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妃谋嫁,渣夫日日悔断肠》 第1章 要做皇后了 “打我,求你。” 庞将军长得五大三粗,光着身子,熟练的把自己全身捆绑起来。 小狗似的,趴跪在林晚棠面前。 林晚棠清楚的知道,虽然鞭子在自己手里,可她才是卑贱的玩物。 她是侯府嫡长女,继母楚佩芳特地请名师教导,她的琴技和舞艺,名动天下。 她自幼就与六皇子慕元弘订下婚约,成婚五年,她生了三个孩子,只活下来一个。 孩子刚降生就被继母抱走,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孩子,只知道是个儿子。 可儿子和她唯一的亲弟弟林子安,成了她的软肋,她必须乖巧听话,任人欺凌。 自此后,她便是慕元弘和侯府结交权贵的“工具”,助慕元弘登上太子之位。 她这位高权重的太子妃,变成任人采撷的花,辗转在权贵中承欢雨露,连青楼里的妓子都不如。 思及此,林晚棠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皮鞭,狠狠的抽打在庞将军身上。 “啊!贱人,轻点!不要给我弄出伤来!” 庞将军仍旧跪趴在林晚棠的脚下,说出的话却是狠厉。 “明日新皇登基,你以为你能做皇后?哈哈哈,痴心妄想!你那位好继母,早就把你淫贱的名声散播出去了!今夜,你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留一条贱命。” 庞将军凑近林晚棠光洁的脚踝,用鼻子轻轻的蹭着。 “怎么可能?父亲最在意侯府名声,怎么会……” “哈哈哈,为了江山社稷,亲生女儿又如何?何况,你只是个野种。侯爷亲口指认,你娘害怕失宠,与下人苟合,生下你。你母家镇武将军府,也要再遭殃咯。” 林晚棠身子轻颤,她母亲是战功赫赫的女将军,曾经是何等荣耀,人都死了却还要担这污名。 “娘亲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泪水倾泻而下,林晚棠弯着身子,心痛到蜷缩,可怎么也止不住彻骨的疼痛。 “不要妄想了,是与不是,谁会在意,将军府保不住了。只要你好好伺候我,我自会保你平安。” 林晚棠颤抖着,恨意在胸口缠绕,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举起皮鞭,不轻不重的抽打在庞将军的身上。 什么样的侮辱,她都能忍受,只希望能护住孩子和弟弟。 庞将军很享受这样的鞭打,温热的唇,吻住林晚棠的脚背。 林晚棠微微皱眉,庞将军癖好诡异,很多女人只跟他一夜,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银白色的月光,倾斜在房间里,摇晃的烛火,仿佛随时会被风熄灭。 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门框都被砸得晃动起来。 “将军!庞将军!” “滚蛋!坏老子好事,砍死你!” 庞将军站起身,稍一用力,就挣开了身上的绳索。 利落的抽出身旁的长刀,只随手一甩,那长刀就直插到门上。 哐当。 长刀直刺门口兵丁的眉间,瞬间便没了气息。 鲜红的血,喷湿了门上的窗纸,倾洒一地。 “真他娘的扫兴。你!过来!” 林晚棠深深吸气,按捺深深的恐惧,走近床榻。 庞将军举起烛台,摇晃的烛火,贴在林晚棠的脸上。 脸颊被烛火灼伤,火辣辣的疼,可林晚棠不敢动。 庞将军甚是满意,对着她的伤口,就撕咬起来。 惨死的小兵已经被拖了下去,血迹还来不及擦洗。 林晚棠的妹妹林玉棠,身着墨绿锦缎银丝锦绣百花裙,急匆匆赶来。 扑鼻的血腥,让她轻皱着眉,嫌弃的拉起裙摆,生怕沾染血迹。 “庞将军,那废太子,突然起兵造反,已经兵临城下了。” 林玉棠生怕庞将军胡乱出刀,赶紧开口提醒。 “什么?当真?” 庞将军问了一句,急匆匆开门,身上只随手披了件鼠灰色缎锦长衫,敞胸露怀,连裤子都来不及穿。 林玉棠见他的模样,只停顿了一瞬,便神色如常。 “将军快把衣服穿好吧,咱们神武军,哪是那个病秧子能轻易抵挡的。” “哈哈,说的是。” 庞将军随手套上长裤,拎着盔甲匆匆冲了出去。 林玉棠斜睨着林晚棠,满脸嫌弃。 “哎呦,姐姐你这像什么样子,快把衣服穿好吧。姐姐好手段,废太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你,起兵造反。只是他已经病入膏肓,这皇权就算给了他,又能坐几日。姐姐陪他几日,劝他退兵,他肯定听的。” 林玉棠眼神轻蔑,忽然,一声惨叫划破夜幕。 “姐姐!” 林晚棠立即听出了,是弟弟林子安的声音! 他的脖子都快被砍断了,双手扶住头,按在肩膀上。 全身鲜血淋漓,已经看不出人形,挣扎着,跑进院子。 “子安,是谁害你!” 林晚棠立即扑过去,将子安抱在怀里。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死命按住林子安脖子上的伤口。 可血流如注,林子安是拼了最后一口气赶来的。 他嘴里还咕噜噜的,冒着鲜血。 “孩子,死了。” 林子安说完这句,就咽了气。 林晚棠全身寒凉,自己最在意的人,终究都没保全。 林子安死不瞑目,眸子已经暗沉,依旧直愣愣瞪大双眼。 林晚棠深吸口气,全身痛苦的发颤,她抬手将林子安的双眼合上。 “哎,姐姐别难过,弘哥哥会厚葬你的孩子和林子安。眼下最着急的,是劝废太子退兵。” “厚葬?你母亲宠妾灭妻,害死我的娘亲。你嫉妒我嫁给慕元弘,害死我三个孩子,该厚葬的是你们!” “林子安招惹是非,自己找死。你一双玉臂千人睡万人枕,怎么就认定那孩子是弘哥哥的,我这是为弘哥哥着想!” “子安把你当亲生妹妹一般疼爱,你竟然这样说他!慕元弘最在意名声,你母亲和左丞相私通,你才是真正的野种。” “你胡说!” “哈,慕元弘早就知道你的身世,绝不会娶你。” 林玉棠慌乱了,她忽然抽出匕首,刺进林晚棠的心脏。 林晚棠笑得寒凉,像是阴森的厉鬼,吓得林玉棠连连后退。 她绝望的大笑,拿出一个小管子,当即折断,红色的烟雾划开夜幕。 “林玉棠,我知道匕首上有毒,我不怕死。你们欠我的,必须拿命来还。” “林晚棠,你找死!” 林玉棠冲上来,林晚棠拔出身上的匕首,连捅林玉棠三刀。 林玉棠连声尖叫,一团淡紫色的身影,急速奔来。 可林晚棠已经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死不瞑目。 第2章 重生 痛,撕心裂肺,从胸口传来。 眼前的黑暗仿若地狱,却在坠落时,生出些许光晕来。 碧色的荷塘中,红鲤悠然自得,游荡在涟漪不绝的荷叶下。 噗噜噜。 “有人落水啦!” 一声尖叫,划破盛夏的宁静。 肥硕的锦鲤,被搅得四处乱窜,粗壮的尾巴,拍打在林晚棠的脸颊上。 林晚棠睁开眼,只看见眼前彩色的锦鲤,和池水幽深的碧绿。 她重生了,今天是盛贵妃举办的寒食宴。 她被妹妹林玉棠推下水,说她是会游水的,故意跳下去,想让六皇子慕元弘救她。 她永远记得,窒息带来的痛苦和绝望,因为那时的她,根本不会游水。 要不是盛贵妃见她沉入湖底派人救她,她已经是一具浮尸了。 前一世,她狼狈的被救回一条性命,当场指认林玉棠推她下水,求盛贵妃责罚。 可林玉棠早有准备,梨花带雨的跟盛贵妃演戏。 “娘娘,姐姐差点丢了性命,记忆混乱了。还请贵妃娘娘不要责怪姐姐,都是玉棠的错,不该拉姐姐,坏了姐姐的谋算。玉棠实在不敢隐瞒贵妃娘娘,这才说出实情。” 前一世的林晚棠以为,是非黑白,是能辨别清楚的。 跟林玉棠当场争辩对峙,林晚棠理直气壮,却被慕元弘斥责是嚣张跋扈污蔑嫡妹。 林玉棠哭成了泪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就当是我听错了。拉姐姐还是推姐姐,玉棠百口莫辩。娘娘责罚我吧,免得伤了我们姐妹情谊,辱没了我侯府声名。” 盛贵妃看到林玉棠的模样更是深信不疑,她便认准了林玉棠识大体,林晚棠是惹是生非没教养的嫡长女。 林晚棠杖责四十,禁闭一个月。皮开肉绽的躺在床上,一个多月才能走路。 后来她才知道,也是这天,弟弟林子安被人算计,失了仕途,被长期禁足府中。 自此,林子安就成了众人的笑柄,侯府的耻辱。 呼噜噜。 林晚棠奋力上浮,重生一次,她已经不需要等着别人救她了。 “你何时学会了游水?” 看到林晚棠从池塘爬上来,林玉棠惊讶至极,尖叫出声。 林晚棠没看她,简单整理了散乱的头发,对着盛贵妃福了福身。 “晚棠告罪,池中锦鲤甚是好看,晚棠一时贪看,竟没注意脚下,跌进池塘了,惊扰各位,还请娘娘恕罪。” 盛贵妃冷眼扫过两人,默不作声。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要等着六皇子下水去救,才肯上岸呢。”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众人心领神会,眼神复杂的看着林晚棠和慕元弘。 林晚棠立即跪拜在地,低着头,大声告罪。林玉棠却不肯罢休。 “姐姐,就算你心仪六皇子,也不该如此谋算。” 林晚棠快步上前,一巴掌扇了过去,林玉棠的脸上,顿时印上了掌痕。 当场众人都被这一瞬震惊,无声无息。 林晚棠跪在地上,表情十分严肃。 “妹妹年纪尚小,不懂规矩,还请贵妃娘娘赎罪。我们侯府虽与六皇子有婚约,一向止乎于礼,万不敢,牵扯六殿下。” 林玉棠捂着脸,气得双手发抖,这林晚棠何时这般牙尖嘴利了,竟然敢打她! 林玉棠想要上前撕扯,被六皇子慕元弘悄悄拉住。 慕元弘上前一步,对着盛贵妃恭敬礼拜。 “母妃,林晚棠一向跋扈,今天能主动认罪,已是不易。不如就杖责二十,从轻发落吧。” 林晚棠攥住拳,杖责二十,这哪里算是从轻发落。 林晚棠哭成个泪人,跪在地上,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盛贵妃把几人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忽然说头疼,回宫休息,不做处理。 宴上众人只当是看了一出戏,林晚棠转身就走,没人在意她的去留。可她才转出侧门,就被慕元弘拦住。 “林晚棠,你竟敢当众打人!玉棠妹妹何其无辜,就算推了你,也是为了不让你犯错。” 林晚棠想起了上一世,也是这样。 不论她做什么,都是她的错,被责罚的只有她。 慕元弘一边说着爱她,一边偏帮林玉棠。 上一世就是信了他的鬼话,还以为他只是怜惜妹妹。 “六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晚棠告退。” 慕元弘没想到,林晚棠抬步就走,立即拉住了她的手腕。 “林晚棠,你不道歉,不求玉棠妹妹原谅,说走就走?” 林晚棠手被慕元弘死命握着,抽不回手。 “姐姐如今果然是不同了,才刚打了我,转身就黏住弘哥哥了。” 林玉棠追着慕元弘而来,见两人拉着手,当即认定林晚棠犯贱,与慕元弘牵扯。 林玉棠伸手就要打林晚棠,没想到手才抬起来,就被林晚棠握住了。 “林玉棠,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林玉棠不肯罢休,在林晚棠身上胡乱拍打起来。 林晚棠抬起脚,狠狠将林玉棠踹在地上。 “弘哥哥,她踢我!” 慕元弘扶起林玉棠,瞪着林晚棠。 “你怎么可以踢人!” “不然呢,我就该随意被她打骂吗?六殿下就算偏心,也该讲道理。我打她,是为了保全侯府颜面,她打我,是失了长幼尊卑,私心报复。” “放肆!来人,把她拖下去!” 慕元弘下了狠心,他绝不能让林晚棠走。 林晚棠握紧了拳头,看来,今天非要把事情闹大了,才能脱身。 “吵,滚开,去别处闹。” 侧边的亭子里,忽然响起清冷的声音。 林晚棠认得这声音,是三皇子慕元桢。 林玉棠正恼火着,发觉有人在看她笑话,怒火燃烧了起来。 “谁?竟然偷听!珍珠,去把人抓来给我掌嘴!” 林玉棠的丫鬟珍珠,哪里敢动,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慕元桢侧目,优雅的站起身,向这边走来。 林玉棠一看是慕元桢,心中有些得意。 她觉得,眼下慕元桢刚被废了太子之位,慕元弘才是继承大统的第一人选。 慕元桢身子瘦削,面色如纸,像个轻飘飘的纸人。她早就对慕元桢厌烦至极,最看不上他一副清冷高洁的圣人模样。 手握重权的慕元桢,正是因为久病缠身,才被废了太子之位。 “拜见太子殿下。啊,不对,臣女疏忽了。现下,该称呼三皇子才是。” 慕元桢瞥了一眼林玉棠,神色冷漠。 “嗯?” 只轻轻一声,站在慕元桢身边的护卫云骁,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跪下。” 林玉棠本是要讥讽废太子,没想到,反被要求下跪参拜。她哪里肯受这样的委屈,悄悄后退两步,扯了扯慕元弘的袖子。 慕元弘脸上立即绽出了笑容来,恭敬的拱手施礼。 “母妃刚才还问,皇兄何时能到。莫在此处耽搁,母妃见了皇兄,一定喜不自胜。” 盛贵妃是太子慕元桢的亲生母亲,却一向与慕元弘十分亲近。 慕元桢仿佛没听见慕元弘的话,侧过身,打开折扇,缓缓扇动。云骁仿佛得了令,快步上前,抬脚就踢在林玉棠的膝盖上。 噗通一声,林玉棠的膝盖重重落地,被迫跪在地上。 “您记住了,这才是向我们主子请安的规矩。下次若再冲撞了我们主子,云骁便也只能剜了您的膝盖骨,让您记真切了。” 林玉棠膝盖生疼,顿时哭出了声,想要叫骂,又生生憋了回去。 慕元弘眉头紧锁,没想到慕元桢即便被废了太子之位,行事还是如此决绝。 “皇兄,这两位是侯府……” 慕元弘话还没说完,慕元桢突然哗的一声,收了折扇,满脸冰霜的说了一声:“退下。” 慕元弘攥紧双拳,恨意直达胸口。他是奴婢所生,自小就不受人待见。唯有盛贵妃对他视如己出,养在膝下,近些年更是对他,比对慕元桢还更亲近些,对他寄予厚望。 慕元桢与他虽谈不上亲近,但小时候也是护过他的。慕元弘没想到,慕元桢当着外人,丝毫不给他留情面。他拉起林玉棠,转身离去,眼中满是恨意。 慕元桢毫不在意,把玩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迈步前行。 林晚棠忽然挡在他的面前,半蹲下身,规规矩矩的施礼。 慕元桢扫了一眼湿漉漉的林晚棠,眉头轻皱。云骁快步上前,准备把她丢远些。 “殿下中的毒,我能解。” 林晚棠当即开口,她知道,再晚一秒,就要被云骁丢出院墙了。 没想到,元桢听了这话,竟然笑出了声。 第3章 捉奸 “放肆,胡言乱语。主子只是病着,何时中了毒。” 云骁见慕元桢笑了,当即呵斥,他面上严肃,却不动声色的放开了林晚棠。 林晚棠深知,以慕元桢的性子,不会轻易相信她。 可她刚才看到,慕元弘悄悄安排人跑出门去。想来,是不会轻易放她去救弟弟的。 此刻的她,也只能向慕元桢求助了。 “家父广安侯,我叫林晚棠,正是侯府嫡女。殿下中毒日久年深,事关重大,晚棠绝不会与旁人提及此事。” 慕元桢垂下眼睫,见林晚棠身上还滴着水,头垂得很低,只有脖颈玉白的肌肤透出粉嫩。 “找死。” 慕元桢这句话,让林晚棠身子微微抖动,缓缓抬眸,郑重的看着慕元桢。 她此刻鬓发湿乱,眉眼间透露着出尘脱俗的淡然。 慕元桢抬起手中折扇,抵着林晚棠的下巴。慕元桢的眸子仿若冰窟,深不见底寒凉刺骨。 “我不需要。” 林晚棠的眼,落在慕元桢的眸子里。仿佛清澈如水的皎洁月光,悄无声息的穿透漆黑的夜幕。 “殿下,我不会自寻死路。殿下中毒已伤及根本,不能再拖了。” 慕元桢不说话,他早就知道自己中毒,秘而不宣。私下遍访寻医,都说他中的毒非常复杂,难以解毒。 “殿下不信也罢,以后再找我来解毒便是。只是那时积重难返,诊金,也就贵了。” 慕元桢收回手,这小女子倒是有些光明磊落。“怎么,你觉得我已经是废太子,连诊金都付不起吗?” “自然不是,只是我要的诊金不是银钱。今日事急,还请殿下相助,借我马车护卫,就当是殿下提前赐予的诊金。我既敢收,就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慕元桢扬起嘴角,外界传言侯府嫡女林晚棠美貌无双,却从小骄纵,飞扬跋扈。 如今看来,这传言,并不可信。 “好啊,我且看看,你要做什么。” 林晚棠没想到慕元桢这么快应下,迟疑一下,立即行礼谢恩,抬步就走。 可云骁差点跌倒,他在心中叫嚣:‘主子糊涂啊,怎么可以信这小女子,她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模样,字可能都没认全,怎么可能会解毒!’ 云骁不敢忤逆主子,只得攥着拳头,瞪着林晚棠,悄声说道:“主子,我看这侯府嫡女定是满口胡言,世人都知殿下病着。偏她就能看出是中毒,小女子肯定也是想要攀附主子,这才想出这种主意来。主子您天赐神颜,却总是招惹这些个烂桃花……” 云骁还在嘟囔着,总觉得林晚棠和那些想爬主子床榻的女子都一样。 “无碍,若不能解毒,打死便是。” 慕元桢并不在意,想与他牵扯的女人,犹如过江之鲫,什么样的招数,他都见识过了。 云骁对林晚棠十分好奇,快步走在林晚棠身后,待她走上马车与车夫吩咐去处,云骁又急匆匆赶了回来,只是他双颊红彤彤的,仿佛冒着热气。 “主子,那,那个小女子绝对是个骗子!她,她竟然要去观云舫。” 慕元桢侧过头,满脸疑惑。“那又如何?” 云骁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主子,您有所不知,那观云舫,是有名的画舫。我可没去过啊,只是听说,那里只接待上宾,里面的名妓,可是男女都有的……” 云骁实在有些说不下去了,幸好慕元桢只是没听过这画舫的名字。名门贵族私下那些个腌臜事,他清楚得很。 “是个胆子大的。” “对对对,主子,这小娘子胆大包天,咱们去捉奸,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再来招惹您。” 慕元桢抬起折扇,打在云骁的头上。 云骁当即捂着脑袋,委屈巴巴。“主子,难不成,您也是要去抢花魁吗?” 慕元桢一个冷眼扫了过来,云骁觉得周身结满了冰霜,不敢再多言了。 慕元桢的马车又宽又大,少说也抵得上普通人家的两间房屋了。 前一世林晚棠从未坐过这样大的马车,里面有三个隔间。 “殿下,可否借衣衫一用?” 林晚棠知道,权贵出门,都是带几套衣衫备用的,只有她这样不受待见的,独自出门。 慕元桢见林晚棠发丝上还有水珠滑落,规规矩矩的站着,不肯抬头看他。 “麻烦,最里面那间。” 林晚棠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不一会,云骁忽然急匆匆的开门进来。“主子,有人跟踪,是六殿下的人马。这小女子,定是利用咱们的护卫,给她扫清障碍呢。天爷呀,真是色胆包天了。” 慕元桢没理会云骁的叫嚷,只把水壶放到炭炉上。“甩开。” “这侯府嫡女跟六殿下是有婚约的,不知道六殿下是不是去捉奸。天爷呀,太刺激了,这小娘子要完了。”云骁嘴上说个不停,搓着手急吼吼的下了马车。 林晚棠换了一身压金绣锦缎长袍,还有些湿的头发被盘枝金冠束着,有些贵公子的模样了。 慕元桢眸中微动,林晚棠玉白的肌肤透出粉嫩,眉眼间,撼人心魄的明艳,却还有与世无争的淡然,完全不像刚才,落水小猫的模样。 “多谢殿下照拂。”林晚棠依旧不抬眼,规规矩矩的行礼。 “要谢,就拿出像样的礼来。” 慕元桢讨厌林晚棠的过分守礼,想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样。 没想到林晚棠浅笑,眼眸星亮。 “殿下今日若能全力助我,我送殿下一座金山,可好?” “就凭你?” “阳彗山有金矿,殿下买来,找人挖几天,就能确认我说的是真是假。我知道殿下喜欢公平交易,挖出来的金子,殿下分我一半可好?” 上一世,那金矿挖了几年还没挖完,林晚棠现在没钱去挖。 而且,若不是皇亲贵胄,任谁挖出金矿,都是祸事。 慕元桢挑眉,看林晚棠不像在哄骗自己的模样,可就看不得她得意的样子。 “三七分。” 慕元桢淡然开口,林晚棠立即还价。 “四六。” “二八。” “三七,就三七。全都依殿下的。” 慕元桢嗤笑一声,心中认定,林晚棠胆大,且贪财,是他最讨厌的。 行至画舫,没等云骁通报,马车才刚停稳,就有金鸣一般的声音响起。 “哟,这是哪家的小郎君,我们这可只招待贵客哦。” 画舫的老板娘穿着极轻薄的桃红色纱衣,胸前的波澜,一走一晃,波涛四溢。 林晚棠见慕元桢坐得稳稳当当,岿然不动,并没有想出声的意思。 她昂着头,学着云骁的模样,下了马车,用粗重的嗓音大声说道。 “放肆,竟敢问爷的名号,快去,给爷开天字一号房。” 林晚棠带着几个护卫,身着华贵,一看就是纨绔子弟的模样。 那老板娘欢欢喜喜的走上前,挽着林晚棠的胳膊,带她往画舫里面走。 “这天字一号房,已经有客官住下了。小郎君去天字二号房可好?” “哼,那便把你们天字号的房间全都给爷空着吧,莫要让人扰了爷的兴致!” 老板娘眼睛滴溜溜乱转,已看出林晚棠是女扮男装的模样,不过,在他们这里,这是常有的事。 “哟,小郎君,您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可不是平常的秦楼楚馆,除了天字一号房,其他天字号的房间,一晚一千两。您若是要包下来,可是要先付我房钱啊。” 林晚棠微微怔愣,她身上根本没有带银钱。谁知道,这老板娘还没进门,就先要收钱。 老板娘是个久混江湖的主,立即就看出了林晚棠的迟疑。 “呵!小郎君该不是要上我们这混白食吧,我们这观云舫可是太子殿下的产业,自开业那日,便没有人敢在这里捣乱!” 这一句让云骁顿时头脑发麻,已经感觉到车内慕元桢的怒气。 他看了看林晚棠,又看了看老板娘,主子定是要斩杀这些胆大包天的女子。 云骁已然在心中,念起了超度的经文。 第4章 男女通吃 “我竟不知,这是太子的产业。”慕元桢笑得冷冽,缓缓走下马车,声音明朗。 林晚棠听了这话挺直了身板,声音响亮。“我也不知。” 老板娘一见慕元桢,眼睛都闪出了光亮。 他身子瘦削却挺拔,穿的是藏蓝云纹星月纱,寸纱寸金,就算是盛京的权贵,也很少有人能穿得起。 慕元桢面如寒霜,薄唇紧抿,眼眸深邃如墨,透着摄人的冷意,俊朗如仙神,不可亲近。 “哎呦喂,好一个绝色无双的……贵人啊。” 老板娘本还想多夸几句,奈何看到慕元桢寒凉的眸色,竟生出惊恐来,不敢再多言。 “云骁!” 慕元桢眸中有厉色,这一声,才让云骁回过神来。 他以为慕元桢会当场斩杀这两个僭越的女人,没想到主子倒和他们一起演戏。 云骁立即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塞在老板娘手里。 老板娘当即眉开眼笑,原来是身上不带钱的那种贵人!她就说,不敢有人到她这里吃白食的,这种仆人拿着银钱的,大多是皇亲贵胄,万不敢得罪。 林晚棠走到慕元桢近前,悄声说,“多谢殿下。” 慕元桢举起折扇,轻声说,“双倍奉还。” 林晚棠身子僵了僵,才一进门,就欠了一笔巨债。 云骁已经是目瞪口呆,主子不只是没有当场斩杀小女子,竟还跟她进了上房去了。 “两位郎君,不知有什么偏好?喜欢什么样的妓子?是男是女?” 老板娘客气的给两人斟酒,两人第一次来,不知道他们的喜好,只能开口询问。 林晚棠也是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见慕元桢没有要答话的意思,随口说道:“当然是要最好的妓子,男女都可。” 老板娘眼眸闪亮,心想这两位是会玩的。 慕元桢天生带着孤傲的寒意,老板娘不敢多留,满脸堆着笑,关门出去,赶紧遛了。 老板娘才走出去,林晚棠就半蹲下身屈膝行礼,满脸诚恳。 “殿下,今日有人谋算侯府嫡长子和中书令家的小少爷,为的是让两家结仇,改变朝堂的局势。我想将计就计,断了他们的念想。烦请殿下暂时撤了门口的护卫,免得节外生枝。” 慕元桢半倚在桌上,缓缓抬眼,慢慢的吐出一个字,“哦?” 林晚棠心中焦急,看慕元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急得想跳脚。 “殿下才收了金山,又要我解毒,总不能到了这里,尽皆反悔了吧。” “哈,我说助你,又没说府里护卫全都听你的安排。” “殿下,我愿以命相酬,助你夺皇权,如何?” 慕元桢突然出手,只在转瞬间,林晚棠的手腕就被紧紧握住,顿时失了血色。 “你的命,若我想要,随时可取,我不稀罕。” 慕元桢与林晚棠靠的很近,温热的鼻息喷在林晚棠的脖颈上,满是威胁的意味。 上一世他们相识时,慕元桢已是病入膏肓,林晚棠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好武功。 林晚棠心中满是绝望,以慕元桢的性子,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生死。 “哟,您几位怎么还在门口戳着,这你们主子可还怎么享乐呀,快快退下吧。” 老板娘觉得守在门口的护卫碍眼,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门。眼瞧着慕元桢还握着林晚棠的手臂,两人贴得很近,高声笑道: “嗨,原来您二位龙颜凤姿,竟是一对鸳鸯。哈哈哈,妙啊。我们这画舫里的妓子,都是悉心教导过的,定会好好配合,让您二位啊,重获洞房之喜。” 老板娘以为两人贴在一起,脖颈相交,是在亲吻。把两人当做情人,满脸都写着:你们不用说,我都懂! 慕元桢立即放开林晚棠,满面寒霜。 “嗨,怪我没眼色,难怪您让护卫站在门窗旁,看来二位是深知闺房之乐,人多,热闹才好玩呢。我的宝贝们,快进来吧,这可是我精心为二位选的,顶好的妓子了。” 三男两女迈步进来,环肥燕瘦各有特色。 林晚棠见慕元桢没马上发落自己,应该还有机会,她清清了嗓子。 “人都留下,你退下吧。” 老板娘站着不动,幽幽的看着林晚棠,张开手掌说道:“可还要些别的吗?” 林晚棠眼神流转,明白了老板娘的意思。她叫云骁给银票,云骁斜眼看着慕元桢,见他脸上无波无澜。云骁不太情愿的掏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老板娘当即堆满了笑,扫了眼银票上的一百两,欢欢喜喜的退了出去,口中叫嚷着:“你们把看家本事都给我使出来,好好服侍两位爷。” 慕元桢凉飕飕的目光让林晚棠有些尴尬,垂着头附在慕元桢耳边解释。 “殿下就算是斗蛐蛐也要好生养着,才能看缠斗的乐趣。我保证,不浪费殿下的信任和银钱,日后加倍奉还。” 她的气息喷在慕元桢的耳朵上,有些温热,慕元桢耳朵红了。 日后奉还,岂不是还能再多见几次林晚棠,慕元桢觉得,这林晚棠还真是个会谋算的。在想要攀扯他的女人之中,最是机智了。 见慕元桢垂下眼眸,林晚棠就当他应下了,立即欢欢喜喜的对慕元桢施礼。 忽然,房门又被推开,门口的护卫,竟然没有人阻拦。 一名高挑的男子摇曳着细柔的腰肢,身上披着淡紫色薄纱,他生了一双墨紫色的眼眸,眉眼上挑,轻浮妖魅。面如桃花,唇畔红润,柔顺的黑发垂在半露着的胸口,结实的胸膛活色生香,十分诱人。 他旁若无人的走到林晚棠面前,眼中隐约闪烁着水雾。 林晚棠认得,来人是陌寒,只不过前一世,此刻的他们,还未相识,林晚棠装作茫然的问道:“你是?” 陌寒眼波流转,露出醉人的笑容,侧过脸,掩饰眸中的苦涩。“你来这里,竟不是为了我吗?” 林晚棠扯了扯嘴角,大多数人来观云舫,都是为了见陌寒公子一面。 云骁张着嘴,满脸惊讶的盯着陌寒,瞳孔震动。 “你,你就是最负盛名的陌寒公子!天啊,你怎么会在这。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会轻易见人。” 陌寒是盛京出名的魁首,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舞艺更是一绝,想要见他,可不是出得起银子就行的。听说他跳舞时,观众都会抛洒金叶子,让整个舞台都飘荡着金色的雨幕。 陌寒笑出了声,仿若银铃。慕元桢只撇了一眼,便不再看他。 林晚棠看着陌寒,目光直视,没有羞怯,没有情意,目光里升起了怜悯。 陌寒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摇曳的眸子看着云骁。 “还是这位小郎君有见识。听闻有贵客登门,是极致俊俏的容颜。我这才起心动念,过来看看。可惜咯,不怎么样嘛。倒是这位小娘子,穿着男装,有些可爱。” 陌寒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白玉般的手指,想抚上林晚棠的脸。 在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忽然掉转方向,手指轻轻划过云骁的下巴。 云骁顿时忘记呼吸,整个人仿佛被摄去了魂魄一般,圆瞪着眼睛,呆住了。 慕元桢眸中狠厉,握紧折扇,刚要出手。陌寒已经摇晃着柔软的腰肢,轻声说着,转出门去。“罢了,有人看我碍眼呢。” 林晚棠知道慕元桢已经起了杀心,恭敬的半跪在慕元桢身边,声音里瞒是歉意。 “感谢殿下垂怜,留陌寒性命。我弟弟应该在天字一号房,我先过去看看。” 慕元桢眼神不善,随意的弯了弯手指,林晚棠立即明白,这算是同意了,急匆匆走出门去。 云骁气恼自己的失神,又看了看房中的几个妓子,十分不悦。这要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说他们主子男女通吃!只有那陌寒,真的是妖魅…… 云骁摇了摇头,不敢再想陌寒的模样。 这小女子不光乱花主子的银子,还败坏主子的名声。若不是能给主子解毒,这小女子肯定早已死过百回了。 林晚棠快步走到天字一号房,深深呼了一口气,里面无声无息的,手指刚触碰到房门,就听见陌寒的声音响起。 “哈哈,这房门有好些人暗中看顾着呢,你竟想直接开门。” 林晚棠侧头,陌寒依旧扭动着柔软的腰肢,贴近她。 “我已经把人都迷晕了,怎么样?可比里面那位办事妥帖吧?” 林晚棠被陌寒身上的桃花香气包裹,清雅中,掺杂着撇不开的甜腻。“你要做什么?” 陌寒靠在林晚棠的身上,他身上的温度有些寒凉。 “我不会坏你的事,就只是想看看热闹罢了。若你不肯,我就不一定会做什么了。” 林晚棠心知陌寒个性诡异凉薄,却不是个坏人,应了一声,就缓缓开房门。 果然!弟弟和中书令家的小少爷苏凌恩都在房中。 两人已经被人迷晕了,身上全无一物,赤条条被丢在床榻之上…… 第5章 屁股开花 林子安身上搭着半条床幔,精壮的胸膛全都露在空气之中。 那苏凌恩的模样有些惨淡,满身红痕,林晚棠半眯缝着眼,不敢多看。 不知何时,陌寒戴起了蓝紫色的面纱,幽幽感叹道: “哎呦呦,这……两位小公子玩得很激烈嘛。” 林晚棠抿紧了唇,心中愤恨,那些人竟然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她半眯着眼睛,不敢乱看,拽出林子安的胳膊,用簪子在几个穴位放了几滴血,林子安幽幽转醒。 “嗯?阿姐,你怎么来了?” “子安,你快些穿好衣服,给苏公子也穿上。” 林子安还有些头晕,不知道苏公子是个什么东西,顺着林晚棠的目光转过头,这才看到苏凌恩的模样。吓得他立即跳了起来,刚要大叫,就被林晚棠捂住了嘴。 “不要声张,你们中了人家的奸计,动作快些,若是慢了,咱们全都要葬身于此了。” 林晚棠闭着眼睛,感觉到林子安乖觉的点了头,这才放下手。 林子安脸上火辣辣的,慌乱的给苏凌恩穿衣服。 陌寒忍不住嘲笑他。 “哈哈,笑死,小郎君,那衣服的袖子反了。哎哎,你转了两圈,还是反的呀。” 苏凌恩的身上不着寸缕,身上的红痕格外刺眼,林子安慌乱极了,每次碰触到他的皮肤,都觉得身子一震。 “你别说了,不然,你来给他穿。” “哈哈哈,我是你阿姐请来看戏的,可不是来帮忙的。” 林子安白了他一眼,艰难的帮苏凌恩穿好衣服。 林晚棠转过身来,随手抓起个手绢,让林子安结结实实的塞进苏凌恩的嘴巴里。 林晚棠依旧是放了几滴血出来,苏凌恩便幽幽转醒。转瞬间,他就怒目圆睁,抬手就要打人。 林子安哪里肯让阿姐吃亏,一个跨步上前,就把苏凌恩的双臂反扣在背后。 苏凌恩手臂不能动,嘴又被塞着,气恼的扭动身子,嗷嗷嗷的不断发出声响。 “苏公子,我知你今日是受了委屈,但你听好了,我们是救你的,可不是算计你的人。你和我弟弟都中了旁人的奸计,迷晕你们,还……对你动了粗。为的就是让我们两家反目成仇,你千万不要大声叫嚷,不然,你可就见不到你的仇人是谁了。” 苏凌恩双眼通红,用力的点了点头。 林子安放开他的手臂,他把嘴巴里的手绢掏了出来。 “你奶奶个孙子,我信你个姥姥!” 林晚棠见他要闹起来,只得用发簪扎他的穴位,他马上晕了过去。 然后又在他嘴里塞好了手绢,再次扎了穴位,让苏凌恩醒来。 “苏公子,你最好尽快冷静下来,好好听我说。” 苏凌恩眼眶发红,愤恨的点了点头。 可林子安才放开他,他又叫骂起来,这次是林子安直接敲昏了他。 “阿姐,这人脑子不好,怎么说都听不进去。我看再扎个十几次,他还是这个德行。” 林晚棠叹了口气,苏凌恩的反应出乎意料,却也只能再次扎醒了他。 林晚棠深深吸气,郑重的说,“苏公子,你若不肯配合,我便只能把你丢在这了。我只救我弟弟,也未尝不可。明日里,这盛京就都是你有龙阳之癖的传言了。左右你也不知道我们是谁,你吃的亏,你自己承受吧,我不愿意帮你了。” 可苏凌恩依旧是,刚吐出手绢就叫骂,林子安做出要打晕他的样子,他这次学乖了些,马上闭嘴。 陌寒实在看不下去,翩翩然扭动着腰肢,随手拿起桌案上的花瓶走了过去。“我看你,是屁股不够疼。” 陌寒用花瓶戳苏凌恩的大腿,虽然没直接戳他屁股,也是让他疼得颤抖,眼眶发红。“还叫不叫了?再叫,我能让你更疼。” 陌寒眼神依旧妖魅,可手上的动作是用了些力气的,他一下又一下的戳着苏凌恩,让苏凌恩疼得昏天暗地,立即没了脾气。苏凌恩向来跋扈,哪里遭过这样的罪。 陌寒满意的收手,林子安这才敢把他放开,苏凌恩眼中擎着泪花,颤巍巍的,“饶命,我听你们的便是。” 林晚棠终于放下心来。 “苏公子,莫要急,你伤得重,心中愤恨我能理解。只是,现在算计咱们的人,还没抓到,你与我们叫闹,也是无用。何不耐心等等,看清楚到底是谁,要害你至此?” “对对,我暂且信你。我他娘的倒要看看,谁敢在小爷头上动土,不对,是他娘动小爷的屁股!哎呦呦,疼死我了。” 苏凌恩屁股开花,恨得他想要杀人剔骨。 林晚棠抿紧了嘴,有些尴尬。“苏公子,你伤得不轻,明天我就做疗伤的膏药给你,保证立即止疼。” 苏凌恩眼睛顿时亮了,激动的拉住林晚棠的衣袖。“女侠救我,现下可有膏药?我快疼死了,何苦等到明天?” 林晚棠汗颜,只微微摇了摇头。 “我也是收到消息,就来救你们,膏药还没做呢,明天我一定做好了,送到府上。” 苏凌恩已经明白了这局谋算,可他气的是,林子安看起来好好的,那些人偏就让他屁股开花,十分恼怒。 “他娘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我怎么看也是个硬汉啊,怎么不去整他,专挑我来受辱。” “苏公子,若是我弟弟受辱,你哪里会如此气恼。他们就是要你恨极了我弟弟,这才能让我们两府结下深仇大恨。” 苏凌恩咬住银牙,眼中满是凶狠。“他娘的,到底是谁要害我,我给他剁碎了喂鱼!” 林晚棠眸色深沉,不知一会儿来的人会不会有变化。 “哈哈,还喂鱼呢,能在这里做局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咯。” 陌寒翻着白眼,觉得这苏凌恩有些呆傻,一点都不好玩。 “你,放……”苏凌恩那个‘屁’字还没说出来,一看见陌寒还拎着花瓶,就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叫嚷了。 林晚棠扯了扯嘴角,继续说道: “苏公子咱们要揪出幕后之人,而且,还要让苏公子从中得利,才能解气。” 苏凌恩猛点头,林晚棠小声的把她的计划告知。苏凌恩听了林晚棠的计策,连连点头应下。 几人匆匆布置了一下,林晚棠便带着林子安和陌寒回到天字二号房。 门口的护卫已经撤掉了,几人走进房间。 房内静悄悄的,房中的妓子们都被抬到了床上。 第6章 演技 云骁见林晚棠在看床榻上躺着的几个妓子,摸了摸鼻子,“你们别误会,主子嫌他们吵,就让我都打晕了,放床榻上。” 陌寒和林子安也跟着走进房门,听了这话,陌寒又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恐怕不是嫌吵吧,既嫌弃这里脏,又何苦巴巴的跑来呢。” 慕元桢眼中寒气逼人,眼眸盯着陌寒,又起了杀心。林晚棠走到陌寒身前,挡住了慕元桢的视线。“恭喜殿下。” 慕元桢被她的话吸引,眼中寒意退去些许。“怎么?” “这观云舫不止是明面上的皮肉生意,还暗中收集朝中和市井江湖的消息。” 慕元桢向来不关心这些秦楼楚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功用。 云骁垂着头,不敢看陌寒,抬手挠了挠脑袋说道:“那与主子,有何干系?”陌寒走上前,“观云舫自开业起,就说是太子的产业,你说,和你家主子有没有关系呢?” 云骁垂着头,“你怎么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慕元桢看向林晚棠,以为是她说的,但见她眼中也有疑惑。 陌寒笑了笑,“我见过啊。” “谁在冒我之名?”慕元桢言语冷淡。 陌寒软绵绵的靠着林晚棠,他的高挑,衬得林晚棠像个小孩子,他不看慕元桢,对着林晚棠说话。 “那殿下等着看吧,殿下不在乎观云舫,不缺这点产业。但既然娘子有意让观云舫换主,殿下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观云舫送给她如何?” 林晚棠微微怔楞,她本想着观云舫可能是慕元弘的产业,左右慕元桢也背了骂名,不如直接夺了这观云舫。 没想到陌寒却在为她谋算,可她无功不受禄。 “多谢陌寒公子,但殿下与我萍水之交……”林晚棠话还没说完,陌寒笑弯了腰。 “哈哈哈,原来你们不熟啊,我还以为你们真是对鸳鸯呢。那便随他,娘子若喜欢,我就给娘子再开个更好的画舫。” 林子安一直站在门口没出声,他对慕元桢多少有些忌惮,可听了陌寒这话,忍不住说道:“我阿姐是侯府嫡女,怎会要这种肮脏的产业。” 陌寒眼眸流转,笑意还在嘴边。 “怎么?嫌脏?可小公子此刻,不也站在这里吗?” 林子安觉得,姐姐绝不能沾染这种地方,今日若不是他中了计,姐姐此生都不会踏足秦楼楚馆。 林晚棠忽然拉住陌寒的手臂,脸上的笑容满是诚意。 “这世上哪有肮脏的产业。我们都选不了自己的出身,他们被人弃在泥沼,只求能平安的活着。只要不自轻自贱,妓子与我们,又有何区别?只是,我不愿意跟别人讨要,我想要的,我都会亲手拿到。” 这一句震撼众人,没想到林晚棠自比妓子,别说是侯府,就是普通人家也不会愿意与妓子攀上关系。 陌寒眼中闪烁着水雾,抬手攀上林晚棠的肩膀,叹着气。“是啊,只有活着,最重要。” 云骁忽然开口提醒,“嘘,隔壁来人了。” 几人仔细听着,果然,有人用力的拍门。 “主子,你怎么样了?主子,你在里面吗?” 来人是苏凌恩的小厮,一边拍门,一边四处查看。 “滚蛋,别打扰爷的好事。” 苏凌恩在房门里叫骂,那小厮听到了苏凌恩的声音,有些兴奋。 “啊公子,我刚才看侯府家的公子进去了,主子这是被欺凌了?还是与他欢好了呀?”那小厮声音很大,生怕别人听不到。 “去你奶奶个孙子!哪他娘的有什么公子,滚蛋!小心我回去打断你的狗腿。” 苏凌恩越是这样推拒,那小厮脸上越开心,竟欢喜的跑开了。 “主子莫怕,我已经请来了能帮你的人。” 不多时,便有几个护卫簇拥着一名身穿朝服的一品大员走了上来。 几个护卫撞开门,苏凌风这才看见,来人竟是手握重权的左丞相——董放。 苏凌恩有些气恼,他爹从不参与朝堂上的党派之争,不知怎么招惹了董放,竟对他下如此狠手。 幸好林晚棠已经教他如何应对,不然以他的脾气,又要给他爹招惹祸事了。 “嚯!丞相大人,您怎么来了?但我的事,您恐怕是管不了啊。” 苏凌恩满脸委屈,想挤出几滴眼泪,奈何眼睛里却是干巴巴的。 左丞相脸上满是关切,刚要抬步上前,苏凌恩就叫嚷着不让他靠近。 “丞相大人,不要过来!我……我这事,虽说是私事,可不敢传扬出去。” 董放听了这话,心中满意,事情是他的护卫动手做的,这苏家小儿向来是个不肯受气的。 见那床榻上如此安静,心想着,那侯府的小子,可能是被苏凌恩打死了。若是这样,中书令府会被自己拿捏得死死的。 董放重重叹气,十分惋惜的模样。“苏公子,既然是兹事体大,快与我说说吧。” 董放一声令下,众人退去,房门紧闭,只留下几人在旁护卫。 “呜呜呜,丞相啊,你也不一定能管得了我的事,丞相可还能请来别人?实在不行,丞相叫我爹来吧。”苏凌恩演技极差,又是干巴巴的号啕起来。 董放见苏凌恩这样,心中疑惑,敛目攒眉。“我与你爹同朝为官,总伤不了他的颜面。我说了能保你,你竟不信我。哼,那就不要怪我,亲自查个究竟了!” 董放挥手,几个护卫冲了上去,想要扯开床幔。 电光火石之间,门窗突然碎裂,十几个护卫闯了进来。转瞬间,房内和门口的护卫,就都被按在地上。 “何人找死!”董放大声呵斥。 老板娘听到声响,急匆匆跑到二楼,那步伐轻快,竟也是个练家子。 慕元桢风度翩翩,手里的折扇展开,缓步走进门来。 董放见他,先是一惊,转瞬想起他已经是废太子,笑了起来。 “您果然是心怀宽广,这时候还有心思来画舫寻乐。” 老板娘本想叫护卫打杀几人,听到丞相的话,觉得慕元桢肯定是个贵人,脸上堆起了笑容来。 “哟,郎君竟然与丞相相识,是我怠慢了,还请郎君看着丞相和我们太子的颜面,息事宁人吧。” 老板娘这话里,有一半是威胁,可董放听了这话,紧抿了唇。 林晚棠垂着头,拱手说道:“老板娘,这位便是太子殿下。以后你眼睛可要擦亮了,这观云舫是我们殿下的产业,今后,可不要认错了主人。” 董放眉心跳动,这是明目张胆的抢观云舫啊。 老板娘见势不妙,一边应承,一边悄悄退步,溜出去报信。云骁见了,并未阻拦。 董放干笑了几声,朗声说道:“哈哈哈哈,这,这观云舫竟真是殿下的产业吗?殿下才刚被废,若传扬出去,恐怕会节外生枝。” 林晚棠没有抬头,声音铿锵有力。“丞相早该知晓,这是我们殿下的产业。” 董放还想争辩几句,可苏凌恩早就等不及了。“丞相,管他是谁的产业,我今天在这受辱,劳烦丞相和殿下,替我做主。” 董放脸上又爬上笑意,只要侯府与中书府结怨,丢了个观云舫,都不值一提了。 “哈哈,三皇子,那便由您为苏公子伸冤吧,还请殿下秉公处理。” 林晚棠乖觉的搬来座椅,慕元桢从容落座。“我要避嫌,就由丞相处理吧。” 慕元桢这避嫌的话,算是直接落实了观云舫的归属。 董放咬牙,待慕元弘当上太子,定要让他好好收拾慕元桢。“苏公子,你快些陈情,我定为你做主。” 苏凌恩突然忘词,只得紧紧攥着床幔,昏天黑地的干嚎。 “三皇子面前,你竟还如此遮遮掩掩,我倒要看看,你这床幔后面,有什么!”董放把心一横,直接扯开床幔。 苏凌恩只穿着轻薄的长裤,身侧的被子圆鼓鼓的裹着一个人,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外,可那被卷子丝毫不动。 苏凌恩转过身护着那被子,生怕被人掀开了。“要死了要死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董放见苏凌恩裤子上有斑驳的血迹,心中大喜。苏凌恩屁股开花,董放的护卫亲手做的,还特地看了那沾血的刀鞘,绝不会错。苏凌恩十分紧张那被子,一定是醒来时,失手杀了林子安。 “好啊,盛京城内,你竟敢斩杀人命!”董放大声斥责,此刻门外又传来女人的哭嚷。 “这是怎么了?!苏凌恩,好你个黑心肝的,你竟杀了我们侯府的嫡子!我们子安向来是个软性子的,何时招惹了你这天煞星!”来人正是侯府的主母,楚佩芳。 她身上穿着盘金花碧青色轻纱裙,头上金光闪烁,坠满了足金的钗环首饰。 董放使了个眼色,她就开始了哭嚎,泪水涟涟。缓缓侧过身,假装才看到慕元桢,哭嚎着过来。 还未近身,就被云骁拦住,长刀直指她的眉心。楚佩芳不敢再动,泪如雨下。 “太子殿下,您一定要给我们侯府做主啊,这中书令家的小子,侮辱了我们侯府嫡子,竟还斩杀了!我们侯府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为我的孩儿讨回公道!” 楚佩芳哭得惨烈,又义正严词的模样,认谁看了,也以为是亲生的主母,才会为儿子做到如此地步。 只是几人都知道,楚佩芳来得这样快,又认准了林子安被辱,被杀,自然也是此事的主谋。 “母亲,您怎么来了?” 清澈的声音响起,楚佩芳仿佛被兜头浇下冰水,身上打起了寒战。 第7章 诊金 楚佩芳绝不会认错这声音,是林子安。 只见林子安一袭白衣,长发扎在头顶,用丝带绑着,神态自若,身子在烛火的暖黄色光圈里。 楚佩芳瘫软在地,心中擂鼓大作。“你,你怎么在这?” 林子安眉目如星,坦然相对。 “我今早就禀告过母亲,要来这里请盛京最好的歌姬,为母亲生辰献艺啊。” 楚佩芳脑中飞速旋转,她当然早就知道林子安在这。 只是,她说的是,林子安怎么不在床上,而是好端端的站在门口。她眼眸流转,余光看向董放,却也还不忘哭诉。“好孩子,我还以为,你……不说了,全然是一场误会。” 楚佩芳踉跄的爬起身,董放很自然的走上前扶起她。 “什么误会啊,你们一会说我侮辱侯府嫡子,一会说我杀人。我可真是太冤枉了!殿下,丞相,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苏凌恩又想干嚎,可刚张开嘴,董放狠厉的眼神让他不敢再出声,只得缩了缩脖子。 楚佩芳站起身,把手臂抽回,对着慕元桢和董放福了福身。“今日之事,是我爱子心切,这才没查清缘由,就来责问了。万幸,有殿下和丞相在此,才没让苏公子被冤枉。见子安完好无损,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感恩涕零,多谢两位断案如神,我这便带子安回去了。” 楚佩芳两句话,就已经决断好了,苏公子还没被背负冤案,自然与侯府无关。丞相和太子都是苏家不敢惹的,晾他也不敢造次。 楚佩芳抓着林子安就走,护卫并未阻拦。董放也意识到,息事宁人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他狠狠的看了一眼苏凌恩,让苏凌恩心中震动,他感觉这次是惹了大事,这左丞相绝不会善罢甘休。 “殿下,既然是误会,我就先告辞了。” 林晚棠拱手,挡住自己的脸。 “陷害两府公子,这事,理应交由大理寺审理,要好好查实才是。” 董放哪里肯,这要是查出他的护卫,总要惹得言官上奏。 “放肆,不过是一个误会。” “对,殿下,我冤枉啊,必须查处,或者……”苏凌恩眼睛提溜乱转,满脸奸诈。 董放立即阻止,“三殿下,这种腌臜地方的小事,不必闹大了吧。” “丞相这说的什么话,我不管,总要把背后的人抓出来,给我一个交代。” 董放咬牙,到嘴的鸭子崩了牙,愤恨的说道:“苏公子要什么样的交代,我为你做主。” 苏凌恩笑意更甚,摇头晃脑。“那就请丞相帮我整个小官做做,好歹让我也长长脸。” 董放瞪圆了眼睛,就这浪荡的登徒子,还想做官,他爹中书令都不敢安排。“就你?” “啊,对,不只我,给那侯府家的小子,也一同弄个官职嘛,对丞相来说又不是难事。” 董放本想拒绝,忽然转念,给他们个小官,待他们惹出事端,更好拿捏。 “好好好,三殿下若同意,我便去安排。” 慕元桢瞥了一眼董放,冷冷的说道:“与我何干?” 董放气得想跳脚,生平第一次被人拿捏。 “罢了,日后我再与你商议吧,我还有事,告辞了。”董放转头就走,心中已然是,记下了今日的仇。 “丞相别忘了,我们俩的仕途,可全指望您啦!”苏凌恩笑的狡猾,已经在想要个什么官职了。 “云骁,清理画舫,舫中的人都带去大堂。” 慕元桢一声令下,云骁就带着护卫们走出门去,一时间,观云舫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林家姐姐,我表现得怎么样?你家那主母多少有点眼瞎,姐姐如此貌美,她竟然都没看到你。只可惜没牵扯出董放身后的人,不过讨来两个官职也算不枉费我屁股开花了。” 苏凌恩脸上尽是谄媚,光着脚跑到林晚棠身旁求表扬。 “苏公子辛苦了,此番还要多谢三殿下,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林晚棠面色如常,规矩的向着慕元桢行礼。 “对对,要多谢殿下。姐姐要去哪?是要给我做药膏去吗?我送你!盛京最好的几家药铺都是我们苏家的产业,我带姐姐去,随你要什么药材都有的。只是,千万不要把我这屁股受伤的事,传扬出去。”苏凌恩对慕元桢行礼,慌乱的穿鞋穿衣,生怕林晚棠不肯等他。 慕元桢已经收了折扇,抚弄着手上的翡翠扳指,并不看两人,缓缓开口。“你的衣服还在车上。” 林晚棠来不及张口,苏凌恩胡乱的扯着她的衣袖,大咧咧的说道: “殿下事忙,我送林姐姐回府便是,姐姐救我大恩,无以为报。姐姐既懂医术,我便送姐姐一间药铺,权当是答谢姐姐,当诊金吧。” 林晚棠没想到苏凌恩竟如此大手笔,当即对他施礼推拒,却被他拦住。 “姐姐何需如此,这都是姐姐应得的。只求姐姐替我遮掩,莫要让流言毁了我的名声。” “多谢苏公子,你与子安一同涉险,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今日之事绝不会多言,还请公子放心。所需药材我稍后给你送去,只是诊金嘛,这次就算了。” 林晚棠是真心致谢,也是真心感恩,今天欠了慕元桢不少银钱,靠着她在侯府那点份例,几十年也还不清。可她不愿欠苏凌恩人情,苏家的一间药铺,少说也要几千两。 “嗨,我还真没有别的,要说银钱,正是我不缺的。这些银钱,姐姐拿着,就当是今日诊金。再说,我以后还少不了去叨扰姐姐呢。”苏凌恩从怀中掏出一大叠银钱,塞到林晚棠手里。 “如此,便多谢苏公子了。”林晚棠不肯收药铺,可是银票她是需要的,虽说苏凌恩给得多,大不了多做些进补的药给他便是。 苏凌恩见林晚棠甚是爽快,看着她憨憨的傻笑。 云骁见林晚棠面色如常的收下那一厚叠银票,小声嘟囔着。“这小女子的诊金,可是够贵的……” 林晚棠笑了一声,侧头看着云骁。 “贵有贵的道理,只要人家出得起,我自然就收得下。今日我为殿下夺了这观云舫,应该也够偿还刚才欠殿下的银钱了吧。” 云骁感觉林晚棠这是要赖账,这观云舫就算没有她,殿下想要,也能想法子夺下来,偏就她,赖账还能找出好由头。 “难怪人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几句话,就想抵账了?” “云骁,你说这话可不好,不养女人和小人,你是不结婚生子了吗?我怕你会孤独终老。况且这观云舫的男女妓子,以后可都要仰仗殿下和云骁啦。” 救了弟弟林子安,还收到一大叠银票,林晚棠心情大好。 观云舫传递消息很好用,林晚棠看向慕元桢,他肯定是有谋算的。 慕元桢郑重的看着林晚棠,她也不躲闪,满眼真挚的回望。 “观云舫我不稀罕,丢给谁都一样,你该担心你自己,会孤独终老。” 第8章 要做老鸨 “殿下,这观云舫,万不可再还给那人。” 林晚棠有些急了,刚才她已经给慕元桢分析过,既然是左丞相董放亲自过来,那背后之人定是六皇子慕元弘。 林晚棠深知,慕元弘最会利用女子的身子去为他争夺利益。 只是,前世她并不知道,这盛京最出名的观云舫是慕元弘的手笔。 “这观云舫自即日起,便是你的了,名义上可以依旧说是,我的产业。” 林晚棠一时怔愣,盯着慕元桢,没有动作。 苏凌恩却先急了,大声质问。 “殿下这是何意?哪有女子经营画舫的,这是把林姐姐当做老鸨了吗?” 苏凌恩觉得慕元桢这是在折辱林晚棠,十分愤慨。 慕元桢冷漠的扫了眼苏凌恩,杀气四溢苏凌恩感觉周身寒凉,不敢说话。 慕元桢转头,看着林晚棠说道。 “观云舫就算诊金吧,左右你贪财,什么都不嫌弃。” 林晚棠原本还想拒绝,但她知道慕元桢是在帮她,也是要她经营好观云舫,收集情报。 生在权贵人家,若没有钱财傍身,十分艰难。既然要复仇,不该顾忌太多,不如坦荡的收下好意。 “多谢殿下,让晚棠有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营生。殿下所赐,晚棠不敢辞,望来日,能报答殿下大恩。” 慕元桢眼眸里的寒意退去。 苏凌恩却还在一旁劝阻,他觉得林晚棠应当圣洁高雅,不染凡尘,怎么可以接手画舫的生意。 “姐姐糊涂啊,这再怎么说,画舫也是腌臜的所在。就算名义上是殿下的产业,姐姐总要常来看顾的,天长日久,总会沾染了污浊之气。” 林晚棠对苏凌恩笑了笑,让他安心。 慕元桢忽然站起身,拂袖走出门去。 林晚棠和苏凌恩在跟在慕元桢身后,往楼梯走去,苏凌恩俯下身子说话。 “林姐姐,我今天为你们,得罪了左丞相,以后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折腾我们家。我还要劳烦姐姐,为我出谋策划,以后要常去府上叨扰了。” 慕元桢身子微顿,继续走路,只是走得更快了些。 林晚棠发觉苏凌恩有些奇怪,一直惦记去侯府拜访。就算是感念她救了他,也不至于如此谄媚。总觉得他别有它意,便稍稍移动步子,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今日之事,家母定会对我与子安严加看管,若苏公子来府上,只会让我们的日子更加艰难。感恩苏公子今日帮助,我会让子安去中书令府上拜会,公子有事,与子安详谈便是。” 苏凌恩眼眸转动,摇晃着屁股,委屈巴巴的说道。 “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姐姐不肯见我,又还叫我苏公子,我这屁股本来就疼得钻心,现下心中,也仿佛千万柄刀剑戳着。姐姐以后叫我凌恩,或者小恩恩也行啊。” 林晚棠一个踉跄,差点摔了,苏凌恩仿佛一只变化多端的狐狸,粗俗中不失谋算之意。 苏凌恩伸手去扶,手臂却被人拍打下来,疼得他眼冒金星。 “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打小爷!” 云骁站在苏凌恩面前,手握着长刀,哐啷一声,就砍断了楼梯的扶手。 “你欠揍。” 苏凌恩见云骁不好惹,马上咧着嘴大叫道: “姐姐你看,这小子砍坏了你的楼梯,定要让他多赔些银钱!” 林晚棠仿佛没听到,快步往前走,苏凌恩只能撇撇嘴,强行争辩。 “我告诉你,就算你主子是皇子又如何,我爹是中书令!你敢动我试试!” 这次云骁还没动手,苏凌恩的屁股突然被踹了一脚,扑倒在地,嗷嗷惨叫。 陌寒收回腿,满脸嫌弃的在地上蹭了蹭鞋,丢了一罐药膏在地上。 “这是治伤的膏药,你可拿好了,我们娘子可不欠你的。今日后,与你再无瓜葛,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啊,忘了说了,我可不是什么嘴严的人,你们中书令府上的秘闻,只要我想,就能灌满盛京每个人的耳朵,你可不要惹我生气哦。” 陌寒说完就追上了林晚棠,撒娇的猫儿一般,“娘子,我给他那膏药,是这舫中特制的,专门治他那屁股开花的。你就不用劳神,再给他做膏药了。刚才我听着,娘子闺名是叫晚棠?” 林晚棠也觉得那苏凌恩有点难缠,现在解决了,顿觉松了一口气。她一边走路,一边点了点头。 “哈哈,那晚棠你既然接下了这画舫,便算是我的老板了,以后,我就贴身服侍你吧。” 林晚棠脚步未停,转头看向陌寒,没成想,慕元桢突然停下脚步,林晚棠径直撞了上去,撞得她耳朵酸痛。 陌寒把林晚棠拉到自己的怀里,帮她揉着耳朵。 林晚棠站直了身子,缓缓推开陌寒。 “陌寒公子久负盛名,观云舫不能没有公子,万不敢劳烦公子。” 陌寒眼波如水,小兽似的盯着林晚棠,千言万语都比不上这样的凝视。 林晚棠垂下眼睫,上一世,已经欠下太多,前路艰难,不想断送了陌寒自在肆意的生活。 云骁快步赶来,打破沉默,递给林晚棠一叠文书,看着大堂内的众人说道: “从即日起,这观云舫就交由,林……公子管理。” 话音刚落,大堂里就人声鼎沸了起来。 “呵,什么公子,明显是个女子。” “我看这观云舫要完了,让这小丫头管理,这还能有好?老板娘去哪了?” “嘘,你没看见陌寒站在那林公子身旁吗?肯定是个权贵家的,不然那陌寒哪里看得上。” “不论他是男是女,终归个年轻不懂事的,岂不是让我们陪着她凭白的浪费光阴。”…… 众人议论纷纷,对林晚棠的态度从怀疑变成了厌恶。 慕元桢较有兴致的看着林晚棠,心中猜测她会怎么应对。 林晚棠镇定自若,只有妓子们最想要的东西才能让他们尽全力合作。 “我可以,给你们脱贱籍。” 林晚棠话音刚落,就有声音从门外响起。 “笑话,林晚棠你不要命了吗?竟敢抢夺六皇子的产业!” 第9章 腌臜 林玉棠和慕元弘带着一大群兵丁进来,将众人围住。 林晚棠毫不退缩,挑眉看向两人。 “妹妹说笑了,这是太子殿下的产业。” 林玉棠快步上前,抬手就想打林晚棠一巴掌,却被林晚棠一脚踢跪在地上。 林玉棠马上泪水涟涟的哭着说道: “姐姐疯魔了,侯府嫡女经营画舫,与这些腌臜的妓子为伴,侯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林晚棠攥紧双拳,上一世,林玉棠也说过她腌臜。 那时,是林玉棠骗她去酒楼赴宴,说是慕元弘在那里等她,要给她惊喜。 林晚棠换上自己最华丽的裙衫,紧张的心头小鹿乱撞,林玉棠就哄她喝酒。 才喝了两杯,就进来四个壮汉,林玉棠竟转身出门,将她独自留下。 “妹妹,救我。” 林晚棠趴在门上哭喊,她听到林玉棠和侯府的护卫就在门外,可外面的人毫无动静。 “小娘子,你过来吧,让大爷好好疼惜你。” 那几个无赖将林晚棠抓到床榻上,任林晚棠如何哭喊挣扎,都无法脱身。 那些人身上是市井走卒的臭汗味,像是恶狼一般,要将林晚棠生吞活剥了。 “哟,还是个烈马,哈哈哈,幸好给咱提前准备了药。” 那人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拿出了催情的药丸。 林晚棠咬紧牙关,不肯吃,他们就生生掰她的下巴,将药丸塞下。 十几倍的药量,让林晚棠身子立即滚烫,那些人肆意蹂躏。 林晚棠在意识模糊前,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 “嘿,还真是够劲的,爷就喜欢你这样的。” 林晚棠的指甲陷进自己的皮肉,使劲全身力气也是无法挣脱,只能等待时机,狠狠咬那些人几口。 可那些人毫不在意,笑闹着践踏。 那夜的痛苦和无助,林晚棠记忆永远记得。 她是被活生生折磨到晕厥,遍体鳞伤,不知怎么回到侯府。 刚一醒来,就见到笑得开怀的林玉棠。 “姐姐可算是醒了,我多担心姐姐嫌弃自己腌臜,了结自己的性命。” “林玉棠,你怎么敢!” “怎么?姐姐要去告状?是去跟父亲告状,让他彻底厌弃你吗?还是去跟弘哥哥告状,让他再也不愿见你?而且,是姐姐贪杯,自己勾搭了醉汉,惹出这塌天大祸,又与我何干呢?” “林玉棠,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杀了你!” “哈哈哈,姐姐真是痴人说梦,自小就不清醒,这个岁数了,还没长全脑袋。” 林玉棠走上前,抬手去打林晚棠的头。 林晚棠当即捉住她的手,直接啃了下去。 “啊!” 林玉棠大声尖叫,林晚棠不肯松口,只奈何自己全身无力,不能当场掐死林玉棠。 “快放开!” 慕元桢奔进房来,林晚棠立即放开了林玉棠,慌乱的抓着被子,想要盖住自己满身的伤痕。 可她的脖颈上,手臂上,红痕无处不在,仿佛在诉说昨夜的惨烈。 “弘哥哥,你可来了,我救回姐姐,她终究还是恨我。” 林玉棠的眼泪说来就来,一滴滴晶莹剔透,像是海水一般取之不尽。 “林晚棠,你怎么可以这样,若不是玉棠,你都活生生被折磨死了。你失了身子,就要折损玉棠妹妹的手指么?” “呜呜呜,哥哥,就怕我以后再不能为你抚琴了。” “玉棠妹妹,你快去涂药,我好生劝导晚棠,免得你们姐妹间有了嫌隙。” 林玉棠慕元弘的怀里撒娇了好一会,直到慕元弘哄她去涂药,在慕元弘怀里蹭了蹭,才肯挪步。 临出门前,梗着脖子,故意让林晚棠看到她得意的笑脸。 林晚棠泪如雨下,她被折磨至此,慕元弘不看一眼,没问一句,却在担心林玉棠不能抚琴。 是了,她失去的是贞洁,林玉棠失去的可是附庸风雅的技能啊。 “晚棠,那些人都被我斩杀了,绝不会有任何风言风语。我知道发生这样的事,也不是你愿意的。你放心,我不嫌弃你,待我夺得皇位,依旧会立你为皇后。” 那时的林晚棠感激涕零,多好的男人啊,竟然不嫌弃她。 可没多久,林晚棠就被慕元弘转送到各个权贵府上。 “晚棠,为了我的皇位,也为你的将来,终归要牺牲一些。 左右你也是……不如借此机会,帮我打开局面。” 那时的她怎么就信了这样的鬼话!从她被奸污后,慕元弘从未再碰过她。 一边哄骗着她,一边用林子安的性命威胁。 现在想来,酒楼里的无赖,恐怕不只是林玉棠,慕元弘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林玉棠看着眼前人,心里恨意翻涌,就是这两个腌臜玩意,害了她的一生。 “腌臜?妹妹久居闺阁,倒对这画舫里的妓子了如指掌啊。” “你胡说,你……谁不知道这画舫是做什么的地方,这种营生你都敢要!更何况,这画舫,是弘哥哥的!” 林玉棠爬起身,站到慕元弘身边,狐假虎威的模样,甚是好笑。 慕元桢冷眼扫过周遭的兵丁,看着慕元弘问到。 “你带着这么多兵丁到此,是想要我的性命?” 慕元桢语气如常,脸上还挂着笑,直接戳中了慕元弘的心窝。 他就是来杀慕元桢的,但是见慕元桢的模样似乎早有发觉,让他不敢轻易动作。 “哈哈,皇兄说笑了,我是听说,有人要对皇兄图谋不轨!特地领兵过来,护皇兄周全。望皇兄海涵,也不知是哪个糊涂的,非说这里是皇兄的产业。” “图谋不轨?你说的是这几个人吧?” 慕元桢缓缓摇动折扇,云骁已经带人,将几个尸首丢到慕元弘面前,满脸傲娇。 “这几个人,哪里还要六皇子动手,我早就斩杀了。” 慕元弘低头一看,果然包括画舫老板娘在内,几个武功好的,全都被斩杀了。 他还想着,慕元桢已经被废,自投罗网到了观云舫,将他斩杀于此,是最好的。 一来,可以说是太子利用画舫收集情报,他自己的手下出了叛徒,将他斩杀。 二来,废太子死在画舫,任谁也不会去仔细勘察,还能再惹皇帝的厌弃,断绝了慕元桢的后路。 可眼下的状况,慕元弘不敢动手,他觉得慕元桢早有防备,说不定就是要请君入瓮。 “哈哈,如此甚好我就安心了。皇兄面色不好,不如早些回府,这里,我会为皇兄处理干净的。” 听了慕元弘的解释,林晚棠忍住了讥笑,开口问道: “处理干净?六皇子是要将这里的妓子都斩杀了吗?” 慕元弘面色不悦,撇了一眼插话的林晚棠,拂袖答道: “是。” 第10章 弘哥哥也是你叫的? “还请两位皇子刀下留人……” 林晚棠话还没说完,又被林玉棠打断。 “这些人都知道你是侯府嫡女,也知道这是弘……总之,都该死。” 林玉棠本还想说是慕元弘的产业,传扬出去有损名誉,见慕元弘的脸色立即改口。 “妹妹如今,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倒是忒心狠了些,这观云舫上下几十条人命,你张口就是斩杀,够狠厉。却不想,蝼蚁尚且贪生,可怜他们被家人抛弃被命运裹挟,才至此……” “姐姐倒是像个菩萨,可是要为了救他们,罔顾两位皇子的声誉了么?” “林玉棠,当着两位皇子的面,几次三番打断我的话,急着杀人,你是有什么把柄在这些妓子手里吗?” “你……” 林玉棠还想骂人,但见慕元弘面如猪肝色,心情顿时转好。 可不就是慕元弘不想让别人知道,这观云舫是他的产业么。 林晚棠踩了慕元弘的底线,还不自知,她倒要看看,林晚棠是怎么死的。 “此前这观云舫是谁的产业,并不重要。但是,今日后,观云舫若在我手里,所有妓子卖艺不卖身,也会是这盛京最热闹的所在。” 这一句话,让跪在地上的观云舫众人,又在心里嘀咕了起来。 观云舫能卖艺不卖身的,只有陌寒和几个顶好的歌姬。 其余众人,都只是会点皮毛,卖艺不卖身,岂不是要断绝了他们的银钱。 只是,现在保命要紧,就算看着林晚棠不太靠谱的模样,也不敢多言。 “就凭你?哈哈哈,姐姐当真是在哄着两位皇子开心呢。” 林玉棠出言嘲笑,林晚棠这是白日做梦,傻子也不会相信她的言语。 陌寒抱着古琴,走到台上,细心的擦拭了桌椅,满眼期许的看着林晚棠。 “两位皇子且先落座,不如让晚棠,弹一首《流光》吧。” 林晚棠抬眼看去,那琴桌上的,正是陌寒平日里用的古琴——‘挽歌’。 前一世,陌寒悉心教导她的琴艺,‘挽歌’和《流光》都是陌寒赠予她的。 只是,那时的她,苦练许久,也弹不出《流光》的精髓。 林晚棠百感交集,手指在‘挽歌’上轻抚,前世的记忆,在脑海翻涌。 “哈哈哈,笑话,莫说《流光》早就失传了,姐姐连曲谱都不认识,哪里会弹琴。” 林玉棠心中得意极了,她自幼学琴,那林晚棠是个什么东西,从小在府里散养着的,就只会吃喝睡的蠢猪。 台下众人也是在心中腹诽,那《流光》失传,是因为曲谱易得,却难弹出气势和意境。就算是盛京最好的琴师陌寒,也难弹出其中深意。 林晚棠看着,不过十几岁的模样,还不认识曲谱。陌寒要她弹《流光》,岂不是要断送画舫众人性命。 此时,台上的人,等着看笑话,台下的人,已经在心里哀鸣不已。 铛。 是走调的琴音,林晚棠心绪繁杂,指法不稳。 “哈哈哈,姐姐,可快别给我们侯府丢人了。就这走调的琴音,现在找条狗来,都能比你弹得好。” 两位皇子也都皱着眉,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兴趣了。 台下众人纷纷摇头,暗道不妙,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凉飕飕的了。 陌寒温柔的帮林晚棠揉捏手指,笑容似春日暖阳。 “不急,心绪不宁,不如,闭眼弹吧。”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命不久矣。 铛! 林晚棠闭上眼,坚定的琴音响起。 那琴音流转,仿佛利刃出鞘,雄浑的节奏,让人血脉喷张。 弹动的琴弦,狠狠勒紧了众人的心脏。 众人皆被琴音吸引,全场静默,心神伴随着琴声起伏,疼痛,在心头炸裂开来。 就在疼痛即将承受不住的一瞬间,琴声转而螺旋直上,是冲破云霄的尖兵利刃,又有道不尽的辽阔苍茫。 琴声流转,是顽强的生命力,是潺潺的流水,是绽放,继而散落的芳菲。 此刻,前一世的苦痛挣扎,愤恨难平,都宣泄在琴声里。 前一世,零落成泥碾作尘,亦不能改,芳香如故。 这一世,她要成为,用仇人鲜血浇灌的彼岸花,所有的愤恨,要用他们的尸骨融化。 “好!” “妙!” “绝啊!” 众人被琴音感染,这不畏强权,不顾生死的气势,让他们满腔热血,无不振奋。 “你,你……” 林玉棠面色惨白,指着林晚棠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林晚棠冲她甜美的一笑,站起身,对众人行礼。 “晚棠献丑了,不知晚棠,是否有资格教导琴艺?还有陌寒公子,教导舞艺,想来这观云舫,不会无人光顾。” “哈哈哈哈,晚棠妹妹,竟有如此琴艺,实在是令人惊叹,怎么不早与我说?” 慕元弘眼中闪烁着精明,觉得林晚棠当正妻,或许也是配得上她的。 “感恩六殿下抬爱,平日里,您与妹妹亲厚,晚棠就算想说,也没找到机会。” “晚棠妹妹,咱们自小的情谊,我待两位妹妹,自然是一样亲厚的。” 慕元弘握住林晚棠的手,在掌心摩挲。 林晚棠垂着头,仿佛是害羞的模样,实则,是怕露出自己厌恶的表情。 “弘哥哥……” 林晚棠这三个字,柔媚至极,软绵绵的扎进了慕元弘的心里。 可这,也让林玉棠的心里,炸起了鞭炮,这贱人,竟然敢叫弘哥哥! “就算姐姐技艺惊人,又能如何?侯府嫡女做起了老鸨,玷污了我们侯府的门楣!” 林晚棠笑了,这林玉棠根本不知道,慕元弘要的是什么,侯府要的是什么。 “妹妹这话又错了,我背后有侯府和母家镇武将军府撑腰,谁敢说我是老鸨?更何况,侯府嫡女帮助青楼妓子从良,摆脱贱籍,任谁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吧?你说是不是,弘哥哥?” 慕元弘心神荡漾,他本就不舍得这观云舫,若不是怕被人指摘,他哪里肯断送收集朝堂情报的所在。 “晚棠妹妹大善,元弘佩服。” “弘哥哥可愿意,刀下留人?我会管住观云舫众人的舌头。又可愿意,把这观云舫交给晚棠?晚棠也不为别的,该送的消息绝不会落下,我只是求些银钱傍身,日后……日后也能有个丰厚的嫁妆。” 见林晚棠又羞涩的垂着头,慕元弘心生怜惜,想着林晚棠生母早亡,自然需要银钱。 “好,区区一个画舫,只要晚棠肯要,我哪里会不舍得。” “那就请弘哥哥先送妹妹回去,这里我来处理吧,我也不会耽搁太久,免得家里担心。” “好,皇兄平安,晚棠无碍,我心甚慰,我就先送玉棠回去了。” 林晚棠的话,句句打在慕元弘的心上,林晚棠已经稳稳的在他手心了。现在他送林玉棠回府,正好有机会哄林玉棠,两个侯府嫡女,都有用处。 慕元桢见慕元弘带着兵丁离去,抬步就要走。 这侯府嫡女的心机,他是看明白了,把他那位皇弟哄得像个发情的傻狗。 可刚抬步,袖子就被林晚棠紧紧拉住。 “殿下,晚棠说谎了。” 第11章 做你的情人 “嗯?” 慕元桢有点迟疑,感觉林晚棠能够看透他的心思。 “这里人多口杂,劳烦殿下移步上房,我稍后过去与殿下详谈可好?” 慕元桢觉得林晚棠别有深意,点了点头,他倒想看看林晚棠又要玩什么花样。 “你们都各自回房吧,好生休息。” 陌寒一声令下,众人飞奔回房,哪有人还想在这死人堆里多呆。 两三个观云舫的护卫,熟练的拖着尸首离去。 大厅里,只剩下林晚棠和陌寒。 “陌寒,你怎么知道我会弹《流光》?” 林晚棠的眼神坚定,虽是温柔的看着陌寒,却还是有藏不住的试探。 陌寒知道会有这一刻,面上无波无澜,但心里依然是惊涛骇浪。 上一世,陌寒是泥沼里钻出来的菖蒲,林晚棠对他来讲,是遥不可及的天女。 他深爱她,想揽她入怀,可他满身泥沼,没脸触碰她。 当他看出侯府和六皇子的奸计,知道林晚棠要被奸污的时候。 本想第一时间告诉林晚棠,保护林晚棠,可是他又迟疑了,没有告诉林晚棠。 他私心里想着,晚棠若是被玷污了,是不是就离自己更近一些了? 侯府嫡女,会不会,也就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了。 只有林晚棠经历和自己一样的践踏,才能变成他的同类。 他才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毫不顾忌的揽她入怀? 看到晚棠满身伤痕,生无可恋的时候,他陪伴在侧,悉心照料,告诉她要活下去。 他告诉晚棠,许多卑贱妓子的故事,可那些故事,其实都是他自己经历过的。 从九岁起,他就被父母卖了,经历了这人世间最残忍的一切。 他任人践踏,只为了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什么样的男人,女人,他都经历过,什么样的苦楚,他都忍受过。 满身狼藉的他,在鲜血和尸骨的泥沼里,活了下来。 他凭借异于常人的毅力,学会抚琴,学会舞蹈,学会魅惑人的技巧。 他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踩着自己和别人的鲜血走过来的。 可林晚棠和他不一样,林晚棠是不出闺阁的侯府嫡女,单纯善良,是洁白无瑕的飞鸟。 上一世,林晚棠看不透楚佩芳的算计,也看不清慕元弘的利用和背弃。 他看清了,却帮他们瞒着晚棠,甚至在灼烧林晚棠的烈焰即将熄灭时,他抱着柴火,帮他们炙烤林晚棠。 他帮林晚棠仔细的擦拭身上所有的伤,他心疼,却也兴奋。 他希望林晚棠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从而靠近晚棠,站在晚棠的身侧。 当林晚棠母家全族被灭时,他很高兴,他期待林晚棠像他一样,失去所有在乎的人。 那样,就只有他一个人守护在林晚棠身边,带她远走高飞,才能拥有,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他渴望拥抱晚棠,诉说自己的深爱。 可他只晚了一步,林晚棠就被林玉棠杀死了。 他一刀一刀割下林玉棠的肉,听着林玉棠痛苦的哀嚎。 他大骂慕元桢无用,夺了皇位却没救下林晚棠。 可他最恨的,是他自己。 他四处拜访,终于找到让林晚棠重生的办法。 他爬上极北之地的高山,任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冻麻,被冻烂。 血肉模糊的,爬到那位谪仙的面前,求他让林晚棠重生,他愿付出一切。 他和那位谪仙做了交易,终于和林晚棠一同重生。 他看到活生生的晚棠,他好想抱住她,又好害怕晚棠知道他做的一切。 直到林晚棠弹出《流光》时,他才安心,晚棠的确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却不恨他,他激动得全身轻颤。 这一世,他要坚定站在林晚棠身边,用自己的一切去弥补。 “晚棠,我替你一刀一刀,割下林玉棠的肉,看着她惨死。是我冻烂了一身骨肉,爬到极北之巅,苦求那谪仙,让你复活,他只给我这一次机会。这一世,我们远离纷争,好好生活,好不好?” 陌寒眼里柔情似水,这一世,他要好好诉说他的深情。 林晚棠愣住了,她从来不知道陌寒的心思。 “你竟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我很爱你,可你是侯府嫡女,你是太子妃,我只是低贱妓子。我从来不敢奢望拥有你,可重活一次,我不愿再失去你。让我陪在你身边好吗?我愿意做你的侍卫,做你的奴婢,只要你愿意让我陪着你……” 林晚棠震惊了,后退一步。 陌寒当即上前,将林晚棠抱在怀里,泪如雨下。 林晚棠的泪,也流了下来。 原来上一世,还有人爱他,把她当做珍宝,替她报仇。 “陌寒,谢谢你,可这一世,我想为母亲报仇,我想守护我的家人。我不知道会经历什么,或许,我会死在复仇的路上。重活一世,我也希望你能自由的生活,不参与这些纷争。” “晚棠,我愿意帮你复仇,帮你守护你想要的一切。求你,不要离开我。我只求在你身边。即使,你不爱我,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哪怕你把我当一个摆件,放在你身边也好。可以吗?求你,这一世,我不想再失去你。” “怎么会当奴婢,当摆件呢,你助我重生,你是我的恩人。” “不,我不要当你的恩人,我要当你的,你的情人。你摸摸,我的心,是为你跳动的。你在,我就在。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陌寒拉着林晚棠的手,贴在胸膛,那跳动的心脏,像是烈焰,灼烧着林晚棠的心扉。 林晚棠羞涩得红了脸,不敢看陌寒,心跳如擂,小声说道: “不,不是情人,那应该是夫君。” “夫君?晚棠,你愿意,让我爱你?” 陌寒兴奋至极,身子颤抖,这一刻,他觉得所有痛苦的过去,都值得。 林晚棠双颊通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晚棠,可,可我,可我身子,不干净。” 陌寒终究还是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晚棠的情谊。毕竟,他此前,并不是卖艺不卖身的妓子。 “不要再说这些,人生艰难,以前,你跟我一样,没得选。我在意的,是你的情意。” 林晚棠抬起头,眼眸里是甜蜜的深潭。 “我,我可以亲你吗?” 陌寒紧紧抱住林晚棠,他好想吻她,却又不敢。 林晚棠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的,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 陌寒依旧是轻颤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寸寸靠近林晚棠。 他全身滚烫,温热的唇,小心翼翼的,极其轻柔的,贴在林晚棠的额头。 林晚棠的心仿佛被融化了,诧异的睁开眼。 “怎么?” 陌寒看出了她的诧异,先是一惊,再看林晚棠满面通红,马上笑了出来。 “原来,是我亲错了。该亲这里……” 陌寒再次俯身,凑近林晚棠,被她羞涩的躲开了。 第12章 没有暗道 “我,我要上去了,殿下还等着呢。” “那太子都被废了,你何苦去讨好他。” “陌寒,我要复仇,就要有银钱,有权势,有和他们抗衡的筹码。” “哎,好吧,你可要小心,那废太子心机深沉,可别被他算计了。我会帮你打理好观云舫,绝不会有流言传出。” 陌寒拿出一块雕着花草的白玉,放到林晚棠的手里。 “好润的白玉,我会做成吊坠,每日都戴在身上。可我,现下没什么能给你的。” 林晚棠脸颊又红了起来,握紧掌心的白玉,以为这是陌寒给的定情信物。 “小傻瓜,我有你的心就够了。这是鸿运钱庄的玉牌,你拿着它,去任何一个钱庄,都能取银钱。这些年,我只存了三百万两,以后我一定多帮你赚些银子。” 林晚棠已经惊呆了,没想到手里握着的,是整整三百万两,侯府的家底恐怕都没有这么多。 “怎么变成小呆瓜了?” 陌寒弯起嘴角,看着呆愣的林晚棠,心中满是欢喜。 从前,他孤苦无依,生活的唯一乐趣,就是赚钱。 什么黑心钱,他都敢赚,只是银钱越多,越觉得无趣。 可看到林晚棠现在的模样,他又觉得赚钱有趣了,因为晚棠需要。 “没想到,你还是个富豪。” “那些权贵搜刮的银钱,可比我这些要多几百倍。” “这,都给我,你没银钱傍身也不行啊。” “我守着观云舫,还怕没有银钱么?为了你这小财迷,我还不知道要多跳几场舞呢。” 陌寒一边揶揄,一边仔细看着林晚棠的神色,见她没有丝毫嫌弃,这才悄悄吐出一口气。 “陌寒,你对我真好……” 林晚棠红了眼眶,竟然有人为了自己倾尽所有,掌心的白玉,沉甸甸的。 “你就是我的手,我的眼,我的小心肝,我不对你好,要去对谁好呢?” 陌寒故意逗趣,不想看晚棠落泪。 “我才不要当你的手,你的眼,你的小心肝呢。” 林晚棠笑得羞涩,一边说着,一边跑开了。 “那你要做我的什么?” “我不告诉你!” 陌寒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林晚棠开开心心的跑上楼,他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竟然我等你这么久。” 林晚棠一进门,慕元桢就寒气森森的责备。 夜已深了,折腾了一日,粒米未进,他的身子已经很虚弱了。 “哈哈,对不住,刚才人多,实在是不好直接跟殿下讲。就几句话,殿下听完就可以回去了。” 林晚棠干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按下心中的悸动,郑重的说道。 “今日多亏殿下,晚棠才能保全自己和观云舫。以后,观云舫里的消息,一份送去六皇子府上,一份送到太子府。给六皇子府上的消息,我会逐渐掺假。我愿助殿下夺取皇权,只求殿下日后助我肃清侯府,如何?” “皇权?我做了十几年的太子,如今被废,还能夺取皇权吗?本朝,可从没有过被废的太子,再被启用的。” 慕元桢双眼紧盯着林晚棠,周身满是煞气。 “殿下这十几年的太子,做得冤枉,不过是被利用,当作靶子罢了。如今被废,反倒是陛下体恤,让殿下好生修养。” “哈哈哈哈,你倒是看得明白。好啊,我……” 慕元桢说着,忽然皱起了眉,惨白的脸上泛起了乌青。 “殿下,这是怎么了?” 林晚棠立即上前,扶着慕元桢坐下,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毒发了,脉象虚浮,殿下别动。” 林晚棠当机立断,开门叫云骁去马车上拿药箱。 她扶着慕元桢往床榻去,可慕元桢定住身子,不肯过去。 “殿下,你先躺下,坐着太费力,等云骁拿来药箱,就不疼了。” 慕元桢已经疼得说不出话,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 林晚棠突然明白过来,慕元桢是嫌观云舫的床榻脏污,不肯用。 哗啦。 林晚棠扯下外袍,罩在床榻上。 “殿下,可不能再费力撑着,快躺下。” 慕元桢瞥了一眼,这才肯缓缓躺下。 云骁速度极快,没听到脚步声,人已经进了房间,马上拿出一个瓷瓶来。 “不能用这个。”林晚棠马上阻止。 “这是止疼的,殿下一直用这个。” “这只能止疼,让人感受不到五脏被毒性损毁,下次会更疼。殿下是要止疼,还是要保全五脏,殿下自己选。” “云骁,你出去吧。” 慕元桢努力撑着,气若游丝。 云骁抿着唇,慢慢走出门去。 林晚棠在那药箱里翻找,选出两个瓷瓶。 慕元桢眼睛看过去,心中警铃大作,那黑色瓶塞的都是毒药。 林晚棠竟拿出一丸毒药,举到慕元桢唇边。 “你……” 慕元桢五内俱焚,蚀骨的疼痛让他难以开口。 “殿下认得?这是华芳,多好的名字,可却是最毒的,让人的五脏六腑化为血水。” 林晚棠看着那瓶药,心中感慨,上一世,她也用过这药。 一抬眼,看到慕元桢神色凝重,硬扯出一抹笑容来。 “我还想求殿下相助,绝不会让殿下中毒身亡,这两瓶药一起用着,对殿下来说,能以毒攻毒,缓解疼痛。” 林晚棠将药丸放到慕元桢唇边,慕元桢将药含着,却连咽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殿下快咽下去,这药毒性大,含在嘴里会烧了舌头。这是,没力气咽下去了?” 林晚棠见慕元桢双眼无神,即将失去意识,立即去桌上倒了杯水。 可她拽不动慕元桢,只得将水含在自己口中,红唇覆在慕元桢唇上,一点点将水渡了过去。 慕元桢舌头抵着上颚,渡过去的一点点水,没办法将药丸顺下去。 林晚棠掐着慕元桢的脸颊,覆唇上去,用舌头抵着那药丸,顺了下去。 又拿出另外一瓶药丸,同样的方法,用唇舌帮助慕元桢服下药丸。 慕元桢意识终于回归,只觉得口中温热,睁开眼,林晚棠正在给他喂水。 慕元桢使出全身力气,将林晚棠拉上床榻,压在身下。 “殿下饶命,若不如此喂药,殿下的舌头,可就被那华芳毒烂了。” 林晚棠立即开口自救,慕元桢这眼神,分明就是要杀人。 “以后,不要碰我。” 慕元桢也觉得有些理亏,可他从来不许别人近身,特别是女人。 自小,他就看着宫中那些女人,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父皇多留一刻。 他讨厌那样的算计,抗拒那种刻意的亲近。 偏偏,他身边刻意亲近的人,源源不断。 “是是是,怪我脏污了殿下的唇舌。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我也要回侯府去了。” 林晚棠扯着假笑,坐起身,抬腿跨过慕元桢,溜到地板上。 她知道此刻的慕元桢有多嫌弃自己,上一世,可是相识许久后,才不嫌弃她的。 她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外袍,还在慕元桢身下垫着。 整理了一下衣衫,现在天气热,正午时分,经常有人脱下最外面一层的长袍散热,她这样出去,应该也没什么。 “等等,我送你回去。” “可别,殿下快躺着,我自己可以的。”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我不愿欠你人情,外面都是探子,你要走便走,死在外面又与我何干。” 林晚棠撇了撇嘴,走过去扶起慕元桢。 “那劳烦殿下送我吧,殿下起身,我穿上外袍再出门。” “脏。” …… 林晚棠无言以对,只能丢了外袍,叫了云骁,扶着慕元桢,往观云舫的船尾走去。 “云骁,你带人去对面等着。我带林晚棠,潜水到对岸。” 慕元桢话音刚落,根本没给林晚棠反抗的机会,揽着林晚棠的腰跳下水去。 陌寒听到声音赶过来时,水中早已没了人影。 “这?这观云舫是有暗道的啊,怎么还跳水跑了呢?” 云骁也一头雾水,尴尬的撇着嘴,心中腹诽。 ‘就是啊,他刚才明明跟殿下说过,观云舫的暗道直通到城中,殿下知道的啊,怎么就带着那侯府嫡女跳了水呢?’ 林晚棠会游水,但不会潜水,胸口憋闷的难受。 慕元桢仿佛没事人一样,游动得极快。 还忙里偷闲,怼着她的唇,给她渡了好几次的气。 林晚棠好想问他,这就不嫌脏啦? “咳咳咳。” 刚一上岸,林晚棠就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真是麻烦,云骁应该很快就到了。你的衣服应该都熨干了,可别着凉死掉了,赖在我的身上。” 林晚棠缓了缓神,猛烈的喘息着。 “咳咳,我会自救,没那么容易死。观云舫没有暗道吗?这以后每次出入都得潜水,我可没这力气啊。” 慕元桢侧过身,干咳了两声。 “咳咳,是呢,怎么没有暗道,慕元弘愚蠢至极。” “殿下,明日,我还想求殿下,做一件事。” “何事?” “到侯府提亲。” 第13章 三郎 慕元桢有点气恼,刚觉得林晚棠不错,这人就马上要求他去提亲。 刚才不该给她渡气,就该让她被河水呛死。 “我并非要嫁给殿下,只是以此为饵,引鱼儿上钩。殿下只需提亲,什么礼都不用准备。” “你竟敢让我,做你的棋子。” “殿下此言差矣,我们是合作关系,并非谁利用谁,而是相助协力。对殿下来说,派人到侯府告知一句,要提亲即可。待我肃清了侯府,侯府和我母家镇武将军府都唯殿下,马首是瞻。” “哼,你的谋算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事,还说为我助力。” 两人刚达成合作,云骁已经带着一行人马找了过来。 “主子,这边林子太密,马车进不来,快上车换身衣裳。” 云骁快步上前,手里拿着披风罩在慕元桢的身上。 “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那个。” 慕元桢想解开披风给林晚棠披上,刚抬起手,就碰到了林晚棠的手,立即收回。 “云骁真是细心,殿下这一天只吃了粥,胃里都空了,马车上有吃食吧?” 林晚棠毫不在意手指和慕元桢的相碰,利落的帮他穿好披风,免得那绳子勒住他的脖子。 “你怎么知道,殿下只吃了粥?” “哈哈哈,脉象告诉我的呀,搭了脉,能知晓最近吃了什么,还有饮食习惯。云骁,来日我也给你号脉,看你都偷吃了什么。” 林晚棠扶着慕元桢的手臂,走出密林。 云骁心生敬意,原来号脉竟能查出这些事来。 两人上马车换好了衣服,林晚棠抱着食盒出来,替慕元桢做了一碗茶。 “殿下先吃糕点,再喝茶水,就不会太甜腻了。” 林晚棠说完,又叫了云骁进来。 “我给殿下留了几块,这些你拿去和大家分一下,都折腾了一天,饿坏了。我们会经过怀安街么?” 云骁将食盒抱过来,小声嘟囔着。 “主子从来不吃这些甜食,这都是给县主准备的。” 可一抬头,慕元桢正咬了一小口红绫饼餤,配茶吃着。 “主子!啊,没什么,我们会经过怀安街。” 云骁立即改了口,想来是今天主子饿了一天,就算是当药吃,也要咽下去几口的。 “那好,到怀安街停车,我们一起去吃面,老王煮的馄饨面,可好吃了。” 林晚棠很久没吃到馄饨面了,折腾了一天,此时她也觉得饿了。 云骁见慕元桢没出声,便应了下来,抱着食盒出去了。 太子府的马车行得又快又稳,不多时便到了。 林玉棠抢先下车,熟络找到摊位,帮着架好了桌椅,用手帕仔细的擦拭。 “殿……您坐这里,我都擦干净了,餐具我也拿来了。” 林晚棠找食盒的时候,特地帮慕元桢带着他专用的餐具。 足金的筷子和勺,上面用金丝雕花,镶嵌着蓝色的宝石。 慕元桢不说话,端正的坐在长条板凳上,格格不入的模样。 护卫们也都静悄悄的坐着,气氛很是诡异。 “娘子,您要的热水,我那锅小。我喊了隔壁摊位的李妈妈帮我一起煮,还请稍后。” 老王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客人,还都穿着华丽,气氛萧瑟,他的手微微发抖。 “老王,劳您多煮些,我们都饿了一天了,可以让其他摊位也都送些吃食过来,稍后一起付账。” 林晚棠笑容和煦,将慕元桢的餐具用热水烫过一遍,递给老王。 “用这个装一碗,少装馄饨多装面。” 老王颤抖的接过金碗,哆哆嗦嗦的回去煮面。 云骁有些不乐意了。 “主子自小就没吃过这种摊子的食物,娘子不必这么小气,还要少给主子装馄饨。” “哈哈哈,云骁,你真是个大馋小子,少装些馄饨还不乐意了。殿下饿了一日,不能吃太多油腥的,稍微吃一口,总不能空着肚子回府。想来,太子府开火,怎么也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吃上一口热乎的,不如这里。” “你才是大馋丫头,主子不可能吃这种东西,我让护卫去传个信,先把吃食做出来便是。” 林晚棠不愿和他争辩,此时摊主已经端着托盘送面来了。 “来来来,趁热吃。” 林晚棠招呼着大家吃面,自己也吃了起来。 云骁低头看着那碗面,普普通通,清汤寡水的模样,就这,主子绝不会吃。 可他一抬头,见慕元桢挑起几根面条,吃了下去! 云骁眼珠子都瞪大了,看着慕元桢又夹起馄饨吃,似乎还挺满意。 “云骁,你快吃呀。喔,金线油塔,蘸酱好吃,殿……快尝尝。” 林晚棠有差点叫了殿下,见隔壁摊位的老板们送来各色美食,她就每样都装一点,放到慕元桢的面前。 云骁决定要吃一口面,他自小跟着慕元桢,也是从来没吃过摊位的吃食。 他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一般,挑了几根面条,闭着气塞进嘴里。 面条软弹,是用骨头汤煮的,汤味浓郁惹得云骁赞叹。 他马上又夹了一个馄饨,那薄皮的馄饨透出里面粉嫩嫩的肉色,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那肉馅鲜美劲道,果真是跟御厨们做的完全不同。 平日里,御厨做的菜色都是雕梁画栋的华丽,鲜甜也是有的。 但云骁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美食,满满的烟火气,热乎乎的吃下去,整个身子都暖融融的。云骁觉得,自己第一次被食物感动了。 “再来一碗。” 云骁豪气万千的吃掉了整碗馄饨面,还想再来一碗,可老王给他当头一棒。 “没有了,小老儿每天就带十斤面,煮完就收摊回家。” 听了老板这话,云骁当时愁云惨淡。 “云骁,你快去,他们那桌还有炙牛肉,再晚点,你就抢不到了。” 林晚棠端着小碟子,里面是她帮慕元桢拿来的牛肉。 云骁听了这话,马上跑去抢肉了。 “尝尝吧,我吃了一块,很好吃的。以后,马车上要备着点肉干,最好是牛肉或者羊肉,比较滋补。身上也带着点,绝不能再饿着了……” 林晚棠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大致是要慕元桢按时吃饭之类的。 “没有你,我也不会饿死,以后别叫殿下了。” 慕元桢说得很认真,林晚棠还以为他是在意自己被废了太子之位,叫殿下虽然是尊重,却也可能会刺痛他。 “那就叫三殿下?三皇子?” “在外面,这样的称呼,你是想我被暗杀。” 这可让林晚棠犯了难,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慕元桢了,总不能连名带姓的叫。 “叫三郎。” “噗……” 云骁刚走过来,听了这句,当场就把嘴里的热汤全都喷了出来。 第14章 不反悔 “云骁,怎么还呛到了?我在家排行第七,你们也可以叫我小七。” 林晚棠笑得柔和,按排行称呼,是民间常有的事,她不觉得有什么。 可云骁知道,主子从来不允许别人这样叫他。 云骁去结算饭钱,林晚棠装了满满一食盒的美味,笑眯眯的说道: “子安最爱吃金线油塔和炙牛肉了,多谢云骁大人请客啦。” 云骁尴尬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和林晚棠顶嘴。 他已经十分确认,主子对林晚棠是不一样的,不敢造次。 “哟,三郎,你看云骁变大气了诶,下次还让云骁请客如何?” “这么脏的地方,不会有下次了。” 慕元桢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林晚棠乖觉的上前扶着。 “怎么?三郎还觉得体虚,身子乏累吗?” 林晚棠有些担忧,想搭在慕元桢手腕上把脉,却被慕元桢按住了。 “无碍。” 慕元桢鲜少有如此好的胃口,吃了许多,也觉得有力气了。 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让林晚棠扶着他。 两人上了马车,才刚坐稳,林晚棠见慕元桢要喝茶,马上阻止。 “三郎,饭后不宜饮茶,喝这杯吧。” 慕元桢垂眼,林晚棠放在他手里的是一碗温水。 想来,是林晚棠下车前就准备好的。 慕元桢心中升起暖意,他觉得林晚棠很在意他。 若身边必须有一位夫人,他觉得林晚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机智果敢,体贴入微,还用唇舌帮他喂药。 想到此处,慕元桢的双颊有些温热。 “怎么脸发红?太热了吗?” 林晚棠看到慕元桢双颊泛红,当即抬起手,搭在慕元桢的脉上。 “殿……三郎依旧是弱脉,然而心跳速度极快,恐怕是肾虚之症加剧了啊。” 慕元桢听了这话,突然把手抽了回来,面露不悦的瞪着林晚棠。 “三郎不用担心,虽然你现在是阳气虚衰,肾亏体弱,调理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我明日就给你开几个药方,好好进补便是。就是要解你的毒,需要几味难寻的药材,特别是那药引……” 林晚棠自顾自的说着,心里头已经在想,要怎么给慕元桢开药方。 慕元桢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林晚棠刚才说他阳虚肾亏的模样。 “此前没你诊治,我也没死,开方的事不着急。今日寒食宴,你怎么穿得这么素净。” 慕元桢僵硬的扯开话题,林晚棠却是毫不在意。 “这已经是我最好的衣服了,若不是楚佩芳怕别人说她刻薄,怕是连这套银簪都不会给我。” 慕元桢皱眉,林晚棠和侯府果然不是一条心的。 “不要皱眉,三郎放心,我会把属于我的,都夺回来。倒是三郎,要为自己考虑,这中毒的源头,一定要查到。” 林晚棠纤细的手指按在慕元桢的眉心,帮他舒展开眉头。 慕元桢觉得林晚棠的手指,像是滚烫的熨斗,沿着他的眉心,让他整个人都沾染了她的温热。 “主子,到侯府了。” 马车缓缓停下,云骁在门外禀告,这次并没有进来。 林晚棠收回手,对着慕元桢半屈膝行礼。 “多谢殿下愿意相助,晚棠此去,也有底气了。” 慕元桢觉得,眉心的暖流突然被抢走,全身顿时寒凉刺骨。 “击掌为誓,往后的路,你与我,相携相助。” 慕元桢说得郑重,抬起手掌。 林晚棠笑得欢脱,立即抬起手,啪的一声,爽利的打在慕元桢的手掌上。 可手掌却突然被慕元桢握住,十指交缠,他目光如炬,突然用力,把林晚棠揽在怀里。 他认真的看着她,郑重的说道: “不准反悔。” “不会反悔。” 慕元桢难得的,真心笑了。 “三郎记得,明日要来提亲。我先回去了。” 林晚棠笑得爽朗,这一日,她得知了陌寒的心意,还得到了超强后盾慕元桢。走向侯府的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主子,现在回府么?” 林晚棠已经下车,但慕元桢却没下令回府,云骁不敢动作,只能开口询问。 慕元桢透过车窗,看着林晚棠的背影,眉眼仿佛都在笑着。 “我要吹吹风。” 慕元桢想看着林晚棠进门,也想让她知道,自己会在她背后照看她,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铛铛铛。 林晚棠敲响了侯府大门,门房小厮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把大门推开了一条小缝。 “谁啊,这么晚还来敲门,真他娘……啊?七小姐回来了,怎么,你要走正门?” “不然呢?我不走正门要走哪里?开门。” 林晚棠挺直了腰板,她可不会再走侧门了。 前一世,楚佩芳让她要乖巧,要低调行事,从来没从正门走过。 可她是侯府的嫡女,凭什么不能走正门。 “七小姐,这正门可不是随便开的,你配走正门么?侯爷和夫人今天动了怒,这才睡下,你这是还要触霉头么?” 小厮鼻孔朝天,根本不屑给林晚棠开门。 云骁远远的看到大门打开,又要关上的模样,开口问道: “主子,看来,这侯府大门不容易进呢,要不要过去帮忙?” 慕元桢紧盯着林晚棠瘦弱的身影,皱着眉说道: “等等。” 慕元桢觉得林晚棠自己能处理,但是又担心她吃亏。 林晚棠这边,见门房小厮要关门,直接跨腿,拦住大门。 “开门!父亲母亲都睡了,你是要我叫他们起来,看你欺辱嫡女吗?” “呵,主母都换了多少年了,你在我这装什么主子?” “你还不知道吗?你附耳过来。” 林晚棠声音极小,偷感十足的说着,像是怕被人听到一样。 门房小厮顿时提起了兴趣,歪着头凑了过来。 没想到,林晚棠用了十足的力气,一脚就将他踹倒在地。 “哎呦呦……” “再叫得大声些,让父亲母亲看看,你是怎么欺负我,又大开大门,让我进来的。” 林晚棠意气风发,推开侯府厚重的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这一世,她才不要做小伏低,委屈度日。 见林晚棠进了门,慕元桢弯起了嘴角,他就知道,这种事绝不会难倒林晚棠。 “云骁,回府。” 林晚棠拎着食盒,风风火火的走到林子安的墨晖堂。 正瞧见林子安的随侍,林晚棠快步走近,笑着对他摇摇手。 “阿阳!子安呢?” 暖阳一见到林晚棠,眼眶顿时红了,手里的铜盆哐当一声,翻落在地。 水盆里面,竟然鲜红如血。 暖阳奔了过来,扯着林晚棠就往房里走。 “小姐快进来看看,少爷一直在流血,都昏死好几回了。” 第15章 全都怪你 暖阳一见到林晚棠就涕泪横流,所有的委屈,终究是撑不住,在此刻爆发。 “怎么回事?”林晚棠的心被紧紧揪住,看到林子安的一刹那,心脏瞬间停滞。 林子安趴在床上,已经晕厥了,衣服与皮肉被血液粘在一起,血淋淋的模样。 “呜呜,他们说少爷去青楼狎妓,还说少爷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家,给侯府丢人了。侯爷根本不许少爷解释,杖责三十,第一杖就打得少爷吐了血。我扑上去拦,也被打了两棍。我还去请了老夫人来,结果侯爷连老夫人的话都不听,把老夫人也气晕过去了。侯爷还不许郎中给少爷医治,这血水,我都擦了三盆了,小姐再不回来,少爷就要活生生失血而死了。” “他们就是要害死子安,他皮肤上有活血的药味,难怪子安血流不止。” 林晚棠从头上抽下银簪,扎了几个穴位止血。 银簪不如针灸好用,林晚棠不敢扎太多的部位。 “阿阳,剪刀在哪里?打一盆温水来,去我院里叫欣儿过来帮忙。” 林晚棠一边查看伤口,一边吩咐暖阳。 她没看到,暖阳听了这句,忽然脸色发白,咬住唇。 “小姐……” “怎么了?拿把剪刀来,让欣儿把我的那套银针带来。” 暖阳抿着唇,终究是说不出口,转身递了剪刀过去,默不吭声的出门去了。 林晚棠举着剪刀,将连着皮肉的衣服一点点剪了下来。 她想起上一世,子安也是这样血肉模糊的来给她报信。 这一次,她一定要保住子安的性命,也要让侯府这些恶人付出代价。 咬住唇,泪水却还是忍不住落下。 “小姐,温水来了。银针,银针我没找到。” “你怎么找得到,在我卧房里,欣儿呢?茗儿也没在吗?算了,我自己回去找,刚好去拿几瓶药来。你用温水晕湿了,再把剪开的这些衣服都慢慢拿掉,尽量别扯坏了皮肉。” 林晚棠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没看到暖阳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刚出门,就见林玉棠带着三姐林霏霏站在院中。 “呵,小贱人果然是个没脸皮的,深更半夜跑男子房间里来,这是自己当老鸨还不够,还想亲自服侍弟弟做妓子吗!” 林玉棠身旁没了慕元弘,说出的话,便没有了顾忌。 却没成想,林晚棠快步走到她身前,噗噗噗,连轧三针。 伴随着银簪的起落,在林玉棠手臂上扎出了三个血洞。 “林晚棠!你……” 林玉棠刚想叫骂,林晚棠的银簪就举到她的面颊上,她不敢出声。 林霏霏被吓得呆愣,回过神,刚想叫嚷,只听得林晚棠狠厉的说道: “叫啊,你敢叫,我就划破她的脸。三姐带她来的,自然逃不脱关系,你也想被父亲动家法么?” 林霏霏咬住唇,顿时叫苦连连。 “是九妹妹叫我来的,怎么还怪上我了?” “闭嘴。” 林晚棠不理会她的解释,拖着林玉棠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林晚棠,你要干嘛?放开我。” 林玉棠眼瞧着,离林晚棠住的芳思斋越来越近,吓得声音都变了。 林晚棠想拎着她回房间,好好扎几针,让她也尝尝子安血流不止的滋味。 只恨现在自己羽翼未丰,不能打死林玉棠。 可林玉棠挣扎得越来越猛烈,林晚棠抬手又是几针,扎了她的哑穴和麻穴,林玉棠顿时像个空麻袋一般,软绵绵的瘫在地上。 林晚棠只能拖着她,带回自己的院子。 房中灯火幽暗,似乎只点了一盏灯。 林晚棠把林玉棠拖到门口,见她全身颤抖,受惊了的模样,却因为又麻又哑动不了,只能惊恐的瞪着林晚棠。 “欣儿,茗儿?” 芳思斋是林晚棠母亲原本住的院子,欣儿是自小跟着她的丫鬟。 茗儿原本是跟着林玉棠的,差点被林玉棠打死,是她苦求了父亲好久,才救出来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林晚棠穿过厅堂,推开卧房的门。 昏暗的灯光,十分瘆人。鲜血,洇湿了整个卧房。 欣儿趴在地上,也是血肉模糊的模样。只是,欣儿已经没了气息。 林晚棠泪水奔涌,跪在地上,抱着已经冰凉的欣儿。 难怪暖阳说找不到,他肯定不敢进卧房,也没看见欣儿。 她一直当欣儿是自己亲生的妹妹,上一世,林玉棠污蔑欣儿偷她的坠子,楚佩芳就找人牙子,将欣儿卖了。等她找到欣儿时,欣儿已经被虐待致死。 想到这里,林晚棠将林玉棠拖了进来,将她丢到欣儿身边。 林玉棠嘴巴激动的上下翻飞,却说不出话来。 林晚棠按着林玉棠的头,让她直视欣儿。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欣儿?” 林玉棠用力的摇头,拼命往后退,很害怕欣儿的模样。 “活的时候,你虐待她,欣儿死了,你倒是怕了。林玉棠,欣儿就算死,也会化作厉鬼,日日去找你偿命!” 林晚棠在林玉棠身上猛刺了几针,林玉棠马上叫嚷着说道: “不是我,是你,是你害她被父亲打死,凭什么找我偿命。” 林玉棠身上还使不上力气,翻滚着,想要离死尸远一点。 “快说,欣儿怎么死的?” 林晚棠双眼赤红,没想到才刚重生,就害死了欣儿。 “是你,是你迟迟未归,父亲才打死她的,就是怪你,也怪林子安!” 林玉棠说的话不着边际,林晚棠手里握着银簪,又在林玉棠身上刺了几下。 “林玉棠,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林晚棠抬起手,又是几针下去,林玉棠疼的缩紧了身子,大声叫嚷。 “来人啊,救命,林晚棠疯了,杀人了。” “叫啊,就算叫来人又如何,我只要一针扎在你的脖颈,就能让你当场毙命!” 林晚棠一边说,一边拿着银簪在林玉棠的脖颈处晃了一下,吓得林玉棠立即又滚远了些。 “是父亲,是父亲说你越发难管教了,这才要给你点教训,杖毙了欣儿。呜呜呜,姐姐放了我吧,我就只知道母亲把欣儿的尸首留在你房里。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啊。” 林玉棠一边哭,一边吐,她觉得欣儿的眼睛在瞪着她。 “玉儿,玉儿,你在哪?” 楚佩芳的声音忽然响起,林玉棠打了一个激灵,立即叫道: “母亲,快来救我,林晚棠疯了!” 楚佩芳听到林玉棠的声音里全是恐惧,立刻拉着侯爷进了房间。 看到林玉棠沾了血迹,她马上扑了过来。 “玉儿,你怎么了?侯爷,你可要为玉儿做主啊。” 楚佩芳泣泪连连,手脚利落的在林玉棠身上查看,见没有伤口,这才放心。 林晚棠垂着头,掩住自己杀人的眼神。 “林晚棠!你败坏侯府名声,我还没责罚你,你竟欺负玉儿!” 侯爷林顾池开口就是责问,林晚棠知道,下一秒,这位‘好父亲’也该责罚她了。 “父亲,女儿今日为父亲,为侯府,弃了自己的名誉只为光耀门楣,父亲怎么可以如此待我?” 林晚棠跪着,爬到林顾池脚边,抱住他的腿,哭得不能自已。 林玉棠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林晚棠的话。 楚佩芳按住林玉棠,拭泪哭诉: “晚棠,我已求了侯爷饶恕你,你怎么还敢欺骗侯爷啊。” 林顾池反应过来,想起林玉棠今日回来的种种控诉,怒从心起。 “来人,把林晚棠拖下去,杖责二十!” “父亲!子安性命垂危,父亲难道也要杀了女儿吗?” 第16章 一女嫁两夫 林顾池冷哼一声,甩开林晚棠,恶狠狠说道: “巧言令色!侯府嫡女去青楼做老鸨,你还好意思说光耀门楣!拖出去,杖责二十!” “父亲,我是为六殿下接手了观云舫,帮妓子从良,就连太子殿下和六殿下,都说我是菩萨心肠,为侯府争光,怎么到父亲嘴里,变成了青楼的老鸨?” 林晚棠哭诉,却挣扎不过,被四个家丁抬起来,死死绑在长凳上。 砰。 果然是用了十足的力气,一杖下去,林晚棠的小腿就皮开肉绽。 “父亲,子安是侯府嫡子!他现在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再不救治,定会断送了性命!父亲是想要亲手杀了唯一的嫡子吗?” “打!重重的打!侯府庶子众多,我不缺儿子!更何况,佩芳已经有孕,我还缺他一个废物嫡子不成!” 林顾池完全不管林晚棠的辩解,看着她的眼神里,已经满是杀意。 “侯府向来是不缺子嗣的,可父亲也不顾念祖母了吗?祖母若知道子安身死,可还会康健的活着?父亲想要背负弑母的名声么?更何况,侯府主母肚子里的,就一定是儿子么!” 林晚棠忍受着身上传来的剧痛,字字带血,撞进了林顾池的心里。 “你竟敢诅咒你的祖母!打!打完丢柴房里去,谁也不准给她诊治!” 林顾池心中撼动,却不肯放过林晚棠。 “呜呜呜,父亲,姐姐刚才还说要杀我。” 林玉棠委屈的哭诉,还想林顾池再多加杖责,最好打死林晚棠。 楚佩芳爬到林顾池脚下,摇晃着林顾池的大腿。 “侯爷,晚棠就算是忤逆,也罪不至死,侯爷放过她吧。想来是我,不该有孕,让她和子安觉得地位动摇,心中不忿,这才惹了今天的祸事。侯爷就当是为我和腹中的孩儿,饶恕晚棠吧。” 楚佩芳假意劝和,却是在拱火,林顾池果然是咬紧了牙,更狠林晚棠了。 “父亲,我和子安自幼便没了母亲,父亲已经与将军府交恶,难道是要断送了和将军府的这点情分,逼着他们与侯府为敌吗?更何况,今日之事,是太子和六殿下首肯的,女儿不过是随波逐流,哪里有选择的余地。可父亲,只要我做得好,我们侯府,就是这盛京至善的清流啊。女儿若不是为了父亲,何苦承担这样的污名!父亲若不肯救子安,女儿死便死了,绝不再为侯府筹谋!” 林晚棠咬开舌尖,口中鲜血四溅,她要让自己保持清醒,绝不能晕厥,必须保全子安和自己。 林顾池眸光微动,抬手摆了摆,家丁便停了杖责。 “丢到柴房去,别惊扰了老夫人。” 林顾池又深深开了一眼林晚棠,再次开口。 “让府上的郎中去给林子安诊治,他,绝不能死。” 听到这句,林晚棠终于放下心,晕厥了过去。 林晚棠疼醒时,天光大亮。她沾了点身上的血,凑到鼻尖闻了闻。那木棍上,果然是泡了活血的药,楚佩芳好心计。 林晚棠爬到床边,眼看着到了正午,才有人打开房门。 “小姐,侯爷叫您过去,奴婢扶着您,咱们慢慢走。” 茗儿打开门,扑跪到林晚棠旁边,脸上满是泪水。 “茗儿,你可受了伤?” 林晚棠面色如常,淡淡的开口。茗儿抓紧她的衣襟,咽了咽口水。 “小姐,我没事,幸好老夫人房里的嬷嬷垂怜,让茗儿去老夫人房里躲着,才让茗儿留下性命,服侍小姐。” 茗儿哭得委屈,扶着林晚棠站起身。 “好啊,茗儿,你记得,要先保全自己。我已经没了欣儿,绝不能再没了你。” 林晚棠靠在茗儿身上,眼神坚毅,一步步向大堂走去。 大堂里,几房的叔叔婶婶都在,两个人焦急的在堂中转圈,几个人人安稳的在喝茶。 一见林晚棠的模样,众人皆是一惊。 “哎呦,怎么伤成这样,衣服都是血,快带小姐去梳洗。” 三房的婶婶抢先一步,扶着林晚棠,眼中满是慈悲。 “快去洗洗,太子府的马车在门口等着呢。” 二房的婶婶用手绢掩鼻,也跟着催促。 “晚棠,你先说说,昨日你做了什么,怎么今日太子府就来求亲了?” 四叔叔停下踱步,焦急的询问。 林晚棠见院子里摆满了木箱,看来,太子府是带着纳彩礼来提亲的。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林晚棠柔弱的踉跄一步,跌落在地上。林顾池手掌拍在桌上,满脸怒意。 “你还敢问!我们侯府早就有赐婚六皇子的旨意。你怎么还敢招惹那个废太子,如今他请奏了陛下,竟也要求娶侯府嫡女。怎么?我们侯府,还要一女嫁两夫?” 林晚棠心中嗤笑,要嫁六皇子的一直都是林玉棠,林顾池此时,倒装起了糊涂。 “父亲,陛下的旨意,岂能有错?侯府嫡女,有两位,自然是可嫁与两位皇子。太子虽然被废,可十几年的太子,树大根深,岂是我们侯府能得罪的?我虽不知,太子为何求娶,可今日,我定是要去太子府的。” “放肆,未出阁的女儿,怎么可以随意走动,你还妄想嫁给废太子。” 林顾池又拍了桌子,那桌子摇摇晃晃,木屑飘落。 “父亲,我昨日帮六皇子肃清观云舫,也帮太子诊了脉,答应了殿下,去府上拜会诊治,自然是必须要去的。我做的事,任谁说去,我们侯府都是侯爵之中的清流。” 林晚棠垂着头,悄悄观察几个叔叔婶婶的反应。果然,他们眼眸锃亮,想来也是听说了昨日的风波。 “哎呀,晚棠大义啊,只是你身上伤得这么重,怎么去太子府上啊?” “还怎么去,如今这婚事,已由不得我们了,岂不是晚棠要嫁给三皇子?玉棠嫁给六皇子?” 几人又争议了起来,探讨着,哪位嫡女嫁哪位皇子,胜算更多。 “叔叔婶婶,陛下的婚约,都直说是嫡女,不如先应下。晚棠自知蠢笨,不敢将侯府荣光寄于己身,等过些时日,太子人选定了,我们侯府再选嫡女嫁过去便是。自然,晚棠都听父亲的安排,嫁给谁,晚棠都绝无怨言。” 林晚棠这话,让几人顿时安下心来,满意的点头。 “那废太子,哪里还有用处。” 有人质疑,被废的太子,绝不可能继承大统,就算现在得罪了,也无妨。 “叔叔慎言,太子殿下被废,是因为身子日渐孱弱,并非是犯了什么罪过。晚棠为殿下诊过脉,虽是虚耗过多,却也不是药石无医的。” 林晚棠这句,给众人提了醒,太子虽然被废,可毕竟没有犯错,只是为了国本,给其他皇子让位。 幼时就被册封,想来陛下还是器重的。正踌躇间,门房小厮奔了进来。 “侯爷,三皇子家的嬷嬷已然是等不及了。说是侯府僭越,抗旨不尊,她要去皇宫内院,回禀陛下了” 第17章 侯府荣光 众人皆是惊慌,不知该是催促林晚棠,还是催促林顾池。 “大哥,快做决定吧,抗旨不尊的罪过,我们侯府可当不得。” “晚棠这就回房,换身衣裳,绝不会落了侯府的颜面。太子殿下那边,晚棠也会尽力劝解,拖延一些时日。” 林晚棠跪在堂中,虽是满身血污,却有不卑不亢的做派。 “去吧。” 林顾池摆了摆手,可林晚棠并未起身,仍旧跪着。 “父亲,不知子安可好?” 林晚棠抬起头,目光直视,眸中是刺眼的光亮。 林顾池皱着眉,不喜欢林晚棠这样的眼神,却终是无可奈何的说了一句。 “他无碍了,你快去吧,别让太子府的人久等了。” “父亲,欣儿自幼与我一同长大,还请父亲厚葬她。” “放肆,一个贱婢,侯府岂能厚葬!昨日就丢出去了……” 林顾池的话还没说完,林晚棠出言打断: “父亲,她是母亲从将军府带来的家生婢。草草埋了,没人指摘。但是,若厚葬她,传扬出去,是我们侯府善待家仆,声名远播。日后,女儿也好替侯府去跟将军府说和一二。咱们两家都是武将,将军府若能帮衬,有助于扶持侯府男丁啊。女儿愿为侯府牺牲,一心为侯府筹谋,父亲,就不能为了女儿铺路吗?” 林顾池瞪着林晚棠,眉心紧蹙,心中盘算。 “父亲,莫说是咱们大房的这些个庶子,与将军府交好,其他几房的子嗣也能沾光啊。” 林晚棠这句,让侯府其他几房都动了心思。 侯府只是空有侯爵之位,只靠祖上的军功庇护。 大房有侯爵世袭,可其他几房,没有官爵厚禄,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大哥,晚棠这丫头能识大体,咱们悄悄把尸首找回来,厚葬便是。这些年,因为大嫂的事,跟将军府断了联系,终归是下策。” 几房叔叔婶婶,七嘴八舌的劝导起来。 “罢了,依你所言,你快去梳洗吧。” 林顾池吐出一口气,无力的坐到椅子上。 林晚棠忍着剧痛,向几房的叔叔婶婶屈膝拜过了,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卧房内,地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 林晚棠看着地上发呆,只一日,就与欣儿阴阳两隔。若是自己回来得再迟一些,弟弟或许也被害死了。 “哎哟,小姐,怎么还在这杵着?主母已为您安排了沐浴更衣,快来看看,这可是主母特地准备的。” 几个老嬷嬷,托着华贵的裙衫和首饰走了进来。 “去拿金疮药和止疼药来,我这身上皮开肉绽,让人看出了端倪,我要如何替侯府解释啊。” 几个嬷嬷互相看了一眼,把东西放下就匆匆去回禀了。 林晚棠随手翻看,楚佩芳这次是下了血本,竟给了她足金的头面首饰。 吃了两颗止疼药,林晚棠将药瓶递给茗儿。 “也不知,他们有没有给子安止疼,你去把这瓶药给子安送过去。阿阳手笨,你亲自去把这金疮药,给子安涂好。” “可,可小姐这边无人服侍,我帮小姐沐浴更衣,再过去看少爷吧。” “我自己换洗就是了,要仔细把子安的伤都用膏药厚厚的敷上,若药不够用,就去郎中那里要。” 林晚棠催着茗儿出去,自己走向后室沐浴。 待茗儿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林晚棠已经换好了衣衫,正在梳头。 “茗儿,扎个寻常的发髻即可。” “小姐,这套头面,要用复杂的发髻,不然这些金簪都没地方簪啊。” 茗儿接过梳子,仔细的打理。 林晚棠定定的看着她,让茗儿突然有些心慌,声音有些轻微的颤音。 “怎,怎么了?” “没什么,茗儿说的对,寻常的发髻,衬不了这么好的首饰。” 林晚棠弯起嘴角,茗儿悄悄吐出一口气,仔细的为林晚棠梳妆。 待林晚棠辞别侯爷主母走出大门,那太子府的两位嬷嬷,已经满头大汗。 “总算是出来了,我来扶娘子上车,你回去吧。殿下只说接侯府嫡女,可没说让带丫鬟。” 林晚棠听了这话,笑着拍了拍茗儿的手臂。 “回去吧,帮我照顾好子安。” 茗儿见两个嬷嬷都不是好惹的模样,只能辞别了林晚棠,转身回去。 来接林晚棠的,并不是昨天那辆马车,只比寻常马车大了一圈,已经是很宽敞的了。 林晚棠到了太子府,被嬷嬷领着,转了几个弯,才走到一处楼阁。 “娘子自己进去吧,殿下在里面等着。” 嬷嬷和丫鬟们只走到九曲桥头,便停了脚步,示意林晚棠自己走过去。 林晚棠点了点头,想着上一世,慕元桢也是这样的规矩。 贴身服侍他的,只有云骁,所有婢女嬷嬷都不能靠他的房屋太近。 “殿下?”林晚棠走了进去,可是厅内没人。 “三郎?”又叫了一声,这才有了回应。 “进来。” 林晚棠推开侧室的门,见慕元桢正趴在榻上。 “三郎这是怎么了?” 林晚棠走近,才发现慕元桢的背上,有血迹洇出。 “你害了我,还好意思问我。为了求娶侯府贵女,被父皇打了几鞭子。云骁粗苯,我还等着你给我上药呢,谁曾想,你这么久才来。” 慕元桢假装起身,好像疼得起不来,又趴了回去。 云骁抿着唇,心中不甘,却不敢说什么。恭敬的,把手上的药瓶递给林晚棠。 “不是说,只叫府上的人去知会一声,怎么还惊动了陛下?这药倒是上好的金疮药,三郎也给我几瓶吧。” 林晚棠小心翼翼的,解开慕元桢的衣衫,露出他伤痕累累的后背。 林晚棠叹了口气,慕元桢上一世也是这样,身子虚弱,却满身的伤。 她问慕元桢,是谁伤他,他不肯说。 如今看来,除了练武的伤,就是鞭痕棍痕,这位太子,在皇宫内院没少挨打。 “嘶。我想着帮你壮声势,你居然还惦记我府上这点药膏。” 慕元桢倒抽一口凉气。林晚棠贴近他的背,用嘴吹着气,手指沾着药膏轻轻的涂抹。 “呼……我这不是没工夫做嘛,子安被杖责,这才跟三郎讨要几瓶。倒是三郎,你怎么不吃止疼的药?” “殿下说,要遵医嘱,娘子说的,不许用止疼药。” 云骁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嘟囔着。 “我……我说的是毒发的时候,不要轻易吃止疼药,若是疼得忍不住,该吃还是要吃的呀。云骁,快给殿下服一颗。” 云骁听了令,马上欢欢喜喜的,从怀中掏出他早就准备好的止疼药。 可慕元桢撇过头,躲了过去。 “趴着怎么吃,云骁,你出去。” 云骁把药瓶递给林晚棠,一步一回头的走出门去。 “我扶你起来,吃了药,就不疼了。” 慕元桢侧过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林晚棠。 “你昨日不是喂过药么?今我起不来,自然还要那样喂药。” 林晚棠抿了抿唇,昨天,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不要碰他。 可眼下这位殿下,是受了委屈,想来,是故意折腾自己。 林晚棠只得叹了口气,站起身,去桌上拿水。 可她一转身,慕元桢突然从榻上跳了起来,按住她的肩膀。 “怎么回事?” 第18章 想保护你 林晚棠突然被按住,背上的伤迸裂开,鲜血洇出。 “嘶……” 林晚棠倒抽一口凉气,慕元桢立即松手。 “怎么背上也受伤了,快去榻上趴着。云骁,云骁。” 慕元桢本想抱起林晚棠,又担心碰到她的伤口,揽着她的腰,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云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飞奔进来。 慕元桢正扛着林晚棠,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榻上。 “无碍,昨日我也受了杖刑,想来,是伤口迸开了。” “主子,这是?” “云骁,去,去请御医来。”慕元桢马上要请御医,却被林晚棠阻止。 “云骁,把药箱拿来就好了。不能让太子府的人知道我受伤,传回侯府去,我又要受罪了。” “你别动,好生趴着,太子府的人,可没有敢往外传消息的。” “我自己的伤,我知道的。吃些止血止疼的药便是了。云骁,劳烦你帮我一匹布来。” 林晚棠趴在榻上,头靠着枕头。 慕元桢对云骁点了点头,云骁立即跑出门去。 “三郎背还疼吧?把止疼药吃了吧。” “你可别死在我府上,你先吃药。” 慕元桢倒出两颗药丸,见林晚棠还在趴在榻上,立即把药丸含在嘴里。 “我喂你。” “你自己先吃。” 慕元桢凑过去,林晚棠却别过头,他只能把两个药丸都咽了下去。 “药瓶给我。” 林晚棠忽然伸出手,把药瓶接了过来。 慕元桢半蹲着,看着林晚棠倒出两颗药丸,直接吞下了。 “你……” “我自己能吃药,就不劳烦三郎了。” 云骁一进来,看到的就是慕元桢半蹲在榻旁,脸贴脸的和林晚棠对视。 一时间,云骁不知道该继续往里面走,还是掉头跑出去。 林晚棠见云骁肩上扛着布匹,手里抱着药箱,呆愣愣的站着,开口询问。 “云骁,怎么了?” 林晚棠挣扎起身,慕元桢立刻站起来,走到她身旁扶着她。 云骁眼珠子瞪得快掉下来了,赶紧放下东西,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云骁这是怎么了?跑这样快。” “药箱里有没有你要的药?都需要什么,我这里有药房,你开方子,带回侯府用。” “多谢三郎,是要带些药回去,侯府的郎中,怕不会好好给子安诊治。”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管别人。昨日打的,怎么今日还在流血,伤得很重吗?” “子安伤得很重,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侯府主母好谋算,那杖刑的棍子全都泡了活血的药汁,伤口难以凝血。” 林晚棠眼神愤恨,紧握住手里的药瓶,咬紧了牙。 慕元桢握住林晚棠的手,他的掌心是凉的,却安抚了林晚棠的情绪。 “三郎手掌竟还这么凉,快坐下,我帮你诊脉。” 林晚棠放下手里的药,转握住慕元桢的手,示意他坐下。 “我无碍,只是被父皇抽了几鞭子,不疼了。” “背上伤那么重,哪里会不疼。”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慕元桢眼眸灼热,难得的心生怜悯。 他自小看惯了被杖毙处死的奴婢,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自己挨打,也觉得正常,父母总用寄予厚望这四个字,严苛待他。 林晚棠笑得温柔,坚持拉慕元桢坐下。 “我还要仰仗三郎助我,你是我的靠山,我自然要以你为重。” 林晚棠搭了脉,嘴角扬起,十分满意的模样。 “今日的脉象,比昨日好了许多,阳虚之症是需要时日调理的。三郎中的毒,需要几味特别的药,很难寻,慢慢寻来便是。” 上一世,那几味药,一直都没有凑全,并非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林晚棠执笔开完药方,递给慕元桢,这才看见云骁拿来的竟然是流云锦。 “这流云锦太贵重了,我是用来压住身上的伤,不能浪费这样好的料子。” “压住伤?” “对啊,就是在身上缠几圈,紧紧的缠着,就能缓解血液流出。换个普通布料吧,沾上血,这料子就废了。” “就用这个,你先把药吃了。” 慕元桢压下心中的怒火,到底是怎么样的伤,需要这样包裹。 林晚棠吃下止血的药丸,便开始宽衣解带。 慕元桢一时怔楞,随即马上转身,转到一半,又想看林晚棠的伤势。 再一想,她在脱衣裳,又觉得自己不该看的。就这样半扭着身子,转着头,尴尬的扭动了几下。 “无碍的,我身上包得严实呢,劳烦三郎帮我撑开布料吧。” 林晚棠见了慕元桢尴尬的模样,险些笑出了声。 她全身都被布料包住,紧实得很呢。 慕元桢转过头,见林晚棠身子包了几圈的白布,那衣裙宽大,若不是脱掉衣裳,完全看不出来。 慕元桢帮林晚棠抬着布料,林晚棠将自己一圈又一圈的缠了起来。 慕元桢看得很清楚,她背上的白色布料已经被鲜血洇透了。 就算是用了活血的药,也不会流这么多血,他不敢去想,是怎样的伤势。 “不如,你搬来太子府,或者搬去我母妃宫里,免得你还没帮我,就先被打死了。” 除了母妃,林晚棠是慕元桢第二个想保护的人。 林晚棠温柔的看着慕元桢,他背上的伤,不就是在宫中落下的么。 如今这世道,若自身不够强大,去哪里,都是任意欺凌的。 “虽是提了亲,却也不能随意住进来,宫里更是出入困难,我还要常去观云舫走动。” 慕元桢听了这话,拉住林晚棠的手。 “我不想你死。” “我明白,你已经护住我了,有了太子妃这样的名头,侯府里不会有人能再伤我。三郎若是不放心,便安排一个暗卫给我,若我不能自保,便叫护卫寻三郎来帮我。” “我已经不是太子了。” “只是目前,三郎仔细调理身子,再当太子并非难事。今日我还要去观云舫走一遭,又要借太子府的马车了。” “嗯,这令牌拿着,太子府的人随你差遣,你欠我的,不要没还,人就死了。” 慕元桢递给林晚棠一块足金的令牌,是一只雄姿威武的猛虎。 “三郎要按时吃饭,快些好起来,让我用太子妃的名头,好好威风威风。我这便去了,七日后再来为你诊脉。” 林晚棠没有行礼,直接转身出门,慕元桢盯着她背上的血迹,眼眸深沉。 “云骁,昨日派去侯府的暗卫,没送消息回来?” 云骁顿时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暗卫送来的纸条。 “主子,昨日是半夜送来的消息,您已经睡了,我看事态并不严重,您又急着去宫中请奏,这才没跟您禀报。” 慕元桢打开纸条,上面只写着:杖责,关柴房。 暗卫一向只传递最重要的消息,若不是云骁特地提醒,这样的小事,也不会发消息打扰慕元桢。 慕元桢把纸都捏皱了,面色阴沉的说道: “她的事,记录详细,一日三报。侯府的主母,让人盯紧了。” 云骁跪在地上,拱手领命,心中暗自腹诽: 以后这侯府的房顶上,是要趴满暗卫了。 第19章 有暗道 太子府的马车刚停稳,陌寒就花蝴蝶一般的,从观云舫奔了出来。 果然,马车的门打开,走出来的,是林晚棠。 他扭动着腰肢,把嬷嬷们都挤开,抬着手去扶林晚棠下马车。 陌寒眼尖,立刻就看出了晚棠的异样。 “晚棠,你怎么了?” “背疼。” 林晚棠撅着小嘴,撒娇一般的嘤咛。 陌寒马上转过身,半蹲下来。 “怎么了?我背你上去。” “不好,这么多人看着……” 陌寒的身子,明显的僵住,林晚棠柔声的继续说着。 “进了门,再背。” 陌寒眼中带着笑意,站起身,抬手扶着林晚棠进门。 进了门,林晚棠有些后悔,虽然是白天,却已经有不少客人。 可看着陌寒早就半蹲着身子,等着她爬上背。 林晚棠深吸一口气,左右观云舫都进了,还怕再有什么坏名声吗。 “受伤了?” 陌寒背着林晚棠,走得缓慢,每一步,都十分平稳,仿佛没有迈步,只是平移。 “嗯,本想瞒着你,没想到刚见面就露馅了。” 林晚棠抱着陌寒的脖子,红唇贴在他的耳边,陌寒的耳朵顿时红了。 “以后,什么事都不许瞒我,是那老王八打的?” 林晚棠笑出了声,也就陌寒,敢这样叫侯府的侯爷。 “嗯,怕你担心嘛,不妨事的。我现在有太子妃的名号了,他可不能再随意打我。而且,也能护着子安了。” 陌寒身子明显的一顿,紧张的开口询问: “太子妃?你,你和那废太子定亲了?” “是啊,陌寒吃醋了么?” 林晚棠说完,调皮的含住陌寒的耳朵,咬了一口。 陌寒身子一颤,安下了心,笑颜如花。 “是呢,我现在肚子里满满一大缸醋,足够泡你这个小人儿了。” “那你自己喝掉吧,是我和殿下商量好的,假意求娶,不会成婚的,只为了自保。” “我还担心你被人家骗了,你这猴精的,先骗起我来了。” 两人走进陌寒的卧房,陌寒立即关上门,叫了两个护卫在门口守着。 “若是怕有损名节,下次就走暗道,免得那些坏心肝的胡乱指摘你。我听着了,会想拔了他们的舌头。” “咦?观云舫有暗道啊?” “有啊,昨日,你竟还和那人跳了水,差点没把我气死。” 林晚棠撇了撇嘴,她也来不及问啊。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陌寒抬手,按在林晚棠的唇上,不让她再说下去。 “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只是,我更想,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你去趴好吧,我去拿药箱。” 林晚棠褪下衣衫,一层层的解开包裹着的布条。 “陌寒,上一世和这一世,都是你一直在保护我,陪着我。可我要借用他的势力,终归要与他有联络的。” 陌寒把药箱放到一边,拉起林晚棠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 “晚棠,它是为你跳动的,我只要你心里有我,你做什么我都不怕,更不会吃醋。” 陌寒眼波里是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上一世的事,他很怕再提起。 “好,我这里也有你……” 林晚棠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见陌寒红了脸了,又继续说道: “可是还有子安,还有母亲,还有将军府上下几百号人……” 林晚棠向后躲,没让陌寒捉住她,陌寒扯住了布料,一圈一圈的把林晚棠拽近。 流云锦全都掉落下来,露出的白布上,满是血迹,陌寒心中一惊,眼中顿时结起了寒霜。 “老王八,这次打得这么重!” 林晚棠收起玩心,主动靠到陌寒身边。 “我吃了止疼药了,现在把我手砍掉都不会疼的。” “晚棠!” “好好好,我再也不胡乱说话了,陌寒帮我上药吧。观云舫怎么样?有多少人愿意留下?” 陌寒轻轻的帮林晚棠解开白布,最后一层的白布,已经和皮肉粘结在一起。 林晚棠乖巧的趴了下去,手臂抱着软枕。 “舫里的妓子们都愿意留下,有我在,你安心,只顾好你自己就好。” “看来,有你在,我只做个甩手掌柜就好了。 直接把布撕下来就好了,我感觉不到疼。” 林晚棠感觉陌寒在一点点晕湿布料,开口提醒。 陌寒皱着眉,即便知道她不疼,也不愿扯开她的皮肉。 “掌柜睡一会吧,眼圈还乌青着,像个小花猫。” 陌寒尽量放柔了语气,血肉模糊的背,让陌寒的心揪得紧紧的,强忍住泪水。 “嗯,真是困了,只有在你这里,才睡得踏实。睡两个时辰就好,还要去买几个护卫,一定要叫醒我。陌寒,我想听你唱歌哄我睡觉,好不好?” 上一世,没有止疼药的时候,陌寒就陪在她身边,哼唱着哄娃娃的调子,林晚棠就觉得没那么疼了。 陌寒轻轻的哼唱着,和他的动作一样轻,可心里却想狠狠的捶打自己。 上一世,是他让晚棠受了那么多次伤,晚棠每次受伤,他都心中欢喜。 碍于身份的差距,只有晚棠受伤时,他才可以离晚棠这么近。 这一世,他不许晚棠再受伤,他要倾尽全力护在她身边。 过了许久,陌寒才给晚棠涂好了膏药,看着晚棠睡熟的模样,他凑近她的脸。 “好好睡吧,我一会儿来叫你。” 陌寒吻上晚棠的脸颊,又吻了她的手背,轻轻挪动步子,走出房门。 “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守好了。” 陌寒的声音如冰霜一般寒凉,对门口的护卫下令。 一路走到观云舫最底层的暗牢,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公子,放过我吧,求求你,我家里还有母亲需要照拂……” 十几个人,关在一间木桶一样的房内,人挤人的蜷缩在一起。 见到陌寒走来,只有一个人扑上前苦求,其他人全身发抖,不敢抬头。 “呵,人家都把你卖了,你还巴巴的想回去奴婢。你既然要走,我不会留你。还有人要走吗?一起说出来吧。” 只有两个人扑到门边,对着陌寒拼命磕头,其他人都哆嗦着身子,用力摇头。 “呵,终于学乖了呢,这两个人留下。其他人把药吃了,好好梳洗,以前如何,以后亦如何。观云舫的规矩,不会变。” 护卫打开门,其他人逃命一般的,一人抓了一颗药,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陌寒看着那两人,笑得像莲花一般好看,却也像地狱恶鬼一般狠厉。 “只有死人,才可信。可我们观云舫的新主子,是菩萨心肠,愿留你们的性命。那就拔了舌头,丢些蛇虫鼠蚁进去,身上,不能有一块完好的皮肉。这是你们欠观云舫的,必须还。” 两人怔楞,其中一人马上反应过来,大声哭喊着。 “我不走了,公子,我不走了,求你放过我。” 陌寒如水的眸子,看着那人,淡淡的说了句: “晚了。” 第20章 芳心暗许 那两人的额头都嗑出了血,两个护卫进门,一人抓住一个。 “陌寒,你不得好死。” 其中一人开始了咒骂,护卫立即卸了他的下巴,一刀就把舌头割了下来。 那人的嘴唇和脸颊也被割裂,满脸是血。 “这药每月发作一次,若没有解药,会肠穿肚烂而死。每月都会给你们解药,想要彻底解毒,年底夺得花魁,就能得到恩赏。那时再走,就是风风光光的,把你们寻好人家嫁出去。都在这给我好好看清楚,背叛观云舫的下场。” 陌寒对着其他人淡淡的说道,留下了生的希望,转身就走,暗牢中,满是惨绝人寰的呜咽。 林晚棠醒来的时候,陌寒正用脸颊蹭她的手背。 她睡眼朦胧,陌寒如仙子一般绝美的容颜,映在她的眼眸里。 “陌寒真美。” 林晚棠的呢喃让陌寒动容,缓缓靠近,吻上了她的鼻尖。 “到时间了。” 陌寒扶着晚棠起来,帮她穿好衣裙,整理头发。 “发钗这样多,会不会坠得头疼?” 陌寒眉头轻皱,林晚棠从来不会这样打扮,金光灿灿的像个暴发户。 “不如此,怎么能显出我们侯府主母,对我的亲善呢。” 陌寒翻着白眼,轻轻啐了一声。 “呀,你的衣裳沾了我的血。恐怕是洗不掉了。” 林晚棠扯着陌寒的衣襟,十分可惜。 陌寒的眼里寒霜乍现,那血迹应该是暗牢里沾染的。 他按住心中的厌恶,扯下晚棠手里的衣襟说道: “我换身衣裳,陪你去买护卫。” “不用啦,我自己去。陌寒,现在,这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 林晚棠眼眸闪亮,陌寒亦是眸中带星。 “人才!” “你。” 异口同声,却说出不同的话。 陌寒挑眉不说话,十分委屈的看着林晚棠,眼眸像可怜的小猫。 林晚棠马上张开双臂,抱着陌寒摇晃着。 “你你你,陌寒最宝贵了。我买完护卫就要回去了,今天还没见到子安。而且,我还想请你帮我找两处房舍。” 陌寒听了这话,眼眸星亮,满脸惊喜。 “你愿和我同住?给我一个家?” 林晚棠僵住,陌寒立即转喜为悲,幽幽说道: “原来不是我们的家,主子是要什么样的房舍?奴婢会好好选的。” 林晚棠摇晃着陌寒的手臂,满脸讨好的模样。 “现在我要住在侯府,想要出府,还要借口是去给太子看病。等以后,我自由了,再置办我们自己的家,好不好?” “好,都依你,你要房舍做什么?” “一间要在城里,最繁华热闹的地段,我要开书院。一间要在深山里,最隐蔽的地方,我们可以自己盖屋舍,我要养兵。” “好。” “那我走啦,不用送我了,你好好休息,自己眼圈也乌青着,还叫我小花猫呢。” 林晚棠说完,飞快的在陌寒脸颊亲了一口,飞奔出去。 陌寒摸着脸颊,嘴角上扬,转瞬表情又变得狠厉,打开门对护卫说道: “暗牢里那两个,受完刑再斩杀,脏血污了主子的手,绝不能留了。” 林晚棠坐着慕元桢的马车,一路畅行无阻,任谁看了那官黄色的窗幔,都不敢冲撞。 她买了几十个护卫奴仆,只让一人上了她的马车,其他人都送去了观云舫,让陌寒安置。 那是唯一的女孩子,她全身血污,直挺挺的站在马车上,双眼警惕的看着林晚棠。 “坐吧,家里还有亲人吗?” 那女孩依旧站着,只摇了摇头。 “有名字?” 那女孩又摇了摇头。 “以后,我就叫你竹影,怎么样?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那女孩缓缓的,点了点头。 林晚棠微笑着拉她坐在身边,轻轻的用丝帕擦净她的脸。 林晚棠记得,上一世,这女孩就叫竹影,是慕元桢得力的暗卫。 今天去斗兽场,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脸上有一条穿过半张脸的疤痕,自额头穿过眼睛,划到耳边。 现在她身上的疤,更是数不胜数,全身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 “以后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 林晚棠看着有些心疼,上一世她不知道,竹影的武艺竟然是在斗兽场里用命搏出来的。 “主人。” 竹影这两个字说得有些艰难,这些年,鲜少说话,声音嘶哑。 “是家人,互相扶持的家人。我是侯府嫡女,目前在侯府的日子还很艰难。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婢女,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姐姐。” 竹影看着林晚棠,不可置信的模样。 林晚棠拿出止疼药,倒了一颗出来,放到竹影嘴边,她当即吞了下去。 “是止疼药,他们平日里给你吃的药伤了身子,回去我再帮你调理。” 竹影怔楞的看着林晚棠,在斗兽场,给她吃的,都是让她发狂的药,有的人,斗到肠穿肚烂,还抱着猛兽不肯放手。 “我听令,毒药,也吃。” 林晚棠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却没办法扯出笑容来安抚她。 “我需要你帮我,保护我,待我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你就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你知道极北之地吗?听说,那里到处都是皑皑白雪,仿若仙境……” 一路上,林晚棠和竹影说了好多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终于在竹影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活人的生气。 侯府正门大开,林晚棠有些诧异,带着竹影,径直走大门进去。 “哎哟哟,七小姐,您可回来,全家都在找您呢!呵,怎么还带了个乞丐回来?脏死了。” 门房的小厮激动的迎上来,看到竹影那刻,满脸鄙夷。 林晚棠瞪了小厮一眼,拉着竹影的手往里走。 “小姐,您先去正厅啊,六皇子和侯爷都在等着您呢。” 茗儿从门房走出来,看样子,是一直在这里等着林晚棠。 “茗儿,这是竹影,你带她回房去沐浴更衣。” 茗儿瞥了一眼竹影,不情愿的应声。 “是。” 可林晚棠并没有走去正厅,而是走去了林子安的院子。 “哎?” 茗儿想叫住林晚棠,被竹影捉住了手臂。 茗儿立刻拍开竹影的手,叫嚷起来。 “脏死了,你别碰我。” 竹影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正色说道: “主子的事,你不能问。” “呵,你倒是懂规矩,可你知道我跟小姐是什么关系?我可是小姐最亲近的婢女,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敢管我。跟我走吧,你脏成这个样子,可不能踏进我们的院子。” “主子说,回房。” 啪。 茗儿用了十足的力气,一巴掌拍在竹影脸上,当时就印上了红色的掌痕。 “小姐说的回房,就是去你该去的房间,就凭你,还想进我们院子伺候吗?如今,小姐可有三皇子的婚约,你以为,是什么猫儿狗儿都能服侍的吗?” 竹影不再说话,抿着唇,跟着茗儿走进最低等奴仆的院子。 太子府中,云骁急匆匆的走进慕元桢的书房。 “主子,林娘子已经回府了。” 慕元桢没抬头,只随意的应了一声。 云骁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 “主子看好的暗卫,果真打赢了四十场。只是,被林娘子抢先买走了。” “嗯?” 慕元桢抬起头,又低下头,想来林晚棠买个女护卫,更方便些。 云骁又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 “说来也巧,那林娘子,给护卫起的名字,也叫竹影。” 慕元桢早就看好斗兽场里的几个护卫,最看好的,就是这个竹影。 也只给竹影提前起了名字,就等着今天赢完第四十场,再买回来。 “竹影……” 慕元桢眯着眼睛,云骁继续说道: “林娘子知道主子的许多事,今日还提醒嬷嬷,说主子喜欢牛肉干,要准备一些放马车上。会不会,这竹影的事,也是提前打探到的?” “或许吧。” 慕元桢觉得,或许是心有灵犀,更可能的是,林晚棠早就暗恋自己,打探了他所有的消息。 不知她是何时恋慕自己的,慕元桢开始回想,除了寒食宴,此前是否还见过林晚棠。 一定是林晚棠早就见过自己,芳心暗许,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第21章 回去思过 墨晖堂里,林晚棠已经给林子安喂了好了药。 “侯府的郎中,果然没有好好给你诊治。药量都不够,我看他们,就是存心要你多受些罪。” “阿姐安心,可能是我身子弱,不敢大补。郎中说,父亲特意嘱咐,要用最好的药。祖母送来了好多大补的药丸,母亲还送来了两颗千年的人参,只是我身子虚弱,不敢给我用。” 林晚棠打开桌上的锦盒,里面的人参细细长长的,用红线绑着。 “就这个?假人参,幸好,没有炖到药里给你喝。子安,你还没看清吗?这侯府里,有多少人,想要我们的命。” 林子安趴在床上,抿着唇,默不作声。 母亲是难产而死,他一直把楚佩芳当亲生母亲来看待。 终归是,不敢相信,养了自己十几年的父母,毫不在意他,甚至想害死他。 林晚棠叹了口气,知道林子安心地纯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以后,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莫要再被人害了。只吃这药箱里的药,那郎中开的,让阿阳偷偷倒掉。你的药,我给你煮好,再让竹影给你送来。” 林晚棠剪开林子安被上的白布,皮肉还在渗血,难怪子安的面色,这样惨白。 “竹影是谁?” 林晚棠刚张开嘴,还没等她出声回答。 茗儿忽然跑来,刚一进院子,就已经叫嚷了起来。 “小姐,快去看看吧,那脏乞丐打伤了好几个家丁,房子都要被她拆了。” “什么?子安,我先过去看看,让阿阳给你涂药,切莫再用郎中的药了。” 林晚棠拎起裙角,急匆匆的和茗儿赶去奴婢的院子。 院子里,已经躺倒了七八个家丁,在地上扭动着身子哀嚎着。 竹影的衣衫被撕破了,露出大半个手臂,正举着拳头,怼着一个家丁的脑袋猛砸。 “竹影,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快过来。” 竹影立刻收了手,走到林晚棠的面前,垂着头。 “小姐啊,这可惹了大祸了,打伤了这么多人……” 茗儿正叫嚷着,见林晚棠瞪了她一眼,不敢再出声。 竹影抿着唇,愧疚的说道: “主子,对不起。” 林晚棠刚要问清楚情况,忽然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竹影手快,马上扶住林晚棠,再一侧身,就把林晚棠背后的人按在地上。 “哎哟,疼,疼,快放手!小姐,救我。” 推林晚棠的,正是林玉棠的丫鬟珍珠。 林玉棠昂着头,走进院门。 “姐姐果然是不一样了,昨日要害我,今日是要拆侯府,杀奴仆了。” “怎么?妹妹还没长记性?” 林晚棠瞥了一眼林玉棠,十分嫌弃的模样,仿佛在看最肮脏的东西。 “贱人,还敢顶嘴。” 林玉棠抬手就要打,却被竹影反扭了手臂,拎在背后。 “什么腌臜东西,竟敢碰我,放开我!疼,疼!” 林玉棠本来还嘴硬,竹影加重了力道,疼得她呲牙咧嘴。 “竹影,掌嘴。” 林晚棠淡淡的下令,竹影放开林玉棠,抬手就要打自己,被林晚棠握住了手。 竹影疑惑的看着林晚棠。 “竹影,我说的是,掌嘴,打她。” 林晚棠指了指林玉棠,吓得林玉棠接连后退。 “你,你敢!” 林玉棠刚才还以为,林晚棠学乖了,责罚奴婢。 谁承想,林晚棠要打的,竟然是自己。 竹影立刻回过神,啪啪就是两巴掌,打在林玉棠的脸上。 林玉棠发疯了一般,抬手就往林晚棠的脸上抓去。 竹影刚要拦住,林晚棠悄悄扯了一下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动。 林晚棠侧头躲了一下,林玉棠尖利的指甲只划破了她的脖子。 林玉棠不死心,又抬起手,还想抓她的脸。 慕元弘的声音,突然在林玉棠身后响起。 “住手。” 林玉棠马上放下手,转身扑到慕元弘的怀里,哭了起来。 “弘哥哥,你可来了,姐姐让疯乞丐打我,你看看,我的手臂都扭伤了。” 林晚棠咬住唇,想起了上一世。 林玉棠打过她许多次,每次慕元弘都说,要她让着妹妹: “晚棠,你总该要懂事些,玉棠已经为你承受了太多,你怎么可以还气她? 玉棠那么温柔的性子,都气得打了你,手腕都打红了,可见,是你惹恼了她。 快去跟玉棠道歉,以后,切莫再欺负她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一世,她也要让林玉棠尝尝,被委屈的滋味。 林晚棠红了眼眶,委屈巴巴的看着慕元弘和林玉棠。 “昨日打死了我的欣儿,妹妹就骂过我了,我的确是,柔弱不能自理。可是,妹妹为何,又当众来打我?若不是这丫鬟护着我,恐怕就破了皮相。是我不该,逞强出头,惹妹妹不快,更不该,出现在弘……六殿下的面前,惹你们厌弃,我这便回去思过,以后,再不敢见妹妹和六殿下了。” 林晚棠一边说,一边侧过头拭泪,让慕元弘看清脖子上的伤口。 林玉棠气得猛烈呼吸,林晚棠这装柔弱的模样,她好想,马上撕烂这张嘴脸。 可碍于慕元弘在,只得愤恨的瞪着林晚棠,娇柔的说道: “弘哥哥,你可要为玉棠做主啊,姐姐现在,怪会污蔑人的。我哪里有力气打她,若不是她把我气急了,我哪里敢打姐姐呀。” 慕元弘看了看林晚棠,揽着林玉棠的肩膀拍了拍,柔声哄道: “两姐妹打闹,是不该动手的,玉棠虽有错,但晚棠,你不该让下人打玉棠啊。” 林玉棠听了这话,很是满意,窝在慕元弘的胸口,嘤嘤假哭。 林晚棠用手帕擦了擦脸颊上,仅有的两颗泪珠,捂着胸口,娇滴滴的说道: “是,六皇子殿下的教导,晚棠记得了,晚棠这就回去闭门思过,拜别殿下了。” 林晚棠眼中满是委屈和柔情,乖巧的半屈膝行礼,让慕元弘觉得,心中仿佛被扭了一把。 “晚棠妹妹,我也没说你错了呀,何苦要去思过。脖子是不是有伤?我来帮妹妹看看。” 慕元弘缓缓推开林玉棠,就要凑近林晚棠的身前,为她看伤。 林玉棠哪里肯,柔弱无骨的靠在慕元弘的身上,不让他过去。 “弘哥哥,你怎能如此偏心,我手臂都还疼着,你竟不顾我了。” 慕元弘皱了皱眉,推开了林玉棠。 “玉棠妹妹快回房,去找郎中诊治吧,我又不会疗伤。晚棠妹妹我们走吧,我等你许久了。” 林玉棠不可置信,看着慕元弘挽着林晚棠的手臂就走了。 气得她,抬脚就踢在珍珠的身上。 “你是死人吗?不知道扶着我!” 珍珠委屈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小姐,不是我不扶,我两个手臂都断了啊。” 第22章 柔弱小花 慕元弘扶着林晚棠走到芳思斋,林晚棠眼神冷冽的看着茗儿说道: “茗儿,竹影是我的贴身婢女,以后就与你同住,带她去沐浴更衣。” 这次,茗儿乖觉的应声,带着竹影走去厢房。 慕元弘拉住林晚棠的手,想要进林晚棠的房间。 “六殿下有什么吩咐?”林晚棠抽回手,纹丝不动,站在院中。 “晚棠,怎么都不请我去你房里坐坐?” “昨日欣儿就死在我的房间,怕冲撞了殿下。” “什么?那,那就不进去了。晚棠,你怎么不叫我弘哥哥了?” 慕元弘又想去拉林晚棠的手,她连退了两步,仿佛受到了惊吓。 “晚棠不敢僭越,昨日欣儿是尸首是故意放在我的房间。晚棠在侯府艰难,若不是六殿下护着,恐怕早已没了性命。只是,六殿下越护着晚棠,越给晚棠增添磨难啊。” 慕元弘皱起眉头,他知道楚佩芳是有些手腕的。 却没想到,对一个小姑娘,下手这么狠。 “怎么可以如此待你,可是吓坏了?” 慕元弘把林晚棠拉了过来,满脸关切的模样。 “晚棠都习惯了,六殿下不必为我忧心。只是以后,还请六殿下尽量避我远一些,就是对晚棠最好的保护了。” 林晚棠双眼泛红,像一朵柔弱的小花,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吹散了。 “晚棠妹妹,我,我怎么舍得不见你。你是不是因为慕元桢?难道你喜欢他?” 慕元弘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林晚棠在心中冷笑,面色依旧幼小可怜的模样。 “我,怎么可能啊,我才刚见他一面。而且,我早有心仪的人了……” 林晚棠欲言又止的模样,偷瞄了一眼慕元弘。 慕元弘早就认定,林晚棠从小就喜欢自己。 “我知道,妹妹从小就心仪我,我也是喜欢妹妹的。可妹妹为何要应下皇兄的婚约?我昨日就向父王禀告,侯府嫡女菩萨心肠,解救贱奴。可慕元桢今日一早,就去求娶,就是因为惦记妹妹的好名声。他绝不是喜欢妹妹,只是要利用妹妹罢了,妹妹千万别被他骗了呀。” 林晚棠垂着头,遮掩已经翻上去的白眼。 “陛下和侯府的旨意,哪一个晚棠都不敢违背。晚棠不过是浮萍,父亲母亲要我嫁谁,我没得选。我知道六殿下心怀高远,并非池中物,我只求能为殿下助力,旁的,我都不在意。” “真的吗?晚棠,你真心待我,我又岂会辜负。” 林晚棠缓缓的点了点头,心里暗骂:‘上一世,你也这样说的!’ “来人啊,拿过来。” 慕元弘下令,几个仆人抬着一个箱子走进院子。 “呃,妹妹这院子也太……素净了,连个桌子都没有。” 慕元弘抬眼一看,芳思斋里杂草丛生,乱得不像样子,又怕惹得晚棠不快,立即换了个说法。 “哎,我这里平日也没人来,也没有打理庭院的下人……” “委屈妹妹了,一会我就去和侯爷说,侯府嫡女,怎么可以过得如此朴素。” “这都不打紧的。” “妹妹快看,这都是你喜欢的。” 慕元弘打开箱子,满脸期待的看着林晚棠。 可林晚棠,并没有惊喜的模样。 “妹妹不喜欢么?” 林晚棠心中骂开了花,这慕元弘还当她是个痴傻的,拿了一箱不值钱的玩意就来哄她了。 “不会,这纸鸢和蹴鞠,都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了。我只是忽然想起,今日三皇子送来了纳彩礼,我忘记提醒父亲,最好是放到我院子里。” 慕元弘心中不快,他见过那满院子的箱子了,谁知道放了什么不值钱的玩意。 “怎么?你想要自己留下那些东西?” “当然不是,如今是权宜之计,无法拒绝,但以后若有机会退婚,定是要将这纳彩礼一一还回去,才不会落人口实。放别人那,万一有个错漏,我怕以后说不清。” “妹妹说得对,咱们可不能欠了慕元桢的,他今天才惹了父皇,以后恐怕没什么赏赐,日子艰难呢。” 林晚棠微笑,强忍住想吐的冲动,若不是要利用慕元桢,林晚棠真是多一眼都不想见他。 “不如,弘哥哥陪我去与父亲说?晚棠人微言轻,也怕惹父亲误会。晚棠虽然很缺银钱,可绝不会取用别人的东西。” 林晚棠终于又叫他弘哥哥,又把慕元桢说成了别人。他觉得,林晚棠果然还是对他情有独钟,绝不会轻易改变的。 “我现在就陪妹妹去找侯爷,妹妹缺银钱,怎么不和我说?” “弘哥哥,你也知道,我生母早亡,她嫁妆都在父母那里。晚棠每月有二两银子,平常紧着点花,倒也是够了。只是,现在要帮弘哥哥经营画舫,总要穿得体面些。可,可我今天这身衣服和头面,还是跟母亲借来的。” “二两银子?这怎么够!我府上的丫鬟每个月都有五两银子。侯府竟然如此苛待,妹妹早该跟我说的。” “我只希望弘哥哥所愿达成,怎么还敢让弘哥哥为我忧心。” 林晚棠心里委屈,上一世慕元弘还说她跋扈,又不出门,二两银子足够她花销了。 如今,一提要帮慕元弘,他马上换了副嘴脸。 “好妹妹,我府上的令牌你拿着,以后有什么要买的,然他们去我府上拿钱便是。” “这,这万万不可,弘哥哥的银钱都有用处,晚棠再难,也不想拖累弘哥哥。” “你快拿着吧,你我自小的情谊,我怎么忍心看你吃苦。” 慕元弘说着,把令牌放到林晚棠手里,满眼的关切。 林晚棠这次是真心的笑了,握紧了令牌。 心中腹诽: 上一世,二两银子都不舍得给我。 这一次,可是你让我花你的银子,看我不把你府里的银子掏空。 太子府上。 “主子,暗卫来报了。” 慕元桢正在忙着,没有抬眼,只随口说了句。 “嗯。” “侯府嫡女与六皇子相谈甚欢,一同见了侯爷……” 慕元桢忽然抬头,吓得云骁咳了一声,赶紧继续说道: “嫡女取回主子的纳彩礼,摆在院子里翻看,说……” “说什么?” “说,还是三皇子出手大方,黄金都送了两箱,她亲自清点了黄金。而且,把六皇子给她的一箱礼物,都赏给丫鬟了。” 慕元桢笑了,林晚棠聪慧,且眼光不错。 云骁暗自摇了摇头,心想:这林晚棠果然是个贪财的,图主子的人,又要图主子的钱。 再看慕元桢笑颜如花的模样,云骁暗中啧啧了两声。 主子,这真是,中毒了。 情花毒啊。 第23章 由你做主 林晚棠带着纳彩礼回来时,竹影站在门口等她。 “怎么穿欣儿的衣服?” 竹影马上垂下头,不安的说道: “对不起,我……” 晚棠温柔抱住竹影,打断她的话。 “欣儿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我把她当妹妹,却没保住她的性命。” 茗儿是故意触竹影的霉头,可见着林晚棠抱着她落泪,觉得自己的盘算错了。 “小姐,竹影个子高,没有合适的衣服,这才让她穿死人衣服……” “怎么?偌大的侯府,竟找不出合适竹影的衣服?欣儿的东西全都收好,我要厚葬她。” 茗儿傲娇的看着竹影,仿佛在说,看吧主子连死人的衣服都不让你穿。 “七小姐,纳彩礼的箱子都抬过来了。这两位,是主母赐给您的嬷嬷,还有六个丫鬟和四个家丁。” 说话的是楚佩芳身边的荣嬷嬷,规规矩矩的跟林晚棠行礼介绍。 “劳烦嬷嬷了,替我谢过主母。茗儿,你带着他们去后院,把主屋收拾出来,以后我就搬到主屋去住。” “啊?小姐,您不是……” “怎么?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么?现在院子里人多,以后,就由竹影做管事的。新来的嬷嬷丫鬟,若有好的,我会再挑一个得力的管事。” 林晚棠拿出了当家的威严,让几个新来的下人,顿时收起了,想要欺负她的心思。 茗儿委屈的应声,明明是因为林晚棠的生母死在主屋,林晚棠一直不肯进去。 可她不敢再问,只能狠狠瞪了一眼竹影,带着下人们向后院走去。 “主子,我去换身衣服。” “不急,我一会带你去买。先帮我把所有箱子打开。” 竹影以为林晚棠是要清点,便把所有箱子都打开,站到她的身侧。 “主子,要不要帮你拿纸笔?我,我不识字。” 竹影又垂下头,主子看重她,可她会的太少了,只会一点拳脚功夫。 “不用,我想找个合适的礼,以后我慢慢教你识字。哇,这三箱都是黄金诶,啧啧,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金子。果然,还是慕三郎出手大方。” 林晚棠拿起一块金饼,很压手的重量。 上一世,某些权贵赏她的金饼,都会被楚佩芳搜刮了去,一块没有留下。 林晚棠拿起一个足金的珠钗,精细打造,上面还坠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 “竹影,把这些箱子送去后院库房锁好,钥匙在茗儿那,以后,库房钥匙由你保管。” 林晚棠说完转身回房,待竹影回来时,她已经换了一套半旧的桃红色裙衫。 “你若是介意穿欣儿的衣服,可以先换上我的。” 林晚棠见竹影总是垂着头,仿佛有心事的模样。 竹影立刻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竹影在斗兽场,一直都是衣不蔽体时,扒死人的衣服穿,并不介意,只是,怕穿了欣儿的衣服,主子不高兴。” “不介意就好,难为你了,在那样的环境生存,小时候可有玩过这些?” 林晚棠指了指慕元弘送她的那箱玩具,竹影立刻摇头。 “没见过。” “这箱玩具送给你,以后我陪你玩。先陪我去郑姨娘的院子。” 林晚棠拉着竹影的手拍了拍,安抚了她的不安。 两人一路走着,林晚棠看似随意的问起。 “你怎么会去奴婢的院子?” 竹影的手,攥成了拳,十分紧张的说道: “茗儿说我会脏了主子的院子,就带我去那里洗漱。只是,那几个男人,剥我的衣服,要查看,我是不是黄花闺女。” 竹影见林晚棠面露不悦,立即继续说道: “主子,不是我不肯,是我觉得,要有主子的命令。我早就失了身子,并不在意这些,但我怕伤了主子的颜面。” 竹影越说越小声,斗兽场里的人,都称不上为人。 “你做得对,往后这侯府里,你只要听我一人的。谁要敢伤你,辱你,你都大胆打回去。人贵自尊,不要听那些,什么女子贞洁最重要的鬼话。在那样的环境,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以后,你的身子和情谊,都由你自己做主。等你遇到爱你的人,自然会把你如珠似宝的爱护着,绝不会在意你的过去。” 竹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和林晚棠走到一个极其偏远的院落。 “晚姐姐!” 林晚棠刚进院子,一个圆滚滚的小人,就扑到了怀里。 “小肉团长高了,也瘦了。” “晚姐姐好久没来看我了,阿娘只给我吃些青菜,我都饿瘦了。” “晚点姐姐来给你送好吃的,可要悄悄的吃。” “晚姐姐最好了,我抱被子里去吃。” 小肉团正在林晚棠怀里撒娇,郑姨娘从房里走了出来,严厉的说道: “香草,还不回去背书,整日里就知道玩。” 林晚棠对郑姨娘点了点头,拍了拍香草的小脑袋。 “快去背书,不然姐姐送肉来,你可吃不到了。” 香草听了这话,马上放开了手,奔回房去。 郑姨娘的院子不大,只有三间房,房前屋后都种满了各色的花草。 “姨娘的院子是府里最美的,花香四溢,我每次来了,都舍不得走。” “七小姐快坐,听说你昨日受了刑,本想去看你,又怕扰了你养伤。” 郑姨娘让院里嬷嬷去备茶,林晚棠落座,她却局促的站着。 “姨娘坐吧,我这不是好好的来了,不用为我担心。今日六皇子还说,我院子里凌乱,我总不觉得。可看了姨娘的院子,可真真是看到了差距。” 郑姨娘穿着粗布的短衫,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茶水,为林晚棠斟茶。 “每次都是你来看我,我都不记得你院子里,种了什么花草。我就去你那看看,帮你打理院落。” “那可太好了,姨娘可听说,三皇子也来提亲了。” 郑姨娘眼神暗淡,缓缓点了点头。 “听说了,晚棠命好,总算有个好着落了。” “是啊,我和玉棠是嫡女,再怎么也会配个权贵人家。可全家儿女中,芳草姐姐是读书最好的,这些年,她有送消息回来吗?” 芳草是郑姨娘的大女儿,几年前就被嫁给了乡下的李秀才。 林顾池说,那秀才是个好苗子,芳草嫁过去必能挣个好前程。 “芳草命苦,这两年都没有书信送来,我送出去的书信,又都没回音,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想到芳草,郑姨娘泪如雨下,芳草的信中总说一切都好,可她依旧担心。 “姨娘,你的信,恐怕都没送出去。本该瞒着姨娘,不让姨娘担心,可我觉得,要把芳草姐姐救出来,姨娘才能真正的安心。那李家的婆母性子急躁,总打骂姐姐。那李秀才又娶了几房妾室,银钱拮据,却让姐姐做绣品贴补,还要伺候那一大家人,受尽折辱啊。” 第24章 喜欢荷花 “怎么会?李秀才对芳儿不是百依百顺的吗?” 郑姨娘已经泪如雨下,却还抱着一点残存的希望。 “姨娘,父亲当年待你,不好吗?” 林晚棠一句话,让郑姨娘心如寒冰。 她家是书香门第,父亲只是个七品小官,一生只娶母亲一人,两人相爱白头。 她嫁过来时,林顾池已经有一院子女人,独独对她宠爱有加,她以为也会想父母那样恩爱。 可是,日子久了,感情淡了,林顾池就不来了。 郑姨娘不屑去邀宠魅惑,想着,只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罢了。 “我去求侯爷,让他去看看芳儿,那李秀才总不会毫无顾忌。” “姨娘,昨日我弟弟差点被父亲打死,侯府唯一的嫡子,尚且如此。你觉得,父亲会在意,芳草姐姐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更何况,父亲若知道了,只会让芳草姐姐不要辱没了侯府门楣。姨娘,父亲有多久没看过你和香草了?” 林晚棠的话,像是钢刀,见郑姨娘的心一片片切碎。 “是啊,侯爷恐怕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郑姨娘软绵绵的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暗淡,没了生气。 “姨娘,我如今能借着六皇子的名号出去,会想办法去看芳草姐姐。可若要救她,只能靠你这个娘亲了。” 郑姨娘眼神顿时有了光亮,泪水奔涌的抓住林晚棠的手苦求。 “七小姐,求你救救芳草,救救她吧。” 林晚棠握住郑姨娘的手,眼神坚定的说道: “我今日就是请姨娘来帮我收拾园子的,过几日便会请父亲来看。到时,父亲便能看到姨娘了,等姨娘站稳了脚跟,才能为芳草姐姐求一个和离的恩惠。” “和离?那芳草不就……” 郑姨娘有些迟疑,和离再嫁,对侯府庶女来说,恐怕也是难事。 “姨娘,若是休妻,以姐姐的性子,恐怕会当场自戕。我想,姐姐也是为了,你不被父亲埋怨,才忍了这么久,也不敢让李秀才休妻。那李家若是个好的,怎么会如此苛待姐姐。和离后,姐姐自立女户也好,改嫁也好,终归都比现在要好的。” 林晚棠说完,掏出了一叠银票和那个红宝石金簪递给郑姨娘。 “姨娘,咱们一向清苦,我这银钱也是昨日刚得了的。望姨娘不嫌弃,先拿着用。等我去看芳草姐姐,也一定会悄悄给她些银钱。” “这,使不得,使不得。” 郑姨娘涕泪横流,不肯收下。 “姨娘,芳草姐姐的指望,全都在你的身上了,不要推拒了。只是,此后主母就会盯着你了,万事小心,若有难处,就来找我。” 郑姨娘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短衫,再看看林晚棠身上洗得半旧的裙衫。 这侯府里,没有宠爱,便任人可欺。 若不买几件像样的衣服,那林顾池哪里还能看得上她。 “七小姐,请受我一拜。” 郑姨娘说这着,就要向林晚棠下跪,被林晚棠拦住。 “这些年,姨娘给了我多少瓜果蔬菜,若没有你,我早就要忍饥挨饿了。我还要出府去采买,给你和香草也置办一些衣服和首饰。咱们都苦过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晚棠说得夸张了些,她现在是不用忍饥挨饿的。 可是上一世,她被困在院子里,无人问津,郑姨娘隔几日,就给送来亲手种的瓜果蔬菜,甘甜鲜美,在那样绝望的日子里,温暖了许多个孤寂的夜晚。 “好孩子,你若不嫌弃,以后就把我当做你亲姨娘,咱们互相帮衬。” “姨娘,你一直都是我的亲姨娘,香草也是我的亲妹妹。” 郑姨娘感动得无以言表,拉着林晚棠,竟要摘些瓜果蔬菜让她带着。 林晚棠折了一大捧半开的莲花,又折了一些盛开的月季,郑姨娘这才肯放她走。 “竹影,这个送给你。” 林晚棠抱着莲花,把月季放到了竹影的怀里,她记得上一世,竹影是喜欢月季的。 只是,她碍于暗卫的身份,只用眼睛偷瞄几眼,从来没拿过鲜花。 竹影眼眶泛红,死死抱着月季,陪着林晚棠继续向大门走去。 两人正在等马车过来,林玉棠却带着几个护卫追了过来。 “就是那个贱人,给我打死她!” 几个护卫冲了过来,拿着棍子就往两人身上招呼。 竹影一手抱着月季,一手夺了木棍,没多久,就把几个护卫打趴下了。 “好啊,我说你怎么捡了个小乞丐,原来是个女护卫啊。这贱人忤逆主子,父亲让我带人来抓她的,还不快乖乖伏法!” 林晚棠嗤笑一声,扫了眼满地嚎叫的护卫。 “父亲是让你抓她,又不是让你打我,你指使护卫责打嫡姐?” “我,我没有,你胡说,我就是让他们抓这小贱人。” “可这些护卫的棍子,都是冲着我来的,若不是竹影护住我,恐怕我都被你打死了。竹影,帮我好好教训一下妹妹,就……” 林晚棠眼睛在林玉棠脸上扫过,吓得她马上捂住了脸颊。 “你敢打我!我去告诉父亲!你,你别走!哎?不对啊,你怎么可以出门?你没请示父亲母亲就出门?好啊,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放你出去。” 林晚棠乐出了声,这林玉棠一点她娘亲的招数都没学会。 “好妹妹,六皇子才跟我说,让我尽心帮他经营观云舫,这随时可以出门,也是父亲应下的,你不如先去问问父亲。不过,指使侯府护卫责打嫡姐的责罚,你要先受了。竹影,掌嘴,妹妹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停。” 林玉棠见竹影迈步,当即落跑,一边跑一边叫。 “林晚棠,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竹影还要追,林晚棠喊住了她。 “咱还要出去吃美食,买美物,哪有功夫陪她玩。” 竹影转身,林晚棠这才看到,竹影怀里的月季碎得只剩下杆子。 “可惜了,扔了吧,回头请郑姨娘在我们院子里多种些月季花。让竹影每日一起来,就能看见。” 林晚棠揉了揉竹影的脸颊,竹影垂着头弯起了嘴角,偷偷捏了几片花瓣,塞在袖子里。 太子府这边,云骁又收到了今日第二份消息。 “主子,她去了姨娘的院子,折了一大捧荷花。那林玉棠又找她的麻烦,但是已经被她收拾了,她带着竹影出门,说是要去吃美食买美物。” 慕元桢正看着边疆送来的消息,抬头看了看窗外说道: “这个季节,是该种些荷花。云骁,安排人荷花,要最好的。” 云骁拱手领命,心里嘀咕: 太子府里向来只种绿植,这回可是要种满了荷花咯。 云骁去找了管事嬷嬷,立即行动,安排了几十个人,开始在池子里种荷花。 第25章 你可喜欢? 林晚棠抱着荷花,和竹影走进观云舫。 房内原本歌舞升平,见林晚棠进来,妓子突然全都停了下来。 “拜见舫主。” 不知是谁起了头,所有妓子全都幽幽下拜。 让客人们都僵着动作,不知该作何反应。 林晚棠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只能清了清嗓子尴尬的说道: “无须多礼,接着唱歌,接着舞!” 妓子们这才继续唱跳,只是眼睛都盯着林晚棠,十分警惕。 “晚棠,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呢。” 陌寒站在楼梯上,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轻纱长袍,半露着光洁的胸膛。 “借了观云舫的光,父亲允许我随时出府了。这个荷花刚采下来的,你可喜欢?” “喜欢,你快进来。她,也要进来吗?” 陌寒在房门前站住,指了指竹影。 “这是竹影,我请的护卫,也是我刚认下的妹妹,自然要带来欣赏陌寒公子的美貌啦。” 林晚棠笑得皎洁,打开门,拉着竹影坐到桌前。 “竹影,你先吃些点心,我把这荷花插好,我们就出去。” 林晚棠感觉,竹影是饿了一天了,端了桌上的糕点给她。 “你又要去哪?” “你看,这是六皇子给的,自然是要吃他的,花他的!” 林晚棠拿出六皇子的令牌,献宝似的给陌寒看。 “哟,有六皇子的令牌,你可不缺银钱了,自然看不上我的玉牌了。” “胡说,你的银子我要省着花,他的银子我们大家使劲花。你是不是也还没吃饭?若是有空,就跟我们一起去花钱吧。” 陌寒晚上是要献舞的,这才引来了许多客人。 他抢下林晚棠手里的荷花,眼睛水灵灵的看着林晚棠。 “要带我去吗?不怕别人指摘?” “以后你就是我的师父,谁敢说你?我跟父亲说,要你来府里教导我琴艺舞蹈,父亲答应了。那楚佩芳,想让你教导林玉棠呢。” “哼,我才不教她呢。” “求陌寒公子屈尊,我这妹妹呀,非要你教才行呢。” 陌寒眼眸转动,兴奋的看着林晚棠。 “你是说……” “对,就是要她,成为盛京最出名的侯府嫡女。” 陌寒明白了林晚棠的意思,抱着荷花,挽着林晚棠就要走。 “这荷花还没放花瓶里呢。” “你送我的荷花,我当然要挽着你,抱着荷花,出门招摇了。” 林晚棠摇头笑笑,招手叫竹影跟上,三人先去醉宾楼吃了饭,这才在盛京最热闹繁华的天启街闲晃。 “陌寒,你看这个链子好适合你,快来试试。” 林晚棠他们进了最贵的金店,里面首饰钗环全都是足金打造。 陌寒伸着脖子,让林晚棠亲自给他戴上。 那金链很长,上面零星坠着红色和蓝色的宝石。 “你看,这样戴正好,但是好像又不够好看。” 那金链坠在陌寒的胸口,细细长长的垂着。 “你这是?让我一直露着胸口吗?” 陌寒眼中火光四溅,他觉得,晚棠喜欢看他露着胸口。 “这个你跳舞带着,一定很美。掌柜的,这链子可以定制吗?” 林晚棠叫来了掌柜,指着链子。 “娘子,是可以订制的,但是,这链子是在脖颈缠两圈的,一长一短,不是这样戴的。” 掌柜抬起手,想为陌寒整理,陌寒侧身躲了过去。 “掌柜拿纸笔来,我来给陌寒公子订制一款。不过,以后这款链子,你们可不许卖哦,只此一件。” 林晚棠笑眯眯的看着陌寒,想到了一个特别的款式。 她在纸上画着,陌寒越看越开心。 林晚棠设计的金链,是自他肩膀垂下来,在他胸口交叉,又链接着几条金链。 链子上坠了一些宝石和铃铛,相互勾连着,像是一件金链子做的舞衣。 “陌寒,你看,这样,你跳舞时有宝石闪耀,还有金铃铛伴奏,想想都美。” 林晚棠看了看陌寒,又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陌寒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以后我见你,就只穿这一件,可好?” 林晚棠顿时红了脸,害羞的跳脚。 “陌寒!” “哈哈,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林晚棠和陌寒笑闹着,又挑了些首饰,用六皇子的令牌结了账。 三人穿梭在盛京各大店铺,买了许多东西,有送到侯府的,有送到观云舫的。 “陌寒,这件衣服好美,它就该是你的。” 林晚棠举着一件半透的淡紫色纱衣,献宝似的递给陌寒。 “客官好眼力,这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衣服了,却也是盛京最贵的。” 掌柜的看了看林晚棠身上半旧的桃红长裙,觉得她不像是个富户家的小姐。 陌寒挑眉,扫了眼掌柜。 “只有这件最贵吗?还有没有好的,也要这个颜色的。” “这是星月纱的料子,寸纱寸金,咱们这店里倒是有两件一模一样的。” “那就都拿来,正好,我们一人一件。” 陌寒眼眸如星辰一般闪烁,深情的看着林晚棠。 掌柜欢欢喜喜的举着两件星月纱,请他们上楼换衣服。 陌寒扯着林晚棠,要进同一间房里换衣服。 “晚棠,你帮我换,我手里抱着荷花,不方便。” “那让竹影帮你拿着吧。” “不,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花,我要自己抱着。” 林晚棠无奈的摇摇头,只能跟着陌寒进去。 扯着陌寒的腰带时,林晚棠有些后悔,觉得似乎中了陌寒的奸计。 她一抬头,陌寒果然笑得奸诈。 “哼,你自己换,我去隔壁换。” “晚棠,你就给我换嘛,以前,都是我伺候你换衣服,这是你第一次帮我换。” 陌寒的声音满是撒娇的意味,还有点委屈的感觉。 林晚棠叹了口气,谁让自己确实欠他的。 陌寒的身材妖娆,肌肉线条却也是不缺的。 因为常年跳舞,肌肉不是精壮,是纤细的柔媚的模样。 陌寒还故意扭动,让林晚棠总能碰到他的皮肉。 林晚棠心脏跳动,脸也有些红了。 “晚棠,我,好看吗?” 陌寒问得认真,语气柔媚的让人骨头酥麻。 林晚棠点了点头,拿起星月纱,那布料在日光下泛着点点星光,的确如星月一般闪耀。 陌寒肤如凝脂,白嫩得像是一碰就会碎裂。 可真的摸到,又是丝绸一般的顺滑。 “哎呀,晚棠,腰带要系在胯骨的位置,你系这么高干嘛。” 林晚棠当然知道,腰带要系在哪里,只是,她害羞啊。 太子府这边,又收到了暗卫的消息。 “主子,她去采买,用六皇子的令牌结账。” “什么?她不是有我给她的令牌吗?” “呃……是啊,可她没用咱们府上的令牌结账。主子可告诉她了,咱们府上的令牌也可以支取银钱的。” “没有。” 云骁叹了口气,那主子在生哪门子的气。 “主子,那个……” “说。” “林娘子,把那荷花送给陌寒了,他抱着荷花逛市集。这满盛京,都知道陌寒公子喜欢荷花了。现下,许多人都买荷花送去观云舫了。” 云骁看慕元桢脸色不好,尴尬的扯着笑。 “咱们府上的荷花,已经种好了。” 慕元桢满身煞气,好个林晚棠,他还以为她喜欢荷花,原来是陌寒喜欢。 “云骁,荷花俗气,都拔了,池塘都填起来。” “填起来?那,那种什么?” “种黄土!” 云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好想哭。 第26章 小棠棠 观云舫内,正式歌舞升平。 林晚棠被陌寒揽着腰肢,一进门,就被震住。 大堂里摆满了各式的荷花,用花瓶装着的,用大缸装着的,就连舞台和楼梯上都被沾满了位置。 “哎呦呦,这就是舫主吧,可真是个绝顶的美人啊。” 一个身着华丽的客人,已经喝得烂醉,摇摇晃晃的堵住了陌寒和林晚棠。 陌寒使了个眼色,两个妓子上前,哄着那客人回去了。 “晚棠,看来,以后你要带着面纱才好。” 陌寒幽幽的叹气,像是一个闺中怨女。 “站在你身边,就算是个仙女也要失了颜色的。” 林晚棠在陌寒耳边揶揄他,被陌寒悄悄的掐了一把腰。 “陌寒公子,我等了一下午了,你何时献舞啊。” “对啊,我也等了一下午了,这是要我们等到入夜么?” 两个客人带头,许多客人也开始了不满的询问。 林晚棠侧目,抬手戳在陌寒的胸膛上。 “你不是说,没事做的么?” 陌寒一手抱着荷花,一手揽着晚棠,昂着头说道: “陪着你才最重要,让他们明日再来。” 陌寒对林晚棠的在意,让她心里甜甜的。 “可是,我也想看你跳舞。” “真的吗?那我马上去准备,为你献舞。但是,最好的位置都订出去了。” “无碍,陌寒公子献舞,我就是站着看,也是幸事。” 陌寒弯下身子,脸贴在林晚棠脸上磨蹭。 “不如,我今日与你一同跳舞,身上的伤可还疼?” “不,不好吧。” “那身上的伤就是不疼了,我是按你之前给我的方子做的药膏。想来半日,就已经长一些皮肉了,你不用动,站着即可。” “你何时做的药膏?” “昨夜,熬了一个晚上呢,谁知道你果真回府就受伤了。” “难怪你眼眶都青了,竟一夜没睡,还要献舞?快休息去吧,大不了今日的酒水全免,明日,再请这些客人来观赏。” “哎哟,我的小棠棠知道心疼我了呢。可是今日来的,都是达官贵人,不好招惹的。” 两人走进房间,陌寒在林晚棠脸颊印上一吻。 竹影早已经习惯两人的亲近,帮两人关好了门,守在门外。 林晚棠羞红了脸,轻嗤了一声,推开陌寒。 “什么小棠棠,怎么这样叫我。” 陌寒终于把那荷花放下,将林晚棠揽在怀中,双眼满是情意的看着她。 “别人让你叫小恩恩,我怎么就不能叫你小棠棠了,不然,你也叫我小寒寒。” 林晚棠笑出了声,抬头看着陌寒说道: “什么小恩恩,这样肉麻的话,我可说不出来。我看你不是小寒寒,你是个小憨憨。” “那我就当个小憨憨,以后你都叫我小憨憨。” “快别闹了,客人还等着,你去换衣服吧。” 林晚棠红着脸,又推开了陌寒。 “那你就叫我寒,陌寒陌寒的,总觉得疏远。今晚我就穿你送我的那件,你也换上那件,陪我一起。” 林晚棠没出声,算是应下了。 陌寒毫不顾忌,当着她的面,脱下衣衫,林晚棠赶紧转身。 “怎么?刚才还能帮我换衣服,现在看都不敢看了。” “我,我也要换衣服。” 林晚棠抓着刚买的那件星月纱,却又不知要去哪里换衣服。 陌寒这间房里,没有隔间。 她只能脱了鞋,跳上了床榻,把床幔全都放了下来。 “怎么?要我去床榻上帮你换衣服吗?” 陌寒撩开床幔,一双眼睛像是长了钩子,拽得林晚棠的心脏,快要跳了出来。 “你快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陌寒说出了她无法拒绝的借口,只得背过身去,褪下了衣衫。 “怎么样?无碍了吧?我都不觉得疼了。” 陌寒没出声,在林晚棠背上印下一吻,惹得林晚棠一阵颤栗。 “已经结痂,再吃些止疼疗伤的药,晚上要厚厚的敷上一层药膏才好。”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换衣服。” 林晚棠撩起衣衫,遮住自己,转身去推陌寒。 可越推他,他越是靠近。 “以后,不许再受伤了,我会心疼。” “嗯,你快去换衣服吧。” “我心疼,我没力气了,要小棠棠亲亲,才有力气起来。” 陌寒忽然瘫软了身子,躺了下去,如墨的长发,披散开来。 “你,怎么耍赖?” “我就是没力气了,小棠棠亲我一下吧,就一下。” 陌寒举着一根手指,闭上眼,崛起嘴唇。 林晚棠迅速的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脸颊绯红。 “你快去吧,快去吧。” “晚棠,我说的吻,是这样的……” 陌寒双臂撑着身子起来,眼神里满是魅惑,越靠越近。 林晚棠靠在床边,闭上眼。 陌寒的唇印在她的唇上,温热舌头轻轻在她唇畔扫动。 “林家姐姐,我来找你了,我是你的小恩恩啊。” 林晚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陌寒满脸寒霜,啐了一句。 “白日里不能说人,说人,人就来了。” “我去赶走他,你快换衣服吧。” 林晚棠觉得全身火热,跑下床榻,才走了两步,就被陌寒抱住。 “无碍,他进不来。 你去换衣服吧,我给你找合适的首饰。” 陌寒放开林晚棠,她马上钻上床榻,七手八脚慌乱的换着衣服。 她走下床榻时,陌寒刚把星月纱搭在身上。 “这么快,都还没系好。” 陌寒敞着衣襟,仔细帮林晚棠整理衣裙,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明日再去给你买些好看的面纱,以后出门,要戴着帷帽或是面纱。 我们小棠棠天姿国色,可不能凭白的让那些登徒子肖想。” “好。” 林晚棠乖巧的让陌寒给她戴好面纱,又帮她整理了头发,拿出一套金钗,大大小小总共七件,上面坠着珍珠和紫色的宝石。 陌寒帮林晚棠戴好发钗,留下一个金簪,戴在自己头上。 “小棠棠好美。” 陌寒又忍不住亲她,隔着面纱印在她的脸颊上。 “小棠棠帮我系腰带,今日,我们就跳《红妆》,好不好?” 林晚棠拎着腰带,不敢看陌寒的身子,迅速的在他身上打了一个结。 “好。” 陌寒低头,看了眼半露着的胸膛,看来,晚棠喜欢他这样。 两人刚走出门,就看到苏凌恩坐在地上,迅速起身奔了过来。 “林家姐姐?怎么还带着面纱?” 陌寒皱着眉,瞥了他一眼。 “苏公子这是屁股好了?都能坐在地上了呢。” 苏凌恩觉得,被兜头浇了一大盆凉水,轻咳了两声。 “咳咳,好些了。我这不是听说姐姐接手了画舫,过来看看嘛。” 林晚棠对苏凌恩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是,多谢苏公子捧场。” 苏凌恩想靠近,又看了看陌寒的脸色,不敢挪步。 “林家姐姐,我是来请你,去我家一趟。” 陌寒满脸寒霜,等着苏凌恩说了一句。 “滚蛋。” 第27章 两只蝴蝶 “林姐姐,我家里的胡姬病了许久,实在是没办法了,我知道你医术了得,这才来请你帮忙的,求你救救她吧。” 苏凌恩说得真诚,陌寒却不相信。 “你们家那么多药铺,还能缺了郎中?我看你,就是故意来招惹的。” “陌寒公子,林姐姐,那是个胡姬是个女子,我们药铺里郎中都是男的。本想去宫中请医女来,可我父亲不肯,怕损了中书令家的颜面。父亲说那胡姬是若是不行了,就给她个痛快,好歹是条人命,我这才来求姐姐的。” 陌寒还想拒绝,林晚棠抢先开口。 “如此,劳烦你下个帖子,请子安过去,我跟着去看看就是了。” 苏凌恩立即拱手,千恩万谢。 陌寒翻着白眼,快步扶着林晚棠下楼,完全不想再见到苏凌恩。 “你呀,就是心软。” “举手之劳,而且,我还没见过胡姬呢。” “要见胡姬有什么难的,我们舫里就有两个。” 林晚棠尴尬的笑笑,感觉陌寒就是个大醋缸。 “我们观云舫重新开张,诸位今日有福,陌寒公子和舫主献舞,伴奏的都是我们舫里最好的琴师。请诸位静心观赏。” 一位穿着碧青色裙衫的妓子开场,众人翘首以待。 “哟,这还戴上了面纱。” “那位舫主是不是丑得不敢见人?” “别胡说,听说是侯府嫡女,刚才我远远的瞥见了,长得倾国倾城。” “岂止啊,我刚才看着,那姿容艳丽,与陌寒公子也不相上下的。” “哈,怎么可能,陌寒公子容貌是盛京最美艳的,竟然还有人舔着脸,敢说与陌寒公子不相上下。” “就是,八成是个丑八怪,侯府肯定是塞了不少银钱给陌寒公子。” 客人们议论纷纷,对林晚棠充满了好奇。 陌寒与林晚棠一同上台,两人的衣衫一模一样,波光粼粼的闪着光亮。 “这,我怎么跳?” 林晚棠有些紧张,有些后悔,前一世她是学过的,但都是独舞,从未与人共舞。 “你看着我就行,不跳也行的。” 陌寒拉着林晚棠上台,琴声响起,笛音跟随。 陌寒眼睛跟随着抬起的手臂,纤细的手指像是绽放的花朵,向上翻飞。 林晚棠随着他踏步而行,两人的星月纱随着舞步在空中翻飞纠缠,像是两团淡紫色的云雾。 陌寒回首,星眸闪烁,将林晚棠拉到怀里。 他的手指轻抚林晚棠的脸颊,轻柔的,像是点水的蜻蜓。 手指沿着林晚棠的下颌,脖颈,肩膀一路向下。 两人伴随着琴音,十指相握。 林晚棠眼里只看得到陌寒,跟随着他的脚步舞动。 两人一时,像是纠缠的星河,一时,像是翩翩的蝴蝶,一时,又像是相爱的情侣。 众人皆被两人的舞蹈惊艳,纷纷向台上丢金叶子。 金色的雨幕,在两人身边飘荡。 陌寒贴在晚棠的耳边,吻了她的耳垂。 林晚棠先是一惊,然后一笑,转手将陌寒拉在怀里。 丰润的红唇缓缓贴近,在即将碰触的一刹那,忽然飞快的退步。 陌寒笑着,用嘴接住了一片金叶子,眼神妖魅。 他含着金叶子,在台上转身,飞旋,像是飞落凡尘的仙子。 他忽然掉转方向,飞扑到林晚棠身边,耳鬓厮磨。 他掀开林晚棠的面纱,将嘴里含着的金叶子,递到了林晚棠的嘴边。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从未见过这样充满诱惑力的舞蹈,金色的雨幕接连不断。 林晚棠缓缓张开小口,接住了金叶子,陌寒在她脸颊印下一吻。 陌寒又像蝴蝶一般转动身躯,忽然,肩头的衣襟滑落。 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 众人又是惊叹,香艳啊香艳。 陌寒垂下眼眸,看着滑落的裙衫,又看了看林晚棠,仿佛在说: ‘看吧,你帮我穿的衣服,让我春光乍泄。’ 林晚棠抿紧唇,手指勾住陌寒的腰带,将他拉到怀里。 众人捂嘴,生怕叫出了声,诱惑啊诱惑。 陌寒柔弱无骨的趴在林晚棠的肩头,小声说道: “小棠棠,你再用力些,我就要打赤膊了。” 林晚棠手掌抚在陌寒胸口,狠狠掐了一把。 伴随着琴音断绝,两人舞毕,林晚棠帮陌寒拉起衣衫,掩住他乍泄的春光。 “我看,是你自己喜欢露肉。” 陌寒笑意连连,挽着她向客人们致谢。 大堂里响起了炸裂的掌声,客人们按捺不住,连声叫好。 许多人愤恨,自己带的金叶子不够用。 “哈哈哈,我来晚了,再为我舞上一曲。” 庞将军走进门来,却只看到两人谢幕。 林晚棠一见这人,顿时变了脸色,握紧了陌寒的手。 “客官,下次请提前定位。” 一位妓子上前,请庞将军落座。 “放肆,我是陛下钦此的神武将军,我让他献舞,他敢不跳吗?” 庞将军一把就将妓子推倒,眼神不善的看着台上两人。 “晚棠,你回房,我来收拾他。” 陌寒放开林晚棠的手,让她回避。 “不,现在,我可不是任人可欺的侯府嫡女。 若是连他,我都不能收拾,如何为母报仇,又如何保护母家。” 林晚棠深吸一口气,面色不悦的盯着庞将军看。 “神武将军好兴致,可我们观云舫不欢迎你。将军请回吧,各位记好了,我们观云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林晚棠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庞将军抽出长刀,突然将身旁的餐桌砍断。 “去你娘的,还有老子不能进的地方!老子拆了你这画舫。” 林晚棠撇了一眼,那桌上坐着的,正是苏凌恩。 “哟,苏公子,真是抱歉,没护好您,改日,我再亲自去中书令府上赔罪。” 林晚棠一句话,就让庞将军心惊,转头看了看苏凌恩,嘿嘿一笑。 “啊哈,苏公子,抱歉,我是个粗人,全是被这些人气的。” 庞将军对着苏凌恩拱手,苏凌恩看了看林晚棠,跳脚大骂。 “你他娘的是个粗人,老子也不细啊。娘了个腿的,掀老子桌子,这说出去,岂不是就在打我爹的脸!” 林晚棠赞许的点了点头,果然是苏凌恩,马上抬出老爹镇场子。 “嗨,这不能怪我啊,都怪那两人,我去替苏公子报仇!” 庞将军提着刀,就要冲向舞台,林晚棠不疾不徐,朗声说道: “庞将军还没听说么?这是六皇子的产业。庞将军动手前,也好好看看,这桌子上坐着的,有多少,是你同朝为官的好友啊。” 庞将军胸口闷着一口气,只觉得林晚棠十分可恨。 “他娘的,六皇子咋啦,我来给他捧场,还不行了。” “老庞啊,你可快别丢人了,回去吧。”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气得庞将军举着长刀,回头大叫: “是谁,出来,老子砍死你。” 第28章 欲擒故纵 “怎么?庞将军是要砍我吗?” 御史大夫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气势十足。 庞将军一看是御史大夫,顿时偃旗息鼓,咽了咽口水,尴尬的站着。 林晚棠走到近前,笑容含蓄,小声说道: “庞将军,这里是六皇子的产业,不让您来,自然有不让您来的道理。” 然后对御史大夫点了点头,大声说道: “庞将军,观云舫今日重新开张,规矩与以前不同。还请庞将军理解,过几日,是我们侯府主母的生辰,到时还请御史大夫和庞将军前来赴宴。” 林晚棠主动邀请,算是给足了庞将军面子,他收起长刀,梗着脖子说道: “好吧,我还有事,就不打扰诸位了,过几日再去侯府拜访。” 庞将军走后,观云舫恢复了歌舞升平,苏凌恩凑上前来,满脸谄媚。 “姐姐怎么不邀请我,我也要去府上做客。” 林晚棠笑笑,中书令和侯府交好,恐怕是六皇子不想看到的。 “侯府当然会给你们府上送贴子的,怎么会落了苏公子。” 苏凌恩顿时喜笑颜开,搓着手。 林晚棠辞别了陌寒,与竹影回到侯府。 采买的东西,已经全摆在院子里,林晚棠找出买给郑姨娘和香草的,让竹影送过去。 林玉棠带着几个嬷嬷,气势汹汹的赶来。 “哟,姐姐买了这么多东西,可赶上我几个月的月例银子了。我怎么没听说,母亲给姐姐银子了?” 林晚棠坐在椅子上,不急不忙的喝了一口茶。 “弘哥哥说我过得清苦,给了我他的令牌,让我随意取用。今日还订了些头面首饰,妹妹若是喜欢,我给妹妹挑一样送过去。” “呸,我还缺你一个首饰不成,弘哥哥定是被你哄骗。呵,可惜了,父亲刚才出门了,怕是要过几日才回来。父亲临行时,特地让母亲要看好你,不要让你出去招摇。你啊,就好好在你房里呆着吧。” “哦?父亲这是要关我的紧闭?罢了,父亲之命,我自然是听的。” 林玉棠没想到林晚棠这么配合,她还特地叫了几个嬷嬷来,想着她若不从,便可以责罚她。 谁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人家不痛不痒,气得她咬牙切齿。 “好,望姐姐说道做到。” “自然了,过几日是母亲生辰,我要好好练习琴艺,为母亲贺寿呢。折腾了一日,我也累了,要用晚膳了,妹妹可是要与我一同用膳?” “林晚棠,母亲生辰用得着你卖弄么?哼,你走着瞧,等着看我大放异彩。” 林玉棠知道林晚棠琴艺了得,她琢磨着要怎样压林晚棠一头。 带着几个嬷嬷,急切的走了,要去找母亲,请最好的师父教导自己。 林晚棠见鱼儿已经上钩,心情大好。 她亲自下厨,做了好几样菜,分成三份,一份送去给香草,一份送去给陌寒,自己留下一份,和竹影茗儿一起用膳。 直到第二日,林晚棠才搬进了母亲原本住的主屋。 往事历历在目,有母亲疼爱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林晚棠在侯府里没出门,过得却十分忙碌,精心配置药丸,还要找回母亲原本的嬷嬷和婢女,又抽空帮着郑姨娘整理院落,给已经干涸的池子放水,种花,养鱼。 慕元桢这边,每日三报,都寥寥几个字,也确实是没什么大事发生。 云骁见慕元桢眉头轻皱,小心翼翼的说道: “主子,我看这侯府嫡女就是在欲擒故纵,等着主子亲自去找她呢。主子绝不能中计,就该晾着她。” 慕元桢眼眸深邃,想着林晚棠此前所做的种种事,可不就是让他另眼相待了。 “云骁,侯府的消息,你处理就行了,不必告诉我。” 云骁喜上眉梢,觉得主子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是,云骁领命!哼,那侯府嫡女也就是样貌不错,也有点智慧,可若说要与主子相配,她可还差得远呢。” 慕元桢没说话,日子如常的过着。 但足足过了七日,侯府一点消息都没有,慕元桢有些好奇。 “云骁,侯府那边,怎么样了?” “主子,一切如常,陌寒被请去教导另一位嫡女舞蹈,并未与林娘子相见。前日六皇子过去与林娘子品茶下棋。但陪伴另一位嫡女的时间更长,看来六皇子也是看清了林娘子的套路了。” “侯爷还没回来?” “今日刚回府,两位嫡女闹了一阵,倒也没什么。” “那她,也应该来给我诊脉。” 慕元桢眼神寒凉,御医平日里三日诊脉一次,最长也不会过七日。 “说的是呢,这嫡女够能忍的,或者根本没把主子放在心上。哼,我还当她对主子关切,没想到这么没有良心,枉费主子对她那样好。对了,主子,刚才收到消息,咱们一直没请来的许先生,被人请来盛京教书了。还有那位主子欣赏的武林高手,也被人请来了盛京,只是那人修为太高,我们的暗卫没有跟住,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里。” “哦?竟然有人能请动许先生?是谁?” 慕元桢使了许多方法,都没请来许先生出山,不知是谁有这样的能耐。 “是新开的云州书院,还没查到是哪位权贵开办的。三日后开业,已经给咱们府上递了贴子,主子可要去?” “嗯,准备厚礼。” 侯府这边,林顾池一回来,林玉棠就好一通闹,一定要让林顾池责罚林晚棠。 可林顾池把人请来,林晚棠几句话,就让林顾池改变了想法。 “父亲,晚棠也不愿出门,可毕竟要帮六皇子经营画舫。而且,三皇子那边也该去诊脉了,因为没有父亲的允许,晚棠不敢僭越,一直没去呢。” “父亲,若不是妹妹要当众打我,我怎会轻易责罚妹妹。如今咱们侯府有两位皇子的婚约,万事都该小心,还请母亲悉心教导妹妹,以后只要妹妹不来闹我,我自然对妹妹是亲厚的。” 林晚棠每一句,都让林玉棠的发难,变成了无理取闹。 林玉棠气得又叫又骂,让林顾池更烦了,直接让下人把她拖回院子里去。 林顾池果然是在意侯府名声,胜过膝下这群孩子的。 “父亲,我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本不该劳烦父亲,只是要请六皇子来看。我想着,还是要父亲先看过,免得晚棠有什么疏漏,损了父亲的颜面。” 林顾池本不想去,但听到六皇子要看的,终归还是跟着林晚棠往她的芳思斋去了。 楚佩芳一同跟着,总觉得林晚棠又有什么算计。 第29章 一点都不贵 芳思斋如今是花开遍地,刚走进院子,芳香扑鼻。 “父亲,后院的池塘也重新打理过了,父亲母亲请移步。” 林晚棠恭敬的,请林顾池和楚佩芳移步后院。 林顾池嘴里还念叨着,鲜花众多,却失了雅致。 后院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致。 碧池波光闪闪,池里的红色锦鲤在荷花之间穿梭,美轮美奂。 郑姨娘正在喂鱼,白色的流云锦上,绣着小巧的红花,与头上的红宝石坠子相映成趣。 林顾池大为惊艳,想了一会,才想起,这是他的郑姨娘。 “哈哈,芙蓉不及美人妆,此景甚美,甚美啊。” 楚佩芳狠狠的看了眼林晚棠,难怪最近林晚棠和郑姨娘常来常往,原来这是要勾引林顾池。 “郑姨娘特意在这等着侯爷?哈哈,有美人在侧,我不该来的。” 楚佩芳拿出了主母的架势,却直接说出郑姨娘是故意的算计。 郑姨娘垂下眼睛,弱小又委屈的模样。 “不知侯爷和主母要来,惊扰了,是我的不是,妾身告退。” 郑姨娘不等楚佩芳开口,马上挪着步子向院外走去,与林顾池擦身而过时,悄悄的抬眼,正撞上林顾池贪婪的眼眸。 郑姨娘立刻垂下头,快步走了。 “这些日子,都是郑姨娘帮我打理院落,是晚棠疏忽,没有告知今日父母要来院子里观赏。” 林晚棠半屈膝,十分拘谨的施礼。 林顾池挥了挥手,满脸欣喜。 “你也不知我们会来,又怎么能提前通知呢,没想到郑姨娘竟也懂得打理园子。” “感谢父亲体恤,打理园子倒不是紧要的,郑姨娘的诗书是咱们府上顶好的,承蒙姨娘关怀,我这院子里的丫鬟,这几日都跟着姨娘学了几句诗呢。” 这一句提醒了林顾池,当年他就是特别喜欢郑姨娘的才华。 诗书上,只有郑姨娘能与自己品鉴,这几年,他都快忘了有这个人。 隐约记得,是因为什么事,冷落了郑姨娘,却始终想不起来。 “是吗?郑姨娘今日的发钗十分贵重,却不像我们府里的。” 楚佩芳眼尖,一眼就看出那红宝石金簪价值不菲,以郑姨娘的份例,攒个十年也买不起的。 “哎,说来也是女儿僭越,我看郑姨娘裙衫都旧了,这才从六皇子的赏赐里,拿出了一些银子,帮姨娘置办了衣物首饰。” “什么?郑姨娘的月例银子不够花么?” 林顾池看楚佩芳的眼神,已经有了埋怨。 楚佩芳刚要开口解释,林晚棠已经帮她辩解了。 “母亲从未苛待,郑姨娘也是每月二两银子。只是,姨娘的银钱,多是给香草妹妹买了笔墨纸砚。香草小小年纪,已经颇通诗书了。” 楚佩芳没想到林晚棠会替她解释,可是一抬眼,发现林顾池的眼神耐人寻味。 “哎,小时候娘亲也教导过我诗书,只可惜,子欲孝而亲不在。我想把以前服侍过娘亲的嬷嬷和丫鬟,都请回来,聊以慰藉,还望父亲母亲应允,成全晚棠。” 林晚棠拭泪,娘亲是将军府嫡女,武艺和诗书都是极好的。 “晚棠,前几日刚给你添置了十几个奴仆,若是再添人,怕是府上的人手,就不够了。” 楚佩芳温柔的拍着林晚棠的背,像是在安抚她。 “母亲说的是,我就想着,把人换过来就行。如今六皇子常来我这院子,若服侍的人太少了,怕会招待不周。” 楚佩芳眯起了眼,六皇子不过来林晚棠这里两趟,要说常来常往自然是林玉棠。 “罢了,不过几个奴仆,随你吧。院子不错,着人写几幅对子挂上去。” 侯府是武官,林顾池最想要的就是文官清流的风骨,却总是学不来。 “多谢父亲,我这就安排。” 林顾池离开时,楚佩芳黏在他身边撒娇。 林晚棠巴不得楚佩芳不让林顾池去看郑姨娘,越是拦着,她父亲越会想去。 不过郑姨娘性子温婉,想要宠妾灭妻,还得看旁的院子。 林晚棠带了几个箱子出门,到太子府时,在大门外等了一会,才让她进去。 慕元桢正襟危坐,看着什么东西,仿佛没看见林晚棠进门。 林晚棠拿着药箱,让竹影把食盒放下,带着竹影转身出门。 “云骁,三郎气色不错,他在忙,我改日再来吧。” 云骁昂着头,鼻孔朝下,傲娇的说道: “那可不行,御医给主子诊治,都不会超过七日。” “这样啊,竹影,打他。” 林晚棠话音刚落,竹影就出与云骁打斗。 云骁几步就躲了出去,竹影追他,他大声说道: “什么啊?在我们府里,你让人打我?” 林晚棠掐着腰,开心的说道: “反正你也没事,好好与竹影切磋,教导她武术。云骁你可要小心,千万不要伤了竹影。” 竹影步步紧逼,云骁只得出手,却又不愿意对女子下重手,反而落了下风。 竹影怒目而视,低音说道: “不用你让我,看招!” 竹影接连发力,速度极快,云骁却还能轻松应付。 林晚棠看得起劲,为竹影鼓掌。 “竹影加油,总有一天,你能把云骁打趴下。” 林晚棠正美滋滋的看戏,身后响起寒凉的声音。 “好玩吗?” 林晚棠立即正色,转头谄媚的笑着。 “三郎忙完了?” 慕元桢眼眸寒凉,嫌弃的瞥了一眼林晚棠。 “进来吧。” 林晚棠跟着慕元桢进房,还不忘转头交代: “竹影别停手,我看好你!” 云骁叫苦连连,想直接将人按住,又觉得竹影会反抗,可若用手将人束缚,又会跟竹影过分亲近。 “让云骁一刀将人杀了,免得扰了我这院子里的清净。” 慕元桢看了眼窗外,面露寒霜。 “嘿嘿,三郎,别啊,让云骁教导竹影武艺,也省了以后我总给你添麻烦不是。” “吵!” “好好,我让他们停手就是了。” 林晚棠见慕元桢已经有杀意,赶紧叫竹影和云骁进来。 然后打开桌上的食盒,谄媚的笑着。 “三郎,我特地给你做的茶叶蛋,用的是你送我的茶。三郎尝尝,味道如何?” 云骁刚进门,就听到了这句,惊讶的问道: “用的是羡龙贡茶?” 林晚棠欢喜的点了点头,将茶叶蛋拿了出来。 “对啊,这茶叶味道香甜,煮出来的蛋,都有回甘。” 云骁下巴颤抖,那可是一两黄金一两茶,竟然被拿来煮蛋。 林晚棠见云骁的模样,暗道不妙。 “呃,云骁,那茶叶,很贵吗?我是不是,闯祸了?” 慕元桢瞪了一眼,云骁立即深呼吸,扯出了一抹假笑。 “不是,没有,一点都不贵呢。” 第30章 心痛 慕元桢看都没看那碗茶叶蛋,冷着脸,把手放在脉枕上。 林晚棠抿了抿唇,感觉那茶叶是价值不菲。 “嘿嘿,这茶叶蛋还温着,三郎要不要先尝尝?” 慕元桢冷眼扫了一眼,盯着林晚棠的双眼不说话。 林晚棠仿佛被冰霜打在脸上,十分肯定,那茶叶一定很贵,不然慕元桢不至于气成这样。 她尴尬的扯出笑容,坐下为慕元桢诊脉。 “嗯嗯,和我猜想的一样,三郎脉象已逐渐沉稳,阳虚之症并未缓解。三郎这几日睡得不好吧,也没按时吃饭。” 林晚棠眉头轻蹙,慕元桢的毒,这几日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身子还虚。 “嗯,边疆近来不安稳,自然是难免担忧。” 慕元桢避重就轻,阳虚之症四个字听着分外刺耳。 林晚棠心惊,上一世边疆是过几年才有战乱的,难道提前了? “三郎,边疆如何了?” “怎么?你对朝堂的事,也感兴趣?” 慕元桢眼眸深沉,看似温和,却是分外警觉。 “啊?那没有,只是听说边疆异域,景色迷人。我还想着,找机会去游玩,若是有战乱什么的,就不能成行了。” 慕元桢听了这换,眼神终于柔和了一些。 “你还有空去边疆?” 林晚棠立即绽出迷人的假笑,谄媚的点了点头。 “自然是要等三郎痊愈了才能去的,怪我,过分忧心了。话说起来,三郎怎么把池塘填了?好可惜啊。” 林晚棠记得,此前池塘里,有几尾大红鲤鱼,珍贵稀有,是买不到的佳品。 “怎么?可惜荷花?这几日,盛京里的荷花,都送去观云舫了。” “啊?难不成,有人把你这里的荷花也拔了送去观云舫?是哪位,这么得三郎青眼?” 慕元桢不置可否,冷眼依旧。 林晚棠忽然笑了,满脸得意。 “哈哈哈,可惜了这份心思,浪费了三郎池塘里的荷花。陌寒根本不喜欢荷花,下次若三郎的朋友再去讨好陌寒,让他送桃花,陌寒最喜欢桃花了。” 慕元桢皱眉,没想到自己预想的,全错了。 “那怎么都说陌寒喜欢荷花?” 云骁倒先开口,替慕元桢问出了疑惑。 “哈哈哈,那日我摘了荷花送陌寒,他故意带着招摇,这才引来误会。荷花是我喜欢的,出淤泥而不染,颇有一番风骨。” 云骁看了看慕元桢,又看了看林晚棠,心里想着: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又要挖池塘种荷花吧。 慕元桢不动声色,站起身,下了逐客令。 “我还有事。” 林晚棠拿了纸笔,写下药方,递给云骁。 “按新方子熬药,这几瓶,是我新做的药丸,这几个,一日一丸,这几个,一日两丸。这个温水送服,这个要用黄酒送服。 云骁,记得提醒三郎按时吃饭,我回去就做安神的药丸送来。” 林晚棠起身就要走,慕元桢却喊住了她。 “这些药丸,是你亲手做的?” 林晚棠满脸疑惑,不是她做的还能是谁。 “当然,别说是药,这茶叶蛋也是我亲自做的,眼睛都没眨,绝对没有旁人经手,定不会有错漏。” 林晚棠以为,慕元桢是担心有人经手,下了毒。 慕元桢却心中感动,难怪她一直没出门,竟然是给自己做药。 他还一直怪她,觉得她对自己只有算计,一点情谊都没有。 慕元桢心中有一股暖流,抬步上前,满脸关切。 “七八日就做了这么多药丸,难为你了。” “为三郎诊治是我的本分,我们的约定绝不敢忘。” 提起约定,慕元桢又心生愧疚,他怀疑林晚棠欲擒故纵算计自己,这算不算违约? “是,我们的约定。” 见慕元桢若有所思,今日又对自己极为冷淡,林晚棠想赶紧走。 “不打扰三郎了,我先回府了。” “不是要云骁教导竹影武艺吗?茶叶蛋我也还没吃。” 林晚棠脸上写满了疑惑,这慕元桢怎么变脸这样快。 “三郎不是嫌吵?” 慕元桢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云骁!” 云骁委屈的应声,叫竹影去院子里,切磋武艺。 林晚棠眼眸流转,这男人的心思也是怪难猜的。 她拿出了食盒里的餐具,小声问道: “这是我新置办的,我洗过了的,或者,要不要换府上的餐具?” 慕元桢心中呐喊,她对自己如此细心,就连餐具都准备了新的,亲自洗过。 自己竟然还怀疑她,冷落她! 林晚棠心中也在呐喊,这皇家子弟太难伺候了,自己够小心谨慎了,慕元桢好像还不满意。 啧啧啧,没办法,有求于人,以后只能更加细心才好。 慕元桢接过林晚棠递过来的筷子,却夹不起茶叶蛋。 平日里,这种不好夹取的食材,厨子都会切好摆盘,从没有过这样圆滚滚拿给他的。 林晚棠看着慕元桢夹了几次,都夹不起来,伸出手说道: “三郎,我帮你夹吧。” 慕元桢有些气恼,本想说用不着她,转念一想,把筷子递给了林晚棠。 “要那颗。” 慕元桢在碗里一指,那颗蛋,他一直夹不起来。 林晚棠勉强的笑,心中腹诽:‘还真挑剔。’ 夹起了茶叶蛋,本想直接放慕元桢嘴里,没想到他摇了摇头。 “没切,怎么吃?” 林晚棠好想说:用嘴吃啊。 她脸上依旧笑着,人家是皇子嘛,一向都是被伺候惯了的。 “有小刀吗?我来切好。” 慕元桢指了指旁边的五斗柜,林晚棠拿了小刀,将蛋切好,将筷子递给慕元桢。 可他不接,盯着林晚棠笑而不语。 林晚棠眨了眨眼睛,一块块喂到慕元桢的嘴里。 “晚棠好手艺,这贡茶就该用来煮蛋,若不是晚棠,别人绝想不到。” 林晚棠呵呵一笑,放下筷子。 “三郎喜欢就好,我这就回去了。” 慕元桢拉住了她的手,急切的说道: “我还没吃药,晚棠给我喂药吧。” 林晚棠认命的叹气,将药箱里的药瓶拿了出来,递给慕元桢,可他又不接。 “怎么?药也要喂吗?” 林晚棠是在讽刺,可慕元桢竟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现在好好的,又不是不能动,不能自己吃药。” 慕元桢听了这话,忽然捂住胸口,十分痛苦的模样。 “痛。” 林晚棠立即把手搭在他的脉上,脉象好好的。 “怎么会?脉象很好啊,哪里痛?” 慕元桢紧缩着五官,怎么忘了,把脉能查看出来,自己是装的。 他握住林晚棠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口,十分难受的模样。 “这里,很痛。” 第31章 恐怖割礼 林晚棠有些慌了,难道自己诊脉有误? “要不要吃止疼药?” 慕元桢见她着急,不敢再作弄她,将她抱住,紧紧靠着她。 “这样就好了。” 原来是骗子,林晚棠气恼,想推开慕元桢,可慕元桢用足了力气抱住她。 “你让我心疼难受,不该受罚么。” 慕元桢难得的语气温柔,林晚棠放弃挣扎,原来是关心她。 “可你,不该骗我!” “我没骗你,真的心如绞痛。” 慕元桢没说,是愧疚的心疼,自己对林晚棠冷言冷语,还故意让她在大门口吹风,想起来是真的愧疚的心疼。 林晚棠幽幽叹气,缓缓站起身。 “三郎不必如此,我为你制药,是心甘情愿,也是我们的约定。三郎只要好好爱护自己身体,快些恢复,我便安心了。” 慕元桢又心疼了,林晚棠一心为自己着想。 “好,我定不再让你忧心,这几日,侯府里可有人为难你?” “没有,借三郎的光,侯府里没有人再随意折辱我了。我还挖开了池塘,种满了荷花,等三郎有空,可以去我那里看看。” 慕元桢眼神温柔,晚棠邀请他了,他竟然还生气,把府里的池塘都填了。 “好,我得空就去拜访,也该多去侯府走动。” “好啊,记得提前通知我,我亲自给三郎做菜,可不能让三郎饿着肚子回来。” “好。” 慕元桢觉得林晚棠真心相待,自己以后也要真心对她,绝不疑心。 林晚棠陪聊了一会儿,慕元桢才肯放她离开。 云骁汗流浃背的进门,模样十分狼狈。 “云骁,以后侯府的消息,我亲自看。池塘种满荷花,再多放几尾红鲤,选些好的,送去她那里。” 慕元桢微笑着,看着窗外满是黄土的池塘,刚才林晚棠和他说,喜欢他池塘里的大红鲤。 云骁点头应下,心里大叫:‘我就知道!这林娘子着实厉害,主子见她一面,马上就改变了心意。天爷呀,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林晚棠到了中书令府上,门房去里面通报,没多久苏凌恩就跑了出来。 “姐姐,你可来了,我巴巴的等了你好几日,眼睛都红了。” 林晚棠捂嘴偷笑,厉声说道: “我特地换了子安的衣服来,你倒张口就是姐姐,岂不是白费了我的心思。” 苏凌恩满脸谄媚,伸手扶着林晚棠,巴结的说道: “姐姐安心,外人只能看到男子进门,我们这苏府嘴都严着呢。自从上次,姐姐救我,这府里上上下下,我都查了一遍,别人安插的那些下人,都让我发卖了,一个都没留。” 林晚棠跟着苏凌恩,走进苏府,院子里尽是些文竹兰花,十分雅致。 两人辗转,走到了极为偏远的院子,院门口还站着两个护卫把门。 “姐姐,在那个房间,我在院子里等姐姐。” 苏凌恩带着林晚棠走进院子,刚走到门口,就抬手指了指远处的房子。 林晚棠虽有疑心,但有竹影陪着她,倒也不怕。 只是刚走到房门口,就有恶臭传来。 林晚棠回头去看苏凌恩,他眼神躲闪,直接背过身去。 林晚棠抬手敲门,里面走出个小丫鬟,一见林晚棠就哭了起来。 “这,就是少爷说的菩萨吗?求你,救救我主子。” “快起来,带我进去吧。” 林晚棠将人扶起来,带着竹影进门。 那胡姬身上发着恶臭,半倚在床边,面色蜡黄。 “你?是男子?” 胡姬汉语说得很好,只是气若游丝,声音很小。 “我是女子,为了行走方便,才穿了男子的衣衫。” 那胡姬安下心,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 “求你救救我,少爷说你是菩萨,一定可以救我的。” 林晚棠走到近前,那股恶臭更浓烈了,她面不改色,让竹影放下药箱。 “我为你诊脉。” 胡姬流着泪,将手放在脉枕上。 “你脉象虚弱,是因为营养不良,体内虽有炎症,却不该如此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胡姬若是身体损伤,散发恶臭,脉象却不该是如此平和的。 那胡姬抬手,小丫鬟把房门关上,请竹影出去。 “菩萨,我,我伤的,是私密的地方,还请您这位侍女出去等你,可以吗?” 胡姬艰难的,说出自己的病症,林晚棠点头,竹影这才出去。 那胡姬褪去衣裤,让林晚棠查看。 她私密的地方被割去许多,用粗大的针线缝了起来。 就是因为这里的外伤,才散发恶臭,身子内里并没有很高的炎症。 林晚棠惊心,从没见过这样折辱人的。 “是这苏府的人干的?” 林晚棠心中寒凉,这胡姬遭这样的罪,苏凌恩还好意思请她来。 “不是的,这是我们那里的规矩,女子及笄,就要受割礼。只是,我这原本就没恢复好,被卖来盛京,竟越发的发臭发烂了。又不敢让郎中为我诊治,耽搁了许久。” 胡姬满脸泪水,在她的家乡,女子都要受割礼。 十之八九,会像她这样,还有许多人感染严重,丢了性命。 林晚棠从没听过这样的规矩,十足十的糟践人命。 “你躺好,我帮你处理,炎症都是外伤,调理一阵就能好。” “真的吗?我,我能好?” 那胡姬抓住林晚棠,仿佛抓住了浮木。 “嗯,一定能好。” 林晚棠仔细帮胡姬解开了束缚,清理好伤口,留下她特制的药膏。 那胡姬跪在地上,千恩万谢,把林晚棠当做再生父母。 “多谢菩萨,我姐姐就是这样发烂发臭,活生生的被折磨死了。 若不是你,我恐怕也活不久了。” 林晚棠扶她起来,语气温柔。 “快起来,你还有伤,不必如此。” “求菩萨留下姓名,月儿愿肝脑涂地,报答菩萨大恩。” “不必,女子生而艰难,你更是生在地狱,我能帮你,都是缘分。” “不,求您,告诉我您的姓名,我想知道恩人的所在。” 林晚棠见胡姬真情流露,自己再推辞,反倒不好。 “我生在侯府,名字叫林晚棠,以后你若有难处,可以让苏公子来寻我。” 胡姬月儿,点头记下了,心中暗暗发誓,若有一日能报答大恩,要她的性命都可以。 第32章 侯府魔窟 林晚棠写好了药方,交代了清理伤口的方法,这才告辞。 苏凌恩见她出来,迎上前来。 “好姐姐,怎么样了?还有救吗?” “调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哎呀!太好啦!” 苏凌恩兴奋的拍起了手,林晚棠紧盯着他。 “苏府如此在意这位胡姬,敢问是何缘由?” 苏凌恩犹豫了一下,严肃的说道: “不瞒姐姐,这位胡姬是我父亲重金买来,是要献给陛下的。谁知胡姬有这样的病症,父亲又不愿意让御医来看,怕会宣扬出去。” 林晚棠心内震动,原来又是要将女子当做礼物。 为了保全颜面,连胡姬的性命都不顾,这权贵之家都是这样凉薄。 “呵,晚棠告辞了。” 林晚棠转身就走,苏凌恩一路跟着,不停的解释。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也是好心,想救人性命,怎么你,突然就恼了呢?” 林晚棠不理他,又有竹影拦着,苏凌恩想拉住她都不行。 “姐姐,好歹告诉我错哪了?” “你没错。” 林晚棠临走前,终究还是回了他一句。 是这世道不公,权贵们,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养尊处优,奴婢的性命在他们眼里,就是蝼蚁。 苏凌恩没有错,他自小就习惯了这样的生存法则,能有一丝怜悯,已经是难能可贵。 只是不知道,他这份怜悯,是为了胡姬,还是为了给陛下的礼物。 林晚棠回到侯府时,茗儿兴奋的朝她挥手,指着池塘。 “小姐,三皇子派人送来了好多东西,您看这大红鲤,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肥硕的鱼呢。” 林晚棠心情郁闷,只淡淡的扫了一眼。 “茗儿,我要的嬷嬷和丫鬟,都叫来了吗?” 茗儿扫兴的撇了撇嘴,随意的答道: “都在后院呢,主母说,小姐的院子是我们侯府顶重要的。不只小姐要的那几位,还又加了几个仆人,咱们院子里现在可热闹了。” 林晚棠嗤笑一声,看来楚佩芳是故意让她更惹眼些。 那些个仆人,不知有几个,是楚佩芳的眼线。 “院子里不需要那么多人,我挑几个留下便是。” 林晚棠走到主屋,屋子里十几个人,艾嬷嬷看到她,就扑了过来。 “小姐,你近来可好?” 林晚棠眼中含泪,扶住艾嬷嬷。 “怎么就这么几个人,花嬷嬷和桂嬷嬷呢?榕枝怎么也没过来?” 林晚棠见人数不全,心中疑惑,艾嬷嬷在她的胳膊上悄悄按了两下。 “主子年轻,有的人,就是愿意攀高枝,不愿意过来。” 林晚棠立即明白过来,对着众人说道: “罢了,愿意过来自然是好,若是不肯,倒也无碍。你们都出去吧,艾嬷嬷,我身子乏了,进房帮我捶腿。” 两人进了卧室,艾嬷嬷关上房门,泪眼婆娑。 “小姐,前日您派人来问,就有人盯住了我们几个了。桂嬷嬷第二日被发卖了,花嬷嬷今儿上午失足落水淹死了。榕枝那丫头是个伶俐的,在院子里骂您忘恩负义,死都不愿意再伺候您,保全了性命。我也是一直称说,主子对我不好,不愿来伺候小姐,这才能被送过来。” “怎么会这样?” “小姐,主子死得蹊跷,肯定是那楚佩芳,担心您察觉什么,下了狠手啊。” “艾嬷嬷,您都知道些什么?” 林晚棠眼神发狠,楚佩芳下手太快了,若不是怕被发觉,恐怕一个旧仆人都不会留下。 “小姐,主子难产那日,是从外面回来的。面色发青,喘着粗气,回来没多久,就临盆了。肯定是遭受了什么,才会突然大出血,绝不是他们说的胎大难产。咱们安哥儿,生下来就那么一点,怎么可能是难产而死。”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奴不知,那日,是榕枝她娘陪主子出去的,可主子过世的第二日,榕枝她娘就失踪了。” 林晚棠咬住银牙,怎么可能突然失踪,怕是知道了什么,被人处理了。 “艾嬷嬷,跟过母亲的,除了你和榕枝,还有可信的吗?” “自主子走后,我们都是被分别送去了别的院子。这些年,都没有走动,刚才我看着,别人都算正常。唯有小铃铛那丫头,进来就问我们,为什么突然我们回来。” “好,艾嬷嬷,以后你就是这院子的掌事的,挑几个得力的留用,小铃铛要留下。我倒要看看,这位侯府主母,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好,老奴一定为小姐尽心尽力。听说小姐现在过得好了,他们终于把主子的嫁妆给小姐了。” “什么?娘亲还有嫁妆?” 林晚棠怔住。 “啊?主子临终前,特地交代的,她的嫁妆,一分一毫都不给侯府。全都要留给小姐和安哥儿,榕枝她娘跟侯爷禀报过的,我听得真切。他们都说小姐如今有了婚约,日子好了,我还以为侯爷终于把主子的嫁妆还给小姐了。呜呜呜,主子好苦啊,打从嫁过来,就没有顺心的日子。临命终时,最后的遗言也没人肯听。” “可楚佩芳跟我说,是将军府埋怨侯府没有照顾好娘亲,把娘亲的嫁妆都要回去了。” “她放屁!主子嫁妆丰厚,是老夫人特地贴补的,怎么可能要回去!如果要回去了,怎么不见将军府抬走!那可是十里红妆,光是田庄店铺的房契就装满了一大箱!将军府来人祭奠时,是与侯爷起了争执,可绝对没有带走什么东西!” “起了争执?” “对,将军府的少爷们全都来祭奠主子了,主子可是咱们朝廷唯一的女将军啊。主子当年,英姿飒爽征战沙场,几个少爷,全都是主子教导的。将军府是浩浩荡荡带着几车祭品来的,可侯爷竟不让少爷们见主子最后一面。说是棺木已经封了,谁都不能打开,会冲撞了主子。可将军府要给主子添陪葬,就算是金银器件不让放,主子的红缨枪必须和主子一起下葬。但是侯爷竟说,主子必须按侯府的规矩下葬,不准放红缨枪,这才和将军府闹翻了。” 林晚棠这才明白,为何娘亲下葬那日,她被关在房里,七天七夜不准出去,只能在房里诵经,为娘亲送行。 原本还想着,父亲只是生性凉薄,现在看来,娘亲的死,林顾池必定脱不开关系。 “当年,是谁主持的奠仪?您可见到娘亲是如何入殓的?” 艾嬷嬷已经泣不成声,抽噎着说道: “当年我们几个伺候过主子的,全被赶去了外面的院子。奠仪是楚佩芳找人办的,现在想来,竟没有一人见过,主子是如何被抬入棺木,如何入殓下葬的。” “那娘亲下葬,一定有问题!这侯府就是个魔窟,难怪这些年将军府杳无音讯。嬷嬷放心,他们欠娘亲的,我必让他们,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第33章 父母之爱子 林晚棠在梦里,哭了整整一夜。 这么多年,终于梦到了娘亲,可娘亲在梦里一直哭着对她说: “晚儿,不要涉险,不要报仇,娘亲只想你好好活着。” 林晚棠抱着娘亲,她的怀抱,是刺骨的寒凉。 “不,娘亲,是我的错,当年没有发觉,连娘亲最后一眼都没见到。” “好孩子,他们是恶魔,你还小,斗不过的。听娘亲的话,照顾好自己,不必为娘亲忧心。若是可以,就去将军府,那里总还有人护着你。你在这里,迟早会被他们吞噬,快走吧。” “不,娘亲,我可以的,我可以。娘亲告诉我,他们到底怎么你了。” “晚儿,不要,不要查了,真相太残忍,你不该知道。快走,快走啊。” 林晚棠紧紧抱住娘亲,她知道娘亲想保护她,可是她不甘心。 凭什么,善良就要被人欺辱,凭什么,无辜却要被残杀性命。 怀里的娘亲忽然消失,声音却还在耳边响起。 “晚儿,快走,快走。” 林晚棠惊醒了,再次睡去,却梦不到娘亲了。 娘亲是女将军,是战神啊,那样的荣光,下嫁侯府,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小姐,侯爷说递了贴子,明日请了几位盛京权贵,给小姐办暖房宴。” 茗儿欢欢喜喜的进来,完全没在意,林晚棠的憔悴。 “嗯,知道了。” 林晚棠扫了一眼,茗儿已经穿上了她送到裙衫。 “小姐怎么不高兴?三皇子和六皇子都会来呢,还有付小姐也会来。” “付姐姐也来?” “是呢,还有中书令府,御史大夫府上,左丞相府上,都递了贴子。” 茗儿十分得意,林晚棠却是惊心,她不过是收拾院落搬到主屋,父亲竟请了这么多权贵,为她大办暖房宴。 她可不相信,父亲和楚佩芳会故意抬高她的声望。 想来,定是有一番谋算。 “茗儿,你和竹影随我出府,要去请最好的厨子,明日,绝不能出错。” “小姐竟然愿意带我出去?” 茗儿喜不自胜,发现竟问出了声,马上捂住自己的嘴。 林晚棠温柔的笑着,拉住她的手。 “茗儿,自我救你过来,便把你和欣儿,一样看待。欣儿为我枉死,我定要护你周全,想着你年纪也到了,该给你找个好人家。这才让你落得个清闲,让竹影管事,你可不要因此,生我的气。” 茗儿一直以为林晚棠发现了什么,故意让竹影压她一头,没想到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小姐,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救我性命,就算把我打出去,我都不会生气的。” “好了,咱们不说这样见外的话。” 林晚棠戴着帷帽出门,在侯府门口,遇到了陌寒。 “在侯府里,反而见不到你了。” 陌寒撅着嘴娇嗔,难得的娇俏可人。 “陌寒公子悉心教导妹妹,哪里有功夫到我的院子。” 林晚棠使了个眼色,陌寒马上严肃了起来。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都是侯府嫡女,我不该顾此薄彼,今儿晚上,我就搬到七小姐的院子里去。咱们九小姐天资聪慧,已经教得差不多了。” “多谢陌寒公子了,我先去办事,中午去观云舫用膳。” 陌寒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 “我正要去观云舫,先行一步了。” 陌寒走上马车,一步一颠的,像个小兔子。 林晚棠带着竹影和茗儿来到一处院落,抬手敲门。 “谁啊,大早上的,找错人了吧。” 小丫鬟不耐烦的开了门,瞪着三人。 茗儿一见是个普通门户的人家,抢先上前,拿出了十足的气势。 “我们小姐,是侯府嫡女,快开门,叫你们主子出来。” 小丫鬟慌乱的跑进屋去,不多时,一位妇人走了出来,向林晚棠行礼。 那妇人二十几岁的模样,长相普通,身上穿的也是寻常的布料。 “贵客请进。” “林夫人好。” 林晚棠也对着妇人点了点头,十分规矩的模样。 林晚棠三人进门,那屋子不大,打理得很是雅致。 正厅一副对联,正是侯爷林顾池的手笔。 林顾池养了众多的外室,上一世,也只有这位外室,差一点就被纳进侯府。 这位林夫人,母家姓赵,本是书香门第,因为犯了案,全家都落了奴籍。 “不知小姐,因何而来?”赵姨娘举止大方得体。 “听说,林家小哥聪慧非凡,才五岁,就已经将诗经雅颂倒背如流。” 赵姨娘笑容温和,却不相信,林晚棠不知道她是林顾池的外室。 “小姐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这个?” 林晚棠拿出一个包袱,交到赵姨娘手里。 “许先生来盛京了,在云州书院教书。我本是为我弟弟奔波打点,左右也是有求于人,想着林家小哥是个好苗子,就多要了一个名额。” 赵姨娘震惊,许先生声名鹊起,昨日听闻,他要来盛京教书。 她求了林顾池几次,林顾池跟她讲,名额早就满了,求都求不到。 “小姐如此大恩,我如何能报?” 赵姨娘表面依旧无波澜,她要先弄清楚,这个名额的价码。 “我听闻林夫人还是贱籍,心中感慨,夫人切莫枉费我一番心思。这名额也是我求来的,还请夫人莫要与别人说起我,不惹麻烦就好,告辞了。” 林晚棠知道,这位赵姨娘精明得很,自己提要求她也根本不会去做。 她要的,只是赵姨娘提前入府,凭赵姨娘的能力,肯定能让楚佩芳焦头烂额,没空盯着自己。 林晚棠起身就走,没有提任何要求。 这让赵姨娘完全无法相信,这世道,怎么会有平白无故的赠予。 她打开包袱,那里面是上好的笔墨纸砚。 最上面一张纸上写着: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赵姨娘握紧了那张纸,林顾池这些年,都没有给她脱贱籍。 若她的孩子,一直是外室子,还有个贱籍的母亲,哪里有什么好前程。 茗儿听不懂林晚棠和赵姨娘的哑谜,扯着林晚棠问道: “那妇人与小姐是什么关系?怎么小姐还要送她东西?” 林晚棠笑的很温柔,认真的看着茗儿。 “那是父亲的外室,稚子无辜,可怜了那孩子的天赋。” “什么?外室?就长那样,凭什么做了侯爷的外室?” 茗儿嗓音忽然尖利,十分刺耳。 “她凭借的,可不是外貌。” “那她凭什么?侯爷怎么会看上她?” “茗儿,我带你去观云舫看看,你就知道了。” 第34章 祭奠英灵 “这几天的账目都准备好了,七小姐随我来。” 陌寒一直等着,见到林晚棠进门马上迎了上来。 “好啊,茗儿难得出门,刚才还说要来见识下,不好让她陪我看账目。” 茗儿咬着唇,有些担忧,陌寒叫来一个小丫鬟。 “你带茗儿去找华娘子,她曾经是名门贵女,一定能把你这小丫鬟,调教的如同名门贵女一般,气质非凡。” 茗儿都忘记了行礼,欢喜的跟着小丫鬟走了。 “小棠棠,不过是个丫鬟,干嘛还要在她面前演戏。” 陌寒拉着晚棠进门,仔细的帮她摘下帷帽,生怕扯断她的发丝。 “都知道我们关系好,偏她觉得我们有嫌隙,你说她背后的主子,信她,还是信自己的眼睛?” “哦?我记得,这丫鬟的命是你救的,竟对你有二心?” 林晚棠垂眼睫,讲起了上一世,欣儿被发卖,她身边就只有茗儿这一个丫鬟陪着。 “怎么还没做好饭?你这是故意要饿着我!” 茗儿整日往林玉棠的院子里跑,反而要林晚棠伺候她。 林晚棠不说话,不愿招惹她,可茗儿看着,更生气了。 拿着水舀,将半开的热水,泼到林晚棠的身上,见林晚棠用手挡住,抬脚就将人踹到地上。 林晚棠那时身子虚弱,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茗儿狠狠踩在林晚棠的手上,本烫红的手顿时流出了鲜血。 “你还敢给我脸色看,若不是你,我哪还要受这些气。” “茗儿,我救你性命,不图你报答,可你也不该这样折辱我。” 茗儿扯着林晚棠的头发,让她仰起头。 “救我?原本,九小姐是要带着我嫁去六皇子府里的,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何苦跟着你这样的贱人。” “茗儿!那日林玉棠是要杖毙你,是你求我救你,你竟然还想着她出嫁会带着你!” “九小姐说只是吓吓我,打几杖就算了。我那时看错你了,谁知道你这样下贱,放着六皇子不要,偏要当这府里最下贱的人。若不是跟着你,我怎么会还是丫鬟!” 茗儿扯着她的头发,不管不顾的胡乱捶打。 那时的林晚棠才知道,有些人,你就算救她性命,掏出心肝来带她,也不见得会感恩,反而倒生出仇怨来。 越对她好,她想要的越多。 陌寒心疼的拉住林晚棠的手,在他的掌心摩挲。 “那时,你怎么不和我说?” 林晚棠温柔的笑着,那时,就算和陌寒说了,又能如何? 茗儿是林玉棠故意留在她院子折磨她的,岂会轻易放过她。 “都过去了,茗儿有心攀附,我就让她去试试,看她,能不能闯出什么名堂。” “这小妮子满眼贪婪,可容貌普通,资质平平,还不如我舫里的丫头。就凭她,做个通房都要费不少力气。” “随她吧,明日侯府要为我大摆暖房宴,想来是楚佩芳已经知道她那胎难保,这是要赖在我身上了。” “我记得,上一世,她是赖在那刘姨娘身上,说是推了她。” “是啊,可现在,我才是她最想要按死的人,那胎儿可怜,还未成形,就要被自己的母亲利用了。陌寒,我昨日梦到娘亲了,她说我斗不过,让我离开侯府。” 林晚棠想起娘亲,泪水就止不住,已经许多年没见过娘亲了。 “不如,我们走吧,凭他们自己闹去,天高地阔……” 陌寒看到林晚棠的模样,说不下去了。 他想带晚棠走,他怕晚棠受伤害,更怕自己做的事,被林晚棠发现。 可林晚棠此刻眼神坚定,哪里是肯轻易放过的样子。 “他们做尽了坏事,凭什么要我放下仇恨。我娘亲在梦里都在为我忧心,可连红缨枪,他们都不肯给娘亲陪葬!凭什么,凭什么让我们受害的,忍气吞声,四处躲避!我一定要为娘亲,为将军府报仇!还有欣儿,活生生被打死,他们可曾有过一丝愧疚!我若不报仇,岂不是又要眼看着将军府覆灭,白活这一世。” 陌寒抱着她,心中害怕,晚棠若知道他做的事,会不会,也这样恨他。 “陌寒,我想去祭拜娘亲,也想去看看欣儿,她的尸身还放在寺庙里,过些时日才能下葬。暗道,在哪里?” “观云舫几间上房都有暗道,你随我来。” 陌寒走到博古架旁,按动木雕上的一只飞鸟,墙壁打开。 林晚棠和竹影都换了男装,让陌寒留在观云舫帮她拖着茗儿,她带着竹影走进暗道。 那暗道下面,四通八达,在角落标记了出去的路径。 林晚棠特意选了偏僻的出口,从暗道上来,是一间客栈的房间。 客栈掌柜见两人从房中出来,立刻迎了过来。 “客官,有什么需要?” 林晚棠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劳烦掌柜,两匹快马。” 这客栈的后院里,早就备着十几匹骏马,马车和轿辇都有。 林晚棠和竹影翻身上马,一路奔出了城外。 侯府的墓园在城外西坪山,要走二十里山路。 骑马颠簸,林晚棠的伤口已经迸裂开来。 小腿上,斑斑血迹,洇湿了鞋袜。 上一世,林晚棠只在侯府祭奠先祖时,来过一次。 那时,她等长辈祭奠完毕,悄悄走到母亲的墓碑前。 那时母亲的墓碑也是这样,静静伫立。 上面的碑文是林顾池亲自编撰,写满了夸赞侯府的溢美之词,只在开头提及了娘亲母家镇武将军府,对娘亲的往日荣光,只字未提。 那时的她,偷偷带着自己做的糕点,放在娘亲墓前。 用手帕仔细的擦洗娘亲墓碑,诉说思念。 “娘亲,我和子安都很好,子安长高了,很懂事……” “哟,跟自己的娘亲都不说实话,弘哥哥你快看看,姐姐说谎最厉害了,戏演得也好,要不怎么能左右逢源,惹那么多人喜欢。” 林玉棠挽着慕元弘过来,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祭奠娘亲,妹妹回避吧。” 林玉棠放开慕元弘的手臂,走到林晚棠面前小声说道。 “不过就是个死人,若有鬼魂,早就知道你干的那些脏事。” 林晚棠气急,推了林玉棠,谁知,林玉棠踉跄几步,故意摔在地上。 “姐姐在这里推我,就不怕惊扰了侯府英灵么?” “放肆,你怎么如此跋扈,在墓园也敢欺负玉棠!” 慕元弘完全不给林晚棠说话的机会,只要有事,就一定是林晚棠的错。 “姐姐也不是第一次打我了,弘哥哥,我脚踝扭伤了。” “你特地跑过来侮辱我娘亲,我还没打你。自己摔的,又要怪在我身上了?” 林玉棠就是故意来找事,但慕元弘不信,只觉得林晚棠总在欺负林玉棠。 “你既然要祭奠娘亲,就在这里跪着吧!” 几个家丁上前,强行按着林晚棠跪在墓碑前。 林晚棠看着母亲的墓碑,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下。 她本想告诉娘亲,自己一切都好,弟弟也好,请娘亲安心。 却在娘亲墓前,被林玉棠污蔑。 “七小姐不是要祭奠嘛,好好给你娘亲磕几个头。” 那几个家丁死死按住林晚棠,让她的头,狠狠嗑在地上。 第35章 空棺 “嗑呀,好好给你娘亲磕头,让她看看,女儿多孝顺啊。” “九小姐,要我们好好照顾你呢。” “要让你娘亲,好好看看,她女儿现在的下贱模样。” 家丁们越说越难听,下手也越来越狠。 他们把林晚棠的脸狠狠按在墓碑上,林晚棠的额头上血流如注,从墓碑上缓缓流下。 “住手,这是梁将军的墓,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老人匆匆赶来,却被几个家丁合力按住,拖在地上暴打。 “住手!我是侯府嫡女,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下场!” 林晚棠手臂被家丁们按在背后,挣脱不开。 “哈哈,还嫡女呢,你看侯府哪有人把你当主子?” 他们开始撕扯林晚棠的衣服,就是要一层层剥下她的尊严。 上一世,无力反抗,衣不蔽体的走回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刚买回家的贱奴,谁会想到侯府嫡女会被折辱成这样。 这一世,林晚棠虽然也受了伤,可她不会再任人欺凌。 “竹影,你去问问守陵人,当侯府主母下葬,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是林晚棠最主要的目的,竹影领命离去,只剩下林晚棠独自一人,站在墓前。 “娘亲,这一世,极北之地没有谪仙,我好想,回到您在世的时候。那我也有娘亲保护了,是不是?娘亲若在,子安弟弟会不会学武?会不会,也像娘亲一样,征战沙场?” 林晚棠泣泪涟涟,以前,她还以为侯府是武将之家,对学文并不上心。 可后来才知道,莫说是林玉棠,就连其他的庶子庶女都是有去学堂,或者找名师进府教导的。 楚佩芳给她和子安找的,是最普通的秀才,不讲文章,只是识字。 “我开了书院,子安说想去试试,我知道娘亲不愿我们涉险。可人活一世,终归图个畅快,虽说启蒙有些晚了,不论子安学文还是习武,都随他。” 林晚棠跪在墓前,和娘亲说了许多话。 “主子,那守陵人,要见你。” 竹影过来时,身上沾染了许多尘土,好像刚打过架。 “怎么了?” “我,我没打过他,他什么都不肯说。” 林晚棠心惊,以竹影的功夫,怎么会打不过守陵人。 她随着竹影走到角落的院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眯缝着眼睛看她。 “你是哪个嫡长女?竟敢打听我们将军的事。” 那老头语气不善,摆明没有把林晚棠放在眼里。 “将军?你说的是?” 侯府的墓园,葬着侯府的几位开国将军。 “自然是我们镇武将军府的女将军,梁芳雪。” “老人家,你口中的女将军是我的母亲啊,我是林晚棠。” 林晚棠听到母亲的名字又落下泪来,母亲的墓碑上只写了林梁氏,连名字都没有资格写上去。 “什么?你是小姐?真是小姐吗?” 那老头激动的身子有些颤抖,摇摇晃晃的凑近来看。 “老人家,你是镇武将军府的人?” 那老头看清了林晚棠的样貌,浑浊的眼睛落下泪来。 “小姐长得像将军,有将军当年的英姿,老顾眼神不济,刚才都没认出来。终于,见到小姐了。” 上一世,似乎就是这个老人出言制止,被侯府家丁暴打。 如今林晚棠提前来了,老人家身子骨还很硬朗。 “老人家,您快坐下说,你为何来这里守陵?” “我早年从军,跟过几位梁将军,最后那场仗,就是你母亲带我回来的。若不是她,我早就断送了性命。我听闻将军身死,赶来服丧,却没成想,他们匆匆就下了葬。没送将军最后一程,是老顾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原本那守陵人,很不老实,专门遗漏我们将军的墓地不去打扫,让我打跑了。” “老人家,您还惦念着母亲,难能可贵了。” “我去过侯府,可他们拦着,不让我进去。这个东西,小姐可记得?” 老顾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林晚棠接了过来,里面装着一个青色的绳结。 “这,这是娘亲的绳结?小时候娘亲也给我编过,可不知何时,弄丢了。” 林晚棠将绳结,握在手里,仿佛能感受到娘亲的体温。 “好啊,果真是我们的小姐。哈哈,老顾就算死,也能瞑目了。这是将军亲手编的,小姐收好。拿着它,找杨山大将军,能换成统领飞鸾军的虎符。飞鸾军是将军留给小姐的,将军说过,若小姐不愿从军,大家就都散了。” 林晚棠从没想过从军,倒是想过养一队护卫。 上一世,她完全不知道,娘亲竟然还给她留下了一队士兵。 “杨山大将军,似乎没有听过。” “是了,杨山大将军如今算来,也有五十岁了,在骊山养老呢。小姐别担心,将军留下的,可不都是我们这些老东西。飞鸾军散在各处,每年都有新入伙的强壮青年。” “老顾不老,刚才竹影还说,没打过您呢,身手矫健啊。” “哎,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把这绳结交给你,也算了了我一个心愿了。” 林晚棠帮老顾诊脉,这老人家脉象沉稳,身体康健。 “您这脉象,可不比青壮年差。这墓园只有你一人在此吗?我想问问当年娘亲下葬的事。” 说到这里,老顾又有些动容。 “哎,我知道小姐想问什么。老顾本不想说,但又怕再不说,我们将军的冤魂无处藏身啊。” “老顾,请你都告诉我,我已经能保护自己了。” 林晚棠知道,老顾和母亲一样,担心自己受伤害,才不敢告知真相。 “小姐,我也是才查探清楚,本想着,若再等不到你,就去禀告老将军的。 你既然问起,必然是已经起了疑心了。 当年小将军下葬时,棺木很轻,没有任何陪葬。 他们是专门做这个的,说咱们小将军的棺木非常轻,里面不像有东西的样子。” “什么?怎么会?” “哎,那些人本是想打探我们小将军有多少陪葬,想着日后挖坟掘墓,发笔横财。若是有尸身或者陪葬,在他们下葬时晃动那几下,是能试出来的。可他们试了几次,那棺木里空无一物,连个金银玉器的声响都没有。” “娘亲的尸身不在棺木里?难怪他们不让我见娘亲最后一面。 可娘亲的尸身在哪?” 第36章 不能走 “当年,小将军的丧仪式,是那王道士办的,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但王道士现在已经是国师了,深受当今陛下器重。” 林晚棠疑惑不已,侯府百年的规矩,从未用道士的奠仪下葬。 只隐约的记得,小时候听过这王道士的名号。 “七小姐,侯爷让我们来接您。” 此时忽然有一大队人马到来,林晚棠看那带队的人,很眼熟。 “父亲怎么知道我在这?又如何会派你们来接?” 林晚棠觉得眼熟,终于想起,这带头的人哪里是侯府的人,明明是左丞相董放的护卫。 “我只听令,待你回府,快跟我走!” 这队人马,全都带着刀剑,怎么看,也不是接人回府的样子。 “这人不对,我来应付。 小姐骑奔云走,它是将军养大的骏马,即便是山路,也能日行百里。” 老顾自小从军,看出了那队人马的杀气。 他拿起身旁盘根错节的木棍,摆出了架势,有征战沙场的杀伐之气。 “小东西,你爷爷我在此,绝不会让你带走小姐!” 老顾奔上前去,手中木棍游龙一般,在几人的马前飞驰而过。 还没等几人反应,身下的马,忽然或趴或躺的,翻在地上。 “老东西,找死!” 带头的那护卫下马,举起剑就劈刺过来。 老顾举起木棍,打得那人接连后退。 “小姐,这里有我,你快走。” 老顾见林晚棠没动身,再次开口,他很怕小姐和将军一样,不肯丢下他,自己脱身。 林晚棠看得清楚,几十个人全都会拳脚,老顾就算武功高强,也没办法以一敌众。 “几十人围攻一个老者,你们算什么英雄!” 林晚棠偷偷从怀中掏出药瓶,洒出里面的药粉攥在手里。 “这群小儿,都是狗熊。” 老顾明白了林晚棠的意思,激将法,或许能让他们选择一对一。 “他奶奶的,小五,你去,把这老东西的骨头给我拆下来。” 带头的护卫轻易就上套了,马上叫了一个壮汉与老顾对峙。 老顾声音雄浑,站直了身子,单手举着木棍横在面前。 “来吧。” 那小五的武艺是这群人里面最好的,刚才看老顾身手,也是心中忌惮。 “老人家,失礼了。” 那小五摆出了架势,长刀挥舞,劈向老顾。 铛的一声,那小五的长刀,竟被木棍劈断了。 “怎,怎么会。” 小五不敢相信,凭那一根木棍,怎么能劈断他的刀。 “哈,小子,你武器没了,我单手与你打吧。” 老顾左手拿着木棍,背到了身后。 这群人若是被他的武功吓住,或许也能不战而胜。 小五丢下刀柄,攥紧了拳,招式极快,往日里是拳拳到肉的。 可老顾仿佛只是晃了几下,便轻易化解。 小五紧追不舍,接连十招,都没碰到老顾分毫。 “小子,看好了。” 老顾出言提醒,可小五根本没看清老顾是如何出招的 眼前一黑,就被掀翻在地上。 “娘的,还看着作甚,一起上!弄死这老东西!” 带头的护卫眼见着小五瞬间被掀翻,顾不得道义,只想要胜利。 众人互相看着,谁都没有抢先上前。 “老顾,我这里有迷药,能撑一下。” 林晚棠悄悄提醒,站到老顾身侧。 “娘的!谁最后上去,我就砍死谁!” 带头的护卫急了,却后退了两步,吵嚷着让其余人一起冲。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一起冲了过来。 林晚棠忽然移步上前,撒了一把迷药,最前面一排的几个人顿时倒地不起。 “你竟然用毒!如此下作!” 带头的护卫大骂,林晚棠置若罔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你们不讲武德,却要我不能用毒,这可不公平!我劝你们快走吧,我心善,不愿杀生。” “公平!我他娘的就是公平!一起上,我就不信了,她能有多少毒药粉!” 林晚棠心惊,她就带了两瓶迷药防身,对付这么多人,是绝对不够用的。 谎称是毒粉,还以为能劝退他们。 几十个护卫一起挥舞刀剑,杀红了眼,竹影提刀打斗,林晚棠不断撒药粉。 老顾以一敌十,提着木棍,招招致命。 几十个人围在老顾身边不断砍杀,终于让老顾受伤。 众人借机下了死手,十几把刀剑,一齐捅在老顾身上。 “小姐,快走。” 老顾撑着力气,将十几把刀剑震开,挡在林晚棠身前。 “我绝不会走,前路艰难,本就要以命相搏!” 林晚棠从地上捡起一把剑,胡乱的砍刺,十分后悔没和娘亲学武艺。 “老顾贱命一条,你若出事,我没脸去见将军!快走!” 老顾失血过多,脚步踉跄。 竹影把林晚棠护在身后,已经身受重伤。 “我们!都不能有事!” “嘴硬,我她娘的先剁碎了你!” 那护卫见带来的人马,此时已经折损大半,心里发了狠。 他带着几个人冲了过来,专门针对竹影和林晚棠。 竹影的手臂已经能看到白骨,仍旧握着长刀抵挡。 老顾手里的木棍被砍断,身上十几个血窟窿,鲜血奔涌。 林晚棠第一次直面生死,更坚定,要战到最后一刻。 唰,唰,唰。 无数的箭弩飞来,仿佛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一小块天空。 噗,噗,噗。 飞箭穿过几人胸膛,几个护卫当场毙命。 百余人的骑兵从天而降,慕元桢一马当先,飞奔而来。 “三皇子!你竟敢带府兵出城,你这是造反!” 那带头的护卫已经中箭,大声叫嚷,他觉得,慕元桢也活不长了。 “云骁,千刀万剐!” 慕元桢看着林晚棠身上的鲜血,眸中狠厉。 云骁领命,翻身下马,带领兵士,挥舞着刀剑。 主子说千刀万剐,那便不能让他们死得痛快! “我带你回家。” 慕元桢将林晚棠抱在怀中,语气寒冷刺骨。 “站住!” 老顾手持半截木棍,挡住慕元桢。 “放下小姐!” 老顾只觉得慕元桢满身煞气,管不得他是什么皇子。 只要自己还没死,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从他面前带走林晚棠。 第37章 小贼不错 “放我下来,老顾和竹影要立即诊治。” 局势转变太快,林晚棠还以为是自己濒死的幻觉,直到此刻,才如梦初醒。 老顾见林晚棠与慕元桢很熟络的模样,总算放下了心。 整个人忽然瘫软,拄着那半根木棍才勉强站着。 林晚棠抱住慕元桢的脖子,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红唇无意间蹭到了他的脖颈,慕元桢立刻放下他,脸上红润了些。 林晚棠完全没有察觉,扶着老顾和竹影进了房间。 她摘下发簪,想当做银针用。 慕元桢拦住她,递过来一个镶嵌贝母的木盒。 林晚棠打开木盒,里面竟然是一套精致的银针。 细细的针柄上,用银丝掐丝做出了精巧的图案。 林晚棠擦干眼泪,老顾和竹影伤得很重,她一边施针,一边说道: “幸好你带着银针,有了这个,老顾和竹影的命,就能保住了。” 云骁垂着头,眉眼都挤在一块,低声说道: “这银针是晚了一天才制好,昨日主子给娘子的礼,娘子怎么不带着? 若是随身戴上几样,也不至于伤得这么重。” 林晚棠手上没停,继续施针,随口问道: “什么礼?戴什么?” 云骁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 “怎么?难道侯府有人敢吞我们主子的东西?是一个嵌着金丝的红木箱子,娘子昨日没收到吗?” 林晚棠手上微微停滞,老顾失血太多,要调养很久才能恢复。 “昨日我有事,还没看三郎送来的东西。” 云骁见林晚棠轻飘飘的模样,十分气恼。 慕元桢可是派了上百人,去给林晚棠找礼物。 找来了几百样各式的武器,全都是适合女子随身携带的机关暗器。 不要说花了多少银子,慕元桢亲自挑选了半日,还亲手改动了许多机关,确认不会伤了林晚棠,这才送去。 云骁替主子委屈,花了那么多心思,人家连看都没看。 “主子费了好多心力,找来的武器……” 云骁气的跳脚,却被慕元桢寒凉的眼神,封住了口。 “竟然是武器?” 林晚棠看着慕元桢,她还以为慕元桢送来的是些寻常的金银器物。 “嗯,顺手找来的,还是送得晚了些。” “不晚,不晚,我回去好好看看,有哪个适合我的。我年幼时,没有跟娘亲学武艺,现在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三郎对我如此体贴细致,真真是有心了,三郎这份礼,正是我最需要的。” 林晚棠眼神幽幽,若是她有娘亲那样的武艺,老顾和竹影都不会受伤。 慕元桢觉得心里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我教你武艺。” “不用你,我看你对我们小姐心怀不轨,谁知道你是占便宜,还是教武艺。” 老顾看慕元桢就像是在看个小偷,感觉这小子就是来偷林晚棠的。 虽说今日是慕元桢相救,但老顾最看不上这些权贵。 只要一声令下,自然有人为他们赴死。 哪像他们镇武将军府里的人,全都是一刀一棒自己拼出来的。 林晚棠都没抬头,就感觉到了慕元桢身上传来的凉意。 “老顾,他是我的至交,以命相许,绝不会辜负。只有我占他便宜的份,是我扒着他,不放手。” 慕元桢听了这话,感觉全身肌肉都软了些,以命相许吗? 原来,林晚棠已经如此看重他,这样的情意,他第一次拥有。 就算林晚棠是步步算计,精心设计,又能怎样。 只要她是全心待自己,慕元桢都能感觉到欣喜。 “哼,皇家的人最是薄情,你小子,最好不要辜负我们小姐的信任!” 老顾嘴上依旧不饶人,盯着慕元桢的眼神还是不那么友善。 “主子。” 云骁得了消息,走上前,想要小声对慕元桢附耳禀告。 老顾一见这模样,马上开口揶揄。 “看看,当面都要瞒着小姐,我看这小子,可不像个君子。” 慕元桢也有些气恼,不知怎么就得罪了这老头。 明明今日,是他救了这老头子的性命。 “云骁,大声说,我没什么事要隐瞒的。” 慕元桢昂着头,一身正气的模样。 云骁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了,心中打鼓,沉默不语。 “云骁!” 慕元桢的语气寒凉,云骁只得稳住了心神,大声说道: “主子,陛下已经知道咱们带兵出城,有官员去闹,说您这是要起兵造反,陛下震怒,传召您立即进宫请罪。” 云骁说完,几个人全都呆住了,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窗外还有人在惨叫,皇宫那边就已经闹开了。 “起兵造反?他们真是信口雌黄,快回去解释一下,或许还有转圜。” 林晚棠心想,带百余名府兵出城,又不是攻打皇宫,不至于就要了慕元桢的命吧。 “哼,我就说皇家凉薄,当年,将军带几十个兵去平城外的乱子,那老皇帝都说将军是无诏带兵,差点斩杀了将军。 我看,他对亲儿子也好不到哪去。小子,不如你就直接跑了算了。” 林晚棠仔细想了想,这位皇帝一向多疑心狠,慕元桢这事,他若是不肯饶恕,怕真是要判定个死罪。 “是我连累了你,那几个护卫都是董放的人,但我想着,他们不会承认。你带兵出城,总要想个像样的理由。你今日为何带兵出城?” 林晚棠总觉得,或许是碰巧,慕元桢总不会为了自己,顶着这样的罪过。 “林娘子这话说的,主子当然是为了救你啊。你出门就罢了,为何还甩开主子派给你的暗卫?万幸,主子让我盯着楚佩芳,这才发觉董放派人悄悄出城。主子一听那几十个护卫是冲着你来的,当即就带着府兵过来了。” “云骁!多嘴。” 慕元桢不想让林晚棠为自己忧心,却拦不住云骁这张快嘴。 “我以为,只是凑巧遇到,果真是我拖累了你。我与你同去与陛下陈情,今日是我遇上了土匪,你得到消息来救我。我们已有婚约,说出去,也合理。” 慕元桢眼神柔和的看着林晚棠,她一直在为自己着想。 可他却不想让林晚棠过得更加艰难,侯府的人更要紧盯着她了。 而且若是带着林晚棠去陈情,陛下责罚,他护不住她。 “无碍,父皇不会重罚我,你安心回去休息,不必为我担忧。” 老顾啧啧了两声,玩味的说道: “你小子,还可以。” 第38章 更安心 慕元桢身边向来不缺恭维的人,但老顾的夸奖,让他嘴角轻微上扬。 林晚棠已经帮竹影和老顾清理好了伤口,见慕元桢没有要走的意思,开口催促。 “你快回去,耽搁久了,陛下会更生气的。” “无碍,我先送你回去。” 慕元桢不放心,只一日没见,就差点跟晚棠生死相隔。 “也好,我们原路返回,还是要从观云舫回府。 老顾和竹影,托陌寒送去云州书院养伤。 明日府上要给我办暖房宴,我必须回去。” 林晚棠自顾自的安排好行程,慕元桢走上前,垂眸看她。 “你自己的伤还没处理,别动。” 慕元桢撕开林晚棠伤口处的衣服,雪白的肌肤被鲜血映得更红了。 “嘶。” 林晚棠现在才感觉到伤口的疼痛,皮肉被掀开,疼得她赶紧吞下止疼的药丸。 慕元桢第一次帮别人处理伤口,感觉心跳都加快了,十分紧张。 “为何要送他们去云州书院?不如去我府里养伤。” “云州书院是我开的,现在还没开学,房间都空着。竹影是跟着我出来的,还是要从观云舫走比较好,去你府里,怕又添麻烦了。” 慕元桢眼中跃动着光芒,云骁没查到的幕后老板,竟然就是林晚棠。 许先生那样难请的人,她只用了这两日的时间,就把人都接到了盛京。 林晚棠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你是怎么请来许先生的?” “说起来,还要谢你。” 林晚棠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上一世,慕元桢用一幅画请许先生出山。 这一世,她直接去买了那幅画,又送去了许先生最爱吃的小酥肉。 “怎么谢我?” 慕元桢好奇,他什么都没做。 林晚棠眼眸转动,笑眯眯的说道: “自然是因为你的茶,嘿嘿,我也给许先生做了茶叶蛋,许先生可喜欢了。” 林晚棠避重就轻,赶紧转移话题,说起了明日的暖房宴。 “三郎,明天我们府上的热闹,你可一定要来。” “你如此求我,我就去看看。” 慕元桢现在喜欢见她,希望日日都能见她。 “那侯府主母,又想找我的麻烦,我已想好了办法对付她,有你在,我更安心。” 更安心吗?慕元桢的眼眸中又生出了许多欣喜。 “好,我一定去。” 云骁看着两人,不住的摇着脑袋,一定去? 主子啊,陛下那里还不知道要怎么责罚,重则杀头,轻则受刑。 主子竟然还有心,去参加侯府嫡女的暖房宴。 “小姐,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守着将军。奔云小姐带走吧,它跟我在这里,受委屈了。” 老顾不肯离开,林晚棠苦劝好久,慕元桢又安排了两个护卫守着,老顾才勉强答应。 几人走到客栈,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咦?掌柜怎么不在?” “杀了。” 慕元桢扶着林晚棠,走进客栈的房间。 “难道,他是探子?” 林晚棠说出自己的疑惑,慕元桢点了点头。 “嗯,是他告知董放。” 看来观云舫内,还全都是董放和慕元弘的势力。 不知,对自己下杀心的,是谁。 “我会把观云舫里的人,慢慢换掉。” “嗯,回去好好养伤,明日我去看你。” “陛下真的不会重罚你吗?” “安心,无碍。” 慕元桢温柔的笑意,终于让林晚棠放下心来。 她走进暗道,回到观云舫。 陌寒一见她的模样,正娇笑的脸立刻发白,受到惊吓的模样。 “怎么又受伤了,快给我看看,伤得重吗?” “没事的,陌寒,这位是老顾,是我娘亲的人。找得力的人,送他和竹影去云州书院养伤。” “好好好,你们随我来,先去密室休息。” 陌寒转动一副画卷的画轴,墙上又打开一间房间。 林晚棠忍不住赞叹,还不知这观云舫竟然这么多门道。 竹影扶着老顾进去,陌寒马上就关上门,拖着林晚棠,查看她的伤口。 陌寒一见她的伤,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才几天,就受了这么多的伤,是谁伤你?” “陌寒,暗道那家客栈掌柜,是董放的暗探。” 陌寒立刻明白过来,手指轻柔的帮林晚棠把伤口绑好。 “看来,要肃清观云舫了。” “慢慢来,现在尽量不要惊扰他们。我羽翼未丰,要韬光养晦,避其锋芒。” “伤口再深点,就砍到骨头了。” 陌寒眼中含泪,心中发狠,必须要收拾董放才能解气。 “明日暖房宴过后,应该能安生一阵。娘亲当年身亡,事有蹊跷,棺木里也似乎是空的。我还要仔细查看,今日也没办法去看欣儿了。” “你啊,就在侯府好好养伤吧,一切有我。我已安排好了明日宴会需要的厨子,蜜饯局,也选好了歌舞妓子……” 陌寒帮林晚棠安排好了一切,又把她的伤全都仔细包裹一遍,坚决跟她一起回府。 “小姐,要回去了?” 茗儿明显意犹未尽,也不知道都学会了什么,满脸兴奋的模样。 “嗯,看了一天,身子乏了。” “咦?竹影呢?” “我让她留下来帮忙。” “她笨手笨脚的,能帮什么忙?小姐还不如让我留下来帮衬呢。” 茗儿一提竹影就生气,平日里不声不响,偏偏林晚棠就喜欢她。 “也是,不然茗儿你留下吧。” 茗儿一听这话,脸上乐开了花,刚要挪动脚步,林晚棠继续说道。 “你身子弱,要洒扫这样的粗活,委屈你了,先做几天,若是觉得累,再让竹影来接替你。” “什么?做洒扫的活?不是看账目么?” “看账目哪里用得上竹影,哎,累了一天,你快去换竹影出来,我要回府了。” 茗儿垂着头,皱着眉,扯了扯林晚棠的袖子。 “小姐,明日府里还有暖房宴,竹影哪里有我勤快,我还是跟您回去吧。” 林晚棠笑了笑,提出了茗儿最在意的事。 “明日来的都是权贵名门,茗儿可要好好打扮一番,才算周全了礼数。这银票你拿着,去采买些衣物首饰,可要撑起我们侯府的颜面。”茗儿顿时笑开了花,接过银票就快步跑了出去,急不可待的模样。 “真好,没有她,你能在马车上歇一歇了。” 陌寒揽着林晚棠的腰,他可没心思在对茗儿演戏。 “嗯,明天还不知道茗儿要给咱们唱什么戏呢。” “哈哈哈,还能唱什么戏,她和华娘子学得可多啦。 特别是这诱惑的伎俩,啧啧啧,你看她猴急的模样,明天可是要热闹死了。” 第39章 滴水之恩 林晚棠刚回到侯府,林玉棠就派人来请陌寒。 陌寒看着林晚棠依依不舍,终究还是叫骂着走了。 林晚棠回到房间,找出了慕元桢送来的那箱武器。 看着都只是花样复杂的首饰,每一个,慕元桢都写了一份详细的使用说明。 她选出来两个发簪,一个是按动宝石,会变成小弯刀,细细的发簪里,有装毒药的暗格。 另外一个金簪是飞鸟的模样,按动飞鸟的眼睛,就能变成一把带血槽的匕首。 她又戴上做成金镯的袖箭,还有做成吊坠样式的飞针,做成耳坠子的药盒。 她第一次穿戴这么多首饰,恨不得把那箱暗器全都戴上,心里才踏实。 林晚棠去小厨房制药,一直忙到晚上,茗儿才欢欢喜喜回来。 “小姐,怎么又熬药了?” 林晚棠抬头看她,欢喜的说道: “茗儿这身好漂亮,是流云锦?” 茗儿喜不自胜,原地转了一圈,得意的展示她的裙子。 “就是金簪都太贵了,我只买了两个小的,和小姐头上的自然没办法比了。” 茗儿看着林晚棠戴着新的首饰钗环,眼中难掩贪婪。 “是我今天给的银子不够吗?我戴的这些,是昨日三殿下送来的,不敢借花献佛。过几日,我带你出去,好好选几样足金的首饰头面,如今我日子过得好些了,绝不能亏待你。” 林晚棠给的那几张银票少说也有几百两,茗儿专挑贵重的流云锦,看花样,还是织造局的手艺,那些银子肯定是不够再买贵重首饰的了。 “多谢小姐,您忙吧,我还有事。” 茗儿蹦跳着跑了,林晚棠摇了摇头,茗儿的心思,从来不在她这里。 林晚棠在院子里摇晃着太子府的令牌,叫来了暗卫。 “劳烦帮我去问问,三皇子是否回来了。” 林晚棠心中难安,一直等到晚上,云骁悄悄翻进院子。 “主子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切都好。” 可林晚棠看云骁面色不好,心中忐忑。 “陛下没有责罚?” “主子说是带府兵去打猎,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不必守着那么多规矩。陛下责罚了,但主子无碍,怕娘子您着急,这才让我过来。” 云骁勉强扯了扯嘴角,陛下盛怒,主子被打到吐血。 可主子不肯让林晚棠知道,特地让他过来,只为了让林晚棠安心。 “那就好,这是我刚做好的药,给三郎带回去。” 云骁接过药瓶,用轻功翻墙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日一清早,陌寒就来看林晚棠,帮她换药,帮她梳洗。 两人刚坐好,还没用膳,林玉棠就已经追着陌寒过来,站在院子里乱叫。 “姐姐,怎么一大早你就把陌寒公子叫来了!说好的,陌寒公子要先教导我,怎么才两日,你就来跟我抢人了?” 林晚棠坐着没动,旁若无人的将筷子递给陌寒。 “妹妹一大早就这么大的火气,难怪陌寒想要来我的院子。” “林晚棠!你少赖着陌寒公子,我还没学完,陌寒公子就该住在我的院子里。” “他又不是没有腿,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陌寒,你尝尝这蘑菇,用肉汤熬过的,又有肉香又不油腻。” 陌寒仿佛没看到林玉棠,笑眯眯的吃起饭来。 “陌寒公子,我要练舞,你随我回去,好不好?” 林玉棠走进房门,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陌寒的袖子。 “走开,不要打扰我用膳。” 陌寒妖魅的眸子瞥了林玉棠一眼,十分嫌弃。 林玉棠却乖巧的像个小娃娃,眼眶都红了,硬是憋着眼泪。 “我回去练功,我等着你,你一定要回来。” 林晚棠举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疑惑的问道: “你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林玉棠何时这么乖了?” 陌寒明晃晃的翻了一个白眼,摇晃了一下。 “我还用给她下药,这丫头跟个苍蝇似的,成日围着我转。要不是为了留在府里陪你,我早把她那猪蹄子砍断了。” 林晚棠笑着摇了摇头,林玉棠若是听了这话,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辰时一过,林晚棠就被叫到大门口,和一大家子人,在门口迎客。 “哟,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七小姐如今可是富贵了,金钗金镯,全部都戴上了。” 李姨娘自恃貌美,深得林顾池喜爱,一向心高气傲,当着林晚棠的面就阴阳怪气的。 “你仔细看看,她丫鬟都穿得流云锦!李姨娘,你总说侯爷宠爱你,怎么没见你穿流云锦啊?” “就是呀,你要是不甘心啊,就去服侍七小姐,说不准啊,早穿上流云锦了。” 其他几个姨娘,总算有机会说几句李姨娘,七嘴八舌的,说话很难听。 茗儿昂着头,得意洋洋的模样,现在她连府里的庶子都看不上,紧盯着大门,等着看今日来的贵客。 “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钱,这样糟践。一个丫鬟,也配穿流云锦!给我拉下去,剥了她的衣服。” 李姨娘说不得别人,只能把满腔的怒火发在茗儿身上。 茗儿立刻躲到林晚棠身后,掐着腰骂李姨娘。 “你不过是个姨娘,和我有什么区别!我们小姐是你的主子,凭你,也敢动我!” “贱蹄子,你敢说和我一样!” 李姨娘气急,提着裙子过来,伸手就要抓茗儿。 “姨娘,茗儿年纪还小,不必和她计较。” 林晚棠挡住李姨娘,替茗儿辩解。 “一个奴婢,我还打不得了?” “姨娘莫怪,我给各位姨娘都准备了一份流云锦,想着忙完这阵子,再亲自送过去。我娘亲走得早,各位姨娘对我的照拂,晚棠都记得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晚棠绝不会忘了,姨娘们往日里,如何对我。” 几位姨娘听林晚棠要送流云锦都喜不自胜,可听到往日的照拂,许多人皱着眉垂下头。 往日里别说照拂,若得了机会,谁不会对这两个主母的遗孤,踩上两脚。 林晚棠现在的话,让他们分不清,是要讨好他们,还是提醒他们。 李姨娘更是怒火攻心,平日里她欺负林晚棠,她儿子欺负林子安。 林晚棠这话夹枪带棒的,打在她的心尖上。 “小贱货,你什么意思!少在这阴阳怪气的!” 李姨娘掐着腰,指着林晚棠的鼻子大叫。 “姨娘慎言,今日有贵客,一言一行都代表我们侯府的颜面。” “放你娘的屁!我是长辈!还用得着你提醒我!” 李姨娘越说越气,抬手就要打林晚棠。 “放肆!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林顾池和楚佩芳来得刚好,正遇上李姨娘抬手要打人。 林顾池脸皱成了麻花模样,看着门口站着的姨娘们庶子女们,竟有几十人。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惹出乱子,我要你们的命!都滚回去!” 第40章 儿女众多 几个姨娘和庶子庶女们,都是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 谁都不肯走,一时间,竟全都围着林顾池七嘴八舌的祈求。 其他几房的叔叔婶婶们,刚巧也到了,看着这一院子的热闹,有人欣喜,有人愁。 二房的婶婶用手帕捂着嘴,却挡不住她笑开花的一张脸。 “哎呦,还得说是大哥身子好,这满院子的儿女,别人可是羡慕不来的。” “老二家的,当着孩子,你说这些作甚!” 叔叔婶婶都带着嫡子女过来的,侯府大门口,站满了人。 林顾池当机立断,绝不能让贵客看他的笑话。 “滚,都给我滚!像什么样子!” 一见林顾池是真的动了怒,姨娘们再不敢造次,只得带着儿女们回去。 茗儿昂着头,恶狠狠的瞪着李姨娘,一副得胜的模样。 李姨娘哪里受过丫鬟的气,眼中凶光闪烁。 “侯爷,别人也就算了,我们的荣哥儿和中书令府上的小公子交好。今日小公子苏凌恩也要来府上,荣哥不作陪,不合适。” 李姨娘语气温和,嗓音完全没有刚才的霸道,尽是如水的柔媚。 “罢了,你们留下,少说话!不要惹事!” 林顾池很吃李姨娘这套,马上答应下来。 林晚棠对林顾池点头行礼,李姨娘见她要说话,生怕是告状。 “七小姐如今可是不同了,刚才全然不顾我是长辈,要治我的罪呢。” 林晚棠撇了她一眼,嘴角上扬。 “姨娘,慎言。” 林晚棠笑得柔和,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李姨娘气得跳脚,扯着林顾池就要撒娇,林顾池狠狠瞪她一眼,这才罢休。 “父亲,怎么没见到子安?” “是呢,子安怎么还没来?” 林顾池完全没注意,林子安不在场。 林晚棠吩咐下人去寻,这才见林子安从门外进来。 “啊姐,你找我?” 林子安雪白的长衫上,沾了许多灰尘,很是狼狈的模样。 林晚棠还没开口,林顾池倒是先开口指责。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滚回去!不要出来丢人!” 林晚棠拉住林子安的手臂,眼神坚定的看着林顾池说道: “我陪子安回去换身衣服,女儿告退。” 林顾池瞪大了眼睛,为林晚棠大办暖房宴,结果她不在这里迎客,要陪林子安。 “放肆!他有手有脚,还用你陪!你要在这里迎客!绝不能怠慢今日的贵客!” “父亲怕不是忘了,子安前日才挨打,命都去了半条。我的暖房宴,没有弟弟在场,这才是真正的怠慢。且子安这衣服是新买的,为何沾了灰尘,总要问上一句吧。” 林顾池气得吹胡子瞪眼,偏偏林晚棠讲得还有道理。 “阿姐,我来得早,母亲让我去帮忙,把那些石凳石墩移开,免得贵人的马车进不来。 “你伤还未愈,就去做这样的苦力?母亲心细,却全然没放在子安身上。” 林晚棠眼神如霜,盯着楚佩芳。 “子安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让你安排下人去做,你怎么还亲自动手了。母亲看看,身上的伤,可别又迸开了。” 楚佩芳又做出十足的慈母模样,林晚棠嗤笑一声。 “子安一向最听母亲的话,望母亲垂怜,我与子安回去换衣服,也好查看一下伤势。” 林晚棠扯着林子安就走,丝毫不顾林顾池满脸的怒气。 “子安,有些事,你该知道了。” 林晚棠一边给林子安上药,一边说起娘亲死亡的种种谜团。 林子安先是震惊,然后脸上惨白如纸,然后落下两滴泪来。 “我总觉得,是我害死了娘亲,我都不敢去想她。也一直避开娘亲的一切,就连你的院子,我也很少去。却没想到,娘亲是被人害死的,不是因为我克死了娘亲。” 林晚棠看着心疼,可又不得不告知他真相。 “子安,娘亲只希望你平安。可你好好看清楚,这侯府的主母,自小到底是对你如何?旁的不说,我就问你,她哪一次哄着你,不都是利用你?哪一次她护着你,不会父亲罚得更重?今天若不是我在场,你就又要被父亲责骂,关在房中了。你是侯府嫡子,本该撑起侯府的门楣。请这些权贵来,又故意让你被责罚,丢进脸面,你还觉得那位母亲对你堪比娘亲?” 林子安从未见过娘亲,只把楚佩芳当做母亲来看。 可楚佩芳的心机,林子安现在完全看不懂,即便林晚棠和他说,楚佩芳要害他,他打心里不想相信。 可昨天的假人参,加上今天特意叫他去移动那些石墩。 再想想过去的种种,林子安终于明白,自己敬爱着的,是怎样的母亲。 “阿姐,娘亲,是不是楚佩芳害的?” 林晚棠握住林子安的手,安抚的拍了拍。 “子安,我还没有查实,很可能就是她做的,你莫要再信她。” 林子安郑重的点头,这次,他下定决心,再也不信楚佩芳了。 两人走到门口时,尚书府的人已经到了。 林晚棠和林子安规矩的对付尚书行礼,付尚书点了点头。 “林兄,这两个孩子,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嫡子女,这位嫡子,很有林兄当年的风范。” 付尚书指着林子安,满脸赞许的模样。 林顾池客套了几句,尚书府的人都进来了,林晚棠却没见到付姐姐。 “大人,付姐姐怎么没来?” “放肆。” 林顾池眉头又皱在一起,觉得林晚棠给他丢人了。 付尚书却不在意,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说道:“身子不适,在府里休息呢。” 林晚棠不信,算了算时间,明年的春天,付姐姐就要嫁给那个败家子无赖了。 她追了上去,对付尚书笑了笑,满脸和煦。 “大人,有个花样,我不会绣,想去府上请教付姐姐,还请您答应。” “闭嘴!” 林顾池恨不得当场甩林晚棠一嘴巴,高门贵女都是随同父母拜访,哪有要求自己登门拜访的。 林晚棠无辜的看着林顾池。 “父亲,那帕子,是要给贵妃娘娘的,我实在是担心绣不好,惹出事端来。付姐姐女红极好,若是得了娘娘的青眼,我一定帮付姐姐跟娘娘讨个赏。”这话说得,让林顾池还以为是盛贵妃要求林晚棠绣花,要看看她的绣工。付尚书更得意,自己的女儿,若是得贵妃青眼,或许能找到更有钱的人家。 “林兄,以咱们两家的交情,儿女们互相走动也是正常。更何况是要帮侯府争光的事,小女能帮上忙才好。” 林晚棠终于安心,付姐姐没来,绝对是有事!她必须去看她。 第41章 鲜如血红 “侯爷,六皇子到了。” 门房小厮急匆匆的跑过来,付尚书和林顾池掉转了方向,往门口迎去。 林晚棠不紧不慢的转身,还在想付姐姐的事。 林玉棠狠狠撞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提醒。 “贱人,甭想着攀高枝,你根本不配!” 林玉棠说完,就快步走到前排,她要让慕元弘第一眼就看到她。 林晚棠不疾不徐,既然是为她办的暖房宴,她自然是主角,何须去抢。 “晚棠妹妹,今日与平时不同。” 慕元弘打量着,林晚棠难得的穿了红色嵌金银丝的织锦,与头上复杂的首饰搭在一起,显得十分华贵。 林晚棠的气质,也不像以前稚嫩,如今林晚棠有着不可忽视高贵且威严的气质。 “许是穿了红色吧。” 林晚棠想从慕元桢的眼神里分辨,昨天要杀自己的是不是他。 慕元桢神色如常,淡淡的笑着。 “我记得,晚棠妹妹很讨厌红色。” 林晚棠笑得勉强,因为她娘亲经常穿红色的衣裙,而她娘亲,是侯府里不能提及的存在。 所以,这红色,就变成了侯府被默许禁止的颜色。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她娘亲并不喜欢红色。 是因为常年在战场,经常受伤,为了不让别人担心,才穿最接近鲜血的颜色。 而林晚棠如今穿红色,是为了让自己时刻想起,上一世血染的裙衫,就是这样鲜红,娘亲和将军府的仇,必须要报。 “弘哥哥,你可不知道,现在姐姐被你们都捧上了天,自然是怎么颜色艳丽就穿什么。你看看,连她的丫鬟都穿着流云锦呢。” 林玉棠挽着慕元弘的胳膊撒娇,撇到茗儿穿的是流云锦十分气恼。 因为她穿的就是流云锦,却还没茗儿穿的那件绣工好。 “六殿下安,茗儿这身衣裳是小姐赏的。” 茗儿羞羞答答的给慕元弘请安,特意站得近些,身上花香扑鼻。 “咳咳。” 慕元弘咳嗽了两声,林玉棠一边抚着他的胸口,一边叫骂。 “退下!也不知涂了多少香膏,看把弘哥哥熏的。” 茗儿顿时气红了脸,退了几步,心中恨透了林玉棠。 “六殿下里面请,喝口茶压一压。” 林晚棠抬起手,做出了恭请的模样。 慕元弘从她身边走过时,悄悄说了声: “一会儿,私下找你。” 林玉棠没听见,但见到慕元弘和林晚棠靠得很近,马上把慕元弘拉到自己这边。 “弘哥哥可好些了?玉棠担心你。” 付尚书和林顾池跟在慕元弘身后,几人进到了正厅。 林晚棠在门口迎客,御史大夫进门后,董放和苏凌恩同时到了。 两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董放皱着眉,眼神里满是烦躁,抢先走进大门。 “丞相大人,我们侯爷在厅里等您呢。” 楚佩芳十分热络,林晚棠没有上前,仔细看着两人。 董放见到林晚棠,神色如常,一点都看不出昨天还派人杀她。 “六殿下,来了吗?” 董放径直往院子里走,随口问楚佩芳,仿佛没看见林晚棠对他行礼。 “凌恩!你可算来了,怎么?你父亲没来?” 李姨娘的儿子林奉荣,见苏凌恩来了,快步上前,十分谄媚的拱手行礼。 苏凌恩看都没看他,直接越过他,对林晚棠和林子安招手。 “林姐姐,子安兄弟,我来啦!可想死我啦!” 林晚棠对他点了点头,林子安别过脸,根本不想看见他。 “我说子安兄弟,咱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以后可要常来常往的。” 苏凌恩亲昵的揽着林子安的脖子,林子安用力撇开他的手臂。 但是,林子安撇开一次,他就又把手搭上来,非要揽在林子安的肩膀。 “你别碰我!” “子安兄弟,我刚才可为了你又得罪了丞相呢。咱们俩可堪比亲生兄弟一般,那叫什么来着?同生死共患难难,眼下就等着共富贵了。” “你能不能不要揽着我!” “行啊,那子安兄弟你揽着我肩膀,咱得做出个样子给别人看。咱们俩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丞相刚才应下了,过几日咱们两个就能走马上任了。” 林晚棠没想到,董放这么快就动作了。 “怎么?丞相有没有说,要你们做什么官?” 苏凌恩见林晚棠感兴趣,马上贴近过来。 “还没说,但是答应我了,怎么也要五品的官。” 林晚棠暗道不妙,若说是七八品的小官也就罢了。 任苏凌恩怎么闹,也不会惹出大事。 可若是五品左右的官员,没有真才实干,是很可能惹祸的。 “苏公子要谨慎……” 林晚棠出言提醒,话还没说完,李姨娘就走过来大声叫嚷。 “呵,七小姐厉害呀,这才出门几日,就左右逢源。只是,你这样勾三搭四,让三皇子看到,可不会轻饶了你。” 林晚棠嗤笑一声,在苏凌恩面前搞事,李姨娘是要遭罪了。 果然,苏凌恩立刻原地大跳,叫嚷得更大声了些。 “哪里来的老女人?大早上的吃了什么,在这里满嘴喷粪!娘了个姥姥!这侯府的地板都让你熏臭了!” 苏凌恩的声音,让里里外外的人听了个分明。 李姨娘满脸涨红,一时气结,指着苏凌恩你你你的,说不出别的话来。 林奉荣见娘亲受了气,上来就推了一把苏凌恩。 “姓苏的,这是我娘亲!这里是侯府!可不是你们家!” 苏凌恩哪里肯吃亏,抓着林奉荣就撕扯了起来。 “你娘亲先骂我的!凭什么让我受气!” 侯府毕竟是武将出身,林奉荣用了两招就占了上风,把苏凌恩手臂死死按住。 苏凌恩疼得嗷嗷大叫,林子安知道他是为了护着姐姐,便上手去救。 林子安只在林奉荣身上点了两个穴位,林奉荣就全身酸麻,使不出力气。 “哎呦,我的好兄弟,多亏了你!你这是哪里学的招数,也教教我。” “林子安!我是你哥哥,你帮着外人打我?” 林奉荣气得双眼通红,被李姨娘扶着还在嗷嗷叫骂。 苏凌恩抬手就打在林奉荣头上,像极了教训小孩的长辈。 “嘿!就你,还好意思做人家哥哥!欠揍。” “苏凌恩,平日里我儿子对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 李姨娘继续叫嚣,她看见林顾池走出来,这个时候,就更不能落了下风。 “啥?朋友?他跟在我屁股后面,等着我丢三瓜俩枣的给他捡便宜。我不过是不计较,不缺银钱,什么时候他成我朋友了!若这样就算朋友,呵呵,那整个盛京,你随便抓个人都是我朋友了。” 苏凌恩使劲挖苦,林顾池脸上已经铁青。 几人的话,房间里面一字不落的,听得清清楚楚。 “给我滚!” 第42章 谁的女儿 “父亲,他如此欺辱我娘亲,要重重的责罚他,不能轻易放过!” 林奉荣平日里,因为李姨娘得宠,也是被林顾池另眼相待的。 他以为,以父亲对他和娘亲的宠爱,苏凌恩是要被杖责的。 没想到,林顾池抬手就是一巴掌,丝毫不顾及还有许多仆人在场。 “惊扰了贵客,还不自知,滚回去自省,一个月不准出门!” 林顾池脸上已经是猪肝色,苏凌恩纨绔嚣张的名号盛京皆知。 偏偏林奉荣要招惹他,让侯府颜面尽失。 “哈哈,侯爷好家教,难怪能教出林姐姐和子安兄弟,这样礼数周全的。啧啧啧,就是这庶子嘛……也忒不济,幸好我爹今天没来,不然,他要是知道有人这样骂我,可不会就这么放过了。要说还是我们家,就我母亲一人,院子里,可没有这么热闹的笑话可以看。” 苏凌恩奸笑出声,让林顾池的气愤达到了顶点。 “苏凌恩!” 林顾池咬牙切齿,这小崽子被中书令当成个金疙瘩,任谁也不愿得罪他。 “父亲,李姨娘是个急性子,说话没了规矩,惹恼了苏公子。父亲已经责罚李姨娘了,苏公子消消气,莫要再生事端,面子上都不好看。” 林晚棠柔声的劝导,苏凌恩却是眼睛滴流乱转,满心的奸诈都写在脸上了。 “呵,我昨日才听闻,子安因为跟我去画舫,被侯爷责罚了呢。这侯爷对嫡子和庶子差距也忒大了,嫡子去画舫品茗对诗,就要重则。这庶子都踩在我头上拉屎,就只是关禁闭。啧啧啧,难怪庶子被养成这样,哎。” 品茗作诗,这四个字,林顾池都不知道苏凌恩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就他这样的,着名纨绔子弟,竟好意思说作诗,字都不一定能认全。 林子安一向对诗书不用心,这个苏凌恩更不用说,满口的污言秽语,他能作诗?若是要问全盛京哪家的秦楼楚馆好,他倒可以说的头头是道。 林顾池瞪着眼睛,一副要把苏凌恩生吞活剥的模样,林晚棠开口劝道: “我们侯府,一向最讲规矩,是武官中的清流。父亲一向赏罚分明,只是当着贵客,不愿多说罢了。苏公子请进,先喝杯茶润喉。” 林晚棠做出了邀请的手势,苏凌恩欢欢喜喜的拽着林子安进去。 “准备开宴,请贵客们去你的院子。” 林顾池脸上已经十分难看,气呼呼的对林晚棠下命令。 “三皇子还没来。” 林晚棠执意要等,刚抬步,就被林顾池拽住。 “三皇子不会来了。” “父亲这是何意?” 林晚棠不明所以,慕元桢说会来,就是一定会来的。 董放听到这句,开口大笑,向着林晚棠走来。 “哈哈哈哈,三皇子昨日带兵出城,惹恼了陛下。当今圣上心善,这样僭越造反的大罪,只是打了几十杖。” 慕元弘也跟着出来,喜不自胜的模样。 “晚棠妹妹,昨天皇兄被打得吐了血。母妃担忧了一夜,下令太医院,全都去皇兄府上,若是保不住皇兄的性命,就让太医院所有御医陪葬。哎,谁知皇后和几个嫔妃凑巧也病了,整个皇宫都没有御医。父皇不得不罚,母妃都禁足宫中了。” 林晚棠的心,一寸寸的凉了。 董放派几十个护卫追杀她,什么事都没有。 慕元桢带兵援救,就要被硬扯上,造反的罪名。 慕元桢原本就虚弱,还要受这样重的责罚。 又偏偏,皇后妃嫔一起病着。 可不就是,怕皇帝不肯加重责罚吗! 皇宫内院,可是比侯府魔窟还要残忍的地方。 “不知三殿下病情如何,父亲,咱们府上,是否有安排人,过去探望?” 林晚棠想亲自去看,但想着父亲绝不会同意,只能另想办法。 “胡闹,陛下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去招惹事端。” 林顾池绝不愿此时和废太子攀扯关系,只后悔当时听了林晚棠的话,没有拒婚。 “父亲,弘哥哥,陛下现在是生气,但是咱们亲自去探望,或者派人去探望,都可以显得咱们为人亲厚。特别是弘哥哥,更要表现出关爱兄弟的样子才好。” 林顾池还没弄懂,慕元弘马上明白了林晚棠的意思。 太子空悬,父皇多疑,越是对兄弟亲善,越容易被重视。 “晚棠妹妹,真是我的福星。我这就亲自去探望皇兄,稍后再过来赴宴。” 林晚棠对慕元弘点了点头,装出害羞的模样。 “弘哥哥快去吧,我这里有些现成的药,弘哥哥带着,定能显出弘哥哥待皇兄的体贴入微来。” 慕元弘连声叫好,董放紧盯着林晚棠一身怒气。 林晚棠刚同慕元弘转身,就见门房的小厮,慌乱的跑了进来。 “主,主子!三皇子来了!” 几人没想到,慕元桢竟然还撑着过来。 林顾池拿出侯爷的做派,怒斥那小厮。 “慌什么!” “主子,三皇子带了两车的礼物,说是要纳吉。” 这一句,让在场几人异口同声。 “什么?” 林顾池脸皱成一团,盯着林晚棠说道: “这只接了纳采的礼,又没问过名,还没批八字,怎么就送来纳吉的礼?更何况,眼下这光景,可还要和三皇子结亲?” 林晚棠稳了稳心神,脸上是淡然的浅笑。 “父亲,眼下,为了侯府武官清流的名声,必须与三皇子亲近。就算要退婚,也要过些日子,找个由头才好。” 林晚棠的话,林顾池十分满意。 他最担心的,就是林晚棠借机攀附,但他并不看好一个废太子。 侯府就只有两个嫡女,必须找最能让侯府沾光的人家。 “嗯,所言极是,咱们去迎三殿下吧。” 慕元弘眼看着林晚棠和林顾池走向大门口,眼中闪烁着欣赏。 董放上前一步,小声说道: “殿下,三皇子杀了咱们那么多人,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不急,他现在就如同蝼蚁,随时可取他性命。只是,现在下手,若是被父皇察觉,会对我有所忌惮。一个废太子,任他再怎么闹,也不过是硬撑罢了。倒是你,怎么可以对晚棠下手!她是我未来的太子妃,以后,她的一切事,都先与我禀报。” 董放震惊,他还以为慕元弘是认定了林玉棠的。 没想到,慕元弘是看重林晚棠的。 这绝对不行!绝对不可以让林晚棠,抢了他女儿的太子妃之位! 第43章 只要晚棠 慕元桢脸上,白里透着青,被云骁扶着,走得极慢。 林晚棠快步走过去,扶着慕元桢。 林顾池熟练的挂起假笑的脸,对慕元桢拱手。 “听闻三殿下受伤,正要去探望,没想到殿下竟然来了。” 慕元桢只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下。 仆人们一箱又一箱的,抬着纳吉礼进来,却全都抬进了林晚棠的院子。 林顾池心中不悦,这纳采礼哪有不给父母,让女儿收着的。 可林顾池没吭声。 一来,不愿招惹这位性子冷峻的三皇子。 二来,早晚要退婚,不论收了什么礼都是走个过场,以后都要还回去的。 “皇兄,怎么伤成这样,还勉强过来?” 慕元弘脸上笑得更假,手里摇晃着折扇,一副自在随意的模样。 “呵,勉强?何意?” 慕元桢血亏气虚,声音不大,但语气依旧寒凉刺骨。 慕元弘看他这孤傲的模样心里就不痛快,十几年的太子,给了慕元桢高高在上的底气。 可现在,他已经被废,而且刚被父皇重罚,凭什么还敢拿出这样的做派。 “我也是为皇兄好,应该在府里好生养伤,少出门,免得再惹出什么事端,惹父王不悦。” 慕元桢嗤笑一声,眼神冷冽。 “呵,我就是要住过来养伤的,顺便送纳吉礼。” 林玉棠出门迎客,正好听到这句,声音像是划破的瓷碗,尖利刺骨的喊了出来: “什么?住过来?怎么可以住到侯府!” 慕元桢神色不悦的盯着林玉棠,云骁立即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怎么你还不懂拜见殿下的规矩,是非要主子剜了你的膝盖骨,才能记住吗?” 林玉棠深吸一口气,一个刚被责罚的废太子,她就不信,慕元桢敢在侯府闹起来。 她马上摆出了主人的架势,仰着脖子下令。 “这是侯府,哪有你这奴才说话的道理!来人,拖下去杖责!” 慕元桢皱起了眉,靠在林晚棠身上,一声令下。 “拖下去。” 还没等林玉棠反应过来,已经有两个护卫把她架起来,往后院拖去。 “父亲,救我。” 林玉棠吓得大叫出声,林顾池和董放异口同声。 “殿下。” 董放抿紧唇,林顾池看了眼董放,继续说道: “殿下,玉棠是侯府嫡女,怎可随意处罚。” 林顾池扫了眼云骁,一个侍卫,就算玉棠杖毙了他,又能如何。 林晚棠握着慕元桢的手臂,稍稍用力,示意她来处理。 “父亲说的是,妹妹礼数不够周全,惹殿下动怒,还请母亲好好管教责罚。今日贵客临门,改日再罚可好?” 林晚棠看着慕元桢,明显是询问他的意见。 “嗯,就依晚棠说的。” 慕元弘和林顾池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慕元桢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苏凌恩和各位大人都过来见礼,缓解了尴尬。 众人一走进芳思斋,就被满园的花卉惊艳。 院子最外面是高大的桃树,盛开的桃花像是一团团粉红的云雾,深深浅浅,映在碧蓝的天空下。 一阵风吹来,枝叶随风摇曳,大片的桃花飞落,犹如漫天飞舞着的粉红蝴蝶,如梦似幻。 桃树周围种的是各色的花朵,高低错落,姹紫嫣红,争相开放,散发馥郁芬芳。 苏凌恩眼睛都看直了,大声赞叹。 “这,简直就是仙境!我要是有这样的院子,可就不愿意出门了。姐姐哪里请的神人,我也要把我们家院子照这样改。” 林晚棠温婉展颜,笑容和煦,如三月春风。 “这都是我们府上郑姨娘的手笔,她的园艺和诗情,都令人赞叹。” 林顾池笑容晏晏,想起了郑姨娘的惊艳。 董放瞄了一眼楚佩芳,连声赞叹。 “侯爷好福气,有这样风华绝代的夫人,又有诗情画意为伴的佳人,真是让人羡慕啊。” 慕元桢不说话,盯着满园的桃花。 他记得,林晚棠说过,陌寒最喜欢桃花。 慕元弘欣赏满园春色,看着林晚棠的眸子里,写满了欣喜。 林玉棠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院子里的花都拔了。 楚佩芳倒是落落大方,揽着林顾池的手臂说道: “美则美矣,似乎,少了些风骨,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林顾池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这院子过于繁花似锦了些。 董放立即开口赞同。 “是呢,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样的院子,大片的红粉,看着忒俗气。” 林晚棠早就猜到,楚佩芳会找这样的借口,拉低她和郑姨娘。 “诸位贵客,请移步后院。” 众人行至后院,又是另一番景色。 围着白色院墙的一圈,都种满了竹子,宽叶细叶,按不同品种分区,错落有致。 院子中心,是一汪碧水池塘,红色金色的鲤鱼,在各色的荷花中穿梭而过。 九曲桥是汉白玉打造,将碧绿色的池塘分成大小不一的两块。 后院的景色,是山水画一般的雅致。 “晚棠,你真让我惊讶,惊喜,惊叹。” 慕元弘忍不住夸赞,他本想着是来凑个热闹。 没想到,短短几日,就能把院子打理成这样极致的华美。 林晚棠对着慕元弘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多谢殿下夸赞,这都是郑姨娘的功劳,晚棠不敢居功。” “晚棠,何须如此谦虚,以后,你要活得肆意些。” 慕元弘想拉起林晚棠的手,可才抬起手臂,就被慕元桢用扇子,重重的打落。 “皇兄,你这是作甚?” 慕元弘第一次怒视慕元桢,眼眸里已经有了杀意。 “对你皇嫂,要守礼。” 这一句让在场众人又是一惊,这岂不是就摆明了要娶的是林晚棠。 “父皇给皇兄和我的婚约,都是侯府嫡女。” 慕元弘也摆明了,要抢林晚棠。 这让林玉棠又气又急,想要出言制止,又怕再惹事端。 楚佩芳暗中用力,扯了扯林顾池,想让他化解。 可林顾池想的是,左右要悔婚的,现在无需争辩。 更何况,六皇子不论娶哪个,都是侯府的女儿。 他不理楚佩芳,只淡然的看着两位皇子。 董放气急败坏,六皇子即将登上太子之位,怎么可以娶别人。 “就是了,都是侯府嫡女,我看两位殿下,现在不必争执。 眼下都未成婚,还有变数也未可知。” 林玉棠拦住慕元弘的手,小猫儿似的,靠着慕元弘。 慕元弘不说话,只盯着林晚棠看。 慕元桢打开折扇,挡住了慕元弘的视线。 “我,只要晚棠。” 第44章 都依母亲 慕元弘沉着脸,又不愿说出的话伤到林玉棠,只能选择性的说了一句: “明儿我也送纳吉的礼来,等纳征礼时,再请奏父皇。” 慕元桢冷笑一声,侧脸看着林晚棠,淡然的说道: “我昨日,已经和父皇说了,我只娶林晚棠。” 慕元弘顿时血气翻涌,慕元桢是真不怕死,犯下带兵出城这样的罪过,竟然还敢当日请奏求婚。 慕元弘都不敢想,父皇气成什么样。 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父皇绝对会断了扶持慕元桢的心思。 这太子之位,任谁都能坐,只有慕元桢,绝无机会。 慕元弘笑了一声,看着林晚棠问道: “呵呵,是不是该开宴了?” 林晚棠请诸位落座,自己坐到了慕元桢的身边。 “脉象虚弱至极,而且毒也加重了,像是,又被下了毒。你住过来也好,在你府里,查不出如何下毒,在侯府,应该就没有下毒的机会了,总能调理得更快些。只是,现在就定下我,这会让慕元弘更针对你。” 林晚棠为慕元桢忧心,眉头挤在一起。 慕元桢伸手,食指按在她的眉心。 “是谁同我说的,不要皱眉?” 林晚棠叹了口气,性命攸关,岂止是皱眉,她都想跳脚了。 林顾池举起酒杯,朗声发言。 “感谢诸位莅临,林某感怀涕零。” 众人举杯饮酒,慕元桢不动如钟,眼皮都没抬一下。 “三殿下,这是何意?” 林顾池觉得,慕元桢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慕元桢转眸看向他,依旧语气寒凉。 “病重,不宜饮酒。” 林顾池本还想揶揄几句,现在只能勉强扯动嘴角,人家皇子病重,天下皆知。 他若是强求,倒要落个坏名声。 林顾池下定决心,不再与慕元桢说话。 热菜冷碟陆续摆了上来,歌姬也幽幽的唱着婉转的曲调。 陌寒姗姗来迟,看见林晚棠坐在慕元桢身边,一双眸子盯着林晚棠,写满了委屈。 林晚棠对他笑笑,林玉棠直接走上前,请陌寒去她身边落座。 陌寒不肯,摇曳着柔软的腰肢,转头走到对面。 苏凌恩兴奋的摇动双臂,毫不顾忌。 “陌寒公子,来坐我这。” 陌寒白了他一眼,淡然浅笑。 “怎么,苏公子喜好男风了?” 苏凌恩顿时尴尬的举着双臂,定住了。 陌寒娇笑起来,仿若一个淡紫色的蝴蝶,飘飞到御史大夫旁边的桌案落座。 御史大夫喜上眉梢,举起酒杯看着陌寒。 “不知侯府怎么能请动你来,却不肯去我府上。” 陌寒也举起酒杯,浅尝一口,笑得嫣然。 “自然是侯爷豪气,给的银钱足够多了。” 御史大夫摇头笑着,不置可否,陌寒若是用大笔银钱就能请到,他早就跟着自己回府了。 慕元弘第一次仔细看陌寒,他从未见过如此妖魅的男人。 难怪观云舫,靠着陌寒一人,就能客似云来。 楚佩芳站起身,看着御史大夫,郑重的开口说道: “今日设宴,一来是为小女暖房,二来,也是请诸位鉴赏,我们侯府嫡女的琴艺。” 林晚棠嘴角上扬,难怪楚佩芳请来御史大夫和付尚书。 这两位,一个,常年混迹秦楼楚馆,只要他看上的妓子,定能被他捧成花魁。 一个,是与她父亲一样,家里姬妾成群,不论出身,早就上演过几次,宠妾灭妻的戏码。 楚佩芳哪里是要她献艺,恐怕和上一世一样,要把她推出去,做礼物送人。 林晚棠也站起身,对楚佩芳半屈膝行礼,十分郑重的模样。 “晚棠惶恐,难怪母亲请陌寒教导妹妹,竟是为我献艺,玉棠妹妹绝是众望所归,诸位贵客有福了。” 楚佩芳的脸顿时铁青,她才不会让林玉棠像个姬子一般献艺。 “玉棠学的是舞蹈,且才练了两日,待学有所成,才好献丑。我早听闻,晚棠琴艺一绝,在观云舫都能震慑众人,弹的一曲《流光》甚是惊艳。” 御史大夫顿时眸光闪烁,兴奋异常。 “我早就听说侯府嫡女的一曲《流光》,让观云舫众人拜服。没想到,今日就要圆梦了。” 林晚棠装作惊讶的模样,看了看楚佩芳又看了看林顾池。 “呃,前几日被父亲责罚,伤了筋骨,近几日,都不能弹琴了。” 御史大夫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撇了撇嘴。 心里琢磨着,林晚棠不敢弹琴,或许是因为根本不会,传言是假的,只是让观云舫留住客人的噱头。 林晚棠侧过身,对御史大夫说道: “大人,过些日子,是母亲的生辰。晚棠本就想,那天献艺,为母亲弹奏一曲《飞红》。大人若是不嫌弃,请那日前来欣赏。” 《流光》与《飞红》都失传曲目,却是完全不同的意境。 一首是大气雄浑,气吞山海的辽阔。 一首是缠绵悱恻,魂断红尘的绝望。 两首都是最顶级琴师,都不敢弹奏的,一个要用气魄弹奏,一个要用精魂弹奏。 “好啊,太好了。我一定来!” 御史大夫激动的点头,仿佛是得了天大的赏赐。 林玉棠气得七窍生烟,凭什么风头都让林晚棠占了去。 她想站起身,也弹奏一曲,或是跳舞,也要显出她的好来。 可她刚一动,就被楚佩芳狠狠的瞪了一眼。 “是我忘了跟你说,让你也没个准备。那今日,就请各位欣赏歌姬舞姬的献艺了。” 楚佩芳落落大方的,走到林晚棠身边,脸上是温婉的笑容,她继续说道: “晚棠,我觉得身子不适,怕是胎像不稳,还请你,同我去房内诊治一番,才能放心。” 慕元桢和陌寒都盯着林晚棠,很是紧张。 楚佩芳偏偏当众要求她去诊治,这绝对有问题。 林晚棠若是拒绝,就是罪过。 若不拒绝,就会中了楚佩芳的奸计。 两人满眼满脸,都写着不要去。 林晚棠微笑着,点了点头。 “母亲怀的是咱们侯府嫡子,兹事体大,不如请郎中与我同去诊治,这样父亲才能安心。” 林顾池觉得林晚棠说得对,林玉棠更是觉得,绝不能让林晚棠和母亲单独在一起,立即站起身。 “对,请郎中来。母亲,我也同去。” 楚佩芳勉强的扯动嘴角,眼神灼灼的瞪了一眼林玉棠,又转过头,对林晚棠说道: “不必了,之前是怕耽误晚棠的事,这才让郎中诊治。晚棠的医术,我是完全信任的,只要晚棠随我去就好。” 林顾池没觉出有什么不妥,林玉棠不敢说话。 慕元桢和陌寒,又冲着林晚棠摇了摇头。 林晚棠眼神清澈,又半屈膝行礼。 “母亲现在是我们侯府最重要的,都依母亲。” 第45章 堕胎保胎 楚佩芳欢喜的拜别客人,拉着林晚棠走进房间。 楚佩芳有些紧张,身上的肌肉都紧绷着。 林晚棠握住她的手臂,不给她摔倒堕胎的机会。 “您这胎来之不易,我一定想办法保全您的孩儿。” 林晚棠看着楚佩芳,想知道她会不会怜悯肚子里的孩子,放弃堕胎的想法。 楚佩芳不肯落座,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 “好孩子,我知道你医术了得,母亲就指望你了。” 嘴上说的好听,却斜着身子往桌角撞去。 林晚棠立刻按住她的身子,强行按在椅子上。 “您坐好,我来帮您把脉。” 楚佩芳用力挣脱,不让林晚棠诊脉。 侯府的郎中已经看过了,胎儿非常虚弱,活不过五个月。 她不敢让林顾池知道,想要赖在林晚棠身上,说她推了自己或者撞了。 “不是说胎像不稳?您不让我把脉,我也没办法帮忙啊。” 楚佩芳表情尴尬,缩着手。 “我,我还没准备好,你等等。” 林晚棠早就猜到,楚佩芳不怀好意,镇定自若。 “我娘亲的医术是医仙亲传,别说您这胎像一向稳固,就算是那种虚弱至极的胎儿,也有机会能保住的。” 楚佩芳迟疑了一刻,拿不准主意。 她不敢信林晚棠,可有机会保住孩子,她又很想放手一搏。 虽说肚子里的孩子,依旧是左丞相董放的,可若能降生。 不论是侯爷,还是董放,都会将这个孩子视若珍宝。 “怎么?您叫我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帮您保胎的吗?” 林晚棠脸上的笑容十分真诚,可心里却是满满的恨意。 楚佩芳一向以慈母自居,可做的事,又狠又绝。 “我只是没准备好,现在好了,晚棠,你帮我看看吧。” 楚佩芳下定决心,如果林晚棠保不住她的孩子。 她当场摔倒,就说是林晚棠推的,那时就算林晚棠说她腹中胎儿原本就保不住,也没人信。 “天啊!” 林晚棠搭脉后,就满脸凝重。 楚佩芳看了她的脸色,心生绝望,看来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怎么了?” 楚佩芳还装作茫然的样子,想着何时要站起身,如何摔倒,怎样跟林顾池哭诉。 “您这胎像不是不稳,是孩子已经快要死了,虚弱至极。这郎中该死,这样的大事,居然都没有禀告父亲。” 楚佩芳彻底绝望了,闭上眼,心中和孩子告别,缓缓站起身,想要去撞桌角。 “这孩子,要三日换一次药方,而且绝不能再劳心费神,应该能平安降生。” 楚佩芳顿时瞪大了双眼,用力抓住林晚棠的胳膊,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当真?这孩子能保住?” “当真,只是您要仔细些,千万不能多思多劳,这几个月都要卧床了。” “你愿意,为我保住这个孩子?” “自然啊,我为何不帮您保住孩子呢?只是那郎中该死,您怀的是侯府嫡子,胎儿虚弱至此,他都没有全力保胎。” 楚佩芳兴奋至极,眼中含着泪花。 林晚棠在心里嗤笑一声,这样狠毒的人,也有落泪的时刻。 林晚棠为她保胎,为的是,让她不再生事,自己才能安心发展自己的势力。 而且,宠妾灭妻的滋味,楚佩芳也该尝尝了。 “太好了,我就说这几日身子不适,原来是胎儿虚弱的缘故。只要孩子能平安降生,晚棠你是首功,我一定让侯爷重赏。” 楚佩芳欣喜若狂,站起身就拉着林晚棠走去宴会。 林晚棠看着她的背,心里寒气四溢。 楚佩芳杀了自己三个孩子,她也有一刻,想要报复楚佩芳,让她也尝尝胎死腹中的滋味。 可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终归是下不去手,稚子无辜。 她有别的法子,让楚佩芳死无葬身之地。 “侯爷,太好了,我们侯府的嫡子,能平安出生。” 楚佩芳喜不自胜,脸上挂着泪花,笑着告知林顾池,也让董放听到。 林顾池满脸疑惑,孩子一向很好,怎么楚佩芳要这么高兴的,当着众人再说一遍。 楚佩芳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的笑了笑。 林晚棠走上前,屈膝行礼。 “父亲,胎儿极度虚弱,若不是今天诊脉发觉,这胎儿可活不过五个月。前些天子安受伤,咱们府上的郎中就没有为他好好诊治,险些落下残疾。两位侯府嫡子,都差点被这郎中所害,如此行径,其心可诛。” 那郎中是楚佩芳的心腹,不知害了多少人命。 林晚棠利用今日,权贵登门,这样的事情,林顾池和楚佩芳就算不想重则,都不行了。 “竟敢罔顾人命!林兄,这郎中必须杖毙。” 董放比林顾池还生气,楚佩芳怀的是他的儿子,前些天还跟他说,这孩子保不住了。 原来是这郎中不中用,幸好慕元桢保下了林晚棠,要不,自己的儿子也要送命了。 “来人,把郎中送去官府!必须给我们侯府一个公道。” 林顾池理智尚存,郎中不是贱籍,随意斩杀,是要惹官司的。 楚佩芳哪里敢让郎中去官府,这要是受不住刑,绝对会把她做的那些脏事都吐出来。 “侯爷,不如交给左丞相,送去官府,审理得慢些。” 董放马上应下,直说自己看不得他的好兄弟林顾池受这样的委屈。 林晚棠功成身退,坐到慕元桢身边。 “怎么?有我一个病人还不够?” 慕元桢一边喝茶,一边揶揄。 “我是个记仇的,没那个气量,也不会学别人大度。她欠我的,必须还,只是我不会像她那样,对孩子下手。我虽然恨她,但绝不会成为她。” 林晚棠招了招手,茗儿乖巧的递给她一瓶酒。 “茗儿,给六殿下送去一壶,记得告诉他,是我亲自酿的。” 茗儿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了,欢喜的应下,转身就去拿酒了。 慕元桢面色不悦,冷哼一声,“你倒时刻记得他。” 林晚棠往自己杯子里倒酒,笑得惬意。 “我不说,她也会去,不如卖她个人情。只可惜,我要少喝一瓶梅子酒咯。” 林晚棠一小口一小口的抿酒,那梅子酒酸酸甜甜,特别好喝。 茗儿为慕元弘送酒,贴着慕元桢的身子,为他斟满酒杯。 “三郎猜猜,茗儿会不会说,那酒是我酿的。只可惜,妹妹不在,看不到这样的好戏。” 慕元桢随她的目光看去,眸色阴森。 “她在找死。” 第46章 绝佳技艺 林晚棠举着酒杯,眼中含着笑意,“三郎之砒霜,狂徒之蜜糖。” 慕元桢冷着脸扫她一眼,眸中却有笑意。 “哼,也不知道这酒多金贵,都不肯给我喝一口。” “你身子还虚着,只能抿一小口。” 慕元桢听到这个‘虚’字,就心中不悦。 “是啊,我虚弱得,都拿不起酒杯,你喂我。” 林晚棠眨了眨眼睛,刚才慕元桢还能喝茶呢,这会儿就不能举起杯了? 明显是在作弄,林晚棠撇了撇嘴。 “这样喂吗?”她饮下梅子酒,抬起下巴,眼神挑衅。 这么多人在场,她不信,慕元桢敢让她唇对唇的喂酒。 可她猜错了,慕元桢抬手就将她揽在怀里,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慕元桢的唇,此刻冰凉刺骨,如同他寒凉的体温。 林晚棠呆住,瞪大着眼睛,险些呛到。 慕元桢用唇舌撬开她的唇,只沾到一点酸甜的梅子酒。 “咳咳咳。” 林晚棠忍不住咳嗽,慕元桢满眼笑意。 林晚棠瞪着他,小声提醒,“这么多人看着,这可坏了规矩!” 慕元桢神态自若,环顾四周。 “你我已经过礼,谁敢胡说。这酒,勉强能喝,你酿酒的技术,还需历练。” 林晚棠也环顾四周,慕元弘被茗儿缠着,没空看她,其他人就算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 林晚棠吐出一口气,果然还是要有权势,就算犯错,别人也只能装瞎。 她气呼呼的挣脱,故意坐得远些。“我又不会酿酒。” “你刚才还说,是你亲手酿制的。” “随意说给茗儿听的罢了,梅子酒是陌寒为我酿的。” 林晚棠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若不是陌寒酿制的,她也不会这样心疼。 慕元桢眸色暗淡,阴沉着脸不说话。 林玉棠回来,看见茗儿坐在慕元弘怀里,当场跳脚。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缠着弘哥哥!林晚棠这丫鬟,你从我这里抢了去,就是这样管教的吗?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林玉棠掐着腰,大声斥责,生怕别人听得不清楚。 慕元弘皱眉,茗儿是有些姿色的,做个通房也可。只是被林玉棠这样当场发难,面子上挂不住。 “玉棠妹妹,你不是要献艺?不要跟小丫鬟计较。” 林玉棠柔弱无骨的,倒在慕元弘怀里。 “弘哥哥,肯定是林晚棠不死心,让这丫鬟来勾引你!” 林晚棠站起身,不慌不忙的走过去。 “我就是怕妹妹误会,这才让茗儿来送酒。” “呸,什么酒弘哥哥没喝过,用你献殷勤。” 林晚棠掐住自己皮肉,立即红了眼眶。 “那酒是我亲手酿制的,只是让六殿下尝尝。妹妹别误会,茗儿身子弱,许是刚才站不住,六殿下好意,怕她摔了,才抱在怀里。” 林玉棠更生气了,林晚棠分明是在说她! “一个丫鬟,哪里就身子弱了,就因为你管教不严,她才如此胆大包天!” 林晚棠心里嗤笑,上一世,都是林玉棠对她用这样的招数。 她依样画葫芦用在林玉棠身上,果然是要把她气死了。 “妹妹说的是,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林晚棠像茗儿使了个眼色,茗儿马上躲到她身后。 “母亲,姐姐的丫鬟都能欺负我,她还要护着那丫鬟。” 林玉棠见慕元弘不出声,马上向楚佩芳求助。 “我依稀记得,这丫鬟原本是玉棠的,如今晚棠也不缺丫鬟,不如就把这丫鬟送给我吧。” 楚佩芳开口,林晚棠只能假装不舍的应下。 茗儿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慕元弘,可慕元弘仿佛选择性失明了。 “玉棠妹妹快去吧,陌寒公子在叫你了。” 陌寒站在舞台上,正对着林玉棠挥手,林玉棠展眉舒颜欢喜的跑上台去。 慕元弘抬起手,想拉住林晚棠的手,忽然觉得全身冷飕飕的,一抬眼,正对上慕元桢冷冽的眼神,马上收回手。 “晚棠妹妹,委屈你了,那丫鬟还骗我说,酒她亲手酿制的。原来是妹妹亲手酿制,妹妹心里有我,我知道的,等我做上太子之位,一定帮你除掉他,让你做我的太子妃。” 林晚棠垂着头,让慕元弘看不到表情,他觉得林晚棠在轻轻点头。 他呆呆的立在原地许久,眼看着林晚棠转身,一步步走向慕元桢。 他觉得心窝像是被人戳了几刀,疼痛难忍。 原来,不只是林晚棠自幼爱着他,他也早就爱着林晚棠。 因为习惯了林晚棠的陪伴,习惯了林晚棠的乖巧懂事,竟一直没察觉自己的心思。 此刻,他觉得林晚棠就是他手里的风筝,虽然他握着牵扯她的那根线,可很怕,被慕元弘斩断了情丝。 呜呜,台上的响起丝竹之音,仿佛是被风裹挟着,飘飞的呜咽。 林玉棠穿着华丽的衣裙,在台上舞蹈。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她的身子柔弱无骨,像是被风吹得凌乱的丝带,随着音乐伴着微风,肆意飞舞。 “好啊,侯府大造化,两位嫡女,竟都有这样绝佳的技艺!我一定向陛下举荐,今年的合宫夜宴,绝不能少了两位嫡女啊。侯爷有女如此,真是让我羡慕啊。” 御史大夫连声称赞,举起酒杯,真心祝贺。 林顾池面上有光,也举杯应和。 林玉棠在台上昂着头,看着林晚棠,沾沾自喜。 楚佩芳却沉着脸,笑不出来。 原本是要让林晚棠出尽风头,好把她当做结交权贵的工具。本想着。等过几日自己生辰也没什么,谁知道林玉棠趁着林晚棠给自己诊脉,自荐献舞。 若真是去合宫夜宴上跳舞,那肯定会名动盛京,楚佩芳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林晚棠仿佛事不关己,一杯又一杯的喝梅子酒。 “三郎,刚才忘了问,陛下只是打了你?没别的责罚了吧。” 慕元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桌子上。 “罚俸三年,这银钱,算你欠我的。” 林晚棠咕咚一声,咽下梅子酒,眸子转动。 “阳彗山还没挖出金矿吗?” “嗯,是有金矿,还没挖。” “怎么不挖?” “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晚棠想了想,的确不是时候,慕元桢失势,又被紧盯着,传扬出去,这金矿怕是会拿去充实国库了。 第47章 娘亲的嫁妆 陌寒一直被林玉棠缠着,脸色十分难看。实在是被烦的头疼,直接说观云舫有事,转身就走了。 林玉棠这才不情愿的,坐到慕元弘身边缠着他。 林晚棠趁机站起身,举起酒杯。 “我和子安自幼丧母,多亏父亲和母亲垂爱,才能平安长大。母亲更是将我们视如己出,格外疼爱。” 林晚棠饮下杯中酒,林顾池和楚佩芳都很满意。 特别是楚佩芳,能保住儿子,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一个慈母,正是她最想要的夸赞。 “好孩子,姐姐早逝,你们自小就是我亲自抚养,你又如此懂事,我自然格外在意你们。” 楚佩芳很得意,林晚棠赞许的点头。 “如今母亲最终要的,就是保住我们侯府嫡子。我想着,子安也到了志学之年,我也是时候为父亲母亲分忧了。特别是我娘亲的嫁妆和那些店铺,总不好,一直要父亲母亲帮忙打理。” 此话一出,林顾池和楚佩芳的脸上就变了颜色。 楚佩芳先反应了过来,“世人皆知,姐姐的嫁妆丰厚,哪里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能打理清楚的。这些年,我也操持惯了,不用费多少心思,等你出嫁时,我定会为你准备更丰厚的嫁妆。” 林晚棠心中不屑,上一世她出嫁,根本没有像样的嫁妆,连普通人家都比不上。 林顾池和楚佩芳说,要留着给林子安出去自立门户,她就没有强求。 这一世,岂能再让他们骗了。 “母亲的胎像极其虚弱,万不能劳心了。我先用我娘亲的嫁妆练习,等我学好了,会多帮母亲分担些。” 楚佩芳立即开口,“侯府还有其他长辈可以帮忙,就不用晚棠帮我操持了。” 其他几房听了楚佩芳这话,马上应声。 他们早就分了些好处,林晚棠要是收回嫁妆,岂不是还要他们把贪了的田庄店铺吐出来,他们绝对不能让林晚棠如意。 林玉棠见林晚棠不肯罢休,悄悄扯了扯慕元弘的衣襟。 “弘哥哥,母亲还要帮你,正是用银钱的时候,可不能让林晚棠管理侯府。” 慕元弘还以为林晚棠只是贪财,开口劝导。 “我可以找人帮忙打理,你若缺银钱,尽管同我说。” 林晚棠低头,抿紧了唇,她要的不是银钱,是本就该给娘亲的公道。 “多谢六殿下,侯府从未苛待,我不缺银钱,完全是为母亲分忧。也是为了,让我娘亲安心。” 慕元桢抬眸,眼神深邃,“晚棠有如此孝心,必须成全。今晚我就搬过来,云骁,你去拿嫁妆单子,三日内核验清楚,交给晚棠。” 众人全都噤声,这慕元桢等于是在下令,哪有人还敢招惹。 其他几房叔叔婶婶恨不得跳脚,觉得是林晚棠抢了他们的钱财。 楚佩芳勉强的控制住表情,“有三殿下帮忙,自然是好的,只是我们还没准备好三殿下要住的房舍,不如……” 慕元桢冷眼看她,让楚佩芳顿时失声。 “我看侯爷的院子还算勉强能住,让人收拾一下。这几日我暂住在晚棠这里,也方便她照顾我。” “不行。” “不可。” 林顾池和慕元弘同时出声,林顾池是不想搬院子,整个侯府,就他住的院子最大,其他院子都小的很,他觉得配不上他的身份。 慕元弘是不愿意林晚棠和慕元桢住在一起,他是一定要把林晚棠娶回家的。 林顾池清了清嗓子,“侯府主屋物品繁乱,不好整理。三殿下也不是常住,等上几天,怕会怠慢了殿下。不如,我寻别的院子,空出来给三殿下住。” 慕元弘马上应声,“侯爷说的是,况且,晚棠还未出嫁,不好现在就住在一个院子。” 慕元桢抬眸扫过两人,眼神里结满了冰霜。 “怎么?父皇都应下的事,你们要抗旨?” 林顾池马上摆手,“不敢,只是担心搬院子麻烦,要搬上几天,耽误三殿下住进来。” 楚佩芳立即应声,“正是,不能怠慢了殿下。”她要安心养胎,这搬来搬去的,哪里能安生。 “无碍,你们人搬出去就行,东西都丢出去,重新置办。” 慕元桢说完,云骁就拱手应下,仿佛明日不搬出去,就要把林顾池的东西都扔出去。 林晚棠欣喜万分,有这位三皇子护着,林顾池和楚佩芳只有吃瘪的份。 宴席顿时静谧的可怕,林晚棠请歌姬献唱,可是,已经没几人有心思听了。 宴席直到日暮时分才结束,御史大夫连连称赞,陌寒安排的歌姬舞姬都是顶尖的。 付尚书对食物酒水格外满意,详细问了是哪几件酒楼和点心铺子。 林顾池和楚佩芳笑得勉强,几房的叔叔婶婶,更是面色铁青的走了。 慕元弘和慕元桢都还没动,一个被林玉棠缠着,一个被林晚棠投喂。 “弘哥哥,走呀,我院子里备了蜜饯,弘哥哥尝尝。” 林玉棠强行拉起慕元弘,她看得很清楚,慕元弘目光一直落在林晚棠身上。 林晚棠有些醉意,看着林玉棠的样子,觉得好笑。 “妹妹,什么蜜饯?能比宴席上的还好吃?” 林玉棠狠狠瞪了林晚棠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愤怒。 “谁知道你这蜜饯是哪里买的烂货,我的蜜饯,是在御用的蜜饯局买的。” 林晚棠憋住笑,今天来的贵客都是吃惯了御用的菜肴,所以才对陌寒准备的菜肴分外满意。 对慕元弘和慕元桢来说,宫里的蜜饯,早就吃腻了。 “哦,我原本还想着和三殿下一起去尝尝呢,御用的蜜饯局我们就不去了。” 林晚棠饮尽杯中酒,扶起慕元桢,拉着他的手,向后院走去。 慕元桢眼睛盯着被林晚棠牵住的手,阵阵暖意,从掌心传来。 “三郎,多谢你送我的荷花和红鲤,你看,那几条大的都是,还有那条金鲤,听说御花园里也只有两条,三郎有心了。” 慕元桢瞥了眼池塘,满脸淡然。 “我府里池塘放不下,本想丢了,想着你在整修园子,就让云骁扔过来了。” 林晚棠满脸震惊,慕元桢真是暴殄天物。 “你下次还有什么好东西要扔,就扔给我吧。” 慕元桢嘴角上扬,觉得林晚棠分外伶俐。 云骁跟在两人身后,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分明是重金买来的红鲤,那金鲤是以前皇帝赏赐的,在他们府里是有专人喂养的。 让主子一说,顿时便成了随意丢弃的垃圾一般。 第48章 势在必得 林晚棠心情极好,直到看到慕元桢背上的伤。 “打得这么重?护卫打的?” 林晚棠以为,慕元桢吐血是传言的夸张了些,毕竟是皇子,哪个用刑的人也不敢下手太狠。 可慕元桢整个背都是青紫的瘀血,虽然没破皮,却比林子安伤得还重。 “父皇一向亲手打我,他会武功,用了内力。” 慕元桢的语气平淡,事不关己的模样。 林晚棠小心翼翼的查看伤痕,眼里满是心疼。 她仿佛看到了慕元桢自幼被打的画面,一个还没有半人高的小孩,高傲倔强的昂着头,跪在空旷的大殿上,被自己的父亲一次次重击,身体疼痛,心里更疼,却一声不吭,任由棍棒把内脏都震伤了,才忍不住,突出一口血。 难怪慕元桢自幼多病虚弱,就算不中毒,也随时可能被打死。 高门贵族的父母,大多是在意自己的名声,一次次说着为你好,帮你成长,记住打,就不会犯错。 他们宣泄的,只是他们自己的烦躁。 林晚棠用银针戳破瘀血,轻轻按压,让血流出来。 “我给你做几个吐血的药丸,陛下再动手,你就含住,假装吐血,陛下总不能真把你打死,看到你吐血就会停手了。” 慕元桢有些怔楞,他从没想过挨打这事,还能作弊。 “你这是盼着,还有下次?” “不不不,我是担心还有下次,有备无患嘛。而且,你这两次都是为我受刑,我总想做点什么。今日也是因为你,我才能这么轻易的收回娘亲的嫁妆。” “我知道你不是在意银钱,是想要回母亲的遗物吧。” 慕元桢语气幽幽,仿佛有气憋闷在胸口,他能想到,林晚棠想要回母亲遗物的迫切。 林晚棠也察觉了他的异样,故作轻松的说道: “我最在意银钱了,越多越好,你看到了吗?我身上戴满了你送我的首饰,实在戴不下更多了。戴着这些,心里特别踏实。” 慕元桢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林晚棠。 “银钱我早就给你了,只是你看不上我的银钱,专用老六的,留着我的令牌当摆设。” 林晚棠脸上写满了问号,“什么时候给我银钱了?难道,那令牌也能换银钱?” 慕元桢负气,转过身子不看她。“废话,我做太子十几年,难道还能比老六还不如?鸿运钱庄的银子,只要有这令牌,你搬空了都行。” 林晚棠的眼睛瞪比铜铃还大,上一世,知道慕元桢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 “怎么不早说,哈哈哈,不对,你的银子,不会都要双倍奉还的吧。” 慕元桢更生气了,自己虽然说过要双倍奉还,可哪次让她还过了。 “别人双倍奉还,你要十倍百倍的还。” 林晚棠尴尬的扯动了嘴角,继续给慕元桢上药。 “好好好,就凭三郎如此帮我,百倍奉还也是应该的。” 慕元桢听了这话瞬间跳起身,本想斥责林晚棠现在财大气粗,看不上他给的银钱了。 谁知用力过猛,撞上了林晚棠的脸,红唇印上红唇,顿时让慕元桢脸红到耳根。 他马上趴回去,转过头,“你若是用不上,就把令牌扔了,免得看到还碍眼。” 林晚棠不知道他为何生气,只看到他耳根红晕,马上抬手给他把脉。 “我可舍不得三郎送我的银山,三郎怎么心跳这样快,气性这样大不好,会气坏了身子。” 慕元桢这回真是气到了,抽回了手。 “不用你管。” 房内顿时气氛尴尬,掉个银针都能听见。 云骁在门口小心翼翼的敲门,“主子,六殿下要见林娘子,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林晚棠已经给慕元桢上好了药,又塞了两个药丸,随口答道: “我这就来。” 慕元桢不吭声,林晚棠走出门,云骁进门,还没走到慕元桢近前,慕元桢就下了令。 “去盯着,一字一句仔细听着,若是老六对她毛手毛脚,就把他手砍下来。” 慕元弘也是习武之人,只有云骁的内力能悄悄接近,不被发觉。 云骁咽了咽口水,马上溜了出去。 慕元弘一见林晚棠出来,就迎了过来。 “晚棠妹妹,你没事吧?” 林晚棠疑惑的看着他,“没事啊,怎么会有事?” “我担心慕元桢对你动手动脚,占你便宜,你在侯府本就艰难,他住过来,又要给你惹不少麻烦了。” 林晚棠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上一世,慕元桢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只会说她要节俭度日,不要无理取闹,不够恭谨柔顺,现在知道她过得艰难了? “因为我的医术,才能得三殿下照拂,如今在侯府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可你今日,为何提你母亲的嫁妆,你这样,会让侯府几房都对你心生嫌隙。你别看慕元桢好似在帮你,实则是在害你,那些嫁妆能值几个银钱,我给你就是,何苦惹祸上身。” 林晚棠实在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 “六殿下给得够多了,只是,娘亲早年亡故,我想娘亲时,都没有她的遗物聊以慰藉。” “我能明白,我也是自幼就没有母亲,在心里悼念就是了,没必要在意那些外物。你母亲若在,定是要你远离纷扰,早早嫁入高门。” 这套说辞,听在林晚棠心里分外扎心,前一世,被逼迫着步步忍让,可最后,落得个人人可欺的下场。凭什么她娘亲的东西,别人可以随意取用,自己要来都不行。 慕元弘的生母是最低等的婢女,慕元弘狠极了自己有这样卑贱的生母,让他自幼就低人一等。林晚棠记得,他曾说过,万幸母亲早死,不然他会被母亲连累,遭父皇厌弃,更不会得到盛贵妃的联怜悯垂爱。 她和慕元桢不同,她倒是嫁了高门,成了太子妃又能如何,也不过是慕元弘和侯府,任意凌辱的木偶罢了。 “我从不指望嫁入高门,娘亲的遗物,我势在必得。” 慕元弘见林晚棠动了气,不敢再劝。 “晚棠,你我自幼的情分,我心里有你。只是现在先委屈你,等我坐稳太子之位,一定让父皇下旨,让你做我的太子妃。” 林晚棠被气笑了,上辈子就是信了这样的鬼话,让自己死不瞑目。 慕元弘是心里有她,还有林玉棠,还有他府里后院的莺莺燕燕。 只要姿色尚可,慕元弘来者不拒,若是家里有势力,更是拿出势在必得的气势来。 他在意的,只有他自己,可怜上一世的三个孩子,有这样狠毒的父亲。 第49章 肆意而活 “六殿下志向高远,不必为我费心。如今婚约已经定下了,晚棠不敢多想,妹妹和殿下,天生一对,佳偶天成,本就该天长地久。” 林晚棠是真心觉得两人相配,都是凉薄自私,就该捆绑一世。 慕元弘心中难过,上前一步,想拉住林晚棠的手。 云骁趴在墙头,心中焦急,生怕慕元弘碰到了林晚棠,他可不想,真砍下慕元弘的手。 林晚棠十分厌弃,立即后退一步。 “晚棠在侯府艰难,求六殿下怜悯,还是少见面为好,若没别的事,晚棠告退了。” “晚棠妹妹,你为慕元桢诊治,理应知晓,他的身子自幼就虚弱,莫说延绵子嗣,能活到三十岁都算万幸。妹妹暂且应承他便是,莫要付出真心,我会尽快帮妹妹抽身的。” 林晚棠满脸疑惑看着他,短命怎么了,不能生育又如何,慕元弘倒是很能生,和侯府一样,后院里不缺孩子。 自己上一世的三个孩子都被当作草芥,生死都无人在意。 慕元弘还觉得,能嫁给他是天大的恩赐,现在又这样打压慕元桢。 不论是慕元桢还是陌寒、竹影、老顾,哪一个都比他慕元弘对自己好,绝对不会逼她放弃娘亲的遗物。 林晚棠只恨自己现在还要假意奉承,不能和慕元弘争执。 她扯出一抹假笑,开口说道:“六殿下不必担忧,我会全力为三殿下医治,晚棠身若浮萍,只求在侯府保全自身罢了。” “妹妹知道就好,这世上唯有我,值得你托付真心。妹妹以后有什么难处,都与我说。” 林晚棠已经耐不住性子,这人就嘴上会说,什么实际的事情都没做,从来没帮过忙,却还能装作这样无比体恤她的模样来。 “多谢殿下,只是殿下也看到了,莫说是娘亲的嫁妆,我在侯府穿戴红色都是要看人脸色的。日久年深的压制,我已经习惯了。” 林晚棠以为慕元弘又会骂她说谎,以前只要她说受委屈了,慕元弘都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律说是她过于挑剔,不为家人着想。 可慕元弘这次的回答,让林晚棠有些出乎意料。 “以后有我,你在侯府随意穿戴,谁敢多嘴,我一定帮妹妹主持公道。” 林晚棠瞪大了眼睛,这可是第一次听慕元弘说,要为自己主持公道,可她要的,不是穿戴什么,而是在侯府的权利,不知道慕元弘是没听懂,还是故意避重就轻,但都不重要。 “有六殿下这句,晚棠感激涕零,多谢殿下。” 林晚棠郑重的半屈膝,给慕元弘行礼,他还在沉醉在林晚棠给他的满足感里,林晚棠已经转身回去了。 慕元弘有些恍惚,他以为,林晚棠应该要梨花带雨的奔到他怀里,对他说甜腻的情话,可林晚棠就这样走了。 或许,是她害怕在自己面前落泪,晚棠那样深爱自己,一切都为了自己,只会这个原因。 慕元弘笑得肆意,步子轻快,觉得林晚棠和自己心意相通。 云骁回到房里,一字一句的跟慕元桢复述,只是说到活不到三十、肾虚、没有子嗣这几个字的时候一直冒冷汗。 慕元桢面色冷峻,“她人呢?” “林娘子去前院了,主子要找她过来吗?” “谁要找她。”慕元桢语气冷淡,趴着不动。 林晚棠进来时,慕元桢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林晚棠小声叫了一句,“三郎?” 见人没反应,就放下食盒,转身才走了一步,就听到了慕元桢的声音:“去哪?” “我还以为你在睡着,我扶你起来吃点东西。” 慕元桢见林晚棠从食盒里拿出菜肴,竟然都是他爱吃的菜色,林晚棠把他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这让慕元桢终于又有了暖意。 “我知道你身体虚弱,吃不下东西,可是越是这样,越要多吃些才好。食补是比药补更好的,等你们府里的厨子来了,我写一份食补的单子。” “嗯。”慕元桢觉得十分暖心,可面上毫无波澜的模样。 他装作随意的说道:“我这身子,还能活几年?” 林晚棠停顿了一下,继续给他夹菜。 “怎么这么问?这次虽说是伤及五脏,但有我这位神医在,定会保你,平安活到终老。” 慕元桢知道林晚棠是在安慰他,可他此前,不甚在意能活多久,原本的生活枯燥无趣,只是为了多照拂母妃几年。 活得久点,似乎是他从小的志愿,日深年久,早就接受自己活不到耄耋之年的事实。 “哼,你这位神医,自己都照顾不好,说不定,还没我活得久。” 林晚棠知道,慕元桢是想安慰自己,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说的是,我可要好好保重自身,好歹要花完六殿下的银钱才行。” 慕元桢皱眉,“怎么,嫌弃我的银子脏,还是怕我真要你百倍偿还?” “哈哈,银子谁不喜欢,六殿下最心疼银钱了,他越心疼我就越要花他的银子。想到他心肝疼的样子,就觉得舒坦。” 慕元桢垂下眼眸,“我听闻,你自幼爱慕老六,事事以他为尊,可我倒觉得,你和他有仇。” 林晚棠收起了笑意,“爱慕是真,恨意也是真。” 慕元桢顿住,认真的看着林晚棠,“为何?” “因为我娘亲的战功,自小就有与他的婚约,我便觉得,他是我未来唯一的夫君,自然心生爱慕,以他为尊。因为楚佩芳教导我,女子必须以夫为尊,因为父正则子亦正,夫正则妻亦正,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林晚棠给慕元桢舀了一碗汤,继续说道:“可我恭顺父亲,只得到父亲和楚佩芳无休止的压榨,而且,要必须接受他们的偏心。因为他们不会有错,就算是偏心妹妹,也要说是,因为我做的没有妹妹好。至于慕元弘,更是如此,他把我的爱慕和顺从当做我本应该如此,事事要我退步,处处要我忍让。可我都依着他,他也不会觉得我有多好,凭白的,让我忍受这么多年的打压。如今,我要按我的意愿生活,哪怕处处荆棘,哪怕历经生死,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林晚棠对慕元弘的狠,岂止这些,可很多往事,已经是前世。 慕元桢心中躁动,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与他一样的人。 他就是为了活得肆意些,总被父皇和母后打骂,要他守礼,要他有未来帝王的样子。 起初,他也是顺从的,但无论他做得再好,也会被责罚。 他从不肯认错,也不肯服软,打压得越狠,他就越强。 所以他越来越孤傲,只按自己的性子行事,不在意别人说他冷漠无情,也不在意别人说他严惩重罚,不讲人情。 慕元桢眸子盯着林晚棠,觉得她,就是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第50章 委屈至极 第二日一大早,侯府就热闹起来。 林顾池和楚佩芳还没睡醒,一大群人就闯进了院子,七手八脚的,看见东西就往外搬。 “住手,你们住手!”林顾池顾不上穿好衣服,只披着外袍,趿拉着鞋,就跑到院子里。 “哟,侯爷起来了,太好了,咱们是奉了三殿下的旨意,要尽快清空这个院子。侯爷有什么要拿着的,我吩咐人帮您搬。”为首的管家满脸殷勤的解释,其他人手上动作没停,还有几个嬷嬷直接闯进了房间。 “哎呦,侯府主母还没起呢?”一位嬷嬷也不管楚佩芳还只穿着里衣,直接掀开的床幔。 “嘿,人家侯爷是不用上朝的,自然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了。”另一个嬷嬷一边说,一边搬起了林顾池最喜欢的白釉梅瓶,走了出去。 “侯爷,这罐子还要不要啦?” 林顾池看着那嬷嬷抱着他的宝贝罐子,心肝都颤了起来。 “不要?那可是刑窑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嬷嬷双臂一抬,再落下。 吧唧。 那梅瓶,被摔得粉碎。林顾池顿时傻了眼,跳着走过去,又是原地转圈,又是跺脚大骂。 “造孽啊,我的宝贝儿啊,价值连城啊,这是极品白釉啊!”林顾池已经顾不得别的,这白釉梅瓶是他好不容易买到的,釉色是一等一的,就算是御用的,也不一定有他这个的釉面好。他看着那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片,心疼不已的落下泪来。 “啊?这瓶子侯爷是要的啊,我以为你说不要,就砸碎了,碎片装车丢出去,不占地方。” 那嬷嬷不仅没认错,嘴上还不饶人,埋怨林顾池出尔反尔。 管家走过来,看了看碎片,捋了捋他上翘的山羊胡。 “这么好的釉色,着实可惜。只是我刚才也听到了,是侯爷说的不要。” 林顾池听到这话,更是一边跳脚,一边大叫。 “我那是反讽!意思就是,不可能不要啊!” 管家顿时皱起了脸,“侯爷,这个时候,您就别抖机灵了,要,就说要,不要,就说不要。我们都是粗人,又着急干活,哪里听得出,您那句是反讽,哪句是真情啊。” 林顾池觉得心疼,胸闷,捂着胸口大叫:“你们给我滚出去,不要碰我的东西。” 那管家砸吧砸吧嘴,眨了眨眼。 “侯爷,我们主子搬来住,是陛下的旨意,现在这个时辰,我们主子应该还没上朝,要不,我去找主子说,侯爷不肯搬,今日早朝,也好问问圣上的意思。” 林顾池呼吸越来越快,气得直翻白眼,他昨晚还和楚佩芳商议,如何不搬动,结果人家一大早就闹起来了。 “去,去把郎中叫来。”林顾池感觉自己即将暴毙身亡,刚巧侯府的管家进来,一边帮他顺气,一边说,“侯爷,郎中昨日,被丞相大人带走了啊。” 林顾池这才想起来,侯府现在没有郎中,可他胸闷得难受。 屋子里,楚佩芳的嬷嬷和太子府的嬷嬷也吵了起来,林顾池只听得哐啷一声,不知是又砸碎了什么,当时就晕厥了过去,脸上青紫。 侯府的管家吓坏了,立即去叫楚佩芳出来。 林晚棠这边院子倒十分清净,慕元桢刚吃过饭,非要说,每日都侍奉他的云骁笨手笨脚,让林晚棠帮他整理朝服。 楚佩芳身边的嬷嬷狼狈至极的跑来,可才到门口,就被护卫拦下。 她心急如焚,对着院子里面大叫。 “七小姐,侯爷晕厥了,七小姐,主母叫您快去救命呢。” 林晚棠微微愣住,看了看慕元桢,可他老神在在,仿佛无事发生。 云骁转了转眼珠,上前说道: “主子让我尽快安排,估计是一早就来人帮侯爷搬家了。” 林晚棠脸上绽出了笑意,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林顾池气晕过去。 但她不急着过去看热闹,不慌不忙的把慕元桢的衣领袖口又检查了一遍。 “三郎,这顶通天冠,不如那顶好。这个玉带,不如那个。”林玉棠一边说着,一边帮慕元桢全身上下的配饰都换了一遍。 实在是不能耽误上早朝的时间,这才陪慕元桢出门。 嬷嬷早就瘫坐在门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见林晚棠出来,立即想扑上去,可才要起身,护卫的刀就直指在她的面前。 嬷嬷吓得直哆嗦,不敢吭声,也不敢动。 林晚棠慢悠悠的送慕元桢上了马车,又嘱咐了不要吹风,不要劳累,下朝就回来歇息等等等等。不动如钟的站在门口,看着马车远去。 那嬷嬷见三殿下走远了,急忙连滚带爬的跑过来。 “七小姐,快去看看侯爷吧。” 林晚棠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父亲怎么了?” 嬷嬷顿时哭出了声,自己刚才喊叫的声音那么大,七小姐愣是没听见啊。 “七小姐,侯爷晕厥了,夫人也被冲撞了,怕是动了胎气,您快去看看吧。” 林晚棠装作惊讶焦急的模样,急匆匆的往侯府主屋走去。 院子里是人仰马翻,一群家丁仆人忙碌的搬着东西,还不时的,砸坏几样。 砸也便砸了,偏偏砸坏了,还要叫上两声,像是受到惊吓一般。 “父亲,这是怎么了。”林晚棠见林顾池半倚着墙,躺在地上。 明明已经晕厥,可听到那些摔碎声音的响动,身子会跟着一次次颤动。 楚佩芳在房里躺着,听到林晚棠的声音,就叫了起来。 “晚棠啊,我肚子疼,你快来帮我看看。” 林晚棠心说:‘院子里这么热闹,想不动胎气都不行啊。’ 可她面上仍旧装作着急,站起身。 “您稍等,我先回去拿银针来,父亲急火攻心,晕厥得久了,会伤及内里。” 楚佩芳哪里肯让她走,她顾不上林顾池是否会伤及内里,她只要她的儿子安全降生。 “你先别管侯爷,先来帮我看看,我儿子,一定不能有事!” 林晚棠垂着头,掩住自己的笑容,急匆匆走进房里为楚佩芳诊治。 “您这是忧思过度,胎儿本就虚弱,您绝不能再随意走动,千万躺好,也莫要让人惊扰,也一定不能心生烦躁了。” 楚佩芳泣泪连连,她也不想啊,可是一大早,就被太子府的嬷嬷们一通数落。 什么侯府主母过于惫懒,日上三竿都不起床。可刚才,天都没亮,怎么就成她惫懒了。 还有说她身子弱,养不住胎,气性大,爱哭惹人烦什么的。 楚佩芳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难听的话,还是被奴仆当面说她。 她想发作,又要顾念自己的名声。 偏偏她还没被气晕,林顾池就先气晕了,她想利用林顾池责罚这些仆人的念头,也不能实行了。 楚佩芳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这次,是哭得发自肺腑,哭得真情实感。 第51章 心疼宝贝 “晚棠啊,你一定要帮帮母亲,把这些人都赶出去,他们这样闹着,我这孩子怎么能保得住。” 林晚棠脸上十分为难的样子,“我人微言轻,哪里能管得了殿下的人。您和父亲要搬去哪个院子,我找人把您抬过去,千万不要再走动,也不要动气,好好休息。” 楚佩芳擦了擦眼泪,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们还想着和三殿下再商量一下,还没选好住到哪个院子里去。” “那不如先去搬去玉棠的院里?” “不行,会耽误玉棠,我再想想。”楚佩芳不愿意搬过去,是怕耽误林玉棠和慕元弘的相处。 林晚棠明白她的心思,“那母亲再想想,我先去拿银针,为父亲诊治,父亲还在地上躺着呢。” 林晚棠也不等楚佩芳回答,装作着急的模样,转身走了出去。 侯府姬妾成群,很多姨娘,都要跟孩子们挤在一起住。 大一点的院子,早就被人住着了,实在没有合适的地方。 楚佩芳本想先搬去其他几房的院子里去,谁知道就那么巧,其他几房的主君主母都不在家。 “我看他们,就是故意躲着!”楚佩芳气得咬牙切齿,她被迫搬进了侯府唯一空置的院子。 这院字不算太小,还有四间房子。 其他人,就算挤着住,也不愿意住这个院子。 因为这里死过人,柳姨娘吊死在里面,传言柳姨娘死得冤枉,一身戾气,都弥漫在这院子里,晚上总能听见女人的呜咽。 可楚佩芳没得选,她只能暂时先住进来,谋算着要把哪个姨娘发卖了,给自己腾地方。 林晚棠拿着普通的银针过来,几针下去,林顾池幽幽转醒。 他先环顾四周,破败的房间,到处都是还没清理的灰尘和蜘蛛网。 “我的宝贝。”林顾池不理会房间里的脏乱,一睁眼就挣扎着起身,把箱子挨个翻开看。 可他的心,逐渐凉透了。 第一箱里面,全是碎瓷片,林顾池捶胸顿足。 第二箱里面,也没有完整的器型,全都碎了,无一幸免。 第三箱里面,只有一个三彩罐子是完整的。 林顾池蹲下身,感慨万千,欣喜的落泪,将那小罐子抱在怀里。 可还没高兴两秒,那小瓷罐竟然在他怀里裂开了。 林顾池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了,缓缓垂头看着怀里的碎瓷片,久久不能动弹。 楚佩芳侧躺在床上,也心疼不已,忍不住叨叨了两句: “我就说要多存金银,你偏要买这些瓷器字画,都是不好存放的。这下好了,全都变成了垃圾,一文钱都换不回来。” “你闭嘴,你懂什么,这是风雅之物,价值连城的传家宝!” 林顾池本就恼火,摔了怀里的瓷器和楚佩芳吵了起来。 林顾池不在意妻儿性命,却对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极为上心,每次买到名贵的瓷器,都要约名人雅士去酒楼共同赏析,就是为了,别人羡慕的眼神,让他很得意。 楚佩芳一向装得温婉,却最在意银钱,这下,是真的装不住了。 楚佩芳气得坐起身,指着林顾池的鼻子大骂。 林顾池这次眼珠子是差点掉落下来,他没见过楚佩芳这副泼辣的模样,想都不敢想。 林顾池眼里满是失望,“楚佩芳,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楚佩芳把一早受的气,全都发泄在林顾池身上,“我这个样子,也是被你逼的,官职官职你没有,银钱银钱你到处撒。这个家若没我操持着,早就散了,你还能养后院那一群小贱人!” “楚佩芳,你疯了!来人,把她给我关进柴房。” “林顾池,你才疯了!这侯府要是没我,你还想舒舒服服过日子?我看谁敢动我!” 楚佩芳嗓音尖利,仆人们没有一个敢动的。 林顾池不可置信,没想到,侯府上下,竟没有人听他的命令。 “反了!你们是反了!” 林顾池冲到楚佩芳面前,抬手就要打下去,楚佩芳眼神狠厉的瞪着他。 “你想打我?好啊,我帮你操持侯府,帮你赚钱养家,你不顾念我还怀着侯府嫡子,竟然要打我,真是没天理了……” 楚佩芳连哭带嚎的叫骂起来,林顾池终归是为了名声,没有下手,拂袖出门。 楚佩芳继续着埋怨,气愤的捶着床榻。 “哎,您好好休息,我去给您写药方,这几日,尽量不要走动,千万不能多思多劳。” 林晚棠皱着眉,十分忧虑的模样。 楚佩芳擦了擦眼泪,夸了林晚棠好几句,才肯放她走。 林晚棠见没人跟着,快速闪进旁边的院子。 那院子原本叫朗清斋,原本是孙姨娘的居所,常年荒废着,牌匾都不见了。 孙姨娘已经疯三年了,常年被关在房里,只留了一个小丫鬟照顾她。 院子里没有人,房门被人用一根木条插住,当做门锁用。 林晚棠拔下木条,走进房门,却没看见人, 房间里又脏又乱,臭气熏天。 “哈哈,侯爷,你来啦!”孙姨娘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吓得林晚棠迅速转身。 孙姨娘脸上脏兮兮的,笑得很开心的模样,却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侯爷,你快坐,我给您揉腿。”孙姨娘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林晚棠马上躲开。 “孙姨娘,还要装下去吗?” 孙姨娘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就大笑着,看着林晚棠。 “侯爷,您说什么呢?” 林晚棠上前一步,眼神真挚,“我记得,姨娘绣工极好,小时候,我的衣裙手绢,姨娘您都帮着绣过的。” 孙姨娘还在大声的笑,可是眼泪夺眶而出。 “哈哈哈哈,绣花,对我会绣花,我给侯爷绣个鸳鸯枕好不好?” “孙柔槿你还没看清吗?要想离开这里,装疯是行不通的。” 孙姨娘突然停下了大笑,这些年,她都快把自己的名字忘了。 “我能怎么办呢,你娘那样好的身世,都活不下去。我是罪臣之女,若不是装疯,岂能活到今天?” 林晚棠眼中含着泪,“姨娘,我帮您,堂堂正正的从这里走出去,好不好?” 孙姨娘眼神清澈,盯着林晚棠“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我知道侯府的秘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你快走吧,别叫人发觉了。再熬几年,或许,侯爷就愿意发卖了我。” 第52章 侯府出钱 林晚棠知道孙姨娘装疯,是上一世的事。 楚佩芳要发卖孙姨娘的那天,她得知自己要被卖去做‘血人’,当场咬了楚佩芳,大骂她残害人命。楚佩芳发了狠,将她活活打死。 “孙姨娘,我现在能护住自己,也能护着你。现在府里都知道,我医术尚可,可以帮您治好疯病。只要您说,不记得以前的种种就是了。您也知道,以楚佩芳的性子,绝不会把你发卖到好人家,能保全性命都难说。楚佩芳今日才和父亲大吵了一架,这侯府,已经不是以前的光景了。” 孙姨娘眼眸逐渐有了光亮。“好孩子,谁愿意装疯卖傻。你娘她对楚佩芳那样好,可楚佩芳不还是宠妾灭妻,让她被侯爷冷落。我亲眼见到楚佩芳杀柳姨娘,她肯定会杀我灭口,我为了保全性命,只能如此。” 孙姨娘想起来,自己也曾是林晚棠这样明媚的小姑娘,憧憬着被丈夫疼爱宠溺。可她嫁进来才知道,侯府的女人,那么多,想见侯爷一面都难。 她亲近林晚棠的母亲,也是为了有机会见到侯爷,谁知道,最后只有楚佩芳死死拿捏住了林顾池的心。 林晚棠也记得,刚开始,楚佩芳是和娘亲十分亲近的,娘亲是把她当做亲生妹妹看待。谁知道,楚佩芳心机深沉,不知怎么做的,竟让林顾池对娘亲十分冷淡。 柳姨娘不是自杀,这是林晚棠不知道的,看来,楚佩芳做下的孽,还很多。 “以后姨娘就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一会让人帮你收拾院子,送些温补的药来,姨娘看哪个仆人好用,留下来两个。若是有人问起,姨娘只说是我路过,帮您施针,你就清醒了。” 孙姨娘千恩万谢,林晚棠不便多留,回到院子就忙活起来。 慕元桢回来时,带着十几个大木箱,“晚棠,你手怎么了?” 慕元桢一进门,就看出里晚棠的手红肿着,快步进门,仔细查看。 “没事,刚才熬药,烫了一下。三郎这是得了陛下的赏赐?” 林晚棠看那些大木箱十分精致,以为是宫里的东西。 “怎么也不涂药膏?以后你把药方给云骁就行,不要自己熬药了。” 慕元桢有些心疼,决定要把府里的仆人都带过来,照顾林晚棠。 侍卫们把箱子都抬到屋里,云骁一抬手,十几个箱子一起打开。 林晚棠只觉得是满眼的红色,箱子里装满了华丽的裙衫,用得都是最名贵的布料,上乘的绣工。 “给我的?”林晚棠觉得,这肯定是慕元桢买的,皇帝怎么可能赏赐裙衫。 慕元桢嘴角上扬,却不肯承认。 “路过,顺手买的。” 林晚棠才不相信,侯府离皇宫很近,根本不会路过卖衣服的店铺。 云骁又带着十几个人进来,这回是小妆奁。 林晚棠挨个打开看,所有的首饰钗环,全都镶嵌了红色的宝石。 “这,全都是红色?我虽然喜欢,可这样穿戴,人家还以为我是新娘子。” 林晚棠虽然欢喜,可真的是太红了。 慕元桢脸颊有些红晕,侧过脸,“你可不就是,新娘子。” 林晚棠没听清,转过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听说侯爷不喜欢红色,以后这侯府的规矩,要改了。” 林晚棠想起早上的事,激动的抱住慕元桢的手臂,满脸笑意。 “三郎,你可没看见,你府上的管事,十分聪慧,专挑我父亲喜欢的东西砸。哈哈哈,给他心疼的哟,又是哭又是闹,还晕厥了过去。而且,今天还和那位主母吵起来了,好不热闹。我这位父亲一向冷漠至极,亲儿子死了,都不哭不心疼,没想到砸几个瓶子,扯几幅画,能让他心疼成这样,实在是太好笑了。” 慕元桢眼睛盯着自己的胳膊,眉眼里都是笑意。 “哦?我还没看过那院子,等我换下朝服,我们过去看看。” 林晚棠点头如捣蒜,十分顺手的帮慕元桢换衣服。 两人才走到院子,太子府的管事就迎了出来。 “主子,已经清理好了,您看,如何整修?” 侯府主屋刚翻修不久,里面家具都还是新置办的。 慕元桢抬眸扫了一眼,随口说道:“脏。” 管事的马上开口应承,“是,全扔了,换新的。” 慕元桢扫了一眼房顶,皱了下眉头,“晦气,都刷红漆。” 林晚棠瞪着眼睛,刷红漆,那还不是要气死林顾池。 “哈哈哈,对对,晦气,全都刷红漆,所有院子都要刷,我的院子除外。” 林晚棠见慕元桢侧目看她,马上抱住慕元桢的手臂,继续说道: “我的院子有三殿下镇着,绝不会沾染晦气,只会有祥和之气。” 慕元桢挑眉,嘴角上扬。 林晚棠暗自呼出一口气,万幸,逃了过去。 她是喜欢红色,但不是要泡在红色里,这要是房子里里外外都刷成红色的,可真是没眼看了。 两人走出院子,管事悄悄拉住云骁。 “云骁大人,给个提示,主子这是急着住进来,还是不急啊?” 管事被云骁吩咐,天没亮就来折腾林顾池,他还以为慕元桢是急着住进来的。 可慕元桢要把家具都换掉,又要整个侯府刷满红漆,看着又不像着急住进来的样子,管事这才没了主意。若是会错了意,可是要遭殃的。 云骁琢磨了一下,郑重的说:“主子说了,晦气,那肯定风水也有问题。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把这房子拆了,院墙也推了重建。哦对了,这院子也有池塘,位置不对呀,也要换一换……” 管事差点吓摔了,他以为只是换换家具,听云骁的意思,这整个院子的一砖一瓦全都要换。 “那您说,我这是要尽快拆了重建,还是……” 云骁转了转眼珠:“当然是要好好修,仔细的修。还有啊,瞧见了没,咱们未来主母和这侯府的侯爷主母不对付,怎么做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管事的也转了转眼珠,笑得谄媚。 “明白,我看那两位都是心疼银钱的,咱们替侯府拆房重建,改换风水,等于改换了门庭,这钱,必须侯府来出。” 云骁不由得伸出大拇指,撇着嘴点头。 第53章 讨债 十日后,竹影回到侯府,带来了陌寒的消息。 林晚棠看了密函,喜上眉梢,美滋滋的眯着眼睛。 慕元桢看她的模样,像只刚偷腥的猫。“怎么?观云舫赚很多银钱?” 林晚棠站在阳光下,温暖的日光,在她身上笼罩着一层暖黄色的光晕。 “那倒没有,哈哈,父亲这几日都是留宿观云舫,欠下许多银钱,我该去讨债了。” 慕元桢出声提醒:“云骁拿回来的嫁妆单子,要不要一起讨债?” 林晚棠心中畅快,“这几日你身子已经大好了,竹影和老顾也好了,就连孙姨娘都好了,真是拨开云雾见月明。想来楚佩芳和叔叔婶婶们,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有三郎给我的必胜法宝,今日要让他们吐个干净。” 慕元桢见她得意,垂下眼睫,也跟着嘴角上扬“要不要我陪你去?” 林晚棠大义凛然的挥了挥手,“不用麻烦三郎,你好好休息,我有你的名号,就够用了。竹影,去请侯爷回来。” 这十日,林晚棠悉心照料慕元桢,又一直在熬制新的药丸,没空去观云舫。 陌寒讨厌林玉棠,也不喜欢慕元桢,就没有回侯府。 但林玉棠追陌寒追到了观云舫,却见到林顾池左拥右抱,两人大吵一架。 林顾池说林玉棠不知羞耻,没出阁的女儿家,往画舫里钻,丢了侯府颜面。 林玉棠哭诉林顾池冷落母亲,养了一院子的姨娘还不够,还要常住画舫不肯回家,她是来找林顾池的。 林顾池当着众人,下不来台,打了林玉棠一巴掌,让她回府闭门思过。 林玉棠回到侯府,和楚佩芳一通哭诉,害得楚佩芳落了红,林晚棠赶过去给她施针,才保住胎儿。 自此,林玉棠被禁足家中,楚佩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个叔叔婶婶都是去她房里商议。 林晚棠一个人出门去找楚佩芳,一路走过去,除了她的芳思斋,整个侯府,全都被刷得通红。 还没进院子,就已经听到了林顾池的哀嚎。 “造孽啊!这成什么样子,到处都是红通通的,这日子怎么过,怎么给你办生辰宴啊。” 林晚棠挑眉,林顾池一回府,就惦记着给楚佩芳办生辰宴,也不知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颜面。 林晚棠走进院子,林顾池马上迎了上来,又叫又跳。 “晚棠,你可来了,你快去跟三殿下说,赶紧把这红漆都洗掉。” 林晚棠轻轻皱眉,林顾池一回来,不问楚佩芳的胎像好不好,也不问自己这十天和慕元桢住一个院子有没有被欺负,只顾着他自己的颜面。 看来,楚佩芳的生辰宴,九成九也是为了面子,林晚棠装出委屈的模样,“我哪里能说得动三殿下,这几日衣不解带照顾殿下,女儿都瘦了。” 林晚棠其实是胖了许多,慕元桢把他府里的厨子都叫了来,厨房都扩建了。 要不是自己拦着,前院的桃树都要拔光了搞扩建。 可林顾池从来没好好看过这个女儿,他迷茫着点了点头,“是呢,晚棠清瘦多了,我一会亲自去说。” “父亲,叔叔婶婶们都在二叔的院里等着呢,母亲眼下不能下床,咱们过去商议一下娘亲的嫁妆吧。” 林顾池重重的叹了口气,垂头丧脑的走到前院。 几房的叔叔婶婶早就在等着了,这几天,他们绞尽脑汁不想退还嫁妆,看着都憔悴了许多。 “哎呦,大哥,你可来了。啊,晚棠也来了啊。” 二叔还以为,是林顾池找他们来商议不退嫁妆的办法,看到他身后的林晚棠,顿时变了脸色。 林晚棠规规矩矩的和诸位叔叔婶婶行礼,脸上看不出悲喜。 三婶迈步上前,扶起林晚棠,“晚棠,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二婶婶眼眸乱转,脸上笑得谄媚,几步就挤到前面,挽着林晚棠的胳膊。 “晚棠啊,这几日清瘦了,可是累坏了,快坐,快坐下。” 林晚棠是被按在椅子上的,抬头时,正瞧见林顾池不悦的眼神。 他还没坐,林晚棠就先坐下了,这要是平时,林晚棠可躲不了一顿好打。 可现在林晚棠不是林顾池能随意打骂的了,他只是瞪着林晚棠和几个婶婶,不出声。 “哎呦,大哥,怪我,没看到您还没落座呢。您尝尝,刚给您备下的茶,现在温度正合适。” 二婶婶精明得很,林顾池马上就消气了,慢悠悠啜了一口茶。 四叔叔咳嗽了一声,抢先开口: “晚棠啊,要我说,你这还没嫁人,要什么嫁妆呢。再说那慕元桢已经是个废太子,早晚要退婚的。你现在把嫁妆要回去,像什么话,传扬出去,好像是生怕我们扣着你的嫁妆不给你似的。” 三叔叔马上应和,“就是,我们谁会贪图你的嫁妆,这些年帮你看管着,劳心费神的。” 二婶婶立即应承。“就是说啊,你以为那些田庄店铺是好管的?哎哟哟,你可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好多店铺是赔了银钱的,这些年,我们都帮忙垫了不少银子。” 三婶婶听了这话音,也按他们商量好的说辞,直说是店铺田庄养了不少仆人伙计,银钱都用掉了,好些个店铺都卖了的,哪里还能再按嫁妆单子还回来。 林晚棠一声不吭,安安静静的,听着几房叔叔婶婶七嘴八舌的诉苦。 他们见她不出声,以为林晚棠还是那个好拿捏,没主意的。 二婶婶坐到林晚棠身旁,继续劝导,“晚棠啊,要我说,迟早是要退婚的,咱不着急,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们几房叔叔婶婶,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三婶婶也走过来,贴着林晚棠柔声说道:“就是呀,你是侯府嫡女,难道还真要嫁给这废太子不成。听说,他自幼身子骨就不济,过几年说不定就驾鹤……” 三婶婶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扫了一眼,确认林晚棠是自己来的,没有带太子府的护卫,这才安下心来。 这一屋子的长辈,嘴里都说着为林晚棠好,却没一个肯主动把人家娘亲的嫁妆退回的。 屋顶上趴着的四个太子府护卫,听着房内的动静,互相使了个眼色,都撇了撇嘴。 未来主母年纪轻轻,就要被这群一同算计,抵挡这一群不要脸谋算人家的破亲戚,想想都觉得生气。 万幸,有慕元桢护着,不然林晚棠一定会被这群人生吞活剥了去。 第54章 假账 林晚棠抬眸,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一群虎狼之辈。 就是这群人,把她娘亲的嫁妆盘剥干净,还心安理得。 上一世,直到死,自己和林子安都没分到娘亲嫁妆的一分一毫,还好意思说,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只是帮他们保管。 林晚棠努力压下心中怒火,控制自己表情。 “叔叔婶婶和晚棠都是一家人,晚棠自然是信的。只是,现在三殿下已经知道此事,非要查个清楚。我想着,他为的是,日后给我聘礼时,心里有个底数。我想为叔叔婶婶说话,总要有个由头吧。娘亲的遗物自不必说,有嫁妆单子,是能清清楚楚的找回来的。只是田庄店铺,母亲与我说,父亲母亲管着六成,其余四成,是让各房分别管理一成的。这些年是亏损是盈利,总该有个账目给我,我也好去和三殿下说清楚数目。” 几房见林晚棠唯唯诺诺的模样,已经心生欢喜,再听她说,给个账目就能了事,算是彻底安了心。 二婶婶站起身,用丝帕擦了擦颈间的汗珠,“都是自家人,晚棠真是明理。我和三房的账目都是我来管着的,早就准备好了。晚棠,你好好看看,这些年,我和你三叔三婶可没少帮你贴补。我们是长辈,帮你贴补些,也不算什么的。” 二婶婶让丫鬟把账目递了过来,四叔叔也拿出了一份账目,递了过来,“这是我和老五的账目,你五叔叔身子不好,这种杂事,都是我帮他管着的,我们虽没贴补,却也还是赚得不多。” 老四一边说一边瞪了老五一眼,若是不是他坚持,他们两家的账目也是要做成亏损的。 五叔叔已经年过四十,一直没娶亲,四叔叔不让他搬出侯府,就是准备吃他这个绝户。 五叔叔一向不争不抢,却也不太会读书,更不会赚钱,在侯府一向没有话语权。 林晚棠一一接过账目,脸上是温婉的笑,她定定的注视着林顾池。 “怎么?我还会吞了你的不成,也要我的账目?” 林顾池满脸的不可置信,可林晚棠心中大骂他无耻,属他贪的最多,不知道哪里的底气,装得一脸正气。 “父亲,这账目也是要交给三殿下那边,几房叔叔婶婶都待我如此真诚,咱们是一家人,自然是一样看待的。” 林顾池冷哼一声,随口叫了个奴才,去楚佩芳那里取账目。 林晚棠也不着急,一边喝茶,一边随手翻着账目。 几房叔叔婶婶看她翻看得极快,觉得她跟本看不懂,只是装样子罢了。 几个人安下心来,品茶的品茶,聊天的聊天。 只有五叔叔,见没人再管林晚棠,这才悄悄靠了过来,在林晚棠耳边说道: “这些年,一共分了我五十两,我晚点给你送过去。这账目,你好好看看,别被他们欺瞒了。” 林晚棠点了点头,给了五叔叔一个安心的眼神。 这位五叔叔是侯府过得最穷苦的,一辈子没娶亲,只靠分得的一点家产过活。 上一世,林晚棠出嫁,没有像样的嫁妆,这位五叔叔悄悄送来一盒妆奁,里面都是足金的饰品,还放了一个金饼,是五叔叔全部的家当。 她出嫁没多久,五叔叔就病死了,他的田庄店铺全都被四叔叔占为己有。 楚佩芳管着的账目也送了来,林晚棠也像是随手翻看,速度很快。 二婶婶悄悄附耳和三婶婶说道: “看见没,我就说那楚佩芳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这才几日,她就把账目做好了。不像我,操劳命,为了写那些账目,好几夜都没合眼。” 三婶婶满脸歉意,拍了拍二婶婶的手臂:“多亏了你,要没有你,我哪里会管那些店铺和账目。下次分钱,你自己多着留点,就当是我给你的酬劳。” 二婶婶挑动着眉眼,十分自满,他们觉得,慕元桢只是要看数目,不会深究。林晚棠年幼,没办法管理,左右账目上看,也都是亏钱的,最后这些田庄店铺,还是要回到自己手上。 林晚棠看完,就把账目都放到桌上,小脸皱成了一团。 二婶婶一边笑,一边揶揄:“哎呦呦,快看看,咱们小晚棠都要愁哭了。不怕的,我们都是你的长辈,帮你赔了些银子罢了,我们不会管你要的。” 林晚棠抿着唇,满脸郑重,“我倒不是担心银钱,我只是担心,这样的账目交给三殿下,咱们侯府上下,都要吃官司的。” 几人倒抽一口凉气,就算是做假账被发觉,也不会吃官司。 更何况,林晚棠随手翻看的模样,也不像是发觉了账目作假。 “你这是何意?”林顾池瞪着眼睛,脸上写满了厌恶。 “父亲,叔叔婶婶绝不会骗我,可我担心,叔叔婶婶是被人骗了呀。” 二婶婶擦了擦鼻尖,勉强的扯动嘴角,“是这账目有问题?” 林晚棠眼神清澈,像一只懵懂的小兽,“叔叔婶婶做的账目,怎么会有问题,只是这数目不对。” 二婶婶吐出一口气,以为林晚棠是说,账目上有一点错漏差距,顿时安下心来,“嗨,我当是怎么了,账目总归不会一分一毫都记录得清楚明白,账目众多,这多一点少一点的,大差不差便就好了。” 林晚棠眨了眨眼睛,垂眸笑了。 “二婶婶,别说是差一点点,差一两百两银子,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房中几人听到林晚棠这样说,笑意都爬上了面颊。 林晚棠环顾几位,继续说道:“只是,这每一年都相差百两银钱,十几年下来,也是数千两了。” 二婶婶立即尖叫出声:“你胡说什么!你知道一百两银子能做多少花用!咱们朝廷国库的存银不过几千万两,你当银子是那么好赚的!” 前些年,常有战事,国库花销巨大,眼下太平盛世,也没见国库丰盈。 不论何时,底层人都活得艰难,上层权贵,一手死命剥削,一手捂着银袋,全都顾着自家腰包。 林晚棠不疾不徐,只叫了一声:“竹影。” 竹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几本册子。 二婶婶眼尖,她还以为,林晚棠老谋深算,去她家偷了真实的账目,这才叫嚣着账目不对。 可她看见那账目不是自己家里的,又放下了心。 第55章 赖账不还 林晚棠接过册子,不疾不徐的翻动,“二婶婶说的正是,我在侯府月银不过二两,一年到头也没见过一百两银子是有多少。这是三殿下给我的,这几个店铺给官府每年的商税,按这商税的数目,二婶婶和三婶婶手里的店铺,少说,每年也要赚五百两银子。” “什么?”三婶婶尖叫出声,商税都会瞒报一些,实际赚得的银子,肯定不止这些。 她跨步上前,扯着二婶婶的衣襟,“你跟我说每年也就两百两的利润,给我多分些,才给我一百两。我向来是信你的,你竟每年黑下四五百两的银子,你还我银子!” 二婶婶躲到二叔叔身后,三婶追过去打:“好啊这十几年下来,你们二房黑了我几千两啊。你们这黑心肝的,枉我们这么信任你。” 二婶婶头发都被扯乱了,胡乱的抵挡,不停的哭诉。 “她说你就信,你怎么知道那商税是真的。” 二叔叔也皱着眉,又不好与女人撕扯,只能用力拍了拍桌子。 “就是啊,哪可能赚那么多。咱们分到的那几家店铺都在连云城,我们也只去过几次,那商税,是不是报错了?” 林晚棠抚平衣角的褶皱,早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吐口。“二叔叔,这是官府整理出来的账册,都是有官印的,绝不会错。不过去分给你们的确实是比较不赚钱的铺子,四叔叔和五叔叔分的大多是金银首饰铺和镖局,每年能赚上千两。” 二婶婶站起身,推开三婶婶,指着四叔叔的鼻子大骂: “我就说楚佩芳怎么会先给我们这些店铺,还说多给了我们两间。原来好的都给老四留着了,难怪你没事就往大房跑,原来是去看嫂嫂啊!” 林顾池面色铁青,他完全不知道老四总来侯府,难道都是趁着他不在来的。 四叔叔脸上红紫,摔了茶杯,“你血口喷人!” 二婶婶双手掐腰,拿足了气势,“你当所有人都眼瞎呢,一年你就赚上千两,比我们足足多了一倍,你分给老五多少?” 五叔叔没想到四叔叔能这样骗他,气鼓鼓的说道:“这些年,一共就给我五十两!” 二婶婶冷笑,“老三家的还说我黑心,真正黑心的是老四和楚佩芳!” 三婶婶目光阴狠,“你别说旁人,你贪了我的银子,必须都给我吐出来!” 二婶婶抱着肩,昂着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老四可比我黑得多,老四还给老五,我就还给你。” 三婶婶知道四叔叔贪财好色,脾气大,她哪里敢招惹,又挽着袖子和二婶婶撕扯起来。 “好了!你们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林顾池终于忍不住,一边大叫,一边用力的拍桌子。 两人停下手,都觉得委屈,站在一旁,幽幽啜泣。 五叔叔叹了一口气,“你们在争什么?这些年赚的银钱,都该给晚棠啊。” 这一句如同炸雷,让二婶婶忘了委屈,三婶婶忘了哭泣,四叔叔直想捂住五叔叔的嘴。 几人一起看向林晚棠,完全没想过这些年赚的钱,是要还的。 林晚棠也看够了他们的嘴脸,镇定自若的站起身。 “五叔叔说的是,这些年叔叔婶婶帮忙管理,也是费劲了心思。就按商税的数目,给我银子就行。” 这已经是每年少收一两百两了,但拿到手里的银子,没有一个想退还的。 几人对视一眼,二婶婶第一个说话,“晚棠,当年你还小,这些店铺虽说是你娘亲的嫁妆,但是若没我们操持,早就都没了。何况当年,楚佩芳说的是分给我们的店铺田庄,可没说只让我们代管。” 林晚棠冷哼一声,这就已经是在耍无赖了,分明是连店铺都不想还。 三婶婶马上帮腔,“对,当年是说给我们的,若不是你当着贵人们的面提起,我们哪里要还。就算是告到官府去,也是她楚佩芳给我们的,你去管你父亲和楚佩芳要,不要管我们要。” 林顾池没想到,二房三房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了,当年若不是怕他们眼红,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么多店铺田庄,如今倒是要反咬一口了。 林顾池一边摇头,一边叫嚷。“你们,你们简直目无尊长,恶意中伤!” 二婶婶翻了个白眼,“尊长?这侯爷的爵位你们继承了,府里的家产你们拿最多。就这将军府的嫁妆,也是你们吃肉我们喝汤。现在也是你们家的两个女儿都攀上了高枝,就把我们不当个人了,十几年前的旧账也要翻出来,大哥您这位尊长,可曾管过我们。” 三婶婶也不依不饶,“就是,你们要不是怕我们闹起来,才不会分我们这些店铺呢,现在你女儿想要,自然也该找你们要去,与我们何干。” 五叔叔愤愤不平。“当年我就说,不要动人家的嫁妆,那是嫂嫂是私产,现在晚棠和子安都大了,按理说也该还给两个孩子。” 几位长辈像是被捅了肺管子,异口同声,大声叫道:“你闭嘴。” 五叔叔气得脸色涨红,“你们哪一个有尊长的样子,父亲母亲,叔叔婶婶,全都算计着。晚棠,我带你去官府,再不济,我们去告御状,五叔叔拼了命,也要为你们争个公平。” 林顾池可不想闹大,“你站住!你们一个个都不考虑侯府的颜面了吗?” 二婶婶尖叫出声,“侯府颜面?侯府颜面都让你们家占了去,我们能有什么颜面!大哥,你要劝,也该劝你女儿不要再闹下去了,糊弄糊弄那位三殿下也就罢了。” “晚棠,你二婶婶说的也有道理,三殿下只是要个数目,你就按商税数目告诉他,银钱的事,以后再说。”林顾池又来劝林晚棠,他也不想拿出银钱。 林晚棠皱着眉,十分为难的样子,“可我与三殿下说了,咱们侯府虽是武将出身,却个个都是文官清流的做派,绝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我原本只想着,当着三殿下的面,绝不能丢了侯府颜面,谁知道,叔叔婶婶都不愿意出银钱啊。哦,对了,还有这个,本不该我来说,还是让爹爹与各位叔叔婶婶说吧。” 林晚棠拿出几张纸单,放到了林顾池手中。 第56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林顾池接过那单子,只扫了一眼,脸上就一阵阵青紫。 他想把纸单收起来,二婶婶却怕那是自家的什么把柄,眼尖手快,一把就将纸单抢了过来。 她看到纸单上的字,指着林顾池和二叔叔三叔叔的鼻子大骂: “好啊,我们劳心费力操持家业,你们院里院外的,养着一群姬妾还不够,竟然还去画舫!老三家的你快看看,这肯定是大哥带他们去的。什么侯府门楣,一家子腌臜的烂货!我嫁过来时,你怎么说的,你绝不会和大哥一样,现在可好了,画舫里欠下几百两的银子,你们是又养了几个小贱人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三婶婶捶胸顿足的哭叫了起来:“我当年是下嫁你们侯府,你怎么同我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这烂掉半根的破钥匙,要配几个锁!难怪你要和我分房睡,你可别说只去跟妓子聊天!光是聊天能花掉这么多银钱?我不求着你像老五那样专情,你好歹学学老四也行啊。” 三婶婶看纸单上没有四叔叔的名字,还以为四叔叔和五叔叔一样专情,是个不逛窑子的爷们。 可四叔叔现在垂着头,不敢看他们。 他也是一起去了画舫的,还不只观云舫这一家。只是他家里那位是母老虎,他从来不敢拖欠,就是怕被店家上门讨要,那他肯定要被剥下一层皮。 二叔叔面上挂不住,扯着嗓子喊起来,“你还好意思说我,铺子赚了那么多银钱,莫说是老三家的,我都不知道!当着小辈,我没好意思说你,现在你给我讲清楚,你私吞的银钱都花去哪了?是不是背着我,外面也养着别人!” 这个‘也’字让林顾池觉得分外刺耳,总觉得这话是在说他。 二婶婶当场就哭闹起来,把桌子掀翻,举着拳头在二叔叔身上一通乱捶。 “我吞什么银子!那些银子我都是签了借契,帮你钱生钱,不然,以你那点子俸禄,怎么养这一大家子人!你现在反倒怨起我来了,还说我养人,你当我是楚佩芳嘛!你们侯府满院子的烂货,还硬要装什么清流人家,我呸!” 二婶婶说完就哭着跑了出去,二叔叔马上去追。 三叔叔这边打了三婶婶一巴掌,三婶婶也负气出门。 四叔叔悄咪咪溜出去,五叔叔不愿参与,也走了,只留下捂着胸口嗷嗷喊叫的林顾池。 “满口胡沁!啊,晚棠,我心窝疼。” 林晚棠为他把脉,心中忍不住揶揄,能不疼么,指着鼻子被戳穿楚佩芳的丑事。 可是林顾池的模样,分明是不信,也不知道楚佩芳是怎么做到的,能让林顾池对她深信不疑。 “急火攻心,没事的,我叫人抬您回去,马上开方子给您。” 林晚棠是好意,现在林顾池的脉象大乱,最好就是找人抬着回去。 没想到林顾池怕丢脸,死活不肯被抬着回去。 林晚棠只能和竹影扶着他,走回侯府。 林顾池看着侯府里全都是红色,林晚棠也是穿着红色的衣衫,不由得想起了往事。 “想当年,你娘亲最喜欢红色,我初见她时,她身穿铠甲,骑着白马,手里握着红缨枪,火红的披风在风里飘荡,英姿飒爽。哎,自你娘过世后,我就看不得红色,每次看到,都会想起她。这些年,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娘亲。” 林顾池脸上都是意犹未尽的怀念,可林晚棠知道,他没有一句真话,“父亲也看到了,其他几房早与我们分崩离析,现在收回娘亲的嫁妆也是好事。我知道父亲不愿意被人指摘,用女人的嫁妆,那可是这盛京高门最忌讳的。若不是家里败落,哪家会用女人的私产。” “哎,当年你娘亲嫁过来时,我们侯府何等风光,哪里会缺银钱。” 看着林顾池自负的模样,林晚棠为他不齿。 当年他只是个秀才,连举人都考不上,侯府那时就已经败落了,家里子嗣众多,却都是文不成武不就,没有一个考上功名或者有官职在身的。 可到了林顾池嘴里,成了娘亲沾了他的光,嫁入高门了。 林晚棠好想问他,镇武将军府和侯府比起来,到底哪家才能算高门贵族。 只可惜,现在还不能将林顾池连根拔起,只能隐忍。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还没进门,就被楚佩芳的嬷嬷赶了出来。 “主母要静养,请侯爷去别处住。” 林顾池气得跳脚,“好个侯府主母,这是要赶我出门了!” 林晚棠婉言相劝,“胎像不稳,确实要静养,这侯府这么大,想住哪里,还不是都由着父亲做主。” 林顾池叹了一口气,十几个姨娘,一时竟想不起,要去哪里住。 林晚棠扶着他,故意晃了晃手上嵌着红宝石的金镯。 林顾池马上想起,那日郑姨娘的仙人之姿。 “许久没去见……”林顾池一时想不起郑姨娘的名字。 林晚棠浅笑,悄悄提醒,“父亲说的是香草吧,前几日香草还来我的院子背诗呢,妹妹聪慧,将来的才学,定不输给男子。” 林顾池这才想起,郑姨娘和他还有两个孩子,那个小的,如今也该有七八岁了。 “对,咱们走吧。” 两人进了院子,香草就扑到林晚棠的身上,一边叫着姐姐,一边张开双臂,让她抱。 “这孩子,怎么见了我,也不行礼,真是没规矩。” 林顾池瞥了眼香草,看她圆滚滚的模样,普普通通,并不喜欢。 郑姨娘刚走过来,听到这句,心里仿佛是扎了一根刺。 “香草,快给父亲行礼,好几年没见了,前几日,不是还说思念父亲吗?” 郑姨娘拖了香草过来,香草瞄了一眼林顾池,这个老爷爷,她好像从没见过,完全不是她心里爹爹的模样。 她学着大人的模样,满脸严肃,中规中矩的给林顾池行礼。 “见过父亲。” 林顾池眼睛都在郑姨娘身上,她戴着那坠着红宝石的金钗,身上是月白绣金的裙衫,在阳光下,分外惹眼。 林顾池抬手握住郑姨娘的手臂,一眼都没看过香草,“晚棠啊,带妹妹去你院子里玩,这几日,我就住在这里了。” 林晚棠应了一声,又对郑姨娘点了点头,半蹲下身,香草欢欢喜喜的爬到她的怀里,被她抱着。 林晚棠心中寒凉,这位父亲连郑姨娘的姓名都不记得,也不在意香草。 就连刚才提起娘亲,也是为了保住银钱。 林晚棠恨他的自私,恨他的凉薄,恨他的漠视,更恨他的故意纵容。 若不是他,娘亲或许不会死,或者根本不会嫁入侯府。 娘亲那样的女子,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男儿。 第57章 哥哥姐夫 一进院子,香草就兴奋的从林晚棠身上爬了下来,跑到花丛里摘花。 慕元桢听到声音,快步从房里走出来,看见林晚棠的时候心里一沉。 林晚棠没有出去时的意气风发,虽站在阳光下,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香草先看到慕元桢,一路小跑来看帅哥哥,但走到近前,又不敢接近。 她瞪大着眼睛,张着嘴盯着慕元桢,小嘴巴里不由自主的流出了口水。 慕元桢看到香草的模样,立刻皱起了眉,冷声问道: “哪来的小孩?” 香草被慕元桢的冷意吓到,打了个寒战,转身就跑到林晚棠的身边,死命抱住林晚棠的腿。 “姐姐,帅哥哥好可怕。” 慕元桢抬手指了指香草。“云骁,丢出去,脏。” 香草听了这话,哇的一声大哭出来,鼻涕眼泪流了满脸,抱着林晚棠的腿就往上爬。 “姐姐抱,姐姐香草不脏,姐姐救我。” 云骁只跨了一步,回头看慕元桢,满脸写着:‘这可怎么办,我下手不下手?’ 实际上云骁早就知道结果,慕元桢绝不会让他对林晚棠动手。 果然,林晚棠正在给香草擦鼻涕眼泪,慕元桢马上满脸嫌弃的后退一步。 林晚棠一边哄着香草,一边迈步向房内走去。 “这是庶妹香草,香草乖,不怕,大哥哥不凶的,我们去吃糕点好不好?” 慕元桢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你要让她进你房间?” 香草才擦干眼泪,听了这话又哭了起来,“姐姐,他讨厌我,姐姐他坏,姐姐把他赶出去。” 慕元桢把手背在身后,“赶我?林晚棠,你从哪带回来这小鼻涕虫,脏死了。” 林晚棠眼睛看天,这两个都不太好哄,“我带香草出去玩好不好?” 香草马上不哭了,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出去?出府吗?” “对呀,我们出府去玩,好不好?” “好好好!我还从来没出去过,听说外面有市集,有花灯,还有戏法,是不是?” 香草掰着手指头数着,林晚棠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原来香草还没出过门,那你出门可不许哭鼻子哦。” 香草努力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坚强的模样。 “好,香草会乖乖的。” 林晚棠转过身,差点撞到慕元桢。 “怎么了?” 慕元桢见她终于笑了,放下心来,“我刚好要出去逛逛,你们跟我走吧。” 香草立即保住林晚棠的脖子,使劲晃动身子,“不要不要,不跟这丑东西去。” 慕元桢脸色寒凉,林晚棠也皱着眉头,把香草放到地上,认真的看着她。 “香草,不可以这样说别人,任何人都不行。” 香草委屈极了,又慌乱的哭了起来,“可是他先说我脏的!” “别人不好,是别人的问题,但你说别人,就是你不尊重别人,让你自己和别人一样了,对不对?” 香草懵懂的点了点头,林晚棠继续说道,“但是大哥哥做错在先,我替他和香草道歉,香草对不起。香草要怎么做呢?” 香草小手卷着裙角,一圈一圈的缠紧,小脚丫脚尖踩着脚尖,慢吞吞的张口。 “大哥哥,是你先说我的,但是姐姐说得对,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不叫你丑东西了。” 慕元桢不可置信的模样,谁和谁不一般见识啊,这要是往常小丫头早就被丢出去了。 香草见慕元桢没有动,垂着头,小心翼翼。“大哥哥长得很好看的,我不是故意说你丑的,对,对不起。” 香草说完就抱住林晚棠的腿,把头埋在她的裙衫里。 “香草好棒,姐姐抱,出身和样貌都是不能选的,不可以用这些去打压别人。但是,也不能被欺负,我们香草的气量,就比姐姐和哥哥都好呢。” 难得有人夸自己,香草美滋滋的抱着林晚棠的脖子,甩动小脚丫。 慕元桢深深呼吸,虽然被说气量小,但刚才林晚棠说的是哥哥姐姐,是把自己和她放在一起的。 慕元桢走在林晚棠身边,满脸严肃的提醒。 “香草,我是姐夫。” “咦?姐姐没成婚呀。” “我和你姐姐有婚约。” “哦,还没成婚,不作数。” “你。”慕元桢觉得,自己不该和孩童计较。 云骁都快憋出了内伤,第一次见主子吃瘪,真的很难不笑。 可他看了看身边的竹影,面色如常,他掐住手心,把笑意忍了回去。 “咳咳,主子,我帮您。”云骁上前一步,看着小香草说道: “小妹妹吃过冰糖葫芦吗?” 香草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是什么?” “是用山楂做的,外面包裹着又甜又酥的冰糖,咬下去脆脆的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香草的眼睛大放光芒,“哇,香草想吃冰糖葫芦。” 云骁挂上宠溺的笑容,“那,要不要叫姐夫呢?” 香草马上点头,伸着双臂大声对云骁叫了起来:“姐夫,姐夫!” 云骁差点摔倒,脸上尴尬至极,“这位才是你的姐夫,你叫我云骁哥哥就行啦。” 慕元桢侧着头,这小丫头也太好骗了。 没想到香草咬着唇,看了看慕元桢,“娘亲说,不能和别人要东西,姐姐会买给我的,对不对,姐姐?” 这次是慕元桢一个踉跄,被云骁稳稳扶住,刚才怎么没见这小丫头,有这份矜持,都差点抱着云骁喊姐夫了,现在居然不肯要他的东西了。 林晚棠觉得慕元桢难得吃瘪,表情应该很好笑,可她又不好回头看。 只能仰着笑脸,马上应了下来。 小香草一见林晚棠应下了,晃动着小脚丫,昂着头满眼挑衅的看着慕元桢。 云骁忍不住叹气,这孩子,怎么非要惹主子,造孽啊。 慕元桢撇过头,不去看香草,快走了几步。 “怎么,不开心?” 没想到,林晚棠还没说话,小香草抢着回答。 “父亲是个老爷爷,谁会开心呀。” 林晚棠拍了拍香草的背,“姐姐刚说的,就忘了。” 香草吐了吐舌头,父亲就是像老爷爷呀,她只是说实话。 林晚棠抬头看着红通通的侯府,“我早知道他的凉薄,可亲眼见了,终究是为娘亲难过。” 第58章 姐夫气宇轩昂 上一世,她就是因为失去了娘亲的疼爱,只要别人对她一点点好,她就牢牢的记在心里,想尽办法的报答。 慕元弘随口哄她,她就觉得自己是被看重和疼爱的,马上不计前嫌的讨好慕元弘。 母亲自幼在将军府长大,据说是和男孩子一样,从**武,是千锤百炼的女将军。 可就因为从小缺爱,才会那么轻易的就相信林顾池。 林晚棠叹了口气,抱住香草,“生女儿,就该娇养着,百般疼爱,才不会被别人一点点疼爱,就骗了去。” 慕元桢看了看小香草,要是和林晚棠生个女儿,一定当公主一般疼爱。 不过,一定不能要像香草这样爱哭的鼻涕虫。 马车一路行着,香草探着小脑袋,惊奇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姐姐,那是什么?那个呢?” 香草不停问,林晚棠耐心的答,一路上林晚棠只顾着看窗外和回答香草,完全没看慕元桢。 慕元桢突然觉得,不生孩子,才是最好的。 “主子,到了。”马车停稳,云骁打开车门。 今日有大市集,整条街热闹非凡,小香草怯生生的,慢慢走下马车。 林晚棠拉着她的手,柔声哄着,“不怕,当和家里一样,想要什么,姐姐买给你。” 香草喜滋滋的点头,但还是怯生生的贴着林晚棠走。 她想看摊子上的东西,可她又很害怕,第一次见这么多陌生面孔。 “小姐,要糖葫芦吗?只要七百文一串。”摊主见到香草就吆喝起来,这种小孩子,最容易做生意。 林晚棠刚要买,小香草拉住了她的裙角,咽了咽口水,“姐姐,香草不要。” 林晚棠分明看到香草眼里的渴望,疑惑的问她,“为何不要?” “我不喜欢吃,不要。” 林晚棠蹲下身子,认真的说,“香草不要说谎,告诉姐姐,为何不要。” 香草突然红了眼眶,眼角湿润,很小声的说,“七百文,可以买三十多斗米。我不想吃糖葫芦了,姐姐,你月银才二两,还给我和娘亲买了那么多东西,已经很好了。香草不想吃糖葫芦,能看看就好了。” 香草仰起头,脸上是满足的笑意,她是真的不想吃糖葫芦了,她很怕给姐姐的月银花光了,就要和娘亲一样,每日只能吃青菜度日了。 林晚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想到平日里开朗胡闹的小香草,这么小,就这么懂事。 慕元桢拍了拍林晚棠的手臂,“走吧。” 林晚棠站起身,原本还想说,要给香草买糖葫芦。 可是摊主正在给她拱手行礼,扎着糖葫芦的稻草棍,云骁已经扛着了。 云骁递给香草一根糖葫芦,“香草姐夫买的糖葫芦,没花姐姐的银钱哦,香草要不要吃。” 香草毕竟是小孩子,脸上乐开了花,眼睛亮起了无数的星星。 但是还是咽了咽口水,看了眼林晚棠,“姐姐,姐夫不算别人吧?我能要吗?” 林晚棠宠溺的笑出了声,点了点头,“可以要。” 香草小手在裙子上蹭了蹭,才伸出双手接过糖葫芦,“谢谢姐夫,谢谢云骁哥哥,有姐夫真好!” 慕元桢冷笑一声,果然女子要娇养,不然一根糖葫芦就跟别人跑了。 云骁又拿着一根糖葫芦递给林晚棠,又递了一个给竹影,可她不肯拿。 “拿着吧,主子赏,不能辞。”云骁故意这样说,他知道斗兽场是什么地方,莫说是糖葫芦,竹影恐怕都没吃过甜的。 竹影郑重的接下糖葫芦,握在手里紧紧攥着。 林晚棠把糖葫芦递到慕元桢面前,“三郎也吃一根吧,买了这么多,云骁可还要扛一路呢。” 慕元桢摇了摇头,这种小孩子才爱吃的甜食,他向来不吃的。 香草吃了一口糖葫芦,在小嘴里反复嚼着,舍不得咽下去。 “姐夫不吃吗?可好吃了?要不,你尝尝我的?” 香草大方的举着自己手里的糖葫芦,慕元桢看着被她咬了一口的糖葫芦,上面似乎还沾着她的口水,马上在林晚棠的糖葫芦上啃了一小口。 “怎么样,好吃吗?”林晚棠满眼期待。 慕元桢很少吃甜食,从小就不喜欢,觉得那是女孩子家家才吃的。 嘴里酸酸甜甜的,似乎还不错,他轻轻点头。 林晚棠把糖葫芦塞到他手里,“那你多吃点,云骁,劳烦再给我一根。” 慕元桢握着手里的糖葫芦,怅然若失。 一路上,只要是林晚棠和香草看了两眼的东西,慕元桢就是一个买。 香草懂事得让人心疼,刚开始一直阻拦,什么都不舍得买,直到慕元桢十几次的买买买,让香草体验了有钱人的快乐,给娘亲买了许多东西。 走到街尾的时候,云骁已经推着一辆小车,上面的物品已经堆成了小山。 香草一路小跑,左看看右看看,原路返回的时候,依旧是满眼的新奇。 香草指着一对白玉鸳鸯玉佩,“这个,这对玉佩好漂亮,姐姐肯定喜欢!” 摊主一看几人,就是大主顾,马上热络的介绍起来。“小姐慧眼,这对白玉价值连城,让你父亲买给姐姐,鸳鸯成双对,是好意头。” 慕元桢眼眸冷了下来,这摊主的意思,把自己认成了香草的父亲,林晚棠是姐姐,自己有那么老吗? 香草撅着小嘴,看了看两人,看着摊主郑重的说道: “父亲?这是我的姐姐和姐夫啊,我姐姐风华绝代,绝世无双,我姐夫气宇轩昂,仪表堂堂,父亲,怎么和我姐夫比?” 摊主马上拱手作揖,“小老儿眼拙,你们走近我才看清,两位郎才女貌,真真是,天作之合啊。” 慕元桢现在看香草,觉得这小丫头顺眼些了。 “买。” 又是这一个字,云骁马上掏银子。 小香草走得累了,越走越慢,林晚棠想抱起她,被慕元桢拉住。 “刚才就见你抱得吃力,怎么还不自量力。” 林晚棠抿着唇,小香草是很重的,但是云骁在推车,竹影扛着糖葫芦,慕元桢又绝对不会抱香草的。 “主子,要不我来整理一下,让小姐坐车上。” 云骁把车停下,可那小推车上已经堆成了山,香草就算能坐上去,也很容易滑下来。 小香草咬着唇,大眼睛水汪汪的,小心翼翼的看着慕元桢。 “香草重,姐姐抱久了手会疼,但是,我真的走不动了。姐夫,能抱我回去吗?我不脏的,你看看,手上脸上我都擦干净了。” 第59章 姐夫壮着呢 慕元桢半眯着眼睛垂眸看香草,小家伙嘟着小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林晚棠蹲下身,“大哥哥身份贵重,姐姐抱你。” 香草抬头看看慕元桢,又看了看姐姐。 “我试试,自己走回去……” 话还没说完,脚下一空,被慕元桢抱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香草乖巧的抱住慕元桢的脖子,不敢乱动的样子,悄咪咪对身后的林晚棠眨了眨眼睛。 “姐夫最棒了,姐夫力气好大呀。”香草马上夸起来,林晚棠连连点头,很想给香草鼓掌。忍不住对着香草伸出大拇指,香草也美滋滋的竖起大拇指。 慕元桢一声不吭,面容僵硬,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抱小孩,僵直着手臂,用力也不是,不用力也不行。 香草被抱着,视角完全变了,好多摆在桌子上的摊位,她这才看到。 “啊,布老虎,还有大兔兔,我要看。”香草张开手,小身子都往前扑了过去。 慕元桢把她拉回怀里,脸色十分难看“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香草马上撅起小嘴巴,乖巧的抱住慕元桢的脖子,等着他走近摊位。 “哟,郎君的女儿真好看。”摊主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见到香草圆滚粉嫩的样子,十分欢喜。 香草先是害羞,搂住慕元桢的脖子,想藏起自己的脸,随后又马上转过头大声说道:“是姐夫。” “哟,是姐夫呀,我说怎么这么年轻。等你姐姐和姐夫生个小娃娃,一定和你一样好看。” 小香草转了转眼珠,认真的想了一下,她娘亲自不必说,是天下第一的美人,但是父亲可完全比不上姐夫,她马上叹了口气,“姐姐和姐夫的宝宝,肯定比我好看。” 林晚棠忍不住捏了一下香草肉乎乎的小脸颊,“我们香草怎么自谦起来了。” 小香草幽幽的叹了口气,“父亲要是像姐夫长得这么好看就好了,哎。” 林晚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香草这是在嫌弃父亲影响了她的颜值嘛…… 摊主乐不可支,这小娃娃实在可爱,“哈哈,那小妹妹你觉得姐姐和姐夫谁好看呀。” 小香草一时犯了难,忍不住咬着指头,在两人脸上看来看去,最后又是叹了口气,“这,难分伯仲,姐姐就像这个大兔兔,姐夫像这个布老虎,都好好看。” 摊主老婆婆有些讶异,“小小年纪,你还懂难分伯仲呢,哈哈,太惹人喜欢了,你看看喜欢什么,这个小兔兔送给你好不好?” 摊主婆婆拿了一个绒布做的小兔子递了过来,小香草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娘亲说不能拿别人东西,我姐夫会给我买的。” 慕元桢转动眼眸,有种被当冤大头的感觉。 香草美滋滋的掐着腰,大声说道,“我姐夫最好了,特别疼爱我,不计较银钱,什么都舍得给我和姐姐买,不像父亲,从来没给我买过东西。”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林晚棠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道,“小香草有姐姐姐夫疼爱,不好吗?快看看,喜欢什么。” 林晚棠这声‘姐夫’仿佛涓涓细流,温润了慕元桢的心。 “都要了。”慕元桢当机立断。 小香草马上拒绝,“不不,姐夫今天已经给我买了好些东西了,香草不能贪心,我想买那个大兔兔和布老虎送给姐姐姐夫,可我没有钱。嘿嘿,劳烦姐夫付钱,我想要那个小小兔,可以吗?” 林晚棠十分欣慰,香草不会因为是花慕元桢的银子,就随意取用。 “好,香草懂事,再给香草买这个蟾蜍好不好?” 小香草十分用力的点头,又指了指旁边的小鹿,“姐姐,小鹿,小鹿。” 林晚棠又拿起一个小鹿,递给香草,她把兔子递给林晚棠。 “大兔兔是送姐姐的,布老虎我帮姐夫拿着。” 云骁付完了钱,才要转身,香草忽然叫他。 “这个蟾蜍送给云骁哥哥。”她又对着竹影摆摆手,“这个小鹿很像竹影姐姐。” 竹影握住小鹿,对小香草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塞到怀里。 云骁拿着蟾蜍,本来很欢喜的,但是突然想到,这小香草不会是觉得自己像蟾蜍吧。 云骁仔细看了看,那蟾蜍大嘴大肚腩,和自己半分都不像。 “像我吗?”云骁把蟾蜍举在自己脸旁边,让香草仔细看。 小草乐不可支,“像,像!” “哪里像?”云骁一定要有个答案。 香草迷茫的说道,“《步蟾宫》里有一句无歌无酒痴顽老,觉得像在说云骁哥哥。” 这一句就把云骁说愣住了,他不懂诗词,但听着是好诗句。 小草转头,看着林晚棠,“姐姐,这不是在说潇洒倜傥的词吗?” 林晚棠笑意挂在脸上,认真的点头,“香草说得对,云骁哥哥洒脱风流,是像蟾蜍。” 几人说说笑笑,走出市集时,云骁的小推车换成了大推车,香草回头看了看车上的东西,又看了看慕元桢,怯懦,又郑重的说了声:“谢谢姐夫。” 慕元桢冷哼一声,没想到此时,香草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香草的小脸马上通红,咬着唇不敢说话。 林晚棠用自己的手帕帮慕元桢擦汗,“三郎身子还虚着,也该吃饭了,我们去前面的那个酒楼。” 慕元桢顿了一下,这个虚字,让他听着刺耳,但是又无法反驳。 小香草摇晃着小脑袋,“姐夫才不虚呢,姐夫龙精虎猛,姐夫壮着呢!” 林晚棠哭笑不得,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讨厌慕元桢,现在小香草像个护犊子的小老虎。 慕元桢嘴角上扬,瞥了眼前面的酒楼,“不好,去最好的酒楼。” 香草听到最好两个字就兴奋了起来,“酒楼有什么规矩?我可不能给姐夫丢人。” 慕元桢哼了一声,“不用守规矩。” 香草忍不住晃动着身子,“酒楼有东坡肉嘛?那桂花糕呢?” 见林晚棠一直点头,香草开心的大叫:“姐夫超好的!快,我们去酒楼,跑呀。” 慕元桢扫了她一眼,小香草立即乖巧的不敢乱动,吐了吐舌头。 第60章 说好的约定 马车来到醉宾楼,云骁将马车停到后院。 “怎么?这里也能上楼吗?”林晚棠见后院有楼梯,直达三楼。 云骁抢先上前,看到楼梯很干净,这才安下心,站到楼梯旁。 “嗯,这楼梯是专用的,免得吵闹。” 香草已经恢复了旺盛的精力,跑跳着抢先走上楼梯。 只是走到门口,有些害怕,不敢去开,站在门边,等着慕元桢和林晚棠。 门上挂着铜铃,一开门铜铃就响了起来,惹得香草好奇的看着。 房间布置得很雅致,桌椅板凳似乎全是新的,房里还有淡淡熏香的味道。 “主子,您来了。”掌柜喘着大气,匆匆跑上楼来,恭谨的弯着身子。 林晚棠此前来过醉宾楼,可没见过掌柜,店里客人极多,都是店小二跑来跑去的忙活。 掌柜从抽屉里拿出特制的菜单,双手递给慕元桢。 “主子,这个月新做的菜单,前面几页都是新加的菜色。” 慕元桢把菜单递给林晚棠,“梅子酒。”这时,房门再次打开,送上来茶水。 茶具茶杯都是纯银打造,上面是竹林的图案。 云骁给几人倒好了茶,林晚棠也点完了菜,香草见掌柜的走了,这才吐出一口气,“呼,好吓人,香草要不要给叔叔行礼?”掌柜紧张,香草跟着更紧张了。 慕元桢见林晚棠若有所思,仿佛没听到,随口答道,“不用。” 林晚棠收回神,举起银杯饮茶,“这醉宾楼,是三郎开的?” 慕元桢嘴角上扬,觉得林晚棠聪慧,“嗯,很少来。” 林晚棠看了看专用的银器,还有专门的楼梯,这房间估计也是常年空置,只等慕元桢来。 香草在房间里走动,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掌柜一打开门,香草马上跑回去,爬到凳子上,规矩的坐着。 直到菜肴上齐了,掌柜的走出去,香草才睁大眼睛看着桌上,“哇,金子做的碗筷诶!姐姐,我想吃那个东坡肉。” 林晚棠宠溺的笑了,不停的给香草夹菜,见慕元桢没怎么动筷子,也给他夹了些。 “三郎多吃些,身子好的快。” 慕元桢撇了她一眼,夹了菜放到林晚棠碗里,又亲自给她倒上酒。 香草嘴里还含着东坡肉,油滋滋的,“云骁哥哥和竹影姐姐不饿吗?” 林晚棠看了看慕元桢,见他面上如常,这才开口,“云骁和竹影就坐下一起吃吧,这样,十分拘谨,平日里我都是和竹影同桌吃饭的。” 慕元桢眉头微皱,他自小的规矩,是不可以与奴仆同桌吃饭的,但是又觉得林晚棠说得有些道理,“坐吧。” 林晚棠立刻对着两人招手,给他们拿碗筷。 “快来,三郎都让你们一起吃了。” 两人十分拘谨的坐了下来,不敢动作。 林晚棠给两人夹菜,“人多才热闹,以后在侯府,云骁也可以去我那里,我们同桌吃饭。” 云骁看了看慕元桢,见他面色如常,心里已经叫嚣起来,‘天爷呀,主子是皇子,和奴仆同桌吃饭,这,这这,坏了规矩啊。一次也就罢了,以后都要同桌吃饭,主子宠妻,也不用到这样的地步吧。’ 竹影倒是习惯了和林晚棠同桌吃饭,只是因为慕元桢在,一直拘着礼。 云骁想着,都是自己人,不传扬出去,就没事,终于动了筷子。 林晚棠一边吃饭一边喝酒,慕元桢抬眉,“酒怎么样?” 林晚棠放下酒杯,点了点头,“不错,只比陌寒酿的稍差一点。” 慕元桢也尝了一口,确实没有陌寒酿制的香甜。 草忽然开口,“姐姐,夫妻都是像你和姐夫这样一起吃饭的,对吗?” 林晚棠动作微微一滞,“也不一定。” 香草懵懂的点了点头,“我说呢,父亲就好几年都不来,我今日好像是第一次见他。若是父亲母亲,也能像姐姐姐夫感情这样好,就好了。” 慕元桢又喝了一口酒,觉得这酒陪着香草的话,更甜了些。 “起开,我就是要看看,是谁敢占这间房。”门外忽然吵闹了起来,还没等反应,房门已经被人踹开。 那人高抬步走进来,看到慕元桢,笑得更肆意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老三啊,你可真行,买通了老板,霸着这上房自己用。呵,还和奴仆同桌,难怪你被父皇废了,简直就是辱没皇家尊严。” 见来人是二皇子慕元崇,云骁已经是第一时间站起身,竹影也跟着站起来,却还是被慕元崇看到了。 林晚棠上一世是认识慕元崇的,站起身对他行礼。 小香草也站起身,可看到慕元崇的模样,十分害怕,躲到了慕元桢的身后。 “怎么?老三,这就是你非要娶的那位?我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慕元崇举着折扇,想要挑起林晚棠的下巴。 慕元桢立即出手,将慕元崇的手臂打落。 “出去。”慕元桢的眸子里满是寒霜,将林晚棠拉到自己身后。 “老三,你敢动我,是想死了吧,你还以为你是太子呢?哈哈,为了这样的女人得罪父皇,我看你,就是个废物。还是说,这孩子是你们的?哈哈,连孩子都生了,迫不得已,必须要娶啊?” 慕元崇十分得意,他自小就嫉妒老三被寄予厚望,偏偏他性子孤傲,又很少能找到错处。 慕元桢瞥了眼慕元崇,“出去。”这是慕元桢给他的最后通牒,可慕元崇毫不在意。 他觉得慕元桢才被罚过,不敢惹事。 林晚棠已经察觉到慕元桢全身的杀气,她站到慕元桢身侧,悄悄按动镯子上的机关。 噗,细细的金针飞出,不易察觉。 慕元崇忽然觉得腰腹部疼痛,弯下身子。 噗,噗,又是两个金针飞出。 慕元崇大叫,“慕元桢,你玩阴的!” 林晚棠看着慕元崇眨了眨眼睛,“这里的人都能作证,是您上来挑衅,三殿下动都没动,二殿下可不能冤枉人啊。二殿下自己身子虚弱不堪,怎么还能随意动气,这身子不适,与别人何干?快回去,好好养着身体吧。” 慕元桢原本还生气,见林晚棠的样子,才觉得心里舒服些,“是了,若是走不动,我就叫云骁扛着你回去。” 慕元崇气得面色涨红,可腰腹疼的实在站不起身,骂了几声叫来侍卫,扶他下楼。 林晚棠还不忘追上去叮嘱,“殿下注意脚下,莫要再动气,免得伤了身体。” 慕元桢冷笑,林晚棠转过身关上房门,笑容和煦,“越生气金针游走得越快,哈哈,嫌弃别人的出身,仗势欺人,我就让他尝尝久病缠身的滋味。” 慕元桢眼神真挚的看着她,“不要为我涉险。” 林晚棠笑意真诚,“说好了的,相携相助,三郎不畏强权,我也不怕。” 两人的眼神纠缠在一起,只是,慕元桢的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林晚棠的眼神里,是信守承诺的坚定。 第61章 猖狂 回到侯府时,香草已经睡着了,慕元桢轻轻将她抱在怀里,慢慢走下马车。 还没踏进大门,就有嬷嬷大声叫嚷:“哎呦,殿下,七小姐,您可回来了!” 香草睡得迷迷糊糊,被吓得大哭了起来。 林晚棠面露不悦,认出了这嬷嬷是楚佩芳身边的,“嬷嬷轻声些,有什么事吗?” 慕元桢不知道要怎么哄小孩,只能学着林晚棠的样子,轻轻拍香草的背。 那嬷嬷看了眼香草,没认出来是哪家的孩子,“七小姐从哪带了个娃娃回来?盛贵妃下旨,要你进宫觐见,主母准备好了裙衫和搭配的首饰,你快点换上,进宫吧。” 那嬷嬷拉住林晚棠就要走,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鬟,手里捧着楚佩芳准备的东西。 林晚棠抽回手,面上威严,“慌什么,你们把东西送去我院子。” 那嬷嬷还不肯走,一双眼睛在香草身上打转,“这娃娃是?” 林晚棠瞪了嬷嬷一眼,“你这差使当的,香草小姐都不认得了吗?” 那嬷嬷还是满脸疑惑,根本想不起来香草是谁,慕元桢冷哼一声,抱着香草就走。 云骁叫了两个护卫,指了指那嬷嬷,“见殿下没有施礼,剜了膝盖骨。” 那嬷嬷只喊叫了一声,就被堵住了嘴,拖走了。 林晚棠没出声,径直回了院子,叫来了艾嬷嬷,“香草,你在我房间里玩,要乖乖的听艾嬷嬷的话,姐姐晚上就能回来了。” 香草脸上还挂着泪珠,乖巧的点头。 桌上摆着楚佩芳给她准备的衣服和饰品,是下了血本,十分华贵,只是越了礼制。 进宫觐见穿上这一身,就算盛贵妃不罚她,也会因为过分惹眼,遭人记恨。 慕元桢也看出了楚佩芳的心思,见林晚棠没动,以为她不懂宫里的规矩,“这些东西,不合礼数,侯府主母好心机。” 林晚棠笑了笑,“嗯,进宫觐见最怕的就是出挑,三郎放心,我懂得的,这点小算计,绝不会让她如愿。” 云骁走进来,拱手回禀,“主子,已经剜了膝盖骨。” 慕元桢只随意的点了点头,心思还在林晚棠身上,“你别担心,我陪你去。” 林晚棠换了一身水蓝色银丝绣的裙衫,只在头上戴了慕元桢送的飞鸟匕首金簪,手上戴着金镯,便没有其他的装饰了。 “怎么样?”林晚棠走到厅堂,转了一圈,让慕元桢看。 “太素净了些,在宫里,过于素净,也会惹眼。” 林晚棠点了点头,别人会轻易的看出,这是故意在藏拙,会让盛贵妃觉得心思太重了些。 她又挑了一些水蓝色和碧青色的绒花,戴在头上,是适可而止的,花团锦簇。 慕元桢不自觉的嘴角上扬,“这样,很好,走吧。” 一路上林晚棠都很紧张,手里的帕子用手指不停的搅动着。 上一世,只见了几次盛贵妃,每一次,盛贵妃算是和颜悦色,但是总有疏离之感。 慕元桢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进盛贵妃的承香殿,盛贵妃坐在高位,正吃着酥山。 她原本眼神还算柔和,看到两人牵着手进来,眼神变得寒凉。 “母妃圣安。”慕元桢拱手,十分恭谨。 林晚棠双膝跪地,行了大礼,“臣女林晚棠,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盛贵妃仿佛没听见,吃下一口酥山,不看两人。 慕元桢再次拱手,“母妃,晚棠还跪着呢。” 盛贵妃眼神仿佛迸射出寒刀,看向慕元桢,“我只叫她一人来,你怎么也跟来了,莫非你怕我苛待她?” 林晚棠知道慕元桢越是在意自己,盛贵妃越会讨厌自己,她在心中祈祷,慕元桢最好也能明白这一点。 慕元桢微微皱眉,往日里盛贵妃对他严苛,他已经习惯了,但今日这样折辱林晚棠,让他心里很难受。 “启禀母妃,我寻到了一方帕子,急着给母妃送来,母妃看看。” 慕元桢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那帕子上绣的是碧波下的荷花红鲤,活灵活现。 盛贵妃满意的举着手帕,看了又看,“好,这样的绣工,多少年都没见过了,绣娘是否寻到了?” 慕元桢见盛贵妃欣喜的模样,终于放下心来,“母妃,绣娘正跪着呢。” “她?竟然有这样的绣工?她母家不是镇武将军府么?” 林晚棠跪在地上,不敢答话,幸好慕元桢提醒她,带了绣帕来。 上一世,自己也是绣了许多的绣帕,都被楚佩芳收走了。 现在想来,楚佩芳是拿她的东西来讨好盛贵妃了。 “她自幼在侯府长大,一向勤谨。”慕元桢努力为林晚棠解释。 “哼,你平日里来见我,多说几句话都不肯,如今为了她,说了这么多的话。你且坐下,喝碗茶吧。”盛贵妃垂下眼眸,看着里晚棠,“你起来吧。” 林晚棠规规矩矩谢恩,这才慢慢的站起身。 “绣法自然,针脚细密,这丝线,怎么比发丝还细一些?”盛贵妃托着那绣帕,仔细的看着,发现那绣线细密,鱼鳞是用极细的金丝绣的,一片连着一片,细致得惊人。 林晚棠半屈膝,“回禀贵妃娘娘,是拆分了绣线,分得越细,花样越细致。” 盛贵妃连连点头,将绣帕收了起来,“这样的绣工,没有十几年的历练,是难以达成的,你这样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功力,想来是用了心。只是,若在绣工上如此用心,有怎么练得的一手好琴音啊?” 林晚棠并不讶异,淡然的回答,“臣女愚笨,别人十分用心,我就百般努力,千般着力,总归是因手熟尔。” 盛贵妃对这样的回答十分满意,“哈哈,不错,难怪桢儿和弘儿都对你动心。” 林晚棠立即跪下,郑重的说道,“臣女惶恐。” “惶恐?我看你猖狂得很!”盛贵妃突然发怒,拍打着桌角。 慕元桢马上站起身,“母妃。” 盛贵妃眼神决绝,“退下!” 慕元桢不肯,还想再求情,林晚棠悄悄摇了摇头。 慕元桢抿紧唇,明白林晚棠的意思,可母妃已经动怒,他不愿让林晚棠独自承受。 “母妃,儿臣认定的,就是她的聪慧谨慎,猖狂二字,绝不该用到她的身上。” 第62章 凤命命格 “桢儿,如今你连我的话都不肯听了吗?”盛贵妃满脸失望的看着慕元桢。 “母妃。” “哎,你陛下的旨意都能忤逆,更不会把放在眼里了。”盛贵妃疲惫的用手臂撑着额头。 林晚棠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启禀贵妃娘娘,臣女跋扈猖狂的名声在外,怕会影响殿下的威名,殿下这才一时心急,并非是要冲撞娘娘。臣女相信,清者自清,任别人如何污蔑,只要我自正己身,传言就只能是传言,绝不会让殿下为我损伤了颜面。” 盛贵妃仔细看着林晚棠,虽然跪在地上,却没有胆怯懦弱。两句话就解决了慕元桢冲撞自己的危机,还把自己辩白清楚,这样的女子可堪大用。 “哈哈哈,难怪桢儿喜欢你,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盛贵妃转怒为喜,抬着手,召唤林晚棠。 慕元桢缓缓吐气,终于安下心来。 林晚棠站起身,垂着头,缓缓走近盛贵妃。 “上次见你,是在寒食宴,那时便觉得你聪慧恭谨,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 盛贵妃拉起林晚棠的手,脸上满是赞许,转眼看向慕元桢,继续说道: “怎么?母妃和儿媳说几句体己话,你还要在这杵着吗?” 慕元桢弯起嘴角,拱手行礼,“儿臣告退。” 盛贵妃挥了挥手,所有宫的人都匆匆离开,只剩下盛贵妃和林晚棠还有盛贵妃身边的嬷嬷。 “你自幼在侯府长大,是否有去过镇武将军府?”盛贵妃语气轻松,实则是在打探虚实。 林晚棠恭谨的福了福身,“没有,侯府与镇武监军府交恶,这些年,都没有走动。” “可惜了,你可知道,陛下为何会两次给侯府赐婚?” “臣女不知。” “侯府代表的是老臣,镇武将军府代表的是功臣,你集两府势力于一身,是未来太子人选,最合适的太子妃。” 林晚棠先是拒绝,“晚棠母亲早年亡故,镇武将军府的门我都没进过,虽说血浓于水,恐怕亲情,早已淡漠。” 然后林晚棠立即想到,自小就被赐婚给慕元弘。皇帝早就有意扶持慕元弘,慕元桢这位病弱的太子,只是蒙蔽世人的靶子。 “我本以为你是个鲁莽的,不堪重用,只会惹是生非。今天看到你,才知道外界的传言,是恶意污蔑,但也因此,护住了你的性命。桢儿执意娶你,陛下是不肯的,我也不愿意,你这样好的身世,就该嫁给这世上权势最高的男子。” 盛贵妃眼神灼热,是试探,也是点拨。 林晚棠半屈膝,“臣女惶恐,在侯府只是失去母亲的孩子,不得重视,在将军府更是早就被厌弃的孙女,从未联络。臣女不敢妄想,只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哈哈,你不必如此拘谨,倒是要找机会,回将军府拜见才是。你过来,坐这里。” 盛贵妃拉着林晚棠,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她想着,林晚棠是不知道权利的魅力。 “去请国师来。”嬷嬷领命离去,盛贵妃递给林晚棠一碗酥山。 “尝尝,以后你常来,就不会如此拘谨了,让王天师给你们合个八字,若有什么不妥的,也好提前处理。” 林晚棠沉默不语,随手在酥山上戳了两下。盛贵妃口中的王天师,就是主持娘亲奠仪的王道士。 她还想着,什么时候能找机会见他,没想到,这样快。 王天师步子极快,走路带风,气势汹汹的走进大殿。 “参见贵妃娘娘。” 盛贵妃眉开眼笑,“国师请起,这位就是侯府嫡女,林晚棠。” 王天师穿着紫袍冠服,头戴纯金莲花冠,手上带着翡翠玉戒,仙风道骨,贵气十足。 “请林家小姐,写下生辰八字。”王天师昂头挺胸,本该说请林晚棠赐下八字,却故意压林晚棠一头。 林晚棠装作没听出他故意贬低的话语,放下酥山,规规矩矩的写下自己的八字。 提笔悬在花笺之上,抬头看着盛贵妃,“不知,是否要写妹妹的八字?” 盛贵妃还以为林晚棠对自己放下戒备,笑盈盈的应下,“好啊,我正有此意,一起写下来,也免得我再去侯府问。” 林晚棠立即写下林玉棠的八字,亲手递给王天师,对他十分恭敬的模样。 那王天师撇着嘴,垂眸看了一眼那八字,马上说道,“此女虽为贵女,却是寡居无助的命格,哎,可惜了,生在这样好的门庭。这位玉棠小姐……” 王天师突然激动了起来,捏着那张花笺,嘴里振振有词。“没错没错,我又算了一次,这位玉棠小姐是凤命加身,金尊玉贵啊。” 林晚棠垂眸,嘴角扬起,看来,这位王天师果然是楚佩芳的幕僚。 明明是合八字,才看了一眼,就算出了林玉棠的凤命,她若真是凤命,上一世,也不会那样艰难。 左丞相和楚佩芳的心思,全在林玉棠的身上,为了她早早的就收买了王天师。 或者,王天师就是他们一路扶上国师之位,死心塌地的为他们筹谋。 盛贵妃似乎很信任王天师,眼眸闪烁,“当真?那这玉棠与元弘的八字,是合的吧。” 王天师兴奋的点了点头,“自然,六皇子乃潜龙在世,与这凤命的林家小姐,最合适了。” “那,晚棠这命格会不会对元桢不好?”盛贵妃想起,慕元桢的八字本就不太好,再配个孤寡的林晚棠,岂不是要他早早断送性命。 王天师知道慕元桢是个不好惹的,前几日,为了求娶林晚棠得罪了陛下,他哪里敢得罪慕元桢,抬手捋了捋胡子说道: “这位晚棠小姐的命格虽然算不上好,但是与三皇子八字相合,正是明珠出海,有利于三皇子逆转气运。” “太好了太好了,难怪桢儿喜欢你,原来你们是最相配的。”盛贵妃拉着林晚棠的手,喜笑颜开。 林晚棠假笑着,心中忍不住为慕元桢愤愤不平,这位娘亲,分明是偏心六皇子。 可明明慕元桢才是她亲生的儿子,却不如过继来的别人家孩子。 不过,这林玉棠是凤命这事传扬出去,定要惹来一场风波了。 第63章 告白失败 “国师神机妙算,妹妹命格贵重实乃侯府之幸,臣女回去禀告父母,他们还不知道多欢喜呢。三日后是我母亲的生辰宴,晚棠僭越,替父母邀约国师,若国师能来,侯府才真是蓬荜生辉。” 林晚棠向王天师行礼,给足了他面子。 王天师捋了捋胡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无量天尊,机缘如此,就不推辞了。” “多谢国师,稍后我让人送府上的帖子来。” 林晚棠心里谋算,如何在生日宴谋算这位王天师,让他跌落神坛。 没注意盛贵妃和王天师在说什么,只听到王天师说要去回禀陛下,林晚棠赶紧起身行礼,给了他十足的面子,让王天师对林晚棠放下了戒备。 “晚棠,听桢儿说,你能帮他治病?可有把握?”盛贵妃问起慕元桢的病情,看样子,像是十分在意,握着手帕的手指,关节泛白。 林晚棠思考了一下,慕元桢应该是怕盛贵妃担心,没有跟她说起中毒的事,那她也不能提。 “殿下身子羸弱,是天生不足之症,现在已经好些了,若要大好,还缺一些珍稀的药材,已经派人去寻了,娘娘放心,我定会尽全力为殿下医治。” 盛贵妃眼中带有水雾,不住的点头,“好好,能治就好。那桢儿以后,可还能有子嗣?” 林晚棠班垂下眼睫,实话实说,“殿下缺亏损极大,但调理一些时日,子嗣是会有的。” 盛贵妃激动的拉住林晚棠的手臂,“真的吗?真的?” 林晚棠没想到盛贵妃会如此激动,立即点头称是。 “太好了,桢儿生下来就先天不足,羸弱不堪,太医院都说他不会有子嗣了。这让他失去了继承大统的机会,被废了太子之位。只是,现在就算有子嗣也没用了啊。你可知,陛下如何惩罚桢儿?” 林晚棠点了点头,不就是杖刑,罚俸嘛。 盛贵妃见她点头,感慨万千,“桢儿他是认定你的,什么都不瞒你。哎,若是我知道,绝对不会让他应承陛下,桢儿若是身子好了,就是最好的皇子,没有人能赶得上他!桢儿为你放弃皇位,我是很气你,但若你能治好桢儿,便也算有得亦有失吧,毕竟世上难求两全其美……” 盛贵妃还在说话,林晚棠像是听不见她的声音,只呆呆的看着她嘴巴上下开合,心中全是慕元桢为了自己放弃了皇位。难怪说只是罚俸,看来陛下又拿捏了慕元桢的错处,强迫他答应不再觊觎皇位。 盛贵妃本想留下慕元桢和林晚棠用膳,被慕元桢拒绝,说要回去吃药,两人这才回府。 “为何要放弃皇位?是陛下逼迫你吗?”林晚棠拉着慕元桢走进后院,连香草都没见,关上门就焦急的询问。 慕元桢知道她为自己担心,也不想她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平添烦恼,“无碍,父皇本就不想我继承皇位,答应了他,反倒少了累赘。以后不论我做什么样的事,只要不危及皇位,父皇都不会责罚我。” “怎么可能,以前你都被打过那么多次了。” “这次不一样。” “这次有什么不一样?” “这次父皇若惹急了我,这些年我存下的银钱,等我死了,就不会送去国库了。” “什么?”林晚棠满脸震惊,他知道慕元桢有钱,但没想到他的银钱,能让皇帝都i垂涎。 “我这些年攒下的银钱是国库的几十倍,我已经送去国库两成,父皇本想着,我死后,这些银钱便都能为他所用,也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多,以为我都送去国库了,以为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哈哈,我和他说起时,他脸上精彩极了,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 林晚棠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国库少说也有千万两的银钱,慕元桢有几十倍,这真是让人无法想象。 “父皇本就是想让我为他多赚些银钱,我做了太子十几年,之前所有的钱我都是送给父皇,只求他能多看我一眼,多跟我说一句话。哈哈,可笑啊,妄想十年的父爱,我才醒悟。现在父皇很怕我死掉,绝不会再打我了。因为我若死了,所有的店铺田产,都是你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慕元桢眼神坚定的看着林晚棠,此时,只要她用腕上的飞针,或者是头上的金簪,都能要了慕元桢的命。只要慕元桢死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林晚棠的。托国之富,这样的诱惑,别人禁不住,他觉得,林晚棠不会在意。 果然,林晚棠皱着眉,不满的看着他,“谁要你的银钱,你自己好好留着,你若死了,谁撑着我夺回娘亲的嫁妆,谁帮我查寻娘亲死亡真相,谁有能伴我肃清侯府。慕元桢,你要好好吃药,好好活着。” 林晚棠说着,流下泪来,她没想到慕元桢待自己这样的真挚,可她不想他死。 慕元桢将她抱在怀里,脸上是满足的笑意,“有你在,我想死都难。我一定好好活着,做你最大的靠山。我,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林晚棠吸了吸鼻子,觉得这话听起来耳熟,但是没多想,以为是慕元桢要她陪在身边为他诊治,这是作为盟友的再次盟约。 “当然了,我们约定好的相携相助,一辈子,都不会改,只要我可以,我一定帮你。” 慕元桢紧紧抱住她,身子轻颤,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动情,“晚棠,我们的约定,一辈子,都不会变,我亦是如此,只要你需要,我一定帮你。” “好了,我发现,三郎现在很注重约定了,既是如此,午间的汤药,怎么没喝啊?” 林晚棠擦干了眼泪,指了指桌上的汤碗。 “我喝。” “等一下,都凉了,我去给你热热。”林晚棠知道慕元桢很讲究,汤药的温度不对,他是不可能会喝的。 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动作,慕元桢举起碗,将汤药一口全喝了下去。 慕元桢心里有些焦急,他想和林晚棠告白,总是用约定代替喜欢你,他觉得心里不踏实。他眼神灼热的望着林晚棠,粉白的唇微启。 “晚棠,我……”话都到嘴边了,喜欢你三个字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偏就这时,院外吵嚷了起来。 慕元桢和林晚棠匆匆赶去前院,慕元桢心中窝火,想斩杀来人。 第64章 一切有我 “林姐姐,林姐姐,你快出来啊,林姐姐!” 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到了苏凌恩的叫喊声,香草也拉着艾嬷嬷出来看热闹。 苏凌恩离老远,看到林晚棠,叫得更起劲了。 “姐姐,我和子安来给你报喜了,快放我们进去。” 林子安站在苏凌恩身后,十分嫌弃的表情,见林晚棠来了,挥了挥手。 林晚棠也抬手,冲林子安挥手,没想到苏凌恩以为是冲他挥手,激动得岔开腿,半蹲马步,举双臂大肆挥舞了起来。 林晚棠让护卫放人进来,苏凌恩仿佛在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走进门,看到小香草十分欢喜,“这是咱妹妹?不对,这是庶妹吧?”苏凌恩想起姐弟俩的母亲早年亡故,生不出这样小的妹妹。 “这是郑姨娘的女儿,名字叫香草。”林晚棠正式的介绍,又对着香菜指了指苏凌恩,“这是苏哥哥。” 香草摇晃着小脑袋,看着苏凌恩乐呵呵的,“苏哥哥好。” “哎呦喂,这小嘴甜的,你等一下啊,哥哥找找,有没有什么见面礼给你。”苏凌恩喜笑颜开,把全身都摸了一个遍,除了银票,只有一个硕大的金铃铛,他伸出手掌,示意香草收下。 小香草摇了摇脑袋,扯着林晚棠的裙摆,躲到她的身后,“娘亲说,不能收外人的东西。” 苏凌恩笑得更肆意了,“你娘亲说得对,但我不是外人啊,我是你晚棠姐姐的干弟弟,也是你子安哥哥的好兄弟,你说,我是外人吗?” 这句话把小香草说迷糊了,仰头看了看林晚棠,又看了看慕元桢,“姐姐,姐夫,他说得对吗?” 林晚棠点了点头,慕元桢正在生气,看着苏凌恩没有好脸色。 没想到苏凌恩反而是反应最大的,几乎跳了起来,“什么?你叫他姐夫?” 慕元桢冷眼扫过,让苏凌恩觉得脖颈发凉,“怎么?” 苏凌恩脸上立即换上了谄媚的笑容,“没,没怎么,我想着这么叫是很有百姓人家的意思,蛮好的,我是不是也能叫声姐夫?” 慕元桢眼眸寒意迸射,吓得苏凌恩侧过身,对香草傻笑,“自家人,我还有事和姐姐说,你拿这铃铛去玩吧。” 铃铛接过金铃铛,对苏凌恩半屈膝,“谢谢苏哥哥。” 苏凌恩十分夸张的捂着胸口,“哎呦喂,心都酥了,这小小草可太惹人疼爱了。” 林子安觉得他实在太夸张,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 “姐姐,我们屋里详谈。” 因为香草在前院玩,几人就进了后院,九曲桥中心有一座小亭子。 竹影摆上了几样点心,又摆上了几个酥山,站到一旁。 “哎呦,这位小姐姐长得好特别,姐姐何时寻来这样的妙人?” 苏凌恩看到了竹影脸上的疤痕,不以为意,反倒觉得她穿的衣服很特别。 那是紫绛色锦衣,头发只用柳叶银簪冠束在头顶,腰间束着盘银绣花草的玉带,手臂宽大的衣袖都用绑带缠住,与别的丫鬟和侍卫穿着都不同。 竹影的气质也是自带一股淡然,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皮肤是小麦色,在阳光下,透着淡淡的红晕。 苏凌恩身边美女无数,或美艳或娇媚,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云骁默默站了过来,挡住苏凌恩的视线,苏凌恩啧啧两声,并不在意,转身坐到桌边。 云骁悄悄对竹影说道,“登徒子,不用理他。” 竹影点了点头,扯动唇角,对云骁笑笑。 “林姐姐,你可不知道,董放这次做事敞亮,给我和子安都安排了好官职,我俩上午已经去大理寺看过了。我是大理寺评事,九品芝麻官,子安兄弟是大理寺八品司直,比我高一品呢。姐姐这下可以安心了。” 林晚棠不由得攥紧了眉心,董放若是给个虚职还好,偏偏是要两人都去大理寺任职。 若是苏凌恩比林子安职位高也好,偏就林子安要比苏凌恩官高一品,这苏凌恩一向跋扈,董放或许以为,苏凌恩会大闹一场。 “子安竟比苏公子官高一品,苏公子不生气?”林晚棠假装随意的问道。 苏凌恩丢了一颗果子,用嘴接住,摇了摇手,“那我生什么气啊,子安兄弟比我官职高些是好事,九品的官职我家老头子都乐开花了,赏了我好些银钱。嘿嘿,这都托姐姐的福。若说生气,我之前是生姐姐的气来着。” 林晚棠抬眉,回想了一下,自己没招惹过苏凌恩,他在气什么。 只见苏凌恩指了指林子安,继续说道,“姐姐送子安去书院,我想着姐姐怎么不帮我也要个名额,让我也和子安一起去。哈哈哈,结果,我看到子安每天要读那么多书,还要写许先生的课业,我马上了解了姐姐的心意。姐姐一定是心疼我,知道我受不了读书的苦,特意没和我说书院的事。” 林晚棠扯动嘴角,勉强笑笑,她是完全没想起来苏凌恩,因为读书这件事,根本不适合他。 “苏公子现在有公职了,要忙起来了,评事官职不大,但是要担着的职责并不轻,苏公子一定要小心应对。” 苏凌恩听到林晚棠关心他,嘴角都要扯到耳根了,“姐姐安心,我家老头子给我请了个师爷,活都他干,我就每日去大理寺点个卯睡大觉就好了。倒是子安,他那司直是要判案的,说不定还要被派去外地,姐姐要尽快给子安也找个助力才是。” 林晚棠垂下眼睫,估计是中书令也担心苏凌恩被董放陷害,这才找了个师爷帮忙。 可林子安这职位是要断案的,眼下没有合适的人选。 林子安见姐姐垂眸不语,开口安慰,“姐姐不用担心,我是最低等的司直,经手的都是小案子,我可以多请教,多学习,不用找帮手的。” 林晚棠忧心忡忡,手忽然被慕元桢握住,“安心,一切有我。子安有什么难处,尽管问我便是。云骁,派两个护卫给子安,寸步不离。” 林晚棠望着慕元桢的眼睛,满是感激,“多亏有你。” 第65章 把我当做什么 林子安站起身,对慕元桢恭敬的行礼,“多谢殿下,对阿姐和我如此照拂,只是殿下为何要谋取侯府私产?” 慕元桢侧目,“谋取侯府私产?” 林晚棠瞬间反应多来,马上开口解释,“子安,你说的应该是娘亲的嫁妆吧?那也是殿下为我主做,不然侯府几房,哪里肯把娘亲的嫁妆吐出来。” 林子安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晚棠,“阿姐,难道你不是被迫收回娘亲的嫁妆吗?” “自然不是,娘亲的嫁妆本就该是你我继承的,之前父亲说被将军府收回了,我便没有再问。如今知道娘亲的财产被侯府贪墨,必须要回来。” 苏凌恩觉得场面有些尴尬,自己一个外人,不适合在场,悄悄走去前院。 林子安大义凛然的模样,“阿姐,你怎么如此糊涂,如今侯府上下,因为你要收回田庄店铺,人人自危,就连祖母都来问我,我还一直说,你心向着侯府,一定是被迫的。咱们是侯府嫡出的孩子,娘亲的嫁妆只要是在侯府就好,阿姐为何执意要回来,惹得人人厌弃。” 林晚棠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相信林子安的话,“娘亲的嫁妆,不是侯府私产!难道被贪墨多年,我要回来反而是错了吗?侯府养了你这些年,用的是娘亲的嫁妆!况且,你我自幼如何被苛待,你是都忘了吗?” 林子安半垂着头,“阿姐,你或许是误会父亲和母亲了,他们是在保护我们,不是要贪墨娘亲的嫁妆。如今这事闹得这么难看,咱们就不要那劳什子嫁妆了,左右没有那些我们也生活得很好。如今你又有殿下护着,并不会缺银钱,何苦如此……” 林晚棠气得攥紧拳,打断林子安的话,“你住嘴!凭什么娘亲要受这样的委屈,你又凭什么说他们是在保护你我?怎么你去书院学习,把礼义廉耻是非黑白,都学成这样了吗?” “阿姐,我问过母亲了,她不知道那人参是假的,而且她和娘亲一向关系很好,你现在不也是帮她保胎吗?为何就不能息事宁人呢?母亲现在胎像不稳,经不住半点劳累,你若真舍不得那些银钱,也要等母亲诞下孩儿后,再做打算。” 林晚棠合上眼,心中寒凉如冰,“我舍不得银钱?子安,你就半点都不在意娘亲的感受吗?” “娘亲,已经死了啊。”林子安这几日查看卷宗,好多案件都是因为银钱,他觉得林晚棠不该如此着急,也担心她逼迫得太急,会给自己惹下麻烦。 林晚棠注视着林子安,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死了?死了就不该被在意吗?”陌寒突然走了过来,语气中满是嘲讽。 林子安一看到陌寒就皱紧了眉头,慕元桢也脸上难看,一是为了林子安的愚蠢,也是因为陌寒没被侍卫阻拦,直接进来了。 “我和姐姐说话,与你何干,你出去。”林子安本就反感陌寒,语气也满是嫌弃。 “林子安,你放尊重些,陌寒说的有错吗?我和你说过,娘亲的死,或许是被害的。你在意了吗?娘亲舍命生下你,在你心里她只是一个死人吗?”林晚棠气急,话说得也重。 林子安面色青紫,“阿姐,娘亲是难产而死,却也不是我愿意的啊,我若能选,宁可活下来的不是我。” 林子安本就一直背负着娘亲为他而死的负疚感,被阿姐这样说,他很委屈,又不是他故意要活下来,害死的娘亲。 陌寒走近林晚棠,握住她的手,对她温和的微笑,“晚棠,子安还小,这其中的许多事,他还不懂,以后他就知道了。” 林子安见陌寒拉着林晚棠的手,立即去拉扯陌寒,“你放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阿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能看清这些事!阿姐,我是为你好啊。” 林晚棠将陌寒拉回来,靠在自己身侧,“陌寒脏?这侯府才是最脏的。我看,你也是在侯府被养歪了,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林晚棠最讨厌的就是举着‘为你好’的旗号,按头让人任由摆布。 林子安也觉得心寒,一向疼爱自己的阿姐,因为银钱,变了一个模样。 他转身就走,毫不留情。 陌寒摩挲着林晚棠的后背,“别气了,小孩子不懂事。” 慕元桢终于忍不住,举起杯子砸在陌寒的头上,把林晚棠拉到自己怀里。 “不要碰晚棠!”慕元桢周身散发着寒凉的杀气。 林晚棠被他禁锢在怀中,眼看着陌寒的额头流下血来。 “陌寒!放开我,为何要伤陌寒?”林晚棠满脸惊愕的样子,慕元桢看在眼里,更生气。 “他碰了你!他该死。”慕元桢言简意赅,他觉得已经和林晚棠相知相许,陌寒和林晚棠过分亲昵的举动,是他不能接受的。 林晚棠用尽全力,却推不开慕元桢。 陌寒站起身,脸上的血沿着额头,蜿蜒而下。 “呵,我就说三皇子怎么会轻易结盟,原来是动了要占用晚棠的心思。” 慕元桢眼神狠厉,只是因为要抱住挣扎的林晚棠,腾不出手。 “云骁,杀了他。”云骁马上动手,陌寒被打飞出去。 “陌寒!竹影,护住陌寒!”林晚棠大叫一声,竹影立刻与云骁打斗了起来。 “林晚棠,你要为了他,忤逆我?” “忤逆?殿下,我们说好的相携相助,我并不是你的奴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知道我认定了你,又为何与陌寒纠缠不清?” “纠缠不清?我与陌寒两情相悦,他是我认定的夫君。” 慕元桢听了这话,抱着林晚棠连连倒退,险些栽倒在地。 “两情相悦?林晚棠,那我呢?你把我当做什么?”慕元桢又期待,又害怕林晚棠的答案,他第一次掏心挖肺的对人好,他很怕,一切都是林晚棠的算计。 林晚棠动作一顿,明白了慕元桢一直以来的种种,是因为对自己动了真情。 “你……”林晚棠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对慕元桢的伤害小一些。 慕元桢眼眶发红,转过她的身子,双手紧紧锢住她,让她直视自己。 “你说啊,你告诉我……”慕元桢的语气,有一丝哀求。 第66章 真心真意 “我从未欺瞒过你,我把你当至交好友,推心置腹,你是我能以命托付的人。”林晚棠忍住双臂的疼痛,郑重的说。 慕元桢有些站不稳,气血逆流,“是啊,你从未欺瞒过我,你从未说过喜欢我,心属于我……”慕元桢仿佛没了力气,手臂渐渐滑落。 他回想曾经的一切,林晚棠没骗过他,也从未说过对他是仰慕,是喜欢,她只说过相携相助。 他忽然又有了力气,抓着林晚棠焦急的问,“我们有婚约,你是愿意嫁给我的,对吗?” 前一世,慕元桢命垂一线时,也没露出半点脆弱的模样。 现在的慕元桢,面色惨白,透着淡淡的青色,眼眶血红,眼眸黯然无光,瞳孔轻颤。 他心中的希冀,仿如烈焰炙烤过后的死灰,只留着一点点残余的火星,而林晚棠抱着一捧寒凉的雪花,是否能死灰复燃,全在她的掌控。 “我,我们的婚约,是为了帮你夺取皇位,也是为了我能在侯府……” 慕元桢心中绞痛,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别说了,你只是利用我,可曾对我,有一丝的感情?” 林晚棠咬住唇,自己的生死就在慕元桢的一念间,他能助自己肃清侯府,也能让自己死无全尸。 “我们做不成夫妻,可以做最好的盟友,我绝不会负你,所有你失去的,你想要的,我都帮你夺回来。” 慕元桢鼻头发酸,眼中已经起了水雾,“可我要你,只要你的真心。” 林晚棠早就认定了陌寒,真心真爱,是她唯一不能给慕元桢的。 “我对你是真心的,真心的相携相助。陌寒与我,患难与共,我的心,只能放下他一人。” 慕元桢感觉心脏已经碎裂了,呕出了一口血,“我不要你这样的真心!” 慕元桢完全脱力,倚在亭柱上,双手已经抓不住林晚棠。 “心脉先护住,吃了这药。”林晚棠拿出药瓶,倒出一颗药,塞到慕元桢嘴里。 他含着药丸,眼神希冀的看着林晚棠,她第一时间给自己喂药,是不是,自己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 但林晚棠没再看他,转身就跑去了陌寒身边。 慕元桢定定的注视着林晚棠,一步步,渐行渐远。 他的心,随着她的步子,一寸寸无声碎裂。 “云骁,住手,殿下心脉大乱,你先扶他回房。” 林晚棠一句话,就让云骁失了神,立即收手,向慕元桢奔去。 陌寒和竹影都受了伤,云骁已经是手下留情,以他的功力,不会与竹影纠缠这么久。 林晚棠给陌寒和竹影也喂了药,扶着陌寒站起身。 “怪我,让他会错了意,说清楚便就好了。”林晚棠希望和慕元桢还能是盟友,就算不是,也觉得他不会再下杀手。 陌寒靠在她身上,气若游丝,“不怪你,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只是跟了我,委屈你了。” 陌寒感觉到自己的弱小,慕元桢只要一声令下,自己和林晚棠的性命,随时会断送。 他恨自己,重活一世,还不能保护晚棠。 “陌寒,在我心里,你也是这世间最好的,我心属于你,这一点,不会变。”林晚棠察觉到陌寒的异样,他们两个从上一世就这样相濡以沫,在无数个绝望的日子里,温暖着彼此。 慕元桢看着林晚棠和陌寒靠在一起,步调一致,向院外走去,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 林晚棠给他的所有希望,在此刻变成了绝望。 “云骁,把他们都打晕,带回去。”慕元桢一字一顿,下定了决心。 云骁扶着他,没有动作,慕元桢侧目看他,“再手下留情,就是背叛。” 云骁咬住唇,狠狠的点头,他不敢再迟疑,立即飞奔出去。 砰砰砰。 只用了三招,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全都倒下。 “主子,您别动,我这就把他们拖回屋子。” “不,把他们带回府。” 慕元桢一声令下,侯府上下就都被护卫关在房里,全员回避。 对外口径一致,三皇子病情失控,林晚棠随他回府诊治。 所有人信以为真,眼见着芳思斋里的护卫奴仆全都跟着回府了,还以为慕元桢命悬一线了。 大多数人都庆幸不已,祈求上苍,让慕元桢一病不起。 林晚棠醒来时,双手被绑在床上,任她用尽力气,也无法挣脱,忽然她听到陌寒的声音。 “晚棠,别扯了,小心伤了皮肉,那是浮屠锦,越挣越紧,普通的刀剑都难以砍断。” 林晚棠坐起身,这才看见,陌寒被关在半人高的笼子里,只能蜷着身子。 “陌寒,你怎么样?”林晚棠担心陌寒身上的伤,焦急的询问。 “我没事,我很好,只是……”陌寒话还没说完,房门打开,慕元桢走了进来。 林晚棠挣扎着,大声祈求,“放了陌寒,与他无关。” 慕元桢眼神狠厉,捏住林晚棠的下巴,“放了他?你就如此肯定,我只会杀他,不会杀你吗?” 林晚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慕元桢,眼眸里全是杀意,全身寒凉得几乎没有温度。 “不是……”林晚棠还想辩解,她想活着,也想陌寒活着,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慕元桢打断了她,不想让她说下去,“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慕元桢突然扯开了林晚棠的衣衫,让她大半个肩膀的肌肤露了出来。 “慕元桢,你输不起,你从未被晚棠放在心上,是你无能,你现在这样做,只会让晚棠恨透了你。” 陌寒用力在笼子里冲撞,可毫无作用,只能大喊,吸引慕元桢的注意。 慕元桢忽然笑了起来,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只让人觉得骨肉寒凉。 “哈哈,你是用魅术诱惑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你真心待她。” “你知道我会魅术?哈哈,可我没对晚棠用过魅术啊。哈哈,可笑,我和晚棠的情谊,你不懂,你根本就是个不懂情爱的怪物。” 陌寒的话激怒了慕元桢,他向陌寒冲了两步,突然又转身回到林晚棠身边。 “哈哈,想死?我不会轻易让你死,我要你亲眼见着,晚棠有多爱我!” 第67章 不一样 慕元桢像是一只猎杀的野兽,扑了过来。 林晚棠蜷缩着身子,发现自己身上带的药瓶都不见了。 她手腕被绑着,脱不开身,“慕元桢,你做什么?不要碰我!” “你睁眼看看,你选的那男人,根本救不了你!”慕元桢抓住林晚棠,强迫她看着自己。 陌寒疯狂的晃动笼子,撕心裂肺的叫喊着:“别伤她,我知道我配不上晚棠,我知道的,求求你,不要伤她。你不是喜欢晚棠吗?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冲我来。” 慕元桢的心被撕扯得难受,陌寒说到了他的痛处,他爱林晚棠,根本都舍不得伤她。 可他的爱意,他做的一切,都被辜负了。 “你不配,你该死!”慕元桢怒吼,他不明白陌寒有哪点比得上自己。 一个流落风尘,满身脏污的浪荡妓子,除了卖肉赚钱,他一无是处。 自己是有望夺取皇权的皇子,身份、权势和钱财,哪一样都是陌寒比不上的。 为了林晚棠,他受了那么多罪,甚至舍弃了皇权,可在林晚棠心里,他比不上一个卑贱的陌寒。 陌寒手被笼子扎穿,还留着鲜血,“对,我该死,我愿意死,你放过晚棠好不好?” 慕元桢双眼猩红,“呵,你死了,她岂不是更要恨我,杀了你。” 林晚棠的手已经挣扎得紫红,那浮屠锦越勒越紧,“不,不要杀他,我什么都依你,放了陌寒。” “呵,你倒是愿意为他舍弃自身,他呢?”慕元桢看向陌寒,继续说道,“听闻你是靠琴艺和舞技活着的,你自废双手,要一指一指的掰断,然后再剜了你会魅惑人的眼珠。” 慕元桢的眼神依旧没有温度,似乎在审视陌寒。 陌寒没有丝毫的犹豫,攥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生生折断。 林晚棠恨自己的无能,重生后,依旧不能摆脱被欺辱的命运。 “不,陌寒,求你别折了。慕元桢,你是要我恨你吗?” 林晚棠泣不成声,她还以为,误会说清楚了,就没事了,没想到慕元桢执念这样深。 慕元桢定睛,麻木的看着林晚棠,“我不杀他,你就会爱我吗?你,很爱他吗?” 林晚棠垂下头,咬住了唇,无法作答。 上一世,她以为自幼就是爱着慕元弘的,可那不过是习惯了两人自幼的关系,所有人都说自己要嫁给慕元弘的。 这一世,陌寒助她重生,又第一时间表明心意,她不想辜负陌寒,可是否爱陌寒,有多爱,她都没想过。 “怕我杀他,都不敢回答我了。你们两个,我只杀一人,你们自己选。”慕元桢觉得陌寒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贱命,若他连这条命都舍不得给林晚棠,凭什么说爱林晚棠。 没等林晚棠出声,陌寒跪在笼子里大喊,“我,让我去死,我这一条贱命,死就死了。晚棠,你还要为母报仇,绝不能死,你要好好活下去。” 林晚棠眼中满是泪水,“凭什么,你们可以随意处死任何人!就因为生在皇家,便可以视人命如草芥!陌寒,你别怕,黄泉路上我与你作伴。娘亲绝不会愿意看到,我成为贪生怕死之辈!” 林晚棠醒悟了,这里没有她想要的公平,就算她能查明真相,也不能轻易斩杀有权势的恶人。 而自己是柔弱的女子,她山里养着的那群兵丁,也撼动不了这群人分毫。 她的敌人,不是侯府那些渣滓,是这不公道的皇权。 娘亲和将军府或许,就是因为功高盖主,才落得那样惨绝人寰的下场。 在权贵眼中,他们就是可以随意踩死的蚂蚁,什么盟约,情爱,都不如权势重要。 “你竟然愿意为了他赴死?”慕元桢想不通,陌寒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可以随意处死的贱奴。 莫说是随口可以抄家灭族的父皇,就是母妃,也可以随意斩杀这样的人。 林晚棠好歹也是侯府嫡女,怎么可以为这样不值得的贱命,轻易赴死。 可林晚棠眼神十分坚定的看着陌寒,“慕元桢,在我眼里,你们才是不配说爱的人。兄弟可以反目,儿女也可以为了权势斩杀,你们都是不会爱人的怪物。我和陌寒的情谊,你不会懂,永远都不会懂。” “可我,愿意为了你舍弃一切,这难道还不够吗?”慕元桢已经付出了他的所有,他的一颗真心,也早就给了林晚棠,收不回来了。 林晚棠看出了慕元弘的脆弱,“三郎,我知道你为我付出很多,我现在无以为报。可若是爱一个人,是成全,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啊。你我之间,除了爱,还有相知相携的情谊啊,说好了的,永远不会变,是不是?” 慕元桢连退几步,面色铁青,原来,爱是成全。 他在心里想着,把陌寒杀了,林晚棠或许会恨自己一辈子。 他能禁锢她一世,像金丝雀一般,养在府里,却永远得不到她的爱,连之前的和谐相处也不会有了。 陌寒的真心他也看到了,虽然他的一切,少得可怜,却也是愿意都给林晚棠的。 或许,自己还有另一条路,像林晚棠说的那样,成全他们,看着他们幸福。 他一时间,像是走在悬崖峭壁上的小兽,踏错一步,就会跌落深渊。 他慌乱的逃了,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林晚棠深深吐出一口气,至少今天,她和陌寒的命都保住了。 “陌寒,你伤得如何?” 陌寒左手已经全废了,可身上的疼,不及心里的痛。 “晚棠,你何苦要陪我赴死,让他杀了我便是,什么样的折磨我都受得,你觉得他那样的人,会因为你的话幡然醒悟吗?激怒了他,我们都会死,重活一世,你绝不能死。等他再来,你就说想通了,愿意和他成婚,好不好?” “陌寒,他和那些权贵不一样,他不是绝情冷血的人,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想通的。” 砰。 房门突然被撞开,慕元桢眼眸像是滚烫的熔岩,一言不发的,走向林晚棠。 “不要伤她。”陌寒声音嘶哑,看着慕元桢一步步走近林晚棠,陌寒如坠冰窖。 第68章 不肯出征 慕元桢看着林晚棠,她给的温暖,他都记得。 自己的骄傲,尊严和爱慕,也是被林晚棠一寸寸撕碎。 他看着林晚棠半露在外的手臂,还有已经被绑得紫红的双手,心疼不已。 他好想恨林晚棠,好想肆无忌惮的伤害她,可他做不到。 他不理会陌寒的喊叫,只因为林晚棠那句,他不一样,他就觉得,有力气活下去了。 原来,这就是绝望的感觉,比死还难受。 他一言不发,解开了林晚棠被绑着的双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陌寒不敢再出声,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慕元桢。 慕元桢装作语气平和,提着心肝,开口: “你配不上我,不值得我为你,再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只是,我向来信守承诺,希望你也一样。” 林晚棠泪如雨下,反握住慕元桢的手,“好,我一定信守承诺。” 林晚棠的手肿胀着,很烫,给慕元桢寒凉的体温带来温暖。 慕元桢马上抽回自己的手,像是被林晚棠烫到了一样,似乎自己就是因为贪恋她的暖,一步步沦陷的。 “你带着他在这住下,等伤好了再回去,免得坏了我的名声。” 慕元桢站起身,再次离开房间。 林晚棠马上帮陌寒打开笼子,扶着他出来。 陌寒全身都是伤,手指耷拉着,骨节已经完全断开了。 “不疼的,你别哭,没想到,他还真愿意放过你我。”陌寒没办法理解慕元桢,若换做自己,会把两人反复磋磨致死,绝不会这样轻易放过。 陌寒跟本不相信,这世道,还会有人如此牺牲自己。 他只觉得慕元桢是傻,是不够爱林晚棠,才能这样轻易的放手。 林晚棠扶着陌寒,让他躺下,“我找药箱,你这手指,要马上接骨,晚了就接不上了。” 陌寒如水的眸子看着林晚棠,“没事,只是这些天要歇着,少赚不少银钱。” 林晚棠知道陌寒是在岔开话题,安抚自己。 陌寒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还有赖以为生的技能,可今天,这些都毁了。 “不会的,我能治好你。只是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银钱,如今这形势,我们只能靠自己,我要想办法去将军府。” 林晚棠一边和陌寒说话,一边治伤,完全没看到,门外,慕元桢站在角落。 他控制不住的想多看看林晚棠,哪怕是看着她为别的男人流泪,治伤。 他觉得自己心里似乎空缺了一块,却又不知道,要怎么治好自己。 云骁为慕元桢披上一件斗篷,“主子,夜里凉,您的身子,经不住这样的风。” 慕元桢不说话,只一直站在那里,许久许久…… 第二日,云骁进门时,林晚棠趴在床边,陌寒躺在床上,都还在睡着。 这两人倒是睡得香甜,可主子在寒风里站了一夜,直到高烧撑不住,才被他扛回房去。 砰。 云骁把食盒重重摔在桌上,惊醒了两人,“早膳。” 林晚棠还有点懵,看清了眼前的房间,才知道昨天的一切,不是梦。 他见云骁要走,叫住了云骁,“殿下如何了?” 云骁翻了翻白眼,算这人还有良心。 “主子高烧,怕毁了您的名声,没叫御医来。您用过膳,忙完了,也想着,看看主子的伤势。” 林晚棠有些惊讶,慕元桢昨天并没受伤,“我现在就过去看看,陌寒,我去去就来。” 云骁又翻了白眼,林晚棠还在顾着陌寒。 若不是因为他,主子不会病这么重,这林晚棠看着聪明,可主子对她那么在意,她愣是没看出主子的心思。 情爱这种东西,果真是最最伤人的。 慕元桢发着高烧,脸上通红,却合不上眼,脑海和心里都是林晚棠。 明明身子已经十分困乏了,眼皮也抬不起来了,可就是睡不着。 “殿下,我来为您诊治。”林晚棠一进门,就十分恭敬的行礼,仿佛是对待陌生人。 慕元桢的心,像是被几十根银针戳着,又疼又酸。 “怎么?你这是看轻了我,以为我还会对你动情?”慕元桢已经坐不起来,只能侧过头,不去看她。 “不是,我是怕与殿下过于亲厚,忘了规矩。”林晚棠为慕元桢诊脉,原来云骁说的是内伤。 慕元桢中的毒,本就伤及五脏,昨日动了大气,气血倒流,五脏伤得更重了。 “需要施针,护住心脉,我去拿针。”林晚棠刚要站起身,云骁指了指她身旁。 “主子为您做了两套银针,这套昨日刚送过来。” 桌上放着一包银针,是藏蓝色珐琅彩,嵌了红色宝石。 慕元桢把他最喜欢的藏蓝色和林晚棠最喜欢的红色,都做到了银针上。 林晚棠没在意银针上的花样,拿起针,就开始施针。 慕元桢身子已经极度虚弱,又粒米未进,没有晕厥,已经是奇迹。 “之前说的那几样药,找到了多少?殿下该换药方了。” 云骁想了想,马上说出找到的那几味药,药量也告知了林晚棠。 林晚棠开出新的药方,交给云骁,“按这次的药方抓药熬着,先给殿下喂一些米粥,才能吃药。” 云骁应下,拿着药方就冲出门去,他心里知道,慕元桢这次伤得很重。 “殿下,年底,边塞会有战乱。”林晚棠语气柔和,仿佛说的是家常。 “什么?”慕元桢侧过头,看着林晚棠,这女人什么时候还会了占卜术。 “殿下,之前蛮夷的几次骚乱都是试探,他们已经暗中联络。年底一同发难,让我们措手不及。当今朝廷,安养多年,早已没有可以上阵杀敌的将军了。殿下以为,到时,陛下会派哪位将军上阵?” 慕元桢想了想边疆的骚动,的确,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现在想来,这是在试探边塞兵力。 “镇武将军府?”慕元桢想到,十几年前风光无限的镇武将军府,梁芳雪是大破敌军的首功,其他的梁家将领,也都是战功赫赫。 林晚棠点了点头,“是,我祖父尚在,舅舅们个个英武。只是,他们不肯出征。” 第69章 迟来的投名状 “镇武将军府,就是因为陛下忌惮,怕监军府功高盖主,才被削了兵权。若再去平乱,镇武将军府就又会被陛下忌惮了。舅舅们轻易不会上阵带兵了。”林晚棠拿出怀里的青色绳结,放到慕元桢手里。 “这是我娘亲编的绳结。”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殿下别误会,这不是同心结,其实,这是兵符。”林晚棠详细告诉慕元桢怎么去找杨山大将军,心里暗暗赞叹娘亲大智慧。平常的兵符大多是金石制成的虎符,很容易被人发觉抢走。这样普通且不值钱的绳结,任谁也不会在意,昨天自己被搜身,药瓶都被搜刮了去,但这绳结是没人动的。 “这是给你保命的,你自己留着吧。”慕元桢想要把绳结递回去,手掌被林晚棠按住。 “殿下的部队,没有合适教头,我这也算举荐,娘亲手下的人,定是忠勇。还有,我在城外也招募了一小队人马,本来是想保护自身,便也都交给殿下吧。这次的事,也是怪我,一直毫无顾忌,顺其自然的接纳殿下的好意,才让殿下误会。若不是殿下垂怜,我这命已经没了,既然是同盟,我就该给殿下相应的回报。” 慕元桢紧紧握住绳结,他知道,林晚棠在断绝他的情丝。 他也知道,林晚棠想要互相尊重,势均力敌的同盟,这些,是迟来的投名状。 “好,可你怎么知道,我有屯兵?”慕元桢非常警觉,这事是绝密,任林晚棠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该知道他屯兵的事。 “殿下安心,没有人透露消息,是我猜的,因为慕元弘也有私下屯兵,他屯兵的位置和大致的人数,我都写下了。”林晚棠是上一世知道慕元桢屯兵,现在没办法解释,只能说是自己的推测。 “好。”慕元桢语气淡然,林晚棠看不出他的心思。 “那我就先回去了,告辞。”林晚棠没再嘱咐慕元桢要按时吃饭吃药,恭敬的半屈膝行礼,转身就走了。 慕元桢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怅然若失,恐怕此生,再也听不到林晚棠叫他三郎了。 陌寒站在院子里等着,一见到林晚棠的身影,就向她一步步走去。 “你别动,伤还没好,止疼的药丸吃了吗?”林晚棠快步迎上来,扶着陌寒往房间里走。 “没吃,你不回来,我哪有心思吃药。你快看看,谁在这。”陌寒不想吃止疼药,他想记得今天的一切,肉体的痛苦比不上心里的。 重活一世,自己仍旧不能保护林晚棠,所谓权势,就是林晚棠最需要,也是必须要夺取的东西。 陌寒给不了她,真的有一刻,想要成全慕元桢,这样晚棠未来的路,会好走一些。 可心中的不甘和愤恨,几乎将他吞噬,他很怕林晚棠一去不回。 他做了最坏的准备,不是因为不信任晚棠,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林晚棠。 直到林晚棠回来,他的一颗心才归位。 “主子,你受伤了。”竹影站在房中,她一眼就看到了林晚棠肿胀的双手。 “竹影,你的伤怎么样了?”竹影昨日受伤,还没诊治,就被带来太子府,林晚棠还以为竹影被留在侯府,没想到她也被带来。 “我没事了,云骁找府里的郎中为我诊治过了,主子安心。” 竹影一边说着,一边把食盒里的饭菜都拿了出来。 这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各怀心思。 “主子,这是云骁让我拿给您的。”竹影递过来一个包袱。 林晚棠立刻打开,里面是自己身上的那些药瓶和三个令牌。 林晚棠先让陌寒和竹影吃了药,拿出陌寒送给她的那块白玉,放到陌寒手中。 陌寒心尖疼痛,顿时红了眼眶,“晚棠,你这是何意?” “别误会,陌寒,你也见了,若想复仇,少不了权势和银钱。我想你把银子取出来一些,在盛京买几家店铺,我稍后给你写下来。”林晚棠想要买前世最赚钱的那几家店铺,自己脱不开身,这事只能托付给陌寒。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陌寒吸了吸鼻子,他以为慕元桢执意让林晚棠离开自己。 “怎么会?以后都不要这样想,我既选了你,就绝不会再看旁人。只一样,以后你绝不能骗我、瞒我,负我。”林晚棠随口一提,本来是想缓解陌寒的紧张。 可陌寒听了这话,更紧张了,他欺瞒林晚棠的事,有许多,可是,绝不能让她知道。 “我的人,我的命都是你的,我一心为你,绝不藏私。”陌寒十分郑重,林晚棠温柔的看着他,“我都知道,都知道的。” 陌寒在心中大叫:‘你不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你绝不会愿意。可前路艰难,若不心狠些,哪里那么容易就能达成目的。所有的恶事脏事,我都愿意为你去做,只求你以后不要怪我欺瞒你。’ 可这话他只能憋在心里,根本不敢说。 “竹影,楚佩芳生辰那天,劳你去一趟镇武将军府,帮我带一封书信。”林晚棠迫不及待,她需要尽快强大自身,不敢再依靠别人的权势。 “怎么这么急?”陌寒有些心虚,前一世,他见过林晚棠的祖父,老将军最看不上陌寒之流。颠覆镇武将军府,陌寒也没少暗中使力。若是要跟林晚棠一起回去,他很担心,老将军会强行拆散他们俩。他愧对镇武将军府,也不想林晚棠为难。 “年底会有一场大乱,将军府难以独善其身,最好趁现在就避其锋芒,韬光养晦。只是,我与镇武将军府这些年都没有联系,不知道祖父祖母还有舅舅们,会不会怪我。”林晚棠要在信中告知镇武将军府娘亲的事,她相信祖父母是愿意为娘亲出头的。 只是,她这位侯府嫡女,向来是站在侯府的立场。 上一世,祖父虽然骂她,赶她,不认她,可终归还是为她出征。 也因此,断送了镇武将军府几百条人命。 收到这位孙女的来信,镇武将军府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怀疑。 第70章 什么不行 林晚棠在太子府住了三日,再没见过慕元桢。 倒是侯府,日日派人来问,何时回府。 林晚棠收拾东西时,握着慕元桢订制的那包银针,十分感慨。 “竹影,这些收好了就行。陌寒,我去给殿下诊脉,给他开个方子再走。” 林晚棠终究还是担心慕元桢的身体,不论慕元桢是不是故意躲着自己,这个面,一定要见。 陌寒看着林晚棠的模样,心脏被揪着,他总觉得,林晚棠对慕元桢的关心,不只是因为同盟的关系。 慕元桢没在卧房,太子府的奴婢都很少走动,特别是慕元桢住着的后院,林晚棠走了一圈才看到云骁,立刻走了过去。 “云骁,殿下在里面吗?我今日要回府,想为他诊脉开方。” 林晚棠站在门口,慕元桢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 云骁也没拒绝,直接敲了敲门,让林晚棠进去。 三日没见,林晚棠很担心,却又害怕,再见面的尴尬。 慕元桢没有抬头,装作没有发觉她进来的模样。 慕元桢一步步,数着她的步子,感觉到她的气息慢慢靠近。 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三日,他让自己忙碌得没空去想她。 可只要有一刻的空闲,满脑子都是她。 慕元桢明白,付出的真心已经收不回来,他现在只期望,她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林晚棠站到慕元桢的桌前,看着自己的影子印在他看着的书本上。 她看不到慕元桢的表情,可她已经把那书上的字,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慕元桢也还没任何动作,连书都没有翻页。 “殿下?”林晚棠小声的提醒,她猜想,慕元桢可能是睡着了。 没想到,慕元桢一直在等她,心里一直琢磨着,她怎么还不出声。 终于听到她叫自己,慕元桢立刻抬头,与她的眼眸对视。 “有事么?”慕元桢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他本想问她,手上的伤好没好,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想他。可他不能,不能再对她有多余的心思,那样只会让林晚棠离自己越来越远。 林晚棠被他的这句震住,稍稍回神,扯了扯嘴角,笑得难看。 “我要回府了,担心殿下的病情。” “哦,那你看吧。”慕元桢好狠自己的嘴,似乎说不出有温度的话来。 他和自己生气,把手臂伸出来,放到桌上,让林晚棠给自己诊脉。 “嗯,身子好些了,只是这几日殿下吃得太少,思虑得太多。日后还是要多吃些饭食,少一些忧思才好。” “什么都不想,只知道吃的,那是猪,你是让我做猪吗?”慕元桢又恨起自己的嘴巴来,明明是很在意林晚棠还在关心自己,可说出的话却难听至极。 林晚棠却放松下来,“殿下终于回来了,这才是殿下原本的模样。” 慕元桢怒目圆睁,“什么?” 林晚棠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说殿下是猪,我是说殿下一向面冷内热,嘴上不饶人。这样的殿下很好,说明殿下真的放下了,没有与我隔心。” 慕元桢不可置信,原来,在林晚棠心里,自己是这样的形象。可她说的那句,不隔心,让慕元桢又有了暖意。 林晚棠就是能轻易的让他感觉温暖,他也习惯了她给的温暖,他不能让自己有这样的习惯。 因为她是自己注定要失去的人,不贪恋,才能不打扰。 “别以为你了解我,我这身子,你若治不好,我要你给我陪葬。”慕元桢说着难听的话,本以为林晚棠会生气走人,不愿理他了。 可林晚棠的脸上,真笑代替了假笑,满面春光,和平日里,一般无二了。 “哈哈,好好好,我一定尽心为殿下诊治,说起来,殿下这些日子,身上的毒变轻了。殿下不如回想一下,这几日,有什么平日里常用的东西,这几日没有碰。我想着,这毒时而严重时而减轻,肯定是殿下接触了毒物所致。” 上一世,就没有查到慕元桢中毒的源头,怎么治也治不好。 慕元桢看着林晚棠,好想说,她就是自己的毒物,自己这几天没有碰的,可不就是她嘛。 “这几日与寻常一般无二,只是这几日病着,没有去上朝。” “那就仔细查看一下,是不是朝服和饰品上沾有毒物。殿下脱衣裳,躺下,我要给你施针。” 林晚棠拿出那包银针,等着慕元桢躺在矮榻上。 慕元桢却没有动,看着林晚棠,“又要全身施针?” 林晚棠点了点头,慕元桢脸突然有些热,他马上转过身子,解开衣襟。 林晚棠没在意,将枕头摆好,等慕元桢躺好,把他的裤子从脚踝挽到了大腿,慕元桢觉得无法呼吸。 “侯府要办生辰宴了,殿下要快些好起来才是,我还等着殿下帮我撑腰呢。” “到时候再说。”慕元桢侧过头,不想看她,却被林晚棠摆正了脑袋。 “殿下别动,今天头上也要施针。”林晚棠一边说,一边已经在慕元桢的头上扎下了三四针。 慕元桢本来想开口拒绝的,但是脸上也被林晚棠飞速的扎上了针,他就不敢乱动了。 “可能会有些疼,殿下这银针制作精美,只是比寻常银针重了些,会更疼一些。” 慕元桢好想骂人,早知道就买普通的银针了,自己花重金打造的,结果,反倒让自己遭罪。 “嘶。”慕元桢叫不出声,只能倒抽冷气。 林晚棠在他的腹部施针,一针更比一针疼,这让慕元桢更后悔,定做了这银针。 “体内的残毒在腹部堆积,等解了毒,血脉通畅了就不会疼了。只是那几味药都很难寻,我想着,不如再派些人手去蛮夷找一找。”林晚棠语气温柔,慢慢的说话,想缓解慕元桢的疼痛。 可她越是这样,慕元桢越觉得痛,不只是身上的疼痛,还有心里的。 “殿下是不是不搬回侯府了?我可以每隔三五日,过来为殿下诊脉施针。今日回去,我就搬到后院住,也不知道香草回去了没有。”林晚棠随口说着话,只是为了转移慕元桢的注意力。 慕元桢本来是不想搬回侯府的,想着,要离林晚棠远一点才好。 可想到陌寒会陪她一起回去,自己不在侯府住着,他们俩在一个院子里,心中警铃大作。 陌寒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是他诱骗了晚棠,岂不是要毁了晚棠的名节。 “不行!”慕元桢顾不上脸上的针,大叫出声。 林晚棠满脸迷茫,看着慕元桢,“什么不行?” 第71章 懂事的香草 “嘶。”慕元桢扯动脸部的肌肉,银针扎得他生疼,顿时叫出了声。 林晚棠立即拔下银针,揉了揉肉慕元桢僵硬的肌肉。 “不要乱动,这又要再扎了,殿下说的,是什么不行?” 林晚棠随口说了许多话,不知道慕元桢突然的激动是因为哪句。 “我回侯府去住。” 林晚棠讶异,她以为慕元桢已经不愿意再多见自己了。 慕元桢缓了缓神,继续说道,“我不是为你,我只是为了方便治疗。” 林晚棠释怀的看着慕元桢,明明是要回去给自己做靠山,却说是为了治疗。 她觉得慕元桢就像是一只刺猬,表面长满了刺,可内心很柔软。 林晚棠温柔的看着慕元桢,“好,殿下一同回去,方便治疗,也方便我行事。” 慕元桢没出声,林晚棠又把那银针扎在慕元桢的脸上。 “好了,两个时辰后我再来给殿下拔针,咱们一起回去。” 林晚棠说完,就往外走,慕元桢默默看着她离去,心中又升起暖意。 或许,这样也很好,能在她身边,一直护着她,就很好。 陌寒和竹影站在院门口,见林晚棠回来,陌寒挥舞着右手。 “晚棠,都收拾好了,我们出发吧。” 林晚棠快步走了过来,“殿下同我们一起回去,刚给他施了针,两个时辰后才能拔针。” 陌寒垂着眸子,语气幽幽,“他还要住到你的院子?我也想住进去,我都躲到观云舫了,林玉棠还黏着我。干脆不躲她了,搬去你那里,每日能看到你,比什么都好。” 林晚棠握着他的手,“好,你这手也要养伤,这几日就别去观云舫了,有什么事,让他们送消息过来就是。” 陌寒无比欢喜,想到两人能住在一起,每天起来他都要林晚棠第一眼看到自己。 两个时辰后,林晚棠去帮慕元桢拔针,太子府已经热闹了起来,陆陆续续有人搬着各种箱子器物走动。 “怎么这次要搬这么多东西?”林晚棠手速很快,不一会已经把慕元桢全身的针都拔了下来。 慕元桢站起身,迅速披上衣服,“你诊治有功,可不是要送些礼去侯府么。” 林晚棠听着这话有些酸味,原本想揶揄,考虑两人关系已经不一样了,话到嘴边,换了一种说法,“多谢殿下抬爱,我却之不恭了。” 慕元桢撇了一眼林晚棠,满肚子窝火,直到收拾好了,要上马车时。 陌寒拉着林晚棠,要同坐一辆马车,撒娇一样的在林晚棠身上磨蹭。 “晚棠,你可来了,东西都装好了,我给你垫了厚厚的被辱,免得路上颠簸。” 慕元桢听这话,心中更是窝火,先不说太子府和侯府距离很近,就算是山路,他车的软垫那么多,还能颠坏了林晚棠不成。 “林晚棠,你过来。”慕元桢站直了身子,语气严肃至极。 陌寒扯着林晚棠的袖子,皱着眉看他,“晚棠,你要去和他坐一辆马车吗?” 林晚棠拍了拍陌寒的手,“他这是在帮我们,与殿下同乘回侯府,才不会被人看轻。” 陌寒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次后,他好想一直黏着晚棠,不让别人觊觎。 他清楚的知道林晚棠的心在自己身上,可他不喜欢这样无力,这样的妥协。 陌寒勉强的笑笑,点了点头,目送着林晚棠走上慕元桢的马车。 林晚棠熟络的用炭炉煮水,看着羡龙贡茶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一两黄金一两茶,也就是殿下,能容我这么糟蹋,用羡龙贡茶煮茶叶蛋。” 慕元桢手里握着茶碗,嘴角上扬,“又不是供不起,你想怎么用,都随你。” 看到林晚棠侧目,慕元桢继续说道,“我可没那么小气,这种茶,赏下人也是常有的。” 林晚棠轻轻摇头,笑而不语,慕元桢总是口是心非。 慕元桢看着林晚棠为他煮茶,心中感慨,林晚棠还在自己身边,就已经很好了,自己命不久矣,何苦非要占有。若是林晚棠和陌寒在一起,更开心更幸福,自己本就该放手的。 两人相处融洽,气氛和谐,可陌寒独自在马车里,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 马车才刚停下,林晚棠就被嬷嬷拉去见楚佩芳。 卧房里,已经满是熏艾的味道。 “怎么用了熏艾?”林晚棠皱着眉,走到楚佩芳床前。 楚佩芳面色蜡黄,唇色惨白,十分憔悴。 “晚棠,你可回来了,我这胎像不稳,找了几个郎中都说保不住。” 林晚棠查看楚佩芳的脉象,胎儿已经极尽虚弱了。 “这几日怎么没用我开的药?怎么回事?” 楚佩芳不敢看林晚棠,眸子胡乱的滚动,双手抓着被辱。 林晚棠明白了,楚佩芳不信她的方子,找了其他郎中保胎,和自己用的药不是一个路数。 楚佩芳肯定是选了相信郎中,而不是自己。 “医者最忌讳一同诊治,既不信我,我开了药方也无济于事。告辞。” 林晚棠规规矩矩行礼,不理会楚佩芳的阵阵哀嚎,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可怜胎儿,可楚佩芳还要怀疑自己,那就没必要浪费精力了。 嬷嬷们想拦着,可现在的林晚棠已经不是以前的模样,周身散发着威严,没人敢对她动手。 一路上,满是抬着箱子的仆人。 整个侯府的人都悄悄趴在门边墙角,看着慕元桢意气风发的走进芳思斋。 哪里有快死的迹象,分明是好得很。 而且林晚棠似乎更受宠了,这么多箱子全都抬进了芳思斋,任谁都知道林晚棠在慕元桢心里的分量。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您快看看香草小姐吧。”艾嬷嬷在门口守着,一见到林晚棠,就拉着她着急的往前院走。 “香草怎么了?” “被九小姐责罚,打了四棍子,人就晕了。偏偏府里没有郎中,主母请来的郎中也不肯进咱们的院子帮香草小姐看病。我想禀告侯爷和郑姨娘,可院子被护卫守着,我进不去啊。” 艾嬷嬷一边说,一边留着眼泪,香草还说不让她冲撞了主母和侯爷,怕艾嬷嬷也受刑,那么小的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第72章 姐姐不哭 “什么?林玉棠为什么要打香草?” 林晚棠加快脚步,没想到林玉棠连香草那样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那样小的孩子,四棍子,这是要她的命。 “九小姐莫名就带着六皇子来咱们的院子,说是要折几枝桃花,我看,就是来找茬的。香草小姐在花圃里好好的玩着布娃娃,九小姐让我带着下人去折花,她非要抢香草小姐的娃娃,说只是看看,香草不肯。那六殿下也不知怎地,和香草小姐发了火。原本还想着打两棍子也就罢了,可九小姐非说香草忤逆嫡姐,要打十杖,我和咱们院子里的下人们都跪下来求,这还是六皇子仁慈,只打了四棍子。若真打上十棍子,香草小姐哪里还能活哟。” 林晚棠气得连连发抖,林玉棠好大的威风,仗着嫡姐的身份,就如此欺负香草。 眼下郑姨娘才刚得宠,就闹出这样的事,她这分明就是故意打压。 想让郑姨娘断了得宠的心思,没想到侯爷怕楚佩芳打扰,让人守着院子,这才没惊扰了郑姨娘。 是林晚棠带香草出来的,真要是香草死在她的院子里,郑姨娘可不也就连带着要恨毒了自己。 小香草发着高烧,全身通红流着汗,头发湿湿黏黏的粘在脸上,嘴唇起皮,整个人瘦了好几圈,闭着眼睛,静静的躺着。 林晚棠顿时流下泪来,楚佩芳和林玉棠都是恶毒至极,她三个孩子都惨遭毒手。 小香草的娘亲才刚受宠,就下了狠手。 香草脉象虚浮,高烧损伤了五脏。 香草感觉到林晚棠冰凉的手指,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林晚棠的那一刻,眼睛溢满了泪水。 “姐姐不哭,我没事的。” 这一句,让林晚棠顿时泪如泉涌,她若再晚回来一两日,香草的命就没了。 可香草一见到自己,忍着泪水,不想让自己难过。 这样懂事乖巧的孩子,林玉棠和慕元弘但凡是个有心肝的,也下不去这样的手。 “香草不怕,姐姐回来了,姐姐给你治伤。” 正说着,陌寒走了进来,见到床上的小香草先是一愣。 “这是谁家的孩子?” “我妹妹,陌寒,那抽屉里有银针,快帮我拿来。艾嬷嬷劳您打几盆清水来,香草要马上退烧。” 林晚棠抬手抚在香草的头上,陌寒不再多问,马上去找银针,艾嬷嬷也飞奔出房门,喊了几个人,把水打来。 “会有一点疼,香草不要怕,疼一下就好了。”林晚棠擦干眼泪,努力扯出笑容安抚香草。 小香草乖乖的点头,从怀里掏出了湿淋淋的小兔子布偶,抬高着小手,十分费力的递给林晚棠。 “嫡姐要抢我的小兔兔,我不想给她,被她扯坏了。姐姐,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姐姐给我的小兔兔。”香草一边说着,眼泪一边从眼里滑落,她一直忍着不想流泪,可看到被扯烂的小兔兔心中心疼。 她觉得,自己这小兔兔是和姐姐姐夫一起买的,一定要好好护着,任谁也不能抢了去。 谁知道,就算拼尽全力,小兔兔还是被林玉棠扯烂了。 林晚棠接过小兔子,握在手心,“没事的,这不怪香草的。姐姐保证,能治好香草,也治好小兔兔,好不好?” 香草的眼眸星亮,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姐姐不难过,香草和小兔兔都会好起来的。” 林晚棠点了点头,利落的在香草身上施针,又和陌寒用清水擦拭香草的身上,帮她退烧。 香草烧得迷迷糊糊,身上凉爽,舒坦了一些。见到林晚棠心里也踏实了,不一会就睡着了。 林晚棠开了药方,让艾嬷嬷帮忙去熬制,她和陌寒一遍又一遍的帮香草擦拭身子。 “林晚棠,你出来!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母亲!你给我滚出来!” 林玉棠被护卫拦着,站在院子门口大声叫骂。 她刚去看过楚佩芳,得知林晚棠不肯给楚佩芳诊治,气得马上叫人去请慕元弘主持公道。 她自己实在等不及,先来找林晚棠叫骂。 “姐姐,她好凶,也不讲理,姐姐不要招惹她。”香草被吵醒,软绵绵的小手,扯着林晚棠的衣服,不想让林晚棠出去,她很怕姐姐也被这位嫡姐责罚,和自己一样要受苦的。 林晚棠握住香草的小手,温柔的看着她,“不怕,姐姐帮你教训她,任谁也不能不讲道理。香草乖乖休息,大哥哥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香草看了看陌寒,这位大哥哥长得很美,让人很想亲近,“不,让哥哥护着姐姐,我会乖乖的躺着,等姐姐回来。” 林晚棠揉了揉香草的脑袋,“姐姐可以的,让大哥哥陪着你,你就不怕了。” 陌寒对林晚棠点了点头,他已经看出林晚棠把香草看得很重。 晚棠在意的人,他也会尽全力护着的。 “嗯,你去吧,好好收拾她,给我们小香草出出气。” 陌寒掐着腰,做出了打架的架势,逗香草开心。 小香草有些犹豫,想了一下,终归还是放开了林晚棠的手。 林晚棠不紧不慢的往门口走,林玉棠看到她的模样,更是气得牙痒痒。 “林晚棠,你好狠的心,你说好要为母亲保胎,这才几天,你就弃她不顾,去旁人府里躲清闲。母亲如今都下不了床,你可倒好,还这样慢悠悠的,我看你,根本就不在意母亲!你快点跟我去给母亲诊治,母亲若有事,你难逃责罚。” 林晚棠嗤笑一声,故意不撤去侍卫,只站在门口,隔着侍卫的刀柄和林玉棠说话。 “妹妹惯会恶人先告状,母亲不用我的药方,我如何为她保胎?你说我清闲,我看是你无事生非,残害庶妹。我正要找你,你既然自己过来了,那就先领十杖,惩罚你滥用私刑,伤及无辜。” 林晚棠说完,就挥了挥手,门口的护卫马上把林玉棠架了起来。 林玉棠死命挣扎,但完全脱不开护卫们的手心。 “林晚棠,你凭什么对我用刑!你们放开我,这里是侯府!你们敢!” 林晚棠冷笑一声,“呵呵,凭我是你的嫡姐,辱骂嫡姐,再加十杖。” 林玉棠面色惨败,惊叫出声。 正在要挣扎大骂,忽然瞥见慕元弘来了,马上装起了可怜。 “姐姐,不要这样对我,求放了我。” 第73章 怀恨在心 林晚棠见林玉棠突然的变化,就知道是慕元弘来了,林晚棠满脸嘲讽,对两个护卫说道,“放开她吧。” 两个护卫刚放开手,林玉棠就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向慕元弘跑去。 林晚棠走出院门,眼看着林玉棠梨花带雨的哭着,装着娇弱的模样扑到慕元弘怀里。 “真是比唱戏的还会演,劳烦帮我拿把椅子,看来这好戏要看上一阵呢。” 林玉棠哭得凄惨,瘫软着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弘哥哥,求你救救母亲,姐姐说好的要护住母亲的胎儿,可现在又不肯去给母亲诊治,姐姐好狠的心,决意要断送了嫡出弟弟的性命。还因为我们处置了庶妹,埋怨我们。姐姐打死我也便罢了,她非要你也认错,故意要你颜面扫地,我不肯听从,她就要打死我……” 慕元弘习惯性的拍着林玉棠的手臂,温柔的哄着她,“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你的。御医都保不下的胎儿,估计晚棠也只是无力转圜,这才没去的。” “弘哥哥,姐姐亲口说的能保胎儿平安,她的医术,连那死……连三殿下都能治好,怎么会保不住一个胎儿,她就是故意的。弘哥哥,你一定要救救我未出生的弟弟啊,我没别的人可以指望,只有你……”林玉棠差点说出死人慕元桢,立即改了口,眼巴巴的说她的指望只有慕元弘,就是在提醒慕元弘,林晚棠仗着有慕元桢护着,欺人太甚。 慕元弘听到慕元桢就很恼火,正想着迈大步去找林晚棠,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林晚棠满脸玩味的看着他。 慕元弘立即推开林玉棠,“晚棠妹妹,你回来了,你可还好?” 林晚棠有些讶异,平日里慕元弘哪里会在意她,只会想尽办法哄林玉棠高兴。 她半屈膝行礼,垂着头,做出恭谨的模样,“六殿下安。” 慕元弘本想快走几步,上前扶起林晚棠,奈何林玉棠还瘫软在他怀里,他只能抬着手臂摆了摆手,“晚棠妹妹快起来,何时这么见外了。” 林玉棠牙齿都快咬碎了,慕元弘对林晚棠越来越在意,对自己越来越敷衍,这是她完全不能接受的。 林晚棠勉强的扯着嘴角,“守礼是必须要的,只是我这几日身子乏累,先回去了。” 林晚棠转身就走,正巧看见侍卫抬出了一把椅子,指了指门口花丛旁边,“有劳了,就放这里吧,别吵了香草休息。” 林晚棠悠闲的坐到椅子上,闻着阵阵花香,等着门外的两位来演戏。 林玉棠果然是一进门就开始了发难,“弘哥哥你看看,母亲危在旦夕,姐姐还有心情在这里赏花,看见你来了,都不起身拜见,这简直就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林晚棠抬起手臂,靠在椅背上,撑着头,语气虚弱的小声说道,“才六殿下刚说,不要见外,我想着一家人,不必拘礼。我身子实在乏累,站不住了,才在这里坐一坐。” 慕元弘见林晚棠坐在阳光下,面如凝脂被身旁的花海衬得更白皙了些,纤细的手腕托着脸颊,活脱脱是一副美人图的模样。 “晚棠妹妹说的是,咱们是一家人,自然不必拘礼。”慕元弘特别在意林晚棠说的‘一家人’这几个字,再次提起,仿佛他和林晚棠才是一家人。 林玉棠软绵绵的推搡了慕元弘一下,娇嗔一声,“弘哥哥,你看看姐姐,这还没成婚呢,已经拿出了王妃的做派,我看姐姐这个性,也越来越像三殿下了。” 林晚棠侧过头,面颊被阳光和阴影一分为二,“妹妹说的是自己吧,刚才的杖刑,你还没领呢,这是急着要再加几杖?” 林玉棠瑟缩了一下,仗着慕元弘在身边,又挺直了身子,“你还要打我?弘哥哥,你看看呀,姐姐这是非要了我的命……”林玉棠拿起手帕,又嘤嘤嘤的挤了几滴眼泪。 慕元弘觉得林玉棠今天有些呱噪,不像他的晚棠,说着用刑的话,都是这样柔美的模样。 “晚棠只是吓你,怎么会真的对你用刑,姐妹两个不必闹成这样。” “弘哥哥,她才不是吓我,她就是坏了心肝,不肯救母亲,还想打死我,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林晚棠嗤笑一声,“呵,妹妹堪比青天大老爷,是非黑白都不用审,全凭妹妹一张嘴就能定罪。我身子实在乏累,没工夫陪妹妹斗嘴。来人啊,就在这用刑,我亲自帮妹妹数着,二十杖,别打多了,再伤了妹妹的筋骨。” 侍卫们早就看林玉棠不爽,一听说当院用刑,立即领命,咧着嘴呲着牙,飞奔去拿板子。 慕元弘没想到林晚棠一点都不顾着他的颜面,当着他的面就要责罚林玉棠,这可不只是打林玉棠,也是在打他的脸。 “晚棠,玉棠妹妹犯了什么错,竟然要受杖刑?她不过是误会你能保住侯府主母的胎儿,这才失了分寸,你与她说清楚,你又不是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医仙,自然有医治不了的病症。” 林晚棠伸了伸颈子,十分疲累的模样,“六殿向来慈悲,只是我更注重侯府的规矩,妹妹不敬嫡姐、谋害庶妹、滥用私刑,这几样加起来,只打二十杖已经是看了六殿下的颜面。何况妹妹在侯府跋扈惯了,来日嫁到六殿下府上,岂不是要惹来祸事,我这也是为了殿下着想。” 慕元弘眉头紧锁,他虽然喜欢林玉棠,但是更喜欢林晚棠,可林晚棠这几句话,分明是认准了他要娶的是林玉棠。 “不论两位妹妹谁嫁给我,都是金尊玉贵的养着的。玉棠妹妹一向乖巧,绝不会犯这样的罪过,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林玉棠搂住慕元弘的腰,哭得伤心,“姐姐就是记恨弘哥哥打了庶妹,不敢忤逆殿下,这才拿我出气。弘哥哥,你可要救救我,我可禁不住杖刑。” 慕元弘此刻也觉得林晚棠在无事生非,拿出了大义凛然的模样,“怎么?我责罚一个庶女而已,竟能让晚棠妹妹怀恨在心?” 慕元弘此刻无比想要林晚棠的解释,希望林晚棠是因为嫉妒林玉棠会嫁给自己,才要针对她。 林晚棠坐得稳稳当当,侧头看侍卫已经摆好了长凳,举着木棍,嘴角上扬,“怀恨在心?殿下又没招惹我,我怀什么恨?我只是教妹妹记住规矩罢了。哦,对了,我虽不是医仙,可母亲的胎儿我是能保下的,只是,我现在,不愿意为她保胎而已。” 慕元弘气得指着林晚棠,你你你你了个半天,说不出别的话来。 第74章 轻贱人命 林玉棠还窝在慕元弘的怀里,一边给慕元弘顺气,一边撇着林晚棠,“弘哥哥别生气,人家都说医者仁心,姐姐心狠手辣,能救母亲却不肯出手。现在还要责打我,弘哥哥,你就这样纵着姐姐,她早就目中无人了,哪里还管旁人的性命。” “林晚棠,你怎么变成这样,那是你的嫡母,你能医治为何不出手?如此轻贱人命,好恶毒的心肠。”慕元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让林晚棠觉得十分好笑。 “我恶毒?我并不是庶出,主母是续弦,算不上我的嫡母。更何况,我就是要保全侯府主母的性命,才不给她开药!我前几日就已经开过药方了,主母不用,寻了御医和郎中诊治,我又不知道别人开得是什么药方。妹妹就算是不爱读书,也该知道相生相克的道理吧!我若乱用药,才真真是要谋害主母。妹妹不分青红皂白,隔着院子骂我,院子里这些人哪一个没听见,这样的事实六殿下不看,只听信妹妹说的。罢了,我也不指望着六殿下能对我有半分的公正,板条凳已经放好了,请妹妹受刑吧。” 林晚棠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两个护卫上前,林玉棠一手揪住慕元弘的衣襟一手抱住他的腰,又哭又叫。“弘哥哥姐姐惯会强词夺理,弘哥哥救我。” 慕元弘双眉倒竖,瞪着林晚棠和护卫,“我看谁敢动!” 林晚棠站起身,不想几个护卫因为自己得罪六皇子,准备亲自动手。 她才抓住林玉棠的衣襟,就被慕元弘打了手臂。 “林晚棠,你怎么变得如此不讲道理!” 林晚棠揉了揉手腕,被气笑了,“我不讲道理,妹妹骂我的时候跟我讲过道理吗?她责罚庶妹的时候,又讲出了什么道理?今日我必须要带父母惩戒嫡妹,六殿下是非要阻拦吗?” 慕元弘感觉有一口气抵在胸口,压得他肺疼,“林晚棠原来你就是因为那个庶妹,是我下令责罚,你是要连我一同处置了么?” “有何不可?”慕元桢从后院赶来,刚吐了血,不敢走路太快,撑着力气大声训斥。 林玉棠只说林晚棠回来,没告诉慕元弘慕元桢也回来了。 慕元弘有些诧异的看着慕元桢,见他面色比之前更白了些,心里有了底气。 “皇兄不在府里养伤,怎么还折腾到这里来了?听闻皇兄病重,连着几日都没有上朝,倒是有空,处置侯府里的杂事。” 慕元桢揽住林晚棠的肩膀,实则是借力站住身子,他听说香草受了刑,林晚棠又在院子里被慕元弘和林玉棠欺负,一时急火攻心,站都站不稳了。 “呵,你这话说得可笑,你处置侯府庶女,倒说是我处置侯府杂事。长幼尊卑你是都忘了,还是不记得?我已是废太子,不怕名声不好,莫说是这林玉棠,就是你,又如何打不得?”慕元桢撑住力气,一口气说完,挥了挥手,云骁立即把林玉棠拖拽出来。 慕元弘和云骁过了两招,慕元桢嗤笑一声,“怎么,你这是要僭越兄长,还是想刺杀兄长呢?” 慕元弘不敢再动,任由林玉棠哭喊着,被按在凳子上。 林晚棠温柔的拍了拍慕元桢的胸口,“殿下别动气,身子才好了些,六殿下最知礼守节,怎么会僭越兄长呢。就是不知道,昨日六殿下和妹妹处置庶妹,用的是什么理由啊?” 慕元弘默不作声,林玉棠嗷嗷大叫,“她对两位殿下不敬,忤逆嫡姐,就该被打。” 林晚棠挑眉,“对两位殿下不敬?怎么可能?看来妹妹还有个污蔑嫡妹的罪状,还要再加十杖。” 林玉棠被按住,怎么挣扎也无法起身,吓得她继续大叫,“她说三殿下是她姐夫,说六殿下小气,这不是不敬,这是什么?林晚棠,你若敢打我,父亲母亲绝不会放过你。你现在让他们放开我,我不与你计较。” 林晚棠抱住手臂,原来是因为香草叫了一声姐夫,就引得这两位嫉妒,不敢找正主的麻烦,就拿一个小孩子出气,而且,林玉棠还想断送了香草的性命。 林晚棠气得有些发抖,“叫姐夫怎么了?三殿下是皇子,在侯府不愿用身份压人,特许了香草按寻常百姓家的规矩,随意她叫去。莫说我和殿下有婚约,就是没有,童言无忌的道理,你不懂么?你恶意欺辱庶妹也就罢了,还拉着六殿下做下这样的事,香草差点就没了命!传扬出去,岂不要说六殿下连幼小孩童都容不下!林玉棠,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毁了六殿下!” 林晚棠一声声就像是利刃,在慕元弘心窝子里一刀又一刀的割着他的血肉。 他就是因为嫉妒慕元桢,才处置了香草,完全没想到这层,若香草真因此死了,他的名声就毁了,莫说是登上太子之位,恐怕连皇子的位置都难保全。 他刚才还想着林晚棠是个毒妇,没想到,林晚棠才是想得深远,是在保护自己。 慕元桢冷眼扫过慕元桢,他不喜欢慕元桢看林晚棠的眼神,他靠着林晚棠,挥了挥手,“三十杖,丢出去打,不要脏了这院子。” 林玉棠被按在长条凳上,两个护卫拎着凳子就把她抬出去了。 “啊!啊!”两棍子下去,林玉棠皮开肉绽,惨叫声震耳欲聋。 林晚棠佩服慕元桢有先见之明,这要是在院子里打,耳朵都要被林玉棠喊聋了。 云骁站在慕元桢身侧,见慕元桢皱眉,马上开口喊道: “塞住嘴巴,再敢出声惊扰殿下,就再加十杖。” 慕元弘本想出声制止,可他还没开口,慕元桢抢先说道: “仗势欺人,不该是皇子所为,云骁,去拿棍子来,老三的杖刑,要我亲自掌刑了。” “什么?你敢打我?” 慕元桢险些笑出声,他有什么不敢的,只是可惜现在身子虚弱,可能使不上力气。 第75章 深情难表 “怎么?难道你要让我带你进宫,让父皇发落?”慕元桢表情玩味,他可不相信慕元弘有这个勇气。 慕元弘生怕这事被人知晓,哪里会让皇帝知道。 “我只是打了庶女四杖,皇兄责打林玉棠三十杖,这还不够吗?我是皇子,怎么能轻易受刑!” 慕元桢接过云骁手里的棍子,掂了掂分量,够沉,云骁会挑。 林晚棠看出了慕元桢的异样,直到他身子虚弱,扶住他的手臂,“殿下不能掌刑,不如,我来吧。” 慕元弘脸都变形了,林晚棠竟然要动手打自己,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林晚棠,你怎么可以对我动手!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子。” 林晚棠动作微微凝滞,慕元弘一向看不起女子,她还觉得自己用刑,是便宜了慕元弘,毕竟她力气小,没办法把慕元弘打得皮开肉绽。 林晚棠握住棍子,眼神柔和的看着慕元弘,“六殿下,今日之事,已经闹得侯府上下人尽皆知,我会尽力管好侯府上下的唇舌。只是若有个万一,对六殿下不利。按说六殿下身份贵重,本该是由三殿下掌刑,但此事若真传扬出去,还是要说六殿下是被蒙蔽,甘愿领刑比较好。我也是为了保全殿下名声,或者,六殿下若愿意,就让云骁杖刑吧。” 慕元弘抬眸,怎么才这一会,局面就完全反转了,“那孩子,真的差点死掉吗?” 林晚棠点了点头,“高烧了两日,已经伤及五脏,若不是今日我回来,最多活不过两天。六殿下若不信,找郎中来看,晚棠绝不敢欺瞒。” 慕元弘此刻心惊胆战,侯府死了一个孩子事小,毁了他的名声事大。若不是慕元桢在,这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只是为了太子之位,自己要隐忍,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不必,我信你。不知皇兄认为,我该罚几杖?”慕元弘眼神幽幽的看着林晚棠,这样聪慧识大体的女子,就该配他的。偏偏让慕元桢抢了先,不过他并不担心,太子之位和林晚棠,都会是自己的。 慕元桢侧目,淡然说了声,“五十杖。” 慕元弘和林晚棠顿时抽了一口凉气,林晚棠马上反应过来,“民间的说法,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三殿下这是想帮六殿下正身。但是,由云骁杖刑的话,不如就十杖吧。” 慕元弘十杖也不想领,本想着打两杖应付一下,没想到慕元桢要对自己下狠手。 “皇兄,我不过是不小心责罚那孩子重了些,又不是犯了什么大罪过,如此用刑,有失偏颇了。况且,那孩子还没死。皇兄如此责罚我,就不怕受人指摘吗?” 慕元桢冷笑一声,“呵。” 林晚棠可不想慕元弘受重伤,把事情闹大,可还没等她说话,一个护卫突然冲进院子,对几人下拜,“那侯府嫡女晕过去了,还有十杖没打。” 他们不敢打死林玉棠,也不敢打少了,只能进来请命。 林晚棠笑得温柔,“妹妹身子娇弱,受不得刑。” 慕元弘和慕元桢都以为林晚棠心软了,要放林玉棠一马。 没成想,林晚棠依旧微笑着,继续说道,“去那边药房领两片人参,让她含住,提一口气。那十杖就慢慢的打,免得妹妹缓不过来。” 那护卫立即拱手领命,“是。” 林晚棠转过头,见慕元桢和慕元弘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依旧维持着温柔似水的笑容。 “以前我经常被父亲责罚,受这杖刑都已经有经验了。妹妹比我娇弱,第一次受刑,难免晕厥。此事,是妹妹挑唆,不然,以六殿下的慈悯,绝不会如此行事。妹妹才受三十杖,六殿下受十杖,任谁也都要说,三殿下公平公正。二位殿下觉得如何?” 慕元弘常来侯府,当然知道林晚棠经常受刑,而且,每一次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就打得林晚棠皮开肉绽。偏偏林晚棠是个倔脾气,每一次都不肯服软,就算被打也不认错。 那时慕元弘只觉得林晚棠一身反骨,从没想过公平二字。 如今想来,两位侯府嫡女,都是金娇玉贵的养着,林晚棠却一直被打压,自己也是偏心林玉棠的一员。 想到此处,慕元弘不由得点了点头,他后悔自己曾经的偏心和无视。 竟让林晚棠受了那么多的苦,他愿意受刑,也是想让林晚棠看到,他的隐忍和后悔。 慕元桢想着的却是,难怪林晚棠总要讲公平,对贱奴也是如此。 原来是自小,她就从未享受过公平的待遇。 “云骁,十杖。”慕元桢寒着脸开口,眸子微动。 云骁马上明白,主子这是要自己下狠手。 他双手接过木棍,想着软萌可爱的小香草,气沉丹田,将自己的内力激发出来。 慕元弘站直了身子,眸子紧盯着林晚棠。 砰。 “一。”云骁淡然的数着,丹田微热,用了十足的力气。 慕元弘身子被打得晃动,稳住了身形,感觉五脏都被震了起来。 “二。”云骁又是一下,这一次慕元弘咬住牙,抿着唇,用尽全力才站得稳。 “三。”第三杖下去,慕元弘满口腥甜,嘴角溢出血来。 林晚棠见此情形,就知道云骁是用了内力,慕元弘这次,应该能长个记性了。 林晚棠一眼都不想多看慕元弘,她巴不得慕元弘和林玉棠都被打死,只是现在,还不行。 她扶着慕元桢,柔声说道,“香草还没退烧,我不安心,殿下和我一同去看看吧。” 慕元桢担心香草,也不愿意多看慕元弘一眼,点了点头,就揽着林晚棠的肩膀往房间里走去。 慕元弘却以为,他的晚棠是担心慕元桢看他受刑,自己心里觉得受辱,这才哄着慕元桢去看那小孩。 他不觉得,慕元桢会在意一个普通孩童的性命。 他只觉得,晚棠是深爱自己的,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 以前,自己被猪油蒙心,一直忽视林晚棠的感受,看她被欺辱责罚也从不制止或心疼。 以后,他要好好待晚棠,绝不辜负晚棠对自己的深情。 他满腔的爱意,正憋在胸口,云骁又是一棍打了下来,“四。” 噗。 慕元弘实在忍不住,呕出一大口鲜血。 云骁嫌弃的看了一眼,觉得慕元弘的血脏了院子,这块地都不能要了。 等打完了慕元弘,要让人把这块土全都挖出去,才能舒心。 第76章 爱吃甜食 “姐姐,姐夫。”小香草一见两人进门,就抬着手,亲热的叫着。 陌寒觉得自己拜拜心疼了小香草,又给她降温又唱歌哄着她玩,小东西早就认贼作父,不对,是认贼作姐夫了。自己心疼个什么劲啊,人家有姐夫疼爱呢。 陌寒摇曳着柔软的腰肢,走到林晚棠身边,眼波如水,“我都听到了,两个该打的今天都惩治了,真是太好了。” “我也听到了,姐姐姐夫好厉害,姐夫抱。”小香草特别兴奋,大眼珠滴溜溜转动,高举着双手,满眼期待的看着慕元桢。 可是,她现在头发还是黏腻腻的,身上的汗水也刚擦干净,离得近些,还是能闻到一些汗味。 林晚棠皱了皱眉,她知道慕元桢洁癖很严重,绝不会抱小香草。这个时候,林晚棠不想让香草失望。 还没等林晚棠走过去解围,慕元桢微微皱眉,把香草抱了起来。 “瘦了。”这才几日,香草就瘦了很多,慕元桢觉得,林玉棠和慕元弘还是惩戒得太轻了。 林晚棠松了一口气,陌寒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还叫姐夫呢,人家是皇子,你这顿打,就是因为叫三皇子姐夫才挨的,祸从口出,以后可不敢乱叫了。” 小香草赶紧捂住了嘴巴,大眼睛眨巴着,侧头看着慕元桢。 林晚棠温柔的笑着,拍了拍陌寒的手臂,“童言无忌,想叫就叫,没事的。” 小香草犹豫了一下,不敢放开手,张开白嫩的小手,半捂着嘴,“那,应该叫什么?” 林晚棠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把手拿下来吧,没人再打你了,香草放心,姐姐护着你。” 香草放下了手,搂住了慕元桢的脖子,“姐夫好厉害,嫡姐和那个皇子都怕你,他们好凶好坏,他们都是坏人。天底下对我最好的就是娘亲,还有姐姐、姐夫、还有这位大哥哥,还有艾嬷嬷还有……” 陌寒也忍不住笑了,小香草实在可爱,他可不忍心和这样的娃娃生气,“好啦,你这是精神好了,开始背人名了?快回去躺着吧,你这姐夫,都快站不住了。” 经陌寒提醒,林晚棠才发觉,慕元桢的手臂在轻轻的抖动,是真的抱不动香草了。 “来,姐姐抱你,好好躺着,才好了些,要好好休息。” 林晚棠接过香草,把她放到床上,让她靠着枕头,安稳的坐好。 “我饿了……”小香草揉了揉自己干瘪的小肚子,粉嫩的小嘴唇不自觉的撅着。 陌寒笑着,走了过来,“我帮你揉揉,已经叫人去拿点心了,一会就送过来了。” 林晚棠抬着慕元桢的胳膊帮他诊脉,这几次接连受伤,慕元桢已经虚脱无力。 “殿下血虚严重,我找几个药丸,先服下,稍后我再改个方子去熬药。” 林晚棠利落的拿出药瓶,倒了好几颗药丸,递给慕元桢。 “哇呜,这么多药丸,怕怕。”小香草一看到药丸就头疼,吃一颗,她都是废了好大的劲。 眼看着林晚棠给了慕元桢一大把药丸,换成是她,可吃不下去。 “你也有,这两颗吃下去,一会再吃些糕点,晚一点姐姐给你煮肉菜粥,好不好?” 林晚棠拿了两颗药丸,还没走过去,小香草的脸就已经变了形,仿佛已经在吃苦苦的药丸了。 “可不可以不吃?”香草抬着水汪汪的眸子,求助似的看着林晚棠,见她目光坚定,又看了看陌寒,只见陌寒笑着摇了摇头,又求助的看向慕元桢,见他手里那一大把药丸,小脸马上皱了起来。 “姐夫还没吃,香草也不吃。”小香草指着慕元桢告状。 林晚棠好笑的看着慕元桢,“殿下要给香草做个好榜样,让香草看看,谨遵医嘱的病人是什么样子。” 慕元桢抿了抿唇,他本来也想说,这么多药丸,吃不下,可是当着香草的面,实在开不了口。 慕元桢深吸一口气,一颗一颗的把药丸吞了下去。 小香草的眼睛已经瞪得像铜铃一般大小,小嘴巴也不自觉的张开着,惊得呆住了。 “不,不苦吗?”小香草吞了吞口水,她已经替慕元桢苦了起来。 苦,可慕元桢不能说,只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 小香草的脸皱成了小包子,看着林晚棠手里的药丸,“姐姐,等点心拿来了,我再吃好不好?” 林晚棠摇了摇头,本想说不行,没想到陌寒抢先开了口,“点心来了,吃完药咱们就吃点心,马上嘴巴里就甜起来了。” 陌寒接过艾嬷嬷手里的托盘,举到香草面前,“是桃花酥呢,小香草快吃药,吃完了,陌寒哥哥喂你桃花酥,保证一点都不苦的。” 林晚棠举着药丸,也开口哄着她,“姐姐亲手做的桃花酥哦,就这几块了,香草再不吃药,就都给两位哥哥吃了哦。” 陌寒假装要拿桃花酥,慕元桢也盯着那盘桃花酥,可他一向不爱吃甜食,做不出想吃的样子。 小香草这两日没吃什么东西,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不敢多想,抓起一个药丸就吞了下去。 咕咚咕咚,小香草喝了两大口水,迅速抓起另外一个药丸,咽了下去。 她生怕勇气消失了,就吃不下第二个药丸了。 小香草吃完药,就伸着脖子,张开小嘴巴,冲着陌寒啊了一声。 陌寒笑颜如花,宠溺的喂了他一口桃花酥。 小香草嘴里还含着桃花酥,脸上就已经笑开了花,囫囵的说着,“姐夫和哥哥怎么不吃?” 陌寒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宠溺,“你姐姐亲手做的,我舍不得吃呢。” “啊?”小香草不明白,这么好的桃花酥,不吃可惜了。 “姐夫也舍不得吃么?可甜了,吃了嘴巴里就不苦了。”小香草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慕元桢。 云骁正巧进来,“六殿下受完刑了,已经被护卫抬出去了。” 他还想提醒香草一句,主子不爱吃甜食。 话还没出口,就见慕元桢拿起整盘桃花酥,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云骁再次惊掉下巴,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慕元桢。 小香草也盯着慕元桢,大声问道,“姐夫这么爱吃甜食啊,我一块就够了,姐夫吃了那么多药丸,这盘桃花酥就都给姐夫吃吧。” 这一句,让林晚棠差点笑出了声。 慕元桢很是郁闷,他吃桃花酥,完全是因为生气陌寒那句舍不得。 没想到,林晚棠忍住了,趴在屋顶的护卫没忍住,就算是捂着嘴,也还是笑出了声。 陌寒眼神寒凉,看了眼屋顶,“怎么?屋顶还安插人,监视我们?” 第77章 论迹不论心 慕元桢担心陌寒欺负林晚棠,特意让云骁安排护卫趴在屋顶监控陌寒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这盯梢的护卫这样不中用,有什么好笑的,竟然笑出声来。 云骁见慕元桢冷着脸,眼神不悦,马上开口,“啊,怪我,一回来就安排护卫们盯着侯府的一举一动,忘记咱们院子,不用安排的,我这就去撤了护卫。” 云骁利落的走出房门,叫了两个护卫下来,大声训斥,“怎么回事,做暗探,呼吸都要注意,竟然还笑出声来了,不想活了!再说,怎么还到娘子屋顶趴着了,去去去,这里不用安插人手。” 两个护卫委屈至极,实在是没忍住啊,三殿下一向孤傲清冷,从不吃甜食,今天连续破戒,还在小孩子手里吃了憋,这,事实在是憋不住笑。 两个护卫垂着头,转身要走,云骁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回来,上去好好趴着,再让人发现,我也救不了你们。” 两人马上使劲点头,知道自己笑那一声,差点断送了小命,对着云骁连连拱手作揖。 云骁挥了挥手,他明白,只要陌寒在,这屋顶的护卫就不能撤。 小香草吃完了一整个桃花酥,也盯着房顶,“原来我们屋顶上都有人趴着啊,娘亲和父亲的屋顶也都有吗?等我好了,也要爬上去看看。” 林晚棠心惊,童言无忌这事若是传扬传出去,就麻烦了,“是你姐夫怕你不肯好好吃药,派人盯着你呢,旁人咱们可管不着。你才退烧,就想着去爬屋顶淘气了,我看你是没姨娘看着,玩疯了。这几日看书了么?” 小香草听了这话,哪里还想得起什么屋顶的事,马上躺了回去,用被子蒙着头。 “我还病着,咳咳咳,我要睡觉了。” 林晚棠笑出声,小孩子还是比较好哄的。 “殿下真吃完了?会不会太甜腻?”林晚棠一转眼,见盘子里空荡荡的,慕元桢脸色不好,她还以为是被甜食腻到了。 慕元桢摇了摇头,负气的说道,“我回去了。” 陌寒笑得肆意,“殿下慢走,明日我再和晚棠去看殿下。” 慕元桢气愤不已,加快了步伐,云骁立刻跟了上去,“主子,都安排好了。” 云骁在心中哀嚎:‘主子碰上了林晚棠,我都替主子觉得委屈,可是无处发泄,造孽啊造孽!’ 林晚棠一刻不停的忙碌起来,亲自给慕元桢和香草配药熬药,到了午膳的时候,药还没有熬好,陌寒来催了几次。 “还没好吗?” “好了,好了,这几味药必须最后放,再关火焖两个时辰,刚好用晚膳就可以喝药了。” 陌寒叹了口气,原本可以让旁人帮忙熬药的,林晚棠总是不放心,有些药熬煮久了,反而会伤身子。 “小香草都等急了,快走吧。” 陌寒拉着林晚棠走回房,林晚棠身上的围裙都还没解下来。 小香草已经有力气下地走动了,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笑盈盈的看着林晚棠进门,“姐姐辛苦啦,快来用膳。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姐夫送过来的,姐姐快来尝尝。” 小香草伸着手,指着桌子上的几样菜,都是她没见过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姐姐给你熬了菜肉粥,殿下送来的这几样菜都比较清淡,可以吃。炙牛肉不可以吃哦,还有这个,香草最爱的东坡肉,也不能吃。” 林晚棠话音刚落,小香草的脸就瘪了下来,原本闪亮的眸子也没了光彩。 “香草乖,快些好起来,这些就都能吃了。现在你肠胃还很脆弱,吃不得这些。” 林晚棠给香草夹了几样菜,温柔的哄着她。 陌寒见她只顾着香草,也给她夹起菜来,只是故意不夹慕元桢送来的菜肴。 小香草吃了一口慕元桢送来的菜肴,大眼睛又亮起了光亮,“哇呜,这个是什么?好好吃!” 林晚棠看了一眼,香草吃的蘑菇是用鸡汤煨的,暖黄的汤汁里,是没有油脂的。 “这,可能是……” 林晚棠话还没说完,林子安就闯了进来,大声斥责。 “阿姐,你怎么变得如此狠心,母亲和她的胎儿你置之不顾,连玉棠妹妹,也被你打得只剩下半条人命,现在还在昏迷着。你倒还有心思用膳,可曾想过,血浓于水,他们也都是咱们的亲人啊。” 陌寒白了一眼林子安,眼看着林晚棠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到。 刚要吃饭,就被这小王八搅和了。 “呵,你倒是认亲,只是,你认得的,是没有血缘的母亲,和一点血缘的妹妹。自己的亲姐姐倒成了外人,没见你护着姐姐,倒急着护主。你这模样,好熟悉啊,像谁来着?”陌寒装作思考的模样,然后突然拍了下桌子,“啊对,旺财!像我们舫里的大黄狗旺财呢,只是,旺财都知道,主人吃饭的时候,要安安静静的等着,它要是敢这样狂吠,早就被我打断了腿丢出去了。” 林子安气得发抖,他急着叫林晚棠去诊治母亲和林玉棠,根本没注意他们在用膳。 “你这腌臜的烂货,竟敢这样说我!来人啊!” 林子安大叫一声,只是他能随意出入,他的随从不能,院子里根本没人搭理他。 林晚棠放下筷子,失望的看着林子安:“子安是长大了,这才做了几日的官,就已经有官威了。只是,你在大理寺任职,就是这样无凭无据断案的么?许先生教的书,你是半点都不记得,脏话不知道跟谁学的,说得好顺畅啊。” 林子安胸口高低起伏,这是林晚棠第一次帮着外人说自己,“阿姐!他骂我是狗,你不制止,我说他一句,你反倒帮着他来侮辱我!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就因为现在有三殿下帮你撑腰,你就不论是非黑白,罔顾人命了吗?” “不许说姐姐!姐姐没做错,姐姐是为了护着我,你怎么可以帮着别人欺负姐姐!” 小香草跳下椅子,抬着双手,站到林晚棠身前,护着林晚棠的模样,冲着林子安大吼。 林子安很不耐烦,楚佩芳苦苦求他好几次,让他一定要请林晚棠去保胎,还要诊治林玉棠。 “小孩子都被带坏了,一点规矩都没有。我懒得和你们争辩,君子论迹不论心,我相信阿姐为人,绝不会残害家人。阿姐,你快跟我走,再晚些,怕真会出人命了。” 林子安迈步上前,想要直接抓着林晚棠走。 没先到,林晚棠身前瞬间多站了两人。 竹影站在最前面,陌寒在竹影后面,小香草在陌寒身后。 林晚棠看着身前的几人,又看了看林子安,除了林子安,都是护着自己的。 自己视为生命的弟弟,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第78章 诊治的条件 林晚棠捂着疼痛的胸口,侧目看着林子安,“你走吧。” 林子安看到了林晚棠的难受,抿着唇,决定再次开口,“阿姐,父亲如今不管院子里的事,可祖母已经知道了,你再不去诊治,祖母一定会发落你。就算三殿下能护着你,也不能忤逆了祖母,真的要闹到如此境地吗?阿姐,不论母亲对你如何,就看在我们能被祖母庇佑的份上,你也该去看看吧。” 林晚棠心中寒凉,林子安的确是自幼被祖母庇护,可自己,祖母是完全没管过的。 “子安,你也知道血浓于水的道理,怎么就指认楚佩芳这个继母,而完全不顾亲生母亲呢?我不怕祖母发落,不怕别人指摘,可你说得话,句句让我寒心。从小到大,我有哪里亏欠过你?还是你觉得,我会罔顾人命?为什么你连解释都不肯听,和他们一样,只顾着来指责我。子安,香草这么小的年纪,差点被林玉棠打死,你可曾问过一句?当日,你受刑,楚佩芳除了送你假人参,可真关心过你的伤情?林玉棠如今不过是打三十杖,还能有你当日伤得重么?我今日没有用跑过药水的棍子打她,已经是从轻发落了。楚佩芳的胎像不稳,又不是我做了手脚,林玉棠更是自己作死,与我何干?我做错了什么,就必须要为他们负责?” 林子安看到林晚棠眼中含泪,心中亦是难过不已,“阿姐,我,我明白的。但是,你今日若是不去,我,我也会被祖母责罚。你就当是为了我,走这一趟,可好?” 林晚棠见林子安支支吾吾,估计是祖母强行要求他,保证带自己过去,终归是不想子安为难,林晚棠点了点头,“罢了,我随你去看看就是。” “晚棠。”陌寒惊叫出声,这小王八林子安,最会让她姐姐为难。 林晚棠抱起香草,将她放到椅子上,“香草乖乖陪陌寒哥哥用膳,我去去就来。” 陌寒拉住林晚棠的手,“用过膳再去,他们自己作孽,还要惹得别人烦心。” 林晚棠看了看林子安,见他脸上有愧疚之色,心中舒服了一些,“先过去吧,不然也不安生,” 林晚棠不再迟疑,带着竹影和林子安一同走出院子。 “阿姐,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心急。阿姐,现在所有人都在指责你。” 林晚棠不去看他,叹了一口气,“我不在意那些,我在意的,是你第一时间不是帮着我,而是和他们一样想我。子安,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么?为了一时气恼,残害人命?” “阿姐,我,我一直都是信你的,只是,你的确没去给母亲诊治,也责罚了林玉棠。” “好啊,子安,你再好好看看吧,左右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信,我只能指望着,你自己能够看清楚了。” 林晚棠不再说话,直到走进楚佩芳的院子,林子安本不想进去,虽然是母亲,可父亲没在,应该要避讳。但是林晚棠抓住了他的手腕,拖着他走了进去。 楚佩芳脸上已经没什么血色了,虚弱的靠在床头,见两人进来,马上坐直了身子。 “晚棠啊,你总算来了,有没有去看过玉棠?” 林晚棠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杖责的时候,就已经让玉棠妹妹含着人参了,没事的。子安不放心您,让我先过来看看您。” 楚佩芳想起林玉棠被打,马上掉了几滴眼泪,“玉棠从小被宠坏了,一定是她招惹了你,我不怪你。晚棠,只求你能怜悯我爱子之心,护住我肚子里的孩子和玉棠的性命。” 林晚棠心底寒凉,楚佩芳的演技令人叹服,前一世自己求着她放过自己孩子的时候,她若是有一丝怜悯,三个孩子也不会都死了。 “您说的是,玉棠自幼被娇宠,有些脾气倒没什么,只是这次庶妹差点被打死了,这样的话传出去,玉棠怎么嫁给六皇子。更何况,玉棠妹妹是有凤命的人,绝不能有任何污点被人指摘。” 楚佩芳早就知道林玉棠凤命的事,因为这事就是她和王天师商量好的。 “玉棠一向心软,估计是那孩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惹恼了她。哎,怪我,太纵容了,晚棠你处置得对。以后她的一言一行,我一定严加管教。” 楚佩芳挤了几滴眼泪,继续说道,“晚棠我知道你气我,不肯用你的药方。实在是因为,连御医都说你的药是虎狼之药,不敢轻易用的。我这才用了别的药方,没想到,伤了我们母女的情分。” 楚佩芳以为林晚棠绝对会和林子安说明情况,没想到林晚棠什么都没说。 林子安瞪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楚佩芳,刚才分明是楚佩芳说林晚棠故意不给她和林玉棠诊治,就是想断送了她们的性命。没想到,现在又是另一套说辞了。 “也怪我没和您说清楚,我用的药虽是凶猛,却也是疗效显着的。如今您用了旁人的药,再用我的方子,恐怕会伤了您身子。” 林子安终于明白了,不是阿姐见死不救,是楚佩芳不信任阿姐,现在胎儿难以保全又要怪罪是阿姐没有为她诊治,难怪阿姐那样决绝。 楚佩芳哪里肯轻易放过林晚棠,就算这胎儿真保不住了,也要死在林晚棠的手里。 只有这样,她才能替林玉棠报仇,她早就想弄死林晚棠,其他几房的人,她也都暗中使力,都恨死了林晚棠,只是现在,他们都没有机会下手。 “晚棠啊,我不再用别人的方子了,这孩子也是你的弟弟啊,我就全交由你诊治。从现在起,再不让旁人来看了。” 林晚棠抿住唇,早就猜到楚佩芳一定会逼着自己诊治。 “倒不是我推诿,原本是有法子护住这孩子的,只是您一直不肯按我说的好好调养,思虑过重,我也是无从下手。” 楚佩芳一听孩子还有救,马上要拉住林晚棠求救,不知道林晚棠什么时候,推了两步,手里扑了个空。 “晚棠,你说,这次我全都听你的,只求孩儿能平安降生。” “我早就说过了,请您安神静养,可府中杂事太多,要么,您搬出侯府,要么,您封了院子,再不管旁的事,安心养胎。” 楚佩芳垂着头,她在侯府林晚棠都敢处置林玉棠,她若是出了府,林晚棠岂不是要反了天。 她觉得林晚棠就是想要在侯府掌权,才出了这样的条件。 林晚棠侧头看着林子安,仿佛在说,你看吧,不是我不治,是人家不肯。 第79章 我错了 “如今府里杂事众多,我若是搬出去,多有不便,马上就是我的生辰宴了,也不知道都安排得如何了。不如劳晚棠为我分忧,操持生辰宴,我只在院里养着,府里的事,晚棠替我分担些。” 楚佩芳这是命令,并不是请求,林晚棠深深的看了眼林子安,转过头来,“子安才和我说一定要保住您的胎儿。但是,您若不能静养,就算是医仙重生,也是无能为力。而且,我要专心为您诊治,还要制一些药丸,着实是有心无力,没办法替您分忧了。” 林子安也知道林晚棠很忙,要顾着殿下和香草,还要给楚佩芳保胎,那位林玉棠也不会少折腾她。“母亲,还是您的身子为重,姐姐要护着您和家里这些病患,实在不好再分心管理府中事务。不如,让府里哪位姨娘帮您分忧吧,您一定要静养,绝不能再忧思过度了。” “子安说的是,我全力帮您保胎,其他的事,恕晚棠无力承担。今日先给您施针,晚一点我再送药方来。即日起,您就不能用旁人的药了,而且,绝不可以劳累半分。子安,你出去等我吧。” 林晚棠不再多话,让嬷嬷帮楚佩芳脱去衣物,迅速施针。 楚佩芳忍着疼,心里叫嚣着:‘小贱人,扎得我这么疼,肯定是故意的!现在让你帮我保胎你都推三阻四,你等着吧,生辰宴后,我要你跪着求我。’ 楚佩芳满心的谋算,她已经和董放还有王天师商量好了,生辰宴上,要捏死林晚棠。 林子安还算得用,收拾完林晚棠,下一个就是林子安。 到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将军府的嫁妆,都是她楚佩芳的私产,侯府的人,一个也别想染指。 林晚棠交代嬷嬷一个时辰后拔针,这才出了门。 林子安迎了上来,连着叫了两声阿姐,林晚棠不肯理他,径自走出院子。 “哎呦,林姐姐,您可算回来,怎么你和竹影都瘦了一圈。啧啧,一定是三皇子府上的厨子不行,我晚上给叫最好的酒楼送菜肴过来,可苦了林姐姐了。” 苏凌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叫着,一路小跑的走到林晚棠近前,十分谄媚的抬着手臂,示意林晚棠搭着他的胳膊走路,像极了宫里的宦官。 “你怎么在这?”林晚棠没理他伸过来的手臂,开口询问。 “哎呦,林姐姐,你可不知道,你们侯府要大摆生辰宴,又到处宣扬,说是为了给你准备嫁妆,家底都掏空了。姐姐搭着我的手走吧,我看你面色不好,你别担心,现在全盛京都知道侯府在给你准备嫁妆了。我倒要看看,你出嫁那日,侯府能拿出多少,若是少了,不用姐姐动手,我帮姐姐讨要。” 苏凌恩又晃了晃手臂,林晚棠这才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借力。 林晚棠现在确实有些虚弱,本就没用膳,又给楚佩芳诊脉施针,十分耗神。 “呵呵,明明是还我娘亲的嫁妆,让这位主母说成了是为我准备嫁妆,泼脏水的事做得熟稔。苏公子恐怕是看不成热闹了,我看这生辰宴,侯府要怎么办。” 林子安跟在林晚棠身后,心中愧疚,他只顾着催林晚棠给楚佩芳诊治,完全没注意林晚棠没有血色的面容。 “你好好扶着阿姐,不要多话。”林子安知道林晚棠和自己生气,只能提醒苏凌恩当心。 “嘿嘿,我仔细着呢,林姐姐你放心,生辰宴一定风风光光的,这几日我都帮你操持着呢,和我爹拿了五千两银子,足够姐姐办三五个宴会了。” 苏凌恩满脸谄媚,挺着胸口,等着林晚棠夸奖他。 “什么?主母的生辰宴与我何干,怎么还要劳烦苏公子操持?” 苏凌恩瞪大了眼,眨巴眨巴,“是侯府主母与我说,姐姐说好了,帮她操持生辰宴,只是姐姐这几日没在府上,我才揽下这事,帮姐姐操持。我不会被算计了吧?我还以为姐姐手上银钱不够,这才躲了出去。” 林晚棠冷笑一声,原来楚佩芳借自己的名,利用了苏凌恩,难怪刚才楚佩芳一直要自己应承下生辰宴的事。 “哦,苏公子误会了,我这几日事忙。生辰宴也与我无关,我只需要到时为主母送上贺礼便是。既然苏公子已经揽下来了,也不好再交给旁人。只是侯府设宴,没有叫你们苏府出银子的道理,还请苏公子把账目写清楚,我们侯府,一定不会亏待苏府的。” 苏凌恩原本还很气楚佩芳骗他,听到林晚棠的话,转了转眼珠,“姐姐的意思,就是要大办生辰宴了?” 林晚棠笑着点了点头,“正是,有劳苏公子了。” “好,姐姐这是往哪里走?”苏凌恩见林晚棠带着他弯到了小路,并不是回芳思斋的路。 “去看看玉棠妹妹啊,上午我才责罚了她,现在要去给她疗伤。” “哟,她肯定是咎由自取,姐姐何苦去看她。” 苏凌恩本就不喜欢林玉棠,听说她被责罚,马上眼冒精光。 “哎,她若是死了,我就要成了侯府的罪人了。可怜小香草,才刚退烧,也不知道吃过药了没。” “小香草病了?子安兄弟,你来扶着姐姐,我去看看小香草,提醒她吃药。” 苏凌恩一听说小香草病了,就把林子安拉了过来,心急如焚的向芳思斋跑去。 林子安郑重的拖着林晚棠的手臂,脸上发烫,“阿姐,我知道他们不好。可,可是,不能因为他们的过错,就让祖母担忧,更何况,对姐姐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林晚棠抬起手,重重打在林子安的手上。 “我看你,还是到书院去住吧。什么叫举手之劳,你可知道,这医术是娘亲教导我的,侯府里的人,都是不允许我再学下去的。如今用到我了,就成了举手之劳,那我这些年的辛苦算什么?诊脉开方都是要耗费心神的,我诊治得好,是应该的,但凡有半点差错,这侯府上下,有哪一个,会顾念我的辛苦?” 林子安垂着头,祖母自小护着他,却是不管阿姐的。 可这几日,人人都告诉他,阿姐医术了得,对她来讲保住楚佩芳腹中胎儿,对林晚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 自己听信了谗言,就也觉得,姐姐医术高明,诊治一两个人算不得什么。 从来没想过,诊脉开方都要耗神费力。 “阿姐,我错了。” 第80章 出口成脏 “我不用你道歉,我盼着你能心明眼亮。我就算是诊治路边的一条野狗,总不会被那狗记恨。可我诊治他们,你好好看着,他们会如何待我!” 林晚棠负气,快步走向林玉棠的院子,林子安在后面默不吭声的跟着。 两人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了林玉棠的叫骂。 “你就不会拼死冲进去!我看你,就是成心惹我生气,拖出去,打三十杖,不,打五十杖。嘶,快给我上药啊。那贱人必须死!你们去,给她水里下药,给她吃食里下毒,我要她死!那贱人只要活一日,我就打你们一日,谁都别想好!” 林晚棠冷笑,侧头去看林子安,只见他垂头丧气,攥紧了拳头。 “可怜的不是她,是她院子里的仆人。” 林晚棠大步走进院子,吓得小丫鬟赶紧跑进去禀告。 “什么?她还敢来?”林玉棠趴在床上,下半身被打得血肉模糊。 小丫鬟见林子安也要进来,赶紧拉下了床幔,把屏风抬了过来。 林晚棠大步迈进房门,声音明朗,“还没进院,就听到妹妹声音洪亮,看来,用不着我诊治了。” 林玉棠随手抓起枕头,摔了出去,却被床幔挡住,弹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疼得她呲牙咧嘴,“啊,你们是死人吗。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几个丫鬟嬷嬷挪动了几步,又回来了,“小姐,是老夫人下令让七小姐给您诊治的,她医术高明,您让她给您看看。” “滚,林晚棠,我用不着你装好心。你把我打成这样,现在就算跪下求我,我都不会原谅你的!”林玉棠气得全身发抖,她第一次这么丢脸。 林晚棠自己搬来了椅子,稳稳当当的隔着屏风坐了下来。 “妹妹这话说的,是三殿下亲自下令责罚,谁敢抗命。” “你少装,是你先说,要责罚我的。” “妹妹别急呀,我还没说完,我本想着,责罚你二十杖,你惹怒了三殿下,也才挨了三十杖,这次责罚,一点都不亏,要我算着,还少了我本该责罚的二十杖呢。” “林晚棠!你仗势欺人!我要去告诉父亲,让他打死你。” “啧啧,我劝妹妹不要去惊扰父亲,不然,妹妹恐怕还要再挨顿板子。” “不可能!你滚,你给我滚出去。” 林晚棠也不想和她废话,刚站起身,摸出了一瓶药,还没开口,苏凌恩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林玉棠,你可做个人吧!小香草那么小,你和六殿下竟然打她!你们是罔顾人命,惨绝人寰,不配做人,下十八层地狱……还有,还有什么词来着?子安,你说!你说呀!” 苏凌恩读书不多,只会骂脏话,可他不想在侯府丢人,扯了扯林子安的袖子,想让林子安说几个像样的词语,帮他骂林玉棠。 林子安涨红着脸,半天才憋出一句,“林玉棠,阿姐是好心,来帮你诊治。若不是祖母求我,阿姐才不会来。你是侯府嫡女,出口成脏,连苏凌恩都不如。” “嘿,你这句出口成脏不错诶,我觉得比出口成章好听。” 林玉棠气急败坏,抬着双臂,捶在床上,“来人!把他们给我丢出去。” 林晚棠笑着摇了摇头,把手里的药瓶放到丫鬟手中,“我看在祖母的份上,给你有一瓶特制的金疮药。过几日生辰宴,妹妹不是还要献艺?快点好起来吧,别到时候技不如人,还要赖在我的头上。” “对对对,你就算没受伤,也是连我林姐姐的脚趾都比不上。可惜了,还要费林姐姐一瓶药,就这黑心肝的女子,活该病痛致死。”苏凌恩撇着嘴,替林晚棠心疼那瓶药。 林玉棠气得大骂出声,“贱人,给我滚出去。” “我说这位嫡女,你莫不是被打失禁了?怎么嘴巴屁股都一样的臭,姐姐,子安,咱们走,就这又脏又臭的房间,好像谁愿意来似的。”苏凌恩拉着林晚棠和林子安出门,不理会林玉棠的叫骂和嚎叫。 “林子安,你平日里跟我斗嘴叭叭叭的说个不停,这小贱人骂林姐姐,你怎么闷不吭声的,吃了哑药了你。”苏凌恩才走出院子,就埋怨起林子安来。 林子安像一只鹌鹑一样,半垂着头,一声不吭的任由苏凌恩说他。 才拐了一个弯,林晚棠突然掉转方向,趴在墙角,看着林玉棠的院子。 苏凌恩个子高,趴在林晚棠头上露出半个脑袋,“怎么?姐姐是担心,他们会派杀手来暗杀我们吗?” 林子安也趴了过来,三个脑袋一起看着林玉棠的院子。 “等着看。”林晚棠也不说看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走出大门,走到拐角,扔下了一个什么东西。 等那丫鬟走回去,苏凌恩第一个飞奔了过去。 “啧啧,姐姐,是你给的药。万幸,只是药瓶碎了一角。” 苏凌恩笑眯眯的,用袖子擦干净药瓶上沾染的尘土,像是怕被别人抢了去一般,立即装到自己腰间的银袋里。 林晚棠看向林子安,“人家绝不会领情,只会浪费我的心力和我的药。” 林子安不敢看林晚棠,眼睛盯着地面,“我已经叫人去回禀祖母了,阿姐给了药,已经仁慈义尽,她不肯用,活该她要受罪。只是姐姐,走完这一遭,他们也就不会再说是姐姐不肯诊治了。” 话音刚落,林玉棠的声音再次传来,“贱人就是故意气我的,去告诉父亲母亲,必须惩治她,必须打死那贱人!” 林晚棠笑着摇了摇头,以林玉棠的伤势,这么使劲的闹腾,明日她肯定起不来床。 “哪个贱人在侯府里叫骂!真是臭不要脸,辱没侯府门楣,我要去告诉侯爷,这侯府的人啊,是真要管管了!我来晃了一圈,耳朵都被熏臭了,娘了个腿的,小贱人,我要是抓住了你,必须让你赔小爷的耳朵!”苏凌恩才不肯受气,当场就骂了回去,还假装是路过,不知道是林玉棠在叫骂。 林玉棠在房里,立刻收了声,哪里还敢叫嚷。 她咬住了被子,狠狠的撕扯,牙齿都咬出血来。 第81章 娘亲遗物 林玉棠闹了两天,也没见到林顾池,还真的差点被林顾池发落。 林玉棠这才学乖了,躲在院子里养伤,不敢再惹是生非。 苏凌恩直接住到了林子安的院子里,天天带着礼物来看小香草,借着给香草送饭的由头,每日都在林晚棠这里蹭饭。 陌寒和苏凌恩抢着哄香草,慕元桢在后院养病,完全不出门。 侯府这两日没人清闲,为了楚佩芳的生辰宴,又是搭戏台子,又是忙着搬空几处院子。 盛京里,说得上名号的,都递了帖子,争抢着要来听林晚棠献曲。就连盛贵妃和几位皇子也都要来。这侯府主母的生辰宴,成了盛京城里,人人乐道的热闹。 侯府上下还是林晚棠最忙碌,每天制药又制毒,还抽空去了尚书府,找付姐姐和尚书聊天,暗示可以帮忙让付姐姐高嫁,这才没让付姐姐嫁给那个败家子。 赵姨娘也来了几次,可每一次都被敢出门,根本见不到躲清闲的林顾池。 有一次被林晚棠遇见了,让竹影给了她生辰宴的贴子,赵姨娘这才肯安生下来。 楚佩芳也没闲着,托人往宫里送信,安排了王天师过来。 “这一次,必须要所有人知道,我女儿是天生凤命,而林晚棠是个丧门星。不,要和王天师说,这次要捏死她,就说她会毁了我们大盛的国运,这样的命格还不能轻易处死,要让她活着,卑贱的活着。我要让这盛京的权贵作证,必须让林晚棠去秦楼楚馆,做人人践踏的贱货,绝不能轻易让她死了,不然我憋了这么久的这口恶气,就白熬着了。” 楚佩芳一边说,一边大口喘气,嬷嬷赶紧端上一杯水。 “主子,快喝杯水,不要激动,现在还是保胎为重。” “哼,要不是这贱货还有用,我就直接让丞相斩杀了她,人都死了,那三皇子还能闹出什么花来。哎,怎么偏就她们得了医仙的真传,要是我们玉棠能学医,我还用得着她。” “主子,小姐自幼聪慧,学什么都快,只是她的伤还没好全,可她还执意要在生辰宴献舞,主子可要劝劝她?” “哎,玉棠这孩子,自小就要强,王天师要公布她是凤命,有震惊四座的技艺自然是更好的。不劝了,玉棠苦练了这么久,总不能让她白费了功夫。” “是,我这就去告诉小姐。” 楚佩芳终于躺了下来,只等着生辰宴那天按死了林晚棠,想到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样子,楚佩芳就觉得舒心,感觉肚子里的胎儿也都安静下来。果然是母子连心,她一定要把儿子生下来,死死抓住林顾池和董放的心。 楚佩芳装了十几年的贤妻良母,想到生辰宴后,就是自己扬眉吐气的好日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来人,去催那几房,赶紧把店铺庄子给林晚棠送过去,咱们先做个表率,把我们手里的那些店铺田庄先送过去,还有府库里那些嫁妆都给她送过去。哈哈哈,让她闹吧,最后这些都是我的,到时候我直接把她的院子都占了,哈哈,都是我的。” 丫鬟马上应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楚佩芳觉得舒心,得罪人的事都是她林晚棠做的,自己也是苦主呢。 几十个大箱子抬进了芳思斋,侯府上下人人知晓,这都是前任主母的嫁妆。 可楚佩芳对外却说,现在侯府捉襟见肘,都是为了给林晚棠准备嫁妆。 盛京里,人人想见林晚棠,想知道她如何天姿国色,惹得三皇子非她不娶。 更想知道,她是有怎样的过人之处,惹得侯府要倾尽全家财力,为她送嫁。 林晚棠叫来了林子安,摩挲着娘亲留下的红缨枪,递给他。 “你看,这红缨枪是可以拆成三节,方便随身携带。这上面的璎珞也是娘亲她亲手编制的,只是,日久年深,这璎珞也都散了。” 林子安看着那已经斑驳的红缨枪,只有枪头,不知是什么钢材打造,十几年依旧闪亮如新。 “娘亲,带着它四处征战吧?” 林子安抚摸红缨枪上斑驳的刀痕剑伤,仿佛能感觉到战场的肃杀之气。 林晚棠点了点头,又拿出一个金锁。 “这是娘亲为你打造的,本该你出生后就交给你,楚佩芳藏了这么多年,这金锁都蒙尘了。” “这,这上面有我的名字,子安。”林子安突然红了眼眶,他从未见过娘亲,摸着金锁上的子安两个字,感慨万千。那字笔力遒劲,笔锋雄健笔力千钧,看着不像女子的笔迹。 “这是娘亲的亲笔,子安,这就是我一定要追回娘亲嫁妆的原因。你看看,这些是娘亲为你做的衣服,在你出生前,就已经做到了十几岁的,可你连见,都没见过。想来,若不是这些东西不值钱,恐怕你也见不到了。这一件件,都是娘亲对你的关爱,你若看不见,你怎知,娘亲是如何爱你?” 林晚棠打开一个箱子,里面都是崭新的幼童衣物,一针一线都无比精细。料子都是最舒服的,只在领口袖口绣了一些小小的图案。 林子安跪下身子,抱住几件衣服,忍不住落下泪来。 “哟嘿,子安,怎么还哭鼻子了?小香草,你快来看呀,你哥哥哭鼻子咯。” 苏凌恩正巧走出来,看到林子安抱着娃娃的衣服哭成个泪人,马上出言揶揄。 没想到,林晚棠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他马上认错,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对不住对不住,香草快回去,闭眼睛。子安,您接着哭,我不打扰了哈。” 香草的小腿还没迈出门,就被苏凌恩一把推了回去,拉着陌寒往屋子里面走。 林子安差点扑上去撕了苏凌恩,皱着眉,满面通红。 “竹影,红缨枪送去给老顾,也算是能陪在娘亲身边了。” 林晚棠本想留下红缨枪,又想到自己和林子安都不会武,留着红缨枪也是无用。 “姐姐,怎么要把娘亲的红缨枪送人?”林子安问得急切,他现在,也想要守护娘亲的遗物。 “子安,不知全貌不予置评,你我都不习武,还有其他的遗物留着念想。老顾是娘亲的旧部,守在娘亲的陵前。这红缨枪,本该随娘亲下葬的。” 林子安不出声,只郑重的点头。 第82章 添个弟弟 侯府主母生辰宴这天,侯府门前两条街停满了各府的马车,一箱箱的贺礼流水一般送进了院子。 苏凌恩和陌寒一人站一边,比侯府主人还要热络的迎客。 “哎呦,御史大人,您怎么才来,快些走,快些走,我给您留了前排的位置,再晚些怕会被别人抢了去!”苏凌恩熟稔的对御史大夫招手,陌寒摇曳着水蛇腰,只晃了两下,就把身旁的几人都看呆住了。 “苏公子,这箱是给侯府主母的礼,另外这箱是给林娘子的,可一定帮我送到啊。”御史大夫塞给苏凌恩一个金坠子,小巧的坠子是楼阁的造像,那楼阁的门窗能够打开,里面还雕刻着不同的人物,十分精巧。 就连苏凌恩这向来见惯了好东西的,都啧啧称奇,“哎呦,大人真是的,这么好的东西,我却之不恭了,我亲自带您去给您留的位置,第一排,最靠中间的。” 苏凌恩将金坠子揣到怀里,想着要送给小香草,让登记造册的人写清楚礼单,把送侯府的礼和送林晚棠的仔细分开。 几乎所有来送贺礼的人,都给林晚棠单独准备了礼物,既是听曲的答谢,也是有结交的意思,这位名声赫赫的侯府嫡女,能让侯府倾尽所有为她送嫁,必然不是池中之物。 侯府前门热闹,后院更热闹,两个最偏远的院子里,挤满了人。 院子里都摆满了小凳子,十几个姨娘带着孩子都挤在这两个小院子里,谁看谁都是厌恶至极。 “我说李姨娘,你儿子都能上前厅,怎么你不跟着去沾光,飞跑来跟我们挤着。我看你们家林奉荣,也没你说的那么得侯爷重视嘛。” 早就有人看不得李姨娘平日里张扬跋扈的样子,有人开头,就有好几个人应和。 气的李姨娘站在院子里,跳脚大骂,“还不是那个林晚棠,嫉妒我们荣哥儿得老爷青眼,专门针对我,不对,要不是她张罗着让咱们避客,咱们哪还用挤在一处这么憋闷!” “李姨娘,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了,这七小姐全心给主母保胎,侯府上下谁不知道。这生辰宴都是主母和那苏家公子张罗的,你不敢得罪主母,也别撺掇着我们得罪七小姐啊。” “就是,我还指望着以后也能借七小姐的光,帮我保胎呢。” “就是,自己儿子不得用,非要赖在七小姐身上,我说李姨娘,你快坐下吧,一会再来人,你连这个小凳子都保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成一团,李姨娘实在气不过,只能掐了几把站在她身旁的女儿。 那女孩不敢出声,咬着牙忍住眼泪,任由李姨娘磋磨。 这些姨娘都是见惯了的,毫不在意被欺辱的庶女。 林顾池总算是走出了郑姨娘的院子,一起出来的还有茗儿,她现在,已经是林顾池的小妾。 林晚棠亲自送香草回来,见到茗儿出来,并不惊讶,慕元桢的暗卫,早就禀告过她了。 “恭喜父亲,又添美人,茗儿一向温柔恭谨,如今我也要叫一声姨娘了。” 林晚棠这话,让林顾池十分满意,可茗儿听着十分刺耳,她原本是想嫁给慕元弘的,如今只能窝在侯府,伺候林顾池这个老头,还要和众多姨娘争宠。 “侯爷,您看七小姐,这是在气我得了您的恩宠呢。”茗儿摇晃着林顾池,巴望着林顾池为了她,发落林晚棠。 “父亲,已经有些客人早到了,主母身体不适,还请父亲前去迎客。” 林晚棠根本不理会,只恭敬的半屈膝行礼,让林顾池先行一步。 林顾池最顾念脸面,就算林晚棠今天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他都会先等今日宴会完成后,再做打算。 更何况,林晚棠也没说什么,茗儿的话,只让林顾池厌烦。 “好,我这就过去,你们都在院子里等着吧,不要惊扰了贵客。” 林顾池丢下茗儿和郑姨娘,转身就走,留下了尴尬无比的茗儿。 她才被林顾池宠幸,连个院子都没有,林顾池不肯带她去前院,她只能被仆人领着,去后院和姨娘们挤在一处。 茗儿恨得牙痒痒,却只能干瞪眼。 香草一见林顾池走了,立即从林晚棠身后跑了出来,抱着郑姨娘的腿撒娇的叫着娘亲。 “香草怎么瘦了这么多?”郑姨娘有些心疼,埋怨的看了一眼林晚棠,还以为她苛待了香草。 “姨娘,我们进屋说话吧。”林晚棠做了恭请的手势,随着郑姨娘走进房间,驱使了仆人,这才把香草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告知郑姨娘。 郑姨娘的脸上白了又青,青得发紫,气得她差点捏碎了桌角。 “好个林玉棠,真是什么秧子结什么果,跟她娘一样的黑了心肝。我向来不屑与她争抢什么,这次是她自己惹得侯爷发火,倒还要记恨在我和香草身上。可怜了我的孩儿,若不是你,我就见不到香草了。” “姨娘,也怪我走得急,没办法带香草过去,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如今,看姨娘已经地位稳固,香草回来,也不会让父亲厌烦了。芳草那边我也让人送去了银票,这封信,是芳草给姨娘的。”林晚棠给郑姨娘递了信,看着郑姨娘的眼泪从一滴滴滑落变成泪流成河。 “好孩子,多亏了你,芳草说,现在日子好过些了,她把着银钱,那秀才和他娘倒要巴结着她才有钱拿。我总算是可以放心了,只是她坚持要和离,就算是休妻也要离开那家,你看……” 郑姨娘还是有些犹豫,林晚棠露出温和的笑容。 “姨娘,现在是芳草姐姐有银钱傍身,可她要养活那一大家子,总有用完的时候。若不和离,芳草姐姐不管有多少银钱,都不够那母子俩吃用的。为长远计,还是要芳草姐姐早点离开为好。这是我买下的一处房产两家店铺,现在还不敢给芳草姐姐,担心被人算计了去。等她和离后,由姨娘亲自交给姐姐。” 郑姨娘握着林晚棠给她的地契,这才是芳草安身立命的根本。 “好孩子,我不知该怎么谢你,我和两个孩子欠你的,已经太多了。” 郑姨娘泣泪涟涟,恨自己,怎么能怀疑林晚棠苛待香草,现在十分愧疚。 “姨娘宽心,你们过得好,就是我最想要的了。且再等等,您总有机会,亲自为两位妹妹报仇。这是我制的药丸,每天一颗,有驻颜助孕的功效,也是时候,给香草添个小弟弟了。” 竹影放了一盒药瓶在桌上,郑姨娘千恩万谢。 小香草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弟弟在哪?何时能出来陪我玩?” 郑姨娘和林晚棠笑出了声,一同答道:“就快了。” 第83章 侯府开宴 林晚棠和竹影来到前院时,其他几房的人也都到了。 二婶婶不顾有贵客在场,扯着嗓子,就叫嚷起来:“呵!现在果然是小辈管家了,因为嫁妆的事,让侯府上下不得安宁,差点害我们家妻离子散。就连这生辰宴,都要姗姗来迟,摆足了当家做主的气势啊。” 林晚棠不疾不徐,走到近前,规矩的行礼,“各位叔叔婶婶万安,这事本不该我说的,但有贵客在,二婶婶既然问起了,我就不得不失礼了。” 林晚棠慢慢站起身,身边的贵客们已经纷纷侧目,等着她的回答。 “娘亲的嫁妆已经拖累主母和各位叔叔婶婶管理十几年了,主母现在又怀着侯府嫡子,晚棠不敢再劳累主母和各位叔叔婶婶了,这才要将我娘亲的嫁妆收回来。主母胎像不稳,我已经熬了几夜,为主母制药保胎,实在是忙不过来,确实多有怠慢。只是二婶婶说的,妻离子散,不知从何说起,我们侯府一向家规森严,相处和睦,哪里能用得着妻离子散这样的话?我看着二婶婶和二叔叔也是鹣鲽情深,恩爱非常啊。” 林晚棠几句话就说清楚了嫁妆的事,众人纷纷耳语起来,都说是准备嫁妆,原来是人家娘亲的嫁妆。 这侯府二房霸占着人家娘亲的嫁妆,还要当众指责一个小姑娘,看来这侯府不是在意林晚棠,是在意林晚棠手里握着的嫁妆。 众人一同想起了镇武将军府,当年女将军出嫁,车马成行,嫁妆流水一般的涌进侯府,也难怪二房会觊觎。 “小……你这丫头牙尖嘴利,当着贵客们失了规矩,我看你……”二婶婶不依不饶,想要当场发落林晚棠。 此时尚书夫人走了过来,声音明朗,“怎么?如今主母有孕,侯府倒要其他几房来管事了?当着这么多人,欺负小辈,丝毫不顾及脸面。晚棠,你随我走,免得再这碍人家眼,还要吹冷风。” 二婶婶本还想叫骂,被二叔叔拉住了,捏住了她的手腕,摇了摇头。 林顾池脸上挂上笑容,对着尚书和尚书夫人拱手道谢,“失礼了,拙荆身子不适,弟妹失了规矩,让付兄见笑了。” 付尚书和林顾池寒暄了几句,付姐姐拉着林晚棠的手,激动万分,“晚棠,多亏了你救我出火坑,我们府里去退婚,被那败家子好一通闹。还是父亲出面,才解决此事。我都不敢想,若是我嫁过去,我哪里能和这样的人周旋。” 林晚棠悄悄拉着付姐姐走到一旁,小声的在她耳边耳语,“当日不方便与你说,付尚书是在外面养了外室,花了不少银钱,这才想着收了聘礼,把你嫁给那个登徒子。付姐姐稍后找个机会,慢慢的与你母亲说,那外室才是这事的祸根,可是千万不要闹大,只悄悄的了结就是了。” 付姐姐惊得倒抽一口气,捂着自己的嘴,小声问,“难道那外室……” “是罪臣之女,此时绝不能张扬出去,我怕连累了尚书府。” 付姐姐郑重的点头,尚书夫人见两人躲在一旁,笑着冲两人招了招手,“过来,咱们入席去聊。” 林晚棠握住付姐姐的手,热络的点头应下。 陌寒和苏凌恩见晚棠要入席,哪里还管迎客的事,转头就贴在林晚棠身边。 苏凌恩见付姐姐容貌清丽,小家碧玉,忍不住夸赞起来,“林姐姐身边都是俏丽的小姐,竹影英姿清朗,这位姐姐婉约清丽,真是美不胜收。” 林晚棠忍不住笑了出来,陌寒也笑着揶揄,“我说苏公子,藏拙懂不懂,诗书不通,还是少说几句得好。夸人,都能说成个笑话。” “哎,陌寒公子,我这词哪个用得不对,你且与我说说。” 林晚棠见付姐姐红了脸,知道她很少见外男,立即开口制止,“苏公子不是要帮我待客吗?怎么也要跟着我们去躲清闲?” 苏凌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本想着给林晚棠表功,却被人抓住了把柄,“嗨,我这都站了一早上了,陪着姐姐去歇一会,门口还有子安在呢。” “这副对联写得好,笔法清秀风骨不凡,可是晚棠的手笔啊?”付尚书指着院门口的对联夸赞,是难得,能入他眼的书法。 门口的对联上写着:慈萱春不老,古树寿长青。 林晚棠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尚书大人好眼力,这是我们府里郑姨娘的手笔,她的书法,曾名动盛京。” “哦?难道是……侯爷好福气啊。”付尚书一时想不起郑姨娘的名字,但隐约记得十几年前,林顾池纳郑姨娘为妾时,可是让人羡慕了一阵子的。 “七小姐,侯爷叫您过去。”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来,屈膝半跪,焦急的请林晚棠回去。 林晚棠微微皱眉,只点了点头,便对尚书和尚书夫人说道,“恕晚棠失礼,我去去就来。” 前门这边闹哄哄的,林晚棠刚走进,二婶婶就叫嚷了起来:“哟,祸头子来了。” 林晚棠也不理她,看到门口的郑姨娘,就明白了。 “父亲,怎么了?”林晚棠看着林顾池,满脸无辜。 “你还敢问,她算什么东西,你也敢给她咱们侯府的贴子。”二婶婶抢先答话,气得林顾池憋红了脸。 “放肆!这怎么回事?” 没等林晚棠作答,二婶婶又抢着说话,“还能怎么回事,她就是巴不得让这生辰宴闹出乱子,气得嫂嫂滑胎。” 林晚棠站直了身子,气势十足,郑重的说道,“二婶婶如此说,岂不是诅咒侯府主母!我全心为主母保胎,可当不得二婶婶这样的污蔑。” 林顾池又想喊叫,又不敢声张,“把人赶走。” 林晚棠上前一步,挡在郑姨娘和小男孩面前,“父亲……” 二婶婶不给林晚棠说话的机会,抬手叫来家丁,“快把人抬走,我看林晚棠就是故意让我们侯府难看,把她也关进后院!” 第84章 天姿国色 林晚棠气势十足,朗声说道:“父亲!庶弟已经在云州书院读书,是许先生特别看重的,说他或许会成为全盛京年纪最小的乡贡。这样的孩子,是我们侯府的荣光,怎可不来?” 林顾池许久没去见赵姨娘,没想到庶子还得到许先生青眼,马上换了和蔼的面容,“哈哈,好!不亏是我的儿子,快进来,躲着做什么。晚棠,你先带他们进去,稍后再找地方安置。” 二婶婶不敢再吭声,林晚棠可不打算放过她,“父亲,稍后贵妃娘娘和各位皇子就要来了,可万不能再闹出什么事端来,您看……” 林顾池早就厌烦了,几房来沾光也就罢了,还非要生事,这要是在皇亲贵胄面前,丢了他的颜面,是万万不行的,“你们女眷都进去,不要在这里招摇。” 二婶婶气得磨牙霍霍,可终归不敢再造次,灰溜溜的拉着三婶婶,转身就走。 林晚棠带着赵姨娘和小庶弟,走进大院,里面摆满了座位,林晚棠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带着两人入座。 “姨娘,和弟弟坐这里吧,挨过了今日,就都是好日子了。” 赵姨娘对着林晚棠千恩万谢,也知道不能在今日生事,只要能进侯府,不愁后路难行。 林晚棠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陌寒拖着坐去了前排,“这几日你都累坏了,不想着照顾自己,总还替旁人担忧,快坐下歇一会吧。尝尝我做的桃花露,才酿成的,不醉人。” 两人才落座,苏凌恩巴巴的就黏了上来,“林姐姐,赏我一口吧,陌寒公子抠门得很,我求了半天,一滴也没舍得倒给我喝。” “不给,陌寒给我酿的,自然都是我的。哇,无比甘甜,没有比这更好喝的了。” 苏凌恩正和林晚棠闹着,门口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圣上驾临,诸臣跪迎!” 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会来,众人慌乱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皇帝只穿了便服,没带着仪仗,身边带着盛贵妃,身后跟着一众皇子,一行人浩浩荡荡,慢悠悠的走到最前面的位置。 楚佩芳领着林玉棠急匆匆的赶来,跪在皇帝和盛贵妃的脚边,“恭迎陛下,皇恩浩荡,我等感激涕零。” 宦官不自觉的撇了一眼楚佩芳,这侯府主母也忒不懂规矩了。 林顾池瞪了一眼楚佩芳,立即大声朝拜,“臣等叩见陛下,愿陛下……” 间隔了一秒,林顾池与众人一同发声,跪在地上磕头,“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 众人说完,全场静默,皇帝也不做声,盘了几下手里的翡翠念珠,慢悠悠的开口,“都起来吧,朕今日是微服私访,不必多礼。” 众人没人敢动,都知道皇帝心情不悦,故意等了一会才说话。直到皇帝和盛贵妃落座,宦官喊了一声,“众卿平身。” 众人这才起身,林顾池抢先走到前面,怒气冲冲的扯了一把楚佩芳,差点让她摔在地上。 林顾池只觉得楚佩芳让他颜面尽失,完全不顾念她还怀着身孕,满脸堆笑的跪到皇帝身前,“启禀陛下,酒宴已经备下,现在是否开席?” 皇帝眼睛盯着手里的珠子,颠了两下,摆了摆手,“开席吧。” 林顾池跪地领命,做足了恭谨的模样,倒退了十几步,才命人开席。 戏子上台,歌声婉转,仆人们端着酒菜进来。 原本坐在前两排的臣子不敢再坐,从第三排的位置开始落座。 林晚棠原本在第二排坐着,刚想起身,被慕元桢按了下来。 “你同我坐这里吧,也免得落人口舌。”林晚棠不再动,陌寒被苏凌恩拖着,坐去了后排。 “弘哥哥,你同我坐这里吧。”林玉棠挽着慕元弘,偏偏就要坐在林晚棠身边,今天她要出尽风头,绝不能让林晚棠占了上风。 慕元弘本就想坐在林晚棠身边,默不吭声的陪着林玉棠坐下。 “姐姐喝的什么?怎么我没有?”林玉棠才一坐下,就闻到扑鼻桃花香气,可她的桌上,只是普通的酒水。 林晚棠冷笑一声,给慕元桢倒了一杯,幽幽开口,“陌寒制的桃花露,只有这一壶,妹妹身子全好了么?似乎不能饮酒吧。” 林玉棠一听是陌寒做的,气得直翻白眼,陌寒最近冷落她,连着几日都不肯见她。 倒是有空给林晚棠做酒,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要不是吃了好几颗止疼的药丸,寸步难行。 “林晚棠,要不是你,我怎会落得这一身伤痛。” 慕元桢冷着脸,眸子里寒气逼人,“老六,我看你们是身子好了,别以为父皇在,我就不敢发落你们。” 慕元弘冷哼了一声,扯了一把林玉棠。 “这是宫里的羡龙贡茶,妹妹尝尝吧。” 林玉棠美滋滋的等着仆人给她做茶,翻着眼皮,故意气起林晚棠来。 “羡龙贡茶呀,姐姐还没喝过吧,我不像姐姐那么小气,也给姐姐倒一杯吧。” “多谢妹妹,只是,这茶连着喝了十几天,着实有些腻了,我喝这桃花露就好了。” 林玉棠刚要揶揄,想着林晚棠怎么可能有羡龙贡茶,扫了一眼她身旁的慕元桢,顿时灭了气焰,估摸着林晚棠不只有,喝了十几天也是很可能的。 盛贵妃这边,特地命人赏赐了付尚书,说是他家女儿绣工好,十分喜欢她绣的帕子。 付尚书乐呵呵的谢恩,感觉女儿已经半只脚迈进了皇宫内院,这婚退得及时,自己的女儿只有高嫁,才能为他尚书府做出更多的贡献。 皇帝叫来了林顾池,随口问道,“哪位是要献艺的嫡女啊?” 林顾池跪在地上,立即让人叫林晚棠过来,楚佩芳跪在他身侧,也给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林晚棠和林玉棠一起跪在皇帝面前,两人长相气质都不同,却都是倾国倾城的窈窕淑女。 一个是风华绝代冰肌玉骨,一个是风情万种楚楚动人。 皇帝眼眸在两人身上流转,让林晚棠心中升起莫名的寒意。 皇帝朗声笑道,“哈哈,不错,难怪满盛京的人,都争抢着要来侯府凑热闹。原来是侯府藏着这样的天姿国色,惹得我的皇子,都想常住不走了。” 林晚棠立即匍匐在地,林顾池和楚佩芳还有林玉棠也马上跟着给皇帝磕头。 “陛下恕罪。” 第85章 一曲飞红 皇帝盯着侯府一家,手里握着翡翠念珠慢慢转动,半天没说话,撇了一眼王天师。 王天师正在和二皇子吹牛喝酒,没注意到皇帝的视线。 皇帝对王天师所谓凤命的说法完全不信,而且有人故意传扬出去,惹得他也想要来看看,到底是慕元桢早有夺位的心思,还是慕元弘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都起来吧,会医术的是谁?”皇帝貌似随意的提起,眼神在两个嫡女身上流转。 林晚棠没有站起身,跪在原地垂着头开口,“回禀陛下,臣女会一些皮毛。” 皇帝多看了林晚棠两眼,并没说话,林晚棠镇定自若,继续说道:“妹妹前几日受伤,恐行动不便,不如,先请妹妹服下这止疼的药丸,也好让陛下能看到妹妹完美的舞姿。” 皇帝扫了一眼林晚棠,又看了一眼林玉棠,觉得这姐妹俩有趣。 也不知是妹妹不敢服用姐姐的药丸,还是姐姐不愿诊治妹妹,非要在他面前提起吃药。 想着林晚棠绝对不会自寻死路,就答应下来,“准了,说得有理,那你,就先献艺吧。” 林晚棠这才缓缓站起身,递给林玉棠止疼的药丸,温柔叮嘱,“妹妹可以吃两颗,我等着看妹妹的完美舞姿。” 林玉棠十分气恼,又不敢发作,只能假笑,接过了药瓶,吞下了两颗药丸。 果然是比她之前服用的药效都好,吃上马上就不觉得疼了。 她不明白林晚棠为何对自己示好,可她绝对不会放过林晚棠。 林晚棠只是不想林玉棠输了还要赖在受伤的事情上,她要林玉棠输得心服口服。 陌寒利落的把‘挽歌’放到琴桌上,又擦拭了座椅,笑意缱绻的向众人开口,“启禀陛下,今日殿前献艺,只弹曲子未免单调,我也来献舞。” 林玉棠马上开口质疑,“若是如此,也太不公平了,陌寒公子武艺绝代无双,我一会还要怎么献艺。” 陌寒垂下眼睫,掩盖眸子里的不屑,“小姐别急,我手指受伤,不会喧宾夺主的。况且,一会您献舞,我也是愿意为你抚琴的。” 林玉棠听到陌寒要为自己抚琴,马上眸光大亮,完全没在意陌寒说的,手指受伤。 林晚棠顾着陌寒的伤势,不想让他太辛苦,但皇帝面前,无法转圜。 “我愿和陌寒公子一同为妹妹抚琴,这一曲《飞红》献给陛下和贵妃娘娘,愿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林晚棠深鞠一躬,稳稳落座,陌寒回首,与她对望,两人的视线里,爱意缱绻。 众人忍不住鼓掌,今日可真算来着了,能听到失传的曲目,还能看到陌寒献舞,实在欣喜。 铛。 琴音响起,全场静默无声,琴音先是缓缓的单音,林晚棠一下下慢慢波动琴弦,陌寒也挪动脚步,像一只在寻找花蕊的蝴蝶。 琴音逐渐加快,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像是原本一片绿荫的草原,逐渐开起了无数鲜花。 琴音流转,艳丽的花朵争相开放,吐露着娇艳的花蕊,惹得蝴蝶翩翩起舞。 陌寒像是飞舞在群花之间的蝴蝶,在和煦的阳光里,绽放着闪烁的翅膀,娇艳欲滴的不只是花蕊,还有他这只闪亮的蝴蝶。 琴音飞扬,陌寒不只从哪里折下了一枝桃花,含在唇瓣上,柔软的身姿延展的曲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陌寒抬着手,抚上林晚棠的乌黑如瀑布一般的秀发,像是找到了他心目中最珍贵的鲜花。 琴音也变得缠绵,两情相悦的欢喜,在每个人的心中绽放着璀璨的烟火。 流动的琴音仿佛是漫天翻飞的花瓣,似乎空气中也满是甜腻的爱意。 陌寒将桃花枝簪在林晚棠的头上,忽然快步的躲开。 像是情窦初开的青涩男女,隐藏自己狂乱的心跳。 伴随着琴音,陌寒贴近林晚棠,两人严重已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琴音也变得坚定,像是在诉说对彼此的爱慕和依恋,所有人都觉得体温随着舞曲攀升,仿佛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热恋。 琴声逐渐变调,像是由夏天入秋,由秋入冬,翻飞的蝴蝶,不再灵动,扑扇着翅膀伴随在枯萎的鲜花旁。 可琴音并不是哀伤,依旧像是火焰一般燃烧着在场众人的心扉。 逐渐的,蝴蝶慢慢不动了,陌寒扑跪在林晚棠的脚边,像是在渴求用自己最后一点温暖,让鲜花重新绽放。 众人的心全都被牵扯着,生怕蝴蝶就这样被冬日的漫天飞雪吞噬。 琴音忽然急促,像是冬日里最大的一场雪,厚厚的冰霜覆盖天地万物。 蝴蝶被冻僵,身子轻颤,依旧护在枯萎的花枝身旁。 众人已经绝望的哀伤起来,忽然间,琴音像是冬日里绽放的烟火,炸出一抹光亮来。 逐渐的,光亮越来越大,融化了漫天冰雪,原来,所谓飞红,是飞舞的蝴蝶用自己的鲜血浇灌温暖的鲜花。 琴音流转如水,蝴蝶终于慢慢颤动着身子,鲜花也在寒冬飞雪中,绽出了一抹妖异的色彩。 众人仿佛看见,在冬日暖阳中,蝴蝶翩翩起舞,鲜花破冰绽放。 这就是至死不渝的爱意,这就是相濡以沫,水滴石穿的相伴相守。 “好!”皇帝朗声叫好,一时间,掌声雷动。 众人像是一同经历了一场感天动地的爱情,酣畅淋漓的爱意缱绻让不少人,忍不住落泪。 在心里羡慕蝴蝶和鲜花的爱情,也感叹自己困顿红尘的现实。 “陛下,真是好久没听过这么美妙的琴音,再配以这样绝美的舞姿,真真是美不胜收。” 盛贵妃抬着手帕拭泪,忍不住当场夸赞了起来。 林玉棠气得磨牙霍霍,她的舞姿,一定要比陌寒的娇媚。 “赏!重赏!”皇帝难得的展颜,这也是他许久没有的感受,他一直以为传言不可信。没想到自己也被琴音和舞姿感动到,这样的表演,也难怪会名动盛京。 林晚棠和陌寒躬身行礼,再在一同坐到琴桌后,等着林玉棠献舞。 林玉棠深深呼吸,期待自己的舞姿能折服众人,先让丫鬟,在舞台上洒满了花瓣。 第86章 事关国运 林玉棠跳得是一曲《桃花深处》,林晚棠和陌寒一人一手,配合的精妙绝伦。 林玉棠的舞姿也是纤美妖娆,形体绝美,只是达不到陌寒那样的意境。 她旋转身姿,用裙摆扫起落在地上的花瓣,仿佛是在花瓣下旋转起舞。 有珠玉在前,终归是落了下风。 一曲舞毕,众人稀稀拉拉的掌声,让林玉棠红了眼眶。 她觉得,自己和陌寒是不相上下的舞姿,一定是曲子弹得不够好,才落了下风。 盛贵妃知道林晚棠是有凤命在身,只得想办法夸赞,“不错,这孩子的舞姿也称得上是一绝了。” 皇帝看了一眼陌寒和林晚棠,两人合奏,心意相通,把普通的曲调也弹得摄人心魄。 林玉棠的舞姿,在皇帝眼里,和宫里的舞姬一般无二,就算有真实的鲜花,也不如林晚棠和陌寒的表演,如入化境,让人脑海里的画面一层又一层的上演。 “赏。”皇帝颠了一下手里的珠子,只说了一个字。 林玉棠躬身谢恩,林晚棠和陌寒也谢恩下台。 “启奏陛下,贫道为陛下贺喜,却也要为陛下担忧。”王天师忽然站起身,对皇帝拱手启奏,满脸忧愁。 皇帝只抬了抬眼,扫了王天师一眼。 盛贵妃对星相命理十分笃信,焦急的开口问道: “喜从何来,忧又是为何?” 王天师挺着胸脯,拿着仙风道骨的做派,走到皇帝身前拱手启奏,“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喜得是,嫡女林玉棠是天生的凤命,可为我大盛开创盛世繁华。忧愁的是,近日蓬星闪烁,帝星光芒渐弱,贫道卜卦,这位嫡女林晚棠的命格正是蓬星下凡,恐怕会危及大盛国威。” 皇帝微微皱眉,虽是不信,但也不愿有这样折损国威的传言。 盛贵妃握紧了手里的帕子,没想到林晚棠的命格,还会有损国威,“天师,这要如何化解啊?” 楚佩芳兴奋得搓手,林顾池却是满脸忧虑,生怕被两个女儿拖累。 王天师故作高深,捋着胡子,等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的身上,才慢吞吞的说道: “林玉棠是天降贵女,已经和六殿下定了婚约,已然可以庇佑我们大盛。这位林玉棠嘛,虽是天降蓬星,却不能处死,免得上天再降灾星。最好就是让她去最肮脏的地方,做最肮脏的贱奴,这样,蓬星蒙尘,就不会动摇帝星分毫了。” 慕元弘心惊,想要开口保护林晚棠,可他看了看身旁的慕元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气得他剑眉倒竖,却想着慕元桢都不敢开口,自己出言顶撞,不一定能改变圣心,自己还会被连累,不如以后再做打算,等事情过去,再救林晚棠。 云骁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在心中腹诽:‘哼,六皇子嘴上说着多爱慕林娘子,关键时刻话都不敢说。要不是主子英明,让这侯府满是暗探,早就得了楚佩芳要祸害林晚棠的消息,今日这局,很难破解。’ 皇帝挑眉,心里想着,林晚棠这样的美人去做贱奴,有点可惜,但为了国运昌盛,也为了安抚民心,他还是舍得的。 盛贵妃此时也顾不上想别的,吐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如此办吧。” 林玉棠得意的看着林晚棠,心中无比畅快,她要等林晚棠跌落泥潭,再去狠狠作践她,让她生不如死。 楚佩芳假装难过,可心中实在欢喜,挤不出泪来,只能拿着手帕在脸上假装拭泪。 “启奏陛下,晚棠虽不是我亲生,却一向当亲生的孩子养大。侯府嫡女送去做贱奴,实在是……”楚佩芳装作说不下去,垂着头,使劲的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 林子安刚要开口争辩,林晚棠抢先发言,“启禀陛下,娘娘,这命格之事,虽是国师占卜,但也怕有错漏,不如,再找钦天监观测天象,确认此事,再做打算。” 林玉棠脸上挂着笑,躬身启奏,“启禀陛下,这王天师是陛下亲封的国师,哪里还会有比王天师更善占卜和星象之术的。臣女虽然舍不得姐姐,但为了大盛国运昌隆,牺牲姐姐,倒也值得。” 林顾池立即站起身应和,林玉棠是凤命,侯府必然可以利用她平步青云。 林晚棠一条贱命,死就死了,只要陛下不怪罪侯府生下灾星就好。 “启禀陛下,微臣惶恐,两个嫡女的命格竟然都与国运相关,侯府祖上是开国的将领,为我大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侯府女子,也绝不会贪生怕死,我愿为陛下,献出小女,送她去做贱奴,被天下人践踏,只为保我国运长盛不衰。还请陛下,体恤微臣拳拳爱国之心,成全小女,为我大盛千秋万代的基业,献出自己。” 陌寒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侯爷可真是心怀宽广,折损一个女儿,说得有理有据,仿佛他是为国征战沙场一般,可真正遭殃的,是林晚棠,又不是他林顾池。 林晚棠也早料到,以林顾池的凉薄,献出哪个儿女都绝不会有一丝难过。 林玉棠实在是压不住嘴角,林晚棠琴弹得好,又如何,还不是要去做贱奴。 林晚棠走到近前,跪在地上,“事关国运,民女就不能再隐瞒了。” 楚佩芳见林晚棠的模样,手心冒汗,巴不得上前抓着她先丢入大牢。 可皇帝面前,楚佩芳不敢动,只盯着林晚棠的一举一动。 盛贵妃是喜欢林晚棠的,可事关国运,她也不能转圜,心中对林晚棠有些惭愧的不舍。 “晚棠,你有何事隐瞒?我和陛下,恕你无罪。” 林晚棠眼眶微红,滴下来两滴泪水,“敢问王天师,您是根据我那天写下来的八字卜卦吗?绝没有错漏?” 王天师斜眼扫在林晚棠身上,拂袖昂首。 “自然,那天的八字,贫道早就烂熟于心。” 林晚棠擦拭着眼泪,一副不舍的模样。 “那,那便是了,晚棠本想着,错了也无大碍。可既然事关国运,晚棠不敢再隐瞒了。” 皇帝看了一眼林晚棠,觉得事情有变。 盛贵妃捏着衣襟,忍不住催促,“晚棠,你快说说,到底怎么了?” 第87章 错 林晚棠跪在地上,垂着头,朗声询问,“启禀贵妃娘娘,晚棠想问娘娘和国师可还记得,晚棠和妹妹的生辰月份。” 贵妃娘娘有些迟疑,身旁的宫女十分警醒,拿出了云骁叮嘱她,一定要收好的花笺,递给了盛贵妃。 王天师眉头微皱,隐约记得,幸好林晚棠问的不是生辰八字,只是月份,他想了一下,才郑重说道:“贫道记得,林玉棠是未月出生,林晚棠是亥月出生。” 盛贵妃看了那花笺上的字,是林晚棠的笔记,“是了,这是你当日写的生辰八字,我这里还存着呢。” 楚佩芳听了这话,颤颤巍巍已经站不住,扶着身旁的嬷嬷大口喘气。 林顾池不记得子女生辰,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林玉棠已经瞪大了眼睛,全身冷汗,身子不停的抖动。 林晚棠依旧垂着头,十分恭谨的模样,可她还没开口,董放突然发声。 “启奏陛下,这林晚棠欺瞒圣上,罪该万死。” 皇帝眼中露出不悦,侧头看着董放,等着他继续说。 “当日她收下观云舫,说的是,要为妓子正身,做救世的菩萨,观云舫妓子此后,卖艺不卖身。可老臣查明,那观云舫和以前一样,夜夜笙歌,赚脏污的银钱。这林晚棠凭白的得了救世的名声,却做着腌臜的勾当,万死难赎其罪。” 林晚棠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身子,没想到陌寒竟然骗她。 可眼下,她不敢去看陌寒,只垂着头,握紧了双拳。 陌寒全身发麻,跪在地上,双眼紧盯着林晚棠看去,看到了她生气的颤抖。 “启禀圣上,观云舫自侯府嫡女接手以来,妓子们多是习文断字,诗书茶话,与公子雅士秉烛畅聊也是常有的。可是不能因此,就说林晚棠欺瞒圣上,丞相也是常来画舫的,本该知晓,各位贵人来观云舫,为的是吟诗作对,琴棋书画。但是若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我们也不好阻拦的。” 盛贵妃眉头紧皱,搞不懂董放为什么要提起此事,十分嫌弃。 慕元桢站起身,对着皇帝拱手说道,“启奏父皇,观云舫现在可是名流雅士常去聚会的场所,并非丞相所言,和以前一样。” 御史大夫一看慕元桢起了头,马上跟着应和,他可是最常去观云舫的,若是观云舫变成了腌臜的地方,那对他的官声,影响最大。 “三殿下所言极是,观云舫现在可是画舫之中的清流,里面的妓子也都是诗词歌赋的高手。就连侯爷和董丞相还有庞将军,都是常去的,怎么现在倒要说那里腌臜了。” 庞将军一听御史大夫说到了他的名字,也马上站起身陈情,不为别的,陌寒找的妓子伺候得他十分满意,特别能满足他特殊的癖好,十天里他是有七八天住在观云舫的。若是观云舫被查封,他可真是无处可去了。 “启奏陛下,末将也常去那画舫,虽是不懂诗书,但是那观云舫绝对和其他画舫不同,是个好去处啊。末将的意思是说,那里的菜肴美酒也是极好的。再说了,这嫡女都要为国献身了,怎么丞相还揪着这点小事不放,非要陛下发落呢。” 董放狠狠的瞪了庞将军几眼,可庞将军不理他,心中腹诽:‘娘的,老子好不容易找到个好去处,你他娘的非要坏老子好事。大不了把你送的银钱都给你,老子绝对要护住观云舫。’ 众臣子纷纷应和,主要是他们很多人都常去观云舫,对外都说是去吟诗作对,谁能承认是去白日宣淫,胡作非为呢。 林晚棠听到庞将军力保观云舫,缓缓合上双眼,落下泪来。庞将军算是落实的林晚棠的猜想,陌寒绝对没有按她的想法行事,甚至还给庞将军这种人伺候得好好的,不知道又有多少妓子惨遭迫害。 陌寒不敢再说话,只看着林晚棠默默流泪。 皇帝扫视一圈,还以为陌寒这样的美人落泪,是因为冤屈。 “依你们所言,这观云舫聚集文人雅士,倒也算是清流所在了。何况爱妃才说,恕她无罪,此事作罢。” 林晚棠暗暗吐出一口气,陌寒也算是帮了自己,立刻领旨谢恩,“臣女不胜惶恐,叩谢圣恩。” 盛贵妃怜悯的看着林晚棠,“好孩子,快起来吧。” 皇帝此刻对林晚棠也有了一丝的好奇,这样的女子,是他从未见过的。 “多谢娘娘垂怜,感谢各位为臣女正身。只是臣女要说的是,当日想着妹妹,就写错了生辰八字。当日国师只说臣女命格普通,妹妹是凤命,臣女就没有当场指正。臣女想,若妹妹领了凤命的命格,倒也没什么。可眼下,事关国运不敢隐瞒。” 这让当场众人十分讶异,若是真的,那岂不是全都反了,林晚棠才是凤命加身,林玉棠才是扫把星下凡。 林晚棠垂着头,郑重的继续说道:“林家嫡女,名字中都要带有海棠花的棠字。我生在未月,那时本该是海棠花落的时节,却因为娘亲屋里的海棠盛开,取了一个晚棠的名字,是晚开不败的海棠花之意。妹妹是亥月出生,那时只有玉石做的海棠花,常开不败,父亲才给妹妹取了玉棠这个名字。” 这一句说清楚了两人名字的由来,也定死了两人生辰是写反了的。 林顾池这时才想起,当时给林玉棠取名时,楚佩芳还夸赞说玉棠好,永远不会凋零。 楚佩芳心中惊惧,但绝不肯放任林玉棠被辱,跪着扯动林顾池的裤脚。 “侯爷,救救玉棠,救救玉棠啊,她不是扫把星,绝对不是!” 林顾池十分嫌弃的踢了一脚楚佩芳,做出大义凛然的模样。 “为了陛下,为了大盛国威,不论是晚棠还是玉棠,都该为国献身。” 林玉棠当场吓得晕了过去,楚佩芳心绪大乱,又被踢了一脚,腹内疼痛不已。 她身旁的嬷嬷大叫出声:“糟了,主母,主母她流血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大内宦官大声训斥,“放肆,惊扰了圣驾,拖出去杖毙。” 那嬷嬷吓得扑跪在地,死命磕头求饶,却还是被侍卫打掉了下巴,径直拖了出去。 楚佩芳大量出血,面色惨白,还死死揪着林顾池的裤脚,不肯放手。 第88章 自立为户 董放心疼的看着楚佩芳,那满地的鲜血,让他难受,他的儿子,葬送在林顾池和林晚棠的手里,这血债,他一定要让他们偿还。 “启奏陛下,星相命理之术不能全信,就算林玉棠命格是蓬星下凡,也不能因此苛待侯府嫡女,那会寒了老臣们的心啊。陛下,这林晚棠经营画舫,就算是凤女命格,又怎么能安天下民心!” 慕元桢侧目,又扫了一眼旁边的谏议大夫,那人马上开口谏言:“启奏陛下,星相命理虽不能全信,却也不能不信。自古就有钦天监掌管观测星象,为得就是保得民心所在,国泰民安。更何况,侯府嫡女林晚棠,不只是开了画舫,名满盛京的云州书院也是她创立的。盛京子弟趋之若鹜,那许先生名声赫赫,却愿意折服在林晚棠的门下,为我大盛培养人才,这样的人,是凤命之女,才是民心所向啊。” 老臣中,也有一人冒死请柬,“启奏陛下,若老臣没记错,这位林晚棠正是镇武将军府,女将军梁芳雪的血脉。老臣冒死谏言,女将军当年,金戈铁马为国征战,是我朝第一位女将军,这样的血脉,说她有凤女命格,老臣愿信。” 众人一同表态,异口同声,“微臣,愿信。” 这阵势,已经脱离董放的掌控。 楚佩芳涕泪横流,心中恨意难以消解,终于是晕厥了过去。 仆人们不敢出声,七手八脚的把楚佩芳抬回了院子。 林顾池看着自己沾染血迹的裤脚,满脸厌弃,觉得折损了颜面。 林玉棠已经哭成个泪人,顾不得规矩,爬到皇帝脚边,狠狠的磕头。 “陛下,臣女绝不是灾星,是姐姐要害我,是国师算错了。” 王天师此时也面色十分难看,瞥了一眼董放,见他正瞪着自己。 可王天师绝不能说自己算错了,那自己的国师之位就保不住了。 “启奏陛下,虽说是蓬星下凡,但毕竟是侯府嫡女,把她关在房中,此后不再出门,也算是保全了帝星的光辉。” 苏凌恩把他父亲的腿都快戳烂了,但中书令一向中正,从不站队,此时也绝不会为林晚棠表态。 作为帝王其实都是不信这些的,但自古,帝王都是靠着这些天象命理,稳定民心。 是蓬星还是凤女,皇帝都不在意。 林玉棠恨不得扑上去撕了林晚棠,她明明应该是凤命的,母亲送了那么多银钱给王天师,好不容易筹谋了这场大戏,却被林晚棠轻易的反转。 她扑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恳求,眼神瞟着慕元弘,见他只是皱着眉坐在那里,完全没有要为自己澄清的意思。 皇帝需要这样的凤女传说,让现在声势愈下的大盛王朝,民心稳固。 “朕是帝星下凡,怎会怕一颗小小的蓬星命女,侯府是开国的勋爵,朕不忍嫡女献身,把人关在房中便就罢了。这林晚棠……” 皇帝话说一半,扫视众人,仿佛俯视苍生的神佛。 慕元桢有些紧张,千算万算,他的父皇,才是最难算定的一环。 皇帝扯动嘴角,继续说道,“这林晚棠既然是凤命,自然不可以随意婚配,以前的婚约,就取消吧。” “父皇!”慕元桢焦急的开口,发觉自己忘了规矩,拱手行礼,继续说道: “启禀父皇,我与晚棠早就定下了婚约。不论她是凤命还是蓬星,儿臣,非她不娶。” 皇帝横眉冷对,瞥着慕元桢说道:“你已是废太子,于社稷无望,你不配娶她。” 慕元桢握住拳头,无比坚定,“所谓凤命,只要身在我大盛,就能保国运昌隆。儿臣愿倾尽所有,只要林晚棠一人,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皇帝突然冷下脸来,眼神如秃鹫一般狠厉,“放肆!” 盛贵妃立即跪在地上,为慕元桢求情,“陛下,桢儿一向有自己的想法,早就定下的婚约,突然取消,未免儿戏,还请陛下三思。” 慕元桢拱手跪在地上,大声说道:“还请父皇三思。” 当场众臣看此情形也都纷纷跪在地上,大声的喊道:“请陛下三思。” 他们并不在意婚约,而是在意林晚棠身上的凤命。 慕元桢是废太子,在他们眼里,是没有可能再登上太子之位的。 而林晚棠身负凤命,不论是嫁给哪个皇子,都是代表皇权花落谁家。 现在争夺林晚棠,只会被皇帝忌惮,失去登上大位的机会。 可若不争,诸位皇子又都不愿意把凤命女拱手让人。 现在林晚棠和慕元桢有婚约,反而让各家皇子都能暂且安心。 皇帝也早看穿了这些人的心思,他站起身,将双手背在身后,捻动手里的翡翠念珠。 “好啊,你们这是在逼朕收回成命?” 慕元桢皱着眉,终究还是吐出一句,“儿臣不敢。” 众臣子也一同开口应和,“微臣不敢。” 慕元弘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跪地启奏,“启奏父皇,林晚棠自幼是与我定下婚约的,我们自小的情谊。若依三皇兄所言,本不该取消的,是我和晚棠的婚约。” 这一声,让当场众人震住,没想到两位皇子当着皇帝的面抢人。 这看在众人和皇帝眼中,抢的,是皇权。 “好啊,你也要娶林晚棠,你们以为,娶了凤命女就能继承大统吗?” 慕元桢和慕元弘立即垂下头,一同说了声:“儿臣不敢。” “不敢?朕还身体康健呢,就已经抢起来了。” 林玉棠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慕元桢一直说喜欢她,是要娶她做太子妃的。 可现在,连慕元弘都要弃她而去了,她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 林晚棠跪在地上,完全没想到凤命女会给自己带来这样的结果。 此前,他们和众臣子想得一样,慕元桢现在是最适合林晚棠的人。 其他人有贼心,也没贼胆,生怕被皇帝怀疑是在夺权。 林晚棠对着皇帝叩头,郑重的开口: “启奏陛下,晚棠愿终生不嫁,自立门户,为我大盛选拔人才。” 陌寒又垂下泪,他好想问,是不是因为自己让林晚棠生气,她不想再理自己了才说了气话。 慕元桢和慕元弘全都没想到林晚棠会这样做,一时怔愣。 皇帝眼神扫在林晚棠身上,莫名的笑出声来。 “好啊,不亏是凤命女,这才是我大盛的皇后。” 第89章 册封婕妤 林晚棠刚要领旨谢恩,皇帝亲自扶她起来,朗声说道:“自古凤命女子都是要嫁入皇宫内院,才可以定江山,保国运昌隆。既然你是凤命,便只能嫁入皇家,也不必让皇子们争抢了,朕就封你为婕妤。国师寻个好日子,行册封大典。这可是朕独独给你的无上殊荣。” 皇帝爱美人,还要找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林晚棠变成他的掌心宠。 在场众人完全没料到这样的结果,所有人全都呆愣,来不及反应。 王天师早就选好了日子,本是为林玉棠准备的,现在皇帝问起,他第一个出声恭喜,“恭喜陛下,贫道早就算好了,七日后就是佳期,册封婕妤入宫,便是最好的。” 皇帝满是褶皱的脸上扬起了笑意,脸上的老年斑都忍不住轻颤了起来。 “好,今日就下诏册封侯府嫡女为婕妤,特赐半幅皇后的仪仗,七日后再行册封大典。” 皇帝说完,又贴近林晚棠,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刚进宫就已经是婕妤,这是朕赐予你的恩典。现在后位空悬,朕心悦于你,总不会委屈了你。” 皇帝拉着林晚棠的手,拍了拍她的手掌,嫩滑的触感让皇帝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慕元桢下定决心,再次启奏,“启禀父皇,儿臣早已和晚棠定下婚约。求父皇垂怜,儿臣的病,还要晚棠费心诊治,求父皇收回成命,让儿臣迎娶林晚棠。” 皇帝眼神寒凉如霜,侧目看着慕元桢,在场众人,没有人再敢出言顶撞。 慕元桢无比坚定,目光直视皇帝,“父皇,儿臣命不久矣,并非肖想权位。儿臣愿被贬为庶人,只求林晚棠一人,求父皇垂怜,成全儿臣一片真心。” 在场臣子,无不侧目叹息,三皇子为了侯府嫡女,竟然要舍弃皇子的身份,这真是情比金坚。 只有董放撇着嘴角,心中畅快,慕元桢如此行事,定会惹恼了皇帝,太子之位只能是慕元弘的。 慕元弘却心中不悦,他也想求娶林晚棠,可若是和父皇抢女人,就是在断送自己的前程。 他虽然已经知晓自己的真心,却不愿意为林晚棠舍弃权利。 他想着,等皇帝殡天,他登上皇位,林晚棠还会是他最爱的女人。 “朕并非冷血无情,林婕妤入宫后还可以为你诊治。朕意已决,三皇子违逆朕意,褫夺封号,也不必上朝了,在府中安心养病吧。” 慕元桢握住拳,若皇帝不肯成全,他就只能硬抢了,他不愿林晚棠委身皇帝。 此前偷偷养下的兵士,看来要提前用上了。 林晚棠看到了慕元桢的坚持,不想他当众再违逆皇帝,只要活着,任何事都有转圜的余地。 “臣女领旨谢恩,三皇子为人中正,全是为了臣女为他诊治的恩情,才如此行事,还请陛下海涵,饶恕殿下。” 皇帝见林晚棠乖觉,心中万分满意,这样善解人意还有凤命的女子,就该是他的女人。 他从不在政务上费心,娶林晚棠入宫,就更不用操心政务了,有凤命女加持,他的治理,大盛朝千秋万代,只有他,是开创盛世的帝王。 “朕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恕了三皇子的罪过。” 皇帝摩挲着林晚棠的手,在她的耳边悄悄说道,“朕会好好宠爱你,安心入宫。” 说完,皇帝迈着大步,宦官大喊一声,“起驾回宫。” 众人跪地行礼,盛贵妃也不由得多看了林晚棠一眼,这才跟着皇帝离去。 林玉棠恨极了林晚棠,但刚才董放命人悄悄在她耳边提醒,让她安心。 说是这凤命,终归是她的,会帮她夺走林晚棠的一切。 林玉棠只能选择相信,她绝不甘心,后半辈子就被关在房中。 皇帝刚走,陌寒就赶到林晚棠身边,一双眸子里满是泪花。 “晚棠,我……” 林晚棠对他温柔的笑着,“我明白,观云舫又岂能立即变天,若是不你筹谋,今日我就要被发落了。如今,也算是好的结果吧。” 陌寒听了这话,泪水翻涌,他还以为林晚棠会怪罪他。 “晚棠,可你要嫁给那个……”陌寒想骂皇帝是老王八,见林玉棠还在身侧,终究是忍了下来。 “无碍,陌寒忘了吗?活着最重要,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林玉棠站起身,听到林晚棠这话,酸涩的说道,“你算计了我,得了婕妤的位份,如今却还要委屈上了。怎么?姐姐是嫌婕妤的位份还不够高吗?” 林玉棠说到最后一句,故意很大声,让众人听到。 可臣子们哪里敢再多言,现在侯府主母还不知道什么模样,这两位嫡女,一位是蓬星下凡,一位是圣眷正隆。看着侯爷林顾池,众人纷纷道喜,逃也似的回府,赶紧远离是非。 慕元桢认了许久,终究是忍不住,血脉倒流,吐了一大口血,晕厥了过去。 云骁立即扶住慕元桢,叫了两个护卫,将慕元桢抬回芳思斋。 林晚棠看到慕元桢晕厥,顾不上其他,刚要迈步,就被林玉棠拦下。 “怎么?姐姐不顾念母亲,倒要先去看三殿下了?” 林晚棠一把将林玉棠推开,面色不悦。 “妹妹自己不去看顾母亲,倒管起我来了。三殿下若是有事,你觉得,侯府上下,谁能撇开干系?妹妹快回房去吧,陛下已经下旨,妹妹难道要抗旨不成?” “你,你说好了要为母亲保胎,现下还不知母亲状况如何,若是母亲有事,父亲绝不会轻饶了你。” 林玉棠拉住林晚棠,不肯放她走,一是为了楚佩芳,二是为了让林顾池发落林晚棠。 “放开,我现在已经是陛下亲封的婕妤,倒要听妹妹的命令了么?来人啊,把林玉棠关到房里去,没有陛下的旨意,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 林晚棠一声令下,两个护卫就架起了林玉棠,她还想再闹,被林顾池大声呵斥。 “放肆,你姐姐现在已经是婕妤,正三品的位份。你再忤逆嫡姐,就再赏你杖刑。” 林玉棠不敢再闹,董放的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对她摇了摇头。 林玉棠咬住唇,这父亲已经靠不住,万幸还有丞相愿意保她。 林晚棠不再耽搁,带着竹影跑回芳思斋。 第90章 带兵入城 林晚棠赶到的时候,慕元桢胸口的衣襟已经满是鲜血,她立即施针,护住心脉,阻止血液逆转。 慕元桢醒来时,林晚棠已经满脸薄汗,正在为他诊脉。 “殿下醒了,云骁,汤药熬好了吗?” 林晚棠一边说,一边为慕元桢拔针,见他要开口说话,便抢先发言。 “殿下莫急,事情已经如此,便不必为我忧心。倒是殿下,要顾念自己的身子,不能再多思多劳了。说来也奇怪,殿下体内的毒已经大好了,若是如此,完全解毒已经不是难事。” 林晚棠想着,前一世慕元桢的毒一直反复,稍稍好一些,就又中毒。 可这些日子,慕元桢没有进宫上朝,中的毒越来越弱了。 但是他们检查了所有上朝的衣物饰品,全都没有沾染毒物。 林晚棠还在想着,只见慕元桢捂着头,万分痛苦的模样。 “晚棠,晚棠……” 他叫了两声,又晕厥了过去。 林晚棠疑惑不已,明明脉象已经好转了,可慕元桢竟然又晕了过去。 她再次为慕元桢把脉,脉象诡谲,时而绵细,如涓涓细流,时而奔涌,如江河流转。 林晚棠从未见过这样变化的脉象,不由得皱起了眉。 “药熬煮好了,温度也合适了。”云骁端了药来,却见慕元桢还在晕厥。 林晚棠当机立断,在慕元桢的身上又扎了几针,对云骁嘱咐道: “稍后殿下转醒,这针就可以拔了,殿下的脉象有些奇怪,我先回去,查看医书。” 人的脉象,绝不会在短时间内变化这样大。 林晚棠早就对几本医书倒背如流,可她不死心,想回去再查看几本医书,找找类似的记载。 云骁应下,林晚棠前脚刚走出去,慕元桢就幽幽转醒。 他看了一眼云骁,皱紧了眉头,恍惚的开口,“云骁,刚才,是晚棠在这?” 云骁立即为他拔下银针,随口答道:“主子,林娘子刚走,说是您脉象奇怪,要回去查看医书。” 慕元桢眉头锁得更紧,不自觉的揪住了被子,“云骁,现在,是大盛几年?” 云骁端来药碗,随口应答。 慕元桢突然大口喘气,脑海里不断翻涌这段时间的记忆。 慕元桢重生了,可林晚棠已经爱着陌寒那个罪魁祸首,还要嫁给他的父皇! 这,绝对不允许!他上一世,穷尽一生,才把所有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 陌寒才是背后筹谋,害林晚棠最狠的人。 云骁见慕元桢皱着眉,一动不动,小心翼翼的提醒,“主子,现在喝药还是等一下?” 慕元桢抬起头,看着那药碗,心中感慨万千,这一次,他要亲自守护林晚棠。 他接过药碗,想到是林晚棠帮他配制的,一口喝掉,感觉药都是甜的。 “云骁,调兵回盛京,分批进城,散兵埋伏,兵力集中在侯府和城门周围。” 云骁接过空碗,手中颤动了一下。“主子……”他想开口制止,但又犹豫了下来。 慕元桢已经是做过帝王的人,心中的筹谋,已经是做一步看百步了。 “备下快马,今夜我要出城。封锁消息,就说我病重,在房中静养,谁都不见。” 慕元桢摸了摸林晚棠给他的绳结,他要去一趟骊山,来回最快也要三日,但足够解救林晚棠了。 唯一担心的,是董放和慕元弘,怕他们在这三天里,有什么异动。 慕元桢觉得,以慕元弘的性子,会以大局为重,不会为了林晚棠得罪皇帝,不然今日他也不会一言不发。 而董放,恐怕会为了林玉棠孤注一掷,这才是最该担心的。 “云骁,所有暗卫都调过来,护住林晚棠,你再去宫中请旨,让母妃身边的嬷嬷亲自来教导林晚棠宫中礼仪。切记,我出去的这三日,一定要确保林晚棠平安无事。” 云骁先是点头,想明白后,立即询问起来,“主子,您出城,不带着我去吗?” 慕元桢眼神坚定,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林晚棠,她没事,他才会好好的。 “云骁,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护住林晚棠。” 云骁茫然的点头,慕元桢继续说道,“我说的,包括举兵攻进侯府,明白吗?” 慕元桢怕云骁不懂,特意举例。云骁果然是被吓得面色发白,不可置信的盯着慕元桢,“主子,那是谋反的罪过。” 慕元桢就知道,现在的云骁,不会完全了解他的心意。 “对,不惜一切代价。”慕元桢表情郑重,云骁也郑重的拱手领命。 现在,云骁已经完全的了解慕元桢的决心,就算是举兵攻城,也要护住林晚棠。 “殿下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还头晕吗?”林晚棠忽然进来,见到慕元桢已经醒来,快步走到他的近前。 慕元桢一见林晚棠,心里的悸动就按捺不住。 “晚棠,真的是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林晚棠迟疑了一秒,坐到慕元桢床榻旁的凳子上,温柔的笑着,“殿下怎么了?我刚才查看了医书,确实没有记载殿下这样的症状。” 林晚棠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元桢抱在怀里,他心跳如擂,震动着林晚棠的胸膛。 慕元桢把脸深深埋在林晚棠的肩头,“晚棠,我,我舍不得你。”慕元桢原本想说的,是我好想你,但他怕林晚棠被他重生的事吓到,立即改了口。 林晚棠本想推开他,想着慕元桢今天也是为了自己才血脉逆流,就任由他抱着,没有挣扎。 “我就算入了宫,也会好好为殿下诊治,我们的约定,都还算数。” 林晚棠还以为慕元桢是舍不得她进宫,开口劝导。 慕元桢却是因为上一世的苦苦思恋,舍不得放开林晚棠。 “晚棠,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会让你入宫,你且安心等等,我今晚就去一趟骊山。” 林晚棠怔住,推开慕元桢,看着他的眼睛。 “你是说,要去找娘亲的飞鸾军?” “是,晚棠,我带你走。” “不,不行,带兵入城,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殿下以为,这次还能只挨几杖就算了吗?” 慕元桢扯动嘴角,眼眸坚定。 “这次,我绝不会受刑。” 第91章 重生后的相见 慕元桢难得的,在林晚棠面前扬起嘴角,他按住林晚棠的手,对云骁说道:“门口的护卫撤了,我与晚棠有要事相商。” 云骁领命,自己也站到院子门口,不敢偷听半句。 林晚棠思绪万千,双眼紧盯着慕元桢,等他说话。 慕元桢面对林晚棠,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将林晚棠看了又看。 “晚棠,带兵这事倒是不急。有件事,我与你说,你或许不会信,可我,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 林晚棠见慕元桢连云骁都支走了,就明白事情很严重,但是比谋反之罪更严重的,还能是什么事?林晚棠眼神坚定,直视慕元桢。 “你说吧,只要你说,我就信你。” 慕元桢深吸一口气,握住林晚棠的手,双眼直视她,郑重万分的对她说道: “晚棠,我重生了。我应该怎么和你说,上一世,你和此生不同……” 慕元桢见林晚棠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动不动,只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他还以为,林晚棠不肯信他,“晚棠,我知道此事诡谲,你别怕,我不是发疯病……” 慕元桢有些慌乱,他怕林晚棠觉得他是因为今日之事发疯了,才说要举兵进城,还说自己重生。 林晚棠忽然眨了眨眼,笑出了声,“慕元桢,你何时重生的?” 慕元桢没想到林晚棠会是这样的态度,一时摸不准,她是真的笑意,还是在哄骗自己。 “就是刚才,我见到你,还以为是梦境,突然就睁不开眼,四周都是死寂和黑暗。晚棠,能再见到你,真好。” 慕元桢眼眶有些红,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很怕吓到林晚棠。 “殿下,我,其实,我也重生了。”林晚棠有些尴尬,慕元桢对自己推心置腹,可她重生的事,却从未和慕元桢说起过。 慕元桢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想起,之前林晚棠提醒他,边塞年底的战乱,便了然于胸了。 “晚棠,你早就重生了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还能找到你。” 慕元桢激动的抱住林晚棠,他心脏在胸口狂跳不已,失而复得的喜悦在此刻难以平复。 林晚棠也激动万分的抱住慕元桢,紧紧拥住他。 “殿下,前一世,只有你不嫌弃我,还记得对我的许诺。那日你攻城,一定事成了,对不对?” 慕元桢眼中有泪,认真的点了点头,“是,可等我到侯府时,你已经被陌寒带走,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我足足找了你半年。” 慕元桢说到这里,眼中的泪水滑落下来。 “晚棠,我就知道,我能找到你。你还活着,真好。”慕元桢重生前,刚经历了失去林晚棠的绝望,再见到林晚棠,他不愿再隐藏自己的情绪,他要林晚棠知道,他有多爱她。 林晚棠幽幽叹了口气,不同于慕元桢的激动和欣喜,她更担心的,是慕元桢会被皇帝治罪。 “殿下,眼下我们都活着,且这一世,不会再重生了。是陌寒求了那极北之地的谪仙,我才能重生,我已经派人问过了,这一世,极北之地,没有谪仙。” 慕元桢垂下眼眸,回想前一世最后的情形,“原来,那是谪仙。我追查陌寒的下落,独自去了极北之地,我亦登上了那极北之巅,可我没找到你,那里只有白茫茫的大雪。重生前,我见到一个人,他问我,为何如此执着。我那时,已经被冻得难以开口,只说了你的名字,便就重生到此处了。” 林晚棠没想到,慕元桢能为了她爬上极北之巅,可前一世,慕元桢只是许诺,救她离开。 事成之后,慕元桢已经是新的帝王,完全没有必要,为林晚棠做到如此地步。 “殿下,我亦想问,你为何如此执着?” 慕元桢双眼漆黑如墨,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渊一般的眸子,震动着。 “晚棠,上一世,我就对你情深似海,只因为,一直没找到你的孩子,心中愧疚,一直没有像你表达爱意。这一世,我们提前相遇,我依旧情深入骨,只是,我竟然又一刻,想将你禁锢,永不见天日。晚棠,原谅我,我得知你和陌寒的情谊,一时激愤才会有那样的想法,还伤害了你。” 林晚棠被慕元桢的情谊吓到,上一世,她不是没想过慕元桢对她有情。 可那时,她是被人糟践的玩物,她以为,慕元桢是只为了她能解毒,对她多了一份怜爱。 “殿下……” 林晚棠刚一出声,就被慕元桢制止,“我知道是我伤害了你,你不肯原谅我,上一世,你叫我元桢,如果你不肯叫我三郎,便就依着上一世那样,叫我元桢好不好?” 林晚棠点了点头,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和慕元桢说,自己现在爱的是陌寒。 慕元桢已经看出了林晚棠的为难,“晚棠,此前你已经和我说过,你和陌寒的情谊。我是愿意放手成全的,只要你开心,我愿意放手的,这点,你是信我的,对不对?” 慕元桢耐着性子,循循善诱,他以前,从未这样和人说话。 林晚棠再次点了点头,慕元桢这才安心,“晚棠,你知道,依我的性子,绝不会诋毁中伤别人,对不对?” 林晚棠再次点头,她觉得,慕元桢似乎变了,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孤傲清冷的慕元桢一向话少,只是下令,从未这样,一句一句的问她,得到答案,才肯说下一句, “好,你信我就好。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是,晚棠你是否还记得,上一世,你的第一次,是林玉棠叫你去酒楼见慕元弘?” 慕元桢有些难受,他是不愿意林晚棠想起上一世的种种痛苦,可这却是她必须要想起的事。 林晚棠想起那次的事,就皱起了眉。 “是,你怎么会知道?” 慕元桢抿着唇,慎重的说道: “我对他们都用了重刑,查实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就连细枝末节,都查得清清楚楚。晚棠,那一次,他们喂给你的催情药,是陌寒给的。” 林晚棠一瞬间,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她握紧了拳,指甲深陷皮肤。 刺骨的疼痛,让她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 “是陌寒?”林晚棠有些语塞。 慕元桢看到林晚棠的样子,有些心疼,“晚棠,他做的事,不止这些,可能会吓到你。但,我觉得你必须知道,才不会被他蒙蔽。” 第92章 我在意啊 林晚棠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清醒和理智,缓缓点了点头。 慕元桢也深深吸气,缓缓的说道: “晚棠,自从慕元弘娶了你,林玉棠就怀恨在心。是陌寒,提醒林玉棠和慕元弘,利用你的美貌,也是陌寒,亲自选定,欺负你的那些人,包括,最后一次的庞将军。陌寒早就和林玉棠暗通款曲,为慕元弘出谋划策。你的两个孩子胎死腹中,也是他暗中让楚佩芳给你下药,上一世,你就对他深信不疑,才会让他得手。而且,你的第三个孩子,是被人虐待致死,也是陌寒作的孽。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害你,更不清楚,他为何又要救你重生。谁都不明白他的心思,你和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这一世,看他对你的样子,又像是真的情意,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晚棠,我不想你的爱被错付。这一世,或许你还没有得罪他吧。” 林晚棠心如刀绞,全身变得寒凉,自己最信任的人,自己用真心去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仇人。 陌寒骗了她,上一世,和这一世。 林晚棠心痛难忍,不自觉的弯腰弓起了身子。 “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而且,他也重生了。我要去问问他,为何要如此待我。” 林晚棠心中泣血,却没有流一滴眼泪,她现在能明白,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思了。 慕元桢有些震惊,没想到陌寒也是重生,可转念一想,陌寒若是重生,这一世怎么可能会如此爱着林晚棠。 “我是亲自分开审问的,他们的口供是对得上的,绝不会错。” 按陌寒前一世的所作所为,慕元桢觉得,陌寒应该是狠极了林晚棠的。 林晚棠忽然在房间里走动,仿佛忘记了要找陌寒的事情,表情有些麻木,眼神空洞。 “你还要去骊山,我之前你备了药,我去拿给你。还有,带兵入城,也要提前做些准备。骊山路远,来回恐怕要好几日,若是赶不上便也没什么,一切以自身为重……” 林晚棠故作坚强,胡乱的说着不相关的话,反而不提一句陌寒,假装理智的嘱咐慕元桢,其实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陌寒。 慕元桢看出了她的异样,心疼的拉住她。 “晚棠,我知道你难过,一切都有我。”慕元桢将林晚棠抱在怀里,缓缓的拍着她的背。 林晚棠仿佛是被破了冰,心脏碎裂成渣,忽然呕出一口鲜血。 慕元桢觉得背上一凉,看到林晚棠嘴角的血,顿时心惊。 “晚棠,你不要憋着,哭出来或者叫出来,不要这样。” 林晚棠痛心不已,终于落下泪来。 “我,我从未负他,我真心待他,为什么,为什么他害了我,还要害死我的孩子?为什么?他那样恨我,又为什么,此生要与我相恋?是什么样的仇恨,要他杀了我的人还不够,还要诛心啊?” 林晚棠心痛不已,她完全想不到,自己上一世怎么得罪了陌寒,让他要下那样的狠手。 可这一世,陌寒对她的爱意,那样真切,她又不敢相信,一切都是虚幻。 她的人和心,已经在上一世被杀死过一次,没想到,这一世,还要再次诛心。 慕元桢和林晚棠一样心痛,若是他知道能在极北之地,让林晚棠重生,他就会在第一时间去找那谪仙,绝不会让陌寒钻了空子。 若是自己和林晚棠同时重生,或许晚棠就不会爱上陌寒,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 “晚棠,不必去问了,我帮你,亲手杀了他。” 林晚棠收拾起自己七零八落的心,果断的摇了摇头。 “我信你,也信他。我要去当面问个清楚,我要他给我答案。” 林晚棠哭出来,觉得心里好受些,所有的疑问,她要亲自去找陌寒要答案。 林晚棠擦干嘴角的血迹,让慕元桢做他该做的事,跌跌撞撞的走回自己的屋子。 陌寒备下一桌酒菜,正仔细的帮她擦拭桌椅。 陌寒一见林晚棠进来,马上站起了身子,对着她温柔的笑着。 “小棠棠,你可回来了,累不累?快坐下歇一会。” 林晚棠看着温柔似水的陌寒,穿的也是淡紫色的裙衫。 林晚棠紧紧抱住陌寒,仿佛在抱住她生命里最后一丝温暖。 陌寒被她抱住,还以为她是为了要进宫做婕妤的事难过。 “晚棠不怕,我可以进宫去陪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林晚棠闭上双眼,眼泪流了下来,让自己记住陌寒的温暖,也可能,要戒掉这温暖。 “陌寒,我,爱你。你知道吗?” 林晚棠如泣如诉,说出自己的心意,她要让陌寒知道自己的真心。 陌寒看不到她的表情,还满脸幸福,将下巴靠在林晚棠的肩膀。 “晚棠,我知道,我也爱你。任何事,都不会改变这点,我永远都爱你。” 林晚棠深吸一口气,稳住再次倒流的血脉。 “陌寒,我也好爱我的孩子,我曾经有过三个孩子。我不断在脑海里,想象他们的样子,想着他们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会长着怎样的眉眼。我和我娘亲一样,做了好多的小衣服,可他们一件都没穿到啊。陌寒,你知道孩子在肚子里的那种感觉吗?一个小生命,在我的身体里孕育,我是能感觉到胎儿在动的。我每天都和孩子说话,每一天,都期待他们的降生。” 陌寒不明白林晚棠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些,还以为是因为楚佩芳的滑胎,让林晚棠想起了前一世的痛苦回忆。 “晚棠,不要想这些痛苦的事了,好不好,不想这些了。一切都过去了,就算进了宫,我也会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好不好?我好好练魅术,绝不让皇帝碰你。” 林晚棠满眼泪的看着陌寒,突然崩溃得大笑起来。 “可笑啊,我还会怕被别人碰吗?陌寒,上一世,你有没有数过,把我送上多少男人的床榻?” 陌寒只顿住了一瞬,就恢复如非常,觉得林晚棠说的是慕元弘,“晚棠,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了,都过去了。我只在意你。” 林晚棠犹如地狱的恶鬼,双眼通红,面色惨白的盯着陌寒,一字一句,都沾染了她的愤恨。 “可我在意啊,我在意我的孩子,我在意被人利用,我更在意,害我的人,竟然是你!” 第93章 为什么 陌寒打着寒战,勉强撑住表情,装作疑惑的说道,“晚棠,你怎么了?我怎么会害你?是谁说什么了吗?” 林晚棠连退几步,眼神寒凉又带着一丝期许的看着陌寒,她希望,慕元桢说的,都是错的,陌寒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陌寒。 “陌寒,你说什么我都信你,前一世如此,现在,亦如此。我只问你,上一世,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陌寒一下子就慌乱了,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做的事,被林晚棠发觉。 他刚才还在高兴,他接触庞将军,晚棠没有和他生气。 现在,他满心的绝望,他不敢回答林晚棠,一双眸子满是泪水。 “晚棠,我是爱你的,深爱着你,前一世如此,现在亦如此。” 林晚棠见他不肯回答,突然满身寒凉,像是被冰雪覆盖,刺骨的痛楚从心头袭来。 “呵,你爱我,所以,让联合林玉棠和慕元弘,一次次让我跌落深渊。你爱我,所以,让我失去了三个孩子。陌寒,你告诉我,我还能信你吗?” 陌寒看到林晚棠的模样,心被紧紧揪住,可他不敢再靠近林晚棠,只站在原地,明明就站在林晚棠面前,他觉得,两人现在已经隔阂了天地。 “不是的,晚棠,你知道的,我身份卑贱,那时,我只是为了接近你,用尽了一切手段。我知道我错了,我愿意用一切来补偿你。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林晚棠绝望的闭上双眼,不去看陌寒的可怜模样。 “用尽切手段?你的的手段,包括伤害我,伤害我的孩子?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你错了?不,是我错了,是我认人不清,轻易的相信了你,轻易的将全部身心托付。” “晚棠,你不要这样说,我愿意弥补我做的所有罪孽,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你有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林晚棠怒目圆睁,看着眼前已经站不住的陌寒,满腔的愤怒,已经压抑不住。 “上一世,你一次次伤害我,再陪在我身边,替我疗伤,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小心翼翼的防备每一个人,连喝口水,先检查有没有被下药。唯有你!唯有对你,我从未疑心。我还一直怪自己身子孱弱,没有能力,才没保住自己的孩子。陌寒,你精通药理,你给我下药时,可曾想过,我的孩子,是我暗无天日的生命里,最后一丝希望。是你,让我满心绝望,死不瞑目。是你,让我全心托付,行至绝路。” 林晚棠忍住口里的腥甜,把血咽了下去,她不愿在陌寒面前吐血示弱。 陌寒垂着头,不敢看她,“你是侯府嫡女,你是太子妃,我呢?我只是一个出卖自己的花魁。我教导你琴艺,我为你学医,我只是想靠近你!可我,那样卑贱,我只是想着,你若变得和我一样,无人依靠,无处可去,我才能和你站在一起!” 陌寒的话,让林晚棠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相信这样的理由,“你为了靠近我,为了得到我,就毫无顾忌的伤害我?我对你的信任,算什么?我从未在意过你的出身,从未觉得你卑贱,你眼看着我,一步步走进你和林玉棠还有慕元弘设下的陷阱,眼看着我,一次次被你们伤得体无完肤,那就是你想要的,站在一起?那我的孩子呢?他们何其无辜!” “晚棠,你不会明白,我是在残酷的绝望里活着的。你的孩子,留着慕元弘的血,可他却觉得孩子是别人的骨血,是他不想让你的孩子活下来。我只是推波助澜,我也不想他们利用你的孩子,威胁你。我从出生起,就一无所有,我从未真正拥有过任何感情,唯有你,是我最珍爱的。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温暖,我把你推向别人,你受伤害时,我比你更痛苦啊。可是,只有你受了伤,才能看清,我才是最爱你的人,我才是为了你奋不顾身的人。” “可笑!你若真的爱我,又怎么忍心伤害我?你的爱,就是看着我被烈焰焚身,再抱着我,为我疗伤吗?你的爱,就是断送我拥有的一切,我的感情,我的孩子,和我的心。然后再告诉我,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我贪恋,唯有你,会一直陪着我?” 陌寒已经站不住,瘫软的跪在地上,“是啊,我上一世就是这样想,才做了那么多错事。所以,所以我拼尽全力,让你重生,也第一时间,就站在你身旁,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意。晚棠,这一世,我绝不会再错,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不要恨我。” “不恨你?呵,陌寒,你高看我了。我没你那样自圆其说的能力,你的爱,我要不起。你害死我的孩子,害我绝望致死。我不可能原谅,也绝不会原谅。你救我一次,我不杀你,可我恨你,永远都会恨你。” 林晚棠气愤至极,血脉倒流,不愿再多停留,转身就要走。 陌寒撑着力气,爬过去,抓住了林晚棠的裙角,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他期望着,林晚棠能给他一丝丝的怜悯。 “晚棠,不要这样对我,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林晚棠用尽全力,抽回自己的裙子,扯破了陌寒抓住的衣角。 “我只愿,此生,再不见你,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林晚棠抬步就走,脚步飞快,她怕再耽搁一刻,自己就撑不住了。 陌寒握着手里仅存的,林晚棠的衣角,抱在怀里,痛哭流涕。 林晚棠脑海里,不断闪现和陌寒相处的画面。 前一世,她把陌寒当作浮木,每每受伤,都是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和无助。 她无法想象,陌寒为她疗伤时,是可怜她,还是兴奋的观赏自己的‘战绩’。 这一世,她不假思索的接受陌寒的表白,全心全意的爱他,都是因为前一世陌寒的陪伴和照顾。她觉得,陌寒是她可以完全信任的人,绝不会像慕元弘那样的绝情。 她付出全部真心去爱陌寒,甚至愿意为陌寒付出她的生命。 可陌寒,却是幕后黑手,伤她最深的人。 林晚棠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空了,只剩下满满的仇恨。 她的步子越来越重,走到后院时,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慕元桢正在院子里等林晚棠,见到她的那一刻,把她拥在自己怀里。 林晚棠眼神空洞,表情呆滞,只吐出了一句,“为什么?” 就倒在慕元桢的怀里,晕死了过去。 第94章 放了他 林晚棠醒来时,眼前是慕元桢惨白如纸的脸,他眼睛里的担忧,在看到林晚棠睁眼时,闪烁出欣喜的光亮。 慕元桢眼眶微红,激动的握住林晚棠的手,“晚棠,你总算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两日,我好怕,再次失去你。” 林晚棠全身无力,努力撑着,才能睁着眼睛。 “两日?” 慕元桢扶她坐起身,在她身后颠了软枕,将她凌乱的发丝别在她的耳后。 “嗯,已经两日了,你血脉倒流,差点断送了性命。” 慕元桢眼神里闪过杀气,再看林晚棠时,又是满眼的柔情。 林晚棠避开他的眼,无力的垂着眼眸,“我没事了,已经耽误了两日,不能再耽搁了,你出发去骊山吧。” 慕元桢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又怕握疼了林晚棠,立即松开手。 “无碍,来得及。我已经将陌寒关进大牢,如何处置,由你决定。” “放了他吧。”林晚棠语气和缓。 慕元桢冷着脸,他还想,让林晚棠亲手结果了陌寒,才能解开心头怨气。 “放了他?”慕元桢不自觉的反问,语气里结满了寒霜。 林晚棠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垂着眼睫,想起胎儿在腹中的感觉。 “前一世,我以为,没有慕元弘的爱,我还有我的孩子。现在想来,若那时,我的孩子都握在慕元弘和林玉棠手中,我恐怕,连死都不敢。我的孩子,也都会变成他们的棋子,自小就得不到爱护,或许,也会变成我无法想象的模样。陌寒虽然错得离谱,却也终归是救我一命,让我有机会为孩子,为娘亲,为整个将军府复仇。权当是我欠他的,我都还给他,我不愿再拘泥于此。眼前的困局,才是最重要的。” 慕元桢听了林晚棠的话,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林晚棠是要原谅陌寒。 林晚棠能做到不恨,或许才是真正的放下。 “好,一切都依你。我已经请了太医院轮流值守,你要保重自身。” 慕元桢说得真切,让林晚棠不由得抬眼看着他,“慕元桢,感谢你没有隐瞒,感谢你,愿意继续帮我。只是,我已经心如死灰,你的情意,我还不起。” 林晚棠的心,像是早就埋土千年的枯骨,森森白骨早就被腐化成灰。 她觉得,已经无力承受任何情感,满心都被仇恨占据。 慕元桢看着她的模样,心痛不已,很想当场就把陌寒挫骨扬灰。 “你不必担忧,也无需负累。上一世,我欠你一条命,你权当是我在还你的恩情。前路艰难,特别是将军府,早就被父皇忌惮。我已经查明,真正残害将军府的,是我的父皇,和我的母妃。” 林晚棠抬起头,她此前,只觉得是慕元弘和侯府算计将军府,没想到,幕后竟然是最难扳倒的两人。 而且,这两人是慕元桢的血亲,慕元桢如此直言不讳,林晚棠觉得,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原来,是陛下,就算镇武将军府放弃兵权,还要被忌惮。呵,这真是死局。你不必为我担忧,前路艰难,我们的约定作罢,你保全自身为上。” 慕元桢吐出一口气,并没有埋怨林晚棠劝他退却的话,“晚棠,我愿与你,一起守护将军府。是你不必为我担忧,我欠父皇和母妃的性命,上一世,已经偿还了。” 林晚棠没想到,慕元桢愿意为自己和皇帝贵妃反目,眼神担忧的看着他。 慕元桢抿紧了唇,艰难的继续说道: “上一世,我中的毒,是母妃下的。所以,才一直找不到下毒的源头,因为,我从未怀疑过我的母妃。她原本是对我寄予厚望,后来才知道,父皇立我为太子,只是为了让我帮他充盈国库。根本没有要我继承大统的心思,不过是让我当靶子罢了。母妃为了皇权,放弃了我,转而寄希望于慕元弘的身上。十几年前,就开始对我下毒,只等着慕元弘羽翼丰满,就会断送了我的性命。” 林晚棠一时语塞,完全没想到,盛贵妃会对慕元桢下毒。 “虎毒不食子,会不会是误会?” 林晚棠想着,若是自己,绝不会为了皇权,舍弃自己的孩子。 她不敢想,慕元桢知道真相时,会是多么绝望。 慕元桢眼神坚定的看着她,“我也希望是误会,但皇室之人,大多如此。我母妃,不过是做了,她觉得,最有利的决定。” 林晚棠一心为慕元桢筹谋,毫不犹豫的开口,“若贵妃知道你有能力夺取皇权,或许,一切还能转圜。” 慕元桢咬了一下唇,没想到林晚棠第一时间,还是为他考虑。 “晚棠,你太良善了,若现在母妃知道我有自己的势力,只会让我拱手送给慕元弘。她自己下的毒,她知道,我命不久矣,绝不会为我再多费一丝心力。” 林晚棠吐出一口浊气,她就是因为良善,才一直被人控制。 “权利,会毁了人的心智,让人性扭曲。可怕啊,这吃人的世界。” 慕元桢拍了拍林晚棠的手,站起身,“无碍,我会帮你,夺皇权,让你重新制定这社会的规则。” 林晚棠见慕元桢要走,立即开口,“你可调查了我娘亲的事?” 慕元桢满眼疑惑的看着她,“你娘亲怎么了?” “我娘亲下时,是楚佩芳和王天师的手笔,那里面是空棺,不知道他们对娘亲做了什么。哎,这也是我重生后才知道的,我还以为,你上一世,调查将军府时,会有线索。罢了,不急,以后我自会查明。你一路小心,保重自身,我也会极力保全自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那时,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你不必担忧,我定会帮你查明真相。你好好的,等着我回来。” 林晚棠和慕元桢对望,看到他眼里的情意,不自觉的回避了他的视线, 慕元桢抿紧唇,告诉自己,慢慢来,现在只要林晚棠还和自己站在一起,便就够了。 第95章 两代皇后 慕元桢走后,林晚棠就住在后院,清清静静,只听着艾嬷嬷说,侯府里,都在为她忙碌着。 其他几房也将店铺田庄的地契都送了来,还送来了不少银钱。 林晚棠冷漠的看着那一箱箱的地契和银钱,这些人,就都是为了这些东西,步步算计。 “艾嬷嬷,镇武将军府会来人么?” 艾嬷嬷垂着眼睫,摇了摇头,“镇武将军府在灵安城,侯爷说就算通知了,他们也来不及赶来。只等着小姐你嫁到宫里,再找机会通知将军府。” 林晚棠冷笑一声,她想到了侯爷会找借口,不通知镇武将军府。 只是没想到,林顾池找的借口这样的蹩脚。 “小姐,陌寒公子一直在院外跪着,水米未进,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 艾嬷嬷本不想管陌寒和林晚棠的事,但陌寒跪在院外的模样,实在可怜。 “随他吧。” “小姐,侯爷都去劝过了,陌寒公子不肯听。现在侯府为你加入宫中忙乱着,府里常有人来,传出去,小姐和侯府的名声都不好听。” 林晚棠打开妆奁,看到里面和陌寒一起做的紫色宝石首饰。 “嬷嬷,劳烦您将这个妆奁还给他,与他说,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他现在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厌烦。” 艾嬷嬷听了林晚棠的话,走到院门口,将妆奁递给跪在地上的陌寒。 他身子有些僵了,动作很慢,缓缓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希冀。 艾嬷嬷将林晚棠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知陌寒,眼看着他纤细的身子,摇晃着,跌到地上。 “陌寒公子,老身不知道你和小姐怎么了,可你听老身一句劝,你这样折磨自己,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无论如何,先顾念着你自己的身子,以后等小姐气消了,再好好和她说就是了。” 陌寒勉强撑起身子,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晚棠怎么样?” “小姐很好,公子不必为小姐担忧,我先扶你回房休息。” 陌寒顿时安下心来,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艾嬷嬷惊叫一声,叫来两个家丁,帮忙把陌寒扶回房去。 艾嬷嬷又去请来了院子里的御医,为陌寒诊治。 那老御医眉头紧锁,“怎么和侯府小姐的病情差不多,哎,这都是急火攻心的心病啊。我先施针护住他的心脉,这位公子已经几日水米未进,全靠着意志力强撑到今日。” 艾嬷嬷忍不住幽幽叹气,她明白陌寒和林晚棠关系好,但不敢去问,他们两个怎么就能反目成仇,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艾嬷嬷回到房里,与林晚棠说起陌寒的事,林晚棠正在装毒药,险些把药粉撒到自己手上。 “嬷嬷,以后他的事,就不必与我说了。” 艾嬷嬷见林晚棠面色不好,不敢再出声。 入夜时,竹影翻墙跃进侯府,悄无声息的进了林晚棠的房间。 护卫们握紧刀剑,见到是竹影回来,才松了口气,没有阻拦。 “主子,事情都办好了。” 林晚棠正在喝药,见竹影进来,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药,仿佛不觉得苦。 “好,今日其他几房送来的地契和银钱,帮我拿出去存好。” 竹影领命离去,林晚棠摸了摸手腕上的珍珠链子。 娘亲的遗物,她已经都让竹影悄悄带出了侯府,只留下这条珍珠手串。 她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她和慕元桢的谋算不成,自己也能护住娘亲的遗物。 借着学宫中礼仪的由头,林晚棠闭门不出,任何人都没办法来打扰她。 楚佩芳的胎儿不保,还伤了身子,再没有怀孕的可能。 她和董放,都把仇记在了林晚棠身上。 “玉棠规矩都记熟了么?让她一定警醒,入了宫,不能再由着性子,一定要细心筹谋才是。” 楚佩芳身子虚弱,躺在床上,还不忘惦记林玉棠。 身边的嬷嬷,忍不住劝她,“主子,九小姐那边已经安排了宫中的教习嬷嬷,您且放心,九小姐担心您的身子,您好好养身体才是。” “你叫我如何安养?我的孩子,就这样没了,那可是成了型的男孩,侯府的嫡子啊。都怪林晚棠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我儿子就不会惨死腹中。这一次,一定要万事小心啊,绝对不能再让那贱人钻了空子。” 嬷嬷做贼一般,走近了楚佩芳,小声说道:“丞相都安排好了,这几日丞相手下的护卫已经伪装成仆人混了进来。丞相说了,让主子安心,只等着那小贱人出嫁的前夜,先挑断她的手筋脚筋,让她受尽折磨,绝不会让她轻易的就死了。” 楚佩芳眼神狠厉,仿佛看到了林晚棠被折磨的样子,“对,那贱人就是要被作践,她抢了我玉棠的凤命,还真想进宫服侍皇上?可笑!我女儿才是最尊贵的凤命,不论是当今圣上,还是未来的天子,都该为我女儿倾倒。她还以为,她能嫁到宫里去呢,我只恨,不能亲手了结了她。” 嬷嬷抬手,在楚佩芳胸口轻轻拍打,“主子何须动怒,您要亲手了结她还不容易,老奴去和丞相说,留她一口气,等主子给咱们小姐送嫁后,亲自去了结她。 “好,你去与丞相说,你再去问问,慕元桢的府兵到底有多少,这一次,必须要十成的把握,绝不能再让那贱人算计了。” “主子安心吧,昨日丞相还说,已经盯着三皇子府兵的动作了,他们就那么一两百号人,丞相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再说,三皇子私自动用兵力,只要打他个起兵造反房罪过,自有皇帝陛下要他的命,我们都不用动手。” 楚佩芳心情大好,咯咯咯的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好啊,三皇子若是死了,我看林晚棠还能闹出什么花样。出嫁那日,把她弄死,我的女儿去做婕妤。只要陛下喜欢,他说我女儿是凤命女林晚棠,谁还敢指认不成?哈哈,以后,玉棠就是大盛的皇后。我还要稳住慕元弘,待他登基,还可以再以娶林玉棠的名义,让我的玉棠做他名正言顺的皇后。这大盛朝两代的皇后,都是我女儿的,以后我们家千秋万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第96章 来不及了 直到林晚棠出嫁前夜,慕元桢都没有回来,云骁派人沿路追查,既没有找到慕元桢,也没有找到杨山大将军。 “娘子,还没查到主子的消息,主子临行前,已经下了令。现在侯府周围,都是我们府上兵士,只要娘子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带娘子出城。” 云骁说出了慕元桢最坏的打算,林晚棠摇了摇头,不想害慕元桢凭白担上谋反的罪名。 “无碍,我倒要看看,楚佩芳和董放,要怎样换嫁。多亏了殿下安排的暗卫,不然我不知道他们的谋算,怕是真的会中了他们的计。现在董放就等着殿下动用府兵呢,绝不能让他们捏住殿下的错处。” 林晚棠摸了摸手腕上的金镯,现在她全身都戴满了慕元桢给她的武器,所有饰品上,都淬了毒。林晚棠现在,已经不怕杀害人命了。 自己良善,反倒处处掣肘,如今,她已不是从前的林晚棠了。 “云骁,你说,他们怎么就能认定,陛下会接受林玉棠换嫁呢?他们为何,不怕殿下怪罪?” 云骁摇了摇头,他完全不能理解楚佩芳和董放的想法。 那日生辰宴,许多人都见过林晚棠和林玉棠,要想瞒住所有人,并不容易。 更何况,皇帝冷酷无情,怎么可能帮林玉棠背负骂名。 林晚棠也是想不通,楚佩芳和董放的谋算,最主要的,就是陛下的心思。 然而,陛下的心思,才是最难把控的。 这次若不是皇帝一意孤行,也不会非要娶她做婕妤。 “他们肯定知道什么,不然不敢如此笃定。云骁,你让暗卫一定留意,看看他们到底为何如此肯定陛下的心意。” 云骁拱手应下,转身出门去布置。 林晚棠有些焦虑,在房间里不停的走动。 直到夜幕降临,也没等到慕元桢的消息。 董放带着一群家丁,强行闯进林晚棠的院子。 一群人浩浩荡荡,径直走进林晚棠后院的屋子里。 林晚棠早就让云骁与护卫们说,不要硬拼,随他们进来便是。 “贱人,还不跪下!” 林玉棠穿着下人的衣服,一进门,就对林晚棠大喊。 林晚棠神态自若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讥笑。 “妹妹还是如此鲁莽,入了宫若还是如此,可是要给侯府惹祸上身的。” 林玉棠眼睛瞪大,紧盯着林晚棠。 她没想到,林晚棠能猜到他们的心思。 “你,你什么意思?” 林晚棠轻蔑的笑出了声,“哈哈,我什么意思?妹妹不是要顶了我的身份,进宫做婕妤吗?难道,我说的不对?” “不对,不是,你胡说什么。”林玉棠一下子就慌乱了,挪动步子,躲在了董放的身后。 董放挺直腰板,站到最前面。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乖乖就范,也免得我们动起手来,再伤了人命。” 林晚棠慢慢走近,脸上挂着冷笑,“丞相此言差矣,我看着,你们已经动了不了手了。” 董放挑眉,“哈哈,你是疯了,说起胡话来。来人啊,把这小贱人的手筋脚筋都给我挑断。害我的孩儿,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林晚棠镇定自若,站得稳当,悄悄将手按在金镯上。 “丞相,我屋里点着软骨香,你们大可以试试,还能不能运功。” 董放眼睛在屋里扫视,林晚棠果断出手,按出金镯里面的飞针。 董放十分机警,立即侧身,金针只划破了他的肩膀。 “哈,就凭你,还想伤我?” 林晚棠没出声,只站在原地,微笑的看着董放。 董放顿觉不妙,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血迹是黑色的。 “你,竟然下毒!还愣着做什么,绑了她,用刑,用极刑,我就不信,你还能毒死我不成。” 董放的下人们冲向林晚棠,没走两步,就全部都倒在地上。 林晚棠轻轻皱眉,“哎,忘了说,我一向柔弱,有没有武功傍身,那软骨香里加了点毒药。你们不动还能活命,动作这样快,看来是不成了。” 林晚棠话音刚落,董放就已经站不住,勉强靠在墙上,“来人,捂住口鼻,这贱人下毒了。” 林玉棠没有武功,却也不敢走动,她还要进宫去做婕妤,绝不能死。 “姐姐,是丞相害你,我可没有,我只是,只是被母亲蒙蔽,这才过来的。姐姐,求你顾念姐妹情谊,给我解药。” 林晚棠垂眸看着林玉棠,“好啊,我可以给你解药。” 林玉棠马上跪在地上,小狗似的哭着求林晚棠救她。 林晚棠皱眉,刚要开口,却被林玉棠保住了腿。 林玉棠袖子里藏着短刀,迅速的割开了林晚棠的脚筋。 “哈哈,你以为,只有你会用毒吗?” 林玉棠拿出了小药瓶,胡乱撒着。 林晚棠摊在地上,没想到林玉棠还有这样的谋算,像是一夜间变聪明了。 “云骁,不等了。”林晚棠已经手上,云骁早就等在门外,她和慕元桢的命令,云骁都不敢违背。 董放埋伏在侯府的兵丁有百十号人,全都跑进了芳思斋。 云骁拔出一条狼烟,藏蓝色的烟雾腾空而起。 “哈哈哈,好啊,我就等着三殿下带兵造反呢。” 董放大笑一声,动了些力气,就觉得全身开始松软无力。 林晚棠的金镯子被林玉棠按住,只能狠狠抽出手,按动颈间的暗器。 搜搜,两枚银针扎在了林玉棠臂膀上。 “啊,我中针了!贱人,你是不是对我下毒?解药,给我解药。” 林晚棠抽出两只手,拔出头上带毒的金簪。 “解药?何须浪费解药。” 林晚棠向林玉棠刺去,董放撑着力气,将林玉棠拽了过去。 “快,把这贱人抓住,看她身上,有没有解药。” 董放抱着林玉棠下令,但院子里的兵丁没有人能赶得过来。 慕元桢埋伏的兵力,超出了董放的想象。 现在侯府里,站满了慕元桢的府兵。 董放见势不妙,拽着林玉棠往门外跑,刚从怀里拿出狼烟筒,就被云骁抢了去。 “丞相这是想报信?来不及了。” 云骁脸上挂着笑,正说着,墙外又跳进来许多人。 第97章 三殿下造反 董放脸上扬着笑意,“哈哈,你放你狼烟,已经替我报过信了。” 云骁不明白董放的意思,苏凌恩满身灰土从树丛里跑出来,连滚带爬的跑进林晚棠的房中。 “林姐姐,快跟我走。” 苏凌恩扯着林晚棠的袖子就想拉她往外面走,发觉扯不动,这才看见林晚棠脚筋被挑断,血已经流了满地。 “这,是谁伤你?算了,先不说了,林姐姐我背你走。快点,我找到了侯府的狗洞,咱们可以悄悄爬出去。” 苏凌恩背过身,等着林晚棠趴到他的背上。 “苏公子,没事的,我们的兵力是足够应付的。” 林晚棠还想等慕元桢回来,不愿直接离开侯府。 苏凌恩急得直跳脚。 “子安悄悄盯着董放的人,他早就和禁军首领通了气,只要三殿下这边动用兵力,禁军就会去启奏陛下,说三殿下起兵造反,到时就走不脱了。姐姐快走吧,这侯府附近早就埋伏了数以千计的禁军,哪里是三殿下这点兵力能抵挡的。” 林晚棠是知道董放会去告密,但是他们都没想到董放已经在附近埋伏了这样的兵力。这一仗,慕元桢本就是拼死一战,若是败了,就是掉脑袋的罪名。 现在不知道慕元桢在哪,林晚棠又脚腕受伤,不方便行事。 一时之间,林晚棠不知该如何决定,竹影飞奔进来,一眼就看到林晚棠的伤势,皱着眉,在林晚棠耳边说道: “主子,云骁说,三殿下都安排好了,您跟我先出府。” 林晚棠点了点头,跳上了竹影的背。 苏凌恩着急忙慌的,领着竹影走到墙边的角落,院子里短兵相接,到处都有人哀嚎的声音。 “狗洞在这边,就是有些脏乱,爬过这个院子,再过两个院子,就能出去了。” 苏凌恩费力的,将狗洞旁边的草拨弄开,“你们走,我在这里守着,免得被人追上了。” 竹影扫了一眼那狗洞,只够一个人爬出去的。 “苏公子,劳烦您,若有人问起,就说和主子走散了,刚才已经有人看到你和我们在一起了,这边的血迹劳烦您处理一下。” 苏凌恩对着竹影点了点头,“竹影姑娘,你放心,我苏凌恩是个硬骨头,任谁问起……” 苏凌恩原本还想吹嘘自己,竹影没有等他说完,拉进林晚棠的手臂,说了一句。 “主子,抓紧我,不要怕。” 竹影说完,背着林晚棠,双脚只在墙壁上轻点了两下,就跃出了院子。 苏凌恩完全傻眼,没想到竹影有这样好的轻功,站在院子里半天缓不过神来。 竹影背着林晚棠,跳上了屋顶,脚步轻盈的带着她跳进了一间院子。 “主子,这就是您之前让我找的院子,只有殿下和云骁知道这院子的位置。您脚腕还有伤,屋里有药箱,我来帮您处置。” 竹影背着林晚棠进了房间,缓缓把她放到椅子上。 “无碍,是我小看了林玉棠,还好她手上没什么力气,脚筋没有完全割断。” 林晚棠是没想到林玉棠会对自己下手的,上一世虽然林玉棠也做了不少坏事,但她是怕血的。 竹影抱来了药箱,林晚棠先找出了几颗药丸吞了下去。 “主子,脚筋虽然没完全割断,但也不能正常行走了。”竹影在斗兽场里,什么样的伤势都见过。手筋脚筋受伤都是很难恢复的,林晚棠的脚筋虽然没完全割断,但看着也只是勉强只连着一小点。 竹影有些后悔,没有守在林晚棠身边。 林晚棠看出了竹影的自责,温柔的笑着,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无碍,我的医术,你还不信吗?只是恢复需要一些时间罢了,你无需为我难过,不知侯府里是怎样的光景。” 林晚棠拿出银针,轻轻抚摸上面晶亮的宝石,忍不住想起慕元桢,也想起了陌寒。 她晃了下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起陌寒,专心施针。 侯府里,已经乱成一团,禁军冲进芳思斋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撤。” 禁军首领只看到一群人,如燕子一般,飞出了芳思斋的院子。 “追。”禁军首领一声令下,禁军们便也都使出轻功,追出了院子。 “李统领,您再来晚些,我就要被三殿下斩杀了。” 董放这话,是说给众人听的,特意大声了些。 “丞相,陛下已经下令,斩杀全部叛军,三殿下人在何处?” 董放眉头紧锁,他今天也是没见到慕元桢的,只含糊的指了指云骁。 “三殿下的护卫在这,刚才,就是他统领叛军,与侯府的家丁厮杀。” 云骁慢慢走了过来,毫不畏惧。 “丞相这说的是什么话?哪里来的叛军?倒是丞相带来的这些人,我看着,都不是侯府的人,难道说,丞相举报自己叛乱谋反?” 云骁的话,让董放都气笑了,做出大义凛然的模样。 “好一个贼喊捉贼,你们太子府的府兵全员出动,别以为能跑得掉!” 董放话音刚落,大批的禁军就涌入了侯府,董放双眼放光,大声询问: “怎么样?都抓住了吗?” 为首的禁军士兵向首领和董放拱手,“那些人轻功极好,翻出院子就不知去向了,况且他们都穿着不同的衣衫,无从查起。” 禁军首领也很是头疼,他刚才一进来就发现了,那些翻墙逃出去的,都是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有的还破破烂烂。不像他们禁军,就算是在附近埋伏,也都是穿着类似的衣服,以免伤了自家士兵。 “无需查了,我派人盯着呢,三殿下的府兵全员出动,我这才让统领启奏陛下。来人,把三殿下这护卫抓起来,严刑审问便是。” 董放下令,几十个人围住了云骁,刀剑一齐向他挥舞起来。 “三殿下在哪?” 董放见云骁不好对付,随便抓了个侯府的丫鬟,厉声厉色的审问起来。 那丫鬟吓得满脸泪水,颤巍巍的答道: “我,我不知道,三殿下一直都没出屋,还在房里歇着吧。” 董放看了眼禁军统领,见他也是满脸疑惑,院子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们不相信,慕元桢还在房里。 “搜!”禁军统领一声令下,禁军们刚要动身,就被一声冷冽的声音呵斥住。 “放肆!” 第98章 盛世明君 慕元桢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身上穿着藏蓝色的里衣,外面披着金织锦的藏青的长袍,面色如纸,眼眸如霜,周身都是寒凉的气势。 董放看到慕元桢的脸色,还以为他真的一直病重,这才让林晚棠出来撑场子,他躺在卧房,起不来身了。 “原来三殿下在屋里啊,哈哈,殿下的府兵倾巢而出,是要围了侯府,还是要冲进皇城啊?” 董放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认准了刚才来的兵力全都是慕元桢的府兵。 慕元桢轻咳了一声,暗中用力,压住要溢出嘴角的鲜血。 “放肆,诋毁皇子,还不拖去给父皇处置。” 慕元桢声音不大,语气里满是冰雪一般的寒意。 禁军首领收了董放的银子,站在原地不动身,拱手对慕元桢说道: “三殿下,您私自动用府兵,已经惊动了陛下,请您与我一同回宫面见陛下。” 云骁抽开身,走到了慕元桢身旁,发觉他身上有血腥味,不动声色的在慕元桢身上查看。 慕元桢冷笑,眸子径直盯着禁军首领。 “诋毁皇子,还惊扰了圣驾,竟还敢让我进宫面见父皇!好!云骁,更衣,进宫。” 此时已是入夜,寒凉的月色洒下一片浅银色的光晕。 云骁关上房门,慕元桢已经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他此去骊山,被杨山大将军误伤,震动了五脏六腑。 云骁立即搬来药箱,里面都是林晚棠准备的药丸。 慕元桢拿出两个药丸咽了下去,撑着力气,让云骁去通知林晚棠,他一切都好。 云骁不敢隐瞒,对慕元桢提起林玉棠伤了林晚棠脚筋的事。 慕元桢周身是寒凉的气息,脸上是邪魅的笑容,“好,林玉棠不能轻易死了,敢伤晚棠,我要让她求死不能。” 云骁身上颤动了一下,感觉慕元桢身上的气质和以前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 整个人不仅仅只有以前的孤傲和寒凉,还有难以忽视的威严。 “主子,真要进宫吗?刚才那些我看着不是我们的府兵。” 慕元桢脱下里衣,胸口包扎着的布条已经渗出血来。 云骁帮他拆下了布条,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让云骁都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主子,谁敢伤您?” 慕元桢摇了摇手,“无碍,用晚棠的药膏涂上,就能止血,你亲自去通知晚棠,我独自进宫就好。” 云骁急忙的找出林晚棠制的金疮药膏,仔细的涂在慕元桢的伤口上。 “主子,林娘子特地跟我说,您回来就派人去通知她。若我去陪着林娘子,肯定要说主子受伤的事,云骁不会说谎,林娘子一看就知道了,她会更担心主子,还是我陪着主子进宫去吧。” 慕元桢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他不想让林晚棠为他担心。 “那多派一些靠得住的护卫过去,人不要太多。” “主子,您出发之前就安排好了,我昨日就已经安排护卫在旁边的院子住着呢,都是咱们府上用了多年的护卫,全都是可信的人。” 慕元桢忍不住扯动嘴角,笑自己糊涂。 云骁为他穿上长袍,嘴里嘟囔着: “主子从未对任何人这样用心,嘱咐了两遍,还不放心。我看林娘子,可没主子想得那么脆弱。” “她是很坚强,但是过于坚强,她脚筋伤了,你可听到她喊疼了?” 云骁摇了摇头,帮慕元桢戴上发冠。 “没有,这要是小郡主,早就哭喊起来了,林娘子好像一直都不怕疼。” 慕元桢转动书架上的把手,打开暗道的门,捡起他刚脱下来的衣服。 林晚棠给他的青色绳结已经沾染了鲜血,他握在掌心,拿起手帕仔细的擦拭。 云骁站在旁边看着,已经猜到是林晚棠的东西,不然沾染了血迹的,慕元桢一向都是扔掉,绝不会留着。 “主子,说起来,小郡主也该回来了。” 小郡主自幼就粘着慕元桢,也是慕元桢唯一亲近的女子。 刚一入夏就陪着太后去华清宫避暑,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她很怕疼的,每次疼起来,她都很紧张,不让自己叫出声。”慕元桢握着绳结,一边说,一边将绳结贴身放着。 云骁挠了挠脑袋,“主子忘了吗?小郡主很爱叫啊,一点小伤都叫得撕心裂肺,每次主子都要拿些甜食哄她,小郡主才能小声些。” 慕元桢看了一眼云骁,“我说的是晚棠,走吧,叫轿辇来。” 云骁撇了撇嘴,现在小郡主已经不是慕元桢心里的唯一了。 也不知道,小郡主和林晚棠,慕元桢会更在意谁。 云骁想着,以小郡主的性子,要是知道了,肯定闹起来,到时候,林娘子可就要惨咯。 云骁叫来了轿辇,又悄悄派人去通知林晚棠,与慕元桢一同进宫。 董放和禁军统领走在慕元桢轿辇后面,面色难看。 “丞相,看三殿下的样子,不像是被抓了现行,反倒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啊。” 董放咬着牙,他中了毒,让御医暂时用药压制着,胸闷疼痛。 “任他说出大天去,他府上的府兵也是动用了的,就算我们没抓住府兵,可还有那么多人证。三殿下本就因为林婕妤的事与陛下不睦,咱们算是给陛下一个借口,让陛下光明正大的处置了他。” 董放捂着胸口,眼眸恶狠狠的盯着轿辇上慕元桢。 禁军统领没出声,只默默点了点头,可他在心里盘算,若是慕元桢平安无事,自己的项上人头,要如何保全。 “三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宦官站在大明殿门前,只请慕元桢一人入内。 董放和禁军统领站在门边,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慕元桢走得缓慢,皇帝看着慕元桢,觉得他现在是有帝王的气派的。 “跪下。” 皇帝怒从心中起,这慕元桢,从小就聪慧,胜过他所有的儿子,也胜过他自己。 皇帝心里喜欢这个儿子,忌惮这个儿子,也嫉妒这个儿子。 他觉得,若是慕元桢继位,或许能开启天下盛世。 却会掩盖了他的功绩,自古帝王,最贤能者才能被人记住。 他想要别人记住他,说他是开启盛世的明君,而不是慕元桢。 第99章 千古明君 慕元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直视着他的父皇。 “跪下!”皇帝看着他不怒自威的模样,更生气,更大声的呵斥。 慕元桢依旧不动,眼神变得寒凉。 皇帝气愤不已,“把朕的金杖呈上来。” 宦官立即去取了盘着金龙的棍子来,那棍子打过所有的皇子,打慕元桢用得最多。 慕元桢扫了一眼宦官,吓得那人马上垂下头。 “都退下。” 皇帝不想被人看到他的残暴,每次对皇子用刑,都是屏退众人。 宦官们走出门去,让董放和禁军首领也后退。 他们俩听到了皇帝要杖责慕元桢,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笑着退到殿前站着。 金杖是用金丝楠木制成,又嵌着足金,比寻常的木棍要重得多。 皇帝走近慕元桢,刚举起金杖,就被慕元桢抢了过去。 “放肆!”皇帝大喊一声。 慕元桢眼神寒凉且坚定,双手握住金杖,用了内力,将金杖折断。 皇帝圆瞪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慕元桢的动作。 他常用这金杖,知道金杖是很难折断的。 慕元桢用了内力,吐出一口鲜血,眼神依旧坚定。 “父皇,我命不久矣,父皇何苦要针对我。让我为父皇开辟盛世不好吗?” 皇帝双眉紧皱,看慕元桢没有要伤他的意思,才安下心来。 “就凭你?” 慕元桢冷笑,周身散发着寒凉的气息。 “父皇早就知道的,一众皇子中,只有我,能为父皇充盈国库,能帮父皇开辟盛世。父皇想成为千古明君,若没有我的助力,是万万不能的。” 皇帝打量着慕元桢,感觉他有些不一样,慕元桢现在的气势,让他也有些忌惮。 “哼,没有你,朕早已是千古明君。” 慕元桢嗤笑一声,丝毫没有对皇帝的敬畏。 “父皇若不是对我有所忌惮,又何苦让母妃给我下毒?” 皇帝听了这话,身子晃动,连退了几步。 “你,胡说什么……” 慕元桢擦掉嘴角鲜血,眸子里闪着寒霜,原来他的猜想是真的。 “这些年,毒入骨血,药石难医,父皇也该放心了。父皇的忌惮,母妃的筹谋,我都明白,只不过我不愿再陪你们演下去了。父皇想要让我帮忙,也该给我足够的利益才是。否则,我就安心养病,父皇的国库,父皇的江山,父皇的千古一帝,都与我无关。” 皇帝眸中撼动,没想到慕元桢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他盯着慕元桢,思索再三。 “父皇不必想了,今日我没有动用府兵,起兵谋反的罪名安不到我的身上。” 皇帝没想到,自己的底牌,也被慕元桢抢先说出来。 “什么?那闯进侯府的是哪里来的兵马?” 慕元桢嘴角上扬,笑意寒凉,让皇帝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手。 “我怎知是哪里来的兵马?父皇大可以派人去查,我的府兵全都派去了皇陵,本是想,过几日去祭拜先祖,派府兵去布置场地罢了。” 皇帝心中暗道不妙,自己中了计,慕元桢是故意演这一场戏,亮出獠牙。 “好啊,原来你早有反意,竟还有别的兵马。” 慕元桢缓缓迈出一步,靠近皇帝。 “今日闯进侯府的,是百姓里的乱党,与我何干?不过,父皇也该明白,这样的乱党,今日能进侯府,明日,或许就能闯进皇城。我倒有心,要为父皇分忧,只是身子羸弱,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皇帝深深呼吸,慕元桢手里的银钱富可敌国,若他私自屯兵,恐怕也是人数众多。 现在皇帝手下,没有几位可用的将领,若慕元桢造反,皇帝不觉得有十成的胜算。 “民间竟然有乱党,朕会派庞将军平乱,你既身子不适,就回去歇息吧。” 慕元桢一双寒眸盯着皇帝,拱手领命。 “儿臣领命,明日父皇还要上朝,儿臣就不打扰父皇歇息了。” 皇帝本以为慕元桢还要争取一下,没想到他抬步就要走。 所谓民间乱党,可不就是慕元桢的部下么,庞将军只会强攻,哪里有办法找到老谋深算的慕元桢部下。 “等等,元桢,你要知道,最是薄情帝王家,九五之尊却也都是孤家寡人。朕,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慕元桢负手而立,仿佛已经是一位帝王,眸子里的孤傲冷峻,比皇帝还要胜上几分。 “儿臣多谢父皇。” 慕元桢说着感谢的话,并没有感谢的语气,连拱手礼拜都没有。 皇帝眸子寒凉,看着自己孤傲的儿子,自小就被他压制,却还是没有压住他的气势。 或许,自己错了,不该给慕元桢下毒。若是慕元桢继承皇位,大盛何愁不会长盛不衰。 “朕,是你的父皇,亦是这天下人的帝王。朕所做一切,都要为千秋万世考量再三,绝不能因一己喜恶做决定。你既有心帮朕匡扶江山,朕赐你兵权,恢复你太子之位。” 皇帝仿佛在一瞬间老了几岁,眼神中满是疲惫,给了慕元桢足够的利益。 “儿臣领命。” 慕元桢拱手领命,眼中毫无感激。 这位狠心的父皇,就是为了他自己能名垂千古,才自小打压,还要让盛贵妃下毒。 什么不能为自己的喜恶做决定,这都是糊弄百姓的鬼话。 慕元桢已经是做过几年帝王的人,早知道这里面的筹谋算计。 他这位父皇,自私凉薄,却还要摆出中正贤德的模样。 “元桢,莫要让朕为你担忧。来人,赐座,传太医。” 皇帝大声下令,门口的宦官马上应承。 慕元桢看着皇帝走回皇位,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父皇,还是对他不放心,非要太医诊过脉才能对他安心。 慕元桢刚受了伤,脉息十分孱弱,太医不敢隐瞒,直说了慕元桢的病情。 皇帝眼神复杂,慕元桢的身子,是他亲手毁了的。可他现在,怀疑自己的决定。 “父皇不必为我忧心,儿臣不求长命百岁,只希望在余下的日子里,活得畅快罢了,还请父皇垂怜,让儿臣自在游历吧。儿臣绝不会辜负父皇的厚望,一定扫清乱党,为父皇出力。” 当着太医的面,慕元桢给足了皇帝颜面。 皇帝捻着手里的翡翠念珠,直勾勾的看着慕元桢。 第100章 凤命天女地狱恶女 “全都退下。” 皇帝一声令下,宦官和太医纷纷退去,殿内又只剩皇帝和慕元桢两人。 皇帝坐在宽大的龙椅之上,俯视自己的儿子。 “元桢,朕愿遍寻天下名医为你诊治,朕愿意让你继承大统。” 慕元桢心中寒凉,皇帝确认了他命不久矣,就马上给他继承大统的希望。 只不过,是想让他更好的任由摆布罢了。 “父皇不必为儿臣劳心,事已至此,也不必劳神费力的诊治了。林晚棠也做了婕妤,儿臣以后,会云游四方,避免进宫见面尴尬。” 皇帝眼神幽幽,“若她不是凤命女,朕是愿意成全你们的。” 慕元桢完全不信父皇的话,他若真有心成全,就不会有任何借口。 “儿臣明白,愿父皇顺心顺意。” 慕元桢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温度,行礼告退,没做丝毫停留。 皇帝独自一人在大殿里,昏黄的烛火,被风吹动,忽明忽暗的光影映在皇帝的脸上。 他感觉疲惫万分,无力的靠在龙椅的扶手上,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 “难道是朕错了?不,朕不会错,先皇也是如此,才杀了皇兄,传位给朕。是慕元桢,太过锋芒毕露,就算朕不下毒,也会有人动手杀他。朕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朕不是真的想害死他……” 这是皇帝此生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暴露自己的软弱。 在皇位上坐得久了,早就想不起,什么是亲情,什么是温暖。 董放眼见着慕元桢从大殿里出来,面色如常,不像是被用了刑。 他在午夜的寒风里站了许久,皇帝并没有让他们进殿,只让宦官打发他们回去。 董放塞了一锭金子给宦官,“陛下,是否重责了三殿下?” 那宦官颠了颠金子的重量,满脸笑意,“咱家进去的时候,陛下的金杖都断了,地上好大一滩血哟。刚才还急招了御医过去,听说这三殿下时日不多咯。现在陛下召中书令进谏,看来是急着要草拟诏书。” 董放顿时安下心来,按宦官所说,慕元桢完全是在硬撑。 皇帝这么晚,急着召见中书令,肯定是要草拟废三皇子为庶人的诏书。 董放急匆匆赶去侯府,让楚佩芳安心准备,只要是林玉棠进了宫,就万事大吉了。 翌日清晨,王天师领了皇帝圣旨,带领一众迎亲的队伍声势浩大的来到侯府门前。 王天师清了清嗓子,当众大声朗读册封的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林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凤命天女,今册为婕妤,授以金册,尔其益懋淑慎,顺天承命,钦哉!” 林顾池带领着侯府众人,跪在地上,领旨谢恩。 王天师特意对楚佩芳笑了笑,谄媚的说道:“贫道特地跟陛下请旨,这是御赐织金锦缎,还请林婕妤盖在帷帽之上,趋吉避凶。” 小道士恭敬的端着布料,楚佩芳满意的塞了一把金叶子给王天师。 “谢主隆恩,也多谢王天师,为我侯府筹谋。” 林玉棠顶着林晚棠的名义入宫,本就戴着帷帽,再盖上这织金的锦缎,任谁也看不到她的脸。 林玉棠看不见路行动不便,王天师便借口说,凤女不能沾染凡尘,要脚不沾地的抬进宫中。 侯府门口挤满了人,都想看看天命凤女的模样。 林晚棠戴着月白色的帷帽,站在角落,眼看着林玉棠被迎亲的队伍从侯府抬走。 身边不断有人说起,侯府两位嫡女的故事。 “赵家嫂子,你听说了没,这侯府两位嫡女,一个是天女下凡,一个是地狱的恶鬼。陛下迎娶了凤命天女,我们大盛朝廷就要好起来啦。” “哟,这几天谁还不知道这事啊,听说已经把那恶鬼嫡女关进了房中,永远不能放出来。” “呵,你消息灵通啊,听说这恶女出门就会有祸事。” “我说的呢,前些天我家老婆婆暴毙身亡,肯定是因为这恶女出门了。” “可说呢,这恶女可怕得很,说是侯府里也没人敢接近呢。” 众口铄金,传言逐渐愈演愈烈。 林晚棠和竹影回到院子,慕元桢已经等候在房中。 “让你好好躺着,怎么又起来了?” 林晚棠一进门,就斥责慕元桢,挽着他的手臂,把他推回了床榻。 慕元桢心里暖洋洋的,他听闻,民间的夫妻大多是如此,妻子会管着夫君。 不像,皇宫中,每个女子都极尽谄媚,只为了谋得皇帝的青睐。 “我还不到弱不禁风的地步,那几味药也都知道位置了,云骁已经派人去寻来了。” “那也不行,你这几次接连受伤,特别是这次,伤得极重。你当你这身子是铁打的不成,这个月,都不许动用内力。” 林晚棠给慕元桢盖上薄被,虽然外面夏日炎炎,但是慕元桢的身子虚耗过多,冰凉如雪。 “好,都依你。”慕元桢眸子里的情意,林晚棠看得真切,不由得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刚才去侯府看过了,林玉棠果然是顶着我的身份入宫。董放和楚佩芳真是胆大包天,认准了陛下要的,只是凤命天女这样的名号吗?” 慕元桢默不吭声,一双眸子盯着林晚棠,像是在思考。 林晚棠拿来药碗,举着勺子,在唇畔吹起,“殿下喝药。” 慕元桢顿时皱眉,“不是说好了,不要再这样叫我。” “一时忘记了,慕公子,请喝药。” 林晚棠故意逗慕元桢,歪着头,左手端碗,右手举着勺子。 慕元桢叹了口气,认命的一勺又一勺的喝下了苦涩的汤药。 “好了,慕公子歇下吧,我去看看,竹影有没有把我的酒偷回来。” 慕元桢眸中闪烁寒意,淡淡开口,“是梅子酒?” 慕元桢不愿意提起陌寒的名字,更不愿意林晚棠还惦记陌寒酿制的酒。 林晚棠动作微微凝滞,“是娘亲为我酿的女儿红,原本是埋在院子里的,打理院落时,都挖了出来。娘亲说,待我出嫁那日,才挖出来开坛。” 慕元桢见林晚棠眼神落寞,心疼不已。 “让云骁去帮忙。” 林晚棠眼中含着泪,“不用了,苏公子陪竹影过去了,眼下侯府都忙着待客,没人去我那院子里触霉头。” 慕元桢垂着眸子,缓缓开口,“陌寒还住在你的院子,这是暗卫刚送来的消息,你要看吗?” 慕元桢拿出暗卫送来的消息,小小一张纸,卷在筷子大小的竹筒里。 上面还封着蜡印,慕元桢不想看陌寒的消息,又不得不关注陌寒的消息。 第101章 没到场的册封大典 林晚棠当机立断,接过竹筒,打开蜡封。 “眼下的状况,谁的消息,我们都不该错过,不是吗?” 林晚棠看着纸条上的文字,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慕元桢看着她脸上的变化,还以为陌寒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怎么了?他又做了什么?” 林晚棠明白慕元桢的心思,勉强的笑笑。 “他把林玉棠当做是我,和她一同进宫了。” “以他的魅术,进宫受宠都不是难事。”慕元桢眼神幽幽。 “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是魅术?” “他从未和你提起?”慕元桢以为林晚棠早就知道陌寒会魅术。 林晚棠摇了摇头,“他从未和我说起过,还是上一次你说的,我才第一次听说。只是最近一直忙碌,没机会问起他。” “那是勾栏瓦舍里的一种邪术,让人不自觉的被迷惑,失了神智。之前云骁就中过他的魅术,只是程度不深,没有失了神智。” 林晚棠想起,云骁第一次见到陌寒时,就是呆愣愣的仿佛忘记呼吸的模样。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不必为他们担忧了。” 慕元桢仔细看着林晚棠的模样,见她一切如常,才渐渐放下心来。 皇宫内院,已经为册封林婕妤举办了盛大的庆典。 林玉棠坐在轿辇上,头上还盖着织金锦缎,看不到外面的全貌。 只听到礼乐声,和群臣朝拜的声响。 她激动万分,只要进了宫,就是青云直上的路。 轿辇停在大殿前的阶梯下,入殿这段阶梯,林玉棠必须亲自走上去。 “晚棠,我来扶你上去。” 陌寒走到近前,用极尽温柔的语气,生怕惹得林晚棠难受。 林玉棠没想到陌寒会来,可当着群臣的面,她又不能暴露了身份。 她抬起手,扶在陌寒的手臂上。 只用了一秒,陌寒就确认这人不是林晚棠。 陌寒想抽回手,却被林玉棠死死握住。 “有劳陌寒公子,扶我上去。” 陌寒立即认出了林玉棠的声音,忍住想当场掐死她的冲动。 “怎么是你?晚棠呢?” 林玉棠庄重的走上楼梯,她觉得她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 她本就喜欢陌寒,十分气恼陌寒对林晚棠那样好。 现在有陌寒陪她进宫,她觉得,未来在皇宫的日子,不会再孤单。 “她被我关起来了,你若好好配合我,或许我还能留她半条性命。” 林玉棠用林晚棠的性命威胁陌寒,她要的,就必须得到。 不论是后位,还是陌寒,都该是属于她林玉棠的。 “什么?你敢伤她?”陌寒觉得,林晚棠若不是受伤,绝不会任由林玉棠摆布。 “她该死,若不是留着她有用,我早就杀了她了。” 林玉棠在陌寒耳边耳语,走上最高的台阶,对着皇帝行礼谢恩。 册封大典上,最得意的就是林顾池和董放。 林顾池享受众人羡慕的眼神,董放看着林玉棠一步步走上最高处。 这是他董放的女儿,这才是天命凤女。 只可惜让林晚棠跑了,但今日册封大殿三殿下都没来,林晚棠失去了靠山,已经没有威胁。 册封诏书宣读完,众人还没起身,又宣读了一份册封诏书。 竟然是册封慕元桢为太子,顾念慕元桢还在病中,免去了一切礼数。 特赐慕元桢最高爵位保亲王,统领兵权,不必上朝参拜,随时出入皇宫。 无上的荣光,听在董放的耳朵里,变成尖厉的蜂鸣。 他表情呆滞,看着身旁的林顾池问道: “我没听错吧?陛下是将所有兵权都赐予了慕元桢?” 林顾池想到自己任由董放在侯府动用兵力,想来,已经得罪了慕元桢。 “是,丞相,这可如何是好,你不是说,慕元桢惹怒了陛下,会被贬为庶人吗?” 林顾池小声询问,董放额头已经出了汗。 “昨日我没见到陛下,但那金杖都打断了,怎么还会封他王爵。” 董放和林顾池相互扶持着,慢慢站起身,决意要好好商议如何应对。 林玉棠庆幸有织金锦缎蒙着脸,不然她惊愕的表情,就暴露无遗了。 陌寒也是面色惨白,慕元桢被授予这样无上的荣耀,居然没有到场,不知道慕元桢是否知晓,林晚棠被林玉棠控制住了。 陌寒扶着林玉棠,走进御赐的清和宫。 “启禀婕妤,陛下传旨,晚上过来用膳,请婕妤准备迎驾。” “都退下吧。”林玉棠一声令下,众人全都退去。 林玉棠摘下织金锦缎,又摘下帷帽,这才露出了真容。 陌寒讥笑一声,满脸鄙夷。 “陛下又不是没见过你,欺君之罪,侯府承担得起么?” 林玉棠走到里间,查看属于她的宫殿。 “欺君?那也要陛下认定我欺君才行。陌寒,你看看,我一入宫就是婕妤了,有属于自己的宫殿,我是凤命天女,本就该做皇后的。” 陌寒嗤笑一声,语气尖酸刻薄,“啧啧,你也好意思说,你是抢了晚棠的一切,有什么颜面做皇后?就算陛下愿意护你,别人也会拆穿你。” 林玉棠回头看着陌寒,他就是林玉棠心中最喜欢的男子模样。 不同于慕元弘的英武,陌寒是温润如玉,柔媚似水的。 “父亲都帮我安排好了,无需陌寒公子劳神,倒是公子,该想想,要如何哄得我欢喜,放过姐姐的性命。” 陌寒挑眉,魅惑的眼睛盯着林玉棠,仿佛是深不见底的碧潭。 他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在林玉棠的下巴上,让林玉棠觉得全身酥软无力。 “玉棠妹妹,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我才是你最信任的人,对不对?” 陌寒的声音,像是会摄人心魄的铃音,让林玉棠一时失了神智。 林玉棠眼神涣散,眸子毫无光彩,木然的张开口。 “对,我最信任陌寒,最爱的,也是陌寒。” 陌寒十分满意,手指轻轻在林玉棠的下颌滑动。 林玉棠几乎忘了呼吸,满心满眼都是陌寒。 “告诉我,林晚棠,在哪里?” 林玉棠十分缓慢的歪了一下头,眼神更加迷离涣散。 “我不知道。” 陌寒眼神寒凉,手指也用力捏住了林玉棠的下巴。 “你对她,做了什么?” 林玉棠嘴巴张合,心里的话呼之欲出,却又被她仅存的意志力压制住。 第102章 天下民心 陌寒轻轻皱眉,唇畔贴近林玉棠的耳畔,语气温柔至极。 “你对林晚棠做了什么?告诉我,你觉得,她在哪里。” 林玉棠意识溃散,双眼只看得到陌寒柔媚的俊脸。 “我割断了她的脚筋,她和竹影跑了,我觉得,她一定和慕元桢在一起。” 陌寒半眯着眼睛,心中寒意刺骨,慕元桢对林晚棠的爱意和占有欲,他早就见识过了。 林玉棠敢伤害林晚棠,是陌寒没想过的,他不敢去想,晚棠脚踝流着鲜血的模样。 “好啊,玉棠,告诉我,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陌寒的语气,仿佛是三月的春风,吹拂在林玉棠的心扉。 “我最想要的,当然是你,还有最高的权势,我想和你,站在权利的巅峰,让世人膜拜。” 陌寒睁大了眼睛,他的瞳孔像是无尽的深渊。 “好,我陪你。” 陌寒再次半眯着眼睛,掩盖眼神里的狠厉。 林玉棠敢伤林晚棠,陌寒想立即掐死她,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他要折磨林玉棠,为自己赎罪,祈求林晚棠的原谅。 而且,他也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那样,他才能不再被任何人欺辱,才有资格保护林晚棠。 陌寒心中默默做出了决定,他要和林玉棠一起走上权利之巅。 然后再让林晚棠跌入泥沼,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林晚棠上一世所经历的一切,都该让林玉棠也经历一次。 晚上皇帝来找林玉棠时,最先看见的,是独自坐在院子里赏月饮酒的陌寒。 他穿着淡紫色的星月纱,在月光下闪烁着如同星海的银光。 漆黑如墨的长发披在背上,只用坠着深紫色宝石的银簪,随意的挽住了,头顶一半的长发。 纤细的手指如白玉一般,在月光下显得白润通透。 他半眯着眼睛,柔弱无骨的举着小巧的酒杯,让酒水溢在唇上,在轻启薄唇,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 皇帝原本心里杂乱,看到了这样不染凡尘的陌寒,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月下仙子。 皇帝屏退了所有人,独自走进院子,生怕惊扰了仙子,悄悄的接近。 陌寒缓缓转身,侧着脸,眸色闪亮。 “是谁?” 陌寒的声音清冷,让皇帝觉得全身酥麻。 “是朕。” 皇帝轻声说着,像是又把陌寒当做了蝴蝶,怕他被惊扰得飞远了。 陌寒扬起嘴角,晃悠悠的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纤细柔软。 “看来,今日要辜负这样的月色了。” 陌寒没有给皇帝行礼,只抬着头,看着月亮。 优雅的下颌线,蜿蜒到光洁的胸口。 皇帝见过不少绝色美人,却从未见过这样的陌寒。 初见时,惊艳,再见,竟觉神往,不自觉的抬步靠近。 陌寒像是被惊扰的蝴蝶,挪动脚步要走,却被脚下的花草绊住了脚,一时跌倒,半倚在皇帝的怀里。 陌寒的体温寒凉,让皇帝的心,不由得轻颤,不知是因为凉意,还是因为欣赏。 “呵呵,醉了,婕妤在房里,我该出宫去了。” 陌寒眼神幽幽,像是勾人心魄的银钩,在皇帝心里,种下了一条蜿蜒的鱼线。 “夜深露重,陌寒公子不如就住在宫中,朕封你为太常卿,正三品,掌管宗庙祭祀礼乐。你可常住宫中,我赐你一个院子可好?” 皇帝依旧怕惊扰了陌寒,说的话也是小心翼翼,生怕陌寒说一句不喜欢,就跑掉了。 这是皇帝第一次,打从心底里,欣赏一个男子。 那天陌寒翩翩起舞,他就觉得陌寒是在他的心尖上飞旋,碍于群臣在场,他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今晚月下相见,他觉得,他可以将陌寒这只蝴蝶,罩在他的怀里,由着他慢慢欣赏。 陌寒摇曳着柔软的腰肢,手指像是微微绽放的花朵,轻点在自己的红唇上。 “什么劳什子常卿,我才不要呢。夜深了,就不耽误陛下去见美人了。” 陌寒说完,转身就走,果真像是被惊扰的蝴蝶,淡紫色的星月纱在晚风中飘荡,皇帝一时看失神了。 待他醒过神来,早已不见了陌寒的身影,刚才的一切,都仿佛是梦境一般。 皇帝有些失神的走进房间,林玉棠只穿着一件半透的白色薄纱,眼神羞怯的看着皇帝。 “怎么是你?” 皇帝看清了眼前的人,并不是林晚棠,顿时冷下了脸来。 林玉棠强压住惊恐的感觉,半垂着头,装作无辜可怜的模样。 “启禀陛下,当日是姐姐胡言乱语,夺了我凤命天女的名号。陛下走后,母亲才与父亲说出,我和林晚棠小时候是被那梁芳雪换了的,母亲碍于镇武将军府的威名,这才一直隐忍。没想到,姐姐借此,蒙蔽天子。这本是欺君的罪过,姐姐不肯认罪,还伤了自己的面颊,毁了容。父亲实在是无颜面圣,这才让我替姐姐入宫。” 皇帝眼神绝情,他才不相信这样的借口。 当日他就看出,这姐俩暗中的较量,现在的结果,不过就是妹妹赢了。 想到林晚棠那绝美的容颜竟然被毁了,心中烦闷。 林玉棠见皇帝面露不悦,立即跪在地上,眼中满含着泪水。 “陛下圣明,天赐凤女的命格,本就是为了庇佑圣上开启盛世。无论是我,或是姐姐,都该全心为陛下分忧。如今世人皆知,陛下封了天命凤女为婕妤,满心期待。侯府上下,就算是万死,也不敢让天下人指摘,这才出此下策。求陛下垂怜,只要陛下认定我是林晚棠,谁又敢多言?何况,我身上还有镇武将军府的血脉,可为陛下所用。” 皇帝看过了陌寒,就觉得林玉棠的脸,普通寻常。 他本想一脚踢开林玉棠,但想起了陌寒,站住没动。 “那陌寒,是随你入宫?” 林玉棠不懂,皇帝为何会提起陌寒,脸上还挂着泪珠,缓缓点了点头。 “陌寒公子教导我舞蹈技艺,特地随我入宫,怕我惊扰了圣驾。求陛下恕罪,臣女愿为陛下,倾尽所有,侯府和镇武将军府亦如是。” 林玉棠一直拉扯着侯府和将军府,就是为了让皇帝认下她这个替代品。 她赌的,就是皇帝不愿在此时发落老臣,更不会愿意,失去天下民心。 皇帝早就看出了她的谋算,心中无比厌恶。他感觉,这就像是,他被侯府和将军府强行按住怒火,逼着他吃了一只苍蝇。 他还不能发落侯府,也不能杀了林玉棠,更不能伤了民之所向。 天下民心,都巴望着这位天命凤女,让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第103章 凉薄的恩宠 “朕是天子,侯府和将军府本就该为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既是天命凤女,就更该为朕,事必躬亲。” 皇帝垂眸,看着林玉棠,毫无怜爱之意。 “陛下英明,臣女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好啊,即日起,你就为朕抄写经文吧。” 皇帝说完,拂袖而去,到了院中,对宦官说道: “去请陌寒公子,到朕的寝殿来。” 皇帝坐上轿辇,一路上回味着陌寒俏丽的模样。 他在寝殿等了许久,心情烦躁至极,手里的念珠都被他甩得哗啦啦作响。 直到宦官进来,皇帝满脸欣喜,张口就说。 “快请进来。” 宦官躬着身子,头都不敢抬,汗水已经顺着面颊滴落。 “启奏陛下,没有找到陌寒公子。” “什么?这个时辰,他总不能出宫去吧?去找,去叫禁军一起找!” 皇帝觉得是宦官办事不力,火冒三丈,语气里满是愤怒,宦官吓得立即领旨,急匆匆赶出门去。 皇帝从未如此焦急,像是有一团火,在他胸口燃烧。 禁军统领带着陌寒进殿时,皇帝的眼眸里满是期待的欣喜。 可在看到陌寒的那一刻,眼眸里寒气森森。 “是谁,竟敢伤你?” 陌寒纤细的身子被两个禁军架着,拖了进来。 此刻他发丝凌乱,胸口和手腕都有明显的青紫,如水的眸子里,水雾弥漫。 禁军统领本来还想着领功,听了皇帝这语气,立即跪在地上。 “启奏陛下,陌寒公子皮肤脆弱,稍一用力,就会有瘀痕。陛下旨意,微臣不敢怠慢,过于急切,还请陛下恕罪。” 两个禁军听了这话,马上放开陌寒,也跪地请罪。 陌寒身子摇晃,勉强站住了身子,一双妖魅的眸子,此刻正水汪汪的盯着皇帝看。 “都下去,各领二十杖。” 皇帝忍住了想要上前扶住陌寒的欲望,双手背在身后,大声下令。 宦官们也都是十分有眼色,待禁军出去,就从外面关上门,不敢叨扰。 陌寒咬着唇,眸子里满是委屈。 皇帝立即走到他近前,为他整理凌乱的发丝。 “陌寒公子清新俊逸,这些大老粗,太过粗鲁了。朕是让他们请你,他们竟会错了意。” 皇帝语气温柔,仔细品味着陌寒身上的阵阵桃花香。 陌寒轻轻推拒,并没有因为面对皇帝,过分拘谨。 “怪我,身子娇柔,他们力气那样大,只轻轻一捏,我这皮肤上,就满是淤青了。” 陌寒娇嗔着,别过头,不去看皇帝。 “是是是,朕看着,陌寒公子是比女子还要娇弱。” 陌寒微微皱眉,咬住了唇,欲语还休的模样。 皇帝见了,心里像是被小猫抓挠一般的痒痒。 “陛下说得是,我是画舫里的妓子,比不上宫里的娘娘们身娇肉贵。贱奴出身,哪里会有人把疼惜我。可我在画舫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求陛下垂怜,赐我谕旨,让我现在就出宫去吧。也免得,在这皇宫里,被人随意欺凌。” 陌寒是故意受伤,他要是对禁军使用魅术,早就让他们百依百顺了。 可陌寒要的,就是皇帝的疼惜。 “朕不是这个意思,陌寒公子出淤泥而不染,哪里是旁人比得上的。朕明日就拟制,封你为陌寒公子,再御赐皇室亲眷的身份,谁还敢再欺凌你。” 陌寒幽幽吐出一口气,埋怨的说道: “我本出身微寒,陛下如此待我,可不会让人说嘴吧?我可不愿陛下为我受人指摘,还请陛下放我出宫去吧,早知道如此,我今日就不来了。” 皇帝抬手就把陌寒禁锢在怀里,深深吸气,闻着陌寒身上的桃花香,顿觉全身舒畅。 “朕说你是皇亲贵胄,你就是。陌寒当日献舞,朕本就想封赏你,奈何被那侯府嫡女乱了心思,让你受尽委屈。” 陌寒全身柔弱无骨的靠在皇帝身上,他没想到,这皇帝比寻常的官吏还更容易摆弄,他的招数,十分之一都还没用上,这皇帝陛下,就已经为他忘了别人。 “我只怕,红尘恩薄,越被陛下垂怜,越遭人嫉恨。这皇宫内院,我本是不想来的,是为了和侯府嫡女的师徒情分。谁知,那侯府换了人,都不告知我。枉费了我这些时日,为侯府尽心尽力。陛下,宫里从不缺美人,还能垂怜我多久?” 陌寒提起侯府,皇帝就生气,他们连他都敢瞒着,更别说陌寒了。 “这次侯府办事不力,等日后,朕一定替你发落了他们。” 陌寒脸上终于扬起了笑意,娇俏的摇晃了一下柔软的腰肢。 “陛下一言九鼎。” 皇帝眼见着美人垂泪,又为了他的一句话转悲为喜,笑得肆意。 “哈哈哈,那是自然。” 陌寒轻轻推开皇帝,媚眼如丝。 “我这头发衣服,都脏乱了,无颜面圣。” 皇帝哪里肯放过他,又将陌寒揽在怀里。 “你怎样都是好的,朕甚欢喜。倒是,要赐你一处宫殿住下,朕也好时常去看你。” 陌寒垂眸,一副羞怯的模样。 “陛下已经有了凤命天女了,自然该常去她宫里走动。不如,我就与她住在一处吧,陛下过来,只说是宠幸林婕妤就是了。” 从来没有人,在皇帝面前,这样明晃晃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宫里的美人,都娇滴滴的想尽办法接近皇帝。 唯有陌寒,一心为皇帝着想,又还这样欲拒还迎,惹得皇帝这心里,马上就有了陌寒的一席之地。 “好,朕都依你。” 陌寒弯曲膝盖,想要谢恩,被皇帝拉住。 “以后,不必如此多礼,朕就愿意宠信你,在朕面前,不必被规矩拘谨着。” 陌寒的脸,顿时就红了,眸子里水汪汪的满是情意。 “多谢陛下垂怜,我手指受伤,现下还不能抚琴。我为陛下唱个曲吧,陛下快坐下,好好品鉴。” 陌寒傲娇的模样,让皇帝对他十分期待。 陌寒身轻如燕,一边唱曲,一边舞蹈。 皇帝十分享受此刻的美好,满眼满心里,都是陌寒。 陌寒十分卖力,他知道帝王的心,是如何凉薄。 也知道,要利用这凉薄的恩宠有多艰难。 第104章 断情绝爱 入夜时分,小院里,只剩下林晚棠和慕元桢两人。 林晚棠亲自做了几样小菜,打开了,埋在地下十几年的女儿红。 两人酒菜餍足,都已经有了醉意。 “今日高兴,再开一坛。” 林晚棠已经脚步不稳,还坚持再开一坛陈酿的酒。 慕元桢看在眼里,也不劝她,只由着她发泄心中的不快。 慕元桢心知,陌寒的事,对林晚棠伤害极大,可她一直隐忍,总归是难受。 “哈哈,慕元桢,你为何一直冷着脸,我娘亲酿的酒,不好喝吗?” 林晚棠摇晃着身子,举着酒坛倒酒,酒水洒在身上的,比杯中的还多。 慕元桢接过大酒坛,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把林晚棠按到椅子上。 “我来吧。” 慕元桢将酒坛里的酒,倒在酒壶里。 他虽有醉意,却没有林晚棠醉得那样厉害。 “我看你就是不爱喝,别用酒杯了,我们用酒碗喝。侯府里,总要讲规矩,我从来没用碗喝过酒,以后的日子,我就是自由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讲规矩了。” 慕元桢迟疑了一下,决定由着林晚棠,提着酒坛,将酒倒在碗里。 林晚棠学着走江湖的布衣模样,端起碗,对着慕元桢。 “来,三郎,饮尽此碗酒,咱们就是胜似亲生的好兄弟。” 慕元桢抿着唇,不知道林晚棠从哪里学来的这样的话。 “好。” 慕元桢今日就是要满足林晚棠所有的要求,陪着她胡闹。 林晚棠也实在想不出,还能怎样‘造反’,她久居侯府,从小就憋闷着,一直被打压。 现在慕元桢一切都由着她,可她想不出,还能怎么胡闹。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眼神迷离,一声不吭的把酒吞下。 慕元桢也不吭声,她喝一碗,他就陪着喝一碗。 “可笑啊,我发现,我连怎么胡闹都不会,也学不来林玉棠欺负人的那一套。怎么办呢?我如此愚笨良善,怎么替娘亲报仇,怎么能保护侯府?” 林晚棠喃喃自语,又倒了一大碗酒喝下。 慕元桢看着林晚棠的模样,心疼不已。 “晚棠,你是良善,却不愚笨,别这样说,我会陪着你,做成你想做的一切。” 林晚棠眼神迷离的看着慕元桢,她笑着,却是十分可怜的模样。 “我不愚笨?那又怎么会被陌寒骗了两世?我甚至在想,娘亲为什么从小就教导我要为人良善啊。我若是林玉棠或者陌寒那样的心性,是不是就不用这样筹谋,早就依着自己的性子,为娘亲报仇了,又怎么会瞻前顾后,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我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用了,林晚棠已经进宫做婕妤了。我呢?我是谁?我算什么?” 林晚棠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又要倒酒。 慕元桢提起酒坛,将他们两人的酒碗斟满了酒。 “你没错,你若依着性子,只能砍杀几人罢了,如何能查清你娘亲的死因,又如何能保护将军府。他们虽然可以由着性子胡来,可终归,要被自己的草率行事害死。” 林晚棠一口将碗中酒水饮下,抬眸时,眼中已有泪花。 “我殚精竭虑,步步筹谋,可如今,连侯府嫡女的身份都没有了。上一世,我是太子妃啊,可又如何?还不是害自己和孩子惨死,就连子安,我都没有能力保护。眼下,我都不知该何去何从。慕元桢,你说我,是不是前一世做尽了坏事,这一生一世,才这样的艰难。” 慕元桢喝掉碗中酒,眼神灼灼的看着林晚棠。 “一切有我。” 林晚棠垂眸看着慕元桢,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是说不尽的悲凉。 “哈哈,有你?我此前,对陌寒推心置腹,为了他不顾自己的性命。可我得到了什么?”林晚棠用力的戳了戳自己的心窝,继续说道:“只得到了伤害,慕元桢,不是我不信任你,是我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信自己了。我,连自己最爱的人,都看错了,我还能成事么?” 林晚棠说着,眼泪不自觉的夺眶而出,她以为自己早就断情绝爱,可心里却还是这样的痛苦。 慕元桢想抱住林晚棠,刚抬起手,就逼迫着自己放下。 “林晚棠,那陌寒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他能帮你什么?你要做的事,本就该绝情断爱,若再对别人心软,就是在对你自己残忍!怎么?为了那样狠心绝情的男人,你就要放弃你娘亲的仇恨,放弃整个将军府几百条性命吗?你若不忍心杀他,我可以帮你!你既知道前路艰难,现在,就断了报仇的心思,我将那金矿送你,足够你活到死了。” 慕元桢并非真的生气,也知道林晚棠绝不会放弃,她只是因为被陌寒伤害,乱了心思,情绪得不到发泄,一直憋闷着。 慕元桢故意激怒她,想让她将委屈和苦闷都发泄出来,将这些丢到身后,才能更好的前行。 “是啊,我就算是死,都无颜面对我的娘亲。将军府上下几百条人命,我若放弃了,又有谁能逆转他们必死的结局。我若放弃了,就只能任由别人欺凌,慕元桢,你说得对,我今日,就该将心软和痛苦都放下,前路艰难,我就杀出一条血路来。欺凌我的,阻碍我的,都该成为我脚下的白骨。什么陌寒,什么慕元弘,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的前尘往事。我,林晚棠,绝不会被他们打倒,也不可能再被他们伤害!来,慕元桢,这杯,谢你骂醒我,我敬你!” 林晚棠胸中憋闷的,不再是陌寒的欺骗和残忍,不再是慕元弘的哄骗和利用。 不再执着于过去自己的过错,人生茫茫,总会选错了人,走错了路。 可脚长在自己身上,未来就算没路,她也要踏出一条小径来。 慕元桢终于松了一口气,陪着林晚棠继续畅饮。 明日后,林晚棠这个名字,就不再属于她,而是属于宫里那位林婕妤了。 房间里几坛酒,都被他们喝完了,慕元桢喝得兴起,想出去再抬两坛酒进来。 才站起身,走了两步,就被林晚棠从身后抱住,两只手紧紧的,在慕元桢的胸前勾住。 “你去哪?你别走,我只有你了。” 慕元桢听了这话,整个人呆愣住,半天没缓过神来。 林晚棠酩酊大醉,环着慕元桢的手臂,慢慢下滑,从腰间,滑到大腿,再到小腿。 她随手抓住慕元桢的裤脚,使劲往上攀爬。 慕元桢的裤子被林晚棠生生拽了下来,吓得慕元桢立即醒了酒。 想抓住裤子,但整条裤子,已经都坠在地板上了,他的双腿完全暴露在外。 慕元桢心跳如擂,再看林晚棠,她竟然,抓着他的裤子,睡着了。 第105章 非礼勿视 第二天,林晚棠醒来时,睁开眼,就看到了慕元桢的脸。 慕元桢突然面颊红晕,侧过脸。 林晚棠眼神迷茫,头晕目眩的坐起身。 慕元桢余光偷瞄着林晚棠,小声问道: “你还记得昨天都做了什么吗?” 林晚棠抬着胳膊,伸了伸手臂,觉得全身酸痛。 “头还晕着,昨天,我记得。” 慕元桢的脸更红了,犹如烈焰在燃烧,小心翼翼的再次询问。 “你都记得什么?” 时间仿佛凝滞了,慕元桢不敢呼吸,竖着耳朵,等着听林晚棠的回答。 林晚棠微微侧头,努力回忆昨晚的一切,想了一会儿,才大笑着开口。 “哈哈哈,我想起来了。” 林晚棠抬手拍在慕元桢的肩膀上,慕元桢双唇紧抿,全身都红了起来。 “慕元桢,你怎么脖子都红了?是吃了什么过敏了吗?” 慕元桢瞬间弹跳着站起身,背对着林晚棠。 “没,没过敏,你都想起什么了?” 慕元桢也不知为何,很想知道,昨晚林晚棠昏睡前,是不是已经把他看光光了。 林晚棠见慕元桢反应这样大,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不就是和你称兄道弟,义结金兰吗?难道,还有别的?” 林晚棠头晕乎乎的,完全断片,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别的事。 慕元桢暗暗吐出一口气,可心里又好像缺了一块。他害怕林晚棠记得,又有点期待林晚棠记得。 “没,没有了,我去叫竹影过来。” 慕元桢急匆匆走出房间,额头上已经洇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汗珠。 他是做过皇位的人,九五之尊,什么都没有怕过,现在却很紧张,手心里都冒汗了。 林晚棠洗漱完,本想等着慕元桢一起用膳,竹影却告诉他,慕元桢回太子府了。 林晚棠慢吞吞的咀嚼,抬眼看向竹影。 “竹影,昨晚,发生什么了?” 竹影忽然面颊通红,“主子,我想起,还有事。”竹影说完,头也不回的飞奔出去了。 林晚棠不知所措的看着狼狈逃离的竹影,眼见着她也是脖子根都红透了。 林晚棠有仔细看了看面前的菜肴,也没有什么容易过敏的食物啊。 林晚棠好奇,难道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令人害羞至极的场面? 慕元桢和竹影? 林晚棠脑海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她吓得一直在等慕元桢,想要问清楚。 可她等了许久,只等到云骁过来。 “主子担心娘子会等他,特地让我先回来。主子进宫去了,许是晚上才能回来。” 林晚棠见云骁说完就要走,抬手扯住了云骁。 “你先别走,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云骁听了这话,也是一瞬间就满脸通红,耳根都红透了。 “我,我……” 云骁支支吾吾,林晚棠房好奇心,已经达到了顶点。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难道,不只是慕元桢和竹影,还有你?” 林晚棠完全不懂,是什么样的事,让这三个人都红了脸。 云骁瞪大了双眼,疑惑的看着林晚棠。 “关主子什么事?” 林晚棠想起,昨日竹影云骁和苏凌恩是在前院喝酒的。 她和慕元桢在后院主屋,慕元桢应该不是和竹影有什么。 想到这里,林晚棠死命扯住云骁,“你对竹影做了什么?” 云骁额头洇出了汗水,扯回袖子,慌忙逃窜。 “娘子问竹影吧,她若不愿说,我便永远不会提起。” 林晚棠深吸一口气,一个个跑得飞快,她能问谁。 正想着,苏凌恩又跑来了,不同于昨日的狼狈。 今日苏凌恩是好好打扮了一番,全身穿着金光闪闪的流云锦,连头冠上都是金光灿灿的,活像一个纯金打造的神像,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林姐姐,竹影呢?” 苏凌恩不像往常那般随意,垂着眸子,不敢看林晚棠。 “你昨日是不是和云骁竹影,一同饮酒来着?” 林晚棠话音刚落,苏凌恩的脸就开始发红,他还扭捏作态,两只手在身前交握着,害羞一般的点了点头。 林晚棠觉得头皮发麻,心中大叫着:‘不会吧,不会吧。’ 她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谨慎的问道: “昨晚,你们发生了什么?” 苏凌恩听了这话,更扭捏了,双手捂着脸,摇晃着金灿灿的身躯,声音都发着颤。 “哎呦,林姐姐,这我怎么好意思说呀。” 林晚棠急促的呼吸,看来不是集体过敏,这是集体害羞的大场面啊。 “你快说,到底怎么了。” 苏凌恩双手捂着脸,娇俏的跺着脚。 “哎呦,林姐姐快别问了,我对竹影负责的,我去找竹影求亲。” 苏凌恩说完,转身就跑,双手想一双蝴蝶的翅膀,在他身旁使劲的扇动着。 林晚棠见到苏凌恩这个样子,生怕是竹影吃了亏,立即叫嚷了起来。 “来人,把他抓回来。” 一声令下,屋顶就窜出两个护卫,奔出后院。 林晚棠走到屋里的正厅坐下,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两个护卫把苏凌恩架起来,抬到林晚棠面前。 苏凌恩全身摇晃,双腿使劲瞪踹着,却挣不脱护卫的手臂。 “哎呀,林姐姐,你抓我干嘛,我还要去找竹影呢。” 林晚棠扫了两名护卫两眼,试探的问道: “昨晚,你们是不是也在屋顶值守啊?” 扑通。 这句话让两个护卫将苏凌恩整个人丢在地上,林晚棠都没看见他们的脸红没红,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林晚棠欲哭无泪,看来,自己肯定对慕元桢做了什么。 才能让慕元桢那样的人,全身红透了。 林晚棠下定决心戒酒,眼神瞟着趴在地上的苏凌恩。 只见他,慢动作站起身,看了看门外的天,再转过头,看着林晚棠问道: “不会吧?林姐姐,你们这,护卫都是在屋顶的吗?” 苏凌恩说完这句,突然打了个激灵,继续问道: “那我们前院的屋顶,是不是也趴着护卫呢?我靠,那我们昨天的事,他们是不是全知道了?” 苏凌恩说完,走到屋子门口,对着屋顶大声叫嚷: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知不知道啊?这,这要是林姐姐和殿下在房里亲人,岂不是被你们看光了!” 林晚棠全身冒冷汗,气愤的喊了一声。 “苏凌恩,你闭嘴!你进来!” 第106章 三人拜堂 苏凌恩扁着嘴,活像个被皱着眉头的大鸭子,满脸委屈的慢吞吞走到房里。 “林姐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林晚棠深深吸气,提醒自己冷静。 “我和殿下,是兄弟情谊,你不要胡说。” 苏凌恩先是撇着嘴,满脸都写着不信。 看到林晚棠气呼呼的瞪着他,马上变换了表情,脸上写满了谄媚。 “姐姐说的是,姐姐说得对。” 林晚棠压住心中怒火,“苏公子,你且说说,你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凌恩沉默片刻,在抬眼时,眼眸里没有了嬉笑,十分诚恳认真。 “林姐姐,并非我不愿意告诉你,昨夜事关竹影的清誉,若没她的允许,任何人,我都不会说。” 林晚棠看着苏凌恩十分认真的模样,更让她疑惑了。 “也好,还请苏公子晚些再来,待我问过了竹影,再做抉择。” 苏凌恩郑重的,对林晚棠拱手说道: “好,还请姐姐尊重竹影的想法,若她不愿意说,就别问了。劳烦姐姐帮我对竹影说,我愿意对她负责,我会为她脱去贱籍,只要她肯嫁,苏家愿以十里红妆为聘。” 苏凌恩说得情真意切,林晚棠才觉得他也还算可以托付,苏凌恩的脸上就扬起了奸诈狡猾的笑容。 “林姐姐可要多替我说些好话,我虽然常去勾栏瓦舍,但绝对也算是清流人家吧。” 林晚棠挑眉,这苏凌恩还知道自己是个浪荡纨绔。 女子成婚,重要的就是夫君的品性,家里是清流人家,可他苏凌恩,怎么说,也算不上清流。 苏凌恩看出了林晚棠的迟疑,立即为自己辩解起来。 “林姐姐,你这是什么眼神嘛。我自从认识你,勾栏瓦舍都很少去了。虽说以前我胡闹的过了许多年,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苏凌恩翻着眼睛,想了半天,突然拍着大腿说道: “浪子回头金不换,对对,就是这句。就是我这样的,吃过见过的,也玩够了的人,才最是能托付终身的。姐姐仔细想想,旁人若是飞黄腾达,第一件做的,就是肆意妄为,没见过的,没玩过的,通通要去体验一番,哪里还记得家里的美娇娘。我可不一样,我认定了竹影,就不会再看别人。” 林晚棠从没听过这样的谬论,按苏凌恩所说,岂不是女子出嫁时,倒要去找个浪荡子,才能安心? “苏公子,还有一句……” 林晚棠话还没说完,苏凌恩就急切的抢答。 “姐姐可别提那句狗改不了吃屎,我可不是狗,只是以前过于放纵了些。姐姐信我,只要竹影肯嫁,我保证,绝不负她。” 林晚棠尴尬的抿唇,忍不住提醒。 “我想说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苏公子若真是对竹影真心真意,就要做出实际的事情来,让竹影安心。还有,我不知道你们昨夜发生了什么,但就算真的竹影愿意嫁给你,也不会畅通无阻吧?你也说了,你们家是清流人家,却也是中书令府邸,婚配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仅凭苏公子的真心,就能顺利的迎娶竹影吗?” 苏凌恩眼珠子转动,他忘了家里的老爹。 正要开口辩解,林晚棠摆了摆手。 “这些都是后话,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竹影的意思。苏公子晚些再来吧,竹影若是不肯嫁给你,就算是中书令,也不能强娶不是?” 苏凌恩沉吟片刻,用力的点了点头。 “姐姐说的是,我先回府,姐姐先问问竹影的意思。” 林晚棠点了点头,苏凌恩走到门口,对着屋顶大喊起来: “喂,房顶趴着的兄弟,林姐姐要见竹影,你们派个人去寻竹影回来呀。” 林晚棠哭笑不得,这苏凌恩倒是很会用人,连慕元桢派给他的护卫都用起来了。 苏凌恩对着林晚棠得意的笑着,恢复了往日肆意的笑容。 “姐姐在房里等着就是了,护卫兄弟飞出去一个了。嘿嘿,这屋顶的护卫真好用,姐姐找机会,给殿下说说,也送我两个护卫呗。” 林晚棠无语的笑着摇了摇头,“要问,你自己问去。” 苏凌恩的笑容顿时消失,想起了慕元桢寒凉的眼神,他还是走为上计。 苏凌恩这边刚走,没过多久,竹影就慢吞吞的走进房内。 垂着头,不敢看林晚棠。 “竹影,怎么了?你无需担心,有什么话都可与我说。若是苏凌恩和云骁欺负了你,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竹影依旧垂着脑袋,轻轻摇了摇头。 “主子,他们没有欺负我。” 林晚棠握住竹影的手,拉着她坐下。 “昨夜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怕你被欺负了,你若不愿与我说,不说也可以。” 竹影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主子,我是你的人,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没有什么不能与主子说的。” 林晚棠心疼的轻轻拍着竹影的后背,温柔的劝道: “你已经脱贱籍,你现在自由的,并不是谁的仆人。我是你的姐姐,不愿你被人欺负也不吭声,若是你想自己解决,只要记得,任何事,姐姐都帮你撑腰。” 竹影泪水滑落,林晚棠慌忙的拿出手绢,帮她擦干眼泪。 “怎么还哭了,好竹影,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主子,昨夜我们三人畅饮醉了酒,我就说起了在斗兽场里的往事。没想到,云骁和苏公子都没嫌弃我的出身,还说着要替我出头。酒喝得多了些,我们三个人都醉倒了,醒来时,我们三个抱成一团,都吓得跑开了,来不及说话。” 林晚棠终于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抱成一团。 “可我想起,昨夜醉酒,我们三个说好了义结金兰,结果苏公子胡闹,我们三个人就稀里糊涂的一起拜了堂,还说着今生今世,无论艰难险阻,都要在一起。呜呜呜,他们两个都不在意我的过去,也没嫌弃我身子不干净了。可是,主子,这世上,哪有一女嫁两夫的啊。我后悔死了,不该醉酒,闹成了这样,我无颜再见他们了。” 竹影埋着头,痛苦不已。 林晚棠觉得心头遭受暴击,这样的情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第107章 谁说没有钱 “竹影,别着急,醉了酒嘛,那些话做不得数的。最重要的是你,知道吗?嫁与不嫁都是由你做主,你喜欢他们两人吗?” 竹影先是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主子,除了你,从来没有人这样在意我,但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是不是,别人说的那种爱慕之情。” 林晚棠缓缓拍着竹影的背,这是她第一次见竹影哭,可见她是对那两人用了心的。 “不急,没人逼着你做决定,若是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咱们就等一等。多和他们交往一些时日,慢慢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再做决定。” 竹影不再流泪,懵懂的点了点头。 “好。” 林晚棠让竹影陪着她熬药,缓解情绪。 竹影才好了些,苏凌恩就来了,还是穿着那件金晃晃的衣衫。 “竹影妹妹,我可等到你了。” 苏凌恩一见到竹影就凑到近前,想抓住竹影手臂,带她走。 竹影动作极快,稍一侧身,苏凌恩就抓了个空。 苏凌恩瞪着眼睛,疑惑的看着竹影。 “竹影妹妹,我有事,想私下与你说。” 竹影躲在林晚棠身后,垂着头,不敢看苏凌恩。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苏凌恩转动眼珠,想着林晚棠在场也好,或许会帮自己说话。 “也好,昨晚我虽然是醉酒,但我一早就想清楚了,竹影妹妹,你和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自小孤苦,总是被人欺辱,我呢,自小就是个纨绔,咱俩互补啊。只要你点头,我就去和我家老头子说娶你为正妻,家里的侍妾也都可以发卖出去。” 竹影震惊的抬起头,瞪大着眼睛看着苏凌恩。 “你,你家里还有侍妾?” 苏凌恩挤出谄媚的笑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早年我是过得胡闹了些,那些都是随手买回来的侍妾,我与她们,没有情意。我对你是真心真意,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什么都依你。” 林晚棠也是没想到苏凌恩家里还有侍妾,之前林晚棠还觉得苏凌恩是有些真情的。 但他对那些侍妾能如此,以后,会不会也如此对待竹影。 林晚棠放下手里的药丸,拉着竹影往房里走去。 “走,咱们去房里好好说说。” 苏凌恩跟着他们走到房里,脸上堆满了笑。 “好姐姐,之前没见到竹影,我这才没说侍妾的事。我对竹影是真心,所以才不想有所隐瞒。我是下定决心,要给竹影最好的一切,以后,我都听竹影的。” 林晚棠拉着竹影坐下,眼眸冷冽的看了苏凌恩一眼。 “苏公子,我原本是只想着你顽劣,却没想到,你早就娶了侍妾。既然你已经有了美人为伴,有何苦非要求娶竹影?你那些侍妾,不知跟了你多久,总归是有情意在的。现在你要娶妻,就能都发卖了,那以后,是不是也要如此对待竹影?” 林晚棠担心竹影没想到这层,必须要在她面前说清楚。 以前凭一时欢喜就能纳妾,以后未必不能,到时竹影要如何自处。 竹影咬住唇,她就曾是贱奴,知道被人随便发卖的痛苦,竹影对苏凌恩的好印象顿时消散了一半。 “主子说的是,苏公子,我们昨夜只是醉酒,说了些醉话,做不得数的。还请苏公子好生对待家里的侍妾,不要随意处置。她们也是可怜人,和竹影一样,苏公子若是有心,就对她们好一些吧。” 苏凌恩一向都不在意这些侍妾,当时买到家里来,也都是一时兴起,他们家又不是养不起这些女人。可现在,见竹影十分在意,他悔不当初。 “冤枉啊,我,我和她们没有丝毫的情意,我也是看她们可怜,这才买回府里。我说发卖,也是想给她们找个好人家。要不,我就好生的送他们出府,给一笔银钱,让他们可以自己安身立命。这样可好?竹影,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万不能因为他们,你就把我拒之门外啊,我可太冤枉了我。” 苏凌恩急得红了眼眶,他早就觉得竹影和旁人不同,虽然脸上有一道疤痕,可却掩盖不了她身上特别的气质。 他喜欢竹影,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此生,只守着竹影一人就足够了。 竹影见苏凌恩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 “苏公子,请回吧。” 苏凌恩急得跳脚,想上前拉住竹影,又怕吓到她。 “竹影,你给我个机会,别这样就打发了我。” 苏凌恩本还想多说一些,云骁跑了进来,立即挡在苏凌恩面前。 “竹影让你回去,你没听见吗?” 云骁厉声呵斥,苏凌恩看到云骁,双手掐腰,对着云骁就吼了起来。 “嘿,有你什么事,昨天我是说了醉话,可我对竹影的心,可都是真的。你醉了酒,跟我们凑热闹,怎么着,你还真以为昨晚那就是拜堂成亲了啊。” 云骁没想到苏凌恩会当着林晚棠的面,说起这些,见竹影垂着头,云骁就明白了。 “既然昨晚你说的都是醉话,你怎么还在这里赖着不走?非要我把你丢出去吗?” “你敢!我现在可是有官职在身的,就算是殿下来了,也不能随意处置我。再说了,我对竹影早就有意,昨夜就是借着酒劲壮胆,这才说了出来。你小子,不过是殿下的护卫,又只是因为醉酒,又不是真心喜欢竹影的,我和竹影说话,你来凑什么热闹!” 云骁看了眼竹影,见她悄悄看了自己一眼,他觉得,竹影对他,并非完全无情。 “你怎知我不是真心喜欢竹影?我认识竹影在先,只要她愿意,我所有的银钱都是她的。而且,我不像你们这些个高门大户,还不知道要娶多少妻妾,我只要竹影一人,绝不辜负她。” 苏凌恩觉得自己落了下风,昂着头,壮自己的声势。 “等我娶竹影进门,也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守着她一个,好好过日子。你一个护卫能有多少银钱,只要竹影嫁我,我们苏府的银钱,随她取用。” 云骁半垂着眼睫,若说是比银钱,云骁哪里比得过苏凌恩。 云骁正想着,为竹影好,是否要让她嫁给苏凌恩。 冷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谁说云骁没有银钱?” 第108章 辞官娶老婆 四人一同看着房门,慕元桢满面寒霜的走了进来。 “云骁是我的护卫,自小就跟着我,他若想娶竹影,太子府银钱随他取用。” 苏凌恩本想开口大骂,碍于说话的是慕元桢,他脸都憋得变了形,用力的挥舞着双手。 “这,这是以权势欺压。” 慕元桢瞥了苏凌恩,走进房门,四平八稳的坐到椅子上。 寒凉的眸子,扫了苏凌恩一眼,淡然说道: “那又怎样。” 这一句,差点让苏凌恩气得吐血。 他这些年,总是用中书令的名号肆意妄为,完全没想到,自己还有今天这样的光景。 论权势,论私产,他哪里能和慕元桢比。 “自古婚配,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子殿下也不能胡来。我这就回去告知父母,上门求娶。” 慕元桢扯动嘴角,脸上的笑意,让人觉得寒凉。 “我去请父皇下旨赐婚,再封赏云骁和竹影皇家的身份,这诏书,是要让中书令拟制。” 苏凌恩眼睛瞪得像铜铃,张着嘴,发不出声音,胡乱的在房里跳脚。 这一次,他体验到,他以前欺负旁人的感受,他觉得这是报应,却又不想要这样的报应。 云骁和竹影也没想到慕元桢会做到如此地步。 云骁立即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谢恩。 “云骁谢主子恩典。” 竹影一时间,不知该谢恩还是该拒绝。 林晚棠看出了竹影的迟疑,握住她的手。 “自古女子就不能选择自己的夫君,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几个,考量的是女子的将来?竹影虽然才跟我不久,我却一向把她当妹妹看待。嫁与不嫁,还请太子殿下,让竹影自己做主。” 慕元桢侧目,被林晚棠那句太子殿下讽刺得十分难受。 他刚才只顾着替云骁出气,全然忘了,林晚棠最狠的就是不顾别人感受。 “我不是那个意思,当然是要竹影自己做主,无论她如何抉择,我都会给她体面。” 慕元桢一向不爱解释,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让林晚棠刮目相看。 林晚棠露出温柔的笑意,对着慕元桢轻轻点头,“多谢殿下。” 竹影上前一步,跪在慕元桢和林晚棠面前,拱手施礼。 “谢殿下,谢主子,我生如草芥,从未有自己做主的机会。今日殿下和主子愿意让我自己做主,我就直言不讳了。” 苏凌恩和云骁都盯着竹影,只见她站起身,英姿飒爽的模样,半垂着头,对云骁和苏凌恩拱手施礼。 “多谢两位,让我知道,这世上,也有不看样貌和出身的男子。仔细想来,昨夜醉酒,你们是为我的过去,怜悯我,并非爱慕。” 苏凌恩顾不得礼数,立即开口打断,“我是爱慕啊,绝不是怜悯,竹影……” 苏凌恩话还没说完,竹影看着他,难得的嘴角上扬,是温柔和煦的笑容。 “苏公子,且听我说完,醉酒之言本不该信,可昨夜,你和云骁,都打动了我。你们都是这世上顶好的男子,我原本以为,我是最卑贱的奴婢。在斗兽场,我连人都算不上,甚至不如一只外邦买回来的野兽金贵。是主子,让我知道,我可以旁人一样,做一个人。我样貌丑陋,身子脏污,本以为,绝不会有人对我动心。是你们,让我知道,我也可能得到别人的另眼相待,无论这是怜悯还是爱慕。对我来说,都很珍贵。” 竹影笑着说话,却不由自主的垂下两滴泪水,她擦干了泪水,继续说道: “我来这世上走一遭,苦也受过了,痛也挨够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我心里,最重要的,是主子。我不愿丢下主子,去过我自己的日子。” 林晚棠想开口劝导,让竹影顾着自己的生活,还没开口,被慕元桢拉住了手腕。 慕元桢看着她,轻轻摇头。 林晚棠点了点头,让竹影做主,她就不该打断。 竹影看了眼林晚棠,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若不是主子救我,我或许根本就不能活到今日。我这一生,不怕苦难,也不惧疼痛。可想到要和主子分别,我心里的疼,让我受不住。主子说她是我的姐姐,可我觉得,她也像母亲父亲,让我第一次吃到糖,第一次闻到花香,第一次知道,女子也可以活得肆意潇洒。只要主子不嫌弃,我想一直跟着主子。” 竹影看到林晚棠眼中的担心,看着她,回了一个幸福的笑容。 “主子不必为我忧心,我现在知道,我也是会有人喜欢的。等主子出嫁,我定会找到如意郎君,也拥有一个,温暖的小家。我不求富贵,也不要身份,只盼主子一切如愿,这就是我现在最想要做的。还请你们成全,不要急着让我出嫁。” 林晚棠泪如雨下,竹影一向以卑贱之身自居,什么都不肯要,只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配得到。 如今,竹影能有这样的想法,让林晚棠无比欣喜。 “好,竹影,太好了。” 林晚棠拉住竹影的手,满脸欢喜的看着竹影,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水。 可竹影脸上的泪水,还没她脸上的多。 几人都为竹影动容,苏凌恩更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见到林晚棠和竹影的姐妹情深,更是咧着嘴大哭了起来。 “啊,呜呜呜,啊,真好。你们这是天生的姐妹,胜似亲生的。呜呜呜,我要是有这样的兄弟姐妹,也不会胡闹了半生。好姐姐,好竹影,我也要陪着你们。以后你们去哪我就去哪,我今日就去辞官,什么劳什子的破官,老子不当了,我要陪着竹影,等竹影愿意嫁人的时候,我第一个上门求亲。” 云骁心里本来还为竹影的话郁闷,听了苏凌恩这话,忍不住开口怼他。 “什么第一个求亲,感情又不是比赛,还讲究个先来后到。你可千万别为了竹影辞官,免得以后竹影还要被你裹胁,说什么为了竹影做了这许多事,她不嫁你都不行。” 苏凌恩气得跳脚,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云骁,却还是抡着拳头,往云骁的脸上打。 云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背在他身后,疼得他嗷嗷叫唤。 “云骁,你有本事就别用武功。” 云骁皱着眉,手上更用力了。 “我没用武功,收拾你,根本用不上武功。” 苏凌恩脸上还挂着泪珠,头上的金冠都晃动了起来。 “啊,那你别动手。” 云骁翻了个白眼,“不动手?任你打?不可能!” 眼见着林晚棠和竹影,都被苏凌恩的狼狈逗笑了,云骁手上更用力了。 苏凌恩面部扭曲,连连哀嚎。 “造孽啊,没天理啊。” 第109章 戒酒不成 林晚棠抱着竹影的肩膀,看着苏凌恩的模样十分好笑。 “云骁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不然苏公子这条胳膊,早就断了。” 云骁昂着头,放开了苏凌恩。 他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使劲的揉着自己的手臂。 “粗鄙,这谁要是嫁给云骁,可真是造孽哦。” 云骁听了这话,立即上前,苏凌恩脚底抹油,滑溜溜的跑出门去。 “你看看,这脾气大的,我可没说错。殿下,林姐姐,我这就回府去了。竹影,我回去就遣散了我那群侍妾。我保证,每一个都给足够的银钱,绝不委屈一人。” 苏凌恩一边跑,一边挥着手臂和几人告别,狼狈中带着一丝丝潇洒。 闹过这一场,云骁面对竹影时,总是不敢抬眼看。 “竹影,以后就叫我姐姐吧,我已经没有侯府嫡女的身份了。” 林晚棠并不想竹影一直叫她主子,以后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光景,她不觉得高竹影一等。 竹影抿着唇,犹豫再三才点了点头。 林晚棠歪头看着她和云骁,“那就劳烦妹妹和云骁去帮我制作药丸吧,切记,那黑色药罐不要碰,那是毒药,我自己来。” 竹影大步走去,云骁半垂着脑袋,跟在竹影身后。 走到院子时,云骁小声的在竹影身后说道: “我,我不会对女人动手的。” 竹影侧过头,笑逐颜开的模样。 “我记得,以前和你切磋过的啊。” 云骁顿时脸红得像是烧起来了一般,垂着眼睫。 “那,不一样,我说的是,我不会打自己夫人的。” 竹影笑得更肆意了,她的世界里,仿佛是漆黑的夜幕被暖阳扯开了一个口子。 “我当然知道了,我逗你的。昨夜的事,都是醉酒胡闹,你不用记在心上,以后我们还要常在一起,你总不能一直躲着我,主子,不,姐姐是故意让你我多相处的。以后日子还长呢,我们都要好好相处。” 竹影性格的变化,让云骁有些震惊。 他也不想,但是自从对竹影动心,他心里就十分矛盾,又想时刻和竹影在一起,又怕和竹影在一起时,自己会惹竹影不快。 竹影见他不说话,便独自往药房去了,云骁快步跟上。 房里的林晚棠和慕元桢却比他们要更尴尬。 慕元桢半垂着眼睫,没有去看林晚棠,一上午的时间,一直想着昨晚的事。 林晚棠解决了竹影的事,心情大好,但是看到慕元桢,想到他脸红的模样,心中尴尬,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不是也做了苏凌恩那样荒唐的举动。 过了许久,屋子里只有两人慌乱的呼吸声。 林晚棠也垂着眼睫,看着桌脚,慢吞吞的开口。 “昨夜,我是不是也做了荒唐事?” 慕元桢握着椅子上的扶手,指头的关节泛白。 “嗯。” 林晚棠见慕元桢的模样,心中暗道不妙,自己肯定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呃……殿下,昨夜醉酒,我想不起来做过什么,先郑重给你道歉。” 林晚棠对着慕元桢半屈膝行礼,表情恳切。 慕元桢站起身,把林晚棠扶起来。 “不准对我行礼,不准叫我殿下。” 林晚棠见慕元桢神色如常,脸上挂着笑意。“好,都依你。那,我能问问,我昨夜做了什么吗?” 林晚棠不想悬着心,若真做错了什么,现在解释清楚便就罢了。 慕元桢脸一下子就红了,喉结微动。 “我一切都不会瞒你,昨夜,你,你不小心,扯掉了我的裤子。” 林晚棠刚吐出一口气,觉得问题不大。 忽然想起,昨夜喝酒前,是给慕元桢施针的,那时,他只穿着里衣里裤,外面披了一件外袍。 林晚棠眼睛逐渐瞪大,那岂不是就把慕元桢剥光干净,她咽了咽口水。 “我……我不是故意的。” 慕元桢见她的模样,心中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笑了出来。 “我知道,前一世,你帮我泡药浴,哪里没见过。怎么现在,这样生分了?” 这次轮到林晚棠面颊通红,不敢看慕元桢了。 “那,那不一样,医者父母心,就算患者全身不着一物,也不会有旁的心思。” 慕元桢见林晚棠努力撑着医者样子,昂着头,一正言辞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出来。 “哈哈,对对,晚棠说的都对,但是,昨夜饮酒,你可不是为了医治扯掉我的衣衫。” 林晚棠闭上眼,觉得无颜面对慕元桢。 “以后要戒酒了,绝不再饮酒。” 慕元桢挑眉,表情玩味,难得看到林晚棠脸红害羞的模样。 “哦?那剩下的女儿红,我就带回府去珍藏吧。” 林晚棠顿时睁大了双眼,娘亲特地为自己酿制的女儿红,她怎么舍得全部送人。 “啊,娘亲给我的女儿红不算。” 慕元桢笑了一声,假装在思索的模样。 “原来只有这几坛女儿红不算,那我珍藏的玫瑰酿你也不喝了?” 林晚棠转动眼珠,上一世只喝过一次慕元桢府里的玫瑰酿,香甜无比。 “啊,那玫瑰酿也不算,喝多少坛也不会醉的。” 慕元桢好笑的摇了摇头,他好爱这样的林晚棠,有着小女孩的模样,不再总是紧绷着自己,时刻想着复仇,时刻要谋算。 “好好好,如此说来,桃花醉,甜杏酒,还有果子蜜都不算咯?” 林晚棠顿时败下阵来,小脸都皱在一起。 “不算,不算,我之前说的也不算数了,酒还是要喝的,不喝醉就是了。” 慕元桢挑着眉头,眼眸里闪烁着笑意。 “人家都是朝令夕改,我们晚棠是现令现改。” 林晚棠长叹一口气,委屈巴巴的看着慕元桢。 “我保证,绝不再喝醉!殿下,不,三郎饶了我吧,以后我再不敢了。” 慕元桢拉起林晚棠的手,眼神灼热。 “在我面前,你尽可以随意自在,喝醉又有什么,扯碎了衣衫又怕什么,我只想你,肆意自在。” 林晚棠像是被慕元桢的眼神烫到了,慌乱的抽回自己的手。 “嗯,我记得了。” 慕元桢也不勉强,知道她现在,还不能接受别人。 “林晚棠的身份现在已经是旁人的了,你绝想不到,是谁占了你的名字。” 林晚棠疑惑的看着慕元桢,还能是谁,肯定是林玉棠, 但是,慕元桢这样说,就一定是自己想不到的结果了。 “是谁?” 第110章 镇远镖局 慕元桢一双眸子,紧盯着林晚棠,字字清晰。 “陌寒。” 林晚棠险些叫出声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慕元桢看着她,点了点头,确认了她的怀疑。 “陌寒怎么会占了我的身份?他,他是男子啊。” 慕元桢嗤之以鼻,表情凉薄。 “所谓凤命天女,能是林玉棠也就能是陌寒,天下人只知道林晚棠的名字,哪里知道宫里的那位,是男是女。” “陛下,什么时候,也喜好男风了?” 林晚棠知道,皇权贵族一向是肆意而为,什么女子男风,再腌臜的事,只要按在桌子底下,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陛下是皇帝,这样的风言风语传出,是要被责骂百年的。 慕元桢冷笑一声,“父皇一向好女色,或许是一时新鲜,或许是真心喜欢,也未可知。” 林晚棠想起了陌寒,他那样美艳,又会魅术,就算是皇帝对他动心,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想到陌寒这么快就委身皇帝,林晚棠还是不由得有一些痛心。 陌寒对她做的事,历历在目,有恨,也有甜。 慕元桢看出了林晚棠的心思,强行转移了话题。 “你娘亲的嫁妆,我想让镇远镖局护送去将军府,你觉得可好?” 林晚棠果然不再想着陌寒,疑惑的问道: “镇远镖局?我记得,盛京最有名的镖局,不是这个名字。” 娘亲的嫁妆是林晚棠特别在意的,林晚棠以为,慕元桢会帮她找最好的镖局。她和慕元桢都不缺银钱,稳妥才是最要紧的。 “镇远镖局,是你表兄梁知许的生意,我已经约了半月后出发,你我同去灵安城。既是送嫁妆也是送你回将军府。你没了侯府嫡女的身份,却还有将军府可以依靠。也好去查实,你娘亲的事。” 林晚棠有些迟疑,这些年,将军府从未和侯府联络,怕是早就忘了,娘妻还有儿女在将军府。 前一世,她害将军府满门,祖父一边说着,不认她这位侯府嫡女是自己的外孙女。 一边又帮衬着她,为她举兵北上,反被皇帝算计。 前一世到死都没有见过的祖父,眼下要她去见,她有些担心。 “晚棠,老将军与你血脉相连,若非如此,上一世,他也不会带兵北上。这一次,我同你,定能护住镇武将军府。” 慕元桢本想拉住林晚棠的手,但他按住自己的手,提醒自己,减少了林晚棠的接触。 他生怕习惯了晚棠的温暖,多年渴望的温暖,很难戒断。 “好,终归是要去将军府的,早些去也是好的。” 林晚棠不再迟疑,当机立断,现在的她,不允许自己优柔寡断。 无论将军府众人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态度,她欠他们的,必须还。 接连几日,慕元桢都没有上朝,皇帝也没上朝,流水的奏折,全都送到太子府。 慕元桢和林晚棠常住在小院里,慕元桢批阅奏折,林晚棠看医术,看毒术。 日子过得平淡,却令人舒适。 两人像是老夫老妻一般,有着惊人的默契。 很多次,慕元桢埋头批阅奏折,抬起头,正对上林晚棠的双眼,相视而笑,继续做自己的事。 入夜时,林晚棠住在里间,慕元桢住在外间,习惯了每日起床后,见到睡得凌乱的彼此。 慕元桢藏着心思,他就是想林晚棠习惯自己的陪伴,无声无息的扎根在她的心底。 半月之期一到,慕元桢就带着林晚棠到了镇远镖局。 林晚棠穿着寻常的男装,长发束在头顶,只戴了一个普通布料的发冠。 慕元桢也难得的低调,可他最普通的布料,也是绣着浅银暗纹的碧蓝织锦。 镇远镖局院子里,十几个壮汉,正在练功。 有的举着巨大的石锁,有的挥舞着九节鞭,最夸张的一个,正举着硕大的铜鼎,嘴里还嫌弃铜鼎太轻。 这些人,要么半披着衣服,要么赤膊,挥汗如雨。 林晚棠深居简出,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踏进院子,就闻到汗水的味道。 慕元桢玉树临风,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举着铜鼎的人,看到他们两人,一时间,忘记了头顶的铜鼎。 硕大的铜鼎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生生砸出一个大洞。 那人皱着眉,揉着胳膊,向着慕元桢和林晚棠走来。 “两位,是走镖还是找人?” 那人打着赤膊,全身肌肉健硕,赤铜色的皮肤上还留着汗水。 林晚棠双手抱拳施礼,“我们此前约过,要走镖去灵安城。” 那人的剑眉星目,鼻子英挺,也抱拳施礼,“两位里面请吧,老白,泡茶。” 走过铜鼎时,林晚棠垂下眼睫,看了眼那铜鼎,少说也要上百斤。 那男人挠了挠头,尴尬的说道: “嘿嘿,我们都是些粗人,少见到你们这样好看的书生来走镖的。” 林晚棠和慕元桢就算是打扮成寻常模样,却也有着不同于别人的气度。 三人在大堂落座,一位老者送来了大茶碗。 林晚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大的茶碗,比汤碗还要大上一圈。 那人举起茶碗,咕咚咚一声,就将一碗茶饮尽。 林晚棠拿起茶碗,茶水是温热的,不是平常喝的滚烫的热水。 那茶叶也是碎的,却有着清冷的香气。 林晚棠小抿了一口,那茶十分苦涩,却还是有回甘的。 慕元桢只撇了一眼茶碗,动都没动。 “敢问,您就是梁知许吗?” 林晚棠尽量装作男子的声音,不敢相认。 知许,这样的名字,和眼前的男子,难以融洽的叠在一起。 “正是,哈哈,你一进门,我就看出你是女子了,你且自在些,我们虽是粗人,可不是坏人啊。” 梁知许随手用手臂擦了擦嘴,脸上的笑容十分诚恳。 林晚棠没想到,这位表兄是这样的洒脱自在。 镇武将军府虽是武将出身,却也该是和侯府一样的规矩众多。 可梁知许的模样,说他是农夫莽汉,林晚棠都会信的。 “我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大堂门窗都敞开着,林晚棠想要认亲,却担心流露出风声。 梁知许站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房间。 “那就进屋相商吧,但丑话说在前面,作奸犯科的事,我们不做。” 第111章 假表妹 里间的屋子很大,摆满了武器和箱子,只留了一条拥挤的小道,在门口摆了一张桌子。 “请坐吧。” 梁知许邀请两人落座,随手把门关了起来。 那门是厚重的木板,推动时,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这屋门窗都是特制的,两位放心,就算咱们大吼大叫,外面也是听不到的。” 梁知许说完,看了林晚棠一眼,继续说道: “娘子安心,我这也是为了客官准备的,绝没有旁的心思。” 林晚棠对梁知许点点头,看他的模样,应该是被别人误会好多次了。 “多谢梁兄提醒,我们说的事,的确不想让旁人知晓。” 林晚棠对梁知许拱手行礼,表情郑重的继续说道: “梁兄,我们这次是要送几十箱货物,去灵安城,物品贵重,不知你可有信心平安送到?” 梁知许听到灵安城,畅快的笑了起来。 “哈哈,不瞒娘子,我就是灵安城人,这盛京到灵安城的路,是我最熟悉的了。” “那是最好,我们想与你们镖队同去,不知可否安排?” 梁知许大喇喇的摆了摆手,“哎,两个人罢了,多加一辆马车的事,小事一桩。你们要是自己备好车马食物,我这趟只收货镖的银钱就成了。” 林晚棠见梁知许性格爽朗,为人豁达敞亮,顿时觉得这人就算不是表兄,也愿意交往的。 “我们不只两人,会自备车马,银钱方面,绝不会亏待梁兄。只是我们要求,货物和人一同送去府里才算完事。” 梁知许抬眸,平日里,货物都是送到城内的镖局,等着取货人接镖,要验明正身,签字画押,这趟镖才算完事。 要求送到府里的,不是没有,只是比较少。 “好,但是送货到府上是要双倍的银钱,不知娘子具体要送何物,又多少件货物,几个人,我也好帮你算算,要花销多少银子。” 梁知许都是在保镖前,说清楚货物和价格,免得到了地方再扯皮。 林晚棠仔细想了下,所有物品都装到大箱子里,也就是十几箱的东西。 “我要送的货品大多是纸张,金银之物,大致能有二十箱吧。” 林晚棠的东西,对镖局来说,都是寻常物品。 “好啊,纸张无所谓,金银比较重,我们是按货品价值估算保镖费用的。” 林晚棠不想占梁知许的便宜,想要先付保镖的银钱,再认亲。 “好,我说的纸张,是地契田契那些,所以也按金银之类的收费吧。” 梁知许有些咋舌,地契田契能装几箱的人家,十分少见。 两人的穿着虽是华贵,但两人独自前来,也不想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灵安城路途不远,第一次保镖,我就收您一千两吧,以后再有需要,随时来找我们保镖。” 林晚棠觉得,这个价格是特别低廉的,因为盛京最出名的镖局是按货品价格的百分之十收费的,梁知许给的价格已经很低了。 “好,我们还有十几二十人的队伍随行,车马自备,这些银钱,还请梁兄收下。” 林晚棠拿出两千两的银票交给梁知许。 “哎?这太多了,用不上这么多的,而且我们保镖是先收一半的银子,收到货时,再给余下的银子。” “梁兄不必推辞,我对梁兄十分信任,又要和梁兄一同走镖,没必要等到了灵安城再付。” 梁知许想了想,不再推辞,接了银票,收入怀中。 这两千两的银子,抵得上他一年的收入了。 现在世道不好,很少有人来保镖,难得来了大主顾,给银子还爽快。 梁知许不由自主的,对林晚棠心生好感。 “好,多谢娘子了,不知是要送去灵安城谁家府上。我在灵安城长大,或许都是相识的呢。” 林晚棠悄悄握紧了拳,心里有心紧张,声音也有些嘶哑。 “镇武将军府。” 梁知许听到这几个字,立即皱紧了眉头看着两人。 “镇武将军府?两位是有备而来吧?难道,你们是查过我的身份?” 林晚棠见梁知许十分谨慎,立即开口解释。 “不瞒梁兄,我们确实知道你的身份,但也完全是为了保镖顺利,没有旁的心思。” 梁知许并没有因为林晚棠人的话,放下戒备。 “你们要将这些金银财物送去镇武将军府,难道是,要贿赂老将军?还是要贿赂旁人?我们镇武将军府现在,可没办法帮你们办官场的事,也一向不收礼的。” 林晚棠见梁知许误会了,马上开口解释。 “梁兄,不,我该叫你一声表兄的,我是林晚棠,我的娘亲,是镇武将军府的女将军梁芳雪。” 梁知许突然暴怒,一掌劈碎了身旁的大木箱,里面的刀剑散落一地。 慕元桢立即站起身,将林晚棠护在身后。 “好啊,当我是什么?上我这里来哄骗我。” 梁知许握紧了双拳,摆开了架势。 林晚棠没想到,梁知许是这样的反应。 若是怕她贿赂镇武将军府,也不至于如此愤怒。 看来,这位表兄,是时刻盯着侯府动向的。 林晚棠想到这里,心中升起暖意。 或许,镇武将军府从未忘记娘亲,也从未放弃自己和林子安。 “表兄,我真的是林晚棠,要送去镇武将军府的,大多都是娘亲的嫁妆。你若不信,现在随我回去查看,那写店铺田庄本就出自镇武将军府,你岂会不认得?” 梁知许放下双拳,眼神不善的盯着林晚棠和慕元桢。 “什么?侯府哪里会舍得送回姑姑的嫁妆?你这话说的也太假了。” 慕元桢完全将林晚棠挡在身后,梁知许力大无穷,若是动起手来,以他现在的身体,也不敢说完全能战胜。 “自然,侯府不会轻易放手,可这些都是晚棠拼尽全力争夺回来的。” 林晚棠扶着慕元桢的手臂,也知道梁知许很危险,但她觉得,是能让他相信的。 “表兄,你且看看,我这镯子就是娘亲的遗物。” 林晚棠拉开衣袖,让梁知许看清她手上戴的金镯。 那金镯是简单的花纹,只嵌了七颗很小的红色宝石,是娘亲珍爱之物,常年戴在身上的。 梁知许看了一眼镯子,又握紧双拳举了起来。 “好啊,你连我姑姑的金镯子都偷来了,说吧,是林顾池派你来的,还是旁人?你们作何打算?你若再骗我,休怪我手下无情。” 第112章 栋梁之才 林晚棠没想到,梁知许看到娘亲的镯子也不肯认亲。 “表兄,你为何要如此想?” 梁知许摇晃着自己的拳头,忍住自己翻涌的怒火,不去伤害两人。 “闭嘴,谁是你的表兄,你说的那位,已经进宫去做娘娘了。哪里还会到这里保镖,还要去镇武将军府,你当我是眼瞎还是耳聋。满盛京谁人不知,那位是凤命天女,侯府占了这样天大的光,怎么还想着要来诓骗我们?” 林晚棠咬住唇,心里难受,林晚棠现在的确是林婕妤,可没人知道,进宫的人,并不是她。 难怪梁知许有这么大的反应,肯定自己是来诓骗的。 “我不愿欺瞒你,我才是真正的林晚棠,嫁去宫里的,是侯府现任主母的女儿,顶替了我的名字入宫。表兄,我没有诓骗你,我真的是林晚棠啊。” 林晚棠说着,滑落两滴泪水,她立即擦干眼泪,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 “你,真的是林晚棠?” 梁知许疑惑的看着林晚棠,她的容貌艳丽,就算穿着男装,也压不住她绝美的容颜。 这样的脸,的确与姑姑梁芳雪有六成相像。 梁知许儿时和梁芳雪相处过,那时的梁芳雪,每天穿着男装,皮肤黝黑,和男子别无二样。 林晚棠又拿出娘亲编制的青色绳结,摊开手掌,让梁知许看清楚。 “这是娘亲编制的绳结,表兄,这绳结的编制方法很特殊,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娘亲编制的手法。” 梁知许仔细看了眼绳结,那编制手法的确是镇武将军府特有的。 这绳结上,也隐藏着镇武将军府的暗号,这不只是绳结,还是兵符。 “好啊。果然是你,怎么?没办法进宫做娘娘,想起来投靠我们将军府了?” 梁知许轻蔑的看着林晚棠,眼神并不友善。 “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我是被人顶了名字,也的确失去了侯府嫡女的身份。可我去镇武将军府,是送回娘亲的嫁妆,是要去看祖父祖母,完全没有恶意啊。” “放屁!” 梁知许怒火攻心,一拳打在厚重的门板上。 砰! 门板轰隆一声,被梁知许打碎,惹得院子里的镖师全都赶来,以为是出了事。 梁知许怒目而视,大吼一声。 “出去!” 梁知许一向为人洒脱和善,从没有这样气急攻心的模样,所有人掉转方向落荒而逃。 梁知许转过身,愤怒的看着林晚棠和慕元桢。 “你还敢提祖父祖母,这些年,姑姑和将军府断绝了联系,连死后都不许我们拜祭。祖父母还心疼你和那个逆子,失去亲生母亲的照拂会在侯府吃苦。这些年来,镇武将军府每年都给侯府送银子,生怕你们受苦。可你们呢,别说去看祖父母,这些年,连书信都没有回过一封!祖母为此常常哭泣,眼睛都哭瞎了!你现在落了难,倒想起我们镇武将军府的好处了!” 林晚棠立即忍不住眼泪,心痛不已,原来,祖父母从没忘过娘亲,也没放弃过她和子安。 “我,我从未收到过将军府的银子,也从未收到过任何书信。” 梁知许怒目圆睁,完全不信林晚棠的说辞。 “现在你要投靠将军府,当然都不肯认,我看你早就被侯府养成了白眼狼。亏着祖母还惦念你这么多年,非要让我在盛京开镖局,就是为了担心你们有事,随时让我去侯府救人。可怜啊,祖母这样疼爱你们,你却只在落难时想起我们。哼,你这样的表妹,不要也罢。” 林晚棠泣泪连连,慕元桢心疼不已,对梁知许说道: “晚棠费尽心思才抢回她娘亲的嫁妆,你凭什么这样指责她。我是当今太子,晚棠若要投靠,哪里还需要千里迢迢的跑去将军府,直接进我的太子府就是了。” 梁知许看着慕元桢,完全没想到他就是当今太子。 他的气势不凡,看着也绝不是寻常百姓。 林晚棠知道慕元桢是在替自己说话,她也明白梁知许为何生气。 这样一个武力超群的人,本该是征战沙场的战士,却因为自己和子安,被困在这样小小的镖局。 他心里自然有恨,可他没有埋怨祖母,还在盛京埋伏多年,可见他的孝心。 “表兄,我愿用我娘亲的名义起誓,我绝没有收到过祖父母的书信,也没有不愿意去拜见祖父母。这些年,我和子安在侯府里生活的艰难,父亲跟我们说,母亲死后,将军府就和侯府不睦,让我们不要去打扰祖父母,免得倒惹来麻烦。” 梁知许皱着眉,眼见着林晚棠举手起誓,终于肯信她。 “好啊,侯府仗着姑姑和你们的名义,压榨我们镇武将军府多年,还好意思说,是我们将军府和他们不睦。每年的银钱都收得利落,却让你们在侯府生活艰难!好一个欺上瞒下的侯爷,我去找他!” 梁知许怒不可遏,转身就要走,林晚棠连忙叫住。 “表兄,别去了,侯府哪里会和你讲道理。” 梁知许挥舞着拳头,“我才不和他们讲道理,我抓了林顾池就打,没打死就算他命大,打死了,我赔他命就是。” 林晚棠快步上前,拉住了梁知许的手臂。 “这是何苦,表兄为人仗义,又有这样的武力,本该是栋梁之才,何苦去与侯府拼命。眼下那位婕妤圣眷正隆,表兄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陛下会不会发落镇武将军府啊。” 梁知许终于找回理智,尴尬的看着林晚棠,自己误会了她,还差点伤了她。可她却全心为自己着想,生怕自己断送了前程。 “表妹,抱歉,我一直以为你和表弟也都是白眼狼,枉费了祖父母这些年的思念。哎,没想到这侯府,竟然这样对你们。” 林晚棠放开梁知许,半垂着眼捷。 “是啊,我一直以为祖父母因为娘亲的事,早就忘记了我和子安。表兄,带我回去吧,我还从未见过祖父母呢。” 梁知许郑重的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回去,祖母要是知道你回去看她,一定高兴极了!”正说着,梁知许扫了一眼慕元桢,又皱起了眉,“他真的,是太子么?” 林晚棠郑重的点头,“是,也多亏了殿下帮扶,不然我很难夺回娘亲的嫁妆。” 梁知许嗤笑一声,现在怎么看慕元桢都不顺眼。“哼,以后你就在将军府住下,也不用去旁人照拂了。” 第113章 不算良配 慕元桢瞪了一眼梁知许,这位表兄才刚认亲,居然就嫌弃他了。 他可是当朝太子,一般人都巴不得和他攀上关系,看这梁知许的意思,反倒是因为他的身份,心生嫌弃了。 梁知许站到林晚棠身前,挡住慕元桢的视线。 “表妹,你年纪小,不知道皇室子弟的凉薄,可都算不上良配。” 慕元桢没想到,梁知许当面就敢这样说他,这若是依着以前慕元桢的性子,梁知许现在已经是个死尸了。 “皇家凉薄,与我何干。” 梁知许故意激怒慕元桢,见他没有当场发落自己,还算是讲道理的人。 “还望太子殿下说到做到。” 林晚棠心中升起暖意,擦干眼泪,笑盈盈的站在两人中间。 “表兄,你误会了,我和太子殿下,是合作关系。” 梁知许挑眉,他看慕元桢对林晚棠可不是只有合作关系的样子。 慕元桢那眼神里,分明是充满保护和占有的意味。 “是么?只是合作啊,那我误会了,还请太子殿下海涵。” 慕元桢觉得梁知许在挑衅他,又不能反驳林晚棠的话,只皱着眉,全身寒意的看着梁知许。 “表兄,我想早点去看祖母,为祖母诊治。我们早些出发可好?” 梁知许飞速转头,激动万分的问道: “你会医术?姑姑教你的么?” 林晚棠郑重的点了点头,让梁知许放心。 “嗯,娘亲自幼教导,虽然我没得到医仙真传,但也学成了八九分了。” 梁知许眼中忽然起了雾气,欢喜得抓着林晚棠的肩膀。 “太好了!祖母的眼睛有救了!我们尽快出发,我现在就跟你去,把货物带到我们镖局来。” 慕元桢扫了一眼梁知许的手,他竟然抓着林晚棠的肩膀,男女授受不亲,这镇武将军府都没教导梁知许么。 慕元桢跨了一步,将林晚棠拉了过来。 “东西都在城外,你们出发时,直接去城外去取。我现在还要批阅奏折,要晚几日过去了。” 梁知许也扫了一眼慕元桢的手,虽然是隔着衣服拉住林晚棠,但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皇家子弟不应该是时刻注意的么。慕元桢分明就是对林晚棠有意。 “太子殿下事忙,就不用劳烦了,表妹有我护着,自然会平安到家。” 梁知许说着,还做了一个恭请的手势,似乎不想让慕元桢留下来碍眼。 慕元桢本来是要赶回去批阅奏折的,可现在他不想走了,甚至不愿意和林晚棠分开去灵安城。 他觉得,梁知许对林晚棠的保护欲也太高了些。 林晚棠看出了慕元桢对梁知许的敌意,温柔的笑着劝道: “三郎早些回去,也该批阅奏折了,我在这里等着竹影过来,再和表兄去城外。我们装好了箱子,明日一早就能出发了。” 梁知许笑的十分得意,黝黑的脸都开花了一般。 “表妹说的是,就不耽误太子殿下了,表妹,你随我来,我给你找些上好的茶点尝尝。” 慕元桢一人坐上马车,憋闷了一肚子的气,总觉得自己是被支开了。 梁知许带着林晚棠满院子打招呼,说林晚棠是他的义妹,把镖局里所有的好吃的全都摆了出来,整个大厅里,摆满了异域的瓜果和点心。 “妹妹,你尝尝这个茶,是特供的御茶,叫什么羡龙贡茶,可金贵了,我好不容易买来了两包,一包给你,一包咱们带回去给祖母尝尝。” 林晚棠拦住梁知许,没让他打开那包羡龙贡茶。 “哥哥的心意,就都留着带给祖母吧,这茶我也得了些,到时一起送给祖母祖父饮用。” 林晚棠想到自己还用这一两黄金一两茶的茶叶做茶叶蛋,就觉得惭愧。 梁知许这两包茶也有两斤重了,肯定是高价买来,花费不少银钱。 “哦?那也好,那咱们就喝这个凉州红茶吧,我是喝惯了这个,换不了别的了。” 梁知许说着,又灌了一大碗茶叶进肚。 两人说了会儿话,决定日后就兄妹相称,等到了灵安城,再让祖父母决定给林晚棠什么样的身份。 这林晚棠的名字,是绝不能用了。 梁知许也知道林子安在大理寺任职,但他们筹谋再三,还是决定先不告诉林子安。 他现在身边都有人跟着,很容易暴露了林晚棠。 竹影是和云骁一同来的,才进院子,梁知许就急匆匆的喊着所有人一起出发。 林晚棠和竹影坐在马车上,心乱如麻,想着将军府众人,是不是也像梁知许一般,觉得自己绝情,和将军府断了联系。 “主子,怎么心神不宁的样子?我看着,那位镖头对主子很好啊。” 竹影为林晚棠倒茶,准备的正是林晚棠平日里喝惯了的羡龙贡茶。 “竹影,该叫我姐姐哦。那位镖头,是我的表兄,我们就要去镇武将军府认亲了。” 竹影动作微微停顿,“是,姐姐,我叫习惯了主子,一时还总忘记。既然是姐姐的表兄,怎么姐姐还满面愁容。” 林晚棠长叹一声,和竹影说起了和梁知许相认时的惊心动魄。 惊得竹影脸上也是变化万千,没想到梁知许这人情绪变化这样的快。 “哎,妹妹,想来镇武将军府也是误会我们多年,希望我们能顺利入府。这一路上,我都要带着帷帽,免得被人认出来。” “姐姐说的是,这几日好多队伍寻街,想来就是在找姐姐的。” 林晚棠微微皱眉,慕元桢和她说起过,侯府和丞相府都派了人马找她,对外只说是在寻走失的丫鬟,可拿的都是她的画像。 走到城门时,守城的李校尉将梁知许的一队人马拦住。 梁知许熟练的塞了两包银子,脸上笑容可掬。 “李大人,多日没见,您近来可好啊?” “嗨,我当时谁,原来是梁老弟,你这是有大生意啊?” 梁知许挠了挠脑袋,满脸堆笑。 “我能有什么大买卖,这不是城里没生意,带着兄弟们回乡去找活路啊。” 李校尉看了眼梁知许身后的马车,都是空着的,点了点头,看来真不是保镖的生意。 “眼下城里乱得紧,也难怪你没生意做。现在出城都要严查,特别是女人,马车里的,可是女眷啊?” 梁知许扫了眼画像,那画像上分明是林晚棠的模样。 “呵,李大人,车上的是……” 李校尉打断了梁知许的话,“是谁也都要查验,眼下丞相下的死命令,谁出城都要查验的。” 说着,就要命人翻上马车查验。 梁知许握紧了手里的大刀,眼神变得狠厉。 为了林晚棠,就算是拼了性命,这城门,也必须闯出去。 第114章 太子府男宠 “下去,我看谁敢动太子府的马车!” 云骁站在马车旁,见守城的士兵过来,他抢先跳上马车,呵斥了一声。 李校尉见云骁的模样,似曾相识,又不敢相认,只得拉了拉身旁梁知许的袖子,小声问道: “老弟,那人是谁,我好像认识,但又记得,不是你们镖局的人啊。” 梁知许翻了翻眼珠,顿时有了主意。 拉着李校尉走到一旁,小声的说道: “李大人,那是太子府的人啊,好像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有官阶的,好像是正三品吧?就算是丞相来了都不会轻易招惹,咱们可不敢得罪。” 李校尉立即挥舞了一下手臂,守城的士兵全都退下。 “梁老弟何时搭上了太子府的路子了?怎么也不提携一下大哥。” 梁知许面露难色,皱着眉头,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可别说了,这事我只与李大人一人说,你可千万别传出去。” 李校尉听到这话,马上贴近了梁知许,两眼冒光。 “老弟快与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梁知许摇了摇脑袋,叹了一口气,小声的说道: “李大人你知道的,我们这镖局都是些粗人,偏就招惹了太子府男宠的青眼。嗨,快别提了,这男宠非要跟着我们出城。太子殿下倒是个软心肠,没有降罪,还放了这男宠,让贴身侍卫亲自护送出城。我是又赔笑脸又赔银子,赶都赶不走这痴情的男宠啊。” 李校尉两眼发直,呆愣愣的开口询问: “男宠?太子殿下还真是有龙阳之癖啊!” 梁知许赶紧在李校尉说完最后一个字,捂住了他的嘴巴。 “轻声些,大人想被灭口不成。快让兄弟们放我们出城吧,免得殿下责怪下来,对咱们都不好。” 李校尉直勾勾的盯着那马车,还在犹豫,生怕放走了丞相追查的逃犯。 梁知许见状,摊了摊手。 “马车上就一个男宠,一个丫鬟,李大人不怕惹事尽管去看就是了。最好李大人全都抓了去,我带着兄弟们连夜跑路,也算成全我了。” 李校尉皱眉,丞相和太子殿下,他都不敢得罪。 “老弟,真是男宠?你们这镖局,是哪位得了男宠的青眼啊。” 李校尉扫了眼镖局的队伍,也没觉得哪个人是眉清目秀,能拐了人家的男宠。 “嗨,还能是谁,就是那个,站在前头的那个。” 梁知许随手指了指队伍最前面的两人,本就是胡诌,他才不管李校尉认下谁呢。 李校尉翻了翻眼珠,队伍前面的两人相貌普通,只是长得健壮了一些。 “不会吧,我听闻,太子殿下长相俊逸非凡,怎么这男宠会为了他抛弃殿下啊。” 梁知许摸了摸下巴,随口答道: “嗨,听闻太子殿下身子孱弱,可能人家就是喜欢我们这种壮硕的。” 梁知许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砰砰两声,显示自己肌肉结实。 李校尉忍不住点了点头,估摸着是男宠要换换口味,这才看上了壮硕的镖师。 “老弟惹了这麻烦,可真是难以脱身了。” “大人快叫兄弟们上马车查验,我还急着赶路。” 梁知许做出要走的模样,李校尉马上挥了挥手。 “放行,自家兄弟,马车上面是空的。” 云骁挑眉,看了一眼梁知许,只见他满脸得意,带着队伍大摇大摆的走出城门。 林晚棠和竹影都紧张至极,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马车出了城,这才安下心来。 “妹妹,到了,下车吧。” 梁知许拍了拍马车,大喊了一声。 林晚棠已经戴上了面纱和竹影走了下来,立即走到梁知许身旁询问。 “哥哥,刚才是怎么拦住守城的护卫的?我还以为,就要暴露了,他们一定是在找我的吧。” 梁知许满脸得意,笑得畅快。 “哈哈,山人自有妙计,只是,你今晚不能回去了。” 林晚棠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再想出城就难了。 幸好,慕元桢城外的庄子很大,就是再来二三十人,也是住得下的。 “好,那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云骁,劳烦你去和三郎说一声,我们明日就在这里出发了。” 云骁拱手领命,翻身上马,看了一眼竹影,才踏马奔走。 “妹妹不用担心,我这些兄弟都是信得过的。就算知道那画像是你,也绝不会有人出卖你去拿赏钱。” 林晚棠知道,镖师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若想出卖她,刚才就会有人去告发了。 “还是带着面纱稳妥些,出门在外,还是小心行事。” 梁知许不再劝,叫上兄弟们进了庄子,利落的装箱。 不论箱子里装得是金银财宝,还是银票地契,他们都当做是寻常的物件装箱。 没有一个人,因为眼前的金银,动作有丝毫的迟疑。 竹影见状,放下了心,走去厨房,张罗起午膳来。 林晚棠找到了药箱,递给梁知许两个药瓶。 “哥哥,这瓶蓝色的,可以保住心脉,受伤严重时服下,可以保命。这瓶黑色的是毒粉,遇到艰难时,只要这么一点,就能当场取人性命。” 林晚棠用大拇指,指了指小拇指尖的一小块。 “哈哈哈,好妹妹,多谢了,这可都是救命的好东西。” 梁知许笑得坦荡,将两个药瓶都收到怀里,碰到了银票,这才想起来,是林晚棠给他的。 “啊,这银票给你,我都忘了,这趟镖,算我给妹妹的见面礼。” 林晚棠摆了摆手,不肯收下。 “哥哥给我的见面礼,是这凉州的茶叶,我收着呢。这银票是哥哥该得的,我也没多给。到是有一样东西,我想送给哥哥当见面礼。” 林晚棠走到存着箱子的库房,寻了一个大箱子打开,那里面全是些刀枪剑戟。 梁知许一向喜欢舞刀弄剑,见了这些东西,不由自主的眼神闪烁。 “这些可不是寻常的兵器,喔嚯,这是名家锻造的吧?这把刀有几十斤,这刀刃绝对可以断铁如泥。” 梁知许拿起一把长刀,摸了摸上面的刀刃,险些割破了手指。 刀刃锋利,刀柄握起来毫不费力,还嵌入了几块红色的宝石,刚好在手指握住的位置。 这要说不是,名家锻造,梁知许绝不会信。 “这些,都是娘亲的遗物。我想着,娘亲从不用刀,这把刀,或许就是给哥哥准备的。” 梁知许紧紧握住刀柄,这做工确实不适合女子的手掌。 姑姑一向用枪,侯府里又早就没人习武。 这把刀,是姑姑特地为自己打造的。 想到这里,梁知许红了眼眶。 “这的确是姑姑为我所致,竟然完全符合我的手掌。那把长剑,应该是给我父亲打造的,那张弓,肯定是二叔的……” 梁知许说着,不由自主落下了泪来。 姑姑死前,为了侯府断了和镇武将军府的联系,可她没有忘记任何人,甚至还为他们锻造上等的武器。 这些武器都不是用寻常的铸铁打造的,凑齐这些材料都要好几年,更别说找名师打造的功夫了。 第115章 夜不能寐 太子府上,云骁带回来林晚棠的消息,慕元桢手抖了一下,墨汁滴落。 “云骁,让厨房做一些晚棠喜欢的菜送过去。” 云骁领命,慕元桢突然觉得心烦意乱。 这些天,他习惯了一抬头就能看到林晚棠,虽然两人不怎么说话,但有她在,慕元桢觉得心里踏实。 他想到是因为董放,让林晚棠晚上不能回来住,他翻了翻奏折,近期没有董放的错处可抓。 慕元桢又叫人翻出半年内的奏折,终于抓到董放的错漏,罚了他一年的俸禄,还特批彻查。 慕元桢还觉得罚得不够,又亲笔写了几封信送了出去,必须要董放付出代价。 云骁送饭到城外时,林晚棠已经在用午膳。 “这么多?给每桌都分一下,太子府的厨房的菜,很好吃的。” 云骁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慢慢走到竹影面前,垂着头,红着脸,递给竹影一个小箱子。 “这是我为你打造的九节钢鞭,里面有一本秘籍,你可以试试。” 云骁说完,转身就要走,像是怕竹影拒绝。 林晚棠追了出去,叫住了云骁。 “云骁,你且先等等,劳烦告诉殿下,我房间的药箱里,做好了殿下的药。一定要每日按时服下药丸和汤药,切莫动怒动气伤了身子。晚上就不必送菜肴过来了,这里都有,免得你还要折腾。” 云骁拱手领命,见竹影追了出来,转头又要走。 “云骁,你站住!” 竹影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说话,让林晚棠和云骁都微微怔楞。 林晚棠先反应过来,马上转身走了回去,留竹影和云骁两人。 “云骁,你躲着我做什么?我要感谢你的九节鞭,劳你费心了。” 云骁垂着头,不敢看竹影,“你用着好就行。” 竹影露出大方的笑容,对云骁拱手:“多谢,我正好跟你一同回去,帮姐姐把行李带出城。” 云骁抬起头,“和我同乘吗?” 竹影迟疑,的指了指身旁,大门口,满是马车和骏马。 云骁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啊,这么多马,那你骑我的马回去,我帮你驾马车回去。” 云骁不等竹影说话,转身就跳上了一辆马车,驾车而去。 竹影笑着摇了摇头,云骁以前话多,现在话少,但心思很细腻,还想到她要拿行李,驾马车比较方便。 慕元桢批完了折子,举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是林晚棠吃不下饭的样子,那梁知许是走镖的,肯定不注重吃食。 虽说灵安城不远,也要好几天的路程,还要驾着车马,行路艰难。 他站起身,连喊了两次云骁,一名护卫走进来复命。 “启禀殿下,云骁还没回来,殿下有何吩咐。” 慕元桢微微皱眉,不愿意让别人去安排林晚棠的事,只摆了摆手。 慕元桢第一次觉得,度日如年,看不进书,写不得字。 干脆走到院子里,打了两套拳,云骁才抱着大药箱回来,转达林晚棠的话。 慕元桢一身汗水,洇湿了衣服,用手绢擦干净手,才打开药箱。 里面装满了药瓶,每一瓶都贴好了药名和用量。 “云骁,你看,晚棠对我多么用心。这么多药,她肯定做了许久,竟然都没和我说,难怪她总是那么忙。” 云骁看了看药箱,心中腹诽:‘主子你对林娘子也很用心啊,所有武器一件件精挑细选,还亲自详细的写明用法,你对旁人,可没如此用心过。’ 慕元桢忽然想起,林晚棠制药伤手,前两天,手都发红了。 “云骁,你去一趟宫里,把最好的手脂手膏都给晚棠送过去,还有胭脂水粉什么的也都带一些。还有糕点茶叶,桂花露玫瑰露也带一点。” 慕元桢想起什么林晚棠喜欢的,就写下来,让云骁去送,折腾了好几趟。 “主子,林娘子说,不要再送东西过去了,再送下去马车都要不够用了。” 云骁满身汗水,慕元桢身上的汗水都干了,却都忘了去沐浴更衣,还再想着林晚棠缺什么。 “好,那就先不送了,我进宫一趟,看看明日我能不能跟他们一同走。” 慕元桢说着,就往门外走,云骁着急的喊住。 “主子,三日后外邦使臣觐见,陛下现在专宠林婕妤,让您全权负责了啊。再说,您要进宫也要换身衣服才行。” 慕元桢在门口转了一圈,走了回来。 他急着去见林晚棠,差点忘了,自己要晚几日出发就是为了外邦的使臣觐见。 云骁从没见过这样慕元桢,他一向做事沉稳,也绝不会忘记接见使臣这样重大的事。 主子变了,或者说,只要关系到林晚棠,主子做事,就全心为她了。 云骁以前不能理解慕元桢这样的变化,但自从认清了自己的心思。 他也觉得,想要尽一切可能,多和竹影在一起,给竹影最好的一切。 晚膳时,慕元桢食不知味,只吃了两口,就要撤掉。 云骁站在他身侧,小声提醒: “主子,娘子让您好好吃饭,免得影响了药效。” 慕元桢又坐了下来,硬生生的逼迫自己多吃了一些。 云骁现在觉得,有林晚棠很好,主子的身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入夜时,慕元桢反反复复睡不着,披了一件外袍就往门外走。 云骁急匆匆的跟上,也只随手抓了一件外袍。 慕元桢通过密道,走到了林晚棠住的小院,看着林晚棠的睡的床榻,手指在床榻上摩挲,想着林晚棠睡在这里的模样。 慕元桢躺在林晚棠的榻上,一夜未眠。 云骁默默为慕元桢关上房门,也走进了竹影的房间,躺在竹影的床榻上。 第二日清晨,主仆两人都顶着巨大的黑眼圈,相视而笑。 “主子,您先去上朝,我这就去城外看看,等林娘子平安出发,再回府禀告。” 慕元桢点了点头,又叫住了云骁。 “现在时辰还早,晚棠不喜欢早起,你去醉宾楼,带早膳过去。” 云骁领命,想到又能见到竹影,欢欢喜喜的骑着马奔着醉宾楼去了。 第116章 长刀锋利 云骁到城外时,梁知许正在院子里练功,随手一劈,就砍断了一颗一人粗的歪脖子松树。 梁知许连连赞叹,“这刀,太好了。” 说着,又觉得眼睛发酸,当着兄弟们的面,马上忍住了泪水。 “大哥,给我看看,这刀太厉害了。” 院子里练武的人都凑了过来,眼睛晶亮的盯着梁知许手里的刀。 他十分恭谨的将刀入鞘,轻抚着上面雕刻的花纹。 “小心些,这刀刃极其锋利,切莫伤了手。” 梁知许一向不在意外物,平日里,他得了好的刀剑,只要兄弟们有人喜欢,就直接送了。 可这把刀不一样,是姑姑专门为他打造,别说送人,磕坏一角他都舍不得。 镖局的兄弟都是练家子,平时也常用刀剑的,但这把刀,他们要双手举着,才能拿得动。 “嚯,这把刀只能大哥用,咱们单手都举不动。” “嗨,你别光看重量,你看看这刀刃,绝对是精钢打造。” “你才不识货,你看看这刀柄和刀鞘的红宝石,价值连城。” 梁知许听着,有些担心,随手扯碎了自己的衣衫,将刀鞘和刀柄包了起来。 旁人还在说没必要如此保护,刀就是要拿来用的。 唯有上了年纪的一位镖师,开口提醒。 “傻小子,咱们老大,是怕这刀惹眼,容易遭贼。” 梁知许包好了刀,将刀护在怀里。 “正是,这刀是我至亲为我打造,我十分珍视,宝石太惹眼了些。不怕兄弟们笑话,我也是没见过这样好的刀。” 镖师们连连称赞,也就没人想要跟梁知许讨要了。 只有云骁,站在门口,看着那棵只剩半截的歪脖子树,半天缓不过神。 那颗树是难得的极品,慕元桢就是为了这颗树,买了这个宅子。 本想移植太子府,担心伤了树根,要等秋天冬天才好移植。 没想到,价值数千两银子的老松树,被梁知许一刀砍断,不知慕元桢会不会怪罪。 “诶?云骁兄弟,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啊。快来,这刀你也可以试试。”梁知许看见云骁站在门口,还以为云骁也是看到了宝刀,这才定住了神。 云骁心疼的指了指那棵老松树,梁知许还以为他在赞叹宝刀。 “厉害吧,我琢磨着,再粗一点的树,也能随手砍断。这把刀削铁如泥,这要是砍人,估计也能一刀截成两段。哈哈哈哈。” 梁知许还没心没肺的笑着,云骁瞪着眼睛,又指了指身旁的老松树。 “云骁又来了?可是三郎要你带了什么东西?诶?这树怎么断了。” 林晚棠打开门,就见到面色惨白的云骁,一脸得意的梁知许,和只剩下半截埋在土里的老松树。 林晚棠见云骁满脸惊愕,说不出话来的模样,马上懂了。 “云骁,这树,很贵吧?” 梁知许听了这话,瞪大了双眼,“啊?不能吧?这不就是普通的树吗?” 云骁气得跳脚,“这是云松,这树要几百年才能长得这样粗壮。你这一刀,断送了它百年性命,也白费了数千两的银钱啊。” 梁知许砸吧砸吧嘴,看不出这老松树能值这么多银钱,“嗨,我看着和路边寻常的树也差不多。没事,多少银子,我赔给你。” 云骁长叹一口气,林晚棠立即明白,不是银钱的问题,是树龄这么久的云松,实乃罕见。 “树虽然断了,但树根还在,云骁你别着急,去宫里寻最好的花匠,或许还能救得活。” 云骁无奈的摇了摇头,全身无力,“好,我晚点去寻花匠。我带了早膳来,娘子用膳吧。” 云骁想着,只要事关林晚棠,别说是这老松树,他们把宅院都烧了,主子都不会怪罪。 梁知许也觉得自己惹了祸,郑重的对云骁拱手:“兄弟,我就随手一砍,也没想到这刀如此锋利。劳烦你看下这树多少银钱,我愿意赔偿,实在不行,我也去找一棵差不多的树,移植过来。” 云骁摆了摆手,“银钱就不必了,主子喜欢这云松的姿态,恐怕也是难寻了。” 梁知许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一样的树赔给慕元桢。 竹影走出房门,见了云骁,就对他摆了摆手。 “竹影,有何事?”云骁提着精神,努力扬起了笑脸。 竹影慢吞吞的把掌心的钱袋,放到云骁怀里。 云骁低下头,那钱袋缝得七扭八歪,中间还绣着一个不太成型的三角形。 “这,是你做的?” 竹影缓缓点头,“嗯,我连夜做的,第一次用针线,缝得不好。” 云骁心中欢喜,看着那歪歪扭扭的三角形也顺眼了许多。 “我一定贴身收着,这钱袋,结实才最要紧,这图也好看,是个官帽吧。” 竹影皱着眉,小声嘟囔着。 “是雄鹰,我绣得不好,不然,等我再绣好了,再给你。” 竹影说着,就要拿回钱袋,云骁满脸绽笑,将钱袋收到怀里。 “很好,我很喜欢。” “好吧,那你先收着,等我绣工好一些,我再给你们做。” 云骁满脸问号,“你们?你做了很多吗?” 竹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做了四个,你,我,姐姐还有苏公子。” 云骁挑眉,没想到还有苏凌恩的。 “姐姐绣工极好,但是她说,心意最重要。” 竹影说完,害羞的跑进房里。云骁眼尖,刚才就看到了竹影手上满是伤痕,想来是做钱袋扎破的,云骁觉得,这钱袋,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重要。 众人用过了早膳,就利落的装好了车,云骁眼见着他们出发,才回城里回禀慕元桢。 众人刚走出十里地,后面就有人大喊着: “站住,站住!” 几个镖师见只有一人一马,也不废话,利落的将那人挑下马来,按在地上。 “放开我,林姐姐是不是跟你们在一起?自家人,快放开我。” 那人大吼大叫,可林晚棠说是梁知许的义妹,镖师并不知晓,是姓什么。 “什么林姐姐李妹妹,快滚开,不要惊扰了我们的马。” 镖师以为是找错了人,将那人放开。 谁知,那人连滚带爬,就向马车跑去。 “不对,我上马车看看,就看一眼!” 镖师哪里肯让他看,又把他按在地上,那人死命挣扎,惹得尘土飞溅,咳嗽连连。 一名镖师捂着口鼻,对梁知许招手。 “大哥,四下无人,不如将这傻子斩杀了算了,太吵了。” 第117章 辞官休妾 “杀我?小爷是大理寺评事,我爹是中书令,你们现在放开我,我不与你们计较!” 苏凌恩大喊大叫,林晚棠提听到他的声音让马车停了下来。 竹影先一步走下马车,扶着林晚棠下来。 “妹妹,你看这人你认识吗?他叫嚷着要找林姐姐,咱们这也没有姓林的啊。” 梁知许特意大声说着,提醒林晚棠不要轻易暴露身份。 林晚棠戴着面纱,还没走近,就听到苏凌恩的大声哭嚎。 “小爷我这些年,从没受过这样多的气,你们把小爷放开!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苏凌恩疯狂的挣扎,尘土飞扬,但他的声音,林晚棠和竹影是认得的。 “哥哥,放开他吧,他是来找竹影的。” 林晚棠也说得很大声,苏凌恩马上哭叫了起来。 “哎呦喂,我的姐姐哟,我要被打死了,我就是说错了一个字,这些人就要打死我,姐姐快救我。” 镖师们从没见过这样能哭闹的男子,见梁知许挥了挥手,就将他放开了。 苏凌恩也顾不得满身是土,站起身就朝着林晚棠和竹影扑了过来。 梁知许本想一脚踢开他,担心自己力气太大,将人踢死了,就伸出手,提溜着苏凌恩的衣襟,不让他靠近林晚棠。 苏凌恩脏乱不堪,双手挥舞着,又哭又笑。 “姐姐,竹影,我找你们找得好苦啊。” 竹影上前,看了眼梁知许,又看着苏凌恩说道。 “苏公子,你且先冷静些,你这样闹着,人家也不敢放开你啊。” 苏凌恩吸了吸鼻子,放下了手臂,泪水在满是泥土的脸上,流出了两条白净的小河。 “竹影,我太难了,我找你们一天一夜了。” 梁知许见苏凌恩老实些了,稍微松了松他的衣襟,但是没有放开,瞪着他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梁知许不认识苏凌恩,但是镖师们都十分警醒,绝不会让人跟踪。 按理说,苏凌恩不会找到他们。 苏凌恩擦了擦眼泪,脸上更糊了。 “我想着你们可能会出城,一直守在城门口。早上看云骁出城,就一路跟着,我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快马。呜呜呜,竹影,我这辈子都没走过这样多的路。呜呜呜,太惨了。你看看,我鞋都磨破了。” 苏凌恩越说越委屈,嚎啕大哭了起来,竹影拿出手帕,帮他擦眼泪。 梁知许立即放开了他,“这里到城门,不到二十里的路,怎么鞋还磨破了。” 苏凌恩哭得更狠了,甩了甩脚下的鞋,“我这鞋是丝绸做的啊,最软最舒服了,可是也最不耐磨了。呜呜呜,竹影,你都不知道,我刚才还怕被云骁发现,躲在草丛里,你看看,我这手臂都被野草划伤了。” 梁知许瞥了一眼苏凌恩的鞋,果然和他们的鞋都不一样。 竹影见苏凌恩哭得气息不稳,立即拍了拍他的背,哄着他。 “好了,苏公子,不哭了。你这不是找到我们了么?有什么事么?我们还要赶路,你快回府去吧。” 苏凌恩立马死死抱住竹影的手臂,“你们要去哪?我也要去。” 林晚棠侧目,“苏公子,我们此去不知何时回来,你是有官职在身的,每日还要去大理寺点卯呢。” 苏凌恩紧贴着竹影的肩膀,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我辞官了,家里的侍妾也都赔了银子好好的送出去了。竹影,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不要,你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 竹影有些为难,不知道林晚棠是否愿意苏凌恩跟着。 林晚棠看到两人的样子,马上做出了决定。 “那苏公子就先跟我们上马车吧,等到了歇脚的地方,你再换身衣服。” 苏凌恩愉快的点头,巴不得一直粘着竹影。 “多谢姐姐,竹影,咱们上马车。” 梁知许摇了摇头,忍住要打苏凌恩一顿的冲动,带着大部队出发。 马车上,苏凌恩擦洗了好几次,才勉强把脸洗干净。 “竹影,你们要出城怎么不通知我,若不是我昨日急着去见竹影,都不知道你们走了。” 竹影帮苏凌恩倒了一杯茶,按住他伸过来的手。 “现在茶水太烫了,你等等再喝。” 林晚棠递了一个盒子给他,“这是金疮药,你先涂下伤口。我们要去灵安城,还不知道要住多久,苏公子,我劝你先回去吧,免得中书令找不到你,凭白的担心。” 苏凌恩立即接过药瓶,递给了竹影。 “好竹影,我这双手都伤了,劳烦你帮我上药吧。” 竹影看他可怜,也没迟疑,用手指沾着点药膏,擦在苏凌恩的手臂上。 苏凌恩美滋滋的扬起脸,对着林晚棠说道: “姐姐不用替我担心,以前我出去找乐子,经常半个多月不回家。我爹娘早就习惯了,才不会担心呢。” 刚说完,看到竹影在看他,马上加了句,“我说的找乐子,就是出城去玩,绝不是寻花问柳。” 这句话完美诠释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谚语,竹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晚棠也笑了出来,谁会信他只是出门玩啊。 苏凌恩见状,激动的摇动着手臂。 “真的,我以前是胡闹了些,但寻花问柳都是在盛京。”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不不,我,我就是去听曲子。” 林晚棠忽然觉得,这一路有苏凌恩跟着,会多了许多乐子。 “苏公子,你这可是,越描越黑了。” 苏凌恩脸顿时红了,欲哭无泪的模样。 “好姐姐,快别说了,咱们说点别的。” 哗啦啦啦,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梁知许和镖师们停了下来,穿上了蓑衣,给木箱罩上了防水的油纸。 “哎呦,这雨可真大呀。”苏凌恩抬起了马车的窗子,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林晚棠笑着,朗声说道:“哎哟哟,这话题转得,真硬呀。” 竹影和林晚棠笑成了一团,苏凌恩尴尬极了。 梁知许走到车窗旁,提醒几人: “看来要提前歇息了,前面再走几十里,有个小客栈,我们今晚到那里住下。” 第118章 惨绝人寰 众人午膳都吃,马道上开始变得泥泞,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客栈。 店家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头,见到梁知许,熟络的走上前来。 “梁兄弟,好久不见,你近来可好啊?” 苏凌恩微微皱眉,小声嘟囔着,“这么大年纪,竟然和镖头称兄道弟诶。” 竹影悄悄扯了他的袖子,让他不要说话。 梁知许扶着老头,走到桌前落座。 “顾老哥,不瞒你说,现下生意不好做,难得有一趟镖可以跑。” “嗨,都一样,我这里也是有些时日没开张了。阿赖啊,快烫酒,我梁老弟来了。” 那老头大声叫嚷,屋子里面有人应声。 “哎!梁叔来了啊,我马上烫了酒过来。” 其他镖师也十分熟络的样子,有几个人进到里间的厨房,帮忙张罗饭菜。 苏凌恩和竹影林晚棠单独坐了一桌,小声嘟囔,“怎么会有人叫这样的名字。” 竹影来不及提醒,老头已经看了过来了,“哈哈,客官见笑了,我们乡下人,起个贱名好养活。” 苏凌恩见那老头十分老迈,没想到耳朵倒很灵光。 正要开口,又有七八个差人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老顾见了,马上站起身,迎了上去。 “缉事大人,您怎么来了?可是我女儿的案子,有眉目了?” 老顾说着,眼眶就红了。 被他拉着的缉事番役满脸尴尬,“你女儿的案子,我们一直再查,还没有眉目。雨下得太大了,来不及赶去驿站,就先在你这落脚。” 听到缉事番役来了,阿赖也快步走了出来,双手随意的在围裙上擦了擦。 “大人,十年了,我妹妹死得冤枉啊。” 阿赖说着,就哭了出来,对着缉事番役下跪。 “求求您,一定要查明真相。” 老顾也跪了下来,满脸泪水,“大人,这些年,我们吃不好睡不下。我老婆就是因为女儿枉死,整宿整宿的哭,肝气郁结而死啊。大人,我都不知道,我死前,还能不能见到凶手落网。” 为首的缉事番役扶起了老顾,“快起来,咱们乡里乡亲的,我没有一日忘记你女儿的案子,只是这凶手狡诈,没有留下痕迹。前几日,咱们法曹又写了书信去大理寺,希望这次,能派人来查案。” 老顾擦了擦眼泪,招呼几人落座,阿赖也回到厨房忙活了起来。 一切如常,只是,老顾脸上,完全没了笑意,愁云惨淡,也不再说话了。 苏凌恩凑到梁知许跟前,小声的询问: “大哥,他女儿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啊?” 梁知许想起,这爱哭闹的公子,说自己是大理寺任职的,或许能帮上忙,就对他说起了老顾家的往事。 “哎,说起这事,已经是十年前了,老顾的女儿那时才刚十七岁,长得清秀还没嫁人,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娘子,做得一手的好菜。是她,帮衬着老顾开起了这客栈,一直不肯嫁人,就是为了帮扶家里,免得父母劳累。那一日,也是这样的雨夜,老顾他们都睡下了,有人夜里来投宿。原本还以为只是寻常的客人,没想到第二日夜里,老顾的女儿被人蹂躏致死,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连眼睛都被人挖了去。直到第二日下午,老顾的老婆才发现女儿的尸身,当场就晕死了过去。这些年,乡里和州县都派来了不少差役查案,却连那人是谁,从哪里来,为何行凶,都查不出来。老顾才五十岁,现在看着都像七八十的老头了,他老婆更可怜,在她女儿枉死的当年,人就没了。哎,这些年,老顾一直担心,自己到死,也找不到行凶之人,满腔的怒火都无处发泄啊。” 林晚棠皱着眉,没想到老顾家里,凭白的遭了这样的难。 苏凌恩更是愤恨的拍了拍桌子,“嘿,我怎么没听说,有这样惨绝人寰的案件!” 竹影不吭声,垂着头沉默不语,她知道的惨绝人寰太多了,世道不公,不是寻常人能够转圜的。 众人侧目看向苏凌恩,他昂着脖子,气愤不已。 “老顾,你别担心,以后我也是你的兄弟。你这里,可有纸墨?” 老顾连忙从柜台上拿来了纸墨,擦着泪水,递给苏凌恩。 “多谢公子垂怜,不瞒你们,这些年,我就是在等死,可我又不敢死。抓不到那坏人,我死不瞑目啊。” 几名差人心里也不是滋味,这十年来,所有任职的官员,都知道这案件。 就连刚来这里的差人,都会先让看老顾家的卷宗。 为的就是,不要忘记,有这样一件恶性案件,十年未破案。 可他们该做的,都做了,所有的努力都尝试了,作案的人,没有留下丝毫的线索。 苏凌恩在纸上写了许久,递给了老顾,“老顾你和阿赖直接去盛京大理寺,找司职林子安,你拿着我的书信,就说是我的兄弟。林子安一定会帮你向上官求情,让大理寺派人来查案的。” 老顾没想到,苏凌恩竟然是为了自己写下了书信。 拿着那张纸,双手忍不住的颤抖,马上就跪了下来,给苏凌恩谢恩。 “多谢公子,我女儿的案子,有希望了。” 阿赖正端着饭菜走出来,听到这话,把饭菜放到桌上,也对着苏凌恩跪拜了起来。 “公子以后就是我的叔叔,不,是我的祖宗。” 阿赖也说不出别的话,用力的磕头,额头都嗑红了。 苏凌恩立即将两人扶了起来,“快起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你们这案子,本就该大理寺派人来查,我只是顺手帮个忙罢了。你们放心,我兄弟林子安,前几天还破了一宗大案,他是有手段的。” 林晚棠微微侧头,没想到林子安现在,已经有这样的手段了。 她想着,林子安经历那些案件,或许就不会轻易被人蒙蔽了。 老顾和阿赖眼睛还不断的涌出泪水,但脸上都挂着笑,急忙的冲进后厨,要给众人夹菜。 竹影悄悄扯了扯苏凌恩的袖子,将自己绣的钱袋子递给他。 “苏公子,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啊,你别误会,姐姐和云骁都有的。” 苏凌恩接过那钱袋,笑开了花。 “不误会,不误会,我知道,竹影最心疼我了,这蘑菇绣的真好看,圆滚滚的,看着就舒服。” 竹影尴尬得咽了咽口水,小声提醒: “不是蘑菇,这绣的是下山虎。” 苏凌恩顿了一下,仔细看钱袋上绣的花样,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下山虎。 “咳咳,下山虎啊,我说呢,哪里有这么壮实的蘑菇,竹影手艺真好。” 竹影没吭声,下定决心,以后除了要修炼武艺,也要在绣工上用心了。 第119章 兴华巷 苏凌恩和竹影回来时,菜肴已经都上桌。 阿赖身体壮实,一手抱着一大坛酒,放到了苏凌恩的桌上。 “多谢公子帮忙,这是我家里最好的酒,还是小妹在时就存下的,也有十几年了。公子不嫌弃的话,我就陪公子喝点。” 阿赖十分高兴,十年来终于见到一点曙光。 老顾也是激动得满脸涨红,“好兄弟,我都没问您贵姓高名,等为小女沉冤得雪,我一定带着阿赖到府上谢恩。” 苏凌恩学起了话本子里,江湖大侠的样子,摆了摆手。 “咱们走江湖的儿女,自是一家,拔刀相助是我的本分,以后就叫我苏大侠吧。” 林晚棠险些将嘴里的茶水吐了出来,这苏凌恩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混江湖的。 几个官差也自己去搬了两坛酒,倒在大海碗里。 缉事番役端着大海碗,对着苏凌恩抬起碗,“十年了,我们也为老顾高兴,多谢苏大侠仗义相助,若不是你,这案子还不知道要在大理寺积压多久。这碗酒,我代表我们州府所有差役敬苏大侠。” 缉事番役说完,所有官差也都举起酒碗,大声应和。 “我们,敬苏大侠。” 苏凌恩心里乐开了花,端起阿赖为他斟满的酒碗,满脸豪气。 “各位兄弟如此客气,那我们,就满饮此杯,先干为敬。” 苏凌恩豪气的将酒灌到嘴里,刚灌了一口,他就咽不下去了。 这酒不是他平日里喝的,十分呛口。 他偷瞄了一眼,见所有人,就连老顾都将酒碗里的酒饮尽了。 他不好意思不喝完,鼓起勇气闭上眼,一口气就将酒喝干。 老顾和阿赖直接坐到梁知许身旁,大声说道: “实在是畅快,今日的酒菜,全免,谁也不要和我们争抢。” 梁知许也不拦着,任由老顾和阿赖陪着几人喝酒。 “诶?大哥,你们怎么都不喝酒啊?” 苏凌恩本想给梁知许倒酒,看到他的碗里,是茶水,忍不住询问。 梁知许端起茶碗,“苏大侠海涵,我们走镖的时候不喝酒,等这趟镖走完,我和你畅饮!现在,只能以茶代酒,敬你了。” 梁知许说完,将碗里的茶水喝干。 苏凌恩美滋滋的,连梁知许这样的镖头都叫他大侠,他感觉自己已经在江湖有一号了。 “嘿嘿,好,等走完这趟,我陪大哥畅饮。” 苏凌恩又喝了一碗酒,觉得好下咽一些了。 众人心里高兴,喝到了晚上,几个官差都喝得满面通红。 苏凌恩已经喝得站不起身子,瘫软在桌上,还在给自己倒酒。 “我说,阿赖兄弟,你别难过,这些年为了你妹妹都没娶妻,你放心,你的婚事包在我的身上。你去盛京后,你就去长街那边有一个兴华巷,报我苏大侠的名号,半条街都是我的侍妾,你有看上的,随意娶回家。” 竹影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林晚棠悄悄踩了苏凌恩一脚。 “哎?姐姐,你踩到我了。” 林晚棠觉得苏凌恩没救了。 阿赖已经喝得醉眼迷离,“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兄弟妻不可欺,苏大侠你对我们家有恩,你的侍妾就都是我的婶婶,我哪里能……” 阿赖话还没说完,苏凌恩艰难的坐起身,摇晃着身子。 “什么婶婶,都是侍妾,而且,我现在与她们都切割清楚了。不瞒你说啊,我那些侍妾都是顶顶美貌的,哪个配你,也都不会亏待你哦。” 竹影深吸一口气,苏凌恩还记得那些侍妾的美貌的,看来一个也不曾忘却。 林晚棠觉得,再听下去,苏凌恩别说要娶竹影,恐怕做个朋友都要难了。 “竹影,我有些累了,我们上楼歇息吧。” 梁知许也是有眼色的,看出了竹影和苏凌恩的情意,马上应和,“对对,我带你们去楼上的客房,明日还要赶路,咱们早点歇息。” 苏凌恩拍着桌子大喊,“兴华巷第三户人家,是我最好看的侍妾了,赖兄弟,你可不知道,她最会撒娇。哎呦喂,只要她一开口,我全身骨软筋麻……” 竹影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上楼去。 苏凌恩迷迷糊糊的,完全没看到,还揪着阿赖猛灌酒。 第二日清晨,林晚棠和竹影洗漱完下楼。 苏凌恩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梁知许和镖师们已经帮着老顾和阿赖打扫完卫生。 “两位娘子起来啦,锅里煮好了胡麻粥,娘子快坐,我这就给娘子端来。” 阿赖一见林晚棠和竹影下楼,就去急忙去后厨端来了胡麻粥和茶汤。 苏凌恩睡眼朦胧的坐起身,趴在桌子上,睡得整条胳膊都酸麻了。 他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打着哈欠。 “正好,苏大侠也醒了,先洗漱,再喝粥。” 阿赖扶起苏凌恩,他还对着竹影笑眯眯的挥手,竹影别过头不肯看他。 等苏凌恩洗漱完,竹影和林晚棠还在喝粥。 苏凌恩喝了一口胡麻粥,觉得味道不好,有些苦涩。 他从小锦衣玉食,从来没吃过这样朴素的早膳。 他又用勺子搅动了一下那茶汤,脸皱成一团。 “这是什么?” 阿赖提来一壶浓茶,“这是茶汤啊,苏大侠是不是喝不惯?我再给你倒一碗茶水。” 苏凌恩本想说,这哪里是人吃的东西。 可是眼见着竹影和林晚棠都在吃,把自己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这茶汤怎么是这样的?” 苏凌恩搅动那碗茶汤,里面好些东西。 阿赖将茶壶放到桌上,“苏大侠你没喝过茶汤啊,这是用葱、姜、枣还有桔皮淹出的茶汤,我们早上就是吃粥,喝茶汤的。你要是喝不惯,我再去给你煮一碗米粥可好?” 苏凌恩不想喝茶汤,也不想喝苦涩的胡麻粥。他想着,人家都叫自己大侠了,绝不能让人看出他没走过江湖。 “嗨,我怎么会喝过,我就是问问用什么东西煮的。哈哈哈,我昨夜吐了好几次,眼下喝不下东西。” 竹影喝了一口茶汤,翻了翻眼睛,“苏大侠昨夜宿醉,不适宜用膳,我们一会就要出发了。苏大侠与老顾阿赖去兴华巷吧,免得他们认错了路。” 苏凌恩立即警觉,瞪着眼,看着竹影,“你怎么知道兴华巷,什么兴华巷,我带他们去那里干嘛?我还要陪着你和姐姐呢。” 竹影重重的放下茶碗,“不必了,兴华巷里,那么多美艳的侍妾还等着你们呢。” 这话说得,苏凌恩和阿赖都满脸通红。 只不过,阿赖是想起了昨夜苏凌恩要给他娶妻的事。 苏凌恩是完全想不起,自己昨夜说什么了。只是觉得,自己昨夜一定是醉酒,得罪了竹影。 第120章 高门子弟 苏凌恩看向林晚棠,满眼都是求助的模样,林晚棠暗暗叹了口气,这醉酒真是误事。 “苏公子先去换身衣裳,我们一会就要出发了。” 苏凌恩千恩万谢的跑上楼,走路时,还觉得头晕得很。 苏凌恩现在才知道,这普通人家喝的酒和盛京权贵喝的,完全不同。 这些酒烈割喉,容易醉人,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头痛欲裂。 苏凌恩洗好了澡,换好了衣服,觉得神清气爽,只是还有些头晕头痛。 梁知许他们已经清点好货物,收拾好了马车。 林晚棠和竹影也都坐在马车里了,就连老顾和阿赖,也都备好了行囊。 “这两匹马送给你们,这袋银两你们也拿着,权当是兄弟我的心意,不准不收。” 梁知许强行塞了两包银子到老顾怀里。 老顾退却,梁知许不肯收回。 “老顾,你就拿着吧,我本来也想给你拿些银两。但我出门急,没带着银钱,此去盛京虽然不远,但有银子傍身总是好的,若有难处,就和我兄弟林子安说,不论是你们的案子还是银子,他都会帮忙的。” 苏凌恩拍了拍老顾的肩膀,让他们收下银子,看着他们骑上马上,向盛京的方向去了,苏凌恩才跳上马车。 “嘿嘿,竹影,我那些侍妾都是以前的事了。大多都是给了银子送回家,无处可去的,我也无处安置,就在兴华巷买了半条街的宅院,几乎都安置在那里了。” 苏凌恩贱兮兮的笑着,靠着竹影坐下。 竹影挪动着身子,不让他靠近。 “苏大侠的事,与我何干,你且坐好,再靠过来,你就下车去骑马。” 竹影见苏凌恩还要靠过来,马上开口制止。 苏凌恩不敢再凑过去,只能转动着眼珠子,委屈巴巴的看着林晚棠。 可是,林晚棠故意忽略他的眼神,专心致志的喝着茶水。 “啊,我差点忘了,这是刚才阿赖给我的,说是替我准备的干粮。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苏凌恩拿起阿赖给他的小包袱,里面用油纸包着几个胡饼。 苏凌恩掰了一小块,递给竹影,反被竹影白了一眼。 他看了看林晚棠,见她也不搭理自己,只得将那块胡饼塞进自己嘴里。 “呸呸,这什么玩意,放了什么啊,这么扎嘴。” 林晚棠看了看苏凌恩手上的胡饼,和寻常胡饼并无不同,只是颜色发黄,可能是掺了一些粗粮。 “怎么会扎嘴?或许是粗粮掺得多了些,寻常百姓,能吃这些,已经很好了。” 林晚棠盯着苏凌恩,示意他看竹影的颜色。 竹影自小吃苦,那时她连这样好的胡饼都是吃不上的。 “苏大侠哪里知道寻常百姓吃什么,我在斗兽场时,能有口别人剩下的馊水都要舔干净。那时,我若有一块这样的胡饼,恐怕还舍不得吃。” 苏凌恩绝望的闭上眼,觉得这两日,自己总是在惹竹影生气,决定以后还是少说话为好。 “怪我,怪我,宿醉乱说话,这胡饼可好吃了,特别香。” 苏凌恩一边说,一边又掰了一块胡饼,在嘴里嚼了半天才勉强咽下去。 竹影见他的模样,有些不忍心,给他倒了杯茶水,嘴里却不饶人。 “小心噎到,我们可赔不起苏大侠,不能吃这些,为何非要勉强呢。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天差地别,苏大侠没必要为我了,吃这样的苦头。” 苏凌恩灌了一大口茶,才觉得卡在喉咙里的胡饼终于咽了下去。 “竹影,你这话说的,我为了你,什么样的苦,都能吃,别说是这胡饼,你抓一把沙子,我都能咽下去。” 竹影翻了翻白眼,不肯理他。 马车里,一直是尴尬的沉默,直到马车外逐渐响起了小孩的笑声。 “哇,好漂亮的马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好看的马车。” 一个小姑娘跑到马车旁,想要伸手去摸马车上的锦缎。 梁知许立即拉住了马车的缰绳,将马车停下,大声叫道: “这孩子,见了马车还不躲远些,站这么近,小心撞到了你,快走远些。” 苏凌恩打开车窗,看到那小女孩穿得破破烂烂,衣服旧得都快成了碎布。 “竹影,你身上带着银子么?我看马车旁那小孩,好可怜。” 竹影本不想理他,但她抬起头,看到那小女孩,也觉得可怜,就拿出五两银子,递给苏凌恩。 苏凌恩不想再吃胡饼,就把那包袱,连着银子一起递给了小女孩。 梁知许见状,立即制止。 “做什么,拿回来。” 苏凌恩怔楞,正要开口,那小女孩抢了苏凌恩的包袱和银子就跑。 梁知许气得跳脚,打开车门,就扯起苏凌恩的领子。 “你做什么!疯了吗?银钱多也不能在这里乱撒,我们可不想被你害死。” 说完,梁知许就跑出去,用力的鞭打马匹。 其他镖师,也都加快了速度,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赶路。 苏凌恩被平白地说了一通,心里很不爽,竹影和林晚棠也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不就是看小女孩可怜,给她点吃的和银钱吗?” 苏凌恩大声询问,梁知许两眼紧盯着前方,继续快速抽打着马匹。 “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想救,就把你们府上的银子都花光了也不够!你给了她银钱,她回去告诉家里大人,整个村子的人都会来追着我们讨要银钱,到时候,别说是马车上的货,咱们能不能活着走出村子都不好说。我告诉你,只此一次!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丢下去,你亲眼去看看,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了。” 林晚棠和竹影心惊不已,想到刚才看到的小女孩,穿着那样残破的衣衫。 若是她们村子,都活得艰难,这五两银子就是祸根。 此时苏凌恩皱着眉,他走南闯北,都是有高门子弟和仆人们一起的。 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从未见过梁知许说的事。 正琢磨着,听到一个镖师骑着马,奔到梁知许身旁说道: “大哥,快走,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第121章 阻路的巨石 苏凌恩打开窗,探出脑袋向后看,果然是大群农人模样的人,举着各种农具,跑得飞快。 苏凌恩从来没见过,人可以跑得这样快的,尘土都追不上他们的步伐。 “果真是惹祸了,这可怎么办。” 苏凌恩坐回马车,慌乱的看着林晚棠和竹影。 林晚棠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竹影拿起九节钢鞭握在手里。 苏凌恩看到竹影没拿着剑,好奇的问道: “竹影,你怎么改用鞭子了?我就说怎么没见你带这剑,这个好,九节鞭隐蔽,比刀剑更容易携带。” 竹影看了他一眼,也不想瞒着他。 “这是云骁送我的,我才熟悉些,是比刀剑更容易携带。一会若被那些人追上了,你和姐姐就站在我身后,我护着你们。” 苏凌恩再看那九节鞭,就觉得十分不顺眼了,下定决心,等到了地方,他要给竹影打造全金的九节鞭,绝不能被云骁比下去。 梁知许让几个镖师去拦住农户,他们继续向前赶,前面的路是一段山路,若是在那里遭遇这些农户,那才真真是死路。 眼下,要么就停下来和农户对战一番,要么,就快速通过狭窄的山路,免得被农户在那里袭击。 若是平时,梁知许不会如此举棋不定,现在他不愿意林晚棠有任何闪失。 犹豫间,已经走到了山谷的路口,这条路两边都是山,若农户跑上山,滚落几块巨石,他们一定会折损几辆马车的货物。 后面的农户人数众多,镖师们难以抵挡,这边挡住了,那边就有人跑出去。 总不能,将这些农户全部斩杀。 “哈哈哈,马上就到山谷了。快,爬上山,滚落大石,断了他们的路,这满车的金银和女人,就都是我们的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农户们顿时红了眼睛,举着农具就对着镖师们下死手。 苏凌恩又探出脑袋去看,正看到,镖师拦着之前的那个小女孩和一个男人。 一直躲避着小女孩,生怕伤到她。没想到,小女孩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割草的小弯刀,直接戳在镖师肚子上,顿时飞溅出鲜血。 小女孩竟然笑了,拉着她身旁的男人,向着他们追了过来。 苏凌恩吓得坐回车上,嘴里不断嘟囔着。 “疯了,这些人一定是疯了,刚才那个小女孩都要杀人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那镖师分明是怕伤了她,才对她多有避让。天啊,不是说稚子无辜吗?为什么这里的小孩子会这么残忍。” 竹影握紧了手中的九节鞭,站起身。 “是穷疯了,这些人,为了银钱,自身的性命都不顾,又怎么会顾念别人。是我的错,我不该有这样的善心,反被别人盯上。” 林晚棠找出了几瓶毒药,递给苏凌恩和竹影。 “不是你不该发善心,而是这里的人,已经没有人性。不是所有穷人都如此残忍,竹影不必自责。以后我们行事小心些,就是了。” 梁知许眼见着有农户爬上了山,马上停住了马车,拔出了刀剑。 “这些人,绝不是第一次打家劫舍了,这样的人,与山匪没有区别。兄弟们,咱们绝不能让这些人得手,拿好了刀剑,给我杀!” 梁知许本不想杀人,但事已至此,也不能手软了。 农户人数众多,镖师们举起了刀剑,却还是不忍下死手,只打翻在地爬不起来便就算了。 但那些人都红了眼睛,疯狂贪婪的扑过来,就像是蝗灾过境,才打翻了几人,又有更多的人冲了上来。 竹影站在马车上,将车门紧闭,只要有人爬上来,她就狠狠抽过去。 可农户越来越多,也不知是不是全村都出动了。 正在僵持中,一队官兵模样的人冲了过来。 梁知许还以为是农户带来的追兵,正要誓死一战。 竹影认出了云骁,大喊了一声: “云骁,你怎么来了。” 云骁举着剑,砍死了为首的里正,大声喊道: “我乃太子府亲兵,三品官职,你们若再犯上,就地正法!” 这一声,吓得众人纷纷跪拜在地,无人敢再上前。 轰隆隆。 巨石滚落,几个农户吓得在山上跪拜大声喊着: “大人饶命啊,我们不知道是官眷啊。” 正闹着,县令带了兵赶了过来。 “谁敢在我们这里闹事,来人,都斩杀了。” 梁知许没想到,这县令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帮着农户们杀人,这村子里,全是匪徒。 “放肆,县令不过是七八品,这位是太子府三品的护卫,你们是要造反吗?” 梁知许大喝一声,举着刀劈向身旁的大石,那巨石瞬间被劈成了几块。 差役不敢上前,县令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哎呦,不知是大人在此,我就是带兵来平乱的。” 云骁看了眼梁知许,没想到他比自己还会官场这套。 云骁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 “平乱?我看你是要打劫,好啊,小小县令,竟敢带兵行凶!来人,都抓起来,让大理寺好好审审这位县令。” 那县令听了这话,死命的磕头,嚎啕大哭起来。 “大人饶命啊,我们这里太穷了,总会有些小乱子。再说,官眷也没受伤,怎么就要发落我了。” 太子府兵士不顾他的哭嚎,将人抬起来驾走了。 林晚棠戴着面纱,走出马车,看着跪了一地的农户,心中寒凉。 平日里,她总觉得人不分贵贱,可这些农户就因为他们不是权贵,就动了杀心。 见了云骁这些官差,马上跪地求饶。 分明就是欺软怕硬,云骁再来的晚一些,自己和镖师们,恐怕就要断送在此了。 “云骁,你怎么来了。” 云骁翻身下马,对林晚棠拱手。 “娘子,是殿下担心你,派护卫跟着你们。我是今日一早,被殿下派来保护你的。” 云骁没说,他在慕元桢身边,脑子里都是云影,魂牵梦绕,他现在懂了。 慕元桢见他魂都飞了,就让他过来护着林晚棠,云骁骑着快马一刻都未停歇。 他看到竹影的时候,恨不得当场斩杀了所有农户。 梁知许从山谷中走出来,满面寒霜。 “几个巨石挡住了路,我们要先清理巨石了。” 林晚棠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多农户,也猜到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点一支香,一刻钟之内,若巨石不能清理掉,就将这些人全都斩杀。” 第122章 穷苦杀人 竹影点燃一支香捏在手里,那香被风吹着,燃得极快。 农户们全都扑向山谷,几十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几块巨石从路上搬开了。 但他们回来时,那香早就灭了。 “娘子饶命啊,那巨石实在太大,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足一刻钟。” 林晚棠早就算定了,他们不可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清理完巨石。 若是寻常,这几块巨石都够梁知许他们搬动好久的。 “云骁,刀都架在他们脖子上,就只杀男丁吧。” 林晚棠仿佛在说着寻常事,语气平和得不像是要杀人。 云骁稍微一顿,立刻挥手,士兵和镖师们持刀上前,钢刀都架在农户的脖子上。 竹影不动声色,走到林晚棠近前,防止有人趁乱袭击。 但那些农户见了官兵,就像老鼠见了猫,完全没有反抗的心思。 妇女和孩童已经哭了起来,大声求饶。 “娘子,大人,求你们饶恕我们吧,实在是太穷了。” 林晚棠眼眸流转,声音洪亮。 “若再有哭闹者,当场斩杀。” 这一声令下,谁也不敢哭闹,妇人们捂住小孩的嘴,不让他们出声。 林晚棠在他们面前缓缓走过,看着这些农户,衣服破烂不堪,连手里的农具都是破败的。 那些人,死到临头,都不敢正眼看林晚棠,生怕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地步。 林晚棠打从心底,觉得他们可怜,可悲,也可恨。 “你们穷苦,就是你们杀人的借口吗?你们之前斩杀的人命,哪一个不是无辜的性命?不瞒你们,我们就是听闻你们这里杀伤了人命,才特地到此处的。” 农户们吓得瑟瑟发抖,他们之前觉得自己动作快,不会被人发觉。 就算被发觉了,也还有一条法不责众,能逃脱了罪责。 林晚棠早就猜到这些人的想法,但绝不能再纵容。 “今日来的,肯定要斩杀,村里可还有同党?” 农户们默不吭声,一来,是觉得自己将死,没必要再做坏人。二来,当着这些大官的面,他们不敢再说话。 林晚棠冷笑一声,“若现在招供的,免死。” 这一句,惹得众人纷纷开口,胡乱的指认今天没到场的村民。 林晚棠拍了拍手,众人不敢再出声。 “好啊,这村里没有良善人家,看来,可以屠村了。” 一个妇人鼓起勇气,爬了几步上前,被梁知许的刀吓住,不敢再动。 “娘子,求您饶命,我们也是连年灾害,实在是活不起了,才做起了这杀人越货的事。我们本都是农户,连着三年大旱,我们实在是活得辛苦啊。” 林晚棠看了眼那妇人,朗声说道: “三年大旱,活得辛苦,就可以取别人性命?我听闻,你们是劫杀了十几队人马,上百条性命!” 林晚棠信口胡诌,为的就是快速查明真相。 那妇人果然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娘子,我们没有啊,我们就劫杀了五队人马,也就是几十条人命。” 林晚棠冷笑一声,“呵,几十条人命,那也足够你们死上几回了!干这样杀人越货的事,还带着孩子一同参与,绝不能容!” 众人纷纷哭嚎了起来,觉得自己死期将至。 林晚棠扫视众人,见他们已经准备赴死,又笑了一声。 “死就太便宜你们了。云骁,你派人过来,教导他们制作士兵盔甲衣衫,还有铸造兵器。若做得好,赏一些银钱,做得不好,就地正法。” 云骁拱手领命,知道林晚棠在为他们寻一条活路。 士兵们收起刀,众人跪地拜谢,林晚棠朗声说道:“你们劫杀人命的罪责,只是暂时不做惩罚。我会不定期派人来此处行商过路,若再犯一次,无需多问,全部斩杀。查明此处斩杀多少人命,让家人来此处带回亲人尸骨,你们作恶,就该处罚。云骁,按律,让这些人赔偿,全都偿还完毕,才给他们干活的银钱。” 云骁再次拱手领命,派人回太子府禀告。 林晚棠坐上马车,才发觉,苏凌恩不知何时下车了。 正要叫人,苏凌恩已经爬上了马车,“姐姐好厉害,处置了恶人,还给他们活计。这里大旱,庄稼是种不成了,但制衣和铸铁倒是合适的。” 竹影见苏凌恩身上染了血,着急的问道: “你何时下了马车?受伤了吗?” 苏凌恩笑逐颜开,握住竹影的手,竹影立马抽回。 “我没受伤,刚才我去给镖师包扎了伤口,涂了姐姐配置的金疮药。” 云骁忽然进门,打断了苏凌恩。 “娘子,都安排好了,稍后大理寺会派人来查明案情的。也通知了娘子在盛京的店铺,会有人过来教导村民做事。” 林晚棠点了点头,“多谢云骁了,你也坐下歇息吧。” 正说着,梁知许一声令下,队伍又开始了行进。 云骁挨着苏凌恩坐下,“娘子,主子听闻你没有带着厨子,怕路上的吃食你吃不惯。特地叫我带了厨子和蔬菜瓜果,给你路上吃。” 林晚棠见云骁垂着头,苏凌恩正贴着竹影,忍不住揶揄,“哦,都是三郎的意思呀,云骁就完全没有思念我和竹影,也是被迫跟着我们一路前行的。” 云骁立马抬起头,看到竹影的目光,又垂下头。 “也,也有我的意思。自你们走后,我和主子吃不下睡不着。娘子,主子担心你,这才派了护卫跟着你们。而且,主子为了你,惩治左丞相,眼下盛京里,可热闹了。” 苏凌恩听说有热闹,马上抬起眼,抓住了云骁的手臂。 “还有什么热闹?” 云骁皱眉,抽回了自己的手。 “左丞相被几个官员弹劾,被主子责罚了。还有那位陌寒,现在顶着娘子的名号,圣眷正隆,侯府还以为是林玉棠受宠,欢喜的不得了。特别是那位侯府主母,好几次想要请旨进宫,都被林婕妤拒绝了。可她偏不老实,现在正在盛京结交权贵,到处说自己的女儿独得圣宠,是凤命天女,以后必定是皇后。我都不敢想,等她进宫,见自己的女儿在冷宫里,用血混着朱砂抄写经文,是什么样子。” 第123章 嫡亲孙女 云骁从怀里拿出一本经书,递给林晚棠。 “这就是那位林玉棠用血混着朱砂写的经文,陛下就是为了惩罚她。这经文,她写完就放在佛堂里。主子说,她做的事,放干她的血都不为过,会一直让她抄写经文赎罪。” 林晚棠接过经书,里面的经文鲜红如血,是朱砂的颜色比较多,看来林玉棠舍不得放多少自己的鲜血呢。 “云骁,这经文血红,看起来都是朱砂,并没有放多少鲜血进去。” 云骁将经书拿过来,仔细辨别了一下,的确几乎看不到血液的痕迹。 “呵,这位林玉棠天大的胆子,陛下的旨意也敢这样敷衍。看来,每天要找宫女盯着她放血抄经文了。” 林晚棠没吭声,以慕元桢的个性,林玉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接下来的几日,有云骁和太子府护卫跟着,十分顺利,一路上再无阻拦。 太子府的厨子,也用厨艺,将镖师们震慑住了。 他们本来还说着,随便吃口干粮就罢了。 可吃到厨子做的饭菜,便没有人再吃干粮了。 每日只等着厨子做好的菜肴,哪怕是路边摘的野菜和蘑菇,也能被做得香甜可口。 到灵安城的时候,镖师们个个膀大腰圆,完全没有平时走镖的疲惫。 马车一进了城,就许多人上前和梁知许打招呼,亲切熟络的像一家人一样。 苏凌恩已经知道了梁知许的身份,他没想到将军府高门大户,却和百姓人家称兄道弟,十分熟稔。 “姐姐,你说将军府全都是这样,不分尊吗?盛京的权贵,绝不会结交平民。” 林晚棠也觉得新奇,在盛京,没有权贵之家会和平民百姓如此亲昵。 “许是镇武将军府的做派既是如此吧,我娘亲当年,就对丫鬟小厮都很好,当家人一样的看待。” 竹影看出了林晚棠的紧张,递给她一块糕点。 “难怪姐姐对下人宽和,看来镇武将军府里,也会是如此。姐姐不用担心,姐姐是将军府血脉,将军府里的人,一定也会对姐姐很好。” 林晚棠却很担心,初见梁知许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很多人和梁知许一样,以为自己和林子安都是完全忘记了将军府,她不自觉的握紧了糕点,那糕点碎成了渣。 “到了,妹妹,你先收拾一下,我进去通报祖父祖母。” 梁知许喊了一声,就跑进了镇武将军府的大门。 林晚棠打理好衣衫,缓缓走下马车。 梁知许特地将林晚棠的马车停在正门的门口,其他的马车,都由侧门进府。 林晚棠有些感慨,以前在侯府,想走正门都难。 她知道梁知许是不想他受委屈,但是,没有祖父祖母的首肯,林晚棠不愿直接从正门进去。 她带着几人,站在门口等着,本以为梁知许会回来通报一声,迎她们入府。 没想到,梁知许扶着将军府祖母走了出来。 她瞪大着双眼,双臂张开向前摸索着,快速的挪动着小碎步。 “孙女啊,我的孙女,阿许啊,你别挡着我,我自己能走。” 梁知许默不吭声的扶着老祖母,对站在门口的林晚棠招了招手。 “妹妹,杵在那里做甚?快进来,祖母眼神不好,走了容易摔倒。” 林晚棠惊愕的定住了身子,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跨进大门,走到祖母近前。 祖母双眼发白,摸到林晚上手的那一刻,就落下泪来。 “好孩子,阿许都和我说了,眼下也不敢叫你的名字。这些年,你受苦了,没想到那侯府,害了我的孩子,还要害我的孙女。” 林晚棠看着祖母的模样,也跟着哭了出来,泪如雨下。 她预想了很多和祖母相见的情景,甚至想着会被祖母责罚。 完全没想到,祖母眼睛和腿脚都不好,却坚持亲自走出门来迎接她。 祖孙俩从未相见过,却在见面的这一刻,彼此心意相通。 祖母颤抖着手,摸着林晚棠的脸。 “好孩子,你长得像雪儿,可怜我的雪儿啊。” 祖母说着想起了梁芳雪,痛苦的哭了起来。 梁知许握住祖母的手臂,声音和缓的劝道: “祖母,咱们说好的,不要惹妹妹哭,咱们不提了。我背你进房说吧,祖母这腿,站久了不行的。” 林晚棠泣不成声,一边抽噎着,一边努力应和。 “哥哥说得对,祖母,孙女不孝,这些年也没能拜见祖母。这次,孙女在府里住下,祖母何时想见我,叫我过来就是。” 祖母紧紧握着林晚棠的手,不肯松开。 “好啊,好孩子,多住些时日。不对,即日起,你就是我镇武将军府的亲嫡孙,咱们姓梁。你别拉我,有我孙女在,我这眼睛和腿脚都好了。我带着我孙女回家,小阿许你让开。” 老祖母发起了脾气,梁知许哭笑不得,只能和林晚棠一人一边,扶着祖母走进正厅大堂。 “阿许啊,去让厨房安排最好的饭菜,也不知道你妹妹喜欢吃什么,挑她喜欢的做。啊,还有,我的宝贝孙女就住我那院子,把厢房打扫干净,你去库房里,取最好的家具软垫,被子一定要真丝的,枕头一定要软枕,孙女睡得惯软枕吧?” 林晚棠脸上不住的流着泪,不敢被祖母发现,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和缓。 “睡得惯,我没那么讲究,随意些就好。” 祖母慢慢坐到主位的椅子上,拍了拍林晚棠的手。 “傻孩子,你是我的宝贝孙女,自然都要最好的,让阿许去安排,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你就和祖母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随意些才是。” 梁知许也擦了擦眼泪,揶揄祖母。 “呵,我还是宝贝孙子呢,怎么没见主母给我一床真丝的被子啊。感觉妹妹以来,祖母就看不上我了。” 老祖母被逗笑,一边摇头,一边拍着椅子的扶手。 “哈哈哈,那就对了,这可是我的宝贝孙女。你一个男娃娃,要什么真丝被,去去去,快给我宝贝孙女安排好住处。把全家人都叫来,晚上咱们合府庆贺,把咱们道、州、县衙的官员全都请来,啊,还有知府,所有能请的官员都请来。就说我们梁府嫡亲的孙女回家了。” 梁知许正要开口领命,被一声呵斥吓得禁了声。 “胡闹!” 第124章 都依夫人 来人正是镇武将军府老将军梁振邦,他穿着粗布短衫,脸上还挂着一层薄汗,像是刚练完武的样子。 他审视的看着林晚棠,完全不同于祖母的宠溺,那眼神里更多是防备。 “这丫头,今日刚进门,还不知道她的品性。我可不认她是我的孙女,先住到外面的庄子吧。” 梁知许站着没动,瞄着祖母的眼色。 林晚棠想过这种情形,她能理解梁振邦对自己的忌惮。她半屈膝行礼,十分恭敬。 “祖父说的是,孙女谨遵祖父教诲。” 祖母站起身,拉住林晚棠的手,语气温柔似水。 “好孩子,你且先与阿许去咱们府里转转,熟悉一下环境,稍后再回来。” 梁知许拱手领命,跟着林晚棠走出正厅,竹影和苏凌恩都在院子里等着。 苏凌恩抢先开口,“姐姐,我看着老夫人与你极为亲厚,想来将军府不会欺负了你。我带竹影去街上逛逛,晚膳前回来,可以吗?” 林晚棠缓缓点头,不想他们知道自己的艰难。 “那就有劳苏公子,好好带妹妹去玩,妹妹喜欢月季,莫要让刺扎了手。” 竹影本不想去,想起了月季花,点头应下,跟着苏凌恩往大门走去。 正厅大堂里,待几人走远了,祖母也让所有仆人退下。 缓缓坐到椅子上,端起了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梁振邦见状,心中忐忑难安。 “夫人,这孩子自由在侯府长大,俗话说歹竹出不了好笋,她自幼在侯府长大,与我们从未见面,又不亲近……” 梁振邦话还没说完,祖母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梁将军此言甚是,若不是梁将军慧眼识珠,又怎么会让雪儿下嫁那侯府。林顾池那样凉薄,若不是梁将军当年得过侯府老将军的恩惠,我们雪儿,和这盛京的权贵,连面都见不上,又何谈以身相许。” 梁振邦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这些年,夫人很少叫他梁将军,每次这样叫,都是动了气。 “夫人,都是陈年往事了,眼下提起这些作甚。” “陈年往事?梁振邦,当年我是嫡长公主,若不是我看你为人真诚,怎么会下嫁你们梁家。你总说侯府是魔窟,林顾池不可信,断送了我女儿的性命。可你呢?当年你就只是个小将领,若不是我为你一步步谋划,你岂能有今天?我顾念你比我小三岁,又帮衬着你纳了几房的贵妾,助你平步青云。你呢,你对我怎样?眼看着我女儿嫁入魔窟,你可曾全力阻拦?若不是你在意颜面,担心旁人说嘴,我就是求告到御前,也绝不愿我雪儿下嫁!你当年断送了我的雪儿,如今又想要断送我孙女的性命吗?我看你,就是嫌我如今老迈,巴不得我早死,免得碍你的眼。” “夫人,怎么又说起这话。我对你一向是珍而重之,当年我的确不该由着雪儿下嫁,可那林晚……” “住嘴!阿许给你写的信,难道没说我孙女的情况吗?她现在绝不可能是侯府的那位,只能是我们将军府的孙女。我就是要大大方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们嫡亲的孙女!咱们大儿子战死多年了,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怎么就不成了?你不会以为,我孙女会惦记你们梁家的家产吧?你问问阿许,这孩子历经千般磨难,虎口夺食,把雪儿的嫁妆都讨要了回来,这样的孩子,你竟怀疑她!梁振邦,这些年你隐居在此,莫不是脑力也退化了吧?你住嘴!我还没说完!” 梁振邦刚要开口反驳,就被夫人阻止,不再吭声,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 “好啊,如今你都敢和我拍桌子了。罢了,我也不与你争辩了,老婆子我带着我的孙女搬去外面住,这梁府容不得我们,自有我们的容身之所!梁振邦我眼瞎心不盲,你是眼亮却瞎了心!” 老夫人说着,就踉跄的站起身,梁振邦立即伸手扶着,却被夫人打落了手臂。 “你别碰我,这些年,你是心无旁骛,身体康健。我呢,我只有夜夜的悔恨和气恼,我儿子女儿全都为你们梁家命丧黄泉,若不是还有孙子孙女,我早就弃了你,去地府找我的儿子女儿。我这些年,唯一的念想就是雪儿的这两个孩子。他们在侯府受尽磨难,你敢说,你完全不知情?阿许那个孩子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那林顾池是个什么做派?眼见着他抬了妾室做主母,你屁都不敢放,现在对着我孙女,倒拿起了老将军的款来了!梁振邦,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不清你这黑了的心肠!” 老夫人说完,大喊了一声,几个嬷嬷和丫鬟立即走进来,扶着老夫人。 “收拾我的金银细软,一样都不准给将军府留下。我现在,就同我孙女搬去城外的庄子,离将军远一些,免得惹将军生气。” 梁振邦一见夫人动了真格的,马上挥了挥手,喝退了众人。 “都下去。夫人,别动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老夫人顿时哭出了声,靠着梁振邦的身子叫嚷。 “就是你的错,现在连仆人都只听你的了。我在这将军府是一点威望都没有了,罢了,我带着我的孙女回盛京。你总说皇家凉薄,我看你们梁家也不过如此,我好歹也是公主,皇宫里总不会没有我住的地方,我这就带着我的孙女住进去。” “夫人,糊涂,眼下那宫里有一位林晚棠了,陛下也是见过咱们孙女的,怎么好去盛京惹是非。” “好啊,你就是什么都知道,跟我装聋作哑,欺负我孙女没有父母依靠。” 梁振邦觉得,他今日说什么错什么,不如不说话了。 “夫人,我哪里敢欺负你,都依你,什么都依你。” 老夫人立即圆瞪着双眼,看着梁振邦。 “当真?” 梁振邦看着老夫人浑浊的双眼,心疼不已。 当年,老夫人是骑射的好手,一双眼睛明亮闪耀,如今因为折损了一双儿女,生生把眼睛哭瞎了。人也看着憔悴老迈,完全不似当年了。 “当真,只要夫人说的,我绝不反驳。夫人要她做孙女就是孙女,夫人让她做女儿我都能认。” 老夫人噗嗤笑出了声,手指狠狠戳在梁振邦的心窝上。 “老东西,你想得美!快去叫人,把我孙女叫回来,我都还没好好跟她亲近亲近,就被你吓跑了。咱们说好了,你若再吓我的孙女,就不要怪我当着小辈骂你。” 梁知许马上陪着笑脸,扶着夫人落座。 “不敢不敢,全听夫人的。” 第125章 公主祖母 林晚棠才跟着梁知许转了两个弯,就被叫到前厅正堂。 她已经做好了去城外庄子的准备,却在进门时,改变了想法。 梁振邦坐在椅子上,眼神回避。 祖母喜笑颜开,隐约见到门口有人,就开口询问。 “是不是我的乖孙女回来了?好孩子,快过来,到祖母身边来。” 林晚棠对着梁振邦福了福身,立即走到祖母近前,拉住祖母的手。 “祖母。” 祖母一握住林晚棠的手,就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好孩子,我和你祖父都商量好了,以后你就是我们嫡亲是孙女。你大舅舅早年战死在沙场上,至死也没能成婚,对外就说你是他正妻的女儿,只是当年战乱,与你们失散了。你的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梁知瑜,可好?” 梁振邦瞥了一眼,咳嗽了一声。 老夫人立即皱起了眉头,眼神空洞,声音洪亮。 “怎么?将军另有安排?” 梁振邦又咳嗽了两声,脸上堆着笑。 “咳咳,咱们都商量好的,怎么还会另做安排。知瑜啊,这‘知’字是按辈分,只有男子传承的。你祖母心疼你,给你这个名字,是想让你入族谱呢。” 梁知许替林晚棠开心,这就是说,祖父也认定了这个孙女了。 “祖父说的是,知瑜,咱们两个是同辈。你的大舅舅梁远定现在要称作父亲,我的父亲梁远恒,是你的二叔。” 林晚棠退了两步,跪在地上。 “知瑜谢祖父祖母,让知瑜有了名姓,有镇远镖局这样的家族可以依靠。知瑜以后就是梁家的孙女,永远不会改。” 祖母高兴的合不拢嘴,“好孩子,快起来,咱们府上可没那么多规矩,别动不动就跪着,仔细跪坏了膝盖。” 林晚棠心中暖暖的,却没站起身,依旧跪在地上,郑重的说道: “能回将军府知瑜已经不胜感激,请祖母恩准,让知瑜准备晚上的家宴,只在认亲,就不必请旁的人了。” 祖母微微怔愣,她本想要宴请本地官员,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将军府嫡亲的孙女回来了。 “这怎么行,你回来,应该要宴请亲朋,大肆庆贺一番。” 梁振邦盯着跪在地上的林晚棠,琢磨着她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不想太过奢靡。 林晚棠依旧乖巧的跪在地上,半垂着头。 “启禀祖母,知瑜回来,只为认亲。眼下盛京刚跑掉一个嫡女,咱们将军府就回来一位嫡亲的孙女,怕会被人疑心,不如过一阵子,再举行认亲的仪式。祖母觉得,这样可好?” 祖母顿时笑了出来,“好,我们知瑜蕙质兰心,思虑周全,就依你说的。快起来,你跪在地上,祖母心疼啊。” 梁振邦暗暗舒了口气,感觉他这位孙女是个聪慧的,眼下梁府最缺的,就是聪慧的人,替他分忧。 “是啊,知瑜快起来,你祖母都心疼了。知许,你快去通知你的叔叔婶婶们,过来参加知瑜的认亲宴。只咱们家里人聚聚,让他们都管住了嘴。” 梁振邦忍不住提醒,生怕有个嘴不严实的,漏了口风出去。 虽然灵安城离盛京有一些距离,但镇远将军府的一言一行都是有人关注着的,总要警醒些。 梁知许拱手领命,还不怕死的问了一句: “遵命,祖父,那庶祖母们要不要请来?” 祖母撇了一眼梁振邦,抢先开口。 “都请来吧,左右庶子庶女都要过来了,还能差了他们的小娘么?” 梁振邦愤恨的瞪了一眼梁知许,仿佛在说:你是不是傻。 梁知许见势不妙,立即脚底抹油跑了出去。 祖母欢喜的拉着林晚棠,就要带她去自己的房里聊天。 她常年卧病,腿脚无力,站得急了,险些摔了跤。 还好梁振邦眼疾手快,一个跨步就站到祖母身侧。 “你慢着点,孙女又不会跑了,我送你回去。” 祖母用力拍了一下,梁振邦的手臂。 “去去去,我们祖孙说体己话,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打你的拳,练你的剑去。有我孙女陪着我,我这腿都结实多了。” 祖母喜滋滋的扶着林晚棠的手臂,挪动着小碎步,叫嬷嬷和丫鬟进来伺候。 “以后祖母就叫你小鱼儿吧,希望你在将军府如鱼得水,再不被欺负了去。只要有祖母一天,就一定护你周全。你且安心,这府里,我还是说得算的。” 嬷嬷们见祖母难得的开心,也跟着高兴,逗了她几句。 “可说呢,这将军府属咱们夫人最厉害,以后小姐也是咱们府里的天。谁要敢欺负小姐,莫说是老夫人,就是老身,也要替小姐打回去了,” “哈哈哈,你这老婆子能打得过谁,胡乱哄着我孙女开心。我的小鱼儿用不着别人,我当她是眼珠子一样的护着。” 说起这话,众人沉默不语,老夫人的眼睛几乎看不到东西了,只有模糊的影子。 林晚棠陪着祖母慢慢走着,每个神经都紧绷着,生怕祖母摔倒。 “祖母,晚……”林晚棠差点又叫自己晚棠,赶紧改了口,“小鱼儿,会医术,我不敢说能完全医治好祖母的眼睛。但祖母的腿,我觉得只是经脉淤堵,可以医治的。知瑜帮您再做个拐杖,谁要欺负我,您提着拐杖就能追着打。哈哈哈,祖母觉得,这样可好?” 嬷嬷们紧张的盯着老夫人,她一直坚决不肯用拐杖,谁提拐杖都会被老夫人责骂。 没想到林晚棠说起来,老夫人倒乐开了花。 “哈哈哈,好,就依我们小鱼儿的,有了拐杖啊,我见谁打谁。” “哈哈哈哈,那可不行啊,我以后要天天陪着祖母,缠在祖母身边,岂不是要第一个挨打了?” 老夫人听了林晚棠这话,笑得更开心。仿佛这几十年的阴郁,逐渐消散。 “哈哈哈,我怎么舍得打我的小鱼儿哟,打也都打别人了。” 祖孙俩说说笑笑,走到了祖母的院子,那门口的匾额赫然用金色的笔墨写着:衍庆宫。 “这是?”林晚棠见那金灿灿的匾额,黄金的颜色,只能是皇家使用的。 “这是先帝御赐的金匾,哎,许多年了,想来也褪色了吧。” 祖母幽幽叹气,觉得这匾额就想自己的青春一般,已经斑驳溃烂。 林晚棠扶着祖母走进院子,想起母亲提过,祖母曾是最受宠爱的公主。 “这匾额闪亮如新,这才让我觉得惊愕,还以为是前几日才写的呢。” 祖母抬头,看着蔚蓝的天幕,“是么?那或许是你祖父派人修缮了吧,我常年在屋子里,都不知道屋外的事了。” 老嬷嬷见她情绪低落,开口说道:“咱们老夫人可不管院子里的事,心都飞到盛京了,把知许少爷派去了盛京,就是为了打探小姐和小少爷的消息呢。” 林晚棠看到院内,百花盛开,仿若皇家园林一般的繁盛。 猜想祖母不只是深受先帝宠爱,祖父也是十分在意的。 第126章 认亲宴 林晚棠和祖母说了好些话,大多是自己童年的趣事,哄得祖母大笑连连。 她又趁机帮祖母诊了脉,对祖母的身体情况很是担忧,祖母身子亏损严重,五脏虚弱至极,腿上的筋脉阻塞,肝脏郁结,眼睛也是因为常年哀思难解,落下了病根。 她心里焦急,嘴上还说着祖母的身体没事,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 林晚棠问好了晚膳用餐人数,就拜别了祖母,往厨房去了。 “哎,这孩子,报喜不报忧,她还以为我这眼睛不行,就什么都不知道呢。” 祖母待林晚棠走远,幽幽的叹气。 两个嬷嬷在她身旁伺候,让人端来了温着的参汤。 “老夫人,咱们小姐懂事,不肯让老夫人忧心。老夫人也要顾念小姐,好生养病才是。” “你说的是,以后我还要给我的宝贝小鱼儿撑腰,要快些好起来。” 祖母一边念叨着,一边喝下了参汤。 嬷嬷们红了眼眶,往日里,老夫人总是忧心忡忡,不肯按时服药。 谁劝也不听,总是说自己身子行将就木,没得救了,何苦再去喝这苦药汤。 现在见到了孙女,仿佛是绝望的日子里,忽然有了希望,生活也有了奔头。 入夜时,梁振邦的妾室和一众儿女都到场了,热闹非凡,嬉闹的,吵架的,还有在院子里比武的。 林晚棠还在后厨忙着,一直没空出去,她问了祖母的喜好,亲手做了几道菜。 苏凌恩和云骁陪着竹影收拾房间,一个要住在竹影左边的屋子,一个要住在竹影右边的屋子。 苏凌恩出手阔绰,打赏仆人毫不手软,府里的仆人们都巴望着能到苏凌恩这里领个赏钱。 直到正式开宴,众人才纷纷落座。 祖母难得的打扮了一番,身穿正红色盘金凤凰裙,头上梳着云朵髻,一套足金坠着红宝石的头面,连绣花鞋都是正红色织金流云锦。 这一身华服,吸引了当场众人的目光。 “夫人,今日真是国色天香风华绝代……” 梁振邦心中感慨,自从大儿子和梁芳雪逝世后,老夫人穿衣都选沉重的素色,首饰也不肯戴一个。她现在的模样,仿佛是当年初见时一般,风华无两。 “夫君谬赞了,今日大喜,特地穿了身喜庆的衣衫。诶?我的宝贝孙女呢?” 老夫人双眼看不清,但却敏锐的察觉,林晚棠不在场。 梁振邦扶着老夫人,让她先在主位落座。 “夫人莫急,咱们的宝贝孙女非要亲自下厨,一直都在厨房里忙活呢。” 老夫人手扶着桌子,脸上满是欣慰。 “这孩子,真是有孝心。” 梁知许立即吩咐人去叫林晚棠,又对着祖母拱手: “祖母说的是,孙儿恭贺祖父祖母找回了妹妹。” 众人正要跟着站起身庆贺,老夫人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坐下。 “急什么,正主还没到。快去把我的乖孙女叫来,今日才进家门,就忙活了一天,可别累坏了。” 梁振邦拍了拍老夫人,在她身旁坐下。 “知许已经派人去叫了。” 梁振邦现在觉得,这个孙女住在将军府很好,至少他的夫人重新有了活力,说起话来都中气十足。 林晚棠匆匆赶来,只穿着一见碧蓝色的长裙,带着一支金镯,再无旁的首饰。 众人心中已经有了揣测,这位将军府的嫡亲孙女,这样的日子,还穿得如此素净,别是来打秋风的吧。 “祖父祖母,安好。知瑜来晚了,向各位庶祖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告罪。” 林晚棠走到近前,规规矩矩的向众人行礼,落落大方,看着不想是小家小户的做派。 “哎哟,我的乖孙女,路上奔波,你还亲自下厨,快坐下。咱们府里,没那么多规矩,你快坐下。” 祖母眼睛不好,看不到林晚棠的穿戴,只闻到她身上油烟的味道,心疼不已。 “我眼睛不好,让你祖父给你介绍各位亲眷。” 祖母说完,林晚棠就又站起身。 梁振邦一一介绍,林晚棠就一一行礼。 老将军有三房贵妾,原本全都是盛京鼎盛的家族。 可梁振邦似乎有意分清嫡庶,着重介绍了梁知许的父亲梁远恒和他的夫人。 其他庶出的叔叔婶婶,就只是说了排序,连名字都没提。 老夫人对梁振邦的做法很满意,嫡庶有别,本就该分清远近亲疏。 “好了,都认识了,咱们就正式开宴。” 祖母说着,郑重的站起身,所有人也立即起身,端起了酒杯。 竹影端着温热的酒壶,林晚棠为祖母祖父斟满了酒,在他们耳边悄悄说道: “这是我出生那年,母亲酿制的女儿红,请祖父母慢饮。” 这句话,让祖父母都同时红了眼眶,没想到,自己还能喝到女儿亲手酿制的美酒。 梁振邦举起酒杯,看着繁星闪烁的夜幕,仿佛在看着他天上的一双儿女。 “今日我镇远将军府寻回了嫡亲的孙女,是大吉之日,我的孩儿,若在天有灵,也会深感安慰。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远定啊,芳雪,你们也同我们一同庆贺!” 梁振邦将酒尽数饮下,祖母也感慨万千,一口饮尽杯中酒。 “我有生之年,能等到孙女归家,已经心满意足。今日叫你们前来,一则是为了认亲,二则,也想你们知道,我孙女流落在外多年,委屈了这么久,以后在将军府,她说的话,就是我说的。府中的中馈,也要交给我孙女打理。” 这一句话,有人开始不满,小声嘟囔。 祖母早就预判他们的小动作,缓缓落座。 “都坐下吧,也不急着今日就让我孙女管这一大家子。也不知道哪道菜是知瑜做的,快给我尝尝。” 祖母枯瘦如柴,几乎断绝了食欲,难得的主动要吃东西。 梁振邦欣喜若狂,拿起筷子,站起了身,正准备问哪道菜是林晚棠做的。 他身边贵妾缓缓站起身,“姐姐,这话我本不该说,但咱们将军府认亲,可要查实了才好。大郎当年战死沙场,可没听说有娶妻生子,郎君是不是再核查一二,确认了身份才好?” 祖母眼眸浑浊,却狠厉的瞪着那妾室的方向,朗声说道: “不该说你还说什么?你是觉得我老迈,还是将军糊涂?嫡亲的孙女,我们还能认错?” 第127章 来人姓木 那位贵妾保养得当,看着很年轻,仗着自己美貌,哄着梁振邦,让她的儿媳执掌中馈。 眼下林晚棠才刚回来第一天,老夫人就要让她执掌中馈,这是她绝不能放任不管的。 她瞥了一眼其他妾室,见别人默不吭声,眼珠转动。 “姐姐,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是听妹妹说,知瑜是被知许带回来的。这才回府第一天,姐姐就委以重任。一来,咱们担心她身份不明,二来,咱们将军府人员众多,账目也多,她小小年纪,刚回府,我也是担心累坏了知瑜。” 老夫人冷哼一声,扫视众人,气势不减当年。 “咱们?你们谁还有意见,大可以说出来。” 众人互相使眼色,都有意见,却不敢第一个出声。 梁振邦将筷子重重放到桌上,大声呵斥。 “放肆!知瑜的身份我已经查实,轮不到别人质疑。我如今还在呢,你们就敢质疑夫人的旨意了么?” 老夫人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笑意爬上了脸颊。 “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我孙女家里是商贾出身,不缺银钱。不会跟你们一样,惦记着将军府的家产。” 众人听了这话,忍不住打量起林晚棠,她身上虽是素色的长裙,仔细看来,布料细腻丝滑,看着也不像便宜货。 这下,所有人开始热络的说笑,给林晚棠敬酒,算是认定了她的身份,也琢磨着,怎么从她身上套取些银钱来。 老夫人哪里不懂他们的心思,却先不管,只顾着问林晚棠哪几道菜是她做的。 “那个水盆羊肉是特意为祖母做的,肉质软嫩,祖母可以多吃些。那碟蘑菇也是为祖母准备的,用鸡汤熬煮过,再大火烹炒,是我和厨娘新学的菜式,祖母尝尝,哪个吃着顺口,以后就经常做给祖母吃。” 林晚棠站起身为祖母夹菜,动作恭谨轻盈。 这些人更信了老夫人所言,这位认亲的小姐,指不定比将军府的人还更富贵。 特别是尝了那菜肴,都是赞不绝口,不光是林晚棠做得好吃,厨子做得也是难得的美味。 “好妹妹,这些菜吃起来不像是府里的厨子做的。我听闻妹妹带来了许多人,和家私来,难不成,妹妹连厨子也带到府里了?” 梁家二房的长媳,是现在执掌中馈的人,首先对林晚棠发难。 林晚棠不疾不徐,啜饮一小口女儿红,对着二房长媳点头。 “嫂嫂对府里了若指掌,妹妹佩服。” 那二房的长媳,翻了翻眼珠,这林晚棠不就是在说她盯着全家人的动向嘛。 “妹妹这话说的,你一回来就惊动了全府上下,谁人不知。只可惜妹妹家里是商贾出身,空有些银钱。” 老夫人抬眸,正想斥责,手忽然被梁振邦握住。 他悄悄在夫人耳边提醒: “咱们总要让她自己去闯荡,这点小事,她能解决的。夫人安心用膳,我觉得这糖渍萝卜十分美味。咱们府里,许久没吃过糖了。” 糖类在当朝是珍贵的物资,虽没有限定只有皇权贵胄才能享用,但糖的价格,已经让普通人家却步了。 老夫人咬了一小口,觉得美味,这才将一小片萝卜全都放到嘴里。 林晚棠目光直视,丝毫没有退却。 “嫂嫂这话,让妹妹伤心。” 二房长媳,马上瞪着眼睛,嗓音尖厉的反驳。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哪句招惹了妹妹伤心,怎能凭白的指责我。” 林晚棠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目光扫视一圈,才淡然说道: “我母家虽是商贾之家,但我父亲是镇远将军府的嫡长子,银钱和身份,我都有,不知嫂嫂可惜的是什么?嫂嫂不就是没把我当自家人,所以只论我商贾的出身么?论规矩,长辈们在此,我不该与嫂嫂争辩。但祖父祖母已经认定了我,嫂嫂这样说,岂不是在伤妹妹的心,折损祖父祖母的颜面吗?” 林晚棠掷地有声的辩解,让众人心中叹服,明白她是不好招惹的。 祖母眼中浑浊,满脸赞许。 “知瑜说得好,你这位嫂嫂就是商贾出身,且父母皆是商贾,许是感怀自身吧。不过依我说,同为商贾出身,我们知瑜就是更懂规矩。食不言寝不语,你们若是不想用膳,就都下去吧。” 老夫人这句话一出,谁也不敢出声,也不愿意丢弃满桌的珍馐,默默的用餐。 梁振邦无奈的摇了摇头,刚才说让孙女自己闯荡,夫人就忍不住帮孙女撑腰了。 他也摆明了态度,亲自给林晚棠夹菜。 “知瑜啊,你祖母喜欢吃这个,你也尝尝。” 林晚棠立即站起身,半屈膝对梁振邦行礼。 “多谢祖父。” 梁知许随意的摆了摆手,“哎,在自己家里,怎么还如此拘谨,你快坐下。你要多吃些,免得你祖母心疼你。” 老夫人掩住了嘴角,也开始给林晚棠夹菜。 “你看,我眼神不济,你祖父心明眼亮,心疼你吃得少,还要借着我来讲。来来来,祖母给你夹菜,你这厨子甚好,以后就专门为你我烹制菜肴,也免得别人觊觎。” 这一句惹得两三人差点将嘴里的酒喷了出来,这老夫人也太偏心了。 但想着是人家梁知瑜自己带的厨子,也没人敢说话,只感叹着想要再吃到这些美味有些难了。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接下来的六天,除了长房对林晚棠和善,其他几房都是当着老夫人的面对林晚棠和善。 私下里,酸话没少说,绊子也没少使。只是都被林晚棠一一化解,完全使不上力气。 二房的长媳,迟迟不肯交出中馈,老夫人本想帮林晚棠去要。 被林晚棠制止,她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全府上下的认可。 第七日清晨,机会来了。 林晚棠正在院子里晒草药,二房长媳找上门来。 “哎呦,好妹妹,你倒是闲得慌,还能躲在院子里晒太阳。可不像我,为了你,将中馈整理清楚,连着这几日整理账册,眼睛都熬红了。” 林晚棠挑拣草药,眼睛只看着草药。 “嫂嫂眼睛是熬坏了,连我在晒草药,也能说成晒太阳。” 二房长媳气得,指着林晚棠,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林晚棠的话打断。 “嫂嫂平日里若是仔细着账目,现下也不用急着整理。看来,嫂嫂的确是不合适执掌中馈,以后有妹妹管理,嫂嫂尽可以省心了,再不用熬夜整理账册了。” 二房长媳气得跳脚,忽然门房的小厮走了进来,对着两人拱手施礼。 “小姐,门口有人求见,说是您的故交,来人姓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