?” 南栖松鼠似的点了点头,滕佳接着道:“所以你没办法吃冰的,不过常温的也不错。” 南栖翘着嘴角笑,嘶哑道:“爸爸的老家那边每次生病了都要买黄桃罐头吃,我小时候有蛀牙,家里不让吃甜的,可是每次生病了就会得到一罐黄桃罐头,所以总是盼着生病。” 她的嗓子有些肿痛,说到最后已经失了声,滕佳比量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别说话了小南。” 南栖点了点头,但还是小声的对着滕佳道:“谢谢你。” “你应该谢谢小少爷。” 滕佳站起了身,拿起了围巾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又看向时针的方向,已经晚上十点整了。 “这是小少爷刚刚告诉我给你买的,看来小少爷还挺会哄女孩子的嘛。” 南栖侧了侧身体,看向床头柜上摆着的黄桃罐头,“我不想要罐头,我想让他回来。” 虽然滕佳已经重申几次不让她再说话了,可她在滕佳离开的时候还是开了口,她忍着嗓子里灼烧般的痛痒,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滕佳。 “时屿明天真的会完好无损的回来吗?” 南栖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梦总是心慌,她甚至想到是不是会有平行世界的荒谬想法,时屿自杀是真的,他死在了监狱里也是真的。 滕佳冷静且认真的声音打破了她胡思乱想的进程,“小南,我保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不要让小少爷担心,好吗?” 南栖缓缓的点头,目送着滕佳离开了。 床头柜上除了那些吃的,还有一个市面上最新的手机,很明显是刚刚拆封不久的,南栖探出身体去拿,发现自己的手机卡已经插在里面,就连里面的数据也都传输过来了。 这里面有很多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的合照,南栖静静的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轻轻的吐息。 “舅舅舅妈骗了你们,不过你们不要生气,我马上就会把他们送进监狱,你们会怪我对舅舅舅妈心狠吗?” 南栖想,应该是不会的,如果他们还活着,在得知舅舅伙同其他人想要杀了自己的时候,一定会像护犊子一样护着自己,原本脾气温和的爸爸说不准会双目赤红的拿着家里的菜刀找人算账。 从小就是如此,爸爸妈妈平日里温柔,可一旦有人欺负她,他们就会像一座大山一样牢牢的保护着她,为她撑腰。 南栖闭着眼睛,从刚刚清醒到现在,她的脑子时不时的就会传来一阵眩晕,她强忍着等着脑中这股眩晕感结束。 睁眼后余光看到了床头的柜子上,已经被拧开了盖子的黄桃罐头。 她拿过罐头瓶子,撕开一次性的塑料叉子,插了一块罐头里的黄桃,轻轻的咬了一口。 好吃。 南栖的眼泪掉进了罐头瓶子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小时候吃的甜了。 第133章 思念 悲伤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 南栖是个会及时调整自己心情的人,现在的一切至少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没有继续哭下去的理由了。 她记得时屿的电话,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时屿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但她有些担心时屿,想要拨通他的电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手机。 算了,不要打扰他了。 她给时屿发了几条短信,虽然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得到回复,但她这几条消息发得认真。 [时屿,你还好吗?你那边怎么样?] [对不起,这次的事情是我连累你了。] [我一切都好,滕佳给我拿了罐头吃,她说是你叫她买的,谢谢你~很甜。]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南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时屿不要再对他说谢谢了,但是短信是无法撤回的,她又找补了一句。 [不谢了,不谢了。] 等了半个小时,时屿没有回复,南栖轻轻的叹了口气,缩回了被子里。 南栖刚刚退烧不久,实在没有什么精神,很快就闭上了双眼,今夜她睡得很熟,也没有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噩梦。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南栖的心里有些淡淡的期许。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滕佳告诉自己,时屿绝对不会出任何事情,但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想要迫切的见到时屿。 这种感觉像小时候盼着过年,可以吃到平时不能吃的糖果和美食的期待,每年过年的前几天,南栖都会开始期待,在日历上画着圈倒数着时间,越临近过年,她心里的喜悦就越浓。 对于现在的南栖来说,时屿就是那颗“糖果。” 她坐起了身体,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四点半。 南栖叹气,就算时屿早上回来,也做不到这么早。 窗帘拉开,外面的天还蒙蒙亮不见太阳,只有远处的地平线泛着些月亮落下后的青光。 南栖很少在这种时候清醒,她现在醒了就有些睡不着,披了一件衣服坐在窗边眺望着外面。 让她有些开心的是,她得到了时屿的回复,时屿回复的时间在凌晨三点左右...也就是一个多小时之前。 [我没事,天亮见。] 或许是觉得回复消息会吵醒南栖,时屿只发了这条报平安的消息就没有再说话。 南栖看着上面简洁的六个字,有股莫名的心安,她葱白的手指轻轻摩擦着手机的屏幕,眼底有很淡的笑意。 还要多久才会天亮呢。 天亮见这三个字太过笼统,早上七点左右是天亮,中午十二点也是天亮,下午的时候也是天亮。 南栖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着,没过多久,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时屿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他没有戴围巾,裸露处的脖颈处泛着些冷白。 南栖原本以为来的或许是滕佳,但转过头却发现时屿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她有些诧异,“天还没亮。” 南栖的瞳孔里漾着笑意,天还没亮,时屿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好比自己期盼已久的糖果提前吃到了。 她站起身,走到时屿身边,时屿的身上裹挟着外面的冷气,他后退一步,“先别过来,我身上...”凉。 南栖才不管时屿身上冷不冷,她冲上去抱住了时屿。 她扑上去的力道不小,时屿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然后稳稳的接住了她。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身前是软软的,带着热意的一团,他完全没有想到南栖会抱住自己,因此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垂下头看着南栖的发顶。 应该是被吓到了。 他想要揉一揉南栖的发顶,又因为自己的手冰凉歇了这个心思,“滕佳说你做噩梦了。” “嗯,我梦到你死了。”南栖的手攥着时屿身上还泛着冷气的大衣,有些闷闷的道:“你死了,我很难过。” 时屿呼吸一滞,此刻也顾不得让南栖起来了,“对不起,我昨天吓到你了。” 南栖知道时屿说的对不起,只是在对她做的噩梦表达歉意,并不是因为产生杀了赵胜的念头而后悔。 如今事态已经不再紧急,南栖站起身,拉着时屿到了病床边,她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嘴里念叨着,“冷死了,冷死了,你身上好凉。” 时屿脱下大衣,“我刚才明明都说了,你还要扑到我身上,肚子疼不疼了?” 南栖摇头,“不疼了。” 她把被子披在身上看着时屿,“我昨天...不是害怕你的行为,怎么说呢...” 她在心里想着措辞,“我怕你手上染上人命,我也怕你坐牢,说得自私一点...我怕你离开,没有人再陪着我了,我曾经在心里设想过,如果没有你,我真的有勇气回到这里吗?” 他们现在还在槐城,这片土地让南栖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想起,这里是她曾经的家,也是她如今逃避的地方。 对家人的愧疚让她懦弱,南栖无比庆幸时屿能来槐城陪着自己。 时屿静静的听着,他神色莫辨,最后只是淡淡的一句,“抱歉,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可屈起的手指暴露了他心里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昨晚他处理了很多事情,关于赵胜的,还有关于南栖的舅舅舅妈,因此没有拿起手机,错过了南栖给自己发的短信。 警察对他的态度很正常,并没有因为看到赵胜躺在地上就将他扣押,想必是老爷子知道了这件事情,私下动用了一些关系。 南栖知道的事情他也知道,关于南栖舅舅舅妈诈骗的这件事情他都说了出来,当地的警方都已经知晓,半夜就去犯人的家里抓人了,可是南栖的舅舅舅妈已经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家里值钱的物件也被带走了,估计是听到了风声逃走了。 和赵胜一样同为投资合伙人的那个姓魏的女人也已经消失,她的家属没有离开,面对警察半夜的上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些事情时屿没有告诉南栖,告诉她也只是让她着急而已,槐城就那么大,找几个人而已,不是难事,他们一旦想坐飞机或乘车离开,下一秒就会被警方锁定。 这些事情解决完后,时屿就想去找南栖,虽然已经是凌晨,但他毫无睡意。 冬日的冷风寒意刺骨,他上了滕佳的车,接了属于爷爷的一通电话。 第134章 权势 老爷子说—— “小屿,如果是你的爸爸,他甚至不需要去槐城,就能轻松的解决这件事。” 时屿神色晦暗,把手机贴近耳边,并不说话。 老爷子当然不是拿时宗铭和时屿比较,也不是那种——家长看着自己还在上学的孩子问他,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那么优秀,你就不能的怒其不争。 老爷子已经回了国外,他那边艳阳高照,正躺在花房里悠闲的喝着茶水。 他沉浮半生,什么都经历过,现在也琢磨不透时屿的心里是如何想的,自己提及这件事情会不会让时屿松口。 “你爸在国内的资产虽然不多,但他仅凭人脉就能解决这件事,小屿,这就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权势。” 说完这话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还有你妈,她的生意都在国内,如果由她来完成这件事情也不会落得现在这种后果。” “我老了,现在身体还算硬朗,只有一些要不了命的小毛病,但商场上的那些事情我也不愿再管,我也不是逼迫你,只想让你好好想想,如果你不愿意争,我和莲心所有的遗产都是你的,如果你愿意争...如果你愿意,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自然会有人争先恐后的替你解决。” 权势大过天,老爷子相信时屿会好好考虑的。 时屿无心权势也无心钱财,但他的心或许会放在南栖那。 老爷子原先摸不准时屿对待南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感情,如今琢磨出来了,就想好好的“利用”一次这件事。 他还是遗憾的,遗憾自己的孙子没能继承自己亲手组建出的商业帝国,虽然时宗铭与周婕已经签了放弃遗产的协议,但自己一旦撒手人寰,那么大个企业还是要交由时宗铭打理。 时屿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但他态度不明,没有为此就承诺老爷子什么,老爷子也没想让他现在就表态,时屿愿意把话听他说下去已经让他松了口气了。 祖孙两个人聊了一会后,时屿就来了医院。 槐城的医疗条件并没有海市的好,这家医院已经是槐城最好的医院了,好在南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赵胜的迷药药力没有散干净,还有被寒风吹过后发烧引起的昏厥。 南栖不再纠结昨天的事情,“你有没有被警察为难?” 时屿摇头,“只问了一些事情....那个叫赵胜的人,两个小时前已经被抢救回来了,现在在重症病房。” 南栖确实担忧着赵胜的事情,这个人死活都与她无关,但不能因为时屿而死。 被砸伤脑袋和被刺穿大腿都并不致命,但严重的是他的心脏病,如果不是检查出了自己的心脏有问题,他也不会剑走偏锋做那种缺德的事情。 可一步错,步步错,拿了这个钱以后就要做好担惊受怕的准备,他害怕警察早晚有一天会查到他的身上,之前南栖去找他,他虽然紧张,但也有一种心里大石落地的感觉。 自己一条贱命,就算做了手术也活不了多久,倒不如一命换一命,给自己的孩子和老婆搏个好点的未来。 南栖并不理解赵胜,现在的她都要恨死他了,自己在一个空旷的地下室里醒来时那种被恐惧深深围绕着的感觉,她可能短时间内都不会忘记了。 她打量着时屿,想聊些什么轻松的话题,但话刚要说出口,脑子里又想起了魏医生的话。 魏医生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她心里想了很久,她嚅嗫着道:“时屿...我昨天有点害怕...你知道吗?赵胜手里拿着的那把刀是冲着我心脏去的,要不是我割断了绑住自己的绳子,可能等不到你来救我了。” 她感觉有些冷,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我跑出去的时候总觉得他会追上来,我只能不停的跑,如果被他抓到他不会给我第二次逃跑的机会的,还好你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直视自己的弱小。 时屿抬手把南栖的被子掖严实,告诉她,“我也很怕。” 他怕南栖出事,也怕自己找不到她,如果那个厂房没有南栖,又或者他和南栖错过了,那结局会怎样? 在南栖诧异的目光中,时屿告诉她,“所以没关系,南栖,我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事了。” 他让南栖把脚伸出来,先是看了看她脚上已经结痂的伤口,然后轻轻的碰了碰南栖的侧颈,“你好像又要发烧了。” 南栖点点头,指挥时屿在床头的抽屉里拿出药,“你来之前有护士来过这里了,说我再发烧的话吃药就可以,不用再打针了。” 她的手背上还有着被针扎过的痕迹,这种痕迹时屿并不陌生,刚刚住进疗养院的那段时间,他的病很严重,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打几天的针才行。 对于这种痕迹他早已麻木,可如今这小小的针眼出现在南栖那只白皙的手上有些异样的刺眼。 他抬手用指尖在南栖的手背上轻轻蹭了两下,南栖把口中的药咽了下去,“不疼的,昨天打针的时候我还在昏睡着,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针都打完了。” 她好像...在时屿的眼里看到了...心疼? 南栖以前没想太多,她觉得活一天是一天,想以后的日子只会给现在徒增烦恼,可刚刚在窗边等着时屿坐立难安的那一段时间,南栖想了很多。 她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喜欢他? 不是朋友,是...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但细想之后又有些不太确定。 对此南栖觉得自己应该再考察考察自己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有些想不明白刚刚对时屿的想念究竟是出于担忧还是什么,她只记得小时候在发烧后,第二天醒来一定要有爸爸或者妈妈陪着。 小时候的南栖非常懂事,但也有脆弱任性的一面,尤其是在生病后,如今爸爸妈妈不在了,她在醒来迫切想要见到的人...是时屿。 第135章 想要更多 事实上南栖早已经不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了。 这次的发热没有持续的太久,或许是因为及时吃药的原因,没过一会儿南栖就出了些薄汗,身体的温度也降了下去。 南栖询问时屿警察是怎么安排的,都被时屿挡了回去,她心里有些不安,但看到时屿如常的面色时又选择相信他。 “你在医院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我们就回海市。” 南栖确实有些想念那个小家了,虽然之前住的地方连自己的家都不算,但她怀念的是那种温馨平静的生活。 她困倦的打着哈欠在时屿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好。” 时屿在身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话,南栖的精神不再紧绷,说着说着又在这种安全舒适的环境下睡了过去。 时屿看着她的侧脸,短短两天的时间,南栖看起来瘦了不少,她这个人看起来娇小,但很少有人说她瘦的。 南栖贪嘴,总喜欢吃些零食之类的垃圾食品,时屿领略过南栖对于零食的热爱,但这几日南栖除了吃饭没见她吃过什么零食。 虽然表面一切如常,但南栖还是被时屿发现她和以前不太一样,估计这几天应该也是心里焦虑得不行。 如今一切已尘埃落定,时屿抬手在空气中描摹南栖侧脸的轮廓,确定了她是真的瘦了。 躺在床上的女孩呼吸平缓,她只有二十刚出头的年纪,再故作成熟,也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女孩。 她是标准的鹅蛋脸,轮廓线条柔和,整张脸因为皮肤过白的原因显得有些幼态,因为反复发烧的原因,原本润泽的唇有些苍白干裂。 时屿用棉签沾了水在她的唇边蹭了蹭。 或许是南栖有些痒,她扯了扯嘴角,有些疲惫的抬手挥了一下,手背打到了时屿的手腕上,时屿手里的棉签也随之掉到了南栖的颈侧。 棉签还带着水渍,让她的脖子有些痒痒的不舒服,她嘤咛了一声,随后感觉有一个微凉的东西碰到了她的脖子,而后那个湿湿的东西被拿了起来。 这下子她舒服了,又陷入了沉睡。 生了病的人多睡觉是好事,时屿就在南栖的身边静静的坐着,他目光有些贪婪的描绘着面前的眉眼。 时屿靠在椅子上,眸光带着些深沉,眉间堆积起了一抹阴郁,他陪她来槐城,但又没保护好她。 老爷子对他说的话终究是让他记在了心里。 他在病房独立的洗漱间接了些热水,把手浸泡在热水里,让它不再冰凉后,他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将手探到了南栖的被子里。 他低下头看着南栖的脸...太近了,似乎只要再低一点,就可以触碰到她的唇瓣。 原本微微蜷着的手被他握住,外面的天光大亮,但因为窗帘拉着的关系,屋内光线昏黄,他的眉眼不再是南栖常常见到的清隽,如今有些贪婪的与面前无知无觉的女孩十指相扣。 女孩的掌心出了些汗,他用拇指轻轻蹭了蹭,然后把那只手背上带着针孔的手拽出了被子。 她的手上还有着两三条不深的伤口,都是在森林里逃跑时被树枝刮出来的,时屿轻柔的在上面碰了碰,把那五条微微蜷缩着的手指抚平,然后歪着脑袋将自己的侧脸放了上去。 带着热意的掌心让时屿微凉的皮肤感受到了一股难得的暖意,时屿轻轻的吐息,有些眷恋的在南栖的掌心轻蹭了蹭。 这几天他接触过的人太多,随身带着的药瓶里面已经空空荡荡,南栖以为他已经越来越好了,实则那一条条的伤疤早已经在内里逐渐腐烂,永远不会再愈合。 比起自己的不适,他更加心疼南栖。 南栖这几天说的话,做的事,都有些不像她,她总在陈述着自己懦弱,说着自己逃避槐城才导致这件事情现在才被发现。 可不是的。 南栖是他见过,是他平生所遇到过的最温柔也是最勇敢的人。 他闭着眼感受着侧脸的温度,直到南栖好像感觉到不舒服,有想要将手抽回的动作时,他才松开了手。 时屿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开始眷恋这种温度了。 他也无法再坦然的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待在南栖的身边。 他想要更多。 时屿一夜没睡,在见到南栖之前还算精神,直到南栖在他面前安稳的闭上眼睛,他整个人松懈了下来,就这么坐在床头的椅子上靠着一旁的墙壁睡了一会。 南栖没有睡太久,她被电话铃声吵醒了,是时屿的电话,在她睁眼的时候就见时屿拿着手机正准备向外走,她抬起手抓住了时屿的衣摆,“是警察吗?” 时屿看着手机上的备注,“是滕佳。” 南栖摇了摇头,“不用走,我已经醒了,就在这儿打吧。” 她有些紧张,因为滕佳给时屿打的电话十有八九是和这个案件有关。 时屿没有开免提给南栖听,但南栖从他打电话时那舒展的眉头意识到滕佳在电话里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时屿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挂断了电话后,在南栖紧张带着些期盼的神情中,告诉她,“你的舅舅舅妈在昨天已经逃走了,半个小时之前,被警察在客运站拦截。” 正常的经济诈骗案,警察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把人抓住关起来的,但南栖的舅舅指使赵胜杀害南栖,这件事情已经成既定事实,他们如今又有逃跑的行为,警察把他们抓进了看守所暂时扣押。 无论赵胜清不清醒,南栖的舅舅,舅妈都不会再有从看守所里出来的机会。 在判决出来之后,他们就会被押送进监狱。 老爷子的插手让整件事情变得简单了起来。 况且南栖的舅舅以为这件事情做得万无一失,不会有人抓住他的把柄,实则大错特错。 他和赵胜的聊天记录本应该被删除的,但是赵胜留了个心眼,害怕他临时反悔,不把承诺的那一笔钱交给自己的老婆。 于是赵胜把和他的聊天记录复制了一份,并且定了个时,估算出自己进监狱的时间,到那个时候这些聊天记录都会发给自己的老婆。 如果南栖的舅舅没有及时给这一笔钱,那么赵胜的老婆也好拿着这份聊天记录去找他。 这份被备份起来的聊天记录被警察破解,如今成了这场谋杀未遂案之中的铁证。 第136章 因祸得福 南栖听完这些心中有些快意,“那我也算因祸得福了,怪不得你不和我说舅舅舅妈的事情,原来是他们偷偷跑了,你刚刚不告诉我,是怕我跟着着急,对不对?” 南栖的心情好了起来,嘴也跟抹了蜜似的甜,“时屿,你真好。” 时屿听了这话抬起了眸子,有些不解的问她,“福?” 南栖点头,“是啊,如果不是赵胜绑架了我,让警察掌握了他们谋杀我的证据,那舅舅舅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得到惩治。” 找到证据,上诉,开庭,判决,这个流程说复杂也不复杂,但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南栖说的开心,却看到了时屿不太好的脸色,她小声的道:“怎么了?你怎么不开心啦?” 时屿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抬手用了些力气弹了一下南栖的额头,南栖吃痛惊呼了声,忙用手捂住脑袋后仰,“你干嘛弹我!” 她气鼓鼓的样子让时屿周身的阴霾减淡了些许,“因祸得福?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下次别说这种话。” “哦~”南栖揉了揉额头,大大咧咧的道:“对不起嘛,我这不是没什么事情,别生我的气啦。” 时屿刚刚只用了一分力道,照理说南栖应该没什么事才对,可南栖的皮肤或许太过于白皙,额头很快就弥漫上了一块指甲大的红痕。 南栖无知无觉,时屿看了却有些后悔。 他抬手想为南栖揉一揉,南栖却误会了他,忙捂住额头又向后退了退,警惕的看向他,“你干嘛!” 时屿顺势收回了手,眸光清淡的看着睡了一觉变得生龙活虎的南栖,“没什么。” 南栖又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就待不住了,要时屿带自己回海市。 虽然舅舅舅妈已经被抓住了,那个姓魏的阿姨也被带进了看守所,但上诉还有准备开庭没有那么快就解决。 这段时间舅舅舅妈估计不会被看守所里放出来了。 还有赵胜,赵胜虽然住进医院,但是有专门负责看着他的人,他活动的范围只有那个几平米的病房而已。 在离开之前,滕佳来找了南栖,说看守所里的舅舅舅妈要求见她一面,被南栖回绝了。 见面有什么用呢?要么就是恶毒的咒骂,要么就是打亲情牌的恳求,恳求南栖能看在他们之前关系的份上撤诉。 可怎么可能呢,南栖在得知他们对爸爸妈妈做出那样的事之后就已经狠下了心。 她没有去见他们,跟着时屿回了海市。 她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下了车见到那个熟悉且久违公寓的门后还有些头重脚轻,好在时屿一直在一旁搀扶着她。 在回来的路上,南栖才敢告诉郑笑笑自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郑笑笑先是诧异,然后有些后怕的一直在问南栖有没有受什么伤,南栖报喜不报忧,把舅舅舅妈已经被抓起来的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虽然已经告诉郑笑笑自己没什么事,但郑笑笑还是坚持要来看她,任由南栖怎么回绝也不行,时屿见此告诉南栖,“见见你的朋友吧。” 他看得出来,南栖偶尔还是会发呆,她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让她那个咋咋呼呼的朋友来找她聊聊天也好。 南栖确实很想见郑笑笑,可她同时还有些心虚,这几天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虽然身上没有什么伤,但也不像是没有受伤的样子。 最后郑笑笑还是过来了,南栖没什么精神,正在玩着手机,郑笑笑就拎了两个大号的保温饭盒敲响了外面的门。 时屿正戴着手套,负责把花瓶里的已经腐烂了的富贵竹拿出来扔掉,是的,这几天的时间那几根小竹子又死掉了,南栖也歇了养它的心思,让时屿把那几颗竹子扔掉。 郑笑笑拎着的食盒里面有她妈妈煲的母鸡汤,还有几道家常爽口小菜,“我妈知道你出了那么大的事,非要让我带些吃的给你,我妈的手艺你也知道,说不上好吃,但我估计你现在应该没有力气做饭吧?” 南栖抿着唇笑,迎郑笑笑进来,“才没有呢,我觉得阿姨做的菜很好吃呀。” 她热情的想要拉着郑笑笑进来,可郑笑笑却在门口那里止住了脚步,她给南栖使了个眼色,轻轻咳了咳,“那个...那个,方便吗?不然去楼下的咖啡厅说话?” “有什么不方便的,快进来。” 在郑笑笑来这里之前,南栖已经叫了外卖,估计过不久就会到,正好配着郑笑笑带来的鸡汤,三个人可以一起吃一顿晚饭。 这是郑笑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时屿见面,时屿都没紧张,笑笑却开始紧张起来了。 她换上了南栖为她准备的拖鞋,有些紧张且拘谨的和时屿打了声招呼,“你好,打扰了。” 这样的郑笑笑对于南栖来说有些稀奇,她在郑笑笑后面对时屿挤眉弄眼,示意时屿说些什么,时屿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颔首道:“不打扰。” 郑笑笑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哦...哦,好的。” 南栖无奈扶额,她也知道时屿不喜欢和别人说话,推着郑笑笑的背让她坐到餐桌旁,主动和她聊起天来,“都说了不用特意来看我,你这几天不是要陪着爸爸妈妈吗?” 她转头对着时屿道:“时屿,帮我倒两杯热水过来,对了,我之前买的茶包在厨房第二个柜子里,帮我放到杯子里。” 时屿点头转身去厨房了。 两个人的相处无比自然,这让郑笑笑偷笑了一下。 随后她清了清嗓子给了南栖一个白眼,“你都被人绑架了我还怎么坐得住?南栖,你长本事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现在才告诉我。” 南栖讨好似的给郑笑笑捏肩,“对不起嘛,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看我现在好不少了。” 郑笑笑轻声哼哼,打探起时屿的事情来,“你们这次出行,关系有没有什么进展。” 进展? 南栖没懂郑笑笑的意思,郑笑笑哎呀一声,不知道南栖丝在装傻,还是真傻。 她提示道:“我觉得你和他的相处模式有点像我爸妈,你懂吧。” 南栖愣了一下,“我们才没有那么老。” “南栖!你听懂我的意思了,你就是在装傻!” 南栖嘿嘿的笑,和郑笑笑打闹。 在厨房的时屿泡着茶包,听着外面的笑闹声,小幅度的勾了勾嘴角。 第137章 不同 南栖和郑笑笑闹了一会儿,而后凑到她的耳边,以一个确保时屿听不见的声音小声说着:“没有什么进展,你别乱说,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总把我们凑在一起。” 郑笑笑托着腮,拉长了音调道:“是~吗~” “朋友会住在一起,会担心对方只身跑到国外,就算回老家也会黏糊糊的一起去,这就是朋友啊。” 南栖争辩不过郑笑笑,她坐回了自己常坐的位置,轻轻的哼了声,“反正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郑笑笑一听,觉得有戏。 南栖是什么人?是她大学四年都住在一个寝室的室友,是每天一日三餐都要挨在一起吃的朋友,南栖大学这几年,和她聊天最多的就是郑笑笑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郑笑笑敢说自己了解的清清楚楚。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南栖,既然你这么说,那你的这个朋友和冯原是一样的咯?” 冯原? 南栖愣了一下,冯原.... 仔细回想,与冯原是不同的,至少自己不会担心冯原,也不会冲上去抱住他,自己和时屿之间的某些行为已经算得上是亲密,但这种不经意的亲密行为如果是冯原对她做... 她打了个冷颤。 她确实接受不了。 恰好这时候外卖到了,南栖去取了外卖回来,也停止了和郑笑笑谈论的关于时屿的话题。 大号保温壶里的鸡汤是土鸡汤,味道不错,虽然有保温壶装着,还是有些凉了,南栖把它回了个锅,装在了热气腾腾的砂锅里。 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鸡汤被端上餐桌的时候,南栖的肚子还无知无觉的叫了下。 这是他们三个人第一次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南栖是最放松的,而时屿看起来没什么胃口,但也陪着坐了下来,郑笑笑自以为是很隐晦的打量着时屿,眼神带着些露骨的八卦。 南栖悄悄给郑笑笑使了个眼色,但郑笑笑似乎并没有看到她,她不得已在桌下轻轻的踹了郑笑笑一脚,哪知郑笑笑毫无收敛。 她轻轻咳了咳,脚下又用了些力,时屿的眸光随之看了过来。 遭了。 南栖讪笑着摆正了自己的身体,意识到自己刚才踹到的是时屿。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郑笑笑没有在这里待得太晚,在确认南栖没什么事,而且把自己妈妈煮的鸡汤送到之后,她就打算离开了。 时屿的手机偶尔响起,他在餐桌旁看手机的时候,郑笑笑把南栖拉到一边,轻轻的抱了抱她,“好好的,我走了。” 她说不出什么深情的话,只交代了南栖,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她舅舅舅妈的那件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一定要提防他们报复。 “你那个舅舅舅妈是被抓起来了,那张晓优呢?” 南栖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这件事情,身上的钱确实是舅妈给她的,她骗张晓优说那些钱都是做生意攒下来的。” 郑笑笑轻哼一声,拿着自己的包挎在了肩上,“谁知道真的假的呢?反正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南栖我告诉你,你要是再遇到类似的事情,胆敢知情不报,我就——” 她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南栖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知道啦知道啦,快走吧,外面的温度越来越冷了。” “这倒没事,我开车来的。” 在走至门口的时候,郑笑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家的那个猫——” 南栖抬手匆忙的捂住了她的嘴,她回头看了眼时屿,穿上了挂在门口的大衣,扬声道:“我去出门送送笑笑,一会儿就回来。” 她推着郑笑笑出了门,在陪她下电梯的时候叮嘱郑笑笑,“以后不要在面前说起那个猫的事了,那只猫早就死了。” “死了?可是他说...算了,我不问了。” 南栖的神色摆明了不想告诉她,她也没有多问,“之前在我的印象里,你的这个朋友是个不爱说话,而且性格腼腆的人,但是刚刚吃过那顿饭后,我觉得...我觉得不对。” 郑笑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时屿看着自己的眼神虽然平淡,但她总觉得那漆黑的瞳孔带着些攻击性。 她的一举一动都好似在被监视着,不适嘛...还真有点,但郑笑笑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南栖和她说时屿很欢迎她来,而且也是他劝了南栖见她的。 可是... 郑笑笑每次和南栖说话的时候都会得到他的视线,他很在乎她和南栖说了什么,有时候南栖和她聊天聊的有些忘我的时候,他总会给南栖夹菜,让南栖的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 郑笑笑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好像在吃醋。 说是吃醋也不准确,哪有人吃醋是这么吃的?连好朋友的醋都吃? 她觉得这个男人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自认为脑子比南栖灵活了一点儿,脑中出现了个猜测,嘴上也没有把门儿的,直接问了出来,“南栖...他不会就是你在疗养院时的那个病人吧?” 当初南栖在疗养院工作的时候也曾说漏嘴过,说她的雇主其实是个年轻且长相漂亮的人。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对得上号了,南栖没想到郑笑笑竟然会这么敏锐,她不是个习惯对朋友说谎的人,想要下意识的否认,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干嘛这么想。” 郑笑笑一脸了然,“你没有否认就是承认咯?天啊,南栖你...” 南栖闭上了眼睛,本以为郑笑笑会恶声恶气的教育自己,没想到郑笑笑突然抬手把她抱在了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算了,我不说你了,小南,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南栖顿了一下,轻轻的点头,“好呀。” 已经到了公寓楼下,郑笑笑没有让南栖出门送她,“外面冷,别送啦,估计我妈还会煮鸡汤给你,她这个人一天有操不完的闲心,我们这几天还会再见的。” 她对南栖挥了挥手,走向了停在路边的车。 第138章 小仙女是谁 等南栖送完郑笑笑回到家时,发现桌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厨房里的洗碗机正在运作着。 时屿不在一楼,南栖走到楼梯口发现他已经回到了房间。 再向上走,她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是时屿在洗澡,南栖顿住了脚步,没有继续向前。 楼下的茶几上放着时屿的手机,他的手机响了下,伴随着手机快要没电的提示音,南栖找到了充电器打算为时屿的手机充上电,不小心按亮了手机,看到了上面的消息。 是一个名字叫做小仙女[糖果]的人给他发来的消息。 [吃完晚饭没。] 南栖如遭雷击,她站在原地愣了两秒,然后意识到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时屿会给谁备注成小仙女?刚才她们两个人应该是在聊天,对面的小仙女还知道时屿刚刚在吃晚饭。 南栖抿了抿唇,到底是自己窥探了时屿的隐私,想把手机充上电放回原位,却发现自己的手上突然没什么力气。 小仙女是谁? 不...不对,时屿这段时间一直在和自己在一起,几乎是形影不离,没有分别超过很多天的时候,这个小仙女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南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因为她想到对面的这个小仙女会不会是滕佳,她宁可觉得是滕佳,也不想这人和时屿有些别的特殊关系。 可滕佳的头像还有微信名字都与这个小仙女不同,与她本人的风格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不要阻止时屿交朋友,这是好事。 南栖在心里这么想着,安慰着自己莫名其妙有些不开心的情绪,可下一秒又在心中推翻了这个言论。 谁会把朋友备注为小仙女啊! 恰好脚步声传来,南栖觉得与其自己内耗,还不如直接问出来。 时屿的头上还带着些刚刚洗过澡后的潮意,他穿着干净的睡衣走了下来,看到了南栖拿着他的手机面上也没有任何紧张之色。 洗过澡的时屿可以用秀色可餐来形容,可惜此时的南栖无心欣赏。 她深呼吸两秒,“那个...有人给你发消息。” 时屿颔首,“没关系,一会再回。” 刚刚南栖在吃饭的时候说过菜有些腻,他现在要把冰箱里的柚子拿出来扒出果肉给南栖吃。 他心里想着的都是柚子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南栖在短短几秒钟之内交错变换的脸色。 南栖看他的反应平淡,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她把手机放下,跟上时屿。 时屿从冰箱里拿出一整个完完整整的柚子,又在厨房里拿出了一个漂亮精致的盘子,用来装果肉。 期间南栖一脸欲言又止的跟着时屿,他回首问她有什么事的时候,南栖又欲盖弥彰的摇了摇头,嘴里说着没事。 可她嘴上说着没事,动作却一刻不停的跟着时屿,厨房的空间不大,时屿一手托着柚子一手托着盘子,南栖寸步不离跟着他的行为有些碍事。 他无奈的把柚子递到南栖怀中,南栖下意识的接过,愣愣的抬起头看向时屿。 时屿的声音很轻,“你怎么了?” 南栖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她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些像怀疑丈夫出轨的妻子,明明不久前她还和郑笑笑说自己和时屿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就要质问他这些。 有些...有些双标。 南栖在心里唾弃着自己,但又下意识的为自己找借口,她只是关心时屿,时屿这么单纯,又很少和其他人接触,万一被网上那些骗子骗了呢? 听说有些骗子就爱装可爱的小女生骗人网恋,其实手机对面的不是小女生而是两百斤的抠脚大汉,自己询问时屿只是照常的关心而已。 她轻轻吐气,“那个,小仙女给你发消息了,你不回吗?” 时屿轻轻眨眼,“不回。” 就这短短的两个字,南栖心里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怒火,就两个字,就两个字! 打发谁呢! 她别别扭扭的站在原地,没有给时屿让位置的意思,“不然你还是回个消息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时屿偏偏在这个时候没有发觉南栖压在心里的不开心,他急着扒南栖手里的柚子。 南栖觉得这几天瘦了是好事,至少不用再刻意减肥了,于是告诉时屿每天八点之后都不会再吃零食了。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如果再扒不上柚子那南栖可就吃不了了。 时屿心里想的简单,他话说的也足够简洁,“她不急,晚点回也没关系。” 南栖鼓了鼓脸,“你怎么知道对方不急呢?你真的不马上回吗?万一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她转身拿着柚子和时屿一起走到了茶几上面,时屿看她一副想和自己扒柚子的架势,顺手把电视打开了,南栖见此更气了。 自己已经不开心了,他竟然又想到一边扒柚子一边看电视,生气! 南栖气得重重的把柚子放到茶几上面,在触及到时屿疑惑的视线后终于泄了气。 她用胳膊垫着自己的脑袋搭在茶几的上面,“所以那个小仙女是谁哦,好像很少看你和别人聊天。” 时屿看着南栖,看得她浑身都有些不舒服,她正想虚张声势的质问时屿看什么看,就见他转身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 他把手机递给南栖,“密码是六个0。” 南栖接过手机,“你...给我干嘛。” 时屿用水果刀在柚子的外皮轻轻划了几刀,然后一瓣一瓣的掰着柚子的外皮,“你自己看。” 南栖犹豫了一会儿,输入了手机的密码,点进去了和那个名为小仙女的聊天记录。 这位小仙女是她的微信名字,时屿今天上午才加了她的好友,没有改备注,所以才造成了南栖的误会。 南栖偷偷的抬眸看时屿的神色,时屿神情自若,整个目光都在柚子上面,于是南栖悄悄的翻了一下上面的记录。 两个人聊天的第一句话是小仙女发来的,[小少爷,我是滕佳,有些文件我需要用这个微信号发给你。] ....还真是滕佳。 滕佳给她发了很多文件,南栖没有看,划到最下面,时屿最后说要吃晚饭了,滕佳回了个ok的手势。 [好的,晚上聊。] 说是晚上聊,可时屿迟迟没有找滕佳,她或许有着急的事情,又催着问了一句。 [吃完晚饭了吗?] 于是这句话正好被南栖看到了。 南栖的脸热热的,悄悄的关掉了时屿的手机放到了茶几上。 第139章 工作? 怎么是滕佳! 她怎么回事,搞反差感是吧。 不过这样也好,南栖的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还有一丝丝庆幸。 她面不改色的恶人先告状,“谁叫你在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玩手机了,我和郑笑笑都没有玩手机,就你一直在玩,谁知道你和谁聊天呢?” “我告诉,你现在网络诈骗猖獗,可不要掉以轻心被其他网络上遇到的女孩骗了,听到没?” 时屿莫名的抬起头,“你怎么了?” 不怪时屿没有想到南栖生气的原因,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名字叫做小仙女的人是滕佳,也没有想到南栖会因为这个而不开心。 当视线触及南栖微微有些泛红的脸时,他突然失了声音。 他低声道:“好,我知道了。” 南栖没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她故作无事的坐在时屿身边,毫不客气的摊开了手,“快扒。” 扒柚子是个技术活,外面这层黄色的厚厚的皮倒还好说,最难扒的是那层与柚子果肉紧密相连的薄薄的皮,南栖很不喜欢吃这个,总能吃到一股苦味。 能不能遇到好扒的皮,这全靠运气,不巧南栖的运气不太好,买的柚子不太好扒皮,柚子果肉并不完整。 时屿把自己剥好的果肉放到了南栖的掌心,果肉上没有粘连一丝白色的筋络。 “急什么,本来就是扒给你的。” 时屿本以为,南栖说过了晚上八点就不再吃东西这句话是非常认真的,她会因此坚持了好久,可他错了,南栖轻易的打破了自己立下的豪言壮语,半个柚子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柚子酸甜的味道并不腻人,南栖吃到最后有些成撑,开始玩了起来,她把柚子扒成了一粒粒的,大概米粒大小,然后一颗一颗的放进嘴里。 “话说滕佳和你聊些什么呢?看她给你发了一大堆文件,好像不是关于我舅舅舅妈的事。” 况且现在有关于舅舅舅妈的事,滕佳都会先联系南栖。 时屿看向南栖,“我以为你把聊天记录都看全了。” 当然没有,南栖一心只想着这个小仙女究竟是谁,和时屿是什么身份,确定了对方竟然是滕佳之后,她当然没有心思再去细看他们两个聊的是什么。 “没...” 她好奇的道:“所以你们聊了什么?” 时屿没有隐瞒南栖的意思,他拿起一旁的湿巾擦了擦手指上沾染的柚子汁液,“找了个工作。” 南栖完全没有意识到时屿口中的工作是继承老爷子那么庞大的集团,她还在诧异时屿口中说的工作。 “....工作?为什么?你....” 她眼睛睁得老大,上下打量着时屿,“你不喜欢和别人接触的毛病好啦?” 南栖不觉得时屿好了,但他突然说找了个工作的行为让她想不通,她凑近了时屿,猜测道:“你...你没有钱啦?是你爷爷断了你的卡吗?” “你记得你之前给过我几张卡吗,那几张还能不能用,不然...不然我还给你吧。” 她叹气,“如果那几张卡也用不了了我这还有一点,时屿,你这样...” 她噎了一下,观察时屿,见他面色如常才接着道:“你这样去工作会不会很为难?” 她说得足够委婉,言下之意就是——你如今这个样子怎么能去工作。 她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就是有些担心,一个病了很久的人突然说想去工作,工作能干什么,当然是挣钱啊,所以总结下来,南栖觉得时屿或许是缺钱了。 南栖虽然钱包有些空,但是短时间内让两个人生活是绰绰有余的,她从刚才隐晦的生气到现在的担忧,这次的担忧时屿察觉到了,他失笑,“别多想。” 南栖呆呆的点头,“哦~那你为什么突然想工作,我以为...” 南栖以为最先工作的人是自己,可如今连时屿都要努力工作了,她还在当个米虫。 时屿看她,“以为什么?” 南栖摇头,“没什么,对了,滕佳的微信名字竟然叫小仙女,头像还这么粉嫩,真的好不像她。” 时屿靠在沙发上,用遥控器翻着电视上随机刷新的电影,“这是她的私人号,她要结婚了,前几天本来在休假。” “啊?”南栖顿了下,“她要结婚了?那我们没耽误她什么吧?” 她沉思,“不可能没打扰的,一辈子就那么一次,说起来还要感谢她,我要不要给她包个红包?” 时屿斜眼看她,“包红包?” “对呀,就是份子钱,你打算给多少?” 这话问住了时屿,时屿直起了身体,“我为什么要给她份子钱,她结婚又没有邀请我。” 理是那么个理,不过时屿不喜欢和人接触这点滕佳当然知道,她也是因为这个没有邀请他的。 南栖叹气,“说是这样说没错,可她帮了我们啊,那晚我住进医院,你不在的时候她陪了我好久,而且赵胜那件事情也是她在忙,还耽误了她的婚假,给她包个红包是应该的。” “人情世故嘛,对不对?” 南栖眨巴着眼睛看他,一副想得到认可的神情。 时屿提醒她,“就算耽误了她休假她也是有工资的。” 南栖叹气,“就算有工资那又能有多少?耽误的时间可不是钱能比得了的,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婚假。” 时屿说了个数,南栖立即噤了声,她感叹道:“真多啊...” 她不说话了,时屿看她出神的样子抿唇,似是妥协,“你想包就包吧,她应该很愿意你去参加她的婚礼。” 滕佳是个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清楚的人,当初也不是没想过邀请南栖,但思来想去觉得这样有些冒昧,还是没有张开这个口。 南栖的眸子亮了起来,“真的吗?” 时屿点头,她欢呼一声,“好耶!那我明天就旁敲侧击的和滕佳说说。” 南栖开心的看向时屿,时屿的脸上还有一丝纵容的笑意,察觉到南栖的目光后他的视线从电视移向她,“怎么了?” 第140章 我们结婚 时屿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拢,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他面上常常是冰冷的,如果不和人交谈,独自一人的时候眸光还会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空洞。 似乎是想听清南栖讲话,他又挪动了一下身体,两个人此刻挨得很近,不过半个小臂的距离。 屋子里只开了一个小灯,亮着的电视带来更多光源,时屿看人的目光很专注,眼眸漆黑,漂亮的几乎要将人溺毙。 在这种环境下,南栖产生了一种自己正被深情注视着的错觉。 南栖之前觉得自己对时屿的纯友谊变了质,现在她想想,其实也不怪自己。 谁叫时屿长得那么好看,美色当前,谁能把持得住。 只不过这些话南栖只敢在心里想想,她清了清嗓子,“没...没什么。” 此刻的否认突然带着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南栖想着自己变质的感情,以前能安然待在时屿身边的她突然有些局促。 时屿距离她很近,两个人平时生活在一起,身上的味道都有些不分彼此了,南栖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丢丢属于时屿的味道。 想得越多脸越红,她逃避似的站起身,“那个...你想不想吃冰激凌?我买了很多口味的,我去拿。” 时屿看她逃避的动作,眸光暗了暗,“随便。” 南栖翻出来两个抹茶味的,冰冰凉凉的盒装冰激凌贴上了侧脸,终于减轻了一点南栖脸上的热度。 她磨磨蹭蹭的回到了客厅,坐到了距离时屿可以坐下四五个的人的沙发边角。 先是把冰激凌递给他,然后想起了什么问他,“对了,我们给多少的红包合适啊,我们两个还是分开给吧,最好是给一样的数额。” 时屿不懂这些,“你决定。” 南栖决定去问问郑笑笑,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她沉吟了片刻,比量了个数字,时屿见了轻轻点头,“可以。” “好,那就这么办。” 南栖很快就决定好了份子钱的数额,她对时屿说,“其实给多给少都无所谓,反正我们结婚的时候她也要给我们包回来的。” 她见时屿怔愣,以为他不明白,为他解释道:“份子钱就是要你来我往的,这算是一种人情世故。” 这么想了她也不觉得肉疼了,低头撕着冰淇淋的包装。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这句话带着什么样的意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会被怎样理解。 时屿舒了口气,刚刚察觉到南栖躲着自己后的阴郁一扫而空。 他似乎只听到了南栖说的“我们结婚”这四个字,心跳得有些快,尽管知道南栖没有别的想法,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思维发散。 他低低的道:“你说的对。” 南栖以为解决了滕佳的事情后她可以轻松一阵子了,可她没想到第二天竟然收到了林柯的消息,林柯说周婕想约她见一面。 就当她拿着聊天记录给时屿看,想要回绝林柯的时候,时屿就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去见她。” “...什么?” “去见她。”时屿告诉南栖,“她不会对你做什么,反而...你去见了就知道了。” 南栖不懂时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犹豫着问,“你确定吗?” 时屿叹气,“你过来。” 南栖磨磨蹭蹭的走近时屿,“你说。” 时屿把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南栖愣了下,她的目光十分复杂,“这...可是。” “去吧。”时屿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头,哪知她这次的反应比之前都大,她猛的后退了一步,“你你你,你干嘛拍我的头。” “我会长不高的。”南栖碎碎念着,转身去取了自己的大衣穿上,她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有些不敢看时屿的表情。 “那我就照你说的办了,那个...我先走了,我去找个咖啡厅等等她好了,再见再见。”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南栖急得连放在门口准备扔的垃圾都没有带走,时屿面无表情的看着漆黑的大门,隔了很久才收回了视线。 南栖这次出门走得还真有些急,她忘记带围巾了,领口还有些灌风,但现在回去...还是算了。 她把地址发给林柯,她对于时屿交代自己的话心里有些没有底,干脆先为自己点一杯喝的发呆。 自己总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行的,时屿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她也不想一惊一乍的,但发现自己竟然垂涎时屿的美色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婕来的很快,这次她没有再说什么弯弯绕绕,甚至没有为自己点一杯喝的,她疲倦的坐在南栖的对面,“在槐城的事情我刚刚知道,你差点害了他。” “我不久前才知道,你们竟然住在一起,小姑娘,我就小屿一个孩子,不能让他跟着你,甚至差点被你害死。” 周婕说得有些严重了,不过时屿当初和赵胜正面对上,确实有受伤的风险。 南栖有些难过的垂下头,“抱歉阿姨,那件事情确实是我连累了时屿。” 周婕看南栖态度松动,也叹了口气,“爸那边发了话,我也不好逼你,我就问你,你怎么样才能放过小屿?” 她是个合格的商人,提出了要求随之而来的是她的诚意,很显然,她是有备而来的,因为南栖的面前出现了一张银行卡。 她在心里腹诽,时屿的家人包括他好像都给过自己银行卡,只不过有些钱她为了让时屿安心收下了,有些没有收。 周婕的声音带着劝导,她没有了上次的歇斯底里,“如果你愿意,这五十万就是你的。” 她准备好了足够多的筹码,就等着南栖拒绝的时候加价。 哪知对面的小姑娘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让时屿离开的。” 南栖想着时屿的话,脚趾偷偷的抠地,尽量的扮演着一个愿意为了钱离开他的角色。 刚刚在家里的时候,时屿说了他因为工作要离开一段时间,南栖还没来得及失落,就听到他说,“她要是给你钱,你就收下,我们一人一半。” 她收下了银行卡,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还有些紧张,“十天之内,他就会从我这里搬走。” 周婕没想到南栖这么爽快,她点头,“好。” 正准备拿着包离开的时候,南栖叫住了她,周婕在心里轻笑,以为南栖后悔了想从她那里多要些钱。 她转身看她,“怎么?” 南栖有些不好意思的晃了晃手里的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第141章 选择题 周婕黑着脸,说了林柯会告诉她密码就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了。 南栖手里拿着张新鲜的银行卡,觉得时屿这个人真的够绝的,竟然真的猜到了周婕找她的原因,而且还教她坑了一笔周婕的钱。 这钱拿着有些烫手,回了家之后第一时间把银行卡交给了时屿。 这件事情让她觉得挺神奇的,时屿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收下周婕的钱,周婕知道两人钻了言语上的漏洞,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刚刚发生的事情多少减淡了一些南栖对于时屿即将离开的难过,时屿说的太过突然,她有些没做好心理准备。 她扭扭捏捏的道:“你要离开多久啊?还是...” 还是不回来了。 时屿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出神,“不知道。” 这张卡被他留在了这里,还有这套房子,虽然知道南栖还是不好意思收下他的钱,但是留下这些钱对于应急是绰绰有余的了。 他垂眸不去看南栖的神色,“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楼下那个房子通风不好,温度也没有顶楼高...这个房子没有人会动,周婕不会在乎它的归属权,你放心住在这里。” 他交代了很多,“楼下那个房子你退租吧,这样能省下一笔钱,有急事不要联系滕佳,她是爷爷那边的人,直接给我打电话。” 南栖愣愣的,“那...你不知道要去多久,我会不会这辈子都——” 她想得有些远,况且时屿交代这么多,听起来有些像...交代遗言。 “不会。”时屿把银行卡放在南栖的面前,“我尽量...每周日回来看你,好吗?” 啊?每周日? 南栖蒙了,“你不是要去国外吗?” 时屿理解南栖为什么这么想,“不是,是江城。” 南栖突然松了口气,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要去国外呢,毕竟你的爷爷不就是在国外嘛,我以为你应该在国外经受一番历练然后继承你爷爷的公司,电视里都这么演。” 虽然距离比较远,相隔了半个国家,但是坐飞机也就几个小时的事情,南栖丝毫不慌,她甚至说,“不用来陪我,你好好工作吧,来回坐飞机好累的,我又不是留守儿童,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她以为时屿说的离开,意思就是不会再回国,又或是去很远的地方,还好这样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她心里虽然有些不舍,但是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而且时屿打算离开的原因是因为工作,她根本没有理由阻止。 不舍是真的有些的,南栖甚至有些冲动想说干脆自己也去江城吧,可转念一想,一是自己并没有粘着他的理由,况且自己一旦这么说,会有一种自己是个粘乎乎拖油瓶的感觉。 二是舅舅舅妈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过完了年之后还要经历开庭,她还要亲眼看着舅舅舅妈判决,然后去祭拜父母,南栖不能离开,至少这半年她需要待在海市。 时屿知道这些,他也没有对南栖提出什么要求,当初在冰天雪地里主动来的是他,现在主动要走的也是他。 老爷子想要锻炼他,把国内的一家不大不小的子公司丢给了他。 他在和时屿说出这个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时屿会不会同意,哪知时屿只沉默了几秒就给他回了肯定的消息。 时屿预想的和南栖分别的消沉场面并没有出现,南栖心宽,在得知时屿距离自己只有几个小时飞机的距离时,她就完全放下了心。 她还和时屿抱怨似的说着,“你应该早点和我说的,你不知道我见你妈妈之前想到这件事情心里有多忐忑。” “现在好啦。” 南栖把原本低迷的气氛调动了起来,“不过是几千公里的距离,一点也不远嘛,你好好在那边工作,不要总想着来找我。” 时屿沉默的看着她。 几千公里...不远吗? 南栖决定挑一家私密性比较好的餐厅请时屿吃饭,就当践行了。 她早就想过和时屿会有分别的那一天,这一天来的也不算太早,她已经和时屿经历了不少事情,就算只是个朋友,几千公里的距离也不会减淡什么。 她认真的看向时屿,“你不会忘记我的,对吧。” 小姑娘托着腮,神情没有之前的玩笑,时屿看着她的眸子,那双漂亮的瞳孔映照出了他冷淡的面容。 他点头,指节蜷缩起来,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对她道:“不会。” “那就好啦,时屿,我也不会忘记你的,你是我除了郑笑笑以外最要好的朋友,等我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就去看你,虽然不知道你的工作具体是做什么的,但你说了是爷爷安排的,那估计不会差吧?” 她做祈祷状,“时屿,希望你的工作一切顺利,身体健健康康的,还有我,我也要找个好工作。” 她看好的那家游戏公司还没有发招新人的公告,按照时间会在每年的春节之后才会招一批新人。 时屿走了,她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反正肯定要找些事情做的。 时屿没有南栖那么轻松,他盯着南栖,见她真的没有一丝不舍的情绪,恹恹的把视线移向窗外。 人是个矛盾的动物,他害怕南栖会因此而悲伤难过,可又因为她不难过而不开心。 一直陪着南栖,和离开南栖去做出自己的成绩,这是一道选择题,但并不难选,时屿已经决定了要离开,这点并不会更改。 如他的爷爷所说,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动用关系去帮助南栖解决亲戚那个问题的人脉都没有。 滕佳能帮她,可在这之后呢,南栖想着的是人情世故,想着滕佳的帮助觉得不好意思,还要在她结婚的时候包个价值对于南栖来说并不低的红包。 前几年,他整日投身在黑暗里,在其中挣扎,又直至妥协,是那个戴着小熊帽子在寒风里看着雪人流泪的女孩闯进了他的世界。 第142章 短暂的分别 他想,无论是为了南栖,还是为了自己...又或是为了未来,他都应该在这道选择题里选择后者。 南栖对他离开的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舍,可时屿的留恋并没有减淡。 在南栖问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时候,时屿沉默了一会,告诉她,“最迟后天。” 南栖愣了一下。 她轻轻的应了声,“这么快就走啊...天那么冷,你到了那边多穿点哦。” 她叹气,倾斜身体抱了抱时屿,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下巴虚虚的搭在他的肩上,“其实我还挺舍不得你的,时屿,但我希望你变得越来越好。” 她感受到时屿身体的僵硬,以为他不适应自己的触碰,想要支起身体,下一秒时屿抬手按住了她的后脑,一只手从她的腰侧伸了出去。 他先是犹豫了下,然后将手放到南栖的背上,同样的轻轻拍了拍。 “我每周都会回来看你。” “不用啦。”南栖笑眯眯直起身体,“我知道你刚开始一定很忙,我闲人一个,我去找你就好啦,到时候你可要带我去江城好好玩玩,我还没去过呢。” 时屿轻轻的应,“好。” 南栖的这顿饭最后还是没有和他吃上,时屿不想去外面,她就买了些食材,两人在家煮火锅吃,南栖还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两瓶啤酒,是林大哥给她寄的当地的扎啤,麦香十足。 考虑着时屿之前脆弱的肠胃,还有谜一样的酒量,她有些犹豫,还是放回去了一瓶,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用了两个小小的杯子。 这套酒杯是用来喝香槟的,漂亮的高脚杯倒着啤酒也不突兀,南栖长舒一口气,举起酒杯,“时屿,祝你一切顺利。” 时屿点头,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时屿看着南栖的笑颜,将杯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谁也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 飞机直入云端之后,南栖才收回眺望的视线,她心里空落落的,但不算太难过。 来机场送时屿的时候她在心里想过千万不要哭,到了现场她真的就没有哭,南栖哭不出来,她想,也没什么难过的。 时屿没有一直陪着她的责任,她也不能一直像之前那样安稳的和时屿一起生活,对于分别,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况且... 她看着手里的巴掌大的小熊玩偶,不知道时屿什么时候买的,她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是她一个很喜欢的牌子,价格不算便宜,南栖记得自己曾经吐槽过现在一个小玩偶都卖这么贵了,估计是那时候被时屿听到了。 送时屿离开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时屿为什么要送她这个,她收下了玩偶,心里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他,“我没有为你准备礼物,不然...” 她干干巴巴的道:“不然我送你一个拥抱,好不好?” 时屿笑着,欣然接受了。 她没有让滕佳来送,也没有麻烦那个司机,她打算坐地铁回去,然后去离家有些远的那个商场里逛一逛。 时屿离开之前给她的手机装了一个小程序,小程序像是时屿找人做的,里面每天都可以随机刷新一个抽奖卡片。 至于点开里面有什么,时屿没有说,他说等他离开南栖就可以点了,用来让南栖打发时间。 她上了地铁后有些好奇的点开了其中一个抽奖卡,手机页面闪了两秒,然后弹出了一个礼物盒的图案,她点了进去,随着中奖的音效响起,一行字在礼物盒上面浮现。 [恭喜您中奖五百元。] 南栖顿了下,有些怔愣的张开了嘴。 她把五百元到账的截图发给了郑笑笑,郑笑笑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过来。 [好幸运!是什么小程序,我也要抽。] 南栖抿了抿唇,[是时屿做的,他说让我打发时间的...] 五百块对他来说并不多,他料定了南栖不会不收。 刚刚的南栖心中压下了的一抹不舍,如今又浮现了上来。 郑笑笑沉默了好久,[南栖,你在和我秀什么呢。] 南栖没有在秀,她有些不解时屿的意思,干嘛无缘无故的给她钱。 郑笑笑回了她一条消息敷衍她,[呵,哄你开心的小手段罢了。] 哄? 南栖有些莫名,又有些隐秘的开心。 她给时屿发了一长串的消息,然后下了地铁,地铁的出口就是商场的大门,她正要往里走就看到了商场外面贴着的传单,她愣了一下,原本直直迈入商场的脚步调转了个方向。 “兴趣班老师?” 南栖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动脚,“是啊,我今天在商场门口看到的,按课时收费,他们听说我是美术学院毕业的,还很欢迎我呢,那个兴趣班的前台姐姐建议我去试教一节课,你说呢?” 手机那头刚刚到达江城的时屿握着手机,来接他的人比他想象的多,江城这边还特意为他办了个接风宴,他不太舒服,像嚼糖块似的嚼着口中的药。 身上沾染的烟草味让他皱眉。 “如果你想,可以先试试。” 他有些疲惫,不是身体,是心,他难得同时应付那么多人,此刻站在公司为自己安排的办公室里,眺望着楼下的人潮。 南栖温软的声音让他的心落回实处,南栖做的决定他几乎都是支持的,这个兴趣班的事情同样如此。 南栖却有些犹豫,“可我要教的是一群小孩子诶,我有些怕和他们相处不好...也是,我没有教孩子的经验,还是一些基础的东西更容易上手些。” 霓虹灯闪烁,夜晚的办公大厦也是灯火通明的,若时屿凝神去看,就能看到对面办公楼里的人还在工作。 而现在的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他拥有很高的起点,这座公司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信服他的,他们都在观望这个空降过来的人究竟是什么背景。 更可悲的是,时屿虽然在不曾发病的时候学过金融知识,可看着公司的资料文件,他知道自己一无所知。 他喝了口温水,轻轻的吐气,想起爷爷告诉自己的话。 “小屿,不心狠,你是没有办法站稳脚跟的,那个公司只是你的一个踏板,你不要留恋,也不要心软。” 南栖关切的声音传来,相比于她的工作问题,她好像更关心时屿,她的声音柔和,带着些困倦,“对了,你那边怎么样了呀,有没有见到你的同事。” 和南栖说话时,时屿总是下意识的弯唇,如今意识到南栖根本见不到自己的笑,他又抿平了唇角。“嗯,见到了,一切都好。” 第143章 小醒 南栖不怎么信。 离家的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她轻轻的叹气,躺到了床上,流畅的翻了个身。 今晚的她住在了时屿的房间,时屿并不知情。 如此痴汉的行为,她当然不准备和时屿说,时屿的房间很干净,离开之前被子已经被叠好,如今又被南栖弄乱了。 她盯着天花板,“那就好,你有事情可以和我说,别憋在心里,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至少可以听你吐苦水,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时屿轻笑了一声,“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南栖在时屿的肯定下,决定自己还是去试教看看,究竟行不行不都是要靠试出来的嘛。 她和时屿互道了晚安,然后美美的睡下了。 她面试的很顺利,成功的分配到了到了自己应该上的课节,一周只需要上两天课,周六周日,每天上午一节下午一节,一节课的工资有三百块。 正式转正之后就可以多接手一个班级,工资直接翻倍。 大概是归功于她一副有亲和力的长相,还有好相处的性子,小孩子们都非常喜欢她。 可同时,孩子们也不怕她,南栖带课的这几天并不轻松。 可以用备受折磨来形容。 此时她正在午休,手里的画板上画着最基础的光影,她的学生是一群放了寒假开学才上一年级的学生。 这个年纪的学生不会要求他们会画出什么一鸣惊人的画作,学的都是一些基础的东西,南栖觉得这些家长把孩子送到兴趣班一方面是让他们学些东西,一方面就是有人帮他们带孩子。 正午的阳光浓烈,空调开得很足,南栖穿了一件薄款的毛衣,手上拿着一杯奶茶盯着上面的画发呆。 她浅浅的叹了口气。 她和时屿总是时不时的联系着,这几天她已经适应了和他分开的生活,工作也步入了正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更浓郁了。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睫羽的阴影像一把小扇子,脸上微小的绒毛也被看得清楚,七岁的小男孩盯着她,说了句,“小南老师,你好漂亮,我喜欢你,你做我妈妈吧。” 南栖抬头笑了下,“是小醒呀,你怎么来了。” 叫做小醒的小男孩眼睛很大,看得出应该遗传自父母,他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妈妈叫我早点来,她要去美容院。”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声音很清脆,南栖很喜欢他,刚刚带班的时候小醒的家长就来找了她,说小醒有轻微的自闭症,叫她注意他一点,但不要格外优待他。 她笑着对小醒招了招手,“那过来吧,和老师一起画画。” 小醒得到了准许才冲上去抱住了南栖胳膊,“小南老师,我想你了。” 南栖嘻嘻的笑,抬手掐了掐他的脸,“小醒嘴可甜了,老师请你吃糖。” 她不敢给小醒吃太多糖,在装教具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还没有小拇指甲盖大的糖,她把糖纸撕开,小醒已经张着嘴等着了。 南栖笑着顺势把糖块放到他的嘴里。 其实细看之下的小醒和正常的孩子是有区别的,他说话很慢,除了南栖他没有和同班的同学们说过一句话。 他有啃指甲的习惯,整个指甲已经被咬得光秃秃的,指缝里总有清晰可见的血痕。 南栖曾经想过,时屿的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可再怎么想也觉得他和小醒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重合不到一起,可同样与众不同。 南栖怜惜小醒,对于他家长提早把孩子扔给自己的行为也生不起气,前几天小醒和她相处得不错,每天晚上都吵着要见她。 漂亮的小男孩眼眸干净,可同时又有些无神,大多数时候都是呆滞的,她在小醒面前打了个响指,“走吧,去陪老师吃午饭。” 小醒反应了两秒,慢吞吞的点点头,“妈妈。” “啊?” 南栖哭笑不得的蹲下身体,“你叫我什么?” 小醒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要你当我的妈妈。” 南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可不是只要想就能做的,不要这么叫老师,好不好?” “不好。” 小醒拒绝,南栖也拿他没办法,摇了摇头牵着他的手离开了。 带孩子她没什么经验,从南栖成长到现在,身边几乎没有小孩子,郑笑笑之前倒是说生下孩子了可以认她做干妈,可惜现在南栖不知道猴年马月会当上干妈。 但对于小醒,南栖把他带得很好,或许是在他身上想到了时屿,南栖总是会对小醒下意识的包容。 五天了,也不知道时屿那边怎么样了。 相比于南栖这边的岁月静好,时屿这边的气氛异常冷凝。 他坐在会议室的办公桌主位上,对在场之人的怒视视而不见,恹恹的看着窗外,会议室的楼层很低,可以清楚的见到楼下的绿植。 所有人都在以为时屿在沉思,都忍着怒气没有打扰他,可时屿只是在数着花坛里花的数量。 虽至冬天,但江城的冬天并不寒冷,只是有些湿凉,花坛里种着耐寒的花,在冬日的冷风里也顽强的摇摆,开得鲜艳。 时屿的穿着比在海市要单薄不少,他清浅的呼吸,对于众人有些烦躁视若无睹。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直呼了时屿的名字,“时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拉着我们整个公司下水吗?” 时代迅速发展,新兴行业崛起,这家位于江城的公司主做新能源生产,更好玩的是,这家公司是周婕公司的对家。 时屿动了动身体,似乎只是有些腿麻了,他换了个动作也不说话。 众人都有些佩服和时屿直面叫嚣的那个人,他也算是个公司的元老,按理说时屿虽然职位比较高,但也算是个小辈,但他们这几天都见识到了这个小辈的手段。 这个公司的运作其实已经有些困难了,前几年公司的主理人目光短浅,选择了小范围投资,但投出去的钱都没有按照合同约定有固定的回款。 第144章 唐楚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时间久了必定会拖垮公司,公司的运作流程都很合理,现在唯一差的就是钱了,时屿当然不会拿出自己的钱贴补这个对他来说没什么感情的公司。 况且这并非是长久之计,也并非如老爷子所说的,足以让人信服。 老爷子没有出手帮他,时屿也不需要老爷子的帮忙,他亲自动身去找了那几个欠公司款项的老总。 他们都各自经营着不大的小公司,对于时屿,也只以为是上门要债的,直到有人看着某集团的老总浑身血淋淋的从包厢内出来。 大家都嘲笑时屿年龄太小,做事太冲动,可当警察来了调查了之后发现时屿并没有动手,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得知了公司的老总包养情妇,不知是碰巧还是刻意安排,这位老板的原配在会所看到了他与情妇厮混的一面。 是那位老板的原配动的手。 杀鸡儆猴,杀这一个鸡是远远不够的,不是所有的欠款人都包养了情人,也不是所有的欠款人都害怕原配和自己分手。 第二个被杀的鸡,是一个年轻的工作室老板。 他没有妻子也没有父母,日子过得潇洒,可就在一个酒吧栽了进去,本以为的艳遇是类似于“仙人跳”的刻意勾引,他骑虎难下,在被控诉强.奸和还钱之中选择了后者。 让这群公司元老对时屿暴怒的,是第三个人,他走路走的好端端的,但被人套了麻袋,从三楼的楼梯上推了下去,险些摔成了脑震荡,脚上也骨折了。 虽然没有监控,但他知道最近江城发生的事,也知道了时屿的目的,他报了警,上了新闻控诉江城新展集团新上任的经理暴力催收。 这件事情还上了当地的头版头条,时屿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但这件事情毕竟上了新闻,对公司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一些合作商也有想要暂停合作的趋势。 可那群怒视着时屿的人不知道时屿手里拿着那人伪造学历,因为无法生育购买被拐卖幼童的把柄。 这件事情发酵的越大越好,等到了最后,一旦事情发生扭转,对于集团来说将会彻底扭转局面。 跟在时屿身边的是一个刚刚进入社会不久,叫做唐楚的新人。 他刚进了这个公司做助理半年左右之前他是副总裁助理,现在被安排到时屿这个经理身上,但他知道这位总经理虽然职权不是公司最大的,但背景可不一般,就连那个不经常来公司的总裁都对他卑躬屈膝的。 在场之人除了时屿,也就只有他知道这件事情,他被时屿交代做事的时候心里激动,他知道,自己跟对了人。 时屿做事并不稳妥,每件事情做得都有种将要鱼死网破的惊险刺激,好在结果是尽如人意的,他没有说话,站在角落里当个鸵鸟默不作声。 这场会议自然是在时屿的沉默中散了,当那群人怒气冲冲的走了后,时屿也收回了视线。 唐楚狗腿子似的,为他倒了杯温热的水,“时总,喝水。” 唐楚能被时屿用上是有原因的,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太会看人眼色了,见时屿倾斜身体,想去拿水杯的时候,他就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个药瓶。 他将药瓶放到时屿面前,“时总,你的药。” 他看着面前的时屿面无表情的拧开药的瓶盖,随意的往嘴里倒了几片药,这还不够,时屿还自虐似的咬着嘴里的药,直到把它咬成粉末,才抬手喝下面前的水,连带着药渣一起咽下去。 唐楚每次听到时屿吃药的声音都感觉到嗓子眼儿苦。 他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这个新上任的总经理来这里好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似的,对于所有的人都没有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情绪,也包括唐楚本人。 他总觉得时屿并不属于这里,他身上穿的衣服,包括平时用的东西,还有特意从外地运过来的车,看起来都价格不菲。 唐楚知道,时屿虽然是总经理的职位,但年薪也高不到哪儿去。 他知道时屿迟早要走,因此对于时屿吩咐的事情也更加尽心尽力,他年纪不大,但他野心大啊,如果时屿之后真的离开了,那是不是也能...把他带走。 毕竟都用顺手了。 “时总。” 他轻轻的开口,“您这病都生好几天了,吃了好几天药,怎么还没好,需不需要我为您联系医院?” 时屿睨着他,目光里没有斥责,没有任何情绪,但唐楚就是浑身一颤,他低头,“抱歉,时总,我不是想探听你的私事。” 他有些拿不准时屿是生气了,还是只是轻飘飘的一瞥,这是他第一次问出关于时屿生病的问题,药瓶上的标签被撕下来了,他有些好奇,也有些关心时屿这个新上任的总经理,可不能被病拖垮了,要不然他的前程可怎么办? 他能感觉到房间里的低气压,直到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时屿倾斜身体,拿到手机看到了上面的消息后,房间内的低气压突然消失了。 他看向唐楚,唐楚愣了一下,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对时屿点了点头,“时总,那我先离开了,有问题请你随时叫我。” 时屿看着手机里南栖给他发的午餐照片,她吃的是牛肉面,上面的牛肉只有薄薄的两片。 南栖抱怨道:[这个面馆开了十几年,估计他们家的牛也只是受了点轻伤。] 时屿看着上面的字浅浅的笑了声,给南栖拨通了电话,南栖很快就接通了,她那边的声音嘈杂,“时屿,怎么啦?我带我们兴趣班的孩子在外面吃午饭呢。” “孩子?”南栖这几天没有和时屿说小醒的事,他对此有些疑惑。 “对呀。”那边传来了的声音是南栖把手机放到小醒耳边,“快说叔叔好。” 小醒不愿意和陌生人聊天,但是他不想自己这个“妈妈”失望,不情不愿的哼哼了两句模糊不清的话。 南栖笑着收回了手机,对时屿说,“我可喜欢这个小朋友了,他超级可爱,好了,好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有事情你给我发消息吧,我还要带孩子呢。” 时屿还没有说话,南栖就急着把电话挂断了。 静谧的会议室里,时屿想着南栖口中刚刚说出的喜欢,轻嗤了一声,把手机扔在了面前的会议桌上。 莫名的有些不爽。 第145章 漆黑的小巷 南栖的临时工作除了孩子们有些过于活泼了以外,其他都很顺利。 小孩子吵闹不是值得让南栖忧愁的事情,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小孩子她就冷下脸。 不过她这张脸就算冷下的时候也唬不住几个孩子,遇到太过无理取闹的孩子,她也不会纵容。 南栖也是跟着机构其他老师学的, 录个视频发给他们的父母就好了。 总之她没有声嘶力竭的呼喊让他们安静,在带孩子的这件事情上,南栖虽然不擅长,但是她觉得这些孩子们还算可爱。 小孩子的世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画画枯燥,他们就要闹,就要玩。 好在南栖要做的,只要让他们在结课的时候会画立体的各种形状就好,这对于孩子们来说并不难,南栖也没什么压力。 下午那节课下课之后南栖才给时屿回电话。 刚刚在吃饭的时候她也不是故意要挂的,小醒在她说话的时候把手伸进了还冒着热气的面碗里,南栖自然是要制止的,于是挂断了电话专心教小醒拿筷子。 电话拨通了几次,均没有回应,她后知后觉的想到时屿不会因为自己刚刚挂断了他的电话而生气了吧。 好小气哦。 小醒的妈妈还没有来,说是被事情绊住了,南栖作为小醒的老师,只好陪着他一起在机构里等着。 到了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小醒的妈妈才姗姗来迟,她感激的对南栖道谢,还拎着一个甜品袋子当做感谢,尽管南栖连连推拒,可那袋甜品还是留了下来,小醒用不舍的表情看着南栖,一步三回头的被他的妈妈拽走了。 南栖是这个兴趣班机构最后一个走的,所以由她负责锁门,她关好了电闸,又走到后门将后门的门锁上,准备拿着钥匙离开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她是从机构的后门走的,是一条小巷,小巷里面只有一个路灯,可这个路灯现在却不是亮着的状态。 小巷的尽头是一个拐角,走过那个拐角才会走到光亮的大马路上,如果是白天南栖也愿意走过去,可现在小巷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微薄的月光并不足以照亮面前的道路。 这条小巷平时本就没有什么人走,更何况这么晚了,除了南栖根本没有见到其他人的影子。 南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会不会有鬼魂之类的东西存在?虽然她喜欢看鬼片,同时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这不妨碍她害怕。 她听同在机构的同事抱怨过,那名同事已经投诉过好几次了,可这里的灯始终没有工人来修,万一哪天遇到个痴汉尾随之类的,可不就危险了吗。 那时候的南栖只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偶尔插两句嘴提醒那名同事可以向市政部门打电话要求修路灯。 可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路灯还是没有被修好,南栖的心里有些紧张,她看着面前漆黑的小巷,有些想打开后门从正门出去。 可如果这样还要重新开门关门,机构正门的门非常难锁,南栖只是犹豫一会,还是决定快步走过这条小巷。 她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提着一口气向前走着,她迈步的动作很轻,但怕什么来什么,才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了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 小巷里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那人的声音并不轻,反倒有些沉重,若仔细凝神去听,还能听到粗喘的声音。 这一道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南栖的心下意识的提起。 她心里咯噔一声加快了脚步,同时拨通了时屿的电话,电话还是拨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南栖一边在心里祈祷着时屿不要在这个时候因为生气不接自己的电话,一边心跳加速的越走越快。 心里越紧张,越感觉身后的声音如影随形,她干脆快步跑了起来,走过拐角距离马路上面也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在她即将跑到光亮处的时候,感觉到了身后有人靠近。 三米,两米,一米。 正好这时时屿的电话也拨通了,南栖学过女生走夜路时保护自己的知识,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假装给亲戚或者自己的老公打电话,她哆哆嗦嗦的抬起电话,“老公,我——”我马上就到家了。 话还没有说完,身后那个人就越过了她,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一个厚实的羽绒外套,正低头看着手机,手上牵着一只看起来不小的金毛犬。 粗喘的声音...原来是狗的。 这只金毛的脚上穿了鞋,看起来像是自家做的,踩起来软绵绵的,怪不得走路没有声音的。 他直直的越过了南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南栖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刚刚的脚步声是这个男人。 他在遛狗。 自己没有被尾随。 她松了口气,又被电话那边有个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吓了一跳,“你——” “你叫我什么?”时屿的声音有些古怪,他忙碌至深夜,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在给手机充上电重新开机之后,南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南栖突如其来的一句老公让他怔愣,手里的水杯掉到地上碎裂,时屿来不及躲避迸裂的玻璃,他脚腕吃痛,但同时又心领神会的突然站起了身。 “南栖?!” 南栖轻轻咳了咳,“没...没有,是误会。” 她简单的把刚才的事情和时屿描述了一遍,此刻她走到了马路上,这里有一个大型夜市,此刻街边的摊贩正在零零散散的收着东西,人一旦多了起来,南栖的心也就跟着定了下来。 “真的没事啦,是我多想了,哪有那么多人想要绑架我。” 时屿因为南栖之前被赵胜绑架过,在意识到南栖出了危险的那一瞬间,他比南栖还要紧张。 两次,两次南栖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这次更是,他远在距离南栖几千公里外的江城,可发生危险只在一瞬间,就算时屿长了翅膀,等他飞到海市的时候早就晚了。 时屿还是不放心,最后南栖给他打了视频电话,确认了她所在的位置才在南栖的催促下挂断了电话。 第146章 你怎么...不穿衣服 南栖正在回去的路上,而时屿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他没有动身回到自己的住处,斜斜的靠在椅子上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出神。 南栖刚才在挂断电话的时候抱怨了两句,以为是她自己因为突然挂断电话,惹得他生了气才不理她的,事实上时屿真的没有时间,大多数时候都是忙里偷闲,比如现在。 刚才的虚惊一场,南栖已经不在意了,可时屿却感到后怕。 他有些想和南栖聊聊天,比如说说她最近的工作,又比如说说自己的近况...算了,自己这边没什么好说的。 他知道,公司给自己指派的这个叫做唐楚的助理,在公司内总是添油加醋的在夸奖着他,虽然他索要欠款的方法不太光明磊落,但总算缓解了整个公司运作上的燃眉之急。 公司回了款原本有些偏离的轨道会慢慢回入正轨,一些担忧被裁员或者公司倒闭的员工放下了心,也有些对于这个新来总经理的好奇。 这些好奇心大多数都是不带有任何恶意的,毕竟每个人在这间公司生活都只是为了自己。 这位经理做的事情虽然让公司的这几个领导面色上挂不住,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小职员来说带来了不少好处。 唐楚深知在公司里获得一个好的名声是多么的重要,就算没有时屿授意,他也主动做了这件事情。 抱紧老板大腿! 但也只有他知道时屿真正的做了什么。 比如那个和原配闹分手的老板,他情人的账户在事情结束之后得到了一大笔钱,这笔钱还是唐楚负责打过去的。 他能管好自己的嘴咽下不该说的话,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也能主动做些正向的事,尽管时屿觉得自己不需要名声,但唐楚觉得名声是必要的,他没有和时屿打招呼,因为他知道时屿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他主动沟通。 没错,他已经察觉到了时屿是个不喜欢说话而且更不喜欢沟通的人,为了避免自己讨人嫌,唐楚从不主动和时屿说不必要的话。 但是今晚时间太晚了,按照道理来说,时屿应该处理完问题了才是,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关怀一下自己未来的这位抱大腿对象。 他不知道此时的时屿也想到了他。 在时屿眼里,唐楚是个虽然工作很忙,但是生活非常充实的人,他谈了恋爱,但是女朋友每天要和他吵过几次架,他也不嫌烦,每天都要哄着。 几乎天天都有的朋友聚餐,他为在大草原旅游的父母制定攻略,给他们提前定好食宿。 甚至时屿在朋友圈里看到了唐楚发的朋友圈,他发了一张一个女人拎着购物袋的背影照片,配文是,[陪女朋友逛街好累。] 话语之间颇有种乐在其中的意思。 时屿那时候记得他才刚刚高强度工作下班不到半个小时。 在他看来,唐楚是个对生活充满热忱的人,所以尽管身体会感到疲惫,但是每时每刻都有种属于年轻人热爱生活,向上生长的那股劲头。 他想到唐楚,是因为他想南栖应该和这样的人生活会更快乐吧。 心疼和怜惜只是暂时的,时屿深知这点,当初他刚刚住进疗养院的时候,周婕几乎每天都去看他,她对时屿是愧疚的,因此每天都小声的和时屿说话,保证以后会好好对他。 那时候的时屿年纪不大,他的病也没有严重到已经付出实际行动自杀的地步,周婕说的话对他来说有些不痛不痒,但他那时候还学不会沉寂自己的心,还是能听到周婕在说些什么。 长久以来时屿对于周婕每天的探望已经习惯了。 但没有人愿意永远的付出,周婕每天来这里之前都要做足心理准备,压下心中的烦躁与不安,她试图用和时屿聊天的方式让他开口说话,可他并没有给个周婕甚至一个眼神。 工作太忙,来时屿这里太付出时间,而且她什么也没有得到,连自己亲生儿子对自己一个关怀的笑容都没有,她渐渐的不再每天来到这儿,只有在空闲的时候才会来这里看望时屿。 时屿察觉到了周婕的变化,可他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件事情没有他让产生生气或者难过的情绪,明明情绪波动不大,可还是让时屿莫名其妙的记住了。 看吧,没有人能一直忍受这样的你。 唐楚敲了敲门,指了下手腕上的表示意时屿时间已经很晚了,看着时屿桌前散落的文件,“我帮你整理?” 唐楚有时候不知道该不该对时屿使用敬语,但是他敏锐的察觉到,把“您”改为“你”之后他回应的概率变高了。 虽然差不多只是从十分之一涨到十分之三那么高。 时屿颔首,唐楚走了进来为文件做着分类,走到时屿的另一边,他才发现地面上有玻璃碎片。 他悄悄的用眼睛瞟着时屿,心想他刚刚是生气了吗? 他可不认为水杯好端端的会掉在地上。 时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抬手去拿刚刚被自己扔在桌面上的手机。 [到家啦到家啦!]是南栖的消息。 时屿还没回复,下一秒南栖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入目的画面有些模糊,是南栖的脸,目光下移是两个圆润白嫩的鼓起,时屿顿了一下,然后猛的将手机反拍在桌子上。 刚刚那一幕还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声音之大,让犹豫是明天让负责打扫卫生的保洁来处理这堆碎片,还是自己现在就收拾好的唐楚吓了一大跳。 更让他感觉到惊吓的是时屿,看着自己的眼神怎么还带着一丝...警惕? 唐楚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时总,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不然我还是先走吧。” 时屿的视线看向门口,赶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唐楚虽然好奇究竟是什么才能让时屿的反应这么大,不过他知道好奇害死猫的道理,给保洁发了个消息就离开了。 时屿的耳根有些红,手机里是南栖疑惑的声音,“诶?我刚才听到的是你同事的声音吗?你怎么把手机扣过来了?我都看不到你了。” “你怎么不说话?不方便吗?不方便我就挂断啦。” 时屿闭了闭眼,但刚才见到的那一幕并不是幻觉,不是闭眼就能忘记的。 在南栖的催促下,他拿起手机,目光垂下,就是不看手机屏幕。 他想要喝水,却发现手边的水杯刚刚就在南栖的那声老公中不经意的摔碎了,他咽了口空气,喑哑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后面那四个字声音很低,但还是被南栖听到了,她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发出了一道毫不掩饰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笑得太急,南栖还不小心打了个嗝。 今天屋子里的温度有些热,南栖找到了自己的吊带裙穿,此时她蜷缩着自己将下巴垫在了膝盖上面。 不知道时屿究竟是怎么看的,竟然会以为自己的膝盖是.... 领会到了时屿的意思后,她笑得停不下来,倒在沙发上捂着自己的肚子。 “不...不行了,我笑得肚子好痛。” 第147章 忙碌 南栖笑到半路察觉到了电话那头的沉默,想要忍忍憋回去,可又想到时屿刚刚质问自己没穿衣服时那正经又有些不自在的语气,她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开始的时屿有些无措,南栖在笑,他只能无奈的叹气,直到南栖笑完了揉着肚子告诉他,“我干嘛莫名其妙的不穿衣服,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啊哈哈哈哈。” 她笑得口干舌燥,喝了口水才继续道,“对了,你怎么现在还在上班?” 她转移了话题,时屿也不再提刚才的事情,他看了眼时间,“这就回去了。” “那你回家了再给我回电话嘛,正好我去洗个澡,我跟你说刚才在走那个小巷子的时候都要吓死我了。” 两人又简单的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晚上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有成功聊上天,南栖刚才虽然受到了惊吓,但她的睡眠质量不错,洗完澡就产生了困意,给时屿发了条消息之后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第二天她上班的时候特意从正门走的,虽然是白天还是让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准备收拾教具的时候听到同事聊天。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打了那么多举报电话,昨天晚上他们终于把路灯修好了,不仅修好了,而且还多见了七八个路灯,这什么事儿还是得投诉好使。” 回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化着浓妆的女人,她是这个兴趣班机构的前台,“就这么小个巷子,要那么多路灯有什么用?” “那谁知道了?不过有路灯就是好事,省得我晚上关门的时候担惊受怕的。” 她看到了一旁的南栖,向南栖招了招手,“小南老师昨天也是从后门走的吧,吓到没?” 南栖摇了摇头,“没有。” 她空闲的时候特意去了后门,果然像那个同事说的,那条巷子多了好几个路灯,到了晚上这几个路灯亮起,连角落都会亮堂堂的,她注意到除了路灯,巷子里还多了两个摄像头。 她给时屿拍了张照片,[以后不用担心我了,这里修了路灯还装了摄像头。] 时屿在忙,没有回消息,南栖已经习惯了时屿隔三差五的不见踪影,也不急着让他回,在转身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件事情会不会是时屿做的。 毕竟自己昨天晚上刚被吓了一通,今天这路灯和摄像头就装上了,她拿着手机想要问问时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机收了起来。 要是自作多情就不好了。 临近年关,似乎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兴趣班过段时间就要开始放假,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才继续上课。 时屿没有说过年的时候究竟能不能回来,南栖也没有催,她想着如果时屿不回来,自己就去郑笑笑家一起过年好了。 郑笑笑对南栖非常欢迎,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是有些怕南栖一个人过年的,这要强的小丫头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南栖这边也有些忙,她一边关注着舅舅舅妈那边的进度,一边忙着小朋友们的考试,好在这些小朋友们平时有些闹,但是在考试之前也是有有几分认真的。 等孩子们的考试结束,兴趣班也开始正式休假。 南栖也收到了在这里工作的第一份工资,她有些迫不及待的和时屿分享自己的喜悦,打开两人的聊天框时,发现自己早上发过去的消息还没有被回复。 他是真的有些忙。 两人的忙碌或许不是一个等级的,平时南栖在上课的时,会趁着小朋友专心画画的时候偶尔摸鱼,给时屿发去消息。 而时屿在白日里几乎是没有时间的,他回复的消息一般是凌晨,这时候南栖大概率已经睡下了,因此两人虽然在一个国家,但像是有时差似的,经常无法凑在同一时间段聊天。 南栖知道时屿是牺牲了自己睡眠的时间回复自己的,白天自己发的每条消息都会在夜晚被逐条回复,怕时屿不好好休息,南栖干脆也不怎么和时屿说话了。 她这次休假能休大概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结束后要不要继续在这家兴趣班工作,南栖还在考虑。 她热爱画画,但是在这家兴趣班她接触不到太多的东西,每天只有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教孩子们学一些基础的作画技巧。 南栖是个有耐心的人,但她脾气确实算不得算是好,偶尔也有被那些吵闹的小朋友气得吃不下饭的时候。 同事劝她习惯就好了,南栖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习惯,她有些怀念上学的生活,至少那个时候不会担忧自己的未来,每天吃吃喝喝,上几节课,这就是她的全部生活。 偶尔她也想找时屿抱怨,说说自己最近的迷茫,不过又想到时屿的忙碌,她总是拿起手机一半就放下。 如果从今天向前推算,他们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说过话了,南栖觉得...觉得他们也就这样了。 对于离别她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如果郑笑笑在另外一个城市的话,南栖想,两人的联系也会慢慢减淡。 似乎之前隐秘的心动已经被时间冲刷,南栖没有再想,她搬回了自己的房间,却突然失眠了。 犹豫再三,她还是做贼似的回了时屿的房间睡觉。 属于时屿的味道已经慢慢消散了,南栖睡在这里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屋子里空空荡荡,那个陪伴着自己的人早就消失了。 她今天晚上睡得不错,不用再早起上班,她可以睡个懒觉,可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又不知道梦到什么,突然惊醒了。 南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这一瞬间她有点想要像上次出国一样不顾一切的去找时屿。 可时屿在忙,自己不能给他添麻烦了。 时屿的变化是好事,他不再蜷缩在阴影里,也不再那么畏惧和别人接触,他会有其他的朋友,会按时吃饭,会变得健康。 可对于南栖来说,每天早晨清醒的时候,她的心里都会有些怅然。 第148章 想你 南栖浅浅的叹了口气。 她侧了侧头,想要看看窗外,却看到了一个人影。 身形清瘦的男人正在看着窗外出神,以南栖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因为清瘦而线条流畅的下颌。 男人的睫毛很长,此刻正轻轻眨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刚睡醒脑子还很混沌,南栖用力眨了眨眼,发现面前的这一幕并不是幻觉。 察觉到了她这边的声响,时屿转过头,对南栖笑了下,“醒了?” 他穿着一件浅色的圆领毛衣,黑色的大衣被随意的挂在房间的椅子上,毛衣宽松,南栖能看到他清晰可见的锁骨,还有锁骨上那一颗红色的小痣。 南栖没有说话。 时屿剪了头发,看起来精神了很多,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消瘦了,仔细看身体比之前壮实了不少。 也是,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是个人都会有些变化。 南栖觉得时屿真的变了好多,至少那双平时冰凉空洞的眼睛,如今又增添了一丝幽深,一切情绪都藏在了眼眸之下,让人难以琢磨,看起来有些眼熟。 有些像时宗铭。 或许正是因为这么长时间没见的原因,南栖看时屿有些陌生,她忽略了心中的那一抹别扭小声的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有些回避的姿态。 南栖有些生气,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 察觉到了南栖眼底的生疏,时屿站起了身,走向床边,又蹲在她的身边看她,“我说了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来看你,前段时间抽不开身,最后还是我食言了。” 南栖闷闷的哦了一声,“那你现在怎么回来看我了?工作不忙了吗?” 是忙的,只不过时屿压缩了时间,前几天他每天睡眠的时间只有两三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工作,终于挤出来了空闲的时间来看南栖。 南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欢迎他,甚至有些生疏。 长久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的时屿,如今满身疲惫,在做好手头上的事情之后他连夜回了海市,到达了这里的时候还是凌晨,时屿没有吵醒南栖,看着南栖的睡颜,这几日的疲惫似乎早已一扫而空。 时屿抬手将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拨开,假装没有看到南栖对自己的陌生,“你怎么在这个房间睡觉?” 南栖的脸热了热,坐起了身,“反正你不在,我睡哪个房间都没关系吧。” 她低下头搅着手指,“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呢。” 时屿心悸了一下。 他在离开之前一再的告诉自己,自己并不后悔,他和南栖都不会在这间温暖舒适的小房子里生活一辈子。 但在看到南栖脸上的委屈时,他又想倾身抱住南栖,告诉她并不是这样。 每时每刻乃至每天闭上眼睛,陷入沉睡的瞬间,时屿都在想着南栖的样子。 他想抬手探向南栖,却被南栖躲开了。 自己刚刚睡醒不修边幅的样子,南栖不想让时屿看到,况且她睡在他的房间,盖着他用过的被子这件事还被本人抓包了。 时屿沉默的看着她,因为逆着光,那张面容上还有些淡淡的阴鸷。 可再细看,面前的人还是那个充满脆弱感的时屿。 “对不起。” 时屿低声和她道歉,南栖摇了摇头,“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也不欠我什么。” 怎么不欠,时屿的心里有些刺刺的疼,他答应南栖每个星期日都会回来看他,可自己并没有做到。 自己的食言似乎没让南栖难过,她既没有和自己生气,也没有提过让他回到海市。 是压在心里,还是根本不在乎。 南栖在他的注视下起了床,回了自己房间换了一套衣服。 站在洗漱间的镜子前,南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已经做好了和时屿的关系越来越淡的准备了,可没想到她在脑中强迫忘记的人,今天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床前。 她简单的洗漱了下,然后下楼去找时屿,时屿正看着她平时用来打发时间的漫画书,抬眸时眼底还带着笑意。 他对于自己的疏离好像没有任何芥蒂,南栖轻轻的叹了口气,走下了楼梯。 “你回来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好突然。” 时屿把手里的漫画书放下,“给你过生日。” 生日? 南栖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发现自己明天就要过生日了,她前段时间工作太忙,有些忙忘了,如今闲下来,脑子里却全都是时屿的事。 以前,爸爸妈妈都会提前问自己过生日想要些什么,南栖根本不会特意去数着自己的生日。 南栖接了杯热水坐在时屿身边,她坐的位置稍微离时屿远了些,时屿垂下了眸子,主动的往南栖的身边凑了凑。 时屿不懂南栖的别扭,但他知道南栖并不是在讨厌自己。 南栖看天花板,看地板,又将视线挪向面前的水杯,就是不看时屿,她清了清嗓子嘟囔道:“你怎么知道明天是我生日的?我又没告诉你。” 时屿非常诚恳,“你的身份证。” 南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可时屿记得,他很早之前就想要挤出时间回到海城陪南栖了。 南栖眨了眨眼,没有注意到眼尾的泪滴,时屿轻轻的叹气,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在南栖的眼尾蹭了蹭。 他的动作很轻,可那只手离开时,南栖的眼尾还是红了。 时屿垂头看着自己指腹上的湿润,那一抹泪带着滚烫的热饮,一路灼烧到了时屿的心里。 那双墨色的眸子依旧深沉,但其中又似乎有着无尽的温柔,时屿用着如果唐楚听到了会无比震惊的轻柔声音询问南栖,“我陪你过生日,你不开心吗?” 他的声音很低,有一种足以致幻的迷离感,“哭什么。” 南栖脸皮薄,不肯说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哭,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怎样都不会掉眼泪,可偏偏时屿的一句话,她就有了想抽泣的冲动。 这样不好,南栖心里明白,时屿一旦离开,自己又是那个孑然一身的人。 时屿轻轻的捧住南栖的脸,见南栖没有拒绝,他的心里安定了点,“南栖,别哭,我——” “我也不是很想哭。” 南栖定定的看着时屿,小声道:“时屿,我有点想你了。” 第149章 醋意 南栖这话说完之后,空气中静谧了几秒。 时屿的手放了下来,原本准备好安慰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南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类似于想念的话,如今她把这种话直白的说了出来,无措的反倒是时屿。 这间屋子一切都没有变,但又有些微小的变化,比如时屿不在家里,南栖便释放天性,在外面穿回来的大衣随意的扔在了沙发上。 门口的鞋也不像之前那样摆的整整齐齐,反倒有些凌乱。 原本被南栖称作竹瓶的花瓶里面插满了鲜花,南栖确实爱这种充满生机的东西,就算家里看起来有些凌乱,这几朵花也被照顾得好好的,开的正艳。 空气里充斥着让人心旷神怡的花香,时屿的心却前所未有的乱。 他动了动唇,“这几天...我一直在安排时间,一把工作做完我马上就来找你了,对不起。”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工作最重要嘛,怎么说呢...我就是有点不习惯而已。” 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那句直白的我想你有些太过直接,南栖又找补了一句,不过效果甚微。 时屿用那双看不懂情绪的眸子看着她。 南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自我排解,遇到了难过或者伤心的事情,总会找好理由让自己忘记。 她想告诉时屿,告诉他说自己没关系的,反正也是因为工作的事情忙嘛,自己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肯定会理解的。 她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因为她看到了时屿脸上的...愧疚? 他在因为没有及时回来找她而感觉愧疚吗?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啦,没关系的,你这不是才刚刚工作嘛,又不是一直要这么忙。” 南栖也不懂自己一句话会对时屿产生那么大的影响,他似乎有些呆愣,也有些不可置信,总之那张漂亮的眉眼如今带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南栖实在是分辨不出来时屿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主动做了那个调节气氛的人,整理好情绪后伸出手对着时屿道:“都说了来给我过生日,那我的生日礼物呢?” 时屿顿了下,“明天给你。” 不只是时屿记得南栖的生日,郑笑笑也记得,她给南栖发了消息,问她明天有没有空,想要为南栖组织一场生日派对。 南栖如果自己一个人绝对不会参加什么派对的,郑笑笑和南栖是两个极端,她就喜欢热闹,还喜欢组织各种活动。 南栖本想拒绝,可郑笑笑的下一句话堵住了她正打字的手。 [叫你家那位一起来玩呀,对了,别想拒绝我,你难道忘了去年答应过我什么吗?] 南栖:[???] [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 郑笑笑:[嘿嘿嘿。] 南栖放下了手机,抬眸看向正在拖地的时屿,声音里带着些疑惑,“郑笑笑是怎么知道你回来的?” 时屿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日根本没有和郑笑笑联系,平日里和自己联系的人除了爷爷也就是南栖了,但他稍一细想就想到了缘由。 “游戏。” 时屿手上的动作未停,初入江城的职场新贵如今正充满着人夫感贤惠的做着家务,这一幕看起来并不突兀,南栖也没觉得让时屿拖地有什么不对的。 她听着时屿解释,“我们有游戏好友,她应该能看到我的ip位置。” 南栖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好几天不和我说话,反而和郑笑笑说话呢,” 她故意把话说的酸溜溜的,时屿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否认,“没有。” 反正南栖也是故意逗他,也没有生气,她犹豫着问时屿,“郑笑笑说想约你一起去过生日,你可以吗?” 时屿抬眸看向南栖亮晶晶的眼睛,短暂思考,“可以。” 南栖知道时屿喜欢独处,没有勉强他,“其实你也不用勉强,我们应该也就吃个饭,如果你嫌吵的话,我可以和他们吃过饭,然后再回来找你。” 南栖有些担心时屿在那种热闹场所会不适,时屿听她说的话刚想点头,想说那我就在家等你,可下一秒就听到南栖说。 “郑笑笑可能还会叫我们其他的朋友,比如冯原,就是你妈妈的那个侄子,我记得你不太喜欢他,不如就在家里等我吧,我肯定很快回来。” 南栖其实很想在过生日那天和时屿两个人悄悄的过,可郑笑笑邀请她时,她突然想起去年过生日的时候自己就没有和她在一起,那时还向她保证了明年也就是今年会在一起过生日。 她和郑笑笑或许是有些缘分的,两人的生日正好是同一天。 答应的事反悔就不好了,郑笑笑虽然不记仇,但南栖也做不出来那么重色轻友的事情。 原以为时屿会答应自己在家里等着自己,可她没有注意到时屿在听到冯原那两个字的时候瞳孔一缩。 他记得南栖曾经说说笑笑的和他一起吃过晚饭。 “冯原?”时屿的声音有些凉,“他上次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们还在联系?” 南栖叹了口气,“是呀,他上次在张晓悠面前透露了我的事情,我倒是没联系他,他一直和郑笑笑道歉,还给她买了礼物,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反正我是不想再理睬他了,但看在笑笑的面子上....算了,你还是在家里——” “一起吧。” 南栖有些意外,她看向时屿,时屿正低着头半蹲下身子整理着被她随意扔在一边的鞋子,南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有些拿不准他现在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真的吗?可是你没关系吗?” 时屿敛起眉眼,给南栖的鞋上系了个蝴蝶结,迟迟没有回答南栖的话。 他真是疯了,为了一个在他生活中没有任何存在感的男人,脱口而出就是答应南栖的邀约。 满身疲惫的他可以在房间里好好的睡一觉等着南栖,也可以趁着她离开的时候再处理一点工作,总之就是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见一个让自己产生微妙醋意的人。 第150章 我想见你 可话到嘴边,说出的就是,“没关系,我们一起。” 在决定和时宗铭争的时候,老爷子曾经和时屿打了个很长的电话,电话的内容大多数是告诫。 老爷子一直在说,时屿就静静的听,他听老爷子没说几句话就要粗喘一声,又或是隐忍不住的咳嗽,只等他喝过了茶水之后才能继续说话。 他说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也没办法为时屿铺太多的路。 他告诉他。 人不能有欲望,一旦有了欲望就会有了弱点,而没有弱点之人将会无所不能。 可他不知道,时屿早已经有了弱点,他的弱点正是他不在原地踌躇,愿意抬脚向前走的理由。 是南栖。 老爷子知道自己是用南栖在槐城的事刺激到了时屿,让他改变了态度,但不清楚的是自己这个心心念念的孙子一门心思都是南栖。 他接手老爷子名下的企业是为了南栖,开始隐忍着和让他厌恶的人接触是为了南栖。 甚至连活着都是因为她。 因为那次吞了药后以为终于能撒手人寰,远离人世,睁眼却是熟悉的天花板,失望之余,他尝到的苦涩的眼泪。 世界上还有着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就能为他流下眼泪的人。 时屿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在海洋之中被风浪裹挟着前进的浪花,无依无靠,随着海水的簇拥在海浪里翻滚,漫无目的的前进。 他偶尔会隔着一道玻璃门看着认真工作的唐楚,唐楚并不会注意到时屿的注视,因为他大多数工作的时候都是认真的。 时屿知道他的背景,家境不是很好,是在一个贫困的小县城考上大学,后来又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被学长举荐进入这家公司工作的。 唐楚为了远在老家的父母,为了一直陪伴他的女朋友每天都不要命似的工作。 他总说要好好努力挣钱,攒下娶女朋友的彩礼,他肩上扛着很多东西,这些“负担”对他来说反倒会成为他努力工作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时屿呢。 他只会想,为谁活着不是活。 他并非是那些人眼里的天之骄子,也并非是唐楚眼中无所不能的新任经理,虚荣繁华的表象之下是只有少数人才能窥见的脆弱与不堪。 他在江城的公司用些卑劣的手段,将那些公司元老手里的股份一点一点的收回。 他能用一句话决定这人在公司究竟是去是留,也在这小小的一间公寓里,因为南栖嘴里提到的名字,心中产生了让他难堪的醋意。 这种醋意沁入了心里,酸涩难忍。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南栖从他的身侧探出了头,一双漂亮的杏眼上下打量着他,“为什么发呆?你这鞋带都系好久了。” 南栖刚刚和郑笑笑说了她要带着时屿一起去聚会,时屿能来南栖的心里当然是高兴的,但她也察觉到了时屿的不正常。 有些可怜巴巴的,头顶上像顶着一片阴云,如果自己再不干涉,这场雨总会浇到他的身上。 她戳了戳时屿的侧腰,“我怎么感觉你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是有些的。 因为时屿突然意识到他所规划的未来,前提条件是南栖一直在自己身边。 她要是不在呢。 那他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南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人突然就变得丧丧的了,她改戳为挠,成功的让被碰到腰间软肉的时屿闷哼一声。 被人抓痒的时候就算再丧也做不到能一直忍着不笑。 见时屿的嘴角忍不住的翘起,南栖嘿嘿一笑,下一秒自己作怪的手腕就被抓住了,时屿的声音有些纵容的无奈,“别闹了。” 南栖不情不愿的轻哼了一声,小声的问着时屿,“时屿,我刚才都说我想你了,那你想不想我呀?” 时屿没有办法将这种对他来说近乎于表白的话在南栖面前说出来,他抿着唇,艰难的开口,“我...我想见你。” 他不再为南栖收拾着屋子,因为南栖听到了他说的那句想见你之后,明显的变得心情好了起来,她拉着他去外面的商场里为自己和郑笑笑挑选生日蛋糕。 商场里的人来来往往,南栖发现时屿在面对人群的时候,不再像之前那样局促了。 至少他面上已经没有了那股不安冷漠的神情。 隔天南栖和时屿一起去了郑笑笑安排好的那间餐厅。 天气预报上说今天阴天,有很大几率会下雪,可当南栖和时屿出门的时候,外面万里无云,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郑笑笑定了个包厢,南栖来的很早,包厢里面只有郑笑笑一个人,她正在向服务员核对今天的菜单,今天到场的人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冯原,再就是南栖和郑笑笑之前的舍友。 郑笑笑自从知道了时屿的情况后,心里就五味杂陈,她是希望自己这个小姐妹能够幸福的,但又因为时屿的情况,不禁为南栖担忧。 不过她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见到时屿和南栖后还开心的和他们打着招呼,“你们怎么来这么早?不是说好了午饭时间来就可以了吗?” 其实也不算早,南栖也只早了十几二十分钟,她把手里拎着的手提袋放到了郑笑笑面前的餐桌上。 “不早啦,这都几点了,喏,送你的礼物。” 郑笑笑夸张的叫了一声,“南栖你是发财了吗?怎么买这么贵的牌子?” 她激动的冲上去抱住了南栖,“好姐妹,我就知道咱们两个这么多年的关系不是白处的。” 南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拉过带有奢侈品logo的袋子在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熊玩偶,“这个是我给你买的。” 她又把袋子推回去,露出袋子里的礼物盒,“这是时屿送你的...生日礼物。” 郑笑笑接过南栖的小熊玩偶,但是眼睛一刻没有移开的瞄着橘黄色的购物袋,“哦哦,小熊,好可爱,谢谢小南宝贝。” 随后她把小熊玩偶放到一边,兴奋的拿过袋子里的礼物盒,“诶呀,你和小南栖不是一家的吗?干嘛还分开送礼物啊?看看你还买这么贵的东西,真是破费了。” 被见财忘义的郑笑笑忽视的南栖轻哼了一声,悄悄的在她的背后给了她一个白眼,心里气不过,又气呼呼的瞪了一下时屿。 第151章 如芒在背 时屿遭受了南栖的白眼完全是无妄之灾。 他原本只想和南栖共同送一个礼物的,但南栖想着郑笑笑自从上次知道了时屿的身份后,就隐隐对时屿有些不对劲,至少没有像之前那样打趣她和时屿了。 原因...南栖也能明白。 郑笑笑嘛,南栖当然很了解她,只要收到了礼物就会产生一种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感觉,收下了时屿的礼物,她至少不会对时屿有表面的排斥。 她让时屿单独送一份礼物,于是时屿随便在商场里找了一家店,让店员包个礼物给郑笑笑,而那时的南栖正在不远处的店面看着小熊玩偶。 南栖觉得自己送的这礼物也不算便宜,这个玩偶是郑笑笑喜欢的牌子,也有几百块呢。 等时屿买完礼物结了账出来的时候,南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只能带着时屿拎着一个价格比她的小熊玩偶贵了好几倍的礼物去餐厅吃饭。 倒不是别的,只是这样一对比,南栖觉得自己的礼物多少有些穷酸了。 谁知道郑笑笑这个人真是一门心思掉到钱眼儿里了,拿着时屿的礼物爱不释手,还悄悄的回头对南栖挤眉弄眼,显然是对这个礼物很满意。 南栖轻轻的舒了口气,不想在礼物方面纠结了,这傻丫头喜欢就好。 郑笑笑不是全然的见财忘义,见南栖的嘴微微的撅了起来,她嘿嘿一笑,用肩膀撞了撞南栖,“怎么了小南栖~。” 南栖也不是真的生气,郑笑笑也看得出来,她故意逗弄着南栖,撅着嘴凑近她,“好了,好了,你的礼物我也很喜欢,你在这儿别扭什么呢?来,让姐嘴儿一个。” 南栖咯咯的笑,欲拒还迎似的,“干嘛呀?还有人在呢。” 就在郑笑笑的唇即将碰到南栖侧脸的时候,她突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顿了一下,直起了身体,狐疑的看向时屿的方向。 时屿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见郑笑笑的目光看向自己,他还礼貌的颔首,嘴角也勾起了一丝在社交礼仪场所中经常出现的笑容。 看起来没什么不对。 那刚刚感受到的冷意...是幻觉? 被这么一打断,郑笑笑也不好拽着南栖去亲了。 南栖的礼物她当然也很喜欢,小熊玩偶和那个被装进袋子的礼物都被郑笑笑妥善的放到了一边。 这时她手机里也收到了冯原还有另外一个朋友的消息,他们都已经赶到了餐厅门口,还没等她开口告诉南栖,冯原就拎着两个厚厚的袋子推门而入。 见到了屋内的人后,他扬起了一抹笑,“看来我和小程是最后到的。” 为了今天他精心挑选了礼物,还专门去商场买了一套新衣服,如果让郑笑笑形容今天的冯原...有些像开屏的孔雀,可惜今天这屏他注定要开不起来了。 时屿站在门后的方向,刚开始的冯原并没有看到他,直到他话音落下,整个身体都迈进这间包厢里的时候,才看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人在盯着自己。 他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调,“这是?” 郑笑笑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修罗场,不过这样也好,她早就和冯原说过,南栖快要有男朋友了,可他偏偏不信,还要追着缠着自己问东问西的,干脆让他打消了追南栖的心思。 她诶呀一声,“先别说这个,你现在让小程进来呀。” 冯原堵在门口,把程倩的身体完全挡住了。 程倩是寝室里的另外一个室友,为人木讷老实平时也不喜欢出门社交,若不是郑笑笑说今天是她和南栖同一天的生日,她也不会出门。 比起时屿厌恶和别人接触,程倩则是恐惧,她才是真正的社恐,见到房间里的陌生人,她垂下了头,呐呐道:“我没关系。” “你怎么没关系了,快进来快进来,冯原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没有眼色了。” 郑笑笑把程倩拉了进来,笑着收下了她的礼物,顺手把冯原手里提着的属于她和南栖的礼物也收了起来。 冯原见到南栖之后一颗心全放在她的身上了,“小南,不介绍一下吗?” 众人落座,郑笑笑当然是要坐在南栖身边的,而当南栖拉开椅子坐下时,时屿顺势坐在了他的身边。 冯原只好坐在南栖的对面。 南栖没有发觉场面的复杂,或者是她不愿意深想,非常自然的做着自我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叫时屿。” 她又向时屿介绍屋子里新来的两位,“程倩,我的大学室友,冯原,我的大学同学。” 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大学同学,亲疏立显。 之前南栖问过时屿介不介意和冯原见面,时屿表现的并不在意,冯原只知道他的存在,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都不清楚。 如今冯原的关注点全都在南栖的介绍方式上了,丝毫没有觉得这个名字眼熟。 时屿没有想和冯原认亲的兴趣,他随手将桌子上摆好的筷子递给南栖,南栖动作自然的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筷子。 只是很简单的小动作,却好像两人重复了无数次,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很熟悉。 郑笑笑暗戳戳的瞥着冯原,希望冯原能就此打住自己的心思。 她和南栖互相给对方买了生日蛋糕,两个十寸的蛋糕就占据了餐桌一小半的面积,这场聚会南栖和郑笑笑是真心实意的开心,甚至还互相怂恿起了对方喝酒。 原本有些拘谨的程倩也稍微放开了些,和两人喝了几杯。 这场聚会持续到了晚上,在太阳落下的时候,南栖提出了离开,“我和时屿先回家啦。” 她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包放到时屿那里保管,“我要去卫生间,你在门口等我。” 此话一出,原本被炒热的气氛瞬间停滞了,程倩好奇的看着他们,冯原的假笑也没办法继续保持了。 他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们要一起回去吗?” 南栖顿了一下,“嗯...嗯...他是我朋友嘛,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南栖推开包厢的门离开了,冯原也在此时坐不住了,他觉得面前这个南栖的朋友长相有些熟悉,可就算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曾经在哪儿见过他。 南栖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站起了身,“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趟。” 他出去想找谁,显而易见。 第152章 我们住在一起 在场剩下的两名女生都偷偷的看时屿的神色。 时屿没有追上两个人的意思,他手里拿着南栖的帽子和围巾,右手拎着郑笑笑送给南栖的东西。 是一个需要手工完成的摆件,南栖现在正好需要打发时间的东西,这个摆件足以让南栖浪费几天的时间去拼好了。 郑笑笑悄悄给程倩使眼色,他们三个人在一起也不太能热闹的起来,干脆在手机里噼里啪啦的打字沟通。 郑笑笑打字的速度快到都快要冒出火星子了。 程倩有些好奇的问郑笑笑,这个南栖所谓的好朋友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郑笑笑给了肯定的回复,[你发没发现南栖的这个男朋友现在有种正宫的架势,你等着吧,我保证冯原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肯定脸色很差。] 郑笑笑说的对,冯原和南栖几乎是同一时间回来的,他确实和南栖说了话,也在郑笑笑意料之中的面色难看,似乎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了。 南栖从冯原的身后探出头,对时屿招了招手,“时屿,我们走吧。” 见郑笑笑和程倩还要站起身,她连忙叫住了她们,“你们别送我了,留在这儿好好玩。” 最后郑笑笑还是和程倩分别给了南栖一个拥抱。 说实话,这次见面发生的事情不在郑笑笑的预期之内,她以为时屿会做些什么和南栖亲密的事情,在冯原面前证明他们两个人的亲密——因为冯原对南栖的特殊,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带有一些男女之间的喜欢的。 可事实上时屿什么也没有做,冯原也只是在饭局结束后跟上了离开的南栖,不知道和她说了些什么。 反正这样也好,冯原之后应该不会再缠着她让自己替他在南栖面前说好话了。 她心里偷笑,在两人走后拉着一脸失魂落魄的冯原和程倩切生日蛋糕。 时屿出现在这场生日聚会,一方面是不想让南栖失望,另一方面确实是因为私心里的醋意,可当南栖向所有人介绍他和冯原时,原本那些微妙的醋意突然被溶解了。 司机的车停在了停车场,南栖和时屿在门口等了几分钟之后,司机才一脸歉意的姗姗来迟。 时屿看着南栖被风吹的毛茸茸又有些凌乱的头发,抬手将她新买的小熊帽盖在了她的脑袋上。 原本打算拉开车门的南栖感觉到视线变得一片黑暗,是帽子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扭过头看向时屿,“干嘛?我都要上车了,干嘛突然给我戴帽子?好热的。” 她把帽子扯下来,看到了时屿有些愉悦的眉眼,“你...你怎么了,你笑什么?” 时屿不语,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不再灰蒙蒙的一片。 南栖觉得时屿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真是够快的,昨天还一副全世界都要完蛋了的丧丧的样子,如今又笑得这么开心。 时屿不说,南栖也不去追问,郑笑笑送给她的那份生日蛋糕被她带回了家。 南栖喝的是低度数的果酒,以她的酒量完全没有感觉到醉,回去的路上吹了些冷风,这下子彻底清醒了。 在进到电梯里的时候,她拉着时屿的衣袖,“他们的生日礼物都送给我了,那你送我的呢?” 时屿纵容的笑,“在家里。” 南栖拎着生日蛋糕,时屿则拿着南栖收到的那几个生日礼物,除了知道郑笑笑送的是什么,其他的生日礼物南栖还没拆开。 她心中带着即将拆开礼物的喜悦,掰着手指算着,“今年过生日,我收到四件礼物呢。” “四件?” “对啊,你的,郑笑笑的,程倩的,还有冯原的。” 她神秘的对时屿笑,“为什么你的礼物送的那么迟?究竟是什么东西呀?” 南栖现在被时屿吊足了胃口,偏偏时屿什么也不肯说,在走出电梯门的时候,他顺势将南栖手里的蛋糕拿了过来,南栖也没多想,掏出钥匙拉开了房间的门,下一秒就被堆在房间里面的礼物盒子扑了一身。 她差点没有站稳,好在时屿抬起膝盖顶住了南栖的后腿,才没让南栖摔倒在地。 那一屋子的礼物盒子涌出了门外,让南栖呆愣了几秒。 她张大了嘴巴,脖子像僵住了一样,一点一点的扭头看向时屿,“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好多...不过有时屿的风格。 南栖变得越来越呆滞,她踮起脚尖,发现原本不大的房间像是被礼物盒填满了一样,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门口更是。 这都是在她和时屿离开期间布置好的。 她在心中弱弱的想,不会是又麻烦正在请婚假中的滕佳了吧。 南栖的心跳的有些快,她蹲下身体拿起一个礼物盒摇了摇。 里面有东西在晃。 又换了一个盒子,以此重复,发现每个盒子里面好像都有东西在的,她仰起头看向靠在墙边的时屿,“这里面...都是礼物吗?我说的是所有的盒子里面。” 随着时屿点头,南栖惊呼一声,他激动的站起身体冲到时屿面前用力的抱了抱他。 “时屿,我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礼物,谢谢你!” 因为激动,她的脸都变得红了不少,时屿的眼睛也随着南栖的笑容而轻轻弯了弯,“开心吗?” 南栖用力的点头。 “既然开心...那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你说。” 时屿拎着礼物的手紧了紧,“那个叫西瓜的人...刚才追出去和你说了什么?” 南栖轻声嘟囔,“还以为你根本不在意呢。” 这句话时屿没有听清,“...什么?” “哦...他啊,问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时屿眼帘微垂,喉结上下滑动,“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们是好朋友呀。” 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时屿轻轻的嗯了声。 南栖还没说完,“然后他又问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离开,是想和你一起过生日吗?” “...然后呢?” “然后我和冯原说我们住在一起,所以当然要一起走啊。” 南栖说完这话就开始收拾从门口溢出来的礼物盒了,时屿看着她的背影,嘴角隐晦的牵起。 第153章 在海市等我 时屿送礼物的策略主打一个以量取胜,南栖觉得自己还挺吃这套。 拆礼物永远都是开心的,时屿没有夸张到让人把礼物把整间房子填满,不然他们才是真的没有落脚之地了,只有门口的礼物堆的有些多,显得有些夸张了。 两人把这堆礼物收拾好,南栖已经累的出了一身汗,虽然没有多的很夸张,但也差不多把厨房一整个空间都堆满了。 短时间内南栖如果想要做饭的话或许会有些困难。 她看着厨房里严丝合缝堆满的“战绩”,悄悄的笑了笑,“这么多礼物我能拆好久。” 因为过于兴奋,南栖干脆不打算睡觉了,今晚就专注拆自己的生日礼物,当她兴奋的跑上楼换好睡衣下来后,时屿拦住了她把手探向礼物的魔爪。 “一天只能拆一个。” 南栖的动作停顿了下,“为什么?” 花一晚上把礼物都拆了,南栖之后开心一晚上,但一天拆一个,南栖每天都会想到要拆礼物....也会想到他。 当然,难得有心机的时屿是不会对南栖实话实说的,“等你把这些礼物都拆完,我就放下江城的事,不会再去那里工作了。” 不过很大概率也不会继续回海市,江城的公司对他而言只是个垫脚石而已,他需要成绩,而在江城做出的事不过是他的一块敲门砖。 江城事了,南栖如果愿意,他就带着南栖出国,南栖如果不愿意,他就留在国内发展,无论如何这块敲门砖已经成为了他能站稳的基石,南栖在哪,他就可以在哪。 他之前为南栖做过一个小程序,以为南栖会为此开心一点,但自从她发现小程序里面只能拆开钱后就不再登录了,这些小礼物倒是送到她的心上了,她看着这堆礼物山出神。 “看起来要拆几个月。” 她的声音很平稳,但时屿在其中听出了一丝难过,南栖小声吐槽,“也对,你还要离开的。” 南栖好像突然开了窍,开始打起直球来...也不算,反正她要采取战术了,时屿这次回来看她,她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能遗忘这个人,原本刻意的遗忘在时屿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全部涌现出来。 她没有遗忘他,只是压在了心底。 “时屿,我有点舍不得你。” 穿着纯白色毛绒睡衣的南栖抱着一个刚刚拆开的礼物,是一个半人高的小兔子玩偶,她眼巴巴的看着时屿,眸光水润,说话时一点羞涩的意味都没有,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时屿低着头看她,“南栖....” “我知道你很忙啦,我也不是要留你什么的。” 她也没自恋到时屿会为了她连工作都不要,一意孤行的留下来。 南栖抱着玩偶坐到了餐桌旁,刚才厨房的东西实在堆不下了,餐桌下面也堆了点,此刻坐在餐桌旁的她有些束手束脚的。 她把脸埋在小兔子上,做足了心理准备,“反正我休假了,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过去呀?我肯定不打扰你,等你下班了我还能帮你做做饭煮煮药膳什么的,你说呢?” 南栖眨巴着眼看着时屿,垂在凳子下的脚轻轻的摇晃,期待的等着时屿的回答。 时屿沉默,在南栖软绵绵毫无攻击性的目光下,他差点就松了口,可最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缓慢的摇头,“在海市等我。” 江城危险,说得轻松一点就是职场上的事,说得不好听,时屿的某些动作会让人自此失去生计,欠下一大笔债务,恨他的人不在少数。 南栖跟在时屿身边,时屿怕她遇到危险。 无论是寻仇还是什么,时屿的身边人是最容易被盯上的,他的身份有很多人在猜忌,有人猜出了几分,又有人因为查不到时屿背后之人,所以对他有所忌惮,但是对于时屿身边的南栖,没有人会为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姑娘而心慈手软。 时屿没办法百分百的保证南栖的安全,至少以现在的他来说还不能做到。 有赵胜的事情在前,时屿不会让南栖有受到一丝伤害的可能。 时屿不想让南栖被吓到,隐晦的提到了江城的危险之处,南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底有毫不掩饰的失望,而后又极快的调整了过来。 她小声嘀咕着,“原来是这样,那...那我在家里拆礼物等你好了,你...你会回来吧?” 见到南栖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让就算已经学会伪装的时屿,也无法将脸上的笑意再撑下去。 他躲避南栖的视线,指尖嵌入了手心,疼痛感也不能让他清醒下去,这一瞬间他想拥住南栖,告诉她自己永远都不会走了。 他不会离开她。 可和南栖的直白不同,时屿一直在心里劝诫自己,现在还不到时候,他说话的尾音有些发颤,不知道南栖有没有发现,“我会回来。” 南栖得到了时屿的许诺,心满意足的把生日蛋糕插上蜡烛,刚刚聚会的时候,她特意没有许愿,就等着时屿回来,两个人一起过生日。 屋子里的灯被关掉,时屿把插在蛋糕上的蜡烛点燃,屋子内的光线变得昏暗,两个人相对而坐,一个人欢欣的盯着燃烧的蜡烛,而另一个人在看着今天生日的主人公。 “许...什么愿望好呢。” 生日愿望据说可以许三个,但以往的南栖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就只会许一个生日愿望,她怕太过贪心许的生日愿望就不会成真了。 想好了自己的愿望后她就闭上了眼睛然后吹灭蜡烛,动作一气呵成。 时屿见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没有忍住,将疑问问出了口,“你许了什么愿望?” 南栖嘿嘿一笑,就是不告诉他,“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折腾了一天有些累了,南栖只象征性的吃了几口生日蛋糕,就回房洗漱准备睡觉。 时屿为她收拾着生日蛋糕把蛋糕切块放在冰箱里放好,又在楼下静坐了一会,南栖从楼上探出头和他说了声晚安,不等他回答就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房间,瘫在床上了。 第154章 带我去吧 时屿沉思了半个小时左右才站起身体。 南栖这次睡在了自己的房间,她有些微小的收集癖好,喜欢买各种各样的小熊帽子,她的屋子里多了几个衣架,专门挂着她最近买来的帽子。 打眼看去光是小熊帽子就有十几二十顶。 她还喜欢各种各样的卡通睡衣,一些时屿见过的,没见过的卡通毛绒睡衣被叠好放在了衣柜里,南栖睡觉之前像是忘记把衣柜关上了,她经常在这种小地方上忘东忘西的。 海市的冬天气温干燥并不怕衣服受潮,但南栖习惯开着加湿器睡觉,这些被叠的整齐的衣服就这样大敞在空气中,直到一双修长的手握住了衣柜的把手,轻轻的把柜门关好,它们才得以免受潮意的侵扰。 时屿轻轻迈步,走到南栖的床边,南栖睡得很熟,睡衣上还沾染着蛋糕香甜的气味。 屋子里的温度很热,她把被子踹开,整个人呈大字形瘫在床上。 她没有感受到时屿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嘴角还勾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时屿将手探到南栖的面前,想要摸摸她睡熟后看起来泛着红的侧脸,但又想到自己在雪松村被打的那一巴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他抬手将南栖的手腕拉至床边,轻轻的将怀中早已准备好的手链拿了出来,手链上面镶嵌着几颗钻石,若是细看就能看到钻石后面还刻着字。 以南栖大大咧咧的程度,时屿想着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发现这条手链上面的玄机,于是没有任何顾虑的将手链系在了南栖的手腕上。 大小正好,是他准备了很久的生日礼物。 “生日快乐。” 黑暗中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青年站在床边低头看了熟睡的人很久,目光留恋,直到南栖再次翻身,他才想要转身离开,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他轻轻跪在南栖的床边,微微俯身,柔软的唇轻轻的碰上了熟睡之人的额头,一触即分。 他目光专注,动作轻柔,神色间不带一丝旖旎。 干坏事的人因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心脏跳的有些快,他兴奋的指尖有些微微颤抖,昏暗的光线下时屿的视线从女孩儿的额头移到了她挺翘的鼻子,又看向那紧抿着的红唇。 南栖除了在生病的时候,其他时候都一副气血很足的样子,那双唇看起来像是有些熟过了的樱桃。 她在睡觉之前在嘴上涂上了一层润唇膏,此刻还透露着草莓的香甜,时屿缓缓的凑近,心如擂鼓。 他将下巴轻轻的搭在了熟睡之人的肩上,一双漆黑透亮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红唇,南栖的唇形漂亮,但不是典型的薄唇,看起来肉嘟嘟的,口感应该会很好。 时屿没有再做什么,他将脸埋在南栖的颈窝,睫毛扫在南栖的侧颈,轻轻喟叹一声。 “南栖....” 或许是时屿吐出的温热气息让南栖觉得有些痒了,她抑制不住的嘤咛一声,嘴里迷迷糊糊的说了些什么,然后翻了个身。 时屿也顺势直起身体,抬手哄小孩似的轻轻拍了拍南栖的腰侧,直到南栖呼吸又变得绵长起来,他才做贼心虚似的轻轻吐出一口气,抬脚走出这间房间。 门被轻轻的关上,房间里再无任何光亮,黑暗之中,床上的隆起又轻轻的翻了个身,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南栖睁开眼睛,抬手摸了摸热得有些烫人的脸。 时屿若是再晚走个几分钟就能发现南栖的异样了。 她从床上翻来滚去,眼神亮晶晶的毫无睡意,害怕外面的人发现自己没有熟睡,她没有打开房间里的小灯,只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摸着手腕上面手链的轮廓。 早在时屿为她戴上手链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手链的温度有些凉,直到现在才和南栖的体温保持一致,南栖细细的摩挲上面的纹路,又把手背放到自己的额头上蹭了蹭。 那一触即分的温热触感,让南栖想起的时候脸上又漫上了一层红晕,她猜测自己现在的脸色像煮熟的虾子。 今夜原本以为对方睡觉了的两个人双双失眠了,南栖更是天还没亮就悄悄的下了楼准备煲粥。 她在下楼的时候有些苦恼,不知道是该跟时屿摊牌,还是假装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没想到时屿没有在楼上睡觉,他在沙发坐着,膝盖上放着一个正在运行的笔记本电脑,他没有开灯,此刻外面的天还泛着青色,电脑上面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是看得出的疲惫。 听到了活泼的脚步声后,时屿调整好表情,抬头去看南栖。 南栖加快了下楼的速度,她有些恨自己,为什么昨晚的自己要醒过来,还不如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睡过去,她脑中思考凌乱,下楼的台阶没有踩稳,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啊!” 她疼的抽泣了声,在时屿快步走过来扶她之前就已经站起了身体,她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小声道:“没...没事。” 她看着穿戴整齐的时屿,“你这就要走了吗?” “嗯,我想等你醒了再走。” 时屿的行程很紧,因为大雪,到江城的飞机无限延迟,只有到江城临近城市的航班目前还正常起飞,时屿下飞机后需要再坐两百多公里的车才能到达江城。 司机和航班他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南栖起床和她道别。 南栖下意识的想摸摸眉心,但因为时屿的注视,她抬到半路的手硬生生的调转了方向,僵硬的挠了挠自己的侧脸。 这没头没尾的动作让南栖闹了个大红脸,唯恐时屿发现了什么。 南栖觉得不对,明明是时屿做的事,她在这儿尴尬什么? 她甩掉脑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那我给你做点早餐再走吧。” 时屿摇头,“来不及了。” “哦...这样啊,那个...时屿。” 南栖的话说的支支吾吾的,时屿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耐心的看向南栖,“嗯,你说。” 南栖鼓足了勇气,不再扭捏,“你真的不考虑带上我吗,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第155章 小尾巴 宣城的机场面积不大,这个有些落后的城市每天的航班也并不多,时屿今天坐的航班刚好是海市飞向这里的唯一一趟航班。 时屿落地之后,在机场等待许久的当地司机热情的走上前伸出手,“时先生你好。” 时屿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他今天穿了一个黑色长款大衣,脱去了在海市肿的羽绒服,身形变得挺拔了起来,他面色冷淡的和司机握手,“辛苦了。” “不辛苦,时先生是先休息一会儿,还是我们现在就启程?” 时屿揉了揉眉心,“赶时间,这就走吧。” 司机闻言接过了时屿手中的行李箱,看向他的身后,“你好,把行李给我拿着吧。” 南栖出门之前特意安排了自己的穿搭,她穿着浅肤色的光腿神器,红色格子裙配上了纯白色的毛绒外套,脖子上围的围巾也毛茸茸的。 她点头,把自己的包递给司机,还小声的和他道了谢,“谢谢。” 司机看出南栖明显更加健谈,也不再和时屿多搭话,他觉得这个雇主有些不好相处,好在跟着的小姑娘不错,一路上和他搭着话,问了不少宣城的事情,缓解了他的紧张。 外面大雪纷飞,车子缓慢的行驶了起来。 司机姓王,平时在本地当出租车司机,平时没怎么做过专车接送的活,这个活也是有人联系到他,他才能接下的,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上已经生出了不少白丝。 宣城到江城有四百多公里的距离,说起来也不算特别远,但是雪天路滑,开车开不了太急,这个速度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达江城。 他用后视镜偷偷瞄着后座上的两个人,从上车起,这名姓时的先生就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而抱着围巾的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故意凑近他小声说着什么话。 看起来像一对闹了别扭的小情侣。 南栖是在哄时屿,在海市的时候她故意扮可怜,想让时屿带上自己,时屿不知道怎么就松了口,可到了公寓门口的时候,时屿又反悔了。 半路反悔南栖可不同意,那时的她拽着时屿的衣袖,一双澄澈的眼睛充满怒意的瞪着他,“你刚刚都答应我,让我和你去了,怎么现在又反悔了?时屿你怎么言而无信!” 实在是因为南栖叫住他的时候神色太可怜,她眼巴巴的想要跟着时屿离开的样子时屿不可能无动于衷,女孩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儿,她刻意拉长着声音用甜腻且让人无法拒绝的软糯声调恳求时屿带上自己。 时屿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走到公寓楼下后,他突然回过味儿来,这才无奈的拦住了南栖。 “我没有言而无信,是你——”是你故意勾我。 当然时屿不可能将后面那句话说出口,南栖得意洋洋的想着自己的美人计果然有用,她行李都收拾好了,绝对不会再这样半路折返,她抱着时屿的手臂,小声道:“你说话不算话,我不喜欢你了。” 时屿叹气,还是把她带上了飞机,好在近期暴雪频繁,雪期出行的人并不是很多,机票买得很容易。 如今南栖一脸期待的从窗户向外望去,宣城的雪下得很深,如今已快要没过脚腕了,路上的环卫工人加班加点的清理着雪道,确保路上的车能够安全行驶。 大雪下的纷杂,能见度也只有几米,南栖把车窗摁开,将手探出窗外,落了一手的雪。 干净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车窗升了上去,“感冒了没人会照顾你。” 南栖的大眼睛盯着时屿。 这是生气了。 时屿第一次和她生气,好新奇。 她动了动唇,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又往时屿的方向凑了凑,两个人紧紧挨着,时屿虽然嘴上说着狠话,但是还是任由南栖将手放到了他的衣服口袋里。 南栖暖着手开始哼哼,“为什么要生气?明明是你刚开始答应了我,让我跟你过来的,况且我都说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都跟你来到这儿了,你还要把我赶下去吗。” 时屿没有说话,他闭着眼,为自己不久前的一时心软而后悔。 南栖不喜欢长期在车里的味道,上车前,他往自己的身上喷了点柑橘味儿的香水儿,如今香香软软的一团挨在他身边,他怎么能生得出气。 最过分的一句话,也不过那句感冒了没人会照顾你。 江城现在的住所他不能住了,需要换到安保系统更好的环境,不管南栖接不接受,他都要找两名保镖跟着她,江城危险,等她玩够了或者觉得无趣了就送她回去。 雪越下越大,纵然环卫工人勤劳也抵不过风雪在路面上的侵袭,环卫车一趟一趟的在雪面上撒着盐粒,一车车松土被撒在路上,防止车辆打滑。 司机开车的速度又慢了下来,马上就要上前面的高速了,路况应该能好一些,在这之前他回头问坐在后座上的两个人,“前面就进高速了,要不要去超市买些东西?从这儿到江城那边只有一个服务区,估计超市里也没什么东西卖。” 他们刚刚只在飞机上解决了一餐,南栖觉得不好吃,只草草吃了几口。 车子停在了超市的门口。 时屿正面无表情的帮南栖够着放在货架高处的薯片,南栖满脸殷勤的笑,在一旁捧哏似的鼓掌,“哇,时屿,你也太棒了吧,薯片放在这么高的地方都能拿到,不愧是你。” 南栖的彩虹屁没有让时屿的脸色变好,她鼓了鼓脸,转身去买超市里卖的关东煮了。 热乎乎的食材在汤料在锅中翻滚,南栖看着食欲大开,这也要买,那也要买,再加上他们两个买的零食,整整拎了两个大袋子出来。 司机看了都笑她,“姑娘,你这样子看起来像是要去春游。” 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悄悄的用眼睛瞥着时屿,见时屿的视线也在看着自己,她讨好似的笑了笑,“还生我的气呢?” 第156章 假正经 时屿否认,“没生气。” 他没有理由和南栖生气。 南栖用力的点点头,又往时屿的方向凑了凑,用食指抠了抠时屿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我还以为你的气会和我生到江城呢。” 这不经意的亲热行为让时屿的身体一僵,南栖的手还在他的手指上刮刮碰碰的,时屿眉心一跳,反手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乱动什么?” 南栖睁大了双眼。 不过就是摸摸手指而已,那也比你偷亲我要好吧!碰两下手就反应这么大,假正经! 她找了个借口,“我手凉。” 时屿顿了下,闻言把南栖的手放在了他的口袋里,南栖摇头,“你的口袋一点也不暖和。” 她叹气,“我的手好凉,好冷,你好冷漠,让我的心也更凉了。” 司机闻言把车内的空调升高了一点。 南栖盯着时屿,在心里又骂了一句死正经后闷闷的想把手收回来,下一秒时屿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把南栖的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时屿的体温传到了南栖的手心。 南栖的手颤了一下,下意识的想收回手,但时屿的手牢牢的按在她的手背上,“不是说手冷?” “....是。” 于是南栖就这么维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暖着手。 刚刚只是故意逗着时屿,她的手并不凉,如今因为时屿的动作,她的手心还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没有了再逗时屿的念头,自从昨晚没有睡觉发现了时屿的“秘密”后,她的心里突然就松快了很多。 她也不再羞涩,坦然的把手放到了时屿的肚子上面,车子就算上了高速也开的不快,加上她昨夜没有休息好,渐渐的产生了困意。 南栖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她往时屿的反方向退了退,在他的目光中闭着眼睛躺到了他的腿上。 “好困,我睡了...” 从告知时屿到睡过去也就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南栖的呼吸就变得绵长了起来。 时屿的身体僵硬,他察觉到了南栖对自己有些不同,似乎...似乎是没有之前那种小心翼翼的触碰了。 或许是觉得姿势不舒服,南栖又调转了个方向,她温热的呼吸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喷洒在时屿的肚子上,时屿下意识的将手探到南栖的脸上想要让她调转个方向。 可指尖碰到她软嫩的侧脸,他就心软的叹气,轻轻的在那张还带着凉意的脸上摩擦着。 时屿每一次的心软得到的结果似乎都不太好,在海市的公寓里面对南栖恳求的神色,他心软带南栖来了江城,但这样或许会让她面对危险。 刚刚的心软让南栖面对着他睡了一路,他垂头盯着南栖,再无想闭眼休息的心思。 南栖脱下来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而时屿的外套则被他盖在另一侧的腿上。 似乎是在遮掩什么。 腹部的热意蔓延四周,不知道是不是司机空调的温度开的太高,时屿的身上再无寒意,连额头都渗出了一抹薄汗。 他为自己身体上的反应而难堪。 那双本就黑沉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深了,他一边遮掩一边干渴的喝着水,喉结上下滚动,因为水喝的太急,一抹水珠自他的下巴流至喉结,而后向下探进衣领之中。 南栖睡得有些热,她动了动脑袋,却被时屿按住了。 原本睡得好好的南栖因为时屿的动作突然惊醒,她迷茫的睁开眼,看向时屿,“唔...你干嘛?” 时屿喑哑道:“别乱动。” 南栖用她那睡得混沌的脑子思考了两秒。 什么也没想出来。 莫名其妙。 她有些起床气,“别乱碰我,我的梦都被你弄没了。” 她重重的哼了声,然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南栖异常珍惜的梦是关于时屿的,她梦到时屿并没有亲自己的额头,而是吻上了另外一个柔软的地方,梦里的南栖被时屿吵醒,两个人四目而对,南栖羞涩,而时屿开始深情表白。 不过梦境就是梦境,南栖刚刚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温柔缱绻的时屿已经没了,自己面前的是一脸怪异而且凶巴巴,让自己别乱动的时屿。 时屿从来没有这么无措过,从来没有。 这种无措让他凭空升起一丝焦躁,身体上的变化让他不安,他有些恐惧被南栖发现...她会一脸厌恶的骂自己恶心吗。 他有些想叫醒南栖,可又有些不舍,最后只强忍着闭上了双眼,脑中想着公司的事情。 欲望是人之伊始,人类就是被欲望裹挟着前进的,对钱财,对自由,对活着,有了欲望之后才算有了前进的目的和最终的目标。 而此刻,欲望就这么简单。 时屿的手覆上南栖温热的脖颈,他动作很轻的摩擦,没有再将人吵醒。 此刻没有人看他,也不会有人注意到那张原本清隽矜贵的眉眼带着些惑人的红晕。 南栖这一觉睡得很好,令她可惜的是那场梦境并没有继续,她睁开眼睛扶着时屿的腿坐起了身。 时屿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司机手里拿着烟盒,唉声叹气,但顾及着后座的两个人并没有抽烟。 南栖打了个哈欠,也跟着看向窗外,发现四周都是车,她定睛向外一看,“唔...堵车了吗?” “唉,可不是,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这大雪天的,再堵下去车都打不着火了。” 这一路上南栖没看到身边有几个车,此刻这么多车堵在这里,说明堵车已经出现一段时间了。 “时屿,我好渴。” 睡了一觉,南栖的嗓子有些哑,时屿抬手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南栖面前,南栖抬手接过,吨吨吨的喝着。 司机见状嘿嘿笑了声,“时先生,你可真会照顾你女朋友。” 时屿眸光微顿,而南栖正喝着水,她半睡半醒的闭着眼睛,脸上还有在时屿腿上睡出来的印子,似乎没有听到司机在说些什么。 她喝下了半瓶水后才缓了一口气,有些担忧的道,“我们不会一直堵在这里吧?” 这也是司机所担忧的。 第157章 小黑子 车子堵了两个多小时,附近的司机都有些焦躁,不断有喇叭声响起,陆续有司机下车去看看前面有什么情况。 王师傅也下了车,没过多久他顶着一头的雪回来了,他三两下把头顶的雪扑腾掉,脸色有些难看,“时先生,前面大雪封路了。” 可现在原路返回也有些困难。 他想了个办法,“时先生,我老婆的娘家在附近的村子里,我们可以去那修整一下,路通了再走。” 他估算着时间,“按照以往来算,估计也就一个晚上雪就都会被清走了。” 这是最好的办法,纵然时屿在江城的工作很急,但他们也不能冒着危险继续向前走了。 天气预报出了差错,本应该下小半天的雪到现在还在下,而且有下得越来越大的趋势。 几乎每个车隔一段时间都在控制不住的打滑,附近的车正在有序的散开,但禁不住打滑的车辆互相碰撞。 场面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王师傅的车技还算不错,他认真的开着车,没有和车内的二人继续搭话,南栖一脸紧张的系好了安全带,趴在了车窗旁看向外面。 “后悔吗?”时屿的声音轻轻的飘到南栖的耳中。 南栖转过头看向他,“什么?” 她或许是有些害怕,神色里带着些紧张和恐惧,时屿叹了口气,“后悔跟着我吗?如果不跟过来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南栖奇怪的看着他,“这有什么可后悔的。” 时屿垂眸,静静的看着南栖,南栖告诉他,“说实话,我确实有点害怕,但是不后悔哦,如果我没跟你过来,那经历这些的不就是你一个人了吗?你看,现在我们两个在一起,总比你一个人要好的多吧。” 她继续将视线看向窗外,警惕的看着附近移动的车子,万一有打滑的车,她也好及时告诉王师傅躲避。 南栖一边看外面一边告诉时屿,“还好我跟着你一起过来了,要是就你一个人,这多吓人啊。” 时屿突然闷声的笑,南栖觉得奇怪,“你笑什么?” 她都要紧张死了,时屿这个时候还在笑! 时屿反问她,“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陪着我去江城?” 南栖厚着脸皮,“当然了。” 车子慢慢的散开需要一段时间,好在南栖在上车前买了不少吃的,她分给了开车的王师傅一点,又把自己已经放的不再热的关东煮拿了出来和时屿分食。 时屿没有在车上吃东西的习惯,当南栖用竹签插着一根鱼丸递到他的嘴边时,他还是乖乖张开了嘴,接受了南栖的投喂。 南栖的嘴吃得两边鼓起,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和司机闲聊,“看吧,这才不是小学生春游呢,我买这么多东西是有先见之明的,如果我没买,我们可就要饿肚子了。” 司机吃着南栖送的肉松面包,听着她说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 南栖满意的收回看向司机的视线,随手递给了时屿一盒酸奶,让他帮自己插上吸管。 司机老婆的娘家就在附近的一个村寨里面,离高速公路并不算远。 车子在进到村子里面的时候南栖发现外面停着一辆辆的卡车,还有被厚厚的雪覆盖的挖掘机。 司机王师傅已经提前联系好了人,是他的岳父,一个留着长长的胡子的老人。 他的腰因为常年劳作已经弯了下去,车子驶向院子里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把看起来像是自制的木伞在门口等着。 王师傅率先下了车,推着老人向屋内走去,“爸,你怎么在门口等呢?多冷啊,赶紧回屋里待着去。” 老人摇了摇头,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有客人来,我在屋里坐着干什么?” 南栖也摘下围巾下了车,她跟在时屿的后面,见到老人后,她快步走了两步走到老人的面前,对着他弯了弯眼睛,“爷爷,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老人摇了摇头,向外面的人招了招手,“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进屋里说话。” 为他们准备的房间是一个单独的房间,说起来也是王师傅和他老婆的婚房,不过王师傅说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和老婆搬到城市里居住了,这里只有他的岳父,还有一个岳父捡来的小孩住着。 小孩是老人在山沟沟里捡过来的,现在已经十岁了,他有些认生,躲在角落里面不敢认人。 看到南栖手里拎着的零食才眼睛亮了亮,南栖见状笑了起来,在里面挑出了几盒巧克力递给小孩,“给,拿去吃吧。” 那小孩先是看了看爷爷的神色,见南栖笑眯眯的才走上前去将南栖手里的几块巧克力拿了过来。 他长得有些黑,只有一双眼睛圆而亮。 王师傅介绍说他叫小黑子,南栖没忍住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黑子见状瘪了瘪嘴,但看在这几块巧克力的份儿上没有哭出来。 他不喜欢有人嘲笑他的名字。 南栖歉意的蹲下身和小黑子道歉,“抱歉哦,我不是在嘲笑你,我把我的糖果都分给你,好不好?” 小黑子不记仇,得到了糖果又嬉皮笑脸的笑开。 小黑子的爷爷身体不好,交代了他们两句就回自己的房间烤火了,留下小黑子和王师傅招待他们。 王师傅拿着车钥匙正准备离开,天寒地冻的,这里没有车库,他怕车隔了一夜后就打不着火,所以要去把车开到村长家的车库里,顺便在村长家借宿一晚。 这间屋子里没什么温度,南栖打了个喷嚏后,小黑子很有眼色的去拿了个炭盆过来。 这里还用着老辈子传下来的方式取暖。 南栖带着时屿围着炭盆坐下,又把零食袋子打开,大方的和小黑子分享自己的零食。 屋子里空旷,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里面装的是秋天摘收下来的苹果,不知道怎么保存的,这几箱苹果看起来竟然还很新鲜。 南栖到了不熟的地方还有些拘谨,她小心的打量着屋子,发现这间屋子虽然空旷,但收拾的很干净,老人行动不便,应该是这个叫做小黑子的小孩子收拾的。 第158章 你想当哥哥的媳妇吗 小黑子的声音很小,还带着些羞涩,收到了南栖分给他的零食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和她道谢,“谢谢姐姐。” 南栖在兴趣班机构上了一段时间的班,对于怎么面对小孩子早已经轻车熟路,她抬手揉了揉小黑子的脑袋,“不用谢。” 在外面的时候和别人交涉的这种事情大多数是由南栖来做,时屿总是保持沉默,小黑子好奇的看向时屿这个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人。 小孩子的友谊建立的就是这么奇妙,南栖只分享了他一些食物,他就和南栖的关系好上了不少,因此也大着胆子小声的问着南栖,“姐姐,这个哥哥是谁呀?” 南栖看了一眼正盯着炭盆出神的时屿,“他是我的好朋友,不太喜欢说话,你有什么事来找我就好了,好不好?” 时屿自从来到这个村子就是一副在沉思的状态,南栖也不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小黑子点了点头,“可他为什么不爱说话呀?老师说不爱说话的小孩儿都很隔路。” 隔路是他们这里的方言,南栖听懂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和时屿翻译,大概的意思就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还带着些微妙的贬义。 小孩子自以为是的小声其实在这间静谧的屋子被听得清清楚楚。 南栖不知道怎么回答小黑子,她犹豫了一会儿,耐心的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哥哥只是不喜欢说话,他是个很好的人。” 时屿的视线从炭盆移向南栖。 小黑子还在好奇的问,“可是他为什么不爱说话?不说话真的很没意思,老师说只有沟通才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好。” 南栖摇了摇头,“那我觉得你们的老师有些片面哦,哥哥不爱说话,但我和哥哥的关系很不错,反正等你长大就懂了。” 时屿嘴角翘了下,又收回了视线。 炭盆不大,但是温度却不小,把屋内的三人脸上都烘得热热的。 小黑子似懂非懂的点头,“姐姐,你是哥哥的媳妇吗?” 这话让南栖的脸红了红,她悄悄的看了一眼时屿,见他还在出神才对小黑子做了个嘘的手势,“别乱说,才不是呢。” “那你想当哥哥的媳妇吗?” 时屿抬眸,黑眸锁定了南栖的神色。 南栖叹气,没把小黑子的问话当回事,她不想和这小孩儿一般见识,把零食一股脑的都塞给小黑子,“行了,行了,你别乱打听了,都给你吃。” 小黑子被堵住了嘴,也不回自己屋子,就抱着一堆零食陪着南栖聊天。 他只是一开始看起来有些羞涩,和南栖熟悉之后话匣子就打开了,他是第一次吃这么贵的巧克力,他知道班里有个同学的哥哥是在城里工作,他哥哥就经常买这种巧克力给他吃,一块要十几块钱呢。 他珍惜的一口一口吃掉手里的巧克力,听南栖问起村子外面的那一排大车,他学着爷爷那样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恨恨的道:“都是一群狗腿子。” “姐姐,我和你说,我们这儿马上就要拆迁了,好像是要建个什么厂,但是村子里的人好像都不想搬走,所以那群坏人已经在村子里和我们僵持半个多月了,他们就等着这场雪下完之后强拆。” 这场雪下完那就是明天了。 “强拆?” 南栖有些不解,她告诉小黑子,“其实拆迁也是好事,他们会给你一大笔钱,这样你就可以住进楼房了。” 小黑子摇头,“可爷爷和那些村民并不想住进楼房,他们都在这里生活很久很久很久了。” 南栖懂了,住在这里的村民应该是有些乡土情结在的。 小黑子脸上隐隐有些愁意,稚嫩的脸做出这种表情有种故作老成的感觉,他提起这个还有些难过,“我们的家马上就要拆了,爷爷说了,他们要是敢强拆我们的房子,他就要和他们拼命。” 南栖愣了一下,忙和小黑子摆手,“不不不,拼命?不至于,这都是要商量着来的嘛。” 她也不懂这些,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告诉小黑子,“你要看好你爷爷可千万别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恰好这时传来了老人叫小黑子的声音,小黑子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姐姐,一会儿这个屋子就能暖和,有什么事你大声叫我就行,爷爷耳朵不好,不会听到的。” 他抱着一怀抱的零食离开了。 南栖叹了口气,“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件事呢?” 时屿的思绪还在小黑子问南栖的那一声,“你想不想当哥哥的媳妇”里,他淡淡的喝了口水,“解决不了。” 因为回答的太过果断,南栖还不服气的问他,“为什么解决不了?” “拆迁建厂都是有政府批文的,给的补偿款也不会少,就算强拆他们也只能在一边看着。” 合法,合规,合理,就是有些不合人情。 “真野蛮。”南栖评价着。 她又有些忧愁,“你说,小黑子的爷爷不会真和那些负责拆迁的人拼命吧?” 时屿轻笑,“他们和你认识不过一个小时,你担忧这些做什么?” 南栖托着腮,语调慢吞吞的,“干嘛?你嫌我多管闲事了?他们毕竟收留了我们嘛,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什么也做不了,万一能给他们出出主意呢。” 可事实证明南栖确实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小黑子一家不是想要更多的钱,而是根本不想搬走。 从古至今,因为拆迁闹出的事情不在少数,南栖只是担心小黑子的爷爷真的做出了什么偏激的事。 她犹豫着,“难道不能向上面举报再协商协商吗?那些资本家也真是的,一点情面也没有。” 向上面举报也没什么用,因为同意拆迁的批文正是南栖口中的“上面”批下来的。 时屿一直看着南栖,把南栖看的毛毛的,她把手靠近炭盆暖着手,终于受不了时屿的目光,“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好奇怪。” 时屿收回视线,起身为南栖收拾着床铺,“我如果不留情面,就不会等到现在才派人过来了。” ...什么? 南栖反应了过来,她追着时屿问,“这...这...要把这里拆了,然后在这里建厂的是你们公司?” 时屿承认,他把南栖的枕头套上新的枕套,“是我负责的项目。” 南栖怔愣,又笑开,“那就好了,那你...” “南栖。” 时屿沉沉的看着她,似乎为南栖的同情心感觉到不解,“这个项目耽误的越久,我们亏损的就越多,你要为了一个认识不超过一个小时的小孩和我说什么?” 第159章 第一次认识他 南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时屿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她确实不太懂。 她恹恹的轻嗯一声,“我就是问问,没有想让你放弃这个项目的意思。” 事实上,时屿这几日的忙碌正是为了这个村子里的事,这个项目对他来说很重要,村民们的不配合也在他的预料之内,唯一在预料之外的就是他和南栖竟然会被困在这个村子里。 时屿自嘲的想,如果这个村子里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和南栖还会被这么以礼相待吗。 南栖心事重重的,一再和时屿确认小黑子的爷爷不会真的有事,时屿也和南栖一再保证,不厌其烦的告诉她这里不会出现任何一条人命。 以一个资本的角度来说,这里若是出了人命会对他们的施工造成影响,况且时屿只是在幕后工作,负责在这里进行施工的另有其人。 时屿知道他们不会允许这里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状况的。 天黑的很早,小黑子送来了晚饭,是两碗铺了满满肉酱的手擀面。 小黑子自豪的告诉他们,“爷爷做的手擀面可好吃了,他知道家里来了客人特意去叫我从地窖里拿了肉出来,你们尝尝吧。” 南栖一边道谢一边尽量压制自己脸上的心虚,她是个心里想到什么事情面上都会表现出来的,就连小黑子也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了。 可他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南栖究竟是因为什么在心虚,只以为她是有些不好意思。 小黑子挠了挠头告诉南栖,“姐姐你就放心的吃吧,不够吃爷爷那儿还有呢。” “我们这儿平时也没有生人进来,爷爷其实还挺好客的,一点也不嫌你们麻烦。” 这碗手擀面还冒着热气,空气中充斥着葱花和肉的香味,手擀面的表面是一层由酱油和黄豆酱炒制的肉酱,看起来油汪汪的,引得人食欲大开。 小黑子越说南栖越觉得心虚,虽然这儿要经历拆迁与南栖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和她身边这位有关系呀,她就当是为时屿心虚了。 时屿倒是没有什么心虚的表情,他把面上的肉酱分给了南栖一点,就开始慢条斯理的吃着。 南栖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时屿,可仔细想,时屿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他冷漠,遇上任何事都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之前的相处给了南栖错觉,时屿并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内心柔软之人。 只不过这是南栖第一次和时屿一起遇到事件而已,时屿一直没有变,是南栖第一次认识他。 小黑子家的事情是个无解的事,南栖不想毁了时屿的工作,但又觉得这种强拆把人逼得都要拼命的做法并不太好。 她自己可能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心理,就算和小黑他们认识了不久,可还是不可避免的和他们共情。 小黑子送过晚饭离开的时候,南栖看着时屿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矫情?” 时屿否认,“别想太多,这件事情本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 南栖确实不应该想太多,但又不可避免的发散思维,或许是因为太闲了,吃过晚饭了之后,她就拿着碗筷主动去找了小黑子和他的爷爷。 她想留些钱在这里,就当做感谢他们收留了。 想到这儿住的是老人花现金或许会方便一点,南栖把自己身上的现金都拿了出来也不过几百块,但这几百块的住宿费遭到了老人的拒绝。 他摆了摆手,“帮个忙而已,你给钱干什么?小丫头快把钱收回去,你们年轻人挣钱也不容易。” 南栖更心酸了,“爷爷你还是收下吧,没事给小黑子买些吃的或是学习用品呢?” 老人还是拒绝,“我又不缺钱,你自己留着吧。” 南栖只觉得老人是在嘴硬,想着走的时候偷偷塞给老人好了,但他好像是看破了南栖的想法,叹了口气,让小黑子把角落的拐杖拿过来,带着南栖走走到了窗边。 他伸出手指了指,“看到那边儿的山没。” 南栖点头,“看到了。” 说是个山,其实只是个比较高的大土坡而已,但是看起来面积可不小,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些自豪,“那整座山都是我家的地,春天种粮食,秋天就雇人来收,也能挣点儿钱,你就甭为我操心了。” 挣...点? 按照老人所说,南栖看着那片土坡,她只能看到土坡的最高点,远远的看不到尽头,如果种上玉米按照市价来算的话.... 老人确实很有钱。 如果这里要拆迁,那块儿地当然也是要算上的,南栖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拆迁补偿款有多少,但她能估算出,得到的这笔钱就算在海市买个房子也绰绰有余。 反正是比自己的钱包要鼓的。 她没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爷爷,这么大片地应该会给不少拆迁款吧?而且这里冬天住着也非常冷,您为什么不想离开呢?” 老人告诉南栖,不想离开的不只是他,这座村子里有九成的人都不愿意离开。 南栖干脆就留在了这里,认真的听着老人和她说话。 这笔钱老人最后还是没有收,南栖握着自己穷酸的几百块钱回了她和时屿的屋子。 这里的气候并不适合制成土炕,因此睡觉的地方是由木板和水泥混建成的床。 虽然在一个屋子,但是床有两个,正好南栖和时屿一人睡一边,此刻时屿正坐在床边用手机打字,不知道在和谁说些什么,南栖拿着老人给自己的两个苹果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时屿!” 时屿正是在和负责施工的人说话,他没有预料到这里的人对于拆迁抵触感会这么重,通过和对方的聊天,他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僵持好几天了。 因为村民们的阻拦,他们迟迟动不了手,原本以为负责施工的人不敢让这里传出负面消息,否则公司的风评会受到影响。 可事实上,他们在在前几天的推送政治中就误伤了一个老人。 手指抬起又放下,时屿最终还是没有把肯定的回复发出去。 第160章 微不足道 南栖将手中的苹果塞给了时屿一个,“你知道小黑子的爷爷刚才和我说些什么吗?” 时屿侧目,示意南栖继续说下去。 “他说他们也不是不愿意搬走,就是祖祖辈辈的坟墓都在这里,如果这件事情能解决的话,是不是就皆大欢喜了?” 这里还流行着土葬,如果往山里面走,就会发现一个个的小山包,那些村民们的祖辈世世代代长眠于此。 南栖想的如此简单。 说起来容易,可这件事一旦细琢磨就还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时屿没有打消她的积极性,“那么你觉得该怎么样呢?” “可以和村民们沟通迁坟啊,把坟墓都统一迁坟迁到一个方便管理的地方。” 她看着时屿,“你觉得怎么样。” 时屿只是对她笑,“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越偏僻的地方就越喜欢信些什么,迁坟一事或许会影响各家的风水,不会有人同意这个想法的。 南栖心中刚刚冒险的火苗骤然熄灭了,她失落的点头,“好吧....” 今夜她就这么睡了过去,因为睡的地方不熟悉,心里又想着事情,她睡得很不安稳,第二天一早南栖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屋子里带着些朽木的气味,这间屋子之前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小黑子的爷爷得知了有客人要来,这才提前和小黑子收拾好了这间屋子。 南栖睁开眼的时候还怔愣了一段时间,面前的场景于她而言有些不太熟悉,直到彻底清醒后意识才逐渐回笼。 对了,他们被困在高速上,现在在村民家借宿。 时屿比她醒的早一点,此刻正在整理着衣服的领子,见南栖睁眼,他低声告诉她:“别出门,也别参与进来。” 时屿在南栖点了头之后才推门出去。 南栖心里觉得不安稳,走到窗边向外张望。 在村长家借宿了一晚上的王师傅也回来了,他是在施工队准备动工,然后被村民们集体阻拦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即将拆迁的。 他这个岳父什么都好,就是有事儿不往外说,他拦着要死要活的岳父,有些汗流浃背的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群穿着制服的男人在和村民们对峙,他们的身后还停着几辆挖掘机。 早在半个月前这里就收到了让他们收拾行李的通知,只不过没有一个村民愿意离开。 场面一时间僵持住了,正在施工队准备强拆的时候,小黑子冲了出来,他对着施工队的领头人拳打脚踢,“不许你拆我的家,你个坏人,不许你伤害我爷爷。” 领头的人忍无可忍,将小黑子推到一边,“行了,也不是没给你们钱,不就是贪心吗?一群喂不饱的东西,仔细看看,我这可都是有政府批文的,再不收拾行李搬走,你们就睡马路吧。” 大雪刚停,这里寸步难行,他们也是在各自的车里艰难度过夜晚的,不知道是哪个人泄了密,他还受到了上头的责问,心情差到了极点。 小黑子气急,张开嘴咬伤了那人的手,他吃痛仰手便要给小黑子个教训,下一秒手腕却被人牢牢抓住了。 他看向面前神色阴冷的青年。 “时...时...” “路面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好了,你们走吧。” 领队的表情有些懵,他反应了过来,“可是....” “走。”时屿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 领队咬了咬牙,挥了下手,扬声道:“撤。” 他们都走了后,王师傅才松了口气,他感激的看向时屿,又转过头质问自己年迈的岳父,“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孩子的爷爷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时屿,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时屿让这些强拆的人回去,并不代表这个项目会就此搁置,可小黑子的爷爷至少暂时不会寻死觅活了。 在屋内向外望的南栖也悄悄的松了口气。 原本打算天亮就启程的时屿在这个村子又耽搁了半天,直到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将车驶到村口,时屿才收回视线,通知南栖穿好衣服准备出发。 南栖所说的迁坟一事最终还是纳入了方案里,有专业的人去和村民沟通,如果没办法从这个点突破,那这件事再另做打算。 总之因为阴差阳错,时屿在这里借宿一晚,才能阻止那些负责施工之人的强拆。 否则现在小黑子的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最感谢时屿的要属小黑子,如果不是他,那他和爷爷一家只能强行搬家了。 这件事情对于时屿的工作或许有或多或少的影响,但影响的并不是很深,时屿没把这件事当成值得记住的事情,但这些村民们不一样,他们都很感激时屿。 从他们的视角来看,时屿只是和那名施工的领队说了几句话就能让他们折返。 而小黑子的爷爷离得近,看出了他们像是上下属的关系,但他没有声张,只颤颤巍巍的让王师傅扶着自己回房休息。 时屿收到了这些村民的感谢,是一些土特产,冬季里他们会挖地窖,把一些秋季采收的蔬菜放进地窖里面保存。 这些都是村民们的食粮,时屿没有收下,对于这些村民们的感谢,他该怎样做就怎样做,一句话都没有和他们多说。 因为这件事情在他看来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黑子一直用星星眼看着时屿,拉着南栖告诉她时屿赶人的样子真的很帅。 南栖用当地人特制的铁钩子翻着炭盆里面的烤红薯,赞同的点了点头,“那当然了。” 她已经穿戴好了,就等着王师傅把车开过来,然后她就可以拿着自己新鲜出炉的烤红薯离开和时屿一起去江城了。 时屿手里拎着个文件夹,看样子是和刚刚那些负责和村民谈判的人说话去了。 “走了。” 南栖用鼓励的目光看向小黑子,小黑子犹豫了一下,有南栖在他身后打气,他冲到时屿面前深深的给时屿鞠了个躬,“谢谢哥哥!” 时屿顿了下,“小事。” 小黑子磨磨蹭蹭的摇头,“不是小事,哥哥做的事情对我们村子来说是一件大事,哥哥,你真好。” 南栖在小黑子的后面探出头看着时屿,眼底是促狭的笑。 第161章 神秘的口袋 时屿面上有些无奈,南栖对他挤眉弄眼的,示意他不要冷冰冰的,说些什么。 所以他最后还是应了小黑子一声,“不客气。” 小黑子之前还在和南栖背后蛐蛐时屿,现在一想起这件事情,他的脸就有些红。 见时屿应下了他的道谢,他转过头不好意思的对南栖笑了一下,然后放下了心结跑了出去。 “小黑子刚刚还和我说,你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呢。” 时屿坐到南栖的身边,“为什么?” “因为你阻止了那些人强拆呀,你不是也知道吗,这个村子里对于拆迁简直是如临大敌,小黑子刚刚才和我说,如果不是你,爷爷打算和那些村民们继续闹下去,反正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让那些人强拆的。” 南栖小心翼翼的扒拉着碳盆里的红薯,但因为怕烫,红薯在碳盆里翻滚就是拨不出来。 时屿抬手把铁钩接了过来,迎着南栖的目光,他摇头,“他们真的闹起来,对我来说不是好事,我今天让那些人离开是出自对于公司风评的考量,与那些村民无关。” 南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好诚实啊时屿。” 时屿没有笑,他说这些不过是不想让南栖觉得他是因为心软才让那些人离开。 这对于时屿来说并无意义,他更想让南栖认识虚假繁荣下真正的自己。 南栖收拢了笑意,“可无论你怎么想,你今天做的事情真正的受益方是那些村民,不是吗?今天负责这个项目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呢,他也会像你一样阻止那些人强拆吗?” 她伸了个懒腰,感叹了一句,“真好啊时屿,你现在能做那么多的事了。” 时屿不知道被什么逗得笑出了声,他抬手握住南栖竖在他面前的大拇指,将她的手摊开,把被锡纸和软布包的严严实实的红薯放在了她的手心,“走吧。” 就算裹得严实,红薯的热意还是从软布上蔓延出来,南栖拿它暖着手,笑眯眯的点头。 刚刚聚集在一处的村民们早已经散开了,小黑子跟着他的爷爷在院子门口送着他们,小黑子还有些舍不得这个只认识了不到一天的姐姐,在南栖上车之前他又急匆匆的把自己过年时候攒下来的糖果收集了起来,分给了南栖一点。 南栖捏着手里的三两颗糖笑的开心,“别送啦,再见~” 在车上的时候,王师傅也念叨着,“时先生,早上的事情谢谢你了,你说我爸这个人也真是的,什么事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如果今天不是有你在,说不准他真的能瞒着我和我媳妇和那些人拼命。” 南栖将小黑子送给自己的糖小心翼翼的剥开,“王师傅,你就别再说感谢的话了。” 王师傅乐呵呵的,不说话了。 糖因为放的太久,外面的皮已经融化了,此刻正黏腻的沾在糖纸上,时屿的注意力都在南栖的身上,见状将她手上的糖拿了过来。 如果不是在车上,他下一秒就能将这几颗融化了的糖扔到垃圾桶里。 “过期了,别吃了。” “才没有呢,只是放的有些融化了而已,里面还能吃呢。” 南栖把糖拿了过来和时屿科普,“这种糖的保质期时间都很长的。” 再怎么样也是小孩子的一片心意,南栖觉得可不能糟蹋了,于是在时屿反对的目光中把糖放进了嘴里还炫耀似的用牙齿叼着那块儿糖给时屿看。 “看,我就吃了,怎么样?” 时屿看着南栖,趁着她不注意捏住了她的下巴,在她愣神的时候用食指把那块看起来已经过期的糖从她的口中勾了出来。 银丝随着那颗糖的离开而断,时屿看着南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似乎在品味糖果的味道。 甜味在空气中蔓延。 他的眼神暗了暗,在南栖惊讶的视线下慢条斯理的把这块糖包进了纸里,“不许吃。” 南栖用力的朝时屿哼了一声,不和他说话了,不过这股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被她忘记在了脑后。 她又亲亲热热的凑近时屿,“去江城之后,我们住在哪里呀?” 时屿刚刚合上眼睛,闻言他的睫毛动了动,低声道:“你想住哪?” 不得不说时屿对南栖是有些了解的,光凭南栖的语气就猜到了她的意思,南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听说江城有一条很漂亮的江,那附近还建了很多玩的地方呢,我可不可以住在那附近呀?” 南栖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她刚刚在路上看到了攻略,网上拍的江景都很漂亮,试想一下一觉醒来就能从窗外看到漂亮的景色,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变得不错。 当然她也以为时屿会把自己安排在酒店,反正都是酒店,那住在能看到江景的酒店岂不是更好? 她已经挑好自己的住处了,就等着给时屿看,可时屿没有睁眼,意思就是不同意了。 “忘记自己上次在酒店里绑架的事了?” “好吧...”南栖有些失望,她直起身子,不再往时屿的方向凑。 动作间手上好像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在时屿的口袋里,像是个药瓶的形状,她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就在想伸手往口袋里去探的时候,时屿倏地睁眼,拦住了她的手,“别乱动。” 时屿还是第一次严声和南栖说话,南栖的手吓得颤了一下,“干...干嘛?” 她狐疑的看着时屿,“你的口袋里有什么小秘密?还对我藏着掖着的。” 时屿没有说话,只是又闭上眼睛,“没有秘密。” “没有秘密你不让我看?让我看,时屿,你就是背着我有小秘密了。” 南栖不怕他,时屿越是不想让她看,她心里就越是好奇。 “你告诉我嘛,给我看嘛,求求你啦,时屿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不过这次南栖的甜言蜜语攻势并没有什么效果,时屿好似铁了心的不让她去探究口袋里的东西。 眼看着时屿的眉心皱起,南栖终于不再追问了。 刚才在离开那个村子的时候,南栖把所有的零食都留给了小黑子,导致她现在没有零食可以消磨时间。 她的视线一直向时屿的口袋上瞟着,小声的叹气,“原来你真的对我有秘密了,时屿,我们再也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第162章 好奇 时屿眉心一跳,睁开眼睛深深的看着南栖,抬手把她的嘴捏成鸭子的形状,“乱说。” 南栖挣脱时屿的手,“我才没乱说呢,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给我看看怎么了?小气死了。” 南栖这话说出口后,空气突然静谧了几秒,连司机王师傅都好奇的看了一眼后视镜,好奇这两人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时屿的目光幽深,看的南栖萌生了一股退意,“怎...怎么了?” “你真的想看吗?不后悔?” 时屿这话说的,似乎带着些什么南栖看不懂的东西,南栖觉得他或许是在故弄玄虚,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算...算了。” 本来也是逗着时屿玩而已,南栖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只不过见这样子的时屿,南栖总有种他的口袋里好似有什么难以见人的东西一样。 到了江城之后能明显的感觉到气温逐渐升高。 司机关了空调,南栖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深深的吸了一口涌进来的新鲜空气。 江城的冬季就算冷也没有像海市那样冷的刺骨,南栖喜欢这样的温度,她将手探出车窗,转头疑惑道:“为什么你要在海市生活呢,海市的冬天这么冷,生活多不方便啊。” 时屿将南栖伸出窗外的手拽了回来,“因为周婕在那。” 周婕在那,他就只能在那,那里有周婕离不开的工作和公司,她不可能为了时屿而换一个温度适宜的城市生活。 平心而论,疗养院的一切设施都很好,只要不离开那间屋子,根本不会感受到外面的寒冷空气。 周婕把时屿困在了那个疗养院里,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带时屿在其他城市生活,这个念头从未在她的脑中萌生过。 一提到周婕,时屿周身的气息肉眼可见的沉郁了下来,南栖自以为和时屿已经变得非常熟悉,她甚至觉得自己是时屿关系最亲近的人——虽然有些自恋的嫌疑,可她好像从来没见过时屿和其他人有密切的联系。 是周婕把他困住了。 南栖只是随口一提,不知道这会让时屿想到周婕,想到之前的事。 她轻声和他道歉,却被时屿反过来揉了揉她的头,他告诉她,“道什么歉?你想说什么都行。” 时屿已经安排了南栖的住处,南栖跟着他下了王师傅的车,又和王师傅道了别之后伸了个懒腰,坐了那么久的车身上已经有些疲累,她无精打采的打哈欠,“我们去哪?” 时屿抬眸看她,“到了。” 到了? 南栖仰头看着面前的小区,“哇。” 时屿挑的地方在一个市区大平层,这个小区从门面上来看就知道价格不会便宜,南栖跟着时屿走到小区门口,门口的保安主动为他们拿着行李。 房子的面积有两百多平,但只有两间卧室,客厅之间的墙被打通,变成了一个入目通透的大客厅,阳光从客厅的窗户洒了进来,南栖有些像土包子进城似的,趴在客厅的落地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色。 窗外就是江城有名的漓江,江面上还有零星几个小舟,有游客站在小舟上拍照,江面在最冷的时候也只会结上一层薄冰而已,所以并不影响小舟在江面上行驶。 南栖终于不用在外面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了,她趴在窗台上向外看,迫不及待的拍了照片给郑笑笑发了过去。 时屿也是第一次住在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就在南栖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风景的时候,有人将他之前住处的行李送了过来。 唐楚手里拎着两个很大的行李箱,一边往里推,一边和时屿说着,“时总,需不需要我帮你叫个保洁...过来。” 见到一脸好奇看向自己的南栖时,唐楚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时屿想要金屋藏娇才换了住所的。但转念一想,时屿还这么年轻,两个人谈谈恋爱而已,说什么藏不藏的。 他就是有些惊讶,时屿竟然会和一个女孩儿住在一起。 他有女朋友? 自己作为时屿的助理竟然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真是太失职了。 时屿没有想让他和南栖说话的意思,他还没开口说话,唐楚就先一步换上了拖鞋,走到南栖面前,做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时总的助理,我叫唐楚,你叫我小唐就行。” 小唐...南栖总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这么叫了,听起来会有些怪怪的,她点头,“叫我小南就行,你看起来比我大,我就叫你唐哥吧,怎么样?”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内向的人,三言两语都摸清了对方的身份,唐楚本以为南栖是时屿的女朋友,没想到两人竟然只是朋友。 眼见着时屿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他向时屿陪笑道:“时总,我帮你收拾好行李再走。” 送行李这件事本应该由其他人来做的,但唐楚正好找时屿有事,就顺便把时屿的行李也带过来了,时屿没有让他做其他杂活。 他的视线移向了桌子上摆着的文件,唐楚立刻心领神会,“时总,这个文件是由小林总批下来的,那片地被强拆的事情我们确实不知道。” 他们两个要谈公事,南栖就拖着自己的行李打算挑一间房间,唐楚见状问着时屿,“时总,我叫两个人帮你们清理一下新家,顺便收拾收拾行李?” 时屿拒绝,“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你不要再管。” 这话说完后他顿了一下,“外面多安排几个保安。” 唐楚点头,“放心吧时总,我都安排好了。” 他心里想的要更多一些,这两个人说是并非男女朋友的关系,却还要住在一起,单凭时屿的态度,唐楚就不觉得南栖是个普通的朋友。 他反应了过来。 时总这是单相思? 也不对啊,单相思的话那个女孩怎么愿意和他住在一起。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南栖已经挑了一间带着投影的房间,这样她以后就可以在睡觉之前看恐怖电影了。 她手上的行李不只有自己的,还有时屿的,她看着搭在行李箱上属于时屿的外套口袋,犹豫着伸出了手。 她还是有些好奇。 第163章 误会 这双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南栖觉得时屿不久前问自己是否真的想看他口袋里的东西时,那沉郁的神色里蕴含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时屿应该是不想她去看的。 算了。 南栖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好,收回了手,将他的衣服搭在了衣架上。 也不怪唐楚乱想,南栖和时屿两个人孤男寡女,男未婚女未嫁的,但是就这么自然的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两个人还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相处的也过于自然。 这在外人也就是唐楚眼里就有些奇怪了。 他和时屿汇报完工作后正好看到了已经收拾行李的南栖。 因为有唐楚这个外人在,南栖并没有换上睡衣,她换上了一身休闲的居家服,披散着的头发也被抓夹松松的抓在脑后。 这个房子有两个卧室,一个很大的客厅,厨房的隔壁就是餐厅,两者有一个画着山水画的屏风遮挡。 整体的装修并非时屿的风格,而是有些温馨的色调,还有些偏现代化的复古风格,整个屋子都铺上了木质的地板,南栖非常喜欢。 她在不经意间和唐楚对上了视线,眼里还有没及时收回的欣喜,出于礼貌和他打了个招呼,又跑到厨房去看厨房的装修了。 唐楚和时屿商量好公司的事情也该走了,临走前他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小林总之前说想举办个公司内部的宴会,想邀请你参加,我觉得这是典型的鸿门宴,需要我帮你回绝了吗?” 时屿的视线从厨房的方向收回来,冷冷的瞥了唐楚一眼,“不去。” 这两个字简简单单,但唐楚从时屿的视线里品出了更多的话来。 ——这么简单的事,还要问一遍再决定吗? 他能感觉到时屿对自己的不耐烦,唐楚心中委屈,主要是这场宴会是小林总交代了无数次让他和时屿提起的。 这下子好了,多这一句嘴得罪了自己的上司,他心中叹气,正准备离开,电光石火间又想到了什么,试探的问道。 “需要我帮嫂子购置一些日常用品吗?” 似乎是很诧异唐楚的称呼,时屿先是沉默了几秒,而后轻轻点头,“好。” 这话说完的之后几秒他又补充道:“她刚来这里,对这里还很陌生。” 唐楚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有眼色的时候了,“正好我女朋友这几天没事,让她带着嫂子在江城玩一玩儿?” 嫂子。 这下时屿确定了,唐楚是故意这么叫的。 时屿皮笑肉不笑的斜睨了一眼他,唐楚不解其意,对时屿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 唐楚想让女朋友带南栖出去玩的这件事,时屿同意了。 对于唐楚来说,时屿的情绪是有些捉摸不定的,但是他敢肯定自己这句嫂子算是拍到马屁上了。 他领了多余的活,但心里开心,乐不可支的去通知手下的人买东西了,至于女朋友那边他也联系了,没有问题。 他这次来找时屿除了宴会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木河村的拆迁一事,他没想到时屿会亲自去那个村子里,发现了施工队强拆。 根据时屿所说,他是因为高速封路机缘巧合才去那个村子里借宿的,唐楚不信,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机缘巧合,多半是时屿为了不让公司其他人觉得他不相信公司,找出的借口。 不愧是时总。 殊不知这的确是一场巧合,时屿没有分心去在意唐楚的脑子里脑补了什么,在唐楚离开后南栖就从厨房探出了头。 “唐哥怎么走了,你们商量完事情了吗?” 时屿轻笑,“唐哥?” 叫的倒是亲热。 南栖眨了眨眼,坐在了时屿身边,“那我也不能真的叫他小唐啊,我这么叫他你不开心?我也可以这么叫你。”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尊敬的语气,“时总。” 时屿并没有因为她开的小玩笑而露出什么表情,他盯着南栖,让她一阵心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对不起时屿的事情呢。 至于嘛。 南栖一边甜甜蜜蜜的想时屿是不是因为她叫唐楚唐哥而吃醋了,一边又觉得时屿这气生的有些奇怪,她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总之因为那天晚上的吻,南栖把任何事情都看的复杂了不少,时屿的每个动作都让她下意识的往深处想。 她觉得这样的状态不太好,干脆就和时屿摊牌好了,和她说那天晚上的自己其实是醒着的,她知道他偷偷亲了自己。 时屿起身在她面前倒了杯水,南栖的面前蓦地罩了片沉沉的阴影下来,时屿垂眸,眸中含着泛着冷的深意。 不知道为什么,南栖觉得面前的时屿好像变了一个人,从之前亲亲热热的好朋友变得带了些...压迫感? 南栖下意识的想要挪动身体,试图离开时屿的身体为自己覆上的这层阴影,但又怕时屿会为此伤心,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动作而多想。 最后还是时屿移开了身体,他似乎只是想为南栖倒一杯水而已。 “那就叫他的名字,你这么称呼他,如果被其他人听到了,会让人多想。” 时屿的衬衫被熨烫的服帖,南栖知道他有些强迫症在,身上连一丝脏东西都看不得,整个人带着一股一丝不苟的气质。 这样的他认真和南栖说明,南栖没有怀疑的道理。 “多想什么?”于是南栖就这么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时屿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他的动作顿了一顿,“唐楚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你叫他唐哥代表你们关系亲近,或许会被有心人听到,如果有人起了意要查你的身份,你和我的关系就会被暴露人下。” 南栖侧耳聆听,不多时点了点头,“对了,你交代我要好好隐瞒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我和你认识的。” 时屿成功说服了南栖,南栖掩饰似的把面前的水喝了个干净,心里想着自己刚刚竟然以为时屿是吃醋了。 他明明事事都为自己着想,连这点小细节都不放过,自己竟然以为他是个心眼小的人。 第164章 柔软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原来是这样,那好,下次我还是叫他的名字吧。” 她捕捉到时屿听到这句话后,唇角微微翘起的痕迹。 只不过南栖这回不会再用各种想法揣测时屿了,她没有深想时屿的笑是怎么回事,还在为自己刚刚认为时屿莫名其妙吃醋的想法而感到羞涩。 南栖的皮肤白,就更显得她的脸红起时过于明显。 时屿的视线在南栖的脸上辗转了很久,直到南栖准备起身做别的事,他才收拢了自己窥探的目光。 晚上的时候唐楚的女朋友说要带着她去这里的夜市逛逛。 本以为时屿不会同意,哪知他只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什么,就痛快的放南栖出去了。 唐楚的女朋友个头娇小,比南栖还要矮上半个头,本以为唐楚那样的商业精英形象,找的女朋友也是差不多的,反正大概是文静贤淑系的。 可南栖没想到唐楚的女朋友与她想象的恰恰相反,她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被染成了棕红色,下身穿着破洞牛仔裤,上半身随意的穿着个牛仔外套,看起来并不保暖。 当南栖穿着加绒外套和她会面时,都有些替她觉得冷。 两人做了自我介绍,唐楚的女朋友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内向的人,她们只交谈了几句话就成为了朋友。 南栖也明白了时屿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答应她,让她出来逛逛的原因。 她们的身后一直跟着两个面色严肃的男人,虽然离得不算近,在人群中不算突兀,但一路被人跟着南栖还是知道的。 知道南栖身份的人除了唐楚还有唐楚的女朋友,她见南栖被看的这么严,撇了撇嘴,“怎么出来玩儿都要被人跟着呀,管你管得也太严了吧。” 南栖抿唇对她笑,两人手里一人拿着一根糖葫芦正吃得开心。 “他怕我会有危险嘛,没关系的,我们玩我们的。” 在江城最有名的夜市从头走到尾也要几个小时的时间了,南栖满载而归,手上拎着不少的零食,还邀请了唐楚的女朋友到她家里打游戏。 这当然是提前问过时屿的,时屿有工作不在那个房子里,得知南栖要带外人过去,也只说了一声注意安全,别玩儿的太晚。 两人的兴趣相近,都很喜欢玩游戏,正好南栖见时屿的这个家里有着最新款的游戏机,兴致勃勃的拉着自己新认识的好朋友回到家里玩游戏了。 唐楚的女朋友自我介绍时说了一长串的英文名字,南栖的英语本就不好,听的有些吃力,也没有记住她的名字。 她的中文名字倒是和她的形象不太相近,叫做田甜。 田甜这个人也不客气,听南栖邀请她去家里玩儿也没有推辞,给男朋友发了个消息后两人一拍即合,带着夜市买来的东西回到了家里。 田甜看到这间房子的时候目光艳羡,她唉声叹气的说着家里不争气的男朋友。 “他总说要买房子,给我一个家,可大学毕业到现在,我们的存款还没有十万块,哪儿能买大房子住。” 田甜直来直去惯了,也没什么坏心,话语间就是单纯的羡慕,南栖也跟着叹气,她在抽屉里找到了游戏手柄,分给田甜一只,“至少你男朋友还有工作,我现在没有工作,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买上房子了。” 田甜闻言顿了一下,她好奇的道:“你买什么房子?你男朋友的不就是你的吗,等你们结婚了,至少有一半财产是你的。” 南栖没在和田甜说房子的问题,她摆了下手,“不是,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这和田甜知道的不一样,唐楚告诉她面前这个叫南栖的女孩是他未来的老板娘。 想不通的事她就不想了,田甜现在信南栖的,只当是唐楚的情报有误。 她和南栖打开了游戏机,下载了最新款的游戏来玩,玩着玩着田甜又按耐不住本性,开始和南栖科普着谈恋爱的经验。 “唐楚那个老板不是很有钱吗?而且听说他年轻又长得帅,这么好的男人可不多,你应该早点把握住,你们都住在一起了,肯定不是那种互相没有感情的普通朋友吧。” 她朝着南栖挑眉,“难道你会和我说你对唐楚的这个老板没有一点感情吗?” 南栖握着游戏手柄,有些心不在焉的,对于田甜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田甜一眼就看出她是害羞了,决定帮唐楚老板个小忙,含着笑劝她,“虽然你这个朋友脾气不太好,但是他有钱啊,而且他未必对你也不好吧?你刚来江城,他就买了个这么大的房子让你住。” 南栖愣了几秒,“这房子是他买的?因为我要来这里才买的?” 见到南栖诧异的样子,田甜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也是她在唐楚喝醉了酒后从他口中知道。 好在南栖没有追问房子的事情,南栖一想也就明白了,时屿那副动不动就送人银行卡的样子,突然买个房子还真的有可能。 关于这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田甜说。 南栖干脆转了话头说起了另外一个她不懂的事情。 “为什么说时屿的脾气不好?他难道平时有凶唐楚?” 南栖任由思维发散,猜测着,“比如时屿会在工作上骂唐楚?不会呀,我好像还没听过时屿骂人。” 田甜想了一会儿,“凶...应该没有吧。” “别看时屿平时没什么表情,说话也冷冰冰的,但他真的脾气很好的。” 南栖下意识为时屿说话,“不要太看重时屿的外表了,我觉得他是个很柔软的人。” 具体的南栖没法和田甜讲,她无法对田甜说出关于在疗养院时见到的时屿是如何的沉郁,以至于现在的南栖觉得时屿已经是很不错的状态了。 “时屿这个人呢,面冷心热,不能单看外表的,如果接触他接触的久了,就会发觉他根本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事,更何况是凶人呢。” 门外的唐楚抬起的手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他悄悄的打量着站在身边的人,心想着南栖对时总的滤镜也太厚了。 柔软,善良,面冷心热...这说的是时总吗。 虽然一门之隔的南栖在夸着时屿,但唐楚察觉到身边的人好像并没有开心。 而且...恰恰相反。 时屿的表情像是要冻死人。 第165章 滤镜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田甜和唐楚想的一样,都觉得南栖似乎对时屿有着某种诡异的滤镜。 她曾经在男朋友的公司楼下等他时,凑巧见过时屿,那时的时屿穿着一身利落的西装,周围簇拥着不少的人和他说话。 似乎是感受到她好奇的视线,他抬眸,眼神扫过她的时候平静无波,那时的唐楚也看到了她,和时屿说了什么,提前下了班。 田甜就是在那个时候产生了时屿不好相处的印象的,周围的人看似都在捧着他,但似乎对他有着某种忌惮,官场上的阿谀奉承并不适合他,就算他们走在一起,时屿也是格格不入的。 唐楚的嘴严,但那只是对于外人,对于自己的女朋友,他也曾稍稍的透露过自己的这个新任上司做的事情有多狠厉。 南栖能这么想时屿,只能说时屿对同事还有对南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田甜心中羡慕,觉得面前的南栖真是个傻丫头。 她眼睛盯着游戏机,但思绪已经飘远了十万八千里,面对南栖对时屿的好感,她也只是耸耸肩,“或许你说的对。” 外面的敲门声响起,南栖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机去开门,看到了门外的两人,她扬起嘴角笑了,“晚上好。” 唐楚说了句晚上好,率先挤了进来,他朝着田甜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和自己离开。 时屿的神色属实算不得上太好,他上一次看见时屿露出这种表情,还是他清理公司内部的时候,那时候50%的内部元老全部因为各种“意外”原因辞职。 如果田甜还在这里,唐楚觉得他们两个会被殃及池鱼。 虽然摸不准时屿为何会散发冷气,但并不影响他这个与生俱来的可以使他明哲保身的第六感。 田甜穿上了外套和南栖告别,唐楚也小心翼翼的看向时屿,“时总,我先走了,我女朋友给你们添麻烦了。” 时屿一直站在门外,唐楚说过这话后,他侧开了身体,示意他们两个离开,唐楚也不说话,握着田甜的手离开了。 门外的电梯不在这个楼层,他走的匆忙,拉着田甜走进了安全通道,反正他是受不了当前的氛围,只想带着女朋友赶紧离开。 南栖没有意识到时屿的心情不愉,田甜走了,打游戏也没有什么意思,她把游戏机收了起来,然后开窗通风。 冷气顺着窗户蔓延了进来,南栖伸着懒腰放松着自己刚刚一直垂头打游戏后僵硬的身体。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她转身看向时屿,“你忙完啦?工作辛苦了。” “对了。” 南栖去厨房里的冰箱上层拿了一根糖葫芦出来,“我买了好多糖葫芦,这个草莓的超级好吃,给你。” 南栖刚刚在和田甜逛街的时候,遇到什么好吃的都想下意识的给时屿带回来,如今时屿终于回来了,只可惜放在冷藏室的糖葫芦外面的表皮稍微有些化开了,不过味道应该不差。 时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神色,拿过南栖递给自己的糖葫芦,南栖不在身边的时候,他闲暇之余是不会吃任何零食的,更何况是这种小孩子吃的玩意。 在南栖期待的神色中,他轻轻咬了一口,艰涩道:“好甜。” 南栖立刻笑开,“明天我要给你带新鲜的糖葫芦,这个糖葫芦放久了,外皮都不脆了。” 糖葫芦是甜的,面前的人也软软糯糯,因为一个糖葫芦就能笑的这么开心。 但时屿的嘴里尽是苦涩,他艰难的把口中的草莓咽了下去,在南栖转身去找其他零食的时候垂眸苦笑了声。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南栖眼里是个这么美好的人。 刚刚在门外听到的那几句话,揭开了时屿一直想掩盖的表象,露出了血淋淋的内里。 南栖从在疗养院工作开始,接触的时屿都很可怜,他年幼时受了伤,被自己的家人伤害才生了病,之后一直在疗养院休养,第一次见到时屿的南栖是在他自杀的时候。 她并不可怜时屿,但总把时屿当成需要被照顾的一方,时屿在那天夜里去找了南栖时,南栖在心里把他形容成了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狗,总之就是可怜巴巴的,她于心不忍,尽管那时的她知道或许会受到周婕的责问,还是把他捡回了家。 从始至终她接触到的时屿都并非是阴暗的,或者说——南栖看到的都是时屿表现出来的。 时屿的一生都是潮湿的,他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会变成南栖口中那样干净美好的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几天南栖的变化时屿都看在眼里,他不是蠢货,知道南栖或许对他有些好感。 但南栖的好感,都是基于他是个她口中那样的人。 南栖喜欢的是一个由她想象,而由时屿虚构的人。 时屿的心里有些跃跃欲试,他迫不及待的想让南栖看清自己。 若是她知道他并非表面的那么美好,从到这里工作开始,他已经让不少人下台,让一些人失去了生计,甚至就在不久前还有人在公司闹事,差点吊死在公司的办公楼门口。 彼时的时屿只是冷漠的看着,派人架好了摄像头,以证明这个人的死亡与公司的任何人无关。 在这种环境下,那名想要靠着在公司闹自杀,为自己谋取福利的员工也下不来台了,他一想到自己以后失去了工作,而且是被辞退的,那么在这江城的任何一家公司或许都无法被继续录用了。 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那一时间是冲动上了头,他松开了握着绳子的手,真就这么硬生生把自己吊了起来。 分秒之差,是在附近守着的保安冲上去把人救了下来,可那人的脖颈间还是露出了一条可怕的红痕。 或许如果晚上个几秒钟,那人就会窒息而亡,死在时屿的面前。 这对于时屿而言只是一场闹剧,他让保安把人带走之后就冷眼离开了。 他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同情心,也从未对任何人心软。 第166章 你还是你 那名闹事员工做了错事,他为公司的一名老总在幕后偷偷的拉拢公司其他员工,试图带着人一起跳槽。 被发现后他就被辞退了,因为证据在前,辞退他的时候没有任何补偿金,这名员工想要的只是公司补偿他几个月的工资而已。 连唐楚都有些心软,因为他知道这个员工的家境实在困难,他的老婆得了癌症,孩子先天性的痴傻,为那个老总做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隐晦的和时屿提过这家人的条件,但时屿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按照合同办事。” 这件事情最受影响的要数唐楚,他明白时屿按照合同办事的心,如果他不那么强硬,那么或许会有其他人顶风作案,这是他该做的。 可他可以暗地里扶持一下那名离职的员工,他在这个公司工作十几年一直兢兢业业,是个老职员了,连唐楚都要谦虚的叫他一声哥,可就是因为这一时的差错葬送了自己以后的经济来源。 时屿到最后什么也没做,唐楚看不下去了,决定拿出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给这名员工的老婆先垫付一段时间的医药费。 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的,让时屿知道了,时屿在开会之后特意把他留了下来,最近这一段的工作和相处并没有让他对唐楚有一丝的心软。 “再有一次,你也滚。” 唐楚记住了这句话,因此就算在那名员工再向自己借钱的时候,他也只是沉默的摇头。 人都是利己的,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同情心丢掉这份工作。 桩桩件件的事情堆积起来,让唐楚意识到时屿是个面上冷,心里更冷的人。 时屿不在乎其他人对自己是什么看法,他对自己有明确的认知,他唯一在乎的就是南栖,他在乎她内心的想法。 可真正的知道了南栖是如何想的之后,他又有些退却,南栖喜欢那样美好的他,可时屿永远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 一旦虚假繁荣的面纱被揭下,露出了千疮百孔的阴湿内里,南栖还会对这样的人说出一声喜欢吗。 南栖换上了睡衣,这次是一个可爱的连体睡衣,上面印着奶牛的花纹,她在时屿面前向来是放松的,穿的也随意,就算和田甜同为女生,南栖还是对她有一丝距离感。 可对时屿不同,她觉得自己和时屿已经非常亲近,这种随意的穿搭和慵懒的态度已经是家常便饭,她瘫坐在时屿面前,“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时屿收回思绪,“今天玩的开心吗?” 南栖用力点头,“开心!” “那就早点睡。” 在说过这句话时屿就起身离开了,他去了另一个房间洗漱,留着南栖在原地狐疑的看着桌上那只咬了一口的草莓糖葫芦。 时屿好像有些不对劲,但南栖又说不出来他究竟是哪里不对。 在浴室流水的声音消失后,南栖走到时屿的房间里面,靠着墙壁隔着一道薄薄的浴室门,有些犹豫的道,“时屿,今天你怎么睡得这么早?” “有点累。” 隔着一道门,时屿的声音沉闷,他的语调里确实还带着些疲累,“早点睡,南栖。” 南栖着自己的手指甲,“我刚刚和田甜说的话,你是不是听到了?” 她解释,“田甜不是故意说你脾气不好的...反正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坏心,你别往心里去,我也不觉得你是个那样的人啊,你放心吧,我不会误会你的。” 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南栖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想拉开浴室的门,但又不知道时屿穿没穿衣服,因此只是在门外焦急的道:“时屿!你怎么了?” 时屿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将湿漉漉的头发聚拢在脑后,在南栖第二次焦急的拍门问他时,他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我没事,手滑。” 被摔碎的是放在浴室角落里的空花瓶,此刻它四分五裂,碎裂的边角在浴室冷白色光线下更显得尖锐。 时屿轻轻拿起一块碎片,拇指轻轻在上面轻抚,拇指瞬间就涌出了一片血珠。 他的眸底一片赤红,南栖关怀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她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话一直让自己在时屿的雷区蹦跶。 “我说真的,田甜说的坏话我根本没往心里去,你注意安全,我走啦?” 就在南栖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时屿倏地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南栖,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想象中的人并不是一样的。” 他少了几分清瘦,腹部可以看出几分流畅的肌肉线条,腰腹上的伤疤一如既往的明显,其他地方的伤痕也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他仰起头,水珠在他的喉结上留恋的停住了一段时间,又因为喉结上下滚动,遗憾的向下流去。 南栖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时屿话语中的意思,时屿也不急,慢吞吞的穿上南栖新给他买的睡衣。 浴室的门被他拉开,他的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南栖一直在门口定定的站着,直到时屿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她才呐呐的出声,“我不懂你的意思。” 时屿上前走了两步,直到两人的身体快要贴上,南栖才有些招架不住的踉跄后退。 沐浴露的香气和温暖的潮气在南栖的身边蔓延,气氛有些古怪,南栖不敢看时屿的眼睛,只盯着他下巴上的水痕,“怎...怎么了?” “不懂?” 时屿说的直白,“意思就是,我和你口中那样的人截然相反,我不柔软,不善良,也不是面冷心热,除了你没有人觉得我的脾气好。”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是这样呢?” 南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她应该是知道的,可是时屿现在的模样让她太过诧异,他眼底的侵略感快要让她招架不住,南栖从未见过这样的时屿。 她觉得如果自己回答的不对,可能会有什么自己不太想见到的后果。 她嚅嗫的道:“可...可我知道的你就是这个样子啊,况且就算你脾气很差,就算你并不善良,可你还是你啊。” 第167章 必须他先告白 时屿轻笑一声,不再为难南栖,他像之前那样揉了揉南栖的头,叫她一句傻瓜,“回去睡觉。” 南栖看到了他垂下的那只手,指腹处的伤口,惊呼了一声,“你的手怎么了?” 等南栖将时屿的手指消好毒,贴好创可贴后,她才是真正的困了,她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她数落时屿,“地上有碎片应该用东西扫起来,而不是用手捡,你的手又不是铁做的,用手捡那些碎片当然会被划破啊。” 真是不省心。 时屿修长骨感的手上此刻贴着一个小兔子图案的创可贴,这是南栖为了预防突发情况特意带过来的,没想到在这里的第一天就派上了用场。 创可贴的外皮上还带着淡淡的草莓香味,时屿抬起自己受伤的手指,轻轻在上面嗅了嗅。 南栖不放心时屿,觉得时屿又会像刚才那样用手捡起碎片,干脆忍着困意去把浴室里的碎片全都扫了起来,扔进垃圾桶后才和时屿道了一声晚安睡下。 今天晚上她熬的太狠,本应该能一觉睡到天亮的,可是半夜她又突然醒了过来。 她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出神,想着刚才的梦。 梦里有甜甜圈,牛角包,双层牛肉,双层芝士的夹心汉堡和热乎乎的红豆奶茶。 她饿了。 南栖犹豫着想起身,和田甜逛夜市的那段时间她买了不少好吃的,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正是快乐夜宵时间。 但又想着自己的身材...还是别吃的太多,她都快要有小肚子了。 她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到了被子里,过了一段时间,黑暗中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是吃点儿吧。 俗话说的好,一顿吃不成个胖子。 她换上拖鞋小声的走到客厅,打开了冰箱门,把时屿只吃了一口的糖葫芦拿了出来。 这回南栖学聪明了,把糖葫芦放在了冷冻层,糖葫芦的外皮被冻得脆脆的,里面的草莓也不再柔软,像在吃草莓棒冰。 她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自制草莓棒冰,又把自己买来的薯片拿出来一袋,鬼鬼祟祟的想把它们带回自己的房间。 出门的时候她没有开灯,回去的时候也只借着月光悄悄的走。 在路过客厅的时候,她闻到了什么气味,向沙发上看才发觉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在。 她被吓了一大跳,转瞬间她又意识到能出现在沙发上的除了时屿也没有其他人了。 她走近,才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时屿喝酒了? 他这个身体怎么能喝酒? 南栖皱了下眉,把薯片扔到茶几上,在目光迷蒙的时屿面前蹲下身,仔细的端详他的脸。 时屿眼神呆滞的看向来人。 不仅喝了酒,而且还喝醉了。 时屿的酒量南栖领教过,只喝几口就能晕过去,看着面前散落的空酒罐,南栖想不明白时屿为什么大半夜的要在这里买醉。 不过好在现在的时屿没有不省人事,在南栖蹲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视线还随着南栖所移动。 南栖轻轻推了推他的膝盖,“走吧,回房间睡觉。” 时屿看着南栖,半晌才哑着声音开口,“南栖?” 南栖点头,“嗯嗯我在,你怎么半夜在这里喝酒?” 他的话没有被回答,时屿定定的看着南栖,在月光下用眼神赤裸裸的描摹着面前之人的身体,不多时终于像是确定了什么,开口道:“南栖。” 南栖只以为他是喝酒喝傻了,打算拽着时屿回房间。 这个沙发不太适合睡觉,在这上面睡一晚上,第二天会腰酸背痛的。 南栖一边觉得自己实在太善良了,一边费力的想拉着时屿起来。 可时屿如果不愿意,南栖就算用再大的力也没办法拉起他,时屿的脑子有些迷茫,遵循着本能,他攥住了南栖的手腕,使了些力把人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次的拥抱和以往不太一样,南栖的手里举着草莓糖葫芦,身体以一个跨坐的姿势坐在了时屿的身上。 浓厚的酒气和时屿身上的气味让南栖有些不知所措,太...太近了。 因为时屿的不清醒,他用力的按着南栖的腰,两人贴的严丝合缝,让南栖有些喘不过气。 南栖扭捏的挣扎了起来,“你干嘛?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耍酒疯?” 时屿按住了她的后脑,“我就是疯了。” 他的语调中嘶哑还带着些哽咽,南栖听出来后就不再挣扎了。 “你到底怎么了...” 两人挨得近,时屿的每句话都成功的让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南栖的耳根处。 南栖的耳朵痒痒的,有些不习惯时屿的触碰,但也没有抗拒,乖巧的坐在他的身上,空闲的那只手抚了抚时屿的后背。 “好啦,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呀?可以和我说说吗?” 她叹气,“老实说,我现在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但是没有关系,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可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不开心?就...直白一点告诉我,好吗?我有时候确实挺笨的,我...” 时屿抬手把南栖的嘴又捏成了小鸭子。 “不可以。” 时屿不想告诉南栖,南栖也没有强求,她耐心的哄着时屿,轻声道:“不想说就不说好了,我们现在回房间睡一觉,别的事情明天再说,好不好?” “不好。” 时屿的头有些疼,干脆把下巴搭在了南栖的肩上,两人现在呈交颈的姿势,醉酒的时屿不觉得有什么,可南栖的脸红的快要滴血了。 时屿的声音里带着些控诉,“你总把我当成小孩,你对所有的小孩子都是这么好吗?” 不... 南栖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只有你一个,我只会对你一个人这样。 但话到嘴边,她又害怕时屿明天一早会记起现在的事,那自己这句话不就成了告白吗? 南栖觉得自己还挺被动的,她这个性格看似外向,可也很难做出主动告白的事情。 更何况是时屿先偷亲了自己,要告白也是他先开口才对。 第168章 吃草莓 她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好在时屿现在的思维没有什么逻辑性,也不是非要等到南栖的回答。 他稍微抬头,向后退了退,微微俯身闻了闻南栖的唇角,“草莓。” 南栖受不了现在这个氛围,关键是现在清醒的就只有自己,她仰起头拉远了嘴角和时屿的距离。 她含糊道:“嗯...嗯...我刚才偷吃了草莓糖葫芦,我这里还有,你要吃吗?” 时屿浮在南栖腰后的手移向了她的后脑,他按着南栖的后脑,让她不再仰头,直到与那双软嫩的唇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时,他才模糊道:“要吃。” 他的鼻尖闻到了草莓和焦糖的香甜,唇中不自觉的分泌口水,他下意识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发出的声音很小,但在静谧的黑夜中几乎清晰可闻。 南栖终于受不了现在这样的气氛了,她一时间不知道时屿是真的醉了,还是在装醉,如果是在装醉,那他怎么...怎么非要说吃什么草莓,吃的也不是正经草莓。 可她又知道时屿的酒量,说不醉也是没有可能,或许是真的醉了吧... 最后时屿还是没将草莓吃到嘴,他确实醉了,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睡下的,一觉醒来只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的大床上,额角还有一块儿淤青。 若是要问南栖,南栖会一脸心虚的回忆起昨天晚上将跌跌撞撞的时屿扶进房间,不小心让他的脑袋磕到门框的样子。 额头上的淤青不大,梳理一下头发就足以被掩盖,时屿轻轻碰了碰,没有再管它,脚步虚浮的走出房间发现南栖并不在客厅。 餐桌上摆着几个盖着的瓷碗,上面还有一张便签纸,是南栖留下的。 [田甜约我出去玩,我出门啦,你的助理唐楚已经安排好人跟着我了,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给你留了早餐(虽然是外卖)祝时总今天工作顺利哦~] 南栖在一早上田甜邀请自己去逛公园的时候,她就果断同意了,或许还是有些逃避时屿的心理,不知道他醒来的时候会不会记起昨天晚上的事。 如果记得那大早上四目相对的时候也太尴尬了。 总之南栖就这么溜走了。 时屿确实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他坐在餐桌旁边将瓷碗打开,里面放着南栖复热过的粥和小菜。 今日的工作忙碌,再加上不想让南栖觉得不自在,他一整天都没有联系南栖。 南栖倒是经常给他发一些图片。 ——发给了时屿新建的微信号。 当初在疗养院时,时屿不经意间撒下的谎,让南栖误会至今,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时屿一直没有把这误会解释开,还新建了小号,加了南栖的微信。 或许是唐楚交代了田甜,田甜没有带南栖去太偏远的地方玩儿,而是在本地有名的公园里面,这里人很多,加上摄像头又多,而且还有暗处跟着的保镖,可以说是非常安全了。 可就算如此南栖也觉得时屿会担心,总是隔三差五的给时屿发图片,可她就是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南栖怕时屿一开口就说了昨晚的事,那时候的她能说些什么呢?难道要说—— 时屿,你昨天晚上差点就要把我当成草莓吃掉了。 总之现在的南栖还是很尴尬。 她打算玩到晚上,等时屿差不多也下班的时候再回去好了。 时屿工作到很晚,连带着唐楚也是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才和他一起下了班。 时屿很想空出时间陪陪南栖,可事实上之前在木河村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他有很多的文件堆压着需要处理。 时屿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漆黑一片,他打开了客厅的灯,手机上是半个小时之前南栖发给自己的消息。 [九点之前我应该会到家。] 时屿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已经是8:40了。 他疲惫的揉了揉额角,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药瓶。 餐桌上正好有常温水,时屿一边拧开药瓶往嘴里倒着药片,一边抬起水杯想趁着咀嚼药片的时候把这杯水喝下去。 拿起水杯的时候,他抬起了眸子,见沙发后面探出了个小脑袋,正望着自己,那双眼睛圆溜溜的,正盯着他手里的药瓶目不转睛。 时屿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南栖本想吓时屿一跳,给他个惊喜的,没想到正好看到了时屿吃药的一幕,干脆也不装了,她探出身体,“你在吃什么?” 时屿的动作顿住,“维生素。” “哦,是嘛。” 南栖背着手走到时屿面前,拿过他手里的药瓶,看着上面自己不认识的一长串外文名字,细细的研究了一会儿。 时屿的心态很稳,面不改色的任由南栖检查。 南栖转动着药瓶,“维生素是这个样子的嘛。” 时屿轻轻嗯了声,只是垂下的手不自然的攥紧了。 “是。” 南栖点了点头,“那好吧,既然是维生素的话,我也吃一粒好了。” 她抬手倾斜药瓶往手心里倒着药,时屿一把夺过,把药瓶放在身后的餐桌上,“你健健康康的,吃什么维生素?” 南栖愈发断定时屿有鬼。 她嘴上说着别管我,我就要吃,一边想越过时屿去拿他身后的药瓶,时屿不得已将她的手背过身后牢牢握住。 南栖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没办法动弹,她仰着头看向时屿,“既然是维生素,你干嘛拦着我?不让我吃?” 她眼眶红红的,情绪有些激动,“时屿,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成傻子了?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告诉我你吃的是什么——” 时屿的心里颤了一下,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维生素。” 骗子,时屿就是个大骗子! 南栖被气得狠了,她盯着时屿的嘴,连连点头,“好,维生素,是吧?” 别以为把她的手摁住她就没有办法了。 时屿正想好了怎么和南栖的解释,刚一开口,南栖就踮起了脚,咬上了那张薄唇。 时屿的脑中嗡的一声,好似烟花炸开,思绪一片空白,南栖刚刚应该又吃糖了,口中带着股香甜的哈密瓜味,时屿还没反应过来,细嫩的滑舌就卷走了他口中还没咽下去的药片。 第169章 为什么要这样 时屿瞳孔轻颤,也顾不得南栖这突如其来的吻了,抬手捏住了南栖的下巴,“吐出来。” 他冷凝的眸子骤然盛着一丝怒火。 南栖叼着从时屿嘴里抢过来的药片,就这么含在了嘴里。 她也没傻到要将药片咽下去,可药片的味道实在太苦,苦的她眉头紧皱,眼眶更红了。 不只是苦,还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 时屿也没想到南栖会这么做,他手上用了些力,将南栖的脸颊都捏的凹陷了下去。 南栖有些疼,梗着脖子不愿意吐出来,她能感觉到时屿的手在颤抖,可她既不说话也不把嘴里的药片吐出来,只执拗的看着时屿。 时屿深吸了一口气,手上又用了些力,“南栖!” 他想说些什么,可触及到那小鹿一样的清澈眸子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放松了手里的力道也软下了声音,“我告诉你,把药吐出来,我什么都告诉你,好吗?” 南栖看着时屿,声音含糊不清,“唔...真嘟?” 时屿盯着南栖,生怕她说话时一不小心把药片咽进喉咙里。 他将还在轻颤的手放到南栖的嘴边,“真的,吐出来。” 南栖最后还是如了时屿的愿,把药片吐出来,她再也忍不住嘴里的苦涩,干呕了几声,随后被时屿带到卫生间漱口。 嘴里的药味怎么样都散不尽,直到她找到一块冰糖含进嘴里,这才缓了一口气。 时屿的脸色很不好,被苦得干呕的明明是南栖,可时屿看起来要更狼狈一些,他为南栖拍背顺着气,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南栖生气。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不知道吃什么药,还敢往嘴里吃?” 南栖也不认怂,“怎么不知道?你不是告诉我这是维生素吗?”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窗帘被拉了起来,因为刚刚的事件,屋子里的灯全部被打开,此刻灯火通明,让南栖能清晰的看到时屿眼底的恐惧。 好吧,南栖觉得自己还是要适当低头,时屿的样子像是被吓到了,她心里中酸软,“不就是片药嘛...你都能吃,反正毒不死我。” 见时屿的脸色随着她话落越来越差,南栖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做法有些冲动,小声的和时屿道歉,“抱歉哦,刚刚不应该那么做的。” 道歉了,但是不后悔。 南栖刚刚喝了水,润了润嗓子,嘴边还有一丝莹润的色泽,时屿泄恨似的,用手在上面蹭了蹭,南栖吃痛,嘤咛了一声。 时屿面色未变,但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的放轻了。 手机里也收到了医生的回复。 [误吃了你的药?应该没什么问题,你说只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没有咽下去,那摄入的剂量应该不大,不用担心,多喝些水稀释掉就可以了。] 时屿关上了手机,在南栖探头探脑在他手机屏幕上看的时候按住了她,去接了满满一杯水过来。 “喝水。” 南栖捧着水杯,像做错事似的一点一点喝着水,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时屿,“那你告诉我,你在吃什么药?你刚刚答应我的。” 时屿扯了下嘴角,把药瓶上面的翻译版给了南栖看。 南栖拿着时屿的手机,看着里面的文字。 这是一种精神类药物,上面的不良反应和后遗症写了长长的一串,南栖算了算,大概要有个五六百字。 她在网上翻找着这些药物的信息,但得到的信息并不全面,想来这药是通过国外的渠道买来的。 南栖攥紧了药瓶不说话,上面的说明书其实也写的很清楚,一天只能吃一片,但是南栖明明看着时屿拿着药瓶在往嘴里倒药的画面。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强撑着一抹笑,“你以为这种药是什么?糖豆吗?吃这么多?” 南栖意识到了什么,她蹭了蹭眼角,不让自己哭出来,在时屿将手探过来想为她擦眼泪的时候,抬手“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挥开。 时屿愣了下,把手垂到了一边。 “所以这么多天...你从海市离开到现在,一直在吃这种药,对吗?” 时屿下意识的想否认,可当南栖用那双带着泪珠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他突然放松了下来。 一直以来的紧绷似乎有了宣泄的出口,时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南栖说谎,但南栖如今这个样子,他是一句谎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颔首,“是。”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南栖以为他变好了,至少变得比以前开朗,会和别人接触,也愿意和别人说话了,这些变化南栖都看在眼里,她以为时屿慢慢在痊愈,却不知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用空了一瓶又一瓶的药。 后遗症呢...最明显的南栖已经看到了,长期吃这种药的人会神经衰弱,任何风吹草动就能将其吵醒, 五感逐渐衰弱,听觉,嗅觉,触觉会慢慢的减淡,而且会对某一种东西产生依赖性。 酒精又或是烟草。 南栖从未在时屿身上闻到过烟味,他也知道一旦抽烟这种味道会散不掉。 昨天晚上时屿在喝酒,本以为时屿是有些生气了,在借酒消愁,实则不然,在南栖不在这的日子里,他的冰箱里除了酒精,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所以这些都是假的,时屿还是那个时屿,他在用药物控制自己,让自己能对着南栖笑出来,让自己在和别人接触的时候不会下意识的吐出来。 怪不得。 怪不得南栖觉得时屿最近常常在笑,可这种笑却不达眼底。 南栖有些自嘲的想,她其实还觉得是自己的原因,会不会是自己成功的开导时屿,让他不再那么消沉。 不是的,都是假的。 南栖不明白,这种药真的那么厉害,足以让时屿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吗?可在看那查到一长串的关于这种药物的文献时,南栖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她的心跳有些快,密密麻麻的难过快要淹没了她。 南栖还是有疑问,“可是,为什么呢?” 第170章 长命百岁 为什么要吃药伤害自己? 他明明可以继续待在疗养院里,觉得疗养院太烦闷的话也可以和南栖一起住在那个公寓。 反正老爷子也发话了,周婕不敢再插手太多,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 他不用出门,也不用见人,如果不想拉窗帘见到阳光也没有人会勉强他,他想在那里待多久都行。 就算在阴影里待上一辈子也没有人会说他什么。 南栖嘴上问着为什么,但心里已经明白了。 或许是因为她。 时屿的手背被南栖拍的通红,这时他也顾不及自己的手背了,狼狈的低着头看着南栖的脚尖,等着她的审判。 他一直不想让南栖知道这件事情,一直想维持着虚假的表象,可当一切都被南栖发现的时候,他的心里还产生了一丝快意。 他就是这样的,他一直没有变,如果离开了这些药,他又会变成缩在角落里的可怜虫,像落水狗一样祈求着南栖的收留。 他不再是唐楚口中的时总,因为断了药,他或许连和人握手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撑不住。 可快意之后还有些淡淡的不安,随着南栖的沉默,这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自厌的感觉淹没了他。 他还是骗了南栖。 其实在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在见到奶奶之前,他就开始偷偷吃这种药了,不过那时的剂量不大,直到现在需要见的人越来越多,需要接触的人也不少,于是原本的药量从一粒,变成了毫无顾忌的拿着药瓶向口中倾倒。 他不是南栖口中那种让她喜爱的人。 时屿细细数着自己的心跳,在这种时刻脑中空白一片,只有一种即将被抛弃的恐慌淹没了他,他视线放空,眼底死寂的没有一丝情绪。 南栖会就此离开吗?这么晚了外面也并不安全,如果她想走,那也要在这里留下一晚上,等明天天亮叫唐楚送她到机场。 她如果不想见到他,那他就离开这里,总之今晚不行,外面已经彻底黑了,路上的行人本来就少,遇到危险的几率也会高一些。 掌握主动权变成了南栖,两人面前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他们隔开,时屿心里想不清南栖的反应,而南栖也洞悉不了他的心思。 总而言之,南栖非常生气。 可她知道现在不是和时屿说重话的时候,可要自己冷静下来和他好好说话,南栖也做不到,于是场面一时就这么僵持住了。 她想着时屿的事,突然被气笑了。 时屿听到了南栖的笑声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最后还是南栖移开了视线,“原来是这样,我说你听到了我和田甜说的话后为什么会生气呢。” 南栖略一思忖,一字一句的对时屿道,“你说我了解的你并不是真实的你,可我们认识到现在走的每一步路,都有你的参与,你的柔软对我来说就是真的,为什么要把自己想的这么坏呢?” “无论你对别人怎么样,可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凶我,也不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我,对吗?” 时屿说不出话,艰涩的点了下头,半晌才道:“我不会伤害你。” 南栖又为自己灌了一大杯的水,接着道:“当初我们去旅游,你把哭着的我背回家时,我就觉得你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时屿,你真的不用想的那么消极,人都有阴暗面的,无论怎么样,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就是个很好的人呀。” “或许连你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你认为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你。”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说绕口令,又翘起嘴角轻轻笑了下。 她知道,时屿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至于这个药的事情...” 南栖说到这儿停顿了,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诚然,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坏处。 说的阴暗点...时屿变得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外向了,这对南栖来说是好事,时屿的身体与她并没有直接关系——可南栖既然知道了,就做不到冷眼看着时屿这么伤害自己。 南栖动作极轻的拨弄的手腕上戴着的手链,她没有再说时屿吃药的这事。 她提到了自己的手链,“你送我的手链我很喜欢,那天我生日,你知道我许了个什么愿望吗?” 时屿的眼底有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波动,他轻声问,“什么?” 南栖感叹似的说着,“我的家人都不在了,郑笑笑这个人虽然离婚了,但是活的没心没肺的,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呢,就是有点担忧你,那天我许了一个愿望,我希望时屿能够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你觉得我这个愿望能实现吗?”说到这儿,南栖有些难过。 时屿的回答对于她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时屿吃药的剂量有些太过了,南栖越想越心惊,如果不是自己想要躲在沙发后面吓吓他,那还会发现他一直对自己隐瞒的这件事吗。 如果她没有发现,时屿还要伤害自己多久。 南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真挚,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成分,她郑重的盯着时屿,一定要问出个答案来。 时屿被她湿漉漉的眼眸看着,仿佛脑中纷杂的思绪一下子被驱散了,南栖才是真正柔软的那个人,她包容着他,就算在这种时刻,第一件事也是担忧他的身体。 时屿不由自主的问出从刚刚开始就想问的问题,“你讨厌我吗?” 南栖发出了个疑惑的音节,“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她知道时屿心里总是别扭,串联昨天晚上的事,南栖也想明白时屿为什么说自己会讨厌他了。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的人,你都是时屿,所以我不讨厌你,我只想让你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南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次她没有再用郑重的语气,而是软下了声音。 她说,“时屿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好不好?” 时屿低笑,为南栖哄小孩子的语气感到无奈,“好。” 第171章 妥协 南栖为了时屿的这声好而感到开心。 她严声告诉时屿,可不能糊弄自己,答应了就要好好做,不要再做囫囵吞药的事情伤害自己了。 时屿答应了,至少他表面答应了,虽然南栖心中怀疑时屿所言的真实性,但还是积极的点头,“时屿,我相信你,你一定要做到哦。” 今夜的南栖陪时屿说了很多的话,他们聊起之前的事,还聊起了时屿的工作。 时屿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有什么好说的,但南栖难得有兴趣,他挑挑拣拣,说了些工作上有趣的事情,南栖也听的认真,她想好好的了解时屿,了解一下时屿口中她所不知道的一面。 南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然后把自己放上了柔软的大床。 睡梦中的南栖也是懂得享受的,她不用人照顾自己就翻进了大床的中心,无意识的钻进了被子里呼呼大睡。 小姑娘的睡相说不上是文雅,没过多久就开始踹被子,转移方向,原本枕在脑下的枕头被她当成了抱枕抱在了怀中。 时屿在黑暗中看了她许久,直到天光大亮,南栖的眼皮轻轻颤了颤,他才意识到自己整整一晚都在看着南栖。 南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没收时屿的药品,她好像知道了这种药对于时屿的重要性。 至少现在还不是收走时屿药瓶的时候,南栖对这种药和这种病的了解都不够深刻,平时也只是在网上能查阅到一些文献,了解的也不多。 她一早醒来时屿已经去上班了,时屿难得的下厨为她煮了粥。 是最普通的白粥配上了外卖的一些小菜,南栖吃的开心,觉得今天早上似乎和昨天早上的景象颠倒过来了。 时屿的煮粥技术的确一般,南栖还是第一次吃到粒粒分明的粥,粥里的大米煮的不够久,吃起来还带着些嚼劲。 关于时屿的事情,南栖选择求助魏医生。 在等待魏医生回消息的这段时间里,南栖有些坐立难安,她先是给时屿发了消息,问他工作的怎么样,得到了正面的回复后,南栖又在家里翻箱倒柜。 怎样都找不到时屿平时吃的那种药,估计是被他随身带在身上了。 好在昨天她有拿手机拍照,魏医生是隔了几个小时才发过来消息的,他说他最近的身体有些不好,住进了医院,现在才看到消息。 对此南栖表达了关切,魏医生则是说着无所谓,他只是割了个阑尾在医院住几天院就好了。 南栖还知道一件事,关于时屿的购药渠道还是魏医生为他推荐的。 对此南栖有些不解,[您知道关于这种药的副作用吗?] 魏医生:[小南,你相信我,我比谁都要了解这种药的副作用,我也和小少爷说明过,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对小少爷的身体或多或少会有些不可逆的损伤,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其他的?] [最直观的就是小少爷和之前相比变了很多,尽管会伤害到身体,你觉得小少爷是喜欢现在的自己还是之前的自己呢?] 南栖看着魏医生发来的一长串消息说不出话。 她思考了很久,[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更喜欢之前的时屿,时屿可以吃药,但是不能吃一辈子的药吧?] 更何况时屿并非是遵从医嘱吃药,他更像是对这种药产生了依赖性,魏医生可能没有见过时屿昨天的样子,在吃药的时候他像是在吃糖那么简单。 他怎么能依靠着药物过一辈子呢,换句话说,吃了这种药的时屿能活到一辈子那么长吗? 南栖不想细想,她和魏医生的想法产生了一些分歧,但魏医生到底是专业的,南栖说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 魏医生劝着南栖,[我知道你是担心小少爷,但是小少爷是个成年人,他已经不再有自毁的念头,所以对自己的药量会有所把握,他不会让自己因为这种药而失去生命的。] 让南栖更加没话说的,是魏医生告诉她,[这件事情除了我,为小少爷提供药的医生,还有小少爷的爷爷也知道这件事,连老爷子都默认的事情,小南,你无法改变。] 不过时屿的药量是魏医生没有想到的,魏医生自己是劝不了时屿什么的,好在南栖在那儿。 [如果你最近有时间可以监督小少爷的药量,一天两粒,千万不要贪多。] 好吧,这也是南栖最后能妥协的了,让时屿按医嘱吃药。 她想的太过简单,刚开始联系魏医生,是想问问他能不能让时屿断了这个药,或者换一种副作用更加少的。 她心疼时屿,不想让时屿伤害自己的身体,她是个健康的人,无法对时屿感同身受。 南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时屿时,时屿眼底的恐惧和厌恶,那种眼神南栖记到了现在。 刚开始的南栖因为时屿触碰到她的反应而感到难堪和尴尬。 现在的南栖回想起来内心却多了层说不清的酸楚。 那就这样吧,先让时屿好好的吃药,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今天南栖一整天都没有什么心情出门去玩,连田甜再次邀约她去附近逛逛南栖都没有答应。 时屿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幅景象。 南栖窝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看起来有些无聊。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南栖在看着关于他这种病的详细资料,见到时屿后,她掩耳盗铃似的关上手机,从沙发上跪坐起来。 “你回来啦?” 时屿轻应了一声,把手里的文件放在门口的鞋柜上,“今天怎么没出去玩?” 南栖闷闷的,“没什么心情出去。” 时屿动作停顿,他抿直了唇,“抱歉。” “嗯...没什么可道歉的,我可能是没睡好吧,与你无关。” 时屿将手里拎着的手提袋递给了她,这是唐楚帮他买的江城特产,都是一些小零食,“明天我上午在家里工作,下午能闲下来一段时间,陪你出去玩?” 第172章 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听到这话南栖的眸子倏地亮起,“好呀好呀。” - 临近过年,南栖打算去理个头发。 她是个喜欢偷懒的人,长发对她来说有些麻烦,在时屿开始居家办公的时候,南栖出了门把自己的长发剪短了一些。 再懒也抵不过爱美的心,南栖的头发没剪短多少,发尾烫了几个卷,头发的长度也差不多齐胸,南栖耳根子软,被剪头发的托尼老师忽悠着,又染了个低调的发色。 是栗子棕色,把南栖整个人都衬得软绵绵的,托尼老师也对着自己的技术赞不绝口,直呼南栖染了这个发色更加可爱了。 弄好了头发,南栖又简单的在外面吃了个午饭,打包了一份带给时屿。 因为是自己一个人出门,跟在身边的人多了些,南栖看着不远处假装路人,但实则在跟着自己的保镖有些不自在,时屿也太小心了。 到了和时屿约定好的时间,他的工作应该也忙完了,南栖正好正好趁着这个时候赶快回去和时屿一起出门玩。 说是出门玩,但是这江城能逛的地方她都和田甜逛的差不多了,想着时屿微长的头发,南栖有些想要拉着时屿也去剪剪头发。 她打包回来的食物是一份本地的阳春面,怕面坨了,她步伐迈得很快,小区的门口需要上几个台阶,南栖还不适应自己的卷发,低头的时候有些遮挡视线,再加上因为面的事情心里着急,不小心踩空了一层楼梯,膝盖正好磕到了台阶的边角。 她嘶了一声,一名穿着普通的男人走了上来把她扶了起来,南栖认识他,这是跟着自己的保镖之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只蹭了一些尘土。 膝盖还是有些钝痛,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脱下裤子看看膝盖究竟有没有受伤,于是强忍的疼痛和保镖摆了摆手,被他搀扶着回了家。 这名保镖把南栖送到大门口就自觉离开了,南栖打开了房间的门,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时屿正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电脑,手指时不时的敲敲打打,好像还在忙碌,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后,他唇边浮起笑意,“回来了?” 南栖揉了揉膝盖应了一声,她先是把面放到了厨房的碗里,提醒时屿快去吃面,然后在唐楚帮她添置的日用品里找到了一个小药箱。 这份阳春面虽然看着朴素,但是味道很香,是本地人常常光顾的店。 时屿闻到了食物的味道才感到饥饿,把最后一份文件发出去后,他合上了电脑,抬眸时就见南栖蜷着腿,正打量着自己的膝盖。 顺着南栖的目光看去,南栖的膝盖已经青红一片,最红的地方隐隐有血渍渗出。 南栖轻轻吹着自己的伤口,犹豫是要在上面涂碘伏消毒伤口,还是要涂些活血化瘀的药膏。 直到时屿半蹲在她的面前,拿过她手上的碘伏,南栖才扁扁嘴,“小区门口那两层台阶设计的太不合理了。” 时屿轻笑,用棉签蘸取碘伏药液,“在台阶上磕到的?” 南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里的温度不高,我就穿了一条裤子,如果在我家那边穿着厚厚的裤子磕到了也不会这么严重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时屿一边轻柔的把棉签点在南栖受伤的膝盖处,一边自省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来江城。” 时屿垂着头,南栖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 在看到时屿抬头时含笑的眸子时,南栖才反应过来时屿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她用自己完好的腿轻轻的踹了一脚时屿,“干嘛开这种玩笑?我还以为你认真的呢。” 时屿的视线从南栖的伤口移到了她的头发上,南栖眯着眼睛笑,“好不好看呀?” 时屿的声音很低,“好看。” 他知道,南栖一直是漂亮的。 这伤只是看起来恐怖了一点而已,上过了药之后,南栖就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但走路时摩擦裤子的布料还是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疼的,于是南栖期待已久的游玩之行彻底泡汤。 南栖在家里唉声叹气,恰好这时候处理舅舅舅妈事件的律师联系了自己。 时屿还是动用了一些老爷子的关系,让舅舅舅妈的这件事能在年前结案。 南栖对此很感激老爷子,提前送舅舅舅妈进监狱,这让自己能顺利过个好年了。 开庭的日子就在十天后,那就证明南栖不能在这里待的太久了。 老爷子过年的时候只身一人在国外,时屿无论工作再忙也要过去看看的,本想把南栖带上,但是因为南栖舅舅舅妈的开庭,两个人的时间有些冲突。 没能在一起过年,南栖倒没什么可遗憾的,毕竟平时他们两个待在一起的时间就够久了。 南栖因为腿上的伤口,这一两天都不能走动了,她看着在沙发另一边坐着在电脑里查找恐怖片的时屿,突然一时兴起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时屿,我给你剪头发吧!” 为时屿剪头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南栖想起第一次给时屿剪头发时剪出的狗啃刘海,誓要一雪前耻。 时屿答应的没有第一次那么爽快,明明之前是时屿要求让南栖为他剪头发的,隔了一段时间的如今倒是有些犹豫了。 他合上电脑,隐晦的提醒道:“现在我需要见人。” 南栖已经跃跃欲试了,她点头,“我知道呀,但是你去理发店不也要和理发师近距离接触吗?你肯定会不舒服的,还不如让我给你剪呢,你就相信我吧。” 时屿不敢苟同,他可以在任何事件上相信南栖,唯有在剪头发的技术上,他有些犹豫。 犹豫归犹豫,当南栖拿着剪头发专用的剪刀把他拉走时,他还是迈开了脚步,被南栖按在镜子前。 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时屿有些怀疑自己被南栖当成玩具了,但看到她莹亮的眸子时,他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算了,大不了就戴帽子出门。 第173章 她在心疼我 南栖的技术明显要比之前好了不少,时屿的头发还没有达到需要戴帽子见人的地步。 不过看起来还是有些奇怪,南栖去取了发胶在时屿的头上胡乱抓了抓,然后在他面前竖起了大拇指。 “帅!” 时屿的眉眼也是带笑的,任由南栖在他的头上修修改改。 或许是因为即将分别,南栖做什么事情都亲自亲为,甚至时屿怕她腿不舒服晚饭时想叫外卖,都被她拒绝了。 她一边嘴里说着外卖不干净,一边叫了外卖买了新鲜的蔬菜。 在家里窝了两天之后,腿上的那些血渍终于结痂脱落,她也能跟着时屿一起到外面玩了。 就算在外面玩南栖也是时常分心,因为即将开庭,律师一直在和南栖确认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还有赵胜,他也被指控杀人未遂,这两个案件同时进行,南栖有些力不从心。 又在江城玩了两天,南栖在今天被时屿送到了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南栖还有些担心,现在正是上午,平时的上午时屿正是忙的时候,有时候忙的连话都分不出时间和她说,现在却亲自送她来机场。 “真的没关系吗?你送我到机场就可以回去了,不用真的等到我起飞的。” 在时屿摇头说没关系的时候,南栖才停止乱想。 眼看着即将到机场了,南栖暗戳戳的盯着时屿,“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要按照说明书吃药,这几天你做到了吗?” 时屿在她紧盯的视线中含笑点头,“我知道了。” 南栖轻轻的哼了一声,她不信时屿的一面之词,从见到时屿偷偷吃药的时候开始,南栖就意识到了时屿可不是自己以前认为的,那个乖巧诚实对她毫无保留的人了。 她伸出手,“把药瓶给我看看。” 时屿不明白南栖的意思,把药瓶放到了南栖的手心,在她拧开药瓶眯着眼睛想数里面的药时,时屿才终于反应过来,可此时把药瓶夺过来已经晚了。 南栖冷笑一声,学着时屿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凉凉的道:“里面的药少了那么多,我都不用数,只剩下一层底了,你还跟我说你最近有好好吃药?” 她话说得阴阳怪气的,“你怎么不多买一点当饭吃?就可以省下叫外卖的钱了。” “这瓶药算下来一粒要三百五十块。” 和叫外卖相比还是外卖划算一点。 南栖真的被时屿的这句话气到了,她眼眶又有些红,没忍住抬手打了时屿一下,明明没用多少力,时屿却看似非常难受的闷哼了一声。 南栖有些后悔自己的动作,但她梗着脖子就是不道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我没和你开玩笑!你明明有好好答应我的。” 时屿攥着南栖的手腕,摩擦着她每天都戴着的手链,轻叹,“抱歉。” “你和我道什么歉?时屿你究竟有没有意识到,吃这个药因为副作用而难受的人只有你。” 南栖都快要被气死了,她没想到时屿是这样阳奉阴违的人,可转念一想,他又有什么错。 时屿的声音沉郁,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和南栖去解释,其实南栖想的没错,他确实有些过于依赖这个药物,甚至隐隐有成瘾的趋势。 可他没办法。 他有些笨拙的安慰,“你也都说了只有我一个人会受到伤害,所以没关系。 南栖第一次这么快被自己说的话打脸,她推翻了刚刚自己的言论,“不是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受伤。” 她低低道:“还有我。” 在时屿的目光看向她时,她扭扭捏捏的,心知如果这句话再说不出口,短时间内就没有机会了。 车马上就要停在机场面前了,南栖动了动唇,“还有我。” 她玩着自己的指尖,声音几乎模糊不清,“其实我也挺心疼你的。” 南栖心疼时屿,时屿过于急切的想要向上攀爬,可南栖却觉得他其实可以在原地歇一歇的。 歇一歇或者就此放弃,这都没什么的,南栖志向不大,两个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下去,挣一点小钱就已经很知足了。 可她没有劝时屿放弃,人各有志,况且南栖也明白过来,时屿这样的变化究竟是为了谁。 她也意识到了,其实主动一点也没什么的,说过这句话后,她的心跳有些快,没来由的开始紧张起来,不知道时屿会作何反应。 时屿也没想到南栖会说出这种话。 心疼。 她在心疼我。 他低笑,声音软的不像话,“好,我会好好吃药,还请小南老师好好监督我。” 南栖在心中叹气,“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 他不会好好吃药的,南栖笃定这点。 时屿在背地里偷偷吃药的这件事情在她的心里始终是个结,尽管她已经默认了时屿吃药的事情,但心里还是非常不赞同时屿这个样子的。 人怎么能依靠药物活着呢。 下了车之后,她和时屿拖着行李箱走到安检口,送到这里时屿就没办法再前进了,南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扬起了个灿烂的笑对时屿道,“我先走啦,谢谢这几天的招待。” 南栖照不到镜子,也意识不到现在自己的笑容是多勉强。 女孩的杏眼里满满的都是失落,时屿垂着头,抬手抚平了南栖嘴角的笑痕。 那天南栖一时冲动,从他的嘴里勾走了药片这件事情两人都下意识的回避,不再提起。 如今时屿轻柔的抚着南栖的嘴角,让南栖的心里咯噔一声,又有些期待。 这样的眼神让南栖觉得时屿下一秒就会吻上自己。 好温柔,温柔的有些不像他。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时屿什么也没做,只轻柔的告诉她,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用勉强。 南栖笑不出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时屿其实我不想走,我觉得你照顾不好自己。” 可她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她只能离开。 南栖从这次的事件里意识到了,时屿其实根本没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第174章 你打扰到我了 而事实确实如此,对于自己的身体,时屿只把它当成了一个容器。 当第一次产生了自残倾向的时候,时屿有些忘了究竟是谁告诉自己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 那父母若是成为了刺向自己的利刃呢。 他的身体,是由周婕和时宗铭那两个人创造出来的,一想起这个时屿的心里就会泛起一阵恶心。 他厌恶那两个人,厌恶自己的身体,它布满疤痕,遍体鳞伤。 面前的这个人是除了爷爷之外唯一一个珍惜他身体的人,时屿俯身将南栖抱在了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我保证我会照顾好自己。” 南栖靠在他的胸口,时屿的心跳平稳有力,听起来无比健康,这提醒她面前的人还没到最后的地步,他还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安检室外是一片玻璃大窗,阳光洒了进来,南栖在时屿身上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面前的男人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多一些,身体抱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瘦弱了,南栖像小动物似的在时屿的胸口蹭了蹭,闭着眼睛感受面前之人的体温。 “你的保证...我真的能相信吗?” “能。” 南栖偷偷咧开嘴角,她才不信他。 两人的这次分别并没有亲吻,只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暖洋洋的拥抱。 南栖就这样踏上了回海市的飞机。 回到海市之后,时屿那边的事情短暂的被南栖抛到了脑后。 生活的节奏开始加快了起来,在落地之后,南栖先是回了公寓换了身衣服,然后拿着一个随身的小包去找了负责这次案件的律师。 事实上南栖只需要出面就可以了,舅舅,舅妈还有赵胜要进监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要核对好这些小细节,南栖在庭前从头到尾都不需要说上几句话。 她唯一的诉求就是争取让这些人多坐几年牢,律师也尽全力帮她取证。 在这期间南栖也收到了很多条张晓悠的消息,她连看都没看,让那个显示未读消息的小红点从零涨到了几十。 之后觉得她有些打扰自己,直接删除拉黑了。 在开庭之前,南栖还遇上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麻烦事。 对此南栖有些哭笑不得。 事情的一开始还是在她从律师那里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楼下一台熟悉的保姆车。 这台车南栖曾经在之前工作的那个疗养院里见到过,这是周婕的车。 周婕就算在这里也未必认得出来南栖,因为南栖穿的实在是多,帽子,围巾,口罩一样不落,只有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露在了外面。 可她犹豫了一下,在周婕的车旁顿住了脚步。 后座的窗被降了下来,南栖忍着心中的不耐,礼貌的对着周婕点了下头,“阿姨,你找我?” 周婕戴着墨镜,让南栖无法分辨她究竟想干什么,但南栖根本不想探究周婕的想法。 “阿姨,你已经连续两天出现在这儿了,如果有事的话,请你尽快和我说,如果没有事的话,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我觉得自己被骚扰了。” 周婕摁灭手里的烟,“你还和小屿有联系。” 不是疑问,是肯定。 南栖这回真搞不懂周婕在干什么了,在外面长久的站着也挺冷的,但她又不想坐在车里和周婕说话,于是她长话短说,“你说的对,我们确实有联系,当初你给我的钱在时屿那里,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随时找他要回来。” 周婕的眉心微皱,“我不是找你说这个。” 五十万而已,对她来说并不算吃亏。 因为老爷子,她无法打听到时屿的近况,也根本没有胆量派人去找时屿,一旦被老爷子发现,他生了气...这是周婕最不想见到的情况。 如今她没有和时宗铭离婚,一部分原因是老爷子没有介入,如果老爷子厌了她,就算她自己不愿意,也会被迫和时宗明签下离婚协议。 车内烟雾弥漫,可见周婕在车里吸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南栖在心里腹诽着,坐在前排的司机真可怜,还要吸这么久的二手烟。 “那你来找我,因为什么事?” 周婕的声音里带着疲倦,“他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胖了还是瘦了?” 如果是之前,南栖或许还会感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南栖想起时屿,当着周婕的面,嗤笑了声,“阿姨,你觉不觉得现在的自己特别虚伪?” “抱歉,对于时屿的事情我无可奉告,他应该是不喜欢你的,当然也不会想让你知道他的近况。” 周婕的脸沉了下来,南栖并没有因为她是时屿的亲生母亲就语气委婉,想起时屿吃药的样子,她心里更气了。 现在的南栖化身了牙尖嘴利且尖酸刻薄的形象,忍不住的挖苦起周婕来,“阿姨,你就别做这些感动自己的事情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你对时屿做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这一切不都是你还有时屿的那个爸爸造成的吗?” 周婕忍着怒气,南栖提起之间,她墨镜之下的眼睛带着些恐惧,“小屿都和你说了?” 她的反应很大。 南栖顿了顿,“没有。” 看周婕松了口气的样子,南栖很想发笑,事实上她也笑出了声,“阿姨,你觉得如果时屿和我说了前因后果,我还会这样好好的和你在这里说话吗?” “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这种行为对我很困扰,如果你真的在乎时屿,就离我还有他远一点,不要再打扰我们了。” 她为时屿感到不值,一想到时屿沉郁的样子,她心里就揪着的疼,南栖体会到了心疼的滋味,时屿恨周婕,连带着她也对周婕讨厌了起来。 南栖不会再问时屿他的小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在乎的只是自己和时屿的以后。 周婕被她说的不出声了,南栖最后瞥了她一眼,拎着自己手里买来的水果走进了公寓,没有和时屿提起今天见到周婕的事。 没有必要。 第175章 小狗 在新年之前,关于舅舅舅妈的这件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这是南栖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两个人,他们被判了刑,因为证据充足,再加上买凶杀人的指控,他们在监狱里待的足够久,南栖对这个数字非常满意。 舅妈看向南栖的眼神闪躲,但不难看出是带着恨意的,南栖冷眼看她,她恨什么呢,她有什么资格恨。 而赵胜杀人未遂,判处终身监禁,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监狱之外的阳光了。 雨过天晴,南栖卸下了心里的重担,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一边和时屿分享着法庭上的事,一边和郑笑笑手牵着手一起买最后的年货。 郑笑笑家因为今年过年有南栖的加入,连菜系都丰盛了不少,鸡鸭鱼肉早在前几天就已经买好了,明天就是除夕,现在她们要在市场买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还有保存期限并不久的海鲜。 南栖第一次在郑笑笑家过年,麻烦了人家还有些不好意思,争着抢着和郑笑笑付钱。 郑笑笑也不推脱,反正买一些蔬菜也用不了几个钱,她打趣着南栖,“你现在可成小富婆了,花钱大手大脚的。” 这话就有些冤枉南栖了,南栖给了郑笑笑一个白眼,“我买些海鲜,花了些钱就大手大脚了?真够冤枉的。”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开着玩笑,郑笑笑看着手里拎着的一箱活蹦乱跳的大闸蟹偷笑,“我可没冤枉你,你家小狗的家境不错吧?要是你们结了婚,你可不就成富太太了吗?” 南栖不爱听这话,白了郑笑笑一眼,“我买这些东西的钱,可都是之前在兴趣班工作的时候挣的。” “还有啊,你别叫他小狗,人家有名字。” 郑笑笑可不管这些,她过着嘴瘾,想着南栖真的会成富太太也不一定,毕竟...她刚刚说要南栖嫁给时屿的话时,南栖也没反驳。 关于两个人的关系郑笑笑心中也有了判断,拉着南栖的胳膊念着,“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那边有新鲜的虾,我妈做的生呛虾可好吃了,我们买一点吧。” 提到吃的南栖打起了精神,和郑笑笑继续采买了。 时屿没给她回消息,南栖也没在意,她知道时屿现在应该已经坐上飞往国外的飞机了。 老爷子一个人过年冷冷清清的,时屿终于是在过年之前把所有的工作安排好去陪他了。 海市的温度还是很冷,大概两个月之后天气才会逐渐回温,南栖为了漂亮穿的不厚,在外面冻的直流鼻涕。 她这时有些想念时屿了,如果时屿在自己旁边,一定会把她的手拉到他的口袋里取暖,然后一边面色不愉的说着她穿的实在太少,一边摘下围巾给她戴上。 南栖深深的叹了口气,刚去买了东西的郑笑笑正好听到了南栖的这声叹息,把自己刚刚买到加绒毛巾围在了南栖脖子上。 “大过年的,叹什么气?” 见南栖愣愣的看着她,她有些心软,但还是硬着语气数落道:“外面的天这么冷,你非要穿的漂漂亮亮的拍照,我们拿这么多东西,哪还方便拍照啊?” “大过年的也不注意点,感冒了有你受的。” 南栖的心暖暖的,她在郑笑笑面前扬起了灿烂的笑,“笑笑,你真好。” 郑笑笑看她笑的傻乎乎的样子,无奈的摇头,把自己的手套给了她,“诺,给你,赶紧带上吧,手都冻红了。” 南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戴上了手套,主动的为郑笑笑分担手里拎着的年货。 而异国他乡的时屿刚刚落地,这几日他有按照南栖的嘱咐,一天只吃两片药。 可这两片药的效果到底是没有之前那样吃药的效果好,下了飞机之后,他的身体就有些不适,脑中抽痛,刚刚的空姐向他搭话,让他燃起了十分的不耐烦。 为了不让老爷子担心,时屿在这几天还是第一次没有告知南栖,偷偷的又往嘴里塞了两片药。 南栖曾经因为药物的副作用为他担忧,可那时的他表现的很好,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的样子,因此南栖渐渐就把副作用的这件事淡忘了。 时屿也从未和南栖说过自己身体上不好的近况,事实上他的身体的确出现了问题,具体表现在来接机的司机在第三次叫他的名字时,时屿才反应过来。 他开始有些迟钝,这不是个好兆头。 时屿喝了杯司机递过来的冰水,脑中终于清醒了不少,在前往老爷子所在庄园的路上,他淡淡开口,“爷爷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老爷子这段时间突然开始养生了,如今烟酒不沾,连喝茶都少了些,开始喝些养生的药膳粥,和从国内带过来的中药。 因此老爷子的身体比前段日子要好多了。 司机答道:“老先生的身体非常好,最近爱上了钓鱼,在院子里重新挖了个很大的鱼池。” 他没想到时屿会向自己搭话,上一次时屿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他负责接送的,相比于前段时间,现在的小少爷好像变了不少。 他看了眼后视镜,时屿正疲惫的揉着眉心,周身的气势从原本的死寂到如今的带着淡淡的戾气,似乎越来越和老爷子相近了。 时屿睁眼,在后视镜里和司机对上视线,司机对上那双冰凉泛着寒气的眸子时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不再打量时屿,专心开车了。 时屿专心回着南栖的消息,就算他不能及时回复,南栖的分享欲也丝毫不减,连买螃蟹的这种小事都要和他分享。 时屿也从未觉得不耐烦,耐心的回复,在看到南栖抱怨过年期间海鲜的价格翻倍时,他给南栖转了一笔钱。 南栖发了个表情包过来。 [你落地啦?] [干嘛又给我发钱?我不要。] 五位数的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南栖当然不会要,但时屿隔了几秒钟就又回了一条消息过来。 [这是我的工资。] [上交。] [给你花。] 刚刚躺到床上的南栖突然尖叫一声,把郑笑笑吓得一个激灵。 第176章 过年 这声尖叫过后,南栖突然在床上滚来滚去,她兴奋的看着时屿发来的三句话,一瞬间脸突然变得通红。 鬼使神差的,她收下了时屿的转账。 时屿的职位,明面上的工资的确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可对南栖来说已经很多了。 她在平时无论如何也是不肯收下时屿的钱,但时屿突然冒出了这三句话,让南栖的心里突然漫上了一股甜意。 上交是什么意思嘛,真是的,他们又没什么关系,搞得像一对老夫老妻一样,还上交工资。 南栖不顾郑笑笑的疑问,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又闷闷的尖叫了一声。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真讨厌,给钱就给钱好了,还非要说什么上交。 明天就是除夕,郑笑笑的家位于海市的中档小区,年味儿还是很浓的,小区物业早早就在各个绿化树上挂上了红灯笼。 按照这边的习俗,明天除夕上的饭菜需要前一天备好,省的第二天手忙脚乱。 南栖作为客人,就算想帮忙也被郑笑笑的父母赶到了一边,郑笑笑压根就没有帮忙的心,赖在沙发上吃着坚果不动弹。 南栖终于结束了兴奋,她呆呆的望着窗外的红灯笼出神,郑笑笑不明所以的打量她,发现她的嘴角咧了起来。 那一瞬间郑笑笑的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话。 春天到了,又到了小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她把这句话憋在心里,知道自己若是说出来,南栖又要和自己生气...不过究竟是怎么了,笑的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 客厅内传来了炸肉丸子的香味,郑笑笑起身在自家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偷了几个肉丸子出来分给南栖。 平常的南栖嘴馋的很,可如今郑笑笑把还冒着热气的肉丸子递到南栖面前的时候,南栖却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我不吃,我要减肥。” 南栖的嘴里很少说出减肥这两个字,在郑笑笑眼里,南栖根本算不得上是胖,不过她平时总喜欢吃夜宵,吃零食,身体确实算不得上是纤细,可南栖不知怎的,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平时的南栖根本没有容貌焦虑,也从不进行身材管理,在她说减肥这两个字的时候,郑笑笑突然瞳孔地震,她三两下把丸子塞进了嘴里,含含糊糊的摇着她的肩膀,目光震惊。 “小南,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南栖被郑笑笑晃的头晕,她推开郑笑笑的手,“你才不懂呢。” 或许是有了在意的人,南栖也开始在意起了自己的容貌来,她知道自己长得不算丑,但如果太胖的话,站在时屿身边是不是也有些不相配? 南栖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郑笑笑,郑笑笑哭笑不得,“他如果真的喜欢你,才不会在乎你的身材好不好呢。” 郑笑笑没忍住手痒,在南栖的胸前抓了抓,“况且谁说你的身材不好了?我要是男人我就娶你。” 南栖推开她,“你干嘛,不许动手动脚的。” 每逢佳节胖三斤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南栖打算开始严格控制自己的体重。 今夜还没过去,她就饿了。 白天和郑笑笑出门消耗了太多体力,躺在床上的时候,南栖饿的有些睡不着,她晚饭也没吃多少,此刻开始怀念郑笑笑不久前递到她面前的肉丸子来。 她饿得甚至隐隐约约的都能闻到肉丸子的香味。 郑笑笑在黑暗中悄悄开口,“小南,你的肚子叫了。” 南栖翻了个身,“嗯。” “你想不想吃东西?想的话厨房里偷一点,除了炸肉丸,还有炸鸡翅,我妈还卤了鸭货,就是不知道入没入味。” 南栖又翻了个身,“...想。” “你不减肥了吗?” “不减了。” 郑笑笑偷笑了几声,鬼鬼祟祟的去厨房里偷吃的了。 南栖当时吃的开心,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后悔,她把这件事当成玩笑告诉时屿。 时屿回复:[你不胖。] 或许是觉得这三个字太过冷硬,又补充了一句,[很可爱,不要减肥。] 南栖又在郑笑笑狐疑的视线下红了脸。 在除夕这天,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用一整天的时间来制作年夜饭。 郑笑笑的家里也是,按照郑笑笑妈妈列出的菜单,今天的年夜饭估计菜系不会少。 南栖也开始帮起忙来,她和郑笑笑整理着已经化冻的虾,手机响起消息通知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郑笑笑看到了她的备注,提醒她是时屿发来的消息。 小狗:[过年好。] 南栖看了眼时间,中午12点,算了一下国外的时间,时屿现在应该在睡觉才对。 她手上忙着,总不能把活放下和时屿聊天,她给时屿发了张正在干活的图片,然后交代他早点睡觉等醒了再聊,之后时屿就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南栖把这件事情当成了一件小插曲,她不知道时屿几乎一夜没睡,他睁着眼睛算着国内除夕夜跨年的时间,想在第一时间和南栖说一声新年快乐。 他不久前见到了爷爷,爷爷的身体肉眼看起来确实好了很多,或许是因为奶奶去世,他心里的那个结突然就消散了,如今没事的时候也愿意出门运动运动,身体上的老态少了很多。 时屿想和南栖说很多事,可拿起手机之后突然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他脑中迟钝,神经抽痛,确实需要睡觉了。 他翻了一会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机。 南栖在把能帮的忙都帮了之后想起了时屿,她总觉得刚才时屿莫名其妙的那句话有些不对劲,试探性的给时屿发了条消息。 [睡了吗?] 时屿几乎是秒回,[没睡。] 南栖叹气,心想他果然没睡,[你不是说陪爷爷过完了年还要和他一起去祭拜奶奶吗?现在不睡身体真的能撑住吗?] 时屿的回答言简意赅,[能。] 能什么能,他又不是机器。 南栖又无奈又心疼,[你才不能呢,赶紧给我睡觉。] [陪你一起过年。] 南栖看到这句话后心软的一塌糊涂,她不在乎这些,人不在身边,在网络上陪着过年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就闭上眼睛睡一觉,别想着陪我一起过年的事,听话!!!] 时屿看着南栖发来的三个感叹号,关掉了手机让自己闭上眼睛。 他听话的。 第177章 奔赴 这个年南栖过的很热闹,热闹到几乎冲刷掉了她遗憾不能和自己家人一起过年的失落感。 时屿没有和南栖一起过年,如他所言,他确实听话的睡过去了。 南栖在晚上吃饺子的时候还吃到了一枚硬币。 这一大锅饺子里只有一个带有硬币的饺子,这个饺子是有寓意的,吃到了饺子的人来年都会顺遂圆满的。 南栖表现的很惊喜,可她知道,这枚硬币是郑笑笑一家人商量好放在她的碗里的,吃饭的时候郑笑笑的妈妈还一直给她夹着菜。 她心里划过一道暖流。 郑笑笑和她的家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迎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鞭炮声,南栖给熟睡中的时屿发了条消息。 [过年好呀,时总~] 大年初一,来郑笑笑家拜年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南栖没有什么亲戚,哦,也是有的,不过自己的亲戚现在应该在牢里吃牢饭了。 希望他们能在监狱里过个好年。 大年初二走动的人开始变多了,郑笑笑的家开始有亲戚来这边频繁走动,南栖不想打扰他们,婉拒了郑笑笑和她家人的挽留,回了自己的公寓。 公寓里冷冰冰,让南栖有些开始想念时屿了。 她盘腿坐下来开始拆时屿给自己准备的那一大堆生日礼物,时屿交代了南栖一天只能拆一个,她根本没有听进去,一口气拆了10多个礼物,她心里松快了些。 化妆品,零食,饰品,还有可爱的小玩偶。 最贵重的应该是一个小提琴,南栖时候上过两个学期的兴趣班,拉上这个小提琴的时候发现音质特别的好。 上网查了查才知道,这小提琴对她来说已经是天价了,自己用真是有些暴殄天物。 她没有发觉,自己对时屿赠予的东西,已经没有那种受宠若惊的惶恐感了。 她把这个小提琴放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拆礼物拆累了,她就拧开一瓶饮料开始追剧。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家里抱怨爸爸妈妈年夜饭准备的菜太多,她要连吃好几天剩菜了。 电视剧的画面看不进去,她就给时屿打了个电话。 时屿在刚刚发了短信过来说他和爷爷已经回了国内,正在奶奶老家的城市祭拜着她。 电话隔了一会才被接通,时屿声音温柔:“怎么了?” 他知道,如果没有事情南栖是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的。 “没什么事呀,问问你在干什么?” “在祭拜奶奶。” “那我是不是有些打扰你了?算了,你先忙吧,替我和你爷爷说声过年好。” 时屿的声音含笑,“好,你还在朋友家吗?” 南栖有些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正孤零零的待在公寓里,含含糊糊的应了声,“你先去忙吧,我挂了。” 南栖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去找时屿,哪怕就是和他拜个年。 悄悄的,给他一个惊喜。 虽说现在是大年初二,但是机场的人不少,南栖对于自己独自出行这件事已经轻车熟路。 买好了机票选好了座位,又在等候大厅喝了杯提神的咖啡,南栖就上了飞机。 飞机上没有信号,南栖还特意骗了时屿,说自己要睡一觉,防止他想找自己的时候联系不到人。 郑笑笑爱美,她在过年之前还带了南栖做指甲,南栖觉得不太方便,但她最近的爱美之心也飞跃式增长,还是没有把这指甲卸掉。 她美美的盯着自己的指甲,想象见到时屿的样子,包里还放了一个红包,里面没多少钱,但她想着时屿和自己拜年之后,她就把这个红包递出去。 不知道时屿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开心?万一又像上次一样抓包他偷偷吃药了该怎么办。 应该不会,时屿都答应了,他不会言而无信的。 上飞机之前,南栖和时屿要了酒店的地址,那时的时屿没有怀疑,只以为南栖是想看看酒店是什么样子,于是给他发了过去,现在正好方便了南栖偷偷去搞惊喜。 郑笑笑是在南栖到了地方之后才知道她又风风火火的去找人了。 她披着大衣,手里拎了个垃圾袋,正呈抛物线的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南栖你怎么回事儿?我跟你说感情这方面就...你不能上赶着去找人啊,你应该等人来找你,你如果太过主动,会有人不珍惜你的。” 郑笑笑像过来人似的和南栖科普着恋爱经验,南栖敷衍的应着,她举着手机,打量着面前的酒店,“好好好,我就是告诉你一声,等见到时屿我就会回去的。” 郑笑笑知道自己是对牛弹琴,她叹了口气,搓了搓自己被寒风冻得通红的耳朵,“行了,我知道了,你在那边注意安全,我——” 她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感觉自己是看错了,可事实上并没有,面前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眉眼冷峻的人不是时屿还是谁? 我的妈呀,这两人真的是... “小...小南。” “嗯?怎么了?” 郑笑笑没有回答,南栖只听到那边有模糊的风声,然后是有些模糊不清的对话,对方好像是个男人,南栖不明白郑笑笑在干什么,刚想出声告诉她自己要挂电话了,下一秒男人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南栖。” 南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时屿...你为什么用郑笑笑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因为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要瞒着对方,去对方的城市见面。 郑笑笑觉得,就这次的乌龙事件而言,他们两个还挺有默契的。 南栖有些着急,她没想到时屿竟然会出现在海市,“你去找我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不是说很忙吗?怎么会有时间去找我?” 说完反应过来,自己不也是么,他们两个半斤八两。 时屿声音冷清,但说出的话丝毫不含蓄,“我有点想你。” 如果是在一个私密空间,她可能会激动的胡乱叫出一声,可现在她站在酒店的大门前,路过的人有些好奇的看向一脸灰败的女孩儿,不知道她是经历了什么。 南栖既开心又有些难受,早知道自己就不瞒着时屿来找她了。 “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 时屿不知道,郑笑笑只是用一言难尽的目光让他接南栖的电话。 在南栖问出这句话后,时屿有了个让他不可置信的猜测,直到南栖说出了一个熟悉的地名,他眉心一跳,“我过去找你。” “算了算了,我离机场比较近,还是我回去,在公寓等我。” 第178章 妒火 在南栖折腾到了海市之后天已经黑了,南栖下了飞机之后就打算打一辆车回家。 但临近过年,机场附近的交通管制颇多,想要打出租车必须要走一段时间的路才行,南栖正往打出租车的方向走,一辆熟悉的车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南栖?过年好啊。” 南栖的面上有些尴尬,“过年好。” 她坐上了冯原的车后就开始有些隐隐的后悔,冯原的目光太奇怪了,自从那次过生日两个人不欢而散之后,冯原就没有再联系她,此刻像个没事人似的,抛开了之前的嫌隙,开始打听她的近况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南栖有些坐立难安,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和平,更何况人家好心送自己回来,她再和人冷着脸就说不过去了。 要怪就怪机场的出租车太少,她当时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没有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她只好在冯原含笑的目光下上了他的车。 冯原感叹着,“之前是我冲动了,你别往心里去,既然做不成恋人,做朋友也是挺好的。” 南栖没有说话,冯原也不在乎,继续说着,“只不过你身边的那个男人的确不适合你,当初我觉得他的脸有些熟悉,之后就私下派人查了查,按照辈分来算,我要叫他一声哥。” 说到这冯原的面上有些苦涩,“当初你这个工作还是我为你介绍的,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悔,如果我没有帮你介绍工作,你是不是就不会认识他了?” 南栖有些不自在,“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答应你的,时屿...我们两个现在挺好的。” 冯原了摇了摇头,“你一点也不了解他,他的事我没办法说,但是他不是个正常的人,你一定也知道。” 就算冯原真的想放手,不再纠缠南栖,但他也不想让南栖和自己这个奇怪的哥在一起。 姑姑一家隐瞒的紧,但他也从各种风言风语知道了些事,这个表哥之前还自杀过几次,绝对不是一个可以正常谈恋爱的对象。 南栖不想听别人说时屿的不好,“你还是路边停车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冯原闭上了嘴,“好了,我不说了,大冷天的,你在这儿也打不到车,我送你回去。” 见南栖想要拒绝,“在你回到家之前,我不会再和你谈他了,好吗?” 南栖在接下来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车子停在了公寓的楼下,她下了车和冯原道了谢,“谢谢你送我回来,不过他既然是你的哥哥,你就不该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你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冯原想顺着南栖说话,可自从那日在生日聚会上看到时屿时,他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下意识的将话脱口而出,“只是有亲戚关系而已,不算是一家人,南栖,你应该知道他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从来没和我们主动联系过。” 他平时和这个表哥根本不会联系,时屿的亲戚不算少,但几乎没有哪个亲戚见过他的样貌,他们只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包括冯原。 若不是冯原当初叫人去查了,也不会发现时屿竟然是他的哥哥,那个在疗养院里一直养病的小少爷。 南栖默了会,不想再和冯原说些有的没的,反正他对时屿的看法影响不了任何人,她点头,说了句再见就转身离开了。 在拉开公寓的大门前,冯原突然叫住了她,他下车把围巾递到了南栖的面前,“你的围巾落在我车上了。” “...谢谢。” 南栖接过围巾,转身离开了。 南栖想着刚刚冯原说的话,一抬头就看到在大堂里等候了很久的时屿。 他应该是看到了刚刚那一幕了,南栖顿了顿,“我在机场碰见冯原,他顺便送我回来的。” 怕时屿不信,她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真奇怪,南栖觉得自己现在像出轨被老公抓包了的妻子,倒不是自己被冯原送回来她觉得心虚,而是时屿的那个表情带着些隐隐的谴责。 谴责,失落,受伤,然后是对妻子的失望,总之时屿的目光很复杂到让南栖觉得自己是不是理解有误。 她想,自己已经误会过时屿爱吃醋一次了,这次可不能乱以为时屿是吃醋了,不能再把他想的太过小气。 事实上时屿非常不开心,这或许真的是巧合,外面很冷,南栖打车回来也不是很方便,被人送是最好的。 但此刻的他心里无端的升起一抹焦躁,他接过南栖手里的围巾和随身的包,在南栖按电梯不注意的时候,把围巾扔进了楼道里的垃圾桶里面。 南栖满心都是和时屿见面的喜悦,没有注意到时屿的动作,也短暂的忘记了刚刚时屿的眼神,她没有注意到电梯内的气氛死寂,把自己身上随身带着的红包抽了出来,“过年好呀,时屿。” 电梯门在此刻开了,南栖拿出钥匙拧开房间的门,嘴里说着,“下次来我最好提前和我说一声...算了,也有我的错,我其实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你来找我了。”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南栖穿上了拖鞋三两步去拿了放在沙发上的小提琴。 时屿静静看着她,她还没有发现时屿的沉默,和他分享自己拆礼物时拆出来的东西。 南栖以为时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可事实上这些礼物每样都有时屿的参与,都是时屿熬了个夜精挑细选出来的。 时屿心情很差,他知道源头,因为自己看到南栖和一个曾经喜欢过她的男人坐在一辆车上。 尽管时屿心里清楚,她只是单纯的坐了冯原的顺风车。 可嫉妒心就是没有缘由的冒了出来,时屿明白冯原看南栖的眼神,那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并不能算得上是清白,还有些温柔缱绻在。 外面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是去而复返的冯原,他的声音也隔着一道门板传了进来。 “南栖你在吗?我为我刚才的话向你道歉。” 时屿眸光微动,冷冷的看着身后的大门。 第179章 打扰 他轻笑一声。 那个男人本应该就此离开,为什么还要回来,南栖明明已经说了不喜欢他,也用了冷淡态度对他,他为什么一定要纠缠南栖。 时屿心里愈发烦躁。 他目光扫向南栖,眸中浮冰浅动,手里拿着的红包是她给自己的,想到这点,他硬生生的将心里那股噪意忍了下去。 南栖对冯原的去而复返感到诧异。 她站起身,正要去开门,就被时屿拽住了手腕。 攥着南栖的手用了些力,南栖感觉到了一丝疼痛,她试着挣扎了一下,但于事无补,只能小声的对着时屿道:“你弄疼我了。” 外面的冯原不知道是听到了南栖的声音,还是觉得南栖在拒绝自己,他语气有些失落,“对不起,我刚才冲动了,说了对我哥不好的话,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亲近,但我们认识的难道不比他要久?难道你就要因为他,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他叹了口气,“我保证以后会和你像朋友一样相处,南栖...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我们还能做朋友的,对吗?” 事实上两个人继续做朋友是完全不可能的,自从冯原在那场生日宴会上追了南栖出门,表白之后收到了拒绝的答复,这层在表面维护关系的纱就已经被他捅破了。 冯原可以说出和南栖去做朋友的话,但是南栖的性格就是这样别扭,察觉到冯原对自己的不同之后,就没有办法朋友一样再和他坦然相处了。 南栖想说话,倏地就被时屿捂住了嘴,她抬眸看去,才发现时屿的眸底带着一抹猩红。 南栖没有被吓到,疑惑的看着他。 冯原的声音对时屿来说有些过于吵了,他还在继续说话,“我承认之前真的真心的喜欢过你,你漂亮,性格也好,我渐渐的不满足只和你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南栖现在只觉得尴尬。 上次那场聚会,冯原找了她,但因为时间紧迫,只短短两句话就被拒绝了。 而现在南栖的沉默似乎刺激到了冯原,他想一股脑的把心里话全部都说出口。 “当初你家里出事,我真的很想找你,想安慰你,也想告诉你,除了家人,如果你愿意,我很想照顾你一辈子。” 冯原的话越说越奇怪了,南栖摇了摇头示意时屿放开自己,她总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诡异,如果不赶紧让冯原离开,这场诡异的气氛会越来奇怪。 南栖虽然迟钝,但某个时候还是有小动物般的直觉的,时屿不开心了,不是误会,他是真的心情很差,从他越来越冷的神色中就可以看出来。 冯原和时屿这两个人,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时屿。 冯原被自己赶走后,她一定要好好哄哄时屿,不要让他多想。 他这个人最容易多想了。 她眨巴着眼睛,目光有些焦急。 但时屿好像没有给南栖哄他的机会,他松开了捂着嘴上南栖的手,南栖正以为他是放自己离开了,正想打开门叫冯原回去,可时屿阴晴不定,好像又有些后悔了,重新拽住了南栖。 南栖不明白时屿的行为,话还没问出口,下一秒她就被推在了门上。 时屿的动作不大,但还是有碰撞声响起。 门外的冯原知道南栖在听自己说话,“没关系,无论怎样我都愿意等,现在我只想像个朋友一样和你相处,好吗?” 南栖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下巴被托住,时屿离得极近,自己一旦乱动就会碰到那张薄唇,两人的呼吸交错,南栖不知所措盯着时屿冷白的下巴,“你...做什么。” 她小声的用气音和时屿说话,门外是推心置腹表达自己感情的冯原,他不会知道隔着一道门,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被哥哥像恶狼一样死死的盯着。 “别见他。” 时屿心里不痛快极了,他磨了磨牙,知道这不是南栖的错,他宁可忍着恶心由他来见见冯原,也不想让南栖和他说一句话。 时屿不想伤害南栖,他只是听着门外那个声音开始感觉厌烦,直到再也忍耐不住,时屿的心里升起了一抹念头。 这个吵闹的人,如果死了就好了。 他又有些委屈,他不知道南栖开门是想说些什么,大概率是些拒绝的话,时屿不认为南栖会因为冯原这两句话就喜欢上他。 可现在的他不想让南栖打开门面对冯原。 她为什么要把目光放在其他男人身上。 他没想对南栖做什么,可南栖的脸越来越红,她的视线盯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唇,误以为时屿是想要亲吻自己。那双清粼粼的眸子也变得水润,像蒙上了一层雾气。 好...好刺激。 冯原还在外面,时屿这个样子要干嘛,现在...不太好吧。 南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有多勾人,她咬着自己的下唇,眸中带着一丝羞恼,整个人都香喷喷的,好似故意散发着气味诱人采撷。 时屿的注意力一直在门外,他在考虑冯原如果再不离开,他就要亲自拉开门和这个弟弟好好聊聊了,或者叫周婕把这个讨人厌的好侄子带走。 在察觉到南栖的沉默时他垂下头,看到了南栖眼里的羞怯和期待。 ... 她在期待什么。 时屿突然不想再听冯原说些什么了,他试探着的微微俯下身,见南栖虽然紧张,却毫无一丝厌恶,试探性的在南栖的唇上蹭了蹭。 南栖太紧张了,有些控制不住,轻轻的哼了声。 像是娇嗔。 他没有再深入,只觉得那两片柔软好软好香,南栖的不拒绝给了他放纵的理由,门外的冯原还在说什么情情爱爱的,可他听不进去了,扯了扯唇就自暴自弃的继续深入,把南栖会因此和自己生气的这一丝担忧压在了心底。 呼吸粗重,滚烫的,粗莽的,凌乱的吻细细密密的落在南栖的唇角。 此刻的时屿感到有些可悲,他觉得自己有些像一个为了标记领地毫无思想的动物,想是那么想,可他的动作丝毫未停,只抬手覆住了南栖的眼睛。 冯原迟迟没有听到南栖对自己的回复,他心中失落,但他不是个缠人的性格,知道自己今天贸然上门,已经算是打扰了。 他俯身将耳朵贴近门上,没听到什么声音...果然,南栖不想理他了。 第180章 我想和你谈恋爱 在临走之前,他又不死心的说了句,“只有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他那样的人懂得什么是真心吗?” 南栖唇角刺痛,意识到自己被咬之后心里的第一个反应是,冯原说的坏话为什么要她来承担后果,她想要躲开,可后面就是门,她避无可避,只能用手推了推时屿的胸口。 “别...别亲了。”女孩的眼睛雾蒙蒙的,因为呼吸不畅,脸上也漫上了一层红晕。 时屿哑着嗓子,他的吐息落在她的耳畔,“让他走。” 他将头埋在南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南栖顿觉身体滚烫,像触电似的。 南栖当然要让冯原走了,冯原再不走自己的嘴可真的要肿起来了。 可南栖刚想扬声和冯原说话,时屿就改变了主意,他又吻了上去,手上死死的扣着南栖的腰不让她退却。 屋子里本来就热,时屿的动作更让南栖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她想推开时屿,但手上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来。 究竟是使不出力气,还是她有些沉溺于时屿如今的粗暴,南栖已经分不清了,她目光有些迷离,脑子里空白一片。 门外的冯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而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嘴角已经破了。 嘴里还有淡淡的血腥气,估计时屿的嘴也好不到哪儿去。 时屿现在已经平静了下来,按照朋友的身份来说,他刚刚的行为已经是有些冒犯了。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面对南栖,他总是产生一股食欲,他喘息急促,目光灼灼的看着南栖。 嘴上的晶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南栖的,南栖看的一阵眼热,觉得时屿喉结滚动的样子性感的要命。 “对不起。”时屿喑哑的道歉。 嗯? 南栖眨眨眼,有些不懂时屿,“你在因为什么和我道歉,弄破了我的嘴唇吗?” “不。” 时屿知道南栖的嘴唇破了,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时又不敢看她了,他垂着眸子道:“我亲了你,对不起。” 南栖诧异于时屿竟然因为这个和自己道歉。 “不用道歉,这没什么,况且...况且我又没有拒绝。” 南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气氛,如果时屿足够正常,他就可以向偶像剧里演的一样,勇敢的和南栖告白。 南栖觉得自己暗示的已经足够明显了,可时屿还是无措的道歉,如今的样子简直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南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好像觉得他下垂的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过 他说,“不...你拒绝了,你刚刚推了我。” 时屿不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他情绪上了头,做出了伤害南栖的事,她嘴角的伤口就是证明,可要让刚才的事情再来一回,时屿敢肯定,自己还会这么做的。 南栖被迫回忆起刚才脸红心跳的事情来,她确实在后来推了时屿,因为自己实在呼吸不过来,时屿的动作又生涩的很,简直毫无章法,她有些受不了了,下意识的想要推开时屿喘口气。 时屿却把这个认为是南栖在拒绝。 南栖有些不知道怎么和时屿解释,她在这个方面确实不够大胆,如果把自己刚刚的感受告诉时屿,她觉得自己短时间内都无法坦然的和时屿的相处了。 她太害羞了。 口嗨的话她说不出口,但南栖的心思却是活跃的,她不得不承认,平时看起来温柔寡淡的时屿粗暴起来让南栖异样的心悸。 但南栖知道时屿不会消化这些问题,只会在他的心中成一个结,然后越系越深,明明是一件小事,他却能联想出无数个问题来。 于是南栖闭了闭眼,又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我...我没有拒绝你,时屿,我...” 时屿就这样淡淡的看着她,他的长相向来是干净的,可与长相不符的是那张微肿且艳红的唇,这提醒着南栖两个人刚刚曾经做了什么。 南栖想,这抹颜色是因为自己而增添的。 刚刚的事情太突然了,但也在预料之内。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南栖没有扭捏的道理,谁先迈出这一步又怎么样呢,她上前一步抱住了时屿的腰,把脸轻轻的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她声音很小,但足够清晰,“刚刚那个样子,我很喜欢。” 时屿不说话了,南栖也不需要时屿的回答,他逐渐变乱的心跳已经证明了一切。 她舒了口气直起身子,把自己的手腕举到时屿面前。 “还有这条手链我也很喜欢,很漂亮。” 时屿以为南栖不会发现,可南栖知道这是时屿送的之后,就翻来覆去的把它看了个遍,那时的她只是心里喜爱时屿送的礼物,偶然看到上面的刻字时还有些哭笑不得。 上面的刻字小的不得了,是她和时屿名字的缩写字母,中间用一条心形符号连接,如果没发现这条手链上面的小秘密,南栖想,如今的自己或许不会这么勇敢。 南栖嘴角的伤口还有些刺刺的疼,刚才时屿的毫无理智无意之间伤了她,她没觉得有什么,时屿却先愧疚起来了。 南栖有些紧张,这样的气氛让她想要逃开。 她清了清嗓子,“所以你刚才亲我是想做什么呢,你刚刚和我道歉,是想撇清关系让我忘掉这件事情,还是...还是想和我谈恋爱。” 南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她肯定时屿能听清自己说话。 她现在想重新抱住时屿,听他胸口的心跳究竟有没有乱掉,等待时屿回答的南栖无疑是紧张的,可心里又有股莫名的自信。 半晌,时屿喑哑道:“第二种。” “我选第二种,我想和你谈恋爱。”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后,接下来的话便顺理成章了起来,时屿垂着头看着南栖,柔声问她,“你呢?” 南栖磕磕绊绊的,“啊...?什么?” 明知故问。 时屿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和你谈恋爱,你呢?” 南栖摩擦着衣角,手指都搓得有些红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跳的有些快,“我...我也想的。” 第181章 海鲜烩饭 南栖话语间这句“我也想的”,听得时屿一阵耳鸣,它像一阵温柔的风磨过耳底,让他屏住了呼吸。 他真的,能和南栖在一起吗。 时屿将这三个字在心中反复研磨,他趁热打铁,“那我们现在就是谈恋爱的关系了。” “嗯....” “你是我女朋友。” “....是...是的。” “你怎么不说话?” 南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没想到时屿会这么直白,明明主动说起要不要谈恋爱的是自己,本应该是自己掌握主动权的,为什么现在害羞不敢说话的反而是她。 她总觉得在刚刚的流程上有哪些不对劲,可确实是她主动开口的,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在时屿幽深的目光下开口,“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屿没有为难她,他抬手把南栖抱在怀里,“谢谢。” 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南栖闭着眼睛,现在还感觉犹在梦中,她心里忐忑,觉得自己心跳的越来越快,小声的在时屿怀中说,“我感觉自己的心一直在跳。” 天啊,她说了什么蠢话。 诚然,南栖知道未来的路不会那么好走,可她还是为这短暂的甜蜜而感到心动,她现在还没有真正意识到两个人已经发生了关系上的转变,她脑子懵着,心脏的跳动却诚实的活跃着。 确定了关系的两个人和之前相比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他们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唇角外,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曾经在门后厮磨。 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就是郑笑笑了,南栖面上平静,但激动万分的看着戴着围裙的时屿,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那个,我和时屿在一起了。] 郑笑笑的回答很冷漠,[哦。] 南栖:[哦?你难道不说点别的什么吗?不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惊吗?] 郑笑笑:[我震惊什么,很早之前我就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好,你说你们在一起了,那他现在在干什么?] 南栖拍了个照片,她正倚在厨房的门口看着时屿为他做饭,虽然吃过时屿煮的白粥,口感一言难尽,但他做起别的食物闻起来味道不错。 她拍了张时屿的背影给郑笑笑。 [在做海鲜烩饭。] 郑笑笑配合的哇了一声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南栖觉得无趣,把手机收了起来,看着时屿的背影出神。 他的肩看起来宽了一点,不过也对,南栖之前和时屿打过视频电话,他有的时候会出现在健身房里。 她把视线又移到他的腰上,时屿穿着毛衣,南栖不知道那上面究竟有没有变化,她的神思跑得有些远,不知道想到什么脸红了红。 她和时屿在一起了...是不是可以在一张床上睡了。 不对,自己怎么这么不矜持?正常谈恋爱的流程是这样的吗... 好像不是。 南栖觉得一个人睡觉太孤单了,有时候半夜被噩梦惊醒,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时,她总会叹息,这件事情她没有和别人抱怨过,包括时屿。 她轻轻抬手,轻触嘴角的伤口,不是很疼,但上面啃咬过的痕迹并没有消除,如果用力按下去,还是会感觉到疼痛的。 可疼痛让人甜蜜。 一阵鲜香的味道涌入鼻腔,回过神的南栖抬眼,见时屿拿着餐盘看着自己。 她愣愣的收回放在嘴边的手,“好了吗?” “嗯。” 时屿看到了南栖摸着嘴角出神的样子,“想亲吗?” “什么?” “还想和我亲吗?” “我...”南栖的肚子叫了一下,“我饿了。” 时屿看起来有些失望,他把盛着海鲜烩饭的餐盘放到餐桌上,南栖则是去洗碗机里拿了两个勺子出来。 这份海鲜烩饭看起来要比时屿之前煮的白粥好了不少,闻起来也是香气扑鼻,海鲜的鲜香味与大米的味道融合的刚刚好。 南栖尝了一口,眼神亮了亮,“好好吃。” 这是时屿在国外过年的时候和老爷子的厨师学的,他目前只会做这一样菜,简单快手,但也考验火候,他见南栖喜欢,心中喟叹,也不枉他来来回回的失败很多次才学成这道菜。 吃这顿饭只脏了两个盘子用不上洗碗机,南栖趁着时屿去厨房洗碗的功夫,回忆起刚才的事情来。 时屿刚刚是不是哭了? 南栖有些不确定。 魏医生曾经和她说过,时屿很少流眼泪,流眼泪在另一方面是情绪的宣泄,而时屿不善表达,常常把情绪咽在心里。 南栖唯一一次见时屿流眼泪,就是当初在国外他奶奶去世的时候,可这次是因为什么? 她又有些不确定了,或许是自己眼花...吧。 对了,魏医生。 她应该和魏医生拜个年。 时屿这两天一直在倒时差精神很差,南栖看出来了,拉着时屿回到房间要求他睡午觉。 而南栖则是趁着时屿睡觉的时间联系了一下魏医生。 魏医生的阑尾炎手术只住了三天院,现在已经痊愈,对于南栖,他很热情的邀请南栖去家里吃饭。 他也想了解一下时屿的事情。 时屿自从离开疗养院之后就对魏医生很抗拒,除非从他那里买药的时候会和他打字说上几句话以外,几乎不和他沟通。 而魏医生的聘用期还没结束,时屿还是他的病人,他觉得于情于理都要关心一下时屿的情况。 当初魏医生住院的时候,南栖和他说时屿在过量吃药,魏医生那时的精神很不好,只告诉了南栖以后让时屿按照说明书的药量去吃。 可到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他联系了自己的师兄才知道这种药不仅过量使用会引发瘾性,就算按照说明书少量服用,也有成瘾的可能。 小少爷真的能这么轻易的戒掉它吗。 魏医生看时屿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他这几年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时屿身上了,如果可以,他不想放弃时屿。 他也想亲眼看着他痊愈,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现在已经不是微乎其微了,南栖这孩子...挺神奇的,不过有些话,他觉得还是要跟南栖提前说清楚。 第182章 预防针 南栖换好了衣服,蹲在时屿身边看着他的睡颜,不知道要不要叫醒他告诉他一声自己要离开的事。 但如果快去快回的话,回来的时候时屿或许还在睡着。 她脑子里在犹豫,可身体却先一步地站起身,时屿看起来太累了,还是不要打扰他,给他发个消息,等他醒来之后,确保他能第一时间看到就好了。 他的外套还放在房间的凳子上挂着,南栖能清楚的看到他的外套口袋里有个药瓶的形状。 南栖没有去看。 手腕突然被握住,本该沉睡的时屿睁开眼睛看她,他的眼里还泛着红血丝,显然是没有睡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绝望,“你要走吗?” 南栖摇头,“做噩梦了吗?” 时屿重复了一遍,“你要走吗?” “没有,我只是要去...” “可你穿着衣服,你要去哪?” 南栖不明白时屿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她声音柔和,“我要去找魏医生向他拜年,顺便和他聊聊天,两个小时就回来,好吗?” 不好。 时屿动了动唇,没有把这两个字说出口,他松开了握着南栖的手,揉了揉眉心,“抱歉,刚刚做了个噩梦。” 南栖顿了一下,点头,“那我走了?” “等我,我陪你去。” 南栖想说不用,因为时屿看起来太累了,这里是海市,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可时屿很快就穿戴整齐了,她也没法再说些什么阻拦他的话。 南栖知道,就算阻拦时屿,他也不会听的。 楼下停着一辆车,驾驶位的司机见到时屿下了车,把手里的钥匙递给了时屿,时屿朝他点了点头那名司机就离开了。 看着时屿拉开了驾驶位的门,南栖扭头好奇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在江城。” “哦...” 南栖有些紧张,时屿应该是刚刚拿到驾照,坐上副驾驶的时候,时屿根本没有帮她系安全带的机会,她自觉地将安全带系好,然后紧紧地握着安全带,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有些紧脏。 时屿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失笑,将手收了回来。 总的来说时屿开车很稳,南栖除了内心有些紧张以外,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没有她脑中想象的车祸事件。 到了魏医生家楼下,南栖本想让时屿和自己一起上楼,但时屿摇头,送南栖到了单元楼门口,“我不想见他,我在车里等你。” 南栖也不勉强,她看着时屿,抱了抱他,又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 “那你记得开空调。” 她又看了眼时屿,转身去按了电梯。 时屿的身体僵硬,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眸子垂得极低,唇角微微向上翘起。 是了,他们两个在谈恋爱,只是亲一下而已,这没什么的。 可直到被单元楼开着的窗户吹进来的寒风吹得身体有些僵硬,他才回过神,转身走回了车里。 人这一辈子再苦再难,都能遇上一两个贵人。 魏医生算不算时屿的贵人,南栖不知道,可她知道魏医生很重要,他帮了自己太多的忙。 魏医生知道南栖要来,还让家人提前做了饭出来,听南栖说时屿还在楼下等着她才没让南栖先吃饭,而是把他带到了书房,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你们在一起了。” 南栖没想瞒着魏医生,“对...可以麻烦你不要告诉周婕吗?” 魏医生点头,“当然,事实上夫人已经很久没有再找过我了,小少爷似乎给她找了些麻烦,现在夫人应该在焦头烂额。” 南栖不懂,“什么麻烦?” 魏医生没有告诉南栖,他岔开话题,“还是说说小少爷的事吧,他最近怎么样?” “看起来...很好,魏医生,我来找你,其实是想问问我和时屿在一起不会影响他什么吧?” 魏医生直言,“会。” 他说,“如果今天来找我是为了让自己安心,那么小南,你可能会失望了,从一个心理医生的角度来说,我并不希望你们在一起。” 南栖蜷了蜷手指,“可你之前还跟我暗示时屿喜欢我,不是吗?” 魏医生:“没错,可这并不矛盾,我不希望你们在一起,你们就会因此而分开吗?” 南栖回答的很快,“不会。” 魏医生笑了笑,“小南,你能保证和小少爷在一起之后不会和他分开吗?你有没有想过小少爷的心理状况,他真的能承受住你和他分开吗?” “还有...小少爷的不同你也应该知道,我并不认为你会得到一段甜蜜的恋爱。” 南栖什么也没想过,当时的情形她也不知道怎么和魏医生说,她在魏医生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我...没想过。” 魏医生了然,“所以小南,你做好了和小少爷共度一生的准备了吗?” 共度一生? 没有。 没有的。 南栖没有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情,她只是很喜欢时屿,正好时屿也很喜欢她,那么两个人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魏医生的话仿佛一盆冷水,让南栖冷静了下来。 因为时屿很特殊,他非常特殊。 单看南栖的表情,魏医生的心里就明白了不少事,“你可以再好好想想,和小少爷在一起容易,可分开就没那么简单了。” 彼时南栖并没有听懂魏医生话中的深意,只是以为魏医生担心分手之后,时屿心里会承受不住。 魏医生又说起了别的,“不说分手之后的事情,说说你们现在,小少爷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和他在一起不是轻松的事情,你会被他影响,产生消极的情绪,小南,你会很累的。” 这是魏医生的心里话,南栖的脸色越来越差,但他没有止住自己的话,“抱歉,在你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就和你说了这些负面的话,但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应该把你们在一起会遇到的问题告诉你,小南,千言万语就是一句话,小少爷是特殊的,而你的身边会有很多正常的,会和你正常恋爱的男人。” 魏医生相信这点,他知道,南栖是个优秀的人,不会因为一时的低谷而蒙尘,她和小少爷相配,但也不配,这一切不在于他说的几句话,而在于南栖的选择。 南栖笑了下,声音清亮,“我不累的。” 自始至终,时屿都活在自己锋利的,晦涩的过去里,一直执拗的待在自己扭曲幽暗的影子中,南栖想做些什么,不想再让这些过去的淤青继续渗透时屿的身体。 她只是想拉他一把,她不觉得累。 第183章 我喜欢你的 她又和魏医生聊了一会儿关于时屿病情的事,他们两个都知道,最关键的不是治疗方案,而是时屿的配合。 顾念着时屿还在等着自己,南栖没有和魏医生聊太久,把带来的礼品留在这里就离开了。 她有些害怕时屿会傻傻的站在楼下等着自己,好在楼下并没有时屿的身影,他乖乖地坐在车里,正盯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南栖敲了敲车窗,但时屿没有动作,她只以为时屿是没有听清,手上又多用了些力。 时屿回过神后微微皱了下眉。 南栖上了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时屿的声音有些歉意,“刚刚出神了。” “唔...没事。”南栖说话的声音闷闷的,还有些鼻音,“前面路口停一下吧,你给我买杯奶茶。” 南栖心里还想着魏医生的话,说实在的,她和时屿认识这么久,也照顾过他一段时间,没觉得累过。 但魏医生说的话有些深意,南栖听不懂,但她为此有些动摇。 魏医生有一点说的对,南栖从来没有想过和时屿的未来,比如和他结婚,又或者再长远一点的事,例如和他生个可爱的孩子...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 让南栖设想...南栖没办法想,她或许真的有些冲动了,自己对时屿的好感真的能持续一辈子吗。 万一她真的觉得累了呢。 在魏医生面前她表现得信誓旦旦,但见到时屿她又不可避免的多想,她有些不相信自己。 她会不会做出对不起时屿的事情,时屿会不会因此而伤心,南栖的心里越来越乱,连车停下来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一杯热奶茶贴到自己的面颊上,她才回过神。 时屿的眼神温柔,他刚刚下了车去买奶茶,今天外面吹着寒风,他面上少了些血色,估计是被风吹到了。 南栖和他认识了这么久,知道时屿只会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她对于时屿来说是特殊的,她一直知道这个。 她将吸管插进奶茶里,是她最喜欢的红豆奶茶,五分糖。 热流涌进胃里,南栖的眼睛突然漫上酸意。 她握住了时屿的手,“时屿,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好冲动。 太冲动了。 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这对自己不负责,对时屿更不负责。 南栖承认这些天一时冲动的时候太多了,若不是一时冲动,她也不会向时屿问出要不要谈恋爱的这种话,她为她刚刚做出的承诺而埋怨自己,可内心又觉得她并不会后悔。 时屿听到了南栖的话并没有笑出来,他将车停在路边,没有熄火,将空调的温度升高了一点。 南栖的眼神是闪躲的,但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时屿喟叹了声,把她小小的一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不需要的,南栖。” 他敢肯定现在的南栖有些后悔,她后悔和自己在一起了,魏医生这个人就是悲观,他习惯把任何不好的结果放到前面来说,来降低人的心理落差。 这么多年魏医生一直在研究时屿,却不知时屿也摸清了他的性格。 在这之前,时屿知道魏医生会和南栖说些什么,不过他没有阻拦南栖去见他。 他轻轻地揉捏着手中柔嫩的手,轻轻的,不带任何欲念的在她的手背上吻了吻,“如果你不再喜欢我,可以随时和我分手。” 南栖,别因为这个而感到后悔。 关于分不分手的事情,两个人没有再提及,南栖也强迫自己忘掉魏医生劝告自己的话,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南栖知道,至少现在她是喜欢时屿的。 不知道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会不会让时屿发现端倪,如果让时屿知道自己后悔了...是有一瞬间后悔了,她会不会觉得伤心。 南栖觉得自己像个渣女,因为魏医生的一段话就变得摇摆不定了起来。 于是在时屿停好车,两人推开公寓大门时,南栖拉了拉时屿的衣袖,“我喜欢你的。” 时屿的动作没有停顿,他按开了电梯的门,南栖见状咬了咬下唇,抬眸看着时屿,以为他是没听清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喜欢你。” 时屿轻轻嗯了一声。 “你说些什么呀,”南栖有些不明白,时屿竟然会这么冷淡。 进了电梯后,时屿数着向上升起的楼层数字,声音冷清,说出的话却南栖脸上热了热,“我想亲你,可以吗?” 啊? 跨度跳跃的太大,让南栖愣了下,看着时屿的喉结上下滚动,她小声的说了句,“好呀。” 她还挺喜欢时屿亲自己的。 时屿做事非常认真,就在南栖以为两个人进了屋子之后,自己就会被时屿像上次那样抵在门上亲吻时,时屿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慢条斯理的脱下了外套换上衣服,然后去卫生间将手洗了干净,之后才用眼神示意南栖坐在沙发上。 那眼神很有礼貌,就像是在说——麻烦你坐在那里,我马上就要亲你了,谢谢。 倒也不用这么有礼貌。 南栖有些不自在的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现在的自己好像在排队等待凌迟处刑的犯人,还不如一杯毒酒或者是一条白绫直接让她死掉,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磨人了。 她的视线一直在盯着时屿,见他收拾好了坐到她的身边时,这才打起了精神。 要亲了吧,要亲了吧,自己要不要主动一点,还是算了,她没什么经验。 不过要不要告诉他不要再咬自己了,有个一两次还行,要是每次都这样她的嘴会一直有伤口的。 不久前和魏医生讲话的时候...南栖也知道魏医生的视线偶尔会飘过自己的唇瓣,她真的超级不好意思。 ...算了,这次还是算了,要是提前说这么一大堆的东西,会不会有些煞风景。 她做好了准备,但时屿却一直没有动作,南栖心里着急,转头想看时屿在做什么,下一秒她的嘴角就被一抹柔软轻轻碰了碰。 “我也喜欢你。” 第184章 时屿大骗子 很简短的一个吻,和南栖想象的不太一样。 被亲吻过的地方痒痒的,南栖用指尖轻轻挠了挠,有些不好意思,“嗯...” 她错过了时屿隐忍的神色,“对了,刚刚魏医生和我说,他建议你戒掉那种药。” 不是断,是戒。 有一瞬间,时屿以为南栖知道了什么,可南栖的表情并不紧张,她只是和时屿细数着魏医生和自己说的话,“魏医生的原话是,如果你想活得长久,就不要再过量使用那种药,但是如果做不到的话,就干脆把它戒掉。” 时屿做不到。 可看到南栖的神色,他还是言不由衷的道了句,“可以。” 于是南栖没收了时屿随身带着的药。 年节过后,时屿短时间内不会忙于工作了,他要在海市陪南栖一段时间,直到南栖去工作。 南栖本以为两个人会像之前那样开心生活一段时间,可断了药的时屿要比之前嗜睡了不少,她有些担心。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他有一半的时间在睡觉。 尽管有魏医生远程指导,南栖还是担忧着时屿,有时候她在想,不如就让时屿吃药吧,她就像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在孩子痛苦的时候有些于心不忍,想要放弃之前的坚持。 可南栖没有这么做,时屿不仅嗜睡,而且变得比之前更少言寡语了,他除了每天晚上都要亲亲南栖以外,很少去主动触碰南栖。 南栖以为时屿触碰了自己会难受,但是两人偶尔的触碰并没有让时屿产生任何反应。 她真的不懂。 等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吧,等时屿习惯了不吃药的生活之后,她再慢慢的和时屿一起融入这个世界。 可让南栖觉得不对劲的,是一次晚饭。 时屿在短短几天好像又瘦了一点,不过精神还可以,唇上也不是之前毫无血色的样子,蒙着一层红润。 晚饭是由时屿做的,南栖只吃了一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下,看向时屿,可他好似毫无察觉似的机械的把食物放到口中。 就像自己的身体是个躯壳,吃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为了让这具身体保持活着的状态而已。 但是南栖知道,时屿不会让自己吃这么咸的食物,可见时屿这平淡的样子,南栖有一个让自己心惊的猜测。 时屿的味觉出了问题。 这顿饭南栖还是面色如常的吃了下去,在吃过饭之后她灌了整整两杯水才缓了过来。 趁着时屿去做家务的时候,南栖打了个电话给魏医生,魏医生沉默了几秒,告诉南栖,“去他的房间里找找。” 找,可是要找什么? 南栖不想在时屿不知道的时候窥探他的隐私,可内心又有隐隐的猜测,她心里生气,又不想骂时屿,只把他拉到房间的门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房间里翻翻找找了起来。 时屿没有阻止她,他的手上还带着在厨房洗碗时蹭上的水渍,他静静的看着南栖,直到南栖在床底的箱子里翻到了几个药瓶。 是时屿吃的那种药。 他在干嘛?阳奉阴违?在骗她? 南栖被气笑了,她看着手里的药瓶不出声,在时屿的注视下给魏医生发了个消息过去,然后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气愤把药瓶摔到墙角,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南栖被自己弄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有些心虚的看向时屿,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于是冷着脸坐到床边看着时屿,“解释吧。” 时屿的指尖有些颤,他很怕南栖和自己生气,他的嗓子有些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就是骗了南栖,这几天他趁着南栖睡觉的时候偷偷吃药,于是药物的副作用也越来越明显,他开始嗜睡。 他没有发觉,自己的味觉已经不太灵敏了。 “对不起。” 他就像个做错了似的小孩子,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于是非常难过,且带着歉意的道歉。 可这种孩子是不知悔改的,就算知道错了,下次还会再犯。 南栖松了口气,这几天的异常也有了解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松快了不少。 刚刚的怒火也早已平息,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和时屿吵架。 没关系的,时屿没犯什么错,他只是太难受了。 她向时屿招了招手,“过来,我想和你说说话。” 时屿坐在她的身边,南栖能感觉到床有些微微下陷,她向时屿的方向凑了凑,贴上他的身体。 “我不会和你生气了,我和你说我喜欢你,你就以为在你死了之后我就会守寡一辈子吗?” 她凉凉的道:“你要是死了,我可能会伤心难过一段时间,之后我还会嫁人的,时屿,你根本就没那么喜欢我,我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你伤心太久。” 时屿反驳,“不是,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吃这个呢,好吧,我知道,你不用向我解释,可你就当是为了我呢?你不是也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了,不是吗?”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死,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南栖说的,一开始指的是两人的初见。 时屿动了动唇,“为什么这么说?” 南栖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可她有时候的直觉异常的准,“我觉得那时的你与其说是想要自杀,倒不如说是想要逃避。” “如果给你一个与世无争的世界,那里没有周婕,也没有任何人,只有你自己,我想你也是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对吧?” 时屿想逃,相比于讨厌自己的情绪,他更厌恶其他的人,南栖说的对,那时的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因为逃不掉,让自己作呕的人一直在,他恐惧所有人,所以他只能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束这一切。 如果所有人都死掉,世界上只剩他一个,那么时屿想,自己也会继续苟延残喘的活着。 南栖问他,“你讨厌我吗?” 时屿抬眸,他的瞳孔轻轻的颤,语气里也带着些小心翼翼,他试探性的拉住南栖的手,见她没有拒绝才得寸进尺的与她十指相扣,“不讨厌。” 第185章 奖励 时屿低笑,她真的弄得懂他。 她真的明白。 时屿知道,他的南栖一直很聪明,看起来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实则内心的想法比任何人都要细腻。 这一瞬间时屿觉得自己亏欠了南栖,自己偷偷吃药的行为最后还是伤害了她,她明明那么信任自己,也那么期待自己能够变好。 是他在辜负。 南栖没有难过,她好心疼,她想问问时屿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开始和时屿一样恨起周婕来,但她最后什么都没问出口。 她站起身,在时屿的注视下窝到了他的怀里,双臂虚虚的圈住他的脖颈,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我很难过,你为了伤害自己的那些人,而...而让自己痛苦。” 该怎么办呢。 魏医生告诉自己,自己应该一直是积极的,不要在时屿面前露出任何悲观的情绪,否则会让时屿的心理状况越来越差。 南栖没有听魏医生的话,她在时屿面前哭了出来,还用她的衣角擦着自己的鼻涕。 时屿丝毫没有嫌弃,他轻轻地蹭着南栖眼角的泪痕,“不许哭。” 南栖摇了摇头,“你就当是为了我呢,那些人都很讨厌,可你不还是有我在吗?...算了,不要为了我。” 她说,“你要为了你自己,为了自己,好好的,行吗?” 这次南栖不再执着于时屿的答复了,她依赖的抱住时屿,在他的肩上轻轻蹭了蹭,像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有时候南栖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在照顾谁,她充当着照顾时屿的角色,时屿会让她心疼,也会让她出现保护欲,可在有些时候南栖就只想简单的让他抱抱自己。 抱抱就好了。 时屿的过去是潮湿的,很少有人纠结于过去,是因为过去的冰凉潮湿并没有渗透他们的身体,或许过去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有酸有甜,但时屿不同,他的过去除了酸涩,再无其他。 他从未感受到爱,南栖敢肯定他的父母并不爱他,缺少了父爱和母爱,带着心理阴影跌跌撞撞的长大,这种潮湿渗透了五脏内腑,出现了难以清除的霉斑,在身体里彻底扎根。 时屿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小心翼翼的亲吻她的发顶,南栖并没有察觉出来。 她还在斟酌该如何对时屿说话,“除了那些让你讨厌的人,你的未来还会出现其他的人,比如唐楚,你讨厌他吗?” 时屿不知道,“他无关紧要。” 南栖笑了下,“那就是不讨厌了...爱并不是独立的,虽然有很多人没有好好爱你,但你也会遇到其他的人,不是吗?” “你会遇到朋友,爱人....或许很久以后你也会拥有一个好兄弟,或许我们可以养些小猫小狗,小猫小狗的爱最真挚了,不是吗?” 南栖觉得自己像在对时屿灌输心灵鸡汤,时屿还没说话,她就自己被自己逗笑了。 可无论是不是鸡汤,南栖都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不过你的朋友,爱人,好兄弟或者小猫小狗也不是没有背叛你的可能,所以你要好好的爱自己,可你现在做什么呢?你在伤害自己。” 爱自己并不会让人痛苦,也不会因此变得不幸,这是一个不用拼搏就能得到的爱,它不会让人哽咽,也不会让人流泪,更不会伤害到自己,它单调却又充实。 可又是极少数人拥有的特质。 只有一部分人能心无旁骛的将爱都给了自己。 南栖在父母出了车祸那段时间非常消极,她觉得世界上唯一真正爱自己的人消失了,她也曾恍惚过,但在泪流满面的时候也想过妈妈在送自己上大学的那一天叮嘱自己的话。 “小南,你要好好爱自己。” 南栖想着妈妈说过的这句话,拿着自己仅剩的钱离开了那个让自己充满痛苦的城市,来到了海市。 她在这遇到了时屿,她像自己的妈妈一样,把这句话告诉了他。 南栖不知道时屿能懂几分自己的意思,她动了动身体,想要抬头看看时屿的神色,却发现时屿一直深深地注视着自己。 他的眼角带着红晕,南栖以为他又哭了,可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倏地,她站了起来,觉得刚刚身下的触感有些不对。 她在煽情,而他在发.情。 南栖原本默默流着的眼泪突然止住了。 南栖的话时屿听得清楚,他柔声说着自己知道了,他也想拉着南栖好好告诉她,自己会想想办法,会想办法控制自己,不会再让南栖失望。 可身体就是这个样子,时屿有些难堪,他掩耳盗铃似的拿起枕头盖住了自己的双腿,“对不起。” 他控制不住。 时屿看着南栖哭红的鼻尖,想要触碰她,向她道歉,又怕她厌恶自己。 这几天他一直在躲着她,身体上的反应让他有些无措,自从那次和南栖亲吻之后,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情绪和理智在拉扯,最终还是理智更胜一筹。 可今天南栖突然坐到了他的身上,还扭来扭去的不知道分寸,他已经足够忍耐了,可理智还是因为怀中温温软软的一团烟消云散。 时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机械的道着歉,两个人才确定关系几天而已,他就变成了这样。 “对不起...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南栖轻轻叹气,“时屿,我刚刚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时屿点头,打量着南栖的神色,“你说让我好好爱自己。” 南栖松了口气,时屿这个人还挺会抓重点,自己就是这个意思,她没有因为时屿的反应而生气,故作老练的道:“没关系,这是人类正常的生理反应。” “不过抱歉,我们才刚在一起不久,不能做那种事,你知道的吧?” 半晌,时屿轻轻的颔首,“我知道。” 南栖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她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抓住了重点,决定换一个方案。 她悄然开口,“但是...如果你听我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点点奖励。” 她比量了个小的手势,“一点点。” 第186章 咬钩 南栖的奖励诱惑时屿难以抗拒。 她暗示的已经足够明显,时屿像是一条在河里的鱼,而南栖放下了鱼钩,鱼钩上面的诱饵让他无法忽视。 他咬了勾,告诉她,“好。” 时屿觉得南栖吃亏,他告诉她不用为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可南栖真的觉得没什么,两个人又不是不明不白的关系,他们已经是情侣了。 是最亲密的关系,所以真的没什么的。 不过这话南栖没有和时屿说,如果让时屿觉得两个人亲密是理所当然的,那她还怎么继续钓鱼。 她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让时屿和自己一起去见魏医生,时屿有些抗拒,但南栖在他面前提起了奖励,他也就转变了口风,“可以。” 魏医生是真的诧异时屿的到来,他知道时屿排斥自己,没想到南栖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把人带到他这儿来。 南栖不好意思告诉魏医生自己是以色诱之,就在他面前打着哈哈,“反正我都把人给你带来了。” 魏医生一想也对,就没有在这个事情上纠结。 他们两个直接来了魏医生的家,魏医生想和时屿单独谈谈,南栖就到客厅里坐着,桌子上放着洗好的葡萄,她揪下来两粒吃着,探头探脑的往书房的方向看。 书房有个百叶窗,此刻正开着,南栖只能看到他们两个人在桌子旁面对面的说话,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魏医生的视线正好和正好奇的打量着他们的南栖对上,他摇了摇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有阻止看过来。 他和时屿聊了一会儿,大多数是他在说话,看着面前的时屿,魏医生心中感慨,“小少爷,我真心的祝福你和小南有个美好的结局。” 时屿冷冷的撩起眼皮,“你和南栖说的可不是这种话。” 魏医生顿了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果然,瞒不过你。” 就算被时屿揭穿,魏医生也毫无羞愧之色,他把视线移向百叶窗外的南栖,“如果断药会给你压力,你可以用其他方式缓解,酒精或者抽烟都是最下等的缓解方式。” 不知道时屿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他自顾自的说着,“一部分人产生压力的时候,食欲会增加,高碳水让人满足,这不比喝酒要舒服多了?” “不过这也需要控制,因为压力而出现暴食症的人也不在少数。” 时屿抬起眼皮冷冷的看他,拿着外套起身走出了书房,南栖放下了手中的葡萄站起了身,“谈的怎么样了?” 时屿没有说话,他看着南栖吐在垃圾桶里的葡萄皮,默不作声的拉着她离开了。 魏医生叹气,从窗口向外望,见时屿在楼下为南栖戴好了围巾和帽子才拉着人离开。 他叹气,心想这两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 魏医生拐弯抹角的暗示时屿明白了,他和南栖回家之后就把她所有的零食全部没收了。 对此南栖不明白,时屿明明是和魏医生讨论病情去了,怎么回来第一件事先把自己的零食全收起来了。 南栖没觉得自己是在缓解压力,她只是单纯的嘴馋,她有苦说不出,想着这个魏医生怎么害自己。 南栖跟在时屿的身后,她像一个小尾巴,“你干嘛信魏医生的话,我吃的也不是很多啊,再说了,我现在活的好好的,舅妈的事情也解决了,我能有什么压力?” 时屿沉着脸把南栖带到镜子面前,捏了捏她的肚子,“你胖了。” 肚子上的软肉轻易的被捏了起来,南栖生气的推开时屿,“你嫌弃我。” 可事实上,南栖最近真的胖了不少,郑笑笑也曾调笑过她,说她毕了业之后就开始发福了。 胖嘛...倒也不是很胖,在时屿眼里,南栖一直是可可爱爱的,他哪里嫌弃她,南栖心里也清楚,不情不愿的说着,“好吧,我这几天就不吃零食了,我说我一点压力都没有,你一点也不信我。” 不管魏医生说的话是不是指代南栖,可她最近垃圾零食的摄入量确实很多,时屿自己的病情还没有控制住,就要操心南栖吃东西的这件事情了。 南栖没想让他操心,可她就是嘴馋,闲下来的时候不吃点东西总觉得怪怪的,不让吃零食,吃点水果总可以吧。 这件事情只是个小插曲,南栖没觉得自己有多严重,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时屿断药的事。 这件事情也有了解决的方案,魏医生斟酌了很久,决定让时屿逐渐戒掉这种药。 这个过程很漫长,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实现的,时屿过几天就要回江城工作了,这几天南栖要看着他,每天只能给他一片药。 在天黑之前南栖穿好衣服去了趟超市,本来不想让时屿跟着,可时屿用了一个无法让南栖拒绝的理由跟在了她的身边。 “你会偷吃。” 南栖有些无语,她真的还没到没有零食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不过时屿说了这种话,她也只好让时屿跟着了。 她本想去买些水果,但在公寓的门口被耽搁了,公寓旁边开早餐店的老板手里拎着两只黑乎乎的东西,南栖眯起眼睛一看,那像是两只小狗。 小狗的后颈皮被抓住了,正在空中无助的挥舞着四肢。 那早餐店老板目光嫌弃准备将这两只小狗扔进垃圾桶里,南栖分明还看到它们在动,她松开牵着时屿的手向前跑了两步,制止早餐店老板,“等等,等等。”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两只瘦弱的奶牛猫,正发出微弱发叫声,南栖喘着粗气,“你扔它们干什么,都还活着呢。” 早餐店老板摆了摆手,“这是流浪猫在我家车库里下的崽,脏死了,你要是有善心就把它们带走,我一个开早餐店的,可没精力养猫,客人吃到猫毛怎么办?” 南栖回眸看向时屿,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时屿的目光在那两只奄奄一息的小猫上划过,眼神丝毫没有在这两个弱小的生命上停驻,他动了动唇,“走吧。” 第187章 名字 走? 南栖摇头,“我们把它们两个带回去吧,它们好可怜,外面这么冷,我们走了,它们没人救,只能被扔进垃圾桶里自生自灭了。” 时屿盯着南栖不语,他身上散发着抗拒的气息,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也没有说出现在就让南栖和他离开的话。 南栖不明白时屿为什么要这样,之前他明明还捡过一只小猫回家的。 想起那只小猫...她突然明白了。 土豆是觉得就算救下这两只小猫,它们也未必能活下来吧。 南栖也有些退却了,如果这两只小猫被带走之后还是死了呢? 时屿还是会受到影响吧。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早餐店老板催促道:“到底要不要啊?不要我就扔垃圾桶里了。” 早餐店老板确实厌恶猫,他是开早餐店的,必须保持店铺的干净卫生,猫毛永远是无法解决的难题,如他所说,包子上的一根猫毛就足以让食客们大闹一场。 见南栖不说话,店里也来顾客了,他随手把这两只小猫扔在了垃圾桶旁,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它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呼吸微弱。 南栖下意识的向前一步。 小猫们被摔了一下,连叫都不太能叫的出声了。 南栖没有再询问时屿要不要收留这两只猫,她沉默不语的拉开了羽绒服的外套,将这两只小猫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这软软的两团因为她的动作而不舒服。 事实上,这两只小猫已经被冻得半僵,完全没有感知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南栖的心里因为它们软得一塌糊涂,“你不管它们,我管。” 在把这两只小猫送到医院以前,南栖的心里一直都有些摇摆不定,她不确定它们会不会被医生救活,所以她让时屿回家,可时屿还是跟了过来。 时屿自从见到这两只小猫之后就不再说话了,南栖觉得他是因为自己捡了这两只小猫跟自己生了气,可事实上时屿的注意力都在为这两只小猫检查的医生身上。 南栖在担忧之余也注意到了时屿的视线,她抿唇笑了笑,“你说...它们会活下去吗?” 时屿摇头,他想到了之前的小白。 “摇头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还是活不下去?” 这两只小猫看起来比之前见过的小白还要小,它们身体大部分是漆黑的,只有爪子是白色的,看起来像戴了白色的手套,除此之外脸部也是白色的,以一个八字形和头顶上的黑色区分出来。 南栖觉得这两只猫长得有些像自己以前看过的动画片,好像叫黑猫警长。 “与我无关。” 时屿的淡漠声音让南栖将陷入动画片里的思绪抽离了出来。 哦,嘴够硬的。 人越是脆弱的时候,越是想要竖起尖刺保护自己柔软的内心,以保证自己不受到伤害。 如果不是注意到时屿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诊疗室里的医生,她就要真的信了他的话。 南栖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也不再追问时屿别的事情,认真的看着这两只可怜的奶牛猫在保温箱里瑟瑟发抖。 不是所有的小猫都是不幸的,这两只奄奄一息的小猫在一个冬日里遇到了心软的南栖。 它们活了下来。 它们两个一个有些轻微感冒,而一个完全健康,就连流浪猫常见的皮肤病都没有。 只是因为它们年纪比较小,医生建议把这两只猫放在医院隔离观察一段时间,南栖心里松快之余准备去前台交费,却发现时屿已经站在前台交完了这两只猫的医药费。 她偷笑,“不是说与你无关吗?” 时屿轻轻的嗯了声,也不争辩,在交了钱之后就跟着南栖隔着保温箱看了一会儿这两只小家伙。 刚刚在外面,这两只小猫的身上是黏腻的,现在被医生简单的清理,再加上保温箱里的温度,身上的毛蓬了起来,肉眼看上去也胖了不少。 南栖心里激动,看着这两只小猫不愿意离开,“我们给它们取什么名字呢?” 察觉到时屿的目光,南栖转身抱住他,仰着头眨巴着眼看他,“我们收养这两只小猫,好不好?” “你走了,我一个人好孤单的,正好有两只猫猫陪着我。” 时屿没答应,也没拒绝,可南栖知道时屿这是默认了,她嘻嘻的笑,在天彻底黑了之后和时屿回了家。 小猫到来之前的准备要做好猫砂,猫砂盆,猫粮还有还有猫碗,小零食还有小猫玩具,南栖自己没有养猫经验,她求助了郑笑笑,还在网上紧急下单了一个关于新手养猫的书。 万事俱备,只等猫猫。 羽绒服和里面的毛衣都蹭到了小猫身上的脏污,南栖把毛衣扔进了洗衣机里,羽绒服则是叫了上门清洗的人。 她瘫坐在沙发上,翻着购物软件里还需要给小猫添置些什么东西,而时屿正默不作声的将她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挂在了晾衣杆上。 在时屿做完这些后,南栖向他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时屿闻言坐在了她的身边,南栖调整了一下方位,躺到了他的大腿上,“我们叫它们栖栖,小屿,好不好?” “那只身体健康,长得胖一点的栖栖,感冒了瘦瘦的那只叫做小屿。” 时屿还是没有说话,南栖轻叹了一声,“为什么要不开心?你不喜欢这两只小猫吗?” 喜欢。 南栖没有非要寻求时屿口中的答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这两只小猫养的白白胖胖的,听他们说这种小猫都很活跃的,不知道会不会把我们的家给拆了。” 我们的家。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四个字取悦到了,时屿将手放到了南栖的脸上,轻轻的摩擦她的皮肤。 “好。” 时屿的手在之前看来纤细干净,是一双养尊处优,一看就是小少爷的手,但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总去健身,又或是经常拿笔的原因,手心出现了很淡的薄茧。 “没关系,需要什么去找滕佳。” 南栖在心里偷笑,时屿果然嘴硬心软,至少他的心对这两只小猫来说是软的。 南栖也正式迈入了猫奴的行列,她这两天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幼猫专用的奶罐也已经准备好,就等着将这两只猫接回来了。 第188章 被他亲一口很舒服吗 接猫这天是个大晴天,那只感冒了的小猫重新做了个体检,体检结果很好,它在医生的精心照料下已经痊愈。 医生开了几瓶护理的药,交代了该怎么吃,时屿认真的听着,跟过来的南栖也在听,只不过眼神总是飘在小猫的身上。 它们被洗了个澡,放进了干净的航空箱里,由时屿开车一路开着空调,妥善的将它们运到了家。 奶牛猫素有猫界神经病之称,这两只小不点虽然刚刚到新家却毫不认生,南栖刚打开航空箱,这两只猫就窜了出去在家里蹦蹦跳跳,探索着它们新的领地。 时屿觉得南栖会犯懒,懒得清理猫砂盆,于是干脆买了个自动猫砂盆,南栖只要定期更换猫砂,扔垃圾就可以了。 栖栖和小屿好奇的看着这个弯着腰,在自动猫砂盆里添着猫砂的男人,似乎确定了他没有攻击性,其中一只摇摇晃晃的爬到他的脚上,轻轻嗅着他的味道。 时屿有些无措,他怕自己会踩到这只小猫,于是轻柔的将小猫托起,“栖栖,不要闹。” 尚且年幼的小猫自然是听不懂人类的话的,它突然被抱了起来,有些害怕,喵喵的叫着,身体也在发着抖时屿见状,轻轻的揉了揉小猫的下巴,低头吻上了它的额头,“别怕。” 小猫似乎被安抚住了,它不再挣扎,探头探脑的站在时屿的手上好奇的看着这个人类。 南栖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一人一猫的互动,想着时屿对猫还真有一套。 不过...只不过是亲一口就不闹了,被他亲一口很舒服吗? 她在原地看了一会,直到手上的水马上就要变凉了,才拿着水杯走上前递到了时屿的手里,“今天的药已经被磨成粉放进水里了,放心吧,这是冰糖水,一点都不苦。” 南栖问过魏医生,魏医生说这种药是可以和冰糖水一起吃下去的,在时屿接过水杯之后,她就蹲在小猫的面前挠挠它的肚子。 南栖觉得自己起的这个名字还真是贴切,栖栖看起来活泼爱玩,而一旁的小屿一动不动眨巴着眼睛,看着被抱起的栖栖,偶尔骄矜的舔舔爪子。 是只高冷的小猫呢。 她给这两只猫拍了照片发给郑笑笑,郑笑笑特别喜欢小猫,见到照片直呼要来南栖家看看它们。 时屿应该是不在意的,南栖索性叫郑笑笑现在就过来,他们可以一起吃午饭,郑笑笑回了个ok的表情包, 郑笑笑来的时候还大包小包的,她家里屯的年货不少,索性分给南栖一点。 栖栖的只猫看起来更黏时屿一点,小猫的嗅觉灵敏,或许是因为南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以小猫的嗅觉闻起来有些刺鼻,它很少主动靠近南栖。 而同样不主动靠近南栖的还有另外一只猫,南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把它们捡回来的是自己,它们却要粘着时屿。 她气鼓鼓的,想着还是不用有气味的沐浴露好了。 小猫实在太可爱了,南栖的视线全部被这两只小猫所剥夺,她偶尔会伸出手指戳戳小猫的屁股,它们走路还不是很稳,南栖一旦用了些力,它们就会立刻倒下来,然后愤怒的对着南栖这个罪魁祸首喵一声。 南栖讪讪的收回了手,“不好意思哦。” 厨房的锅里还咕嘟咕嘟的煮着鸡汤,鸡肉的香味蔓延出来,这两只小猫也察觉到了什么,开始不在乎南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追在她的脚边要吃的。 南栖不确定这么小的小猫能不能消化掉鸡肉,她从锅里挑了个鸡肉最嫩的部位,放在清水中把上面的油渍洗干净,然后用料理机把它们打成肉泥,分食给这两只小猫。 小猫吃的开心,她揉了揉它们的头,“吃完了好吃的就去找时屿玩哦,他很喜欢你们的。” 所以多陪陪他吧。 小屿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南栖的话,仰起头看着她,“喵。” 南栖看着它嘴边沾染上的肉泥,轻轻的笑了声,“吃吧。” 时屿正给郑笑笑开门,郑笑笑手里拎了不少东西,自进门之后,她如释重负,先是和时屿打了声招呼,然后换上拖鞋,探头探脑的看向南栖,“小南!猫呢。” 南栖朝她招了招手,比量了一个嘘的手势,“小点声,它们吃饭呢。” 郑笑笑噤了声,目光灼灼的看着这两只小猫,“它们好漂亮,给我一只吧。” “不要。” 南栖拒绝的很干脆,“想要自己捡去。” 小猫还没有巴掌大,走起路来还摇摇晃晃的,郑笑笑判断它们还没足月,心疼坏了,“我要当它们的干妈。” 南栖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你得问它们的爸爸。” 南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她悄悄的看向时屿,想侥幸时屿并没有在这附近,可时屿就站在那里,他靠在门边,正盯着地上两只正在大快朵颐小猫。 或许...没听到。 可南栖的期望落空了,时屿不仅听到了,而且听得清清楚楚,“好,我同意。” 郑笑笑一颗心都在小猫身上,没有理会这两个人的打情骂俏,她摸摸它们的肚子,“好了,不能再吃了。” 南栖闻言把鸡肉泥收了起来,小猫第一次吃香喷喷的食物,也不管肚子鼓成了什么样子,追着南栖要吃的。 养小动物这件事真的很神奇,南栖在它们露出肚皮用那双圆溜溜又水润的瞳孔看向自己时,她才意识到这是两只独立的小生命。 谁能不爱小猫咪。 伸出手,小猫就知道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蹭一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明明只有巴掌大的一团,在屋子内的存在感却不小。 这么小的小猫掉毛并不严重,郑笑笑耐心的用小号的小梳子帮它们梳理着毛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有没有给小猫们起名字?” 南栖和时屿说名字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郑笑笑问起她,她突然觉得有些羞耻,“秘密。” 第189章 郑笑笑的前夫 就在南栖纠结要不要给小猫们改一个名字的时候,郑笑笑接了个电话,她面色变了变,语气有些不耐烦,“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南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郑笑笑,她把手里的小猫放下,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郑笑笑摇了摇头,穿上大衣走到门口,“你们先吃吧,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大概...几分钟就结束。” 南栖不明所以,“你要去多久?我和时屿可以等你的,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郑笑笑摆手,她蹲下身给鞋子系着鞋带,皱着眉道:“是我的前夫,这个蠢东西在我车里装定位器,天天纠缠我,没想到追到这来了,烦死了。” 说完,她又皱起了眉,“妈的,男人真麻烦。” 被殃及到了的时屿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坐在厨房里的椅子上看着鸡汤的火候。 郑笑笑是因为老公喝了酒之后打她才和他离婚的,当初她的老公离婚时答应的爽快,现在却突然后悔了,还做出装定位器跟踪这种事情来。 南栖有些担忧,“定位器?不然我们还是报警吧。” 郑笑笑和她的前夫已经没有什么情分了,但是和她之前的婆婆关系还不错,不到最后一步,她不想闹到警察局,她摇了摇头,“放心吧,他没喝酒,不会对我做什么事情的,我要见他一面,把话和他说清楚。” 别人家的事南栖也不好掺和,她点点头,“那我和时屿等你回来一起吃饭,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你们好好说别吵起来哦。” 郑笑笑临走前捏了捏南栖的脸蛋,“知道啦。” 砂锅里的鸡汤开始沸腾,厨房的门没关,屋子里满是鸡汤的香味,南栖担忧的从落地窗向楼下看去,但又因为是顶楼,楼下的一切看得并不清晰,隐约能看到郑笑笑那辆红色的车旁站着一个男人。 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束鲜花。 看起来是来求和的。 郑笑笑不是个三言两语就能被哄骗的人,南栖担心的是郑笑笑的前夫会对她做些什么,她的眼睛紧盯着楼下,就等着如果郑笑笑受到伤害她就马上报警,然后带着时屿冲下去。 时屿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南栖让他看着锅他就一直在看着,浓郁的香味蔓延四周,他慢吞吞的抬手戴上隔热手套,将南栖交代好的香料接连放进去。 热气弥漫,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时屿的心里却难得的安定。 时间过得很慢,小猫们馋的不行,虽然是南栖把它们救下来的,但它们好像天生就有着敏锐的直觉,知道相比于南栖,时屿更容易心软。 鸡肉炖得软烂,汤面上附着一层薄薄的油脂,小猫没有看到,但闻得出,知道这味道一定很香,于是接连撕扯着时屿的裤腿,试图让他分给它们一些鸡肉吃。 一双温暖干燥的手将它们捧了起来,他修长的指骨微微弯曲,在它们的下巴上轻轻挠着,两只小猫接连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两只爪子规律的左右按动。 时屿轻笑,“小馋猫。” 它们舒服够了,又重新叫了起来,时屿无奈,用轻轻柔柔的声音对它们说,“你们太小了,不能吃这些。” 两只小家伙偶尔充满灵性,偶尔又装疯卖傻,它们此起彼伏的叫着,有种不吃到肉不罢休的架势。 时屿没有当溺爱孩子的家长,他把两只小猫放到地上,轻轻的推了推他们的屁股,“出去吧。” 去找妈妈。 它们的妈妈此刻没有心思关照这两只可怜无辜的,只想吃到鸡肉的小猫咪了,她一眨不眨的盯着楼下的情形,突然惊叫一声,“时屿!” 南栖没想到郑笑笑的前夫竟然敢真的对她动手,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那一巴掌看起来力道不小,郑笑笑被扇了一巴掌后跌坐到地上,她的身旁还有一束摔得残破的花束。 南栖和时屿匆匆赶下楼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一幕,南栖气的不轻,“你做什么?!” 郑笑笑的前夫单看面相可以用一表人才来形容,他长相俊逸,鼻梁上架着一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眼镜,手腕上戴着个价值不菲的手表,此刻目光阴鸷的盯着南栖。 当初郑笑笑就是被他这副样子骗了,一时头脑发热和他闪了婚,没想到这人竟然还会家暴。 他打量了一眼南栖,甩了下手,一开口就能看出此人的表里不一,“南栖,我和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行啊,替郑笑笑出头来了?那你先替她把这么多年我给她花的钱都还回来。” 郑笑笑捂着自己的侧脸,盯着地上散落的花出神,南栖上前两步把她扶起来。 南栖冷着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财产分割协议都已经签好了吧,离了婚之后开始反悔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和郑笑笑的前夫见过两次面,他们曾一起在外面吃过饭,那时的南栖就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看自己的眼神还有些色眯眯的。 但那时候的郑笑笑沉浸在爱情里,南栖也只觉得自己误会了,渐渐忘却了这件事。 郑笑笑的前夫嗤笑了一声,“你和郑笑笑是一伙的吧?当初郑笑笑不就是看上了我的钱才和我在一起吗,你们装什么?” 他看向出神的郑笑笑,“不愿意和我和好,拿着我的钱去外面包养小白脸?我告诉你,不把这些钱还回来,我是不会罢休的。” “好啊。”郑笑笑眼底有些红,“那你就别罢休,白纸黑字的合同我们签的好好的,有本事你就告我去吧。” 郑笑笑也不想维持和他的表面关系了,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前任求和好不成,恼羞成怒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南栖心疼的抱住她,“好了好了,别说了,我们走。” 她拉住郑笑笑的手,意有所指的道:“别怕,如果有贱人纠缠大不了我们就报警,反正附近的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是他先动手打你的。” 第190章 不是善茬 南栖欲要拉着郑笑笑走,身后传来一道怒音,“臭婊子,我们两个的事劝你别掺和,她和我离婚之后拿了我不少钱,要么你替她还钱,要么赶紧给我滚。” 他正要上前拉住南栖,手腕就被一只细长的手握住了,他用力挣开,视线与一双清冷的眸子对上。 他家境不错,父亲是一个煤老板,暴发户的味道磨灭不掉,他坚信人靠衣装马靠鞍,把自己拾掇的井井有条,但一开口说话就让人知道他少有底蕴。 时屿身上的衣服他看着眼熟,好像是哪个同事逛街时看到的牌子,价格不便宜,因此他认定了南栖和郑笑笑一样傍上了个有钱的男人。 他冷笑,“怎么,你要替那个女人出头?兄弟,我劝你一句——” 脏话还没说出口,他的脸上骤然传来了剧痛,随后眼冒金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打了,他顶了顶腮,蹭了下嘴角,发现嘴角溢出血丝。 南栖这头顾念着郑笑笑,看到时屿的动作吓了一跳。 “时屿!别和他动手,不值得。” 时屿没有回头,“带你朋友上楼,不用报警。” 南栖还想说话就被郑笑笑扯了扯衣服,“别担心他,他再不济也是个男人,带我上去吧,我脸疼。” 郑笑笑想,自己这个前夫狂妄自负,也该吃吃苦头了。 报警是没有用的,就算警察把他抓起来又怎么样呢?他家有钱,自然会拼尽全力捞人,一旦自己这个前夫从看守所里出来,那自己又会遭到他的报复。 时屿...郑笑笑不了解他,但多少知道了一点他的身份,她心中摇头告诉南栖,“送我上楼吧,相信你男朋友,他不会出事。” 南栖又回眸看了一眼时屿,一咬牙搀扶着郑笑笑走进了电梯里,在电梯合上之后终于是没忍住担忧道:“你注意安全啊!” 电梯合上,郑笑笑看着电梯的铁皮映出的自己,她的侧脸已经被打的红肿了起来,可见那人把巴掌扇到自己脸上时并没有收多少力气。 他一点情面也不留了。 南栖正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的安慰她,“没事了,笑笑,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这种人渣了。” 郑笑笑因为那一巴掌有些头昏脑胀,她面上再也没了那股兴致勃勃的劲儿,整个人蔫蔫的,回到了南栖家后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南栖去拿了冰箱里的冰袋,她用毛巾包上贴在郑笑笑侧脸,那两只小猫听到有人回来了,冲到她们脚边,用爪子挠着郑笑笑的裤腿。 郑笑笑突然笑了声,她弯下身体碰了碰小猫的脑袋,“谢谢你们担心我。” 小猫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它们小小的脑袋根本装不了多少东西,除了吃东西就是睡觉,醒了的大部分时间就是找自己觉得有趣的东西玩。 郑笑笑想,做一只猫也挺好。 仅凭毛茸茸又带着热意的身体就足以治愈人心,它扶着脸上的冰袋把头埋在了南栖的怀里,“小南,谢谢你啊,让你看笑话了。” “别告诉我爸爸妈妈,我怕他们担心。” 南栖轻轻点头,“别这么想,是...是你的前夫太过分了,我不告诉叔叔阿姨,你也要答应我千万不要再私下见他了。” 郑笑笑轻轻嗯了声,她直起身体,“我不会再给他伤害我的机会了。” 说到郑笑笑的前夫,南栖的心里还出现了一抹担忧,“不知道时屿那边怎么样了,不然我们还是报警吧,或者我叫保安过去。” 郑笑笑抬手扶住了她的手腕,她轻轻摇头,“他们两个都是男人,你怎么就确定你这个男朋友会吃亏呢?” 南栖愣住,“这...很明显啊,时屿这个人很脆弱的,你那个前夫长得高高壮壮,他们两个在一起肯定是时屿吃亏啊,我...我不是和你说了时屿的状况。” 南栖透露的不多,但郑笑笑确实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她心中想着时屿的身份。 估计不是什么硬茬,南栖的担忧有些多余了。 她怎么看不出时屿柔弱呢?这个人给南栖灌了什么迷魂汤。 其实也不是郑笑笑刻意去查,稍微关注商场就能知道时屿的名字,江城那边查不到身份背景的,以铁血手腕在行业立足的新贵,也就只有他一个。 有背景其实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的背景根本查不到,郑笑笑知道时屿肯定不是普通人,至少身份地位要比自己前夫要高不少。 他怎么会吃亏。 南栖怎么会觉得他会吃亏。 她欲言又止,“你把你男朋友想的也太弱了吧?他在你眼中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南栖想了想,时屿一直在生病,她对时屿的印象还停留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反正就是可怜巴巴的,身体瘦弱,又有些招人疼爱。 尽管现在身体健康了一些又能怎么样呢,他还是那个时屿。 南栖觉得自己的担忧也并非是空穴来风,时屿本来就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刚刚还主动打了郑笑笑的前夫一拳,那一拳肯定见了血,时屿见了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受了刺激。 她没有回答,郑笑笑无奈的将手里的冰袋换了个方向,冰的她打了个激灵,“算了,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你男朋友不会有事的,别把他想的太逊了,ok?” 南栖缓慢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有没有把郑笑笑的话听进去。 她给时屿发了个消息,时屿回的很快,[不要下楼,在家里陪你的朋友,事情我来处理。] 好吧,这下南栖终于放下心了。 郑笑笑的脸还没有消肿,冰敷了过后,南栖就找了药膏给她涂上。 药膏冰冰凉凉的,郑笑笑感叹了句,“小南,你家里怎么什么药都有?” 南栖有些心虚,这个药还是很久之前,她不小心打时屿一巴掌之后买的,就算涂了这个药,时屿的脸在很久之后才没有红肿的迹象。 面对郑笑笑的话,南栖含含糊糊的笑,“有备无患嘛。” 第191章 发泄 滕佳原本在理发店做头发,接到了电话后第一时间让理发师把染了一半的头发洗了,急匆匆的打了几个电话然后驱车驶向南栖的家。 现在还没出正月,按照习俗来说,不应该剪发还有理发的,不过滕佳难得有空闲时间约了自己的托尼老师,两人一拍即合决定给她染一个叛逆的发色,不曾想接到了时屿的电话。 她的工作要求就是24小时待命,滕佳倒不觉得麻烦,她开车路上心中思忖良久,手机已经在拨通号码的按键上犹豫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算了,老爷子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态度,就当卖时屿个人情好了。 滕佳并不了解时屿,她只知道这个小少爷沉默寡言,和他的父亲时宗铭,还有自己的顶头上司老先生都不太像...现在看来是她判断有误。 她的车开到目的地的时候,这座公寓的保安正站在门口眺望,他神情有些焦急,眼神扫向消防通道时有些瑟缩,见滕佳来了立刻松了一口气,弱弱的指了下消防通道的方向,“在里面。” 滕佳一顿,向他点了下头,拉开了消防通道的门。 这几日改变药量的时屿心中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不能将矛头指向南栖,只好暗自忍耐,恰好郑笑笑的前夫撞在了枪口上。 他动了手,心中的紧绷感终于松快了些许。 消防通道里没有窗,滕佳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几名时屿身边的人在墙角站成一排,知道时屿没有事后他们就没再参与进去,任由时屿动手发泄。 时屿正坐在楼梯上垂眸看向脚下踩着的人,郑笑笑的前夫已经被打的头脑发晕,他的眼镜片已经碎裂,镜框被潦草的扔在了角落。 他没想到南栖的男人竟然能对自己下死手,他手上哆哆嗦嗦的,刚开始还叫嚷着自己要报警,如今才感觉到真的怕了。 他缩成一团,嘴里含糊不清,机械的重复着,“我是婊子,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她,我是婊子...” “小少爷。” 时屿抬眸,在黑暗中看向滕佳,滕佳心中感叹,把身上的手帕递了过去,“先擦擦手吧。” 时屿接过手帕,缓缓站起身,他踩在了那人的身上,让他又是一阵痛吟,不过他再不敢说些什么,因为他刚刚听到了滕佳的那声小少爷。 什么样的人家会把他称呼为小少爷? 他心中明白,这回可是踢到铁板上了,要怪就怪自己一时嘴快,惹了郑笑笑的那个朋友,他心中懊悔万分,可当务之急就是伏低做小不再惹到这个男人,等自己出去了要郑笑笑好看。 滕佳只轻轻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少少爷,你去找小南吧,这里由我来处理。” 时屿轻轻点头,把指骨的血迹擦干净,一旁充当空气的保镖极有眼色的伸手把那带血的手帕接了过来。 在临走前,时屿脚步一顿,“新婚快乐。” 他看向滕佳的发顶,“发色...也很别致。” 发色...她刚刚走的匆忙,在染发之前,她纯黑色的头发是需要漂上几遍才能染上新的发色,目前头发被漂的金灿灿的,再加上滕佳利落的黑色西装... 看起来像是在道上混的。 滕佳没有关注自己的头发,她因为时屿这句新婚快乐表现的受宠若惊,“谢谢小少爷。” 在年节之前滕佳就已经办完了婚礼,那时候的南栖去江城找了时屿,所以遗憾错过了她的婚礼。 不过人没到,红包却到了,南栖拉着时屿一起出了一份不少的礼金,虽然是两个人共同出的礼金,不过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滕佳知道如果不是南栖,小少爷是不会主动想起这种事情的。 虽然这笔礼金不是小少爷主动给的,但滕佳心中也觉得宽慰,觉得这次冒着风险瞒着老先生关于时屿私下打架的事情也算值了。 只能说她虽然在老爷子手下做事,但也并不是完全了解老爷子,如果是他知道了这件事,还会教育时屿下手下的轻了。 老爷子向来不喜欢留有后患,相比之下时屿还是过于心软。 时屿抬脚离开,躺在地上的男人听到离开的脚步慢慢坐起身体,“你们...你们让我离开,我保证今天的事情不会泄露给其他人,我也不会打扰你们小少爷的女朋友了。” 他喘着粗气,“放...放我走吧。” 滕佳打量着他,公事公办的说道,“抱歉,你走不了了。” 他怒极,只骂了南栖一句婊子而已,遭了一顿打不说现在连走都走不了,但他知道不能和这群人硬碰硬,耐着性子,想着一旦离开就报警让那个男人进监狱。 “走不了?难道你们还想把我抓起来?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们一句,现在是法治社会。” 滕佳没有错过他眼底的阴狠,她公式化的微笑,“抱歉了先生,暂时还不能让你离开,但你放心,我们都是讲理的人。” 她摆了下手,“带这位先生去警局。” 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早已在这座公寓的保安口中知晓了。 当然,她只不过是在很久之前稍微拿了一点点钱买通了保安,让他时刻关照着周遭的动向而已,监控上面的画面明明是面前这个男人先动的手。 而如今...消防通道里哪有什么摄像头呢。 搞垮一个人很简单,滕佳并不擅长这个,不过她早已跃跃欲试,且拿面前这个男人试试水。 时屿不是无缘无故就会动手的人,那么面前这个男人也并不无辜,她没有必要手下留情。 她面带微笑,“先生,我可以带你去警局,有什么话我们就和警察说吧,相信警察会给我们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的。” 她没有必要搞什么暗箱操作,面前这个男人家里有个小企业,这几年他的父亲没有什么大志向,也不想扩展业务,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却觉得税收太高,巧妙的逃着税。 滕佳沉吟,就用这个漏洞好了。 在惹上时屿之后,这个男人的一切都变得透明,滕佳所知道的把柄足以让他在看守所里把嘴闭的严严实实,不会提出关于时屿的半个字。 “我还挺喜欢南栖这个小姑娘呢,你说你骂谁不好,干嘛要骂她呢?” 男人不懂她的意思,连连摇着头,滕佳叹气,“先生,你就不要想着出来的事,好好在看守所里悔过吧。” 第192章 你没救了 滕佳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他们架起正在挣扎的男人从公寓的后门离开了。 [小少爷,人我带走了。] 时屿拿起手机看的时候南栖正上下打量他,看他有没有受伤,见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身上也没和人撕扯过的痕迹后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那个人走了吗?” 时屿把手机随手放在桌子上,“走了。” 南栖忧心的捧起时屿的手掌,他刚刚打郑笑笑前夫那一拳用了不少的力,此刻手背的骨节处隐隐泛着红肿,时屿的肤色白,皮下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让这红痕看起来更加的突兀。 她轻轻的在红肿上吹了吹,“下次不要这样了,我有点担心你,他要是一时冲动对你做些什么该怎么办?反正楼下有摄像头,找警察就好了。” 郑笑笑在一旁敷着红肿的脸,没有打破他们之间冒着粉色泡泡的氛围,直到时屿的视线扫向她,她才对时屿挤出一抹笑,“麻烦你了。” 时屿颔首,“他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南栖眨眼,“你们都说些什么了?我看他不像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只有郑笑笑明白了什,她攥紧拳头,郑重的对时屿道了声谢,“谢谢。” 郑笑笑觉得自己更应该谢的是南栖,她可不觉得自己的面子值得时屿为她做这些事。 可算是甩了个大麻烦,她松了口气,“饭我就不吃了,我没什么胃口,先回去了。” 南栖愣住,“为什么不吃,别为了个男人伤心,你就留下吧,况且时屿都说了,那个坏男人不会再纠缠你了,难道这不值得庆祝吗嘛。” 郑笑笑最后还是被南栖留住了,刚刚几人下楼的间隙,放在灶台上的鸡汤停止了滚动,现在南栖又重新复热了一遍,还准备炒几个简单快手的小菜。 时屿想去帮南栖,被她赶出了厨房,“你的手都这个样子了,还帮什么忙,去把药抹了,我放在茶几上了。” 时屿站在厨房的门口不动弹,南栖嫌他碍事,把手洗干净将他推到了客厅,“你乖一点哦,你的手不上药,明天会肿起来吧。” 郑笑笑也瞥到了时屿手背上的红痕,这明显不是轻轻一拳就能出现的,估计自己这个前夫吃了不少苦头。 郑笑笑庆幸之余,又为南栖觉得担忧,她这个人像是被时屿蒙骗了...也不能说是蒙骗,总之,南栖了解的时屿和她所了解的时屿好似并不是一个人,且有着天差地别。 看她还一脸心疼的看着时屿的手,郑笑笑张了张口还是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话。 一个是刚刚帮自己解决了大麻烦的人,一个是相处了很多年的好朋友,说实在的,郑笑笑当然选后者。 不过前者的面子她现在也不好拂,人家刚帮了自己,自己也不能背地里插人一刀,说他的坏话吧。 南栖是真的心疼,她干脆拿起茶几上的药膏为时屿抹药,她嘴上数落着他,时屿也不还嘴,两人之间的氛围一片岁月静好,郑笑笑越看越觉得难以开口。 在吃过饭之郑笑笑拿起车钥匙准备回家,她对南栖挤眉弄眼,“小南,你下楼送送我吧。” 时屿正慢条斯理的给南栖剥着虾,南栖犯懒,需要剥皮的东西她一律不爱吃,好在有时屿剥皮,她才勉为其难的尝几口虾。 南栖答应了下来,她去楼上取了自己的大衣,时屿慢吞吞的将视线看向郑笑笑,那眼神凉凉的,让郑笑笑心惊肉跳,下意识的吞咽口水。 时屿的眼神平静无波,可郑笑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被警告了。 那眼神好像是在说 ——你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讪笑,“刚刚的事真的谢谢你了,有时间请你和小南吃饭哈。” 时屿收回视线,掩下眸中的阴鸷,“谢她吧。” “是...是哈。”郑笑笑有些不自在,还好南栖的声音打破了冷凝的气氛。 “我去送笑笑啦。” 和南栖出了门之后,郑笑笑一脸欲言又止,南栖笑着打趣她,“你怎么也变成说话之前要犹豫一会儿的性格了,想说什么就直说嘛,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是,当然是。 如果不是最好的朋友,郑笑笑也不想忘恩负义,出了门就把时屿的威胁抛之脑后。 她想提醒一下南栖,小心一下时屿这个人,或许在恋爱当中的女人就是下意识的丢掉自己的脑子吧,当初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识人不清才导致最后得到了这么个结果。 前夫对于她来说是个大包袱,甩也甩不掉,就算闹到警察局了她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那个男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如今时屿明目张胆的打了他还能全身而退,更加证明这个人不简单,至少没有表面那么单纯无害。 时屿现在看起来是喜欢南栖的,可是以后呢,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万一他以后辜负了南栖,那样城府极深的人...南栖能斗得过他吗。 在郑笑笑眼里,南栖才是那个真正单纯无害的小兔子,谁都能咬上一口。 她们两个下了楼,郑笑笑拉开了自己的车门,在离开之前还是把心里的担忧说出了口,“之前我问你...你的男朋友是怎么样的人,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南栖点头,“笑笑,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觉得他不简单,小南...你看到他手的样子了吗?那根本不是——” 南栖挑眉,“你就想和我说这个呀?” “...是,小南,我不反对你们两个谈恋爱,但我想让你小心一点,我前夫那个人什么样子你也见过了,跟我好的时候比什么都好,现在也能毫不留情的动手打我。” 南栖抿唇笑,“可时屿和你的前夫是不一样的呀。” “好了笑笑。”她倾身抱了抱她,“我还以为你想和我说什么呢,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怎么能看不出来?” “可时屿那个样子很好啊,他之前连吃饭都需要有人哄着,现在竟然能主动打人了...而且还打赢了。” 郑笑笑沉默了。 是她多嘴了,南栖不是小白兔,不过... “南栖,你没救了。” 第193章 伤疤 郑笑笑一脸一言难尽的驱车离开了,没过多久,她给南栖分享了一个公众号文章,上面的标题是:《恋爱脑的24种特征》 南栖哭笑不得,[到家记得告诉我。] 郑笑笑:[ok] 南栖的心里还挺暖的,她为有郑笑笑这个朋友而感到高兴。 之后的几天,她没再去问郑笑笑的前夫怎么样了,郑笑笑不说,南栖就知道这件事已经被顺利解决了。 时屿又陪南栖在家里待了几天,直到元宵节过后,他手机的来电消息逐渐变得频繁,南栖才意识到时屿终于要离开了。 反正早晚是要离开的,南栖面上觉得没什么,心里却有些不舍。 正月十五之后,各家公司已经复工,她也收到了心仪公司的面试邀请,是个动画制作公司,南栖知道自己的绘画技术一般,但去那个公司工作,能学习到什么也是好的。 因此她没有再像上次一样耍小聪明让时屿带着她一起去。 郑笑笑和她的往来比之前频繁了些,今天叫了外卖送了一家甜品店新出的甜品。 南栖拎着甜品袋子兴冲冲的上了楼,她和时屿已经是亲口确认过的男女朋友关系了,因此平时相处没有之前那样顾忌太多。 她直接推开了时屿房间的门。 本想叫时屿尝尝蛋糕,可她在走进房间的下一秒就突然噤了声。 她下意识的捂住双眼,“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她的第一反应是羞涩,时屿刚把身上的衣服脱下,还没有来得及将干净的睡衣拿到手里,南栖就这样推门而入。 比起她的羞涩,时屿的反应要更大些。 时屿随手拿起床边的衣服挡在自己的身前,他掀起眼皮,顿了下才道,“...怎么了?” 南栖脸上热热的,嚅嗫着,“是郑笑笑送来的甜品,我吃着不错,送来给你尝尝。” 时屿敛目,他轻轻松了口气,“嗯,去楼下等我吧。” 南栖应该转身离开的,可又不确定刚刚见到的那一幕是不是眼花,她犹豫了半晌。 ...不然,还是确认一下好了。 拜托,他们在谈恋爱诶,有什么不能看的。 于是她转过身,把半关上的门又重新推开,“你刚刚躲什么?” 时屿还没有来得及穿上新的衣服,见南栖缓缓向他的方向迈步,他肌肉紧绷,肃着一张脸,“我在换衣服。” 他在掩饰,南栖断定这点。 “我知道你在换衣服啊,可你干嘛要这么紧张?” 如果时屿真的是个害羞内敛的人,南栖不会这么咄咄逼人,可事实上她已经看透了时屿的表象,至少时屿在她面前从未产生过羞耻心。 他哪里懂得羞耻,在外面逛街的时候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会莫名其妙的,用非常有礼貌的声音询问她,“我可不可以亲你。” 那时的南栖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虾子,周遭的人流不少,有人听到了时屿的话,带着善意的目光取笑他们两个年轻人。 这是会容易害羞的样子??? 刚刚的那一幕让南栖突然想起了什么。 ——时屿好像从来没在她面前脱过衣服,一次都没有。 她知道时屿手腕上的伤痕,但不知道时屿的身上也会有伤口。 谁自杀会莫名其妙的在身上捅一刀? 疼且不说,万一捅的不准了,死也死不了,活着也难过,可南栖刚刚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她真的见到了时屿腹部有一道疤痕。 她觉得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于是她快步上前,准备再次确认一下自己刚刚见到的,时屿见状想穿上衣服,被南栖眼疾手快一个蛮力扑倒在床上。 床面柔软,两人在床面上弹了两下才稳住身形,南栖按住时屿的肩,强硬的把他手上的衣服拽到了一边。 南栖见到了时屿赤裸的上身。 他们之间的气氛并不旖旎,时屿苍白着脸,刚刚洗过的带着潮意的头发粘湿在额头,他说不出话来,但身体却因为南栖突如其来的动作变得有些红润,逐渐将那张苍白的脸也染上了红意。 像是被欺负了。 南栖没有心思欣赏他的身体,她的视线停住在了时屿的腹部,上面赫然有着一道不小的伤口。 这道伤疤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南栖轻轻叹息,“你不想让我看这个?” 她刚刚果然没有看错。 时屿没有回答南栖,他这副表情有些像被霸王硬上弓的小媳妇,难过又带着些隐忍,见到了这样的时屿,南栖突然消了气焰,她缓缓的坐起身将另一边干净的睡衣扔到了时屿的身上。 “不想说就不说,把衣服穿上吧,刚刚...不好意思啊。” 时屿也撑胳膊着坐起身,他盯着南栖的背,没有穿上衣服,轻轻的自南栖的身后抱住她,“别担心,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男人身上的气息温热,他把南栖圈在怀里,细声细语的安慰她。 哈。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南栖扯了扯嘴角,怀疑时屿究竟知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时屿这话说的可真够洒脱的啊,南栖心里静静的想,可走不出过去的是他,他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南栖扭了扭身体,没有挣开时屿的怀抱,她垂下头,看着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上面有无数道疤痕,有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快要隐去痕迹,有的看起来像是近几年出现的。 这个南栖早就看到过,她一直在装傻,也一直没有询问时屿,如今她为时屿肚子上的那道伤疤而感到疑惑,“我没生气啊,之前没有看过,好奇而已。” 她闭目,“把衣服穿上吧,刚刚洗完澡,别感冒了。” 时屿察觉到南栖的低落,把脑袋埋在了她的颈间,轻柔的蹭着她,“现在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 美色当前,可南栖不动如山,她态度冷硬,就是不松口,眼看着自己挣脱不开时屿的手臂,她轻轻的在心里叹息了声,“除非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抠着时屿的手指,“你肚子上的那道伤,是你弄的吗?” 第194章 面试 南栖能清楚的感觉到时屿身体的僵硬,她静静的等着时屿的回答,可得到的却是一片沉默。 可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南栖不再问了,她手上用了些力,想要掰开时屿的手臂,“好啦,不想说就不说,快松开我吧,小蛋糕不能长时间放在外面的,一会该化了。” “不是。”这是时屿在回答南栖的问题。 南栖愣了两秒,然后缓慢的点头,她失了力气,让自己靠在时屿的怀里,“这样啊...我知道了。” 南栖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了解时屿,但事实上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时屿的周身像蒙了一层摸不透也看不清的雾。 南栖想要探索,但又害怕伤害到这片迷雾之下的脆弱,不过也还好,他们还有很长时间。 不能再问了。 南栖知道,无论她再问什么,时屿都不会开口的。 “那可以亲你了吗?” 时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轻轻用唇蹭着南栖的耳垂,让南栖痒的想要躲开。 “可以,那你先松开我。” 时屿松开了手,南栖从床上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而后转过身,轻轻把吻印在了时屿的唇角。 “好啦,我把小蛋糕放在冰箱里,一会儿你记得下来吃。” 说完她就拎着甜品袋子转身离开了,南栖小跑下楼踏在楼梯上噔噔噔的声音响起之后,时屿才穿上衣服慢吞吞的起身下了楼。 他碰了下唇角。 ...好敷衍。 小蛋糕最后还是进了南栖的嘴里,不过时屿也稍微尝到了些味道。 他们两个亲近的时候有时也会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身体的是时屿,可控制不住乱动的是南栖,她趁着时屿呼吸灼热的时候,冰凉的小手偷偷的钻进了他的衣服里,想要抚摸他腹部的伤疤。 时屿猛的清醒了过来,他唇角还有草莓果酱的痕迹,呼吸间都带着股草莓的香甜。 南栖的手上动作宛如泼了一盆冷水,他握紧南栖的手腕不让她继续动作。 “你做什么?” 南栖目光灼灼,“我好奇不行吗?看也不让看,碰也不让碰,你怎么这么小气。” 这不是小气的问题,时屿想解释,可解释的话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南栖的这只手被握住,但另一只手灵活的掀开时屿的衣角,如愿以偿的摸到了时屿腹部的伤口。 南栖沉思。 时屿说这道伤不是他造成的,那会是谁呢。 那能是谁呢。 思来想去,时屿恨的也不过是那几个人,但南栖第一时间就把周婕和时宗铭这两个人排除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对时屿做了什么,但虎毒尚不食子,总不能是他们想要把时屿杀了吧。 之后呢,会是谁?时屿曾经说过他小时候曾经被人绑架过,会是绑架他的人吗... 南栖不想费心去想了,她收回手,“不喜欢我就不碰了。” “不是...” 时屿哑着嗓子否认,“不是不喜欢。” 只是有些不习惯。 这道伤疤对他来说,承载着很多回忆,好的坏的,又或是让人痛苦的。 每当洗过澡之后,他都会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看着这道伤疤定定的出神,他不想让南栖开口去问,甚至他说出关于这道伤疤的每一句话,都令他感到恐慌。 明天就要离开了,不要惹她生气。 他艰涩的出声,却被南栖堵住了嘴,“好了,我知道了,我又没逼你说什么,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对吗?” 或许吧。 在南栖的目光中,他违心的点了点头。 南栖蹭掉了他唇边的草莓果酱,“不提这个了,我和你一起收拾行李。” 至于药量的问题,南栖提都没提,就算她说了,时屿也未必能真的听话。 不过没关系,她在江城那边已经有了暗哨。 ——唐楚。 他会偷偷和南栖暗度陈仓,将时屿吃药的情况告诉她的。 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南栖以为时屿不知道,可事实上唐楚是时屿的助理,一举一动哪里能瞒得过时屿。 对于两人私下的联系,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南栖会因此安心一点。 南栖是个会摆平心态的人,时屿腹部的疤痕确实让她郁闷,不过这郁闷的感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她太忙了。 第二日送走了时屿之后,她就开始准备自己的面试,她没有工作经验,心里对于这个公司究竟会不会通过自己的面试有些没底。 时屿也事先问过她需不需要帮忙,说实在的,南栖确实有些心动,不过转念一想,时屿一旦插手,那自己不就是走后门了吗。 职位或许是有了,可她什么都不会,一定会在背后让人指指点点的。 不过有时屿在,南栖的心里至少有了底,就算她面试没有通过,也不会落得个流落街头四处要饭的下场。 下午三点,时屿发来了他已经到江城的消息,而此刻的南栖换上了简单的正装,在面试公司的大厅内焦急的坐着。 这家公司在海城也算出名,刚开始是做小游戏起家,后来逐渐发展成移动办公楼那么大的规模。 大公司的规矩也多,南栖老老实实的坐着等待,和之前在兴趣班机构工作相比,这里显然更加严格,工作节奏也很快,大厅里的人来来往往,谁的眼神也没有在她的身上驻足过。 地面被保洁阿姨蹭的发亮,南栖开始感到紧张,今天是集中面试,来面试的人不少,都在等待人事部的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面上神色认真,盯着角落里的绿植出神,可实际上她的脑子空空,关于专业上的事她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之前熬夜恶补的东西在一瞬间忘得个干净。 好在理论可以忘,肌肉记忆却忘不了,南栖对自己的技术还算有信心,况且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坦然接受的。 小狗:[开始了吗?] 南栖在手机上敲打,[还没有。] [加油。] [嗯嗯。] “南栖在吗?” 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做了个深呼吸,抬起头道:“在的。” 第195章 羽翼未丰 [我过啦!] 时屿收到了南栖这条消息的时候,江城的天已经黑了,他低头浅笑,回复她,[恭喜。] 之后他放下手机,疲惫的仰倒在椅子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面前的桌面。 桌面上另一个用于工作的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电话那头的是滕佳。 在南栖给时屿发消息的前十分钟,时屿就已经收到了她面试通过的消息。 他尊重南栖的意愿,没有参与她的面试,可这并不代表南栖的事情没有别人的参与。 时屿觉得自己在年节之前给周婕找的麻烦够她忙活一阵子了,可他没想到她竟然把手伸到了南栖那里。 时屿有些不解周婕的举动了。 “小少爷,老先生知道了这件事情,他说让你自行处理,周婕的事情他不会再管。” 要滕佳说,老先生就应该狠下心让周婕离开海城,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周婕做了那么多小动作,老先生还是没有动她。 她对此心有疑惑,但只把这份疑惑压在了心底。 “好。” 时屿的声音很淡,滕佳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这对母子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个局面,滕佳有些好奇,他会怎么处理自己的亲妈。 她缓声道,“夫人这边已经被我拦下来了,我会确保小南不会受到什么波及,但是小少爷,长久以往总有疏忽的时候,小南应该也会明白,决定和你在一起后,她不会再过普通人的生活,如果你和她说明,我想她也会理解的。” 周婕做的,是联系了南栖所面试那家公司的人,让他取消南栖的面试资格,海市的商业圈子不大,虽然公司的业务不同,但周婕多多少少也认识几个那家公司的人。 取消一个普通女孩的面试,卖周婕一个人情,任何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在南栖去面试之前,那个和周婕通了电话的高层无故辞职,取消面试资格的通知才没有及时发下去。 这件事情让时屿的内心敲响了警钟,他明白海市不仅有南栖,还有周婕,她们两个人在一个城市总有遇到的时候,更何况周婕很有可能刻意为之的去找南栖的麻烦。 爷爷让他处理周婕。 他还做不到。 周婕在海市盘根错节了这么多年,海市能彻底扳倒她的人几乎没有,时屿的业务一直在江城发展,他的手还伸不到海城那边。 况且若是让周婕离开,就意味着让她放弃海市的公司。 她不会心甘情愿的走。 那个女人已经年老,岁月的痕迹出现在了她的脸上,虽然常年去美容院,但精神上的老态却遮掩不了,或许是年头久了,她的心态也产生了些变化,渐渐的不再觉得亏欠时屿。 时屿曾经恶毒的想,这个女人如果死了就好了,出车祸,得癌症,又或是意外身亡,她已经快要五十岁了,或许会老死,可这时间过得太久,他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因为不在那偏僻的疗养院里生活,时屿不再期盼她死,恨意没有减少,它逐渐变成了另外一种有如实质情感。 时屿想,如果这个女人被迫离开她所骄傲的公司,那是她亲手,一点一点白手起家做出来的成绩。 如果离开海市,再也联系不到那个男人... 他咧开了嘴,轻声笑出来,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略长的额发下,那双沉郁的眸子突然出现了零星的笑意,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以至于电话那头的滕佳声音停顿了一下。 “小少爷,怎么了?” “没什么,想到个有趣的事。” 南栖那边或许风平浪静不了多久,时屿原本什么都不做,只在那个疗养院里生活,安安静静的活下去那还好说,谁也不会将过多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如今他突然有了职位,哪怕是一家发展规模不大的经理,都足以让人忌惮。 知道的人都明白,这是历练,时屿不会在这小小的江城生活太久。 老爷子的话和圣旨差不多了,他什么时候一声令下让时屿完全接手他手下的企业,那么会因此遭殃的人不会少,周婕首当其冲。 她知道自己这个好儿子不会放过自己。 她会阻拦,也聪明到从南栖下手,趁着时屿羽翼未丰她制定了很多方案,或许在她手下工作的林柯也想不到,周婕在某一天会把矛头指向时屿。 那是她千般呵护珍惜的儿子。 除了局中人,谁也不明白这对母子是怎么回事。 时屿弯起嘴角,“看顾好南栖,她的工作你不要插手。” 他没有开灯,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里,桌子上的手机散发出莹莹光亮,时屿盯着这抹亮光,轻轻的摩擦着手腕上的手表。 指尖划过冰凉的表带,他轻轻吐息,明白自己的计划要加快了。 这块手表的价格不算太贵,这是南栖回赠给他的新年礼物,时屿很喜欢,除非洗澡的时候,其他时间从不摘下手表。 滕佳没再对时屿说些别的什么,她刚刚对时屿说的那一段话已经算得上是说教了,不过她的意思也就是老爷子的意思,自己只是个在中间传话的。 时屿那头针对周婕的行动已经开始了,他没让滕佳做事,因此滕佳也不知道时屿究竟是想要怎么对周婕,她现在的首要目的就是保护好南栖。 短暂的,让她体验一段时间普通人的生活。 时屿一旦接手了老爷子的企业,他那张脸就不能再瞒得住了,谁都知道时屿是什么人,那站在时屿身边的南栖也会很快就被挖出来。 看时屿那个样子,他没有想要为南栖隐瞒身份的意思,也对,从老先生开始,他们家的人就没有低调的。 滕佳之前负责为老爷子打理在中国的零散企业,如今多了个看顾南栖的活,倒也不嫌麻烦。 在之后的日子里,偶尔还会关心她生活如何,一日三餐怎么样。 这些事情就算她不问南栖,也有人汇报给她,不过滕佳有自己的考量,她知道,南栖还挺乐于接受她的问询,甚至应该是开心的。 毕竟滕佳这个人背后是时屿。 如果滕佳因为太忙没有及时问她,南栖也会主动的和滕佳分享当天遇到的大小事。 这段日子除了周婕有些烦心以外,其他人过的都还算不错,南栖的工作要做的事情比较杂,目前公司还没让她接触太多东西,不过这样南栖已经很满足了。 她有了一份正经的工作,工作的地方还是个大公司,妈妈一定会为自己骄傲吧。 第196章 讨人厌的组长 老一辈人的思想,工作一定要稳定,一定要在企业,各种保险也要交齐,那才算得上是“铁饭碗。” 如今南栖这个工作也算得上是铁饭碗了,虽然月薪不多,但是养活自己一个绰绰有余。 不过养家里这两只小猫就有些勉强了。 南栖是第一次养猫,什么问题都要问问郑笑笑,郑笑笑一股脑的推荐给了南栖一些猫咪零食和用品,本意是想让南栖挑挑拣拣买个几样,没想到南栖死脑筋的把所有东西都买回了家。 花光了她一个月的生活费。 如今距离时屿离开已经两月有余,外面的气温渐渐有所回升,原本在路面上的积雪开始消融,尽管有环卫马不停蹄的处理着,但也赶不上积雪消融的速度。 马路上湿漉漉的,尤其是不太好走的小路,融化了的雪并不是干净的,一旦走路不小心就能迸溅到后腿上面几个新鲜的泥点子。 南栖拎着在菜市场买回来的新鲜鸡胸肉,小心翼翼的靠墙走着,但是污泥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路过的车辆蹦到身上。 她叹了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时屿那边确实忙的不行,连南栖这种不太看新闻的人都能在新闻上面看到他的影子,两人的联系减少,有时候她和滕佳说的话都要比时屿多。 之前时屿在江城的时候南栖很悠闲,于是他们两个人能总是聊起天,现在南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回到家喂好小猫就瘫在床上睡了过去,没再有多余的精力和时屿说话。 今天南栖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自己的脏裤子扔进洗衣机里,换好了睡衣之后,将房间的窗户打开通风。 前几天她疏忽没有把客厅的窗户关上,小猫也是傻乎乎的在窗台上睡了一晚,吹了一晚上的风,第二天就开始拉肚子,偶尔还会呕吐,南栖急匆匆的去检查,才得知它得了急性肠胃炎。 今天在通风的时候,她特意把两只小猫关在了厨房,不让它们吹到冷风,虽然温度渐暖,但风吹在人的身上还是能感觉到凉意的。 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时屿,毕竟是自己的原因才导致这两只小猫生病,南栖多少有些心虚。 通风结束,南栖关上窗才放那两个可怜的被关进厨房的小家伙出来,小家伙好似闻到了肉的味道,开始顺着南栖的裤腿向上爬。 无论给它们买多贵的猫粮,它们最爱的还是淳朴的鸡胸肉,这两个月体型整整大了一圈之后,南栖才意识到它们好像有些过于肥胖了,开始控制起它们的饮食来。 她把两只小猫挨个抱了起来,在它们湿漉漉的鼻尖各亲了一口后才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这几天在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南栖因为英文不好耽误了工作,她的人缘不错,组长为她说了几句话,就有人怀疑她是通过走组长的后门进来的。 “南栖,那些流言蜚语你别太往心里去,咱们组女孩儿多,是非多,我知道你是个老实的人,她们说就任由她们说去吧,反正你身上也不会掉块肉。” 这是组长的原话。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这名组长既没有替她澄清她是走后门进来的这件事,也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话,就在几个人中间和稀泥。 组长越是不澄清,组员就越猜测南栖和组长的关系,南栖有些憋屈,但知道现在自己辩解也没有用,这群人是不会信的,干脆也选择沉默。 南栖想老老实实工作,可这份工作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工作的内容倒是简单,可和同事们的相处让她有些犯愁。 她才刚刚转正不久,她面试的是画师,可工作的内容却是最杂的,南栖反思,自己可能真的心比天高,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人也想参与到游戏制作里。 楼上传来零星动静,她动作停顿,而后转身三两步跑上楼。 空的,没有人。 是小猫,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上了楼在玩南栖的帽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 还以为是时屿回来了。 这段日子虽然两人各自忙碌,可想念也是时常有的,南栖在公司里发生的事情,她想着如果自己没有办法好好解决,就去求助一下时屿吧。 当初她说过不要时屿在工作上帮助自己,时屿真的就没有插手,南栖也没有和时屿抱怨自己的辛苦,可刚刚的兴奋做不得假。 她有些期待见到时屿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是时屿有些粘人,可这几日南栖不和时屿说话,时屿也很少回复,虽然知道时屿在忙,南栖还是有淡淡的失落感。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南栖想到忙碌的时屿,自己也稍微打起了一些精神,她站在打印机面前发呆,看着面前的打印机缓缓吐出重复的纸张,在心里想象自己是个流水线工人。 她的组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体型微胖,为了掩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带着个厚重的方框眼镜,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格子衫,看起来不像组长,像刚刚进公司打工的理工男。 南栖听人在背后议论过,组长这个人从小就不爱看书,学历也是花钱买下来的,根本就不近视,戴眼镜只是因为他闷骚。 那时候的她只在角落里默默竖起耳朵听着,如今自己成了那群人背后用言语消遣的对象。 组长姓何,大家都叫他老何,南栖没那个胆子这么叫他,一直叫他何组长。 他眯着眼睛对南栖笑,把手上的咖啡递给了她,“小南啊,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好?怎么这么没有精神?” 南栖淡淡的瞥了一眼,没有接过他手上递过来的咖啡,“睡好了,很有精神。” 身后这么多人看着,老何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把咖啡放在打印机一旁的桌子上,洒脱的道:“那些碎嘴子说的话你别当回事,好好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咱们组里我最看好你。” 南栖吐出一口气,整理好自己打印出来的文件,目不斜视的走了。 第197章 风言风语 她这样不给老何面子,老何也不生气,他脸上挂着笑,一脸满足的对着那些暗暗窥探过来的人扫视了一圈,见他们都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这才满意的离开。 那杯最普通不过的美式咖啡无人问津,它被遗忘在角落,直到有保洁路过,随手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这件事情在职场上来说只是个普通的事,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被人在背后议论过,成为在茶水间摸鱼时的消遣,确实不算棘手,但是人言可畏,南栖这几天还是被那些目光搞得心情不太好。 她这个部门负责游戏上架前期的宣传,没什么技术含量,大多数人都是和公司高层沾亲带故的,可她们就盯着南栖一个人说,归根结底因为南栖是个新人,且她的长相看起来就很好欺负,说话的声音也柔柔的。 如果她们真的将事情闹到了南栖面前还好说,南栖也并非真的柔弱,这个工作她也不是非要做不可,只不过她们大多数时间都在茶水间窃窃私语,没有闹到南栖这个正主面前。 只有极少部分的人确切的认为南栖真的是走了关系才进来的,多数的人都是看戏心态,她们工作无聊,嘴上就要说些什么,排遣自己的寂寞。 南栖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去找时屿,她询问了在职场待的更久的人——滕佳的意见。 滕佳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她打来了电话,“小南,需要我向你们公司的高层反映吗?如果你不喜欢她们,她们明天就会被调到别的部门。” “不...不用,我只是想问问你,如果你遇到了这种事情该怎么做呢?” 南栖虚心求教,她本以为会在滕佳那里学到什么,哪知滕佳沉吟了一会,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置之不理。” 她说起了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把那些在背后议论你的人调走,但我不能管住他们的嘴,刚开始我为老先生工作的时候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传出我是他包养的女人,还有一些声音说我是他的私生女,他才会把国内的权利放心的交给我。” 滕佳当然冤枉,她只是个领着薪水的打工人而已,她履历优秀,正经金融行业出身,老爷子看中她是因为她做事谨慎,很少意气用事,滕佳知道自己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被老爷子所欣赏的。 她做出过很多出色的成绩,也把老爷子国内的财产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些事情那些人都会看到,可还是有人在背后说滕佳,说她一个女人,一定是出卖了色相才会拥有这么大的权利。 滕佳刚开始还会被这些流言蜚语影响,现在早已看开了,他们说就任由他们去说,聪明的人不会信,信的人也并不重要,对她毫无影响。 “小南,有人在背后议论你,要么是闲的发慌,要么就是嫉妒,只要影响不到你的工作,你何必为了他们说的零星几句话让自己不开心?这并不值得。” 南栖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也心平气和的开始工作,不再理睬闲言碎语。 滕佳挂断了电话,转头就把南栖卖了,她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时屿。 时屿是在南栖下班的时候联系她的,南栖这几天因为工作上的那些杂事心情不好,决定充实一下自己的生活,今天下班之后她原本是打算去驾校报名驾照考试的,没想到在地铁站里接到了时屿的电话。 时屿已经忙到很少再和她打电话联系了,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南栖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她手忙脚乱的接通了电话,轻轻的把电话贴在了耳边。 第一句话就是,“我好想你。”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轻笑,“我也是。” 南栖坐在地铁站里的长椅上,晃动着双腿,“怎么今天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时屿的声音里带着些歉意,“抱歉,这几天太忙了,听滕佳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她怎么和你说了...也没有心情不好了,和她聊聊天之后心情好多了,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南栖从头到尾反思了一遍,让那些同事们胡乱猜测的源头就是她英语不好,这个公司的门槛确实很高,南栖那蹩脚的英语确实不太符合公司的招人标准。 所以才有人怀疑她是托关系进来的。 可面试南栖的那名人事部的同事很好说话,再加上这个部门确实缺少新鲜血液,她就这么进到了公司开始实习。 “这件事...是这样的...” 时屿听着南栖讲述前因后果,压下了嗓间的痒意,唐楚见状想为他倒杯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唐楚只能无声叹气。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时屿,他向南栖隐瞒受伤的这件事也很合理,估计是不想让南栖担心,可他的精神时好时坏,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好好休息的,而不是为南栖操心这些芝麻大的小事。 时屿的唇上已经失去了血色,他半靠在病床上,眸底有微红的血丝,正凝神听着南栖的声音。 前几日他出了车祸,警方断定是意外,但谁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人为的谋杀,那个撞上时屿车的货车司机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人,他长得很老实,但在警方过来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很重的酒气。 这是一个替罪羊,时屿心里清楚,他更清楚的是自己根本查不到这名替罪羊幕后之人。 想让他死的人很多,自从他的名字频繁出现在新闻上之后,谁都注意到了老爷子这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孙子,时屿的人查了很久才查到,这名替罪羊在几日前收到了一个海外账户的汇款。 海外账户。 时屿没有再查下去,不想让他继承老爷子企业的人太多,想让自己死的不止这一个。 他运气还算好,只是轻度的脑震荡,车窗碎裂溅起的玻璃划破了他的脖颈,看起来有些严重,实际上... 唐楚觉得,实际上这伤也不轻。 时屿的嗓子出现了问题,在昨天夜里才能堪堪开口说上几句话。 第198章 英语教学 “你别担心我啦,我现在已经想开了,和滕佳聊过天之后,我就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说我了,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时屿闭眼,“还好。” “真的还好吗,你的嗓子为什么这么哑?是感冒了嘛,还是昨晚又熬夜了,你就是这样,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时屿咧开嘴淡淡的笑,他艰难的喘了几口气,在唐楚担忧的目光中用手臂支起身子,“只是有些小感冒。” 唐楚用复杂的眼光看向时屿,时屿察觉到了,他冷冷的抬起眼睛给了唐楚一个警告的眼神。 唐楚虽然偶尔会和南栖说时屿的情况,但关于时屿出车祸的事,他守口如瓶,没想到自己的上司竟然这么不信任自己,他露出了个委屈的神色,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南栖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最近温度都变暖了,你怎么还会感冒,记得按时吃饭,不要熬夜,熬夜会让人降低抵抗力的。” 对于南栖的叮嘱,时屿并不厌烦,他耐心的听着南栖的话,身体上的痛意逐渐被一股暖流所取代。 在南栖数落完他之后,他才柔声开口,“想亲你。” 什么话! 南栖下意识的睁大眼睛向四周看了看,而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打电话,不会有人听到声音,然后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 她的脸红了红,“你怎么只想着这种事情啊,你身边没有人在吧?” 时屿抬眸,又低头,“没有。” “那等我放假了,去找你玩好不好?” 时屿还没想出拒绝的理由,南栖就改了口,“算了,我还是等你回来找我吧,你说过江城那边很危险的,我还是不过去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添麻烦,但危险是真的,他抬手用指尖轻轻碰了下颈间还缠着纱布的伤口,还有些痛。 懂事的人都是要受委屈的,南栖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失落,时屿心中酸软,“不忙了就回去看你,好不好?” 等伤口好了再回去,不能被她发现。 南栖当然是应好,两人又聊了一会,南栖担心时屿的身体主动要求挂断电话,“你一定记得要好好休息哦,有事情我们微信聊吧。” 在挂断电话之前,时屿问她,“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吗?” 南栖动了动唇,听着时屿继续道:“我想帮我的女朋友做些事情,好吗?” 她笑了下,“好呀,谢谢你。” 时屿不是个会以权压人的人,他为南栖安排了一个老师,南栖大学四年的英语成绩确实不太好,现在已经退化到高中水平了,若想流利的和外国人说话的确有些困难。 南栖不知道时屿为自己安排的英文教习老师是什么人,但看得出来是一位严师,每天下午下班之后她都会按时去补习老师那里报到。 补习老师是开摄影工作室的,她是个法国人,自称芙丽,她看起来五十多岁,一头白丝从不掩盖,整齐的梳在耳后。 岁月的痕迹让她的身上增添了一份优雅,她很喜欢南栖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每天尽职尽责的为南栖巩固知识。 南栖的词汇量不行,她便让南栖先从背词开始,她是个温柔的人,但在教学上并不温柔,南栖每天都要背到很晚才回家,直到每个单词都通过考验后才能离开芙丽女士的工作室。 芙丽的优雅是与生俱来的,此刻她慢慢的品尝着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看着桌子对面奋笔疾书的南栖,满意的点点头。 “今天就上到这里吧。” 这是南栖参加英语补习的第十七天。 天气又回温了不少,南栖脱下了厚重的外套,穿着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单衣,因为要看书,所以她将所有的头发全都扎了起来,在脑后扎了个蓬松的丸子头。 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听到自己可以提前下课,南栖停下了笔,“您是有事情要离开吗?我可以自己在这里学习。” 芙丽捂着唇笑,“这几天你太辛苦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个觉,瞧,你的黑眼圈让我想到了你们国家的珍稀动物,熊猫。” 南栖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哦。” “我们女人要在意的不只是学识,还有那张漂亮的脸蛋,你长得多么可爱,像年画上面的娃娃,如果不好好保养,皮肤会变得苍老的。” 芙丽是个典范,她每天晚上十点睡觉,早上天没亮就醒来先喝一杯温水,然后做一个小时的空腹有氧才收拾自己出门上班。 南栖佩服她的毅力,不过佩服归佩服,她懒得不行,这辈子也不会为了维持体重做早起运动这种事。 芙丽抬手检查南栖默写的单词,“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美貌也是女人的一部分,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它甚至比一个人的学识更加重要,哦,抱歉,向你灌输了不太正确的思想。” 南栖摇摇头,“您长得很美。” 芙丽女士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她靠着美貌嫁给了一名企业家,用老公的钱开了这家工作室,每天悠闲的做着老板,她一直告诉南栖,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嫁给一个有钱人,而不是和那个一穷二白的初恋私奔。 她曾站在人生的岔路口选择过,最后她选择了自己的现任老公,他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美色才爱上自己的,不过没关系,美貌也是自己的一部分,这没什么可耻的。 她轻叹,“可我终究会老。” 他的老公最近也开始频繁的和年轻美丽的女人联系。 她笑着看向南栖,“我觉得时先生不像我老公那样庸俗的人,他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的美貌,因为在这几天的相处中,连我这样刻薄的人都有些喜欢你了。” 她双手合十,漂亮的瞳孔注视着南栖,“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宝宝会有多可爱。” 南栖的脸热了热,“芙丽女士,我还没有结婚。” 芙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吗?” 可时先生之前打电话来,明明说的是让自己照看一下他的妻子。 第199章 出轨的李先生 她暧昧的笑了下,“原来是这样。” 她善意的打量南栖,“好了,今天的教学结束,聊天也就此结束,你该回去了,希望你回去之后能好好的睡觉,不要再让熊猫眼持续下去了,好吗?” 南栖的失眠有一部分出原因来自于芙丽,她太过严格,让她想起高考的时候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当然面对这样一位优雅的女士,南栖不会说出自己失眠的真正原因,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好的,明天见。” 芙丽轻轻摇头,“不,我想你明天也同样需要休息,我们在后天再见的时候希望你能光彩照人。” 她的中文说的很好,普通话极其标准,遣词造句之间看不出她只在这个国家生活了五年,她该严厉的时候严厉,但也很会照顾人。 南栖得到了一天假期。 她心里一暖,“好,谢谢。” 芙丽女士的工作室是一个整整有三层楼高的店铺,店铺的位置不错,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左右都是一些摄影机构,走远一些还有一排酒吧,不过她这工作室的客人很少,南栖每天只能见到零星几个客人。 芙丽女士也说过,她开这个工作室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她曾经还和南栖开过玩笑,以时屿的财富,南栖也可以开个类似的工作室打发时间,自己做老板,每天悠闲生活,喝喝茶种个花之类的。 南栖有些小小的心动,她内心还是比较喜欢不劳而获的。 走出工作室后,南栖正想拿出手机在打车软件上面叫车,app还没有打开面前就停了一辆车,南栖抬眸看去,是只见过一面的芙丽女士的丈夫,李先生。 他打着领带,眼神深邃而锐利,像是刚刚从公司回来,芙丽的老公自然不是一般人,南栖不知道他具体是做什么的,但他身上散发着一股从容与自信的气场。 总之看起来就很有钱。 他微微颔首和南栖打了个招呼,“去哪,我叫司机送你。” 南栖不好意思的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芙丽女士在里面呢。” 芙丽喜欢南栖这么称呼她,南栖之前叫她老师,她还有些不习惯。 最后南栖还是在李先生的目光下半推半就的上了车,他送南栖回家当然不是出于对她的担忧,这一切都还要看拜托自己的妻子教南栖英语那人的面子。 南栖回到家脱掉衣服,第一件事就是冲了个热水澡。 身体在碰到微烫的热水时,血液的流动开始加快,连指尖都有种发胀的感觉,南栖在热水下打了个哈欠。 芙丽女士说的对,她确实需要充足的休息了。 今早她给时屿发了消息,问他的感冒怎么样,时屿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南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这个病生得也太久了吧。 按照时屿的性格,如果真生了什么不好治愈的病也是有可能瞒着她的。 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差,大半来自自己的英语教习,剩下的小半就是对时屿的担忧了。 浴室里热气朦胧,南栖伸出还挂着水珠的手指,在挂满了雾气的玻璃上面写下了时屿两个字。 盯着这两个字发呆了一会儿,她又抬手遮掩似的,将这两个字涂涂抹抹,之后擦干身体,钻进了被子里。 刚刚洗完热水澡的这段时间是最佳的睡眠时间,躺在床上的南栖没有胡思乱想,她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南栖的气色难得的变好了一点,这几日她面上疲惫,尚有良心的同事们以为她是因为他们在茶水间说的那些话影响了她,最近也不在角落嘀嘀咕咕了。 南栖上班的闲暇时间都在复习着单词,她哪里还有闲心去想那些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今天她容光焕发,因为早上很精神,还画了个淡妆,隔壁工位的小蓉还一脸好奇的问她,“你怎么了,遇到什么喜事了。” 南栖打开电脑回以一笑,“睡得不错。” 老何这几天被调到外地出差了,南栖也清静了一段时间,她把宣传物料都收集齐全,逐一核对,开始慢慢的沉浸到工作中。 小蓉耸耸肩,托着腮开始摸鱼。 南栖今天不用去复习英语还有些不习惯,她已经逐渐习惯生活的每分每刻都被事情占满,不算累,倒是很充实。 今天下班有时间,她本想叫上郑笑笑一起去看电影,可郑笑笑一反常态。 [在忙。] 南栖问她在忙什么,她也不说,神神秘秘的。 郑笑笑不出来,南栖下班之后一个人去商场里慢吞吞的闲逛,她走进了一家女装店,在推销员巧舌如簧之下差点掏出手机付账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她收起手机,“那个...我有点事,改天再来哈。” 说罢她就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南栖见到了芙丽的丈夫。 她只知道她的丈夫姓李,其他的关于他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刚刚一时冲动偷溜出去跟着他,是因为南栖发现他的身边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那个女人看起来身量很高,比南栖差不多高了半个头,身材匀称,还烫着一头大波浪卷发。 南栖原本以为芙丽是在杞人忧天,因为她并不觉得李先生那样的人会做出出轨的事情来,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别人家的家事,南栖也没有权利插手,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机想拍照,但是转念一想,拍照了又怎么样呢?给芙丽女士看吗? 那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南栖虽然想着不要插手此事,可当他们两个继续往商场商城走时,她又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他们两个坐直梯,南栖就在不远处的扶梯偷偷的跟上去。 南栖看到他们两个去了商场顶层,那里卖的东西价格都不便宜,都是一些珠宝首饰,大多数都需要预定,等个几个月工期才能拿到。 他们去了一家戒指店,南栖屏住呼吸,心里想着李先生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200章 是误会 李先生竟然给他的小情人买戒指,南栖心里一边为优雅漂亮的芙丽愤愤不平,一边不可避免的为她感到悲哀。 还是不要让芙丽女士知道了,她心中不也隐隐有李先生出轨了的猜测吗? 要是把今天看到的和她说了,坐实了她的猜测,她不知道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洒脱,可如果不告诉她,那自己算不算李先生的共犯。 南栖觉得自己今天就不应该出门,看到了不该看的,让她真的有些左右为难了。 爱情让人盲目,芙丽女士虽然嘴上说着她接近自己的丈夫是为了钱,但说起丈夫身边出现的漂亮女孩眼神还是不免有些落寞。 南栖觉得这么多年的相处,她也一定是爱着李先生的吧。 她没有了再看下去的兴趣,一个男人和情人逛街有什么好看的?她叹了口气,正想离开,就见李先生身边那个漂亮女人把店里的一个戒指拿了出来,令人说了什么,最后她喜笑颜开的对李先生鞠了个躬。 南栖顿住了脚步,觉得有些不对,哪有情人会给自己的金主鞠躬的。 南栖其实很害怕自己多管闲事,好心办了坏事,可她真心的喜欢芙丽女士,那个长辈严苛但也温柔,在自己露出难过表情的时候,南栖甚至想抱抱她。 隔天南栖去芙丽的工作室补习英语的时候,她发现芙丽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手机。 她的头发一如往常的挽起,梳理的干净利落,那张充满异国风情的脸上,头一次有了出神的迹象,南栖犹豫了一会,开口道:“芙丽女士,您怎么了?” 芙丽嘴角翘起,她摇头,“我出神了,因为知道了一件让人难过的事。” 南栖心中的警钟敲响,她试探性的问道,“是什么事呢?我可以知道吗,芙丽女士您要知道...有些难过的话说出来要比憋在心里好多了。” 芙丽端起咖啡杯轻抿,“你们国家有句话,叫做家丑不可外扬。” 芙丽这边还在措辞,南栖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她心脏扑通扑通跳,“芙丽女士,我可能有些冒犯了,请你原谅我,您是因为李先生的事而感到难过吗?” 芙丽拿着咖啡杯的手一顿,她悠悠的叹气,“女人不该将整颗心都放在男人身上,否则...” 否则什么,她没有说。 手里这套咖啡杯还是她的丈夫送的,她背井离乡跟着自己的丈夫来到了他的国家,克服了很多困难,这个国家的饮食她不喜欢,丈夫也不强求,就找了会做法餐的厨师来。 知道她喜欢喝咖啡,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送一套价值不菲的咖啡杯,芙丽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泡在了蜜糖罐子里,之前选择了这个男人并没有错。 可她还是错了,她并不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她或许为了这个工作室和自己名下的财产,不会和丈夫离婚。 她为丈夫的出轨而感到难过,但气愤之余,同样也舍不得自己的钱财。 芙丽从不掩饰,她就是个虚荣且贪心的女人。 可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还是让她知道了丈夫的事后而感到难过。 她看着南栖,“你知道些什么?” 南栖动了动唇,“我昨天在商场看到了李先生,他身边还有个女人。” 芙丽愣神,镇定道:“原来是这样。” 南栖放下手中的笔,“我看到他们进了一家卖戒指的店,我跟了上去。” “够了,小南栖,我们不该为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 芙丽不想让南栖再说下去了。 南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可看到这样伤心的芙丽,她还是舒了口气告诉了芙丽女士真相。 昨天在李先生和他的情人离开之后,南栖不知道在角落里想了什么,抬脚也走进了那家戒指店。 她昨天的精神不错,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的是时屿送给她的衣服,她平时不太看重品牌,可柜员眼尖,知道这身衣服的价格不菲,以为自己要来大单了,殷勤的走上前,“你好,女士需要些什么?” 南栖第一次进这种店难免有些不自在,她佯装镇定,“看看戒指。” 柜员将她引至店里的戒指展示架,南栖假装在那些镶嵌着宝石的戒指上看了一会儿,淡淡的评价了一句,“俗。” 柜员第一次接待这样的人,她有些汗流浃背,“那女士,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呢?我们的珠宝品牌源自法国,在国内外都备受欢迎,如果不喜欢戒指,您可以看看这边的红宝石项链,很配您的气质呢。” 南栖的视线在店里转了一圈儿,然后目光定在了一个单独展示柜的戒指上。 刚刚如果她没有看错,李先生和他旁边的女人应该是站在这个展示架前。 “这个倒是不错。” 这是一个戒指,漂亮的宝石镶嵌在戒面上,透露着低调奢华,南栖说不出这颗宝石的名字,可她心中知道这个戒指的价格不会便宜。 柜员婉转的建议,“女士,你还年轻,这个戒指不太适合你,这个戒指名为永恒之爱,适合年长的女士佩戴。” 年长的女士? 南栖的眼神瞥向柜员,柜员还在说,“况且这个戒指已经被定出去了,刚刚顾客还和我们的设计师来了这里,确认最后的细节,这戒指全国只有一个,女士你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款式?” 南栖心中了然,“不了。” 南栖和芙丽说起这些的时候,芙丽脸上的震惊毫不掩饰。 南栖最后总结了一句,“所以我觉得李先生身边的那个女孩应该是戒指的设计师,这个戒指应该是给您买的,芙丽女士,您要不要想想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纪念日,或者是不是您的生日快到了?” 芙丽轻叹,“再过半个月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原来...是我误会了他。” “李先生应该是想给您一个惊喜,不好意思芙丽女士,让您少了一份惊喜。” “不,当然不会。”芙丽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起身抱了抱南栖,“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是个好孩子,如果没有你,我将会继续误会我的丈夫。” 第201章 尴尬 比起惊喜,南栖让芙丽这些天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 南栖安慰她,“李先生应该不知道您误会了他,否则一定不会让误会这么继续下去的,他买的那个戒指我看了,超级贵,他一定很爱你。” 南栖的话说得真心实意,让芙丽展现了笑颜。 解开了芙丽女士和李先生的误会,南栖心里松了口气。 芙丽越看南栖越喜欢,她承诺南栖,她最近如果有困难可以来找自己寻求帮助。 她知道南栖是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女孩,可就算如此面前的这个女孩也并不消极,面上常常带着温软的笑,芙丽心中对她的疼惜更多了些。 南栖也不推辞,“好呀。” 南栖也没什么忙要她帮,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隔天去上班的时候,南栖见到了一个讨厌的人,老何出差回来了,他带着从外地买回来的伴手礼,正在给共事的组员分发着,见到南栖后,他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点。 “南栖,这是你的。” 这份伴手礼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有南栖没有理由推辞,她随手把老何递给自己的一盒酥饼拿到手里,放到了桌面上。 她面上公事公办的,“谢谢何组长。” 老何呵呵的笑,“说什么谢不谢的。” 南栖被恶心到了,偷偷翻了个白眼。 她这几天恶补了英语并不是没有作用的。 刚开始是一个面向海外市场的宣传物料,上面是全英文的,用翻译软件大部分翻译出来的文字是错的,小蓉急的到处找人帮忙。 可大多数人要么就是太忙,要么就是无能为力,南栖放下手中的事,犹豫的开了口,“要不让我来吧。” 小蓉顿了下,怕伤害到南栖的自尊心,“你可以吗?” 南栖笑了下,“试试嘛,前阵子我找了位英语老师补习了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小蓉半信半疑的放手让南栖帮自己的忙,她坐在南栖旁边,看着南栖一点一点的翻译上面的错别字,心中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想到要去补英语?学的还挺快的,和前几天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抱歉。” 小蓉小心翼翼的打量南栖的神色,南栖面色如常,随口道:“勤能补拙嘛。” 小蓉尴尬的挠了挠鼻尖,“是哈。” 这件事情让小蓉对南栖改观了一点,办公室的风向说变就变,大家都说南栖是靠着走老何的关系才进来的,小蓉这个正正经经大学毕业面试进来的人自然会对南栖产生一些芥蒂。 不过今天这件事情让她发现南栖跟自己想象的人并不一样,还挺热心的。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小蓉给南栖买了一杯奶茶,是隔壁商场里一个很出名的牌子,价格也不算便宜,算是聊表心意了。 她看着南栖自然的把奶茶接过,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今天我们下班要晚一点,有合作公司的人来这边视察,好像是一个职位很高的人呢。” 南栖看着大家凌乱的桌面,“视察...不用收拾一下吗?” “哎呀,不用的,我们就做做样子而已,再怎么检查也查不到我们这个小部门。” 南栖点头,“原来是这样,谢谢啦。” “不用谢,就算我不说,过一会儿我们的大群里也会通知延迟下班的,就是不知道延迟这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加班费了,我还和朋友约好去吃烤肉呢。” 小蓉托着腮,歉意道:“南栖...这几天的事情不好意思哦,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南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算小蓉和自己道歉,她也没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几天和芙丽女士的相处让她心态莫名的平和,不会再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 这也算是一种成长吧。 “没什么。” 南栖咽下嗓子里的珍珠,“本来也是我能力问题才让大家怀疑的嘛。” 她嘴上那么说,脸上没有一丝羞愧的神色,小蓉佩服她,叹了口气后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了。 晚些时候南栖果然收到了群里的通知,让全体人员延迟一个小时下班,当然是有加班费的,芙丽女士今天有事情没有时间授课了,今天的补习取消,所以南栖也没有什么事,干脆坐在自己工位上发呆。 零零散散的工作怎么做也做不完,南栖刚来这里工作不久,做的事情是最杂的,她慢吞吞的站起身,拿着文件去打印机旁打印。 打印机的位置和他们组外的过道挨得很近,南栖眯着眼睛,看着一个熟悉的人被众人簇拥着走来。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声音也清晰的传来这里,正无所事事准备下班的组员们坐直了身体,好奇的向外面张望。 南栖将手里的文件摆整齐,和李先生对上了视线。 原来今天来公司视察的人是他。 毕竟因为芙丽女士两人有过几面之缘,现在装作不认识也不好,南栖向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属于打工人的公式化笑容。 哪知他脚步一顿,竟然径直向她走去,站在了她的面前。 “李先生?” 南栖一发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跟在李先生身后的人打量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身份。 李先生微微颔首,“什么时候下班?” 南栖顿了一下,“应该...一会就下班了吧,能在这里遇到真的好巧啊,哈哈。” 南栖干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李先生看了一眼手表皱眉,“不巧,我就是来这里找你的,芙丽听说你在这家公司上班,让我顺便邀请你去家里吃饭。” 南栖听到了身后的吸气声,她有些尴尬,知道那些同事又要乱想了。 “那...那好的。” 李先生身后的人南栖认识,是公司的副总,他给南栖使眼色,朝她摆了摆手,“那你就先下班和李总回去吧,去吧。” 南栖愣愣的点头,“知道了。” 南栖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下回到自己工位上,拿好自己的包和外套跟着李先生离开了。 脸色最难看的应该是老何。 第202章 干女儿 小蓉压低了声音和身边的人嘀嘀咕咕,“看到钱副总对那个男人的态度了吗?估计就是过来视察的人,他竟然和南栖认识。” 阴差阳错的,李先生这个行为让南栖的新同事们不再以为她是走关系才进到这个公司上班的。 她认识那样的人,关系好到可以邀请到家里吃饭,有什么必要一定要走一个区区组长的关系,进这个没有太多存在感的部门当一个小职员呢。 有人附和着她,“就是啊...算了,别说了,也就南栖心宽,要是换个心眼小的知道我们这么在背后议论她,不得找人全把我们都开了?她要走关系至于在我们这破地方上班吗。” 小蓉耸肩,“谁知道呢,看老何那个脸色,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有部分人心如明镜似的,老何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骚扰了,他就是想让南栖变成孤立无援的地步,欺负人家小姑娘。 李先生带着南栖上了车,南栖有些局促不安,明明和自己的爸爸是一个年纪,但他身上没有任何长辈的感觉。 李先生这个人气场太强,她总有种自己即将要被审问的错觉,总之就是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李先生的目光确实带着审视,不过没什么恶意,他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自然察觉到了南栖的不自在。 他收回视线,“你和芙丽的关系很好。” 关系很好....的确是这样的。 可南栖总不能告诉李先生,说是自己帮芙丽解除了他出轨的误会两个人的关系才好起来的。 芙丽对南栖来说是一个很值得尊敬的长辈,她从来没想过让对方帮助自己什么,那件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但芙丽这辈子和李先生都未曾有过一个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心中突然涌现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由李先生在现在和南栖说了出来,南栖心里震惊,第一个反应便是不知所措。 “干女儿?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怪不得李先生一脸严肃的问她和芙丽女士的关系怎么会这么好。 南栖下意识发举动是拒绝,她摇了摇头,还没有说话,李先生就开口打断了她,“想说什么就和芙丽去说吧,我支持她的决定,她也不会勉强你。” 南栖有些心慌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是芙丽想了很久的,她知道南栖失去了双亲,心中本就疼爱她,今天让自己的丈夫把南栖叫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芙丽和李先生的家在一个位置安静的独栋别墅,南栖下了车,戴着围裙的芙丽推开了门对南栖展露了一个热情的笑容。 “欢迎你来这里做客。” 芙丽为她准备了家乡的法国菜,由她亲自下的厨,南栖换好拖鞋进来的时候芙丽正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别墅里有两个佣人,此刻正在厨房边看着芙丽,防止她因为意外烫伤,并没有对她做的菜插手。 芙丽这个人就算在做着充满烟火气的事时,姿态也是优雅的,她用木勺搅动着锅里的食物,热气满溢。 南栖站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向厨房里望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芙丽微笑,“好姑娘,在那里等我就好了,我想让你尝尝地道的法国料理。” 她没有提想认南栖做干女儿的事,南栖也不好先说出来,她在厨房陪着芙丽女士说话。 芙丽在忙着制作最后一道菜品,这是一道奶油炖鸡,厨房里蔓延着浓郁的香味,在最后的收汁阶段芙丽突然感叹一声。 “时先生把你送到我这里,说你是一个漂亮活泼讨人喜爱的孩子,他说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事实上他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个值得让人喜欢的人。” 南栖这几天的刻苦她都看在眼里,她为已经色香味俱全的奶油炖鸡撒上欧芹碎,一边笑着,“昨天晚上我突然想认你做干女儿,我想,虽然我没有孩子,但身边有你这个小辈在,也算能弥补我和我丈夫没有后代的遗憾了。” 南栖温温柔柔的也跟着笑,“谢谢您喜欢我,但是...” “不要有压力,孩子,刚刚我和时先生通了一个电话,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他说你不会想这样的,好孩子,我不想勉强你,至少闲暇的时候你可以在这边走动,陪我说说话。” “当然可以了,我也很喜欢您。” 时屿很了解南栖,南栖确实不想再多出一个“妈妈”,至于原因,她自己也别别扭扭的,或许芙丽女士是因为她失去了父母而心疼自己,可南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份关爱。 她很想念爸爸妈妈,同样也会永远的记住他们。 南栖也明白时屿为什么把自己介绍给芙丽女士了,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事情或许是巧合,但南栖也意识到了李先生的身份并不一般,连公司的副总面对他都下意识的放低姿态。 原本只以为是简单的一个英语补习而已,她真的没想到时屿会想的这么长远,时屿已经不是那个需要照顾的人了,他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给她铺了很稳的一段路。 芙丽女士的手保养的很漂亮,她不是个为丈夫洗手做羹汤的女人,是因为南栖今天来家里做客,她才亲自下厨。 见到餐桌上丰盛的菜色,连平时面色严肃的李先生都不免的露出一抹笑来。 “芙丽,很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 芙丽为李先生盛了一碗蔬菜汤,“那你今天可要好好品尝了。” 她难得俏皮的对南栖眨眼,“请品尝,不要客气。” 这顿饭南栖吃的很轻松,在晚餐结束过后,芙丽把自己烤好的饼干打包好让南栖带走。 南栖临走前,芙丽倾身拥抱了她,在她耳边说,“明天见,可爱的小姑娘。” 南栖离开芙丽的别墅后还有些像是在梦中,她就这么和李先生熟络了起来,在饭桌上她们说了很多的话,李先生像在聊着寻常琐事的样子,询问着南栖工作的细节。 所以她在回家的路上没忍住,搜起了李先生的过往履历。 看到那满满一串介绍,她深吸了一口气,怪她不懂政界的事情,这个李先生竟然这么厉害。 第203章 我们不要分手哦 南栖拎着芙丽送给自己的饼干回了家,这种内里湿软的曲奇饼干散发着浓郁的黄油香味,她把饼干放到餐桌上,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手链出神。 刚刚的那一顿饭,让她意识到了一件事,她觉得自己好像和时屿已经渐行渐远了,当然,她想的不是感情方面,两个人的关系一如以往的好。 可是时屿向上走的脚步太快了,南栖知道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就算再怎么样努力工作,也不会做到时屿那个层级的。 李先生看在她的面子上给了她好脸色,又因为芙丽喜欢她愿意在她面前耐着性子微笑。 如果不是时屿,她再怎么样都不会到那样人家去吃上一顿饭的。 这不是简单的一顿饭,时屿是在帮她拓展人脉。 当初南栖不想让时屿帮助自己,一方面觉得自己不该事事都依靠他,一方面又想锻炼一下自己,因为一旦让时屿插手帮忙,她接下来的生活事事都会有时屿的影子。 她想变得独立一点,至少要让自己会做些什么,城市里高强度的工作让她不适应新同事们在背后的指指点点,把自己当成茶余饭后的消遣,前几天她主动和滕佳谈心,又何尝不是让时屿插手呢。 南栖觉得自己之前想要独立的想法没有错,防患于未然嘛,假如有一天她和时屿分手了,那她也没有理由再去寻求滕佳的帮助,那时候身边没有人帮忙,孤立无援的状态下她该怎么办? 就当是提前锻炼一下自己了,可没想到借着英语补习的事情,时屿还是在隐晦的帮着自己。 她有些郁闷。 可又说不清原由的,南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时屿,他们两个还没在一起多久,她就为分手之后的生活做准备了,这不太对。 可事实上南栖不是对时屿没有信心,她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她从小就不是一个专一的人,玩了几天的玩具看的腻了,就随手扔在一边给哥哥玩,或者是送给邻居家的小丫头,总之就是不会再被她拿到手里。 吃过的饭吃到腻后就不会再吃,连听到这道菜的名字都会觉得有些恶心。 微信的头像每隔几天就要换一个,手机的壁纸也是,总是看腻了就换,郑笑笑还说过她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不过时屿也不是个冰冷的物件,他是个人。 南栖反思了一下,自己确实不该想的这么消极。 她和时屿说过,说他们会永远在一起,那不是甜言蜜语,那时的南栖真的下定了决心,可当时屿不在时,她又总是多想一些。 她喜欢时屿,但相比于喜欢,她更加自私一点,连分手之后的退路都已经想好了,可事实上她并没有做到真正的独立,也没有真的学到什么东西,从她选择和滕佳聊天,说起工作时的郁闷事时,她就已经默认了她不能一个人面对这些。 可她还能和谁说呢。 时屿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女朋友正在患得患失,他正在车里和李先生通着电话,电话结束后唐楚将围巾递了上来。 “时总,你确定你要这么上去?” 南栖在芙丽女士家吃晚餐的时候,时屿和唐楚已经在来海市的飞机上了。 他们刚刚到了公寓的楼下,时屿脖颈上的伤口还没好,只能拿围巾掩盖,可唐楚觉得南栖也不是傻子,时屿总不能在家里一直戴着围巾吧。 早晚会露馅的。 这是唐楚第一次来海市,他跟着时屿到了南栖家楼下,却没准备跟着去。 直到时屿带着围巾下了车,那双清冷的眸子正斜斜的盯着他时,唐楚才有些奇怪的降下车窗,“时总?” “嗯。” 时屿开口,“酒店订好了吗?” 唐楚突然感觉到心里暖暖的,这还是时屿第一次这么关心自己,“还没呢时总,我刚才在网上看了这附近的酒店都有空房,所以不急的。” 时屿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走,唐楚的心里越来越觉得疑惑,时屿闭眼,开口道:“你跟我上去,我那有两间房。” 唐楚想要推辞,“不太方便吧时总,两间房,我们三个人也住不开,况且还有个女孩子...好的时总。” 唐楚转变了口风,“那我先去停车。” 唐楚去找地方停车了,时屿先一步上了楼,他先是敲了一会儿门,没人应声才拿出了钥匙拧开大门门锁。 两只吃的圆滚滚的小猫率先迎了过来,或许是因为好久没见到时屿了,他身上的气味有些陌生,并没有像扑到南栖身上那样扑过去,而是站在原地好奇的看向来人。 时屿蹲下身,用微凉的手的点了点两只小猫的脑袋,“妈妈呢?” 这两只小猫被南栖改了名字,活泼的叫圆圆,那个不太活泼,刚开始生了病的叫满满。 刚开始改名字的时候时屿还有些意见,他问南栖,“栖栖和小屿不好听吗?” 南栖支支吾吾的,倒不能说是不好听,主要是她没办法和郑笑笑介绍这两只小猫的名字,一定会被郑笑笑嘲笑的。 更何况在家里叫小屿...总感觉怪怪的。 总之南栖强势的把这两只小猫改了名字,时屿不在身边,就算反对也没什么用,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圆圆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时屿,之后它好像认出了他,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指节。 时屿低低的笑,“怎么长得那么快?” 这几个月,它们两个长得要比时屿的手掌都大了不少,除了猫粮,南栖总是买肉煮给它们吃,个头长了不说,连肚子也吃的圆溜溜的。 楼上传来了脚步声,随后南栖在楼梯口探头向下看去,看到来人后她扬起嘴角,穿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跑下了楼梯,“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她刚去洗了澡,身上还带着水汽,头发也是囫囵用毛巾包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擦干就见到了时屿。 她扑到他身上,眉眼是带着笑的,她说,“时屿,我们不要分手哦。” 第204章 电灯泡 好久没见面,这次两人相见的场景和时屿想象的不太一样。 南栖是个很会甜言蜜语的人,她要是有事求时屿,又或是有事情想让他帮忙,就会用甜腻腻的声音磨着他,非要他答应。 尽管时屿知道这并非南栖本性,但也还是抗拒不了南栖突如其来的撒娇,就算是有些过分的事情,时屿也会因为南栖眼巴巴的请求而答应。 尤其是久别重逢的时候,南栖总会难得的撒娇一会,这次两人分开的足够久,这几个月时屿想念南栖,前段时间因为身上的伤不愿意让南栖担忧,一直强忍着没来见她。 两人见到的第一面南栖突如其来的说了这种话,让时屿诧异了一瞬,随即他失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怎么了,是有人和你说些什么了吗?” 周婕又找她了? 可这说不通,周婕身边有他的人盯着,平时的举动他应该知道才对,再加上南栖逐渐和李先生有了联系,周婕想动她还没那么简单。 她刚刚去和那一家人吃饭了...可无论是芙丽又或是她的丈夫都不会是像和南栖说些什么的人。 时屿轻轻皱眉,“南栖?” 南栖摇了摇头,“没人和我说什么啊。” 她拉着时屿走进房间,“还站在门口干嘛?这是你的家,你都不认识啦?” 时屿没有顺着南栖的话说下去,“为什么跟我说不要分手?没人和你说些什么,那就是做了什么了。” 时屿派人监视着周婕,但对于南栖只有滕佳偶尔的照料,时屿并不想紧紧的看着南栖,因为这份关切对南栖来说是一种束缚,这和监视没什么两样。 所以时屿只知道南栖大概做了什么,这些都是从滕佳嘴里知晓的,南栖不告诉滕佳的事情,时屿丝毫不知。 南栖不会莫名其妙的和他说这种话的...有人欺负她了? 他略一皱眉,把南栖拽到自己怀里,南栖也不挣扎,乖乖的坐好,“你这次回来能住多久呀,之前你给我买了那么多生日礼物,我都拆好了,你说我把这些礼物拆完,你就会从江城回来的。” 时屿的声音带着些歉意,“还要一段时间,最多一个月,好吗?” 他把南栖的手拢在手心里,“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和我说不要分手?” 南栖才不会把自己发散的思维告诉时屿,时屿一定会生气的,她摇了摇头,“没想什么呀。” 她托起时屿的脸,“感觉你变了样子。” 看起来没以前瘦弱了,肤色也黑了一点,估计不常在办公室里待着,大多数时间应该在外面。 又在他领口上嗅了嗅,“还有烟味,你抽烟?” 时屿否认,“来这之前参加了一个饭局,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过来了。” 南栖轻描淡写的,“哦,这么急呀。” 时屿声音含笑,“嗯,急着见你。” 很奇怪,时屿明明没说什么,南栖心里那抹不安就这么被抚平了。 “其实也没什么。” 南栖的声音低低的,“就...就是芙丽女士那件事情,谢谢你啊,她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愿意教我的,你和李先生的工作都是同一领域的,是不是给了李先生什么好处?他才愿意...” 时屿听懂南栖的意思了,他好像也明白了南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说了那一句话,他打断了南栖,先是回答了自己进门时南栖问的第一个问题,“不分手。” 在南栖怔愣的时候,告诉她,“合作而已,说不上被他收了什么好处,芙丽给我打电话,她说她很喜欢你,想要让你成为她的干女儿,这是我无论付出多少好处都做不到的东西,南栖,别怀疑你自己。” 南栖是个值得让人喜爱的人。 南栖的嘴翘了起来,“这样哦。” 见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时屿才开口,“唐楚和我一起来了,方便让他住在这里吗?” “啊?”南栖从时屿的身上站了起来,“当然可以,不过他人呢?” 唐楚早早的就停好了车上了楼,不过他想着时屿和南栖好久没见了,一定正浓情蜜意呢,他贸然敲门是不是不太好,索性给时屿发了个消息,然后蹲在门口开始等着。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巨大的电灯泡。 和自己女朋友出门的时候,他也总是会叫上朋友一起,贯彻着人多热闹的原则,有时候连看电影都是三个人一起看。 现在唐楚终于懂了,自己那个朋友为什么那么抗拒和他女朋友一起出门玩了,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她。 当初的朋友,现在的自己。 唐楚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他想着自己不会在门口蹲上一两个小时才会时屿想起来吧,亏他以为时屿转了性子,突然关爱起下属了,还贴心的问自己订没订酒店,原来是把自己当成工具人了。 他心中腹诽着自己的上司,下一秒紧闭着的门就被拉开了,他做了亏心事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坐在了地上,抬眸和时屿那双冷凝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时屿眼神凉凉的,启唇道:“你在骂我。” 唐楚心里一惊,心里想着时屿现在都已经会读心了吗?可事实上他这个人心里想着什么都会在面上表现出来,没有意识到现在脸上的表情狰狞极了。 像在骂人,还骂的很难听。 时屿没有在意这点,他侧过身子让唐楚进来,“怎么不敲门?” 唐楚站起身,拿着自己的公文包,解释道:“怕打扰你和嫂子,万一嫂子不想有人打扰呢。” 时屿就像是变了个人,在公司的那种冷清和距离感通通都消失不见,他难得的对唐楚扯出一个笑容,不过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阴冷,“别见外,你和她不是总联系么?关系应该不错。” 唐楚心里一个咯噔,“还...还好。” 他进了门,南栖打了个招呼,“打扰了嫂子,附近的酒店都没有空房间了。” 南栖把想要闯出门的两只小猫按住,“原来是这样,快进来吧,今天你住时屿原来的房间好了,我每天都有收拾的。” 第205章 饼干 南栖的和善是发自内心的,她没觉得有什么打扰的,她偶尔会和唐楚聊天,除了时屿的事情,偶尔也会聊聊别的,南栖还拉了个三人小群,里面除了唐楚还有他的女朋友田甜。 他们渐渐熟络了之后会隔三差五的在群里分享日常,唐楚偶尔还会在群里发发牢骚,说些工作的事情。 南栖也信誓旦旦的和唐楚保证自己不会和时屿说。 如今时屿怎么想的暂且不提,南栖是真心实意欢迎唐楚,他们同样都是打工人,能一起聊的事情也很多,南栖有时看到唐楚凌晨三四点还在工作时还会受到激励,短暂的努力几分钟。 南栖因为刚洗完澡,整个人看起来水嫩嫩的,时屿看着她被热气熏得有些泛着红的脸颊,把她向后拉了拉。 “外面冷。” 唐楚很有眼色的关上了门。 南栖在芙丽女士的家吃过饭了,面前这两位却还没有,虽说来的时候参加了一个饭局,但时屿的习惯是不在饭局上吃饭的,他最多会喝些酒。 南栖知道了之后要给他们做饭,被时屿拦住了,“你洗过澡了。” 沾上油烟味又要洗。 南栖撸起袖子,“做个饭而已,那有什么的,让唐楚尝尝我的手艺,他还没有吃过我做的饭呢。” 时屿的面色沉了沉,抬手抓住她的后领,“让他去做。” 唐楚被点到名字,弱弱的抬起手,“是这样的,我做饭比较...比较不计较口味,当然我做也是可以的。” 言下之意,很难吃。 时屿瞥了眼唐楚,又看了眼跃跃欲试准备大施拳脚的南栖,轻轻叹气,“我去。” 哪有一回来就让她去做饭的道理。 托南栖的福,唐楚即将第一次吃到上司做的饭。 在时屿走进厨房之前,他让唐楚把公文包拿出来,“电脑带了吗?” 唐楚点头,把公文包里面的平板电脑拿了出来按下开机键,“带了。” “再过半个小时申请卓展的视频会议,该怎么谈你知道。” 卓展的老总一家老小全都去了国外玩,这个时间给他们打去视频会议正好,他们应该刚刚吃完早餐,有一定时间的空余。 唐楚反应了过来,对了,他们还有一个视频会议要打,虽然大致细节已经确定了,但是还需要小方向的磨合,他以为时屿不会再在乎这种细节的东西了,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想到跟卓展的老总联系,时间还算得这么精准。 他顿时对时屿肃然起敬,诚恳道,“时总,是我误会你了。” 时屿转身离开的动作一顿,“误会?” 或许是现在的时屿看起来有些和蔼可亲,唐楚不自觉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还以为你叫我来这边住是为了占一个房间,这样你理所当然的就能和嫂子住在一起了,是我太狭隘了。” 空气静谧了几秒钟。 时屿的神情冷冷的,他摘下了围巾,脖颈处的伤痕已经不再泛着红,但明眼人还是能一眼看出上面的伤口的,南栖因为唐楚在这里回房间换衣服了,暂时还不知道时屿脖颈上的伤口。 他没有说什么,“去准备吧。” 时屿这眼神有些复杂,唐楚参悟不透,他手上领了新的活,开始准备一会要核对的细节。 他心中感慨,时屿就算回了海市也没有松懈下来,还在想着工作的事情。 外界对时屿的评价褒贬不一,但大多数的人都觉得他有些急于求成。 相比于他整个人看起来的沉稳,他做事尤其是商业上的事非常冒进,他爬的越快,站的越高,就越有人期待他从高处狠狠的摔下来。 和卓展合作是一次冒险,风险值太高,但得到的回馈也会更高,一旦这个项目成功启动,时屿所在的公司将会挤进整个大省的头部。 唐楚也不太清楚时屿是怎么和卓展的人谈成合作的,他们是私下联系,他只能把这归功于时屿的人脉,对于这次合作,他表现的是最兴奋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算时屿离开的时候没带走他,他也能说自己是大企业工作的人了。 南栖换好了衣服走了下来,她刚刚穿着可爱的毛绒睡衣,但唐楚在这里穿着睡衣总归是不好,于是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她靠在厨房的墙上想起了什么,需把芙丽女士为自己烤制的饼干拿了出来。 饼干放了这么久,早已经凉了,但是黄油的香气和里面巧克力的香味丝毫不减。 南栖把曲奇装进一个漂亮的碟子里,先是给唐楚送了一些,然后拿着曲奇袋子回到厨房掰了一小块儿,送进了时屿的嘴里。 只有时屿和唐楚吃饭,怎么简单怎么来,时屿煮了两份面,正在厨房的水槽里洗着青菜。 芙丽女士极其嗜甜,她做的饼干甜的有些发腻,时屿不太喜欢,但还是勉强的将口中的饼干咽了下去。 “没你烤的好吃。” 南栖面色奇怪的看着他,“我有给你烤过饼干吗?” 她气鼓鼓的,“好啊你,在外面学坏了,学会甜言蜜语哄人了是吧?” 她没生气,但就是想找个由头逗逗时屿,时屿洗菜她就在这里添乱,抓着他的衣袖质问,“你是不是记错人了?是哪个小妖精给你烤饼干让你记错了?” 时屿把青菜从中间掰断扔进汤锅里面,“没有别人。” 说到烤饼干这件事,还要牵扯到滕佳。 事情的起因是滕佳在日常和时屿说起南栖的事时,提到了南栖送给自己的烤饼干。 南栖用自己的工资买了个烤箱,有段时间她沉迷烘焙,大大小小的烘焙工具堆了一整个厨房。 刚开始烤的饼干要么就是歪歪扭扭,要么就糊的过了头,后来逐渐掌握好温度之后,南栖就开始把自己烤的饼干分给朋友。 除了公司那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南栖还把自己的作品分给了郑笑笑和滕佳一些。 那天滕佳在和时屿说话时,顺手把南栖做好的饼干拍了个照片给他发了过去。 第206章 直白 时屿只回了三个字,[好吃吗?] 滕佳仔细揣摩了一会儿这三个字,犹豫了一会问他,[小少爷,要不要给你寄过去尝一尝?] 时屿没说好与不好,可隔了几分钟滕佳收到一个他发来的消息,是一串收货地址。 这件事情滕佳没有和南栖提起过,南栖也不知道时屿曾经尝过自己烤好的饼干,她见时屿不想搭理自己,顿觉无趣。 刚准备转身离开就被时屿拉住了小臂,她抬起眸子,时屿先是向厨房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只有你。” 温软的触感一触即分。 南栖摸了摸额头,“...哦。” 时屿的这个面虽然谈不上色香味俱全,但比起唐楚的手艺要好上不少,唐楚感恩戴德的嗦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面,“时总,没想到你还有这份手艺。” 南栖在一边笑眯眯的,“是呀,时屿做饭很好吃的。” 晚些的时候南栖带唐楚去了时屿之前住着的房间,时屿的房间被收拾的很干净,南栖拿了一套干净的床单给他,“你自己换一下吧。” 相比于唐楚的局促,南栖也有些不安,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唐楚住在时屿的房间里,那么自己和时屿不是要住在同一间屋子了吗。 以前出去旅游的时候同床共枕的事其实也做过,但两人都不是不守规矩的人,南栖也没在意过这些。 可她现在和时屿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们即将...住在同一张床上。 南栖搓了搓自己泛着热意的脸,有唐楚在隔壁,时屿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嗯...其实过分一些也没什么的。 还怪有些不好意思的。 她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楼下的房子还没有退房,那间房还有一个月才到期,一些杂物和一些重的东西都放在那边,还没有搬上来。 但长久关着窗户,平时也没有灰尘,临时收拾一下住人也是可以的。 这件事情被南栖抛之脑后,她告诉唐楚房间的卫生间淋浴怎么用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时屿已经换上了睡衣躺在床上了,他闭着眼睛,南栖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睡着。 面色白皙的男人躺在床上,原本柔顺的头发有些凌乱,遮住了眉眼,只有线条流畅的下颌暴露在空气中。 床垫异常柔软,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体有些下陷。 南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感觉现在的时屿有些像是正在等待被皇帝临幸的妃子。 秀色可餐。 她现在应该怎么办,若无其事的躺到时屿身边,然后就这么睡过去吗。 她还有很多话想和时屿说,这几天她的生活琐碎事太多,若是真要说出来说上一个晚上也是说不完的。 时屿怎么能就这么睡过去了,他今天都没亲亲自己,也没说上几句话。 算了...今天他和唐楚来这应该累的不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南栖甩掉脑中有的没的,在把灯关掉之前小声的叫了一下时屿的名字,“时屿,你睡了吗?” 本来是小小的试探一下,没想到时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看向南栖,他目光柔溺,“来。” 南栖的心里小小的雀跃了一下,她把床头的小灯打开,关掉了房间里的灯,还顺手把房间里的门关上了,做好了这些她才扑到床上,“我以为你睡着了。” 她钻进被子里握住了时屿的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工作呀?我也不是催你,我就是问问。” 时屿低笑,“很快了。” 南栖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回来也不提前和我说一下,我都没有准备,早知道我就提前几天请好假了。” 时屿转过了身,把南栖抱在了怀里,“想你了,就过来了。” 热意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传了过来,时屿身上的温度有些热,南栖没过多久就出了一层薄汗,不过她也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把下巴抵在自己的头顶。 南栖细数着时屿的心跳,“我也有点想你。” 她抬手,将手放在了时屿的喉结上,指尖缓缓下移,摸到了脖颈上的那一道疤痕。 “我注意到这个了。” 她轻轻的摸着,“刚开始你拿围巾围着,后来屋子里太热,我就见你把围巾摘下来了,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时屿握住她的手,“怕你担心。” “可是你什么都不说,我会更担心的啊...我知道我没什么用,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你能不能别对我说谎。” 她仰起头,身体向上蹭了蹭,目光和时屿平齐,“好不好?” 时屿答应下来,他眼神柔软,“好。” 时屿和南栖讲了这几天的事,南栖听得认真,她越听越心疼,小声道:“还挺危险的。” “你的爷爷呢,他没有插手你的事吗?” 没有。 从他去江城工作开始,老爷子就不再给予帮助,他心疼时屿,但是心也够狠,深知自己的插手不会给时屿带去任何好处。 他能飞的多高,全都靠他自己。 这些时屿都没有和南栖说。 这次回来,知道自己的伤疤隐瞒不住,反正伤口也已经好了,南栖不会太过担心。 他可悲的,想让南栖用心疼的眼神看向自己,当南栖当真用那双水润的眸子看向他时,他又有些心软。 他手上用了些力抱紧了她,把她整个人都圈在了自己的怀里,“没关系,玻璃片划伤的而已。” 她不是没用的人,也并非帮助不到自己,在见到南栖的时候时屿紧绷的神经才会松懈下来。 怀中可可爱爱的一团,让时屿觉得这段时间遭受到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他拍了拍南栖的背,把自己的伤痕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他告诉她,“不会再瞒着你了。” 南栖缓慢的点头,打了个哈欠。 停留在南栖背上的手一顿,“睡吧。” 南栖揉了揉眼睛,被子里热乎乎的,时屿就像一个天然的火炉,让人昏昏欲睡。 月色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进来,屋子里温度适宜,两只小猫粘人的跳上了床,柔软的肚皮轻轻起伏,窝在角落里睡在了一起。 南栖眯起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摇了摇头。 “不想睡,你再亲我一会好不好?” 第207章 脑子坏掉了 这是南栖难得的主动。 时屿轻柔的摸着她的头发,并没有急于亲吻她。 他轻轻叹气,目光中有些怜爱,他在昏黄的灯光中捧住南栖的脸,温声问她,“怎么样才能让你有些安全感?” 她有些患得患失。 无论是因为什么,时屿都把原因一股脑的拢向自己,他看向怀中的人,轻声道:“南栖?” “没什么啊,就是有些想你。” 她躲过时屿的手,“其实这几天我过得挺充实的,工作虽然不算忙,但下了班之后还要去芙丽女士那里报道,回到家就累得不行,也没怎么和你说话,你那段时间...在医院吧。” 时屿没有否认,“是。” 他如南栖的愿,轻轻亲吻她的嘴角,“我知道你聪明,怕你太担心我,所以给你找点事情做。” “我就知道。”南栖动了动身体,“前几天我已经猜到什么了,问唐楚他也不说,可他支支吾吾的更让人怀疑。” “但是呢,如果问你的话你也不会说的,我有点怕给你添麻烦,干脆也不问了。” 南栖窝在被子里的手被时屿牵住,男人细长带着薄茧的手扣入她的指缝,将她的手握住。 温热的掌心贴合,带着股难言热度,她的指节被轻轻摩擦,似是在安抚。 时屿不想让南栖说话了,他知道南栖说这些话不是在抱怨,但愧疚感已经淹没了他,他小声的和她道歉,一边安抚她一边和她接吻。 南栖被时屿抱得很紧,两人贴的严丝合缝,南栖感觉自己的体温越来越灼热——又或是从时屿那边传来的,总之她觉得自己热得有些难受,而且已经快要窒息了。 他们很久没见,但时屿身上的味道依旧熟悉,南栖在时屿松开她的时候大口喘气,还未缓过来,又被按住了后脑,夺走了呼吸的权利。 她好像亲的太久了。 亲到她双眸泛红,肺里的空气快要被清空,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时,时屿才短暂的放过她,让她仰起头张开嘴急促的喘息。 他趁着南栖失神的时候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别担心,为了你,我不会让自己出事。” 南栖还没有缓过来,她轻轻吐气,“是,是为了你自己。” 时屿应她,“好,是为了我自己。” 她被向下拽了拽,呼吸还在急促着,虽然是自己提出索要亲吻的要求,可她实在是受不住了,捂住嘴无助的摇了摇头,时屿见状闷笑,“不亲你了。” 他心神一动,放低了音量,把人圈在了怀里,告诉她,“这里的隔音很好。” 南栖睁大了双眼,“什么,什么意思。” “不行!...不行的,我还没准备好。” 时屿还没说话,南栖就下意识的拒绝,她根本不用听时屿讲话,光是他那带着情欲的眼神就证明了一切。 她有点尴尬,“那个,我没有准备那个,不太好吧...” 时屿眼眸轻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喑哑道:“哪个?” 转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他轻嗯一声,“我知道,不做。” 南栖的脸瞬间爆红,“那,那你说这里隔音好干什么?” 莫名其妙的,还是在这种环境下,这不是误导她吗,害她说出了那种话。 时屿看着她充满水汽的眼眸,“别怕。” 别怕...什么? 次日一早,南栖从床上悠悠转醒,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缓了几个呼吸后记忆才逐渐回笼。 还不如忘了呢。 她从床上坐起身,凌乱的头发被她随手归拢到一侧,窗帘被拉开一半,迎着刺眼的阳光,她眯起眼睛打开了手机。 早上八点半,她要迟到了。 她急匆匆的从床上坐起身,正准备去洗漱间简单的洗漱一下,就看到了同事的消息。 这是人事部门的一个同事,平时说话刻薄,很少给人好脸色。 [南栖,你的请假申请已经通过了,感冒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如果坚持不住,过几天再来也可以的,祝早日康复。] 意外的有些和善。 但南栖转念一想,那天李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找了自己...应该是因为这个,这位同事的态度从之前的冷冰冰且轻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 有人帮她请了假,她也就不着急了,她慢吞吞的洗了脸,换了个衣服才踩着拖鞋下了楼。 时屿和唐楚已经换好了正装,在南栖睡觉的时候开了一场视频会议了。 刚刚唐楚的水杯不小心把时屿的衣服弄湿了,衣服刚被唐楚从烘干机里拿了出来,他递给时屿,“时总,你的衣服。” 时屿的注意力在面前亮起的电脑上,他嗯了声,随手把衣服接了过来,手指触碰到衣服光滑的表面时顿了下,“有点湿。” “什么!” 唐楚还没说话,南栖的声音就扬了起来,她急匆匆的下了楼,对于刚刚听到的这三个字有些不可置信,急切的她不小心踩空,屁股摔到了楼梯上。 她也顾不得疼痛,在时屿皱眉走过来的时候忍着痛意,扶着墙站起来抬手捶在了他的胸口。 时屿闷哼一声,下一秒被南栖捂住了嘴,南栖气得不行,她眼眶红红的,压低了声音对他道:“你和唐楚乱说什么!” 时屿的视线疑惑,南栖咬着牙,小声道:“你说什么...什么湿湿的。” 她呼吸急促,显然是被气得狠了,时屿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腕带下来,“衣服湿了。” 解释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南栖才消了气焰,她太过敏感,以为...以为... 想来也是,时屿这个人怎么会和别人分享那种事... 唐楚已经自觉离开了,他躲进了厨房里假装在忙,南栖确定他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才松了口气,她弱弱的和时屿道歉,“对不起哈,刚才误会你了。” 昨天夜晚折腾到入睡,直到现在,南栖满打满算也只睡了四个小时,她有些不敢看时屿。 她真是,真是脑子坏掉了。 第208章 恐高 被摔到的屁股后知后觉的疼了起来。 她揉了揉屁股,推开时屿,“是不是煮早餐了,我闻到了香味。” 时屿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嗯,我叫了外送。” 是南栖很喜欢的一家餐厅的菜,口味偏辛辣,虽是早餐,但小菜颜色鲜艳,上面泼了一层红油,闻起来让人食欲大开。 时屿还在忌口期,他的早餐是一碗清淡的白粥和一份白灼蔬菜,这丰盛的早餐由装木头的唐楚和南栖享用。 在餐桌上,南栖的目光移到了时屿的手指上,拿着筷子的那双手修长,指甲圆润干净,指节有些泛着红,并非往常的冷白。 南栖目光上移,看向时屿的嘴角,白灼的青菜上面泼了一层热油增香,时屿的唇角油润带着水气,看起来很红,很软... 的确挺软的。 南栖蜷了蜷脚趾。 她怎么又想到昨晚的事了。 吃过早饭唐楚就离开了,他在这里总归是有些电灯泡的成分在的,昨天晚上那种感觉还好,今天早上不知道怎的,这种感觉愈演愈烈,他总觉得南栖下一秒就要把自己赶走了。 他终于受不了自己这个碍事的人,麻溜的打包自己离开了这里。 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能在这间房子里待下去了。 南栖看着唐楚离开,转身噔噔噔的跑上了楼,时屿有在早上洗澡的习惯,他吃过早饭就去浴室了,南栖在门外听着水声,轻轻的敲了门,“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在海市待几天呢。” 浴室里面的水声变弱了些,“最多两天。” 他不能待得太久,南栖的身份会被查出来。 听到这句话南栖也不失望,时屿有多忙她早就知道了,更何况他前阵子生病住院,应该落下了很多工作。 水声消失了,南栖估摸他应该在擦身体,她问他,“是你帮我请的假吗?” “是滕佳。” 时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冷白的胸口上多了一道牙印,经过了一晚上的时间上面的痕迹还没消失,南栖咬得狠,她有个虎牙尤其尖锐,情绪上了头直接见了血。 他抚摸着那道牙印上的小血点,轻轻的勾着嘴角笑。 牙印好可爱。 她好可爱。 “原来是这样,那我一会得和她发消息谢谢她,她最近还挺忙的...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和你说了,郑笑笑的那个前夫,就是过年那段时间来骚扰她的人,你记得吧?” 时屿移开目光,抬手拿起浴巾,“记得。” “他们家竟然偷税,郑笑笑的前夫也有参与,听说刚从看守所里出来没几个小时就又被抓了,具体判了多久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郑笑笑挺高兴的。” 南栖还要继续说,面前的门就打开了,时屿赤裸着上身,捧住南栖的脸就要吻她。 南栖下意识的仰头,抿住了唇不让时屿去亲。 她看着时屿的嘴,抗拒的摇了摇头。 时屿敛目,“不让亲?” 南栖呜呜两声,摇了摇头,坚决不让时屿亲自己。 时屿拧起了眉,他有点委屈,“昨天晚上我就清理好了。” 南栖还是摇头。 时屿不再勉强南栖,他松了手,问她,“那我什么时候能亲你?” 南栖支支吾吾的搪塞道:“反正这几天不行,我就是,我就是...” 她就是有点嫌弃。 她想起那双唇沾满湿润的样子,屏住了呼吸,想着至少今天不会再让时屿亲吻自己了。 她和时屿约定今天不能亲亲,时屿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答应了南栖的要求。 他把南栖放到洗衣机上坐着,整个人挤进她的双.腿之间,“我以为你会很喜欢。” 他这话不带有任何色情意味,南栖却因此又有些脸红。 他的声音只是单纯的疑惑,“你不喜欢吗,你昨晚表现的明明很——” 南栖捂住他的嘴,“行了,你别再说了,不是说要一起出去玩吗,还去不去了,磨磨蹭蹭什么?” 时屿顿了一下,点头,“去。” 对于海市,南栖要比时屿熟悉的多,因为最近的温度渐暖的原因,有一家于冬日停业的游乐场重新营业了,南栖挑了一件棉麻的绿色长裙,搭配了一件纯白的蕾丝花边外套,拉着时屿的手一起站在了这家游乐园的门口。 时屿的手不再是寒冷的,他的指尖并不冰凉,握起来的时候也没有那股冷意,南栖与他十指相扣,终于有了一种两人是情侣的感觉。 这是他们确认关系以后,第一次一起出门玩。 时屿的特殊性南栖知道,她曾经想过时屿或许永远也不会像其他人的男朋友那样,能随便陪着到处玩,他太忙,也太孤僻。 她想,她其实无所谓的。 这次游乐园之行是时屿主动提出来的,因为他看到南栖的朋友圈转发了一条游乐园重新营业的消息,在出门之前他就已经订好了票。 南栖表现的很惊喜。 才到游乐园门口,南栖就见到了巨大的摩天轮,它正在缓慢的运行着,南栖看了一会,在时屿问她想不想去玩的时候摇了摇头。 相比于摩天轮,她更喜欢刺激的东西。 时屿所安排的行程,摩天轮,旋转木马,或是咖啡杯那种柔和又充满趣味的游乐设施,可事实恰恰相反。 陪着跃跃欲试的南栖坐过一次跳楼机后,他的唇就开始泛白。 南栖痛快的尖叫了一场,嗓子哑得不行,她关切的扶着时屿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下一场要开始了,要不要休息一会?算了,你还是别去了。” 时屿闭了闭眼,“没事。” 从始至终,时屿都未曾觉得死亡可怕,他做的一切都带着一股无所顾忌的疯感,可是... 就在今天,他遇到了让他无可奈何的东西。 在南栖正准备去取排队时的号码时,时屿拉住了她,他原本温热的手在跳楼机的刺激下已经变得冰凉。 南栖回眸的时候时屿蜷了下手指,艰涩的道,“你自己去,我在下面等你,好吗?” 就在今天,南栖惊奇的发现,时屿这个人竟然恐高。 第209章 你也有怕的东西啊 真是好新奇。 时屿的面色看起来太差了,南栖自己也没再去玩,她买了杯冰水给时屿喝,时屿紧绷的神经这才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 她忍着笑,不想太打击时屿的自尊心,“你也有怕的东西啊。” 时屿靠在椅子上平缓呼吸,对于南栖的取笑,他无奈的闭眼,“别再笑话我了。” 谁会有不怕的东西?时屿不畏惧死亡,但自从和南栖在一起之后,他怕的东西变得多了起来,但桩桩件件都围绕着南栖。 南栖发现他恐高,他也是第一次发觉自己有这个毛病。 在跳楼机上浓厚的失重感,再加上南栖的尖叫,让时屿的心猛的提起。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玩这种东西了。 南栖碰了碰时屿逐渐恢复着血色的脸,“那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呢?你和我说我就不带你玩这些了。” 之前上大学的时候,郑笑笑总是拉着南栖一起去游乐园玩这些刺激的项目,刚开始的南栖还有些害怕,玩的多了就没那么让人恐惧了,偶尔还会和郑笑笑一起在刺激的过山车上睁着眼睛尖叫。 郑笑笑说这是一种解压方式,南栖非常同意这个观点,在上大学时,周遭的游乐场都被她们玩了个遍。 前段时间发的朋友圈是郑笑笑让她帮忙转发的,好像是某个活动让朋友帮忙转发二十条就送游乐场免票券。 南栖本人对游乐场的态度一般,她都是可玩可不玩的,见时屿这个样子,她决定以后在两人的约会项目上划掉游乐场这个选项。 时屿浅声道:“我没来过游乐园。” 南栖原本翘着的嘴角突然抿平了。 也对,回想时屿小时候的那些年,他有什么时间能来游乐园玩呢。 南栖的神情从原本的嘲笑变成了怜惜,她想和时屿道歉,但也知道时屿并没有因为她刚刚的疑问而生气,犹豫了一下,还是俯下身亲了亲时屿的侧脸,“好啦,那我们去玩别的好不好?” 时屿应声,他微微侧了侧头,与不远处两个拿着冰激凌愣神的女孩对上了视线,南栖有些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小蓉,还有另外一个同事,她们都在我的隔壁工位。” 时屿了解了,他问南栖,“要去打个招呼吗?” “不用吧。”小蓉还可以,但另一个女孩她完全不熟,只在茶水间遇到过,那时南栖正好听到她编排自己,如今要想让她主动去打招呼完全不可能。 但再怎么样都是在一家公司上班的同事,南栖挤了个灿烂且虚假的笑,对着小蓉和她身边的朋友挥了挥手。 本以为她们就可以这样分道扬镳了,可没想到小蓉脸上的神情犹豫了一下,又不知道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缓缓的向南栖的方向走了过来。 南栖嘀咕了一声,“真麻烦。” 时屿:“你不喜欢她们?” “嗯...也没有不喜欢,普通同事而已,猜也能猜到她们过来干什么。” 她这个人好就是好,坏就是坏,遇到对她好的人或者本性不坏的人,南栖也会和善的对待,但与这种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讲过她的坏话,恶意在背后散播谣言的人,她也没有笑脸相对的必要。 如果没有李先生突然出现在公司,南栖现在的待遇应该还和之前一样,人事部的同事也不会对她好言好语的说话,这场流言蜚语还会继续下去。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身份的转变,并不是因为南栖这个人。 最近这段时间,南栖对自己不成熟的心智深深的反思,她觉得自己因为别人口中的话而难过的这个行为太过幼稚,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太适合在这种公司工作。 芙丽女士让她看到了第二种可能,她可以开一个小工作室创业,不必一定要按部就班的在大企业工作。 她可以向芙丽女士,李先生,还有时屿学习,这些资源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南栖觉得自己应该珍惜。 创业失败了...也就失败了,不会怎么样 这是一种跌的再深也有人兜底的感觉。 南栖有些拧巴,刚刚强挤出来的笑脸已经是她的极限了,看着这两个走过来的人,她悠悠的叹了口气。 “时屿,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幼稚?” 时屿的目光沉静,示意南栖继续说下去。 “就因为她们不痛不痒的几句坏话,我就记恨上她们,不想和她们一起玩了,如果是郑笑笑——” “没关系。” 时屿握了握她的手,“你是对的,只有弱者才会在对方伤害自己之后选择原谅。” 两人交谈的功夫,小蓉已经走了过来,“南栖?你今天也休息吗?” 南栖弯唇点头,“是呀。” 宣传部需要每天都有人工作,包括周六周日,以至于小蓉并不是双休,她特意挑了工作日的时候休假出来玩,没想到碰上了南栖。 她的注意力放在了时屿身上,她还没说话,身边的那位同事就娇娇柔柔的开了口,“南栖,这是你男朋友吗?” 南栖不太喜欢她,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是,我们要去吃饭了,再见哈。” 那名女同事像是没有听到南栖的话,又或是刻意忽略了她,她满眼都是时屿,眸子里带着势在必得,“你好,我是南栖的同事,平时怎么没见过你呀?” 她身材好,长得漂亮,从小到大都有不少人追她,但她眼高于顶,活到现在也就谈过那么几段恋爱,见时屿衣着不菲,就动起了歪脑筋。 时屿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的意思,可在场的人谁也没觉得他不礼貌。 小蓉有些尴尬,扯了扯朋友的袖子,她们做朋友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德行,人家正主还在这里呢,她就开始公然翘起墙角来了。 她打量着南栖的神色,见她没有任何不满才松了一口气,“我们还是走吧,我们...” “我叫何小程,你叫什么名字?如果要吃饭的话要不要一起?会不会打扰你们?” 小蓉没敢再去看南栖的神色,她快被朋友的操作吓得汗毛竖起了。前些日子她这个朋友没在公司上班,估计还以为南栖是个没什么背景靠着老何关系进来的关系户。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朋友不会把自己搞得丢掉工作吧。 第210章 我只对你那样过 “打扰。” 相比于南栖暗戳戳的眼神,时屿的表达要清晰多了,他不给面前妆容精致的女孩一丝情面,“打扰,可以离开吗?” 时屿的脸上带着隐隐的厌恶,他的眼神轻轻扫向面色有些不好看的女孩,又耐心的问一句,“可以离开吗?你有点臭。” 浓郁的香水味随风飘了过来,让时屿微微皱起眉。 他不用在意同事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个会关照漂亮女孩的人,言语之间要多刻薄有些刻薄。 南栖在心里默默的给时屿竖起大拇指。 小蓉的朋友面上有些无光,她咬了咬下唇,拉着小蓉转身离开了,临走前无辜的南栖还被她瞪了一眼。 拉着小蓉走后,她嘴上抱怨着,“什么人嘛,一点儿也不绅士。” 时屿长相清隽,和南栖说话时眼里带着柔光,让这个女孩有种时屿很好相处的错觉,等真的上去搭讪之后,她发现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 小蓉在心里腹诽她,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在人家南栖面前勾引人家男朋友,没骂你就算不错的了。 在女孩抱怨完后,小蓉才弱弱的开口提醒她,“你是不是没看我们的群消息呀?” “什么群消息?” ... 南栖看着她们走开的背影,不可置信道:“她瞪我干嘛?” 她好无辜。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在公司里这两个人至少不会再打扰自己,南栖觉得小蓉这个人还可以,前几天她们两个还冰释前嫌了,不过有今天这种事,估计小蓉不会再找自己了。 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南栖根本没往心里去,但她不知道小蓉看到了她和时屿离开游乐园时的画面后,已经在同事建的小群里疯狂蛐蛐开了。 这次说的倒不是什么坏话。 [我刚刚看到南栖了,还有她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真的好帅,最关键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她附图一张,是偷拍的时屿的车。 群里炸开了锅,上班时间最适合用来摸鱼八卦了。 南栖不仅和另外一家合作公司的老总认识,而且男朋友开了这么贵的豪车,她到底是谁,不会真的是隔壁公司李总的女儿吧。 脸色最难看的要数和小蓉一起来玩儿的朋友,她盯着群里那张车的照片,不甘心的咬了咬唇,恨恨的想,南栖那个黄毛丫头,她凭什么。 南栖打了个很大的喷嚏。 今天的天气很暖和,南栖在和时屿玩的时候还出了不少的汗,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她一边揉着自己的鼻子,一边嘀咕着,“不会有人骂我吧。” 两人的第二站是一个旅游景点,南栖一直很想尝试蹦极,这次本想和时屿一起的,知道他连跳楼机都坐不了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不过时屿愿意陪她一起去,他们约好了时屿在下面看她,帮她拍漂亮照片。 她和时屿在外面简单的吃了一口午饭就继续出发了,南栖坐在副驾驶看着路上的风景,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问时屿,“你在江城...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你?” 时屿的目光无声的落在南栖的脸上。 南栖摆了摆手,“你还开车呢,别看我。” “没人喜欢我。”时屿说的是实话,商场如战场,说喜欢...倒不如说恨,在江城恨他的人时屿倒是知道有不少。 南栖知道时屿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有很多漂亮女孩喜欢你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酸酸的,尽管她足够相信时屿,但谁会喜欢自己的男朋友被别人觊觎呢。 时屿注视前方,指尖有规律的缓慢敲击方向盘,她在吃醋吗?不太像。 如果南栖表现出明显的吃醋,时屿想,自己应该会有些开心。 “没注意。”没有人会喜欢他,或者说没有人喜欢真正的他,皮相,金钱,这些都是被人喜欢的因素,这不能算得上是喜欢。 莺莺燕燕时屿见的不少,酒局上总有人喜欢拿这些事情开玩笑,就算平时的时候他们忌惮着时屿,但酒精上了头,也不是没有人往时屿的身边塞人。 时屿身边从未有过女人。 用唐楚的话来说,时屿是他见过最守男德的人,不过也是最不绅士的人,当喝的醉醺醺的女人不小心跌到他身上时,他会眼疾手快的避开,让那女人结结实实的跌到坚硬的地面,然后面无表情的离开。 又或者清纯可爱扎着马尾辫,漂亮的连唐楚都要心动的女孩不小心将咖啡泼到时屿身上时,时屿会在女孩连声道歉中果断的脱下衣服,然后一脸嫌恶的扔进垃圾桶,丝毫没有给女孩开口说要帮他洗衣服的机会。 唐楚没有把这些事情分享给南栖,因为时屿不让他说。 很奇怪,时屿会因为南栖的吃醋而开心,又不想让南栖因为他身边那些他根本记不清面容的女人而难过。 南栖点头,嘴角隐秘的翘起,“哦...我就是问问,没什么别的意思哦,我也没有在吃醋。” 她抿了抿嘴角,吃醋什么的...听起来也太小气了吧。 时屿的嗓音在喉咙里压的很轻,没什么特别的语气,可南栖就是知道他现在心情不错,甚至是带着笑意的,“是么。” 南栖的声音弱不可闻,“是...是啊。”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地面,云层缓慢飘动,轻轻柔柔,是个难得的晴天。 春日的暖阳不晒,暖洋洋的,晒得人昏昏欲睡。 车停在了景区外围的停车场上,南栖下了车,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锁车的声音响起,南栖转过身,撞到了时屿的身上,她仰起头顺势往他的怀里靠,“怎么了?” 时屿捧住她的脸,谨记南栖因为嫌弃他而不愿意和他亲吻的要求,只克制的用手指轻轻摩擦她的双颊,“别担心,我只对你那样过。” 那样? 哪样? 难得的默契让南栖一瞬间的心领神会,她屏住呼吸,“别在这说这种话,你羞不羞?” 第211章 拜你所赐 南栖不明白时屿为什么突然提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她脑中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顿时警铃大作,生怕时屿在这儿对自己做些什么。 好在时屿有时候在某种事情上口无遮拦,但还算是有分寸的,在南栖警告的目光下他止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南栖在他的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不许再乱说话了。” 时屿乖巧点头,薄唇抿得紧紧的。 蹦极需要预约,南栖在来的路上已经提前预约了,但还是等了一会,她在售票处和时屿分别,让他在下面给自己拍照。 她一人上了几十米的高空之上的蹦极平台,从栏杆处探出头和时屿挥手打招呼。 时屿在地面上仰起头,朝她挥了挥手。 蹦极的平台下面是一个很大的湖,一会南栖就要从这湖面上落下,时屿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正在准备的她,眸光浅柔,嘴角还带着笑意。 湖边湿润的土地上已经冒出了浅浅的,青绿色的草芽,湖边那棵高大的柳树枝条上面也出现了绿意。 这是他和南栖的第一个春天。 很可惜,表面的宁静祥和之下压着的是看不见尽头的波涛汹涌。 时屿后面停了一辆车。 他拿起手里南栖刚刚买来的奶茶,低头轻轻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开口,“别下车,她不会想看到你的。” 车上正准备下车的人身形一顿,听到这句话后只降低了一点车窗,让声音能够更好的传进来。 “小屿。” 时屿的眼神还停留在上空中的南栖身上,他轻声道:“难为你能找到这里。” “我的人一直在跟着你...你应该知道。”周婕目光复杂,拿出一根烟点燃,“你变了很多。” 时屿开口,“还好。” 空气一时有些凝重。 周婕有很多事情想对时屿说,在开口之前却有些退缩,她知道时屿不会想听到有关于他们两个之间的事,转而说起了时屿的事情。 她在车子里吞云吐雾,“那个南栖...” “别动她。”时屿的声音很冷,“她暂时不能离开海市,你最好别再把注意打到她的身上。” 周婕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是都已经替她找好了靠山?我还能怎么动她?你太看得起我了。”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阻拦你,收手吧,你爷爷那边的人你根本解决不了,他们要是想要你的命,就算...就算你还在国内,他们也有无数个方法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时屿侧头笑了下,“是吗。” 他这一侧头,周婕看到了他脖颈上的疤痕,她心里一哽,手里的烟差点没有拿稳,“你脖子上的伤...在哪里弄的。” “这不重要,周女士。” 他称呼她周女士。 周女士。 周婕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面前这个青年是与自己最亲近的人,他与自己血脉相连,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今却冷淡的称呼她为周女士。 好讽刺的称呼。 周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吸了一口烟,“小屿!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为什么非要接手他的位置?” 她笑的比哭的还难看,“你以为你的爷爷是个什么好人吗?能在那种地方站稳脚跟,你知道他做了什么恶心的事,手上到底有多脏吗?” 她提高了音量,“当初他已经逼着我和你爸爸放弃他的财产了,等他死了,除了那些个你动不了的企业,他所有的钱都是你的,够你...够你和那个丫头花十辈子了。” 时屿面色不变,没有为周婕所说的话而动摇。 周婕知道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看着双手高举头顶做了个心形的南栖,浅笑道:“这应该与你无关,如果你够聪明就应该及时抽身,不要参与我的事情,难道说你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是为我好吗?” 真让人费解。 她搅乱他的项目,明里暗里的拿南栖做要挟,让他放弃一切,不要再想着继承爷爷的企业,这是为他好吗? 从周婕的视角来说,是的,她的确是为了他好,时屿要做的事情实在太过危险,拿着钱安安稳稳的活,下辈子就好了,为什么一定非要争名逐利。 无数双虎视眈眈且老成的眼睛盯着他,在豺狼虎豹的环视之下,这条路注定不会好走。 她想不明白,但有时候也隐隐觉得自己其实是知道些什么的,她目光上移,同样看到了南栖。 “你为了她?” 时屿没有理由回答她。 他能有耐心和她说上几句话已经是极限了,不过在周婕觉得自己得不到回复时,她听到时屿开了口,“是。” “我为了她,所以在我没有站稳脚跟之前,她如果出了事,我会把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 时屿没有太多的耐心了,他闭了闭眼,“现在可以离开了吗,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我的答案你也清楚了,对吗?” “对...我清楚了。” 周婕点燃了第二根烟,她戴上墨镜,“我不会再阻拦你了。” 事实上时屿成长的速度足够快,她已经没办法再阻拦时屿什么了,向上爬也意味着高处有更多的危险,他最后落得怎么样个下场,结局是好是坏,那都是他自找的。 “可你要知道...你要知道只有我是真心希望你好的,你即将要走的路太危险,我...” 又来了。 时屿简直要被周婕说的话逗得笑出了声,事实上他也低声笑了出来,让周婕把接下来的咽了下去。 “你知道吗,我曾经遇到过的最大的危险,就是来自于你。” 时屿的声音落下,让周婕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她手脚冰凉,喉中哽咽,手上传来疼痛的时候才惊觉烟已经烧到了指尖。 她以为时屿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他不能再提起这件事,这是时屿的痛,也是她的痛。 他怎么能...怎么能拿着刀子往她的身上戳。 时屿漆黑的双瞳好似浸入了冰水,“还记得我肚子上的那道伤口吗,那不是拜你所赐?” 第212章 分担 周婕好似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她有种想下车的冲动,她想告诉时屿不要再提起过去的事了。 他愿意接手老爷子的企业不就是已经向前看了吗?执着于过去不仅折磨他,连周婕自己的心里也在受着折磨。 她刻意忘却,他却偏偏在她面前提起。 “至于南栖,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她的面前。” 他眯起眼睛看向高空,“她很可爱,不应该受到伤害,不是吗?” 周婕让司机开车走了。 她一句话都没留,只是颤抖着指尖又重新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至始至终时屿都没有回过头去看周婕一眼,这是母子这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对话,结局是不欢而散。 应该说,只有周婕是不开心的。 时屿看着南栖,她已经绑好了身上的护具,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从几十米的高空跳了下来。 时屿没有忘记南栖交给自己的任务,抬起了手机在一声刺耳且带着回音的尖叫中为南栖拍下了几张照片。 如南栖所料,这几张照片不仅没有构图,而且还很模糊。 她刚从蹦极的地方下来,腿还有些软,和一起时屿坐在长椅上休息,她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想到了什么,“对了,刚刚你的身边是不是停了一辆车?是认识的人吗?” 时屿否认,“不认识。” “...也是哦,在海市你认识的人应该不多。” 不过那辆车突然出现在时屿的身边,看起来确实有些突兀。 南栖心里百转千回,可最后什么都没问出口,扬起笑脸悠闲的靠在长椅上,“真好呀,如果以后我们每一天都像这个样子就好了。” 时屿看向她,“蹦极?” “不是。”南栖笑眯眯的,“是每天都像这个样子悠闲的在一起,时屿...工作很辛苦吧,抱歉哦,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南栖晃动着自己的腿,“其实我也很想帮你做些什么的,无论是力所能及的事,还是...还是我做不到的事,我都想尽力去帮你。” 她抬手碰了碰时屿喉结下方的伤疤,“可你什么都瞒着,什么都不说,所有的事情全都自己来扛着,你要一辈子都这样吗?” 南栖的眼睛被太阳晒得有要流泪的趋势,她从小就是这样,眼睛有些敏感,一遇到强烈的日光,便会泪流不止。 她在随身带着的包里翻出了墨镜戴到脸上。 纯黑的墨镜盖住了南栖的双眸,让时屿分辨不清她的情绪,南栖巴掌大的脸被盖住了一半,只露出挺翘的鼻子和嘴角带着笑意的红唇。 那张红唇开开合合,“我呢,就是想帮你分担些什么,不想让你一直保护着我,好嘛?” 时屿想勾起唇角,在南栖面前露出笑容,可他失败了。 嘴边的肌肉好似失了力气,再也无法做出微笑的表情,他轻轻张了张口,“南栖。” “嗯,我在呀。” 时屿只叫了她的名字。 他沉默了很久。 南栖也不说话了,她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时屿的态度对她来说没什么所谓,她只是想让时屿知道自己的态度。 她也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时屿深邃的长眸垂下。 柔和的风携带着隐秘的青草香吹向耳畔,南栖感叹道:“春天了啊。” “我突然想起来当初在疗养院工作的时候...刚开始我把你当成了一个老头子,还想着你不愿意出门,或许是因为外面冷的缘故,不知道等天气好了的时候医生会不会让你出门,我可以推着轮椅带你去踏青,外面的山山水水,青草小花会让人下意识的心情变好。” “可一个人为什么会畏惧声音,畏惧光线,甚至是恐惧身边发生的一些小事...我好奇过,那个时候我觉得住在顶楼的那位病人真的可怜,他或许这一辈子都会在疗养院那个方寸之地活下去了。” 时屿看她。 南栖继续道:“回想起来...跨年夜的那天晚上,你真的很勇敢,你一个人来找了我,离开了那家疗养院,我心疼你所以收留了你,后来跟你在一起生活,不知不觉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你。” “这段时间对于我们的感情...我真的一点也不坚定,也没想过会有多远的以后,可无论以后如何,现在的我想站在你的身边。” 这算是一场推心置腹的告白了,南栖摘下墨镜直直的看向时屿,“时屿,你喜欢我吗?” 时屿没有任何犹豫,“喜欢。” “互相喜欢的话,让对方累一些也没什么关系的,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静默顷刻,时屿告诉她,“这几天我没有做到按时吃药,对不起,我做不到。” 南栖轻轻点头,“这样啊...没关系。” 她轻声问他,“还有呢。” “刚刚来的人是周婕。” 果然。 南栖轻轻点头,“她来做什么?” “她让我收手,不要再参与商界的事,我没有同意。” 这点南栖理解,她告诉时屿,“所以我能不能帮你做些什么呢?” “你会很危险,或许会有人拿你来要挟我。” 南栖:“是周婕吗?” “不只是她。”时屿轻舒一口气,“有很多人都不想让我继承爷爷的企业。”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南栖鼓励他继续说下去,“所以,我能做什么?” 时屿这次沉默的更久。 “我想你离开海市,辞掉工作,他们已经查到你了,但如果你不想...我也可以——” “不需要的,这件事情无所谓的,反正这个工作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重要,更重要的你还没说吧。” 南栖的脑子转的很快,时屿说出这些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什么,“而且我不能和你联系,对吗?” 一旦联系,就意味着南栖有暴露的风险。 南栖在一开始的确没有想到这些,她原本以为时屿只是简单的去工作,没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危险的事。 时屿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她往时屿的身侧靠了靠,抬手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可以,我会离开海市健健康康的活着,不会让你分心的。” 第213章 巴黎 时屿走了。 唐楚晚他一天离开,为了帮南栖安排其他事情,顺便照顾一下南栖的情绪。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他也有些预感时屿不会在江城待的太久了,他需要替南栖辞掉公司的职务,还有她之前租的房子也需要退租。 时屿没让滕佳插手,她是老爷子那边的人,无论她有没有坏心,都需要提防她身边的人。 唐楚本以为南栖会心情不佳,但她面上看起来还算不错,南栖忙了起来,顾不得伤心,她要帮家里的两只小猫办理出国托运手续。 南栖什么都可以留下,但这两只小猫她必须带走,时屿的意思是可以把它们放在郑笑笑那里,可南栖不放心,打了几个航司的电话,终于确定了可以把小猫带上飞机。 唐楚帮她安排了很多东西,在送了唐楚离开的时候,南栖看了一眼时间,决定再去找郑笑笑一趟。 这次走了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了,不知道郑笑笑会不会担心自己, 时屿的这件事情她只能保密,思来想去也只能用旅游这个借口说给郑笑笑听。 她应该会信的吧。 南栖的心里也没有底,哪知她根本没有见到郑笑笑的人,郑笑笑给她发了个语音,告诉她自己和刚认识的小奶狗去旅游了,这几天暂时没办法出来。 南栖无奈,只道了声好。 南栖松了口气,把自己要去旅游的话编辑好了发给郑笑笑,余下的时间去找了芙丽女士。 她帮了自己个大忙。 在南栖和她说要离开海市的时候,芙丽女士什么都没有问,她先是和自己的丈夫通了个电话,然后帮南栖打点了一切。 连唐楚都不知道南栖即将去往哪里,时屿...他也不知道。 时屿不知道南栖在哪,其他人更不可能知道了,这很大程度上能确保南栖的安全性。 见到芙丽女士的时候,南栖笑着把自己买的甜点递了上去,芙丽女士笑眯眯的收下了,她把南栖抱到了怀里,轻声安慰着,“你是个勇敢的姑娘,在外面孤身一人,你要照顾好自己。” 她嘱咐了南栖好多,但说的最多的就是交代了南栖要她平凡的活着,只要做到了这个,谁也不能在漫漫人群中找到她。 想到这一对相爱的人要这么就此分开,芙丽女士心中酸软,尽管她想再帮助南栖一些,可是如她所说,南栖需要平凡,这是目前最能保护她的东西。 她为南栖的勇敢而感动,她说,“到了那边之后不要联系我,除非万不得已,也不要去主动联系时先生。” 南栖一一记下了。 她把自己的这次行动比喻成“逃亡”,虽然并不贴切,但南栖觉得这其中的意思八九不离十。 离开这里对她来说并不难。 除了家里的两只奶牛猫,南栖没有任何需要挂念的了。 夜幕降临,城市的喧嚣渐渐被吞没,南栖从芙丽女士那里离开后就漫无目的的沿着路边散步。 月亮高悬于天空之上,这座城市的春夜尤其热闹,寂静了一整个冬季的城市开始变得活跃起来,虽然早春的晚上还是带着凉意,但并不妨碍占据了一整条街的夜市重新开张,变成了人满为患的热闹景象。 这是城市里最普通的烟火气,大多数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南栖看着前方的热闹,嘴角也不自觉的勾起笑来。 她拿出手机,想最后再和时屿说一声再见,但总觉得此情此景与时屿说话带着某种悲伤的意味。 芙丽女士为她悲伤,是因为为了不让时屿身边对她虎视眈眈的人伤害她,她要独自一人到异国他乡生活。这种行为对南栖来说会让她委屈。 可南栖并不难过,也没有委屈,舍不得的情绪是有一些,但想起和时屿分别的时候,他用额头抵住自己的那双眼。 他说,再等等我好吗,南栖。 南栖说好。 她太相信他了。 她想,爸爸妈妈一定想不到在他们离开之后,自己的生活会这么精彩。 她们对南栖没什么大的期望,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身体健康平安,当一个市井小民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这样幸福的活过一生就好了。 如果没有时屿,南栖的一辈子或许会这样过去。 南栖轻轻的笑。 算了。 她把手机关机,把芙丽女士送给自己的新手机打开,里面插入了一张新的电话卡,她想起芙丽女士最后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南栖,别害怕,我想这段时间你可以去拥抱你崭新的人生。” 崭新的人生。 南栖轻轻舒了一口气,“真是的,都搞得那么悲观干嘛。” 如果不是因为南栖和时屿说想让自己帮他分担一些东西,现在的南栖或许还在海市好好生活。 但平静的生活是暂时的,时屿为了南栖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把自己的一半精力都放在了海市。 南栖不想时屿为自己做这些,更何况她离开这也不是去受苦的。 芙丽女士为她安排了一个漂亮的城市。 飞机有些延误,她带着这两只猫算上转机的时间,一共用了十几个小时才到了巴黎,在宠物托运中心等两只小猫的时候,南栖在机场向外眺望。 这是个向来用浪漫着称自己的国家,巴黎更是个沐浴在浪漫阳光下的城市,如今这座城市正在下雨,南栖有些发愁,她什么都带了,就是忘记带了雨伞。 好在南栖提前约了车,接到了小圆和小满后她便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拿着装着它们的航空箱找到了在停车场已经等候多时的车。 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南栖见到了街边的一场小型音乐会,尽管天上下着细雨,但街上打着雨伞的人不多,年轻人的欢呼声交杂在一起,随后被带着凉意的雨滴浇进土地里。 她有些兴奋,拿起手机开始记录。 [来巴黎的第一天,外面在下着小雨,目前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小圆小满有些害怕,一直在喵喵叫着,估计要习惯几天才能缓解情绪,它们也是出过国的猫猫啦。] 第214章 麦琪 [这里好陌生,但是也好漂亮。] 南栖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路到了公寓的楼下。 她所租住的公寓是一个小平层,在市中心的价格也不算便宜了,在附近租住的大部分都是各国留学生和刚刚进入社会打工的人,南栖在其中并不突兀。 司机将车开到了地点,收了南栖的钱就把车开走了,南栖一个人拎着行李上了楼。 她先是去公寓管理员那里取了钥匙,公寓的管理员也是个中国人,是个六十多岁,但打扮精致的胖女人,她在一盒子的钥匙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属于南栖那间房的钥匙。 “403的钥匙,不要在房间里做饭抽烟,垃圾可以统一放在门口,每天早上有人来收。” 熟悉的语言让南栖的心里安定了一点,她道了谢,在她的帮助下拎着行李上了电梯。 她的隔壁住着一群中国留学生,他们此时正在开派对,门大大咧咧的敞开着,喧闹的声音传了出来,南栖在开门的时候能听到几句熟悉的语言,混杂着几句谩骂。 关上了门后,那道嘈杂的声音被隔绝了大半,公寓的面积不大,除了一张床,一个独立的卫生间便就是一个小型的客厅了,从门口看去,整个屋内的布局一览无遗。 面积虽小,但胜在干净整洁,南栖只收拾了一会儿就把小圆和小满放了出来,让他们熟悉这里的环境。 两只小猫刚开始紧张了一会,之后就开始在这间房间里上蹿下跳,见它们两个没事,南栖放好猫粮和水碗,收拾好猫砂盆后才打开行李箱,收拾属于自己的行李。 她累得不行,把自己带的小零食吃了就睡了过去。 她对陌生环境的适应力还算不错,尽管异国他乡,这附近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但还是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刚刚开机的手机里没有任何人的联系方式,没有消息的打扰,南栖睡到了自然醒。 猫碗里的粮已经没有了,它们跳上床叼着南栖睡衣的衣角,南栖心领神会的下了床,为它们添上了猫粮。 要买点猫粮,猫砂,还有阳台那里可以放个猫爬架...不知道这里的快递员提不提供送货上门服务。 南栖发散思维,外面的敲门声让她骤然醒过了神。 敲门的是一个20多岁的黑人姑娘,她蓬松的头发被扎成了脏辫儿束在脑后,脸上的妆容夸张,但也精致,见到了南栖后,她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就是莉莉吧,我叫麦琪,教授说让我照顾一下你。” 陌生的语言让南栖思考了一会才明白对方说了什么,在意识到对方是谁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睡过头了。 莉莉是芙丽女士为她安排的身份。 而面前女孩说的教授,是芙丽女士为她介绍的老师,是巴黎一所知名大学的绘画教授,他开了一个画室,收了不少学生,芙丽女士动用了一些关系,让她能去那里学习。 她还没有倒过来时差,没有适应这边的时间,最恐怖的是,她错过了来这里之后的第一节课。 麦琪对南栖表示理解,“没关系,我们已经上完课了,教授说你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让我要到你的联系方式,并且嘱咐你明天一定要来,毕竟教授的每一节课都不算便宜。” 麦琪看起来并不温柔,她说话的嗓门很大,整座公寓的走廊都能听见,隔壁的中国留学生拉开了门,嘴里有些脏的对麦琪骂了一句,“黑鬼。” 麦琪听不懂汉语,但也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正要说话,那名留学生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shit!”麦琪呸了口口水,转头和南栖交换了联系方式。 她人应该不坏,但没有什么边界感,南栖一边和她道谢,一边用身体阻拦她想迈进房间的脚步。 麦琪虽然很想看看这两只小猫,但南栖拦着她也不能硬闯,无奈的耸了耸肩,“好吧,放松一点,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的那两只小猫。” 南栖有些歉意的回复她,“抱歉,我的屋子有些乱,等我收拾好房间再邀请你来我这里做客好吗?” 麦琪被南栖劝了两句离开了这里,她看得出南栖眼底没有对于她肤色的任何异样,心情不错的主动邀请她明天一起去上课。 “相信我,中国来的小妞,画室的位置如果没有熟人指路你根本找不到。” 南栖答应了下来,送了她一些从国内带回来的小零食当做感谢。 第二日麦琪果然守时的出现在了南栖的门口,她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好像忘记了昨天那个留学生开门辱骂她的事情。 “莉莉,莉莉,难道你还没有起床吗?” 下一秒穿戴整齐的南栖拉开了门,“不好意思,刚刚在卫生间没听到...你今天穿的很漂亮。” 得益于在芙丽女士那里的补习,她面对麦琪时,语言变得流畅了许多,还能搜肠刮肚的想到一些不太熟悉的词组。 麦琪得到了夸奖,高兴的在南栖面前转了一圈。 她是个很会打扮的姑娘,今天的她戴了个夸张且闪亮的耳环,头发被高高的束了起来,眼线浓郁,让南栖差点认不出这是昨天的麦琪。 麦琪见南栖收拾好了就拉着她离开,她不认生,直接把手搭在了南栖的胳膊里挽着她,“走吧,教授是个很严格的人,迟到了会被她罚的。” 南栖用钥匙锁好了门,有点忐忑的跟着麦琪出门了。 不久之后隔壁的门被打开,二十几岁脚步虚浮的青年满脸戾气的骂了声,“妈的,这年头竟然还有和黑鬼玩的。” 他房间里走出一个妖娆的女人,女人的胸口塞着几张钞票,对着他抛了个媚眼就扭着腰离开了。 他无所谓的关上了门,把屋子里的狼藉随意的收拾下,弄得脏乱的床单一股脑的塞进了洗衣机里。 他脸上带着些纵欲过度之后的虚弱,“莉莉....” 他轻蔑的哼了声,评价道:“长得不错。” 可以认识一下。 第215章 询问 南栖今天上了一节基础课,她是插班生,由教授的助手单独为她指导一些绘画基础,南栖在画室的角落里,教授上课,她只能听着助手为自己指点基础上的不足。 尽管如此,这一节课下来她也受益匪浅,脑子里都是自己的画,内心里的忐忑和怅然若失通通消失不见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隔壁的中国留学生在留学生的群里到处打听她的消息,这名留学生没有在各个群里里打听到名为“莉莉”的人,索性下了楼去找了这名宿舍的管理员。 管理员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他只知道这名管理员是个中国人,但平时相处的不多,除了他的房子里出现的声音太大,来警告过几次以外,两人就没有额外的沟通过。 他不觉得和这名满脸皱纹的中年妇女有什么好好说,但为了自己的莉莉,他决定主动和这名管东管西管的管理员说话。 他去找管理员的时候,管理员正在用她那肥胖的身子弯着腰整理着什么。 他内心闪过一丝鄙夷。 长相较好的人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他还没有在别人那里碰过壁,如往常故作轻松的靠在管理员面前的墙上,“嗨。” 听到他的声音后,管理员身体一顿,站起身上下打量他,“什么事?” “关于那个莉莉,你知不知道她在哪所学校上学?” 管理员平时负责管理这栋宿舍式的公寓楼,对面前的男人有一定的了解,因此升起了十足时的防备心,“你问这个做什么,她看起来是个好女孩。” 她警告道:“嘿,小子,别打她的任何主意。” 他有些不耐烦的回应,“行,我知道了,我就是问问她在哪里上学,平时可以关照她一下,没别的意思。” 管理员保持怀疑态度,“你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好心的人。” 她住在这座公寓的一楼,有些像学校里小型的收发室,屋子里的空间本来就有些狭小,再加上这位管理员女士刚刚吃了些炸鸡之类的油炸食品,屋子里充斥着油炸食品的味道。 这名留学生胡闹了一晚上,再加上喝了一些酒,隐隐有些想要呕吐的感觉,面对这种味道,他面上也变有些难看了。 “关你什么事,我的问题你只需要回答就好了,ok?” “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如果你问我,我只会劝告你不要伤害她。” 她活动了一下自己臃肿的身体,“你身上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请你离开这里。” 男人冷笑,“随便你,我想搞的女人还没有搞不到手的。” 她不说,他也能从别人那里打探到。 他的种族歧视观念很强,这座公寓里住着不少肤色黝黑的人,他平时并不和他们相处,因为他总觉得那些人身上带着某种未知的病毒,连带着住在附近的他也会被这种病毒侵染。 大多数时候,他都称他们为黑鬼。 就在今天他屈尊降贵的敲响了一名黑人老兄的门,他认识他,是那个黑人女孩麦琪的哥哥,叫什么费恩什么的....无所谓。 费恩打开门后不解的垂下头看他。 两人的身高足足差了一个头。 fuak!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有些不爽要抬头仰视这个黑黢黢的大块头。 他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钞票,“我知道你消息灵通,有不少人在你这里买消息,我要知道搬进楼的那个莉莉是什么背景,明天...不,今晚之前我就要知道。” 大块头费恩与他的妹妹不同,他长相高大且少言寡语,平时也靠着一些旁门左道的事情赚些外快,一条消息能换这么多的钱,对他说是一笔稳赚的生意。 但在听到莉莉的名字时,他瞳孔紧缩,“你问她想干什么?” 男人扯开嘴角,“当然是想搞她,不过搞她之前还是先问清背景比较好,老兄,我可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色欲熏心的男人已经荒废了学业,每天待在他身边的不是女人就是女孩,让他产生了一种全世界的女孩都会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的错觉。 “是吗。” 费恩收下了钱,“不需要今晚,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她的来历。” 这句话对于男人来说让他非常惊喜,他立刻打起了精神,“你知道?老天,我就知道我没有问错人,费恩,你可太棒了。” 费恩侧过了身体,“进来说吧,我保证你的钱花的会很值。” 虽然有些嫌弃,但男人还是忍着心里的厌恶走进了费恩的房间,屋子里没什么异味,但他就是觉得臭气熏天,连他的皮肤都沾染了臭气。 肮脏的血脉到哪里都是肮脏的,要不是为了那个中国女孩,他敢保证自己永远不会离病毒这么近。 看来回家之后他要洗一遍澡了,不...要洗三遍。 他有些不耐烦,也没找地方坐下,只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抖着腿,“说吧。” 回应他的是后脑处传来的剧痛。 南栖和麦琪上完课之后被她邀请一起去吃午餐,盛情难却,南栖答应了下来。 吃过午饭后麦琪又拉着她到处逛,嘴上说着要让她熟悉周边的环境,南栖累得不行,直到她气喘吁吁的时候麦琪才放过她,让她回了公寓。 “我要给你介绍一个人,是我的哥哥,刚开始的时候你可能会有些怕他,因为他的块头太大了,但请你相信的,哥哥是个很温柔的人,他连一只小虫子都不敢杀死。” 南栖拎着手里的画具,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你还有个哥哥,他和你住在一起吗?” 麦琪否认,“不,他和你一样住在这个公寓,而我和我的男朋友住在一起,是你们斜对面的公寓,价钱要比这里贵一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邀请你到我的家里做客。” 南栖答应了下来,“改天一定去哦。” 麦琪高兴的不得了,她太喜欢南栖了,和那些喜欢和她翻白眼的碧池不一样,南栖性格软软的,让她忍不住的想要啃上她嫩嫩的脸蛋。 第216章 消失的邻居 她告诉南栖这几天一定要她来自己的家做客,抬头就见到了自己的哥哥,他抬手指向了费恩的背影。 “看,那就是我的哥哥费恩。” 她们已经走到了公寓里面,那名叫做费恩的男人正在用着湿毛巾帮管理员清理她的房间。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站起身转过头,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妹妹,而后与南栖对上视线,他轻轻的点了下头,而后继续帮管理员清理房间。 管理员坐在一个宽大的椅子上,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正在透过这副眼镜看着当天的报纸。 她这个人说不上有多热情,见到南栖后和费恩一样向她点了点头,就继续看她的日报了。 麦琪凑近南栖的耳边,小声的道:“看到了吧,我的哥哥老好人一个,经常帮管理员清理卫生,我是真的想不懂为什么,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他们两个是母子。”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管理员和你一样是中国人吧,她虽然胖了一点,个子却是那么的小,生我哥哥?哈哈哈。” 南栖不懂她的笑点,跟着她笑了笑就想和她道别,余光看到费恩用来擦拭灰尘的毛巾上面有着点点的红渍,水桶里面的水也是红色的...她抿起了唇。 “那个...是?” 好奇害死猫的道理她还是能明白的,但她的脚步就是不受控制的上前,直到费恩的身体将她拦了下来,她才顿住了脚步,“抱歉,我只是看到了水桶里的血,是有人受伤了吗?” 费恩转头看了一眼水桶,“是颜料。” 是...颜料吗? 那空中若有若无的腥气是什么。 麦琪捂住了鼻子,“这个颜料的味道好臭,哥哥你要好好清理干净,记得洗澡,不然身上都是这股臭味了。” 费恩点头,垂头看着南栖,逐客的意思非常明显。 “原来是这样,辛苦了...那我先回去了。”南栖很想继续再看一眼,但是很明显她这个举动冒犯了费恩,只能无奈的离开。 她和麦琪道别,麦琪不舍的抱了抱她,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后就放她离开了。 见南栖上了电梯,麦琪准备离开,在离开之前她瞪了一眼费恩,“哥哥,你差点让她怀疑!你要小心一点,我很喜欢她,可不能让她觉得我是你这个坏东西的妹妹,听到了没?” 费恩点了点头,“她很香。” “那当然了,她刚刚还请我吃了披萨,哦对了,你记得清理的干净一点,雇主拿了那么多钱给你,你要对得起他。” 麦琪还记得自己见到那几箱钞票时候的样子,口水都差点滴到地上,非常不矜持的在哥哥还没有答应下来之前就扑了上去,急匆匆的对着那个陌生的中国男人道:“好!我会照顾好她的!” 费恩沉默的点头,走进管理员的房间把床底下伸出的那双手用力踩了踩,踹进了床下。 等晚上的时候再解决,现在太显眼了。 南栖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她在专心给小圆和小满梳毛,她发现屋子里的空气有些潮湿,洗好了的衣物干得很慢,只能打开窗户让外面的风吹进来,试图吹散房间里的潮气。 屋子里不是南北通透的格局,南栖犹豫了一下把房间的大门打开让空气流通,在此期间她就站在门口防止两只调皮的小猫跑出去。 有不少人敲响了隔壁的门,但隔壁的门始终没有打开,那些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骂骂咧咧的说着这个混球怎么还没起床,该不会是喝酒喝死了之类的话。 南栖收回了视线。 她记得隔壁的男人叫麦琪为黑鬼,再加上他那边总是吵吵闹闹的,她不太喜欢自己的这个邻居。 他的事也和自己无关。 通风了大概半个小时南栖就关上了门,开始在网上疯狂下单购买最近需要的东西。 虽然手里握着不少钱,但南栖已经开始为自己筹划找工作了,她应聘了一个兼职的工作,是一家咖啡店的收银员,时薪折合人民币有五十块,每天太阳落山的时候去工作,一共六个小时。 南栖很容易满足,挣到的这些钱正好足够她平时的开销。 她开始打开手机里的记事本记录。 [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叫作麦琪,她是个很开朗的人,但我总是觉得她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不过没有关系,她看起来不会伤害我。] [麦琪的哥哥也有点奇怪,这对兄妹看起来一样奇怪...也有可能是我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思想实在太过敏感了。] [不知道郑笑笑和她的新男朋友怎么样了,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想他。] 第二日还没到上课的时间,麦琪就敲响了南栖的门。 她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不过隔壁的留学生邻居不会一脸暴躁的打开门骂她黑鬼了。 麦琪先是轻蔑的看了一眼隔壁的门,在南栖满脸困倦的时候又扬起了笑脸,把自己手里的袋子在南栖面前晃了晃,“我给你买了早餐。” 嗯...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 南栖打了个哈欠,愣愣的想,真的会有人对自己这么热情吗,她想象的自己,只身一人勤工俭学,打工的钱用来支付学费,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回家枯燥乏味的练习自己的画作。 麦琪...她好的有点太过了,才认识了一天而已,特意买来早餐送给她吗。 麦琪可没想到南栖会这么敏锐,不过她记得那个男人对自己说的话,把早餐递了过去之后就伸出手,难得的扭捏道:“可以借我一点钱吗?过几天还你。” 这句话打消了南栖的怀疑,她松了口气,原来是想和自己借钱才主动买早餐的啊。 她转身去拿自己的钱包,“你想借多少?” 麦琪犹豫了一下,报了个不大不小的数额,南栖没有犹豫的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你就借这么点啊,要不要我多借你一点?” 麦琪摇头,“不用,这些就够了。” 第217章 浮躁 麦琪向南栖借钱无非是走个形式,借多了怕南栖不够用,借少了又怕她怀疑,她只借了几顿饭的钱,好在南栖虽然觉得她借的少,但总归是没有怀疑她的用心。 画室教授的助理觉得她基础还算不错,今天没有为她单独指导,她被安排在了麦琪的旁边,正式的听这位年过半百的教授讲课。 教授是个白胡子老头,南栖觉得他至少得有七十岁了,不过她也不太确定,因为这位教授精神抖擞,声音连隔着一道墙都能听见。 比麦琪的声音还大。 他是个法国人,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南栖觉得外国人一但老了都长一个样,她可能见的少了,有些辨别不出来这些与不属于东方面孔的年龄。 当然,她在这一众学生中看起来是年纪最小的,不过大家都没有选择去问她的年纪,这是一种神秘的东方力量,对他们来说,亚洲人的年龄才是最难以揣测的,就像麦琪把南栖称做妹妹。 可事实上南栖早就大学毕业了,比麦琪还大了两岁。 这里的人比想象的要友善,她们和这个新来的插班生打了招呼,然后开始投入于面前的画布上,就连麦琪在拿起画笔之后都像变了个人一样,认真专注了起来。 在这种环境的感染下,南栖分不出其他的心思想国内的事,跟着静下了心拿起画笔。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久。 夏季最热的时候,南栖被教导了自己差不多三个月的教授骂了一顿。 天气炎热,画室里的中央空调坏了,催得人心里烦躁,南栖捏着手里的画笔,看着面前的画垂着头不吭声。 “莉莉,你是个有灵气的女孩,但我看得出你最近的作品越来越浮躁,这不是个好兆头,静不下心对于艺术家来说是个毁灭性的缺点。” 南栖轻轻点头,“抱歉。” “你不该对我抱歉,你对不起的是这三个月以来努力的自己,莉莉,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幅画笔触非常生硬,毫无感情,我敢保证我十五岁的孙子画得都要比你好。” 南栖被说的无地自容,蜷起脚尖只顾着点头。 教授走了,南栖静静的发着呆,把视线移向了窗外。 三个月了啊... 画室斜对面的大街上开了一家当地网红品牌的甜品店,客人络绎不绝,连带着画室这边都能听到吵嚷的声音。 南栖的确静不下心,不过不是因为外面的吵嚷。 她将画板上的画纸取下,上面的染料还没有干透,这幅画她用了两个小时才完成,但是水平却倒退到了三个月以前。 教授不知道她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可南栖心里清清楚楚自己的浮躁源自于谁。 她抬手将手里的画纸团成一团,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心中有一丝对于教授的愧疚。 他认真的教导了自己,是她... 她有些想念时屿了。 打工那家咖啡店的生意很好,这三个月她的工资涨了几倍,就在几天前南栖又一次涨了工资之后,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涨工资的速度实在是有些快了,连知道她在打工的教授听到了她的工资后都有些诧异,笑问南栖是不是被咖啡店的老板看上了。 不是老板。 老板是一位生了病的女士,每次来店里的时候都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对于南栖,她的确总是会在南栖不知情的情况下多看她两眼,但若说看上了... 南栖觉得这位店长的取向应该是正常的,她曾经见过店长的老公在店门口接了她,还亲了她的侧脸。 这件事究竟怎么回事,其实很容易推敲出来,但南栖却不敢细想,她怕她的胡思乱想会让思念渐深,那个人的名字被她刻意忘却,却又总在深夜出现让她担忧。 有一段时间,南栖常常做梦,她梦到时屿被人杀了,一觉睡醒的时候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瞳孔里的震惊还没有及时消散。 她想,其实平平淡淡的活着也没什么的,只要命还在就好了... 她想到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想到了时屿,还想到了未来,而后又深深的反思自己。 她来到这个城市这么久,思想还是没什么长进。 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猛灌了一瓶冰水,又重新在一旁抽了张空白的纸。 现在已经下课了,今天店休,她不用去工作,一整天的时间都可以泡在画室,刚刚让教授说了一顿,她心中也燃起了不服输的劲,开始重整旗鼓,重新拿起了画笔。 天色晚了,画室也的灯亮了起来,麦琪来找她吃晚餐,见她认真的样子不想打扰,找了个椅子看着她,因为有些无聊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的呼噜声震天响,被呼噜声打断了思路的南栖扭过头,见到了正呼呼大睡的麦琪后有些哭笑不得,她温柔的叫醒了麦琪,“别在这睡,身上会不舒服的。” 麦琪悠悠转醒,她伸了个懒腰,“我可不是娇滴滴的你,之前我还睡过公园的长椅。” 南栖没听麦琪说起过这个,她手上整理着画具,好奇的问她,“为什么?” 麦琪耸了耸肩,“那个时候我住在学校的宿舍,管理员那个碧池因为我回去晚了锁了宿舍的门,该死的,我从来没见她拦过任何一个白人女孩,无论她们回的多晚。” 南栖点头表示理解,“所以你只能睡在长椅上。” “没错,那个时候我没有钱,我哥比我更穷一点,我只能睡在外面。” 后来她交到了有钱的男朋友,为她支付了剩余的学费,她见到了有钱人的世界,对金钱有一股割舍不下的执念。 想到钱,麦琪有些心虚,她声音里带着一些歉意,声音也比之前小了不少,“莉莉,你知道吗,钱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南栖点头,“我知道啊,这没什么的,对我来说也很重要,谁不喜欢钱呢?” 麦琪想说些什么,南栖打断了她,“走吧,我有点饿了,在乎金钱的麦琪小姐可以请我吃一顿晚餐吗?” “当然了莉莉,今天本来就是我请你的,你想吃些什么?” 第218章 空落落的 南栖和麦琪吃了一顿简单便捷的快餐,麦琪本想请南栖吃一顿大餐,但南栖摇了摇头拒绝了。 时间已经太晚了,第二日一早南栖需要早起,在麦琪遗憾的目光下和她告了别。 一觉睡醒,她早早的来到了画室。 今天教授临时有事不上课,画室里空无一人,南栖向教授的助教借了钥匙,一个人来画室里练习画静物。 一个晚上的沉淀让她静下了心,忘记一个人很难,但把一个人藏心底很容易,南栖的手捏着画笔,稳稳的落在了画纸上。 她今天扎了个马尾辫,发梢垂在直且白皙的颈侧,侧颜被柔和的晨光勾勒出轮廓,手指白生生的纤细,动作间满是认真。 这种场景任由谁都不想打扰,很可惜助教是个心冷的人,他敲了敲画室的门,在南栖困惑的视线下无奈的道:“莉莉,麻烦你帮我个忙。” 南栖眨了眨眼,“好呀。” 南栖拎着手里的大号纸袋,迎着太阳招手叫停了出租车。 助教让她帮参加宴会的教授去送遗落在画室的一幅画,听说这是他要送给一个艺术家的礼物,因为粗心忘在了画室。 原本是由助教去送的,但是他临时有事,恰好南栖这个免费的苦力在画室里,就被助教抓来送画了。 也不算免费。 南栖在车里用手为自己扇着风,捏着手里的东西苦中作乐的想,至少她得到了对面甜品店的折价券。 宴会的举办地点离画室不远,南栖下了车后就给教授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南栖听到了男男女女的笑声,还有教授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 “请你把它送进来,我已经和门口的安保说过了,他们会放你进来的。” 打算一会儿继续回画室的南栖犹豫了一下,而后温吞的叹了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南栖在宴会厅门口的安保处说明了自己的来由,很轻易的就被放了进去,身材娇小的亚洲女孩在这里并不多,安保看到南栖就确定这是上头向自己交代的人。 南栖拎着手里的画走进了宴会厅,好在她今天穿了白色的吊带长裙,在宴会厅里也不算太过突兀。 南栖扫视四周,没有发现教授的影子,只能缓缓的向宴会的中心走去。 她想着教授要她送的画长什么样子,她记得教授已经封笔很久了,是为了送人特意拿起画笔重新画了一幅吗...她有些好奇了,不知道一会能不能看到这幅画究竟长什么样子。 在宴会厅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教授的影子,反倒是有几道男人看女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南栖浑身不自在,想着速战速决,还是再给教授打个电话过去比较好。 她走到了角落里,刚拿起了手机就听到有人叫她。 “莉莉!” 南栖回眸,放下了手机,谢天谢地,她终于找到教授了。 教授正在一旁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他身边坐着一位年轻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拥有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身上穿着妥帖的黑色礼服。 她顺着教授的目光向南栖看去,友善的对南栖点了点头。 在南栖走过去时,南栖听到了教授向那名夫人介绍她。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学生,她在自己的国家就读的也是绘画类的专业,虽然和我最优秀的学生差了一段距离,但是不得不说,她的画作充满了灵气。” 南栖难得听到教授口中是称赞自己的话,腼腆的抿嘴笑笑。 教授为身边的夫人介绍着,“这里莉莉。” 而后对南栖道:“这是伊芙琳女士,是一名收藏家。” 南栖向伊芙琳问好,得到了对方的微笑,“莉莉,我很欣赏你的画,希望你能答应让我把你的画挂在展厅。” 南栖眨了眨眼,“...我的画?” 教授让南栖把纸袋里的画拿出来,南栖凝神一看,这是不久前她在下课后画出来的,上面画的是她与小圆和小满初遇的那一天。 两只身上有些黏腻的奶牛猫蜷缩在垃圾桶旁的角落,在画中它们身形瘦小,但眸子亮得惊人。 当初教授看到这幅画后沉思了很久,询问南栖是否可以把这幅画送给他,那时候的南栖爽快的答应了。 画家的笔犹如一把刻刀,每一幅画作都是独一无二的作品,诚然南栖的这幅画光影的处理还有些欠缺,但伊芙琳觉得,这幅画灌输了作者的灵魂。 不过她没想到这幅画的主人是这么年轻的人,她有些好奇,“你今年多少岁了,十八?” 在南栖否认说出自己的真实年龄之后伊芙琳表现得非常惊讶,“你看起来还像个孩子。” 她和南栖说她的画展将会在月底举办,如果她愿意的话这幅画会被标上署名然后被各地的艺术爱好者看到,南栖被这条消息砸得晕乎乎的,只顾着点头。 伊芙琳女士也是因为机缘巧合看到了教授的这幅画,对此非常喜欢,一直轻声细语的夸赞着南栖。 这是一条极好的人脉,南栖主动询问伊芙琳女士的联系方式,在教授欣慰下目光下松了口气。 这个教授怎么不提前知会她一声。 事实上这一切的确是因为机缘巧合,因为教授知道面前的这位伊芙琳女士不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不过如今看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他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伊芙琳女士没有在这里耽搁太久,她把画重新放进纸袋子里,起身准备离开这里,“我要带着这幅画给时先生欣赏一下,或许他会喜欢。” ...时先生? 南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点,虽然觉得有些冒昧,但询问的话还是脱口而出,“时先生是?” 伊芙琳没有觉得被南栖冒犯了,她脸上升起红晕,“他是我的爱人。” 南栖看着她眼角的细纹,心中暗想,应该是认错人了。 时这个姓实在少见,她听到这个姓氏下意识的想到了时屿。 看着伊芙琳离开的背影,南栖摸了摸心口。 空落落的。 第219章 故人 教授和她打了声招呼,让她可以在这里用过午餐再走,还说这里的甜点做的比街对面的网红店还要好吃。 南栖知道教授这个人嗜甜如命,想讨好他也不需要做什么复杂的事,直接买甜点就好了。 因此教授说这里的甜品好吃,应该是真的好吃。 但南栖满心都是自己在画室那张未完成的画,本想拒绝教授就这么离开的,可是又想到伊芙琳女士口中的时先生,还是停下了脚步。 教授还有其他的社交,南栖也不好一直在他旁边待着,她一个人在角落里兜兜转转,低调的在甜品台边尝着甜品师刚刚端上来的泡芙。 唔...确实挺好吃的。 整个宴会厅一共两层,二层中央镂空,向下望去便可以将一层的大厅一览无遗。 南栖看着伊芙琳上了二楼,她的眼睛也不自觉的向二楼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了伊芙琳那头耀眼的金发,好似在和什么人交谈,南栖凝神去看,是一个同样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 她犹豫了一下,把口中的奶油咽了个干净,抬脚跟了上去。 二层的人明显的少了起来,大多数都是上来休息的宾客,男男女女相谈甚欢,南栖不知道这场宴会是谁举办的,但清楚的意识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因为她看到了一位女士手指上那颗鸽子蛋大的钻戒。 她在前几期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过,价值不菲。 南栖缓步在二楼漫无目的的走着,终于在一个类似于包间的独立房间听到了伊芙琳的声音。 大门是向外敞开的,这就代表这个房间并不私密,任何人都可以进去休息,但南栖心里有些心虚,没有进到房间里面,只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她听到了伊芙琳的声音,“亲爱的,我要给你看一幅画,或许你会喜欢。” “稍等,一会我需要见一位客客人。” 男人的声音一响起,南栖就觉得无比耳熟,可是她这个位置看不清休息室里面的人,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是谁。 不对,时先生...时屿的爸爸? 或许是因为一会要见的客人,男人推脱着,“把画放在这里,有时间我会看的。” 伊芙琳明显不满意了,“不是说来这里放松一下?为什么还要忙着工作?我们好不容易见面,真扫兴。” 南栖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听的话后就转身离开了,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托着腮思考... 是时屿的爸爸啊。 时屿的爸爸在这里,那时屿呢...他会不会也在。 应该不会,据她所知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也不知道是轻松多些还是失望多些,轻松就轻松在她确定了伊芙琳口中的爱人不是时屿...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时屿他...他有没有在想自己。 南栖确认了伊芙琳口中的时先生并不是时屿之后就准备离开了,她站起身,又向刚刚那个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刚在她发呆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名穿着黑衣的男人,他们戴着墨镜,看起来不像寻常的保镖,个个身形高大,像一堵墙似的将休息室的门堵上。 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南栖就听到了砰的一声枪响,她心中一惊,转身就想要离开。 可从她的角度看去,宴会厅的大门处也堵着几个和休息室门口同样衣着的男人,宴会厅里的众人都不理解发生了什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身边自然也会有保镖,不过那群保镖都在宴会厅的外面,就算知道雇主有了危险也无法及时的闯进来。 南栖在一个小角落里当鹌鹑,一声不吭的看着场中的局势。 最初的枪响是刚刚以伊芙丽所在的休息室里传出来的,离南栖极近,南栖这么大个人,再怎么当鹌鹑也是会被发现的。 二楼的宾客全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他们被那莫名的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黑衣人赶到了角落里,南栖也在其中。 刚刚南栖站在休息室门口的动作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力,被人单独拎了出来拖拽着进了休息室,南栖心如擂鼓,知道自己面对这么健壮的男人没什么胜算,只能在被人用蛮力扔到了地上的时候保护自己的脑袋。 拎着他的男人粗声粗气的道,“这个女的刚才在外面偷看。” 南栖不敢抬头,因为听了那声音枪响,她总觉得会有黑漆漆的枪管对上自己。 倒霉。 屋子里没有血腥味,又或者被浓郁的烟草气味覆盖掉了,南栖盯着地毯上的花纹,缓缓移动了视线,看到脚边的瑞士军刀。 上面沾染着还未干涸的血液。 南栖现在想晕过去一了百了,可事实上因为紧张肾上腺素飙升,让她无比精神。 伊芙琳...对了,还有伊芙琳女士! 她会为自己辩解吗。 南栖呼出一口气,开口为自己解释,“我只是路过。” 她没有注意随着她的声音出现,一道如有实质又带着不可置信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南栖抬起头,她看到伊芙琳正一脸紧张的扶着一个男人,正是她曾经见过一面的男人——时宗铭。 他身上没有被枪打出来的痕迹,只是小臂上出现了一道被刀划伤的伤口,正在被伊芙琳死死的捂着。 南栖随后抬头,将目光放在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男人垂在身侧的手上握着一把枪,正目光意味不明的摩擦着枪上的纹路。 屋内的众人成了他的陪衬,与南栖视线相交的下一秒,他缓缓站起身,身形欣长高挺的男人眸光变得幽深。 南栖轻轻眨眼,心里突然定了下来。 视线一触即分,南栖低下头做惶恐的样子,听到一道冷静的男声,“那就解决了,没看到我正忙着呢吗?” 是时屿身边的那个男人,看样子是和时屿一起的,正在与时宗铭对峙。 他们父子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算了,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她没有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时屿,很显然时宗铭也认出了她,他捂着手臂上的伤,尽管手臂疼痛难忍但他说话的语调依旧沉稳,“我们的事不要牵连其他人,让这个女孩离开。” 男人有些不太乐意,他从腰间又抽出一把刀,“你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惦记别人呢?老子爱处理谁处理谁,赶紧把这小丫头拉出去处理掉。” 他正要抬起的手腕被人握住了,自己的盟友正满眼凉意的看向自己,“放她离开。” 第220章 承诺 他心中不愿意,但在时屿的视线下还是认了怂,心中暗道一声早晚也把你解决了。 他咬了下腮上的肉,暗含警告的对时屿道,“别忘了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个女人可能有问题。” 时屿重复了一遍,“放她离开。” 他吐了口痰,冷笑道:“把这两位受惊的女士带到隔壁的休息室,在我们离开之前,我不希望她们出现在除了休息室以外的其他地方。” 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拽着南栖和哭得不能自已的伊芙琳离开了,在行至门口的时候南栖因为腿软突然摔了一跤,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她咬着牙,“我没事...走吧。” 这句我没事也不知道对谁说的,让见到她摔倒后瞳孔紧缩的人逼迫着自己移开视线,站在时屿身边的人察觉到了什么,挑了下眉问时屿,“你们认识?” 他手里一直拿着一把刀,拿得不老实,在手里晃来晃去,看起来松弛,但整个人都维持着戒备的状态。 他在忌惮自己的盟友。 时屿面色未变,低声道:“别闹了,别忘了正事。” 他无趣的啧了一声,被时屿提醒后目光灼灼的看向时宗铭,“我们要的东西呢?” 南栖的心比伊芙琳还要乱,但她面上又不能如伊芙琳一样表达出担忧来,只能缩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凝神去听隔壁的声音。 可惜伊芙琳的哭声太吵,就算有什么声音也被她的哭声掩盖了。 南栖无奈的先去安慰伊芙琳,“伊芙琳女士,请你别哭了,不会有事的。” 伊芙琳捂住眼睛,“你没看到那个年轻的中国男人手里拿着什么吗?他会杀了我的爱人的。” 南栖琢磨着她应该是不知道时宗铭和时屿的关系,只能干巴巴的安慰,“应该...没事的。” 还有人在看着她们,她不能说太多。 她犹豫了一下问伊芙琳,“那个...是你的老公吗?” 伊芙琳否认,“当然不是,他在中国有一个妻子。” 南栖识趣的没有再问,但她止不住伊芙琳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事实上他和他的妻子关系并不好,时先生和我才是真爱,只可惜我现在还没能离婚,否则一定会公开我和时先生的关系大胆的追求他的。” 南栖感觉自己吃到了好大一个瓜。 伊芙琳看向南栖,“你看起来并不害怕。” 南栖顿了下,“不...我很怕。” 她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哭出眼泪来,“我只是想和您说说话。” “可怜的姑娘。” 伊芙琳抱了一下南栖,“别哭了,哭是没有用的,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南栖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眨了眨眼,哭是没有用的,那刚刚掩面哭泣的人是谁? 伊芙琳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南栖,但她的脸上是实打实的担忧,她知道对面那个男人认得她,知道她的身份,她的父亲是个从政的官员,不会有人轻易对她做什么。 她担忧的是自己的情人,她爱上了这个充满着魅力的男人,如果他出了事情,她要伤心难过很久。 好在她的担忧没有持续太久,没过多久就有人通知她可以离开了,外面的宾客也被疏散,除了三两个和时宗铭有私下联系的人被扣住,其他人都以楼上的电源线出问题,导致异响的理由被侍应生们哄走了。 无论是真是假,在场的人都想立刻离开这里。 南栖也被两个穿着黑衣的人请离了休息室,她跟着这两人走着,一路上没有开口说话,只以为这是时屿派过来的人。 直到她被带到宴会厅的后门,那是一条比较狭窄的路,是一个餐厅处理厨余的地方,闻到那股剩余食物的味道,南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顿住了脚步,“你们想带我去哪?” 那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掏出了手里的小刀抵在了南栖的腰间,“本来不想在这里处理你的,但——” 他没有顺利的把话说完,一个手刀落在了他的颈间,他身体软了下来直接晕了过去,他的同伴见状立刻拿起了腰间的对讲机,可下场如他的同伴一样,先是颈间传来巨痛,然后直直的摔到了同伴的身上。 南栖惊魂稳定看向救下自己的陌生男人,颤声道:“你是...” “南栖。” 身后熟悉的声音让她几欲落泪,刚刚差点被人杀了不委屈,听到这道声音后她直接流下了眼泪,转身毫不犹豫的扑到了来人的身上,“我刚刚差点就死了。” 时屿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背,手上的动作顿住...好瘦。 他动了动嘴唇,“我们先离开这。” 坐到了车上后南栖的心才落回了实处,她有好多想问的,比如他的爸爸怎么样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刚刚那两个被打晕的男人就扔在那里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可话到嘴边南栖却说不出口了,只顾着抱着时屿不说话,时屿抱着她,动作有些用力,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动了动身体,“我——” “南栖。”时屿的声音带着颤意,南栖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前,并不知道他眼底此时已经是猩红一片了,只闷闷的应了声,“嗯...” “我好想你。”他说。 时屿轻轻告诉她,“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只差几秒,只差几秒南栖就在他的眼睛底下被人用刀插进胸口,时屿有些后怕,闭着眼和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南栖徐徐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刚刚是怎么回事?” 时屿将南栖抱得死紧,三个月没见,这对他来说像三年一样长,他轻轻嗅着南栖身上的味道,“一会再说。” “喔...” 南栖轻轻点头,又把头靠了回去,“你刚刚说不会再让我离开了,是真的吗。” “是。” “那...那些想拿我威胁你的人呢?没关系了吗?” 时屿扯了下嘴角,“不会再有那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