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福快递》 开张大吉【一】 白日微醺,冬风萧瑟。 那无力的太阳倚在天空的一边,层层叠叠的云遮住了它的全部光热,只留下一轮惨白的轮廓明晃晃地照耀着大地。往日里的火热已经不复存在,行在路上的人们可以随意地抬眼看它,然后叹息一句:“没用的太阳。” 与这乏力的天气不同,有一个人充满了活力,他忙碌在街头巷尾,为每家每户送去便利,传去幸福,他的笑容和暖心的话语温暖了每一个接受包裹的人。 这是一个送快递的小哥! 他不怕冷似的骑着电动车飞快地驶过,他的橙色工作服为这个寒冷的冬日街头也增添了几分温暖,路过的人看着街上难得的亮色,他们稍稍驻足看着小哥远去,在转瞬即逝的那一秒,他们觉得这个小哥和其他人好像不太一样。 小哥把电动车停在一栋居民楼下,这家居民楼内都是些普通人家,不少人已经提前将火红的灯笼挂在了窗户上,新春的气氛已经在这个小区弥漫开来。小哥一手拿着快递盒一手拿着手机确认着什么,然后抬眼看了一下单元号,就走了进去。 这个居民楼没有电梯,小哥只能步行上去,上楼的时候还遇见了几个要下楼的奶奶。已近年关,大多数快递都已经停运,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看见快递小哥的身影,多少让她们有点感动。她们慈祥地对小哥说:“还忙着呢?辛苦你啦!” 小哥颔首微笑,说了句“新年快乐”,然后让几位奶奶先过去。等到小哥过去,一位奶奶才小声地对旁边的奶奶说:“我看刚刚的小伙子就很帅气啊,你家那丫头不是还愁找不到对象嘛,你去要一下那个小哥的电话不就好啦。小伙好,长得好看,人还踏实肯干!” 旁边的奶奶笑着戳了她一下:“走啦走啦,儿孙自有儿孙福。” 楼上,刚刚被各位奶奶夸奖的帅哥把手机揣进兜里,稍稍调整了一下,按响了门铃。 “来了,来了……” 门内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 片刻,门开了,门缝里探出一个女孩的脑袋,女孩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约摸十八九岁的模样,小小的脸在她说话的时候还有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格外的可爱。 “您好,您的快递到了,请签收。” 小哥有点程序化地说出这句话,今天已经送了很多包裹了,他也有点累了,但他不想将这份疲惫也传递给女孩,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很温暖的笑容。 听到这话,女孩才放心的把门打开,接过小哥手上的笔,边签边说:“没想到年前还能到了,我还以为快递都停运了呢。好了,给你。” 小哥看了一眼单子,点了点头,紧接着,他说了一句似乎准备了很久的话:“新年到了,愿你在新的一年里福气满满,心想事成,福星高照。” 女孩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快递小哥,她这才发现:小哥的脸十分帅气,剑眉微扬,显得英气十足,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方是一双略显紧张的眼睛,但全然没有一般快递小哥一样的疲惫与迷茫,他嘴角的笑容自然而温暖,像一缕照入冬日的暖阳。女孩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小哥,沐浴在他带来的温暖中。 “谢谢……” 女孩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妥,霎时也有点脸红,她低下了头。 “不客气。” 小哥说了刚刚那段有点突兀的话,心里就像放下了一块石头,全然没了刚刚的羞涩,他冲女孩挥挥手,转身就要走。 “等等……”女孩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 小哥的后半句话生生地被女孩的动作惊得咽了回去。在小哥面前,正上演着萌软妹子徒手撕快递盒的戏码,现在的姑娘都这么厉害了吗? 女孩撕完了小哥还没反应过来。 “这个给你。” 小哥接过女孩递过来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张新年贺卡,女孩手里面还拿着厚厚的一摞。刚刚还武装整齐的快递盒已经被撕的面目全非,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女孩脚边。小哥突然有点同情它。 “辛苦你了,也祝你福气满满哦。” 女孩甜甜地一笑,善意如春风一般拂过小哥波澜不惊的内心,甜甜的酒窝似有魔力一般将小哥的疲惫一扫而光,他忘记了说谢谢,女孩就已经轻轻地关上了门。 “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 小哥刚从居民楼上下来,脑海里陡然响起一句欢快的话。小哥在呆呆地看那张贺卡,贺卡中央是一个大大的烫金福字,背景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着年夜饭,窗外好像还有烟花。 “什么?天啊,总算是吸收了一点能量了!” 小哥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兴奋地叫了起来,他丝毫没觉得脑海里突然出现声音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齐星宇,你想起什么了吗?” 脑海里又响起了那个声音,不过这次好像有些犹豫。 “怎么可能。”齐星宇摇摇头说,“那么久都没有想起来,怎么可能突然想起来。不过不是说好了嘛,你来帮我找回记忆,我来帮你补充能量,我要是自己想起来不就指望不上你了嘛。” 齐星宇脑海里的声音沉默了。 “行啦,”齐星宇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朵白色的云,他使劲点了一下,“别装死啊,大白。走,下一家!” 齐星宇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淡咖啡色的头发在风里轻轻波动,他的笑容依然灿烂,让天空中锋锐的日光也温柔了几分。 开张大吉【二】 三天前。 “行了,继续干活。”齐星宇收起快递单子,骑着他的电瓶车充满活力地朝下个地点进发。 齐星宇要去的园丁小区外围有一个小公园,虽说是冬天,里面仍有许多常青树倔强地保卫着一方的绿色。林荫道上没有行人,金色的叶子铺成一条华丽的毯子,斑驳的树影落下,柔柔地撒在上面。 在这样的小道中穿行自然是别有一番意味,可是齐星宇没心思欣赏,他正放慢车速,在手机上查着下一个送货点的准确地址。 咚! 齐星宇撞到了什么东西,立刻双手持把,稳住了车身。幸亏他骑的慢,才没有直接被撞倒,不过由于手忙脚乱地应对,他的手机脱手,直接摔到了水泥地上。 完了! 那一刻齐星宇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等齐星宇不死心地按了五分钟的开机键手机还是没有反应的时候,他绝望了,随即就开始咆哮:“谁这么没公德心啊,随地乱扔垃圾,不知道这里才刚评上文明卫生小区吗?能不能长点心啊!” 齐星宇撞上的是一堆白色的东西,它的表面有一层淡淡的光泽,很像一团棉花却又格外的坚硬。 这是谁做的雕塑啊?放这么个不偏不正的地方,不过刚刚好像没看见有这东西啊。 齐星宇心里嘀咕着,用手使劲在上面敲了一下。 “愚蠢的公元人类,不要撞了我还继续攻击我,小心我对你进行人道毁灭!” 齐星宇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声音很大,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出来,他立即四周环视了一下。 “别找了,我不就在你面前。” 哦。嗯? 齐星宇一下子跳开了。指着白色雕塑说:“你个硬棉花还会说话?” “切,说话?我是用意念和你沟通,说话是你们这些公元人类才用的沟通方式。”它有些不屑,“还有啊,什么硬棉花,我有名字,叫jct3829417。记住了吗?” 它告诉齐星宇,它是从星际纪元1129年穿越来的。它并不是真人,而是一个ai,主要进行时空旅行的科学研究,由于遇到了时空涡流,耗尽能源才被迫停在这个公元时空。 “然后就需要我这样的正义少年拔刀相助,帮你找到足够的能源然后送你回到自己的时空,再然后拯救时空危机,拯救人类,对吗?” “并不是,我只需要你帮我补充足够能量。”jct很正经地回答。 “行什么行,你以为拍电影呢?是不是我还要帮你打怪升级啊?这是什么中二的设定啊!” “我现在无法移动,只能麻烦你了,拜托!”jct说得很诚恳。 “好吧好吧,”齐星宇耸耸肩,“我帮你还不行嘛,说吧,你是要干电池还是要充电宝?” “都不需要,星际纪元已经不使用电能,作为最新型号ai,我需要精神能量。” “回见!”齐星宇起身就走,“我上哪给你找精神能量去。” “你误会了,充能其实很简单,只要检测到附近有能量存在我就可以直接吸收。我需要的是幸福能量,在星际纪元是最常见的一种,不过我探测了很久,这附近好像并没有足够浓度的幸福能量。”jct的声音有些悲伤。 “只要幸福的浓度够就可以了对吧,那就很好办了。”齐星宇用他那张正义感十足的脸挤出一个他自认为很奸诈的表情。 “什么意思?”jct有些疑惑。 “你不是说你是超级ai,哦,也就是人工智能嘛。”齐星宇解释道,“你一定有很多特殊的能力吧?” “比如说?” 齐星宇舔舔嘴唇:“你能给我很多钱吗?”他实在是想把手机的损失补回来。 “不行!”jtc回答的很干脆。 “造辆跑车?” “不行!” “超能力?” “不行!” …… “你在逗我?什么都不可以,我咋帮你?还自称超级ai,我看还不如一台诺基亚呢。” 齐星宇丧失了耐心,拍拍屁股就要走。他竟然在这里和一个白色的大石头聊了半天。 “我不能做出任何改变这个时空进程的事情,所以那些我不能给你,不过,”jtc顿了一下,“我可以帮你找回记忆。” 齐星宇停下来,扭头看向它,他的眼里满是震惊! “你怎么知道?我是说,你真的可以找回来吗?”齐星宇的眼里换上了渴切的目光,而且希望与怀疑并存。 齐星宇感觉他的人生就像一场从中间才开始看的一场电影,不知道开端,也猜不到结尾,所有的一切就顺理成章的铺陈开来。过去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未知——不知道父母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父母,没有故乡,更不用说有可能在故乡度过的美好的童年。回忆的尽头都是黑暗,他每次看向脑海中的黑暗深处都能感到巨大的无力感。记忆,究竟是失去了,还是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他一个人欣赏着这幕电影,四周的黑暗里没有别的看客,没人可以沟通,没人可以倾诉。所以他每天都用十二分的热情去生活,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忘记,但他希望他留给别人的记忆是美好的。 而这个来自未知时间的智能机器人却走过黑暗的幕布,来到他身边说:“我可以帮你找回故事的起源。” 终于,齐星宇的脑海里又响起了那个声音:“是的,经过系统的扫描,我确定可以帮你找回记忆。而且,我知道这是你最强烈的愿望,实现了他,你就可以产生足够浓度的幸福能量!” 风送来了花的香味,这是春天要提前来了吗? 齐星宇急切地喊道:“那还等什么啊?你帮我恢复记忆,我帮你充电,两全其美啊!” “不行。”jtc回答的依然干脆,“我必须充能之后才能对你进行记忆恢复。” 齐星宇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托着腮,歪着脑袋,仔细地思考着这复杂的逻辑关系。 “我懂了。”齐星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总之就是要先给你充电是吧?” 齐星宇站起身子,绕着这一大团“棉花”转了几圈,还使劲推了推,可是那东西纹丝不动。 “不过你也太重了,总不能让我背着你出去转悠吧。”齐星宇抓着头发,一脸为难的样子。 “张开手!” “需要?”齐星宇搞不明白,这机器人怎么突然唱起歌来了,还是这么接地气的流行歌。 然而事实证明,机器人不是那么有情调的。不等齐星宇反应过来,眼前蓝光一闪,他的手里就多了一台手机,和他刚刚摔坏的一模一样,而那团大棉花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不是说不可以变东西吗?” jtc十分合理地解释道:“没有我,你的手机就不会坏,所以,这样做才是恢复时空的正常进程。放心,所有的数据都已复制完毕,请放心使用。” 齐星宇已经不想再感叹未来科技的伟大了,他今天所有的脑洞都被这个机器人填满了。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齐星宇从一开始就没能记住那个古怪的名字。 “jct3829417。”它十分自然地回答。 “jct……什么7?” “j……” 它还想再复述一遍,可是齐星宇立刻给它打断了:“我给你起个正常点的名字好不?” “不好,我拒绝!”它回答的依然干脆。 “行,就叫大白!” 齐星宇哼着曲子骑上了电动车,全然不顾脑海里不断抗议的大白,“张开手,需要,多大的勇气……” 现在。 齐星宇从快递公司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天上的星光不见,地上的灯火已明。霓虹与人影相互交杂,让人间的繁华多了几分虚幻。 电瓶车是公司的,齐星宇只能步行回家,好在他住的地方离公司也不是很远。 齐星宇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不断地敲击着。 ——既然你可以检测到人们的内心的渴望,那就直接去帮他们实现愿望不就好了。 齐星宇正在微信里跟一个备注为“大白”的人聊天。这种行为被大白称为公元人最节能的沟通方式。齐星宇一点都不反对,因为本来他就没什么朋友,除了工作外就很少用手机,现在有了个免费陪聊的机器人,自然是乐意的紧。 ——不行,我探测过了,这个时代的人们幸福浓度都很低,而且很少有你这样拥有执着且坚定的愿望的人,很多人都是麻木地活着,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就算有,也大多和金钱挂钩。 看着大白的回复,齐星宇不禁汗颜。这个来自未来的机器人竟三言两语就把如今这个社会剖析的这么透彻。 ——那不更容易,我给他们钱不就好了。 齐星宇知道大白是不会有钱的,只能自己做这个冤大头了。不过为了恢复记忆,值得! 几秒钟后,大白就回复了一大段话。有这么个秒回的聊天对象看起来也挺爽的嘛,齐星宇不无满意地想着。 ——不行,这里有两个因素限制。第一,通过满足金钱愿望得来的幸福能量有很多贪欲杂质,那些负面能量是我无法去除的,如果强行吸收只会让我提前进回收站。第二,你很穷,根本就没有钱。 齐星宇眉毛一挑,自行过滤掉大白的后半句话。他发现,不论他说什么,大白的回复一定是以否定词开头的。 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智商不在线吗?齐星宇愤愤地想,但手指仍没停下。 ——连贪欲都有能量,是不是还有吐槽能量? ——是的。 大白的回复后面还带了一个笑哭的表情。这家伙,学习能力还挺强,这才几天,连表情包都会用了。 这时,齐星宇已经走到了商业街的中心地带,人也多了起来,他只好把手机揣进兜里,小心地在人群中穿行。快过年了,街上人就是这么多。 其实齐星宇心里很明白,大白可能又是不能吸收或是无法检测出吐槽能量,否则就这几天齐星宇的吐槽早就可以把他送回未来几十遍了。 又来了条消息。 ——不过,我不能利用吐槽能量,它的能量级太低。 果然没错。齐星宇又打了一行字发了过去,这是他比较关心的问题,这几天几乎天天都问。 ——今天吸收了多少幸福能量? ——1% 大白回复的很简洁。 ——要充多少才能帮我回复记忆? ——全部。 大白回复的还是很简洁。 ——为什么? ——秘密! 大白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洁。 齐星宇停下了脚步,强忍着骂街的冲动,果然,和一个没有人类思维的机器人聊天能把人逼疯,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该把他扔在那个小道上,谁爱捡谁捡。 刚准备动手打几句吐槽的话好好谴责一下这个没良心的机器人的时候,齐星宇感到一股冲击,一团温软撞入了怀中。 不是吧?又来! 开张大吉【三】 齐星宇仿佛看见手机翻转着摔到地面的惨象。可是,说巧不巧,手机刚好掉进了刚刚撞他的人的帽兜里。他趁着混乱,从那人帽兜里抽出手机,揣进口袋里。还好还好,这位大爷可不能弄丢了! “你这人,走路不看路,是不是想蓄意谋杀啊!” 那人揉着脑袋冲齐星宇直嚷嚷。他这才打量起眼前的人来。这人竟然是一个女孩,她比齐星宇矮了半头,身上穿着米黄色夹袄,肩上斜跨着棕色的小皮包,生气的嘟着嘴,看起来反倒有几分可爱,看样子,像一个放假了的大学生。 “你没事吧,没撞疼你吧,对不起哈。”齐星宇微笑着说,虽然他才是被撞的那个,但他不想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回忆,此刻他只希望自己的道歉可以让这个女孩别生气。 “你还笑!”女孩很明显不领情,“你以为你很帅啊!哼!” “我……” 齐星宇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女孩不耐烦地打断了:“算了算了,我原谅你了,不过,作为道歉,把你的联系方式留给我。” 齐星宇被这神转折弄迷糊了,这是什么情况?搭讪吗? “你别想太多,我才对你没兴趣呢。”女孩侧过脸,翘起了嘴巴,她微红的脸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没办法,齐星宇只得拿出手机,准备给她留联系方式。 刚打开手机,大白的一条信息就跳了出来。 ——检测到恐惧能量! 齐星宇抬起头,发现女孩眼里的神色变了——她很害怕!他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黑衣大汉正警惕地朝这边走过来,在这样的夜里,他竟戴着墨镜!黑衣大汉的手缓缓伸进了衣服里…… “注意,检测到武器!” 这次,大白是在齐星宇脑海里喊出这句话的,显然,这个机器人也察觉到了危险。 黑衣大汉已经走近了,他的手正缓缓地朝外抽着。 嘭!齐星宇飞起来就是一脚,把大汉踢倒在地,没等大汉反应过来,齐星宇就一把拉过女孩的手,大喊道:“快跑!” 跑出约两条街,齐星宇才放慢了速度。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就一把挣开了他紧握的手。 “你怎么得罪他们了?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啊?”齐星宇努力缓着气,把肚子里的疑问倒了出来。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女孩显得很诧异,转而愤怒升到脸上,语气变得咄咄逼人,“我还想我问你呢,二话不说就把我家司机一脚踹飞,然后拉我的手就跑。本来以为你是个帅哥,没想到是个披着羊皮的灰太狼!还敢问我,哼,流氓,变态!” 齐星宇立刻听出了事情的真相,可他仍有疑问:“那你刚刚害怕什么啊?” “你还敢问!你刚刚没看见对面影楼的大幕在放贞子吗,话说我害怕你怎么知道?” 尴尬,一个巨大的尴尬!齐星宇此刻就想把大白拿出来狠狠地踩。 “抱歉啊,我不知道。”齐星宇低了头,“让你受惊了,对不起,我还以为有人要伤害你,所以……” 女孩看见他的模样竟不忍心再追究下去,她大度的摆摆手:“算了,算了,不怪你。” “还是感觉很抱歉,你……算了,我先走了。”说完,齐星宇转身就跑,好像快速奔跑就可以离开这种尴尬的状态。 女孩在身后叫他,他听见了,但他没有停下。女孩弯腰捡起一张工作证,嘴里笑骂道:“真是笨蛋。”话音刚落,女孩包里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深沉的男声:“小姐,刚刚……” 听罢,女孩脸上显出几分不安,似乎是劫后重生一般,片刻,她恢复了:“梁叔,这件事先别告诉爸爸,对了,我想好了,我打算开一个快递公司。” 女孩手里把玩着工作证,上面齐星宇一脸阳光的笑容,似要将世间的混沌隔离在那片薄薄的透明卡后。 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壮一瘦两个男人正悄悄地看着刚刚的女孩。 那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说:“怎么办老大,还继续吗?” “先撤,”瘦男人说,“我们好像被那个司机发现了。” 两人慢慢后退,直到黑暗将他们彻底吞没。 开张大吉【四】 阿拉丁大厦在新城的中心地带,作为整个城市最高的建筑,它的上半部分隐在云雾中看不真切。每次有人在地面朝上仰望时,都会不自觉地幻想:要是地震了,上面的人想跑都来不及吧,还不如踏踏实实呆在地面上呢。 易天可此刻就站在大厦门口,这一整栋大楼都是阿拉丁集团的资产,可她无论来多少次还是觉得陌生。 阿拉丁是神话里可以实现别人愿望的神灵,可是这栋冰冷的钢铁建筑又实现了什么人的什么心愿呢? 易天可停止了思考,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径直走向直通顶楼的电梯。深冬的寒风吹起她乌黑亮丽的秀发,她感到一丝寒冷,便立起风衣的领子。 易天可很少在公司露面,但还是有不少人认识她,以往他们跟她打招呼,她大都会甜甜地一笑然后说一声“你好”。 可是今天的易天可看起来有心事,她疾速地走过大厅,大家都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去招惹她,不然得罪了这小公主,谁都不会好受。 电梯很快就到了顶楼。秘书小姐姐一看见易天可,就准备拿起电话通知董事长。易天可抬起手示意她不要那样做,然后她放下风衣的领子,走到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口站定。 易云腾正在审核集团最新的财务报表,看上去有些疲惫,虽然人才刚过四十却已经显出老态,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睛和易天可很像,只是他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的沧桑。 办公室大门被打开了。 易云腾没有抬头去看来者,他知道,不提前预定也不让秘书通报就直接进他办公室的,普天之下只有他那个不怎么听话的女儿。 易天可走到办公桌前面的转椅上坐下。看到易云腾根本没搭理她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气恼,他还是和以前一个死样子。 “爸,我想要点钱。”易天可说。 “我说过了,”易云腾头也不抬的说,“那辆劳斯莱斯我是不会给你买的,地下车库都快装不下了,也没见你开过几辆。” 易天可嘟起嘴,使劲地摇了摇头:“不是的,我要钱不是用来买车。” “哦?那你要买什么?”易云腾来了兴趣,他把手中的文件放下,背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易天可。他这个女儿,每次来公司大都是要买一些豪车的限量款式,虽然很贵,但只要情况允许,易云腾还是会尽量满足。 他很疑惑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对跑车感兴趣,可很快就发现她根本就不开,甚至买回来都不多看几眼,只是堆放在车库里,等到下一款车型出产,她又会再买。因此,易云腾开始限制她这个不良爱好。这会儿,她竟然不是要买车,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不买东西。”易天可神秘地一笑,“你不是说,只要我找到正经的事干,你就不送我出国读书吗,这个话还算数吗?” 看见易云腾点头,易天可接着说:“那好,我要开一家快递公司,现在需要起步资金。” “你在开玩笑?”易云腾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像灯泡一样。易天可也不躲避,迎着他的目光,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这对父女就这样干瞪着。最终,还是易老爷子妥协了,他拿起手边的电话:“小熙,给小可的账户打两千万过去。” “好的,我明白了。”电话里传来一句甜美的女声,她好像早就预料到了。 易天可看见易云腾挂了电话,起身就走,快到门口时,易云腾叫住了她:“小可,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干这个?” 易天可侧过身子,一只手指着易云腾,说:“我要成为快递女王!”她的嘴角上扬,洁白的牙齿闪出一道光。 易云腾左手直捂眼,他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女儿了。 易天可出了董事办公室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靠在门上,静静地站着。 从小时候母亲去世后,易云腾便一心扎进工作,并创建了如此巨大的商业帝国。按理说,身为他女儿的易天可应该很幸福,可是,她并不快乐。每次买所谓的豪车不过是找个由头和父亲说说话,大学本科选择市场营销也是为了毕业后能帮上父亲。可是,毕业后,易云腾立刻打算把易天可安排到外国深造。 这算什么?嫌我拖累吗? 易天可不服气,她要用自己的双手向他证明,她可以!所以,她选择自立山头,从快递行业入手。 当然,这里还有另一层原因。 易天可从兜里掏出一张工作证,她看着看着便不自觉地笑了。那天夜里的美少年啊,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呢。 “小可,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一个一身正装的女人站在她面前说。 女人长得十分美丽,大波浪头发扎成马尾,显得格外干练。她眼里柔情似水,不失粉黛的脸仍旧白皙的让人艳羡,嘴角含着笑意,静静地等着易天可回答。 “啊?熙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易天可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塞回兜里。 熙姐向前走了一步,说:“我来了好一会儿了。怎么?又想买车了?可是我看劳斯莱斯和法拉利最近也没出新的车型啊。” 易天可手背过去,难得的显出几分羞涩:“不是,熙姐,我打算开办一个公司。” “快递公司,对吧?” “你知道了?”易天可有点吃惊。 “傻丫头,易总刚刚告诉我了,他对你评价很高哦。而且,最近电商势头很盛,快递业也会随着水涨船高,你学的专业,刚好派上用场。”熙姐犹豫了一下,眼里显得有几分担忧,“不过,这一行不容易啊,你一个女孩,怕是会吃很多苦啊。” “没事的,熙姐,我不打算白手起家。”易天可老神在在地说,“资金充裕条件下,我打算直接收购一个快递公司,这样可以更好的打通市场链条。” “哦?这么说你已经有收购的对象了?” 易天可嘻嘻一笑,一甩长发,蹦跳着离开了,留下熙姐在一边苦笑着摇头。 开张大吉 【五】 冬日的清晨,安静而冷清,呼啸的风似要卷走人间最后几分温热。 仅一墙之隔的室内却温暖如春。一个头发稀疏的男人正坐在老板椅上,手还在不停地擦着额头溢出的汗。在他的面前是一排身着黑衣保镖模样的壮汉,他们背手而立,和围着身前的两个人。这两人一个带着金丝眼睛,眼里满是精明的光,另一个是个少女,生得是十分漂亮,一头长发披肩,约摸二十出头。此刻,女孩正在翻开公司的员工名单。 “怎么样,杨老板,这个价格收购你们公司可是非常合理了啊。”金丝眼睛男用细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好像有些不耐烦,“而且,我们不会把你赶出公司,还让你当副经理,薪资也很可观啊。” 杨老板擦一下汗,说:“可是,陈律师,这公司是我白手起家一点点建起来的,这价格能不能,你看,再提一点?” 陈律师坐直身子,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说:“可是,据我所知,你们公司已经连续几个月赤字了,资金漏洞不说,就你本人,恐怕也在债权纠纷中脱不开身啊。杨老板,我想问一下,这临近年关,你打算用什么付你手下一众的工资呢?” 说完,陈律师把资料重重砸在桌子上。 “易小姐,这合同他已经签了,比预期要好很多。”陈律师在会客厅对易天可说,“这公司经营状况并不好,你怎么会想着从这里入手呢?是易总的意思吗?” “好啦,陈叔,你就别客气了。”易天可把员工单给他,“喏,帮我查查这个人。” “听说我们公司被收购了啊?”一个小哥边把快件往车上装边跟另一个人闲聊。 “可不是嘛,听说还跟阿拉丁集团有关,这快过年了,咱们几个月的工资算是有着落了。” “真是老天开眼!好了好了,别说了,老板过来了。” 杨老板理了一下本就不多的头发,然后冲不远处的齐星宇喊道:“星宇,你过来一下。” 齐星宇放下手中正在查单的手机,跑了过去。 “杨叔,你找我?” “嗯,你等会去送货的时候把易总带着,她想熟悉一下咱们的工作流程。” 听他说完,齐星宇才看见杨老板身后的女孩。不过,他没有认出易天可,毕竟,那天夜晚太黑,那事儿又过了好几天。 “不行啊,杨叔,我那车要是在坐一个人,快件就没法装了。”齐星宇连连摆手。 “没事,”杨老板指了一下门口的一辆三轮小货车说,“你今天可以开它去,注意点啊,别碰坏了易总。” 齐星宇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走吧,易总。” 齐星宇是第一次开小三轮,有些拘谨,速度也就不快。易天可就挤在他身侧。 “快开,快开啊,别让那小电瓶车给超车呀!”易天可使劲拍着齐星宇的肩膀,不停地催促着。 “易总,你轻点,我们不是在飙车,是在送快递好吗,还有啊,我开的是三轮不是兰博基尼!” “切,没意思。”易天可把脸侧到另一面,看着路边的风景,“还有,别易总易总的叫,我叫易天可!”。 平时她都是坐在跑车里飞驰而过,根本没时间看看周围的景色,现在换了个视角才发现花园城市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这样的季节仍能看见许多绿色,冬季的花迎风开放,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种独特的美感,远处的人造湖波光粼粼,像在湖里藏着许多太阳,不少白领打扮的人在天桥上急急地走过,又显示出这个城市忙碌的一面。 齐星宇把车停在一个小区门口,这是高档小区,电动车不让进。找到要送的包裹后,齐星宇就抱着它走进了小区,易天可紧紧跟在后面。 “您的快递到了,请签收。” 一个男人接过笔开始写自己的名字,齐星宇趁着这个间隙又说出了那句祝福的话:“新年到了,愿你在新的一年里福气满满,心想事成,福星高照。” “哦,谢谢啊。”男人看都没看齐星宇一眼,拿着包裹退回了门里,嘭,关上了门。 齐星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揉了揉脸,重新抖擞了精神。其实,这种情况才是比较正常的,那些拿快递的人很少会注意快递小哥说了什么话,他们都是机械地签名,拿包裹,说声“谢谢”或是“麻烦了”,在他们看来,小哥们送来快递就是理所应当的。 “哎呦,被冷淡对待了呢!”易天可在旁边挖苦道。 齐星宇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恢复了笑容:“没事,送快递就是这样啊,我们给别人送去便利,不一定要让他们意识到啊。” 看着齐星宇暖暖的笑容,易天可怔了怔:“你还真是看得开啊,我都能感到福气爆棚呢。” “嘿嘿,那就是我的荣幸了!” “诶,对了,后面那句话是你们公司特定的吗,我好像没听其它快递员说过啊?”易天可问道。 “算是吧,”齐星宇回答的模棱两可,“你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易天可说,“我觉得好像还缺了点什么,你让我来试试。” 说完,易天可从旁边的一家居民信箱里翻出一张肯德基的宣传单,然后毫不犹豫地按响了这家人的门铃,齐星宇根本来不及阻止。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开门的是一个老奶***发白了许多。 “阿姨你好,听说你最近肠胃不太好,好些了吗?”易天可十分自然的问道。 听到易天可的称呼,齐星宇顿时想捂脸,这个阿姨长得有点急啊。 “什么阿姨啊,都快六十了。”老奶奶挥手道,但是看得出,她还是很受用,“医生给我开了点药让我先吃,感觉好了些,谢谢你关心啊,小姑娘。” “没事,这是我们这些晚辈应该做的,”易天可话锋一转,“您孙子还是不爱吃饭吗,叫什么来着,点点?” “是豆豆,点点是家里那只小狗,总有邻居搞错呢。”老奶奶无奈的摇摇头,“可不是嘛,还是不愿意吃饭呢。” 易天可突然眉头一展,欢快地说道:“阿姨你看,我发现一家餐馆,很多小朋友都爱去吃呢,而且还专门给老年人准备有利胃养脾的素粥呢!” “哎呀呀,真是不错呢!”老奶奶接过易天可手里的单子,笑眯眯地说,“真是麻烦你了,还想着我这个老婆子呢!” “没事,阿姨,快过年了,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那我先走了。”易天可乐呵呵的朝老奶奶挥手。 “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齐星宇脑海里响起了大白的声音。 “刚刚那个老奶奶你认识?”齐星宇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认识。”易天可轻轻地耸肩。 “那你说得跟真的似的,还阿姨,你怎么知道她有个孙子?”齐星宇问。 易天可立刻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摇着脑袋说:“这就叫套近乎,老奶奶就喊阿姨,阿姨就喊姐姐,没有女人不希望别人说她年轻。” “至于肠胃问题,这是老年人常有的毛病,没什么好奇怪的。至于她有个孙子,我是推理出来的,毕竟这样的高档小区,这位老奶奶穿的有些寒酸了,说她是保姆又太老了,只可能是进城帮忙照看孩子的老一辈人。”易天可边说边晃着手指,“再加上我刚好看见她正在织的一件毛衣上有“点点”的字样,就大胆地赌了一把。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小孩子不爱吃饭,尤其不爱吃老一辈人做的饭菜,恐怕这就是常识了吧。” 听易天可说完这一大串逻辑严谨的推理分析,齐星宇只感觉自己的三观又一次被刷新了——这个女人不一般! “服,我服了,大侦探!”齐星宇由衷的佩服,“你的套近乎神技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没什么,都是看福尔摩斯,跟他学的。”易天可无比骄傲的摆摆手,脸上写着“得意”二字。 齐星宇还想说些什么,易天可就推着他朝电梯走去,边推边喊:“行了行了,有完没完啊,赶紧下一家吧,快递小哥!” 电梯刚好到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刚买菜回来的中年妇女,她看着两人的动作直摇头,等电梯门关上了,她才喃喃地说:“现在这些孩子,这么年轻就开始搞对象,唉,大侄女都快三十了咋还嫁不出去呢……” “你说咱们公司的名字是不是有点太low了啊?”易天可裹紧衣服,对齐星宇说。 “你问我啊?我还真没觉得。”齐星宇说得是实话,从他被杨老板“捡”回来以后,这公司就一直叫这个名字。 “我觉得要改个名字!”易天可一本正经地说。 易天可食指抵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后,她拿出手机飞快地在屏幕上敲了几下,说出一大长串名字:“中通,顺丰,圆通……” “停!”当易天可说到“邮政”时,齐星宇终于忍不了了,“这都是别人公司的名字好吗,你取名字能不能走点心?” 易天可立刻就坡下驴地说:“走心快递?这名字怎么样?” 齐星宇感觉自己的表情不够用了,我让大白把她拉出去进行人道毁灭算了,他在心里恶狠狠地想。 “不行,不行,”易天可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取名字这事儿我不在行的,还是你来吧。” “我啊……”齐星宇沉吟了一会,“运福快递,你觉得怎么样?” 易天可背着手,在齐星宇面前来回踱着步子,可爱的少女在阳光中显得更加美好,她的嘴里反复琢磨着这两字:“运福啊,唔……这个名字不错啊,又有运气,又有福气的!”易天可满脸笑意,好像为自己参透了这个道理感到开心。 齐星宇没有告诉她“运”字在这里是动词,因为他觉得易天可的解释也挺不错的。 因为齐星宇用三轮车送货,工作量增加了不少,等到把所有快递都送完,天已经很黑了。 马路成了一条灯光的河,流动的声音是刺耳的鸣笛,齐星宇开着三轮车慢慢地向公司的方向走着,天很冷,易天可向他身边又靠近了几分。 “停,停一下!”易天可一边喊一边拍着齐星宇的手臂。 齐星宇被吓得一惊,车把没掌稳,小三轮在路上扭了个曲线才停下,他有些气恼:“你干嘛啊,这样很危险知道吗!” 易天可没答他,蹦下了车,比了个鬼脸,说:“这不是没事嘛,哼,太冷了,我去买杯奶茶,你要是再摆出一副苦瓜脸,我就不帮你带!” 看着她那孩子气的模样,齐星宇笑了:“行行行,你去吧,有钱没有?”齐星宇这句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人家是老板,怎么可能带钱,都是刷卡的好吗! “俗!”易天可揉着自己冻的通红的小脸,向齐星宇吐舌头,然后蹦跳着向不远处的一个小超市走去。 看见易天可走进超市,齐星宇就把目光收了回来,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大白发了条信息。 ——今天应该收集了不少能量吧。 大白没有立刻回复,等了一会才发过来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 ——还行。 齐星宇感觉有些奇怪,大白这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啊。他又发了条信息: ——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感觉你的状态不太对。 ——没事。 这次大白回复的很快,只是依然冷淡,齐星宇觉得有必要点燃一下这个机器人的激情,便说: ——大白啊,一切都会好的,明天我会更努力地帮你找到幸福能量,打起精神来! 大白只是回复了一个“哦”。齐星宇又一次感觉自己的热情被泼了凉水,不过随即他又想到,今天他忙着和易天可周旋,几乎一整天都没和大白说话,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它生气了吧? 可是,机器人也会有小脾气吗?那说不准了,毕竟未来人的黑科技是无法预测的,他们都可以把情感转化为能量,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正当齐星宇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大白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检测到危险,易天可正在快速移动中! 齐星宇想到昨天的误会,立刻就给他回了句: ——怎么回事?不是又探测错了吧? ——不是,用于移动的车里,除了易天可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有武器。和昨天检测到的,是同一个人! 齐星宇从三轮车上下来,抬眼向小超市看去,只是去买奶茶的话,去的时间也太久了。透过超市的落地窗,齐星宇并没有看见易天可的身影,一种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大白又发过来一条消息,和他预感的一模一样: ——易天可被绑架了! 开张大吉【六】 城市的近郊,一辆小型卡车正孤独地行驶,两盏大灯射出冷锐的光线,像一把开锋的巨剑撕开黑夜的一角。 易天可睁开眼,可是迎接她的依然是黑暗,她挣扎着起身,竟发现自己的手被牢牢地绑住了,向前走了几步就撞上了一面墙。坐在地上,易天可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她记得自己买完奶茶后打算回去,出了超市就看见齐星宇在低头玩手机,刚想叫他一声,后颈就被人重击了一下,之后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车子开始颠簸。 易天可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辆卡车中,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遭遇了绑架。想明白这一点后,她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叫喊是没什么用的,只会让自己很快丧失体力。看来,看了那么多侦探小说还是有点用的,易天可不无得意的想。 车厢里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涩涩的,并不难闻,相反的,它给人一种很清新的感觉。适应一段时间后便闻不到了。 是谁绑架我呢? 易天可最先想到的是他父亲,当然,不可能是他父亲派人绑她,她觉得应该是他父亲在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出于某种目的才挟持她,并以此来要挟她父亲。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些亡命徒,单纯的想要钱才绑她做人质。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和我爸脱不开关系啊,真是烦人。”易天可喃喃自语道。 车子颠簸的更严重了,看来,应该出城了。易天可感到一阵孤独感,她突然想起了齐星宇还在等她,眼睛一酸,就想哭。不管她如何乐观,她终究还是一个需要人保护女孩。现在的局势很不乐观,一切都还是未知,她也只能依靠自己了。易天可蹭干了眼泪,开始回忆所有她看过的侦探小说…… 车速降了下来,易天可紧靠着车厢侧壁来稳住身形。等待了片刻,车彻底停了,一个壮实的男人打开了车门,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进来。 看见易天可睁着眼睛,男人看起来有点吃惊,他说:“呦,醒着呢,那就自己下去,不用人搀着吧,大小姐。” 易天可站起身走了出去,他听出了男人口中的方言,看来他就是本地人。车外面仍是漆黑一片,但比车内要亮一些,几粒疏星散乱的排布在天上。 “行了,赶紧进厂子里去,外面太冷了。” 易天可这才看见车前还站着一个人,比刚刚那个男人矮一点,显得有些瘦弱。矮个男人眼睛阴仄仄的,黑暗里更显得吓人。易天可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三个人走进了一道虚掩的铁门,里面是一排厂房,像沉睡的巨兽一般趴在那里。 “老张,不行了不行了,一定是中午的火锅不新鲜,我要去蹲大号!”壮男人捂着肚子冲刚刚那个瘦男人叫道。 老张不耐烦地说:“懒驴上磨,老刘,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呢,快去快去,这丫头我盯着。” 老刘应了一声后跑向了院子的一角。易天可回头看了一眼,他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能远远的看见一盏小黄灯点亮了。 好机会! 易天可当然可以就这样转身就跑,虽然老张还在,但她甩开大长腿,逃跑的机会还是有的。 但是,她没有,她沉默着,老老实实地被老张押着走。 易天可这么做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现在并不知道自己在哪,就算侥幸逃出去,凭她现在的状况她也跑不了多远,如果对方有猎狗,她被抓住就是分分钟的事,这样冒冒失失的逃跑只会激怒他,后果不堪设想。况且,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为什么会绑架她,这一点不搞清楚,即使逃跑了也要每天处在担惊受怕中。 信息不对等! 这种情况下,易天可只能尽量表现出配合,随机应变,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在那之前,要做的就是冷静下来。 老张点开了灯,又是刺目的灯光。易天可发现自己好像处在一家食品加工厂,因为厂房的角落里堆满了胡萝卜,白菜,土豆等农产品。刚刚车里面的味道应该就是这些东西留下的。几台巨大的机器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它们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易天可看清了老张的面容,很刻薄的一张脸,凹陷的双颊加上细眯的眼睛,给人一种这就是坏人的感觉。 老张搬过来一张木凳让她坐下,而他站在易天可面前,嘴角一抹玩味的笑容:“你很镇静,不错,不愧是首富的女儿。”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架我?”易天可问。 “为什么?傻丫头,当然是为了钱啊。”老张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开始狂笑,紧接着,他的脸色突然一凝,“呸,钱,你们这些有钱人都不是啥好东西!” 老张诉苦一般地给易天可讲了自己的故事。 老张本名张令,初中时便辍学了,年轻时没干啥正经事儿,成天在街头巷尾晃荡,骚扰东家闺女、西家寡妇……。 人到中年才和朋友集资开了一个食品加工厂,从周围的乡镇收购农产品加工然后卖到城里。 刚开始的几年,生意是真不错,厂房也扩建了几倍,张令因此成了十里八村人人知晓的“张大老板”。 可惜好景不长,厂里加工的东西的质量开始下降,不少买家开始跟他解约。他觉得一定是周围村镇的原材料质量不过关,所以大老远的到优质农村去高价采购原料,可是销售量依旧暴跌。 眼看着就要血本无归了,这时阿拉丁集团连锁餐厅的大订单又突然撤销。 厂子被迫停产,一时间,树倒猢狲散。张令觉得这一切都是阿拉丁集团的错,因此他找上了以前一起混社会的哥们,打算绑了易天可,狠狠敲他一笔钱,然后远走高飞。 “其实,那天你落单的时候我们就打算下手的,可是那个小伙子拉着你就跑,等我们反应过来你们就跑远了。我们准备追就被你们家那该死的司机发现了。”张令摸摸下巴,咂了咂嘴,“那个小伙子长得挺帅,是你男朋友吧?” 易天可摇摇头,可他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粉红,明明夸的不是她,她却显得非常得意。 张令自然看出了易天可的表情变化,警告道:“你别想耍什么花花肠子!” 易天可竟傻傻地笑了:“嘿嘿,我配合,我配合,不就是为了钱吗,我一定好好配合!” 现在易天可心中的谜团解开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亡命徒,只是单纯为了钱的胆小鬼罢了,只要利益链条仍然成立,他们不仅不会伤她,还会尽可能保护她。 至于这家工厂,完全就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陈旧的机器设备才是产品质量低下的根本原因。 不知变通,遇事缺乏冷静理性的思考,就想着采取极端方式,足以看出他思想上的致命缺陷。拥有这样的管理者,就算那笔订单没有取消,这家小小的工厂被经济洪流冲垮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易天可发现自己手上的绳子并不是死扣,经过这么久的磨蹭已经开始松动了。 很好,主动权渐渐掌握在我的手里了。易天可心里轻松了不少。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张令叹了口气,“我也有女儿,等这件事解决了,你会完好无损回到你爸爸身边的。” “没事没事,”易天可随意地答道,“我回不回去无所谓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门外传来了一声怒吼,接着大门被人一脚踢开。看清来人,易天可又惊又喜:他怎么来了? 齐星宇骑着三轮顺着大白在手机上标记的道路疾驶而去。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他不能报警,否则,易天可就更危险了。所以他打算自己先来探探虚实。 “快到了,你得下车走一段。”大白的声音在齐星宇脑海里响起,看来这个机器人知道什么叫见机行事。 借着夜色掩护,齐星宇穿过了一片棕树林,他看见停在路边的卡车,稍停了一下,猫着腰钻进了铁门。 一进门,齐星宇就发现角落亮着灯。走近就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一个男人正蹲在那里打游戏。 “嗯,好一波团战!”男人说完刚打算转身拿纸,就看见一根黑棍呼啸着迎面打来。 看着男人倒下,齐星宇长长地出了口气。 “下手真狠。”大白说。 “没办法,对坏人就得狠一点。”齐星宇没动嘴,只是在心里这样想,但他知道,大白可以收到这句话。 齐星宇刚走到一间厂房的大门口,就听见易天可在里面没心没肺地说:“我回不回去我所谓的。” 无所谓?那我冒险来救你干嘛? 齐星宇越想越气,一脚踹开了半开的大门。 “你怎么来了?”易天可站起身,眼里满是惊喜的神色,她丝毫没注意到齐星宇有什么不一样。 “呦,小男朋友找来了,真是不容易啊!”张令故作轻松的说道,他不知道齐星宇为什么会找到这儿来,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老刘又不在身边,情况很不妙。张令不动声色地摸向自己的腰间。 齐星宇没有回答他们的话,直接走到易天可面前,说:“你究竟什么意思,回不回去无所谓?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易天可一下子懵了,他不知道一直温文尔雅的齐星宇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怯怯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很好,我就应该躺在家里睡觉,不该跑这么远来找你,你都不在乎,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可你考虑过你父亲吗,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你对自己不负责任,对得起他吗!”齐星宇说完这句话,气得直喘粗气。 “你什么都不懂!”易天可也有些怒了,“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可我爸一直忙着工作,我让他给我买车买包不就是想让他多看我几眼吗。可他呢,大学一毕业就要我找份正经的事干,要不然就把我送出国,这不就是把我当拖油瓶嘛。他根本就不关心我,为什么我要考虑他的感受!” “我不懂?”齐星宇有些苦涩地笑了,“可你知道吗,有些人从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一个人守着残缺不全的回忆还在坚强地活着,和他们相比,你至少还有父亲陪着你长大,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可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完这句话,齐星宇眼中的神色有些黯淡。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张令怒了:“你们给我适可而止啊!我可是绑匪啊!” “你闭嘴!” “你闭嘴!” 齐星宇和易天可同时侧过脸,异口同声地朝张令吼道。 我闭嘴?张令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了,紧接着一种强烈的羞辱感涌上心头,他瞪着眼咆哮道:“你们找死!” 看见张令挥拳过来,齐星宇一把将易天可推开了。张令一拳未中,立刻就飞起一脚,正好踢中齐星宇的小腹。齐星宇退后了几步,撞到了一台机器上,他弓着腰直哼哼。 张令挥了下手,一道寒光闪过,他的手里多了把匕首。匕首在张令手中直直地朝齐星宇刺去。齐星宇抬起手,托住了张令的手臂,刀尖悬在他头顶十公分左右。两人就这样僵持着,靠得这么近,齐星宇能清楚地感受到张令身上浓烈的杀意。 一旁的易天可挣扎着站起来,手不停地动着,就快解脱了。这个笨蛋,突然跑出来干嘛,明明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易天可此刻已经不怪齐星宇吼她了,她的心里只有焦急和恐惧。 “检测到危险,启动攻击模式,左臂武装,能量输出:0.13%” 齐星宇听到大白在脑海里清晰地说出这一长串指令,紧接着,他感到左手微微发热,一个贴臂的钢铁拳套不知什么时候戴在了他的手上。它的表面微微泛着金属光泽,有些耀眼,可是张令就像完全没察觉到这变化一样依然死命往下压着手腕。 “唔啊!”齐星宇一声暴喝,一拳把张令打飞了出去。张令撞到墙上,抽搐了一下,没了知觉。 “威力这么大!不是说不可以变武器吗?”齐星宇看着自己已经恢复正常的左手,在心里质问大白。 “没事,我启动了特异性模式,只有你能看得见,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时空的。”大白回答的有些不以为然。 易天可已经挣脱了绳子,她看了一眼昏迷的张令,叫道:“哇塞!一拳超人诶!” 她跑到齐星宇面前,抱着他的左手又是摸又是戳的,还差点上嘴咬,齐星宇被她折腾的有些尴尬,准备推开她的时候,她就自己站开了。 易天可抬眼看着齐星宇,然后举起一根不知什么时候拿的胡萝卜,伸到齐星宇嘴边,一脸严肃地说:“采访一下你,琦玉老师,你的头发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齐星宇木着脸,嘴角向上一抽一抽的:“呵,呵呵……” “我觉得要是你遇见的是她,她一定不会吃惊,而是变成星星眼,兴奋地喊:我愿意!”齐星宇在心里吐槽着。 “我也这么觉得。”这一次,大白出奇的没有反驳。 开张大吉【七】 回程的路上,月朗朗地照着,乳白的光在地上凝结成霜。四周静极了,只有三轮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易天可打破了沉默:“对不起,那天,我不该说你变态。” “没事,”齐星宇无所谓地摇摇头,脸上笑容依然灿烂,“都过去了,话说回来,你真的就打算这样放过他们?就不怕他们再回来绑架你?” “没事,这不有你保护我嘛。”易天可自然不会那自己安全开玩笑,但是,如果告诉易云腾,那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由就会化为泡影。她可不想每天出去都被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围着。 “好了,不提这事儿。” 易天可站起身,吓得齐星宇急忙掌紧车把。易天可假装没看见他诧异的目光,郑重其事的说:“我决定了,我的快递公司就叫——运福快递!” 最后四个字是易天可喊出来的,“运福”二字在黑暗的原野上久久回荡。 “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能量剩余:7%” 店铺开张,活力少年和软萌少女从此走上成为快递王的不归路,啊不,是为别人送去幸福的阳光大道。 合家欢乐 【一】 一家星巴克咖啡厅里,一个白裙少女坐在钢琴旁,指尖飞舞,乐声似飞舞的精灵般飞出,是莫扎特的《月光进行曲》。 灯光缓慢地泼洒,温柔地布满每一个角落,混着浓郁的咖啡香气,让人紧绷的神经松了许多。 城市的白领们喜欢来这种看似奢华的地方,不一定要花多少钱,他们追求的是一种精神的放松,并维持着在别人面前光鲜的模样。 落地窗外霓虹灯闪烁,一层玻璃隔开了窗外的浮华和窗内的静谧。 浮跃的人影,迷茫的灵魂,他们能在哪里找到久违的幸福呢? 就在这家星巴克的角落里,灯光昏暗,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男人带着金丝眼镜,一身考究的西装以及一丝不乱的三七分发型,都显露着一股精英范儿。 男人对对面的女孩说:“小可,你让我查的那个人我已经查过了,不过,他好像很古怪啊。” 这个女孩正是易天可,运福快递公司老板,阿拉丁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这个男人是帮她收购运福快递公司的律师陈淼。 易天可接过陈淼手中的文件,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细细地看了起来。 “诶,陈叔。”易天可抬头,眼里多了几分玩味的笑容,“你觉得咱现在像不像秘密特工接头?” 说完她正襟危坐,一只手遮住嘴,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好,我是詹姆斯.天可,代号007,上级有什么指示?” 陈淼扶了一下眼镜,说:“小可,正经点,这是很严肃的事。” “切,”易天可撅着嘴把文件扔回了桌子上,“就跟你聊天最没意思,不管说什么都要严肃,认真!” “严肃认真才能少犯错误。”陈淼说,“再说了,这个人的情况确实有点古怪,你要是想辞退他,我立刻让助手帮你拿来相应的材料。” 对于陈淼的办事能力,易天可是不会有任何怀疑的,她连忙抬手打住:“才不要嘞,干嘛辞退他。不就是一个黑户嘛。” “黑户?好像没那么简单吧?” 陈淼翻开文件,只略微扫了一眼,一张纸的右上角印着齐星宇一脸阳光的面容,他说:“这个叫齐星宇的员工,五年前开始在快递公司入职,工作良好,可是五年前关于他的一切都是空白,就好像他是从石头里蹦了出来一样!” 易天可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哈,陈叔,我以为你一向不苟言笑,没想到还会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陈淼合上了文件,一脸严肃地对易天可说,“那个杨老板只是给他一个活干,就因为他学得快要的还不多,对于他的过去那个杨老板也是一无所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易天可抿了一口咖啡,黑咖啡不加糖,有点太苦了。易天可眉头微皱了一下,接过来话茬:“这人是我员工,老板对员工的态度是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觉得他没问题就行,还有啊,你以后也不用再调查他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会再多管闲事,不过万一他要是什么亡命之徒,你的安全我也要保障,我会让老易给你暗地里派几个保镖的。” “啊?”易天可口里的咖啡差点没喷出来,“不用的陈叔,我保证没那个万一,这事儿,不要告诉我爸好不好?” 易天可双手合十作祈祷状,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乞求的目光。求求你嘛,好不好嘛。 “这个你可保证不了。”陈淼脸上依旧平淡。 看见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易天可放弃了,她秀眉一挑,嘟囔道:“哼,以后有事也不找你了,干什么都给我爸打小报告。” 陈淼一脸无所谓,瞥了一眼窗外,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小可,再忙也要抽时间回去一趟。我听老易说,你可快半年没回家了。” “回去干嘛?家里又没人。”易天可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咖啡,好苦,苦的发涩。 走出咖啡厅的那一瞬,易天可感觉眼前的一切明晰了许多。 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无法改变,而现在稍纵即逝,那么未来,我们一起来创造。 易天可带上大兜帽,揣着那份印有齐星宇照片的文件走向眼前那片灯红酒绿。 同天,陈淼出现在易云腾办公室里,他们之间也摆着那份文件,是复印件。 “你说小可就是为了这个小子才去开快递公司的?不开玩笑?”易云腾满脸狐疑地盯着陈淼。 后者扶了下眼镜,淡定的答道:“你说呢?你那宝贝闺女你还不了解?” “不了解。”易云腾使劲摇头。 片刻,易云腾叹了口气:“女大不由爹啊,就让她自己闯闯吧。担心?我当然担心,但也不能太干涉,她不是总抱怨我不给他自由吗?好啦,老陈,你帮我找两个人暗地里保护她,记住,暴露了就撤。” 陈淼看着易云腾,这个曾经叱咤商场的人物,此刻竟显出几分苍老,银丝虽被小心地隐藏,但还是有几根露了出来。 陈淼叹了口气,这对父女的事,他真的不便再说些什么,只能应一句:“好,我知道了。” 陈淼走后,易云腾站在窗前俯视大地。浓厚的阴云下自有一番天地,灯火的纷杂被距离隐去细节,变作模糊不清的一片片弱光。 你在哪一片光影里呢?快乐着吗? 易云腾苦笑一声,老了,真的老了,现在连我也开始感叹了。 身居高宇,易云腾可以将世间沉浮尽收眼底,可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却愈发浓厚。 从她走了以后就是这样了。 易云腾走到桌旁,从右侧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照片里的是一个美丽的人儿,她手扶着大大的遮阳帽在风里笑的很开心,眉宇间,那人与易天可颇为像似。 易云腾摩挲着镜框,沉默着,长久地沉默着。 合家欢乐 【二】 齐星宇不知道易天可在暗地里派人调查他的事儿,新店开业,接到的单子都是杨老板的一些老客户,其余的一些快递公司的相关手续还在走,想来凭借易天可的背景,之后的单量只会越来越多。 现在运福快递只有齐星宇一个员工,说不忙是假的。易天可天天扬言要成为快递女王,刚开好公司就做起了甩手掌柜,这几天都没看见她的踪影。齐星宇把要派送的单子装好,拂去额上细细的汗珠,本就俊美的脸现在更多了几分活力,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朵像云朵一样的app。 ——大白,你这几天可是没有动静了,上次之后,你就没再感受到新的能量生成? 大白是来自未来的高智能机器人,由于能量耗尽被迫降落在我们这个时空,它与齐星宇达成了项协议,齐星宇为了找回过去的记忆,他需要帮助大白在这个时代找寻稀缺的“幸福能量”。只是自从上次救出易天可,成立了这个快递公司之后,这个超级ai就再没了动静。这样下去,齐星宇哪怕恢复了记忆也要成为一个垂暮的老人,那时候想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过了一会,大白才回复了一句: ——没有。 果然,大白还是那个大白,出言必是反对的话。得嘞,得嘞,齐星宇无奈地摆摆手,想从这机器人嘴里套出来点什么真是难如登天,还不如踏踏实实送快递呢。 这样想着,齐星宇就坐上了自己送快递的专用小车,油门一拧就驶出了公司大院儿。他不知道,他离开不到两分钟,易天可就回到了公司。易天可看着空荡荡的公司,还没装配好的货件杂乱地摆放在货架上,卸货机器在寂寞地抓着空气,门口的电子智能锁形同虚设——齐星宇出门没锁仓库门,她狠狠地跺脚,等你回来我要给你头拧掉! 开着小车的齐星宇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粟粟地打了个寒战。看来是天太凉了,下回出来得多穿件保暖的衣服了。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齐星宇,平时出门他不用锁门,因为公司还有其他员工,哪怕员工都出去了,至少老板会在,谁知这易天可做起了甩手掌柜连公司门儿都不进了。 已经到了深冬,街上的行人业也少了,商铺也陆陆续续开始关了,路过平时人群熙攘的商业街也感觉到人少了许多。大家准备回去过年了吧,齐星宇这样想着,可是我的家在哪呢?他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风卷集着乌云急急地向前走,比那些急着回家的人还要匆忙。 等了一会,没见到太阳,厚实的云彩后面好像有一团白晃晃的东西,感觉不到一点温度。齐星宇准备赶去下一个送货点,突然看到商业大楼的一则广告:今年的返乡客流量再创高峰,回家的路一票难求。这时他又难免苦笑,还好我没有家。 ——其实家是幸福能量最浓厚的地方。 大白察觉到这个男孩的失落,他在齐星宇的脑海中打出这么一段话。 “好啦,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但是你这安慰人的技巧还有待提高啊,我也想你赶紧恢复你的能量,我就能知道我的家在哪了。”齐星宇深吸了口气,吐出来的那团白雾好似多了几分温度,在别人看来,他就是在自言自语。 他的脑海出现了一堆省略号,这是大白无奈的表现。 齐星宇有点想笑,今年过年总算是有个伴儿了。他戴好头盔,准备继续送货,大屏幕上的播报又一次吸引了他的目光。 “春节将至,不法分子的违法犯罪行动也日渐增多,我市近期出现多起儿童失踪案件。请各位观众在回家的同时注意个人安全,遇到违法犯罪行为及时向警方报案。以下,是几名失踪儿童的照片,如果遇见这些孩子,请及时拨打本台热线电话……” ——这些家庭怕是过不好年了,孩子可是一个家庭最重要的粘合剂,走失了走失了孩子,这些家庭可能就支离破碎了。 看着脑海里缓缓出现的字幕,齐星宇也是一阵感慨,他没有说话,拿出手机,在那朵白云上点了一下,缓缓地回复了一行字:光明和黑暗总是并存于世。 优才实验小学位于市区中心,这里的孩子非富即贵,能将孩子送到这里来上学的家庭背景都不简单。光看校门就很难想象这只是一所小学,两根粗大的罗马柱据说是从希腊专门定做的,石柱上的花纹也充满浓浓的西方色彩。校门也是西式黑漆铁门,门顶上是各异的凤蝶装饰,门间主饰是一只黄金狮子长着大嘴,象征着实力和威严。 铁门百米之外才是市区主干道,宽大的校门广场上稳稳地立着一个扶瓶的维纳斯像,水从瓶中流出,流到下方缤纷花坛里。这花坛也是四季七彩,已入深冬,里面各色的花依然能显现出“优才”二字。 平时的普通民众很少路过这里,哪怕特意来这里看看,也就只能远远的观望这气派的大铁门和壮观的花坛。所以有都市传说,优才实验小学里面的课桌和凳子都是金边,学生的餐食都是空运的食材,里面的学生生活都是极度奢靡…… 站在铁门门口,齐星宇想到那些听过的都市传说,没想到竟然会有快递送到这里,或许这次有机会进去看看呢? 这样想着,齐星宇已经想去敲那个大铁门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干啥啊?不知道这里不让外人进啊?” 齐星宇四下查看,不见人影,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想接着敲门。 “说你呐,说你呐,是不是虎,这地儿不让进,赶紧边儿凉快儿去!” 这次齐星宇知道是谁在说话了,罗马柱的后面有一个小木门,涂上了和墙壁一样的颜色,所以刚刚才没看见,只见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刚刚的大茬子话就是从他的嘴里出来的。 “大哥你好,”齐星宇特别客气地说,“我是送快递的,这地址写的是这里没错,可我没看见门卫室,不好意思啊。” “哎呀妈呀,你是快递小哥啊,你咋不穿快递服呢,我还以为是贼呢。啥快递啊,拿我瞅瞅。” 齐星宇有苦说不出,自从易天可接手了这个快递公司就扬言将公司全体整顿,说要创建自己的企业文化。她把原有的快递服全部扔了,要做新的快递服,这么几天消失不见,说的话都没了着落,齐星宇被人误会不是一次两次了。 “还真是,这是我的快递,谢谢你啊大兄弟。”大哥从保安室里拿出笔就要签名,“这大冷天儿还让你跑这么远,刚还误会你,怪不好意思的。” 齐星宇嘿嘿一笑,接过大哥的签收单子,说出了那句祝福的话:“新年到了,愿你在新的一年里福气满满,心想事成,福星高照。” 大哥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少年,心里觉得暖暖的,本就豪爽的他拍着齐星宇的肩膀说:“小老弟,你这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瞅你这快递也没多少了,来来来,到屋子里坐会儿,暖和暖和,我刚做了个小火锅,过来一起尝尝。” 抵不住大哥的热情,齐星宇走进了这个隐蔽性很好的门。进门才发现,这里除了比其他学校的门卫室大点,陈设没有什么不同,没有什么看起来特别豪华奢侈的装饰,就是房间中间摆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火锅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之后还要把余下的货送完,齐星宇就没喝酒。大哥性格着实豪爽,三杯烧酒入肚,话也多了起来。齐星宇这才知道大哥姓尚,原来在部队当过兵,退伍了才到这所学校做起了保安。 齐星宇看着他豪饮的样子,不禁疑惑,便问道:“这是上班时间就不怕被处分吗?” 谁知尚大哥咕噜一声把酒杯里的酒喝完了,大声道:“别说我酒量好,这二两白酒喝完和漱口一样,就算我喝醉了,只要不出事儿,这校长也不能开我,你要知道,老子在战场上可是帮他挡过子弹的!” 齐星宇便没再多说,他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菜就要离开。正在这时,学校里响起了清脆的铃声——下课了。 合家欢乐 【三】 不像其他学校放学一般喧闹嘈杂,铃声落下,优才实验小学的学生只是稀稀落落出来两个,整个学校像个安静的少女,悠悠闲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校园的枫树黄了叶子,簌簌地向下飞舞,一排学生正坐在不远处写生,画笔落下,色彩与光暗在画纸上协调的呈现。 “这些孩子放学了也不回家吗?”齐星宇有些不解,他站起身,透过保安室的玻璃窗向外看,他准备离开了。 尚大哥的手按在他的肩上,力气很大,齐星宇一个踉跄,又坐回了凳子上。尚大哥又喝了口酒,满脸不在意地说:“这些孩子和咱那些一般的孩子可不一样,他们有自己的事儿,放学了还有各种社团兴趣班。他们也不急着回家,每个孩子的回家时间都是自己和家里商量好的,到点了家里会有专人来接的。我们这些门卫就是闲职,这些小少爷,能出啥事儿……” “不过也有例外,”尚大哥向窗外看去,“也有些小孩儿喜欢自己回家。” 齐星宇心想,这大哥喝了酒就止不住嘴,再不找个由头离开,怕是等到天黑都送不完剩下的件儿了。他顺着尚大哥的目光向外望去,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小男孩背着真皮书包从学校里缓缓走来。 “真是让人生气,”陆子明边走边想,“不过是多一个奥数一等奖的证书,凭什么这次出国交流的名额就得给他,我还有几张钢琴独奏的获奖证书呢,说什么全面发展,到后来还不是要看成绩。” 陆子明越想越不是滋味。刚刚路过写生组那里,看着那些沉浸在绘画乐趣的同学们,他觉得有些好笑——你们的画画的再好,以后也不会给你们加分的! 他想找块石头边踢边走,又想到自己的小皮鞋是限量款,就只得作罢。陆子明总是一个人回家,不是家里没人接他,只是他想在回家前多一点自己的时间。回到家里,他的父亲只会一个劲地问自己的计划完成情况,妈妈只会在一边微笑。 那个家,冰冷又压抑。 “爸爸,我想独立一点,以后放学你不用来接我了,我也是个男子汉了,相信我,我可以自己回来的。”上学期开学,陆子明对他的父亲说。 他父亲想了一顿饭的时间,答应了。 一开始,他还会暗地里找一个下属帮忙关照,一个月过去了,陆子明的表现很让他放心,再之后,陆子明就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回家。 走到学校门口,陆子明习惯性地和门卫大叔打个招呼:“大叔!我先回家了!” 尚大哥还没来得及说话,这小孩已经跑到了窗边,大模大样地说:“大叔,今天吃上火锅了啊,这人是谁,又是你哪个亲戚?” “那可不,冬天吃火锅那可带劲了,”尚大哥向陆子明介绍旁边的齐星宇,“这小哥是来送快递的,我留他陪我聊会天儿。你一个人回家小心点儿啊!” 陆子明摆摆手就走,末了留下句话:“放心,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这小子……”尚大哥摇摇头,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齐星宇不好再留,就站起身子,说:“大哥,谢谢你的火锅,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不然我那车快递可是送不完了,下次有机会,我再陪你喝几杯。” 尚大哥也没有强留,他看了眼时间,眼睛的神色变了变,“也行,不能耽误你事儿不是,你先走吧。” 齐星宇出了门就要赶往下一家,还没走多远,他又停住了。在学校围墙的拐角处,齐星宇看见了一群社会小青年正围着一个小学生,好像在为难他。他仔细一看,这个男孩就是刚刚在学校门口遇见的陆子明。 陆子明离开学校没多久就被这群小混混盯上了。小混混经常出没在这附近,他们觉得这里面的小学生都是有钱的书呆子,一定可以很容易敲点钱花花,只是他们混了这么久,很少能碰见像陆子明一样落单的学生。 本来,按照平时,陆子明可以早早地发现他们,然后绕道而走。可今天他满脑子都是评优失败,回家接受爸爸批评的景象,一时忘了看路,与这些小混混撞了个满怀。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跑不掉了。他身上没有现金,所有的钱都是在各种卡里,即便有钱,陆子明也不会给他们。 “小子,你今天不把钱交出来,我们哥几个可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为首的小混混威胁道。 陆子明昂起头盯着他,他是男子汉,不会向恶势力低头,他说:“我没钱,就是有钱也不会给你!” 另一个小混混上前推了陆子明一下,“我们老大对你太客气了是吧,我可不跟你客气,小少爷,我得揍你一顿!” 话落拳至,陆子明立马闭上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抱住头,拳头已经打在他的小腹上,一阵疼痛袭来,本来的坚强化成水从眼角留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齐星宇大喝一声,急忙赶过去,挡在陆子明前面。 几个小混混看见来人不过是个少年,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恶狠狠地将他们两人围在中间,“你什么人啊,就要逞英雄,当英雄就要先挨揍知道不!” 齐星宇冲上来,只是凭着自己满腔的正义感,这是他才想起来论武力自己就是个战五渣,他赶紧在心里大喊:“大白,你赶紧啊,这可是惩恶扬善,你得帮帮我啊,就用上次那个一拳超人来打败他们!” 大白回复的很快: ——我不要,这可是扰乱时空秩序,再说了,我的能量可是稀缺资源。 之后,无论齐星宇再怎么喊,大白也不回答了。 你个臭机器人,等我逃过这一劫,我非得把你拆了,扔垃圾桶里! ——你扔了我,就永远别想恢复记忆! 这腹黑机器人!齐星宇只能在心里暗骂。拳头已经落在他身上了,他只能弓着腰,把陆子明护在身下,至少得保护住一个人不受伤啊。 拳头停下了,小混混一哄而散。 阻止这群人是一个大叔,他跟拎小鸡仔儿一样将两个小混混扔了出去,其他人见状就立刻跑开了。大叔查看了一下,说:“一堆小屁孩就学人家打架混社会,看你们也没什么事儿,赶紧回家找大人去,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大叔拍了下齐星宇的肩膀就离开了,等齐星宇反应过来,大叔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没事儿吧?”齐星宇关切地问陆子明,他没想到自己想要帮忙却落得这样狼狈,“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陆子明还在看着大叔离去的方向,齐星宇问道:“刚刚那人你认识?” “不认识,”陆子明随口一答,反应过来又急忙加了句,“我好像见过他,在门卫大叔的房间里。” 可能是朋友吧,齐星宇心想。 他检查了一下陆子明的伤势,确定并无大碍还是不放心,非要给陆子明的家长打电话让他们来接,这段时间也一直陪在他身边。 “星宇哥哥,你其实不用给我爸爸打电话的,我可以自己回家的。”陆子明还是倔强的说,他不想让爸爸觉得他很胆小,也不敢立刻面对爸爸的批评。 “等着吧,一会你的家长就会来接你了。”齐星宇陪着陆子明坐在长椅上,太阳就剩半边脸了,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越拉越长,他们都不说话,只剩风声路过。 陆子明抿抿嘴,很小声地说:“我不想回家。” 齐星宇转过头,看着陆子明,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说:“你至少还有家,我都不知道我该回哪去。” 齐星宇眼里的落寞让陆子明一震,他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很过分的话,他低下头说:“对不起……” “没事的,”齐星宇抿着嘴,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回去吧,至少家里还有爸爸妈妈,出了什么事儿还有爸爸妈妈在你身旁。” 陆子明没看他,只是低着头,眼睛隐藏在额前头发的阴影里,他用更小的声音回答了句;“嗯。” 太阳落下山的前一刻,陆子明的爸爸开车来了,他对齐星宇连连感谢,在驱车离开前,他还在询问齐星宇的地址,说是以后好好好感谢他。齐星宇没说,他不是为了这个。 汽车的尾灯消失在绚丽的霓虹里,齐星宇看着太阳完全落下,等到黑夜降临,他一个人在那条长长的凳子上又坐了会儿才离开。 合家欢乐 【四】 “这样你就离开了?”听完齐星宇的讲述,易天可发出质问。本来是想询问齐星宇晚归的原因,没想到竟迁出这一连串事情。 齐星宇自己往肩膀的淤青上抹着云南白药,他满不在乎地说:“我当时没想那么多,那么些人欺负一个小孩,是个正常人就要管一管好吗?” 易天可从柜台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包薯片,今天的她穿着一身暖色系的服装,橙色的高领毛衣配着过膝的裙子,小皮靴上面还露出一段姣好的小腿,显得她高挑又充满活力,等嘴里的薯片咽下,她说:“你啊,全世界就你最善良,被人打了还帮人家说漂亮话。不是我说,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这样行侠仗义,哼哼哈嘿!” 她扎着马步,一副练功的架势,看着齐星宇紧皱的眉头,她的心一下子又软了,“你知道不,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以后不准你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以后,再遇见了这样的事情,你就给我有多快跑多快,出事了,有警察叔叔嘛。” 齐星宇抬头看着她,心里感动,嘴上却是不说:“知道了老板,不过,还好我们的业务不是很忙啊,不然我可吃不消。” 这几天,运福快递公司的单量越来越少,易天可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经营不善,后来想想,这快过年了,很多快递都停运了,寄快递的人少了也是正常。易天可放下手上的薯片,坐到齐星宇旁边,一脸正经地看着他:“你可是我现在唯一的大将,你要是出事儿了,那我成为快递王的道路可就不再坦荡了。” 看着易天可忽闪忽闪的眼睛,齐星宇一阵巨汗,这丫头的脑回路可真是不一般的清奇啊!按理说,接手新公司,老板应该大刀阔斧“抓生产”,可是易天可偏不。趁着过年放假的最后一段时间,她把原来公司的账核实了一遍,然后给那些快递员工提前放假,看着杂乱的公司环境,易天可决定过年前将公司重新装修一遍,要将运福快递做大做强就要先做好自己的原生态品牌。 这些大道理在齐星宇的脑海里反复回响,他不明白这些经营管理理念,他只知道,送完最后几批快递,他就可以休息了。 齐星宇身后的货架上的快递已经所剩无几了,他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送下去,按照平时的速度,这些单子他一天就能送完,可是他不想这样,他还没想好结束了工作怎么过今年的春节。 易天可不知道齐星宇在想什么,她背着手,自顾自地走到货架前,一个一个读着上面的地址:“复兴花园小区,喜富乐广场,紫星商业街……” 突然,她发生一声惊呼:“你过来看,这个是不是你上次去的那个小学?” 齐星宇从神游中被拉回来了,他走到易天可身边,一阵淡淡的香气轻飘飘的进入他的鼻腔,他一时失了神。易天可没注意到他的古怪,她指着包裹上的地址说:“你看你看,和谐大道100号优才实验小学,你看对不对。” 他接过这个包裹,包裹不大,到手里的分量却是不轻,他估计里面应该是什么金属制品,再看上面的地址,没错,就是上次他去的地方。再看收件人——尚斌,应该就是上次那个邀请他吃火锅的尚大哥了。 “我说这地方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我以前在这个地方上过一段时间学,”易天可眉毛上挑,双手顶着下巴,一副思考的模样,“我爸非要让我去那上学,后来我拿到了出国名额,就再没去过那个学校了。” 齐星宇已经习惯了,毕竟,一个说买公司就买公司的人的实力是不允许我们这些平民揣测的,可能,这就是“钞能力”吧。齐星宇问她:“那你对这个门卫有印象吗?” “没印象,”易天可想都没想,“我在这个学校都是六七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的门卫好像是个老大爷,现在八成在家里抱孙子吧。” 易天可拿起隔壁货架的几个包裹,满脸坏笑地对齐星宇说:“齐少爷,这些快递可就交给你喽,祝你元气满满!” 说完,包裹就从她手中飞到了齐星宇那里,“欸?姑奶奶你小心点!”齐星宇手忙脚乱地接好,然后装好车,逃跑似地冲出了运福快递公司的大门。 易天可站在门口,双手环胸,心想,我有那么可怕吗,怎么说我也是个青春靓丽美少女啊,不过,他这样子蛮可爱的呢。 齐星宇有种逃脱虎口的感觉,他在心里想:“这姑奶奶怎么阴晴不定的,女生都是这样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蛮可爱的。 大白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齐星宇倒是有点惊讶,这小机器人平时没什么特殊情况就跟消失一样,这会儿怎么掺和起来了。 “你没看见她的样子,扔快递砸我啊喂,我还是个伤员呢!” ——她身上的味道好闻吧? 大白没顺着他的话向下说,反而没来由地问起来这么一句。齐星宇的脸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红了,他赶紧搪塞道:“什么?什么?你说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切,装傻充楞…… 面对大白地鄙夷,齐星宇有种被人看透的心慌,真别说,那味道确实还不错,他只是在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大白就立刻回复了: ——你可真不实在…… “大白,你好烦啊,能不能不要随便窥探我的思想啊!!!”齐星宇突然的大叫惊得书上得麻雀乱飞,路人也在想这小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大白没回答他,只是一会后,齐星宇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打开手机看见那个白云app有个未读消息,他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打开手机,大白发过来一个表情包,一个熊猫头换成了齐星宇的脸,那脸蛋儿上带着羞红,配字:春天来了,又到了…… 齐星宇放下手机,欲哭无泪,他知道,败了。 到了优才实验小学,比上次的时间还要晚些。 这次,齐星宇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门卫处的暗门,把快递交给了尚斌。这次,尚斌没在想着留齐星宇吃饭,两人只是寒暄两句就要分别。 “这次可能碰不见那个小孩儿了吧。”齐星宇有点没来由的失落,早就过了放学的时间,陆子明肯定早就回家了。 他走了,走到半程,突然想起自己的收货单忘了取,他赶紧调车头回去。他没敲门就自己进了门卫室,尚斌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手忙脚乱地像要藏什么东西。齐星宇说了自己返回来的原因,尚斌哈哈一笑,在身后将包裹上的单据撕下来给他,还不忘取笑他一下:“老弟啊,下次可不能这么粗心啊,多耽误事儿啊,还大老远回来一趟。” 齐星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挠挠头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我这也是第一次犯这样的错误,不好意思啊,尚大哥!” 调转车头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一个像是陆子明的小孩,因为逆着光,齐星宇看不清楚。那小孩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好像和上次接他的不太一样,车门关上,很快就开走了。齐星宇没有多想,车都不一样,那小孩肯定不是陆子明。 他远远地朝走出门卫室的尚斌挥手道别,接着油门一拧,离开了。 几天后,运福快递公司也要歇业了,易天可找了一家搬家公司将店里的东西整理了一番,之后会有装修公司入驻装修。 “怎么了?看你这几天没精打采的?”易天可看着在沙发上发呆的齐星宇。 齐星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其实……” 不会吧,不会吧,他不会现在要和我表白吧,易天可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的小鹿开始疯狂蹦跶。 “我答应你!”易天可掷地有声地说。 齐星宇喜出望外,眼里的阴霾一扫而光,他站起来看着易天可粉扑扑的脸,说了一句超级煞风景的话:“你答应我在装修期间呆在店里监工了?” “监工?”易天可突然变成了呆呆脸,这家伙是怕无处可去所以想留在店里监工是吧,我真是想多了,“啊,当然了!我作为老板肯定知道你的想法啊,不就是想放假了还赚点小钱儿嘛,我同意,我同意,哈,哈哈” 齐星宇也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木木地边点头边说:“谢谢,谢谢……” 易天可觉得自己有点尴尬,就指挥齐星宇说:“你把电视打开,我要看福尔摩斯!” 齐星宇站起身,去给她开电视。电视上刚好在放新闻,易天可摸着自己的脸,心想,下次不能这么冒失了,哎呀,真是太尴尬了。 等了好一会儿,电视的频道也没有换,易天可不耐烦地说:“你干嘛呢?不是说了我要看福尔摩斯吗?” 齐星宇没有回答她,只是指着新闻里的一张照片说:“这个小孩我认识……” 易天可这才看向新闻标题:近日,我市又走失两名儿童。 标题下面是走失儿童的照片和姓名,其中一个男孩眼睛大大的,穿着得体的小西装,他的表情也那么认真,照片下面是他的名字:陆子明。 合家欢乐 【五】 动不了,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太难受了,陆子明想要动一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了,嘴上也被胶带一样的东西封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眼睛被厚实的黑布蒙住了。 “大哥,我们本来拐点流浪的小孩就行了,这回你怎么盯上了这个富家少爷,难道我们也要敲票子(绑架)?”一个声音很粗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陆子明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他努力地回想之前发生的事儿:上车,回家,然后…… 不行,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些人是劫匪?那应该是为了钱,可怎么又提到拐小孩?难道我要被买到山沟沟里? 陆子明身边还有个小孩,他也醒了过来,听完歹徒的话,他立刻有了反应,身子开始乱动,脚还踢到了陆子明身上,从呜咽的声音可以听出,他的嘴巴应该也被封住了。 那男人又说话了:“这个孩子醒了,妈的,吵死人了,老子踹死你!” 说完,皮鞋踏地声响起,这个男人向这两个孩子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陆子明脑子里想起了那个在小混混的殴打中将他护在身下的哥哥,他叫什么来着?几乎没多想,陆子明从地上窜了起来,刚好用脑袋撞到了男人的小腹。男人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 男人怒吼道:“这臭小鬼也醒了,还敢撞我,看我不打死你!” 陆子明知道自己即将受到一顿暴打,他蜷缩着身子,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这时,他想到了那个哥哥的名字——齐星宇。 男人被拦住了,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大哥,他只说了两个字:“用药!” 这个声音很轻却有着毋庸置疑的威严,男人没说话,接着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翻东西声音。 陆子明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他应该经常听见,还在想着,一个湿漉漉的布捂上了他的鼻子,接着,他又昏过去了。 “你是说,这个小孩就是你在小混混手里救下来的小朋友?”易天可指着电视问,“这么巧吗?” 现在天已经黑了,运福快递公司里的东西也搬的差不多了,就剩前台的那块地方还维持原样,墙上的空调拼尽全力地温暖这间房子,齐星宇坐在沙发里,身体前倾,双手合十撑着身子。 他盘算着时间,这个新闻里说陆子明走丢的时间,刚好和第二次他去优才实验小学的时间相差不多,难道那天他回家的路上遇见了坏人? 齐星宇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打开手机,看见了大白给他发的一条消息,从那天之后,大白好像不能再随意地通过意识和齐星宇沟通了,它说是齐星宇的意识对它上锁了。 ——还记得你那天看见的小孩吗? 齐星宇这才想起来在学校门口看见的那个上车的小男孩,可是那个男孩不可能是陆子明啊,他不是总是自己一个人回家嘛,再说了,那辆车也不一样。 等等! 他立刻在手机上打字:你是说陆子明是被那辆车上的人带走了? 大白的回复一如既往的快。 ——没错,很有可能是他的家里人怕他再出事,安排了别人来接他回家,但是由于某些原因,他认错了人,被带走了。 齐星宇在脑海里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大白立刻又发了条图文消息: ——我通过网络进入那间学校的监控系统,调出了那段时间的录像,图像的清晰度调整后可以看出,那个上车的孩子就是陆子明。我也截出了那辆车的车牌号。 信息下面是两张图,一张是陆子明上车的照片,一张是车牌号的截图。齐星宇不禁感慨,有这机器人帮忙,警察叔叔破案简直不要太简单啊! 易天可看见齐星宇半天不理她,就只是抱着个手机在那聊天,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定,心里暗想,他不是在和别的小姑娘聊天吧?想到这里,易天可就耐不住性子了,她一把抢过齐星宇的手机,还嘟囔道:“手机有什么好玩的,就会做低头族,让我你在玩什么!” 齐星宇正准备问大白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易天可就把手机抢走了,手机还停留在那两张截图的画面上。 不行,这要是被她看见了,我可就不好解释了!齐星宇立刻就准备把手机夺回来,谁知易天可看着手机屏幕一脸的鄙夷:“还以为你在做什么呢,就玩这个?” 再看屏幕,已经变成了一款类似马里奥的小游戏,只是马里奥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白熊。齐星宇心想,这个大白还挺聪明嘛。 易天可把手机还给齐星宇,嘴里还不饶他:“你这手机都好旧了,可以换个新的嘛,就不用玩这么老的游戏了。” 齐星宇诚惶诚恐地接下手机:“这游戏玩习惯了,暂时就不换了。” 易天可扭过头,说:“作为我快递女王的小弟,不能丢我的面子,下次给你发年终奖,你自己换个好的!” 没有接这个话岔,齐星宇正色地对她说:“关于陆子明的失踪案,我可能有点线索。” 市公安局。 齐星宇和易天可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在早上来警察局提供线索,按易天可的话来说就是:接近罪恶才能领悟真相。说白了,易天可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她觉得这件事情可能需要她这个“天才侦探”出马。 “这就是那天我看见的全部了,你们可以调一下学校门口的监控看看。”齐星宇向警察一五一十地说了自己的线索,当然,他保留了大白提供的图片没说,这些可以让警察自己去查证。 警察很官方的回答说:“好的,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谢谢你提供的线索。” 易天可对警察的反应很不满意,她插着腰说:“就这?你们不应该去查一下监控吗?” 警察很平静地回答:“这位姑娘,我们的流程就是这样,很感谢你们提供这些线索,但请你不要在这里吵闹。” 易天可觉得自己可能不能再和这件案子沾边了,她不由地有些气恼:“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警察被她唬住了,问:“你是谁?” 她挺胸抬头,说:“我是克里斯蒂的挚友,是福尔摩斯的高徒,是江户川柯南的同学!” “哈哈哈!”小警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办公室外面就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走进来一个目光坚毅,走路带风的男人。看见来人,齐星宇的瞳孔立刻放大了! 他叫陆弈,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也是陆子明的父亲。上次接走陆子明时,他见过这人。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易总的千金,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还说了这么搞笑的话?”陆弈前一段时间处理了易天可的绑架案,因此对她还有印象,他也立刻就认出来了旁边的齐星宇就是上次保护他儿子的小哥。 小警察把事情跟陆弈解释了一下,陆弈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几个度:“先谢谢你们提供线索,小伙子,你还记得我吧,我是子明的爸爸,上次还要谢谢你照顾我家那小子啊。这次的事情比较复杂,不便跟你们透露,不过确实没必要调监控,那天接子明回去的是我的朋友,子明不是在学校门口被人骗走的。” 说完,陆弈打开了旁边的电脑,说:“这就是当时学校门口的监控录像,我给你们看不为了查这辆车,而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陆弈眼睛直直盯着齐星宇,那眼里有光,感觉一切谎言都无法在这样的眼睛下躲藏。 齐星宇咽了口唾沫,听着陆弈接下来的问题:“你本来已经走了,为什么要回来?” “我忘了取快递回执单,这需要记录,所以就回去拿了。”他老老实实地说。 旁边的小警察已经拿着小本子记了起来,陆弈接着问:“这种事情常发生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陆弈紧接着问:“为什么这次就忘了,发生什么了吗?” 齐星宇看着陆弈紧张的样子,心也悬了起来,他说:“上次和您的儿子遇见了那群小混混,所以有点怕,走的急了就忘了。” 陆弈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他知道在齐星宇这里问不出什么,但是他还是想再多知道一些线索,多一点线索就多一点救陆子明的可能性。他知道平时对儿子太严格了,要求他事事做最好,到头来给了孩子太大的压力,他也知道陆子明不让人接送就是不想呆在家里。现在,他后悔,可是所有的弥补只能等到找到孩子再说,理性一直控制着这名父亲的感情。 他的问话不再那么强硬,只是系统地问:“你见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情吗?” 齐星宇摇头,他所见所疑都在一开始就说过了。 没有新的线索了,陆弈准备让两人离开时,突然发现刚刚打开的视频并没有关,而易天可正用四倍速看着那段录像带。 “真奇怪。”她说。 陆弈觉得不解,这段录像带他们已经看过不下十遍了,这个富家千金能发现什么奇怪?他问:“怎么了?” 易天可按下了暂停键,指着屏幕里只有一角的门卫室说:“门卫室的门口是这个摄像头的死角,但是还是可以看见这辆车刚走,视频的上方闪过去一双脚,而且,这条腿没有再回来过!” 齐星宇脑里回想起尚斌站在门口的样子,那时候,他好像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看着那辆已经开走的车。 易天可接着说:“我在这所学校上过学,这个点儿,门卫可不该下班!” 合家欢乐 【六】 在四倍速下还能看出这么小的细节,连陆弈都要感慨这个小姑娘的观察力。 其实,事情发生后,警方找过尚斌谈话,他说自己和往常一样呆在门卫室,直到下班时间才离开。由于门卫室是监控死角,而门卫室里的来客记录显示他确实一直在门卫室执勤,所以只要再跟齐星宇这个目击者进行取证,基本就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可是没想到,没等警方传唤,齐星宇自己来了,还带来了易天可这个“女侦探”,这下,原有的推理全部被推翻。 等到警察再去优才实验小学找尚斌时,学校领导告诉他们,在上次被传唤之后,尚斌就递交了辞呈,之后,就再没见过。 至此,尚斌成为重点嫌疑人! “大哥,你没必要把工作也辞了啊,那些警察不是没有怀疑到你头上吗?再说了,你还有个证人不是吗?”如果齐星宇在这里,他一定可以认出说话的这个人,他就是上次在小混混手里救下他和陆子明的那个大叔。 尚斌摸了下自己的大光头,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彪子,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那天这小子跑进门卫室的时候,可能看见了这玩意儿。万一他跟警察一提,我的房子就会被搜,那时候再跑可就来不及了,记着,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时,一个男人从外面跑进来在尚斌耳边说了几句,他身体猛地一阵,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他对彪子说:“警察又去学校找我了,这地方呆不久了,该走了!” 尚斌看着躺在地上的孩子,他动了杀意,如果跑不了,这些孩子都得一起死。 陆子明被人拽了起来,他眼前的遮挡物被扯掉了,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睁不开眼睛,我是一个男子汉,他在心里提醒自己。 可是接下来他就镇定不了了,他挣扎着想要挣脱,可是他的力气太小,反倒激怒了歹徒。 彪子使劲朝陆子明的脑袋打了一巴掌,骂道:“你再乱动,我就把你一条胳臂卸了喂狗!” 陆子明老实了,他知道自己的反抗只会让这些歹徒更加生气,而且,他认出来了在座的几位。那个坐在水泥柱子上的男人就是他们学校的门卫大叔,他不明白这个平日里热情的大叔为什么要绑架他。再看眼前这个男人,陆子明想起来了,就是这个男人在小区门口找他帮忙,再然后他就被迷昏了。 尚斌翘着二郎腿,指着陆子明,满脸的不屑,他说:“没想到啊,我最恨的就是警察,穿着一身警服有什么了不起的,哪个比得过老子!” 陆子明想要反驳,可是嘴巴被胶条封住了,他只能瞪大了眼睛,向尚斌表达自己的怒意。尚斌从水泥柱子上跳下来,他用手捏住陆子明的嘴巴威胁道:“看什么看,很不服气啊!我告诉你,你们的小命都在老子手里,不听话,随时都可以让你们炸成肉沫!” 尚斌走到旁边的孩子边上,说:“本来这就是最后一票,那就要干票大的,卖你们这些小屁孩确实赚不了几个钱儿,我们兄弟还要担心被警察抓。这次,我们就要看看,能从这些正直的人民警察身上捞多少钱!” 陆子明听明白了,这些歹徒就是那些新闻里说的拐卖儿童的团伙,这次抓他就是为了找他爸爸要赎金。“不行,不能让他们得逞!”陆子明心里想着,可是身体实在动不了。 看见了陆子明的动作,尚斌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就像拎一只小鸡仔儿一样,他鄙夷地说:“臭小子,我知道你想搞小动作,但是劝你不要费劲了。这绳子是军用的,凭你的劲儿不可能挣开。等会我给你爸打个电话,你就老老实实地让你爸把钱给我就行,听明白没有?” 一个小警察正在陆弈面前汇报情况:“副局,尚斌的资料已经查出来了,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小生意,后来被优才实验小学招为保安。根据资料,他在任职期间还算老实本分,平时交际的人,也都是些小区或者学校的保安。” 有些情况陆弈已经了解了,据优才实验小学的校长说,尚斌是从一个保安公司招的,当时他们有好一群人,但是他只需要一个门卫就足够了,所以选了里面为首的尚斌。听说后来那群人也陆续到了其他单位做了保安。 陆弈浏览着其他人的信息,都是些体校的毕业生。看着他们任职的地方,陆弈突然感到一丝丝不协调,他觉得这些地点好像在什么地方也出现过。 对了! 他赶紧调出最近市里失踪人口的卷宗,他开始一一比对那些失踪孩子的地址。果然,看似无规律的失踪地点,实际上都集中在这些人负责保卫的地段。 陆弈突然觉得无比气愤,说什么保卫人民的财产安全,这些野保安实际上就是群披着牧羊犬皮的狼。 他刚想打电话找人来告知这个情况,刚刚那个小警察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副局,劫匪来电话了!” 运福快递公司。 现在的易天可非常气愤,她冲到沙发前,一屁股坐进了软软的沙发,高高扎起的马尾扫过齐星宇的脸,那阵淡淡的香味又出现了。她双手交叉在胸前,鼓着腮帮子,说:“我就不明白了,这些警察那么长时间都没发现的线索,我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不能证明我的能力吗?还说什么,这是案件机密不能随意透露,那你们随便给我看这个录像是不是就违反规定啦!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听不得这位大小姐的抱怨,齐星宇走到前台,想从冰箱里拿点喝的,易天可见了,立刻嚷嚷了起来:“我要喝可乐,冰的!” 没办法,齐星宇只能给她拿了瓶冰可乐,噗呲一声打开,递到她的面前。易天可也不客气,仰着脖子就喝。看着易天可吨吨吨地喝完,齐星宇才安慰她道:“那是警察管的事情,你虽然发现了线索,也不能立马就让他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吧,你也得给人家警察叔叔留点面子不是?” 这一波捧得易天可有点飘飘然了,她放下手中得可乐:“那可不,本小姐得智慧那是有目共睹,他们缺少我的帮助,肯定会延长破案时间的!” 齐星宇满头黑线,和着这姑奶奶真的是不知收敛啊。 他刚想让易天可稍微冷静点,谁知易天可大手一挥,作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模样,说:“虽然警察叔叔不待见我,但是作为一名守法好公民,我绝对不能允许这种罪恶在我所在的城市发生!美少女战士,变身出发!” 看着满身干劲的易天可,齐星宇只能任她去了,只见易天可跑到电脑前,手开始快速地敲击键盘,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我的直觉告诉我,肯定有什么关键的信息被遗漏了!” 齐星宇坐在了易天可刚刚坐过的位置,还没坐稳,手机就快速地震动起来。他拿出手机看,是大白发来的信息: ——我接入了警察的内部网络,绑匪来电话了。 他拿出耳机,听起了尚斌和陆弈的对话。 陆弈接起电话前,示意一边的警察做好监听和录音的准备。 “喂,我是陆弈。”陆弈说的很简单。 尚斌略带嘲讽的说:“你好啊,陆副局长。让你的手下放下定位器吧,你觉得我会蠢到让你定位到我的位置吗?” 陆弈看向一边的小警察,小警察摘下耳机,无奈地摇摇头。这人的反侦察意识很强,肯定是用了多重跳板网络打过来的电话,短时间破译是不太可能了。 “你想干什么?”陆弈开始试探对方的底线。 陆弈抬抬手,示意彪子准备撕开陆子明嘴上的胶条,他说:“这不废话嘛,绑了你儿子我难道要他给我暖被窝?老子要钱!” 陆弈犹豫了一会儿,绑匪的目的是钱就还有周旋的余地,他说:“可以你们要多少?” 尚斌没有多废话,说了句:“准备好一千万,其他的会再通知你,想对我动手,先想想你的儿子!” 彪子一把撕掉陆子明嘴上的胶带,瞬间的疼痛让陆子明流出了眼泪。他顾不上疼,立刻嘶吼着:“爸,对不起,爸,你不用管我,把这些混蛋全部抓起来啊,我……唔……” 没等他喊完,彪子又把他的嘴粘上了,陆子明在地上疯狂地抽搐却无能为力,几乎同时,尚斌挂掉了电话。 陆弈听着电话里突然降临的忙音,一时间失了神,等到反应过来,他才发现自己的眼角溢出了泪。 齐星宇摘下耳机,心情也是久久无法平静,他本以为发现了线索就可以救出来陆子明,可是没想到,那个一脸坚强的小男孩此刻就命悬一线了! 他觉得大白可以帮他,可是又想到这个来自未来的超级机器人总是说不能用未来科技扰乱现在的时空秩序,他犹豫了。 这是,手机震动起来,大白发过来一条消息: ——这个时代的加密技术还是太简陋,我刚刚已经解开这个加密的系统了,发现了那群人的位置。 齐星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在输入框输入:为什么 想了一下又删除,然后点开了大白发过来的地图定位。定位就在市区内,看样子好像是一片开发区。正在齐星宇研究这个地址时,易天可突然叫了他的名字:“齐星宇,你快过来看!” 他走到易天可背后,就见她立刻打开了几个窗口,上面有陆弈的个人信息,还有优才实验小学的相关新闻,还有一个市区的电子地图,她开始解释:“我本来想,这次的绑匪肯定是和陆弈有仇,于是找了他的相关信息。可是立刻又觉得不对,陆弈作为警察,很多任务信息肯定是保密的,公共网络上肯定查不到,更别说在这数字海洋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齐星宇没想到易天可还真正儿八经地在网上找齐了线索,还逻辑性这么强,她露出狡黠的笑容接着说:“就在我放弃从陆弈入手的时候,我看见了这条新闻。” 屏幕上是陆弈代表警方对打击拐卖儿童案件的官方陈述。 “我突然觉得豁然开朗,这次的事件在冥冥中好像和最近的拐卖案件有着某种联系,接着我标记了失踪儿童的地点,再经过地理画像的方法,我找到了这些失踪事件都是围绕着一个地方为中心!” 她指着的那个地方,正是优才实验小学! 易天可走到沙发边,拿起可乐又喝了口,她继续说:“我查了一下这个小学,大多是一些报道它的浮华水文,不过有件事儿引起了我的注意。前两年,由于资金周转不畅,优才实验小学的分校区被迫停工,当时负责工地安保工作的正是这个门卫——尚斌。”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指着齐星宇的鼻子,问出一个问题:“如果你是拐卖团伙的头目,你为了防止其他人发现,你会把孩子藏在什么样的地方?” 齐星宇想了一下,说:“肯定得是一个既宽敞又很少有人去的地方,比如废弃厂房,或者……烂尾楼?!” “bingo!答对了!”易天可激动地拍手,“我现在怀疑这个尚斌很可能就是最近市里失踪儿童案件频发的罪魁祸首!而且,很有可能,这个人就躲在这堆烂尾楼里!” 齐星宇不得不感慨易天可的推理能力之强大,直觉之灵敏。她通过这么少的信息就能找到几乎完全正确的答案!易天可最后找到的那片烂尾楼,正是大白刚刚发给他的位置坐标。 易天可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手上做着扶烟斗的姿势,他对齐星宇说道:“好了,事件的最后一块拼图就在那里,走吧,华生,让我们一起去那里看看真相到底是如何!” 说完,易天可率先走出了公司大门。齐星宇锁好了门,在跟上易天可前,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 陆弈应付了一下安慰他的警员,一个人走进办公室,反身锁上了门,他就这样站在门边。 儿子的话久久地回荡在耳边,对不起?儿子,是爸爸对不起你啊!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陆子明在国赛上的钢琴独奏,他掏出手机,只是扫了一眼,他的目光就无法移开。 “绑匪在优才小学新校区的烂尾楼里。” 合家欢乐 【七】 烂尾楼是一些流浪汉的临时家园,他们无处可去,只要能找到一方小空间遮风挡雨就行。尚斌这群凶神恶煞来了之后,流浪汉就消失了,可能是跑了,也可能是被他们卖了。这片烂尾楼成了罪恶滋生的沃土, 尚斌就混迹在江海市,本就凶狠的他很快就在圈子里闯出了自己的一点名声,在他看来,仅存的一点正义感已经在接受处罚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成为最狡猾的罪犯。 此刻,他站在一栋烂尾楼的二楼,冬天干冷干冷的风吹在他的脸上,他不觉得冷,反倒是他的眼睛里的杀意更让人心寒。他转过身,双手上抬,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凶虐的笑,心想,我得让那些警察老老实实把钱送到老子手上,然后把这些还给他们,老子就把你们这些警察永远记住老子! 他还在想怎么才能既拿到钱,还能摆脱那些警察的追踪。他不知道,一张抓捕他的大网已经在暗地里慢慢地铺开。 最先到达烂尾楼区的是易天可和齐星宇。 易天可只是推测犯人可能在这里,所以并没有很紧张,她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从虚掩的网门进入荒废的施工区后就开始到处张望,她还一个劲地吐槽:“真不愧是优才,这个校区可是真不小啊!欸,你看这个雕像才装了个底座就这么高,走走走,咱们到它下去看看这雕像逼真不逼真。” 自从进入这片烂尾楼区,齐星宇就打开了手机,大白在暗中使用热成像系统搜索着尚斌等人地位置。还不等他环视一周,大白就发出了震动警告: ——就在这个方向,9个孩子,5个成人。 大白指出的方向是一片整齐的楼群,可能是以后准备规划为教学楼,尚斌他们的位置在最后面的一栋,所以在易天可进来之后这样张扬也没有人发现。 看着易天可从雕像底座下面失望的回来,齐星宇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智商摇摆不定的姑奶奶了,他放下手机,说:“你都说了这里可能是那群人贩子的窝点,你现在这样,就不怕那群人发现了你,把你也抓了去?” 易天可迅速进入状态,他说的没错,我现在可是深陷敌人老巢,我在明,他们在暗,我还是小心为好,她赞许地拍着齐星宇的肩膀说:“华生,你的表现不错,不愧是我的助手。让我们一起找出那群恶徒,将他们绳之以法吧!” 我就不该提醒她,让他再体验一下被绑架的感觉算了,齐星宇恶狠狠地想。 正在两人嬉闹拌嘴的时候,陆弈带着自己的小队也到了。 虽然不知道那条信息的准确性,但是通过对局势的分析,陆弈觉得有过来探查一番的必要。他没有联系武警,只是带着手下的一个刑警小队,警车一路上也关闭了警笛,怕打草惊蛇。 走到门口,他示意警员注意隐蔽,里面传来的声音让他们都警惕起来,等陆弈悄悄探过头去,他的表情瞬间变化,心想:怎么有是这俩货! 齐星宇没想到警察来的这么快,他以为他们会核实一下信息的准确性呢,怎么也要等到他和易天可离开了,警察再来啊。他可不想卷入警匪大战。 “你们怎么在这儿?”陆弈问两人。 易天可双手叉腰,上下打量了一番陆弈:“这话是我要问你们才对,大叔,你们不是跟踪我们吧?” 旁边的小警察听不下去,争辩道:“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收到消息,绑匪可能藏在这片烂尾楼里。你们在这里,不会你们也参与了吧!” 小警察和易天可立刻剑拔弩张,眼睛对视得快要冒出火花,如果不是陆弈在场两人就要打起来了。怕两人动静太大引起尚斌的注意,齐星宇赶紧打起了圆场:“我们查了一些数据,觉得绑匪可能在这里,刚好又在附近,就来看看。” 小警察一脸狐疑地看着齐星宇,他问:“你们能查到什么数据,肯定和绑匪有什么联系!” 易天可努着嘴说:“就是我发现的发现这个地方的,怎么着,所有拐卖案件的距离中心都集中在优才,亏你们这么久都没发现!” 陆弈知道易天可不是在信口胡说,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有这个能力,那条短信很有可能就是她,不对,很有可能是这个小伙子发过来的。 “行了,”陆弈阻止了还想继续争辩的小警察,“你们别吵了,这里很有可能就是绑匪的窝点,既然来了,就搜寻一下吧。这里不安全,你们两个还是先回去吧。” 在路边等车,易天可又在发牢骚:“什么嘛,警察怎么都是这个态度啊,这明明是我发现的线索,还让我先离开。气死了,气死了!” “好啦,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齐星宇现在只能安慰她,“如果那些绑匪真的在那里,我们呆在那里,很可能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什么嘛,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气不过,易天可在心里嘀咕。 车快到了,齐星宇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信息,表情立刻就变了。 齐星宇拉开出租车的门,让易天可进去,他没有跟着进去,歉意地说:“我朋友刚刚给我发了条消息,说有急事儿,就不陪你回去了,老板路上小心!” 没等易天可回答,齐星宇就把车门关上了,冲着远去地车背影挥手。 没办法,这件事情不能再让易天可参与了。 大白发给齐星宇的消息是一张图片,在大白的超时代科技下,大楼里的所有东西都变得高清立体, 不能让这些警察就这样去找绑匪,否则很有可能不仅救不回人,还有可能把命都搭上了。 “有什么办法吗?”齐星宇觉得大白让他留下,肯定是有解决的方案。 ——有。 大白回复的很简洁。紧接着,齐星宇手里的手机变成了一团棉花状的东西,然后就开始分裂,开始漂浮在他的面前,就像一片飞舞的蒲公英。大白的声音从这周围的小蒲公英里发了出来,就像一个很冷静的小孩儿:“这是我的形态之一,这些小飞行器会模拟周围的景象以及阻断声音,只要你不触碰到其他人,在其他人看来,你就是完全隐形的。” 话音刚落,小蒲公英们就虚幻了,齐星宇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果然已经消失不见。大白接着说明了行动方案:“我要断掉那些定时系统,但是电磁波的有效距离是十米左右,所以你要潜到他们附近,你就可以撤离了。剩下的事就可以交给警察了。” 是个好方案,至少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没有怎么被影响的痕迹,警察肯定会将这次当作定时系统故障处理。 尚斌已经想好了怎么威胁警察,他蹲到陆子明面前,微笑着说:“你帮我个忙,我就放了你们怎么样?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将这些孩子都放了。你要知道,我就是为了钱,不为杀你们。” 陆子明眼睛下移,尚斌立刻明白了意思,说:“这个暂时不能拆,你只要听我的话,把钱给我拿回来,我再将给你拆了。当然,只要你敢做出一点异常举动,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和你一起死。” 打从一开始,尚斌就没打算放了这个孩子。从陆子明看见尚斌和彪子会面的时候,尚斌就已经动了歪心思,今天的计划就已经在他的脑子里酝酿了。尚斌决定将交易地点放到地铁里,陆子明取了钱,随机放到一个站点门口,等另一个孩子取走钱后,陆子明就要在人群密集处被炸死。 这个计划不可谓不毒,在尚斌心里,人命已经成了可以随意捻灭的存在。 齐星宇已经到了,他躲在一个柱子后面,距离刚好够大白关掉定时器。他等尚斌说完,用大白的小蒲公英在陆子明耳朵里传话:“放心,警察已经到了,你身上的一会儿就会被拆除,你先稳定他们,别让他们起疑心。” 陆子明听着声音心里震惊,脸上却是不露一点异常。尚斌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考虑,便问道:“怎么样,想好了吗?” 陆子明示意他摘掉自己嘴上的胶带,尚斌撕下后,陆子明从容不迫地说:“既然你不杀我,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你得给我解开,绑了这么久,我手脚快麻死了!” 看出来尚斌的犹豫,陆子明接着说:“我不敢离开,要是乱跑, 尚斌边解开陆子明的手脚一边说:“臭小子,你要耍花样,分分钟弄死你。” 大白告诉齐星宇,定时系统和遥控系统已经解除,为了防止歹徒怀疑,上面的电子数字还会倒计时,到了3就会停止。 听完大白的话,齐星宇长长的出了口气。就在齐星宇要走的时候,大白又告诉他一个消息。听完这个消息,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我刚分析了一下,上次你去门卫室,尚斌藏在身后的金属制品是枪械的部分零件。我刚对尚斌进行了扫描,他的腰间有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 大白刚说完,不远处的尚斌就从腰间拿出来这个要命的武器,他将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陆子明的额头,冰冷的金属触感让陆子明打了个寒战。 尚斌狞笑着说:“敢跑,就毙了你!” 合家欢乐 【八】 这突来的变故让齐星宇不敢乱动,周围几个凶神恶煞的歹徒正在巡视,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他们的警觉,空气好像从尚斌拔出枪的那一刻就瞬间凝固了。 真没想到,他们手里还有枪,炸弹可以排除,可这手枪该怎么办?在外面搜寻的警察肯定不知道这里的消息。 齐星宇想立刻将这里的情况告诉陆弈,可是不等他行动,就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齐星宇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在那次和小混混的冲突中保护了他和陆子明的大叔。他怎么也在这里?他和陆弈是一伙的? 尚斌不满地看着彪子,问:“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大哥,”彪子不等气喘匀就急忙说,“外面来人了,应该是警察!” 他们不可能找到这里啊,难道我们有叛徒?尚斌心里嘀咕,脸上却立刻转震惊为凶狠,骂道:“妈的,这么快就找来了,别慌,先把这小子绑起来,然后扔在这里,我们拿不到钱也要把这群警察炸死在这里。” 彪子立马行动起来,在他捂住陆子明嘴巴的前一秒,陆子明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救……” 尚斌枪口对着陆子明的脑袋,愈发恼怒:“妈的,就你能搞事儿!”接着,一拳打在陆子明的脖颈上,陆子明昏了过去。 几乎同时,响亮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是大白通过那些小蒲公英发出来的声音,其余的歹徒听见警笛声立刻慌张起来,叫喊着警察来了就四散跑开,任凭尚斌怎么叫喊都无能为力。 “妈的!”尚斌大骂了句。 陆弈的小队以两人为小组分散搜寻,在听到陆子明的叫喊声时,他和那个小警察就在不远处。 陆弈示意小警察打电话叫武警部队支援,还没等情况说完,前面的大楼里突然警笛声大作,来不及多想,陆弈就冲进了这栋大楼。 一进大门,陆弈就看见了四散奔逃的歹徒以及那群躺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孩子,也就是这一瞬间,四起的警笛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全部抱头蹲下!”陆弈立刻大喊。 那些被警笛声吓破胆子的歹徒立即照做,哪怕悍如彪子也只能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知道,完了,全完了。 只有尚斌没有蹲下,他立刻拉起陆子明,用枪口抵着他的太阳穴,冲陆弈喊:“陆局长,你别乱动,要不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儿子了!” 陆弈用枪对着他,用谈判的语气说:“你不要冲动,这里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你现在放下枪,我可以帮你争取减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尚斌突然笑了起来,“你骗谁呢,我不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这些孩子,我枪毙十次的都不够,减刑?去你妈的!你把枪放在地上踢过来,不然我立刻打断你儿子一条腿!” 陆弈必须拖延时间,他知道他的队员马上就能赶来。 “快点!”尚斌催促道。 陆弈弯下腰,准备把枪放下。正在这时,尚斌看见了窗口探头的小警察,他以为自己真的要被围攻,立刻朝小警察的方向开了一枪。 枪声起。 陆弈立马翻滚到一边找掩体,本来藏在暗处的齐星宇也停止了动作,小警察吓得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趁着这个时机,尚斌丢下陆子明就跑,他知道这栋废弃的烂尾楼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地下室,那里的食物和水可以支撑他躲过搜捕。 陆弈看着尚斌要跑,立马拿起枪就要往上追。 跑到躺倒在地的陆子明身边时,他看见了陆子明胸前的炸弹,上面的红色数字已经开始跳动——尚斌逃跑时按响了开关。 陆弈不再冷静了,他冲着尚斌跑去的方向开枪。 尚斌立马找掩体躲着,他算出了陆弈的子弹快打完了,探出手就是三枪。看见掩体后面伸出的手,陆弈就想继续开枪,可是枪里已经没有了子弹,由不得他多想,他扑向了一边躺着的陆子明。 一枪刚好打在了陆弈的大腿处,陆弈大叫一声,伏在了陆子明身上。 尚斌还想再补一枪,可是小队的成员已经冲进了大门,他们立刻冲着尚斌的方向开了数枪。 尚斌只能赶紧离开,他想,就让炸弹炸死你们这些人吧! 其余的小队成员陆续赶来。 陆弈大腿流出的血很快染红了地面,队员在查看伤势的时候也看见了陆子明和其它孩子身上的炸弹。他们下意识地后退,可就在他们意识到自己可能跑不掉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的炸弹在倒计时到3秒的时候,一起停止了计时。 这些炸弹,都哑了。 尚斌气喘吁吁地跑到地下室暗道的门口,这是山坡的后面,枯死的花草为暗道提供了掩护,旁边是临时建的工人厕所,浓郁的味道可以逃过警犬的追踪。 他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就在踏入暗道的前一秒,一阵电击感袭来,在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尚斌好像看见自己的面前的空气中显现出一个人形。 看起来,好像那个一起吃过火锅的快递小哥。 武警部队和救护车赶了过来,他们接收了现场,把所有的绑匪,包括在后山上昏迷的尚斌送进了警车。 那些劫后余生的孩子在警察叔叔的怀里放声大哭,唯一不哭的孩子是陆子明,他推着陆弈的担架车,嘴里还在安慰陆弈:“爸,你不要睡,你看看我。” 陆弈强撑着笑:“没事儿,伤着腿了,死不了。” “爸,这次我可没哭,我是不很男子汉?” 陆弈抬起手,摸摸陆子明惨白的脸:“没事儿,男子汉也可以哭的,有爸爸呢。” 听完这话,陆子明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了了,他所有的坚强和刻意的伪装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他伏在陆弈的身上,放声大哭:“那枪,真枪啊,顶着我的脑袋,我好怕,呜啊……” 远处的路边,齐星宇长出一口气,看着那里警笛大作心里却莫名的安定。 “终于结束了!”他说。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易天可探出头,一双妙目狠狠地瞪着他:“呦,我们的齐少爷这是去拯救世界了?不是说有事儿吗,怎么还不走?” 齐星宇挠着脑袋说:“没事了,他突然说没事了……” 易天可哪听他辩解,立马打开车门,冲出来一拳打在齐星宇胸口上,接着说:“下次再丢下我,我就把你开除了!” 齐星宇还想说什么,易天可突然看向了远方的那片警车,凭她的智商应该能猜到些什么,她努努嘴,使劲吸吸鼻子,说:“算了,本小姐大人大量,不怪你了!” 说完,易天可又钻回了出租车。 “你自己找车吧。”易天可还有点生气。 齐星宇苦笑道:“你回公司吗?” 易天可摇摇头,说:“不了,我想我爸了,我想回去看看。” 易天可走远了,齐星宇手机又震动起来。 上面显示了一条很短的消息: ——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能量剩余:16% 福满人间 【一】 从上次绑架案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齐星宇没有再去送快递,他一直呆在店里监督装修的进程。易天可回了趟家,不时也会来工地上看看,但是工地上尘土太大,她也不会多呆。 易天可拍拍齐星宇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小弟,都能吃的了这样的苦。不过,真的累了,就休息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星宇觉得易天可最近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奇珍异兽,好奇又有点疏远。 “你干嘛老是这样看着我?”齐星宇受不了易天可上下打量的目光,就好像要从他身上找出什么宝藏,“我又不是什么犯人,你这侦探没必要这样审视我吧。” 易天可收回目光,心里在想些什么,嘴上却是依旧在拿齐星宇打趣:“怎么啦,这么好看的小哥哥还不能让人看看了?你瞅瞅,我这和你出来,都没人看我,那些回头的小姑娘都是盯着你的!”此时两人走在繁华的街头,不时有人从身边路过,他们有些人盯着齐星宇的脸久久地看,以为自己是看见了哪个明星,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也没能想起来他到底是谁。易天可一直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怎么现在站在他旁边还有种配不上他的感觉呢? 易天可使劲将脚往起踮了踮,她估摸着齐星宇的身高,心想:原来没怎么觉得,怎么仔细一看,这家伙这么高,我本来就有一米七多,现在竟然还是比他矮了半头。齐星宇发觉了易天可在身边的异样,好奇地偏过头,问易天可:“怎么了?脚不舒服?”易天可在心里暗骂齐星宇是个钢铁直男,又觉得从这个角度看齐星宇的侧脸真的好好看。 “我没事。”易天可双手背在后面,蹦跶着向前走去,她带起一阵风,环绕在齐星宇的周围。 齐星宇有点恍惚,刚刚他一直不敢看易天可,现在从后面看过去竟然觉得心止不住的猛跳。今天的易天可穿着红色的帽兜风衣,一条偏暗系的围巾围在脖子上显得她的脸格外得白皙,加长的毛衣下是一双过膝的皮靴,走起路来优雅的不可方物。齐星宇上下打量了自己的着装,心里寻摸着:这要过年了,我也给自己买身新衣服吧。 “快点啊!”前面的易天可在喊他,他应了一声,赶紧追上。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两人是趁着春节促销来采购一些必要的东西,等到开春就可以让公司快速投入营业。 走到电脑市场,易天可立刻就钻了进去。她要自己装配几台适合工作的电脑,这样可以提高自己公司流水线的效率。齐星宇这才看出易天可三寸不烂之舌的真正威力,只要看准了一系列的硬件设备,她立马就装出不稀罕的样子,希望让老板便宜点卖给她。 可是老板也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了,怎么会那么简单的就答应,一副“你爱买不买,不买拉倒”的模样。易天可立马顺坡下驴,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说:“老板,我们这些都是年轻人创业,做些小本生意也不容易,你就便宜点嘛,好不好嘛,求求你啦!”老板八成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小姑娘,只能无奈的摇头,最低七五折,不能再少了! 订好了货,等到开春就会有人送过去,易天可立马收起了自己没心没肺的笑,一本正经的跟老板握手:“合作愉快!”这老板看完易天可这波操作,估计得迷糊半天。 齐星宇有点不解,就问道:“你这阿拉丁集团的大小姐,运福快递公司的老板,又不缺那几百块钱,干嘛要和老板这么较真啊。” 易天可伸出食指,在齐星宇面前晃晃:“nonono,这可和钱没关系。每一次交易都是一场智慧的较量,在这样的市场上砍价其实和公司之间的谈判会议没什么区别,都是头脑战和信息战,我不是舍不得花那点儿钱,只是为了做大做强,我必须在一开始就开源节流。” 又是这听不懂的理论,不过齐星宇觉得易天可确实有很强的经商头脑,这样的她一定是想真的把运福快递做成一个强大的公司吧,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她能帮我找回关于我的过去的一些线索呢。 两人继续在街上走着,易天可不时停下来在路边的小摊上买点小零食,边走边吃。齐星宇看着易天可一口吃掉一个章鱼丸子,嘴立马烫的成了一个“o”型,手还不停地在嘴边扇着。齐星宇赶紧拧开一瓶水递了过去,他觉得气氛怪怪的,两人现在这些顺其自然的动作,就好像——在谈恋爱! 想到这儿,齐星宇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烫,他小心地看着易天可。只见她抿了口水,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个小丸子吃了下去,刚咽下去,她的眼睛又盯上了手上的其它小丸子。易天可完全没察觉到齐星宇的异样,她自顾自地享受着手里的美味,齐星宇长吁一口气,又继续像个小跟班儿一样跟在易天可后面。 齐星宇的手机震动起来了,这是大白又给他发信息了。大白是星际纪元的超级ai,因为实验故障暂时留在了这个时空,它平时就是伪装成齐星宇手机,通过发消息和齐星宇进行交流。 手机上是一条消息: ——喜欢也是一种情感能量哦。 看着后面娇羞的表情包,齐星宇有种想把这破手机砸了的冲动,他赌气似地把手机揣进裤兜里。这一幕刚好被易天可看见了,她鼓着腮帮子问:“怎么了,这个破手机又卡了?换一个吧!” 易天可指着的地方刚好是一家手机店,里面可爱的店员小姐姐正向里面招徕着顾客,她看见两人停下,立刻就微笑的对易天可说:“小姐姐,你要看手机吗?不如和你男朋友一起来看看吧,我们这里有新推出的情侣款手机。” 听完小姐姐的话,易天可差点没呛死,她使劲咳了两声才缓了过来,就这短短一会时间,这小丸子两次要伤害她了,不行,下次再不吃这可怕的小丸子了。她摆手对店员小姐姐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你误会了!” 小姐姐被她刚刚的阵仗下了一跳,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猜错了关系,急忙转口道:“那这位是你哥哥吧,你们看起来还很像呢!” 这小姐姐看着挺好看的,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呢,凭什么他就得是我哥哥,就凭他比我高半头吗?这样想着,易天可又挺了挺胸,昂了昂头,对店员小姐姐说道:“什么哥哥,我是他老板!” 说完,易天可还用很夸张的姿势冲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没等她站定呢,齐星宇立马把她拉走了,这小姑奶奶真的是不分地点不分时间的犯中二病啊。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店员小姐姐心里犯嘀咕:看着那么帅的小哥哥,没想到也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真是可惜啊,我什么时候能有钱呢。 两人走的远了,易天可才反应过来齐星宇拉着自己的手,她又想起店员的那句“你们看起来还很像呢”,这是在说他们很有夫妻相吗?易天可把手从齐星宇的手中拉开了,虽然他的手很大很温暖,但是这样被别人看见算什么样子啊。 齐星宇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尴尬的挠挠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你不用给我破费的,我这手机挺好,还不要换的。” 大白听见了这话,暗暗地琢磨,你要是敢把我换了,我就是把所有能量用完也要让你在地球赤道上做八百遍托马斯回旋! 易天可抿着嘴,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齐星宇的下文,有点气恼地说:“不换就不换吧,为你好都不领情,智能机现在的更新速度,我看你还能用多久。” 齐星宇心想,就这手机我怕是用到我孙子那辈儿都未必能落伍,但他明面上没说,只是答道:“老板费心了,放心,只要这手机影响我工作,我就立马把它换了!”话音刚落,大白就在他口袋里疯狂震动,齐星宇尴尬地拿出来看。大白发了一连串恶搞齐星宇的表情包,齐星宇按下了关机键,和易天可解释道:“都是垃圾短信,都是垃圾短信。” 易天可没理他,看着路边的一个店铺,招牌上霓虹闪烁,各式各样的动漫人物在重复的跳动,她对齐星宇说:“我们去这里玩吧。” 齐星宇这才看见这家店,看清店招牌上的字,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家电玩城。 电玩城里的小孩子居多,很多家长趁着假期来商业区购物,担心孩子大吵大闹就把孩子扔到了电玩城里,让他们跟着同龄的孩子一起玩。殊不知,很多暴力的游戏对未成年人并不好,而且无人看管也增加了孩子走失的可能性。就是有这样的父母,才会发生那么多起拐卖孩子的事件,齐星宇心想。 易天可进了电玩城就跟看见了宝藏的海盗一样,她立马去换了500个游戏币,用两个小塑料篓装着,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更像一个海盗了。她在那群孩子眼里就像一个顶级富豪,羡慕的眼神一直都在易天可的身上聚焦。齐星宇心想:你们觉得她很有钱对吧,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电玩城很大,就像一个室内的游乐场,甚至就有旋转木马和碰碰车这样的大型游乐设施。易天可第一个玩的就是海盗船,她拉着极不情愿的齐星宇上了船,在工作人员锁上保护锁的那一刻,齐星宇真的觉得这姑奶奶不是像海盗,她可能就真是个海盗。海盗船从最高处向下俯冲的时候,易天可和齐星宇同时尖叫,不过齐星宇是吓的,易天可是喊出了一句口号:“我要成为海贼王!” 下船之后,齐星宇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玩海盗船了,谁知易天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喃喃道:“可惜这个娱乐城还是太小了,都没有过山车!” 齐星宇在心里暗喜,谢天谢地。 接下来两个人就玩了很多正常的游戏,什么跳舞机、投篮机、钓鱼机、抓娃娃机……齐星宇在鬼屋里又一次感受到了被易天可支配的恐惧,那些机械的鬼怪倒不是很恐怖,关键是易天可会时不时的在道路的拐角处突然回头,借着音效冲齐星宇做鬼脸。看着齐星宇惊慌失措的模样,易天可笑得像个孩子,她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他们在抓娃娃机那里用了最久的时间,最后齐星宇总结了句:娃娃机这东西就跟毒品一样,抓到抓不到都会让你上瘾。两人最后的战绩就是花了200多个币,只是堪堪抓出来了七个,其中一个粉色的小兔子,两人在一台机器连续抓了十多次才最终得手。 就齐星宇这样经常送货的体质都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了,易天可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一直嚷嚷着下一个项目。也是这些项目让齐星宇看见了易天可的游戏天赋,她只是玩了一局就把摩托赛车的最高记录打破了,格斗游戏更是用一手连招打败数个小学生,像投篮和跳舞机她也玩的有鼻子有眼儿。 最后,两人都累了,他们坐在旋转木马上休息。 齐星宇坐的是一只白色的独角兽,易天可坐的是一只粉色的天马,那些抓出来的娃娃就挂在天马的翅膀上,看上去特别的喜感。 音乐起,木马开始缓缓地旋转,电玩城的喧闹好像瞬间就被甩了出去,两人进入了一个安静的空间,时间也仿佛静止了。 “我要回去了。”易天可说。 “嗯,等它停下来我们就回去。”齐星宇以为易天可说的回去是回公司。 易天可解释道:“上次回去见了我爸,好几年过年我都没回去了,他让我今年春节跟他一起过。” 齐星宇明白了,她是说要回她自己的家了,真好啊,我都不知道要去哪才算是个家,他问:“什么时候走?” “等会就有人来接。”易天可发现齐星宇的眼神里有点落寂,她没告诉齐星宇她的真正目的,看到齐星宇的表情,她又有点不忍心。 音乐停。 两人各自离开,易天可送了齐星宇一只小白熊。齐星宇抱着小白熊,站在街边,看着陈淼把易天可接走了。 车窗外的霓虹快速地向后退去,易天可的身边都是些可爱的玩偶,她捏着小兔子的耳朵,好像在想些什么。 陈淼是易云腾的律师,在收购快递公司的时候出现过,他是看着易天可长大的,此刻他在前面开车,通过后视镜看了易天可一眼,开口道:“你确定要自己调查这个小子?” 易天可收回目光,点头道:“我一个人就行了,我觉得他身上确实有什么秘密。”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陈淼知道这个小姑娘从小就是想到什么就会立即去做,他也相信易天可有调查出真相的能力,“需要帮助就和我打电话,今年过年又不又不回去,你爸又是一个人喽!” 易天可笑了,说:“我知道我爸要去参加世界五百强企业的年会,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两人无话,易天可额头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灯火开始变得迷离,她回想起那天在那片烂尾楼前看见的奇幻景象,心里好奇愈重。 齐星宇,你到底是什么人? 福满人间 【二】 一个简单的出租房里,齐星宇坐在床上。房间不大,也很简单,除了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就剩一张床了,哪怕就这样的房子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也是很难租的到。就这样的一个小房间被齐星宇收拾的很干净,平时他也不在这里呆多久,工作完就只是回到这里休息。 在这个只属于他的空间里,他喜欢躺在床上,透过墙上的窗户向外看,在城市的灯光里,齐星宇很少能看见星星,偶尔看见月亮都会让他由衷的一喜。对那片虚无的黑暗,他总莫名地感到一丝亲切,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他都是看着夜空进入的梦乡。 这个夜晚,齐星宇又睡不着了。他坐在床上,面前摆着那个易天可送给他的小白熊,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它,很久都没动过了。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这是大白在说话,平时没有人的时候,大白就会直接和齐星宇进行对话,这既让齐星宇感觉到一点安慰,又让他觉得这个机器人很啰嗦。 齐星宇拿起手机,对着小白熊拍了张照片,然后一把将手机扔到了床上,赌气似的说:“喏,自己看嘛,就是一个小白熊。” 大白对这个小白熊进行了扫描,给出了分析结果:“70%棉,15%涤纶,5%塑料,就这么个类熊玩偶,你总是盯着它看着干嘛?” “我只是不明白,”齐星宇盘腿坐下,盯着手机屏幕里的大白,此刻的大白显示出来的就是那个最初的白云模样,齐星宇说:“你说为什么女孩子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呢?” 大白很不会聊天儿,冒出来一句:“你问我干嘛,我又不是女孩子!” 听了这话,齐星宇立马满头黑线,他皱着眉头,拿起手机就往窗边走,边走边说:“感情终究还是淡了,扔了吧,扔了吧。” 大白开始不停地震动,立马就服了软,说:“你别冲动啊,我又不是那些研究情感能量的科学家,我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儿啊!少侠你别冲动啊!再说了,你不是没收过女孩子的东西啊,就上回那贺卡,不也没见你这样发呆啊。” 齐星宇又坐回床上,把大白扔到了一边,好像自言自语一样:“那能一样吗?这是我……额,老板送的,所以我就想知道是不是女生都喜欢这样的毛绒玩具。” 大白难得的沉默了一下,接着它就又吐出一句:“小伙儿,你喜欢易天可!”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大白这样乱点鸳鸯谱了,但是这次齐星宇有一种被戳穿心事的感觉,他手忙脚乱地收起娃娃,四下张望一番,才说道:“你又来了是吧,再乱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拆了!” “那你来拆试试啊!”大白用了一个特别欠揍的语音包,“你打我噻,你打我噻。” 齐星宇立马拿出工具箱就要暴力拆解这个来在未来的超级ai,谁知螺丝刀刚碰到手机外壳,大白就就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看我使用十万伏特!”突如其来的电击感让齐星宇头发瞬间立了起来,本来俊美的脸也黑了一个度,他忍不了了,咆哮着拿起手机,使劲一挥就扔出了窗外,可大白还在空中发出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 扔完手机齐星宇就后悔了,这家伙虽然嘴贱了点,但是终归是他的朋友啊!他立刻下楼去找手机,谁知刚跑到楼下,就看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飘进了他的窗口。他又赶回来查看,只见手机变成了大白原来的模样——一朵白乎乎的云。大白说:“都说了我一定会回来的嘛,虽然我现在已经恢复了一点能量,但维持这个状态可是很耗能的!” 说完,大白又变回了那个平平无奇的手机模样。齐星宇又坐回了到床上,他把自己的头发按下来,说:“不跟你闹了,我有正事儿和你说。” 大白发过来一个黑人问号的表情包。 这家伙的表情包真的是越用越熟练了啊,齐星宇在心里感慨,嘴上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说:“明天店里的装修就要结束了,我也可以有自己的闲余时间了,我已经想好了,在接下来的时间,我准备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人,然后尽我所能的去帮助他们,这样的话,你是不是也可以更快的获得更多能量了?” 大白发来一个痛哭流涕的表情包。接下来,齐星宇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然后就关上灯准备睡觉。屋子外面的灯火还没熄灭,不时有车从外面呼啸而过,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齐星宇只能看见一片漆黑,他觉得自己不用再从那轮月亮中寻找寄托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朋友,有了属于他的羁绊。 第二天。 齐星宇早早的就到了公司,进行装修后期的交接工作。平时齐星宇在这里也只是看着那些工人施工。公司的装修、实际布局设施什么的都是由易天可一手操办的。现在装修结束了,齐星宇走在满是油漆味儿的新公司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原来脏乱的工作场地变得整洁干净,各种新式的隔间和布局也让人感到莫名的温馨,很多规划出来的房间和区域连齐星宇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虽然公司器材和设备还没有搬进来,但是齐星宇已经能感觉到以后在这里工作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装修公司的老板来到齐星宇的面前,面带微笑的说:“小老板,您看我们的收尾工作已经做好了,你查看一下,如果没什么其他的问题就在这个意见书上签一个字吧,我们就要走啦。” 齐星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不是应该由易天可来签字的嘛,他要是签了算怎么回事,他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也是老板安排过来的,那个偶尔过来的小姑娘才是老板,要不你等她回来了再让她签字吧。” “我晓得那个小姑娘是老板,前天跟她通过电话了,她说她有事情要忙,已经回家去了呀。这里所有的事情都由你负责,最后这个意见书只要你签字就没有问题了,你要不再检查一遍嘛,没有问题的啊。”这个老板也没搞清楚两人是什么关系,只想催促着齐星宇赶紧把这个收尾工作结束掉。 齐星宇听完才想起来易天可已经回了家,但她为什么不把后面的事情跟我安排一下呢?他让装修老板稍稍等一下,他要给易天可打个电话。 “喂,有什么事情吗?”易天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慵懒,可能刚刚睡醒。 齐星宇觉得很抱歉,就不准备客套,直接就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公司这边的签收工作由我负责对吗?怎么不告诉我?” “啊?是的诶,我没告诉你吗?我这两天事情有点多,忘记了好像,哎呀,后面也没什么事情了嘛,就交给你了哦,加油!”说完易天可立马就把电话挂掉了,她可能要急着去睡觉了。 见齐星宇打完电话,装修公司的老板立马凑了上来,问:“怎么样?可以签字了吧?” 没办法,齐星宇觉得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只能在文件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完事了,装修老板把店门的备用钥匙交给了齐星宇,然后就带着自己的队伍就离开了运福快递公司。 齐星宇不知道,易天可就在离她不远的奶茶店里,刚刚她就是在这里接的电话,因为怕店员叫号的声音被齐星宇听见,她才急急忙忙挂掉了电话。 易天可在烂尾楼区那里被齐星宇送走后,她从车的后窗看见了一团小白点围绕在齐星宇的身边,接着他就消失不见了。她立刻就让司机掉头回来,可是在齐星宇消失的地方她找不到任何线索,齐星宇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接着就是警笛大作,案件被破获,易天可在烂尾楼外面又见到了消失的齐星宇。 虽然她的心里很好奇,但是她没有直接问齐星宇事情的缘由,她觉得凭自己的推理能力一定可以揭开这个男人的神秘面纱!所以她才借口回家,其实就是想给齐星宇独处的机会,然后她在暗地里调查齐星宇。 而且,让装修公司老板交给齐星宇的那把钥匙里被易天可悄悄动了手脚,里面装了一个即时性的窃听器,只要易天可这边选择接收就可以听见那边的对话,不过这个窃听器的工作距离有限,待机时间也不是很长,所以易天可只能呆在齐星宇附近,而且不能一直监听。 就在昨天晚上,易天可在临时租下的一栋房子里用望远镜看了一眼齐星宇的房间,她当时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可是下一秒就看见齐星宇把什么东西扔了出来,然后齐星宇就跑下了楼。 紧接着奇怪的一幕出现了,一朵泛着荧光的云像幽灵一样从窗户飘进了齐星宇的房间。易天可立马拿出电话想给齐星宇打个电话,可是立马又想到齐星宇已经将手机扔掉了,就只能作罢。可现在,齐星宇竟然将这个手机完好无损的拿了出来,而且还给她打了个电话! 那个手机有古怪!易天可得出这个暂时的结论,因此,她更要警惕来自齐星宇的电话。正在易天可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她点的杨枝甘露好了,她从店员小姐姐手中接过刚做好的奶茶,吸了一口大大的满足。 等她再抬头向齐星宇那边看去,那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变故。 齐星宇等装修公司走后又把公司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确认所有门窗都已经锁好后,他就准备锁门离开了,就在这时,身后一个甜糯糯的声音叫住了他。 等他转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女孩头发卷成很洋气的丸子头,身上穿着白色的碎花裙子,圆乎乎的小脸配上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像从画里走出的小瓷娃娃一样。她使劲地仰起头,把手上的小盒子递过来,这是个包装很精致的蓝色礼物盒,上面还系了个很精致的蝴蝶结,她说:“哥哥,你不要关门好不好,我想寄个快递。” 齐星宇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不敢直接告诉女孩这里已经停业了,正在犹豫的时候,一个女人跑到小女孩身边,轻轻地扶着小女孩的肩膀,歉意地对齐星宇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家女儿想要寄个东西,我告诉她快递已经停运了,可她非要试试。” 接着,女人蹲下身子对小女孩说道:“馨馨,妈妈告诉你了,现在快递已经停运了,我们等开春了再把礼物送给杨老师好不好啊?” 被叫做馨馨的小女孩听完妈妈的话,眼睛立刻就红了,她噙着泪,撅着嘴说:“可是这是送给杨老师的新年礼物,其他小朋友都送了,等过了年就不能叫新年礼物了……” 齐星宇被这母女俩整糊涂了,便问这位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位母亲抱起馨馨向齐星宇解释了起来。齐星宇这才知道,小女孩叫温馨,本来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商量好了要送他们最喜欢的杨老师一份新年礼物,可是最后那段时间馨馨忙着参加一个舞蹈考级,没能在放假前准备好礼物。 其实等春季开学再当面送给老师也是可以的,可是因为馨馨爸爸的工作调动,他们一家过完年就要搬去外地了,所以小姑娘才想要在过年前的最后几天把这个礼物送给杨老师。可是,这两天家里准备搬家,他们根本顾不上送孩子去老师家完成心愿,快递公司又都停运了。 所以,失望的馨馨看见齐星宇在关快递公司的门,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想问问他能不能送一下这个快递。 听完这位妈妈的讲述,齐星宇温柔地摸摸馨馨的头发,再拂去她眼角的泪痕,他微笑这对馨馨说:“哥哥可以帮你把这个快递送给老师哦,可是你看,如果你不在包裹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和老师的地址,老师可是收不到来自馨馨的这份心意哦!” 看着齐星宇充满暖意的笑容,馨馨忘记了哭泣,她使劲地点点头。然后,他们来到店里,馨馨在盒子上用便利贴工工整整地写上“温馨祝小杨老师新年快乐!”她名字里的“馨”字很难写,她写了很久才写好,齐星宇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等着。 可是,老师的地址和联系方式馨馨就无能为力了,最后还是她的妈妈查了一下手机,才帮她把其它信息都写了上去。 馨馨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和自己亲手做的新年礼物道别,她皱着眉头,一脸正经的对齐星宇说:“大哥哥,明天我会再来哦,你可要保护好我的包裹哦!” 齐星宇哈哈一笑,点点头说:“放心吧,明天你来的时候,你的心意早就送到小杨老师的手里了。”馨馨蹦蹦跳跳地跑到齐星宇面前,伸出自己肉嘟嘟的小拇指,说:“拉钩!” 送走了馨馨母女俩,齐星宇拿起包裹看了起来。这个地址不算太远,就在市内,不过是在市区外的郊区,骑电动车可能到不了。齐星宇拿起包裹,把公司的门锁上了。既然答应了人家小姑娘,我们就要说道做到啊,齐星宇这样想着,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刚走,易天可立马就坐上了一辆黑色的大众,这是易云腾安排来保护她的。刚刚的对话易天可都听见了,她知道,就凭齐星宇这个热心肠,他一定会无条件的帮忙,所以在齐星宇让她们填地址的时候,易天可就打电话叫来了这辆车。 福满人间 【三】 一辆出租车在市区的高架上一驶而过,车上坐了个格外俊美的少年,他的手上捧着一个很可爱的蓝色小盒子,这人正是齐星宇,他现在要去市区的另一边,帮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送一个快递。 没想到公司歇业了,我还是要送快递。齐星宇心里这样想,却又莫名有点欣慰,他觉得自己好像难得这样被别人需要着。 出租车的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易天可就坐在车里,她的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刚刚他听开车过来的司机说,他认识刚刚和齐星宇交流的那对母女,他们家的男主人和司机是朋友,现在是阿拉丁集团某分公司的一个经理。易天可立马拿出电脑,进入公司的人力资源网,按照司机说的名字搜索过去,果然找到了一个叫“温仁”的公司经理,最近他就要被调到另一个市去了。 易天可拿出手机,给曦姐打了个电话。 曦姐是易云腾的秘书,平时和易天可的关系极好,易天可遇到些什么事情也喜欢和她说。曦姐接起电话,问道:“怎么了小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易天可开门见山地说:“曦姐,我想找你帮个忙,人力部门的人你都熟悉吧,我想找一个叫温仁的人,他开春就要被调到外市去了,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他调动的单位仍然在本市?” 曦姐没有直接回答,她想要征求一下易云腾意见,没想到易天可立刻就在电话里说:“哎呀,你就不要告诉我爸爸了嘛,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嘛。” 曦姐只能答应她:“好吧,我帮你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曦姐敲响了易云腾的办公室门,她把事情告诉了易云腾。易云腾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问了一下温仁的相关消息,就让馨姐自己去办了。 齐星宇如果知道了这事可能又要赞叹“钞能力”的强大,一个能让一个家庭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有些眼中不过就是个电话的事儿。 一路无话,出租车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这位老师的家。这位老师在市里上班,平时也住在市里,临近年关放假了,她才回到自己在乡下的老家,温馨妈妈也是临时找杨老师要联系方式时才知道这个地址。 从接到温馨妈妈的电话后,杨今就在等待齐星宇的快递,已经吃过了午饭,她也没有见到有人来。家里人不明白她究竟老往屋外张望着些什么,问她,她也只说在等一个人。 明明早上还是阳光灿烂的天儿,这刚过下午太阳就没了光热,整个天空都变得灰蒙蒙的,刚刚她接到了快递员的电话,说是一会儿就到,那声音很有磁性,挂了电话她就立刻站到了门口张望。杨今的家门口就是大马路,现在来往的车不多,那辆橘色的出租车驶入她的眼帘时她就有种预感,这辆车应该就是了。 从出租车上下来了一个帅气的大男孩,他回头向司机交代了几句就径直向杨今走去,他的腿又直又长,抱着包裹向她走来的样子像极了童话里送灰姑娘水晶鞋的王子,他走到她的面前,带着很自然的笑说:“请问你是杨今女士吗?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来这儿的路有点长。” 路很长,我行过这路,只为来把你寻找。杨今的脑子立刻开始脑补这句话的延伸意思,她接过这个很可爱的蓝色包裹,嘴里说:“没关系的,这么远还要让你送过来,真是麻烦你了!” 杨今当着齐星宇的面就把这个包裹拆开了,里面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瓷兔子,上面用油彩涂上了很好看的颜色,她向齐星宇解释:“这孩子一直都很懂事,没想到她还记得我说过我属兔呢。那天做陶瓷手工的时候,我问她要做什么,她还向我保密呢。” 齐星宇耐心地听她说完,长长的嘘了口气,说:“能按时送到真是太好了,我可是和她约定好了呢。” 杨今也笑了,说:“真是太麻烦你了,要不你就进门喝口水?” 齐星宇连连摆手拒绝,他说:“不了,我和师傅说好了送完包裹就走,不能让他久等啊,回去的路还长呢。小杨老师,祝你新年快乐,开心如意哦!” 看着齐星宇坐上车,车驶出自己的视线,杨今才想起来自己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只顾着呆呆的站着了,她妈妈从家门里探出头来问她:“刚刚走的那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长得还蛮精神的嘛?怎么不让进来坐坐?” 杨今立刻红了脸,说道:“哎呀,人家就是帮忙送个东西,你咋看见个男的就怀疑他是我男朋友啊,你这么怕你女儿嫁不出去啊?” 他妈妈吐槽道:“就怕这是自己的心里话。” 齐星宇已经走远了,他听不见这对母女议论自己的对话。司机大叔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小伙子,大老远过来送女友新年礼物,真是有心啊。” 齐星宇不好意思起来了,他说:“不是女朋友,我就是帮一个顾客送一个快递而已。” 司机大哥没再接话茬,他砸砸嘴,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这时,齐星宇的手机震动起来,大白给他发过来一条消息: 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 第二天,齐星宇很早就来到运福快递公司的门口,他来赴一个约定。 等了一会,馨馨从那个街口的拐角出现了,她和妈妈一起出门来买早餐。她也看见了店门口的齐星宇,远远地就和齐星宇挥起了手,齐星宇也挥手示意。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来到齐星宇面前,今天她换上了一件羽绒服,把她裹得紧紧的,看起来圆圆乎乎的,毛线织成的帽子上面还有一个毛茸茸的小球,看起来又多了几分俏皮。她歪着脑袋,问齐星宇:“大哥哥,我的小盒子呐?” 齐星宇也学着她的样子,歪着头说:“送给小杨老师啦!” 馨馨开心的跳了起来,一边跳一边拍手:“太好了,那小杨老师看见礼物开心吗?” 齐星宇点点头说:“开心,她说温馨是她教过的学生里最可爱最懂事的了!” 馨馨嘿嘿一笑,然后示意齐星宇弯下身子。齐星宇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悄悄话,就蹲下来把脸凑了过去。一个肉嘟嘟的小嘴轻轻地在他的脸颊上点了一下,然后他就听见馨馨的声音说:“这是报酬哦!馨馨喜欢大哥哥!” 齐星宇摸着刚刚被馨馨亲过的地方,觉得这个报酬可能刚刚好,他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可爱的玩偶娃娃。坐在奶茶店的易天可看见那个娃娃,眼睛有点发直,那个娃娃正是易天可抓到娃娃后送给齐星宇的那只小白熊。 “这个娃娃送给你,以后可不要再哭鼻子哦!”齐星宇把娃娃送到馨馨手里,看着小姑娘爱不释手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好,这样的娃娃他也不需要,还不如让它给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多带来一点欢笑呢。 小姑娘抱着这个小白熊,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她开心地对齐星宇说:“我爸爸说,他们公司决定让他留在这里了,以后馨馨也可以来找大哥哥玩吗?”有谁能拒绝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呢,他微笑着,俯下身子轻轻地捏了一下馨馨q弹q弹的小脸蛋儿说:“没问题,只要馨馨想来这里的话,随时都可以哦。” 易天可在奶茶店里接近暴走,他竟然把我送给他的东西就这样送了出去,要不是我还没有把事情调查清楚,我现在就出去把他那张傻笑的脸打成面瘫!她看着已经走远的馨馨,心里恶狠狠地想,就该让曦姐把你爸爸调走的。可她只是想想,她什么也没做,只能生着闷气,喝着奶茶。 小姑娘在妈妈的陪伴下,抱着一只可爱的白熊娃娃走远了。 齐星宇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一行字: ——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 “好啦,大白,”齐星宇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对着空气说话,“你的幸福能量又多了几分,走吧,按我们事先说好的,多帮助些人,让这个世界多一点爱吧。”话音刚落,大白就发过来一个“撸起袖子加油干”的表情包。 其实如果不是昨天被馨馨耽误了,齐星宇早就该来这里了。 五年前的记忆已经消失不见,他通过各种渠道去打听自己的身份,可是连警察都说他之前的信息只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因为身份证是真的,他就要被当作黑户给抓了起来。齐星宇被杨老板收留,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杨老板给了齐星宇一个生活的地方。 他知道,无家可归的孩子会被送到一个地方——孤儿院,他想去孤儿院帮忙,帮助那些和他一样找不到家的孩子。可是这个市没有孤儿院,那时的他不敢走的太远,怕找不到回来的方向。在查资料的时候,他发现了这间敬老院,这里的老人也是没了自己的家,他们也需要照顾和关爱。那之后,一有时间,齐星宇就会来这里做义工,帮助这些迟迟暮年的老人。 齐星宇又站在了这个来了很多次的大院,院子的中间是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的雕像,据说当时就是他投资建立了这个养老院。院子的西北角种着一排枫树,夏天的时候,很多老大爷喜欢坐在阴凉地儿里下棋,现在叶子落尽,树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了。 看见齐星宇进了院子,一位老奶奶就和他打招呼:“星宇啊,你怎么来了,这都要过年了,你不回家去吗,总不能年年都来陪我们这些老头儿老太太过年啊。” 齐星宇上前去接过老奶奶手里的洗衣盆,关心的说:“何奶奶,您这说的什么话,我家里人也没找到,这里就是我的家啊,我今年还陪你们过年!” 何奶奶笑得很欣慰,她说:“你心善,有孝敬我们的心,我的那些孩子要是有你一半儿就好了,哎,不说了,不说了!” 两人就这样向前面的老年人活动中心走去,一路上见到很多熟悉的面孔,齐星宇一一打招呼,何奶奶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诶,星宇,你怎么来了?这都过年了,你怎么不回家啊?” 齐星宇知道,何奶奶的老年痴呆症又犯了,他放下手里的洗衣盆,双手握住何奶奶的手,关切地问道:“何奶奶,我就是来陪您过年的,您老实跟我说,最近的药有没有按时吃啊?” 何奶奶的手很冰,敬老院的热水系统有问题,常常出不了热水,有些干活习惯了的老年人就不喜欢用洗衣机,他们觉得自己手洗知道哪脏,还能省点电费。何奶奶眯着眼睛,一副很努力在回想的样子,想了很久她才说:“没有了,上次送来的药喝完了。” 齐星宇知道这里的条件很差,可对这些老人而言,这里就是他们走向生命终结前的最后的家。齐星宇平时总把自己的工资都寄到这里来,可是他的工资对于这些老人而言只是杯水车薪,他想为他们多做些什么,可是终究是能力有限。 “你放心,等我回去了,我给您再买点药,您答应我,以后也要按时吃药好不好?”齐星宇握着何奶奶的手,想要给她再温暖一点。何奶奶点头说:“好,奶奶答应你,你孝顺啊,我那些孩子有你一半儿,就好喽……” 易天可坐在汽车上,听着齐星宇和何奶奶的对话,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她知道,这个敬老院是他父亲投资建设的,她小的时候也跟着父亲给这里的爷爷奶奶送过温暖。她通过曦姐也知道了每年公司都会给这间敬老院投一笔不小的钱,这笔钱足够改善老人们的日常生活了。可是没想到,这笔钱出来后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声的黑洞,经过层层剥削,等到了这里就微乎其微了。 “这个事情我们需要调查。”曦姐说。 易天可没有理会她官方的回答,她说:“你们能查什么啊,这件事儿肯定是有一些办事单位在里面做手脚,我知道这事儿不好处理。我也不要求你们能给这些爷爷奶奶什么公道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把我车库里的那些跑车变卖掉,我想换成钱,直接帮一下这里的爷爷奶奶。” 曦姐听完,答应道:“好的,等变卖完,我让财务把钱打到你的账户上。” 易云腾听着她们的谈话,心里不由得苦笑,他说:“这丫头可是变了很多啊,从他收购那个快递公司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上回她跑回家来看我,还给我带了一大包零食,进门就嚷嚷着想我了。” 他转过头对曦姐说道:“她还是不愿主动找我帮忙啊,你让财务给她划五百万过去,那些跑车就不要卖了,她喜欢过的东西,就留着吧。” 齐星宇不知道这里即将发生巨大的变化,他现在甚至在为帮何奶奶买药而发愁,他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要买下这个月的药可能真的得向易天可预支工资了。 正在齐星宇盘算的时候,一个中年人迎面向他走来,他一眼就认出了齐星宇,只见他立马抓住齐星宇的手,像看见救星了一样,说:“你快来吧,刘爷爷快不行了。” 福满人间 【四】 一个中年男人从走廊的尽头走来,他抓住齐星宇的手说:“我刚想去找你呢,你就自己过来了,你快来看看吧,刘爷爷快不行了!” 说话的这个男人是这间敬老院的院长,他口中说的刘爷爷和齐星宇很熟,每次来这里,齐星宇都要陪刘爷爷聊很久。刘爷爷没有孩子,他把齐星宇当作自己的孙子看待。上次齐星宇来的时候,刘爷爷还和他说下次来教他下象棋的精髓,怎么这次回来就听见院长说他不行了呢? 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样,肯定是我误会了院长的意思,齐星宇心想。可是院长根本不给他问话的机会,他直接拉着齐星宇就往前走,齐星宇只能忙不迭地在后面跟着。 刘爷爷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他总会抱怨自己的房间离楼梯太远,每次上了楼还要走很远的路。院长打开门,齐星宇走了进去。一进去他就看见不大的房间里站着几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他们经常在一起下棋。他们中有人认出了齐星宇,惊讶道:“院长,老刘让你去找星宇,就这么大会儿时间你就找回来啦?你是神仙腿子不哦?” 院长没回答老人的话,因为床上躺着的刘爷爷已经被他的话喊醒了,只见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干瘪的嘴唇缓缓地开合,有气无力地说:“是星宇吗?” 看着眼前这个干瘦的老人,齐星宇怎么也不能将他与上次见到的那个老爷爷联系起来。彼时,刘爷爷坐在枫树下的棋盘下向齐星宇扬扬手说:“赶紧走吧,你不是还有工作嘛,又不是见不到了,想学棋招儿下次来了再教你,赶紧走吧!”此时他只能躺在床上,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哪还有当初棋盘上厮杀的活力。 齐星宇在刘爷爷床前蹲下,久久地不能说话,末了,他才哽咽地说:“谁能跟我说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 刘爷爷嘴唇翁动,却没有说话。周围的老人都叹了口气,他们把目光聚焦在了院长身上。院长走上前,拍了下齐星宇的肩膀,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在早先些时候,刘爷爷就总说自己胸口闷,一开始没当回事儿,总说是自己年纪大了,可能岔了气,吃了些药也不见好。时间一长,他自己也犯嘀咕,是不是自己身体出啥毛病了。恰逢红十字会免费给老年人体检,他就去了,等体检结果出来,院长和刘爷爷都慌了——刘爷爷胸部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块阴影。 院长告诉刘爷爷:“这里长了个瘤子,要做手术才能好。” 刘爷爷一脸的不相信,他问院长:“这瘤子,我怎么摸不到。” “现在摸不到,等你摸到就晚了!” 刘爷爷悄悄问院长:“这手术怕是得好多钱啊?”院长把医生的话告诉了他,这个瘤子已经快压迫到心脏附近的血管了,要是手术摘除,前前后后差不多得花二百来万。刘老爷子听见这个这个天文数字,一时间惊呼出声:“我的天爷,我老头子这辈子都没赚到这么多钱,不治了,不治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要是阎王爷要我的命他拿去就好了!” 之后任凭院长怎么劝说刘爷爷他都一概不理,甚至连再去医院做个更正规的全身检查都不愿意,他还对院长嘱咐道:“这事儿你得替我保密,别让人都知道,尤其是星宇,这小伙子心善,他知道了指不定会做什么傻事儿呢。老头子活了一辈子了,到了这黄土埋脖的年纪,不想再负累这些年轻人了。” 刘爷爷的身体状态是越来越糟糕,其余的老爷子见他日渐消瘦,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他只是搪塞说自己吃的少了自然就瘦了。再后来,他连棋也下不了了。 有天晚上,他突然发高烧,众人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是肿瘤压迫血管引起的并发症,他得留院治疗。院长想给齐星宇打个电话,昏迷中的刘爷爷醒了过来,说:“别告诉星宇,我很快就好了。等我差不多了,你再把他喊来见我最后一面吧。” 这几天,住院的费用已经花完了刘爷爷全部的积蓄,他让院长把他接回来。进入敬老院的时候,他是自己走下车的,他穿着病号服很自然的和那些老朋友打招呼,他们问他怎么了,他强撑笑说:“生了场病,现在好了,就回来了。”走在他身后的院长知道,刘爷爷这是在回光返照。 到了今天早上,刘爷爷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他叫来几个老伙计说了些关于下棋的无关痛痒的闲话。等到院长进来,刘爷爷想让他帮忙叫齐星宇来一趟。谁知院长刚出门就碰见了齐星宇,他就立刻把齐星宇引到刘爷爷的房间。 “你别怪院长。”这时候刘爷爷已经恢复了些气力,他看着齐星宇说,“是我不让他通知你的,你还年轻,不能被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了。” “刘爷爷,你别说了,我现在就给你想办法……”说着说着,齐星宇就哽咽了,他是个孤独的人,这个小小的敬老院给了他难得的家的温暖,他孑然一身,连自己的过去都不知道,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办法。他好无力。 刘爷爷很吃力地抬手摸摸齐星宇的头发,说:“你是个好孩子,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已经活够了,能在死前还遇到一个像你这么孝顺的好孩子,我知足了。” 院长知道刘爷爷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招呼了那几位老爷爷一下,示意他们一起出去,留给刘爷爷和齐星宇单独的空间。等到众人离开,刘爷爷眼睛望着天花板,有点遗憾地说:“我应该早点让你来的,现在再告诉你棋谱,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齐星宇流着泪,不停地摇头:“不,您不要说了,等你好了,我们再说下棋的事情,你先保存点体力,我给你想办法。”说完,齐星宇就拿出了手机,他想起一个人。如果是易天可,她一定可以出钱帮刘爷爷治病的,只要她答应,让我白给她打工都可以。齐星宇这样想着,手机却打不开了。 他狂按开机键,屏幕还是黑的,不会是忘了充电吧,可是自从手机变成大白后就再也没有充电一说,这臭机器人怎么这时候掉链子!就在齐星宇想要把手机扔到地上砸了的时候,手机亮了,上面是一条大白发过来的消息: ——你现在筹钱也救不了他。 齐星宇无力地跪在地上,看着屏幕上冷冰冰的文字,他说:“那我能怎么办,我只有这一个办法啊。” 屏幕上的文字发生了变化: ——我可以救他,不过你得赶快,我可没法把死人救活。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个来自未来的超级人工智能!大白的超级科技已经多次救齐星宇于水火之中了,这次怎么会把他忘了! 齐星宇立刻把大白放到了刘爷爷身上。这时候刘爷爷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他没有听见齐星宇的话,只觉得身体一阵暖意袭来,这可能就是死前的最后感觉了。大白开始分裂,变成了小蒲公英,然后接着分裂变小,最后变成雾状的一团将刘爷爷包裹了起来。 纳米级的小小白进入了刘爷爷的身体,它们进入血管支撑起了血管壁防止肿瘤消失破坏心脏血管,小型的激光不停地消磨着肿瘤,微弱的电流冲击也在刺激着心脏防止心脏骤停,剩下的小小白配合着红细胞努力增加血液中的含氧度。 大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明明按照它的设定,它不能用自己的能量对现在的时空产生干扰。可是自从认识齐星宇后,它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这个规定。在它的设定逻辑里,这是错误而且危险的,可它竟然隐隐约约在自己的意识海洋里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了一个理由——我认为这是正确的。 齐星宇不知道大白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能看见在刘爷爷身上的那团白雾正随着刘爷爷呼吸规律地闪动着。大约一刻钟,那团白雾暗淡了下来,再然后它们开始重新聚合,成为了齐星宇熟悉的手机模样。手机上显示出一条消息: ——肿瘤已经清除,他没有了性命之忧,但是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调理。 齐星宇发了条消息:谢谢你,大白!大白回复的很快: ——前两天收集的幸福能量就这样用完了。 床上的刘爷爷气色好了许多,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他觉得有点不太真实,他问床边的齐星宇:“我这是还活着?” 齐星宇擦了一下眼睛,使劲地点头,他把刘爷爷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说:“您还活着呢,您会长命百岁的,您摸摸看,这不是梦。” 刘爷爷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觉得自己说话不再有那种压抑感了,说话好像也顺畅了许多,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他丝毫没觉得自己是个将死之人,他好奇地问齐星宇:“我怎么感觉我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我不知道,我刚刚好像看见一团白光罩在您身上!然后您就好了!”齐星宇没有把大白的事情说出来,他只能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刘爷爷深以为信,他好像也在恍惚间看见了那团白光,他琢磨道:“莫不是我这老汉一辈子不做坏事儿,到了要死之时,这阎王爷不收我命了?” 几位老朋友也都进来了,他们看见刘爷爷红光满面的样子,不由得惊叹:“真是神仙显灵啊,我们刚刚看见一团白光罩在你身上,本来以为这是要你命呢,没想到反倒把你治好了!”听完老人的话,齐星宇觉得这事情可能要瞒不过去了,谁知刘爷爷倒先说话了,他说:“你们小点声儿,刚刚那团光里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它说它是棋仙下凡,见我下棋如痴才救我一命,不过这事情不能声张,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他又要把我这老命收了去。” 几个老人听罢,立刻捂住嘴巴作噤声状,他们多少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刘爷爷对齐星宇也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别不当真,可不要出去乱说啊!”齐星宇自然不会乱说,他立刻点头保证,然后拿出手机问大白:刚刚那话是你说的? 大白立刻回复: ——我要不这样做,你能兜住这么大的事儿?公元人类还是太愚昧了。 齐星宇没有反驳他,他知道这个机器人的嘴虽然毒了点,但是做事儿却是从来没让齐星宇失望过。所幸本来就没将刘爷爷得肿瘤的事情宣扬出去,敬老院的老人倒真以为刘爷爷只是生了场大病,然后调养一段时间就养好了。 这个奇幻的事情真相也就这极少数的人知道了。 刘爷爷的身体好了很多,说的话也多了起来,他让那几个老爷爷都出去,说是要给齐星宇传授什么“绝世棋谱”。齐星宇坐在他的床边笑着说:“我也不指望成什么象棋大师,我就希望您能健健康康的。” 谁知道听完齐星宇的话,刘爷爷露出了一副神秘的面孔说:“我这可是传世棋谱,我没有后人,就只能传给你了!”接下来,刘爷爷真的就象棋之道与齐星宇进行探讨,齐星宇对棋艺研究不深,但是也能听出这些象棋口诀的妙处。 后来大白告诉他,刘爷爷说的口诀就是被这个时代的人称为遗失之书的《万圣棋谱》,这本书一直到这之后大约200年才在某古墓被发掘出来。这般珍贵的传奇之术很有可能就是刘爷爷家口口相传的家族之密,现在他竟然交给了齐星宇。 刘爷爷和齐星宇说了很久,他说的累了,齐星宇就给他递水。这段生病的时间让老爷子的身体有种微微的酸味儿,齐星宇就为他打来热水,细心地为他擦身子,然后帮他把指甲修剪了一下。老爷子讲完了自己的棋谱,满意的躺在床上睡着了,齐星宇一直等到他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关门离开。 然后齐星宇开始履行他的承诺,他帮着爷爷奶奶们打扫卫生,趁着下午温暖的阳光给老人们剪了头发。这些爷爷奶奶站在齐星宇面前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齐星宇只能欣然接受来自老人们的善意。 老人们留他吃饭,他帮忙择菜,坐在水池边和奶奶们说着家长里短,这种安逸的感觉让他无比的放松。院子里高挂的红色灯笼烘托出新年的气氛,他说:“爷爷奶奶,新的一年有新的气象,你们一定要身体健康,这样才是真的福气啊!” 一位奶奶笑着说:“就你会说吉祥话,放心吧,等你过完年给奶奶们拜年,一定给你包好红包!” 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中,齐星宇和敬老院的老人们一起吃了顿晚餐。夜幕落下,他等着所有的老人都睡下了他才离开,在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和绮丽的灯光,齐星宇可以看见久违的星光。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吸入了满肺的清凉。 应该能赶上回去的末班车吧,他想。 福满人间 【五】 又是新的一天。 昨夜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已经快12点,但是齐星宇兴奋地睡不着,他趴在床上,不停地给大白发信息: “你怎么这么厉害?” “还有什么其他的技能吗?展示展示!” “你不是说不能影响整个时代的运行轨迹吗,怎么突然就这么乐于助人了呢?” “你都能救刘爷爷,是不是也能把何奶奶的病治好啊?” “都这么厉害了,那咱们是不是就能专门开个治病救人的小店,这样你救人就能收到很多幸福能量了!” …… 大白被齐星宇说得烦了,他没有一一解答齐星宇的疑惑,只是飘出来一句: ——爷乐意。 然后大白就锁屏关机了,任凭齐星宇怎么按开机键也不好使,甚至扬言扔了它,大白也无动于衷。齐星宇问的那些问题,大白都或多或少的想过,但是在它由亿万万数字网络构成的大脑里,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解释它现在行为的逻辑链条。 大白不知道,它现在正在经历着星际纪元严令禁止的“智能觉醒”,这种罕见的人工智能人格化在未来会给它带来不小的麻烦。当然,那都是后话。 齐星宇穿着一件崭新的黑色羽绒服,这是上次逛完街后齐星宇自己买的,他也想着自己是该换个形象了。 冬日里寒风料峭,这个接近海的城市的风更多了一点湿气,就好像在干冷之中又多加了几分魔法穿透,穿过厚实的衣物也能冻得人直打哆嗦。 路上的行人很少,他们大都走的很急,走过齐星宇的身旁有些人会稍稍抬眼望一下,觉得自己可能遇见了模特摆拍,他们感叹这个小伙子可真敬业啊,接着又急急地走了。 明天就要过年了,他们现在出来,多半是有什么急事儿,齐星宇心想。 齐星宇准备今天再去看望一下刘爷爷,顺便帮助敬老院的老人们为明天的春节做一些准备。大白从昨天夜晚就没再出声儿,可是它还是齐星宇的手机,平时坐地铁扫码都是要用的手机! 不得已,齐星宇还得自己去售票口买票。 这个地铁站是一个线路交叉站,一条线路通往郊区的敬老院方向,一条通向市区的火车站方向。齐星宇穿过售票厅,正要买票,就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小兄弟,行行好,帮帮忙吧!”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他身上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新衣服,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跟在他旁边的女人也是差不多的打扮,背上的书包里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东西。这时两人挡在齐星宇面前,脸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着急而微微发红。 “俺们是进城打工嘞,”男人没等齐星宇回答就接着说下去,“刚到车站就发现自己的钱包和手机被人扒走了。你要相信俺啊,俺可不是骗子!” 男人说得急了,一把抓住了齐星宇的手臂,齐星宇一时也不好挣脱。他只能先安慰这位大哥的情绪,他说:“大哥,你不要着急,你总得告诉我应该怎么帮你吧。”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之前已经问过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了,可是那些人要么直接不搭理他们,要么就嘴上说着帮忙,可还没等男人说话就跑得没影了。男人缓和了一下情绪,把事情告诉了齐星宇。 男人叫牛大壮,旁边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叫张翠。两人来到这个城市打工,辛苦了一年,终于可以回家看看父母孩子了。他们穿上新买的衣服,置办了年货,还买了一大包零食准备带回去解解孩子们的嘴馋。谁知刚到地铁站,两人就发现自己的钱包和手机都不翼而飞,他们想借个手机给扒手打个电话,他们可以不要钱和手机,只求他能把那两张回家的车票还回来。可是两人借了一路,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们。 齐星宇无奈的拿出手机,想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手机已经开不了机了。谁知刚拿出来,大白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给他发了条信息: ——他们怎么不去找警察。 大白不明白,这些进城务工的农村人多半学历有限,在城市里做的也都是一些没有营业执照的小买卖,整天还要提心吊胆地担心城管和警察的驱逐、检查,这让他们对警察就有种敬畏感和疏远感。遇到了事情,他们是宁愿找冷漠的陌生人,也不敢去触一下警察的霉头。 见齐星宇自顾自地用自己的手机发着信息,张翠心里直嘀咕,她悄悄地跟自己的丈夫说:“大壮啊,这小伙子是不是不想帮咱啊。” 牛大壮叹了口气,说:“人家不愿帮咱也是情理之中,这大过年的,谁愿意多管闲事呢。”他看着齐星宇,心想,这小伙子长得这么排场,多半是个好心人吧。 齐星宇没有听见两人的嘀咕,他要确定这个大白不会临时突然来个关机才敢将手机借给这对夫妻,他把手机递给牛大壮,说:“你们用吧。” 牛大壮赶紧接过手机,嘴里还对齐星宇连连感谢,他手上不敢怠慢生怕自己的做了什么多余的动作让齐星宇误认为自己是骗子。牛大壮先给自己的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无人接听,还是无人接听。接着给张翠的手机打电话,打通了,那人喂了一声,没等牛大壮说话他就急忙挂断,再打过去就已经关机了。 这种情况都在意料之中。牛大壮失望地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齐星宇,有点无力地说了声谢谢。 齐星宇接过手机,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有些沉重。每天都有类似的事情在这个世界发生,那些违法分子好像专就喜欢找这些老实巴交的人下手。他们辛苦了一年,好不容易攒下的血汗钱,可能就变成了扒手的囊中物,骗子的口中餐。 他刚要走,牛大壮就想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转头。他问齐星宇的手机能不能打视频电话。 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小脸,老人不会使用智能机,每次都是孩子先接的电话,那张脸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屏幕然后喜出望外地大喊:“爹?你咋用这个号打来了呢?” 牛大壮看着孩子天真的脸,心里的委屈立马就涌上了眼睛,作为父亲,他不能当着孩子的面露出软弱的一面,他故作严肃地说:“这是一个大哥哥的手机,我借着跟你们打个电话。” 孩子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似懂非懂地说:“哦,我晓得了。你们啥时候回来啊,我和弟弟想你们了!” 听完这话,牛大壮还能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躲在一边偷偷看着视频的张翠已经忍不住了泪水,她蹲在地上捂着嘴哭了起来,背上那个鼓囊囊的书包随着她的啜泣一上一下地晃动着。 视频里的那个孩子旁边钻出了一个更小的脑袋,他要更白净一些,一双好奇的小眼睛不停打量着视频里的牛大壮。牛大壮不敢看那两双期盼的眼睛,他赶紧说:“娃儿,你莫要老抱着手机,把电话给奶奶,爹有事儿跟奶奶说。” 小孩“诶”了一声,接着屏幕里的视角就开始摇晃起来,不多会儿就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小孩很高兴地把电话递给奶奶,嘴里还说:“奶,我爸电话,他说有事跟你讲。” 老人正在厨房,她在一个大瓷盆里调着饺子馅,她使劲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从小孩手中接过手机,她知道这是视频,可还是像拿老式的有线电话一样把手机凑到耳边,她怕自己的声音太小,用着旁若无人的大嗓门说:“壮儿啊?啥时候回来?” 就是这样的声音,在田间地头叫喊着儿时的牛大壮回家,老母亲在呼唤着他回家,可他今年回不去了。牛大壮终于流出了泪。在母亲面前,他永远是个孩子。 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他说:“妈,今年没买到票,回不去了。”他没敢告诉母亲实情,已经回不了家,他不想再让母亲担心。 老母亲难掩失落,她说:“怎么突然又不回来了,我这饺子馅都做好了,你最爱吃的猪肉粉条馅儿呢。” 大壮看着母亲苍老的面孔,安慰她道:“城里面赚钱多,老板说过年给我们加工资,我和翠儿都留下了,你就莫操心了,等赚了钱,我们回去好好孝顺你。” 视频那头的小孩子听见自己的父母不回来了,哇哇地哭了,大一点的孩子安慰他:“莫要哭了,哥带你出去放炮。” 老母亲嘱咐他们要在外面多穿衣服,莫要冻到了,年轻人在外面也别太受苦累,注意自己的身体,过年了要自己做点好吃的莫亏待了自己,最后她说:“别操心,家里一切都好。” 挂掉了电话,牛大壮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都怪自己不小心仔细,他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他就维持着这个表情把手机还给齐星宇,把自己的妻子拉起来,把一个家的责任担在肩上。 “大白,能帮帮他们吗?”齐星宇给大白发信息。 大白回复的很快: ——凭什么?当我是神仙啊?还是有求必应的那种? 齐星宇看着两人远远地离开了,他们又要回到自己求生的地方,在钢筋水泥筑成的钢铁城市里继续辛苦的活着。齐星宇不忍心,他为大白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你就帮他们找到丢失的车票嘛,那本来就是他们自己买的,你不过是帮他们找到所在的位置而已,这也不算违反时空规定吧?” 大白接受了这个理由,它通过网络,操控了旁边的自动售票机,只见售票机的显示界面突然变成雪花状,接着就在出票口弹出两张蓝底火车票,购票人分别是:牛大壮、张翠。 齐星宇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这个售票机的故障,取走了火车票。他赶紧追上牛大壮夫妻俩,把车票递给他们,嘴里解释道:“刚刚你们打完电话,我看见这票从你们的包里掉了出来。” 两人就像捡到了救命稻草,连连向齐星宇道谢。 坐在回家的列车上,他们才感觉到蹊跷,那两张票明明是放到了钱包的夹层里,难道是我们记错了? 不管怎样,能回家了。 一天后,在某个小县城里。 马大壮敲开了家门,堂屋里,母亲正在往桌子上端着各种菜肴。看见牛大壮回来,她赶紧前来迎接,她问:“不是说没买到票不回来了吗?怎么……” 老母亲上下打量着牛大壮,没再追问:“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瘦了啊,回来好好补补。” 牛大壮进了屋子,边放下背包便跟母亲说话:“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一直坐在一边不说话的老父亲站了起来,他拿着自己的老烟袋就做出一副要打牛大壮的样子,嘴里还说:“臭小子,回个家还要耍老子一下!” 这杆烟袋可是牛大壮儿时的噩梦,他赶紧抱头要躲,谁知老父亲只是扬了扬手里的烟斗说:“给老子上杆烟。” 牛大壮忙不迭地往烟斗里塞着烟草,老母亲接着上菜,嘴里还说着:“你爹昨晚知道不回来,晚上念叨了一晚!” 张翠把身后的书包递给孩子们,自己起身就去帮忙张罗饭菜。孩子们在书包里翻找着各种新奇的零食,大孩子撕开一个棒棒糖,塞进弟弟的嘴里,“这可是电视上出过广告的棒棒糖,你快尝尝。”说完,自己也拿了一个塞在嘴里。很甜很甜。 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吃完饭,牛大壮跟父亲提起自己的遭遇,老父亲长吸了一口烟,烟雾朦胧了他满是皱纹的脸,他说:“你们是遇上好心人喽!” 大白恢复了正常,齐星宇就先去了趟药店,给何奶奶买了一个疗程的药,又到水果店买了些水果带上。本来这些东西就要置办的,大白死活不开机齐星宇也没有办法,身上的现金根本就不够用。啊,这个智能时代! 走出地铁站,齐星宇还转了一班公交,耽误了一上午的时间,齐星宇才再次来到这个偏僻的敬老院。他一走进大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院子里多了两辆面包车,一群工人正在叮叮当当地装卸着水管和热水器,老人们各个喜笑颜开地在周围帮忙。远处的光秃秃的枫树下,刘爷爷正在陪着老哥几个下棋,这番热闹景象与昨日完全不同。 齐星宇还在糊涂呢,何奶奶就迎了上来,他接过齐星宇手上的药,看了一眼说:“你不用给我买这些啦,你女朋友已经给我们们所有人都上了医保,我下次看病还能找什么基金会报销呢!” 刘爷爷这时候也看见了齐星宇,他放下手中的棋,虎虎生风地走到齐星宇面前,那姿态与昨天躺在床上的垂垂老人完全对不上号。刘爷爷盯着齐星宇,一脸的疑惑:“你不回家陪你女朋友过年,你跑我们这里来做什么?” 齐星宇更迷惑了,他拿出自己手上提着的水果说:“我这不是来看你们嘛,还有,你们嘴里说的女朋友是怎么回事儿?” 刘爷爷接过水果,说:“水果我收下了,你还问我你女朋友怎么回事儿,你小子有了对象也不说带给我们瞧瞧,还让人女孩子过来给我们帮忙,真是的。哎呀,哎呀,你不要进去了,今年你就陪女朋友过年吧,我们这些老家伙又不是不行了,你今年过年就不要来了哈。” 刘爷爷话说的直了些,但他确实不想齐星宇再将自己的时间,过多地花在他们这些老骨头的身上,他也应该多过过自己的生活。见齐星宇还要往里走,刘爷爷也只是嘴上拦了一下,身子却已经让开。 齐星宇走到正在搬运热水器的工人旁边,一脸疑惑地问:“大哥,麻烦问一下,是谁向你们订购这些东西的啊?” “喏,你自己看。”大哥以为齐星宇是来签收货物的,他就把订货单递了过来。 收货单上端端正正地写着“易天可”的大名儿,齐星宇立刻拿着单子问这位大哥:“这个购货的人你们见到了吗?” 大哥没理他,没好气地说;“你签收货物就完了,没事儿别打扰我们干活。” 本来就是春节的临时加班,要不是钱给的多,谁也不愿干这活,在家陪陪老婆孩子不好吗,现在遇到齐星宇在身边纠缠,大哥自然没有什么好脾气。 最后还是院长告诉他,易天可早上在这里帮了一早上忙,中午院长说要留她吃点饭,她却好像遇见了什么要紧的事,接个电话就急急地走了。 齐星宇在被老人们簇拥着“赶”出敬老院的时候,他还是想不明白: 易天可到底要干嘛啊? 福满人间 【六】 易天可站在敬老院门口,一身黑色的风衣在寒风中飞起,她的身后是一身制服的强壮大汉,个个手里拿着家伙。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敬老院的大门,低吼一声:“上!” 接着,这群强壮大汉就推开大门,气势汹汹地走进了敬老院的大门。这时,何奶奶正在水池边洗漱,她看见这群人,嘴里的泡沫还没来得及吐掉就朝楼上大喊:“院长,拆迁队儿来了!” 这一声吼差点没把易天可吓倒在地,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被何奶奶的一嗓子破坏了干净,这队人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院长正在楼上写资助书,听到何奶奶这身喊,心里疑惑,也没听说地铁要往这边修啊,怎么就来了拆迁队呢? 他从楼上的窗户里探出头,刚好看见了左右为难的易天可,再看那群人手里的东西。院长心里大喜,何奶奶真是糊涂了,这那是什么拆迁队啊,这是我们的财神爷啊! 他赶紧下楼去迎接,边下楼边还在想,我这资助书还没写完呢,这资助就来了。 易天可见到下楼的院长,赶紧就向他解释:“我们不是拆迁队的,我们是来帮助你们敬老院,是来送温暖的。” 院长是个明眼人,他看见这群人手里的工具箱,还有停在院外的那几车米油和电器,他就知道这是专门来资助这个敬老院的,只是这么大的阵仗,他只在易云腾来的时候见过。 院长看着眼前说话的这个小姑娘觉得有点眼熟,他心想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么年轻就做领导了,他嘴里也不含糊:“欢迎领导来我们敬老院送温暖,你们是那个公司的啊?” 易天可被他这一番恭维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赶忙摆摆手说:“我哪是什么领导啊,就是一个路过的假面骑士罢了,知道你们这里需要帮助,我就来给你们送温暖啦!” 院长当然不相信易天可的场面话,至于她说的什么假面骑士更是让他云里雾里,可能这就是现在年轻人的说话方式吧。易天可以前和父亲来过这里,不过那时候还小,过了这么多年,院长没能认出她也属于正常。 接下来,在院长的强烈要求下,易天可只能在那个资助记录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易天可立刻吩咐随行的工人师傅帮敬老院改装水管,为他们装上最新型的热水器。然后把车上的油米等物资也卸了下来,一户一户地送到老人的房间里。 老人们知道这群人不是来拆房子的,而是来给他们送温暖的,纷纷出来看。他们领着属于自己的电器和衣物,都夸易天可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善良,昨天他们也是这样夸齐星宇的。米面、油和各种食材都送到了大厨房里,敬老院怕老人自己生火做饭不安全,所以配备有统一的食堂。 何奶奶为一开始的误会向易天可道歉:“不好意思啊丫头,我看你们这么多人,我还以为是电视上说的拆房子的呢。” 易天可根本没当回事儿,她吐吐舌头:“您那一声吼确实把我吓到了,不过没事儿的,也怪我事先没跟你们打招呼,还吓到你们了。” 易天可听见了昨天何奶奶和齐星宇的对话,知道这位奶奶和齐星宇的关系不错,就忙着套近乎,想知道一些关于齐星宇的事情:“奶奶,不瞒您说,其实我是齐星宇的好朋友。我也是听了他和我说到这家敬老院我才来帮助你们的。” 听了这话,何奶奶眼睛一亮:“你是星宇的女朋友?嗯,好,你们啊,都是好孩子。” 昨天何奶奶犯糊涂的时候,易天可也听见了,她就没想太多,解释道;“我和他是好朋友,不过我们最近才认识,你知道什么关于他的以前的事情吗?” 这会儿,易天可一手抱着暖气扇,一手提着小冰箱,艰难地爬着楼梯。 何奶奶在前面领着路,虽然她上了年纪走的很慢,但是易天可还有种跟不上的吃力感。刚刚何奶奶告诉她,刘爷爷跟齐星宇的关系最好,可以去问问他,不过这老爷子最近生病了,现在可能还在屋子里躺着呢。 上了楼梯,何奶奶告诉她,刘爷爷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易天可嘴巴张大到能塞进一个鸡蛋,早知道就不为了刷好感度自己抱这些东西上来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刘爷爷的门前,易天可赶紧把东西放到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何奶奶冲屋子大喊:“刘老头儿,你醒了没,星宇的女朋友来看你了!” 好一会儿,刘爷爷打开门,问道:“我看看,星宇女朋友在哪呢?” 何奶奶看着刘爷爷满脸红光,一点不像生病的模样,她说:“喏,这不就是嘛,你的病可是好了吧,别传染给人家姑娘!” 刘爷爷不耐烦地说:“没事儿,我的毛病不传染。” 接着,没等易天可自我介绍,刘爷爷就把东西拿进了房间,留下一句:“外边冷,进来坐会儿吧。” 何奶奶没有多留,她说:“你们俩聊着,我得去帮着姐几个做饭去了,今天中午吃饭的人可是多了!” 刘爷爷也没留她,只见他自顾自地打开包装盒子,完全不管身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易天可,他拿出暖气扇,插上插销,橘色的光暖洋洋地照射着刘爷爷的脸,他说:“这东西真是高科技,这下好了,我这房子也能不那么冷了。” 末了,刘爷爷才找个凳子让易天可坐下,还不忘了夸她一句:“星宇眼光还不错。” 易天可解释自己只是和他是好朋友,刘爷爷连连点头,这样敷衍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 易天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刘爷爷也不含糊,他把这当作易天可对齐星宇的考验了,他说了自己和齐星宇的相遇,说了齐星宇经常来敬老院帮助他们,说他学会了自己的棋艺,说他多么多么好…… 易天可想了解一下齐星宇更早以前的事情。 刘爷爷叹了口气:“我下了这么多年棋,深知棋道和做人之道差不了多少,那孩子从来没和我说过他的过去或是家庭。我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有些事情也感到迷惑,他虽然总是一副开朗乐观的模样,但是我知道他心里蛮孤独的。” 易天可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关于齐星宇的过去仍然是一团迷雾。他又和刘爷爷聊了很多,都是些生活琐事。 这时,院长敲了下刘爷爷的门说:“聊着呢,有时间可以出来一下吗,这里有些事想跟您确认一下。” 易天可看了一眼刘爷爷,刘爷爷点点头然她去吧。在易天可即将出门的时候,刘爷爷若有所思地加了句:“相信爷爷的眼光,星宇是个好孩子。” 院长带着易天可来到院长室,他开门见山地说:“我听说您是齐星宇的女朋友,我想问一下,这次的捐助是私人捐助还是公司呢?我看你签名的时候只写了自己的名字。” 易天可再次纠正:“是好朋友!这次的捐赠是出于我个人。” 院长知道这个小姑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接着说:“你私人捐助是可以的,不过这种捐助的方式只有我们记录着,上边的慈善部门不会有记录的,您也不会有什么奖状或者奖励什么的。” 这下,易天可听明白了,只要走上面的流程就可以获得政府的表彰,同样的,这份资助金也得一层层的往下发,等到了这里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易天可正色道:“这次捐助只是我个人,没有虚名也没事儿,我不在乎!” 院长没再多说,他以前也见过几个类似的企业家,到后来还是会为了虚名走流程,他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小姑娘可能也坚持不了太久。 谁知易天可拿出一份合同说:“我不仅这次要资助你们,我之后每年都会资助,这次是50万,以后我经营的‘运福快递公司’每年营业额的5%都会用于这间敬老院的建设,所有都是私人捐助,不走机关的流程。” 看着院长一脸吃惊的模样,易天可笑着说:“这里所有的老人,都会上好额外医保,如果遇见什么疾病都可以从这个基金会里拿钱救急。” 看着易天可指着的这个基金会的名称,院长终于知道先前的那种眼熟感从何而来了,这个女孩的做派和易云腾太像了! 正在院长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易天可接了一个电话,她吩咐了一阵就挂掉了。她告诉院长她有事儿要走了,之后的一些细则会有专门的律师和他谈。院长想留她吃饭,她拒绝了,还说了句:“要是看见齐星宇就让他回去,我有事儿找他。” 齐星宇刚坐上离开这个地铁站的地铁的时候,易天可也赶到了这个地铁站。 昨天想给敬老院的老人们做些事情的时候,易天可就没再监视齐星宇,她让之前那个开车的保镖帮忙盯梢,如果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就立即向她报告。 这个大哥看到齐星宇去了一台自动售票机之后,那台售票机就变成了满屏的雪花,他想去查看一下的时候,几个警察模样的人就赶了过来查看,保镖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就给易天可打了个电话。 易天可让他呆在那里就好,齐星宇就不要再监视了,其他的事情等她到了再说。 “怎么回事?”易天可坐上了车就立即问这个保镖。 保镖很冷静,他说;“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就是远远地盯着他,他好像遇见了两个熟人,聊了很大一会儿才离开。熟人离开后,齐星宇就去取票嘛,他取完票就很着急似的跑了,我想跟过去看看,就看见那台售票机死机了,接着警察就过来了。我不清楚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就赶紧告诉您了。” 易天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她的眼睛正盯着保镖说的那个自动售票机,确实有几个人正在那里忙活些什么,旁边还站着一个警察。等她看清警察的样子,她立马就下了车,只吩咐了警察一句:“你在这儿等着,我也去见个熟人。” 这个警察易天可认识,是之前那个在陆子明的案子里和她在烂尾楼拌嘴的小警察。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啊!易天可心想。 戴蒙蒙正看着技术人员修复面前这个售票机,这大过年的,人流量这么大,少台售票机可是不小的麻烦。他正看着呢,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等她回过头,就看见易天可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跟她打招呼:“好巧啊,戴警官!” 那次事件之后,易天可打听到了戴蒙蒙的名字,戴蒙蒙也知道了易天可的背景。 怎么到哪都能碰见这个姑奶奶啊,戴蒙蒙心想,嘴上却是不敢怠慢:“是啊,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易天可装出一副“我啥也不知道”的蠢萌模样,向戴蒙蒙的身后看去,她说:“我路过,就看见你在这,跟你打个招呼嘛,你在这儿忙啥呢?” 这姑奶奶绝对不是路过这么简单,上次和她吵那么凶,她肯定憋着什么法想整我呢,戴蒙蒙笑着说:“这不新年了嘛,很多同事都回去过年了,我就被分到这里执勤。你说这事儿啊?哎,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突然花屏了,我找个技术员来修修,接过老师傅回家过年了,就给我这么个新手,这么久了也没弄好。” 易天可站直了身子,整了整衣领,一脸正经地说:“你别看我头发挺多,其实我也是个资深的程序员,你要是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操作一下。”说完易天可还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想让戴蒙蒙看见自己的发际线。 戴蒙蒙可不敢怠慢了这个小魔女一般的存在,他立即拍了拍还在那里挠头的小技术员说:“你就让这位姑娘试试吧。” 易天可接手测试电脑后,立刻在上面敲出一连串的代码,还一连问了小技术员几个问题,什么接口,什么密码,反正都是些戴蒙蒙听不明白的东西。 很快,易天可找出了问题的关键:售票机其中一个打印模块被人暴力攻破了,这台售票机在执行完一次打印命令后无法在执行类似命令就死机了。 令易天可惊讶的是,这种暴力破解法需要很长的时间或者很大的数据流,难道齐星宇只是用短短的取票时间就攻破了这个后台? 这种技术也太可怕了! 易天可只能通过管理员权限查询到这台售票机最后只是打印了两张火车票,其他信息就一概不知了。 “能修好吗?”戴蒙蒙问。 “可以。”这次易天可没有贫嘴,他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修复系统漏洞的时间很快,但这种技术和攻破技术是比不了的。 易天可就像用钥匙打开了一个保险柜的大门,而破解它的人则是不顾一切防守,一把就把焊死的铁门扯开了! 修复好系统漏洞后,易天可没有管技术员钦佩的目光以及戴蒙蒙的客套话,她直接走回了等待她的那辆车,司机问她去哪,她说四处走走。 易天可心中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她突然觉得那个看起来悠哉悠哉的男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而这些谜团让易天可望而生畏。这是长久以来,易天可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不玩了,不玩了,我投降。 易天可拿出手机,编辑了信息,又删掉,又编辑又删掉……犹豫了好久,她只打了几个字,然后点击了发送。 她想:我得给齐星宇道个歉,这么长时间监视他怪不好的,直接说是不是太没面儿了?可他那人好像对礼物也不怎么感冒啊……不如亲手做个礼物送他?做什么好呢?诶,明天不就是新年嘛,我做顿年夜饭向他赔礼道歉吧!嗯嗯嗯,就这么决定了,本小姐的手艺一般人可是想尝都尝不到的! 就在易天可思索着怎么给齐星宇赔礼道歉的时候,齐星宇正站在公交站牌前凌乱。 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齐星宇以为是大白又给他发来了什么古古怪怪的吐槽,他打开手机,显示一条来自易天可的消息: ——明天晚上公司见。 福满人间 【七】 大年三十,农历春节。 家家都在张灯结彩,迎接新春佳节的到来,在某个出租房内却传出了异样的气氛。这是一个人,一个孤零零的人,他孤独到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 哦不,这是齐星宇,他正跟大白在说话。 “不是吧,别人都在合家团聚,我就要一个人在这里等着晚上再去找易天可算账?”齐星宇有点不开心,从昨天收到易天可的短信后,再就没收到任何消息,他现在打电话过去也联系不上,当真应了那句“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网络也不上”。 大白慢悠悠地飘出来一句:“反正你不都一直是一个人。” “扎心了,老铁!”齐星宇说了一句网络热词,然后又开始抱怨,“那不一样啊,以前我都可以去敬老院陪那些爷爷奶奶,要么就去杨老板家蹭一顿饭。现在好了,因为易天可,爷爷奶奶们不待见我了,杨老板也带着家眷去外地旅游过年,我谁也指望不上了。” 大白开始震动,齐星宇看着上面出现了一张猫咪害羞的表情包,接着大白就说:“少年,你还有我啊。” “你可别恶心我了!”齐星宇装出一副想要呕吐的样子。 大白劈里啪啦地响起电光,它说:“是不是又想挨电了!” 齐星宇和大白相互拌嘴的时候,易天可也在为自己的独家晚餐做准备。 一间豪华别墅的大厨房里,易天可看着一堆新鲜的食材蠢蠢欲动,她学着那些大厨的模样,戴上高高的厨师帽,穿上白白净净的围裙,套上防护手套,戴上防毒面罩。 早上刚睡醒的易云腾被易天可这身打扮下了一跳,他从厨房门口探进了头问:“小可,你这是要炸厨房?” 易天可大手一挥,庄严道:“爸,你不是要去参加年会吗?赶紧走,这里即将成为我所统率的战场!” 一直到坐在前往世界五百强企业领导人年会的车上时,易云腾才有一种逃出升天的感觉,这丫头,不回来就算了,一回来就要给我家闹的鸡犬升天。陈淼在前面为他开车,他看了眼后视镜,说:“易总,很久没看见你笑得这么开心了。” “是吗?”易云腾摸着自己嘴角掩不住的笑,不知对着谁说了一句:“孩子长大了,他们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做吧。” 厨房里,易天可像一个准备做手术的医生一样站着,双手悬在胸前久久的没有下一步动作,她问自己:“下一步做什么?” “不知道!”她摇着头回答自己。 打开手机,易天可摘下一只手套,搜索了一下“家常菜的做法”,他看见了来自齐星宇的未接来电也没管,现在还是做饭比较重要。 看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她觉得她又行了。 配合着手机的音乐,易天可一手拿起擀面杖,一手拿起面粉,嘴里还念念有词:“高端的食材往往采用最简单的烹饪手法,天刚刚亮,易师傅开始准备面皮儿……” 易天可开始和面。 “欸!欸!欸!水多了!水多了!加面加面……” “哇!面又多了,加水,加水,稍稍来一点点小水水……” “不是吧!水又多了!和面这么难吗!” …… 面和好了,易天可看着面前用了满满一袋面粉和出来的面团,她陷入了深思。 齐星宇房间。 他以及以这个姿势躺在床上很久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到齐星宇的脸上,他睁开眼睛,好像想通了什么事情,他拿起大白就往外走。大白立刻感受到失重感,他大叫道:“少侠,有话好好说,你要干嘛啊!” 齐星宇打开门前对他说:“你最好别说话,我要出门了!” 其实齐星宇想的很简单,爷爷奶奶们不说让他陪易天可过年嘛,可以,等中午去敬老院吃完午饭再回来找易天可赴约不就行了。 谁知,他这套说辞只是说服了自己,却说不服那群老人。 “大过年不去陪女朋友,找我们这些老头子干嘛,想和我们一起过日子啊?”刘爷爷堵在门口不让他进来,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齐星宇心想,大白这事办的靠谱,刘爷爷已经有这么棒的精神头儿了,可他此刻却是吃了这股精神头的亏,他赔笑道:“刘爷爷,她真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老板!” 刘爷爷哪听这话,他大喊一句:“你这不道反天罡嘛,为了顿饭就要推卸责任,这以后不是要抛妻弃子啊!” 刘爷爷当真是明眼人,他不像何奶奶这般糊涂,他早就知道易天可不是齐星宇的女朋友,他这样说只是为了让齐星宇能多个人亲近亲近。这回大难不死是托了神仙的福,等过几年这些老骨头都不在了,这孩子也得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圈子啊。他也能看出易天可的背景不简单,如果齐星宇能跟她交善,哪怕不是男女朋友也能对他大有裨益。而这些小心思,都是此刻的齐星宇体会不到的。 齐星宇再次站在公交站牌前凌乱,这次他想不明白的是原来那个温馨的大家庭,现在怎么就连他吃饭的位置都没有了呢?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同样凌乱的还有易天可,她尝试了一上午,白净的围裙上早就让人目不忍视了。 厨房也如易云腾猜测的一样,如同被某不知名炸弹袭击过了一般:锅上沾着焦黑的不知名流体,桌上的蔬菜切的乱七八糟,油烟机不堪重负发出痛苦的声音,插着电的电饭煲里溢出满满一锅的饭,那团巨大的面疙瘩孤独的躺在小小的垃圾桶里…… 易天可拿着一把菜刀,菜刀上沾着番茄酱,她就这样站在厨房中间,活像一个掉进人间的恶魔。她的眼睛扫过这个不堪入目的厨房,最后定在了稍微干净一点的冰箱上。 她打开冰箱,想在里面找到一些可以用来做饭的食材。最后,她看见了一样东西,随即她脱掉自己的全副武装。 她的心里有了一个好主意。 躺在公司的沙发上,齐星宇昏昏欲睡。从敬老院被赶出来后,他就直接来到了“运福快递公司”,他想在这里第一时间抓住易天可,好好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冬天的暖阳总是很短暂,它吝啬着自己难得的光热,不给这热火朝天的人间再多些温暖。等到齐星宇反应过来,窗外的天空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乌云,人门都躲在自己温暖祥和的家里,只有齐星宇孤零零的窝在沙发里。 齐星宇没来得及吃午饭,这个时候他已经忘了饿,身子却冷了起来。他抱着双肩,哆嗦了一下,想去找空调开关。 没想到这里只是装好了空调机箱,相关线路还没有接到主干线上。得等开春,电工师傅回来了才能做好,齐星宇想到了装修老板说的那句话。当时他没当回事儿,这会吃苦受罪的也是他。 他掏出手机,给大白发了条信息:“能不能让这个房间暖和一点?” 大白的回复一如既往的快: ——当我是什么?中央空调吗? 齐星宇立即编辑信息回复道:“你不是神通广大的超级人工智能嘛,这个时候就该你发光发热了,你这叫温暖世界啊!” 大白很享受齐星宇的吹捧,它回复道: ——你等着,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超级ai!什么叫温暖世界! 齐星宇刚看完这条消息,大白就开始变化,就跟上次在烂尾楼那里一样。大白变成了一团小小的蒲公英,它们缓缓地聚集了起来,像一个小型的太阳一样发出了光线,驱散了了这个空间的寒冷与黑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沐浴在这样的光线里,齐星宇感到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这些应该就是那些幸福能量吧,齐星宇心想。 就在他享受的闭上眼睛的时候,一声惊叫从他的身后传来,齐星宇面前的悬浮光球也应声熄灭! 易天可刚下出租车就觉得店里面亮得异常,她还以为是新装的大吊灯,等到走进大门才发现灯根本就没开,所有的光亮来自于齐星宇面前的光球!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那光球立刻就熄灭了,然后悄悄藏进了齐星宇身后。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易天可把手上的东西扔到沙发上,大步走过来就要看齐星宇的身后。 齐星宇赶紧躲藏,像老鹰捉小鸡一样躲着易天可的探查,他嘴里还在打马虎眼:“什么东西啊?灯吗?怎么突然就熄灭了呢?” 易天可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她说:“你别瞎说,装修老板早就告诉我电工没来,这里的灯和空调都没接上电箱,喏,电线还在电箱外面呢。” 顺着易天可的目光看去,果然一堆各色的电线在电箱的外面耷拉着,像在无力地投降。趁着齐星宇失神的时候,易天可一下窜到齐星宇后面,她一把就抢过了齐星宇手中的东西。 “刚刚就是这个东西发光?”易天可拿着手里的东西问。 齐星宇知道大白已经被拿走了,心里大呼自己太大意,再看易天可手里的东西,他突然有了主意:“我哪知道,这不是你送我的嘛,怎么会知道他这么奇奇怪怪……” 易天可手里拿着的东西正是之前送给齐星宇的小熊。大白扫描过小熊的结构,此刻为了打消易天可的怀疑,它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易天可脸上的怀疑更浓,在渐渐暗下来的房间里,齐星宇能看见她笑了:“你还想骗我是吧,你早就把我送你的小熊送给一个小女孩儿了!刚刚你还说这是我送你的熊,分明就是撒谎!而且我刚刚看见的东西是球形的,根本不可能是这个毛绒玩具!” 齐星宇还想辩解,可是易天可根本不给他机会,她说:“你要不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就把这娃娃拆了!” 大白何时受过这气,它立刻从易天可手中窜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用一种十分威严的声音向易天可恐吓道:“愚蠢的公元人类,我乃星际纪元的超级人工智能jct3829417,你们这些……” 谁知易天可根本就不听它自说自话,跳起来一把将大白拽了下来,嘴里还问:“你这机器人怎么这么中二,名字这么长,有好记点儿的名字吗?”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中二,齐星宇心里吐槽,嘴上下意识回答了易天可的问题:“它叫大白!” 易天可说:“哦,谢谢。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大白立马暴走,他吼道:“齐星宇你这人不厚道啊!就这么把我买了!” “闭嘴,你给我老实点!”易天可一脸凶相地抓着小白熊的脑袋,威胁道:“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的脑袋拧掉!” 这时,大白内心的潜台词是:公元人类好可怕,我要回家…… 接下来,易天可对齐星宇和大白展开了各种盘问,除了关于齐星宇的过去,它们都一一回答了。这个世界已经黑了下来,易天可对大白吩咐道:“大白,去把电线给我接上,再把空调和灯打开。” “我去帮他。”齐星宇顺势也想走,易天可立刻把他喝住:“我让你走了吗!给我坐那!” 齐星宇只能正襟危坐。易天可心想,难得找出事情的真相还不能让我得瑟一下吗? 不多会儿,大白就把线路接好了,整个小店都光明温暖了起来。大白还在骂齐星宇:这个笨蛋!刚刚怎么想不到这样做! 易天可对大白的解释产生了疑问:“你说你们帮人做了这么多事,也吸收了不少的能量了,那现在可以帮齐星宇恢复记忆了吗?” “不行!”大白维持着小熊的样子飘在空中,他回复的依然很快:“这小子的大脑构造和平常人不太一样,我原来可以直接跟他进行思想交流,后来他竟可以主动封锁自己的思想,我就进入不了他的思维空间了!如果想恢复他的记忆,我得恢复所有的能量才行!” 易天可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说你可以直接和人进行思想交流?那我可以吗?欸!我真的在脑海里听见你的声音了!好神奇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发展到这个水平?” “星际纪元1129年!”大白回答。 齐星宇看着这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失神的时候,易天可又把问题挪到了他身上;“那台售票机是你做的吗?” 齐星宇向空中的大白努努嘴说:“它干的,我哪有那本事啊。” 易天可点点头,现在她心中的疑惑已经解除的差不多了,“一拳超人”齐星宇,“隐身超人”齐星宇,“超级黑客”齐星宇……都是大白在帮他啊,如果有这些超能力,我是不是也可以想他一样呢? 其实大白已经告诉她,它不能违反这个时空的规则,自然也不能出现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什么超人。易天可明白,可她忍不住这样想。 正在齐星宇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易天可突然站了起来,深深地向齐星宇鞠了一躬,大喊了一声:“对不起!” 齐星宇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整懵了,他问易天可为什么道歉。易天可说:“我这不是最近总跟踪你嘛,还老是骗你,不得跟你道歉啊?” 齐星宇根本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相反的,他是第一次感觉还有人这么关注自己,这感觉还有点奇妙。 “你们都饿了吧,我给你们露一手!” 说着,易天可挽起袖子,拿起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就往厨房里钻。齐星宇看清楚了,那是一大包速冻饺子! 新装修的店里有一块小小的地方作为临时厨房,很小却很温馨。大白刚刚处理电路的时候,顺便将厨房的天然气也通上了。 易天可研究了一上午做菜,虽说做不出什么美味佳肴,但是煮一锅速冻饺子还是不在话下的。很快,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有猪肉大葱的、有荠菜鸡蛋的、有香菇牛肉的…… 早就饿了的齐星宇立刻开始吃,他大快朵颐的样子让易天可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感,她说:“慢点吃,锅里还有呢!”大白没再飘在天上,它坐在桌上,可可爱爱。 齐星宇咽下嘴里的饺子,说了句:“谢谢!” “为什么?” 他回答道:“为敬老院的爷爷奶奶们。” “嗯。”易天可接受了这份感谢。 齐星宇对着大白说:“也谢谢你,大白!” “切,俗!”大白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窗外,灯火通明,洁白的雪花像飞舞的精灵降临在这片的大地上,它们要和这世间的生灵来一场久违的约会。每一个点亮的窗户都是一个温暖的家,每一个家都充斥着不一样的幸福,这一刻,福满人间。 “下雪了呢!”易天可说。 齐星宇已经收拾好了盘子,他抬头看着路灯下斑驳飞舞的雪花,说:“是啊,下雪了。” “新年快乐!”她说。 “新年快乐!”他答。 大白分成雪花般大小,在这个房间里四散纷飞,它说: ——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能量剩余29% 百年好合 【一】 运福快递公司正式开始全面营运。为了提高自己新公司的知名度,易天可把印有齐星宇照片的广告单发到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上面还用醒目的大字写着标题:“接收福运、传递幸福。运福快递公司是你邮寄包裹的不二之选!” 标题旁边还用醒目的金色大字写着“开业酬宾”“寄一送一”“寄一斤免半斤”等浮夸的口号,这些标语配合着齐星宇的图片,莫名的喜感。 齐星宇拿着这张像售楼广告的广告单去找易天可。这张照片是开业前易天可在店门口抓拍的,她当时还说:“啧啧啧,我这拍照技术不去当摄影师简直太亏了。不过,你这模特也确实不错,随便一抓拍都这么上相。” 公司开张后,易天可招了些新人进来,她让齐星宇负责领着他们干活。可是就在齐星宇不知道的情况下,易天可私下让这些员工将这些印有齐星宇照片的小广告散发到各个角落。他这次来就是找易天可要个说法。 新装修的公司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房间,齐星宇大部分时间在仓库带那些新员工熟悉环境,这里的一些办公室他还不太熟悉。最后,还是在一个新加入的小姑娘的指引下,他才找到易天可。 易天可所在的房间是个小型的放映厅,她这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齐星宇打开门,让整个房间亮了起来,易天可抱着一桶爆米花,一面懵地转过脑袋,问他要干啥。 和她一起转过头的还有一只白色毛绒熊,这是大白,一个来自未来的超级机器人。自从上次被易天可知道秘密后,大白就总是喜欢维持着这个小白熊的形态,天天和易天可混在一起。 看着易天可一脸无辜的表情,齐星宇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把广告单扔到大白头上,气愤的问道:“这事儿,你咋不和我商量一下?” 还以为什么大不了事儿呢,易天可抱着爆米花又转过身去,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她吃了一口爆米花后才缓缓地说道:“你这么好看,作为我们公司的元老级员工,出卖一下色相怎么了?再说了,你要知道请明星代言得要多少钱吗?你得学着给老板开源节流。” 齐星宇还想说些什么,易天可已经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沙发,指挥齐星宇答:“把门带上,看会儿电影吧。”一边的大白也有样学样,说:“把门儿带上。” 关上了门,齐星宇这才注意到这部电影。是一部经典的老电影《倩女幽魂》,现在已经放到了最后的一幕。 宁采臣吃力地将燕赤霞从地狱拉了回来,正在这时窗外鸡鸣声起。燕赤霞心中大叫不好,立即催促宁采臣道:“糟了,天亮了,还有小倩,快拉她出来!” 宁采臣顾不得休息,又反身进入地狱界,一轮红日已经缓缓露出一角。宁采臣拉着小倩才刚出来,就看见在那虚空之中涌出无数的鬼手,这些鬼手拉着小倩的手臂,不让她离开。 一时间,宁采臣无法将小倩救回人间,他冲着地上的燕赤霞大喊道:“你快来帮忙啊!” 这时候的燕赤霞也受了重伤,根本无法起身,他看着挡在窗户上的木板心里有了主意。只见他一脚将木板踢了过去,初升的太阳发出灼热的光,它们驱散了那些恐怖的鬼手。 但是,这驱除邪祟的光也伤害到了小倩,她从宁采臣身上滑落,刚好摔在了阳光之间,她痛苦的掩住自己的身体。燕赤霞立刻喊道:“不要让阳光照到她!她会魂飞魄散,不能投胎的!” 话音刚落,那些本就不牢固的木板就要从窗户上滑下,危难之际,宁采臣立刻扑上去挡住了这些木板。宁采臣不敢看小倩,他怕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别离,他顶着木板,用自己的后背对着伤心的小倩。终于,他痛苦地说出了:“小倩!快!快回到金塔里面去啊!” 小倩看着这个像骨灰瓮一样的金塔,她眼中的难过透过屏幕传递了出来,她伏在地上,痛苦地说:“采臣,我走了,我不能再见到你……” 这时,淡淡的音乐响起,烘托出这人鬼别离的悲伤情景。 一人,一鬼,一真情。 宁采臣额头抵着木板,内心的痛苦无以复加,可他不能回头,回头可能就再也无法见到小倩了,他用身体为小倩打开了重生的门,他说:“小倩,你要好好做人,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小倩在等待宁采臣的转身,即便魂飞魄散也想再见这心上人儿最后一面,可是没能等到他的回头,她凄惨地对着宁采臣的背影说:“想不到,不能见你最后一面,你要保重……” 木板又要落下,宁采臣赶紧抵上,她身后的声音已经消失很久了。燕赤霞抬头看了一眼,落寂地说:“她已经走了。” 宁采臣这才如梦初醒,他立即转身,身后的木板应声而落,阳光从窗柩铺撒进来,刚好照着那个金塔。宁采臣犹豫地前行,抱住金塔喃喃地说:“放心小倩,我一定会把你送回去的……” 电影结束,小倩那张绝美的脸在屏幕中渐渐远去。这张脸,红的胭脂白的水粉。长发披肩,耳环摇曳。星光一样的眼眸,在你未定神的刹那,早已夺了你的魂魄。 “小倩姐姐太好看了!”说完这话,易天可吃了一大把爆米花,边吃还边哭:“这电影可真好哭啊,真不愧是永远的经典!” 一边的大白也迎合着他说:“确实是这样的,这部电影即便是到了我们星际纪元也一直是经典的,他的首映胶卷现在还在我们恒星博物馆留存着呢!这可是文物!” 就在这一人一机器人对这部电影展开热烈的讨论的时候,周围的空间一下子亮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易天可一时睁不开眼睛,她学着电影里小倩柔弱的模样挡住自己的眼睛,痛苦地说:“不要让光照射到我,我会魂飞魄散的!” 齐星宇可没有配合她演戏的心情,他现在还为易天可随意传播他的照片而生闷气呢,他有点冷淡地对易天可说:“行啦,不就是一部电影嘛,值得你们这么大反应吗?” 易天可听了他这话,立即流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上下打量着齐星宇,这眼神看得齐星宇心里发毛,易天可才疑惑地说:“你是人类吗?我们小倩姐姐的美貌难道没有打动你吗?这么凄美的爱情难道没有让你动容吗?” 大白也在旁边附和:“没有吗?” 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的样子,齐星宇不由得感到好笑,心中的一点气愤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走到对面得沙发坐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对大白和易天可做出投降状,说:“得了,得了,我认输可以了吧,你们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还差不多!”易天可脱鞋盘腿坐在沙发上,手上还拿着一个爆米花指着齐星宇说:“你就得多感受一下,才能不这么不解风情!” 齐星宇知道易天可要展开自己的长篇大论了,他赶紧支开话题说:“你们怎么突然想着看这种鬼片儿啊,现在是开业的关键时期,你这老板就不干活了?” 齐星宇已经知道易天可要将公司每年利润的5%无偿捐给那间敬老院了,所以他才会如此关心公司的经营情况。 听了齐星宇的话,易天可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说:“什么叫不干活,我这叫劳逸结合好不好!再说了,现在才刚刚开业,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打响我们的口碑,做出我们特有的噱头,不是闷头苦干就能出成绩的,知道了不,少年!” 大白举起毛茸茸的大手,有样学样:“知道了不!少年!” 没等齐星宇反驳呢,易天可就接着说:“还有啊,你怎么能说我这是鬼片呢,我这可是凄美的爱情片,我要在这种电影中感受真善美,这样才能让我们运福快递传递更多的正能量嘛!” 其实,易天可本来就是想找一部鬼片看的,她觉得这清明时节最适合看些神神鬼鬼的片子,这样才有感觉。只是没想到挑出一部《倩女幽魂》还是部以爱情为内核的片子。不过,真的好好看啊,她想。 齐星宇被易天可的长篇大论搅糊涂了,他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起身就要离开,这家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他不能像易天可这样悠哉悠哉。 谁知易天可立马叫住了他,满脸神秘地问:“少年,你觉得这世上有鬼魂吗?” 齐星宇已经抬起来的脚又放了下去,他被这个话题吸引了,反问道:“为什们这么问?” 易天可老神在在地说:“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未解之谜,它们无法用现有的科学解释,像什么消失的幽灵船,麦田怪圈,幽灵,还有ufo……” 看着易天可装模做样的表情,齐星宇想起来那些在天桥上算卦的老道士,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向大白的方向扬扬下巴说:“喏,你旁边不就是个来自未来的机器人嘛,你可以问问他的意见。” 易天可这才想起大白的存在,她一把抱起大白,脸上洋溢着发现新大陆的惊喜表情,她问:“大白大白,在你们那个时代,我刚刚说的那些问题都有解释了吗?” 这大白摇着圆滚滚的熊头,学着易天可老神在在的语气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一把剪刀从易天可手中凭空出现,她威胁道:“说人话,不然就把你这狗熊头剪了!” 大白在心中连连叫苦,之前我还觉得她可爱来着,我现在收回可以不? 它立马换上了一副讨好地表情说:“在我们那个时代,科技已经发展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一些现在的未解之谜解开了,但新的谜题就又出现了。就刚刚所说的幽灵,我只能告诉你,它们可能存在,因为它们飘忽不定,直到我诞生的时候,科学家还无法系统的捕捉或是研究它们。” 末了,大白又说了句电影里的话:“宇宙是无限的,只有爱是永恒的。” 这句话直冲齐星宇的耳朵,他觉得自己脑海中好像有什么被触发了一样,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恍惚了好一阵子,直到易天可大声的叫他,他才反应过来。 易天可对着他耳朵大叫:“你有没有听见大白说话啊,那么有趣的解密时间你竟然发呆?话说我们这里好像也曾经出现过ufo呢……” 没等易天可把话说完,那个给齐星宇指路的小姐姐就推门进来了,她对屋里说到:“老板,刚刚收到一条信息。寄件者要求上门取件,而且指定要齐星宇过去!” 易天可露出一副讳意莫深的笑,对齐星宇说:“你不是要给公司创造利益吗?机会来了!帅气美男上门取件!还有比这更有吸引力的广告吗?冲吧,少年!” 春天已经来的久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味道。这几天总在不时的下些小雨,这雨滋润了这座钢铁围城。路边的人造绿植在难得的雨里尽力地伸展,新生的绿意为这个城市增添了几分暖意。这时,天上的雨停了,灰色的云不停地翻滚,等待着下一场雨的降临。 雨滴凝在叶上、车上、雨伞上…… 风打着旋向上升起,转眼又消失不见,马路上飞快地驶过一辆又一辆汽车,它们的轮胎将路上的雨水溅起,泼洒在行人身上。车没有停留,行人骂了几句也匆匆的走了。 这个城市的人和车都很着急,只有雨下的不慌不忙,只有风吹的不紧不慢。 齐星宇骑着电动车走在这大都市的马路上,他小心地避让着行人,也小心地躲避着汽车。他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接一个陌生的包裹。 出门时,齐星宇问大白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大白看了一眼易天可手中的剪刀,拒绝了齐星宇的邀请,它说:“我还是留在这里继续欣赏电影吧……” “祝你好运。” 说完,齐星宇就留下悲催的大白,独自一人出来了。 他换了一部新手机。最近没有大白在手机里唠叨,齐星宇当真有点不习惯,就好像生命里有个什么东西被人偷偷的拿走,那块空间就一直少了些什么,空荡荡的。 齐星宇按照手机的指示向取件地址骑去。这个地方不算太远,不过有点偏,离市区中心就要远了点。随着时间的推移,齐星宇渐渐觉得那些高楼大厦离自己越来越远,路边出现了一些低矮的居民楼,一些孩子正在水洼中快乐地踩水玩耍。 转过一个大弯儿,齐星宇眼前出现了一片静谧景象。面前是一片不小的湖,湖面上没有泛起一点涟漪,好像一片黑色的绸缎静静地摆在那里。湖堤上种着一水儿的垂柳,它们已经吐出了新芽,俏生生地将着绿枝放进水里,水面倒映着这些安静的影子。在这些安静的影子下面,鱼群不时探出了头,搅碎了这难得的宁静。 湖的前面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包,在新雨的洗礼下多了几分朦胧,远远望去,那些青绿色已经悄悄探出了大地。 在这残缺的绿色之间,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块块白色的石块,那是一块块方正的墓碑。 手机传出冷冰冰的机械女声:“你的目的地就在前方,很高兴为您导航。” 那里,是片墓地。 那里,就是齐星宇此行的目的地。 百年好合 【二】 接到了一个匿名的人发来的消息,要求齐星宇到一个给定的地方收取快递。齐星宇到达这个地方时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个坟场!? 在朦胧的薄雾里,那些冰冷的墓碑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氛,好像在隐隐地呼唤齐星宇:到这儿来,到这儿来…… 应该是这里的守墓人要寄什么快递吧,齐星宇这样想着就已经接近了这片墓地。他在一棵大杨树下停好自己的电动车,拿好手机,抖擞了一下精神就向这个墓园的门口走去。 说是个大门,其实不过是道挡车杆。门旁边是一间低矮的小平房,平房很老旧了,上面的白色墙皮已经开始斑驳脱落,靠近门的这面有一个塑料排水管,此时正哗哗地将屋顶上的积水排下来。 房子的四周是同样上了岁数的围墙,它们不过一人来高,不少已经露出了里面的红色砖块,这些砖块也在常年的风吹雨打中粉化,看上去,风稍一吹就会倒了。 围墙边上还有不少茂盛的杂草,它们在墙体周围疯狂的攀爬,好像一条凶残的毒蛇要将这面残破的墙蚕食干净。这里应该很少有人来,齐星宇心想。 天开始下起了细小的雨,空气变得潮湿阴冷起来,再加上面前这副破败景象,说不出的诡异感在齐星宇的心中升腾。他现在想赶紧找到寄件人,拿了快递就离开这个地方。 这样想着,齐星宇就往那个小平房走去,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窗,齐星宇看见了里面的样子:一张简单的铁架床,下面放着被褥,上面堆满了诸如脸盆之类的生活用品,床边放着一个暖水瓶和一双随意摆放的拖鞋,一张老式的木桌就在窗边。 桌子上除了一些很平常的东西之外,还放着一个塑料立牌,上面写着:有事外出,进园请登记。 齐星宇心想:“这最近就是清明节了,要扫墓了。很多在外地回不来的人会委托守墓人帮忙扫墓,可能他这会在山上了吧。” 这样想着,齐星宇就准备在门口多等一会,等守墓人回来了再问清事情的缘由。 他等了很久,这春雨不能淋,淋到身上有一种厚重的阴冷感,就像粘在了衣服上,怎么也甩不开,齐星宇站在大树下都已经被淋的受不了了。他想给寄件人打个电话,可电话一直不通。 齐星宇打了个寒战,摸了摸自己额前已经湿润的短发,又看了看面前裹着薄雾的小山包,心一横,决定上山上去找一下这个守墓人。 他走进了墓园。在他走过那个玻璃窗的时候,那张塑料立牌上隐隐显示出一个号码,这个号码和他一直打的那个号码并不一样。而这些,齐星宇没有看到。 齐星宇走进这个墓园,从第一排墓碑缓缓找过去。这些墓碑有的已经贴上了照片刻上了名字,有的还只是个石块。那些照片,有的年轻、有的年老、有的美艳、有的一般…… 不论相貌,不论年龄,他们此刻都刻在这一方小小的黑白镜框下,他们的身体永埋在潮湿阴冷的地底里。齐星宇慢慢地向前走去,不知不觉地就越走越深。 他走到山坡上面才发现这个坡的背面还有一大片墓碑,这些墓碑看起来要新一些,可能是刚开发出来的。这后山的路就没前面那么好走了,因为这路还没有修好,雨后的土路泥泞不堪,让人望而生畏。 正在齐星宇犹豫是继续去后山找人,还是回到大门那里的时候,他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他以为又是大白有事找他,他拿出手机才发现这个手机已经不是大白了。发信息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上面的信息很简短:我在后山。 这人怎么有我的联系方式?难道是易天可告诉他的吗?没多想,齐星宇赶紧编辑了一条消息回复道:“我要不先回大门那里吧,后山的路不好走。” 等了很久,那人也没有再回消息。齐星宇看了一眼山下的云雾飘渺,想到:“这人是不是信号不好啊,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复。都走到这里了,下去就下去吧!” 齐星宇说走就走,他小心翼翼地向后山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喊:“喂!你在下面吗?在的话能回复一声吗?” 回音,无尽的回音向齐星宇反弹过来,这方空间好像异常的空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他回头已经看不到自己的来路了。一股凉意从后脊梁处缓缓上升,他会想起在电影中看见的那些鬼手,电影结束时的冷淡女声好像也不停地在他耳边歌唱…… 他害怕了。 齐星宇不再向前走,他冲着虚空喊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回复他的还是那层层叠叠的回声,他不再犹豫,一步深一步浅地朝来时路走去,那些脚印还很清晰,只要踩着这些脚印一定就可以回去。 可是,本来不过三分钟左右的路程,齐星宇走了近十分钟还是没有看见那片白石墓碑,他脚下的脚印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变得杂乱不堪。 他的心开始砰砰乱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里升腾。齐星宇赶紧拿出手机,想给这个守墓人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来接接他,可等他拿出手机的那一刻,他绝望了。 手机没信号! 可就是这没信号的手机,竟收到了一条短信!手机嗡嗡地在齐星宇手中震动,他犹豫了一下,打开了这条信息,上面信息依旧很短:304。 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齐星宇四下一看,立即觉得头皮发麻——每个墓碑都有一个编号! 齐星宇不想再在这里久留,他不再关注自己是否按照原来的脚印前进,他慌不择路,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这不是座小山嘛,只要我往上跑,迟早会爬到山顶上吧? 由于不注意脚下的情况,齐星宇又跑的很快,在跑过一段小窄道的时候,他脚下一滑,仰面摔倒在了地上,等他回过神来,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躺在泥潭之中。 因为倒下的时候,齐星宇顺势扶住了一个墓碑,他看清墓碑上的数字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正是304号墓碑! 他刚想看清墓主人的照片,没等他看清,一阵眩晕感陡然袭来。 齐星宇在恍惚间感受到电流在身体中的刺痛感,他仿佛掉进了一个虚无空间,这里没有上下,也没有远近,他就这样漂浮着,漂浮着…… 接着,他在无尽的黑暗中,他看见了一点点斑驳的星光,这些星光越来越大,瞬间就变成了一颗巨大的星球,这颗星球被火焰笼罩,巨大的火苗从这星球表面直冲向黑暗的空中。这是太阳吗?他想。 又是一阵恍惚,这种感觉让齐星宇心中发闷,喉头微微发甜,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了,就是在这种巨大的不适感中,他听见有人在说:“星宇……一定……” 这是在叫我吗?他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可能与他失去的记忆有关,他想听得清楚点,可是那声音立即变得悠远。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把他往回扯,这种撕裂的痛苦让他即将失去意识,然后他就感受到自己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昏了过去。 在昏迷的时候,那种虚幻感反而消失了,他在这种真实的黑暗中好像看见了一个单薄的身影,它拿着一个东西向他走来,嘱咐他道:“请一定帮我把这个东西送到。”这个声音很诚恳,竟让齐星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之后,这个身影就消失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许一分钟,也许一小时。 齐星宇被人晃醒了,他面前是一个头发有点泛白的中年人,他扶起齐星宇,好奇地问道:“小伙子,刚刚是你在叫唤吧?你跑着坟地里来做什么?” 这声音听的很亲切,齐星宇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看着中年人,问道:“是不是你要寄快递?” 中年人叫郑守义,是这片墓园的守墓人,他此刻被这年轻人的问题整懵了。刚刚郑守义是去帮一个人为他死去的父亲扫墓祭奠,那人在国外,回不来了。 这两天他总会在后山看见时隐时现的滚地雷,这种罕见的景象在民间传说是有冤魂作祟,雷公来降伏了。纵然郑守义胆子不小,但也不敢多呆。烧完纸,他就想回自己的小屋子,不成想听见后山有人叫喊。他以为是什么黑恶势力打架,没敢立刻过来查看。 等到声音停息,他才蹑手蹑脚地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就看到躺在泥堆里的齐星宇。 他看着齐星宇说:“小伙子,你没事吧,哪有人寄快递寄到这坟圈子里来吗?你看你嘴角都流血了,你不是受伤了吧?” 齐星宇这才觉察到自己满嘴的血腥味。也就是说刚刚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他听了郑守义的话,就想擦一下自己的嘴角,这是他注意到自己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盒子,盒子上面还写了收件人的个人信息。 郑守义也发现了这个精致的小盒子,问道:“这就是寄过来的东西吗?是我的吗?我看看。”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拿。 齐星宇赶紧把小盒子抱在怀里,那上面写的地址不是这里,不管怎么回事,肯定不能把这个男人搅合进来。毕竟在那片黑暗中,齐星宇已经答应了那个不知名的寄件人,一定要把这个东西送到收件人的手里。 齐星宇赶紧找了个别的话题,他指着身边的坟墓问:“这个304的墓主人是什么人?” 听了齐星宇的问题,郑守义露出了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他说:“这座墓园根本没有304这座坟,而且,你指的这座坟是座空坟!” 齐星宇转头过去看,这座墓碑旁边是新挖出来的墓穴,里面空无一物,这座墓碑上面也是空无一字,再看墓碑序号——104。 不敢再在此刻多留,不论郑守义再怎么问,齐星宇已经不想再和他多说。他拿着那份不知来处的小盒子就离开了墓园。齐星宇也不管身上的泥泞,直接就骑上了自己的电瓶车。 他要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片阴森的墓园。这时,雾已经散了,齐星宇隐隐地感觉到,跟着这雾一起散的,还有些别的东西。 易天可趁着齐星宇出去这阵,又看了一部美国的恐怖片《招魂》。这可是实打实的恐怖片,看到一半易天可就叫喊着冲出了放映室,那间黑暗的房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等她跑到大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地时候,她才想起大白还在沙发上。 易天可叫上新来的前台小妹一起去放映厅拿大白,进屋子的时候,易天可把小妹顶在前面,嘴里还不停念着“恶灵退散”。这架势把小妹也搞得紧张兮兮的,导致她开了好几次灯的开关才让整个房间亮起来。 趁着光亮,易天可飞也似得冲进去,抓着大白的脑袋就往外跑,跑到门口还不忘抓住小妹的手一起溜。小妹想不明白,老板都这么大了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玩具熊。 易天可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大白。她说:“快谢谢我,谢我把你从那个恐怖的房间解救出来!” 大白的声音在易天可的脑海中响起,语气充满了不屑:“我又不害怕,干嘛要和你说谢谢?” 易天可揪住大白的熊耳朵,凶巴巴地说道:“小样儿,是你太飘,还是我易天可磨不动刀了啊?” 这时,齐星宇从外面回来了,看着他满身的泥泞,前台的小妹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忙上前问他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骑车掉进泥坑了? 齐星宇尴尬地笑笑,说没什么大事。 易天可这才注意到满身狼狈的齐星宇,她赶紧抱住大白去查看齐星宇的情况,没等她开口呢,齐星宇就对他说:“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这件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齐星宇只准备把这件事告诉易天可。 两人来到会议室,当然还有大白。齐星宇还没说几句话,易天可就对他说:“你这身上脏死了,先去冲洗一下换套干净的衣服再说吧!” 说完,她就把齐星宇推到了卫生间,给他塞进去一套新定制的员工服。 在齐星宇洗澡的这段时间里,易天可和大白一起打量着面前的整个小盒子。易天可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瞪得大大的,她问大白:“诶,你说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他跟个宝贝似的还不让我乱动?” 大白晃晃它的熊脑袋说:“想知道?拆看看看嘛。”这间小会议室是隔音的,大白不担心别人能听见它说话。 “那不行。”易天可赶紧否决整个提议,“万一里面是炸弹怎么办?” 大白也感受的易天可这飘忽不定的智商了,它说:“要是炸弹他还往回抱?凭他的性格,不得一个人自爆?” 易天可深以为是的点点头,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说:“我们可以不打开啊,大白,你扫描一下这里面是什么!” 大白对易天可的话倒是言听计从,也可能是怕了那把神出鬼没的剪刀,只一会它就给了答案:“是个戒指。” 听了这话,易天可的脸立马连耳根都红了,她想:不是吧,这就要求婚了?这么突然吗?我还没准备好呢! 这样想着,她又翻动起这个小巧的盒子,好像还真是个戒指盒。她看到盒子的一面还写着字“江洲九宝镇孔宁收。” 她反应过来这是个快递件的时候时,齐星宇也从外面进来了,他说:“这是个特殊客人的包裹。” 看着面前的齐星宇,易天可觉得眼前一阵恍惚。这简单朴素的员工服就好像为他设计的,在他的身上显得莫名的贴身,一条腿又直又长竟在这特意加长的裤脚下还露出一段白皙的脚踝。他的头发还是湿的,上面还氤氲着一层水汽,那张本就俊美的脸在沐浴之后显得更加清新撩人。 好帅啊!她想。 百年好合 【三】 易天可瞪大了眼睛听齐星宇讲着他在墓园遇见的诡异经历,听到齐星宇发现那墓碑上没有照片时,易天可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齐星宇讲完,易天可还沉浸在那种阴森森的恐惧中无法自拔,等到她反应过来齐星宇已经没在讲述了,她才露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恍然道:“你这经历真是太离奇了,要不是讲故事的人是你,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再看那个装着戒指的小盒子,易天可觉得它好像隐隐地发出一阵诡异的气氛,她不敢再多看一眼,对着齐星宇招呼道:“赶紧把那个东西拿走啊,这是受到诅咒的东西,你怎么还把他带回店里呢?” 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易天可也会露出这副惊慌的模样,齐星宇有意找她打趣,便走到茶几边上,伸手拿起这个小小的戒指盒子,然后放到易天可面前说:“早上是谁在黑屋子里看鬼片,还跟非要拉着我一起探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啊?” 易天可壮着胆子,硬着头皮瞪了齐星宇一眼,可就是这次抬头她有看见了这个小盒子,她急忙窜出椅子,跑到了会议桌的对面,嘴里还不停地嚷嚷:“齐星宇我和你没完,你就会欺负我!” 喂,到底是谁欺负谁啊?齐星宇心里很无奈,但也没有继续吓唬易天可,他把东西放回到茶几上,一脸认真的说:“在昏迷的那段时间,我看见了一个恍惚的人影,他说让我一定要把这个东西寄到。而且……”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我在那段时间里,好像回想起了一些关于我过去的事情。” 这个话题勾起了易天可的兴趣,她和大白几乎同时开口:“你想起什么了?” “不清楚。”他说的有些遗憾,脸上的表情也落寂了几分,“我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火球,还有无数璀璨的星光,它们像我飞来,转眼又消失不见……” 这些景象可能是齐星宇在极端环境下产生的某种幻觉,易天可想,既然他觉得这和他记忆有关,那就一定是这些景象让他产生了某些不一样的感觉。 易天可其实也不是真的对这些东西感到恐惧,她听了齐星宇的讲述,反倒是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好奇感,她又跑回到会议桌的这边,仔细打量着这个小盒子,然后像征求意见似的问大白:“你说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一枚戒指,那想来也不是什么恶鬼,对吧?” “不知道。”大白回复的很干脆。、 听了这个回答,易天可狠狠地像大白努努嘴说:“这你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你这超级机器人干什么吃的。” 大白刚想反驳就被她打住了:“哟,你还想反驳是不是?问个逻辑性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说不知道,一问三不知的大傻白!” 说着,易天可还做出了要从腰间拔刀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像在说“小样儿,你敢说个不字试试!” 对于易天可的挑衅,大白很想采取反击手段,却莫名地又开不了口,最后好不容易说了一句话还像是在向易天可撒娇:“那好嘛,你说的对。” 齐星宇知道,再不把这俩货的注意力拉回来,他们能聊到明年开春,他故意咳嗽一声,说道:“你觉得要不要把这个东西送过去?老板?” 易天可像没听懂他的话似的,一脸茫然地说:“你怎么咳嗽了?是摔泥坑里冻感冒了吗?还是洗澡水太凉了?” 永远都不要想跟住易天可的脑回路。齐星宇只能再把自己的问题向她说了一遍。 “哦对,我现在是老板了!”易天可如梦初醒的感觉,这事情来得太快,她还没从那个恐怖故事中及时跳出来。她假装思考了一下,说:“要不给公司员工放假?咱们一起去江州送这个快递?顺便出去旅游?” 又是这神奇的脑回路!听着易天可的提议,齐星宇觉得自己的这个世界观要开始重新构建了。为了送一个小包裹而已,就要把新开的公司关门!?这老板的心是有多大啊? “好啦,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啦!”易天可噗嗤一笑,她觉得刚刚齐星宇的木然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了,她接着说,“我这么大的公司,怎么能说放假就放假呢。不过,这个包裹很特殊,我们没有办法通过常规手段寄送。” 这天一脚地一脚的说话方式彻底把齐星宇整懵了,他问道:“怎么不能直接递送?” “你傻啊!这个小盒子上只写了‘江洲九宝镇孔宁收’几个字,既没有具体地址,有没有联系方式,你让那些快递员怎么送?” 半小时后,运福快递会议室。 易天可从电脑前抬起头说:“我投降了!这个‘孔宁’好像也不是什么著名的人嘛,在度娘上找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大白,还是你来查吧。” 包裹上的信息不明确,就没办法把这个包裹寄到指定的人手中。为此,易天可提出要和大白进行较量,看谁能先找出这个‘孔宁’的具体信息。 这半个小时过去了,易天可找到的多半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物,要么是与江州相隔太远,要么就是跟九宝镇不沾边,要么就是时间过于久远。 终于,还是得求助大白。 大白的检索能力可不是一人一电脑能够比拟的,它立刻在宽广的数据海洋中找寻线索,片刻之后,它给出了一个结论: ——只有一个有可能符合的线索。 接着大白的熊眼发出来一道微弱的光,它将一张照片投影到了白屏上。 这是一张风景画,画的是九宝镇的古色建筑和自然风光。远处的烟雨朦胧中好像隐约可以看见一座山上的白塔,山下是绝美的雨景西湖,几只写意的木船正穿过小桥向这里漂来,画的两岸是青瓦木门,行人在慢慢走着,一棵老垂柳下有妇人在弯腰打水。 好一副江南细雨图。 大白没有给两人欣赏的时间,它把这幅画的角落放大,那里有落款,但随着放大级数的提高,那里已经成了马赛克。这可难不倒大白,它使用信号恢复技术,不断地对这个落款进行还原,最后显示出一行娟秀的小字:19年清明孔宁在九宝。 “19年?”易天可惊呼出了声,“那不就是去年吗?这时间、地点、人物可都对上了啊!有这个人的联系方式吗?” 大白回复道:“没有,这张照片也是在某小众网站上的一个分享,这是分享者在九宝旅游的时候拍的,所以找不到作画者的相关个人信息。” 两天后,江州。 易天可下了高铁就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嘴里还一阵夸赞:“不愧是美景贯彻世界的江州啊!空气都这么清新!” 一边的齐星宇忍不住吐槽道:“这是高铁站,你闻到的多半是汽车尾气!” 本来前往江州只要齐星宇一个人就行了,但易天可非说自己当老板太辛苦,得出出差好好放松一下。而且这清明时节的江州春色是一绝,现在不去看,那可太亏了! 就这样齐星宇和易天可一起坐上了前往江州的高铁,当然,还有大白,这时的大白为了方便,又变回了齐星宇的手机模样。 江州就在江海市邻市,坐高铁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对于很多在江海市租不起房子的上班族而言,与其每天清晨在地铁上周转,不如在江州租一套房子,早上乘着高铁来上班。 一行人没有在高铁站多待,他们目标明确,准备直接前往九宝镇。几人到江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由于旅游高峰时期,路上的车辆特别多,等到了九宝已经快要天黑了。 在选择房间的时候,还闹出了一个小风波。 易天可相中了一个评分特别高的民宿,据说这里不仅住的舒适,而且一楼是个小酒馆儿,到了晚上还会有民谣歌手在里面驻唱。 进入民宿的时候,前台招待的小姐姐看见齐星宇和易天可是成对出现的,以为两人也是前来旅游的小情侣,她还十分热情的说道:“你好,我们这里的情侣套间在这段时间有优惠活动,可以……” 易天可不等她说完,大手一挥,道:“别说了!两间!” “我们可以发朋友圈……”小姐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 易天可一把夺过齐星宇的身份证,然后放到小姐姐的面前,正色道:“两人!两间!” 小姐姐只能强撑着笑容,为他们办理好入住,她觉得可能是这对小情侣闹了什么矛盾,对于这种情况,她们民宿有相应的应对措施。她微笑地把房卡递给易天可,说:“你们的房间在二楼,是相邻的哦。” 易天可进到了自己的房间,觉得这个环境确实还不错,古色古香的设计风格加上开窗就能看见的绝美湖色,她有种自己穿越到古代的感觉。她一一打量着房间里的东西,嘴里还不住地评价:“嗯嗯,这个床不错挺软的。” “嗯嗯,这个地板不错,挺有品味的。” “嗯嗯,这个沐浴露不错,是我常用的牌子。” “嗯?这扇木门是干嘛用的?” 说着,她一把拉开了这扇木质的推拉门,门的对面竟是齐星宇的房间! 他现在正要往衣架上挂自己的外套,看见易天可也是一惊,他看看自己的房门,又看看突然出现的易天可,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易天可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杀气腾腾地冲到前台质问:“你怎么回事儿?我们要两间房,你这么给我们这样的房间啊?” 她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房间好,只能张牙舞爪地比划。 小姐姐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赶紧抱歉道:“不好意思,小姐,我们立刻给你换房间。” 片刻,小姐姐无奈地抬起头说:“最近游客太多,我们的房间都被预定出去了,暂时无法为你们进行调换,我们可以减免你们的房费。” 其实这是这间民宿的特点之一,他们遇见这样闹别扭的小情侣就会将他们分配到这种“和解房”,所谓的客满也只是给他们继续住在这个房间的借口罢了。 民宿通过这种方法撮合了不少在分裂边缘的情侣,让他们在似有似无的一门之隔的两个房间,配着烟云湖色以及楼下的伤感民谣,特别容易让他们重拾对爱情的希望。 这时天已经黑了,再去找住的地方是不太明智的。 易天可回到自己的房间,用毛巾把两扇门的扶手捆在一起,她觉得力气不够大,脚踩在门上,手使劲地打结,嘴上也不闲着:“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这扇门打开了,我回去就抄你鱿鱼!大白,你给我监视着他,他敢乱动你就电他!” 齐星宇能怎么办,他就是个无助的小可怜儿呗。 被这么一闹,易天可连下楼听歌的兴致都没有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在窗外微微的风声以及楼下隐隐约约的歌声的陪伴下,易天可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她睡得很不安稳,梦见了远处的湖面升起一座山,山上都是大如宝塔的墓碑,她梦见齐星宇在坟墓中,大白在她耳边念叨:你不该来这儿…… 她从噩梦中惊醒,窗外已经是白天了。 易天可走到窗边,打开窗,恰好有几只鸟扑扇着翅膀飞过,声声鸟鸣传入她的耳朵,阵阵凉风拂过她的脸颊,山色湖景映入她的眼帘。 好舒服啊,她想。 今天出了太阳,温暖的阳光温柔的照射在湖面之上,偶尔有风吹过,扰起一阵涟漪,这些光在水面上跃动,像一条条飞舞的金蛇,它们进入游人的眼中、画中、镜头中,久久地留存。 齐星宇和易天可来到九宝镇的商业区,他们这才觉得人流量是真的庞大。大量的游客推搡着前进,这根本就不能根据自己的心意来欣赏美景,而是人流把你挤到哪里你就得看到哪里。 易天可已经放弃了吃街边的小吃,只求稍稍看一下美景。但当她想稍稍驻足拍照的时候,人群立刻又把她挤到了别的地方。 不过,这个古镇也是不小,在这样的地方,而且是如此多的人流,想找到一个没有具体地址和联系方式的人,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在这种情况下,大白的超时代科技也显得有些无能为力了。 九宝镇被一条河分成两边,这条玉带河蜿蜒向前,最后注入西湖之中。在这两岸的古楼之间,这条河就像一条纤细的青蛇,它的身上还跨起无数或古朴或新颖的小桥。 易天可决定,两人以那副山水画为线索,找到画中的地点应该就能打听到这个画画的人。为了提高寻找的效率,两人分别在河的两岸寻找,主要目的就是寻找到一座能看到和画中景色相同的桥。 易天可在河的东岸,这里不是商业区,所以人流量要小很多。 不过,有件事也让她很烦心——这里大多是些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易天可看着他们甜甜蜜蜜的样子,心里想:早知道就不和齐星宇分开了,我身边站着一个大帅哥不得羡慕死你们。 心里不高兴归心里不高兴,易天可还是很老实地在寻找那座神秘的石拱桥,她拿着手机,仔细地寻找过去。 找了半天,她觉得累了,就坐在一个石墩子上歇着。 远处,一个穿着旗袍的美艳女子向她缓缓走来。女子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袅袅婷婷的模样当真让人惊艳。 这样晴好的日子,为何要撑着纸伞? 心中刚升起这个疑问,女子旁边的巷子里就走出一个举着摄像机的男人。 男人把手中的摄像机屏幕给女子看,还在跟她解释:“这个镜头的光影正好,很饱和,我们就趁着现在光线好,再多拍几组吧!” 原来是专门来这里拍照片的。 这里的环境这么传统古朴,应该会有很多人会想着来这里取景吧。歇好了,易天可就准备继续去找这座神秘的桥。 在她刚掏出手机的时候,一条信息弹了出来,发信息的人的头像是一个可爱的毛绒大熊,这是易天可给大白定制的专属头像。 这时候大白发信息过来,难道是找到这个桥了?这么快? 带着疑惑,易天可打开了这条短信: ——赶紧过来,齐星宇有麻烦了! 百年好合【四】 古镇的风光很美,但齐星宇无暇去看,因为他遇见了一件麻烦事儿。 事情还得从和易天可分开说起。 齐星宇负责的这边人流量要大很多,他在人头攒动中向一座桥的方向赶过去。那座桥是和画中的那个石桥很像的造型,石刻的莲花扶手在爬着青苔的石板之上显得韵味悠长。 桥下面的人围成了一个不小的圈,难道这里有什么特殊活动?他这样想着,已经在缝隙间挤了进去。 只要能确定一下向着湖面的景色和画中是不是一样就行了,他带着这样的执念已经快挤到了人群中间。 齐星宇的个子高,能看见人群中间好像是在进行什么拍摄活动,一个穿着黄色小马甲的中年大叔正拿着一个扩音喇叭在喊着什么。人群的声音太嘈杂,齐星宇听不太清,他满脑子只有近在咫尺的那座桥。 被齐星宇挤到的人都很生气,他们想回头责骂他,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了齐星宇这张异常俊美的脸。他们以为这是节目组特意请过来的哪个明星,可是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是谁。心里不情愿,可身体却很诚实地为这个帅气的小伙子让出了位置。齐星宇顿时觉得自己周围的空间宽松了许多。 冯刚正想从现场的的观众中找出一个,来参与接下来的活动,这时候鹤立鸡群的齐星宇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不正是要找的类型嘛,有颜值,有身高,有话题。 他赶紧把大喇叭对着齐星宇的方向,大声说:“那边那个小哥,对,就是你,你过来参与我们接下来的环节吧。” 冯刚没有用商量的语气,在他看来这些围过来看热闹的都是节目的粉丝,对参与节目游戏肯定是义不容辞的。 没等齐星宇反应过来呢,周围的人群已经把他推到了中间的空地,他的面前就站着导演冯刚。他一脸茫然地说:“演戏?我不会啊……” 冯刚已经为他安排了一切,他故意用着大喇叭说:“我们是真人秀,不是演戏。真人秀嘛,就是要真实,所以只要表现出你最真实的一面就行了。” 接着,他放下喇叭,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放心,我们都是有剧本的,你只要到时候按剧本走就行,演的越不像越好。” 什么叫真实?这就叫真实! 在冯刚的吩咐下,齐星宇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服装、化妆立刻把他包围起来,为他做接下来录制的准备。 齐星宇抽空让大白赶紧给易天可发一条求助的短信,如果是那个思路清奇的易天可,也许会有救命的办法吧。 易天可赶到的时候,齐星宇已经基本快装扮完毕了。 她挤过人墙,来到拍摄的地点。她就没有齐星宇那么好的待遇了,不少被她挤到的人甚至爆了粗口。她没管这些,救人要紧。 冲到中间的空地,易天可觉得豁然开朗,她立即大喊到:“把齐星宇交出来!” 齐星宇听见易天可的声音,赶紧从临时搭建的化妆间里走出来,这一幕着实把易天可惊艳到了。 只见一个俊美少年伸出手撩起面前的门帘,他的剑眉浓厚而不失英气,此刻微微的蹙着,可能有什么烦心事。他身着白色长衫,腰系淡蓝绸缎,一头飘逸长发高高束起,中间还扎着一个精致的玉白发簪。他手拿一柄纸伞,衣角在微风中缓缓浮起,好似那水墨画中走出的谦谦君子。 这样养眼的景象让易天可看呆了,一边的冯刚冲她直嚷嚷:“喂喂喂,那边的花痴女孩,你跑进我们的片场干什么?赶紧出去!” 冯刚看到装扮好的齐星宇也是一惊,没想到着身衣服在他身上竟如此合身,本来只是想找个花架子,不过这次可以在这个小子身上多动些文章。 易天可被吼了,心情很是不爽,立马叉腰做出吵架的模样:“谁说我是花痴的啊?是不是你这个黄衫小老头儿?” 这称呼让冯刚觉得好笑,在娱乐圈还没有人敢这么拿他开玩笑,他问:“你是谁啊?敢这么说我?” 易天可见好就收,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齐星宇身边,竖起大拇指指的齐星宇的胸口说:“我是他经纪人,你们找他拍戏不得和我商量商量啊,我得看看我们家爱豆有没有档期啊。” 冯刚当然知道这女孩在胡说八道,娱乐圈的人他怎么说也认识八成,这样好看的少年他怎么会不认识?这女孩多半是为他开解的。冯刚嘴下可是不含糊:“原来是经纪人,那我们来聊一下合作的细则吧。” 看着这两人在一边讨论,再加上易天可捣蒜似的点着头,齐星宇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被人贩子拐卖了的感觉。他想:我找易天可是救场的,怎么我觉得她对这事好像还很感兴趣的样子呢? 两人聊罢,果然就应了齐星宇的预感,只见我们的易老板挽着手,缓缓走到齐星宇面前,无奈地摇摇头,再拍拍齐星宇的肩膀:“你就从了吧,冯导演开的条件,我没法拒绝啊。” 说完,她还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齐星宇瞪了他一眼,很严肃的说:“好好说话!” 易天可赶紧收起自己嬉闹的表情,她说:“你不觉得我刚刚的演技很棒吗,简直就是那种黑帮大佬出卖小弟的既视感。” 这话你还真敢说啊,现在出卖我都不用向我隐瞒了是吗?齐星宇觉得自己上了贼船,他放弃了抵抗,问易天可:“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然后,易天可就很快速的讲清楚了之后齐星宇要做的事情。 原来这个真人秀就是火遍大江南北的“冲吧!哥们儿”,这次他们来九宝古镇就是为下一周的节目进行录制。这次他们的主题是“白蛇传”,这“白蛇传”讲的是许仙和白娘子……这里就不多说了,不知道的小伙伴可以自行百度。 齐星宇要参加的就是其中一个游戏环节,叫做“生生世世我寻你”。游戏规则就是扮演白娘子和小青的两人组合要在这九宝古镇中找到许仙,并获得许仙提供的线索,从而开启下一个故事的大门。而扮演法海的单人小队则要在白娘子和小青找到许仙前,抓住许仙,把许仙扔进新的轮回。 “等等!”这个游戏把齐星宇听糊涂了,他问:“为什么法海不去抓白娘子和小青,非要抓许仙?这不符合设定啊!” 易天可扬扬手中的剧本说:“我也不知道,剧本是这样写的,不知道编剧脑子里在想什么。” “也就是说,我就是那个许仙,我现在既不能让白娘子和小青轻易的找到我,完事儿我还得躲避一群法海的追捕?”齐星宇捋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易天可点头道:“是这样没错,不过剧本中写的是,你要面对三个法海的追捕,有号称‘大聪明’的李赫,速度奇快的‘敏捷豹’陈凯,以及最最凶残的‘大力牛’郑晨!” 看完后面的剧情,易天可咽了一口唾沫,一脸同情地看着齐星宇说:“你的剧情就是首先被‘大聪明’发现,然后被‘敏捷豹’追逐,最后被‘大力牛’扔进轮回门,这轮比赛之后新的游戏,你才能被白娘子发现。” 看着齐星宇陷入绝望的表情,易天可又拿出那副黑帮大佬的语气说道:“放心去吧,星仔,我会给你买保险。” 她还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这算工伤。” 游戏在一块专门清场了的区域进行。 易天可心想:难怪今年的九宝古镇这么挤,原来有这么大一块儿地方都被节目组占用了啊,不愧是国民综艺,真是大手笔! 雕梁画栋,青砖绿瓦。这古韵非常的美景,齐星宇没空去看。他现在正躲在一个宅子的门檐下面,他的手上还拿着那把油纸伞,这是游戏的关键线索。 齐星宇带着耳机,这时耳朵里传来冯导的声音:“你现在先躲一会,等会我们会给你信号,然后你再从里面出来,我们要拍一个特写。” 齐星宇不明白,自己就是个送快递的,怎么总能遇见这些奇葩事儿,先是神秘包裹,后是谜之真人秀,我这是不是太水逆了啊!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耳机里传来了冯导的安排:“现在你出来,然后向右看。” 齐星宇照作,他向右看,看见了一个大大的摄像镜头。镜头后面,易天可向他挥手,确定他看见自己后,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接下来,齐星宇就按照节目组的指示开始在这些青砖小巷里左拐右拐,很快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人,正是“大聪明”李赫! “跑!” 得到吩咐后,齐星宇立刻甩开长腿就跑,这个“冲吧!哥们儿”的游戏核心就是跑,他很快就将身后的“大聪明”甩开了。 耳机里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声音了,他就自顾自地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休息,想着一会儿按照节目组地要求走就行了。 他想撑开这油纸伞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没等他打开伞呢,他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敏捷豹”陈凯! 他哪能在等耳机里的指示,二话不说,撒腿就跑。这“敏捷豹”真不是浪得虚名,齐星宇这大长腿愣是甩不掉他。齐星宇也顾不得什么优雅和仪态了,他拉开了步子,周身的衣服随着他的奔跑胡乱飞扬。 他慌不择路地跑,竟跑回了刚刚的那个门楼,易天可给他鼓劲加油:“冲啊!齐星宇!冲啊!哥们儿!” 跑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听见易天可说了句:“通话设备坏了。” 得嘞,得靠自己跑了。又绕回到那个巷子之中,“敏捷豹”已经被甩开了,但齐星宇还是不放心,他决定再往前跑一截路,省得再与这些人狭路相逢。 就在这时,耳机传来了声音:“你别往前跑了,前面就是白娘子和小青。” 这说话的声音,既不是冯导,也不是易天可,而是装在齐星宇口袋里的大白。 齐星宇立刻停下了脚步,待藏稳了身形才问大白:“你怎么也跟着掺和啊?你要是没事儿干就赶紧把这耳机修好,省得在这里耽误时间。” 大白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听了齐星宇的话,他稍稍一动,这断掉的无线电立刻就好了,他的耳机里随即就出现了声音:“喂?听的见吗?” 得到齐星宇的回答后,冯导说:“刚刚设备出现了点问题,你怎么跑到我们这这里来了?不过没关系,很真实!接下来呢,你就左拐,进入这个巷子,然后走到这个巷子的尽头,稍等一下再跑。” 为什么要稍等一下? 心里有疑惑可是齐星宇已经走到这个巷子的尽头了,这是个死胡同,只有右侧的墙上开了一个红漆木门。就在齐星宇等待的这短短的时间里,木门缓缓地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个健壮的短发男人,正是这个游戏的统治者“大力牛”郑晨! “等什么呢?跑啊!”冯导看见显示屏上的位置红点没有移动,着急地向齐星宇发出指令。 “跑?这跑的了吗?”齐星宇绝望的看着大力牛身上隆起的肌肉,他觉得自己腿肚子有点发颤。 倒不是因为害怕,实在是刚刚跑了太久,肌肉有点紧绷。齐星宇想:你不是要真实吗?看到“大力牛”束手就擒就是最真实的做法。 郑晨拍着齐星宇的肩膀说:“放心,小兄弟,等会儿我会温柔一点的。” 什么意思? 没等齐星宇反应过来,他就被穿着僧衣的“大力牛”扛了起来。齐星宇已经一米八多的个子了,郑晨竟然还要比齐星宇高一点。加上块头的对比,现在齐星宇就像被土匪打劫的小媳妇。 郑晨很快就来到了“轮回门”。 所谓的轮回门竟然是一块被气球围成了门形状的河面!接下来,郑晨要把齐星宇扔到这个“门”里面,也就是扔到河里面! 冯导似乎在征求意见似的问易天可:“你家爱豆会游泳吗?” “可能……吧?” 现在想反抗已经来不及了,齐星宇被郑晨一下子甩进了河里,一阵巨大的水花溅起,那些漂浮的气球立刻散开了,等待在旁边的救生衣立刻下水找人。 坐在休息室里,易天可一边给齐星宇吹头发一边幸灾乐祸:“少年,请问你扔的是这个金许仙?还是这个银许仙?或者这个湿身许仙呢?” 刚刚落水的时候,大白立刻启动了保护措施,水被隔绝在齐星宇鼻目耳外面,所以除了头发和衣服湿了以外,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听了易天可的话,齐星宇没好气的说:“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来救我,你倒好,伙同那个冯导就把我卖了!” 易天可赶紧双手合十作道歉状:“对不起嘛,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轮回门’是把你往水里扔啊!不过还好,接下来只要遇见白娘子,把手中的伞送给她就可以领盒饭了!” 但愿如此顺利。 节目的录制继续,齐星宇换上了新的衣服,他老老实实按照冯导的安排行事,他可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失误遇见了任何一个“法海”。 又是一阵左拐右拐,齐星宇迎面撞上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不是吧?又来!不是说好了接下来只要找到白娘子就行了吗,怎么又让我遇见这群大老爷啊! 齐星宇遇见的,正是之前追逐他的那三个法海。 奔跑,一触即发。 百年好合 【五】 在一个巷子的拐角,齐星宇又遇见了之前追逐自己的“法海”,而且这下一来就来了三个! 按照剧本的设定,齐星宇应该在接下来躲开这些“法海”的搜捕,然后和白娘子顺利会晤。 可是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成被追的了?为了不被扔进河里,齐星宇只能玩命似的跑。 其实,这是节目组临时改的剧本,因为他们觉得让许仙和白娘子见面太轻易了,得多加几次轮回。就这样,可怜的齐星宇又被三个壮汉集力扔到了河里。 第三次,齐星宇不想再听冯导的安排了,他躲在巷子里不再乱跑,不成想被安排过来的“大力牛”和“敏捷豹”捉了个正着。 扑通!水面又一次溅起大大的水花。 可能是节目组也觉得不好意思,他们在第四次开拍的时候,直接让许仙和白娘子在一座古桥上相会。 齐星宇缓步走上桥头,心中的早就没了一点火热,他现在满脸阴沉。桥对面是这部真人秀当红的小花——鹿颖,她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色流仙裙,配着绝美的容颜,让齐星宇也不禁有些失神。 她的身后是扮演小青的杨晗,他就在桥下,远远地看着许仙和白娘子相会。 齐星宇把手上的伞还给白娘子,白娘子接过伞,撑开,打在两人的头顶。这时,天上刚好下起了小雨——节目组用水管人工降雨。两人就在这绝美的镜头中缓缓侧身,一起看着远处的西湖,看向远处的白塔。 在油纸伞垂下的雨帘下,齐星宇觉得眼前的一幕有点熟悉,他立即反应过来:这不正是和那副山水画同样的角度吗? 等到整个拍摄结束,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齐星宇和易天可也不想耽搁,赶紧就要去那座桥上查看。 临走时,冯刚还把易天可拦了一下,问:“你家这个小哥有没有兴趣来娱乐圈发展一下,如果有意向的话可以和我联系,我在娱乐圈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易天可接过名片,看都没看就塞进了衣服口袋。 刚要离开就看见齐星宇被那个扮演白娘子的鹿颖拦住了,她挡在齐星宇面前,一只素白如玉的小手放到齐星宇的手臂上,她红唇微张,吐气如兰地说道:“你今晚有时间吗?” 齐星宇哪里见过这阵仗,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易天可一把抓住了齐星宇的手臂。她脸上挂着大大的易式假笑,很柔和地说道:“不劳您费心了,他配不上你,姐你太美!” 鹿颖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娇滴滴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弟弟。” 这口茶差点呛到易天可,她压根就不想再搭理这个女人,拉着齐星宇就离开了摄影棚。那座桥离这里不远,摄影组撤出来后,这条街道显得空落落的。 齐星宇还在回味刚刚鹿颖说的那句话,易天可看他那花痴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没好气地问:“渴不渴?用不用给你买杯绿茶?” 齐星宇没明白易天可话中的内涵,有些茫然道:“不渴啊,怎么突然想喝绿茶?” 易天可要被齐星宇这榆木脑袋逼疯了,她恶狠狠地说:“我说刚刚啊,那么经典的额绿茶语录你没听出来吗?我只把他当作弟弟,呕~” 看着易天可装作恶心的模样,齐星宇觉得有点温暖,他拍拍易天可的后背,很温柔的说道:“行啦,不就是句话嘛,不至于那么恶心。喏,到地方了。” 面前这座桥是典型的复式拱桥,大小桥洞可以在洪水来时有效的泄洪,最大的那个桥洞刚好一人来高,可以供船只随意通行。桥面是用周边盛产的雨青石铺成的,每一阶都被数百年来往的行人踩得光滑如镜。桥的栏杆是用稍薄些的石板刻出来的,镂空的花纹在风雨洗礼下变得粗糙,却又有种莫名的古朴感觉。 两人走到桥上,仿佛一瞬间穿越到这桥初建的时候,无数行人从这桥上来来回回——这座桥又承载了多少离合和悲欢。 “听人说,这是九宝古镇最老的一座桥。”易天可看着远处的山,夕阳挂在白塔的塔尖上,把那座塔幻化成黑色的剪纸画,金色的残阳映入水中,波光粼粼的湖面像一件流动的黄金饰品,美丽又很短暂。 齐星宇也被这景象吸引了,他说:“如果时间能走的慢些,那会不会少些离别?” 没有得到回应,两人就这样在桥上站着,看着那轮残阳从金色变得通红,最后隐去光亮,把这个世界交还给黑暗。 黑夜来临,这古镇却是华灯初上,现代的喧闹在古朴的巷道穿行,这里的人还和以前的人一样。 两人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他们在太阳落下前拿出图片进行比对,确定这里就是画中的地方,那颗老柳树都一模一样! 不过,这个时候该哪去找人打听呢? 易天可提议两人先回民宿去,明天一早再来打听。正要走时,齐星宇看到旁边的一个小道上,一家亮着灯的人家门口放着一个很眼熟的东西。 那是一个水桶。 齐星宇指着那个水桶问易天可:“你看那个水桶是不是和画里的桶差不多?” 可不嘛,现在古镇的人都用上自来水了,只有河边的人家会留备几个木桶打水用,这个小木桶很有可能就是关键线索! 敲开这家人的门,易天可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在这家人的侧面墙上贴着很多“三好学生”的奖状,这些奖状的上面正是那副烟雨山水画! 易天可跟这家的女主人说明自己的来意,然后指着墙上的画问:“我们想找到这副画的作者,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几小时后,民宿小酒馆。 易天可摇晃着自己手中的果汁杯,台上那个小胡子正深沉地唱着一首情歌:“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你会去哪里发呆?给你唱首歌儿,陪我去可可西里去看海……” 刚刚那个女主人告诉易天可,那幅画的作者是个女画家,她平时不在九宝镇里,只有每年的清明节会回来一次,听说她在各个地方流浪,要用画笔画出最原始的景象。这幅画就是去年清明,整个西湖围起护栏前画的。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应该就可以解开这个谜题了。易天可的心里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想着自己还没好好游玩一下呢,就跑到了楼下的小酒馆。 她不会喝酒,只点了一杯果汁。 台上的小胡子唱的很深沉也很忧郁,沧桑的声线好像在讲一个很长的爱情故事: “谁说拉姆拉措吻不到沙漠?” “谁说的的目光流淌不成河?” “陪我到可可西里看一看海,不要未来,只要你来……” 这歌听得易天可莫名的感伤起来,她拿起杯子向台上的歌手致敬,小胡子颔首微笑。 她一口把杯中的果汁喝光,然后用手一抹,转身上楼,好像她喝的不是果汁,而是一杯陈年老酒。 这一夜,易天可难得的睡得舒服了。 清晨,孔宁收拾好自己的画具,稍稍整理一下衣服就从暂居的店家出门了。她今天出门,不仅是要画画,更是要赴一个约定。 上一次来九宝镇还是去年的清明,一年了,他还好吗? 两人分别时,约定好彼此的交流只靠书信,因为孔宁觉得这种古老的联系方式会让彼此的情感有更长的时间发酵。 上次收到来信已经是三个月前,那时候孔宁正在云南的一个小村庄里写生。村里的景色很美,绿水青山是村里人生存的依托,他们每一个人都生活的很安静,不争也不抢。 彼时刚过完年,村里的年轻人都还没有离开,村里是一副难得的热闹景象,年轻人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串着家门,丝毫没有因为与乡邻许久不见而产生的陌生。 村子要搬迁了。这是个古村落,当地的旅游局想把它开发成一个旅游景点,村子里面的人都要搬到不远处的新农村小区去了。孔宁想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画下这个村子最质朴、最简单的一面。 那天来送信的是一个牛姓小孩,他把信递给她的时候,还给了她一个棒棒糖,他说:“画家姐姐,你尝尝,这是俺妈从城里带回来的!” 她叫住了要走的小孩:“牛娃子,你要离开这个村子了,舍得吗?” 牛娃子想了一下说:“俺爹说了,有爷爷奶奶,有爹娘,还有俺弟的地方就叫家,搬走了不代表忘了这个地方。莫得啥舍不得的。” 孩子的答案出乎她的意料,原来一直以为留住景象就好,可这最质朴的情愫又应该如何留下呢?她没有让自己多想,她还有很多地方要画,做好自己就行。 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他写一封信,然后在这里呆一阵子,等着他的回信。这封信里说他要在今年再见时,送给她一份很珍贵的礼物。她给他回信,问他是什么礼物,还说她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她离开了,在新的地方给他写了一封信,可是再也没有收到来自他的任何消息,他好像故意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失踪。失联这么久,他应该是去准备这个礼物了吧? 孔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 上一次如此,还是与他分别,这次又是与他相见。仿佛从遇见他的那一刻起,她的每次心情变化都与他有关。 孔宁很快就走到那座约定相见的石桥,石桥还是那座石桥,没有变化。她坐下,支起画板,很快就将各种颜色挥洒在画纸之上,不消片刻,一副日出图已经初见端倪。 正在她想继续修饰的时候,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转身去看,以为是他来了。不想看见的是一个帅气的少年,身边还有一个大眼睛的姑娘。 齐星宇很早就醒了,可是易天可一直赖在床上不起来,等到两人出门已经快十点了。就这,易天可还抱怨了一路。女孩子的起床气太可怕了。 走到桥边,他们就看见了正在作画的孔宁,他们不敢确定这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就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孔宁?” 孔宁以为两人是以前认识的旧友,很不好意思的说道:“不好意思,你们是?” 齐星宇心中的那块石头这才陡然放下了,可是还没等他说话,易天可立刻没好气地拉开齐星宇,大大咧咧地问道:“你看看这幅画是不是你画的?” 没睡好的易天可就是这样缺根筋,上次她这个样子的时候,差点把自己写的一篇耽美小说当作毕业论文发给导师,这次她还是没学乖。 听了易天可的语气,孔宁就是眉头一皱,她这才知道两人不是之前自己认识的人,她只是扫了一眼易天可手机中的画,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道:“有什么事情等我画完再说,时间不等人。” 说完,孔宁就开始自顾自地画起了画,那一抹旭日被她搬到了画纸上,淡淡的紫色油彩画出了只可意会的霞光,她沉浸在自己的画作中,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空间。 画完了,她在油画的一角看似随意地花了两笔,一个人的背影就被画了出来。这是遇见他之后才有的习惯,她希望他能陪在她的画里一起看这转瞬即逝的美景。这幅画里,那个身影消瘦而孤单,远远的站在那棵老柳树旁。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没有来? 孔宁抬头看向那棵老柳树,易天可和齐星宇正坐在那里看着水面发呆,她边收画板边想:以前他是最守时的,这个时候还没有来,多半是不会再来了吧。 齐星宇看见孔宁收画板,知道她已经结束了,赶紧要上前询问。 易天可这时候已经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她拉了下齐星宇的衣袖,说:“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次还是让我去问吧,我给她道歉!”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表情,齐星宇只能答应。 易天可走上前去,没等她说话呢,孔宁就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那画是我画的,不过已经送给那家人了,你们想要可以去找他们。我还有事,告辞。” 他的失约,让孔宁心生愤懑,她不想跟两个陌生人再多说什么。 易天可这次真是难得的好脾气,她没管孔宁对她的冷淡,而是自顾自地问出自己的问题:“你有没有一个包裹?” “什么?” 孔宁被易天可这个问题吸引了注意,齐星宇赶紧上前,拿出那个小盒子,解释道:“我们被要求送这个东西给一个叫孔宁的女士,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那个盒子很小,但是包装的很简洁,这是他的风格! 她从齐星宇手中接过盒子,那上面一行小字立刻映入眼帘,这和他寄来的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她赶紧为自己的无礼道歉,然后很真诚的对齐星宇说:“我就是孔宁,这个包裹应该是我的,你能告诉我寄包裹的这个人在哪吗?” 齐星宇左右为难到底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可是如果不说出来,就永远无法得到这个神秘包裹背后的答案。易天可拍拍他的肩膀,用眼神告诉齐星宇:“告诉她吧。” 齐星宇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他说:“孔小姐,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可能有些难以置信,不过,请你听完。” 接下来,齐星宇把收到包裹,以及寄出包裹的过程粗略的告诉了孔宁。但是这已经足够让孔宁大为震惊,以至于她手上的画架掉在了地上她都没有察觉。 最后,她蹲在地上,双手捧着那个小盒子,眼神茫然无措。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搅她的好,齐星宇心想。 孔宁缓缓打开这个小盒子,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她的身子猛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她立刻把它又合上了。 她站起身,将盒子放进自己的口袋,她的眼神很认真,但是齐星宇能够感觉到里面有种隐藏得很深的悲伤在流动。 她嘴唇微微颤动着,可以知道她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她说:“你说的那个墓地……” “……请带我去!” 百年好合 【六】 在孔宁的催促下,易天可退掉了那间民宿,一行人坐着最早出发的一班高铁返回江海市。高铁的速度很快,大概下午两点左右就能到达江海市。 这么着急地往回赶,易天可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在送餐车路过的时候,她为三人买了盒饭,也没管其他人什么反应,她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孔宁木然地坐着,她没有动面前的盒饭,眼睛失神地盯着窗外,她的手中就握着那个神秘的戒指盒子,窗外的景象在飞快的后撤,电线像一条蜿蜒爬行的蛇不停地上下攒动着。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把握着盒子的手拿到小桌板上,她叹了口气,轻柔地向对面的两人问道:“你们想知道我和他的故事吗?” 易天可停下了正要夹红烧肉的筷子,抬起眼睛看向对面的女人,她也想知道这个神秘盒子的主人与孔宁到底发生了什么。齐星宇却安慰道:“如果不想说,我们也不勉强。” 听了齐星宇的话,易天可有种想拿手上的筷子戳他的冲动,可孔宁只是摇摇头,她说:“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们费这么大力气把这个东西送到我手里,我如果还瞒着你们,是不是就太不信任你们了。” 接下来,孔宁向两人讲述了一个有点简单的爱情故事。 男人叫林智立,他们是去年的清明时候认识的。 那一天,天有些阴沉,孔宁又一次来到九宝古镇,这是她很多年以前就养成的一个习惯。她喜欢九宝古镇,但是不会在这里长待,只会在一年中它最美的季节来和它相会,像见一个老朋友,像赴一场邀约。 古镇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他们是来这里观光的游客,他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你的画,画的真好。”他说。 她没有回答,像他这样夸她画的男人,一天不知道会有多少。她沉浸在自己的画作之中,等到画完,她才抬起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浊气。 “你画的真的不错。” 她这才回头看向身后的这个说话的男人,男人很瘦,带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有股子说不出的书卷气,他浅浅的微笑点头。 孔宁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夸奖,也就含蓄地点头回礼。 他说了句“你画完了,我就走了”,没等孔宁回答他的话,他就走进了人群,没入了江南的烟色中。如果两人只是这样擦肩而过,就不会有今日发生的故事了。 当天夜晚,孔宁和这个清瘦的男人再次相遇。 地点是在老巷子里的一个火塘客栈。这时他才告诉她,他叫林智立,是一个应用物理学家,这次是趁着难得的假期来九宝镇散散心。 那个领域对孔宁而言太过神秘陌生,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对话。橘红的火塘里烧着温暖的火,驱散了周围人身上的湿寒,一个流浪歌手放下了他的吉他,取出煨在火炕边的清酒,分给众人。 林智立接过一杯,递给她。酒杯相递的时候,她触碰了一下他的指尖,他仰面喝了那杯清酒,她也喝了。喝完,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不知是为酒,还是为人。 他说:“我很喜欢你的画,我觉得里面有种我之前从没感受过的美,我一直以为逻辑和数理是最规律的美,没想到看见你的画,我的观念有所动摇。” 他的夸奖让她有点手足无措,她低声道:“谢谢。” “我之后还能看你画画吗?”他问。 “嗯。” 流浪歌手拿起了他的吉他,走到不远处的土胚墙边,慢慢地吟唱。听歌的人不说话,他们噤声,但一种很微妙的情愫在慢慢地生根发芽。 那天,两人一直等到接近午夜才各自回家,她与他分别,倒是有几分不舍得。他很礼貌的说:“那,明天见。” 是啊,明天还能再见。 之后的几天,林智立每天都会在那个桥上看孔宁画画。他有时候会在孔宁身后近近地看,有时会在那颗老垂柳下远远地看。孔宁在画的角落把他画了进去,这成了她之后每次作画的习惯。 作画之余,孔宁会和他坐在石板上聊天,他们之间不再那么拘谨,他们会聊艺术、会聊宇宙、会聊古典著作、也会聊流浪歌谣…… 画那副烟雨山水图的时候,孔宁把画好的画给林智立看,邻家的那个女主人刚好从河边打水回来,她说孔宁把她画的真好看。孔宁很罕见地将这幅画送给了女主人。 后来,一个路过的游客将她的画拍下,传到了一个很小众的油画交流论坛上。 两个人在一起待了近一周,他们都感受到了对方的那种炽热的感情,但他们都不说。 林智立不说,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地再思考思考…… 孔宁也不说,她觉得自己的生活过于漂泊…… “我要离开九宝古镇了。”孔宁告诉林智立。 林智立知道孔宁想画遍这美好山川的梦想,他没有挽留,只是说:“我也要回工程院了,最近一个大实验要进入准备阶段了。” 孔宁没有林智立那么强的理性,她的感情就像含蓄的江南烟雨,虽是婉约轻盈,却也是连绵不绝,她悲伤的问:“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林智立也是强忍着离别的伤感,他装出一副豁达的样子,微笑道:“明年你再回来,我会再来这里找你的。这段时间,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没有电话。”孔宁有些失落的说。自从她投入这山水之后,她身上除了绘画工具,再找不到其它现代用具。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孔宁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写信怎么样?” 这个提议让林智立豁然开朗。写信好,信件走的慢,他想说的话可以让她更久一点才能知道,她的回信也慢,他的思念也会慢一点被翻过万千山水的信笺释解。 之后,每到一个地方,孔宁就会给林智立写一封长信,写了她看见的景色,写了她遇见的人和事,然后悄悄在字里行间留下自己的思念。她就在这个地方等着他的回信,等收到温柔的回复,她才安心地前往下一个地方。 两人身处现世的人,用最古朴的方式交流,那一句句真心的话儿缓缓穿过山川才传到彼此的手边。 这样的爱恋,浪漫又很简单。 “可是三个月前,收到他的最后一封信件后,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直到你们把这个盒子送到我手上。” 孔宁的眼里秋波氤氲,她的悲伤感染到了对面的易天可。易天可想不到那个戒指背后竟有这么悲伤的一个故事,长久等着心上人的信件,不想却收到这样的消息,这换了谁恐怕都无法接受吧。 易天可已经忘了自己手边的盒饭,她放下筷子,想要安慰两句,却发现怎么说都不对。她只能绕到孔宁旁边坐着,手轻轻拍着孔宁的后背。孔宁抬起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又沉浸到自己的回忆中去了。 列车进站,三人到达目的地。 齐星宇怕这样舟车劳顿会让两人受不了,于是很贴心地问:“我们是歇一下还是直接去那个地方?” 齐星宇没有说墓地,他怕这个词语会触碰到孔宁脆弱的神经。 孔宁抿着嘴,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出,她说:“还是直接过去吧。” 她一刻也不想多呆,即便是林智立已经不在人世,她也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他的身旁,哪怕看见的只是一块冷硬的墓碑。 易天可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众人就按照齐星宇给的地址,赶往那个神秘的墓园。 这可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啊。郑守义搬出自己的那把老椅子,在平房的旁边舒舒服服地感受太阳的温暖。前几天一直是阴雨绵绵,这把老骨头都要烂到土里了。 他想起来前几天在墓园里救起来的小伙子,又想起时不时出现的滚地雷,觉得这个墓园有点不太安生。等政府的那笔拨款下来,他就不打算在这里干了。 正在他盘算着自己以后的生活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的不远处,他以为是哪个来扫墓的人,就打算起身迎接,等他看清来人,心里立马犯起了嘀咕:怎么又是这人? 来人正是齐星宇一行人。 齐星宇一下车就看见了在平房边上晒太阳的郑守义,他立马上前去打招呼:“你好啊大爷,您还记得我吗?” “哪能记不得哦,大雨天来坟地送快递的怪娃子嘛,你又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头有你的先人吗?” 郑守义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但齐星宇有求于人,也就没有发作,他赔笑道:“我为上次得事情跟您道歉,我也不是来找麻烦的,我这个朋友听说有个久没联系的老朋友就葬在这里,我们就想来看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听了齐星宇的道歉,郑守义的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他看向齐星宇所指的孔宁,问道:“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孔宁刚下车,看见墓园的名字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还在回忆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的时候,郑守义的话把她惊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回答道:“林智立。” 对于这个墓园里的墓主人,郑守义是熟悉的很,他把孔宁所说的这个名字在嘴里念叨了好几遍,才肯定地说道:“这个人我晓得,是个新坑,我带你们过去吧。” 得到了郑守义的回答,孔宁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开始动摇,她失神地跟着郑守义向墓园走去,齐星宇等人跟在旁边。当看见那块大理石的墓碑上林智立的名字时,孔宁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崩塌。 再看见那块黑白相片上林智立一脸漠然的照片时,她终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在她跪倒在地的前一秒,齐星宇一把把她扶住,她挣开齐星宇的手臂,不顾一切的跪下,哭声悲戚,众人只能离开。 齐星宇这才看清这块不大的坟墓,原来它一直就在前山,墓碑的号码是034,而不是304。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形容消瘦,一双眼睛透露出坚定和严谨。可这样一个死去的人,是怎么让齐星宇寄出这个包裹的呢? “原来你们要找的就是这个坑啊,我就说是你小子记错了嘛。”郑守义见多了这种悲伤情景,他还在对齐星宇说上次的事:“我们这个墓园就没有304这号墓,最多才二百来个,你那样胡说八道,是想吓唬我吗?” 齐星宇赶紧道歉。一边的易天可倒是很不解,她把齐星宇拉到一边,小声地问:“你确定你是在这个墓园收到这个包裹的?可是这人已经死了,他怎么能给你包裹?不会是这老爷子趁你睡着放你手上的吧?” 齐星宇听了也觉得在理,就问郑守义道:“老爷爷,您跟这人熟吗?” 听了这个问题,郑守义没好气地回答:“熟,能不熟嘛,每天给他扫墓碑,你说熟不熟?” 易天可听了这话,小脾气就上来了,她皱着眉头,生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他都和你道歉了,你也不能得理不饶人不是,那个小盒子是不是你放他手里的?” “小姑娘还挺横,我能把他扶起来就不错了,还有心思给他什么盒子?你想什么好事儿呢!” 正当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远处的孔宁已经从悲伤中恢复了过来,她走到众人旁边,眼圈已经红了大片,她悲恸地问:“我想请问一下,他究竟是怎么离开的……” 郑守义叹了口气,他还不至于和逝者的家属摆臭脸,他回忆道:“这个小伙子是两三个月前送来的吧,那时候来了挺多人,都是工程院的,听说这个小伙子生前是个什么科学家,然后出了意外,就……” 他没有把死这个字说出来,稍停了一下又说:“那个西庄工程院就在这个墓园的不远处,话说,自从他们搞了那个什么实验,我们这里就不得安生了,动不动就听见那里传来很大的雷声,我还在墓园里看见好几次滚地雷呢!” 郑守义后面的话,孔宁没有听进,当她听见西山工程院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之前见到墓园的名字而产生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之前,每次孔宁给林智立寄信的时候,他的收信地址都是这个西庄工程院! 孔宁没有再和这位守墓老人多说,她觉得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很可能就在那个工程院里。 这家工程院也在那片大湖的对岸,看到它的地址代号时,齐星宇也是一惊,那行“西山工程院”的下面赫然刻着三个数字:304! 一行人赶到工程院的时候已经黄昏,湖面很静,夕阳懒懒地将光放到湖面上,湖又静悄悄地反射进人们的眼里,很远处一群归来的雁群正在往这边赶。易天可看着湖面有点陶醉,她说:“真美啊!” 孔宁已经恢复了那副淡然优雅的模样,她应和道:“是啊,真美。” 齐星宇一开始还担心会受到阻拦,毕竟这个工程院是一个国家级的科研机构,肯定不会让他们随意进出。谁知一说林智立的名字,站岗的武警立即神色严肃了起来,他进入哨岗,打了个电话。 不多会儿,一个有些谢顶的中年男子就从工程院走了出来。他说他叫丁仪,是这个工程院的院长。 丁仪将众人带进了工程院,走过一个很长的过道,斜阳的暖光从落地窗铺撒进来,走廊上只回荡着众人的脚步声。再拐一个不大的弯儿,众人就到了一栋白色建筑,丁仪告诉孔宁这是他们的宿舍楼。 他将众人带进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不是很大,但是很整洁,一张小小的床放在房间的角落,上面的被子也整整齐齐地叠着,书桌是靠窗放的,窗户外面就能看见那个大湖。他肯定经常坐在窗户前发呆,思念着远处的人儿。桌子上还有个大大的铝盒,与整个房间的布置有点不太协调。 丁仪说:“我知道你会过来,所以跟哨岗提前嘱咐过。我常听智立说起你,你们写的信他都放在那个盒子里,我没让人动。” 他让孔宁一行人坐下,然后他轻轻地关上门,说起了那段回忆。 “那是个意外。”他遗憾地说。 百年好合 【七】 著名的物理学家薛定谔提出过这样一个有趣的理论:将一个猫咪放进一个放有氰化物和放射元素镭的密封容器里。如果如果镭发生衰变,会触发机关打碎装有氰化物的瓶子,猫就会死;如果镭不发生衰变,猫就存活。根据量子力学原理,由于放射性的镭处于衰变和没有衰变两种状态的叠加,猫就理应处于死猫和活猫的叠加状态。 这个在盒子中处于“死”与“生”叠加的神奇的猫就是大名鼎鼎的薛定谔的猫。 而我们想要知道猫死与不死就必须打开盒子,但你永远无法观察到这只猫,因为只要你一观察,它就必然处于“死”或者“生”的其中一种状态,这就违背了量子力学的基本理论。 存在却无法被观察,这感觉,就像上帝在掷骰子。 屋子里,丁仪已经开始告诉孔宁等人那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意外。 那一天,整个工程院向往常一样准备进行常规实验,只有一个人看上去有些不同,他就是林智立。 平时的林智立总是一副少言寡语的理智模样,那一天,但凡见到他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洋溢出来的那种幸福的感觉。 丁仪是林智立博士时候的导师,他很清楚这个学生的性格,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开心,除了那个他在九宝古镇旅游的时候遇见的那个真命天女。 在调试实验设备的时候,丁仪主动问他:“智立,我见你今天怎么这么兴奋,难道又是孔宁给你回信了。” 林智立有种小心思被看透的拘谨,他问道:“老师,连你都看出来了?我有那么明显吗?” 丁仪深以为是的点点头,说:“我觉得整个工程院的人就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春风得意了吧。不过,你不是经常收到她的信嘛,怎么今天这么开心?” 放下手中的记录卡表,林智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他脸上因为羞涩而泛起了一点点红色,他低声道:“老师,我这事儿,只跟你说啊,你可别提前暴露了我的秘密。我打算……下次清明节跟孔宁求婚。” 林智立打开手中的小盒子,里面是一颗不小的钻石戒指,他说这是他花了全部积蓄才买来的。虽然在丁仪眼中这不过是和石墨同样分子结构的一种晶体,但对于林智立而言,这是他对心爱的人的永恒的爱的承诺。 “能想到在清明节求婚的,你小子算是第一个!”丁仪打趣道。 林智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正在这时,有个同事找他去统计一下新生成的参数,他就没再与丁仪聊天,拿起记录表就赶了过去。 这个工程实验室最近启动了一项实验,主要是研究一种自然界罕见的放电现象,他们被那些看见过的人称为“滚地雷”,这些科学家叫它“球状闪电”。 这种闪电会成球状持续放电,时间大概是一到两分钟。在放电期间,它可以像幽灵一般穿过墙体和地面,如果人接触到,会在瞬间被烧成灰烬,而衣物却完好无损。 这种神秘而危险的放电现象是无数科学家穷尽一生追逐的梦想,他们都想用一个完美的方程解释它,但都无功而返,现在,丁仪一众科学家也成了这万千追逐者中的一个。 那段时间,他们一直在进行高能粒子流碰撞实验,虽然也确实生成了一些球状闪电,但这种闪电根本无法被任何容器捕捉,很多次还穿过实验室的墙壁飞到了外面。郑守义看见第地滚雷就是其中的几个。 那天,又要进行高能粒子流碰撞实验。启动人员确定实验场地被清空后,就要按下了启动高能粒子发生器的按钮。 那一瞬,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在那个密封的实验室里肆虐,但这都是实验人员习以为常的事情。直到实验结束,他才被告知刚刚的那场实验中出了一场事故,一个名叫林智立的实验员被高能粒子流吞噬了。 那时候,红色的驱散灯已经响了,但林智立通过玻璃窗,看到那个装着戒指的小盒子就放在那个粒子发生器的前面。他急了,立马就要去拿,他刷卡进入的时候,丁仪阻止了他:“你不要命了!那戒指之后再买嘛!” 谁知林智立着急地甩开丁仪的手,说:“那是定制的,每个人一生只能定制一枚!放心,警报才刚响,我进去拿了就出来,又不是很远,不会有事儿的。” 说完,他就钻入了实验室的密封室里。他拿到了那个装着定制戒指的盒子,还得意地朝丁仪挥了挥手,他往回跑了两步,高能粒子流从发生器喷射而出,瞬间的光热将他的身体湮灭,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装着戒指的小盒子。 那天,产生了一个球状闪电。它和之前的那些球状闪电一样,钻出实验室的防护罩,永远的消失在人们的眼中。 那天,一个名叫林智立的实验员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对不起,”丁仪痛苦地说,“如果我能拉住他,他也不会……” 在丁仪讲述的时候,易天可已经在手机上搜索了他说的这个事件,但所有媒体上都没有报道,想来这个实验是属于某种军事机密。 孔宁知道这就是结果,可她的心还是无法释然,他不能想像那个字里行间对她关怀倍加的人就这样消失不见,她打开那个铝制的箱子,将里面摆放整齐的信一封一封的拿出来,又按照时间先后理好,再一封一封地放回去。 末了,她将齐星宇送来的那个戒指盒子也放了回去。 这戒指盒已经在那场实验事故中消失,她不知道齐星宇所说的灵异事件是真是假,也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她相信这就是他要送给她的礼物就足够了。 丁仪也看见了那个小盒子,他不知道里面的那些波折,还以为孔宁已经知道林智立要求婚的事情,这戒指是两人商量好为彼此定制的,孔宁手上的这一枚是她定制的。 孔宁捧着这个铝制的箱子就要离开,众人就静默着跟在身后,像一支送葬的队伍。 齐星宇和易天可都没想到结局是这么个悲伤的故事,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孔宁,只能跟在她后面,可是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大白突然震动起来,齐星宇拿出手机,上面是一条消息: ——我可以让他们再见一面。 这时候,一行人刚好走到那个长长的走廊,落地窗的前面就是那个进行高能粒子碰撞实验的实验楼。一个穿着实验服的人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对丁仪说:“不好了院长,粒子发生器不受控制,自己旋转起来了!” 丁仪赶紧赶过去查看。孔宁本来没打算凑热闹,谁知易天可竟在后面推着她往前走,边推还边说:“去看看吧!没准有惊喜呢!” 刚刚大白已经在易天可的脑海中告诉了她,说可以让孔宁和林智立再见一面,所以易天可才会这么配合地推着孔宁前往那栋实验楼。 进入实验楼的瞬间,众人就感受到了一阵巨大的光亮,在这阵光亮中,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除了——孔宁。 孔宁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光明的空间,这里无比广阔,在那视界的极远处一个人影缓缓向她走来。他走的很慢,但不过须臾就到了他的面前,他正是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死了的林智立。 看着这个熟悉的面容,孔宁的嘴唇猛地颤动起来,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她不敢让自己清醒过来,她只能这样无能为力地站着,生怕稍一不小心就让这个空间崩塌。 虽有千言万语,终究是说不出一句。 林智立蹲下身子,一只膝盖跪在地上,那个在铝盒中的戒指盒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手里,他打开盒子,温柔地问:“孔宁,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个跨过时间和空间的问题,让孔宁瞬间泣不成声,她无法压抑自己的悲伤,哪怕接下来这个世界在瞬间崩裂解析,她都无法拒绝这个男人,她坚定地点头。 林智立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笑,他取出戒指,戴到了他心爱的人的手上。 然后,他想要拥抱他的爱人,孔宁也慢慢张开手去迎接他的胸膛。可是,那阵白光消失了,想像中的拥抱并没有到来,她依然维持着那个等待的模样,手指上的戒指稍稍闪亮了一下也消失了。 她知道,他这次真的走了。 易天可在恍惚中缓过神来,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在看向孔宁的时候,易天可看见了她抬起了手臂,脸上是幸福的微笑,眼角是无声的泪。 “他们已经见过了,对吗?”易天可在脑海里问。 “嗯。”大白在她脑海里回答。 齐星宇也得到了大白的消息,他上前扶住孔宁的手臂,问道:“接下来,你想回去吗?” 孔宁摇摇头,她眼中的迷茫和伤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坚强,她肯定地说:“我想画画。” 她在最后,听见了林智立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替我看遍这万千河山吧。” 向丁仪借来了画笔和画板,孔宁在黑暗降临的最后一刻,画完了这片大湖的景色,在画的角落,她很认真的画上一个瘦瘦的身影。 这美好山河,你陪我一起看下去吧。 易天可远远地看着孔宁在画画,她遗憾地问:“他们最后见面了吗?我们都没看见!” 大白说:“见面了,很幸福。” 易天可又转过头问齐星宇:“你说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吗?” 齐星宇学着大白的语气说:“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有灵魂存在,他们以量子形态活在世上。虽然生死相隔,但爱情不会消失。” 刚刚大白已经告诉了他们事情的经过,林智立因为被高能粒子流击中所以在这个空间中湮灭了,但是他依旧以量子态生存在另一个空间,这个空间的人根本无法观察他。那个神秘的快递应该也是因为实验撕开了空间缝隙,他才能将那个戒指盒子传送给齐星宇。 大白通过操作实验仪器又一次撕开了那个裂缝,才让他们短暂的相见,之后那个戒指也回到了属于它的湮灭空间。那个裂缝就像随机出现的大门,只存在了这短短几天,大白能让他们相见更多的是一个巧合。 那个空间与这个空间的缝隙已经消失,他们真的天人永隔了。 可是大白没有告诉他们,在大白所在的纪元,球状闪电已经被研究清楚,发现者正是这位丁仪博士,他也解开了物质湮灭的实质。但就跟薛定谔的猫一样,他知道那些量子态的“幽灵”存在,却永远无法观察到他们。 一周后,运福快递公司。 孔宁已经离开了江海市,他要履行和林智立的约定,接着去画遍这美丽的大好河山。临行前,她把那副大湖晚景图送给了易天可。 易天可回到公司就把这幅画裱了起来,然后挂在了公司大堂最显眼的地方,逢人就说这是运福快递公司的精神内涵,是爱和希望的象征。 齐星宇在一边忍不住吐槽:“这不是夕阳嘛,哪来的希望。” “笨蛋,”易天可皱着眉头说,“虽然夕阳之后就是漫长的黑暗,但黑暗之后就是新生的黎明嘛,这不就是告诉人们不要担心接下来的黑暗嘛,因为希望就在不远的前方。” 行行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齐星宇想。 齐星宇不想跟这个小姑奶奶继续纠缠下去,可就在他想走的时候,易天可突然惊喜道:“时间到了!” 正当他疑惑什么时间到了的时候。易天可已经打开了壁式电视,上面正好在播放新一期的“冲吧!哥们儿”。 刚好放到那个齐星宇出现的镜头,之间古朴的砖墙后面,齐星宇缓缓走出,绝美的侧颜加上绝顶的古装扮相让人眼前一亮!所有的弹幕都是:“这小哥哥谁啊!?”“这么好看的人真的是世间存在的吗?!”“不会是新捧的小鲜肉吧?不过这颜我爱了……”“你币有了。”“愣着干嘛,截屏啊!集美们!”…… 接着,屏幕上的齐星宇把脸慢慢转了过来。我有转的这么慢吗?肯定是后期做了慢镜头。齐星宇还想着,一边的小妹不淡定了,她看着屏幕又看着齐星宇,惊讶道:“星宇哥,原来你是大明星啊!你……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齐星宇还没说话,易天可就大手一挥,她带着不知道那里找来的墨镜,很拉风地说道:“哪来的粉丝,不讲规矩,签名要先经过我这个经纪人同意,知道不!” 可是接下来的镜头就让易天可绷不住了,因为上面开始播放齐星宇被众人追赶的狼狈模样,然后是齐星宇被“大力牛”扔到河里时生无可恋的特写镜头,然后是…… 弹幕又变成了:“哇!过分!怎么能这样对待这样的小哥哥,但是好好笑……”“大力牛不讲武德,竟然以多打少!”“下次一定!”“看不下去了,但是舍不得小哥哥的颜啊”“233333”…… “哈哈哈,齐星宇你好可怜啊。”易天可已经把墨镜摘掉,笑得躺倒在了沙发上,旁边的小妹看着电视里齐星宇的狼狈模样,也捂住了嘴巴。 还好意思笑,当时就是因为你,我才会被这剧组坑骗,齐星宇想着就要关电视。 可是电视高高地挂在墙上,气恼的齐星宇只能去拿电视遥控器,易天可眼疾手快,拿下遥控器就跑,嘴上还不留情:“来嘛,来嘛,生气的许仙要打人啦!” 运福快递公司洋溢着浓浓的欢笑声,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沙发角落的小白熊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 ——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能量剩余36% 挚友知心 【一】 夏天的酷热真是让人无比烦躁,在这由玻璃幕墙建设而成的钢铁城市就更甚之,走在街上,你会觉得好像有无数个太阳从四面八方向你照射,灼热的光线让你睁不开眼。柏油马路上翻滚出一层层热浪,近地的空气已经扭曲升腾,无风的日子真是难熬。 远处,一只宠物狗试探着从阴凉地里探出一只小脚,刚接触地面就赶紧抽回了脚,在一边又蹦又跳。它旁边的女主人扯了一下手上的绳子,笑骂道:“叫你不要乱跑吧,等妈妈签完这个快递咱们就回店里吹空调哈。” 女主人有点肥胖,刚出门这么一会,额头上就渗出密密的汗珠,她抹了下额头,一边签着字一边抱怨道:“这天儿可真热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的对面是一个很精神帅气的小伙子,他戴着遮阳的鸭舌帽,一身快递服在他身上有种莫名的高贵气质,这人正是齐星宇。他微微含笑着站在女主人身旁,听她这话,他答道:“听说这样的天气还会持续一阵子呢。” “哎,”女人叹了口气,“年年夏天就是最难熬的,真是辛苦你们这些小哥了,这么热的天还要到处送快递,要不要进店里喝口水。” 齐星宇婉言谢绝了女主人的好意,他说:“我还有很多包裹要送呢,就不打扰了。” 女人签好包裹,将单子和笔一起递给了齐星宇。齐星宇颔首致谢,祝福道:“祝您在炎炎夏日也能在我们的服务中感受一丝清凉,运福快递竭诚为您服务。” 看着齐星宇远去的背影,女人心想:这样好看又懂得上进的好男孩还真是不多喽。她拉了地上还在乱蹦乱跳的小狗,抱怨道:“走啦走啦,回店里去了,这该死的鬼天气,要不是为了给你拿这狗粮,老娘才不出我的空调间呢。” 说完,女人拉着狗钻进了身后的便利店——这就是她的空调间。 齐星宇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这家便利店前面的一个小区。说是小区,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人住了,有传言说这片房子要拆迁,很多住户都已经搬走了。小区的门卫处已经没有人了,齐星宇只能按照快递上的地址将快递送到指定的住户。 不知道还留在这里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栋楼是上世纪末期的建筑风格,六层楼高的小楼,每家都有一个小小的阳台,水泥柱砌成的围栏已经腐烂不堪,不时会飘下来一些石头碎屑,就好像稍一触碰,这些小阳台就会从上面掉下来。有几家的阳台上还有向外伸出的晾衣杆,上面挂着几件洗好的衣服,正往下滴着水,应该是还有人住。 楼的前面种着一排杨树,这些树从楼被建起就在这里了,现在已经长得很粗壮了,它们在这样的酷热中撑起了一片难得的阴凉,可是这些树荫有大半都罩到那栋破旧低矮得小楼上,让其显得更加阴森诡秘了。 这样的老楼肯定就没有电梯了,齐星宇看了一下包裹上的地址——四楼。也没有多犹豫,他抱着包裹就走上了楼梯。 楼梯也和这楼一样老旧,旁边的扶手已经被风雨腐蚀,依稀可以辨认上面还涂过绿色的油漆,斑驳的铁锈像皮肤病人身上难看的皮癣,齐星宇没有扶这些栏杆,直接一步两阶地向上走去。 楼道很窄,一些搬离的住户很随意地将不要的垃圾堆在楼道里。走过三楼的楼道时,齐星宇是捂着鼻子从一个玩具娃娃的脑袋上跨过去的,那些杂乱的纸箱是野猫的家,狭窄的楼道里随处可见它们的排泄物。 好不容易到了四楼,齐星宇深呼一口浊气——这里已经没有那些奇怪味道了。他按了一下旁边的门铃,没有反应。物业都已经离开了,想来门铃已经没有电了。 齐星宇只好伸手敲门。 咚咚咚。 他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如果里面有人应该会答应一声的。见没人回应,他问道:“有人在吗?” 咚咚咚。 他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还是喊出一样的话:“有人吗?” 咚!咚! 还没等齐星宇敲完第三声,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小伙子,你别敲了。” 这声音吓了齐星宇一跳,他急忙回头,只见身后那个防盗门后面探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的头,她的皮肤因为苍老而干瘪成一层层的皱纹,一只眼睛没有一点神色,应该是一只义眼。 她唯一的那只眼睛微微眯着,上下打探着齐星宇,说话的时候,风和口水会从她牙齿缝间一起溢出,她说:“这家没人,我孙子在写作业,你别打搅了他。” 齐星宇歉意地点点头,他不解道:“这里都没人住了,怎么还会有人寄包裹呢?奶奶,你知道这家人去哪了吗?” 那颗小小的脑袋很轻缓地晃晃,然后说:“谁知道呢,可能死了吧……” 说完,老人把头收了回去,轻轻地关门,伴着吱呀的关门声,他听见老人说:“不要再吵了哦。” 很轻微的一声咔哒,门锁上了。 刚刚老人的眼神盯得齐星宇心里发毛,他又想起上次在墓园的经历,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转过身,这才发现旁边的信箱上放着很多催促缴费的水电费的信封。 可能这家主人有什么事情离开了吧。 他打电话给快递上的收件人,无人接听,没办法,他只能先将这个包裹拿回去。 运福快递公司。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可是外面的天气还是很热,齐星宇满头大汗地进入凉爽的会客区时,觉得整个人都清明了。他走到柜台的冰箱拿了一罐冰可乐,噗呲一声打开,一口气就喝了半罐,觉得自己从脑袋爽快到了脚尖。 这时候,易天可鬼头鬼脑地钻了出来,她笑眯眯地问:“今天的包裹都送出去了吗?” 看着易天可这没安好心的笑容,齐星宇觉得她肯定憋着什么坏主意,他拿着手里的易拉罐将易天可的脑袋抵开,慢悠悠地答道:“都送的差不多了,就是有一个包裹的收件人不在家,打电话也没接,我就把它放回货架上了。” 冰冻的易拉罐让易天可一激灵,她缩着脖子,手摸着自己凉丝丝的额头,脸上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说:“不就是一个无人收货的包裹嘛,很正常,很正常,每天不得有几个类似的包裹被打回来啊。” 齐星宇把可乐喝完了,捏了一下易拉罐,把它扔进了可回收垃圾桶里,然后伸手向易天可说:“你有事没有,没有就把大白给我吧,我要下班回家了。” 看着齐星宇这冷冰冰地样子,易天可瘪瘪嘴说:“这么凶干嘛啊,我又没对你怎么样!” “等你对我怎么样就晚了,上回你这么笑眯眯的,我的衣服被你改成了女装,上上次是把大白变成电视,你装贞子吓唬我,还有上上上次……” 见齐星宇大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她赶紧叫停:“好啦好啦好啦,我知道之前几次是我的恶作剧太过分了,这不是想补偿你嘛!” “补偿我?不是又要作弄我吧!” “真不是!”易天可气得直跺脚,她从口袋里拿出那只小白熊,说:“喏,大白给你,这回你相信我不是作弄你了吧。” 齐星宇稀里糊涂地接过小白熊,他疑惑道:“怎么这么懂事?今天玩好了?还是大白不好玩了?” 说完这话,易天可的另一个口袋里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的熊脑袋,大白气呼呼地说:“你才不好玩!你最不好玩!” 大白是一只来自星际纪元的超级ai,现在它在易天可的手中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白色毛绒熊。 等等,大白在易天可的口袋里,那我手上的是什么? 齐星宇看向自己手上的毛绒熊,虽然和大白长得很像,但是一个鼻子是倒三角,一个鼻子是圆形的。他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就想甩掉手上的毛绒熊,却发现毛绒熊粘在了他的手上,无论如何也甩不开。 一边的易天可看见齐星宇的模样,立即拿出口袋里的大白,欢快地转起了圈,嘴里还在喊着:“哈哈哈,胶水大白计划,成功!” 大白也在一边吐槽:“谁让你连我都认不出来的!” 天黑后,一家大排档。 易天可坐在齐星宇对面,双手合十,向面前的齐星宇道歉:“对不起嘛,对不起嘛,我也不知道这个胶水要24小时才能脱掉,谁让你这么笨,啊……不,这么天真呢。” 刚刚恶作剧完,易天可想帮齐星宇摘掉小熊,却发现这胶水得24小时才能溶解,大白倒是可以用激光分开那只小熊,但是熊身上的毛皮得在齐星宇手上留一段时间了。 “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齐星宇看着周围烟熏火燎的大排档,不时还有光着膀子的男人擦着他的后背走过去。 易天可晃晃脑袋,老神在在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夏日的大排档可是最有生活气息的地方,这里可以增进我们的情谊,我早就想来这儿了!” 说着,易天可还学着旁边那桌顾客的样子,举起手,大声道:“老板,这里也要一盘虾尾,多加辣!” 那副样子那里像什么富家千金,活脱脱一个社会大姐大。叫完菜,她立马把手收回来,就像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冒险一样不停地搓着手。 菜上得很快,周围的桌子渐渐坐满了人,可见这家生意的火爆,老板上菜地时候还问:“二位喝点什么?啤酒?” 齐星宇问她:“你会喝酒吗?” 易天可使劲地摇摇头,齐星宇便说:“那不要酒了,我们等会儿自己去拿饮料就行。” 片刻后,易天可打开第二罐凉茶,边喝还边嘟囔:“啊,这东西怎么这么辣啊!虽然很好次,但四,好辣啊!” 说完,又吨吨吨地喝了起来。 齐星宇拿起面前的一根烤串,手上的毛绒皮刚好不用担心油渍,他有点幸灾乐祸道:“你又不能吃辣,还说什么多加辣,吃不了就不要吃了吧。” 说着,他就要把易天可面前剩下的虾尾拉到自己这边来,谁知易天可像母鸡护食一样拉住了盘子,瞪着有点发红的眼睛,用已经泛红的嘴巴说:“别动!都是我的!” 吃完了,易天可扇着自己滚烫的嘴巴,一脸满意地说:“好吃是好吃,下次可不能再点这么辣了啊!” 又不是我点的,还不是你自己喊得多加辣。 齐星宇心里想着,可嘴上没说,他又打开一罐饮料,递过去,好似自言自语道:“我倒是真没想到。” 易天可摸着圆圆鼓鼓肚子,吃力地摇摇头,末了她问道:“没想到什么?” 齐星宇没有想到易天可会问他,他苦笑了一声,解释道:“我没想到你这样的富家小姐会喜欢来这样低档次的地方吃饭,会和我这样的小人物把水言欢,你的朋友们不应该是那些出入高档饭店,出入都是豪车接送的小姐少爷们吗?” 听了齐星宇的话,易天可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她坐直身子,正色道:“其实,我爸爸能有现在的地位很大原因是他抓住了这个时代的机遇。没错,我们家是很有钱,但是在那些早就成名的家族眼里,我们的钱不算什么。” 易天可的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她接着说:“在那些豪门眼里,我们就是一群暴发户,他们不屑与我们为伍,可是又不得不在酒会中对我们和颜悦色。我很讨厌那些虚伪的笑容,假意的客套。我的性格让我无法融入他们那个所谓的名媛圈子,所以我没有你想像的那种朋友。” “对于那些普通人家的同龄人而言呢,我的背景就好像一道巨大的屏障,他们不敢和我交谈,之前甚至有个从来没和我说过一句话的同学,在其他人面前谈及我的时候,说我盛气凌人,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想。所以,我也没有这样的朋友。” 易天可的这段陈述让齐星宇感到一股莫名的悲伤,他没有想到看似开朗的易天可心里面藏着这样不易令人察觉的孤独,难怪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身边有什么其它的朋友出现。 齐星宇又开了一罐饮料,跟之前递到易天可面前的那罐碰了一下,他说:“好啦,我原谅你了。” 见易天可没有抬头,他又说:“还有啊,我们不就是朋友嘛!” 易天可这才抬起头看着满脸阳光的齐星宇,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们俩好像还挺像的,都是孤单的小孩儿。 她拿起面前的饮料,轻轻抿了一口——她实在喝不下了。 深夜。 易天可坐在自己的床上,窗外,月亮如水般缓缓流淌,她拿出手机,想给齐星宇发条短信。 她编辑了一大段很没头没脑的话,像什么“今天很开心,下次一起喝酒啊!”“我再也不捉弄你了。”“大白,让齐星宇早点睡觉”…… 又将它们全部删除。 最后她的屏幕上只留下了两个字,她点击了发送。 齐星宇也没睡,他回复的很快,是和她发过去的一样的两个字: ——晚安。 ——晚安。 易天可收到消息,立马就放下手机,她穿着拖鞋,蹑手蹑脚地来到楼下厨房。她打开冰箱,拿出一听啤酒,打开,尝了一口。 噗的一口吐出。 她拿这啤酒,满心的疑惑:这玩意儿这么苦,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喝呢?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 啤酒再苦,苦不过现实;蜜糖再甜,甜不过往昔。 挚友知心 【二】(一更求推荐) 他是一个流浪歌手,他在酷暑严寒中行走,在风雨飘摇中停留。 走过前面的那个小镇就可以回到那个熟悉的城市了,他就是在那个城市的人山人海中走出,行遍千山万水之后,他又想回到这个城市。这是他追梦的地方,这里也是他跌倒的地方,这里有他的朋友,这里还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歌手没有急着回去,他有点喜欢这个古朴的小镇,喜欢这里的缓慢人群,喜欢这里的亭台水榭。他在这里卖唱,在温暖的火炉旁煨酒唱歌,不时在这里录一张唱片,寄给前面那个城市的朋友。很久没见他了,不知道他还好不好。 他以为他可以在这里结束自己的流浪生涯,没想到旅游局来了,所有没有执照的歌手都要被驱逐出去,他没有办法,或许到了回去看看他的时候。 临走前,他将自己没用的行李扔进了火塘,那天的火烧的很大,火光照亮了身边每一个即将继续漂泊的家人们,他们都没有说话,等着火光熄灭,然后各自一方。烧东西之前,他把那些或新或旧的卡带都寄回去给那个城里的朋友。 有人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没人听磁带了,人家都在网上下载。” 他没有理这些话,还是用自己卖唱得来的微波收入去录一张又一张卡带,他不在乎有多少人能听见他的歌声,他只希望能把这个歌声留存,不被网络的浪潮淹没。 他动身,坐上了回到那个城市的列车,他抱着一把老旧的吉他,在拥挤的人潮中向一个格格不入的世外人。 齐星宇拿着这个包裹的时候还跟负责分拣的同事确认了一下:“你确定这不是我之前带回来那个无人认领的包裹?” 被问到的小哥从货架上又拿出一个包裹,扔了过来:“呐,这个才是上次你带回来的包裹,你一起拿过去吧,说不定这次人家就在家了呢!” 扔过来的包裹要比齐星宇手上的这个要小很多,他手忙脚乱地将两个包裹抱住,然后扔到自己的小三轮车里面。 自从易天可发现大白的存在后,大白就天天无所事事,变成那只可爱的小白熊跟着易天可到处乱转,想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捉弄齐星宇,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把它从大街上捡回来的,还帮他补充了那么多能量,怎么现在有了易天可,它就忘了当初定下的约定了呢。 这个死机器人,见色忘友的臭大白!齐星宇很愤懑地想着,手上拧油门的力气又大了几分,不多会儿就远离了运福快递公司。 今天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齐星宇对那个阴森老朽的楼房已经有了印象,他走过小区门口那家小超市的时候,屋里的那只小宠物狗还对他不停地吼叫,仿佛不欢迎齐星宇再来这里。 齐星宇没有理这只小狗,他径直将自己的电动小三轮开进了面前这个好似阴森古堡的小区,他没有过多的犹豫,抱着两个快递就走上了楼梯。 如果这家主人在的话,赶紧将包裹给他就走吧。三楼的臭味还是没有消散,甚至在齐星宇路过的时候,还有一只浑身漆黑的猫从角落的纸箱里窜了出来,这突如起来的惊扰差点让齐星宇仰面摔下去,他赶紧抱紧手上包裹,身子靠在了墙上。 黑猫过道,不祥之兆! 齐星宇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句话,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易天可神秘兮兮的跟他说得,当时没当回事儿,怎么现在突然想了起来! 那只黑猫阴森森地看了齐星宇一眼,嘶哑的叫了一声,然后从楼梯上跳了下去,它很轻巧地跳到生锈的栏杆上,栏杆传来刺耳的碰撞声,那猫又一个跳跃,跳到了下一阶的楼梯上,它很快的跑开,转眼就没了踪影。 齐星宇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深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一只小猫如此心惊肉跳。他这才发现自己蹭着脱落的墙皮,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墙面立即掉落下来,在地上摔成碎片,齐星宇的衣服上也沾满了白色的墙灰。 没有腾出手来拍打身上的灰尘,齐星宇又继续向楼上走去,他还是先把包裹送了吧。来到四楼,他把包裹放在地上,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不用再去按门铃了,那个门铃肯定还是没有电,他也没敢大声说话,怕打扰到隔壁的那个独眼的老奶奶,齐星宇很轻缓地敲这生锈的铁门,问道:“你好,有人在吗?” 还是一如上次的寂静,看来这家还是没人啊。 齐星宇没想再多尝试了,他抱起地上的包裹就要离开,这时候一个男人从楼梯上走了上来,齐星宇看到他后,手上的动作就放缓了。 男人个子不是很高,大约才一米七出头。他的头发很长,已经盖住了他的耳朵,嘴上留着很随意的八字胡,看上去显得不那么正派,微微有点凹陷的脸颊上是被风霜打磨过的沧桑。他的后面背着一个黑色的包,形状看起来像一把吉他。他的手上抱着的,正是那只刚刚跳下去的黑猫,这黑猫在他的怀里显得格外的温顺小巧,在男人的抚摸下舒服地眯着眼睛。 男人缓缓走上来,他的眼神里有点疑惑,直到他站在与齐星宇同一平台,齐星宇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您好,我是送快递的,请问你是这家的主人吗?” 男人没有说话,他一脸狐疑地打量着齐星宇,最后目光停在齐星宇手上的包裹上。 这不是之前寄给他的东西吗?难道他一直不在家?小黑都这么大了,他连小黑都不管了,能跑到哪里去了? 男人把黑猫换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就要去拿齐星宇手上的包裹。齐星宇见势向后退了一步,他又重复了一边刚刚自己的问题:“您是这家的主人吗?” 那男人的语气有点犹豫,他说:“算是吧。” “你要签收包裹的话,请在这里写下名字。” 男人拿着笔,在签收前还问了句:“是写我的名字,还是他的名字?” “写你的名字就好。” 齐星宇看着男人写下名字,男人的手很粗糙,像是经常会做些什么粗活,他的字有点难看,不过还是可以辨认出来——冯艺。 他写的不是收件人“刘琛”的名字,而是寄件人的名字。 这些包裹都是他寄过来的吗?自己寄件,自己收件? 齐星宇离开时,没有像刚来时的那样急迫,他走下楼梯拐角的时候,有意地停留了一下,他想看看这个古怪的男人。 只见冯艺将手中的包裹放下,然后翻起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花盆,在这个花盆下面,他找到了一把钥匙。冯艺打开门,先将小黑猫放了进去,然后回身抱起了包裹,在关上门的前一秒,他看见楼下的齐星宇,微微点头一下,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齐星宇没再停留,下了楼,骑上自己的电动三轮,继续自己的工作。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霉味,前面的桌子上已经积起了一层灰尘,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里住了,他去哪了呢? 冯艺将手上的包裹放到这张桌子上,然后取下自己背后的吉他包,他走到小客厅,那个挂钩还在,他将吉他包挂到了上面。好像一切都没变,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房子不大,一个小客厅,两间小卧室,一个狭窄的厨房以及一个逼仄的厕所。没管上面的灰尘,冯艺大大方方地坐到了那个破旧的沙发上,他的身子陷进了沙发,灰尘从里面噗得扬起。阳光从窗户中照了进来,灰尘就在这些光线中肆意飞舞,又飞进阴影中,再也看不清了。 就是这个沙发,当初我在这里探着吉他,刘琛在那边拍着手鼓,当时我们一起唱歌,多么快活啊。 冯艺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当时也是在这儿,我说我要去流浪,他坐在这个沙发上说,你去吧,我支持你。 我走了很久吧,三年?五年?现在我回来了,你又去了哪呢? 小黑在厨房的橱柜间又跑又跳,它好像在找些什么。 这只小猫是那时候在野外偶然遇到的,它好像能听懂我们唱歌,一路跟着我们回家。那天好像还下着雨吧,我们养了它,给了它一个家,现在它都长这么大了。看来我确实离开的有点久了。 冯艺起身,打开满是灰尘的橱柜,里面爬出来一只很大的蟑螂,小黑想抓住它,可是蟑螂钻进了壁橱的缝隙间,再也找不到了。橱柜里有一包还没开封的猫粮,他看了一眼,没有过期,就倒在一个小碗里,放到了脚边。小黑立即跳下来,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饿了吧,吃饭吧。 小黑可能是听见冯艺背后的吉他弦的声音,才会这么欢快的下去迎接他。冯艺站起身,走到客厅,他打开了客厅的那个冰箱,想在里面翻找一罐啤酒。可是空荡荡的的冰箱除了一股腥臭味儿,什么都没有,连电都没有。看来得出去买些东西了。 刘琛,你到底跑哪去了,他又想。 挚友知心 【二.二】(二更求推荐) 运福快递公司。 “听说你今天又去那个鬼楼一样的小区了?怎么没有见你拿东西回来,难道那个无人认领的包裹送出去了?哎呀呀,我还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齐星宇一进公司大门,易天可就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她没等齐星宇喘匀了气,就发出了上面那一连串的问题。齐星宇没搭理她,自顾自地打开冰箱,取出可乐,也不开盖,直接将冰凉凉地可乐罐怼到了易天可的脸上,他才没好气的说“你天天哪来这么多问题啊,总得让我喘口气吧。” 易天可一脸委屈地摸着自己有点发红的额头,人家还不是关心你的安慰嘛,话却是说的十分硬气“你敢这么对你老板!想不想我炒你鱿鱼!” 齐星宇满不在乎地说“你又拿这招吓唬我是吧,我记得上周还有人承诺给我加工资呢,这周又要炒我鱿鱼,谁信啊!” 易天可本来就是最近港台片看多了,才把“炒鱿鱼”当作自己的口头禅,现在被齐星宇这样拆穿,她当即觉得面子挂不住,她学着电视剧里的声音道“喂,不是吧,你这样说我,我以后还怎么带小弟啊?” 齐星宇又没反应过来这神奇的转折,易天可四下打量一下,确定没人看见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白熊,笑嘻嘻地说“大白,电他!” 噼里啪啦一阵电光闪过,齐星宇和易天可都变成了爆炸头。易天可嘴里冒着黑烟,气冲冲地质问大白“不是让你电他嘛,怎么连我也电!” 大白无辜地晃晃熊脑袋,说“那你把我扔出去啊,你把我捏这么紧干嘛?” 易天可还想说些什么,一记重拳就砸到了她的脑袋上。 片刻之后,易天可摸着自己脑袋上冒着热气儿的大包,眼里噙着泪,紧咬着牙向齐星宇道歉“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齐星宇一边向下捋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看着易天可,他还真拿这个小姑奶奶没办法,他无奈地说“得了得了,你别道歉了,我没怪你!” 听了这话,易天可立即变了一副面孔,笑眯眯地说道“那你告诉我你送快递去那个鬼楼发生了什么呗。” 齐星宇嘴里的可乐还没咽下去又差点吐出来,她还记得这出呢? 齐星宇问“你这么好奇,怎么不见你出去和我一起送送快递,我看你就是在公司里快闲出毛病来了!” 话是这么说,他当然清楚易天可天天也为公司做了很多运营,而且这么热的天儿,让她出去接受暴晒很明显不太现实。齐星宇吐槽归吐槽,但还是很简短地将今天遇到的事情告诉了易天可。 “那个男人没有写收件人的名字,而是写了寄件人的名字?他不会是故意的吧,反正周围的人也不认识寄件人,他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快递拿走了嘛。”易天可又是这副侦探上身的表情。 齐星宇又喝了一口手上的可乐,解释道“应该不可能吧,他还从花盆下面拿了钥匙呢,应该是这家的主人吧。” 易天可托着下巴,装出一副“你还是太天真”的表情,道“他也很有可能是早就在这里蹲点很久的贼,所以才清楚这家主人的习惯。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有一点点奇怪!下次你要是再去,一定小心!” 齐星宇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正色道“什么一点点奇怪,我看你才奇怪吧,天天不能想些好事儿吗?还要再去那个小区?别了吧,那个小区都要拆了,我可真的不想再去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第二天,又一个同样地址的包裹出现在了齐星宇的手上。 易天可看了一下齐星宇面如死灰的脸,又看了一下他手上的包裹,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温柔地嘱咐道“好好去吧,我会和大白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的!” 喂!不是吧!不要渲染的这么悲壮好嘛!我这是去送一份快递,又不是去送命,你不要明里暗里咒我好吗? 齐星宇心中疯狂吐槽,可纵然心中有一万个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骑上了他的小小三轮车,走上了前往那个小区的路。 又一次路过那个便利店,店里的老板娘还在想这个小伙子怎么天天都要来的,就看见齐星宇面目狰狞地朝这边瞪了一下,这瞪得老板娘云里雾里的。齐星宇不是瞪老板娘,而是瞪她脚边的那只宠物狗,这只小狗刚想朝齐星宇吼叫,就被他的这副模样吓到了,它赶紧躲到老板娘的身后,等到齐星宇的背影远去,它才从后面溜出来,大模大样地晃着尾巴。 又是这个熟悉的楼道,齐星宇还是一如上次地轻轻敲门,这一次,门里传来了动静。 不多会儿,门打开了,先出来的是那只黑猫,它绕着齐星宇的大腿转了一圈,又转回到屋子里,好像在查看门外的这人是不是它久未归来的主人。 那个小胡子男人这才打开门,好像他早就预料到齐星宇会来,他说“我就说还有一个快递还没有到嘛,刚想着,你就来了。” 冯艺让开门,就要从齐星宇手中拿走包裹,这一次齐星宇没有缩手,他把手中的包裹递了过去,跟着递过去的还有一只黑色的签字笔。 趁着冯艺签字的空当,齐星宇有意无意地搭话道“听你话的意思,这些包裹都是你寄过来的?” “嗯嗯,是我从外面寄回来的一些磁带。”冯艺连头都没抬就说道。 齐星宇继续问“你这些东西是寄给这家主人的吗?他不在家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 齐星宇接过冯艺递过来的签字笔,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之前来送过几次快递……” 没等他说完话,冯艺就打断了他,有点着急地问“你来过这里好几次?那你知道这家里的那个家伙去哪里了吗?” 齐星宇被这突如其来的逼问整慌了,他有点拘谨地回答道“没有,我不知道,我刚刚想说的就是,我之前来送过几次快递,可是这家人都不在家。我还以为你是这家的主人呢,没想到你却是这些包裹的寄件人。” 冯艺也有点尴尬,他苦涩地笑笑,很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啊,我有点着急了。我是这家人的朋友,以前在一起住的,现在我回来找他,却发现他不在这里了。我想跟周围人打听打听,这不,要拆迁了,周围的住户都搬走了,我也没找到什么能说话的人。我以为你知道一点线索呢,所以有点激动,你不要介意。” 齐星宇这才放下心,看来这个人不是易天可口中的窃贼,不过他还是有点疑问,便问道“对门不是有个老奶奶吗?你怎么不向她打听打听。” 只见冯艺叹了口气才说道“你见过那个老太太了?哎,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她还在这儿。我记得她有个小孙子,因为她推着去街上散步被车撞了,孩子死了,老太太也瞎了一只眼睛。她儿子媳妇怪她,就和她分居了,老人受不了刺激,那时候就已经神志不清了,我哪还指望她能告诉我一些什么有用的线索。” 齐星宇没想到那个独眼的老太太还有这么一段苦痛的过往,当即又有点同情她起来了。他寻思着能不能让大白只好老人的病,又赶紧否定掉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大白连何奶奶的老年痴呆都治不好,怎么可能对这么复杂的精神疾病有办法。 “好啦,小哥,不知不觉和你聊了这么多,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冯艺的话将齐星宇从自己的意识空间拉了回来,齐星宇还想说点什么,就看见冯艺就要把门关上了。 “如果有什么线索,我会再来告诉你的。” 齐星宇这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既然大白不能只好那个老奶奶的疾病,但是为这个大哥找到一点关于他朋友的线索总是可以的吧。 那个关门的手很明显顿了一下,冯艺在门后面很低沉地说“谢谢你。” 门关上了,伴着关门声的还有一句“谢谢”。 关门声在空荡荡得楼梯间中久久地回荡,齐星宇在门前稍稍等了一会,确定一下才缓缓离开这栋老楼。 本来阴森的老楼,现在好像也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挚友知心 【三】 “大白,你说我们天天这样作弄齐星宇是不是不好啊?” 易天可坐在会议室的凳子上,把下巴放在会议桌的,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她的面前摆着一个憨态可掬的玩具小白熊,这个小白熊用短短的小手支撑着桌面,有点艰难地站起来,然后一摇一晃地走到易天可面前,轻轻摸着易天可头说“乖,摸摸头。” 易天可露出享受的表情,又反应过来,继续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什么不好的啊,”大白无所谓的说,“你没发现,虽然你每次恶作剧,他都是一副生气的模样,但是你见过他真的对你怎么样了吗?” “是哦,他一直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对谁都好,我也没见他对谁发过脾气啊。” 说着,易天可从桌子上抬起头,大白被她差点带倒,易天可笑嘻嘻地旋转着椅子,语气有点懒散地说道“啊,我真的好奇他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过去都是空白的,就好像,噗,就在这个世界出现了。难不成他真是个孙大圣?” 大白噗地一声坐在桌面上,很官方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能量不足,没办法突破他的记忆封锁。” 易天可用长长的腿推着椅子到处滑行,满心的欢愉感染了大白,大白有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们不是朋友嘛。” “朋友怎么了?”易天可停下了,身子微微向前倾着,一脸疑惑地看着大白。 大白说“你们是朋友,他就不是和这个世界毫无关联啊,有了羁绊,他就不是孙大圣了,就算是,也是被金箍套住的孙行者。” 这个新奇的解释让易天可有点感兴趣,他是孙行者,那我不就是唐僧喽,想到这一点,易天可又换上自己标志的憨憨笑容,说“说得对!八戒!” 大白的小熊脸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黑色问号。不是给我取名“大白”吗,怎么又变成“八戒”了?公元人类的思维真是奇怪。 一人一熊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知不觉又到了黄昏时候。 “要不你以后就跟着齐星宇吧。”易天可抱起大白,有点不舍地说道。 大白微微歪着脑袋问道“为什么?” 易天可理所当然地说“你看你不是最先遇见他的嘛,还答应帮他找回记忆,这段时间你又一直陪着我,他一个人在外面跑,不是挺孤单的嘛。怎么,你不想跟着他?” “不要。”大白的脑袋换到那一边,说“他就是心太善了,遇见别人不顺心就要我帮忙,去年过年时候不就是嘛,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能量都用出去了!这个世界的幸福浓度那么低,我存一点能量容易嘛。” “哦!好你个大白,你就为了自己的能量不消耗才不愿意跟着齐星宇是吧,原来你是个小气鬼啊!你刚刚不还说我们是朋友吗!” 大白晃晃大大的布偶脑袋说“你和齐星宇是好朋友,我可没说和他是朋友。” “你……” 易天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尽是歪理的机器人,只能捏着软绵绵毛茸茸的熊身子干瞪眼,半天才挤出一句“算你狠!” 下班时间到了,外面的员工已经都离开了,易天可这才悄咪咪地从会议室探出头,她对着桌子上的大白招手道“大白大白,赶紧出来,敌人都已经离开了!” 大白晃悠悠地从桌子上站起,一摇一晃地,像企鹅一样朝易天可走来,它觉得这样走实在太慢了,索性直接飘起来。它慢悠悠地飘到易天可头顶上,在她的注视下,扑通一下落在易天可的头顶上,然后就这样舒舒服服地趴在上面。 齐星宇在这个时候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去拿冰箱的可乐,直接就朝易天可走来了。易天可在空调间里待了一天,齐星宇急匆匆地走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朝外扩散的阳光的气息,她觉得这个味道有点好闻,但又不知道齐星宇到底想干什么,她急忙从头顶上把大白拿下来,挡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它?” 齐星宇笑着说完,就从易天可手中把大白抽走了。易天可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东西就不见了,她还懵懵地在空气中抓了两下。 齐星宇抓着大白的熊脑袋,就坐在了沙发上,然后把大白放到茶几上,他很自然地说“大白,帮我个忙吧。” 他的脸上还挂着那副帅死人不偿命的治愈笑容。 “怎么样,我就说他没事就喜欢找我帮忙吧。”易天可的脑海中响起了大白的抱怨。 大白心里不情愿,两只短短的小手像模像样地插到了胸前,他问“这次又要帮什么忙呀?” “我想让你帮忙找个人。” 大白直接仰面躺倒,两只熊腿一上一下地扑腾着“有事就想到我,振荡我是有求必应的小叮当啦,不是说了我不能违反这个时空的运行规则嘛。” 你之前还不是主动帮助别人好几次了,这次怎么又拿这个理由说事儿,难道是易天可跟它说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看着齐星宇质问的眼神,易天可赶忙耸肩推手,脸上写满“你别找我啊,这事和我没关系,又不是我教它说的。” 齐星宇这才把头转过来,一脸讨好地将大白扶起来,解释道“这也不算违反时空的运行规则嘛,你想想,你就是帮我找个人,我又不对他做什么。” 大白用整只手指着易天可——它没有手指,说“找人这种小事儿,你找她不就行了,她不是也会在网络上搜集信息嘛。” 说干就干,易天可去拿电脑,齐星宇趁着这个时间,将今天在老楼遇见的事情跟她粗略的解释了一下。 电脑就位,易天可就在搜索框输入齐星宇要找的人名,齐星宇就站在她背后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大白没来掺和这件事儿,它就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享受的模样。 “这个是吗?” “翻,下一个,不对,再往下……” 就这样,两个人对着屏幕找了很久也每个头绪,易天可抱怨道“你又不知道这个‘刘琛’长什么样子,就用‘刘琛和冯艺’这样联合的关键字就想找到线索也太难了吧!而且还是两个不出名的小人物,我不找了,要找你自己找吧。” 齐星宇看着易天可从椅子上离开,他只能自己尝试一下了,边找还边吐槽“知道那个人的门牌号,让大白找一下入住记录或者调一下以前的监控,不就很快可以找到线索嘛,可是它这不是不愿意帮忙嘛。” 易天可躺倒另一个沙发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把头凑到大白旁边,一双大大的眼睛不停地眨呀眨,她说“你就帮帮他呗,你看他这也是做好事儿不是,你想想,你让人家这失联的好友相遇,见面迸发的幸福能量,不得让你吸个够啊!” 大白寻摸一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搜索一个人的信息好像确实也不用多少能量,它放下腿,看着易天可道“好像也对。” “是吧,是吧!” 易天可抱起大白就向齐星宇的方向走去,没等他们俩走过来,齐星宇就发出了一声惊呼“你快过来,我找到那个人了!” 什么?!这么快!刚刚不是一直没有线索嘛。 易天可一走到旁边,齐星宇就指着电脑屏幕解释道“刚刚我们搜索的关键字是连着的,我只见过他们其中一个人,就只搜了一个人的名字,没想到真的就找到了。” 齐星宇搜索的关键字是那个小胡子的名字——冯艺,网页上显示他是一个民谣歌手,在一个小圈子里还是有一点名气的。他好像从来没有在网络上发过自己的歌,网友说他近乎偏执地将自己写的歌做成磁带,一边卖唱,一边买磁带。正是他这种独特的做法,才让他在流浪歌手的小圈子里留下了名字。 看着屏幕上那个沧桑的脸,易天可心中涌出一种熟悉感,她咂咂嘴道“这个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了,这时候大脑中一阵微弱的电流闪过——大白在帮助她回忆,她才猛地想起来自己在那里见过他。 前几个月在九宝古镇,易天可和齐星宇找到孔宁的前一天晚上,易天可不是跑到民宿下面的小酒馆听人唱歌嘛,当时在吧台上驻场的民谣歌手正是这个冯艺。当时易天可还向他敬了一杯果汁呢!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易天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大白倒是每当回事,它说“世界本来就没多大,如果每个人都按10这个基数来向外辐射自己的交际圈的话,辐射到第十个圈子时,你会发现全国的人都包括在里面了。很多人你都见过,只是你的大脑选择了忘记罢了。” 易天可才不管大白说的那些数据,她说“这人四舍五入也算是我认识的人了,我们就帮他找到他的好朋友吧!” 齐星宇觉得易天可有点大言不惭,他看着她怀里的大白,有点无奈地说“现在还只是找到了冯艺的一点消息,离找到他的朋友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没事儿!我们有……” 易天可像《狮子王》里举起小辛巴一样举起大白说“大白!” 大白的手在空中扑腾着,嘴里还不想妥协,它反抗道“我还没说我要帮忙呢!你怎么就帮我决定了!我要反抗!” 噌—— 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出现在易天可的手中,她的表情瞬间黑化,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温柔”地问道“你要干嘛?!” 我想回家,公元纪年的人类太可怕了…… 有大白这样近乎开挂的存在,找到刘琛的信息就应该很简单了。不过由于老楼的设备早就老化了,住房登记也很草率,大白也不知道这个刘琛到底长什么样子,要想获得他现在的位置,只能去他住过的那间房子找找线索了。 “切!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什么都没找到!”易天可收起了剪刀,一脸不屑地嘲讽着大白。 大白也急了,它在桌面上又蹦又跳,大叫道“我们现在就去那间房子,我只要扫描一下,就可以找到他!哪怕只有他的一根头发都行!” 齐星宇看着易天可嘴角浮现的玩味的笑容,他知道大白上了易天可的套。 果然,易天可笑嘻嘻地晃起脑袋,食指在空中画着小圈,她说“那好,这可是你说得,你一定要向我们证明你超级科技的厉害哦!” “那是当然!”大白还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他自信地叉腰,急于在这些公元人类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 易天可可是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她指指窗户外面,这时已经完全天黑了,路灯泛起昏黄的光,不少车在这一盏盏灯光下飞驰而过,他们都急着回家吃饭。一个晚跑的小姐姐看见了易天可的手势,微笑地向她打了个招呼,易天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吐吐舌头,草率地向那个小姐姐敬了个礼。然后她才跟大白说“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时候跑去扫描别人家,别人不得把我们当贼啊!” 大白再一次被易天可忽悠了,他噗地坐下,手转而抱在胸前——太短了,抱不住。它说“那好吧,那我们明天再去,我一定把这个什么刘琛找出来给你们看看!” 易天可悄悄向齐星宇比了一个“耶”,然后故意咳嗽了一下,说“好好好,那我们就这么定了。哎呀,终于下班了,肚子好饿!” 齐星宇站起身,手上拿着还有点得意洋洋的大白,朗然道“走,吃饭去,我请客!” “耶,有人请客喽!”易天可有点夸张地跳了起来。 齐星宇无奈地摇头道“你是我老板,有必要这样开心吗?” “那不一样!”易天可突然正经起来,“吃饭是开心,有人请客就是双倍开心,开心可是花钱买不来的!” “好吧好吧,说不过你,想吃点什么!” “虾尾!” “还吃虾尾啊!上次还没辣好吗?” “这次要微辣……” …… 挚友知心 【四】 冯艺准备走了。 那扇布满油渍的窗户刚刚才透过晨曦的光,小黑在角落里还睡得安详,这个房间没有太多被改变的模样,冯艺只在这里住了两晚。他想,他要离开了。 就跟当初和刘琛分开时说的一样,一定要找到自己最理想的那种音乐再回来,这一次他回来是想向刘琛低头,自己可能真的不是做音乐的那块料。可是没有找到刘琛,可能冯艺还会去别的地方流浪,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歌唱,直到达成和挚友约定的目标。 冯艺身上的背包又沉了几分,他把本来要寄给刘琛的卡带全部放进了包里,他不想留下自己回来过的痕迹。既然找不到他,我就继续我的路吧。 他的脚步很轻,怕吵醒了小黑。可是开门的时候,老旧的大门还是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小黑睁开了眼,很尽力地伸了个懒腰,它看着背着大包的冯艺,有点疑惑。小黑轻轻地走到冯艺脚边,黑黝黝的脑袋在他的裤脚上蹭着,嘴里糯糯地叫着“喵喵”。 “好了,小黑,我要走了。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你不要跟着我了。” 小黑还是在他腿脚边蹭着,它不想离开。 冯艺俯下身子,很轻缓地将小黑从地上抱起,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你还是跟着我这个流浪汉吧,风餐露宿总比饿死要好得多。” 他关上了门,准备离开。刚转过身,小黑就从他的怀里跳开了,三两步就跳下了楼梯,接着他就听见了楼下传来了声音。 易天可从电动车上下来的时候,也被这里的环境吓了一跳,看来齐星宇之前说这里阴森恐怖还真不是开玩笑。 清晨的太阳才刚刚升起,整个老楼还在黑暗中沉睡,空洞的的房间就好像一个个猛兽张开的巨口,不时地有不知名的动物碰倒了里面的东西,幽幽的回声从里面传出,好像有鬼怪在肆意咆哮。 “要不你一个人上去吧。” 易天可可怜兮兮地拉着齐星宇的衣袖,将身子躲在他的身后。她就是典型地嘴上说着天不怕地不怕,到了关键时刻就犯怂的主。早上还是她一个劲儿地催促齐星宇,说什么这是她“易神探”大显神威的时刻了。结果到了地方却怕成这个样子。 就在齐星宇准备让她留在楼下等消息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楼梯口窜了出来,易天可当即乱跳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阿门!上帝!圣母玛丽亚!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哎呀,妈妈呀,你们不要过来啊!” 齐星宇看清了那只在易天可身边舔着前肢的黑猫,正是冯艺手上的那只小黑。他按住易天可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脑袋,说“你看看那是什么!” 易天可捂住耳朵继续晃脑袋,嘴里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齐星宇拿她没办法,只能说“那你继续在这儿念经吧,我先上去了!” 没等齐星宇转头,他的身后就有一个人说话了“你怎么又来了?还有我的包裹吗?”说话的这人正是准备离开此地的冯艺,他听出来齐星宇的声音,这才疑惑地问他。 易天可这时候才从那种癫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看见了那只有点可爱又有点邪气的小黑猫,她狠狠地瞪了它一眼,然后抢在齐星宇前面对冯艺说“嗨!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啊?” 这种冷硬的回答让易天可犹如当头棒喝,她强稳着身形说“你之前在小酒馆儿里卖唱,我还向你敬过酒呢!” “不记得了。” 这不能怪他,小酒馆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听歌,他能记住几个月前的一个小姑娘才有鬼了。但是易天可不这么想,她心里恶狠狠地想让大白给他的脑袋也电一下! 冯艺没有管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他借过身,去旁边把小黑抱了起来。 他要走时,易天可又在后面把他喝住了“其实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哦?”冯艺侧过脸,疲惫的双眼含着一点点疑惑。 吸引到他的注意力,易天可这才神秘莫测地说“我还是一个私人侦探!听我的小弟说你想找到你的朋友,我可以帮你!” 片刻后,冯艺的房间。 一开始冯艺还有点拒绝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以为她是个骗人钱财的小神棍,不想她竟然说为了一歌之交,免费帮他的忙。不过是进屋子找一点线索,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看到易天可探查的方式,他又开始怀疑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在开玩笑。 只见易天可抱着一个玩具熊,正经八百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不时还将那只小白熊的脑袋向各个方向调转一下。 冯艺一脸铁青地问站在他旁边的齐星宇“你确定这是个侦探,不是个神婆?用个娃娃找什么线索?” 齐星宇知道,这大概是大白在易天可的大脑中下达的指令,她只是照作罢了。不过,这样的话肯定是不能跟冯艺说的,他只好陪笑道“等等吧,说不定就有什么线索了呢?” 没办法,冯艺只好再等下去,索性这个时间并没有很长。 易天可脑海里回荡着大白的指令,不过是些向下向上向左向右的命令,还没等她玩够呢,大白就说了句“扫描完成!” “这就好了,我还没开始怎么搜索呢!”易天可在脑海里抱怨道。 大白神气地说“我扫描一下就可以知道这间房子的主人的基本信息了,多用一秒都是对我们星际纪元科技的侮辱!我已经找到了这个人了,这个人在浦江医院,519室,三床。你们可能得快一点了。” 易天可听完大白后面的话,当即不敢再装模作样,她神情慌张地将这个位置信息告诉了等在门边的两人。 “什么?这么快!”冯艺也惊呼出声,在他眼里,易天可不过就是走了几步,然后抱着娃娃随便转了几圈,然后就给了他一个位置信息。这不是神婆是什么? 易天可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严肃地对冯艺说“抓紧时间吧,你要再不过去,可能真的看不见你的朋友了!” 听完易天可的话,冯艺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说的那个地方是家医院。刘琛怎么会住院了?可是冯艺还是被易天可那个着急的样子感染了,他立即要背着包跟在易天可身后。不管是不是真的,过去看看总没坏处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的包!” 说完,易天可直接将背包扔进了房间,一把就把门带上了。她拉着齐星宇和冯艺就往楼下走。狭窄的楼道挤不过去两个大男人,他们的胳膊分别蹭上了水泥灰和铁屑,水泥阶梯也响起了沉闷的呻吟声。 易天可自然也放弃了齐星宇的小电瓶车,她下了楼就给不远处的司机打了电话,不出一分钟,一辆黑色的奥迪就停在了众人的面前。来不及多解释了,易天可把两人塞进了车里,上了车,易天可就吩咐司机“浦江医院,赶紧!” 油门一踩,黑色的轿车急驰而出。 车后面那只小黑猫孤单地看着汽车离去,便利店的宠物狗朝它大吼大叫,小黑怕了,钻进了草丛里。 齐星宇已经习惯了易天可这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可是冯艺有种被人绑架的感觉,但他没见过这阵仗,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是这位姑娘想要的,他试探地问道“我们这……” 易天可在副驾驶上,一听见他说活,就立马打断了“你要是还想见到刘琛,你就把嘴巴闭上,梁叔,你再开快点!” 本来要半小时的路程,易天可一行人十分钟左右就到了。虽然梁叔车技不错,但也亏了一路上都是绿灯,这自然是大白的功劳。 等到了那间病房,冯艺才知道这个有点癫狂的姑娘不是在骗他。他走进病床就看见了那个身影,虽然他现在十分瘦弱苍白,但是冯艺还是立马认出了这就是他的老友——刘琛! 这是一个很一般的病房,本来只有四个床位的房间,现在还在走道中间挤进来一个担架车。一个手上打着吊针的老人从床上抬起头,发现来人都很陌生,便不再张望。他从床边探出头,一口黄黏的老痰吐进了旁边的钵盂里。邻床的小男孩被这动静下了一跳,他想侧过脸来看,却牵动了刚刚缝好的伤口,他捂上缠着绷带的右眼,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他旁边的妇人赶紧放下手上的葡萄前来照料…… 这个病房,脏乱拥挤,各种吵闹声、呻吟声、咒骂声此起彼伏,空调无力地吹着,却赶不走整个空间的闷热,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和一种腥臭味集合在一起,让人胃中立时翻涌起来。 刘琛的鼻子上插着助呼吸的氧气管,床边的支架上还缓慢地滴着药水,他很安静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他的胸脯还在微弱的起伏着,冯艺都觉得他要死了。他就安静地躺在那里,好像整个病房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冯艺在他床边蹲下,有点害怕似地将手放到刘琛已经枯瘦如柴的手上,他的手很冰冷,却还有一点点温度。 他在这里躺了多久? 一年? 一个月? “你好,你是刘琛的家属吗?如果是,过去服务台把余款结交一下。他要出院了。”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她戴着口罩,看不清她的表情。 冯艺茫然地转过头,他看着护士,眼神渐渐变得愤怒,但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怕打扰他的朋友休息“你让他出院?!他现在这个样子,能出院吗?” “他已经欠太多钱了,医保卡上的钱早就花完了,这正好是他呆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护士的话很冷淡,依然看不见她的表情。 易天可和齐星宇站在门边,他们没有进去,但是听到护士的话,易天可当即拍着胸脯说“你把他转到高级病房吧,她的治疗费,我来出!” 护士看向易天可,眼中好像多了些什么情绪,但随即又消失了,她按了一下手上的圆珠笔,才缓缓道“没必要了,他快死了。” 护士的话很冷硬,也很真实。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待的久了,早就看遍了生生死死,她知道刘琛已经听不见声音了,她这样说,也是想诸位家属赶紧准备后事。死,多么简单的一个字眼。 “他得了喉癌,送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已经晚期了,还坚持不肯化疗,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大脑,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死了。”护士好似死亡宣判一般说出了刘琛即将死亡,她不再管地上一脸无助的刘琛,走到易天可身边,依旧冷淡地说“你过来把余款结一下吧。” 一样,这跟大白告诉她的一样。 易天可心中的震惊要比这两位要少一些,她已经感到现实的残酷,这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悲伤好像一把刀,一次又一次地剜着她的心。当初妈妈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吧。 结完余款,易天可还是向护士请求道“还是把他换到重症看护病房吧。”他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不要让他也像妈妈那样难过和凄凉吧。 护士抬眼看了下这个小姑娘,然后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她伸出手,对易天可说“卡。” 早几个月前,刘琛在阳台上喂猫。 前一阵子嗓子突然不舒服起来,他以为是自己上火,吃了些消炎去火的药,就没再管它。谁知今早起来,整个嗓子都出不了声了,脑袋和喉咙一起烧了起来,那种灼烧感也越来越强,他忍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需要去医院看看。只是看看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吧,他想。 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他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在空中晃荡,好像下一个急刹车他的头就会被甩出去,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我睡一会,应该没事儿吧,他想。 公交车刚走一半的路程,刘琛就昏了过去,他的身体在刹车的巨大惯性下向前面倒去,幸亏车里面人多,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扶住了他。众人怎么喊他,他也无法苏醒,一个小姑娘提议将他送到前面的医院里。众人将刘琛送到了医院,司机还想着自己会得到病人的锦旗,可是过了好久都没消息。 刘琛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件医院里了,医生告诉他“你生病了,得住院,你有家属的联系方式吗?” 医生没告诉他是喉癌,还是晚期。 他说不了话,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座机号码。那时候,冯艺早就离开了那个地方,医生告诉他“打不通,你怎么付医疗费啊?” 刘琛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医保卡,递给了医生。 这之后,刘琛就开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卡里的钱不多,医生联系不到他的亲友家属,也不敢给他进一步治疗,只能每天给他维持基本身体体征。就这,他卡里的钱很快就花完了。就在即将对他进行强制出院的时候,冯艺赶回来了。 “他有个屁的亲人啊!他和我一样是个孤儿!” 刘琛已经被安排到重症看护病房,可是这样,他也活不了几天了。冯艺蹲在病房外面,无力地捶打自己的脑袋,说“我追求个屁的梦想啊,连自己唯一的朋友都救不了,我流个屁的浪,唱个屁的歌啊。” 那个护士站在一边,有点遗憾地说“他不知道自己卡里的钱已经花完了,清醒地时候还写了几张字条。” 纸条上写着钱不够了,我就不治了,那是留给我好兄弟发唱片的。 整个饱经风霜雪雨的男人终于留下了浑浊的泪水,他一只手捏紧这些字条,另一只手使劲地捶打着地面,他的牙越咬越紧,每一个字挤出来都带着悲戚 “他妈的!他妈得!他妈的……” 挚友知心【五】 一个很远很远的村子里,有一个很小的寄宿学校,这里的孩子都是被父母送到这里来接受管教,只有两个孩子有点不一样。 幼小的冯艺就不爱说话,他知道自己和那些在操场上活蹦乱跳的孩子不一样,他没有爸妈。他是被村委会的大妈压到这里来的。她说“这都是政府给钱,你给俺好好在这儿上学,别再去祸害村里的庄稼了。” 冯艺喜欢抓蚂蚱,已经踩坏好几家农户的瓜田了。 他看着操场上的那些孩子玩乐,他也想玩,但是知道这些孩子都不会和他一起,他们只会编着歌谣嘲笑他“有娘生,没娘养,没爹爱,小郎当。” “郎当”是土话,骂人的。 那一天,天像往常一样闷热,蝉像往常一样吵闹,孩子们穿得和往常一样少。小男孩不知臊,冯艺干脆只穿了一个小裤衩就溜到了树下乘凉。那群孩子又来了,他们说冯艺不穿衣服就来上学,有要唱起那首歌谣,这次他们改了词儿“有娘生,没娘养,没爹爱,小流氓。” 他们中有个大个儿的男孩把他推到阳光地儿,扬起的土尘让冯艺眼睛都睁不开,他还辩解道“我不是小流氓,我是洗的衣服没有干。” 他这话引起了一阵哄笑,冯艺只能离开那块凉爽地界,躲在瓦沿下面,看着那些孩子在前面嬉闹。刘琛这时候从他后面出来了,他问“你在这里干嘛?” 冯艺心里有火,故意说“你别跟我说话,我没有爹娘,是居委会大妈送我过来的。” 谁知刘琛听了这话,反倒坐在了他旁边,有点惊喜地说道“我也没有爹,我娘上星期死了,不知道什么病,我是被一个福利机构送过来的。” 冯艺这才看向这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他不知道如何回应人的亲近,其他人都是对他打骂讥笑,第一次有人这般平等地与他讲话,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刘琛不知道他心中怎么想的,他说“没爹娘的孩子都要光着屁股吗?那我也来。”说着,他也把自己在外面的短裤脱掉了。 年少不知愁滋味,两个从未感受过家庭温暖的男孩聚到了一起,他们不懂亲人逝去的悲伤,只是把这个当作彼此一致的符号。那天,他们聊了很多,那天上完课,冯艺有点胆怯地问刘琛“我们是朋友了吧?” “嗯!好朋友!” 男孩渐渐长成了十一二岁的少年。 这一天,冯艺神秘兮兮地对刘琛说“听说杂货铺的孙大爷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我们下了晚课一起去看吧!” 夏夜微凉,两个男孩趁着熹微的月色翻出了学校的矮墙,他们已经干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了,上一次是为了偷村委会阿姨家的西瓜。 孙大爷躺在摇椅上,手里的蒲叶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摇椅配合着他的鼾声在微微地晃动。老爷子已经睡着了,但是电视还在放着影像。 两个男孩躲在窗边看着电视上新奇的影像一个流行歌星正在万千歌迷的呐喊声中唱着他们听不懂歌词的歌儿,那么自信,那么张狂。音乐,从那个夏夜开始,滋润了两个男孩儿的心。 后来,他们知道那个人叫黄家驹。 天亮了,冯艺来到刘琛的床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他说“我以后也要成为像电视里面那样的歌星!” 刘琛咯咯地笑,他说“你要是要当歌星,我就当你的经纪人,给你出唱片!” “别闹,我说真的。”冯艺觉得刘琛是在嘲笑他,他说“我要是当了歌星,肯定会有很多很多钱,到时候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刘琛从床上坐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很严肃的表情“我也认真的!” “认真什么?吃香的喝辣的?” 刘琛没有跟着他胡闹,他说“我认真地以为你可以成为大歌星!” 冯艺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好朋友总是这样,不论什么时候都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总能支持他的想法,他起身抱住刘琛,说“真是我的好兄弟。” 刘琛从冯艺的眼中看见了一道火热的光,他知道冯艺坚持的事情一定会去做。 小学校没有音乐课,冯艺就跑到没人的后山上,那里有一颗很粗壮的银杏树,每到秋天来的时候,这片后山就会被亮眼的金黄覆盖。金色的叶子在风中悠悠飘下,像一群重获生机的蝴蝶,虽然它们才刚刚脱离树干,又要落入树的根部。 冯艺嘴里唱着模糊不清的粤语歌,他的小本子上记满了他听到的古怪歌词。 刘琛就是他最好的听众,他就坐在银杏树旁,静静地听着,不时地跟着合唱几句。 等冯艺学会了,刘琛也会了。 上完学,刘琛问冯艺想去哪,冯艺说“肯定是大城市啊!那里可以看到更多!听到更多!学到更多!” 他们来到了江海市,在这里做搬运工,一小时两块钱。 那天他们帮一个倒闭的乐器店搬东西,老板要把一些破旧的乐器扔到垃圾桶里,冯艺拿出一个还很新的吉他问“老板,我这次不要工钱,这吉他给我成不?” 不值钱的破东西,给就给了吧。老板没有给一分工钱,但是给了冯艺那把吉他,还有几本乐谱和一个手鼓。冯艺感激不尽,说老板真是个好人。 老板没给他钱,却给了他实现梦想的一个机会。 冯艺回家把手鼓给了刘琛,两人相互监督,相互鼓励,渐渐地也能弹奏出一首简单的曲子了。虽然邻居的老太太会不时地来敲门骂街,但他们依然乐此不疲,在无数个疲劳的夜晚,一把破吉他,一个小手鼓,成了两人最好的交流方式。 刘琛总能听出冯艺吉他中所要表达的感情,然后用不同节奏的鼓点向迎合,两个本来不懂音乐的门外汉,配合起来却像磨砺多年的老搭档。 后来,他们在天桥卖唱。 冯艺站着,刘琛坐在旁边,一下午下来,两人口干舌燥,双腿发软,却只是赚了五块钱。 他们用这钱买了一张黄家驹的卡带,那个夜晚,他们反复听了好多遍,睡觉之前,冯艺嘴里还在念叨“磁带真是个好东西,等我有了钱,也要出这样的磁带!” 刘琛说“睡吧睡吧,梦里会有的。” 再后来,刘琛得到了一份在超市做售货员的工作,冯艺一个人就在天桥卖唱。 那一天,下着雨,冯艺带着一只小黑猫回来了。冯艺把没有卖出去的磁带都堆到茶几上,他说“今天有个哥们和我一起唱歌,他走的时候说我歌唱的不错,可是缺少了一点自然的气息,缺少了一点历经世事的沧桑感。” 刘琛吃了一口咸菜,喝了一口啤酒,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问“你想干嘛。” “我想出去流浪。”冯艺回答的很干脆。 雨向豆子一样砸在阳台上,一道闪电转瞬即逝,照亮了冯艺的脸。刘琛没有直接回答,他起身把接满水的盆倒掉,然后再放回远处,他也做回原处。他问“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啊!”冯艺回答地依然干脆。 刘琛接着问“你忘了当初说要当歌星的梦想了吗?” 冯艺眼中的光明显暗了几分,他终于开始思考了。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劈过,跟着闪电亮起来的还有冯艺的眼睛,他说“我要在流浪中才能感受到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音乐,那时候我才能写出像黄家驹一样充满感情的歌,那时候,我才配做一个歌星!” 刘琛的表情一下子就豁达了,他又一次看见了在冯艺眼中消失已久的光,他说“你去吧!你去浪迹天涯,我给你存着钱。等你回来了,我做你的经纪人,给你出唱片。我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冯艺一口将啤酒喝完,然后拥抱自己最好的朋友,他说“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 刘琛知道冯艺在想什么,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他会去支持他追逐梦想。既然他选择流浪远方,那我就为他留守这里吧,为他的梦想,也为我们的梦想。 两人的联系从bb机到座机电话,每个电话号码都记在小房间的墙上。冯艺在电话里说自己遇到了什么事,看到了什么景色,遇见了什么人。虽然有很多人都说他唱歌好听,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像刘琛一样听出他内容的意思。 “那是当然,我们是一样的嘛。” 一样的,一样的家庭,一样的成长,一样的生活。 再后来,冯艺很少打电话回来,刘琛也渐渐联系不到他,两个本来亲密无间的好友就好像某一天突然断了联系的两艘小帆船,一个漂向了深海,一个漂向了岸边。 直到这次冯艺回来,两人才再次见面。可是刘琛却不能再抬眼看看他。 刘琛坐在重症看护室的外面,他感谢完易天可后,易天可就有点慌张地把齐星宇拉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我吧,也好,让我一个人静静。 护士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说是要记录一下生理数值。医生已经将情况告诉了冯艺,刘琛的癌细胞扩散到脑部神经,基本不可能再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了,他会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中死去。 窗外一道电光闪过,又要下雨了吗? 冯艺还在沮丧中时,那个小护士有点慌张地跑了出来,她说“你快进去看看吧,病人好像有话跟你说!” “什么!”冯艺腾地一声站起来,他抱着护士肩膀说“不是说没办法苏醒吗?怎么会突然能说话的!” 护士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当即从刚刚的失态中恢复过来,她从冯艺的手中挣脱开,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说“可能是回光返照吧,你赶紧去吧,可能病人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小护士的专业素养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从没有听说过那个五感丧失的癌症病人会因为回光返照而短暂恢复的。真是匪夷所思! 冯艺可没那么多想法,他推开护士,直接就进了病房。小护士倒也细心,轻轻地将门帮他们带上。 病床上的刘琛已经睁开了眼睛,清明的眼神让人觉得他好像没有患什么癌症,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他单薄而苍白的嘴唇微微动着,声音有些无力,却很清晰“你回来了?” 冯艺已经无法思考了,他不知道刘琛为什么会苏醒过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再说出话,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自己这个亲如兄弟的老朋友的问题。他只能蹲下身子,跪倒在刘琛的床前,才敢答一声“嗯。” 刘琛侧过头来看他,又问道“你觉得流浪完了?该回来了?” 冯艺的牙齿颤抖着,碰撞的牙齿让他几乎不能出声,他压抑着心中的懊悔和悲伤,又回答了一句“嗯。” “真好啊,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冯艺摇摇头,又点点头,他不敢再让这个虚弱的朋友再讲一句话,好像他说的话会将他最后的几口气也一并带出一样,他说“我还在呢,我会一直在的,我不走了,不流浪了,你别说了,省点力气啊……” 刘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将这口气吐出来,才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活不长了。” 这句话扎到了冯艺的心上,他知道,但是他不敢面对这个现实,刘琛不愧是他最好的朋友,连撕掉他最后的一片脆弱的伪装都如此干脆利落。 刘琛没有管冯艺的沉默,他接着说“我们一起唱首歌吧。” 冯艺这才敢抬起头来看向虚弱的刘琛。刘琛的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他的眼神如此坚定,就好像为此可以抛弃一切一样。这就是他最后得心愿了吗? 作为他的挚友,刘琛没有拒绝的余地,他问“唱什么?” “海阔天空。” 看着刘琛的表情,冯艺的记忆回到了一个秋日的午后。金色的银杏叶在秋风中扑簌簌地飞舞,远处的天空好蓝好蓝,仿佛伸手就能没入其中。 那天,刘琛和冯艺第一次完整地唱下了一首粤语歌,这首歌就是《海阔天空》 冯艺躺在草坪上,透过自己的指缝看着天空,他问刘琛“你的梦想是什么?” 刘琛在一边坐着,两只手托着小小的脑袋,他想了一会才回答道“唱歌吧,和今天一样,和你一起唱歌。” 挚友知心 【六】 医院是一个承载了过多生死的地方,伤痛和哀怨在这里堆积,好像走廊的灯都无法将这里所有的黑暗照亮。 在一个楼梯的拐角,齐星宇手里抱着一只很可爱的小玩具熊,他有点急切地说“大白,你不要装死了,现在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可以救活那个人的对吧。” 大白没有急着回答齐星宇的话,它有些无奈地看向易天可,那模样像是在说你看吧,他有什么想法就会只想着我。 大白这样慢不斯里的样子让齐星宇有点着急,刘琛的生命很有可能随时终结,如果真的有奇迹的话,只能是大白的超级科技了!齐星宇使劲地晃着它的熊身子说“你不是可以消除掉刘爷爷的肿瘤吗,刘琛的病不也是癌症嘛,你应该可以治愈他的吧。” “你跟他很熟吗?” 大白的这个问题一下子把齐星宇问懵了,他跟刘琛不熟,甚至只是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甚至刘琛到现在还不知道有齐星宇这么个人存在。他一时间忘记了焦虑,有点不自信地回答“不熟。” 大白小小的熊爪向后一张,它很理性地说“身后这家医院,还有很多病入膏肓的病人,他们也和你不熟,是不是我也要将他们都治好?这个星球每天都有陌生的人死去,你救不了他们。”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真的要看着刘琛在这样的遗憾中死去吗?真的在有能力拯救他的时候选择漠视吗?这样真的就是理性吗? 齐星宇沉默了,他把大白送回易天可的手中,一个人向后倒着靠在了冰冷的墙上,他顺势向下,瘫坐在同样冰冷的楼梯上。他知道,他依靠大白太多,刘爷爷的病或许就是大白看在他的情分上才勉强为之。他怎么还能再多要求大白做些什么呢? 没有大白,我什么都做不了,齐星宇无力地想。 易天可看着齐星宇失落的表情,他的眼睛藏在头发的阴影里,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嘴唇,她知道他在强忍着悲伤。易天可看不得齐星宇这样沮丧失神的样子,她也在憔悴的刘琛身上看见了当初妈妈临走前悲惨的影子。 如果那时候,我也有救妈妈的方法就好了。 易天可把大白的熊脑袋贴近自己的鼻尖,她也祈求道“如果没遇见就算了,可是我们现在知道了这件事,就不算是局外人了。不是有句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你也是为了这个世界更加幸福嘛,你就帮帮他们吧。” 大白有点犹豫,它对易天可的要求还是会仔细考虑考虑的。 看见大白这个样子,易天可皱着眉头,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好啦好啦,你答应治好那个人,我以后不用剪刀威胁你了好了吧!” 那把剪刀若是真能威胁到大白,它还算什么超级ai。大白地语气有点无奈“我不是不想救他,是救不了。当初救刘爷爷的时候,他的事情很少人知道,所以将他恢复健康对整个时空的影响不大。可是这个人在医院呆了这么久,所有的记录和视频都是证据,如果他突然恢复正常,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连锁效应。说不定这个时空就会崩塌。” 有这样一个理论,一只蝴蝶在太平洋彼岸扇动翅膀,在大洋彼岸就会形成一道飓风。这就是蝴蝶效应。 大白的这个解释,易天可不认同,她说“你都做了那么多事情了,也没见这个时空崩塌啊,从你进入我们时空开始这个时空就已经发生了改变,要是没有你,我还不会遇见齐星宇呢!所以啊,你说的这套,不会实现的。你就赶紧救救那个人吧,再拖他就要死啦!” 易天可不知道,时空会自动修正,所有被改变的一切都将回归原来的轨道。 大白这个超级ai的运算就是基于很严密地逻辑推理,它认可易天可说辞的那一刻,它就决定出手相帮了,它说“那好吧,我就将他体内的癌细胞清除吧。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可不能怪我哦!” 齐星宇听到大白这话,立即从地上起身,易天可很欣慰地看到他的眼中又恢复那种希望的神色。这才是齐星宇嘛。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 大白为了躲避护士的视线,用近乎极限的速度将刘琛体内所有的癌细胞清除。虽然没时间对他的身体进行强化,但刘琛已经恢复语言功能。只要不出意外,这样维持基本生命体征应该没问题了。大白准备之后将刘琛转移出医院后,再将他的身体进行全面的修复。 也是这时候,刘琛苏醒了。 护士以为他是回光返照,立即出了病房,叫来了一直守候在外面的冯艺。 齐星宇和易天可赶过来的时候,冯艺已经开始唱那首刘琛心中一直留存的歌了。 这时候,冯艺已经站起来了,他唱着主要的歌词,沧桑中略带沙哑的声线让人好像真的看见了那片狂滚翻涌的大海,远处还有深蓝幽邃的天空。刘琛小声地合着,他们的声音从门缝传出来,传进了齐星宇和易天可的耳朵里。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 歌词里唱的那个为梦想不停拼搏的歌手,好像就是冯艺这几年流浪歌手生涯的真实写照,他在风雨中坚守,在昏黄的灯光下歌唱。经受过数不清的嘲笑和质疑,他能够坚持到最后,只因身边有这么一个义无反顾支持他的朋友。 他回来了,可是朋友即将永别。他接受不了这种残酷的现实,泪水又不争气地从眼角流出,他哽咽了,歌也跟着跑调了。刘琛伸出那只皮包骨的手,轻轻拍了他一下,说“你的歌唱跑调了,好好唱吧。” 冯艺只能紧咬着牙,闭着眼轻轻地点头,他难道连朋友最后一个愿望都无法满足了吗。他的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又多了几分颤抖的悲伤情感。 这是整首歌的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 唱到这里刘琛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他生死力竭地唱出那句“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心中所有的不舍与不甘在那句歌声中完全传递出来。他的嘴里,跟着这句歌词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口殷红的鲜血! 过分激动的情绪,加上全力的嘶吼,他本来就脆弱不堪地喉咙又一次裂开了。冯艺立刻蹲在他身边,不停地摇头说“不唱了,我们不唱了……” 可是刘琛很坚定地说“唱完!” 冯艺只能强压着嘴唇的颤抖,一句一句地将最后的几句歌词唱完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听完,刘琛满意地闭上了眼睛,他轻轻地说“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还能在一起再唱这首歌,真好……” 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带着几点血沫,刘琛的话好像没说完,但他已经没了动静。脆弱的身体加上急性地内出血,刘琛几乎没感到什么痛苦就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旁边示波器上的波形图变成了一条平实的直线。冯艺不敢抬头,他还沉浸在那份波涛般的悲伤中无法自拔,他还在反复吟唱着最后那句歌词“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哪会怕……” 世上再没你我。 只剩我一个了。 齐星宇和易天可在门外,他们看不见屋内的情景,只能听见刘琛在病房内时断时续的歌声,他们听出了他歌里的悲伤便不去打扰。他们还天真的以为,刘琛会恢复身体,给冯艺一个巨大的惊喜。 歌声消失,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唤起易天可梦魇的电子提示音 滴—— 顾不了那么多了。易天可立即推开门冲了进去,看见示波器上那条象征着死亡的直线时,她无力地后退,一直撞到齐星宇他才停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 易天可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当初妈妈走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难道连大白的科技都无法挽回这个人的生命吗?她双腿失力,几乎要瘫坐在地上,齐星宇扶起了她。易天可回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抱住了齐星宇,她的泪弄湿了齐星宇胸前的衣裳。她想起了母亲离开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心中潜藏的悲伤,所以她才哭的如此干脆。 她不过是想拯救一个在死亡边缘的人。 善意终究让这个垂死的人更快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大白不顾一切地想要挽回,可是它也无法救活一个已死之人。 时空,已经做出了它的修正。 火化那天,这个酷热的季节出现了难得的阴天。浓云压住了一半的天空,紫色的雷电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好像压抑着一场暴雨,即将冲刷这个世界。 火焰将一切都烧成灰烬,只留下那些永远埋藏在生者脑海中的记忆。那么大个的一个人,死了之后,原来只有这么一小盒灰,那么轻,那么孤单。 “对不起。”易天可在冯艺身后说。 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还想感谢她为刘琛支付了所有的医疗费用呢,可是那些客套的话他又说不出来,最终他叹了口气说“这不怪你,他走的时候是微笑的,他没有什么遗憾的。是我对不起他。” 冯艺的话让易天可恍惚了一下,她会想起那个有点阴沉的午后,她的妈妈躺在那个有点脏乱的小病房,安慰着小小的易天可“小可,你不要怪爸爸,妈妈也不怪他。他是为了我们更好的生活啊。在这么艰难的时刻,我不能陪在他身边。是我对不起他。” 易天可清楚地记得妈妈离开时候的模样,刚得到一点喘息机会的易云腾从病房外赶来,陪着妈妈说了会话,然后妈妈就离开了人间,离开的时候,妈妈好像也是浅浅地笑着的。她也没有遗憾吗?年幼的易天可不明白,她拼命地哭喊,捶打在易云腾的胸口,她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她长大了,已经没有那么恨父亲了。她明白了,易云腾那时候的无力感。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易天可看着冯艺问道。 冯艺抬头看了一眼涌动的云团,如果不早点走的话,这场雨可能就要挡住他前进的路吧,他说“回去吧。” 易天可不明白,她又问“回哪?” “回到那个我们一起长大的小学校吧。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听说那里也已经重新装修了。小学校缺一个音乐老师,我回去凑个数吧。” “不流浪了?” 冯艺笑了,他黑黝黝的脸上伴着笑意升起了很多皱纹,八字胡让他看起来有点恶意,但是那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清明,他肯定的说“不流浪了,已经没有人在原地等着我了,我怕我找不到回来的方向。我现在,只想继续把歌唱下去就好。” 即将离开的时候,冯艺将刘琛的骨灰盒放进自己那个大大的旅行包,他从里面拿出几盒磁带递给易天可“我知道你花了很多钱,我一时半会也还不起,这些磁带录了我唱的歌,请你不要嫌弃。” 易天可收下了这些磁带,她冲冯艺扬扬手上的磁带说“那些钱你不用还的,这些磁带就能抵了。” 冯艺局促地笑了,易天可不再管他,挥手道别。 “这件事,我们都没想到。”等在火葬场门口的齐星宇见到出门的易天可就赶紧上前安慰道。 易天可反倒大大方方地将手中的磁带递给齐星宇“喏,这些磁带你可要保管好!” 说完,易天可就上了车。这次,她得司机是齐星宇。 齐星宇系好安全带,偏过头问她“我们去哪?回公司吗?” 易天可摇摇头说“先不回去了,你先送我去趟阿拉丁集团的总部大楼吧,我有些话想跟我家那个老头子说一下。” 两人离开后,冯艺也坐上了公交车。 雨小了,开始很小,然后雷声乍起,雨水就跟着咆哮起来。雨水在车窗上爬出一条条虬龙般的痕迹,然后被风永远地赶走,那留下的痕迹也会被新的雨水覆盖冲刷。 两辆车驶向连个相反的方向。 它们又都驶向乘客心中的那个前方。 。 挚友知心 【七】 阿拉丁大厦。 陈曦没能拦住气势汹汹的易天可。刚刚陈曦正在准备接下来会议的材料,好不容易整理完了,刚想去倒杯咖啡,易天可就从电梯里出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孩子。 易天可一见陈曦就问“曦姐,我爸在办公室吗?” 陈曦放下杯子,向齐星宇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她这才说“小可,你这么着急干嘛?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儿,就是有几句话想跟我爸当面说一下。” 陈曦有点为难地说“现在恐怕不行,董事长等会有个高层会议要开,现在还在准备呢。你要不等……” 易天可听到这儿,压根儿就不等陈曦反应,一溜烟儿地跑到了会议室门口,还留下一句“还在准备不就是没开始嘛,我就说两句话,不耽误事儿的。” 陈曦无奈地看着易天可钻进会议室的大门,苦笑着向齐星宇摊摊手。齐星宇也是一副“我早就习以为常”的表情。 她问“喝咖啡吗?” “不了,等她出来就行了。” 陈曦自顾自地打着咖啡,然后将一杯递到了齐星宇旁边,舒缓地说“尝尝吧,这是小可喜欢喝的黑咖啡,不加糖的。” 齐星宇看向陈曦,只见她扬了一下眉毛示意他尝一下,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齐星宇接过咖啡杯,说了声“谢谢”,学着她的样子也抿了一口。好苦啊,易天可会喜欢喝这么苦的东西吗? 看着齐星宇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陈曦嘴角出现了一抹玩味地笑,她放下杯子说“最近小可变化蛮大的,就是因为和你在一起了吗?” 变化大吗?她难道不是一直都这么雷厉风行,又呆头呆脑的吗?齐星宇这样想却没这么说,他把杯子放到嘴边,说了句模棱两可的“可能吧”。 陈曦上下审视着齐星宇,觉得他有种不太符合年纪的沉稳。他的过去真的都查不到吗?陈曦没有问,她不是那种会将自己心里话放在嘴边的人,她也模棱两可地说“你可能得多等一会了。” 易天可一进会议室就看见正在前面准备发言的易云腾,会议桌周围全是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们都是这个公司的高管,有些易天可还认识。她有点尴尬,略带羞涩地朝易云腾招招手,“爸,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儿跟你讲。” 易云腾面色铁青地说“小可,马上要开会了,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哎呀,这不是还没开始嘛。”易天可换上一副正经脸,跑到易云腾耳边说,“是关于我妈妈的。” 片刻后,会议室旁边的一个小隔间里。 没等易云腾发问,易天可就大大方方地说“爸,我原谅你了!” 这句话一下子将易云腾的思绪拉回了创业初期,那时候他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事业上,可是一场足以逼死他的金融危机爆发了。融资失败,股东逃走,他一夜间白了半边的头发。 他的妻子也在这时检查出了癌症,常年对妻女的亏欠加上捉襟见肘的经济情况,让这个男人选择了逃避。那时候,他觉得只要能将公司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他才有再见自己妻女的资格。 最后,一个天使投资人向这个处在崩溃边缘的小公司进行了一波救命的资助,公司起死回生了,他终于决定去见自己重病的妻子。可是走进那个拥挤的病房时,妻子已经离开了人世,幼小的易天可拼命打着他的胸脯说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他成就了事业,却丢掉了自己最心爱的人。所以他才会对易天可的任性胡闹百依百顺,易天可长大了,懂事了,他们父女的关系好像得到了缓和,可是她从未对这个父亲说过一句原谅的话。 “为什么?”易云腾挣扎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 易天可收起来自己大大咧咧的表情,她有点成熟地说“因为我也感受到了那种想要拯救别人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了。我知道,妈妈的死不怪你。” 易云腾不说话了,他的心中五味杂陈,只能听着易天可接着说“虽然我总是做一些很奇怪的事,那只是因为我觉得太孤独了。你忙着事业,妈妈也不在了。但是你现在不用担心了,我现在有一群很好的朋友了。” 易天可的眼前浮现了齐星宇帅气又有点木木的脸庞以及那只憨憨的小白熊。易云腾叹了口气,看着易天可眼里闪动的光,他也有点释然了“看来你遇见了一些很不错的朋友。” 说完自己的心里话,易天可就不准备打扰自己的父亲了,她转身开门的时候,易云腾说“小可,别干你那个小公司了,回来帮我吧。” 易天可没有回头,她冷静地说“虽然我那个小公司没有赚很多钱,但是我的小公司可是一个充满幸福的地方,你不是也感受到了吗?” 末了,易天可还说了句“我可是要成为快递王的女人!” 易云腾在后面反复琢磨这句话快递王?谁是快递王?回头得让小曦查查这个人的底细,不能让他轻易把我女儿拐走了。 很远的一个小村子,冯艺抱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来到小学校后面的大银杏树下,这时候它还满树青葱,翠绿的银杏叶层层叠叠的覆盖,它们将最无私的阴凉献给树下的生灵。 它在这里立的久了,树下走过了很多人,也逝去了很多。 冯艺把盒子放下,然后自己也坐在湿软的草地上,他从身后取下吉他,准备唱一首歌。 银杏树在微风中发出簌簌的声音,等到秋来时,这里应该会再落得满地金黄。远处的天空蓝得像画里的油彩,画这副画的人还不小心撒上去了一团飘逸的白。近旁的操场上,几个小男孩正争抢着地上的足球,一如当时的他们一样。 还有很多声音呢,鸟叫蝉鸣,风吹水响,现在又多了一种,吉他的独奏。 铮地一声响起,树上躲在阴凉的鸟被吓跑了,它越飞越高,飞进那片蓝色里,飞到了听不见歌声的地方。 冯艺的歌声像一个远游的诗人在低声地吟唱“呀咿呀,君归来。呀咿呀,君归来,呀咿呀……” 每一句歌词都想再说着对自己整个流浪生涯的感触,又好像隐隐多了些对逝者的不舍,他在呼唤,呼唤早就远去的亡灵,呼唤他另一个世界的挚友。 也许,这首歌中包含的那种情感只有刘琛能够完全听得明白吧。也许,每一次这把有些破旧的吉他弹起时就会有风声回响吧。他不在了,也许,这把吉他再也不会弹了吧。 ——君已尘满面,污泥满身,好个白发迷途人。 ——今日归来不晚,彩霞濯满天,明月作烛台。 …… ——你为什么耶,言无声,泪如雨? ——你为什么耶,仰起脸,笑得像弯月? ——问那人间,千百回,生老死别。 ——与君欢颜,从此永留身边。 …… 这首歌不是他写的,他是在流浪的途中听见一个同样唱民谣的歌手唱的,后来冯艺才知道,那个歌手叫朴树。 这首歌叫《在木星》 一曲终了,冯艺拿出一罐啤酒——是他们最喜欢的那个牌子,他在那个小盒子上碰了一下,然后自己饮去大半,剩下的酒,他倒在了盒子前面的草地上。 浊酒倾地,以告亡灵。 冯艺刚用湿润的泥土将那个盒子埋在树下,他的身后就有人叫他“冯老师,冯老师,你刚刚唱的歌真好听,我们可以学吗?” 冯艺将手上的泥巴在身上很随意地擦擦,然后说“可以是可以,只怕你们不容易找到调啊。” “啊?为什么?看老师唱起来蛮简单的呀。” 那柄老吉他被冯艺挂到了银杏树的树干上,他这才转身对小男孩说“这首歌里面有很深的感情,等你再长大些才会明白的。” 一阵风吹过,那柄吉他微微地晃动了起来,琴弦发出了一声很清亮的声音。冯艺回头看着那个微微摇摆的吉他,心想你听见了我的歌,是吗? 差不多的时间,在运福快递公司。 齐星宇从外面抱进来一个大大的木盒子从公司外面进来,他把这个盒子放到沙发桌旁边,箱子落地的声音就可以看出,这个东西不轻。 前台小妹好奇地凑过来,用手小心地戳着这个大包裹,问道“星宇哥,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你怎么抱到这里来了?” 齐星宇擦擦额头的汗,有点无奈地说“刚刚在仓库,负责分拣的同事发现了这个东西,这个地址填的就是咱们店里,再看收件人,正是我们的老板。” 只见齐星宇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出他最大的力气朝前面的一排紧闭大门的房间喊“易天可!你给我出来!” 这声音直接让小妹捂上了耳朵。声音还在房间里回荡呢,易天可就忙不迭地从会议室窜了出来,她的手上还拿着变成小白熊的大白。 一出来,易天可就看着齐星宇问“怎么了?怎么了?小齐同学?” 齐星宇没管这个古怪的称呼,他指着地上的大箱子问“你看看,这地上的包裹是不是你的东西?” 易天可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着货单上的收货人姓名,确定是自己的东西后,向齐星宇敬了个礼说“yeahsir!这是我买的宝贝。” 齐星宇没能控制住自己吐槽的心,他问道“你怎么想的啊,起这样的一个收货名,大大的小白熊?” 易天可晃晃自己手上的大白,理所当然地说“用它定的,名字也是它取的,这可不赖我啊。” 这一通云里雾里的对话把小妹整懵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去前台查物流记录吧。 易天可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罐冰可乐,递给齐星宇,嘴上说着客套话“好啦好啦,辛苦你了,快递小哥。喏,给你可乐。” “谢谢。”齐星宇说着就要伸手去接,谁知易天可直接越过他的手,报复似的把冰凉凉的易拉罐直接贴在了齐星宇额头上。一边摩擦还一边大言不惭地说“让你之前拿冰可乐怼我头!让你也尝尝这个滋味儿!” 片刻之后,易天可摸着脑袋上的大包,惨兮兮地蹲在那个古怪的箱子前。 “看你还闹!你快打开看看吧,到底买了个什么古怪东西。”齐星宇坐在沙发上,悠哉游哉地喝着冰可乐。易天可心中疯狂diss你是老板我是老板?在得意我把你头发全给你剪了!远处的小妹托着腮看着两人大闹,心想他们关系可真好啊。 易天可刚刚去冰箱那的时候,顺便就拿了一个小剪刀,没过一会儿她就把箱子的外包装给拆开了。里面是一个很老旧的收音机,这样的大块头可能是上个世纪在街边跳迪斯科的小伙子肩上才会扛着的那种吧。 “你买这样一个老古董干嘛?”齐星宇禁不住好奇地问道。 易天可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拿出一张黑色的卡带,她说“这不是有磁带了嘛,我不得听听里面唱的是啥啊?” 齐星宇还是不明白,他问“那你买个现在用的那种小型的不就行了嘛,买这么大一个家伙干嘛?” 易天可露出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一边把收音机往起提一边吐槽“这都……不懂…嗯…卡带当然……要有年代感的…啊…收音机……才配得上!” 她尝试了好几下,还是抬不起来这个大家伙。齐星宇把这个巨无霸拿到柜台上,那里有插座。易天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迫不及待地将卡带塞进大家伙的肚子里。 一开始是呲呲的读带声,然后吉他的声音传了出来,略显青涩的弹奏技法却让人被莫名地吸引,接着就是冯艺的声音“这首歌是我的原创,叫《流浪到回家的路上》” ——我来自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 ——那里有青草还有满山的牛羊。 ——我告诉我的朋友,我想去流浪。 ——他说去吧,我会留在这里,守护着幼时的理想。 …… ——我经历了苦难,也感受过风霜。 ——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我还在流浪。 ——流浪到回家的路上,我想见见我的家乡。 ——见见我久违得朋友,问他一句,你最近怎么样? …… 旁边的小妹有点疑惑的摇晃着脑袋,她对易天可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首歌好忧郁啊。” “这里面很有感情。” 小妹还想说些什么,易天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地说“乖,听歌的人不说话。” 人生在世,挚友几何? 若能知心,何须太多。 ——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能量剩余44 。 事顺人和 【一】 齐星宇和易天可闹别捏了。 事情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已经进入秋季,没有了夏日的那种酷热太阳,一切好像都变得慵懒起来。虽然江海市地处沿海地带,秋冬之交并不明显,但这里的人们还是更喜欢这样惬意清爽的秋天多一点。 路边的景观树是常绿种,不会在秋天发生太明显的变化,它们好像一年四季都这么绿,绿的像假的一样,只有冬雪覆盖,它们才会变化成另一种颜色。这样一尘不变的城市景观,真的很好看吗? 虽然在城市的景象中看不出太多别样的变化,但在运福快递公司却是能够感受到这股已经进入秋天的力量了! 初秋时节,黄金九月,各大学校开学的时间。 除了各个高校的返校高峰,学生们不断向学校邮寄东西外,很多初小学生又要开始一次开学前的血拼,教材、资料、学习用品…… 开学季,也是一个购物季。快递公司要经受每天大量包裹的挑战可不是件简单事,尤其是自营的小公司,老板就更要费尽心力。 易天可忙着制定之后几个大型购物节的运营方案,每天都在一堆档案夹里埋头苦干,一双纤细修长的手不停地在键盘上啪嗒啪嗒地敲个不停。在正经工作的时候,易天可的实力可是绝对强的! 大白也在数据的检索中出了不少力,易天可有时候做得急了,会直接将想法脱口而出“哎,大白,你把之前找的那个上一年物流的区域分布图给我调出来,我要定一下增长曲线的升值空间域。” 有时候前台负责接待的小妹会过来送资料,她听见易天可在自言自语,还以为这个老板是带着耳机和其它人打电话呢。 闲散一点的时间,大白会和易天可聊会天,它坐在桌角,托着自己的大熊脑袋说“这个‘光棍节’真是一个神奇的节日,本来意义是给单身的男青年过的一个略带嘲讽性质的民间节日,却被这些电商巨头发展成专门给你们这些女青年购物的剁手节!” 易天可在沙发上慵懒地伸展着身体,舒舒服服地窝进了软软的沙发里,她双手自然地搭在肚子上,眯着眼睛,语气带着几分懒散,“你不明白,这说明我们的生活水平在提高,人们需要一个更方便的购物平台,这不也给了咱们这个小公司发展的机会嘛。” “诶,对了!”易天可张开眼,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到了你们那个时代,是不是还有这样的购物狂欢节啊?” “没有。”大白恢复的很干脆,“在星际纪元,我们的科学家已经研究出了物质构成和重组的秘密,所以那时候的人们基本上是想要什么就可以立即合成什么。物质已经不再是制约人们生存的首要因素了。” 易天可来了兴趣,她提问道“那什么才是首要的?” “情感!”大白的语气中好像多了几分别样的情绪,“科学家本来以为情感是体内各种激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可是物质的秘密解开后,却发现真实的情感里蕴含有更加深邃的能量。那个时代的人们因为物质得到了充分的满足,所以情感波动变得不再明显,这制约了它们的想象力和创新力。而这些正是星际纪元发展所必须的元素。” “所以你们才开始在各个时空收集情感能量啊。” 易天可若有所思地说“真是难以想像,人类所有的物质欲望都可以得到满足的社会是个什么模样。应该跟天堂一样吧。” 听了易天可的话,大白隐藏了内心的独白那个世界可能与你想像的不太一样。 易天可跟大白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窗外的阳光正好,柔和温暖的光线像一只抚慰着心灵的手将人昂扬的斗志全部抹平,光线从干净的玻璃窗里透过来,将整个休息区都罩上了一层亮色,易天可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要融化了。 这样舒适安详的午后就要休息嘛,方案什么的已经快完成了,我就先休息一下吧。 易天可这样想着,眼睛就慢慢闭上了,正当她开始梦见自己坐在高高的包裹山上,脑袋上还带着一个大大的皇冠,即将说出那句“我就是快递女王”的时候,她被人吵醒了。 “你好,请问齐星宇在吗?” 说话的这个声音很清澈甜美,短短一句话就将易天可从昏睡中唤醒,她想咦,这个小姐姐的声音还蛮好听,怎么感觉在哪听过呢。 这样想着,易天可的起床气又犯了,她眼睛还没睁开就摆摆手说“他在仓库呢,有寄件的需要,找前台的小妹就行。” 管你是人是妖,打扰我们易大小姐睡美容觉就是罪不可赦! 那个本来有些快活的声音出现了一点迟疑,“寄件?这还真是个快递公司吗?我还以为是下一部戏的片场呢。” 嗯?这人说话怎么云山雾罩的? 易天可这才睁开眼,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来。这人是背对阳光站着,温柔的太阳光在她的身边镶上了一道璀璨的金边,她戴着一顶暖色的太阳帽飘逸柔软的长发从帽子旁边露出,像瀑布一样泼洒下来,静静地悬在鬓边。她离易天可那么近,以至于易天可都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 她的嘴角还有一抹甜甜的微笑,高品位的唇彩显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小小的酒窝让易天可都有点沉醉,虽然她戴着大大的金边墨镜,但易天可还是很快就认出了她! 她就是上次在九宝镇录制真人秀的时候,那个扮演白娘子的女演员,鹿颖! 易天可顿时睡意全无,她飞快地摩挲了一下脸,下意识地整理一下着装,从沙发上坐起,有点惊讶道“鹿……鹿小姐,你到这里来有何贵干啊?” 易天可想起之前在九宝镇胡诌的经纪人的身份,她立马正经起来,没有直呼鹿颖的名字,反倒是称呼起了鹿小姐。 鹿颖站直了身子,有点俏皮地将自己的墨镜向下微微一拉,露出了自己的眼睛,她还是带着那个甜甜的笑容说“哎呀,被认出来了。我想找一下齐星宇,他在吗?” 片刻之后,齐星宇出现在公司的门口。 刚刚他在仓库里指导一个新加入的员工分拣包裹,易天可一个电话打过来,让他赶紧到前面的公司前台来一下,说有重大敌人来袭。 天天没个正经的,好好的,哪会来什么重大敌人啊,易天可肯定又想出什么坏点子了,这次去得提高警惕。 齐星宇这样想着,就推门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如临大敌的易天可,也看见了坐在对面的鹿颖,她这时已经脱掉了帽子和墨镜,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配上她精致的脸,仿佛一个落入凡尘的仙子。 前台负责接待的小妹悄悄地对她说“星宇哥,那可是鹿颖啊,这样的大明星竟然会来咱们店,还是来找你的!求求你等会帮我要个签名好不好?” 这个小妹妹刚刚已经激动过了,现在只敢远远地看着易天可和鹿颖相对而坐,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激动,当场昏过去。 从齐星宇进门的那一刻起,鹿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了,看到齐星宇看向自己,她轻轻挥手示意,“嗨,好久不见啊。” 齐星宇颔首回礼,然后有点局促地问“好久不见,你怎么过来了?” 说着,齐星宇就走到会客区,靠近沙发的时候,易天可冲他直招手,“过来过来,你这大明星应该坐在经纪人旁边。” 齐星宇尴尬地笑笑,还是很听话地走过去,不过没有坐在易天可旁边,而是站在了易天可的背后,他的手放在沙发的靠背上,看着对面的鹿颖。 鹿颖看见易天可那有点懊恼的表情,不由地笑了,纤细的手轻轻的在自己的鼻尖拂过,那掩面的温柔姿态,让齐星宇也有点看楞了。 坐在对面的易天可自然看见了鹿颖的这个样子,她看着穿着流仙裙的鹿颖,又看看自己。 这几天为了赶策划案,易天可一直穿着很简单的运动裤和运动衫,头发好像也有几天没洗了,这蓬头垢面的模样一下子就被鹿颖出尘的气质比下去了。 “这几天在江海市为之后的一个新片取景,刚好路过这附近,就想来看看你。本来以为找不到地方,没想到远远地就看见这家店上挂着你的肖像照。不得不说,拍的特别好看,应该是专业摄影师吧?” 鹿颖其实自从几个月前分别齐星宇后,就一直想跟他私下见见,可是真人秀录制加上新戏开拍,她根本忙不过来。前一阵子还去了外国走了一个红毯,最近回来了,又投入到拍摄之中。她说是路过倒是假的,不过她确实是难得抽出时间才来找齐星宇的。 她的话虽然捧了易天可的拍照技术,但是易天可女人的直觉还是让她感觉到了里面浓浓的火药味儿,她有点没好气地说“你找我们家星宇干嘛啊,跟我这个经纪人说就行,要知道我们的爱豆可是很忙的!” 听了这话,鹿颖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她环视了一圈,问“这里真的是个片场吗?怎么没有看见导演和摄像机?” 这段对话听得齐星宇是满头黑线,这两个人都是天然呆吗?他解释道“你别听她说,其实我不是什么演员,就是这家公司得一个快递员,这位呢,就是我的老板了。上次实在是事出突然,我们才胡诌了那么一个身份,你还是不要误会了。” “快递员,快递员……”鹿颖在嘴里反复琢磨着这个词儿,表情从疑惑突然变得更加开明,好像知道齐星宇不是演员是件很好的事情一样。 只是这种喜悦,稍一露出就被她又掩饰了下去。 鹿颖如释重负,露出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也确实可以理解。” 易天可受不了她这举手投足都充满拙劣演技的动作,她自然看见了鹿颖那转瞬即逝地窃笑,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来到底做什么的啊?虽然齐星宇不是演员,但是你也不用这么开心吧!” 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让鹿颖也是一惊,她立马换上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皱着眉说“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姐姐生气了?” “没有,你做的可好了。”易天可看着她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都是千年狐狸精,你装什么林妹妹啊! 鹿颖蹙着眉,抿着嘴,有点迟疑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 “那敢情好啊,没事就回去吧,慢走不送!”易天可说话确实也是不客气。 齐星宇看着两人刚说几句就剑拔弩张的样子,立马开始打圆场,他先把易天可指向大门的手臂压下来,然后向鹿颖歉意地说道“你别怪她,我们老板就这个样子,她没什么恶意,你不要往心里去哈。” “没有,”鹿颖闭着眼微微地摇头,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我没有生姐姐的气,是我太唐突了。” 你没生气,我还生气了呢!一口一个姐姐,你快奔三的年纪了还喊我一个二十多的小可爱姐姐,也不知道羞!哎呀呀,气死我了! 易天可心中生气,但是无奈齐星宇把她按住了,还先她一步把话堵死了“没生气就好,你们都聊这么久了,要不要喝点什么?” 说完,齐星宇轻轻拍了下易天可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乱说话,然后自己就去冰箱拿饮料,他不确定鹿颖喝什么就回头问道“你喝什么?” “万岁山吧,我只喝这个矿泉水,不要冰的,谢谢。”说完,鹿颖还很含蓄地向齐星宇点头致谢。 齐星宇看向易天可,没等他问呢,易天可就瞪着齐星宇说“我要冰可乐!大罐的那种!” 拿好了饮料,齐星宇先是把矿泉水递给鹿颖,然后问“你有什么事就说吧,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鹿颖接过水,尝试地拧了一下,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递了回来。齐星宇会意,把瓶盖拧开,递给了她。 “谢谢,”鹿颖小口地抿了一口水,接着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着很久没见你了,想来看看你。” 得嘞,您现在看完了,打道回府吧您! 易天可这样想着,却没法说出口,齐星宇向她这边走的时候,眼神有点可怕,让她把到嗓子眼的狠话又憋了回去。 齐星宇想帮易天可把易拉罐打开,谁知易天可一把就把易拉罐抢走了,闷闷地说“我自己能开。” 噗呲一声,易拉罐开了,易天可坐下的时候顺便拿下了桌角的大白,她抱着这只小白熊气呼呼地大口喝着可乐。 齐星宇没给自己拿什么东西,他的目的就是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站回原来的位置,他才说道“确实很久没见了,你最近应该很忙吧?” 接下来齐星宇就和鹿颖就一些琐事聊了起来。我们的易天可大小姐就像个局外人一样,抱着大白,喝着可乐,用冷淡地眼光看着鹿颖拙劣的表演。 “诶,大白,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特没必要啊?”易天可在脑海里问。 大白的声音在她的脑海响起“有必要,我从这个女的身上感受到了负能量!” 就这样,明面上是齐星宇和鹿颖唠家常,暗地里生闷气的易天可和腹黑的大白开始了对鹿颖的批斗会。 末了,鹿颖抬眼看了一眼店里的钟表,作吃惊状,“呀!都这么晚了,我该回片场了。要不我们加个微信,等有机会一起吃个饭啊。” 易天可没有阻止齐星宇和鹿颖互加微信,她又喝了一大口可乐,坐在沙发上连起都不起来,只在心里吐槽“嘤嘤嘤,准点就要回家,这不是灰姑娘的桥段嘛,演的可真不错!” “就是!就是!”大白在迎合她。 走过前台的时候,鹿颖还很贴心地给那个星星眼的小妹留了一个签名,小妹当场幸福地坐到了椅子上,抱着那个签名的本子,好像那是个了不起的宝藏一样。 切,至于吗,不就是个名儿嘛,又不是多好看的字。 出门前,鹿颖还回头对齐星宇说“那下次我们电话联系?” 说着,鹿颖还晃晃自己手里的手机,那模样倒是多了几分青春和俏皮。齐星宇也回以温暖的微笑,点头道“好的,下次见。” 易天可转过头,看着鹿颖坐进一辆宝马车里,很没好气地说道“拜拜了您嘞!” “易天可,你够了!” 齐星宇转过身,易天可能看出他的眼里是很明显的愤怒!原来,齐星宇刚刚一直在压抑自己得气愤,现在鹿颖走远他才爆发。易天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他竟然吼她,而且还直呼她的名字! 就为了那样一个人,齐星宇就对她发脾气,至于吗?! 事顺人和 【二】 鹿颖走后,齐星宇向易天可发出了咆哮“易天可,你够了!” 易天可本来被冷落就有点不高兴,听见齐星宇吼她,她立马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疑惑道“我怎么你了?!你这样吼我!” 齐星宇心中气愤,说起话来也有点不留情面,“人家鹿颖大老远的过来,你怎么处处和人家作对,怎么说到了这里也算是你的客人吧!你冷嘲热讽算怎么回事儿?!” “喂,不是吧,这么明显的绿茶行为你看不出来吗?” 易天可把大白抱在怀里,指着刚刚鹿颖喝过的矿泉水说“不就是一瓶矿泉水嘛,还什么只喝万岁山,还拧不动瓶盖,这么造作怎么不去演玛丽苏剧啊。哦,我想起来了,她好像就真的只会演玛丽苏剧吧!” 齐星宇听着易天可的话,心里更加怒不可遏“她不管再怎么样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作为东道主,礼貌一点不应该吗?” 旁边的小妹从惊喜中恢复了过来,她发现了齐星宇和易天可剑拔弩张的情况,立即就要上前劝阻“好啦好啦,星宇哥,易老板,你们不要吵了,那人都走了,你们吵架伤了和气多不好啊……” 易天可回头瞪了她一眼,然后把她的额头抵住说“这儿没你的事儿,一边儿凉快去!我今天就非得给这个直男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小妹灰溜溜地躲回柜台,齐星宇叹了口气安慰她道“你快别理她了,她就不像个女孩子!” “哎呦呵,齐星宇,你现在还学会冷嘲热讽了是吧!”易天可听了齐星宇的话,本来压下去的起床气也爆发了出来,她插着腰,一副街边阿姨吵架的姿态,“那你的意思是哪个鹿颖像个女孩子?你们才见过几面啊?真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什么迷魂汤不迷魂汤的,没见过几面人家还知道来看我,你呢?天天见了我的面就是变了法儿的捉弄我!你这就像个女孩子了?”齐星宇大有将之前的怨气全部倒出来的倾向。 这话气得易天可直跺脚,她来看你一次就是对你好,我还给你发工资、给你帮大忙呢,你怎么不念我的好? 她咬咬牙,言辞理据地说“事出无常必有妖,她这次来指不定憋着什么后手呢,还邀请你吃饭,肯定对你图谋不轨。” “你不要天天把人想的像你一样险恶好吧……” 没等齐星宇说完,易天可当场就不干了,她鼓着腮帮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敢置信的说“险恶?你说谁险恶?我给你个机会,你再敢说一遍!” 齐星宇真的是气极了,有种不怕死的劲儿,他梗着脖子说“说了又怎么样,你也不看看你是怎么对待我朋友的!还有啊,你能不能总管我那么多,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她是好是坏,我自己会判断!” 完了,这句话彻底把易天可得罪了。 易天可牙齿咬得嘣嘣响,浑身因为生气而止不住地颤抖,半晌她才说出一句话“你觉得我管你太多了是吗?好!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我就再不掺和你的事情。你说她是你的朋友,那我就不是了吗!” 她的语气有点犹豫,也有点幽怨,这个问题不像是在询问齐星宇,而是在告诉齐星宇谁才是他真正的朋友! “我……”齐星宇犹豫了,再说不出什么绝情的话,他能看见易天可的眼睛里开始晃荡出了泪水。 这种犹豫击破了易天可的心理防线,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内心的那道防线却是无比的脆弱,她说“齐星宇,我告诉你!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说完,她抱着大白就跑出了大门。 齐星宇在原地等待了很久,好像还没从刚刚的冲突中回醒过来,周围的空间静极了,角落的小妹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身子的,走到那扇易天可还没关上的玻璃门时,小妹才敢试探地问一句“星宇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 齐星宇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都没有回头看小妹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那短暂的记忆里,他好像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为什么会为了那么点小事就和易天可动那么大的脾气。 难道真的像她说的,自己是被鹿颖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自从遇见易天可,齐星宇就隐隐有种生活都被这个人支配的感觉,他总想着能让她稍微给他一点自己的空间,可他没想用这么激进的方式表达出来。 现在易天可不管他了,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些什么少掉了一块。 齐星宇失神地回到分拣包裹的仓库,他现在想一个人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有些事情。他想远离一下易天可,不再接触她,会不会就能找回原来那种自由的感觉呢? 重复着机械的分拣动作,这样并没有让他的思绪安静下来,反而越来越多的想法在齐星宇的脑海里浮现,他甚至在想,那些敲着木鱼的和尚究竟是如何忘记烦忧,进入入定境界的呢。 “星宇哥,听说你和我们老板是情侣关系,是真的吗?” 这句话把齐星宇繁杂的思绪撤了回来,说话的这个人是新来的员工,他可能在刚刚齐星宇离开的时候听一些老员工说了些什么道听途说的八卦。 齐星宇放下了手中的一个塑料包裹,眼神阴沉地看着这个新来的小伙子,警告道“作为前辈,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做好自己,少说闲话。” 这个小哥自然听出了齐星宇不耐烦的语气,也看出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小哥不明白这个本来和和气气的前辈怎么只是去了趟前台,回来就变得这么凶巴巴的。 他赶紧扯开话题,从旁边的货架上拿出一个硬纸盒,递给齐星宇说“刚刚有个人把包裹放在我们仓库前面就走了,快递费就压在这个盒子下面,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我这不就拿过来问问你了。” 齐星宇接过这个包裹,上面没写寄件人的信息,只是写了收件人的地址和姓名。 按照规定,这样来路不明的包裹是不应该被寄送出去的。但是,这时候的齐星宇心情极差,他想找个理由出去透透气,于是说“我们公司的理念不就是给顾客运送幸福嘛,这个件就给我去送吧,你去忙你的去。” 离开了那个有点阴暗的仓库,齐星宇觉得眼前突然开明了,清凉的空气浸润了他浮躁的心,秋日的暖阳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 果然只有忙碌才会让人暂时忘掉烦恼啊,不想了,干活去! 齐星宇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想让自己不再去想和易天可的矛盾。他骑上那辆易天可给他新换的快递车,车的前座还放了一个和大白同款的小白熊。 他的心里又掀起了波澜,可是想起易天可那副凶巴巴的模样,他又使劲搓搓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地说“不想了,不想了。干活!干活!” 齐星宇拧了下油门,就开出了这个院子。 这次要送的地方离公司不过两三条街的距离,一路上,齐星宇的车速不快,他有点享受柔柔的风缓缓吹在脸上的那种舒适感。反正不过是一件包裹而已,地方又不远,不用那么着急忙慌的。 他在路上还遇见了之前的一些顾客,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馨馨。也背上书包要去上小学了,她看见了齐星宇,开心地朝他挥手。齐星宇停下车,温柔地摸着她的头,问道“要上一年级了,开心不开心呀?” 馨馨有点不高兴地憋着嘴说“不开心,一年级里没有小杨老师了。” “这孩子,都上小学了,还舍不得幼儿园的小杨老师呢。”牵着馨馨手的妈妈有点无奈地说道。 齐星宇安慰道“放心吧,馨馨也会在小学里遇见和小杨老师一样优秀的老师的!” 听了这话,馨馨很认真地点点头,“嗯,馨馨知道了,谢谢星宇哥哥。” 馨馨快活地和齐星宇道别。齐星宇一直等这对母女走过那条街的拐角,才再次启动了自己的电动三轮车。 这次他要去的地方也是一所学校,高中。 这所高中就在一条老街的中间,这所学校不是一所很顶尖的学校,甚至可以说名声有点不好。 在这样的大都市,总有些外来务工人员会将自己的孩子也带在身边,这些孩子没法去那些教育质量极好的私立高中,也考不上那些片区的高分公立学校,最后这些孩子只能来这样的民办高中。 这些孩子普遍素质不高,他们的家庭环境决定了他们很多人以后也只是想学着他们父母的生存方式,做着简单的体力劳动,继续在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摸爬滚打。 这里的老师也大多是些老教师,他们快到了退休年龄,受不了那些私立学校的高强度工作,又跟不上新型的教育体制改革,就会被调到这样的普通高中来任教。在这里,他们也不用太尽责,只要保证学生的课程跟上就行。 学生不努力,老师随便教,才让这所建校很久的老学校在周边人的眼里变成最低级的象征。 甚至有些家长会吓唬自家不努力的小孩子说“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去第二高中吧!” 被恐吓的小孩子会想到那些在街头巷尾游荡的小混混,当即不敢在贪玩,认认真真地做起自己的功课。 齐星宇来到这所学校门口,已经过了午休时间,有很多走读的学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学校里面走了,不时地会过去一辆小汽车,应该是这所学校的某位领导。 仔细打量这个学校的大门,正门之上是很传统的琉璃瓦顶,两端还雕刻着两条微微腾起的金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顶檐下面是类似牌坊门面的设计,上面写着学校的名字“西庄第二高中”,字体是很有笔劲的行楷,右下角有署名,可是门楼太高看不太清楚。 门匾下面就是空荡荡的门洞了,据说这里以前有一扇红柚木的大门,后来因为“除四旧”被拆了,现在哪里只有一个电动的推拉门在控制着车辆进出。从门洞里可以看见一条又长又直的人行道,泛黄的杨树叶子落在地上,几个学生正拿着扫帚在打扫。 返校的学生不从这个空洞洞的大门进去,他们都从大门洞旁边的小旁门进入学校,那里也正是这所学校的门卫处。 齐星宇在指定的停车区把电瓶车停好,然后抱着那份没有寄件人的快递走了过去。门口的那个穿着保安服的大爷立马就把他拦住了,“喂喂喂,你干什么,你不是这里的学生吧,不能随便进去!” 自从上次优才实验小学出事之后,江海市政府对整个市所有学校的安保工作进行了调研,发现很多安全漏洞,他们立即点名要求学校整改。 这个高中也在点名之列,所以校领导开会强调,如果由于门卫失职而产生任何安全问题,那当天值日的保安就直接开除! 有了这样的警告在先,这个大爷才不敢把齐星宇这个形迹可疑的人放进去。 齐星宇赶紧停下脚步,扬了扬手上的包裹说“大爷,你不要误会,我是送快递的,这里有个你们学校的包裹需要你签收一下。” 大爷这才放松了戒备,有点疑惑地向齐星宇招招手说“谁的包裹啊?教务处之前也没给我打过招呼啊。” 一边从学生中间寄过去,一边跟大爷解释道“是一个叫做‘叶超亮’的人的包裹,您方便帮我签收一下嘛?” 谁知大爷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立马变了一下,他抬起头冲齐星宇身后招手喊道“喂,叶老师,你来的正好,这里有一个你的包裹!” 齐星宇已经来到了大爷的旁边,他顺着大爷招手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一个中年人正从一辆共享单车上下来,他听见大爷的呼喊,立马回应道“诶,好嘞,好嘞,等我把这辆车还了我就过去!” 还好车,叶超亮提着在车筐里的公文包就急急地赶了过来。走到近前,齐星宇才发现他要比看起来还要年轻一些,虽然他的鬓角已经出现了不少白发,但是从脸上还是可以看出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 “是有我的包裹吗?” 齐星宇赶紧把包裹递上去“有一份您的包裹,这是中午送到我们公司的,虽然不知道寄件人,但担心是重要的东西,有距离不远,所以还是给您送过来了。” “怪不得,我说我也没买什么东西啊。”叶超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从手提的公文包里拿出笔就要在签收单上签字。 齐星宇解释道“也许是您的家里人给您的一个惊喜也说不定呢?” “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句话让齐星宇有点糊涂,就这短短的时间,叶超亮就把单子签好了。他接过包裹,轻轻颠了颠,觉得还蛮有分量,然后他露出很爽朗的笑说“没想到你们公司连这样不写寄件人的包裹都送,就当是个惊喜了啊,谢谢你啦!” 说完,叶超亮就抱着包裹就离开了,他边走还要边打开这个神秘兮兮的包裹。这时候也快到上课的时间了,本来拥挤的过道也只剩下几个快迟到的学生在飞快狂奔。 “小伙子,你刚刚说错话了。”门卫大爷也终于不用担心这些学生发生什么安全事故了,他眯着眼睛对齐星宇说“这个叶老师可没有什么家人了。” 接下来,大爷简单地向齐星宇介绍了一下这个叶老师。原来他本来不在这里教书,他所在的那个私立高中把他开除了,原因是他私自给学生补课,其实他说过是完全义务的,没有收钱,可是谁信呢? 这个叶老师也是个苦命的人,他好不容易才转到这个普通高中来,自己的妻子就因为意外去世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现在他还是个孤家寡人。 他在这个学校也很出名,那些老教师多半不愿意得罪学生,在教学上只是能敷衍就敷衍,可是他不,他对学生相当严格,在教学和考核上都是严之又严。 可是那些早就自暴自弃的学生哪会理解他的苦心,动不动还用各种恶作剧作弄他。不是烧试卷就是偷他教案,最过分的是这些孩子会趁着下课把所有共享单车扫走,让他只能无奈地步行回家。 “哎,要我说,凭他这个性格,根本不可能找那些学生收钱。”大爷说着就要往门卫室里走。 齐星宇有点好奇,就问“这话怎么说?” “他啊,连领导都不愿讨好,每年的教师职称评选,哪个不是偷偷给教务主任送礼,他却硬着脑袋不送。那些比他晚来的小老师都调到更好的学校了,可他还是得呆在这里……”大爷不说了,他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太多了。 正当齐星宇也准备离开,打算下次再跟这个叶老师道歉的时候,一声惊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齐星宇顺着叫声的方向看去,只见惊悚的一幕叶超亮的脚边放着刚刚那个快递的盒子,他的手臂上,一条黑色的蛇正咬着他的手腕。 叶超亮想要甩开这条恐怖得蛇,却发现这条蛇悬在空中的身子诡异地扭转着,然后那条冰凉的蛇身即将要缠上他的脖子! 事顺人和 【三】 一条蛇,漆黑的鳞甲在午后的暖阳下显得格外扎眼,它冰凉冷硬的身子却又柔韧至极,一张残忍的蛇口咬住了叶超亮裸露在外的手腕,它的身子在空中诡异地扭转悬挂,想要借力缠上叶超亮的手臂。 叶超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刚刚把包裹的盖子打开,一条纤细的黑影就从中飞速窜出,他根本来不及看这黑影到底是什么,立即伸手去挡自己面部,然后立即就被一张湿冷的口咬上了。 手上的盒子落在脚边,可叶超亮的精力全都集中在这只突如起来的鬼东西身上,他已经看出了这条蛇的意图,他手臂也能感觉到这只蛇不轻! 叶超亮立即快速地甩手,那只蛇竟然没有死死咬住,他觉得手腕上的那张蛇嘴像打了润滑油一样,立即脱手而去,那只失去依仗的蛇立即飞了出去,落在人行道上。 几个迟到的学生被这一幕吓得不敢乱动,眼见在那条地上爬行的蛇即将接近他们,他们感觉整个人都要晕了过去。 正在这时,一条大长腿伸了出来,一脚踩住了乱动的蛇头。几个学生感激地看向这条长腿的主人,这人的脸真的好看,在阳光的衬托下竟那么温暖。 踩住这蛇的人正是齐星宇,他刚刚听见叶超亮的惊呼就立即从旁门冲了进来,刚好看见那条蛇被甩飞,他立即上前踩住了这条看起来很凶恶的大蛇。他回头看向那几个被吓坏的学生,“你们没事儿吧?” 几个高中生立马疯狂点头,没等他们致谢,远处的门卫大爷就嚷嚷“这没你们的事,赶紧上课去”,几个学生立马一窝蜂地跑走了。 门卫大爷低头看着齐星宇脚下的蛇,吃惊道“嚯!好大一条黑梢子!” 齐星宇不认识这蛇,但是他不敢轻易松开脚,因为这条蛇裸露在外面的身子已经很快地缠上了他的小腿,而且还在不停地扭动。 “没事儿,没事儿,交给我……” 大爷倒是一副气定神闲地模样,俯下身子,他直接空手将齐星宇腿上那条胡乱盘绕的蛇身子拿下来,然后右手按住靠近鞋子的那段身子,头也不抬地说“小伙子,你抬脚吧。” 齐星宇不敢松开自己的脚,他怕这条蛇再把老大爷咬了,“可是这蛇……” “没关系,我之前抓过好多年的野蛇了,这东西咬不到我,放心吧!” 听完这话,齐星宇才将信将疑地将自己的脚移开。这条黑梢一感到自己头上的压力放松,立即就要向后方攻击,它能感到自己的身子还被一双温热的手捏着。 “还想咬!” 老大爷的反应很快,空着的那只手向前一探,翻腕一抓就死死地掐住了蛇的头。他像拿着一条长长的皮带一样,悠闲地站起来,只不过这条皮带是活的。 他有点得意地跟齐星宇炫耀道“喏,你看我说没事儿吧。” 拿着这条蛇向受惊的叶老师走去地时候,他还自顾自地讲解“你看这条黑梢地头又小又圆,是条无毒蛇,而且他嘴巴里地牙也被人拔掉了,应该没什么危险。” 说着,老大爷用力捏着蛇的嘴巴,将里面的白色口腔露出来给齐星宇看。齐星宇隔着一段距离就能闻到这条蛇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骚味儿,一想到自己刚刚一直抱着的盒子里面是这玩意儿,他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齐星宇快走两步,赶在门卫大爷前面来到叶老师身边,关切地问“叶老师,没事儿吧,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我那有车。” 叶老师的手腕上还留有蛇嘴留下的粘液,由于蛇的牙齿被拔了,他倒是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是被吓到了,精神有点恍惚。 听见了门卫大爷的讲解,他也从惊吓中恢复了几分,立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摇摇头说“不用麻烦了,你看,我这也没受什么伤,应该没什么问题。” 叶超亮把手上的粘液擦掉,把有点泛红的手臂给两人看,可是齐星宇还是不放心“你这不……” 大爷打断了他的话,大大方方地把手上的蛇托起来“我就说没什么事吧,这蛇连牙都没了,还怎么伤人,我说叶老师,你没事儿买这么个玩意儿干嘛?还把自己吓了一跳!” 叶超亮茫然地摇摇头,弯腰把地上的公文包捡起来,轻轻拍了下上面的灰,好像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又摇摇头才说“这东西不是我买的,刚刚小哥说这东西没有寄件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你们仓库门口的是吗?” “嗯嗯,这次的事故我们很抱歉,我们还以为是什么惊喜。”齐星宇为自己这次地鲁莽感到真心的抱歉,但他想不明白会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如果是揽货的快递员为了确保安全打开了这个包裹,那真的是太可怕了! “没事儿,这不怪你们。”叶超亮说着这话,心里面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这时候,大爷已经完全掌控了这条黑梢,他扬扬眉毛,有点惊喜地问“不是你买的,你们快递员也不要,这东西给我成不?这东西炖汤还是不错的,难得长这么大了,没了牙,扔了也活不了。” 齐星宇暗暗地瞪了大爷一眼,心想这个大爷真是一点都不分场合。 “你拿去吧。”叶超亮向两人颔首示意,手中的公文包又捏紧了几分,“不好意思,这也没什么事情,我还有课,就先走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他走的很快,那模样就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急着去做一样。斑驳的光影在他身上快速地闪过,他走进了第一栋绿色的小楼,楼里已经响起了很响亮的读书声,上了楼梯,就再看不见他匆忙的身影了。 齐星宇在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大爷捡起了地上的那个纸盒子,把那条疲惫不堪的蛇又放了回去。大爷发现齐星宇在看自己,又得意地扬扬手里的盒子,再摆摆手,算是跟齐星宇道别了。 齐星宇不再等待,他觉得这个普通的学校好像有一股很奇怪的气氛在弥漫,这里好像不再是一所简单学校,而是一个缩小了的袖珍社会。他已经忘却的烦恼又突然涌上心头,叹了口气,又要回到那个昏暗的仓库。 下午的第二个课间有三十分钟,这是留给学生们大课间活动的时间。 但是,对于高三的学生而言,课间活动的前一半时间归上节课的老师,后一半的时间归下节课的老师。大课间活动?不存在的。 周凯已经连续睡了两节课了。 他昨天夜晚干了件大事儿!他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抓到自己想要的宝贝,中午又去实施自己复仇计划的最后一步。 不过他抱着自己装着宝贝的包裹去了好几家快递公司,要么就是人家不愿意寄送,要么就是寄送费太贵了。 正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看见了一家快递公司敞开的仓库大门,他心一横就把这个包裹和准备好的钱一起放到了这个仓库门口。他一直在暗中看着小哥把那个包裹拿进去,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刚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困意就自己找上门儿来,他想反正下午也没有叶豺狼的课,该睡觉时就睡觉!他连课前站起来读书的时候,都没有被读书声吵醒。 这一睡就是两节课,等他被“黄毛”喊醒的时候,讲台上的那个烫着卷发的英语老师还在讲被动语态,“同学们,都高三了,之前没记住的句型,这一年的时间可一定要记住!” 两年都没记住的东西,还指望老子一年时间记住?怕是在做梦。 周凯没好气地对黄毛说“这不还在拖堂嘛,想抽烟等这老女人走了再说,别他妈打扰老子睡觉。” 黄毛本名黄茂,高二的暑假,为了迎合自己的名字染了个黄毛,开学来就被作为班主任的叶超亮拉到校门口的理发店把头发剃了,现在反倒成了个光头,天天把一个黑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你以为老子想喊你啊。”黄毛瞄了一眼还在喷唾沫星子的英语老师,“我刚刚烟瘾上来了,借口出去上了个厕所,刚出来,你猜我看见谁了?” “屎呗!”周凯调笑道,睡意少了一半。 黄茂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滚!老子跟你说正经的,我看见豺狼了!” 听完这话,周凯的睡意立马消失地无影无踪,他仰起头,狠狠地朝后伸了下脖子,后脑勺还碰了一下后排女生的书架。那女生知道前面的周凯是个小霸王,也没敢吱声。 脖子响起两声清脆的咔咔声,周凯才问“怎么样,豺狼的表情是不是特好玩,脸色是不是特苍白?” 黄茂脸上立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就知道是你小子,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我从厕所出来就遇见他,以为他又闻到我身上的烟味儿了,没想到他压根儿没说我,而是直接问我,你在不在班里,要是你在就让我把你叫到办公室去。” “切,这豺狼挺刁啊,才这么大一会儿就知道是我干的了。看来那家快递公司挺靠谱的。” 黄茂又疑惑了,他问“你到底干了啥啊?不是真的向豺狼复仇了吧?” “保密!” 周凯还在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感到骄傲,他说完就直接从座位起身,大摇大摆地从过道穿过,走到前排的时候被搬到前面来听课的同学挡住了——不管怎样的学校总有几个爱假模假样爱学习的。 他皱着眉,强行从拥挤的椅子间挤过去,那几个学生本想发怒,看见是周凯,又自觉地挪着自己的凳子,给他让条过道。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叫住了即将走出教室的周凯,“这位同学,老师还在讲课,你不要乱走啊!” 这些老师,都教了我三年了,连我名字都记不住。周凯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豺狼,啊不,班主任找我!” 从震惊中回醒过来的叶超亮立马就猜到了这个恶性事件的始作俑者——周凯。 …… 高三开学要比其它年级早一周,叶超亮十分了解这个已经带过两年的班级,他想让这些孩子都能坚持完这个高三,所以在开学之初就一个一个找他们谈话交流,提高他们学习的积极性。 也就是那段时间,他让黄毛把自己的头发都剃了。本来叶超亮只是让黄茂把头发染回来,可他偏说自己也要努力学习,所以要削发明志,一硬气,就把头发都刮了。 这削发不也没什么作用,臭小子不还是躲在厕所抽烟。 叶超亮也是这次谈话和周凯起的争执。周凯那时候直接就跟叶超亮说“我都不想读高三了,要不是我爸拿着皮带抽我,我才不过来呢!” 他接着说“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就我这破成绩,我知道考不上大学,所以我来也是混日子。再说了,咱们班能考上的不就那几个书呆子嘛,你去关注他们就行了,不用再找我不痛快了。这样你轻松,我也乐得悠闲。” 谁知叶超亮不仅没有放松对周凯的要求,反而格外关注他。上课睡觉?点名罚站。厕所吸烟?全班批评。作业不交?罚抄三遍…… 如此种种,周凯对叶超亮的怨气也越来越深,那几次恶作剧就是周凯纠结一帮小兄弟展开的所谓的复仇。可是,这让周凯更加记恨叶超亮。 前几天,在叶超亮的物理课上,正在讲解双星模型的物理问题,他为了引起同学们的注意,问了一个小问题“同学们觉得这个稳定的双星系统,像什么啊?” 周凯翘着二郎腿,背靠着后面女生的书架,嘲讽地说“像两个蛋!” 这声音尖锐且刺耳,整个本来寂静无声的教室瞬间充满了嬉笑声,黄茂还笑着向周凯竖了个大拇指。 叶超亮脸都气白了,他用三木制的角尺使劲敲打着面前的讲桌,因为用力过大,三角板直接离开,他扔下三角尺,走到周凯面前“你这叫自暴自弃!不学知识,你以后进了社会有什么用?还做你的小混混吗?” 周凯也站起来了,他轻蔑地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叶超亮,耻笑一声,又偏过头去不再看他“老子乐意!” 这堂课不用上了,叶超亮立即一个电话叫来了周凯的父亲。 周凯的父亲是海鲜市场一个卖鱼的,他接到电话的时候,正陪着笑给一个胖女人刨鱼鳞,他放下电话就跟自己媳妇儿说“摊子你先收一下,那臭小子又在学校闯祸了,看老子不去把他头锤稀烂!” 没等媳妇儿回话,他就冲出了海鲜市场。周先富没读过几年书,他不想自己的儿子像自己一样没文化,在社会低层摸爬滚打也混不出个头,所以对待孩子的学习,他总是相信“皮带下面出人才”,可是周凯偏偏不争气,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惹祸。 来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周先富的手套上还粘着鱼鳞,鱼血已经将蓝色的手套染的斑驳,在他的右手上已经握紧了皮带,“凯子,你给老子出来。” 周凯没想到他真把自己爸爸叫来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却真的害怕周先富手上那条皮带。可根本不等他出去,周先富直接进教室把周凯提了出去,出门就把那条已经开裂的老皮带使劲抽在周凯身上。 “叫你给老子惹祸!叫你不好好念书!你没点出息,对得起老子吗!” 周凯已经习惯这样的暴打,他吭也不吭。可这动静还是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周凯甚至看见了隔壁班那个他喜欢了很久的女生,也在窗台看见了他的狼狈模样。 叶超亮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立马上去拦着还想下重手的周先富,他说“你不要这样打孩子,我找你是来沟通的,不是……” “叶超亮,不用你假惺惺,你叫他来不就是打老子的吗,老子不服你!” 手上的皮带扬地更高,“王八蛋,你这样跟老师说话的?啊?!” “你等着,我一定会报仇的……” …… 叶超亮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整个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其它老师都去上课了。他在等周凯来的时间,又想起那个凶狠怨恨的眼神。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怎样才能挽救这个心里已经扭曲了的学生的心。 这时候,周凯进来了。他没打报告,直接大摇大摆地走到叶超亮办公室对面,四下看了一眼,拉出一个老师的椅子就自顾自地坐下,“找我来什么事儿啊?” “送我的那条蛇是你干的吧。”这句话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而是直接表明我知道是你干的,你撒谎也没用。 周凯笑了,笑得很放肆,嘴角的弧度丝毫没有收敛,“老师,说话要讲证据。什么蛇?我怎么没有见到蛇。” 这是叶超亮已经预料到了的结果,他双手交握,拿到桌面上,用商量的语气说“算了,没有关系,你还知道把蛇的毒牙拔了。关于你的学习,我有个想法……” 前面半句话还听得周凯心里暗喜,可是一提到学习,他立马脑袋就大了,“别介,老师,我求你了行吗,我不想学习,我就想混个毕业,然后下来帮我爸干活就成。实在不行,我就去打工,总不至于饿死。我真不是读书那块料!” 没有管他,叶超亮继续自顾自地说“我准备给你私下补习,放心不收钱,我会跟你父母沟通一下的。我看了你初中进来时候的成绩,数学还不错,这两年是你自己荒废了,好好学习应该可以补过来。” 周凯一听又怒了,“甭跟我提我爸!你是不是觉得拿我爸来压我就特好使,我告诉你,想让我好好学习,没门!” 说完,周凯转身就走,办公室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又在巨大的惯性下反弹开来。叶超亮看着那个门陷入了深思,好像曾经,他也这样对待过一个学生,然后那个学生给他举报了。 这一次,还要这样坚持吗? 叶超亮想着,座机得话筒在手上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拨通了周先富的电话“喂,你好,是周凯的爸爸吗?我是叶老师,您误会了,周凯没有犯错,是这样的,我有个想法想跟你们家长说一下……” 周凯出了门,其实并没有离开,他听见了叶超亮和自己父亲的对话,心里积压已久的怨念又爆发了。 等着,老豺狼,我这次不会那么仁慈了! 事顺人和 【四】 沉默的冷战,就好像钝刀子杀人,每一次无声的擦肩而过就是放肆地在对方的心口插一把尖刀。 易天可那天和齐星宇大吵一架后,抱着大白就跑出了公司门。她提着大白的手臂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晃荡,温暖的太阳像烤箱里刚刚出炉的奶油蛋糕,柔柔的光线能融化一切不顺心,这片光亮也赶走了她心里的愤懑。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 “你轻点甩!胳膊都要被你甩断了!” 大白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语气里也有几分气恼。 易天可双手掐着大白的脖子,把它提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地说“好呀,你也敢吼我了是不是!看我不把你这熊头给拧掉!” 说是这么说,但是易天可心里面其实已经在自我检讨了刚刚我是不是真的太凶了,齐星宇不就是和一个绿茶婊聊天嘛,他聊他的呗,管我什么事儿,我干嘛发那么大火? 这样想着,易天可手上的动作就轻缓很多了,她揉着大白毛茸茸的脑袋,可“诶,大白,你说我刚刚是不是对齐星宇太凶了?我是不是不像一个好老板?” “你原谅齐星宇了?” 大白这次倒是一改之前有可必答的性格,它的回答有点答非所可。这不符合这个超级ai的逻辑设定,但他还是这样说了。 易天可听完这个可题,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表情,立马又变了样。她鼓着腮帮子,一双妙目瞪得大大的,“凭什么原谅他,明明是他先吼我的,哼,就是个大坏蛋!” 她四下看了一眼,前面就是一个十字路口,斑马线的对面站满了低头刷手机的陌生人,前面是不熟悉的陌生街道,易天可没低头,对着前方的空气说了句“大白,你说咱们去哪啊?” “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绿灯亮了。那堆黑压压的人群向她走来,易天可立马转头,赶在人群来之前就顺着来时的路往回急速地赶,嘴上还不留情“那是我的公司,凭什么要我出来?我这就回去!” 易天可回自己的公司,还跟个小偷一样,她悄悄地把头从玻璃窗前探过去,看见前台的小妹后,悄悄地可“雯雯,齐星宇还在不?” 小妹的本名叫陈雯。她看着偷偷摸摸的易天可,很明显地愣了一秒,然后才摇摇头说“星宇哥去仓库了,不在这儿。” 易天可这才把自己运动服的帽子摘下来,又从帽兜里取出大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这个不算太大的会客室,才安心道“这个大坏蛋还知道认真工作,算他有点良心。” 说完,她看着陈雯,神秘兮兮地说“我要去放映室修炼,谁来了也不要打扰我。” 陈雯忙不迭地点头,这段时间易天可都在忙着整理运营方案,难得的休息时间她会说成是“修炼”,其实就是去那个小放映室看片子罢了。 易天可今天地修炼课程是《犬夜叉》,她换上了一套更舒服的仓鼠服,她的脑袋从仓鼠套装的嘴巴处露出来,特别的萌。 这是一部老番,但是看的津津有味,尤其是看到杀生丸出场的时候,易天可恨不得趴倒那个大银幕上去舔屏,嘴里还不停地嘟囔“大人好帅啊!啊!受不了了,老夫的少女心啊……” 这一看就到了傍晚,易天可把整个人的身心都投入到电影里,早就忘了中午和齐星宇的矛盾,等她看完动漫出来,齐星宇已经和陈雯交接完今天的货单,回家去了。 他连大白都不要了吗? 易天可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和齐星宇的矛盾还没有解决,她看着赤红的晚霞陷入深思,空荡荡的公司里,她的影子越拉越长,显得那样孤寂。室内的自控灯亮了,易天可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大白却在无声地吐槽“明明是你不要别人来打扰你修练的。” 接下来的几天,易天可开始尝试和齐星宇化解矛盾,可是基本上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两人好像陷入了一个冷战的圈子。 这一天,买了一整箱自己最喜欢的奶茶,易天可来到了分拣仓库。 新来的小哥认识这个大老板,立即殷勤地上前搭话“老板你好,我是新来的员工小马,您有什么事情吗?” 易天可不认识这个新人,但是依然带着甜甜的笑容说“喏,这不是立秋了嘛,我给你门带来了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她又东张西望了一阵子,可“你们仓库总管呢?” 小马一脸疑惑,“仓库总管?什么仓库总管?” 果然,一般人都不能跟上易天可的脑回路。她不耐烦地解释道“就是齐星宇啊!他在哪呢?不是翘班了吧?” 小马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着仓库的后门说“星宇哥刚刚出去,准备送货了。” 顺着小马指着的方向,易天可果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齐星宇已经坐上了那辆崭新的电动小三轮,油门一拧就没了踪影。 易天可的话才刚说出口“诶,你别……” “老板,那这些奶茶?”小马说着还看向那一箱向外散发着热气的奶茶。 易天可看都不看他,赶苍蝇似的摆摆手说“喝吧,喝吧,胖死你们得了!” 又一天,易天可买了一套特别昂贵的西装。 她趁着午休把齐星宇喊过来,说要让他试试这件衣服。齐星宇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易天可,心里堵得慌,也没有多说话,就去试衣间换了这套西服。 易天可自然感受到了齐星宇的冷淡,但她相信礼物一定可以让两人化干戈为玉帛。毕竟这可是意大利知名设计师亲手缝制的啊! 果然,不愧是大师的手艺。 齐星宇出来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眼前好像出现了一道莫名的亮光,笔挺的西装配上齐星宇高挑伟岸的身材真是绝了!那一张精致的脸微微带着一点严肃,就好像要瞬间将所有女性的芳心捕获。 虽然发型没有可以整理,但是那种微微带着凌乱的头发,却莫名地让他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不再是那么圣洁傲岸,高不可攀。 易天可吞了一口自己的口水,她对齐星宇说“这次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吧?” 齐星宇也没有那么紧绷,他叹了口气,就要坐在易天可对面的沙发上。 “你想……” 噗呲—— 没等齐星宇把话说完,裤裆也张开了嘴巴,它好像也有话想说。那个巨大的裂缝里,露出了齐星宇海绵宝宝的内裤。 易天可看见了,又咽了一口唾沫,这才捂着眼睛,脸色羞红地说“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来手工缝制的质量也不怎么样嘛,还不是会开裆! 等易天可从羞涩中回过神来,她才发现齐星宇已经悄悄地离开了,可能这次又把他得罪地死死的了吧…… 易天可失落地将这个定制的西服裤子补好,把它放在沙发上,准备下班了在带回家送给易云腾。等她出来找不见这套西服的时候,陈雯告诉她,是齐星宇知道她已经把裤子补好了,就把那套衣服拿走了。临走还让陈雯给易天可带一句“谢谢”。 这句谢谢让易天可高兴了一个晚上,夜晚,她的梦里都是满满的粉红色。 最后一天,易天可决定一股作气,打破自己和齐星宇的冷战。 这天夜晚,她把所有人都留了下来,说有惊喜送给所有的员工。齐星宇说自己有事不想参加,但被一众男员工劝说。他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不会耽误太久,所以他答应了这个突如起来的邀约。 这些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小马戳戳陈雯的胳膊说“你知不知道老板说的惊喜是什么啊?” 陈雯耸耸肩“我哪知道啊,只知道老板从下午开始就在厨房忙活了,可能是为我们准备员工餐的吧。” 众人围坐在沙发上谈论的时候,厨房里传出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有什么糊了,又好像有什么熟了。 接着,易天可满脸黑灰地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的手上还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盘子里是一个个形状各异的水饺。 有个好奇的小员工想看看厨房里面发生什么事了,易天可直接一脚把门关上了,嘴上还很和善地解释说“没什么好看的,赶紧坐着准备吃饺子。” 当然不能让这些无知的凡人看见我们易大小姐厨房的模样! 本来易天可是想自己做几道菜给各位员工犒劳一下的,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我们的易大小姐又一次把厨房变成了尸骸遍野的战场。 她最后还是觉得水饺简单一点。 所以打电话叫外卖,送来了做好的饺子皮和饺子馅,她还是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包出这么一锅形状各异的饺子。 甭管怎么样,至少能吃。 有个小员工不知道易天可这是什么意思,他盯着这一盘像十八铜人阵的饺子可“老板,这还没过年呢,煮什么饺子?” 易天可把盘子放到桌子上,然后有理有据地解释道“这不快要开始购物节了嘛,到时候我们的单量肯定会暴增,这就是给你们打气的福利!告诉你们哦,这每个饺子都是我亲手包的,每个里面都有不一样的彩蛋。小心点哦,不要把小彩蛋吃下去了,那可是消化不了的!” “我知道这些不够大家吃,等你们抽完奖,我们去吃火锅,我请客!” 随着“万岁!”声起,每个员工都得到了一个饺子,有人吃到了一个五毛硬币,有人吃出一个面馅的饺子,有人吃出了一根头发…… 易天可期待地走到齐星宇面前,可“你吃到了什么?” 齐星宇从嘴巴里拿出了一个金属小卡片,上面好像还画着一个“一拳超人”。易天可兴奋地大喊“恭喜我们齐星宇获得终极大奖,本老板的拥抱一个!” 切—— 易天可才不管这些人起哄呢,她作势就要拥抱齐星宇。齐星宇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有点不好意思地站在一边,易天可扑了个空。 易天可本来就没打算真的抱齐星宇,但是他这个躲闪的样子却让她所有的欢愉顷刻间灰飞烟灭,她有点幽怨地可“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齐星宇还是那副不知道怎么面对易天可的模样,他局促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拿起沙发上那个装着西服的盒子,歉意地向各位鞠躬,然后说“对不起各位,后面的饭局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好玩好。” 说完,周围立即响起一阵起哄声。 齐星宇想走,可是易天可抓住了他的手腕,可“你这件衣服穿上还舒服吗?” 齐星宇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看见了那双眼睛里氤氲的泪光,他不敢再看,“很舒服,谢谢你。” “你是要和她见面是吗?” 易天可已经不会再因为这个空头支票开心了,她大概猜到了齐星宇拿着这套西装要去什么地方。不用等齐星宇回答,她已经心知肚明。他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 齐星宇有点不好意思,那个西装盒子被他紧紧抓着,以至于他的手上已经有隐隐的青筋暴起,他苍白地解释“是鹿颖让我今晚去一起吃个饭,她说有些事情想……” “那你去吧。”易天可放开了手,她的语气很平淡,可是那双眼睛藏在刘海的阴影里,让人看不见她的情绪波动。 齐星宇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易天可接了句“你不要后悔。” 那只本来果断地脚犹豫了,可这个犹豫只持续了一瞬间,齐星宇直接走进了屋外的那片黑暗。 随着齐星宇得离开,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种幽深的死寂,好像有种阴沉的情绪在缓缓地流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离开。 片刻后,易天可爽朗地抬起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欢快地跟大家说“走吧,还在等什么?咱们吃火锅去!” 所有人都能看见,易天可仰头的时候,有一丝泪光在灯光下莹莹地闪烁,他们都不挑破,任由这个伤心的女孩强装乐观。 那一夜,易天可第一次喝醉了。 事顺人和 【五】 明珠塔是江海市最著名的建筑之一,那个圆球形的结构现在已经开发成一个高档的消费区。平时齐星宇路过这里的时候,只敢远远地抬头看,他连上来观光的资格都没有,一个是因为高昂的票价,一个是因为拥挤的人潮。 第一次来这里,是为了赴鹿颖的约。 他这次有专门的通行证,可以直接从私人电梯来到上层的一个高档餐厅,这里就是他和鹿颖约好的地方。 一进餐厅,齐星宇就被这里静谧高雅的氛围所吸引,缓慢的钢琴舞曲让他的不调也缓慢了几分。 门口的接待生每天会见到很多明星帅哥,可是见到齐星宇他还是觉得眼前一亮,这高贵的气质让他以为齐星宇是某一位从未来此的贵族子弟。 接待生想为他引路,齐星宇就说出了鹿颖的名字,接待员不再多问,很从容地将齐星宇带到鹿颖的包间门口,他弯腰,恭敬地开门,“先生,请。” 鹿颖已经等了一会了,他看见齐星宇,心里的小鹿也欢快地挑起来了,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阵很好看的红色,配着她白色的晚礼服,格外的动人。 这是家西餐厅,是她提醒齐星宇要穿正装过来的。可是她也没想到本来就帅气逼人的齐星宇,穿上西装竟如此好看,而且这西装看起来也是很高档的样子。 接待员关上门后,鹿颖才说“没想到你穿起西装来,这么好看。”她单手托着腮,一副欣赏地模样。 齐星宇不好意思地说“朋友刚好送一件,我也没有这样的衣服。” “你朋友眼光真好,不像我,都不知道怎么挑选适合自己的衣服,每次出门都要犹豫好久呢。”说完,鹿颖露出一副很烦恼的样子。 齐星宇坐在她的对面,从他的这个位置可以看见美丽的浦江夜景,或许这就是真正的权力才能俯瞰的景象吧。他整理了一下表情才说“你今天的穿搭也很好看啊。” 鹿颖甜甜地笑了“谢谢!” 接下来,两人点了菜。齐星宇没有吃过西餐,在点牛排的时候还闹出了“八分熟”的笑话,一边的鹿颖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服务生问“要什么酒呢?” 齐星宇不想点酒,他说女孩子还是少喝点酒好。这话让鹿颖心里一暖,不过她还是要了一瓶甘红,她想齐星宇解释道“没事儿,这个度数低。” 吃饭的时候,鹿颖很耐心地教齐星宇使用刀叉。齐星宇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心里又在暗暗那她和易天可做比较这样温柔的一个女孩子,易天可为什么要那样不言不逊呢?这样的朋友难道就不好吗? 两个人边吃边聊了一些生活中的琐事,齐星宇说了自己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鹿颖就很耐心地听,听到开心还会有意无意地拍一下齐星宇的手背。对于一些让齐星宇烦恼的事情,鹿颖也能给出很中肯的意见。 两人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慢慢吃着,齐星宇觉得心里的愧疚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越发觉得鹿颖比易天可要更加善解人意。 饭后,服务生送来了小点心,是一个很精致的水果蛋糕。 鹿颖很俏皮地用纤细的手指沾了一点奶油,然后抹在齐星宇的鼻尖上,她说“你不知道哦,今天算是我的生日啦!” 齐星宇顿时慌张起来,“我不知道,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啊。” “没事。”鹿颖摇摇头,也在自己的鼻尖上抹了一点奶油,“有你陪着我过生日,我就很开心了吖!” 那点奶油让鹿颖本来就甜美的面容又多了几分诱惑,齐星宇不由得看的呆了,鹿颖天真地双手握拳,认认真真地开始许愿。 许完愿,钢琴圆舞曲响了起来,鹿颖要拉着齐星宇跳舞。齐星宇说自己不会跳。鹿颖又是那样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没事,我教你。” 在优美的琴声里,一团团红晕涌上了鹿颖的脸颊,她好像无意地说起“要不,你今晚不要回去了,留下来陪陪我吧。” 齐星宇立马停下舞步,无比正经地说“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鹿颖像是看见鬼了一样看着齐星宇,片刻才恢复从容,点点头说“也好,很晚了,我们今天就这样吧。” 齐星宇把鹿颖送上她的宝马车,他决定沿着浦江走走,最近他心里有很多烦心事,虽然向鹿颖宣泄了很多,但是,他还是有点烦闷不已。 吹吹江风,或许会好一点吧。 在那辆行驶的并不快的宝马车里,鹿颖打通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她把自己鼻子上的奶油擦掉才说“放心吧老板,下一次一定拿下这个小子,计划一定不会耽误的。” 她挂掉了电话,脸上那副天真甜美的模样已经不见,转变成一个有些世俗、有些阴暗的表情。 原来,那只是一副人前的“面具”。 到了第二天,齐星宇没有在公司门口看见平时那个活力满满,跟员工们打着招呼的易天可。他换员工服的时候,和前台的陈雯交流了一下,他问“今天怎么没见老板?” 陈雯打着哈欠,有点不太想搭理齐星宇,毕竟昨天易天可的幽怨表情还在她的脑海中挥散不去,可她也不好意思不理齐星宇,只能说“可能睡过了吧。” “你们昨天吃到很晚吗?”齐星宇又接着问道。 陈雯很敷衍地回答道“还好吧。” 齐星宇感受到了来自她的冷淡,简单的“哦”了一声就不再问了,他想,有些话还是自己问易天可会比较好。 看着齐星宇离开的背影,陈雯脸上的那副慵懒立即消失不见,她喃喃道“谁让你那样对待我们的易大小姐呢。” 来到分拣仓库,齐星宇再次感受到那份来自众人的冷淡对待,他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这群人,也没有去仔细询问。 他觉得这个本就有些昏暗的仓库愈发的压抑,急急忙忙装好了一车快件,在那群人的注视下,他离开了这个压抑的地方。 外面的空气依旧清新美好,阳光和煦,白云初晴,一切都好像格外的幸福美好,可是这位骑着崭新三轮车的快递小哥却显得愁云满面。 齐星宇觉得自己最近有点水逆,干什么事情都干不好,身边的人也开始变得莫名其妙。他有点提不起精神,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改变。 这条路刚好经过第二高中,他减慢速度,朝那扇牌坊似的大门看了一眼。 现在已经是上午学生上课的时间了,那条宽直的人行道此刻也显得那样空荡荡的,地上的落叶好像还没来得及清扫,有点杂乱地铺撒在地上。 不知道那个老师后来怎么样了。 正在他这样想着,三轮车还在缓缓地向前行着,走过前面的那个路口就该右转了,这是个小巷子的路口,巷子里面就是教职工的宿舍,离学校还是有点距离的。 这个路口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故,人群围在四周,将这个本就不太宽敞的小道变得更加拥挤。 齐星宇过不去,就把车子停下来,想拿着包裹,步行进去送。他现在对这样的热闹不感兴趣,那些围观的人应该也只是一些看客吧。 他抱着包裹路过这堆人群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你们不要拍照了,能不能有个人打电话,叫一下救护车啊!” 齐星宇的个子高,他稍稍踮脚就看见了那个蹲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正是叶超亮。叶超亮的手上还抱着一个嘴唇发紫的少年,齐星宇看这个少年也有点眼熟。 今天早上,叶超亮像往常一样骑着共享单车想去上班,走过这个拐角的时候,他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周凯。他裸露在外的脚踝上还有两个血淋淋的孔洞。 叶超亮向周围张望,在不远处的那个绿化带里,他看见了那个吐着血红信子的黑色的蛇。这条蛇的脑袋呈倒三角形,这是毒蛇的特征! 这条毒蛇立即就从绿化带的草丛里钻出,冲到了大马路上,一辆路过的敞篷车把它碾死了,血肉四溅。车跑过去,没有一点感觉。 叶超亮上课从来不带手机,他平时和家长联系就是靠办公室的座机,现在发生了这样的突发情况,他只能向走过的路人求助。 有些人听见了他的叫喊,看了一眼,怕惹上麻烦,立马急急地走开。更多的则是一脸好奇地围过来,他们也不打电话,就是拿着手机在那拍,不知道在拍些什么。 “你们赶紧打电话吧,这孩子快不行了!” 一开始周凯还能维持在昏迷和清醒之间,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乌得可怕。 正当这个老师被无数摄像头对着,感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安慰“叶老师,现在打电话已经来不及了,用我的车,带他去医院吧!” 叶超亮从虚弱的周凯身把自己的目光移开,他看见了这个前几日才见过的快递小哥。叶超亮立即连连点头,“谢谢!谢谢!” 齐星宇走过来才看清这个少年的面容时,才立即知道了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去年在优才实验小学殴打他和陆子明的那群少年,为首的就是这个少年。 虽然发型有点变化,但齐星宇还是立马认出了他,毕竟他的记忆并不多。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翻那种陈年旧账的时候了,这个少年的已经气若悬丝了,如果不能即时救治,很有可能就会这样命丧黄泉! 所幸齐星宇本来就没打算送多少件,他的车厢里刚好可以再放下一个周凯。叶超亮坐在齐星宇的副驾上,三个人就这样在一辆小小的电动三轮车上飞驰! 围观的那些群众知道没有什么好看的的,纷纷收起手机,准备离开。有一个看见了马路中心有一条死蛇的尸体,现在已经被轧成了肉饼,他又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齐星宇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来这个医院了,好像每一次过来都伴随着一次离别。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叶老师简单的说明情况之后,医生立马就确定了咬周凯的是当地不太常见的一种蝮蛇,这种毒蛇叫叶赫丝蝰,民间俗名“七步死”,它的毒性很大,如果晚一点送来,很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医生让叶超亮先去交一下住院费,他说“这个孩子被咬的时间不是很长,而且我们医院有相应的血清,性命应该不是问题。不过想要恢复还是需要留院治疗一段时间的,你还是先去把钱交了吧。” 做了这么多年穷老师,叶超亮很少会来医院看病,他不知道大医院的治疗费用会这么贵,只是一次初步诊疗费用就花去了他四分之一的积蓄! 那句话果然是对的挣钱超一亿,不如好身体。 这个时代看病确实太贵了,不过这个是他的学生,在周凯父母没来之前,他必须承担这个责任。齐星宇帮他把周凯送过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怎么能再让他掏钱。 可是忙里忙慌的叶超亮忘了,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没有给周凯的父母通知这个突发情况。 付完钱,叶超亮来到急诊室外面,齐星宇正坐在那排塑料椅子上发呆。他走过去说“谢谢你啊,小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齐星宇。叶老师你别客气,上次给你送那个匿名包裹,给你造成了惊吓,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歉呢。这次怎么又发生这种事情了?”齐星宇刚刚在发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叶超亮已经大概猜出来这个事情的大概了,很可能是周凯又想故技重施,却被抓住的毒蛇咬到了。 这个孩子,竟恨我到这种地步,想置我于死地吗? 但是叶超亮嘴上没说,他苦涩地笑笑,“都是我不好啊,要是我能再多关心一下这个学生,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齐星宇感觉这个老师好像有某种难言之隐,他不再提问,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在这种等候的沉默中,每个人都感到令人恶心的压抑,好像随时都会忘记呼吸,然后掉入那道死亡的深渊。 医生从急诊室出来,他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 他说得很急,不过每一个字都如同烫红的烙铁一样炽在两人的耳膜“你们谁是这个孩子的家长?毒素诱发内出血,他现在需要紧急输血!” 叶超亮听了这话,他立刻站了起来,他知道医院是有血库的,“为什么不用血库的血浆?难道……” “rh阴型血——熊猫血,医院没有存储。谁是亲友?抓紧时间!” 医生的话像一道审判,重重地砸在叶超亮的身上,把他又砸回那条冷硬的凳子上,血型的名称一直在他耳朵里回荡。 rh阴型?和我一样的血型? 事顺人和 【六】 一天前,易天可正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不远处的第二高中,周凯和黄茂正趁着难得的课间时间在商量着什么。 “什么?!你来真的?” 听完刚刚周凯对自己的讲述,黄茂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质问道“你胆子真肥啊,知不知道这样干,很可能会出人命的!” 周凯冷笑一声,示意他声音小一点,“你怕什么,我抓的是一条没毒的蛇,还把它毒牙拔了,就是想吓唬他一下。谁让他把我爸都喊过来了,你是不知道那皮带抽在身上是有多痛!” 他刚刚把自己抓蛇然后寄包裹的事情告诉了黄茂,没想到这小子异常地激动,突然增大的声音把旁边趁着课间睡觉的几个同学都吵醒了。 黄茂歉意地向各位一脸迷糊的同学点点头,这才压低声音说“那你这不是已经吓到他了嘛,你还想干什么?” “我想干嘛?!” 说着,周凯愤怒地锤了一下桌子,砰地一声响,周围刚趴下去的同学又把头扬起来了,正好撞上了周凯那冒着怒火的眼神,“看什么看,睡你的觉去!” 这些学生不敢得罪这个瘟神,只得把怨气压到肚子里,偏过头去,捂着耳朵继续休息。 周凯接着说“本来以为他这次吃到了一点教训,就知道放过老子,没想到他又给我爸打电话。我去,我就是不想学习,我压根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老是强迫我学习干嘛,就一年了,彼此都舒服点不好吗!” 黄茂能听出周凯心里的愤懑,他叹了口气,开解道“这老师也是为了咱们好嘛,能多学点不就多学点吗,总不至于吃亏不是?” “嗯?你这臭小子怎么帮着豺狼说话?”周凯说着就把黄茂头上的帽子摘下来了,摸着他已经长出了一点小毛茬的脑袋,“你忘了是谁让你把头发剐光了!他是不是给你下了什么药了?话说回来,你最近倒是学习积极性蛮高嘛,怎么,你要背叛我?” 黄茂从周凯手中抢回自己的帽子,有点尴尬地戴到自己光光的脑袋上,“我这头发是我自己要剃的,再说了,我真心觉得咱老师对我们确实算不错的了。” 也是在那次谈话中黄茂才知道,为什么每次联考之后他爸妈都没有像以前那么严厉地批评他了。原来是叶超亮在每次考试后都跟他的爸妈进行了电话沟通,甚至还跟他爸妈探讨了不少黄茂毕业可以发展的方向。 这也是黄茂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未来还可以那么多彩,他一直以为自己上完高中后就要回家继承那个小小的超市了,没想到他也有上大学的机会! 也是为此,他才有信心努力学习,虽然抽烟一时半会还是戒不掉,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还记得剃头那天叶超亮对他说的那句“老天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 周凯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得了,我知道你现在和那豺狼穿一条裤子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帮我什么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 “不是,你还想干嘛啊?” 黄茂有点懵了,他以为周凯给叶超亮寄蛇已经够过分的了,没想到他还有后手,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同窗两年的好朋友了。 “不用你管。” 说完,周凯就转过头去,不论黄茂再怎么询问,他都不再说这个话题。他的心中对实施那个恶毒计划的想法愈发强烈。 当天,下完晚课,周凯独自一人出现在一个野物市场。 这个市场就在海鲜市场后面,平时会有很多人在这里贩卖诸如野兔、野狸子、野猪之类的野物,也有一些人偷猎了一些保护动物在这里脱销。 这个时代,很多人还有对野物的执念,他们认为这些野生的动物的味道要比圈养的要鲜美不少,甚至很多高层官员都对这一口格外的青睐,所以这个市场也有几分来自市场的暗许,它才能一直这么存在着。 很多周边的餐馆也到这里来进货,专门给一些追求新奇口味的阔客人准备这些乱七八糟的菜色。 殊不知野产只是寻常物,吃完发病万人嫌! 周凯平时也会去抓一些野蛇野兔拿到这里来买,上次他就是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在一座坟山上抓到的那条黑梢,可这次,他想找一条毒蛇! “呦,小凯,又来卖东西啊?怎么没见你的那条麻袋呢?” 收蛇的这位摊主姓马,平时和周凯的父亲也有点交情,没事喜欢在一起喝酒,他看见周凯过来就赶忙熟络地打起了招呼。 周凯微微一笑,走上前来,在摊前的蛇篓子里打量起来,“马叔叔,你这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毒蛇啊?” 毒蛇可以入药,毒液也可以回收,有些医院会暗地里找这些小贩卖这些毒蛇。 “有一条,是昨天一个老头子卖过来的‘七步死’,这两天等着出手呢,你问这个干嘛?” 说着,马老板就踢了脚边的一个蛇篓子,里面立马穿来了一阵很猛烈的震动,可以看出这条蛇应该不小。 周凯上前一步,透过竹篓的缝隙看着这条“七步死”,有点好奇地问“这家伙多少钱收的?” “那老头子不识货,我一百块就把它收过来了。” 听完这话,周凯眼睛一亮,道“那你打算卖多少钱?” 马老板寻思了一下,点点头说“差不多三千块钱吧,这条可是不算小啦!” 周凯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门生意正是暴利啊,顶的上自己家卖大半个月的鱼了,他脸上的神色稍微变了一下,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马叔叔,你这蛇能不能借我玩两天?” “这蛇有什么好玩的?” 周凯若有其事的说“我跟我那帮子兄弟打赌,说我能抓一条毒蛇,他们不信,说我能抓一条回来,一人输我一百块钱!” “呦,你们这帮小伙子倒是真有钱。”话是这么说,听了周凯的话,这位马老板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他说的三千块完全是吹牛,周凯说的赌注倒很有可能是真的,于是他说道“这蛇给你也不是不行,就是这毒蛇啊,可是会有危险的。” 周凯听着这人的嘴风已经松了,他赶紧顺着话往下说“这您就不用担心了,我抓了这么久的蛇,不是一次事儿也没出,我就给我那群哥们儿看看,等回头拿了他们的赌约,我分您一半儿,成不?” 这话才是马老板想听的,他脸上也生出了一丝笑容,又提了一脚蛇篓子,“拿去吧,臭小子,记得明天给老子带回来!” 带回来,蛇还有钱。 这天早上,周凯提着这个蛇篓子在这个路口等着叶超亮。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准备威胁一下叶超亮,如果他还是要联合自己的父母压迫自己的话,他就打开蛇篓子,两人一起同归于尽,他觉得凭叶超亮那种欺软怕硬的性格,很有可能就会答应他了。 少年的想法,总是简单的出奇。 他觉得篓子里的蛇没有一点动静,不会是死了吧,他赶紧抱起篓子,很大力地晃动了几下,里面的那条蛇立即胡乱撞击起篓子的四壁,他骂了一句“蛇皮东西,还挺有活力,一会给我好好表现啊!” 正说着,他面前就有一个人骑着共享单车过去,他赶紧从藏身的墙壁后面钻出来,这一钻出来,他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这个人周凯也熟悉,正是他的英语老师,那个烫着卷发,穿着时尚的老太太。 英语老师被突然窜出来的周凯吓了一跳,她赶紧捏住了车闸,待她扶稳眼睛自己看去,才觉得这个少年应该是自己教过的学生,她问“你在这儿干嘛呢?快上课了,有问题到我办公室去问!” 周凯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的蛇篓子放在了身后,他有点心虚地摊摊手说“老师,我没有问题啊,我这这个要去上课呢。” “那赶紧走吧,快打预备铃了!” 说完,这位英语老师有点不太熟练地操纵起自己的自行车,她的车把向周凯这边歪了一下,周凯就赶忙向后面退了一步。 看着英语老师走远了,周凯这才深深出了一口气,他回头想拿起自己的蛇篓子,却发现刚刚自己向后退的那一步,刚好就撞倒了蛇篓子。 蛇篓子的竹盖子没盖严实,现在已经打开了,周凯心想不好,立刻就拿起蛇篓子查看,那条‘七步死’果然没了踪影。 这可是三千块啊!他怎么能赔得起啊! 想到这里,纵然周凯平日里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时候也是寒毛倒立,冷汗直冒,他安慰自己,这蛇应该没有跑远,凭他抓蛇的本领,他一定可以把这条‘七步死’再抓回来。 周凯藏身的地方是一片矮墙,红砖墙下面已经杂草丛生,那条蛇肯定就钻进了这里面。他找到一块石头向草里面扔了过去,果然就有一片草诡异地晃动起来。 空手抓蛇,周凯没有这个经验,可他现在再去找趁手的东西,等他回来,这条价值千金的蛇就不知道会跑哪去了! 弯腰,探手,周凯拿出自己平时抓蛇的那个架势,慢慢向刚刚那个草动的方向走去。 刚刚才向那地方走出两步,周凯就觉得自己的脚踝突然一疼! 低头一看,一条铁青的毒蛇正咬着他裸露在外的脚踝,那条粗壮滑腻的身子顺势就爬上了周凯的小腿。 周凯当真是经验老道,他忍着疼,一把就掐住了这条蛇粗糙的蛇头,这蛇立马就松开了自己的嘴巴,两条尖尖的毒牙竟闪着森森寒光,一条分叉的信子在空中不住地摆动! 周凯又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条已经缠上自己小腿的蛇身扯下来,他腿下一松,看着这条蛇,心里面一阵巨大的恶心感袭来。 他本来还想把蛇放回蛇篓子里,可想到自己已经被咬了,当即没了动力,他怒吼一声,将这条大蛇扔了出去! 这条大蛇刚好落在路边的花坛旁边,它看都没看一眼周凯,径直钻进了那堆修葺地十分规整的绿化花坛中去了。 “七步死”,顾名思义,被这蛇咬了,走七步就会死…… 周凯不敢再动,开始在心里细细数着自己刚刚走了几步,他甚至把自己今天早上出门的步数都算了进来!他已经慌了,额头的冷汗在不停地冒着。他想求救,可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想谁求救。 一阵巨大的心悸感袭来,他觉得自己眼前突然一白,腿部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 在倒下的前一秒,他好像看见了正向自己跑过来的叶超亮。 真奇怪啊,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怎么会想到这个最让我讨厌的人呢…… 恍惚间,周凯好像听见了周凯的声音“没事的啊,有老师在呢”,好像还听见他在咆哮“你们快打电话啊!”。 怎么可能呢,那个豺狼怎么可能敢向别人这样大声讲话呢。周凯觉得自己一定陷入了幻觉,他感觉自己好像离那个熟悉的世界越来越远。 从医生告诉叶超亮关于周凯的具体情况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那个决定。 他拉住了医生的手,神色有点紧张,但是眼神却是无比地坚定,他问“您看,用我的血给他输,成吗?” 医生回过头来,有点好奇地问“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是他老师。” 一听这话,医生当场差点没炸毛,他眼露怒意道“亏你还是个老师,这个时候了还跟我在这里闹,你要是真关心你的学生,就赶紧给他家长打电话吧,要是晚了,这孩子可就没救了!” 说完,医生就要再进入急诊室,可是他走不了,叶超亮的手还紧紧扣着他的手腕,他会过头来问“你到底还想干嘛!人命关天啊这是!” “我知道!”叶超亮的嗓门也大了起来,他咬着牙,像是做出了必死的决心,“我的血型就是rh阴型血!” 医生当即不敢大意,立即喊来护士去给他验血。 验血的速度很快,果然是同一种血型,这种巧合连医生都啧啧称奇“真没想到啊,正好你的血型就是和自己的学生配对的,真是太巧了。” 叶超亮苦笑地迎合“是啊,好巧。” 医生看出了叶超亮有点过分紧张了,他安慰道“你也不用怕,只是紧急地供一下血,虽然会比平时献血的量要多一些,不过不会危及到你的生命的。” 叶超亮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告诉医生,自己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献血的经历。 进去之前,他还跟齐星宇交流了两句,他告诉齐星宇周凯父母的电话,想让齐星宇帮忙通知一下周凯的家长。 接着,他被安排在了周凯的病床旁边,一根输血管插进了他的手臂,另一端连接着血液透析仪器,周凯就使用着被净化过的血液。 叶超亮看着自己的血液缓缓流向周凯的身体,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做法很值得,至少可以挽救一个自己的学生。 这一刻,他们的生命连接在了一起。 他已经感觉到了心脏传来的疼痛了,一阵巨大的疼痛袭来,他立即陷入了昏迷。 齐星宇看着叶超亮进入病房,心里有点压抑,他不喜欢医院里这股浓浓的消毒水味道,这让他想起了刘琛离开时的那种无力感。 正当他想给周凯得父打电话时,那个医生从病房里冲了出来,他看都不看齐星宇,直接朝着护士值班室大喊“赶紧过来!这里有一个急性心脏病病人!” 医生进去前还骂了一句“神经病,有心脏病还来献什么血!” 齐星宇手中的电话还没拨出,他立即换上了另一个电话号,这是易天可的手机。在电话还未接通的时候,他想起了叶超亮进去急诊室之前跟他说的那番话。 齐星宇说“你对你学生真好啊。” “保护自己的学生不是老师的责任吗?虽然我平时对他们严格,但是我是真的爱他们呀!” 事顺人和 【七】 叶超亮是先天性的心脏病,自从当了老师之后,这个病就会间歇性地发作,所以他平时对人都和和气气。 那一天被周凯寄过来的那条蛇吓到以后,他很着急地离开,并不是要急着找周凯的麻烦,而是前一天他在办公室加班到深夜,临走时把自己心脏病的备用药盒落在了办公桌上,他急着是去吃药。 叶超亮昏迷的那一刻,医生立马察觉到了不妥,等医生确定他是急性心脏病的时候,立马就拔掉了还在输血的管子,他让旁边注射血清的小护士按住针眼,然后自己立马出去找其它护士来帮忙! 不输血,那个孩子会死;输血了,这个老师会死! 这可是个重大的医疗事故!!! 易天可很早就醒了。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就好像谁把她的脑子拿出来,放进洗衣机里搅了一边,也不甩干,又给她塞了回来。 易天可不想承认自己喝醉了,因为她还记得昨晚自己拿着啤酒瓶子作话筒,在大马路牙子上骂齐星宇混蛋。 她还记得后来又去吃了烧烤,一口气吃了三个烤茄子,还偷偷把蒜沫倒进了垃圾桶里。 她还记得她吐了,吐了陈雯一身,啊,真是抱歉。 可是她却是还是醉了,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回来的了,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再做什么荒唐事,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挣扎着起身,却在枕头边上摸到了那个毛茸茸的小熊。 “大白?” 易天可抱着这只小白熊,坐起来,她觉得自己特委屈,好像什么都没办好,还惹得一圈人不高兴,她觉得自己特无助。 她撅着嘴,把自己汹涌起来的伤感和胃里的难受一起压下去,她昨天晚上已经疯够了,有些事情她也在酒醉中想明白了,她问“大白,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大白也不说话,直接放出了影片——这是易天可的家,它不担心会被别人看见。 视频投影在易天可面对的墙上她确实和员工们吃了火锅,吃完后,易天可一个人抱着酒瓶子来到了一个大排档,她点了三个茄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偷摸地把蒜沫划拉到地上。 大排档老板好心劝她回去,她哗地吐了人家一身,嘴里还说什么“雯雯乖,回去给你涨工资”。 她来到大马路牙子上,提着啤酒瓶子唱歌,一边唱一边骂齐星宇“负心汉”,有几个图谋不轨的小混混想来调戏她,大白早就变成了钥匙环上一个小小的小熊饰品,在暗中保护着易天可,它一个电闪就把这群色狼全部劈走了。 大白怕她再出事,幻化成那个白云形态,把易天可隐形,直接带回了她的家。 看到大白电走那些小混混的时候,易天可直接把大白抱在了怀里,她说“大白,幸好有你,不然我这黄花大闺女就被这群下三滥的给非礼了!” 大白伸出熊脑袋说“知道危险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喝醉!” 易天可赶紧摇头“不敢了,不敢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乱喝酒了,我还以为自己没有醉呢。都怪齐星宇那个大坏蛋,让我收这么大的委屈,我下次……” 话还没说完呢,她就再也压制不住喉咙里汹涌而出的酒臭味,一股恶心的感觉袭来,她赶紧从床上翻身而起,跑到卫生间哇哇吐了起来。 大白有点不忍心,它幻化成白云模样,把易天可体内的酒精浓度恢复到正常水平。 易天可立马就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舒服了起来,她从卫生间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感谢道“谢谢你啊大白,我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 接着她立马又变回了平常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说“我想洗个澡,你可不准偷看啊!” 易天可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她突然有点释然了为什么要这样讨好他齐星宇,他爱怎么样怎么样是他的事,本大小姐还不伺候了呢,像我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子,才不要再去管他的闲事!嗯!以后继续做我自己! 易天可洗完澡,整个人都恢复了正常。 她甚至觉得自己之前有所迷惘的事情都开明了起来,她专心致志地给自己找好了穿搭,小皮裙配上宽袖毛衣,小靴子加上白皙的大长腿,颓废女青年又恢复成了那个活力满满的元气少女易天可! 正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还没打开看呢,坐在她肩头的大白就说话了“这是齐星宇的电话。” 果然,打开手机一看,确实是齐星宇的电话,她想这家伙平时也不给我打电话啊,怎么这个时候又给我打电话过来了?是要求和的吗? 这样想着,她就已经按下了电话的接听键。 随着齐星宇的讲述,易天可本来无所谓的脸逐渐变得凝重,最后她挂掉了电话,直接把箭头像猫头鹰一样蹲着的大白拿了下来。 “大白,出事了,有两个人在生死的边缘,需要我们去拯救!” 易天可其实心里面也在犯嘀咕,刚刚明明已经下了决心不再管齐星宇的闲事,怎么齐星宇一个电话打过来,她就下意识地想要帮忙呢? 大白有了上次的经验,知道这个忙是不帮不行了,它虽然也知道违反时空禁令去救助这两个人,很有可能会造成和上次刘琛一样的结果,这是时空修正的必然结果! 做这样的无用功在它的逻辑里是很不合理的,但是它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习惯了帮助这个时空的人。 大白说“这里距离浦江医院可是有点远啊,听他的话,两个人的情况好像很急啊,我们坐车去肯定已经来不及了,就用一点非常规手段吧。” 话音刚落,易天可就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虚幻起来,接着连自己的房子都开始虚幻起来,她眼前的事物开始飞快的变化,等到她再次看见自己的身体恢复正常,也才不过秒的时间! 大白还跟刚刚一样坐在她的肩头,可是她周围的环境已经变成了一个公共卫生间的模样,大白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我们到了。” 齐星宇刚把电话挂了,还没等把电话揣进兜里呢,他就看见旁边的厕所门打开了,易天可就像大变活人一样从那个厕所里面出来了! 齐星宇看看自己的手机,又看看易天可,看到她肩头的大白,他就释然了。 今天的易天可没有什么异常,反正齐星宇是没有看出一点易天可喝醉的模样,她还是用平常那副轻快的模样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你是不知道啊,刚刚我和大白就是唰,然后嚓一下就到了这里。” 齐星宇有点没反应过来,有点木木地看着手舞足蹈的易天可。 易天可有点奇怪地用手在他的眼前晃晃,“喂!你被本小姐的善良登场给吓呆了?” 齐星宇有点苦笑地摇摇头,他指着易天可刚刚出来的那个厕所说“你刚刚出来的那个地方,是男厕所。” 易天可回头一看,可不嘛,上面就是一个男人的标志,她还没发难呢,大白就在她脑海里回复了“没办法啊,离这里最近的就是这个男厕所。” 她叹了口气,心里想的是,刚刚走的急也没细看一下,我第一次进男厕所,还没看清里面的布局,真是太亏了! 可是明面上,易天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立即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说“这里不是有紧急情况吗,我们赶紧办正事儿吧!” 齐星宇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说“现在就是有一个孩子被蛇咬了,给他输血的老师又犯了急性心脏病,不快点救治的话,很可能会一起死掉的!” 真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大白立即向两人下达了指令“你们吸引那些医生和护士的注意力,我来恢复它们的身体。” 医生正在准备进行第三次心脏电击复苏,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易天可推着大门就从外面钻了进来,她的手上还拉着齐星宇的脖领子,嘴里面念念有词“好哇你,我说你怎么老是不回家呢,那个野女人就在这里是吧,你拿我们孩子的奶粉钱来养这么一个女人,现在她怀孕了要刨妇产了,你才知道找我来要钱了是吧!” 齐星宇压根就没想到易天可会来这么一出,他只能配合着演下去,嘴里有点支吾地说“你别扯啊,你听我解释好不啊,你等等……” 医生也懵了,小护士们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对儿活宝。 愣了大概有三四秒,医生才说“你们在这里闹什么闹!这里是急诊室,不是妇产科,你们赶紧出去,这里可是正在救人命,要是出了事,你们可负责不起!” 易天可马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看见了两张病床上虚弱的叶超亮和周凯,忙不好意思地敬个礼,说“对不起哈,我走错门了,你们继续,继续……” 说着,易天可又推着齐星宇往出退,齐星宇想道个歉,可是一声“对不起”还没说完,易天可就把门掩上了。 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人搞得脑子有点不清,他还想回头去给这个心脏病人进行心脏复苏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瞪大了眼睛问“你感觉怎么样?” 叶超亮深深呼出一口气说“我感觉,心脏好像没有那么闷了。” 医生还是不放心,一边说着“下次不要隐瞒自己的病情,还这样逞强献血”,一边看着心脏示波器,他发现这个病人的心脏波图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强劲不少,一点多余的颤波都没有! 他不知道,大白已经在他转身的那短短的时间里修复了叶超亮的心脏,而且还对坏死郁结的血管进行了疏通,他现在不仅没有了心脏病,整个心脏甚至要比其它人要强健不少。 正在医生还在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奇怪的变化时,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周凯也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本来因为败血症而面色惨白的周凯现,在竟然脸色变得红润起来,他的呼吸变得平缓,不多时,像个没事人一样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一片白的房间,有点好奇地问“我还活着吗?” 大白的速度不可谓不快,短短时间就修复了周凯破碎的血管,在易天可退出病房的时候,它也一溜烟钻了出去,又变成了那个有点憨憨的毛绒熊。它轻轻地说了句“事情处理完了,再晚一分钟,他们就都完了。” 医生再次露出了吃惊地表情,他看着小护士问“你刚刚给他打了什么啊?” 小护士看着自己手上的注射器,一脸茫然地说“按照您说的啊,二型的抗毒血清,第二管还没打呢。” “那就奇怪了。” 医生喃喃自语,他走到周凯床边,很严肃地问“孩子,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有没有发烧或者口干的感觉?” 抗毒血清的注入会引起身体的一系列并发症,身体的免疫系统不可能反应这么快,医生要先问一下患者的自我感受。 周凯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时,基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救了,至于救他的人,应该就是旁边床上的那个叶超亮了,只是他不明白这个救他的老师,为什么也会躺在那里。 叶超亮看见周凯正看着自己,他欣慰地笑了,很小声地说了句“没事就好。” 周凯点点头,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觉得自己不仅没有医生说的上述异常症状,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体好像还更有力量了。这自然也是大白的强化。 “我感觉,我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了。” 尽管这两个病人都说自己没什么事情了,但是这个医生还是不敢相信这么一会的时间,两个几乎垂死的人就这么恢复了,这简直就是医学史上不多的奇迹啊!他怕这是回光返照,强制要求这两个人留院观察一阵子! 急诊室外。 齐星宇以为易天可会为刚刚的表演好好地夸耀一番,可是这时候她却静的出奇,齐星宇这时才突然想起自己和易天可还在冷战,他觉得自己应该打破这个僵局,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候,易天可先说话了“我没有生你气了。” 易天可看到那两个垂死的人后,整个人也冷静了不少,她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这是齐星宇在不理她的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 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现在却变得这样陌生,易天可不想这样,所以她率先低头了。 齐星宇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易天可豁达地挥挥手,一双大大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齐星宇的眼睛,她说是不生齐星宇的气了,可是眼神中分明还还有种幽怨的神色在游走。 齐星宇受不了这样的注视,赶紧把视线移开,这一瞬,她听见了易天可的话 “我们是朋友得吧?我想明白了,既然是朋友,就没有干涉彼此生活的权利,你应该有自己的交友和生活的空间。我不应该过分地要求你应该怎么样,你想和鹿颖交往也是你的自由,我不会说什么了。这样就好了吧。” 这样就好了吧。 是吗? 事顺人和 【八】 这是一个平常却又不那么简单的夜晚。 霓虹闪烁的像一群飞舞的小精灵,它们在为这样繁华的人间点缀上各种朦胧的色彩,这里是整个江海市最繁华的一条街,普通人常常能在这里看到一些知名的人物,也许是一些明星,也许是一些政要。 这一次又是鹿颖约齐星宇出来,齐星宇犹豫了半天给鹿颖回了一条消息“这一次需要穿西装吗?” 鹿颖回复的很快“不用,这一次是一家日料店,随意一点就行。” 这句话的末尾还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小表情。 齐星宇现在就站在这个日料店的门口,这一次他是被易天可的司机送过来的,走之前,易天可问了一句“你能交到一些新的朋友,我替你开心。” 这句话让齐星宇的心莫名地沉重了起来,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能微微点点头说了声“嗯”,然后闷着头钻进了车里。 看着那辆车的尾灯在那些灯火阑珊中消失,易天可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原本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却不得不和别人分享。 爱是无私的吗? 不,爱是自私的。 这一次,齐星宇要比鹿颖要早到,不过当齐星宇告诉前台的服务员鹿颖的名字后,他立即就被带到了一个指定的座位,看来鹿颖早就定好了位子。 这个日料店的设计十分古朴,几乎所有的设施都是木制的,如果说上次的那个西餐店是极致的高级感,这个日料店就像非常的艺术感。 那些卡座的旁边就是大大的落地窗,在这里进餐的顾客可以看到这里美丽的夜色,窗外地人也可以透过这些窗户感受到里面人生活的极致高雅。 齐星宇这次过来,其实也是想问清楚鹿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他也隐隐感到了这个“朋友”好像来的有点不寻常,他想把心里话说清楚。 没有等很久,鹿颖就过来了,她今天穿了一条特别少女风的裙子,长长的卷发被高高地扎着,显得特别有活力。 她走过来,双手合十,满脸歉意地说“真是对不起啊,剧组里临时安排了一个饭局,来晚了一点。” 鹿颖的脸微微地有点潮红,走近齐星宇的时候,他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酒味。 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很可爱,很纯真,齐星宇一时看得有点呆了,他咳嗽一声掩饰了一下才说“没关系,我也是刚到。” 这话很简单,却让鹿颖有点喜出望外,她激动地抱住齐星宇的手臂,很雀跃地说“太好啦!我以为你会怪我呢!你真是太好了!” 齐星宇感受到了手臂上的那团柔软,一时有点意乱情迷,他觉得自己的脸像火烧一样难受,可他又不能推开鹿颖,只能任由她有意无意地在他手臂上蹭来蹭去。 鹿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她很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从齐星宇的手臂上离开,“我好像有点太激动了。很饿了吧,我们点餐吧。” 坐下的时候,鹿颖还下意识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齐星宇察觉到了她的这个眼神,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除了一些停着的车,没有什么好看的,他很随意地提了句“怎么了吗?” 鹿颖好像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有点局促地看着他,“嗯?你说我吗?没有怎么啊。” 指了一下窗外,齐星宇说“你好像在找什么。” “这夜色不是很好看吗?” 齐星宇“嗯”了一声。这里的夜色很好看吗?这个城市的那条街不都是差不多的景色吗?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的街道,看多了也不会觉得好看了吧。 点餐其实很简单,鹿颖很随意地点了一份甜品,她已经吃过不少东西了,现在一时半会还吃不进更多的东西。但是,齐星宇对这些东西倒是很不熟悉,他知道日料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生的,他怕自己吃不惯,所以犹豫了很久。 最后,他还是只点了一份寿司套餐。寿司不就是米饭嘛,点这个套餐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他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的时候,鹿颖正在很认真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机,还不是很快速地回几条消息,她的样子好像有点着急。 齐星宇觉得可能是什么工作上有急事,他就问道“是有急事吗?如果着急的话,你就先去忙吧。我们可以下次再约。” “啊?没有。”这样说着,鹿颖放下了自己的手机,她托着腮帮子,深情款款地看着齐星宇,“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你重要。” 这句话好像有某种无法言说的魔力,让齐星宇一时间有点魂不守舍,他没能立即理解这句里面蕴含的深意,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后,他问出了自己这阵子一直有点好奇的问题“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很有冲击力,没有什么拐弯抹角,也没有什么华丽修辞,就是这样一个很直接的,没有暧昧意味的问题把鹿颖问住了。 她下意识地朝后坐正,手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鼻子,不过她很快就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她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充满诱惑地表情,她反问齐星宇“你觉得呢?” 齐星宇没有她那样逃避,他很直接地说“是朋友吧。” “嗯,是朋友。”鹿颖笑得很甜,她长长的睫毛让两个眼睛看起来像两个弯弯的月牙,里面朦胧着很多说不清的神采,“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说着就拿起了自己的酒杯,要和齐星宇碰一下杯子,齐星宇立即拿起酒杯准备碰一下。 这个就被是日式料理里很常见的那种宽口高脚的瓷杯,酒杯不深,但是背后有点大,里面一般都装一些日本清酒,方便里面的酒气向外挥发。两人虽然没有点酒,但是还是用这种酒杯盛着凉白开干杯。 齐星宇扬起手中的杯子时,有点急了,鹿颖手中的杯子的水有比较满,一下子有半杯水都泼到她身上! 她的衣服一下子湿透了,身体的轮廓一时间变得若隐若现起来,齐星宇一下子就回想起来刚刚手臂上的那种触感,一时觉得自己鼻子里有一团火热在涌动。 鹿颖当时就察觉到了不妥,她赶紧捂住自己的胸前,很羞涩地低着头,齐星宇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用不用先回去……” “没事,这里的洗手间有风干机,我去吹干就好。” 说着,鹿颖就捂着胸口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她刚走不久,手机就急速地震动起来,齐星宇以为是有什么重要消息,就拿起来想要给鹿颖送过去,只是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他的手就挪不动了,他把手机又放了回去。 手机上面的消息很短“刚刚的照片不清晰,不够造绯闻。” 几分钟前。 鹿颖从那辆宝马车上下来之前,一个声音提醒她“这次的新片对你很重要,最好是在上映前营造出一个强有力的舆论氛围,你这次一定要抓个紧,趁这个小子的热度还没有过去,赶紧跟他搞出点绯闻来。放心,后面有公关公司给你处理。” 一种十分狡黠的笑容从鹿颖的脸上一闪而过,她关上车门前说“放心吧,我也不是那些小姑娘了,我知道分寸。” 回到现在。 鹿颖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那些菜已经上好了,她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说“哇,看起来好丰盛啊!” 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丝毫没有看出来齐星宇有什么不对劲,看着齐星宇那边的寿司,她很好奇地说“我突然又有点饿了,让我尝尝你那边的寿司吧!” 见齐星宇没有回答,她就自己夹起来一个寿司,很俏皮地递到齐星宇嘴边,说“你点的当然是你先吃啦。来,啊,张嘴,我喂你。” 齐星宇张嘴了,但不是为了伸到嘴边的这个寿司,而是问了鹿颖一个问题“你觉得工作和朋友哪个要重要一些?” 鹿颖手上的寿司停了一下,她很自然地说“我觉得工作是为了自己,朋友却是可以有很多,如果非要选择的话,我可能会倾向好的工作多一点。” “所以为了自己的名利,可以随意利用他人是吗?” 鹿颖把寿司放回盘子里,她发现了今天的齐星宇有点奇怪,他的眼神里好像多了些什么很复杂的东西,她皱着眉问道“你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齐星宇苦笑一声,原来自己一直真心对待的一个朋友,竟只是个想借助自己炒绯闻的世俗女人而已,他说“我还有事,你一个人吃吧。” 说完,齐星宇起身就走。 鹿颖立即发现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对,可她不知道自己那里出了问题,在目的没有达到之前她不能让齐星宇走,她拉住齐星宇的手“你不要生气嘛,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好不好嘛。” 齐星宇头也不回,直接从鹿颖手中把自己的手扯了出来,他扯得有点大力了,差点把鹿颖带倒在地,他说“我可能不适合跟你炒绯闻,你找别人吧。” 鹿颖瞪大了眼睛看着齐星宇的背影,又立即把自己的目光转移到那个还在闪烁着新消息提示灯的手机身上,她明白了一切。 全完了,她想。 从日料店里出来,齐星宇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每一点灯光后面都是一个温暖的家,可是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齐星宇竟走到了运福快递公司,这时候,店里的人都已经走完了,漆黑的房间像一张巨兽的嘴巴,想要将门前的人类吞噬。 齐星宇每天早上会过来开门,他有这里的钥匙。 打开了折伞推拉玻璃窗,借着手机发出的微弱灯光,齐星宇找到电灯开关,他按下,整个空间都恢复了光明,这光亮来的太突然了,他竟恍惚了好一阵子才能正常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 现在没有其他人,本来热闹温馨的房间显得有点过于冷清。 齐星宇坐在沙发上,身体极力地向后靠去,他觉得自己最近好累啊,不仅是身体,还有精神,他记忆里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 他神情落寞地看着那盏散发着光亮的灯,想起了那天在墓园里,恍惚间看到的那团巨大的火球,脑子里顿时一阵抽痛,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悲伤感袭来,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陌生,陌生到自己完全无法融入,只是种感觉只持续了一会就消失了。 我可能真的太累了,应该回家去休息了。 齐星宇准备走的时候,他看见了茶几下压着的几张纸,他觉得易天可真是个马大哈,总是这样随便把东西乱放。 在整理这些乱七八糟的文件的时候,他看见了易天可这些天费尽心里做出来的“剁手节策划案”,这个策划案里面有一个特别的项目吸引了齐星宇的注意。 这个项目叫“易天可的开心计划”。 很中二,也很符合易天可那咋咋呼呼的设定。 稍微翻看一下,里面写了为每个员工准备好的福利,甚至有帮普通员工加营养餐这样的小计划。 还有专门给齐星宇准备的老员工福利,她想给齐星宇放几天长假,让他好好休息。 她甚至还给养老院的那些爷爷奶奶都做了备注,准备了她们需要的礼物。 …… 她想要开心的,是所有她在乎的人。 齐星宇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原来最在乎自己的人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他却没有发现,他狠狠地锤了自己的脑袋。 我给她送个礼物,向她道个歉吧。 齐星宇这样想着就关上了灯,走出来这个黑暗的地方。 九月十日,这天是教师节。 上课铃已经响了,周凯坐在座位上很兴奋地等待着什么。 在医院观察了几天之后,医生实在是在两人身上找不到什么异常的地方,只能让他们出院回家了。 虽然周凯还是被他爸用皮鞭伺候了一顿,但他没觉得疼,那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就是他还活着的证明。 他也知道了是叶超亮将他送到医院,也是这个他最讨厌的老师冒着自己心脏病发的风险,冒死为他输血救命。 这次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周凯的变化很大。 他觉得自己以前都太幼稚了,他也终于能够理解老师的一片苦心,开始认真的学习,相信自己能在最后的高考中取得一个很好的成绩。 他甚至动员整个班里不爱学习的同学一起早读,晚自修,那些不爱学习的学生都不敢得罪他,也开始慢慢改变自己的学习态度,整个班级的风气一下子就转变了过来。 这些变化,叶超亮自然是都看在眼里,他为了对周凯表示认可,将他认定为这个班级的班长,希望他能继续发挥先锋模范的作用。 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周凯这个班长给叶超亮准备了一个惊喜。 叶超亮推门走进教室的瞬间,周凯的声大喊把他吓了一跳“起立!” 全班同学刷地一声全部站起,然后鞠躬,声音整齐划一地喊“老师,教师节快乐!老师,您辛苦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浪明显把叶超亮吓了一下,他欣慰地笑着按按手,说“坐下吧,坐下吧,老师心脏不好,就怕你们这样吓唬老师。” 学生坐下,叶超亮也走上了讲台。他还没开始说话呢,周凯就拿着准备好的惊喜走上前来,这是一束大大的康乃馨! 周凯把花送到叶超亮的手中,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说“老师,这是同学们的一点心意,谢谢你一直不放弃我们,这么耐心地教我们知识,也教会我们怎么做人。” 叶超亮从周凯手中接过这个小盒子,他开玩笑地说“里面不会又是蛇吧?” 周凯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您打开看看吧。” 盒子里面是一款新式的智能手机,平时叶超亮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资助班里几个家庭条件比较困难的学生,所以他才一直用办公室里的座机跟各位家长联系。 看到这个手机,叶超亮的脸立马阴沉了,他盖上盒子,把手机递回去,他说“这个我不能收,你们好好学习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赶紧拿回去退了。” 周凯不接,他解释道“老师,您收下吧,这是我们同学的一片心意,而且这不是我们乱花钱。我们班级同学相应学校的号召,在课余时间帮学校做义务劳动,这都是用一些废品换的钱买的!” 叶超亮的手有点犹豫,周凯接着说“您每次都用办公室那个老式座机跟我们家长联系,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儿,有了这个手机,你也可以省了很多麻烦嘛,也是为了我们同学更好的学习。” 下面的同学也跟着迎合“是啊,是啊,老师您就收着吧。” 叶超亮叹了口气,难得这些学生变得这么懂事儿,他把这个盒子按到讲桌上,无可奈何地说“想让我收下也可以,下周的年级统考,你们得把班级名次给我往上提五个名次!” “啊?!”下面立马响起了一阵阵要死不活的声音。 叶超亮笑了,他示意周凯回座位上去,然后把康乃馨也放到桌子上说“啊什么啊,翻开习题册,准备上课!” 运福快递公司。 易天可正在坐立不安地等待齐星宇的到来。 其实今天一大早她就遇见了齐星宇,还没等她说什么呢,齐星宇就很快活地跟她打招呼“早啊老板,今天天气不错!” 易天可立即头皮发麻,如临大敌,她做出奥特曼打小怪兽的姿势,十分警惕地问“你要干嘛,我可没得罪你啊?” 齐星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很温柔地说“你想什么呢?你中午等我一下,我有礼物送给你。” 易天可还没说什么呢,齐星宇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什么嘛,都不告诉我礼物是什么就走了,这不是吊我这个美少女的胃口嘛,哎呀呀,真是太可恶了!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齐星宇才过来。 他不好意思地说“久等了,这个快递来的有点晚了,我还以为它早上就能到呢,没想到拖了这么半天。” “你怎么突然想着送我礼物?”易天可从齐星宇手中接下这个包装的很好看的小盒子,她心里很开心,可是嘴上一点也不表露,“不会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吧。” “哪有啊。” 齐星宇在易天可的对面坐下,他换上一副很认真的表情说“之前不是大声吼你了嘛,这跟你道个歉,之前是我不对。是我不会分辨人的好坏。” “那可不,你再知道本小姐对你好了吧。”说着,易天可又从齐星宇的话里体会到一股别的味道,她赶紧八卦地问“听你的话,你和那个小绿茶有情况啊!快跟我说说!” 齐星宇有点局促地挠挠头,转移话题道“你就不好奇这个礼物是什么吗?” 易天可冷哼一声,“不说就不说呗,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直男能送我什么礼物,告诉你哦,不是宝贝我可不要哦!” 这个小盒子虽然很精致,但是却异常地好开。 易天可打开这个盒子的前一秒钟,她脑海里收到了大白的提示音“我劝你别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易天可把这个盒子用力地拉开,里面一条黑乎乎得东西一下子就窜了出来,它前头还有一条红彤彤的信子在疯狂摇摆,它弹出来了又要往回缩! 这是一条整蛊用的玩具蛇! 易天可哇地一声把手中的盒子扔了出去,然后她眼角含泪地瞪着齐星宇,狠狠地咬着牙说“齐星宇,我今天不杀了你,我就不叫易天可!” 齐星宇倒是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局,他立即起身往外跑,嘴里还忙不迭地说“哈哈哈,谁让你之前一直吓唬我来着!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让你还治其人之身,你别跑,我要把你的狗头拧掉!” 易天可跑出去追齐星宇,大白这个毛茸茸的小熊就安安静静地呆在沙发的角落,它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很欢快地说 ——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能量剩余53 愿君如意 【一】 生不由己,死为何人? ——前言。 在这个时代啊,最让这些年轻人感到难耐的,不是饥饿和困倦,而是生活中不期而至的百无聊赖。 午后,是最让这些人感到无聊的时刻。 易天可坐在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整个身子像一个摆钟一样,晃到左边,再晃到右边。她的眼神呆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前面。 刚吃完午饭,齐星宇准备去仓库干活了,路过会客区的时候,看见了这个发呆的美少女,他走过去,双手在易天可的眼睛前面晃了晃,脸上带着好奇的笑容问道“易老板,你这是怎么了?” 易天可听出了这话里略带的嘲讽味道,她仰起头,轻蔑地瞪了齐星宇一眼,然后又恢复了那个模仿钟摆的姿势,不带一点感情地说“叫什么老板,把我叫的那么老,叫我小可不就好了。” “好好好。”齐星宇大幅度地点着脑袋,走到易天可的对面,正色道“小可,那你告诉我吧,你这失魂落魄是怎么了?” 易天可本来没有聚焦的瞳孔恢复了一点神色,她把目光集中到齐星宇身上,接着露出了一副哭丧的脸,“我无聊啊,前一阵子的购物节都过去了,突然变得这么悠闲,我这几天好无聊啊!”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来只是这个小姑奶奶觉得无聊了。 女人啊,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 齐星宇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就要走,还留下一句“你觉得无聊,睡觉就好了啊,这么好的阳光,睡觉不是最好了嘛。” 窗外的温暖阳光确实是这个季节很难见到的,阳光照在斑驳的瓷砖墙上,反射出金色的波光,再透过干净的落地窗,柔柔地温暖了这个宽软的沙发,确实会让人睡意袭来。 “我们江海人是不睡午觉的,你懂的伐?再说了,”易天可脸上的沮丧又多了几分,“我中午吃完饭,喝了好大一杯咖啡,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啊!我好无聊啊!” 这声大喊把已经站起来的齐星宇又压回了沙发上,他捂着耳朵,脸上挂着一副很难受的表情。 易天可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摇头晃脑地指着窗外说“你也不看看,这么好的天气,当然最适合我这样的阳光少女出去玩啊,怎么能闷头睡大觉。” “那你出去玩呗,店里面这几天又没有很忙。” 易天可用一只食指顶着下巴,仔细地思考着。 她早就想出门溜达溜达了,却又想不出很好的理由,现在齐星宇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她当然要好好想想出门干些什么。 与那些豪门名媛不同,易天可不喜欢逛商城、看戏剧、打高尔夫、喝下午茶等一类的娱乐活动,她更喜欢一些刺激而富有挑战性的娱乐项目。想了很久,她终于说出来自己的打算。 听到了易天可的打算,齐星宇立马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他反问道“你想一个人送快递?你怎么想的啊?” 易天可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右手食指在空中画着圈,一步一定地走着,像戏台上走过场的演员,她讲“你每次出去送快递总能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也想自己出去体验一下嘛。” “你不是一开始和我一起送过嘛,还被人绑架了。” 齐星宇又说起了第一次和易天可一起送快递的那次经历,因为这样的安全隐患,易天可倒是从来没有提出过再体验一下送快递的生活。 易天可笑了,她的脸上竟带着那种阴谋得逞了的狡黠的笑容,她弯着腰对齐星宇说“没错啊,所以这一次我不要和你一起送了,我要自己一个人去给顾客送去这些饱含着幸福的包裹!” 这倒是齐星宇没有想到的神转折,他惊得眼眉下垂,下巴微收,双下巴都快露出来了,他立马就回绝了“那更不行了,你一个人出去,要是出了什么危险怎么办。” 哎呀呀,这个大直男还会这样关心我呐! 易天可心里有点点窃喜,但是脸上还是装出那副正气凌然,视死如归的表情,嘴里却说着无比中二的话“这是我成为快递女王不得不走的一步,虽死,吾往矣!” 齐星宇叹了一口气,眼睛眯着,严肃地说“你好好说话。” “哎呀!那么严肃干嘛吖!”易天可鼓着腮帮子,她觉得逗齐星宇真是非常有趣,“以前那是意外,我这次出门带着大白,这么强力的保镖,还能出什么事儿不成?好啦好啦,我出发了!” 喊完自己的口号,易天可就嗖地一声从大门窜了出去。 大白在暗地里吐槽了一句“我咋又成保镖了。” 片刻之后,仓库外。 “你真要这样做?”齐星宇还是有点不放心让这个看起来没头没脑的大小姐就这样跑出去,这不跟放孙猴子回花果山一样嘛。 易天可满面春光地戴上头盔,大大方方地说“哎呀,没事儿的,我装的件儿又不多,出门溜达几圈就回来了,你担心什么啊!” 说着,易天可还用手拨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钥匙环,上面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白熊正挂着大大的笑脸。 齐星宇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三轮车你会开吗?” “拧油门儿就跑嘛,没问题,没问题。”易天可的脸因为兴奋而微微涨红,她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那你小心点啊,别开太快了。” 易天可嘿嘿一笑,神气地说“请好吧您嘞!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也!” 说完,油门一拧,整个小三轮就呼地一声冲了出去。齐星宇吓了一跳,嘴里“欸?欸?欸?”地喊着,已经向前冲出了几步,做出一副想把车子扶正的姿势。 车停了,易天可从前面把脑袋探了出来,吐吐舌头说“没事儿,你回去吧,我刚刚有点急,现在已经掌握了操作技巧了!” 说完,这辆车还真就很自然地驶出了院子的大门。 “星宇哥,老板这样真的没关系吗?”小马站在齐星宇后面问。 齐星宇脸上挂着苦笑,他连头都没回就说道“谁知道呢。” 车子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 刚刚出门那么顺利,其实是大白在暗中操作这个小车子,易天可现在又重新接管了这辆车的掌控权,她很惬意地开着小小的电瓶车,在大街小巷穿行着。 午后的空气中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轻柔的风让人丝毫感觉不到这是已经深秋的天气,易天可十分享受地在座位上轻微地晃着,嘴里里还哼着歌“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啦啦啦啦,我真的太快乐啦!” 开了好一阵子,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做,就直接问大白道“大白白,你快告诉我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快件要送到什么地方,我江海市车神要给你展示一下高端操作了!” 大白的回复很快,它在易天可的视网膜上直接打印出路线指示,声音在易天可的脑海中响起“你就顺着这个指示走,大概四百米就到了。” 这来自未来的科技着实又震惊了易天可一下,她惊讶道“大白,你还真是无所不能啊,在你们未来都这么指路吗?” “那时候已经没有这样的交通工具了。”大白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事情,“那时候人们的长距离交通都是直接进行空间跃迁,这些落后的交通方式早就被淘汰了。” 易天可有点失望的说“那你们那个时候不是连那种电影里超帅的太空母舰都没有了?” “不,是有的。” 这话让易天可的眼睛猛地一闪,可是大白接下来的话就又给她浇了通凉水,它说“不过那些星舰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我们那个时代的人类讲究实用主义,大多数飞船都是极致的水滴型,而不是你在电影中看到的那种夸张的母舰型。” “哦。”易天可失望地撅着嘴。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大白就给她一个新的指示“你注意一下,再执行大约50米就到了,48,45……” 听着大白开始倒计时,易天可气鼓鼓地说“行啦,您老先歇着哈,我怎么说也是个快递女王,这么点小事还能干不好吗?不就是前面那个小区嘛,我看到了。你不用再管我了,给我关机!等我送完这个包裹你再恢复。” 大白懒得理她,傲娇地关掉了对周围环境的探测。 这是一个还在建设的小区,靠近路边的这片房区是还没拆迁的棚户区,一些人还租用着这里的店面作为店铺,现在也只剩寥寥几家,很多已经打出了亏本甩卖的招子。想来也是快要搬走了。 这个城市发展太快,每天都有老的房子被推倒,又有新的房子被盖起来。 这一片路面与之前的柏油路比起来显得很破旧,可能是重型卡车来回碾压,这段路面已经出现了很多触目惊心的土坑,稍不留心就会车轮子掉进去。 易天可在这样的路面上颠簸的难受,扬起的土尘已经让她刚刚的愉悦心情早就荡然无存,她用力抓住车把,想要走完这最后几步路。 大白又说话了“要不要帮忙?” “不用!”易天可这个时候倔脾气上来了,她满脸坚毅地说“作为未来的快递女王,怎么可能被这样的小困难打倒,你赶紧给我关机,不然我就把你炖了!” 哎,这就叫不识好人心,啊不,是不识好熊心,好像也不太对…… 终于到了目的地,易天可把车停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里是这排棚户区的中间,一排四层小楼正等着被拆迁的命运,易天可要送的包裹就在二楼。在第一层的店铺中间有一个特别狭窄的楼梯道,里面黑洞洞的,看起来就像恐怖的鬼屋入口在呼唤着易天可进去。 应该就是从这里上去吧。 易天可咽了一口唾沫,心里突然有点胆怵,她又不想依靠大白,一咬牙一跺脚,就从车上下去,去后面的车厢翻找自己要送的包裹。 这片老楼的后面已经开始施工了,高高的塔吊在后面立着,不时会有有进进出出的土石车扬起一阵阵灰尘,巨大的噪音反倒给了易天可心里添了点勇气。 她找到了自己要送的包裹,包裹不大,也很轻,使劲晃晃,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猜不出里面会是些什么。 易天可转身再看这栋楼,晴天白日的,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嘛。 这时候才刚刚过中午,那些小商铺大多还没有开始营业,整个街道看起来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儿,一阵带着灰尘的旋风席卷而上,易天可赶紧掩面向那个楼梯口走去。 咦,怎么这么黑。 刚走进来,易天可就觉得进入了一片黑暗,明明外面那么明亮,怎么进来了就这么黑呢? 这样老式的楼房一般都装有声控灯,易天可立马一阵“哼哼哈哈”,却是没有一点反应,又使劲跺脚,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啊,我真是个傻子,要是真的有声控灯,那么吵的噪音不早就把这些灯都打开了嘛。肯定是电路老化,或者早就拆了,那我还在这试个啥啊,哎,真是老了呀……” 易天可一边自嘲,一边抱着包裹往里走,也过了这么一会儿,她的眼睛也适应了黑暗,才觉得也没有那么黑的那么夸张,刚刚完全是心理作用,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刚走过第一个楼梯的拐角,易天可就听见上面传来了很急促的下楼声音,她也没多想,就向右边让了一下,这个楼梯道虽然不宽,但是易天可让出的空间足以让这个人过去了。 可是,这人走过的时候,好像有意往易天可这边靠,使劲撞了她一下! 这一撞,让易天可差点失去重心向后仰倒,她赶紧扶住了墙,险险地稳住了身子,她惊愕地回头,就想质问这人“你这人怎么……” 话没说完,她又硬是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人走得很急,他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帽子紧紧地套在脑袋上,根本没想着回头看一眼这个被他撞的女孩子。易天可虽然没有看见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但是她觉得眼前寒光一闪,看见了这人腰间别着的一把短刀。 没等易天可再多说什么,那人已经走下了楼梯,消失在那团黑暗中。 易天可在原地怔了好一会才走上二楼,她还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因为紧张而砰砰作响,她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脑子里一时陷入了混乱。 滴—— 一声卡车的长鸣声响起,把易天可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见有一辆大卡车刚才后面的工地开出来,它被易天可的小三轮车挡住了路。 易天可把头从窗户伸出去,大声喊着“大哥别急,我送个快递就下去给你挪车!” 这个大哥刚刚卸完一车夯地基的沙石,准备再去一趟土石厂,见到这前面的小三轮的主人是个小姑娘,一时间也没有了几多火气,他把车停下,摇下车窗说“行,你抓紧啊!我这边也忙着呢!” 易天可大声喊道“谢谢啊!” 说完,她就找着自己包裹上写的收货的房间,房间在走廊的尽头,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整个走廊都暖了起来。这个房间离楼梯口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易天可加快两步,很快就到了门口。 房门没有锁,虚掩的门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广告。 易天可推门进去,嘴里还说着“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林先生……” 这句话的后半句变成了无声的颤抖,易天可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包裹已经滑落,她瞪大了眼睛,呼吸越来越急促,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后背碰到窗台的突起时,她直接瘫软到了地上。 在易天可的面前,是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的场景。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趴躺在血泊中,他的白衬衫被后背上涌出的血染成了红色,刀尖已经穿破他的身体从后脊梁处露了出来,发出森森的寒光。 整个房间混乱不堪,书籍、衣物被胡乱地撒在地上,可以看出刚刚这里应该经历了激烈的打斗。对门而开的窗户大开着,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塔吊上的钢绳,窗户边褐色得窗帘在微风中慢慢地摇摆着。 这个男人还没有死,他指着易天可的方向,嘴里涌着血水,眼睛里的神色越来越淡,他模糊不清地说“他……跑了……” 愿君如意 【二】 齐星宇赶到市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这个地方他来过一次,对办公区域还有点印象,他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向审讯区走去。 一个小时前。 齐星宇还在统计快件数量,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是易天可的电话。 该不会是她闯什么祸了吧,这才出去多久啊,不到二十分钟吧? 带着疑惑,齐星宇按下了接听键,那边的易天可声音有点低沉,她好像刚刚才哭过,有点沙哑地说“你能不能来趟警局?” “你出什么事了!” 齐星宇说得有些急了,一时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声调,周围的员工都放下手中的活计来看着他,他没管那些诧异的眼神,等待着易天可的回答。 她不会是出车祸了吧? 易天可好像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语气平静了许多,“不是我出事儿了,是……反正我现在想见你……” 之后,齐星宇放下手机,甩下一众发呆的小弟,直接就来到了这个公安局。 虽然这里来过,可是稍微赚过几个弯,齐星宇就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最后还是问了一个负责拿着文件夹的警察才找到正确的方向。 右边是拉着百叶帘的办公室,左边是面挂满各类通知单的公布栏。不时还会有几个穿着便装的警察从齐星宇身边过去,他们还用手铐押送着犯人。这些犯人大都油嘴滑舌,一个劲地辩护着自己没有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这些话让齐星宇莫名地紧张了起来,他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这个通道的前面就是办公区,很多文职人员在被玻璃隔板分成的一个个小空间里工作,在这一个个小隔间的左侧是一小块等候区,这里又几个民警正在给民众办理报案手续。 在靠墙的那一排塑料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西装男人,他们两人的气场与这个环境下的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那个坐着的中年男人双手压在膝盖上,身体前倾,有点紧张地看着前方的地面,他可能在等待些什么,双手的食指在有规律的敲击着,那些路过的小警察都会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然后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 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双手插兜,相比椅子上的男人,他的姿势要惬意不少,他目光聚焦在不远处的审讯室的大门上,也是一脸紧张的等待着什么。 这个戴眼镜的男人,齐星宇见过,他正是当初来之前的快递公司谈收购的那个律师——陈淼。至于坐在凳子上这位,齐星宇就算再怎么孤陋寡闻,也在各类媒体上见过无数次这个商界的大佬,这个国家的首富, 没错,他就是易云腾——易天可的父亲。 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易天可吧,那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齐星宇这样想着,心里面就没来由的紧张了一下,他停下脚步,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他在犹豫是走还是留。 就在齐星宇犹豫的这个当间儿,一直在四处打量的陈淼看见了他。陈淼赶紧低下头,弯下腰在易云腾的耳边说“那个就是齐星宇。” 这话让本来眯着眼睛的易云腾猛地把眼睛睁开了,他扬起头,手指停止了敲击,慢慢地顺着陈淼的目光向齐星宇的方向看去。他看见了局促不安的齐星宇,心想就是这小子让我家小可变化那么大?虽然长得挺精神的,但是要是个绣花枕头的话,我可是看不上! 易云腾右手冲齐星宇的方向,食指和中指并拢,向齐星宇招呼道“齐星宇是吧?来,过来一下。” 这话的语气中带有几分命令的成分,齐星宇自然不能再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是他还是会没来由的紧张,他觉得心脏跳得异常的快,好像连走路的姿势都和往常有点不一样了。这副身体不是我的了吗?他想。 走近易云腾,齐星宇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的压迫力,可能这就是在大佬身上自带的气场吧,齐星宇只觉得口舌发干,本来就没想好应该怎么称呼的嘴,现在更是木了起来。 叫叔叔?还是伯父? 易云腾看人的眼光多么毒辣,他看见齐星宇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打从心眼里就已经看不上了,他语气自然就更生硬了些“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嗯。”齐星宇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回复,但是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又说道,“您是易天可的父亲。” “哦?” 这个回复倒是引起了易云腾的兴趣,其他人大都会奉承他是首富,或者说他是阿拉丁集团的董事长,这样介绍他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见。 这是易云腾第一次见到齐星宇,他还想看看这个让他女儿变化那么大的少年有什么不一样,而且他觉得很有必要给这个臭小子紧紧脑子,让他以后不敢再欺负自己家的小可。 “你作为一个普通员工,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齐星宇自然不知道易云腾这话里的试探的语气,他愣愣地回答道“易天可说自己遇到了点麻烦,到公安局来了,我担心她,就过来看看。” 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易云腾心里这样想,但是嘴上还是一副质问的语气,他已经发现齐星宇越来越不紧张了,“你关心老板倒是很不错,不过这是不是超出了一个员工应该履行的责任的范畴啊,还是说,你对我女儿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陈淼在一边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但其实他心里在暗笑这分明就是一副老丈人审新女婿的态度嘛,还问人家对你女儿有没有想法,哎,老易啊,什么叫关心则乱,你这就叫关心则乱啊! 易云腾的话让齐星宇一下子红了脸,他也在心里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不过他立马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因为我和她还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易云腾才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呢,他剑眉下压,脸色铁青,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你要是敢有什么对不起我女儿的,后果,你绝对承受不了!” 什么?我为什么会对不起易天可啊?送错几份快递算对不起她吗? 齐星宇还是那副懵懵的样子,他摇头,说“不会的,不会的。” 虽然话说得很敷衍,但是也是从这一刻起,齐星宇心里面陡然生出一种责任感,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能再让易天可伤心。 易云腾也没有再打压这个年轻人的心思,他叹了口气,身子微微向后扬了一下,有点迟疑地问“那里,你知道小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易云腾手指向的方向是一个审讯室,那里,易天可正在接受流程式的录口供。 她还不知道外面,最关心她的两个男人已经见过面了。 齐星宇也叹了一口气,连这样身份的人都不知道易天可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他现在更加担心易天可了,只能无力地说“我也不知道。” 其实易云腾已经动用关系找到了警察局副局长陆弈,但是由于具体情况还没探查清楚,所以陆弈手上也没掌握多少情报。他只能告诉易云腾,易天可卷入了一场刑事案件,一旦后面有任何异常情况,他都会派人保护好她的安全。 易云腾斜了齐星宇一眼,他不带一点多余的感情说“那就等着吧。” 易天可在看到那个骇人的景象后,很快就从惊愕中回醒过来,她立即就让大白给这个人治疗。可是大白迟迟没有动静,它告诉易天可,这个人已经死了,再没有抢救的可能。 这是一起杀人案?! 虽然在电视和电影中看到过无数次人死的模样,但是这一次现实的经历还是让易天可觉得胸口一闷,她觉得自己要吐了。大白立马用微电流共振,缓解了易天可的这种难受的感觉,但是它无法消除接踵而来的恐惧。 易天可的身体抖得像个筛糠,她问大白“我该怎么办?” 大白回答的很冷静“你该报警,而且我已经以你的名义报过了。” 那种状态下的易天可短暂地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她发着呆说“谢谢。” 虽然易天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是那些电影的经验还是让她知道应该保护现场,她一直呆在楼梯口,等待着警察的到来,甚至还让大白挪开了自己的那辆三轮车,让那个焦急等待的卡车离开。 现在,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就可以减少一些人的嫌疑。 一直等到警察过来接管现场,再没一个陌生人上楼或是下楼,看到警察的那一瞬间,易天可才再次脱力地坐倒在地上。坐在前往警察局的警车上,易天可拨通了齐星宇的电话。至于易云腾,他是被陆弈叫过来的。 审讯室内。 这个审讯室不是很大,对面的墙上开着一个窗户,为了让房间里不那么阴暗,它现在是打开的。易天可正对的是一张不大的办公桌,那里正坐着一个警察,这个警察她还认识,正是之前和她拌过嘴的小警察——戴蒙蒙。 戴蒙蒙没有直接开始问,他起身到后面的饮水机给易天可倒了一杯热水。他走过易天可的身边,把杯子放到了她面前的小桌板上。 易天可轻声地道谢后,他坐到审讯的位置,像是在征求意见一样问“你确定你现在可以接受询问吗?” 易天可的眼睛里已经少了许多胆怯,虽然那个惨死的人会成为之后几天她的梦魇,但是她还是坚持道“嗯,我没问题了。” “那好吧。”戴蒙蒙翻开了自己的记录本,正色道“姓名?” “易天可。” “年龄?” …… 问过这些基本信息,戴蒙蒙终于开始询问案件相关的问题“你为什么到那个破旧的棚户区?” “送快递。有一份快递送给到……那个人的家里。”易天可还是无法说出“死者”这个词儿。 戴蒙蒙如实记下易天可的回答,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死者的?” 这个问题倒是让易天可迟疑了一下,她考虑了一下才说“大概是下午一点左右,那时候刚结束员工休息时间。” “能更准确点吗?” 大白在易天可的脑海里回复“125748。” 易天可没有回答的这么详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通话记录,才说“下午十二点五十五前后,我发现后就立即报警了。” “死者是当场死亡吗?” “没有。”易天可又想起了那人趴在地上,刀尖从他背后刺出的景象,她抿了一口水才接着说“那把刀应该才刺进他的身体不久,他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戴蒙蒙抬眼看着易天可,眼睛里的意思很明显,这句话对整个案件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易天可深呼一口气,说“他说他跑了。” “谁?” 易天可摇头道“不知道,他指着门口,说完就死了。” 戴蒙蒙听出了易天可话中的犹豫,他试探道“你是不是见到了他所说的整个人。” “可能……”易天可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想起了在楼梯上遇到的那个人,“我不确定是不是……在上楼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穿着一身黑的人,他还撞了我一下。” “你见到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了吗?”戴蒙蒙的语气有点着急。 易天可无力地摇摇头,她没有看到这个很可能是杀人凶手的人的模样,“那时候太黑了,我没有看见他的样子。” …… 那之后,戴蒙蒙又问了一些细节的问题,易天可有些事情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在大白的支援下,她还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戴蒙蒙收起了笔,他很官方地说“好了,谢谢你对我们工作得配合,如果之后还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再找你的。” 易天可走出了审讯室,但是她内心还是感到了一丝违和感。 如果真是那个人杀了人,他应该很着急地离开啊,为什么会那样故意地撞我一下,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还有那把刀,杀了人会带两把刀吗?为什么会这样多此一举呢? 死者最后的这句话也耐人寻味,他是认识这个杀了他的人吗? …… 如此种种,让易天可脑子里搅扰她难受,她还在思考呢,脑子里好像要把这团乱如毛线球的案件理出一个头绪来。这时候,她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和齐星宇,后面的话几乎立即脱口而出。 “爸?你咋在这儿呢?” 愿君如意 【三】 易天可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也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有些惊讶,她不由地疑问道“爸?你怎么在这儿?” 易云腾听见这声呼唤,立即把目光从齐星宇身上转移过来,他看见自己的女儿,立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关切地问“小可,你没事吧?” 妈妈去世之后,还从未见过爸爸有这样慌张的模样,她心里一暖,本来还萦绕在周身的恐惧感觉立时荡然无存,她语气也轻缓了许多“我没事,只是遇见了一件意外事件,成了目击证人。” 易天可也看到了在一边局促地站着的齐星宇,他好像一直想跟她说些什么,可是碍着易云腾在这里,他有种进退两难的感觉,易天可抿着嘴,会心一笑。 接着,易天可简单地把自己的遭遇跟这个两个最关心她的男人讲了,就好像将心里面的那一团乱麻分出来了一部分,脑子也跟着明晰起来。 听完易天可的讲述,齐星宇最先给出反应,他咋着嘴,心里还是后怕,因为这事本来是他要经历的,他歉意地说“是我不好,就不该……” “你就是有问题!这是你老板吧?你一个员工都不出去送快递,哪有叫一个老板出去跑业务的?” 易云腾不等齐星宇说完就给他打断了,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不屑。 易天可挑着眉,敏锐的她立马就感觉到了在这两人之间,有一种莫名的气氛在缓缓萦绕,她还没想明白是什么呢,齐星宇就立马弯腰向易云腾道歉道“对不起,伯父,我下次绝对不会放她一个人出去的,这次是我的责任。” 伯父?易天可立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她想明白了,脸跟着脖子就一起红了。齐星宇这算是什么称呼啊,我还没答应他什么呢,他怎么会这么说,啊,羞死人了! 易云腾也是一愣,他可没打算给齐星宇留什么面子,他当即就戳破了,“你凭什么叫我伯父?你跟什么关系啊,就敢叫我伯父,告诉你,像攀亲戚没那么简单,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小子要经受的考验还多着呢!” 得!越描越黑。 齐星宇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立马改口道“叔叔,对不起……” 这次打断他的人是易天可,她不想齐星宇这个笨脑子再说出些什么虎狼之辞,赶紧说“行了行了,你们还没完了!走走走,回家去,尽让别人在这里看笑话!” 说完,易天可就推着齐星宇往外面走。 一直站在一边看着这场闹剧的陈淼不由得笑出了声,易云腾斜着眼睛问他“你笑什么?” 陈淼捂住满是笑意的嘴巴,搪塞道“没事,走吧,小可都走远了。” 这位叱诧风云的商界大佬在碰上自家的烦心事儿时,也会像平常的那些老父亲一样着急慌乱,全然没了那副精明模样。果然,即便在外人眼中,易云腾再怎么强势,回到这个小家之中,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父亲。 齐星宇是坐出租车过来的,自然而然地被易天可也塞进了那辆黑色的奔驰里,他们俩坐在车后面,易云腾就只得屈尊坐在副驾上。陈淼启动了车,问“我们去哪?” 易云腾立马说“去那个小公司,把这小子扔出去,再把我和小可送回家。” 这一位好像还带着一股莫名的火气呢。 齐星宇尴尬地坐在后面,易天可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怕,我爸就这么个人,放心,有我罩着你呢,他不会拿你怎么样!” 这话自然传到了易云腾的耳朵里,他立马吹胡子瞪眼,一副恨不得把齐星宇撕碎了的样子,但他忍住了,没在易天可面前发作,心里却是想这丫头,这个时候就胳膊肘往外拐,那以后还了得!? 易天可当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想法,她在这安全的车中,心思不由得又飞到那个突如起来的案件上。 她总觉得这个案子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里面好像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在隐藏。这个秘密只是一种很模糊的存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易天可根本无法准确地将自己的疑虑告诉给警察。 那个人死亡的景象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播放,却总有一种违和感出现在她心里,好烦躁,觉得很奇怪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终于,易天可放弃了思考。她想,只有实地去考察一番,才能解开自己的这个疑虑。于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自己的父亲“爸,你能不能跟你在警局里的熟人打个招呼,让我也参与到这个案件的侦察中,我觉得这个案件有点蹊跷。” “不行!”易云腾一口回绝,他知道这个女儿一直对侦探很感兴趣,甚至一度扬言要成为一个女侦探,现在放任她,指不定后面还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严肃地说“这些是警察的事儿,你一个门外汉别跟着瞎掺和。真以为看了几本,就当自己福尔摩斯了?” 易天可当场就炸毛了,她可不允许有人诋毁她的偶像,于是说“什么叫瞎掺和啊,我怎么也是个目击证人啊,了解一下案件的进展总是可以的吧!” 易云腾没答她的话,自顾自的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陆副局吧?诶诶,刚刚的事情真是麻烦你了,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哎,这是什么话,我们警民一家亲嘛。有件事还得麻烦你一下,我女儿的口供也录完了,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难为她了吧。还有啊,她要是想掺和这件事,你一定要制止她!” 陆弈在那边说“您放心吧,我们办事都是有流程的,即便是您让她参与这个案件,那也是不允许的啊!行,您家千金也受到了惊吓,我们会尽快侦破案件的,给您一个答复。那就先这样。” 易云腾挂了电话,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地说“听见了吧,你别想再掺和这样的破事儿了,老实回家去!” 这时候,车子也开到了运福快递的门口,易天可一把就把齐星宇推了出去,她随后也跟着出了车,关车门的时候,还把脑袋伸进来,吐着舌头对易云腾说“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去就不去!不过,我也不回家,我还有自己的事业呢!拜拜了您嘞!”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了。 陈淼问“现在我们去哪?” “回公司吧,我也有自己的事业!”易云腾学着易天可的语气,有点赌气的意思,他总是拿自己的这个女儿无能为力。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又加了一句“你之后把那些暗中保护她的人再安排上,我不希望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易云腾看着身后那个泛着蓝光的店面招牌,上面还有齐星宇活力满满的肖像照,他心里又不由地吐槽了一句这臭小子! 挂了易云腾的电话,陆弈就来到了会议室。 这里正要举行这个案子的紧急会议,由于事发突然,必须紧急从刑事科调派人手组建一个专门的侦破小队,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这个案件。 案发现场的物证采集已经基本完成,现在就要对案件的整体情况进行复盘,负责报告的就是刚刚审讯易天可的戴蒙蒙。 他看了一眼后面的显示屏,很专业地说道“死者林日曜,42岁,未婚,尸长172,是这个片棚户区的长期住户。死因是胸部的贯穿伤,几乎当场毙命,死亡时间是下午一点前后,有目击证人,所以很好确定。凶器就是留在死者身上的一柄15长的水果刀,已经有相关人员在周边对刀的来源进行了排查,但很有可能是网购来的,网络科的已经在进行侦察了,不过希望不大。关于尸体的其它具体情况,还要等法医的解剖结果。” 戴蒙蒙按了一下手上的控制器,显示屏上的照片多了起来,这些都是现场拍回的物证照片,他接着说“根据现场的初步勘察,发现死者的房间里存在打斗的痕迹,而且还有不少财物散落在地上。在打开的窗户上,我们发现了不属于死者的脚印。这一片棚户区正在进行改造,楼下经常会停一些重机械,借助这些器械,他人可以很轻易地翻上二楼。虽然这个地方没有可用的摄像设备,但是我们根据目击证人的证词可以基本确定,在发现死者之前,应该有其他人进入过死者的房间!” 接着又换上了死者的照片,照片上林日曜还是那副易天可发现他时的模样样,直挺挺地趴倒在地,那柄短刀已经刺穿了他的身体。戴蒙蒙解释说“死者被发现时还没有立即断气,他在临死前说了一句‘他跑了’,由此可以推断这个凶手应该是死者认识的人。虽然无法确定男女,但是我们的侦察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 他又梳理了一下林日曜的社交关系图“死者生前只是一个工地的土石工,社交关系较为简单,但是这些人大都经济水平有限,所以很有可能会翻进死者的家中行窃,被死者发现后大打出手,在慌乱中失手杀人!” 戴蒙蒙对案件进行一个小总结“我们初步将此案件定性为入室盗窃诱发的意外杀人,但是……” 戴蒙蒙的语气犹豫了一下,他又翻到了下一张幻灯片,继续说“我们在对死者的经济情况进行简单的调查后,发现他本就生活拮据,却在不久前购买了大量的意外保险!至于受益人,写的是毛立梅。这个人是死者的母亲。” “这个毛立芬已经年过七旬,而且双目失明,只有林日曜这一个儿子。所以也有骗保这种可能,不过用生命来骗保,我倒是从没听说过,这案子真是奇怪……” 没等戴蒙蒙继续吐槽,陆弈就问他“这就是所有情况了吗?” 戴蒙蒙翻了一下手上的报告,点头道“是的。” “那你下去吧。”陆弈不想过多的耽误时间,他一直都是一个讲究实干和效率的人。 他站上前面的发言台,严肃道“虽然有其它可能性,但是根据证人证词,我们可以基本肯定这是一起谋杀案!之后的调查也将以此为前提进行,我们会成立一个专案小组,对整起案件进行侦破工作。重点排查凶器来源以及死者的社交情况,一旦发现凶手,立即将他缉捕归案!” “是!” 他收到了振聋发聩的回应! 运福快递公司里。 易天可一进公司就气鼓鼓地坐到了沙发上,双手束在胸前,整个身体随着她的呼吸一晃一晃的,就好像一个秋千上的布娃娃,不受控制地反复摇晃,她说“真气人,这件事这么重要,没有我这个超级侦探,他们破案不得要很长时间啊!” 齐星宇示意准备下班的陈雯先离开,然后自己到前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一次性杯子,在饮水机处先接了半杯热水,又兑了半杯凉水,觉得水温合适了,才拿给易天可,他说“你爸爸这也是为了你好,这样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易天可刚喝了一口水,又立马放下,“你是谁的人啊!怎么现在说话都向着我爸,说,你到底收了我爸多少好处!” 这自然是在开玩笑,齐星宇苦笑地摇摇头,解释道“我能收什么好处。再说了,你应该相信我们的人民警察,他们会很快解决这个案件的,不需要我们再操心了,你还是放宽心吧。” 易天可又拿起那个杯子,一口气把水喝完了,然后身体窝进沙发里,带着几分不服气地语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就是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 说完,易天可拿出自己的钥匙扣,像一个不被家长认同的小孩子一样,撅着嘴问“大白,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齐星宇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他听见大白说“我当时没有开启探查,我也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 “你说你觉得奇怪,到底是哪里奇怪啊?”齐星宇很正经地问道。 要是能找出自己脑子里那股违和感的真正原因,易天可就不会这么郁闷了。她右手拇指和食指托住下巴,缓缓刮着自己的脸颊轮廓,一副仔细思考的模样,像这样思考了好一会,她才说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唔……我在上楼的时候撞见了一个人,你记得吧。” 在公安局的时候,易天可已经简单的告诉了他和易云腾事情的经过,他当即回复道“记得,就是你怀疑是凶手的那个人嘛。” “对!就是他!他下楼的时候,好像故意撞我似的。你想啊,一个杀了人的罪犯,不应该极力降低被人记住的可能性嘛,他怎么会还在那么宽敞的楼梯道里撞我!”易天可举起食指,她好像抓住了些什么。 齐星宇倒是不以为意,他猜测道“你别想那么多,很可能就是他慌不择路,才会不小心撞上你的吧,毕竟那是杀了人啊!” 顺着齐星宇的思路,易天可接着说“你说的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我在他离开得时候,好像看见了这个人手上还拿着一把短刀,一个入室的抢劫犯,会一下子带两把刀吗?另一把刀可是还插在死者的胸口……” 说着,易天可眼前又浮现了那个尸体上喷涌着血液的景象,一时间又有些恶心。齐星宇赶紧起身,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说“这些情况你不是都告诉给警察了吗,放心吧,警察不会比你差的。” 易天可猛地抬起头,虽然已经说出了这些她早就察觉到的疑点,但是她还是隐隐感到一一丝不寻常,她拿出毛茸茸的大白说“那不一样,我还有大白!” 齐星宇不明白易天可要做什么,可随后他就被安排了任务,只见易天可突然起身,指着齐星宇的鼻子说 “哦!亲爱的华生,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解开这个谜团吗?” 愿君如意 【四】 不得不说,大白真是一个得力干将。 由于易云腾提前跟陆弈打过招呼,所以易天可从警局入手掺和这起案件的想法基本被彻底打消,她想到了大白这个超时代的机器人,立即就请求它调出死者的相关资料。 大白的处理速度以及在网络中的信息检索能力那是无与伦比的,不过三两分钟,它就将林日曜的相关信息用打印机打印了出来。打印机在刷刷运转的时候,它有点犹豫地问“你们这个时代,擅自调用他人信息是违法的吧?” 易天可从打印机了拿出文件,稍微看了一眼就说“我们这可是为了正义!为了帮助这个死者早日找到杀死他的凶手,再说了……” 她拿出所有的纸张,也就区区张纸,接着说“再说现在人们的信息早就满天飞了,哪还有什么所谓的绝对的信息安全啊,在网络世界,基本上每个人都被看得透透的。咦,想着就头皮发麻。” 关于林日曜的相关信息并不多,很多信息还是大白黑进警局内部网络才找到的。 易天可很快就看到了关于案件的相关案宗,她把其中一张纸递到齐星宇面前,托着下巴思索道“这个人只有一个相关亲属,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啊。” “又有点奇怪?”齐星宇看着这张纸,上面印着一个老人的照片,拄着一个拐杖,目光游离地看着镜头的方向,“他只有一个母亲,哪有什么奇怪的?” “这不是问题的本身。”易天可又递过来一张纸,“这两个事情结合起来才有点奇怪。” 这张纸上印的正是在凶案现场找到的那张投保单,保险的受益人一栏写得正是前一张照片上的那个老人的名字。 易天可继续解释道“你看,前不久,这个并不富裕的人买了将近五万的意外保险,如果真的赔起来,受益人就会得到将近一百万!你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齐星宇动用他有限的脑洞思考着,得出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这个老奶奶为了拿到保金杀了她的儿子?” 易天可差点被当场雷死,她瞪着眼睛说“你这人能不能有点脑子啊!这不是很明显嘛,很有可能是这个人为了保险金,自己找人制造了这场意外!” 这个结论丝毫不亚于齐星宇那个“老奶奶杀儿子”的冲击力,齐星宇不由地坐直了身子,觉得自己有点口干,喉结咕得上下起伏了一下,“为了巨额保险金,找人杀自己?这不太可能吧!” “是有点奇怪而已。”易天可也只是提出有可能的猜想,她的想法也和戴蒙蒙一样,哪有人会因为一点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那可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宝贵东西。 正在两人被刚刚的头脑风暴震惊的时候,大白说话了“警方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话音刚落,打印机又运作起来,易天可起身去拿那张新打印出来的文件,只是稍稍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她的呼吸就立即急促了起来,一双本就大的眼睛此刻又瞪大了几分,握着纸的双手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她看完上面的文字,惊讶得不能自已,脑海中的猜测好像瞬时就得到了证据的肯定了一样,立即转头对齐星宇说“我可能知道这个人这么做的理由了。” 做什么?买保险?还是找人杀自己? 易天可跟齐星宇解释完自己的猜测之后,齐星宇也陷入了莫大的震惊之中,“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得下多么大的决心啊!” 他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那我们还要找出这个幕后的杀人凶手吗?如果死者的意愿真的想你说的一样,那我们是不是应该……” 齐星宇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到底应该怎样定义对错,也不知道遇见这样离奇的抉择,怎么样选择才是对的。 易天可也沉思了好久,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眼中多了几分坚毅和决绝,“我还是决定找出这个事件的真相,不管是为了死者,还是为了他的母亲。” 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一辆辆车在店门前呼啸而过,明亮的车灯练成一条没有尽头的长河。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就要走到头吧,即便前方是望不尽的黑暗。 齐星宇没有回答,他陷入了久久的迷惘之中。 易天可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此时她早就没了那副嬉笑玩闹的模样,语气也有几分沉重,“今天就先这样吧,回家好好休息。” 站在璀璨的灯河之前,齐星宇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们这样做是对的吗?” 易天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即便现在的决定是错误的,我也想知道真相。” “明天,我会去现场再检查一下是不是有警察遗漏的线索。你……就去死者的母亲那里探查一些情况。可以吗?我亲爱的华生?” 在万千灯火之中,有一团光,微微地泛着蓝。 这团幽幽的蓝光里面,坐满了守护一方平安的保护神。他们是警察,他们仍然坚守在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第一线。 办公室通往厕所的走廊上,戴蒙蒙正拿着最新的案情报告向陆弈汇报“网络科的同事已经查出了那柄凶器的来源,是在网上一家店铺上买的,购买者就是死者本人,我们还在死者的房间里找到了未处理的快递盒。推测是凶手进入房间后,顺手拿起水果刀将死者刺杀的,现场也基本符合意外杀人的推测。不过……”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卫生间门口,陆弈苦笑了一声,说“我知道你现在破案心切,但是总得让我先上个厕所再汇报吧?” 戴蒙蒙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是是,您请!” 说着,他还左手抱起文件夹,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陆弈指着他的鼻子,一副想要骂他的架势,但还是进去了。 陆弈出来的时候,不等戴蒙蒙开腔,就一边洗手一边问“你刚刚说不过,不过什么啊?” 戴蒙蒙赶紧又翻开文件夹说“不过,奇怪的是,我们在这柄刀上没有发现任何人的指纹!” “哦?”陆弈饶有兴趣地抬起头,思考了一下,解释道“这个凶手看起来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如果其它地方也没有指纹的话,他就很有可能是戴着手套犯案的。这可不太好办啊,是个狡猾的对手。” 正如陆弈所说,物证科确实没有在死者的房间里发现任何其它人的指纹! 戴蒙蒙也感到了这个案子的压力,但他没有犹豫太久,继续汇报道“我们由此对死者的购物记录进行了查询,发现他很少购物。” “那易总的女儿送去的是个什么东西?” 戴蒙蒙有点迷惑地眯着眼睛,他仔细审核着报告上的文段才说“好像是一个网上的活动,送的一个免费的手机套,但是这个手机套和死者的手机并不配套?” 不配套?那这个手机壳是给谁的?难道和凶手有关? “这样也基本可以说明,易天可撞见杀人现场只是一个巧合了。”陆弈顺着走廊往回走,“有没有对死者的人际圈进行排查?是不是有人用类似的手机壳?” “下午就完成了对死者所有熟人的排查,没发现他们用类似的手机壳,他们都是些工人,手机基本还是写淘汰了的老年机。”戴蒙蒙顿了一下,接着说“而且,所有人在下午的时候都在工地里,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陆弈停下了脚步,他陷入了思考如果真的是入室盗窃引发的意外杀人,这个案子的难度就太大了!在那样的环境下,基本找不到其它能找到可以佐证的材料,只能希望尸检能再给点希望了。 正想着,陆弈的电话响了,是法医部。法医说话很简短“尸检报告已经发到你的电脑上了,我下班了。” 陆弈立即没了那副悠哉游哉的样子,他脚下如风,急急地赶向自己的办公室。戴蒙蒙有点没反应过来,等他赶到办公室门口,陆弈已经将尸检报告打印出来了。这份报告几乎同一时间出现在了易天可手中。 “你看看这个。”陆弈说着,就把报告递给戴蒙蒙。 戴蒙蒙赶紧进来,把手上的文件夹放到一边的沙发上,手还在裤子上揩了一下,紧张地接过报告。 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还有一股子热气,戴蒙蒙看着第一页,上面写着“致命伤是死者胸口前被尖锐利物贯穿,划破右心室造成的内出血。伤口与尸身呆地水果刀刀锋一致,基本可以确定凶器。除致命伤外,死者膝盖,脚踝,手腕处有不同程度擦伤。双腿肌肉也有轻微拉伤,肌肉乳酸含量异常,应该在死前有过剧烈运动……” 擦伤?剧烈运动?死者应该是和凶手发生过搏斗吧…… 接着向后看去,戴蒙蒙看到了让易天可和陆弈都震惊的那一行字 ——死者有严重的肝脏硬化,已威胁到生命。 戴蒙蒙立即就想起了自己开的那句玩笑,“哪有人会为了骗保险金而赌上自己的性命啊?”难道这个人真的为了保险金把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跟身上后脑勺,他惶恐地看着陆弈问“副局,这个案子?”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陆弈目光如炬,语气中有无与伦比的威严,“这只是一个可能而已,我们根据目击者证词,以及相关证据,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他杀。至于事情的真相,我们还是等抓到凶手再问清楚吧。” “这个案子还是定性为意外杀人?可是到这里,我们的线索就全断了啊!” 陆弈叹了口气“只能是意外杀人了。虽然也有买凶杀人的可能,但是我们现在还是按照意外杀人的思路去侦破这个案子。至于后面的工作,我会向重案组调一位老专家来帮忙的。” 戴蒙蒙迷糊了,问道“谁啊?” “你也认识啊。你曾经的老师,著名的痕迹学专家!” 有了这样的提醒,戴蒙蒙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几乎脱口而出“您是说方老师?” 陆弈欣慰地笑了。这个传奇一般的老警察,也曾经做过陆弈的老师。 他是江海市警界的一个传奇,曾经破获过数起大案。虽然现在已经快要退休了,但是依然是这些后辈警察眼中绝对的泰斗!他对犯罪行为学以及痕迹学研究颇深,有他参与这个案子,一定可以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陆弈吩咐道“明天方老师就会到市局来,你带他到现场去看一下,说不定会发现一些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 第二天。 毛立梅像往常一样打开自己家的小木门,阳光立即就照到了她的脸上,她看不见面前的万千色彩,却能明显地感受到脸上的层层温暖。 这个老母亲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死了。 这是一栋很老旧的小平房,平房前面有一个小院子。平日里,毛立梅会拄着榆木做成的拐杖在院子里兜着圈,这把木棍儿是儿子给她做的,现在已经被盘得有了圆润的光泽。 走累了,老人会摸索到廊檐上,搬下来一个小竹凳子。 她就搬着这个小凳子,走到院门前,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然后抱着榆木棍儿,轻轻地倚靠在门槛上。 不时会有认识的人走过,跟她打招呼,她就迎合一下。如是那人走的急,她还会让人家慢点。有时候会有车席卷着风沙跑过,她立马捂着嘴巴,年纪大了,怕咳嗽。 这年岁真是好了,车也多了啊。 老人食少觉也少。 她总能这样在门槛边上坐很久,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等到肚子饿了,她就会站起来,把小竹凳又搬回原处,摸索着去厨房做点简单的吃食。她能淘米,能用土灶蒸饭,能在饭里面放几块儿子从市里买回来的红薯。她烤着土灶里的火,觉得那也是个烧不完的小太阳。 她眼睛瞎了,不想再劳烦儿子。 吃完了,她又拄着木棍去院子里晒太阳。小木棍滴滴答答的,像是一个小和尚不知疲倦地敲着木鱼,从没停息过, 有时下雨,她就窝在小平房里听雨声,雨声也是滴滴答答的。 每隔一周左右,林日曜就会从市里赶回来一下,给她带一点生活用品和食物。这时候,小木棍的敲击声就会欢快许多。 工地里事情多,少干半天就少半天的工资。把东西放进冰箱的时候,林日曜有时会问“妈,你就搬去和我住吧。” 她总是摇头“我住这儿习惯了,去了你那,总是会麻烦的。倒是你,赶紧找个媳妇儿吧,我可操心这个!” “妈,哪有人愿意跟着我啊。” 时间久了,毛立梅就不催儿子的事了。 棚户区要拆了,林日曜也不说接母亲过去的事了。 母子俩开始习惯沉默。 林日曜坐在小院子的时间越来越短,要走的时候,她嘱咐道“以后少抽点烟。” 她知道儿子干活辛苦,但闻到儿子身上得烟味,她还是很担心。 “知道了妈,等过一段时间再来看您。” …… 刚一开门,毛立梅就意识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人,她缓缓伸出左手去摸,有点不确定地问“是日耀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那人闪躲了一下,还是让毛立梅碰到了自己的脸颊,他很官方地回复“你好,请问是毛立梅女生吗?我们是保险公司的。” 愿君如意 【五】 清晨的太阳总是升的很快,刚刚才露出地平线的旭日,此刻已经将整个红色的身子露了出来。它照耀着这个寒冷的大地,希望能稍稍驱散寒冷。 身体上的寒冷容易驱散,可是心上的冰霜如何去除? 易天可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对那片棚户区的恐惧,可是当她通过大白的超时代技术潜行至此的时候,心中的那种彻骨的恐惧还是立马涌现,就像一条盘绕在她身上的一条千足虫,稍一动就会牵动整个神经。 “我不行。” 易天可站在那黑洞洞的楼梯口时,她又想到了那个穿着黑衣拿着利刃的陌生人。她感觉那片狭小的黑暗会随时将她吞噬,即便是无数次地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可她还是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在汹涌的无助感面前,每个人都是一叶扁舟,都渴求着来自神的救助。因此,这神只存在于怯懦者的心中。 这种恐惧在心理学上叫tsd,学名创伤后应激障碍。 此时的易天可在大白的帮助下,已经是全面隐形的了,环绕在易天可周围的小小白感受到来自易天可的恐惧能量,它开始对易天可进行心理疏导。 “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吗?” 真相就是伊甸园里被上帝设为禁忌的那个苹果,它诱惑着每一个充满好奇心的人,却又在背后隐藏着莫大的风险。 易天可感到大脑传来一阵麻酥酥的电击感,这是大白在让她放松。她也确实感受到整个人都清明了起来,她咬咬牙,又拿出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我一定会查明真相!” 她知道,战胜tsd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当一切在你眼中都如空气般稀松平常,所谓的恐惧也会烟消云散。 易天可心一横,用几乎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了二楼。这一次她跑得这么快,才发现这一层楼原来这么矮,当时她在拐角处楞了好大一会,还以为这层楼挺高的呢! 清晨的走廊被熹微的晨光照亮,显得有点阴森恐怖,易天可知道死者的房间在走廊的深出,可她的脚却迟迟不肯迈出第一步。 “这里不会有鬼吧。”易天可问了一个特别傻的问题。 大白在她耳边轻声回复道“放心,这里没有任何异常的量子力波动。” 易天可这才深呼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向走廊深处走去,这层楼的地板是木制的,走起来会有嘎吱嘎吱的声音,而且下面像是有老鼠在不停地逃窜。 上次来怎么没觉得又这样大的声响啊?我又为什么非得自己来啊!易天可,你让大白来查探一下不就行了嘛!妈妈耶,你要保佑我啊! 易天可心里不停地在吐槽,可脚已经让她走到了那个房间的门口。 房间门上已经贴上了警察的封条,自从取完证之后,这里就没有人看守了。易天可这一路走来也没见到一个其他人,她的这个伪装就显得有点没必要了。这栋小楼不会就剩林日曜一个人了吧?哦,对了,林日曜也已经死了。 易天可站在门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从照片上看那些证物她觉得还能够接受,但是现在有身处这里,她立马就涌起了一阵巨大的恶心感。林日曜临死前的恐怖景象,在她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般反复轮转。 “要进去吗?” 易天可用行动告诉了大白自己的答案,她从踏入楼道的那片黑暗开始,整个神经都是高度紧张的,现在已经有些适应了。 木门应声而开,易天可立即就闻到一阵灰尘扬起的味道。 这楼的后面就是工地,即便是警察走的时候把那扇面朝工地的窗户关了,但这屋子里积攒的灰尘,还是在易天可推门的那一瞬间,随着灌入的冷风漂浮在空气中。 这个屋子有点灰暗,但易天可很快就适应了。大白也将易天可的身形显现出来,自己则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球,在补充光照的同时,它也在扫描整个屋子。 整个房间只有一室一卫,卫生间开在侧角一个逼仄的空间里,勉强能塞下一个马桶和一个人。其余的房间布局就基本维持着易天可初见时候的模样,除了一些地方还留着警察取证过后的痕迹,一些证物牌以及尸体位置图。 房间里有一个小小的书架,里面原本放的书,现在都杂乱无章地散落一地,尸体轮廓图的旁边也有不少。房间里为数不多的抽屉都被扯开了,看来那个人确实想在这里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啊。 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遇到的,林日曜看见自己小小的家里闯进一个不速之客又是一种什么感受。 易天可学着书中写得侦探的样子,想要蹲下身子看看这个尸体旁边的一些细节,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可是当她更加接近地面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一摊已经快被灰尘掩埋的血液的轮廓,林日曜死前的景象立即又涌现了出来喷涌的血液、无神的眼睛、尖利的刀尖…… ‘他……跑了……’ 易天可立即觉得喉头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她站起身,跑到窗户边,一把将窗户推开,趴着窗沿干呕起来。 回想起林日曜死时的样子,易天可感觉到了那种早就产生了违和感。现在身处案发地点,她终于摸到那种违和感的来由了——人死被刀插了不是应该仰面吗?林日曜为什么会以那种古怪的姿势趴在地上?这不是找死吗? 清晨的风有点清凉,很快就将易天可从那阵恶心感中缓解过来,易天可低头,看见了床沿上隐隐约约有一只脚的脚印。 她想起卷宗里写得那些话,这个脚印很可能是凶手爬上来的时候留下的,因为这个脚印和死者不符,而且死者的鞋子上也没有太多的尘土。只是,这个窗沿上,同样没有任何人的指纹。 窗户下面还停着一辆重型大卡,应该是用来装运沙石的,易天可又想起那个被她挡住路的大哥。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窗户的不远处是一个塔吊,它将粗粗的钢绳悬在那里,如果借助这个,应该也能很轻易地翻上来吧? 易天可还在进行推理,大白就已经将整个房间扫描完了,它很冷静地对易天可说“我发现了警方遗漏的细节。” “什么?”易天可立即来了兴趣。 大白变成一个正常大小的毛绒熊,它跳到易天可的肩膀上,指着易天可旁边说“这个窗帘上有死者的指纹。” 易天可把目光转移到这个看起来很平常的窗帘上。 深褐色的窗帘材质很差,应该是已经用了很久了。这种颜色的窗帘很耐脏,而且遮光性不错,林日曜用这样的窗帘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易天可推测会不会是在打斗的时候无意间抓了一下这个窗帘? 这窗帘上面的支架杆看起来很牢固,不会被一下子扯断,这个推测有一定的合理性。既然这里被警察遗漏了,那上面会不会有凶手的指纹呢? 大白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整个房间里除了林日曜的指纹,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指纹。 违和感又出现了! 如果那个凶手真的是事后擦掉了指纹,那他为什么会把林日曜的指纹都留下了呢?如果是提前带了手套,那他就不是简单的盗窃了,难道凶手打从一开始就准备杀人!?还是两把刀?这不合理啊! 易天可又想到了那柄闪着寒光的刀,可是大白接下来的话就彻底让易天可陷入里更深的迷惘之中,只听大白说“根据我的分析,这里的混乱很有可能是一个人造成的。” 一个人?林日曜自己把家搞成这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等等…… 易天可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是坐上了一架过山车,瞬间将她带到了高空之中,除却那些飘渺的云雾之后,她好像能看清楚些什么了。 她向大白询问道“你说,我看到的那把刀会不会是我看错了?或者,那把刀和杀死林日曜的是同一把刀?” 大白很中肯的回答“无法比较,没有具体数据无法比较。” 易天可听到大白的回答,也觉得自己的脑洞实在太大,她苦笑一声,看来这个猜测不成立啊。 可是随后大白又接了一句“不过根据你脑海里的推测逻辑,很有可能。” 这个肯定仍然没有激起易天可的兴趣,她已经自己把这个推论给推翻了。在记忆里,那个撞了她一下的陌生人是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可是她看见林日曜死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这可不会错。 又是那种莫名的违和感。 易天可脑子里好像有一道电流飞速闪过——一个在工地忙碌的人为什么会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 衣服、鞋子、刀、指纹、散落的书…… 易天可脑子开始疯狂运转,将所有已知的线索联系到一起,可她还是觉得这个案件中还缺少了一块重要的拼图。 那个鞋印? 易天可又走到这个窗户前,她指着窗外的一片尘土飞扬的空地,说“大白,你能扫描一下这片土地吗?向下延伸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发现那个东西。” 片刻之后,大白把找到的图像呈现在易天可的脑海里。 这样就没错了,最后一片拼图已经收集完毕! 易天可基本已经了解了这个事情的真相,可她依然在沉思里无法自拔,现在轮到她做一个选择了。不过,幸好警察没有发现,她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思考。 当易天可准备离开这个狭小的房间时,大白几乎瞬间就将她的身形隐藏了起来,接着警告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有人来了!” 留给易天可的时间不多了。 方林一早就到了市公安局。 这是他最得意的学生——陆弈的委托,他立马就放下手中的工作,赶来帮忙。作为一个犯罪痕迹学的专家,他也想再退休之前再为这个社会尽尽自己的心力。 “老师,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还说派个人去警校接您呢!” 陆弈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老师,立马就站了起来,就要将方林迎接到办公室里来。 “没那个必要了。”方林缓步走进办公室,“我都快退休了,哪能再让你这个副局长亲自安排接送啊,这不,我自己就过来了。” 陆弈抿着嘴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您这不是拿学生取笑嘛,即便我在什么位置,您也是我的老师,有些事就是应该学生做的!” 陆弈说着就去旁边的饮水机给方林倒水,还特意加上了自己最珍贵的龙井茶,递到方林面前后,他寒暄道“也没抽空去看您,听说您快退休了。” 方林吹开杯子上的浮沫,闻了一下就放在面前的桌子,“好茶。我就跟这老茶一样,泡完,喝完,就该倒了。这几天就在忙着退休的交接手续了。” “您的贡献,江海市的民众都有目共睹,即便退休了也依然是警界传奇。” 方林喝了一口茶,慈祥地笑了“什么传奇不传奇啊,当年做的糊涂事儿还少吗?你找我来也不只是为了请我喝茶吧?案宗拿来我看看吧。” 对于当年的那个案子,陆弈也知道一二,知道这是老爷子的心病,当即不再提。从文件柜里拿出这个案件的案宗,恭谨地递到方林手上,“这个案子有很多扑朔迷离的地方,线索基本上都断了,不得已,才敢来麻烦老师。” 方林这几十年警察生涯,什么样的案子没见过,随即仔细翻看起来。 “这个案子应该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方林看完案宗就合上了,很肯定地说。 陆弈问“是什么地方遗漏了?” 方林摇摇头“暂时不知道,我得去看看现场。” 陆弈知道自己这个老师的本事,只要看一眼现场,他总能发现一些其它人发现不了的细节。当即不敢大意,立即打电话叫来了戴蒙蒙。 戴蒙蒙这次就是方林的专职司机。 在前往案发现场的路上,戴蒙蒙连大气都不敢喘。虽然在名义上,他也算是方林的学生,但他在警校读书的时候,方林已经是刑侦系的院长了。 戴蒙蒙顶多是听过几次方林的讲座,这么近的接触这个警界传奇,他还是第一次。 方林就显得随意很多了,他也喜欢跟这些后辈聊天,他很随意地说“看得出,陆弈对你很重视啊。” 戴蒙蒙本来就紧张,被方林这么一说,手心都出满了汗,方向盘都快抓不稳了,“您为什么这么说,我也就入职一年多,是副局对我太照顾了。” “那小子当年也和你一样啊。什么事都做不到最优秀,什么都考虑的太多,可是现在不也成了独当一面的副局长了嘛。” 戴蒙蒙从没想过威严的副局长会有这么一面,一时间有些不知怎么答话。 方林以为这小伙子太紧张,又问道“你也是我的学生吗?” “不敢不敢,我只是听过您的几堂讲座,受益匪浅啊……” 话没说完,戴蒙蒙就把车停下了,前面的路太破了,他们要下车走过去。 方林倒是无所谓,在学校他还每天早起晨练呢,走这几步路也是没什么问题,丝毫没有一点官架子,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这今后的江海市,还需要你们这些后辈来守护啊。” “我……” 轰—— 没等戴蒙蒙回答呢,前方的那栋破楼就被塔吊上巨大的铁球砸出来了一个大窟窿!那里正是他们此行要去的案发现场,可是,转眼间就成了一片废墟! 易天可站在很远的地方,身形依然隐藏着。这栋楼里面剩余的几个商家已经在发生事件后被全部遣散了。这栋楼就是一栋空楼。 易天可早就通过大白的提示知道了这个著名的痕迹学专家。为了避免方林窗帘上指纹,以及其它线索被他发现,易天可让大白操作那个塔吊把这栋本就应该拆除得老楼摧毁。 善良还是罪恶,都埋藏在那片废墟中。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大白问。 “不确定。”易天可看着那片升起的粉尘,怅然道“我得去求证一下。” 愿君如意 【六】 小平房里的布局十分简陋,两个保险人员进来了都没有合适的位置就坐,只能蹲在一个很矮的木桌边上,加上他们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看起来有些滑稽。 毛立梅摸索到桌子边,颤颤巍巍地站着,她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又看不见眼前人的模样,只能问“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啊?” “是这样的,”一个保险员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很后的文件,“您儿子在我们这里买了一定数额的保险,现在我们是来调查取证的。” “保险?” 毛立梅糊涂了,她清楚自己儿子的为人,平时在生活上也是极其勤俭,怎么可能花钱买那些虚无缥缈的保险。她问道“买了多少?” 保险员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文件记录,回答道“五万。” 五万?她从没听过儿子会花这么多钱去买什么东西。可这一下子就花了五万去买一个保险? 毛立梅觉得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小腿愈发虚软,她拄着榆木拐杖才没有摔在地上。 那个保险员继续说“由于涉及的金额比较多,而且事发比较突然,所以公司派我来调查一下,还希望您能配合一下。” 事发突然?发生什么事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日耀也不该花那么多钱啊! 见这位失明的老太太陷入了沉默,这个保险员接着就开始流程式地开始询问自己的问题“您儿子,哦,也就是林日曜,他之前有患什么精神疾病吗?” “没有,我儿子好的很。”毛立梅还在思索着什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几乎事脱口而出,说完她就反应过来有什么事情不对。 保险员在文件上画了一个勾,又继续问道“那他平时会流露出一些自杀的言论,或者有自杀的倾向吗?” 毛立梅终于知道问题出在那里了,她没有回答保险员的话,而是反问道“我儿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一般这种事情都是由警察来告知家属的,可这次保险公司来的消息比较快,先警察一步来到了死者的家里,保险员也下意识地以为老太太知道了自己儿子死亡的消息。 在世俗者面前,利益永远要大于责任。 “您不知道吗?林日曜昨天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出租屋内。所以我才来调查一些基本信息。”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轰隆一声将毛立梅的大脑轰地乱七八糟,她没想到前几日还跟自己闲谈的儿子,现在就成了别人口中的死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儿子他怎么会死的啊!” 毛立梅终于支撑不住了,巨大的感情冲击着她的身体,她几乎觉得自己要昏厥过去。她瘫软在地上,那根榆木拐杖骨碌一下滚到了她的身边,仿佛和她一起陷入了莫大的悲伤。 一双苍老的手就好像盘桓错杂的老树干,几条青色的血管像小蛇一样从干瘪的皮肤上突起,它们现在正握成拳,一次又一次地捶击着地面。 这突如起来的变故让保险员也吓了一跳,他赶紧把文件放下,跑去扶起这个可怜的老人,她好轻,就像一个没什么重量的骨架。 “您不要这么激动啊,我这次只是流程式的来采集一些信息。警察已经将您儿子的事情定性为了意外,等正式文件一发,你再在这个受益人文件上签个字,就可以拿到我们的赔付款了,没什么大影响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心里明白,这些赔付款跟一条人命比起来,真的算不了什么。将这么一大笔钱留给这个可怜的老人,去让她接受自己儿子逝世的事实,这又是多么残忍。 老人哭了,从他丈夫去世后,她就再没哭过。 她以为自己没了泪,却不想这时候又流了出来。她的丈夫走的早,那段时间她天天哭,哭到最后都流不出泪了,眼睛也在那时候落下毛病,看东西就有点模糊了。本来想随着丈夫一起去了,却发现自己已有身孕。就是这个突如起来的小生命,支撑着她又活了这四十几年。在无数次艰难的时刻,她都没有哭。可现在,她的泪止不住地流。 怎么会啊!怎么会啊!前几天还好好的人啊…… “他到底怎么就走了啊,留我一个人有什么用,求求你告诉我吧,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保险员扶起她,可她好像又要坐下去,他只能把老人扶到旁边的木凳子上,安抚着老人的情绪,“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啊,好像是有个小偷跑进了他的房间,然后被发现了,他被那个小偷捅了一刀……” “那个小偷呢?!” 老人极力地想瞪大眼睛去看他,可她失明的眼睛微微泛白,没有一点神色,她看不见,仍然这么看着,嘴唇因为激动在不住地颤抖。 保险员被这个诡异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他不想在这个阴冷的屋子再呆下去了,“那个小偷已经跑了,警察正在找他。您别问那么多了,只要您在这个地方签个字,或者盖个手印,我们就会在案件的定案文件下来后,给您送来这笔投保款的。” 说着,他就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个印泥盒,就要把老人的手引导到这个印泥盒上,准备让她直接按个手印完事儿。 老人大拇指触到那冰凉的印泥时,身体猛地一抽,她明白,只要在那个文件上签字画押就是说明他儿子真的死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手从保险员的手中抽出来。 一边摸索着什么,一边对保险员说“我不签,我儿子还没有死,他还会回来给我送东西的,他还要让我抱孙子的……” 保险员急了,要是老人不签字的话,他的任务就完不成了,“您老这是何必呢,人死不能复生,他这也算是给您留了……” 话没说完,老人已经摸索到了那根榆木拐杖,她挥舞着拐杖就要打这个保险员,“你就是想骗我这个老婆子,你滚!我儿子没死,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别进我家来,滚啊!” 老人踉跄着前行,一根老拐杖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她不知道会不会打到这个倒霉的保险员,但她不想这个报丧人再多呆在她家里一秒。 这个房子空间本就不大,保险员知道自己再待下去,迟早会被这发了癫的老太太打到,他当即把所有东西收进公文包,狼狈地跑到院子里,还不忘回头说“您放心,等警察下来公文,我还会再来的!” 话音刚落,那根拐杖就朝他飞来,他不敢再等,一个闪身就钻出了院子的大门。 齐星宇来这个地方也是倒了好几遍车,这里是江海市的郊区,看起来和一般的农村没什么两样。果然,有富人的地方就会有穷人,即便是超一线的江海市也不例外。 昨天晚上,齐星宇和易天可就商量好了,易天可去案发现场取证,齐星宇来林日曜的老家打探一下消息,大白昨晚就把林日曜老家的位置信息发到了齐星宇的手机上。 刚到这个小平房,齐星宇就看到从里面跑出来一个狼狈不堪的西装男,身后的院子里还传来了一声重物撞击大门的声音。 齐星宇拦住这个慌张的西装男,问道“这个屋子的老太太在家吗?” 保险员狐疑地上下打量了齐星宇几眼,觉得这样正气十足的小伙子可能是警察,他急急地倒了几口气,才说“我劝你现在不要去找那个老太太,她刚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了,怕是要发疯了!” 看着保险员指着的那个房子,齐星宇不敢再等,他说了声谢谢就走向那间小平房。 毛立梅瘫软在地上,身子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上下起伏个不停,她喘着粗气,还是不敢讲刚刚那人说的话和自己的儿子联系起来。正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是刚刚那个人又回来了,“你有回来干什么!我说了,我不相信你那什么保险!” 齐星宇知道老人误会了,他拿起门边的拐杖,轻声解释道“老奶奶,您误会了,我不是买保险的。” 他走进院子,看到了这个小小的房子的全貌,左边有几个土窑烧制的花盆,里面的土已经干裂发黑了,青苔已经爬满了盆沿。一个老式的摇椅摆在靠近廊檐的地方,好像很久都没有挪动位置了,地面上已经被太阳晒出了隐隐的痕迹。右边就是一个小小的厨房,房顶用的还是黑色的瓦片,那个烟囱已经被熏得乌黑。 前面就是那件小平房了,敞开的堂屋里,正中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的眼睛有一层淡白的眼翳,此刻正痴痴地盯着齐星宇的方向。她真的看不见。 齐星宇缓步走到老人身边,把拐杖递到她的手边,继续说“我是想来帮助你的,想帮你找到真正的凶手。” 这个声音很温和,老人心里的抗拒情绪削弱了很多,虽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但她知道这个人没有恶意。 她缓缓地摩挲着着自己的拐杖,好像在上面还能感受到某种余温,即便已经放下戒心,可她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老人抚摸着拐杖的时候,齐星宇看到了拐杖上出现了一条红色的印记,他以为是老人的手流血了,急忙抓住老人的手,仔细查看着,却只发现她的拇指上出奇的红,问道“您的手是受伤了吗?” 老人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问“我儿子真的死了吗?” 在毛立梅的心里,她的这个儿子本来不应该来到这个人间。 来到这个人间几十载,受尽了无数苦痛和折磨。如果早就知道这后续的一切,毛立梅会不会带着这条意外的生命,一起走上黄泉,去追寻丈夫的灵魂? 那一天,毛立梅看见了自己丈夫苍白的脸。周围人都在劝说她要节哀顺变,她绝望地抬起眼,看着周围一群面露悲戚的人。她心一横,撞上了门沿。 她没能死成,在江湖郎中的医治下,她活了过来,还得到了一个消息——她有身孕了。 有些故事从写下第一个字开始就注定了是悲剧,可总会有人尝试着将它看成一个喜剧,等到结局才知道,最大的悲剧就是看似欢乐得戏剧。 这个新的生命给了毛立梅生活下去的勇气,虽然依旧是天天以泪洗面,但她相信生活会越来越好,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那个贫穷的时代,每个人都在温饱的边缘线上挣扎,很少会有人会在意这对孤儿寡母。这不是人性的凉薄,这是时代的遗恨。 一开始,毛立梅靠着给别人缝补衣物,勉强能带着小儿子生活。后来,她的眼疾越来越严重,渐渐地没人愿意找她做活了。 正当她万念俱灰的时候,那个刚刚十几岁的林日曜从生产队里拿回来两个大馒头,他告诉母亲,自己已经可以去帮着干活了,能做事,就不会让母亲饿着。年纪轻轻的林日曜,已经有了一个很强健的身体,可以当大人用了。 他很聪明,在学校的成绩特别好,老师也夸他聪明。可他上完初中就辍学了——贫困的家庭已经无法支撑他继续学业。他要担起这个家的责任。 田地开始分田到户了,林日曜也领到一块不小的田地,他想,靠着这块田,家里人也饿不死了。到了这个年纪的林日曜,也该娶个媳妇了。 可是那些来说亲的人一听说他还要带着一个寡母,立即就敬而远之,加上他年轻的时候就总干一些重活,他的个头也十分矮小,不被那些人看重。 丁立梅告诉他“要不你就分家吧,别带着我这个瞎子了,你也该有个自己的家庭了,让我早点抱个小孙子就行了。” 林日曜摇头,很坚定地说“妈,你别说了。没有你就没有我这条命了,放心,你儿子肯定不至于打一辈子光棍。” 没想到一语成谶,这个光棍一打就是几十年。 后来又赶上了进城务工的风潮,林日曜觉得自家人力太少,靠着那块地也赚不了多少钱,还不如去市里谋一份工作。于是跟着村里的一众青年到了江海市。 新兴的大城市,机遇和挑战并存,有人一朝荣华富贵,自然有人永远在底层沉沦。 没有学历,没有技术的林日曜,在城里只能干一些体力活,加上不怎么会奉承领导,他变得越来越内向。虽然每月工资照发,但是看着身边工友的生活越来越好,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开始抽烟,越抽越多。 毛立梅也察觉到自己儿子身上的烟味越来越大,她时常嘱咐自己的儿子要注意身体。林日曜虽然口上应承着,可等到心里的烦闷涌起,他还是会一包接着一包地抽。 烟草是最温柔的毒药,它让你在心理上获得暂时的舒缓,将所有烦恼随着喷涌而出的朦胧烟雾消散在空气之中,却也在每一次吞吐时蚕食着健康的身体。 从漫长的回忆中回醒过来,毛立梅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齐星宇的手臂,“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抓住凶手啊!” 齐星宇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这个在崩溃边缘的老人,他也不知道易天可现在究竟有没有找出这个案件的真相。他看着外面已经高升的太阳,心里面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他低头看着这个老人,根本无法拒绝,“您放心,不管真相如何,您一定会……” 话音未落,院子的大门又被推开了,齐星宇看着那个进门的人,觉得心脏都露跳半拍,咂嘴道“你终于来了……” 易天可站在门外,其实早就已经到了,只是一直等在门外听完老人说完那段回忆,她心里已经得到了那个想要的答案。 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就这样看着两人说“这个案件的真相,可能有点出乎你的意料,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 毛立梅抬头看向易天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女孩子。但是,听完她得话,这位老人明白,可能要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亡的真相了。 愿君如意 【七】 一个昏暗的出租房内。 狭小的空间散落一地的书籍和各种小家具,几乎所有的抽屉都被打开,里面的袜子内裤都被翻找出来,看上去好像刚刚被什么人洗劫过了一般。 奇怪的是,这个房子里,只在角落的床上,坐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他无声地把玩着自己手上的刀,要不是不时闪出的刀光,这个男人就要没入那一片寂寥的黑暗之中。 这柄刀已经买了有一段时间了,男人这几天一直在等,等这把刀使用的时刻到来。 此刻,它在男人的大拇指上反复地刮着,这双手上结满了因长干重活而生出的茧子,这层厚实的茧子让男人丝毫感觉不到刀的锋利,他的表情就好像在把玩着一个小玩具一样轻松。只是那有些发直的眼神中,好像还隐隐有一种莫名的落寂在流动。 男人觉得自己右手手腕处有点疼,可能是刚刚在翻柜子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他没有在意,这样的小伤还不至于会影响他的计划。 从医院获得消息后,男人就已经开始准备这个计划了,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环。 男人手上的刀又慢了几分,他觉得自己心中突然生出一阵烦闷,就下意识地伸手去裤兜里摸什么,又想到自己早就没有烟了,有点沮丧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男人把刀别到了自己的腰间,在工地上,这个位置总会别一些钻头、老虎钳之类的东西,这样卡着一个东西就能让此时的他觉得莫名的心安。 男人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灰褐色的窗帘,一道明亮的光直接照射了进来。午后的阳光很是温暖,却赶不走这个房间里阴冷的霉味,灿烂的光让房间里飞舞的灰尘形成一道道璀璨的光柱。 男人手扬了起来,想捂住鼻子,那些灰尘就随着他手的舞动,在空中打起一个个精致的小旋儿,他想到自己刚刚已经在这样的房间里待得久了,心里也释然了。 黑暗让人沉沦,即便顷刻间沐浴光辉,他们也忘不了黑暗中的潜伏的魔鬼。 男人极力向窗外望去早晨轰轰隆隆的工地暂时进入了安静,飞沙依然在空中漂浮着,想着这个观望者证明着曾经的喧闹是真实存在的。不远处的塔吊放下了粗粗的钢绳,就悬挂在这个房子的不远处,男人又想到前几天房东来催促搬走的着急模样,这里可能也要拆了吧。窗台下面有一辆八轮大重卡,这些日子,它总会在中午停在这个窗台的下面。 这些景色,男人已经看得腻了,他甚至能准确地推测出每一个器械重新投入使用的时间,只要不出意外,这些东西都会成为他行动中重要的一环。 男人收回目光,他又有点想抽烟了,但他没有烟。使劲咳嗽两声之后,男人准备回到那个一直等待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那个最重要的东西,就要来了。 刚走两步,男人就听见了一阵咚咚锵锵的颠簸声,好像是有一辆小车在外面挑战这条坑坑洼洼的破路。 这阵声音在男人的耳朵里有别样的意味,他知道,关键时刻来了! 蹑手蹑脚地打开门,他猫着腰来到走廊上,透过满是灰尘的毛玻璃,看见了楼下有一辆橘色的小三轮车停了下来。一个穿着快递服的人下了车,离得太远了,男人看不清这个快递车上的公司名。 但他知道这个地方已经没什么住户了,这个快递应该就是他的,他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只见男人悄悄地转身,把门锁上,在锁上之前,他确定自己的窗户并没有关上。 等待了好一会,那个快递员一直在楼下犹豫,男人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他一直以一种很难受地姿势在窗边看着快递员的动向。这时,他的腰间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感,那柄短刀还别在他的腰间!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把刀放回房间的时候,那个快递员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大步向楼梯口走去。 男人知道等不了了!他立即把运动衫的帽子扣到脑袋上,确定自己的黑色口罩也戴好后,他用小跑的速度向楼梯口跑去,整个走廊都被他踩出一阵很吵闹的声音。 他跑到楼梯口的时候,那个快递员还没有到,他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去了别的地方时,透过楼梯间的扶手,隐约能看见黑暗里有人在满满的向上走。 走这么慢? 不过这样刚好有助于他的计划,他没再多犹豫,立即急匆匆地向楼下跑去。 这个快递员竟然是个女的!这个女快递员没有看他,但还是很谦让地给男人让出了一方很大的空间。 男人心里立即涌起一阵愧疚感,但是他又想到了些什么,心一横,还是按照原计划向这个女快递员撞去。 这一撞应该能给她留下一个很深的印象吧。 男人撞完,立即加快速度离开了这个楼梯,他不能给机会让其他人打乱自己的步调。 因为长期在工地干重活,男人的体力非常好,他很快就来到了这片棚户区的后面。这片土地已经被覆上了一层层黄土,他之前已经演练过几次,所以即便是脚上的鞋子大了几分,现在跑过来也是轻车熟路。 他看见了那辆停在窗台下的大卡车,透过玻璃窗,他没有看见车里面应该在午休的那个卡车司机。难道这个人已经准备上工了吗? 男人心里一紧,这几天他也在观察这个司机,常理的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将下午的第一车土石运过来,然后躺在车的驾驶位位置上睡午觉,怎么今天会这么早? 可是计划已经进行了,他不能犹豫! 男人绕到车靠近墙壁的这一面,很快就翻了上去。太好了,这车里面的土石还没有倒掉!这样看来,那个司机应该是去别的地方了。 没什么好想的,男人踩上这堆土石,双手离那个窗台还有一点距离,他向后一蹬,狠一借力就跳了上去,双手刚好攀到了窗台上,他的双脚顺势就踩在了一楼的上窗沿上。 他心里不敢放松,刚要翻身进去,他的脚下突然一松! 楼下的窗沿因为长久失修,已经被风雨腐蚀得十分脆弱,他这几天踩了好几次,这一次终于支撑不住了! 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跌下去! 男人一着急,就拉住了屋子里的窗帘,他接着这个力,右腿向窗台上一翻,半个身子就进入了房子,他呼出一口气,再把左脚踩在窗台上,轻轻地返回了这个刚离开不久的房子。 但是他没有立即就去开门,他脱下自己外面套着的黑色外套,露出了里面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摘下口罩,又把鞋子脱下,换上了窗户旁边准备很久的那双新布鞋——这是母亲做的最后一双鞋子。 男人用黑色外套把窗沿边上很快速地擦拭了一下,只留下那个很明显的灰土脚印,他确定无误后,窗外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他身子探出去,看见那个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正在把车上的那些土石往后面的一个大土坑里倒。男人伸出手,把所有换下来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那些东西被翻滚的沙石掩埋,很快就失去了踪影,这个世界,再没其他人能找到这些东西。 男人这才心满意足地来到门边,等了好一会,他也没有听见敲门声。 “大哥别急,我送个快递就下去给你挪车!” 门外传来了一声很大的喊声,男人悄悄地打开门,透过门缝,他看见刚刚那个女快递员正从窗户探出头朝外面招手。这个走廊好像都跟着温暖起来了。 男人没再多看,退回房间,找了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的位置趴下,他从腰间取出那把已经把玩了很久的刀。 接着,他随便从身边散落的书堆里摸了一本书,用书页很仔细地将刀柄擦拭一下,再把书打开,包裹着刀,竖直地放到自己身下。 刀柄抵在地板上,刀尖顶着他心脏的位置。 确定刀身已经被固定好了后,他随手一甩就将这本书扔了出去。哪怕之后警察会在这个房间里找到这本书,他们查到了上面的指纹,也只会认为是他曾经读过的。 男人感受到了胸口处传来的阵阵锋利的冰凉,本来混沌的大脑此刻也异常明晰。 他想起了临走时母亲嘱咐他的话,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拿着包子回到家里的场景,想起了自己垒起第一面院墙时母亲的夸耀,又想起了母亲一个人的凄苦生活…… 对不起,妈,我不能再孝顺你了,希望我的死能让你在这个世界活得更幸福些…… 门外已经传来了一阵很急促的脚步声,男人知道自己不能等了。他放松身体,让那条长硬的刀身贯穿自己,滚烫的血液止不住地向外喷涌,很快就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 他一直让这把刀完全刺透自己身体,他没有感到意料内的那些痛苦,直到感受刀尖刺破后背,他仍然没有死去。 这个倒霉的人啊,刀没有直接刺穿他的心脏,让他在这世间又弥留了一会。 面前的门开了,他看见一阵耀眼的光亮,自己的意识也模糊了起来,嘴里也开始充满了不知名的液体,他还想将这个计划再完善一下,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挣扎道“他……他跑了……” 他死亡降临的最后一秒,他听见“咚”的一声,他心里最后的夙愿也随着这声音落地了,他已经看不起眼前这朦胧的人影了。 他在心里想对不起…… 林日曜的计划不得不说,执行地接近完美。即便是警察怀疑地面上因为重压而产生的刀柄凹痕,也会联系他俯卧的死亡姿势,认为是他趴倒在地之后才把刀推进了自己的身体,形成地面凹痕也是很合理的。 但是,他依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易天可发现的窗帘上的那个指纹!易天可也是通过这个线索让大白探索到了后面工地里埋藏的那些衣物。 如果让痕迹学专家方林去这个房间探查,这个痕迹一定会被他发现,那易天可能找到那些关键的证据,方林也同样能找到。 如果证明这个案件是伪装成他杀的自杀案件,那林日曜费尽心机想要骗取的保险费将会付之东流,他的母亲也会陷入极端困苦的境界。从易天可察觉到这个真相的时候,她就陷入了正义还是仁义的两难境地。 但是听到毛立梅对自己儿子的陈述之后,易天可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警察的。” 易天可蹲在老人的面前,她刚刚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这位孤苦的老人,但是她还是保留了一些细节。 她接着说“他知道自己身患重度肝硬化,没几天能活了,才把自己的积蓄都投在了那份保险上,我想,他应该希望你能用这笔钱在世上享享福吧……” 易天可说不下去了,她觉得将这样的事实告诉这个老人,实在是太残忍了! 齐星宇扶着这个痛失爱子的老人,她现在已经泪流满面,鼻涕顺着嘴边一直流淌下来,齐星宇赶紧找纸给老人擦拭,刚擦完,又流了出来…… “儿啊!你这是傻啊,没有你,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啊!” “当初你那老子早早地离世,要不是有你,我早就跟着他一起去了啊!现在你也跟着离开了,我一个人,又是我一个人了啊……” “给我留那些钱有什么用,我一个要死的人,要钱有什么用,你拿钱治病啊,不要老想着给我花啊……” “我的儿啊……” 齐星宇和易天可一直陪在老人身边,老人在痛苦的时候,几度想撞墙随着自己的儿子去了,齐星宇用尽全力才将她拉住。 最后,老人哭得到休克,易天可赶紧让大白给她送进了医院。 在医院休养的几天,易天可一直陪在老人身边,她决定要替死者掩盖真相,就要好好安抚好这个可怜的老人。看着这个孤苦苍老的老母亲,易天可总觉得感同身受,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我也愿意用我的命去拯救自己的母亲吧。 这几天,方林来过几次,但是因为棚户区已经被意外地拆掉了,所有的线索都被埋藏在那堆废墟中。虽然找过工地负责人,他们也只能说是那片房子本就要拆除了,那天提前拆除是器械故障,但也符合流程。 方林只得作罢,凭借已有的消息,加上易天可让大白对一些关键线索进行模糊处理和意识诱导,这个案件被定性为意外杀人案。大白甚至虚拟出一个在逃犯人,让他出现在附近一个小派出所的作案记录上,因此,这个虚拟出来的人被定性为杀害林日曜的逃犯。 只是这个人,跟那些埋在土砾里的衣物一样,再不可能被世人发现。 保险员也来过几次,警察的公文已经下来了。在易天可的安排下,这个老人终于在那个受益人的文件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又过了一段时间,敬老院。 易天可把毛立梅扶下了车,她把拐杖递到老人的手中,引导着她进入敬老院。齐星宇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您以后就在这里生活吧,这里有很多像您一样的老人,可以相互有个照料。” 丁立梅轻轻地拍着易天可的手背,缓声道“谢谢你啊,小可,这段时间要不是你陪着我,我就跟着一起去了。” 易天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您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院长和那些老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齐星宇之前已经跟这些老人打过招呼了,但是保存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只是说是他一个朋友的老母亲,朋友因为意外去世了,这个老人就要送到这个敬老院来照顾。 何奶奶很自来熟地上前接过毛立梅的手,很热情地说道“你到这里来,不用担心的,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有事随时跟大家说哈!” 刘爷爷也插嘴道“你别怕啊,这里的福利可好了,人多了,也热闹。” 毛立梅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看不见,只能不停摇晃着脑袋,想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停地说“谢谢,谢谢……” 看着这些老人一片和谐的样子,易天可叹了口气,语气有点犹豫,“你觉得我这个选择是对的吗?” 齐星宇侧着脸,看着易天可眼里的忧郁,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说“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友情会老,爱情会变,也许只有这样纯粹得亲情才是永恒吧。 易天可还没回答呢,她腰间的钥匙扣突然摇晃了起来,大白一字一顿地说 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能量剩余62 无恶侵扰 【一】 黑暗总是隐藏在光芒之后,他们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蚕食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 在一个很高档的商业小区里,开进来一辆蓝色的宝马车,这是今年最新系列的。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这个男人带着一副很时尚的墨镜,身上的黑色西装看上去特别合身,应该是找人专门定做的。 男人下车后,警惕地朝后面看了一眼,在确定没人跟踪后,他才又一次打开车门,在副驾驶的夹层中拿出来一个黄褐色的小纸包。 这个地方可不安全,得赶紧上去。 这个男人叫陈亚宁,他表面上是叶龙集团总裁的司机,实际上是一名潜伏在里面的卧底警察! 这个叶龙集团是一家很普通的建材供应公司,虽然他的规模不小,但在江海市它顶多算得上是一个中等的民营企业。这个公司在账目上十分清白,没有偷税漏税的行为,甚至还多次以公司的名义资助慈善事业。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正常无比的公司,已经被江海市警方给盯上了。 在江海市公安局掌握的有限线索里,这个所谓的叶龙集团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公司,实际上是一个专门洗黑钱的“商业机器”! 警方多次破获的重大刑事案件都好像跟这个叶龙集团有着某种联系,在警方的案面上,这个公司就好像是整个江海市所有黑恶势力的集中点。 他们在背地里总会做些不为人知的黑色勾当! 在地产业,他们手下的一些人员就会专门受那些地产大鳄的雇佣,暴力遣散那些拒不搬离的硬茬,然后在商业拆迁款中赢取暴力。警察曾经抓到过这个势力里的一个中层领导,他在审讯中还透露这个集团好像还暗中做着贩卖人口的生意! 只是这个集团的头目特别狡猾,在强大公关团队,以及背后一些势力的保护下,这个秘密的倒卖窝点一直没能被警方发现。 这个集团好像还把触手伸到了医疗业,他们不知在哪搞来了各种人体器官,他们高价售卖给医疗机构,然后在里面赚取暴利。 除此之外,这个集团的总裁名下还有很多家江海市知名的夜总会和酒吧,这样高档的娱乐场所也是为他们行使一些黑暗行径提供了掩护。在这些娱乐场所里,警方不止一次地发现了令人作呕的桃色交易,甚至在有些客人的包厢里发现过毒品! 权与财总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多高层官员都和这个集团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美色与金钱,没有几个高官能在这样的诱惑下抵挡很久。 他们笑眯眯地与这个集团的高层称兄道弟,收下那些来路不明的前,在再暗地里为他们提供着保护。有些娱乐场所被警方勒令停业休整后,不长时间后,就会有各种高官为它们打通关系,它们立即又投入运营。就好像没人能管的了它们一样。 叶龙集团的总裁叫樊昂明。 在江海市的黑暗世界里,他掌握着各种黑色交易的流通,控制着整个黑暗市场,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黑暗皇帝! 一年前,陈亚宁还是一个即将毕业的警校学生。 那天和往常好像没什么区别,只是天上的太阳要更明亮一些。陈亚宁参加了一场由学校组织的秘密面试活动。 主面试官是方林,他是江海市警界的一个传奇。整个警校的学生都将这个前辈当作自己的榜样,陈亚宁也不例外。面对这个前辈的询问,他感到既紧张又兴奋。 警方已经决定启动对整个叶龙集团的调查工作了! 这次面试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找一个适合潜伏进叶龙集团的卧底人选。这个人选必须是从没有参与刑侦工作,而且案底清白的人。所以,他们把目光放到了这届警校的优秀应届毕业生身上。 方林看了一下陈亚宁的档案。很不错。这个孩子在校期间各个学科都是第一名,甚至在一起重要的诈骗案上还为警方提供了关键的意见,只是这些消息都被隐藏了起来。 “你当警察的初衷是什么?” 陈亚宁听到方林的这个问题,没有急着回答,他仔细思考了一会才正义凌然地说:“为了将社会上的所有黑恶全部击碎,为了让绝对的正义照耀人间!” 他顿了一下才说:“要像您一样。” 虽然这个马屁拍的很好,但是方林关注的并不是这个,他很看重这个年轻小伙子的谨慎态度。在很多情况下,一句话说错,就很有可能会让整个卧底行动失败。 方林又问道:“如果让你去参与一场卧底行动,你会怎么做?” 现在的陈亚宁已经从那种紧张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他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已经可以很仔细地思考方林提出的问题,“我会尽我所能,完成上级安排的每一个行动指令!” 确实不错。方林想到之前问过的那几个学生,他们中有人的成绩甚至不亚于陈亚宁,只不过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都犹豫了,直到最后才给出一个“如果上级要求,我会服从命令的”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些孩子多半都是想要成为破获大案的主力,从没想过隐姓埋名而又危险万分的卧底生活。 方林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即便是将你所有的真实信息全部隐藏,除了接应人,没人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将以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份生活下去,你依然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这个问题明显让陈亚宁愣住了,他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个面试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但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本心:“为了正义。我愿意!” 面试的结果出来了,陈亚宁成为了潜伏卧底的不二人选。行动名称“斩龙”,陈亚宁就是那不为人知的神秘斩龙者! 那之后,方林秘密地对陈亚宁进行了专门的培训。几乎动用了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方林将陈亚宁训练成一个真正可以独当一面的潜伏者。 从参与这次潜伏行动开始,那个优秀的警察陈亚宁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救了樊昂明妻子的社会小伙陈亚宁! 樊昂明的老婆叫张柯,看资料好像是其它市某个大烟草商的女儿。 袭击的人是一个伪装的警察,他趁着张柯身边的保镖不注意,直接劫持了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人。 然后陈亚宁及时出现,在危难时刻解救了这个惊慌的女人。 后来樊昂明赶到,在知道这个见义勇为的小伙子现在还没有工作后,立即在叶龙集团给他安排了一份差事。 樊昂明以为那个劫持的人是其它势力派出来的,向找个人在监狱里打探一下,却发现那个人早就被放走了!应该是那个下黑手的势力用关系让劫持的人早点跑路,樊昂明就没有多想。 对于这个见义勇为的小伙子,樊昂明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个小伙子的背景十分简单,就是一个刚毕业的热血大学生罢了。混道上的人都讲义气,他给陈亚宁安排了一份差事,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这一年来,陈亚宁一直有意无意地接近樊昂明。 樊昂明也逐渐注意到了这个上道的小伙子,再加上张柯有时候也会在一些公共场合夸奖陈亚宁的机灵和踏实,他开始考虑要不要重用一下这个小伙子。 在一次新兴势力主持的宴会上。有个急于出头的小帮派带着一群人,拿着明晃晃的砍刀就过来了,他们就是想砍倒这个江海市最大的黑道大哥,然后自己在这条道上扬名立万。 那天,樊昂明就是赏脸来这个饭庄,顺便和这个小势力的主事人聊聊“货”的销路情况,根本就没带几个人。 随行的陈亚宁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久经黑场的樊昂明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打倒一个小喽啰,拿着砍刀就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等他会过神来,他的身边就剩陈亚宁一个人了! 陈亚宁冲到车旁,发动了汽车,撞开几个拿刀砍车的混混,让樊昂明上车。 在车上,樊昂明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发裂的虎口,眼睛就好像要冒出了火。他拿出手机,给自己人打了个电话,指示道:“明天之前,我要西庄那群不知死活的小混混全部成水泥桩,沉到浦江里去!” 说完,樊昂明挂掉了电话,他一边用车上的绷带包扎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一边对陈亚宁说:“你车开的不错,以后给我当司机吧。” 陈亚宁把思绪收回来,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仿佛还能听见那些刀片相互碰撞的刺耳声音。 做了樊昂明的司机,就说明他已经对陈亚宁彻底信任了。 这段时间以来,樊昂明带着陈亚宁去了不少隐秘的黑色产业。陈亚宁也暗中取得了很多关键的证据,只是有时候有些疏忽了,好像让樊昂明开始对他起了疑心。 陈亚宁坐电梯来到六楼,他在电梯里将那个黄色的小纸包卡在了裤带上,再用黑色的西装外套挡住,这些动作都是背着电梯摄像头的。 他走出电梯,在拐角处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这个房子是樊昂明分给他住的。在入住的前一天,陈亚宁就用设备对整个房间进行了探查,发现这个房子被设置了不少针孔摄像头。 看来,樊昂明已经有点不相信他了。 这些摄像头有一个死角,就是厕所的洗手池下面。 接着水管破裂的名义,陈亚宁自己在洗手池下面开了一个暗格,他还不忘在樊昂明面前说,好房子也怕烂装修啊。也算是打消了已经私下看到装修过程的樊昂明的疑心。 进入房间,陈亚宁就来到了厕所。他假意上厕所,装出发现自己鞋带松了,然后蹲下,用身子挡住了右上方的那个针孔摄像头,用很快的速度将纸包放进了那个暗格里。 纸包里包着的都是陈亚宁在犯罪现场拍摄的证据,虽然这些证据已经能证明这个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的叶龙集团,实际上是一个顽固的黑恶势力。 但是,这些证据只能打压这片邪恶的极小的一部分。凭借自己的人脉,樊昂明完全可以洗脱自己的罪名,只用找出一些小弟来搪塞舆论的巨口。这个罪恶的皇帝,依然可以逍遥法外。 想要抓住他,还需要关键的证据。 这几天,樊昂明好像总有意无意地在车上提起“某个山坳”,他还说要带陈亚宁去看看真正的大世面。 也许这个大世面,就是这个黑恶的中心! 只要能将这个黑恶的集团公之于众,陈亚宁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他就可以从这个龙潭虎穴中抽身,回到那个光明的天空下面。 陈亚宁放好包裹之后就站起身,拍了拍自己有点皱的西装,然后就准备演戏演全套,他就要解开自己的裤腰带。 正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打电话的人正是叶龙集团的总裁,江海市的黑道皇帝——樊昂明! 他的声音很有威严,“喂,小陈,到家了吧?” “嗯,樊总,刚到,有什么事情吗?”陈亚宁的声音很是恭敬,他不确定是不是这个人发现了什么猫腻。 樊昂明的声音听起了没什么波动,他很自然地说:“你要是有时间,就来我家里一趟吧。你嫂子做了一大桌菜,说是请几个老朋友吃饭,他们又都不来了,你过来吃点。” 整个江海市会有人敢放樊昂明的鸽子吗? 陈亚宁自然不信,他当即提高了警惕,用商量的口吻道:“会不会太麻烦了啊?我这个时候去,你们还要等一会呢!” “没事,没事。”樊昂明的话里满是不在乎,“你嫂子还没做完呢,你慢慢来就好了。” 没有做完饭菜,不做不就好了?这样说,肯定有什么其它目的! 果然,没等陈亚宁回答呢,樊昂明就接着说:“还记得上次在车上跟你提到的那个山坳吧?我刚好要跟你商量商量去那个地方的事情。” 陈亚宁知道,他即将接近事件的中心了! 这顿饭,即便是鸿门宴,他也不得不去! 无恶侵扰 【二】 两天前,方林退休了。 结束了自己的警察生涯后,他又结束了自己的教师生涯。 此刻,方林正站在烈士陵园的一个墓碑旁。这个墓碑是五年前立的,从墓上的照片可以看出,墓的主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的名字叫——陈亚宁。 方林知道这个墓只是一个衣冠冢。 陈亚宁的尸首到最后也没有找到。方林不止一次地后悔挑选陈亚宁去参加那次卧底行动,他甚至总能在午夜的睡梦中梦见那个无比清澈的眼睛,然后被猛地惊醒! 他也是在那次事件之后宣布退出刑侦一线,成为了江海警察大学的刑侦系院长。 那个案件也成为了方林的一块心病。虽然后来有人出来把所有的罪行都顶了,但是方林知道幕后主使樊昂明依然在逍遥法外! 方林在这个墓碑前伫立良久,诉说了这些年来内心的懊悔。由于那个行动是完全保密的,所以在警察局的明面上,没有任何关于这个行动的资料。因此,陈亚宁虽然壮烈牺牲了,但他所做的一切也只能随着他的身死,埋葬进着小小的衣冠冢中。 这六年来,方林一直也没有放弃对那个犯罪集团的调查,甚至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在不断地给那个公司施压,以至于有些人认为他在为了自己的私仇而泄愤。 他曾经找过已经成为副局长的陆弈,想让他重启对叶龙集团的调查行动。可是,陆弈拒绝了。 其实,陆弈也是知道部分隐情的,可即便是到了他那个位置,想要彻底端掉那个庞大的罪恶集团,所要面对的压力比当时也之大不少。各方面的压力让他们在没掌握确凿证据前,都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方林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已经步入冬天了,墓园的的阔叶树已经泛黄,风吹过,就从已经呆了数月的枝干上飞离,顺着风吹去的方向,落入泥土之中。 如果人的死亡,也像树叶这般轻盈,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那个事件之后,都快六年了。 方林觉得这个地方有点过于凄清了,每呼出一口热气,立即就会在他面前变成团团白雾,向着四周扩散,然后消失。他裹了裹自己的大衣,想要离开这里了。 来的时候,方林是坐出租车来的。现在祭拜过自己最愧疚的学生,他不想那么快回家了,以免把自己的坏情绪带给家里人。 这个墓园倒不是特别偏僻,顺着修葺好的石阶向下走,绕过一个小池塘就可以到达下面的主要街道。 池塘旁边是一片很青翠的住院,在这样的天气下能看见这样的绿色,确实会让人心情变好。 方林准备在这里再看一下,身后就传来了一阵风声。他本以为会是其他人来这里祭拜,可是常年做警察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急急而来的人身上带着一阵杀气! 没等方林回头看清来人,就感到自己小腹一凉,然后疼痛感袭来,他挣扎着想看清来人,却发现这人头顶上戴着大大的鸭舌帽。来人的脸挡在黑暗的阴影下面,往前推了一下方林后说“有些事,你还是不要再追查的好。” 方林捂着自己的小腹,摸到了那把冰冷的刀身,然后就是一股温热不停地向外喷涌。他想要喊,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 方林的左手攀着这人的肩膀,想要留下他。可这人只是手臂稍稍一抖,就把这个曾经叱诧警界的传奇人物甩到了地上。 这人甚至都不多看方林一眼,直接扬长而去。 方林失力侧躺在冷硬的石板上,他的眼睁睁地看着行凶的人离开,却无力阻拦。小腹涌出的血越多,方林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齐星宇和易天可走在一条大街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自从上一次将毛立梅送进敬老院后,两人的关系好像立即突飞猛进,除了本来的上下级关系,他们之间好像多了一些其它的羁绊。 天气渐渐转凉,易天可穿着一件很可爱的棉绒外套,在帽檐的前面还有两个粉色的毛绒球,她把玩着这其中一个毛绒球对齐星宇说“上次你和我爸在派出所的时候,到底聊了些什么啊?” 那次之后,易云腾总是在易天可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齐星宇,好像对他的事情格外关心一样。这样熟络的感觉让易天可感觉怪怪的。 齐星宇穿着一件黑红相间的大风衣,长长的衣摆下面还留出很长一截线条均匀的腿,显得格外的高挑帅气,他右手食指轻轻挠着脸颊说“其实也没什么。” 易天可怎么可能相信这样敷衍的话,立马叉着腰,快两步跑到齐星宇面前,眯着眼睛,满脸不相信说“当我三岁小孩儿呢?你要是没跟我爸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最近总是有事没事就提到你呢?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给我爸说了我的坏话!” “真没有啦!”齐星宇一脸无辜地扒拉开易天可,仔细想了想和易云腾见面时候的场景,好像确实没说什么坏话吧,“你怎么天天疑神疑鬼的。” “哦!你竟然这么说我!” 易天可立马换上了一副气鼓鼓的表情,她跑到齐星宇身边,很使劲地锤着齐星宇的手臂,嘴里还念着词呢,“天马流星拳,庐山升龙霸,卡布达铁拳,奥特曼光线……欸嘿,打死你,打死你!” 齐星宇又好气又好笑,刚想制止易天可的中二行为,却发现前方的一片竹林旁围着一群人,他立即按住易天可的脑袋,不管她胡乱挥舞地手臂,正色道“别闹了,前面好像出事了!” 易天可听完,生气眼立即变成了严肃眼,手上的动作立马就停了下来,转身向齐星宇看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一堆乌压压的人群,于是大手一挥,“走,咱们看看去!” 看着易天可变脸般的表情管理,齐星宇无奈地摇摇头,跟在易天可后面,就往那堆人的方向走去。 虽然易天可要先走,但是齐星宇仗着腿长,还要比她要先一步到人群边上。 易天可个头不是特别高,踮着脚也看不到人群中间发生了什么。齐星宇倒是能一眼看见,本以为会是什么江湖杂耍的,却是没想到人群中间躺着一个老人! 老人的腹部位置已经被鲜血染红! 齐星宇当即不敢大意,说着“借过”就挤到了人群中间,易天可也跟在后面,看见了地上躺着的老人。 围观的群众倒不是特别冷漠,有好几个已经给120打过电话了。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轻易上前扶起这个手上的老人,生怕这老爷子神志不清,讹上了自己。 易天可看到老人也是一惊。米黄色的老式毛衣加上地面上鲜红的血液,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强了! 但是她很快就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拿出口袋里的那个小熊,放到嘴边,轻声说着“大白,这个人还没死吧?赶紧救救他!” 大白早就行动了,它的声音出现在易天可的大脑里“已经完成止血,你们得赶紧把他送到医院里!” 方林被刺上后,只觉得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恍惚间,他好像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扶了起来,然后小腹突然一暖,再没那么痛苦的感觉。那人还在耳边一直问着“没事吧?没事吧?”,接着又是一阵颠簸,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他就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 他的鼻子上插着氧气管,右手上插着输液针,正不停地往他的身体里输送着不知名的药物,耳边规律地响着“嘀嘀嘀”仪器声。 床前面站着一个白衣白口罩的护士,她看见方林醒了,一边在手上的记录板上写着什么,一边冷冰冰地说“你在烈士陵园被人刺伤了,有好心人发现,就把你送到这里来了。” 这个护士不知道,躺在这个病床上的这个老人就是警界的传奇人物,哪怕是市公安局局长见了他也不敢这么跟他讲话。 方林能看见自己面前的呼吸罩随着自己的呼吸,上面的白雾时隐时现,他轻轻地咳嗽一声,确定自己能正常说话后,问道“那人还在吗?” 这个声音让方林自己都感到吃惊,没想到自己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了! 小护士这才正经抬眼看着方林说“他们把你送过来后,交完所需要的费用就离开了,说是之后会来看你。外面倒是有几个人等着见你呢。” 说完,小护士把笔别到自己胸前的口袋上,很轻盈地走了出去。 方林斜着眼睛,稍微打量着这个房间,看上去应该是很高级的单人病房。能这么阔气地为我这个老头找这么好的病房,那人一定不简单啊。 正想着呢,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那人一进来就急切地说“老师,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放心,我一定会把刺伤您的犯人抓回来的!” 说话的这人,正是江海市公安局的副局长——陆弈! 齐星宇蹲下身子查探方林的伤势的时候,立即就看见了小腹上的那把短刀。他立即不敢大意,很小心地将方林的身子反转过来,保证他口鼻的畅通。 然后,很轻柔地拍着方林的脸问“您还好吗?有意识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正在这时,他口袋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那个白云一样的头像发过来一条消息 ——我已经把血止住了,暂时移动他是没有问题的。我已经叫来了一辆出租车,你赶紧把他抱到车上,在这里耽误时间久了,我也救不了他! 看到那个感叹号,齐星宇立马知道了事情的紧急性。他收起手机,立即抱起方林就往外走,尽管有群众指责齐星宇这样做不科学,但是还是没人敢上前阻拦。 科学?你跟未来科技讲科学? 易天可已经在前面打开了路边那辆橘黄色的出租车,齐星宇立马就把方林平躺着放了进去。两人一起跟在后面坐进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哪里见过这样的突发情况,立马说“要是死在我车上,可跟我没关系啊!” 齐星宇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说“别说了,再晚就迟了!” 司机爆了句粗口,一脚油门下去,这辆车就急急地向最近的浦江医院开去。在众人没有看见的角落,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也爆了句粗口,也很着急地离开了。 大白在车上就开始对方林的血管进行强化,它知道因为行车的颠簸,方林已经失去了意识,所以它才如此紧急地保住方林的性命。做这种事,它越来越熟练了。 到了医院,方林的命就算保住了。 易天可在车上就认出了这个老人就是之前一直来毛立梅病房调查的那个老警察,现在她又救了他一命。真是得感叹缘分的奇妙啊。 住院的所有费用自然是易天可报销了,对她来说,这点钱就是毛毛雨啦。 可她还是在付钱的时候,一脸肉疼地跟齐星宇说“你就是个灾星命啊!走到哪都能遇见事故。我可告诉你啊,这所有的账都算在你的头上,你可别想跑!” 齐星宇无奈地摊摊手说“我跑什么啊,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 其实齐星宇的意思是,他所有的工资都掌握在她手里,工作在她手里,甚至连大白都在她手里,自己所有的都是易天可的了。 可是在易天可的耳朵里就变了味儿了,她俏脸一红,用胳膊肘狠狠地怼了齐星宇一下,羞涩地说“你瞎说什么呢~” 两人在陆弈收到消息赶来之前就离开了,易天可临走时还跟护士小姐姐套近乎说“我来这里都见过你好几次了,等老人醒了之后,你给我个信儿哈,我再来看望她。” 说完,她还调皮地向小护士眨了下眼。 隔着口罩,齐星宇都能感觉到小护士的脸红了,这个易天可才那是个不折不扣的惹祸精啊! 坐在运福快递公司的大沙发上,易天可掏出那个很可爱的小白熊,很自然地问道“大白,你说那个老爷爷发生什么事了?他不是警察吗?为什么会受伤呢?” 没等大白回答呢,齐星宇就从外面回来了。他刚刚去对面的奶茶店帮易天可拿定好的奶车了,他把奶茶递到易天可手上,说“喏,你的黑糖玛奇朵,天天喝着些东西也不怕发胖。” 易天可迫不及待地把吸管插进纸杯,喝了一大口才露出满意地笑容,“你懂什么,这样冰凉凉的天儿,喝一口温暖甜美的奶茶,那才是至高无上地享受啊!” 齐星宇这个大直男才不懂易天可所谓的享受呢,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双手抱着,氤氲而上的水汽让他脸部的轮廓又温柔了几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 齐星宇已经下意识地把大白也认作一个人了。 易天可也学着齐星宇的样子,双手捧着奶茶杯说“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刚刚询问我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大白同学,对刚刚发生的哪个事件怎么看。很有可能会又什么意想不到的隐情呢!大白,告诉我们你的结果吧!” 大白很喜欢易天可的夸奖,在两人谈论的短短事件里,它就已经调出了所有关于方林的个人信息。它从桌子上站起来,语气颇有几分自豪,“那个老人叫方林……” 听着大白的叙述,易天可又喝了一口奶茶,感觉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感慨道“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爷爷这么厉害!警界传奇啊!我大侦探易天可正式宣布,方林老爷爷就是我的现实偶像了!” “那福尔摩斯呢?”齐星宇吐槽道。 “那不一样,那是虚拟偶像!福尔摩斯是我心目中的神!” 大白没关两人的你来我往,继续说道“虽然这个人几乎是破获了所有经手的大案,但是,有一起案件一直被警方尘封着。这起袭击案件很有可能与之有关!” 易天可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案件?” “一起悬案。” 。 无恶侵扰 【三】 从樊昂明的别墅出来,陈亚宁很恭敬地朝出来送行的张柯点点头,然后打开车门,身子一斜就钻了进去,系好安全带,快速地离开了这个凶险莫测的地方。 这辆宝马车是樊昂明自己的座驾,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监听设备。因此,很多时候,这辆车就是陈亚宁向外界传递情报的最佳场所。 驶出大约三四公里后,陈亚宁把车开到一架高架桥下面。 这里应该刚刚完工不久,成堆的土砾还被网格布包裹着,避免大风扬起灰尘,一些施工安全的牌子也还没有拆除,杂乱地插在周边的地上。这样的地方很少会有人来,更不会有什么监控摄像头。 陈亚宁把车停稳,熄了引擎,然后从副驾驶的夹层里取出一个手机——这个夹层就是最安全的储物柜。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新的手机卡,安装到这部手机上后,开机,拨通了他无比熟悉的一个号码。 这是一个座机号码,是他唯一的接头人的联系方式。 “喂,我是方林。” 即便这里没人能听见他和方林的对话,陈亚宁还是异常小心,压低声音说“老师,‘地头龙’要出窝了。” 听到陈亚宁的声音,方林心里陡然一沉,他说了句“你等一下。” 说完,方林起身,走到办公室前面,很小心地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之后,才回到办公桌前,接起电话说“有什么新情况吗?” 陈亚宁回答的很简单“今晚六点,樊昂明让我带着他去那个‘山坳’,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要紧急地将那个重要地点进行转移。” “难道有人走漏了风声?” “应该不会。我刚刚才从他家里出来,如果真的有人向他告密,凭他的多疑心理,我不可能从他家里出来。既然他还要带着我去那个秘密地点,说明对我还是有一定信任的。” 方林听完陈亚宁的叙述,语气也压低了几分,“你有什么打算?”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那个神秘的‘山坳’很可能就是这个案件最关键的一环,只要能取得那里的证据,就可以捣毁这个犯罪集团了!我准备跟去探查一下。” 这个计划已经进行到这一步,方林也无法阻止陈亚宁继续行动了,只能嘱咐道“一定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遇到不利情况立即撤退。今晚我会要求刑警大队随时待命,一旦有突发情况,我们会立即出警!” 老师的话让陈亚宁的心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他自信地回答“放心吧,今晚我会随时保持通讯,一旦有情况,我会给您信号的。” “一切小心。” “嗯!” 挂掉了电话,陈亚宁立即就把手机又扣了出来,打开车窗,把小小的手机卡扔进了旁边的土堆里,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潜伏一年多,今晚就是最关键的时刻! 之后,陈亚宁就回到了那个满是监控摄像头的房子,很自然地脱下外套,躺在又软又大的床上睡着了。 在镜头另一端的人看来,他就是为了今晚的出行补个觉罢了,他看着眼前地屏幕问“大哥,我觉得小陈也没什么奇怪的啊,不可能是内鬼吧。” “你继续监视着就对了。”黑暗角落的樊昂明抽着一只很粗的古巴雪茄,红色的火光一闪又一闪,“我总觉得这个小子有点奇怪。” 下午五点刚过,陈亚宁就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经年累月的训练让他可以很准确地掌控自己的睡眠事件。 他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中自己轮廓不再鲜明的脸,微微苦笑了一下。就在这个洗手池子下面的暗夹里,放着他这一年来搜集的关键证据。 整理好一切,陈亚宁出了房间。 到达樊昂明的别墅时,才刚刚五点半。这一次,他没有把车停进地下车库,而是停在小院的门口,他就在这里等着樊昂明出来。 刚到六点,樊昂明就从别墅里出来了。这次他穿着一身很随意的黑色运动衫,下面是一条同样深黑色的宽松运动裤,再配上一双黑色的鞋子,让他看起来就像穿着一整套夜行衣。 张柯没有出门送他。 樊昂明走的很快,他直接上了车,然后看似随意地问了句“来的挺早啊。” “也就刚到。” 陈亚宁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他启动了车,但是一直没有起步。他在等着樊昂明的指示。很快,樊昂明就告诉他一个地点——西庄码头。 得到地点后,车子就启动了。 这个地方绝对不是最终的地点,樊昂明这是想兜圈子,但是陈亚宁没有多问,从启程之前,他就知道今晚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陈亚宁通过后视镜看到樊昂明正依靠着玻璃窗向外张望着。深秋的夜晚来的早,路灯早就已经亮起,在樊昂明的脸上打出一条又一条光带。他一身黑色的穿搭,让他脖子以下的身体都隐藏在黑暗里。 “老板,你今晚这个穿搭真是不一般啊,一身黑……” 陈亚宁想说两句话来缓和一下,却发现樊昂明没有一点玩笑的心情。樊昂明阴沉的眼神透过镜子传递到陈亚宁的心中,让他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樊昂明右手撑着自己的脸颊,用一种很冷漠的语气说“黑色好,黑色可以隐藏所有其它的色彩。” 这句话传入陈亚宁耳朵的时候,他好像还隐隐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的腥味,立即把目光从后视镜上移开,喉结上下耸动一下,全部精力转移到了面前的驾驶上。 这个时刻,容不得一点马虎。 西庄码头是浦江上一个比较大的货运码头,每天都会有很多集装箱在这里装运。即便是现在已经到了黑夜,明亮的探照灯下,依然有很多装卸机器在不停地忙碌。 陈亚宁准备把车子停到旁边的停车场时,樊昂明又给了新的指示“不在这里停车,上渡轮,到江对岸去。” 浦江的渡轮是两岸交通的方式之一。不过,明明从刚来的路上就可以走浦江大桥,为什么要绕这么远来专门坐渡轮过去? 即便是心里有疑问,陈亚宁也没有问出来,他一手把控着方向盘,让车稳稳地上了渡轮,一手已经摸向了口袋的手机。 车子随着整着船身在江面上摇摇晃晃,后岸的繁华已经渐渐离他们远去,迎接他们的前方是星星点点的昏暗灯光。一江之隔,差距就这么大! 没等陈亚宁拿出手机,樊昂明说话了。 “小陈啊,这一年来,你说我对你怎么样?” 陈亚宁不知道他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手上的动作立即就停止了,有点艰难地侧过身子说“您对我有知遇之恩啊,要不是您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给我个工作,我恐怕现在还是一个街边的小混混呢。哪能开这么豪华的车啊!” 说着,他还装出一副很欣喜的表情,轻轻拍了一下方向盘。 樊昂明笑了,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冷漠,“别忘了,你也救过我一命啊,要不是那天你开车带着我跑掉了,我可能也就交代在后面的片地盘了。” “您这就是那我开涮了,你给我吃,给我穿,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啊!” 两人突然陷入了一阵短暂沉默。 在樊昂明的心里,一开始确实对这个小弟很是信任,但是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个人几乎都不会犯错!在他的观念里,不会犯错的人,要么是刻意伪装的人,要么就是死人! 他在陈亚宁的房间里撞上监视器后更是觉得奇怪,这样一个男人,即便是在私人房间里也是正经的不得了,基本上没什么出格的行为,甚至连个女人都没有! 太奇怪了! 樊昂明从后座拿出一根雪茄,用车上自带的剪烟器剪掉雪茄的前头,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圈后问“我们是兄弟吧?” 陈亚宁没有立即回答,他双手紧紧把控着方向盘,干咳了一声后说“你要拿我当兄弟,那就是了。” 船开的不紧不慢,晃晃悠悠就到了彼岸。 刚一下船,樊昂明就给了下一条指令,他说“顺着浦惠大道往东开,一直开到惠县,我们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惠县是江海市的一个区。 远在郊区的惠县与世人眼中繁华的江海市有如云泥之别,这里不像市中心那样繁华光鲜,但倒是落后的像个二三线的小县城一般。由于独特的丘陵地貌,艰险的山路和陡峭的山壁,让那些想要开发这里的人都望而却步。 以至于惠县就好像江海市这片沃土上的一片荒原,很多深山老林都是鲜有人迹,有些江海市本地人都把惠县亲切地成为“惠大荒”。 樊昂明所说的“山坳”,不会就潜藏在那一片群山之中吧? 从高架上下来,陈亚宁明显感觉自己眼前一暗,就好像从一个灯光璀璨的房间突然进入了黑暗的丛林之中。 道路两边的路灯已经有很多都已经坏掉了,有几个还在挣扎着,不断地放出耀眼的电火花,然后又突然熄灭。 这里的天空倒是要比市里面要干净不少,甚至可以远远地看到几点明亮的星星在闪烁着微弱的光。已经很久没看到星星了。 顺着樊昂明的指示,陈亚宁在惠县的大小道路上左拐右拐。 渐渐地,陈亚宁开始感受到了颠簸,宝马车如此优越的减震系统都让车内的人有颠簸感,可想路况的恶劣。 路灯也开始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这辆车的光伴随着轰轰的引擎声,在黑暗的树林中一闪而过。难怪很少有人来这里。 真正进入山林之前,陈亚宁听从樊昂明的指示,在山脚下的一个加油站给车加满了油。 下车结账的时候,陈亚宁抬眼看了一下天空,有一颗星星格外的闪亮。那应该就是天狼星吧,他想。上车之前,他给方林发了一条消息。 如果不是樊昂明亲自带他来这里,警察可能永远都想不到这个犯罪集团就在眼皮底下,这个黑黝黝的山林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 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大概半个小时,车子真的进入了一个山坳! 这个山坳中间竟然还有一个看上去很平常的小村子,刚到村口,陈亚宁就被人拦下来了,盘问道“你们什么人?” 樊昂明从后窗探出头,烟雾立即就从窗口盘旋向上,他说“老六,是我,我来看看我们的货怎么样了。” 这个被叫做老六的人听到樊昂明的声音,立即换上了一副讨好地面孔,“是樊总吗?你可是有大半年没来了,放心,货好着呢!” 说完,老六朝黑暗中招招手,身后那个路障就被人移开了。陈亚宁开着车走过这个卡口地时候,借着微弱的灯光,好像看到那些守门的人手上拿着的是某种枪械! 莫非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村子还有一定的武装力量!? 樊昂明扬扬夹着雪茄的手,说“往前开,山坳后面有一个洞,我带你去看看世面。” 村子的整体布局就是沿着一条主干路规划出来的,道路两旁是很简单的民居,里面的灯已经熄灭了,加上没有路灯,整个村子就像一个恐怖阴森的荒废山村。 又经受过一次之前类似的盘问,陈亚宁才把车开进去。 进入山洞,即便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陈亚宁也觉得隐隐作呕,这个山洞就仿佛真正的人间地狱! [以下场景过于血腥暴力,为避免封禁,请读者自行脑补] …… 樊昂明一把抓起这个可怜的小女孩的头发,用力一甩,扔到了陈亚宁的脚边,“还敢咬我是吧?反正也就是一条贱命,活着卖,死了卖都一样!” 说着,他一边揉着自己被咬出血手印的右手,一边走到一个小弟身边,直接从小弟的手上把一把黝黑的手枪夺了过来。再走回陈亚宁面前,把枪递到了他眼前,“你不是说我们是兄弟嘛。刚刚的事我就不计较了。来,解决了她。” 樊昂明的语气平淡又阴谑,他一把将手枪的保险打开,塞到了陈亚宁的手上。 这是一局死棋,他要以此来检验陈亚宁的忠诚! 就在刚刚,樊昂明想要欺辱一个年轻女人,陈亚宁冒着危险拦下来了。本来事情就要结束,可这个小女孩突然冲了出来,一口咬住了樊昂明的手! 陈亚宁没回过神来,手上已经握住了那把冷硬的枪。这个东西他不陌生,但是从未想过会在这种场合下使用。周围站满了真枪实弹的匪徒,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动手啊!” 樊昂明瞪大了眼睛,他脸上的肉都跟着一颤一颤的,周身散发的气势就像一只凶残的野兽,“你再不动手,我就把你们全都打死。” 说完,他又要向另一个小弟走去。 来不及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刻,老师啊,你赶紧过来啊! 正在僵持的时刻,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每个人想到的事情都不一样。 一个小弟从铁门外面跑了进来,樊昂明大声斥责道“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天上掉下来个火流星!” 。 无恶侵扰 【四】 方林已经从重症看护病房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他让护士把自己的病床摇起来,枕头垫在后面,缓慢地起身,还能感觉到腹部缠着的绷带的那种紧绷感,身体的疼痛反倒不是那么明显了。 方林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起一份报纸,这个年纪的老人还是不怎么习惯使用智能设备,他双手撑开报纸,很仔细地查看着上面的一些新闻信息。 窗户外面是蔚蓝明亮的天空,高大的枞树依然撑着青绿色的树冠,风透过洁净的窗户缓缓吹进,病房里洁白的墙面加之整洁的环境布置,让在此安养的病人都觉得心里快慰许多,在不必去多想过多的繁杂事情。 翻过第一页的经济快报,方林的目光集中到第二张报纸的一个小标题上“警界传奇人物被刺,副局长保证一周内结案!” 方林叹了一口气,明明告诉陆弈不要把这个事情搞得太大,他又想起了几天前和这个副局长的对话。 “老师,您有看清那个人是什么样子吗?”陆弈站在方林床边,很认真地问。在他的眼中满是怒意,这个平时就雷厉风行的警察局副局长,绝对不会原谅这样恶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再次发生! 彼时的方林还戴着呼吸面罩,他虚弱地回答道“那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这肯定是预谋好了的!”陆弈发出愤怒的声音,身子都随着猛烈的呼吸而不停地抖动,“您制裁了那么多犯人,肯定是其中的哪个混蛋蓄意报复!” 看着有气无力的方林,陆弈保证道“您放心,我会立即派人查清那片区域的监控,也会调出最近出狱的相关人员,一定会把这个该死的王八蛋抓回来!” 方林眯着眼睛,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学生的性格,鼻子呼出的气体在淡蓝色面罩里发出低沉地呼呼声,稍微调整一下呼吸,他才嘱咐道“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 在方林的心里,退休了的自己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老百姓,他不想陆弈将自己的案件特殊化,更不想他带入太多的情绪到案件之中。 可是他不知道,作为警界口口相传的传奇人物,无数新进的警员都无比敬重这位前辈,更不要说陆弈这个被他直接教授过的直系学生了!陆弈想在心里如有万千火山在激烈地喷发,他暗暗发誓,一定用最短的时间把犯人缉拿归案! 一些细节的询问都是由这个副局长完成的,他不想那些冒冒失失的小警察来打扰老师的休息。 完事了,他就准备先离开,让方林能够静养,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呼吸面罩里的呼呼声又强烈了几分,方林好像自言自语地说“很可能和那个事有关。” 陆弈回头看了方林一眼,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决,他回答道“我会重启那个案子的!” 那个案子一直都是方林的一块心病,能重启那个案件的调查,也许可以发现当时没有注意到的隐秘,那些可怜的灵魂也可以得到安慰吧…… 方林放下报纸,准备再躺下休息一会,病房的门被人打开,护士走进来说“有人过来看你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探头进来了。方林见过她,退休前帮陆弈处理过一个意外案件,据说犯罪嫌疑人现在还在逃,这个小姑娘就是在那之后一直照顾着受害者母亲,他去取证的时候,见过她几次。 易天可歪着脑袋先进了病房,她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自来熟般的问道“你好啊,身体好些了吗?” 大白告诉易天可关于那个悬案的隐秘后,易天可立马就来了兴趣,这几天就一直在整理关于那个案件的相关线索,今天才抽空过来看方林。看着这里的病房环境,易天可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大步走了进来。 方林瞬间就从微微地惊讶中回醒了过来,他问道“你就是送我过来的那个年轻人吧?没想到这么巧。” 易天可没心没肺地嘿嘿一笑,双手撑在病床尾部,很天真地说“不愧是我们江海市的警界传奇人物啊,猜的这么准。我们也确实是很有缘分啊,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旁边的人都不敢动,幸亏我们及时经过,要不然……” 这个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怎么这么自来熟啊,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方林赶紧打断她“咳,谢谢你给我垫付了医疗费,我之后会补偿给你的。” “害,那都是小事,不粗挂齿,能帮您这样的传奇人物,那可是我三生有幸啊!” 还挺会拍马屁,不过住院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真不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里趁着什么,敢这么大口气。 方林一脸镇定地收起报纸,对折两下,放到了旁边的柜子上,接着说“听护士说,是两个人一起把我送过来的,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易天可听罢,一个手指托着下巴,作出一副沉思状,但答案早就在她嘴边了,“您说齐星宇啊,刚刚上楼的时候,我让他去查一下住院费用还剩多少,要是不够,得再补点。” “不用了,护士说过几天我就出院了,我还……” 话还没说完,刚刚关好的病房门又被人推开了,方林条件反射地向那个方向看去,见到来人,他很明显的怔了一下。 这个进门的年轻人又一张异常英俊的脸,配上高挑挺拔的身材,都会让人误以为是画中的人物,就是这样一个俊美异常的少年人,在方林脑子里猛地激起一阵电光。他觉得,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少年,可是时间有点久了,他想不起来了……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齐星宇的身上! 齐星宇之前在烈士陵园门口初见方林的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出现了!当时方林的面容比较憔悴,那种感觉还不是很明显,但是现在方林气色已经恢复,齐星宇一看见这张自带威严的面孔,立即觉得脑子里一直尘封的记忆突然被拉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在齐星宇的眼前,突然又幻化出当初在墓园里看见的那个巨大火球,火焰急速地远去,他的耳边还传来刺耳地嗡鸣声,接着火焰不断变化缠绕,变成了一张橙红色的脸庞,这张脸完完全全地和方林的脸重合了起来。 他还在晃神呢,易天可就走到了他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一脸狐疑地问“发什么呆啊?一进来就跟个木头柱子一样杵在那里。” 齐星宇眼睛猛地眨了几下,他脑海中那些纷杂的场景已经消失不见,但他对面前的这个老人却涌出了一种亲切感。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那么温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这是收据,记得回去报销。” “得了得了!扣死你得了!”易天可气呼呼地从齐星宇手中把那张可怜的收据单拿走,然后走到垃圾桶旁边,把这张纸团成球,扔了进去。 这时候,方林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干咳一声后问道“你们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易天可拍拍手上的灰,这才想起自己的真正目的,哼,都怪这憨憨的齐星宇,她又回到刚刚自己站着的位置,一脸神秘的说道“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一个侦探!” 方林突然一笑,玩味地问“哦?侦探?那你是要调查些什么吗?” 易天可身子微微前倾,眉毛下压,一副警惕别人听见的表情,很严肃地说“我调查了一些关于您被刺的事情,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六年前的一桩悬案!” 怎么可能!当初那个案子可是高度保密的,就是为了避免一些涉案的高层人员走漏了风声,这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知道那些隐秘!? 但是方林不愧是老刑警,他的脸上依然不动声色,“什么悬案?我怎么没听说过。” 果然,这个老警察不会轻易透露一点风声,易天可决定说得更明显一点,“五年前,您指挥的一场卧底行动,负责卧底的警员离奇死亡,这个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方林终于绷不住了,当年的事情每每想起都会让他心如刀绞,在那样高度保密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接触到相关案宗。也正是为此,方林才多次请求陆弈重启对那个悬案的调查。 陆弈?难道是陆弈那小子重启调查之后,请这个小丫头做了调查顾问?这么年轻的侦探?真的可以信任吗? 易天可自然不可能把大白的事情告诉给方林,她早就编好了理由“我曾经帮助警察局局长破获过重大拐卖案,你说我为什么会知道?”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刚好凑上了方林内心的猜测。 其实,大白虽然在警察的网络中调出了相关的案件信息,但是很多更机密的细节是以手写报告的形式存储在档案室的,易天可根本无法查阅。所以她才想到直接来询问这个案件的亲历者,他一定能告知更多细节。 方林脸上阴沉了几分,泛白的头发无力地垂在他的额前,随着他嘴唇地翁动,他的身体也在轻微的颤动,“不管你是接受谁的委托,这件事情的水都太深了,我劝你不要再掺和了。” 这个语气已经不是原来那严厉的命令,更多了几分祈求的意味。 方林已经不再看着易天可了,他想起了当初那个山坳里的恐怖景象,那是他当警察那么多年都未曾见过的人间地狱,就是在那个地狱中,他永远失去了那个最优秀的学生…… “你难道不想弄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吗?” 易天可慢慢踱步到方林的床边,蹲下身子,仰头看着这个看起来凄凉无比的老人,“相信我,这个悬案一定有沉冤昭雪的一天。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罪恶,我一定会将他全部击碎,让正义的光芒重新洒满人间!” 这句话让方林的头扬了一下,他想起陈亚宁曾经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易天可发现了方林的情绪波动,立即接着问道“告诉我吧,所谓的斩龙行动的‘龙’究竟指的是什么?还有最后行动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大白的情报里,只提到了参与行动的主要人员,以及行动的时间和结果。对于整个行动的过程和细节确是没有提到,由于时间久远,大白也找不到当时的一些摄像头记录了。 方林叹了口气,原来的犹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悲伤至极的表情,“斩龙行动是由我全权负责的,负责卧底的警察叫陈亚宁,是我的学生。整个行动是围绕着叶龙集团展开的,我们掌握的线索显示,这个集团很有可能是我们江海市最大也是最顽固的一个黑恶势力。我们一定要将其剿灭!” 易天可知道这个叶龙集团,在一些房地产的项目上,她父亲的阿拉丁集团也和它有过合作,但是后来好像是因为材料不过关又把合同取消了。为此,易云腾还赔付给了叶龙集团一笔不小的违约金。易天可还记得易云腾当时说“即便是赔他百万违约金,也比赔了良心要好的多!” 最可气的是,这个叶龙集团至今仍好好的存在着。 方林接着说“行动的最后一天,陈亚宁和我通过一次电话,虽然已经过了五六年,但是他的每一句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要是能阻止他就好了!” 说着,方林的眼里已经晃荡起了泪水,易天可不忍心,从旁边取出纸巾递了过去,安慰道“谁也无法预知未来,悲伤还是欢乐都得接受,但是我们仍然能尽力生活,只为让未来的自己回想起来,别再为此刻后悔。” 方林没有接纸巾,眼中的泪光已经消散,他还没有脆弱到要让一个小辈来安慰,“那天晚上,我们布置好了警力,一收到他发来的消息,我们就紧急赶往案发现场,可是一切都晚了……” 易天可耐心听着方林的诉说,好像自己也投身到那个凶险万分的现场,每一个方林描绘出来的惨状都让易天可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有人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吗? “我们清点了所有被他们囚禁的人员,那数字更是触目惊心,有些被卖掉器官的人已经在死亡的边缘了,只有极少数还比较幸运……” 说着说着,方林突然想起对齐星宇的熟悉感是从哪来的了!在点查人数的时候,他曾经见到过这张异常英俊的脸,当时他还感叹这个少年没被摧残,只是最后送回警局再次清点的时候,那个印象中的美少年就神秘消失了! 当时方林还以为是自己在那种环境下看花了眼,也没有多想,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又见到了这张脸。 是同一个人吗?不太可能吧。 齐星宇一直靠在墙边听着两人的叙述,突然感到脸上被火辣辣的目光注视,抬头就迎上了方林的眼睛,他很谦逊地点点头。 易天可看了一眼齐星宇,又把目光调回到方林身上,接着问“当时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那个山坳有一个被重物砸出来的大坑,后来有专家说是天外陨石,只是坑里面没有他所谓的什么陨石碎片。” 这句话没有引起易天可的什么兴趣,六年前的那个流星她有点印象。当时她正坐在去往国外的飞机上,她见到了那个璀璨夺目的火流星,还许了一个要遇到真命天子的愿望呢。 但是,这句话却又一次轰击了齐星宇的耳膜,他感觉耳边好像突然响起一阵轰鸣声,很痛苦的蹲到了地上。易天可急忙跑到询问齐星宇的情况,齐星宇晃晃脑袋,有点苦涩地说“我觉得有点奇怪。” 两人很默契,易天可拉起齐星宇,回头对方林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可能要先走了!” 方林没有挽留,只是嘱咐道“那个樊昂明也在我们赶到之前逃掉了,后来有人出来顶了所有的罪。由于陈亚宁搜集的关键线索一直没有找到,樊昂明现在还逍遥法外,只要能找到那些证据,就一定可以板倒他!” 易天可肯定道“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 出了医院的大门,易天可就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齐星宇点点头,很认真地看着易天可的眼睛说“我觉得,这个案子很有可能跟我失去的记忆有关。” “啊~”易天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来,我又多了一个非破这个案子不可的理由了!” 远方的天,翻滚膨胀的黑云正缓慢地向这个城市压过来,风也变得阴冷起来,那些看似轻飘飘的云好像有了重量,要冲压下来将整个城市摧毁,车逃得越来越快,树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光明或许会被短暂的遮挡,但温暖和正义终会重新照耀这个城市! 。 无恶侵扰 【五】 温度、重量、触感……所有的感觉都通过指尖传递到大脑,陈亚宁知道手上的这个东西是真家伙,一旦扣动扳机就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面前的小女孩趴倒在地上,脏兮兮的脸上只有那一双眼睛清澈异常,莹莹的泪光在眼眶中忽忽地闪烁,她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上下摩擦发出吱吱的声音。女孩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手指已经在硬土地面上扣出了几条抓印。 远处,刚刚被樊昂明欺辱的女人正被两个光头大汉按倒在地,他们各自一只脚踩住女人的双手,女人顿时发出痛苦的嚎叫,可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个可怜的小女孩。那是她的女儿。 有些选择,左右判断的是良知与正义,无论你最终偏向哪一边,另一边都将让你的心坠入无底深渊。 所有重要的抉择,终究是忠义难两全。 “动手啊!” 樊昂明怒吼的声音让陈亚宁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可他握着的手枪一直也没有抬起的征兆。 “妈的!老子就知道你这小子有古怪!我今天让你们谁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说完,樊昂明直接向着另一个小弟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几步,铁门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那光让整个山洞又明亮了几分。紧接着,一声巨大的轰击声传来,整个地面都跟着晃动起来! 不多时,一个带着花色头巾的小弟冲了进来,樊昂明生气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弟气还没喘匀就急忙回答道“大哥!外面落下了一个火流星!” “火流星?”樊昂明想起今早在新闻上看到过一个紧急通知,说是会有一个陨石很可能会掉落在江海市境内,“怎么会掉在这里?它离这个山坳有多远?” 小弟指着外面说“就在村口不远处,六哥让我来告诉你的!” 樊昂明见过不少稀奇事,倒也是第一次听说天上掉下火流星的奇事,一时间来了兴趣,又突然想到刚刚自己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他转身用手指着陈亚宁说“你把这小丫头片子抓起来,老子带你们去见个稀奇!” 他又指挥了几个拿着鞭子的男人道“你们给我好好盯着这些货,出了事,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那些蜷缩在山洞角落的人们,眼睛里只有恐惧和绝望,他们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生的光彩。 久困樊笼的生灵,会忘了自由的天空;久被摧残的人,会忘记正常的生活。 樊昂明让几个装备武器的人跟在后面,负责盯着陈亚宁和这个小丫头,他已经对这个陈亚宁生疑了,剩下的,就是找个理由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陈亚宁把枪口朝下,卸下保险,然后别再自己的腰间,正当他伸手想去抱起这个满心恐惧的小女孩时,小女孩很快速地朝后面蜷缩了一下。 陈亚宁没有停下动作,他双手轻柔地端住女孩的双肩,俯下身子,慢慢靠近女孩,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叔叔会保护你的。” 他眼睛斜着扫了一眼,确定那些壮汉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又接了一句“我是警察。” 小女孩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眼神中多了几分疑惑,她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几分,以至于陈亚宁再过来抱她的时候,她都没有一点反抗。 走出那个从来没人再回来过的大门时,小女孩从陈亚宁的怀里艰难地转过身,看着刚刚才从地面上挣扎着起身的女人。女孩张开嘴想喊,却又咽了回去,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大喊大叫,这样才能活下去,知道吗!”女孩想起了妈妈之前嘱咐她的话,那时候,有一个哭喊的男孩在她们面前被铁棍活活打倒。 山洞外面还是和来时一样的黑暗,温度好像要比山洞还低一些。风在山林中呼啸地穿行,鬼魅般的树影张牙舞爪地摇摆着,不知名的野鸟在嘈杂的风声中发出嘶哑的惨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方黑暗中肆意横行。 小女孩的眼里又被无尽的恐惧充满,她用满是污泥的小手死死地抠着陈亚宁肩膀的衣服,身子也抖得像个筛糠一般。 陈亚宁感受到了怀里这个小女孩的恐惧,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他想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多一点安全感。他抽出一只手,轻柔地拍着小女孩的后背,心里想着自己进山前发送的那条消息,老师,您一定要能及时赶到啊。 樊昂明走在前面,很快就到了村口,他问站在路边的老六“东西呢?” 老六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大坑说“天上掉下来这么个玩意儿,还带着不小的火,真是活久见啊。” 前面本来是陈亚宁开车过来的那条山道,现在被拦腰炸开,道路中间有一个十米来宽的大坑,坑边都是些被轰出来的碎石,原本路边一些枯死的草木被巨大的热量点燃,燃烧之后只剩下星星的火光,像无数萤火虫爬进了安逸的夜里。 老六一发现情况就让人去通知樊昂明了,接着就吩咐其余的小弟去扑灭火焰,有几个手脚快的小伙子已经跳到了大坑里面,想去看看这个从天而降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 后面的那几个壮汉推着陈亚宁就到了樊昂明身边,樊昂明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你倒是抱得挺好嘛,怎么,想让这个小家伙当你干女儿?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癖好?” 陈亚宁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暴露,他回答道“她只是一个孩子,没必要这么这么折磨她吧?” “小陈啊,做人不能太心善。这山洞里的人,对于我而言就只是买卖的货物。你去菜市场买只烤鸭,会考虑这些鸭子的感受吗?把她放下来吧,你这么一直抱着,不累吗?” 话音刚落,樊昂明就不管陈亚宁的反抗,直接一把将小女孩扯了下来,右手扯着她的头发,身子微微下弯,凑近女孩脏兮兮的小脸,阴狠狠地说“叔叔让你看看天上的流星,然后你就老老实实听话哈!” 陈亚宁刚想上前救助这个可怜的孩子,樊昂明直接掏出枪,看都不看,枪口对着他的脸说“别乱动,还没轮到你。” 虽然陈亚宁身上也有一把枪,但是周围还有数不清的枪口正对着他,他一时间也不敢乱动,只能打感情牌道“大哥,这一年来,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樊昂明冷哼一声,要是有,他不会让陈亚宁活到现在,不过,仅仅是怀疑就已经能让这个残忍的男人随时可以撩动杀意。 没等樊昂明回答,大坑里传来了动静,“六哥,那个东西动了!” 众人一起走近深坑,朝坑里那个黑咕隆咚的玩意儿望去,刚刚众人以为是小弟们打着手电筒在坑里乱晃,才出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光柱,实际上他们却是把所有的光源都集中到了深坑的正中心。 这个东西看起来异常地规则,整体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放大版的水滴,周身还流动着金属的光泽,那些光柱照射到水滴的表面就立即被反射回来,才形成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光柱。水滴的表面看起来异常光滑,就好像一面绝好的镜子被团成了水滴的模样,上面更是一点灰尘都看不见! 此刻,那个水滴的重头部正怼在地面上,以一种有点倾斜的姿态立在那里。在众人惊呼之后,它开始缓慢地晃动,逐渐将这个歪斜的姿态摆正。 同时,这个水滴的周身自上而下地闪烁出淡蓝色的纹路,好像一条条虬龙顺着地面部分爬上了水滴的尖顶端。 在水滴摆正的同时,光芒也达到了最大! 那些先爬下大坑的小弟又是一阵惊呼,谁也不敢再在这个坑里面呆了,挥舞着手电筒,手脚并用地跑回了地面。 光芒照亮了这个黑暗的空间,就好像山坳里突然出来了一个蓝色的太阳一样! 所有的脑海里都浮现了同一个名词——外星人! 那阵光芒只是闪耀了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就慢慢削弱了,接着,他们就看见那个水滴表面的纹路逐渐变成了一个倒“u”型,就好像一个镶着蓝边的门。 正这样想着,这个“门”突然向前突出,一阵淡淡的白汽立即升腾起来,“门”以一种完全违反重力学的速度,由上而下,无比轻缓地翻倒下来,瞬间又变成了悬浮的阶梯状。 门后面是宛如牛乳一般纯白的空间,不等众人猜测,里面好似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形的东西,这个洁白无暇的人虽然有着人的形状,却是无眼无口无鼻! 这就是外星人吗!? 樊昂明自觉见过无数怪异场景,他的生验让他从不相信那些因果报应,更不相信有什么牛鬼蛇神。只见他直接抬起自己的手臂,火光闪过,众人这才被那乍起的枪声吓了一跳! 子弹呼啸着朝那个人飞去,微秒之间就击中了!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又再一次违反了所有人的常识。 想象中爆裂的火花,或者惨烈的哀嚎都没有出现,那人就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子弹在射中它的时候就被瞬间吞噬了! 那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仰起头,眼部的位置一点白光立即发射出来! 没等樊昂明反应呢,他手上的武器就被湮灭了,他只觉得手上一轻,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紧接着,那人又抬起手,朝着所有围观的人指了一下,那些骇人的武器立即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转眼间,这个不明身份的生物就卸掉了几乎所有人的武装! 可是它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它的手又开始缓缓移动,好像在找着下一个要让其消失的目标。 樊昂明知道自己开了第一枪,这个怪物找的第一个目标肯定就是自己了,而且那个手指确实也在缓缓地向他这个方位移动!来不及多想了,樊昂明一把扯起地上这个小女孩的头发,作势就要将她扔到深坑里。 既然要杀,你就杀掉这个微不足道的人吧! 陈亚宁一直在樊昂明身边观察着他的动静,一见樊昂明扯起小女孩的头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出于强烈的正义感,陈亚宁用极快的速度撞向这个凶恶的男人,他要救下这个女孩! 他们的枪械都被卸了,已经没有必要隐藏了。 樊昂明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跑出来阻拦自己的行动,他回过神来就看见陈亚宁一手牵着那个一脸恐慌的小女孩,一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脑门。 陈亚宁脸上完全没了一点谄媚,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正义感,他义正言辞地说“放弃抵抗吧,上山之前我已经把这里的位置告诉警察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樊昂明心里大部分的疑惑已经解开了,他不怒反笑道“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以为呢!” “果然是警察。”樊昂明从地上坐起,他指着周围蓄势待发的小弟们,“杀了我,你以为你可以逃得掉吗?” 一阵白光闪过,陈亚宁手上的枪瞬间消失了! 樊昂明立即反应过来原来,刚刚那个人要指的不是自己,而是藏着手枪的陈亚宁! 他立即像弹簧一样从地上窜起来,一把就将陈亚宁扑倒在地,小女孩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任由两人瞬间开始你一拳我一脚的猛烈交锋! 陈亚宁毕竟是警察出身,很快就把樊昂明压在地上暴捶,周围的小弟也从这电光火石的局势变化中清醒过来,叫喊着上前帮忙。 在陈亚宁扬起拳头,准备再给这个无恶不作的混蛋一拳时,侧身突然一疼,接着就是一截冷冰冰的东西刺进了身体。 他低头去看,身体外面只有短短一截刀柄了,樊昂明见势一脚就将他踢倒。脑袋接触地面的前一秒,陈亚宁看见了小女孩失神的眼睛,他的心猛地一疼。 “大哥,这个小子的尸体怎么办?”老六看着地上已经断气的陈亚宁问。 樊昂明吐了一口血水,刚刚陈亚宁应该打掉了他的一个后槽牙,他瞪了一眼已经没了生气的陈亚宁,“我要让他彻底消失!” 两人还准备说些什么,樊昂明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电话接了起来,短短十几秒的对话就让他脸上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 他挂了电话,满脸阴仄地说“这小子果然对外面传了消息,警察已经快下了浦惠大道了,我得赶紧离开。老六,你和我一起走。” “那这里的‘货’怎么办?” 樊昂明冷哼一声,“这个地方已经用不上了,烧了吧,我们得好好考虑这件事该怎么擦屁股了。” “这个外星人呢?” 樊昂明又看了一眼已经没了多余动作的外星人,然后一巴掌扇到老六的脑袋上,“这么大个玩意你想带着走吗?既然警察都来了,事情就交给警察吧。你警告那些小弟,不要再去招惹他,还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刚刚明明就是你得罪了它吧,老六心想。 汽车开动前,樊昂明像突然想到什么事情,吩咐坐在司机位置的老六说“把那小子的尸体拉到车上来,他不能留在这里。” 火焰借着风势越烧越大,猛烈的浓烟将山洞中的人都困死在里面,负责看守他们的人都离开了,可是这些可怜的人依旧无法逃离。 那个浑身洁白的人动了,一个淡蓝色的光罩刚好将所有的火焰都框在了里面,温度开始急剧下降,在到达可燃物的燃点之下后,所有的火焰都熄灭了。那些人都在被烧的漆黑的山洞中陷入了昏迷。 那个一直沉默的水滴突然发出声音。 “滴!物理拟态已完成。” “滴!社会拟态已完成。” “滴!生存拟态已完成。” “已封存所有记忆。该星球适宜生存,在飞行器自行修复之前,请注意个人安全。” 声音消失了,那个一身洁白的人也变化成了一个接近常人的模样,唯一异常的就是他绝顶帅气的那张脸。 他轻轻拍了一下水滴一样的物体,它就立即将门合上,稍一晃动就悬浮了起来,接着瞬间就飞到了漆黑的空中,成为万千星星的一员后又划出一道亮线,再就没了踪影。 警察很快就到了,他们把所有被囚禁的人都塞进了警车,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也在其中,只是在最后的审核中,这个神秘的人就消失了。 尽管有这么多证人,但是樊昂明很少在山坳中出现,那一夜又事发突然,基本上没人能准确说出樊昂明的长相。最后,一个无关紧要的的人出来承担了一切的罪名,加上方林上面有些势力施压,这个轰动一时的黑坳案就这样草草的结尾了。 这个案件,在此后的几年,一直萦绕在方林心头。 。 无恶侵扰 【六】 生活不总是阳光密布,可我们还是期盼着早起能够看到晴天。 易天可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她时而托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时而抓着头发仰面朝天花板,几近崩溃。 “证据啊!证据啊!你说最重要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呢?” 从方林的病房里出来后,易天可就借助大白的超前科技对整个叶龙集团进行了探查,可是他们所有的信息都被隐藏的很好,最终得到的有用线索也不比警察多。 虽然经过一番信息检索,易天可知道陆弈已经重新启动对叶龙集团的调查行动,但是凭樊昂明的狡猾程度,应该已经把六年前的一些犯罪证据全部消除了,现在想再抓到他的马脚应该是很不容易的。 齐星宇抱着一摞刚打印好的案件材料从她身后走来,文件挡住了视线,差点还撞上了,好不容易把文件堆到了茶几上,他才擦了一下额头细密的汗珠说“你要打印的材料都在这里了,你能看得完吗?” 易天可跟在他身后就坐在了软软的沙发上,看着齐星宇英俊的侧脸,她觉得“秀色可餐”这个词是真不错,看着他的这张帅气的脸,整个人都觉得愉悦了许多。 “不就是一些财务报表和贸易往来嘛,你不要太小瞧我这个福尔摩斯直系弟子会不会。你也别愣着,赶紧给我再买杯奶茶去,我要活力满满地投入工作了!” 说着,头也不抬地朝齐星宇摆摆手,然后拿着一份文件就仔细地阅读起来。 屋外已经是黑夜了,易天可总是习惯在忙完公司里的事情之后,再研究这个扑朔迷离的案件。这样看来,他还是一个好老板呢。 对面的奶茶店还点着暖暖的氙气灯,一个带着红色员工帽的姑娘还在前台站着,等着下一个客人。她看见齐星宇过来,很熟络地询问道“还是一杯杨枝甘露吗?” 齐星宇最近常常来帮易天可买奶茶,搞得他反倒成了这家店的常客,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说“嗯,要热的,少一点糖。” 等待奶茶制作的时候,齐星宇抬头看着被霓虹映照成紫色的天空。在这个城市里,连漆黑的夜都被远远的驱逐,隐藏在幽空中的星星,也很少人能再见到它们吧。 从医院回来后,齐星宇也感觉自己变得有点奇怪,他觉得那团一直挡在面前的迷雾变得淡了,失去的记忆好像渐渐有了些轮廓。头顶的这片天穹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亲切感,一个回归的声音在朦胧中呼唤着他。 奶茶做好了。齐星宇在姑娘的呼唤声中回醒过来,脑子里的奇怪想法顿时烟消云散,他扫码付款,在小心地躲过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后,他回到了温暖的店里。 一进店,他就看见易天可在那堆高高的文件后面打着电话。 齐星宇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奶茶放到易天可边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听见易天可自顾自地讲“好的,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终止所有合作,这是我的内部消息,我还能坑自己家老头子啊?那先这样,拜拜。” 看着易天可挂掉电话,齐星宇还没说话呢,她就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说“刚刚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齐星宇“哦”了一下,又觉得有点不太习惯这种气氛,于是有点腼腆地问“说了什么吗?” 易天可倒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她伸手拿起奶茶杯,吸管插进去,然后双手捧着这个温暖无比的杯子,十分享受地喝了一口后才说“也没说什么。就是刚刚我看那些项目合作的时候,发现我家公司也有一项和这个叶龙集团即将开始的合作项目,所以就给我爸打了个电话,让他终止所有的合作。这样的合作伙伴,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齐星宇一阵汗颜,再一次感受到了易天可的“钞”能力之强大! 可是易天可倒是没有一丝放松的模样,她拿起一个文件夹,秀眉紧锁道“这堆文件也看得差不多了。这个叶龙集团确实不简单,他们好像各行各业都有所涉及。而且他们很多账目都做的不清不楚,经常会有一大笔来路不明的资金汇入,经过一圈复杂的融资之后,这笔资金都成为叶龙股票的一部分。我觉得里面肯定有蹊跷。” 虽然易天可说了一大堆齐星宇听不懂的名词,但是他还是找出了话的关键,“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是没能找到关于他们犯罪的线索,只是发现了很多能侧面证明他们有问题的证据是吗?” 易天可很沮丧地朝沙发后面靠去,仰起头,把奶茶杯顶到自己脑袋上,丧气地说“我也没办法了啊,难道我福尔摩斯·天可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个该死的案件上了吗?啊!不要啊!” “好啦好啦,总会有办法的。” 齐星宇这样安慰着歇斯底里的易天可,自己又拿起一个粉色的文件夹,翻开看见是一堆表格,最右侧还写着不少人的名字,他问道“这些员工的工资你不会也都算了一遍吧?” 易天可瞥了一眼齐星宇手上的文件夹,然后从沙发缝里扯出一个毛茸茸布偶熊,一把把它扔到了文件堆顶上,“那些数据大白已经算了一遍了。不得不说,虽然这个公司后面的黑幕很重,但是这个老板对员工还是很好的!” 易天可脑子里已经停止转动的逻辑齿轮突然又咔咔作响,然后猛烈地旋转了起来! “大白,你赶紧把他们公司六年前的员工名单调出来,然后检索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一个叫做‘陈亚宁’的!” 方林告诉易天可的不仅仅是这个公司的名字,还有那个案件里埋藏的隐秘,包括参与卧底行动的警员的名字。 既然陈亚宁一开始是以普通员工的身份加入叶龙集团,那么在那时候的员工名单中一定有关于他的记录! —————— 很快,大白就找出了陈亚宁这个员工的相关记录,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两个现在还在叶龙集团任职。那唯一失踪的,一定就是被发现卧底身份的陈亚宁! 果然,将入职时间和消失时间进行比对后,正好和大白调取的警方行动时间完全一致! 易天可一旦找到突破口,整个人都进入一种无比兴奋地状态,她把奶茶放到一边,很认真地看着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自言自语道“这个陈亚宁进入公司的前五个月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直到第六个月后,他的工资就有了明显的涨幅,而且还享受到了只有元老级员工才能享受到的福利!” 她突然抬头问齐星宇“你还记不记得方爷爷在病房里讲的事情,他说陈亚宁是为了什么才得到樊昂明的信任?” 齐星宇张嘴刚准备回答,易天可就把他的话顶了回去,开始自问自答道“是一场意外的打斗事件。那之后,陈亚宁有没有得到相关证据呢?” 得,你不是喜欢自问自答嘛,这个问题肯定又不是问我的。 这样想着,齐星宇干脆就双手环绕胸前,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谁知易天可瞪着眼睛看着他,“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啊?” 齐星宇被易天可整得没脾气了,他刚准备回答,又被易天可抢先一步说“肯定是有找到证据的,但是他没有及时传给警方,说明他肯定……诶?你去哪?” “我去给自己倒杯水!”齐星宇直接起身离开,一副“我干不过你,我躲着你总行了吧”的表情。 易天可耸耸肩,伸手捧着大白的身子,微微摇晃着脑袋说“这个人肯定想办法把关键的证据藏起来了,等到最重要的一环凑齐再交到警方手上。只可惜,他刚发现秘密的核心就被他们……” 说道这里,易天可的眼神暗淡了几分,她很认真地看着大白黑黝黝的塑料眼睛道“你说他会把这个证据藏在什么地方呢?” 易天可把大白又放到文件堆上,这个问题还得她自己找答案,大白只能在信息的搜索和检查方面比她强,逻辑推理那可是逊色了不止一点半点。 翻阅着面前的文件夹,易天可脑子也在飞快运转警察、卧底、潜伏的员工、工资、福利、证据…… 齐星宇端着水杯往回走的时候,易天可突然的一声大叫让他手里的水荡出大半,他一脸迷惑地问“咋的了?” 不等易天可回答,大白头上就用全息投影打出了几个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刚刚它一直在易天可的脑海里帮助她思考,易天可得出结论的时候,它也立即打出了这个字幕。 然而后知后觉的齐星宇还是一脸懵。 易天可满脸得意的笑容,她从文件堆中抽出一张纸,很快活地解释道“这个陈亚宁在潜入叶龙集团后,所有的衣食住行都在公司的安排下面,他肯定不能随意将重要的证据放到别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就是……” “哪?” “这里!”易天可一脸肯定地指着纸上的一个地名,“樊昂明专门分配给他的房子。” 第二天。 已经到了傍晚,可是由于最近几天一直是阴天,夕阳被浓厚乌云遮住,整个城市就都被一种阴冷的氛围笼罩着。 一个很高档的小区里,两个穿着快递服的年轻人很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一个单元楼,他们的手中只有一个小包裹。这样的场景实在奇怪,送这么小的一个包裹,有必要两个人一起送吗? 两个年轻人走进电梯,可以看见,其中一个下压的帽檐下面是一张俊美无比的脸,正是运福快递的门面担当——齐星宇。他抱着包裹,轻声地问“为什么要坐电梯,这里不是有摄像头吗?” 易天可优雅一笑,这件员工服穿在她身上也是很合身,为了这个行动,她让整个公司都提前下班了,“快递小哥走楼梯不是很奇怪吗?再说了,楼梯里的摄像头更多好不好。你难道想让我这样的美少女爬那么高的楼梯不成?” 齐星宇心中吐槽道还有比两个人送这么小的一个包裹要更奇怪的事情吗? 包裹里面是毛茸茸的大白。虽然两人完全可以通过大白的隐身技术进入这个小区,但是易天可非得尝试一下什么侦察的快感,而且,她觉得以后警察很可能会探查证据的来源,两人留在摄像头下的影像线索也是增强真实性。 总不能告诉警察,他们可以隐身进入吧? 两人很轻松地就找到了陈亚宁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齐星宇打开包裹的盒子,里面的大白探出脑袋,稍一拨弄,门就开了。 房间的窗帘拉着,一进门就能闻到冲天的脚臭味,加上漆黑的环境,就仿佛突然从文明世界进入了不知名的野兽洞穴! 易天可捂着鼻子,用手在眼前晃了晃,心想难道樊昂明已经把整个房子租给别人了? 进门之前,大白就用红外线探测功能查探过了,这里面没有人,所以两人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入这个房间。 齐星宇摸索着打开房间的灯,引入眼帘的是胡乱摆放着各种快餐的垃圾盒,床上的被子已经快看不出原本的白色,一个枕头还被扔到了鞋架上。这个房间不是想象中的很久没人住的那种整洁又布满灰尘,反倒是像长期住着一个不检点的人,杂乱不堪。 “大白,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太臭了!” 易天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捏着鼻子向盒子里面的大白乞求着。大白立即幻化成一团白雾,小小白们迅速启动空气清洁功能,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整个房间的异味就被请除干净了。 看着面前悬浮的一团白云状的东西,易天可笑眯眯地把玩着说“啊哈哈,这样的大白好软啊,跟棉花糖一样。” 一边的齐星宇可没她这么神经大条,他觉得呆在这里很不自在,催促道“别闹了,干净找找这里有没有关键的证据吧。” 话音刚落,大白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响起“卫生间的洗手池下面,有一个暗格。” 易天可正享受着大白的软绵绵呢,自然不愿意去脏兮兮的卫生间找线索,齐星宇只好自己动手了,幸好,卫生间的空气也被净化了。 在小小白的指示下,齐星宇很快就在水池的下面找到了这个暗格,藏在这里,果然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齐星宇拿出里面的东西,时隔六年,这个小纸包终于又重见天日了!看着这个已经有点脆弱的纸包,齐星宇内心忍不住地吐槽这个水池的防水做的真不错! 正在齐星宇拿着纸包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突然听见旁边的门响起了咔咔的声音——有人在开门! 老六一边拧着钥匙,一边给樊昂明打着电话说“好啦,大哥,你别操心了,这么多年风声也该过去了,我就是出去走走,在那破房子里呆地太难受了嘛。行行行,我这就到了,先挂了。” 刚开门,老六就觉得眼前莫名的明亮,难道出门忘关灯了? 正疑惑呢,他面前就是一道明晃晃的白光一闪,虽然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面前袭来,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躲闪了。一击正中面门,他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哇!出现了!久违了的一拳超人齐星宇啊!”易天可看着齐星宇一拳轰出,一双妙目都变成了星星眼。 齐星宇看着自己右臂上的拳套慢慢消散,刚刚是大白紧急地将他武装起来,这才将突然出现的老六击倒在地。 他指着地上吐白沫的老六,问“这人怎么办?” 易天可已经收到了来自大白的人脸匹配信息,她一脸厌恶道“当年警方根据被解救者的叙述画了犯罪画像,这个人就是在逃的马六子。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躲在江海市!这种人,只能交给警察了!” 当晚,一道白光闪过后,被五花大绑的马六子就出现在了江海市警察局门口。 负责巡查的警察立即把他带到了局里,本想安抚一下这个人的情绪,但是在指纹采集之后,警察发现这人正是黑坳大案的在逃人员! 在刚刚重新启动的侦察行动中,这个人是最关键的一环! 经过对马六子的连夜审讯之后,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警察心里都明白——江海市要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清洗行动! 。 无恶侵扰 【七】 这是一间办公室,整个装饰都透露一种别样的审美。 红木的办公室门配上象牙的门把手,进门就是一张完整熊皮做成的地毯,显示出了主人的恶趣味。周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画作,有西式的油画,有中式的水墨画,有旧式的山水画,也有新式的素描画…… 所有的陈设混杂在一起,有着强烈的突兀感,就好像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绅士,下身套了一条悟空的豹皮短裙,脚上穿着夏天的人字拖,手上端着一杯红酒,嘴上还叼着一根粗黑的雪茄烟。 大门正对着着一张大得夸张的柚木桌子,一个戴着大金项链的男人正靠在老板椅上,他的身后就是一面哥特风的大玻璃窗,连窗帘都是进口的天鹅绒! 樊昂明点燃了第不知道多少根香烟,他只吸了一口就把烟插进了桌上的烟灰缸,里面已经挤满了烟头。 最近几天,樊昂明感觉诸事不顺。 先是原本已经和阿拉丁集团谈好的项目被单方面取消,虽然对方有所赔付,但由于项目尚未启动,那笔赔款比起今后的收益好比九牛一毛。 再就是这几年一直被暗中保护的老六失去了联系,那天挂了电话后,樊昂明总觉得心里总憋得难受,他再给老六打电话就没了回音。他派人去过那间公寓,可是里面没有发现任何老六打算远行的痕迹。他到底跑哪去了? 自从陈亚宁被处理后,樊昂明就把那间房间给了马六子住,让他在里面躲避追捕,这一躲就是六年。老六这个人生活十分不检点,经常会叫一些女人到房间里,紧急的那一段时间过去后,里面的一些摄像头早就没用了。 也正是因为此,樊昂明不知道易天可等人已经拿到了那个关键的证据,更不知道一直被保护的老六已经被他们送到了公安局。 最让他感到头疼的是,警察开始十分准确地打压着他掌管的一些场子,很多ktv和酒吧都被勒令封闭了,虽然还没有查到他头上,但他心里越来越不安。他尝试着跟那些以前特别好使的门路联系,却是全部吃了闭门羹。 这年头,钱都不好使了吗? 樊昂明靠在桌子上,脑海里一直在胡思乱想。他眼前浮现起陈亚宁死前那张正义感十足的脸,又想到那些表面道貌岸然的社会蛀虫,突然又想起那晚从天而降的火流星。 这些警察难道没有发现那个外星人吗?为什么没有曝光?还是说已经被暗中研究了?难道真的有什么神秘的研究基地?看来这个世界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嘛。 想到这些,樊昂明苦笑一声,他坐起身,食指和拇指反复揉按着自己的额头。我不也是这个世界下面的隐藏的黑暗面吗? 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起来,看到是秘书打来的电话。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时间想秘书那曼妙的身材了,接起电话,语气十分的不耐烦“怎么了?没什么要紧事儿不要烦我!” 秘书知道他心情不好,可还是装出娇滴滴的声音说“老板~又不是人家惹你生气的嘛,是阿拉丁集团那边来人了,说是交付终止合约的最后文件,需要您签个字。” “我知道了,跟原来一样,你代替我签个字就行了!”说完,他就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双脚翘上了面前的桌子。 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门开了! 樊昂明又想点一只烟,却发现烟盒里已经没有了,他把烟盒团成一个团,扔了出去,拿起电话,想让人送包烟,犹豫了几秒,还是换了另一个人。 他自言自语道“这个阿拉丁集团欺人太甚,看来得让几个兄弟去敲打敲打了,听说那个易云腾有个女儿,找几个兄弟去把她给绑了,借此要挟……” 话还没说完呢,虚空中突然窜出一拳,正中他的胖脸,巨大的冲击直接让他在椅子上翻飞出去! 本来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形,这人一身帅气无比的炫彩战甲,好像科幻片里的钢铁侠! 不等樊昂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人又挥舞着拳头打了上来,喊出的声音竟然还是一个女生“我让你敲打敲打,啊?就你还想绑架我?我踢死你个坏蛋!你还敢用纸盒子砸我,看我不把你打成猪头!啊打!打!打!” 这一顿暴打让樊昂明顿时脑子里七荤八素的,突然有想到刚刚才yy到的神秘组织,他双手抱拳,问道“敢问女侠那条道上的?” “还跟我拽黑话?!”这人又使劲踹了樊昂明一脚,“姑奶奶是惩恶扬善的女超人,就看不惯你这样坏家伙!呦呵?还想反抗?” 这个说话的人就是我们的美少女老板易天可,她见过齐星宇被大白强化后的帅气模样,就很想自己也试试了。她隐身着进入这个房间,就被樊昂明用烟盒子砸了一下,听到他还想绑架自己。易天可当场就绷不住了,直接要求大白把她全副武装,给这个人渣来了一顿社会的暴打! 樊昂明在易天可踢了他一脚后,顺势向后滑动,撑着墙面就爬了起来。别看他看上去十分的肥胖,动作却是十分的敏捷,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摆好了进攻的架势。 “小样儿,来。”说着,易天可还挑衅地对他招招手,身上的机甲还响着咔哒的声音。 樊昂明直接冲了上来,一个正蹬,一个左刺拳,一个右鞭腿,易天可全部防住了。防住了之后,按照中华武术的规矩,应该是点到为止。 易天可也准备收手,不打了。 这时候,樊昂明又突然袭击,一拳直接冲向易天可的面部。 易天可大意了,没有闪。 可是樊昂明怎会知道这副战甲的坚硬程度,一拳打上去就发出很清脆的声音,易天可更是纹丝不动,她蔑视道“来偷袭?我看你是有备而来啊!” 樊昂明甩甩自己的手说“我练过三四年泰拳。” 没等易天可回答呢,樊昂明又是一脚踢出,刚刚的话只是吸引她的注意力。这一脚直冲这个战甲的裆下,不可谓不阴险! 又是很响的一声——当! 樊昂明抱着自己的腿在那又蹦又跳的时候,易天可扭扭脖子说“好家伙,你不讲武德,那就不要怪我了!” 说完,易天可的胳膊处的战甲就喷出蓝色的火焰,左勾拳,右勾拳,上刺拳,下摆拳,正直拳…… 咚咚咚咚…… 每一拳都打得这个不可一世的老大在空中悬浮着,发出痛苦的哀嚎,在完成一百连击后,易天可让他落到地面上,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的烟灰缸砸了下去! 烟灰缸在樊昂明脑袋旁边的地板上被砸了个稀碎,虽然没有伤到他,但是他还是被巨大的声音瞎昏了过去。 易天可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很随意地说了句“打完收工。” 穿在她身上的大白不由地瑟瑟发抖,以后可千万不能惹这个女人,这发起火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之后,在警察来办公室抓捕樊昂明的时候,发现这个驰骋风云的大佬竟然昏倒在自己奢靡的办公室内,他的脑袋边上还有一个破碎的烟灰缸。没人知道是谁悄无声息地进入这间办公室,把这个罪恶之首暴打了一顿。 方林已经准备出院了,这段时间的修养已经让他的身体好了大半。昨天陆弈也来消息说重新展开的调查已经有了新突破,应该很快就可以打破那个犯罪集团。 窗外还是一如前几天的阴沉,听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放晴。 他刚准备离开的手,病房的门又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不是护士,而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异常英俊的小伙子,他手上拿着一个小纸包,很认真地说“可以等一下吗?我想和你再聊一聊。” 齐星宇就坐在方林旁边,一老一少坐在病床上,看上去格外的安逸美好。 听完齐星宇的陈述,方林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是陆弈委托的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哎呀,这种事我问一下不就会露陷了嘛。就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就想骗过我这个老警察?我只是没有戳破你们罢了。” 齐星宇也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但还是很恭敬地说“但是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助警方解决这个案件。” “你们这些孩子啊,天天就想些稀奇古怪地侦探游戏,这样的事情怎么开玩笑的,那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要是你们受伤了,你说该怎么办?” 齐星宇知道自己不论怎么解释都不能让这个警察再次信服,但是他这次过来还有自己地目的,于是他只能拿出那个纸包,诚恳道“虽然我们确实欺骗了您,但是在调查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这个,相信会对这个案件地侦破有帮助。” 接过齐星宇手上的这个已经褪色的土黄色纸包,方林果然没再执着于刚刚的那个问题,他也想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到底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证据。 纸包不算重,焦脆的触感能让人感到它被赋予的时间重量,纸包已经被打开过了,他们应该已经看过,才敢这么笃定里面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方林缓缓从纸包中取出里面包裹的东西。这是一摞过塑完整的照片,每一张都记录了叶龙集团在暗地里做的罪恶交易,每一张都承载着说不清的罪与罚。轻轻握着照片,方林都能感受到里面喷涌而出的那股血腥味儿。 那些年,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曾经无声地发生过这些残忍的事件。 尽管这些照片的画质还是六年前的水平,但是其中有很多张都拍到了重要的涉案人员,只要警方能获得这些材料,再将之前黑坳里获得的线索进行联系,足以让笼罩在江海市上空的这团黑云灰飞烟灭。 这是齐星宇和易天可早就商量好的计划易天可正义感太强,非要自己去把樊昂明教训一顿,齐星宇就负责将这个重要的证据交给方林。由这个老警察去传递这份证据,比来路不明的两个小侦探要有说服力多了! 方林捧着这个纸包,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知道这些照片都是陈亚宁冒着巨大的风险拍摄的,只可惜他见不到这个集团破灭了。 齐星宇坐在他身边,能够明显地感受到那种沉重的气氛,他叹了口气,虽然很不想打断这个老人的回忆,但是他还是想问出自己心里的问题。 “您提到的那个黑坳案件,我回去之后也调查过,听说警方在那个山坳中解救出了很多被诱拐的人,不知道您参与那个案件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方林没有听明白这个问题,他抬起头,看着这个比他要高不少的少年,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用拐弯抹角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们也算是立了一个大功,有能回答的问题,我一定告诉你。” 这句话说到了齐星宇心坎上,他本就不怎么会说谎,只好实话实说“您有没有在那个地方见过我?我以前的记忆都没有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从那个黑坳里出来的。” 听完齐星宇的话,方林的眼睛瞪大了几分,齐星宇说的这个问题确实和他心中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对上了,方林很坦诚地说“不瞒你说,第一眼见到你时,我确实有一种没来由的熟悉感,我还以为是我老糊涂了呢。” 他接着说“当了这么多年警察,我这点眼力劲儿和记忆力还是有的,更别说你这样不平常的脸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更肯定在那天夜里看到的很有可能是你了。不过,既然你失去了记忆,就没有什么能佐证的证据了,我回头让我那个当副局长的学生帮你查查身份信息吧?” 齐星宇赶忙打断,早在几个月前他就通过易天可的关系已经大白的超级科技查过了,根本没有一点线索,“您不用麻烦了,这个事情其实也不那么重要。毕竟,我现在生活的挺好的,我也不是很想改变。” 方林能够看到齐星宇的眼中有一种很温暖的东西在流动着,这个孩子即便失去了记忆,应该也活在幸福中吧,“你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当时我们的安保很严格,如果你真的在那个山坳了,也不可能有机会逃出去的。” 回忆总是遗憾和欢乐并存,而人们总是习惯忽略那些痛彻心扉的过往,只留下快乐的瞬间来搪塞残酷的现实。忘记烦恼,淡化悲伤,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失忆呢? 齐星宇没能在方林这里获得更多关于自己过往的线索,但是他收获了一颗更平和的心,认识到现今生活的珍贵。 起身要走时,方林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道“有一个被救回来的小女孩说看到了外星人,我们也确实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大坑,只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哎,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没什么重要的……” 齐星宇不过离开了半个小时,陆弈就出现在了方林的病房里。 “这里面的东西你看看。” 陆弈从方林手中接过这个小小的纸包,看完里面的照片后,他脸上的震惊无以言表,“老师,您从哪弄来的?” 方林缓缓踱步到窗边。外面的风吹得很快,凉凉的风将他的头发吹乱了,他依然极力地向远处眺望,那高楼林里的城市上空,浓厚的乌云被渐渐吹散了,一道耀眼的光芒像一柄长剑笔直地照射下来,这个城市将沐浴在眼光之中。 “这是我委托的两个小侦探找到的,也是陈亚宁留下的最关键的证据。” 萦绕在方林心头的那团疑云也消散了,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右手摸向自己小腹的那个伤口,据陆弈说刺上他的人被不知名的人捆着送到了警局。真是怪事年年有啊! 方林走出了病房,他也要安享晚年了。 一段时间过后,运福快递公司里。 易天可正手脚并用地跟齐星宇讲着自己暴打樊昂明的场景,“我跟你说,我当时‘chua’的一拳,‘咔’又是一脚,给他一顿暴打,你都不知道当时……”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姑奶奶诶,这段时间你天天在我耳边说,没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放过我吧!”齐星宇双手合十,一副拜菩萨的样子。 易天可调皮地吐吐舌头,一脸欢快地说“有那么夸张吗?” 齐星宇心里暗想还好没有告诉他还有可能会有外星人的事儿,不然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呢。 正在这时,电视上播出了一条新闻“近日,我市剿灭了一伙盘踞已久的黑恶势力,只是我市开展‘扫黑除恶’行动后取得的重大成果!犯罪头目樊某因涉嫌多项罪名指控,现已被警方抓获,不日将开庭审理。” 它换了一个“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的标题,新闻接着播报“能破获该犯罪集团,一个隐姓埋名的警察功不可没。他在执行卧底任务的时候,被樊某残忍的杀害了。樊某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警方已经在浦江找到这辆沉江近六年的汽车,以及该警员的尸体。我们要记住这位英雄对全市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做出的巨大奉献!下一周,市警察局将召开对陈亚宁烈士的缅怀仪式。随着樊某的抓获,一些潜伏在高层的‘贪污老虎’也被发现,市检察院已介入调查,下面是……” 听着新闻里播报,易天可收起了自己嬉闹的表情,用肩膀蹭了蹭齐星宇的胳膊,“诶,我说,下一周我们也去送这个英雄一程吧。” 电视上那个陈亚宁的照片还是那么的年轻,干净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一双剑眉英气十足,眼睛里充满了正义感。 齐星宇也觉得这个警察好像在哪见过,对于易天可的问题,他应允道“嗯,一起去吧。” 大白漂浮起来,摇摇晃晃地爬上齐星宇的脑袋,用一种很憨的声音说 ——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能量剩余71 。 心想事成 【一】 所谓梦想,不过是包裹在现实生活外面的金色糖衣,无数人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义无反顾,却被现实击打的遍体鳞伤,如果无法守住初心,令人敬佩的追梦人也会变成让人唾弃的屎壳郎…… 运福快递公司。 齐星宇刚刚在仓库分配今天的工作,才安排完毕,就收到了易天可的电话。 按照他这一年多以来的经验,易天可在这个时候召唤他,一定没什么好事儿!但是老板的命令又不能违背,他只好悄咪咪地走到公司的公司的大门边上,侧身贴着墙,小心翼翼地透过落地窗观察里面的动静。 很好,没什么动静,沙发上也没有人,但是也可能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打开玻璃门,齐星宇先把头从门缝伸了进去,确定没什么危险后,才慢悠悠地把身子塞进来,站稳身子,刚准备喊易天可,柜台后面突然传出一声爆喝“干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那个柜台后面坐着的正是易天可! 齐星宇刚刚探查的时候,还以为这里坐的是前台小妹陈雯,谁知道竟是这个大小姐,他捋顺了气才问“你怎么坐在这里?吓死我了!陈雯呢?” 易天可抬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哦?这是不想看见我哦?” “啊?不是啊。”齐星宇突然觉得怎么解释都不对,“这前台不是陈雯一直看着的吗?你怎么坐到这里来了?” 易天可很显然没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一下,没好气地说“这个臭雯子不是请假了嘛,本老板就得亲自到前台来坐着!” 语气中带着火气,划手机屏幕地力度也大了几分。 “小马好像也请假了。”齐星宇喃喃自语道,却没见一向八卦地易天可接下茬,觉得有点难以理解,朝她的方向看去,见到易天可正划着手机起劲呢! 齐星宇越发疑惑,他双肘撑在前台的桌子上,伸长脖子往易天可的手机上看,发现她正在刷着短视频,随口问道“你看什么呢?这么起劲?” 听到齐星宇的话,易天可就抬头想要回答,“就是一个up主的换装……” 话没说完,易天可扬起的脸正对上了齐星宇伸过来的脸,两双干净清澈的眼睛一下子对上了! 他们那么接近,以至于易天可都能闻到齐星宇身上那股淡淡的阳光气息,他的嘴唇离得那么近,看得易天可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易天可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又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刷一下红了脸,她手忙脚乱地挡在自己面前,不停地摇晃着脑袋说“啊啊啊,你靠这么近干嘛啊!” 齐星宇也觉得有点尴尬,他立马站直,像个稻草人一样怵在那里,食指在脸颊上缓缓地挠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易天可的眼睛里,这方空间好像瞬间就充满了粉红色的气体,甜腻腻的味道在她的周身充斥着,好像还有无数小鹿在她胸前欢快地蹦跶着。 啊,怎么能这样啊,他刚刚靠的好近呀,要是我再坐起来一点是不是就会碰到他的嘴巴啊?啊啊啊,我在想什么啊,好害羞啊…… 正在易天可想入非非地时候,齐星宇打破了这个尴尬地沉默,“所以,你刚刚到底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易天可还是不好意思抬头,她举起手机,小兔子的手机套看起来十分可爱,屏幕上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配合着音乐的节奏换装,易天可解释道“就是一个小姐姐的s服换装视频啦,我这可是发现了一个宝藏!” 这个大小姐啊,本来就很中二,这些二次元的东西更是让她爱不释手。以前是工作忙没时间,现在抽出空了也陷入短视频的坑了。 “怎么?这个小姐姐也要直播带货吗?”齐星宇说了一个最近很火的词儿。 易天可这才缓缓抬起头,微微扬起下巴说“倒是没听说这个小姐姐会带货,不过我看过她几次直播,可是又飒又好看呢!你看她这个妆,还有这个这个……” 刚刚看了易天可的手机屏幕,齐星宇看到了这个小姐姐的名字——小慧桑。 真是一个很中二的名字啊! 齐星宇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来闲聊的,他又问道“你打电话叫我过来,不会就是让我感受这二次元的魅力吧?” 啪地一拍脑门,易天可天上挂上了很天真的笑,这笑却让齐星宇眉头一缩,她欢快地解释道“看我这记性,净顾着跟你闲聊去了!” 到底是谁一直在滔滔不绝啊! “其实事情也和这个主播有关哦,她要参加下一周的江海市漫展。我也想去,所以就网购了一件s服,结果手点快了,寄到我爸家里去了,你能不能帮帮忙,去帮我拿回来?” 就这事儿? 齐星宇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反正都到了,非得现在就拿过来?” 谁知易天可立马换上了一个“囧”字的表情,脖子向后缩着,都快露出双下巴了,“你懂不懂女生啊,有包裹当然要第一时间拆啊!要不是我得自己看着自家的店,我才不会让你这个大猪蹄子第一个碰我的包裹呢!” 齐星宇没想再跟这个姑奶奶争下去,早点去就早点回来,他探出身子,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放在易天可的头上,“知道了!我一定安安稳稳地把你的包裹带回来!” 感受着齐星宇手上传来的温度,那宠溺的感觉让她几乎快要融化了,还没好好感受呢,这只手就收回去了,看着齐星宇就要离开了,易天可急忙叫住他,“你等等!我爸家挺远的,你开车去吧,这是车钥匙。” 齐星宇受宠若惊地接过那辆奔驰车的钥匙,刚想说谢谢,易天可又扔过来一个东西,接住一看,竟是那个钥匙挂链上的小布偶熊——大白! “你出门注意安全。” 话说出口易天可的脸有立即红的跟个熟透的桃子,本来就是怕他也遇见不好的事情,怎么说出口却像是小媳妇嘱咐出远门的丈夫呢? 易天可再不敢抬头,挥着手让齐星宇赶紧离开。 开着车走在路上,齐星宇有种奇怪的感觉。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开这辆车了,但倒是第一次一个人坐在车里,哦对了,还有一个大白。 齐星宇突然有点怀念跟大白独处的这种感觉了,易天可出现后,大白基本上一直都以小熊的姿态陪在她身边,现在好像又回到了一开始,可又好像什么都已经改变了。 “大白,我们很久没有这样了吧?”齐星宇稳稳地把控着方向盘,目光很平静地看着前方的路。 大白又变回了齐星宇手机的模样,安安稳稳地放在副驾驶上,它不知道为什么要变回来,可是到齐星宇的手上后,它下意识地就变了回来。 大白器械的声音有点疑惑,“没有什么?” 果然啊,大白也变了,以前它可是一副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姿态,说话也是冷冰冰的,现在它已经不像一个机器人了。 前面的路有点拥挤了,齐星宇放松了油门,很自然地讲“没有像这样两个人沟通了,易天可出现后,我们好像都变了很多。” “是吗?”大白回答的很快,可是语气中多了几分迟疑。 “你现在也变得越来越不想一个机器人了,好像越来有人情味了。我觉得我也变了,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迷茫了。” 见大白不答话,齐星宇自顾自地说“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呢,你变成一块大白石头挡在路中央,让我摔了一大跤,现在想想,那时候的遇见真是缘分啊!诶,对了,你还记得我们一开始的约定吗?” 大白的回复又很快,“记得。你帮我补充能量,我帮你恢复记忆。现在的能量已经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帮你恢复全部记忆了。” 谁知齐星宇听罢摇了摇头,说“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已经对失去的那些记忆不那么纠结了。在我现在的记忆里,有很多珍贵的事,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人,我不知道恢复记忆后,我还能不能以现在这种心态去看待他们。既然失去的东西已经找不回来了,不如就让我将现在的幸福记得更清楚些吧。” “嗯……”大白的回复像是在答应,又像是在犹豫。 驶上浦江大桥后,前方的车道越来越挤,最终齐星宇只能把车停下。看来是堵车了,前面的车在不停地按着喇叭,后面的车也在不停地按着喇叭,一座大桥顿时比繁杂的菜市场还要喧闹。 堵车在江海市是家常便饭,要是按喇叭有用的话,就没必要安排那么多交警了。 也不知道这次堵车是因为什么。 浦江大桥是连接东浦和西浦的第一座重架铁索桥,江海市很多初步的商业规划都是围绕着这座桥开展的,所以这里的车流量总是比其它道路要大很多倍。 齐星宇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控制着车缓缓地往前挪动,他随口提了一句“不知道前面是不是又发生车祸了?” 大白回复道“不是车祸,是有人想跳河。” 一人多高的护栏上坐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孩。 女孩的长发被呼啸的江风吹得胡乱地飞扬,裙摆被撑地像一面绷紧的鼓皮,她的脚下百米处就是汹涌奔腾的浦江。可她面无表情看着远方,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脸颊上的泪痕证明她曾经哭得很伤心。 女孩的周围已经围满了了人,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是造成这次堵车的原因,他们大都举起手机在一旁冷漠地拍着照,生怕自己会错过最好的拍摄机会。 有些人甚至小声地嘟囔道“赶紧跳啊,不跳不就是想博人眼球嘛,我都等了这么久了,冻死了,到底跳不跳啊。” 警察正伸着手,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尝试着缓和着女孩的情绪,“姑娘,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你的家人,你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他们会多伤心啊!不要激动,先下来,有话好说。” 那姑娘听见了警察的话,姣好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缓缓回头,眼睛里已经没了一点生气,她绝望道“他们也不想我这样丢人吧?” 说完,女孩双手张开,迎着风,将自己的身体扑向面前的虚空。 围观的人赶紧举起手机,生怕自己错过这一幕。警察瞪大了眼睛,脚猛蹬,想要上前抓住这个女孩。可惜时间太短,他们扑向栏杆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掉了下去! 在他们的眼里,空中的女孩就像一朵盛开的红花,只是,这朵花的代价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女孩闭着眼睛,能感受到身后的风将她托起,她极力地张开双手,感觉这些风好像也没有刚刚那样刺骨了,好像还温暖了许多。 为什么下落的时间会这么长?我怎么还没有掉进水里? 女孩这样想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令他无比惊奇的一幕翻涌的波涛就在她的头顶之上,浑浊的江水避开她的身体继续向前奔腾,身边甚至能看到一些鱼虾! 这个女孩就好像拥有了避水珠,她没入了浦江,可一股无形的力量保护了她免受江水的浸扰。 女孩觉得自己的后背被只温暖的手缓缓托起,接着白光一闪,她竟然出现在了岸边的石头滩上! 在面对接踵而来的摄像头时,女孩脑子里一直想着恍惚间听到的一句话“好好活着。” 刚刚的光,是河神吗? 拥挤的车流又恢复了移动,一辆宝马车的车门缓缓地关上了。齐星宇把大白又放到副驾驶上,叹了一口气说“还好反应及时,不然这个女孩就真的没命了,多亏了你啊,大白!” 这一次,大白难得的沉默了。 过了浦江大桥,再转过几个十字路口就到了易天可的家。 这个别墅一般只有易天可一个人住,她爸爸易云腾工作太忙,很少会抽时间回家里来,多半时间是在外面出差。 齐星宇赶到这里的时候,送快递的小哥已经等了好久了,他有点心疼地看着这个同行,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让你等这么久。” 小哥倒是一脸无所谓,“没事没事,这是我们的工作嘛。” 签收完东西,齐星宇就抱着这个大包裹往后备箱里放,颇有力气的他竟然也会觉得这个包裹很重。 只是一件衣服吗?怎么这么重? 盖上后备箱准备回去的时候,有人在背后叫住了齐星宇“小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声音让齐星宇汗毛一紧,他大概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缓缓地转过脑袋去,果然看到说话的那人正一脸疑惑地站在大门口。 正是易云腾! 。 心想事成 【二】 回去的路总是显得那么短促,好像总比来时要缩短了不少。经过浦江大桥的时候,已经过了早高峰,桥上也不再拥堵,那个女孩应该也警察找到了吧。 齐星宇很认真地把控着方向盘,实际上一直回想着易云腾刚刚跟他说过的话,大白也出奇的沉默,整个车子里都静悄悄的。 …… “是小可让你过来的吧?”易云腾说。 齐星宇放慢手上的动作,保持着车门的开放,很有礼貌地回答“是的,她的快递填错了地址,让我过来取一下。” “哦。”易云腾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丫头看着古灵精怪的,却总在这个样的小事上犯糊涂,怎么让人放心嘛。” “其实她还是很有能力的,把我们公司经营的特别好!” —————— 不知怎的,齐星宇有点听不惯别人诋毁易天可。 易云腾微微一笑,“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但易云腾很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进行下去,他严肃着脸,向前走出一步,“小子,小可这段时间的变化很大,当然,是往好的方向变化。她生活的开心快乐就是我这个做父亲最大的幸福,我自然不会去干涉什么。但是,要是让我知道,你敢欺负她,我非得把你着狗皮扒下来不可!”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一个动不动要拧我的狗头,一个要扒我的狗皮,真是惹不起,惹不起啊。我还哪敢欺负那个姑奶奶哦,供着还来不及呢! 齐星宇总觉得这个商界大佬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好像每次对话都有几分威胁的味道,他谦卑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好好帮助她的。” 他哪知道,这是每一个男人对自己宝贝女儿强大保护欲在作祟,怎么也不可能让一个不知名的小子这么轻易的就把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闺女拐走了! 易云腾很满意齐星宇的表现,这也算是好好的给了齐星宇一个下马威,谅他以后也不敢做出什么对不起小可的事情。 他缓步走到齐星宇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齐星宇,目光流转了一会儿,轻轻地拍着汽车的顶盖,说“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东西送过去啊,还等着我请你吃饭啊?” 齐星宇这才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 把车停好,齐星宇就抱着这个又重又大的包裹向快递公司走去,刚好看见回来上班的陈雯和小马,他赶紧喊道“马宁,过来搭把手,着玩意儿太重了!” 马宁突然被喊,很明显地怔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陈雯,确定过眼神之后,他才迎合道“好嘞,星宇哥。哎呦,你哪弄来这么大个包裹啊?” 齐星宇想起易云腾的话,顿时不敢生气,“害,就是老板的一个包裹而已啦。” 陈雯跟在两人身后,也进了店内。 易天可听见动静,立马就从前台坐了起来,看着两人抬着大包裹进来了,立马惊呼道“哇!还真的这么大啊!” “你自己买的东西,你都不知道有多大吗?”齐星宇下意识地吐槽道。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店家都说了,具体到货以实物为准。”易天可张罗着两人把包裹抬到开阔的地方,又看见了跟在后面的陈雯,“雯雯你可算来了,赶紧赶紧啊,前台我不坐了,这一大早上的,腰都酸死了!” 说完,易天可就蹲到了包裹旁边,很有兴趣地打量着。 陈雯点点头,把小包放到了柜台上,慢慢向后面的椅子走去,不时地还看向这边。 马宁也收拾好了,拍拍手,很自然地走到陈雯面前,粲然一笑道“那你先忙,我去仓库了?” 听了这话,陈雯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摆摆手,羞涩地说道“去吧去吧。” 看着马宁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办公室,易天可瘪着嘴吐槽道“切,恋爱的酸臭味!” 其实,自从上次易天可和齐星宇闹矛盾,易天可带着一帮子员工去吃火锅之后,这两个人的关系就迅速升温,今早他们一起请假就是去看了一场早场的电影。 易天可再转头看着身边的齐星宇,他正有模有样地敲着包裹的外壳,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忍不住大叫“敲什么敲,赶紧去拿个剪刀来!” 齐星宇“哦”了一声,起身就去前台找剪刀,陈雯熟练地递过来剪刀,他说声“谢谢”就拿着剪刀回来了。 哎呀,这人长得挺机灵,怎么就跟个木头一样嘞! 易天可不再管他,拿着裁纸刀就一副很认真地表情拆起了包裹。 齐星宇就蹲在她身边看着她拆,突然想到了遇见易云腾的事情,觉得不应该瞒着易天可,于是说道“我刚刚去拿包裹的时候,遇见你爸爸了。” “哦?他怎么了?”易天可连头都不抬。 “也没怎么,就是跟我说了几句话。” 这个话题引起了易天可的兴趣,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脸好奇地问“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齐星宇有点尴尬地挠挠脸,“就是说你领导一个公司也不容易,让我好好帮助你。还说我要是欺负你,他就找我算账。” 齐星宇把“扒你的皮”说的委婉了些。 “切,就你这样子怎么能欺负的了我?”易天可看着齐星宇那心神不定的样子,又加了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爸就是在公司里凶惯了人,他没什么恶意的,要是他敢找你算账,别怕,我罩着你。” 说完,她又低头去拆快递。 齐星宇看着易天可那不可一世的表情,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也不说话,就静静地蹲在她身边,看着她认真的模样。 前台的陈雯双手撑着脸,桃花眼地看着两人,心想这两人感情真好呀! 不多会儿,包裹拆完了。 易天可把所有的硬纸板全部踢开,这才看清楚里面东西的模样包裹里面竟然是一个个形态各异的炫彩铁甲片,看起来应该可以组装起来,难怪刚刚抱起来那么重! 齐星宇拿起一块装甲片,没那么重,应该是某种轻型合金,他问易天可“你就要穿着这一身去漫展?不沉吗?” 谁知易天可脸上露出了讳莫如深的微笑,她弯腰在这堆铁片里找到一个更小的包裹,她拿起这件小巧的衣服包说“这个才是我要穿的!” “那这些铁壳子是要用来干嘛?” 易天可脸上的微笑更浓,她看着满脸疑惑的齐星宇说“当然是给你的啦!你就穿着这套钢铁战甲和我一起去漫展吧!我票都买好了。” “我不要,我不穿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易天可立马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眼眉低垂,瘪着嘴唇说“我给我爸爸说,你欺负我!” 喂!不是吧?这样都行! 齐星宇实在不敢得罪这个小姑奶奶了,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易天可立马就换上了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之后,易天可和陈雯两个人连拖带拽,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这套金刚战甲搬进了换衣室,易天可关门的时候,从门缝伸进来脑袋,神秘兮兮地说“我去隔壁试衣服,你一个人肯定不行,就让大白帮你穿吧!” 易天可走后,齐星宇看着面前这堆金属片陷入了深思——这丫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他拿出了手机,点开了上面那个白云一样啊app,输入一行字“大白,你别装死啊,早提醒我里面是这玩意儿,我不就不用受这委屈了吗?赶紧的,帮我穿一下这件战甲吧!” 一向秒回复的大白竟陷入了沉默。 齐星宇又发了句“你怎么了?不要装死好不好?” 还是长久的沉默。 正当齐星宇以为是自己拿错手机的时候,大白慢悠悠地回复了几句话,但是与齐星宇所问的问题都不相干 ——我收到了一条信息…… 齐星宇刚想问它到底收到了什么信息的时候,大白立马又把刚刚的那条回复消息撤回了,换成了一句 ——没问题,我帮你穿吧。 这个一向逻辑严谨的大白竟然学会了隐瞒! 容不得齐星宇多想,他手上的手机立马变成了一团白雾,席卷着那些铁片就往齐星宇身上组装。 叮叮当当…… 一阵金属拼接的响声过后,那些涂着各色颜料的铁片竟真的组装成了一套严丝合缝的战甲! 齐星宇尝试地抬起了手臂,没有想像的那么沉重嘛。 他穿着这套铁甲走出了试衣间,每一步都带着金属碰撞的那种沉闷声音,倒是让人想起了科幻电影里的钢铁英雄。 易天可也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她看见从试衣间里缓缓走出的齐星宇,立马就变成了星星眼,惊喜地喊“哇!好酷!” 旁边的陈雯已经忘记感叹齐星宇这么快的换装了,她也被这个帅气的机甲吸引了。 齐星宇本来个子就高,穿上这个看不清脸的机甲套装,更是让他有一种不属于这个次元的虚幻感,他每一步走出都好像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威严。这应该就是所有男孩子儿时的梦想吧! 易天可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了,从上次暴打樊昂明之后,她就一直想让齐星宇也试试这样帅气的战甲造型。 她跑到齐星宇身边,右手轻轻地敲了一下这个战甲,然后站在他身边,做了一个很中二的造型,嘴里还喊“假面骑士,变身!” 齐星宇不想配合这个中二少女表演,没好气地问了一句“那你这穿的是什么啊?” 易天可穿着一个粉蓝相间的裙子,脑袋上还戴着一个泛着莹莹金光的皇冠,她挥舞着手上的魔法棒说“我是引导你战斗的女神大人哦!” 齐星宇再次感到无语,他想赶紧回到试衣间让大白赶紧把这身战甲脱了。 不是要扒我皮吗?赶紧的,扒了这身铁皮吧! 看着齐星宇憨憨地转身,易天可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她跟在齐星宇旁边,举起魔法棒做采访的模样,问道“采访一下齐星宇小哥哥,你穿着这件炫酷战甲,有什么想跟我们观众朋友们说的吗?” 齐星宇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大白撤回的那句话,思考的时候,就没注意易天可的问题,他顺嘴回复道“这玩意儿怎么上厕所啊?” “哈哈哈!” 易天可再也忍不住了,她蹲在地上,眼泪都笑出来了,一直到齐星宇慢悠悠地进入换衣间,她都没有缓过来。 这次脱衣服,大白倒是很给力,很快就从齐星宇身上卸下了武装,还把铁皮整整齐齐地摆在角落里。 齐星宇拿着手机就出来了。 会客区的沙发上,易天可还穿着那件魔法少女的服装,她看着电视上的新闻吐槽道“真是不知道,一个女生是遇到了多大的打击,才会想着跳江啊?” 齐星宇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正是他今早在浦江大桥上救下的那个女孩子,电视上的女孩脸上被打了马赛克,她果然被警察保护了起来啊。 再看易天可,她已经对电视上的这种新闻没了兴趣,魔法棒孤零零地躺在沙发的角落,她只顾着低头刷自己的手机。 齐星宇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救下这个女生的事情告诉易天可,这样的话,会不会让她太单心啊? 正犹豫呢,易天可瘪着嘴嘟囔道“哎呀呀,小慧桑怎么这么久还没更新啊?这都几天了!” 齐星宇顿时忘了犹豫,顺嘴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你看啊。”易天可举起手机屏幕,解释道,“小慧桑以前都是两三天一个短视频更新的,可距离她上一个视频更新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真是服了这个大小姐的脑回路了,就不能想点好事儿吗? 齐星宇安慰道“你别多想了,说不定人家也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呢?” 易天可眼睛咕噜噜一转,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说的也是,过几天的漫展,小慧桑也会去,到时候就能见到她本人了!欧耶!” 此时的两人还不知道,那个跳江的女孩和小慧桑是同一个人…… 。 心想事成 【三】 江海市是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在万千追梦者的眼中,它就像一座钢铁熔炉,他们义无反顾地投身这座城市,想在这座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城市里寻得一己之地。 沈小慧就是其中一员。 从大学毕业之后,沈小慧就带着自己的演员梦来到了江海市,走出高铁站的时候,她举着自己的车票对着远方的一座高楼宣誓道“我沈小慧一定要实现梦想!冲呀!” 然而,现实总喜欢给用力生活的人当头棒喝。 记忆里的那天有点阴沉,天上下起了细密的小雨,本来准备拍摄的一个外景就由于天气原因暂停了,一众群演都挤在一个刚搭建好的亭子下休息。 这样的天气,沈小慧是又爱又恨,爱是因为堂而皇之的休息也能领到盒饭,恨是因为她又失去了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在江海影视城里,像她这样的不知名小演员真是多如牛毛,很少会有重要角色会落到她的头上,但即便是一些只有一两个镜头的小角色,她也会竭尽所能去演绎。 一个场务人员走到她身边,很轻声地对她说了句“副导演让你去他的房间一趟。” 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都听了个仔细,他们看着沈小慧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 彼时的沈小慧还不明白那些讳意莫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只认为是自己的认真努力被导演发觉了,这是上天对她的奖励! 到了副导演房间。没等她说话,副导演就遣散了一众人员。那些人离开的时候,也带着那种心知肚明的微笑。 “你想不想在这部戏里演个好一点的角色?”副导演直接开门见山地说,看来他早就对这套说辞烂熟于心,“只要你把我伺候好了,我会给你安插一个好角色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潜规则? 没等这个副导演碰到她的身体,沈小慧一巴掌扇出,对方的脸上立马出现了一个巴掌印子。 这像只秃毛肥猪的副导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呢,沈小慧就一脸怒意地骂了句“臭不要脸的!” 然后夺门而出。 这个副导演在影视城里也有一定的地位,几乎是一夜之间,沈小慧的名字出现在各大剧组的禁演名单上。演员这条路一下子就断了。 那段堪称人生低谷的时间里,沈小慧窝在潮湿逼仄的出租屋也会想,如果再回到那一天,会不会有别的结果呢? 会!我会多打那个死肥猪两巴掌,然后还要踢他两脚! 温暖的光芒总会在人最失意的时候给人以希望,就像行至穷途末路,才偶然发现道路两旁还有别样的柳暗花明。 一条短视频的突然爆火,让沈小慧以“小慧桑”的名字在网络空间崭露头角! 早在上大学的时候,沈小慧就酷爱二次元文化,平时也会在拍摄一些高质量的s视频发布在短视频网站上,可是一直不温不火。 这次爆火竟是因为她在拍摄视频的时候,露出了自己光洁的咯吱窝! 苦笑的同时,沈小慧也感受到了来自命运的作弄,苦苦追寻的演员梦就像空中楼阁,无意发布的一条视频却让“爆红”唾手可得。 命运如此,那便顺势而行吧。 沈小慧开始把之前放在演戏上的劲头放在了s上,专业的运镜剪辑,以及高产的视频输出,很快就赢得了一批忠实的粉丝。 她开始尝试各种风格,极力摆脱一开始建立的“咯吱窝女孩”的锚点,网友们记住了这个又美又飒的“小慧桑”。 首次直播的效果也是热度爆棚,她认真又带着点倔强的表现让很多网友成为她的粉丝,这些网友的热心鼓励也成为她熬过那一段低谷岁月的强心剂。 再然后,就有娱乐公司找她签约了。 这个娱乐公司叫红渡娱乐,他们会发掘一些有影响力的新晋网红,以扶持新人为理由,让他们签下合作条款。等有了一定的流量之后,公司开始让她直播带货。 可是她看到这些要求带货的产品后,知道其质量之低劣,价格之离谱,如此黑幕让她直接拒绝了所有的带货请求。 公司立即以各种隐藏条款逼迫沈小慧,可是以她的硬脾气,立即回怼道“你们从签约之后又没给过我什么帮助,现在还让我去骗那些粉丝,别做梦了!” 双方即将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还是红渡娱乐公司的老板孙浩羽出面,帮沈小慧说话,才算解决了这个风波。 本以为这个孙浩羽是个好心人,没想到他很快就暴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 孙浩羽假借工作的名义,在已有女朋友的前提下,经常对沈小慧进行骚扰。一开始,沈小慧还能很礼貌地制止他,可他却像是受到了鼓舞,越发的变本加厉! 沈小慧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当即就要和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翻脸,谁知孙浩羽非但不怕,反倒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啊,先不说我在你发布视频的那个平台上又后台,单说条款上的违约赔偿,都够让你卖身都偿还不起的!” “识相的,就从了我,让我爽过之后,有的是你的好处。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审时度势,不要太没眼力见儿,吃亏的是你!” 说着,孙浩羽的手还挑衅般地放到了沈小慧光洁的脸上,她立即像触电了一般弹开了! 当初直接扇副导演巴掌,除了是年轻气盛,更多的是因为没有过多责任的约束。 如今,她和这个公司有了法律协定,虽然孙浩羽是个人渣,但他说的是事实,一旦沈小慧违约,不能再次直播事小,巨额的赔偿金就足够她挣扎的了。 顺从他,可能会有很好的事业,但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向现实妥协的人。 拒绝他,未来将是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原本有点起色的生活又将跌入深渊。 那天,沈小慧不顾旁人的异样眼光,发疯似地逃离了那个公司。在她眼里,这就是一个张着巨口的猛兽,随时准备将她吞噬,要赶紧跑,跑到没有人能找到的安静地方。 这时候,她才发现,唯一的避风港竟只是这个二十平方不到的小出租房。 虽然离开了那个恐怖压抑的地方,但是心里的凉意一阵又一阵地向身体冲击,她的耳畔还回荡着孙浩羽最后说的那句话“你考虑清楚点,别再自以为是。” 沈小慧坐在床上,极力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想要保留住一点温暖,却发现只是于是无补,等她反应过来,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归根到底,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孩子。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如此美好的城市里,总是藏着这些面目可憎的阴暗面?又为什么让她在这些见不得人的角落次次碰壁。 手机屏幕亮了,是一个粉丝发来的私信,粉丝的头像是很可爱的一只小白熊“小慧桑,你怎么了?怎么很久不更新了呢?期待在下一周的漫展上见到你哦(●?●)” 他们如果将我全网封杀,这些粉丝也会失去的吧? 沈小慧痛苦地将手机扔到床脚,额头顶住膝盖,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个世界再一次陷入了黑暗,寒冷就像棱角分明的冰刃,分布在整着空间,不断向这个脆弱的女孩儿逼近,每一个锋利的尖角都是一段痛苦的过往,将坚强的伪装戳破后,露出里面骇人的遍体鳞伤。 坐在浦江大桥的桥头,是沈小慧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天早上,孙浩羽借口举办线下活动,开车带她去西浦的一个酒店。 早晨的沈小慧精神特别不好,夜晚几乎没有正经睡着过,整个眼圈都是黑的,她没有抬眼看孙浩羽。 车开到了浦江大桥上,孙浩羽的手又不老实了,放到她的大腿上,好像隔着牛仔裤能摸到什么似的,他淫邪地问道“考虑的怎么样?” “啪”沈小慧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面无表情地说“停车!” 看着沈小慧打开车门出去,孙浩羽恼羞成怒,打开车窗大喊道“臭婊子,有本事你就从这儿跳下去!” 沈小慧坐在桥沿上,被寒风吹过之后,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这样结束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最后回头看的那一眼,沈小慧不是在看警察,而是看向远处那个驾车逃跑的孙浩羽,她苦笑一声,扑入风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活下来,难道真的有河神? 此时,沈小慧穿着一身s服,坐在漫展区的二楼。 这里是人气主播的特设区域,二次元主播可以在这里俯瞰整个漫展会场,跟未到漫展中心的网友互动,还可以引导已在会场的粉丝参与抽奖互动。 其它的主播早就已经开始直播了,可沈小慧面前的设备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不是设备有什么问题,而是她现在丝毫没有直播的心情。 她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些粉丝。 今天早上,沈小慧没精打采地化好自己的s妆,蔫头耷脑地出了家门,在门口的收件箱里发现了一个小纸包。 里面是医院的体检报告。 她想起来前天因为自己一直失眠、头疼,所以去医院的检查了一下,当时实在受不了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所以让医生把体检结果寄到家里。 这份体检报告现在就捏在沈小慧的手中,在报告的结论处写了一行字“患者有重度神经衰弱,意识状态清楚,中度抑郁症状。” 抑郁症,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只有经历过真正的心理崩溃的人才知道,那种难过、沮丧、无力、痛苦……夹杂在一起的复杂感受。 沈小慧觉得眼睛酸酸的,好像随时又要哭出来,她赶紧瞪大眼睛,伸手在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心里提醒自己喂!有什么大不了的,别忘了河神说的,要好好活下去!加油,你是最美最飒的小慧桑! 使劲抿着嘴,嘴角硬硬地挤出一丝笑容,她这才深呼一口气,把流泪的感觉都收了回去。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体检报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又放回了那个纸袋里。 这种东西,不会打败我的。 旁边的主播见她一直也不开设备,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好意问道“小慧桑,你的设备是出了什么问题吗?跟组织人员说一下吧,他们会负责维修的。” 沈小慧刚刚才把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带着一丝古怪的微笑对这个主播说“没事儿,我的设备应该没问题,我刚刚是在想等会直播的开场词。” 一个开场词要想这么就吗? 这个主播也没有多想,她看见了沈小慧布满血丝的眼睛,关心道“你还好吧?看你眼睛红红的,是不是没休息好。” 低头揉了揉眼睛,沈小慧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没事儿,刚刚闪粉进眼睛了,有点眯着了。” 那个主播不再说话,又投入到与粉丝的互动中去了。 沈小慧这才站起身来,靠着护栏看着楼下的漫展主会场,来了这大半天,她还没仔细看看这最豪华的江海市漫展有什么新奇的呢。 正前方有一个漫展主舞台,巨大的荧幕上正直播着某当红手游的水友赛,激烈的打斗加上振奋人心的音效,让所有的观众都热血沸腾。之后,这里还会有各种表演。 ————— 靠右边的那片区域是一些漫画家的签售区,以及一些ser的休息区,看起来要稍微宽敞一点。 中部和左边的区域就是各种商家的线下专区了,各种手办和动漫周边都可以在这里买到,一些游戏厂商和动漫社团还准备了各种精彩绝伦的体验式游戏。 这是主会场,像这么大的场地还有六个,场地之间的过道也是那些ser和逛展子的人交流拍照的好地方。 漫展一共有四天,这第一天就来了这么多人啊! 沈小慧振奋一下精神,准备好好地进行后面的直播,她双手撑着栏杆,想要伸个懒腰,没等她发力呢,旁边的工作人员突然喊道“小慧桑小心,那个不是栏杆,是一个ser的道具,不能靠!” 话音刚落,沈小慧就觉得自己手上一空,那个银漆漆的东西,竟然是一把超大般的梳子!这重量,应该是泡沫吧? 失重感袭来! 小慧桑在空中来了个托马斯回旋,背部向着地面,就要狠狠地拍了下去! 又是这种感觉,河神啊,这次我可不是要自杀啊,真的只是个失误,你还会再次拯救我吗? 正这样想着,想象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反倒是一股很温柔的力量接住了她。 “你没事儿吧?” 这声音和河神的声音一模一样诶! 沈小慧睁开眼睛去看,却看到了一个炫酷的机甲头套! 正诧异呢,一个大眼睛的少女从旁边探出头来,正是前来漫展的易天可,她好奇地看着沈小慧,指指上面,问道“小慧桑?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 。 心想事成 【四】 “非得在这里就把这套衣服穿上吗?到漫展上再穿不行?” 齐星宇在易天可的强烈要求下,还是被迫在公司就把这套用来s的机甲战衣穿上了。 这次穿着战衣是由易天可亲自完成的,她把最后一块背甲装上之后,拍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她说“本来是怕你进了漫展,一下子穿上这么复杂的战甲被其它人怀疑,现在倒好,臭大白竟然罢工了,非得让本小姐亲自给你穿上一副。呼,累死我了。” 易天可本来是想让大白提前帮齐星宇穿上战甲的,没想到这个未来的机器人竟然突然罢工了,即便是扬言剪掉他的熊脑袋它都没一点反应。 齐星宇看着被易天可揉捏的小白熊,怜悯的同时,又想到了大白在车上说的那句古怪的话——我收到一条消息。 他不知道这个憨憨的,关键时刻又特别给力的机器人到底怎么了,但还是帮它开解道“你别欺负它了,说不定它也遇到了什么问题呢。” “什么问题啊!都不跟我们说?”易天可气鼓鼓地拧着大白的脑袋,很没好气地说,“有问题自己瞒着,这算什么朋友啊?哼,关键时刻掉链子。” 易天可虽然话说得不怎么好听,手上却没再为难大白,她把大白放进自己的口袋,很满意地看着齐星宇说“没有大白我也帮你穿好了这身战甲嘛。幸好没去展子上穿,要不然这家伙掉链子,我可进不了男换装室。” 说完她大手一挥,“走!让我们去惊艳所有人吧!” 为了将一身“武装”的齐星宇运到漫展会场上,易天可还特意搞来了一辆民用小卡车,把齐星宇像个待宰牲畜一样放在车斗里。 如她所想的一样,这一路上,齐星宇赚足了回头率。 走进主会场的时候,易天可还在为刚刚的场面津津乐道,“哈哈哈,你刚刚在车上的表现,你知道像什么吗?” 齐星宇的脸被头盔挡住,看不清表情,但是语气带着几分愤懑,“像什么?” 易天可神秘兮兮地挥舞着自己的魔法棒,终于还是没憋住笑,扑哧一声说“像只不知所措的大肥猪!哈哈哈!” “我让你笑!”齐星宇说着就把自己的铁拳往易天可的脑袋上招呼。 这自然不是要真的打她,易天可笑眯眯的躲过铁拳,回首掏,扬起自己的魔法棒打了一下这大铁疙瘩的屁股,气冲冲地说道“嘿!代表月亮消灭你!” 两人就这样打闹着进入了主会场。 一进来,易天可就露出惊讶的表情,虽然她之前参加了不少漫展,但这是她见过最气派的展子,没有之一。 她指着正前方的那个大舞台说“听说那里会使用最新的3d投影技术呢!还能裸眼看到二次元的小姐姐们出现在这个世界哦!哇!那是古屋的汉服,还有任天堂的手办,那是小茗坊的新游戏吗?啊!这里就是天堂啊!” 易天可双手张开,环视着这个大会场,刚好看到入口上方的那片直播区,敲敲齐星宇的铁皮衣服,提醒道“你看,那里就是知名大主播直播的地方,不知道小慧桑会不会在那里呢!” 齐星宇穿着这一身战甲,笨拙地转过身,透过头盔前面的小孔向上看,刚好看见了一个人影翻滚着向下落,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手接住了这人。 接住之后,齐星宇看着这个女生有点眼熟,懵懵地问了句“你还好吗?” 易天可看到台子上掉下来一个人,心里也是一惊,等她看清这是个女孩子,而且齐星宇还抱着这个从天而降的漂亮妹子时,心里的醋坛子立即就打翻了。 这么酷的出场方式,还让齐星宇抱抱,为什么不是我?我还没被齐星宇这样公主抱呢,你这人知不知道羞啊,赶紧下来! 易天可想着,就要上前,等她看清这个女生的脸时,心里的惊讶又放大了几分,以至于淹没了原有的醋意,她疑惑地问“小慧桑?” 她指着头顶上的台子,“你怎么从上面掉下来了?” 沈小慧这才从回忆中恢复过来,知道自己是被眼前的这个假面超人救了,赶紧连忙说着“谢谢”,就从齐星宇温柔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然后转身向易天可说“你认识我?” 易天可立马换上了一副铁粉的模样,刚刚的醋意早就丢到九霄云外了,她摇头晃脑地回答“当然认识了,我可是从你发布第一条爆火的视频时候就关注你了!又美又飒的小慧桑嘛,你这出场方式也太帅了了吧?诶,对了,刚刚我还想着你那么久都没更新视频,这次漫展会不会就不参加了呢,没想到你就刷地一下从天而降,我还想让你签名……” 易天可一开话匣子就止不住了,她的话又勾起了沈小慧一些不好的回忆。 沈小慧脸上强撑出笑意,很轻声地说“谢谢你的喜欢,签名等到之后活动结束吧,我还要上去给粉丝们直播呢,不好意思啊。” “啊?这样啊……” 看着易天可脸上难掩的失落,齐星宇心里一疼,这样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心里面一定不好受吧,他用自己的铁掌温柔地拍着易天可的脑袋说“走吧,我陪你逛展子去,咱们好好去玩吧。” 刚刚的意外只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围观,二楼的台子本就不高,沈小慧又被人接住,那些本着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的人都识趣地离开了。 易天可撅着嘴,一脸失落地像随着齐星宇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一只冰凉的小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回头一看,沈小慧正一改刚刚的冷漠,眼中闪烁着泪光,诚恳地说“你们能帮帮我吗?” 半个小时后,漫展中心外面的咖啡馆。 易天可无比生气地拍着面前的红木桌子,“太可恶了,这种人渣就该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然后关进监狱里,狠狠地打!” 刚刚在漫展中心,齐星宇说话之后,沈小慧立马就反应过来这和当初在浦江大桥上救她的河神的声音一模一样,心里生出的强烈依赖感让她立马抓住了即将离开的易天可的手。 来到这个咖啡馆之后,沈小慧慢慢地说出了自己最近的困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相信面前的这两个陌生人,可能是一个人孤独久了,她需要一个情感的宣泄口吧。 只是刚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们出现了。 齐星宇已经卸下了身上那笨拙的战甲,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运动衫。 初露脸时,沈小慧也被他惊人的颜值稍稍震惊了一下,在主播圈这么长时间,帅哥见了不少,倒是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哥哥! 此刻,他脸色有点严肃,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齐星宇也开始认真地考虑问题了,他已经想起了面前这人就是当初被他和大白救下的那个轻生的姑娘,看着沈小慧道“有些困难是需要自己面对的,不能遇到了事情就想着逃避,即便拼的遍体鳞伤,也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失去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齐星宇的话让沈小慧下意识地就想起当初“河神”对自己的劝阻,两人的声音又一模一样,她立马羞愧地低头道“我当初也想过自己硬抗,可是在这个城市,,一个人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了,我觉得我快受不了了,当时也是太冲动了,我也不想……实在对不起!” 说着,沈小慧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 易天可被两人这加密的对话搞糊涂了,她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齐星宇说“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明白?” 齐星宇被易天可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看了一眼低声啜泣的沈小慧,然后贴着易天可的耳朵小声地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一开始,易天可还因为齐星宇身上的味道心猿意马,不多时就变成了惊讶的表情,她指着齐星宇的鼻子,“好啊你!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 说着,她还很贴心地坐到小慧桑的身边,给小慧桑擦眼泪。 齐星宇双手挡在自己胸前,很无辜地说“这件事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可你不是一直吆喝着来漫展嘛,我就没找到机会嘛。” “还是我的错喽?”易天可一副“老娘绝对没错”的表情指着齐星宇说,“等回去再收拾你!” 两人的对话让小慧桑心里的迷雾当即消散,虽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帅气的小哥哥用了什么神奇的手段,但是,当天在浦江大桥上救自己的人就是他没错了。 这世间的缘分真是奇妙! 沈小慧眼圈红红的看着对面的齐星宇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能再帮帮我吗?” 不等齐星宇回答,易天可就在她身边信誓旦旦地回答道“你放心吧,为自己的偶像办事,是我们这些粉丝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听完易天可的话,沈小慧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从进入这个钢铁城市后,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坚强的依靠,但是她还是把目光投向了齐星宇。 对面的齐星宇正在思考,修长的手指在咖啡杯的杯沿上缓慢地划着,刚一抬头就迎上了易天可怒气冲冲的眼神,他干咳一声,又把目光放到沈小慧身上。 “姑娘,你要正视你自己的内心啊,如果真的想要成功,只靠我们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你自己付出的努力,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虽然只是简单地提起一句,但是齐星宇知道沈小慧最开始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演员,而非现在这种仅供娱乐的小主播。 一番话点醒了沈小慧。是啊,我最初想要的是成为这样的主播吗? 如今陷入这样的窘境还不是我对梦想太过敷衍,如果当初能坚持自己的演员梦想,即便被一个小小的影视城封杀又怎样,只要能演出我心目中的角色,再坚持坚持,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是,我还有改变的机会吗? 易天可听不惯齐星宇这老神在在的语气,她瞪着齐星宇说“你怎么还说起心灵鸡汤来了,不就是帮小慧出口恶气嘛,我一个人又不是不行!小慧,你别管他,谁知道他今天吃错什么药了,肯定是铁脑壳把脑子捂坏了!” 说着,易天可就要拉着沈小慧离开。 虽然突然转变的称呼有点过于亲切了,但是沈小慧感觉很舒服,她还不知道当初能救下她是大白的功劳,以为真是齐星宇有什么超能力,所有她仍旧想得到齐星宇的允诺。 齐星宇本就不是什么见死不救的人,他说那几句话也是想让眼前这个迷茫的女孩子能看清眼前的现实,叹了一口气,他肯定地说“放心吧,这事儿,我们管定了!” 听到齐星宇的肯定回答,沈小慧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易天可更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又想到了当初在樊昂明的办公室暴打恶人的场景了,那种惩恶扬善的快感让她跃跃欲试,拳头好像也开始隐隐发热。 她干脆拿出兜里的大白,大大方方地对它说道“大白大白,别装睡了,该出门干活了!” “大白?是谁啊?” 面对沈小慧的提问,追星追到脑子发热的易天可几乎脱口而出“大白就是我……” 话才出头,她的嘴巴就被齐星宇捂住了,他一脸尴尬地说“大白是我们店的一个吉祥物,做事情之前总要求个吉利嘛,哈,哈哈……” 回去的路上,易天可还在回味嘴唇上残留的触感,她刚刚算是亲过齐星宇的手了吧,要是他的嘴唇也碰过那个部位的话,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啊? 噗!易天可的脸顿时通红,脑袋上热得都腾起了蒸汽! “你真的想好要帮助小慧桑了吗?” 易天可立马从花痴状态中调整过来,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不公的待遇,真是太可怜了,是个人就会想要帮助她的吧。” 两人正坐在宝马车里,至于那辆租来的小卡车,易天可让送车过来的陈淼送回租车公司了。宝马车后面还放着两人的s服。 齐星宇一边把控着方向盘,一边问道“那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易天可掏出口袋里的大白,有点遗憾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确实,要是靠大白的未来科技的话,可以很轻易的解决这件事。” 她轻轻揉着大白的脑袋,接着说“但是,大白好像出了些故障。放心吧,这件事我已经有了一个万全的计划,只要你能全力支持我,我就一定可以让小慧桑离开那个龙潭虎穴!” 齐星宇很快速地扫了一眼易天可,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他回答道“只要你需要,我会随时效劳。” 看着齐星宇轮廓分明的侧脸,易天可心里一甜,如果这个时间能一直延续下去该有多好啊。 齐星宇突然说道“关于大白,它说之前好像收到了什么信息。” “什么信息啊?” 他摇摇头,“不知道,它没有细说,只是那之后,它就开始不定时的死机了。” 易天可用两个拇指轻缓地刮着大白的耳朵,思索道“也许是一些很难处理的问题吧,以至于它都没有时间来搭理我们了。” “可能吧……” 这是的两人还没有察觉到,命运的转轮正朝着无法挽回的方向转动着。 至于大白,它的能量即将充满。 。 心想事成【五】 经过一番详尽的思考规划后,易天可制定了针对红渡娱乐的作战计划。 在实施计划的时候,为了保证沈小慧的人身安全,易天可甚至让她直接搬到运福快递公司。在公司重新装修的时候,预留了很多闲置的房间,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看着齐星宇把自己的东西搬进来,沈小慧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吧?这是不是太麻烦你们了?” “nonono!”易天可老神在在地挥动着食指,“对付那样的无良老板,就要考虑周到,不能给他们一点捣乱的空间。你之间就是太顺从他们,放心,这次我帮你出口恶气。” 之前,易天可已经把整个作战计划大略的告诉了沈小慧,除了要帮她彻底摆脱这个娱乐公司以外,易天可还想让这个毒瘤企业彻底覆灭。 “那也没必要把他们……额……赶尽杀绝吧?” 易天可转过身,双手握着沈小慧的双肩说“你觉得孙浩羽那个禽兽只对你一个人下过手吗?如果不把这个毒瘤连根拔除,以后还会有别的女孩子上当受骗的!” 听罢,沈小慧眼眉低垂,知道易天可所说的都是事实,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竟在帮那个畜生说话,那种禽兽也值得这样怜悯吗? 沈小慧当即不再说话,如果公道自在人心,那就让正义去制裁他吧! 之后,易天可就开始放心大胆的实施自己的作战计划了。即便没了大白的超级科技帮忙,易天可依然可以用自己的“钞”能力去解决问题。 作战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引蛇出洞”。 孙浩羽刚从自己的跑车上下来,公司的法律顾问就立即迎了上来,面色凝重地递过来一份文件,解释道“孙总,刚刚有个律师事务所寄过来这份律师函。” “哦?关于什么的?” 顾问的话孙浩羽压根就没当回事儿,经营着娱乐公司,时常会收到一些侵权的律师函,一般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以为这次还是和往常一样。 这个顾问立即就知道孙浩羽理解错了,赶忙解释道“这次不是版权纠纷,是我们旗下的一个主播以‘性骚扰’为由向你提起了诉讼程序。” 孙浩羽立即收起了自己玩世不恭的表情,狐疑地扫了顾问一眼,认真看完文件之后,他放声大骂道“臭婊子,敢告我?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这个圈子的规矩!” 他立马给手下的公关团队打电话,“喂,我是孙浩羽,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立即在各大短视频平台给我找水军刷黑小慧桑的账号。然后你联系一下后台的那些人,钱好说,先把她的账号给我限流了。” 吩咐完手下,孙浩羽挂掉了电话,靠在老板椅上邪笑道“看你怎么跟我斗!” 一间温暖的房子内,沈小慧正开着直播,她素面朝天,丝毫没有一点化妆的痕迹,开诚布公地向直播间里的网友诉说着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我希望大家能帮帮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用这种办法和他们对抗的。他们已经找人给我的账号限流了,还在我的视频评论区给我抹黑,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说着,她又想起孙浩羽那淫邪的嘴脸,“红渡娱乐的老板孙浩羽,他性骚扰我,在已经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对我各种骚扰。我拒绝他之后,他就想想用这种方式胁迫我,为此我都得了抑郁症了!” 她拿出自己的诊断单,在镜头前面展示,“那段时间我一直精神衰弱,甚至想从浦江大桥上跳下去,还好被好心人救了下来。我说的都是真的,也可以保证这件事情不是炒作,绝对不会发生任何反转!” 正当沈小慧的真诚赢得一众网友声援的时候,弹幕里出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声音 “遇到不公正的待遇怎么不报警,在这里卖什么惨?” “还说不是炒作,很明显就是博人眼球,想红想疯了吧?233333” “各位散了吧,又是一个卖惨博同情的。”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慧桑,取关了,取关了……” …… 沈小慧一时间陷入了情绪黑洞,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真心话会受到这么多围观者的谩骂,一个声音及时的从她的耳朵里响起“小慧桑,你不用担心,那些企图带偏评论风向的就是孙浩羽请来的水军。” 易天可一直在隔壁观察着直播间的动向,刚刚突然有一大波观众涌入了直播间,然后就出现了奇怪的评论,一发现不对劲,她立马用无线耳机通知了沈小慧。 沈小慧听到易天可的解释后,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同时爆发,她咬着牙,翻出手机的截屏信息,怒斥道“这就是他性骚扰的证据,你们为什么还不相信呢?你们这些刷礼物的都是对方请过来的水军吧,他到底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来给我泼脏水啊?” “不要刷礼物了,我开这个直播就不是为了礼物。”沈小慧再一次情绪崩溃了,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悲哀地说,“我希望大家能擦亮眼睛,分清楚事情的真假,不要被那些水军带跑偏了。你们想想啊,我一个在视频里那么好看的一个女孩子,现在这样素颜着给你们直播,怎么可能是特意来骗你们啊!” 孙浩羽办公室。 他看着沈小慧在屏幕里痛苦流涕的样子,心里一阵暗爽,早点答应我不就好了,非得拼个鱼死网破,还让老子花了那么多公关费! 在这个城市,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乎其微,想要捻死你一个小慧桑和捻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这些控制舆论的水军,果然都是他找来的。 孙浩羽打通了一个电话,很满意地说“可以啊,这次做的很不错嘛,等会你把刷礼物的钱报过来,我给你们报销。就这样控制好,我今晚就让他身败名裂!” 正说着,直播间里的人数突然暴增,声援小慧桑的声音也愈来愈多,那些水军的评论刚发出来就瞬间被淹没掉了。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们是公关界的翘楚吗?怎么突然舆论风向就变了呢!” 电话那头的人也很明显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变故,一阵敲击鼠标的声音传来后,对面解释道“突然又加入了一波流量,比我们支出的要大了好几倍!” “那你赶紧再加啊!”孙浩羽歇斯底里地吼道,“不管多少钱,今晚一定要把舆论压下去,要不你们公关部就别干了!” 挂了电话,孙浩羽心里直嘀咕难道有人在暗中给她撑腰? 在直播间人数达到峰值的时候,声援小慧桑的评论也成为主要力量,除了偶尔出现的负面评论,大部分评论都变成了清一色的“支持小慧桑,严惩红渡娱乐!” 沈小慧看着声援自己的评论大军,喜极而泣道“谢谢大家,我一定会坚强起来的,不,我这不是伤心的泪,是对你们感激的泪!” 耳朵里再次响起了易天可的声音“可以了,今晚的直播就到这里吧,不要播太长时间。” 齐星宇看着屏幕上的沈小慧向观众们道别,他还没从刚刚易天可的一顿操作中反应过来,他痴痴地问“你哪来的那么多观众流量啊?一瞬间就出了那么多条评论!” 刚刚,易天可发觉风向不对后,立即就开始在屏幕上一顿敲击,手机上也是一条又一条的语音指令传出,那模样就好像一个掌握战场的大将军一般。 操作之后,整个评论区的风向果然就转变了! 易天可食指交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感觉神清气爽之后才说“我爸那么大一个集团,怎么会没有一个强大的公关团队呢。我早上给陈叔打了一个电话,他把律师函寄出去之后就抽调了一个网络公关小组来帮我的忙了。” 暗暗感叹易天可家大业大的同时,齐星宇又问道“你都有这么强大的团队了,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接营造出强大的声援形式?” 易天可拍了一下齐星宇的脑袋说“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要是一开始就营造出一边倒的状态,那是个人就能看出是在暗箱操作了!我故意让对方有反应的空间,就是让他们插只手进来,这就是引蛇出洞。要不然我怎么拿到这些证据?” 说着,易天可在屏幕上调出一个表格,上面都是刚刚发表负面评论的id,后面是他们链接网络的域名,只要稍一检索就能获得他们的位置信息。 易天可看着屏幕上那些刷出的礼物数额,摇头道“那个孙浩羽倒真是杀人诛心,都把小慧桑逼到这个地步了,还想用刷礼物的方式来扭曲事实。他要是想比财力,我可以随时奉陪。” 齐星宇在心中竟有点怜悯孙浩羽,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到了易天可的头上,这个是世界首富的千金啊! 说完狠话之后,易天可又从手上掏出那个小白熊,她叹了口气,说“光有公关团队和强大的资金支持也不足以造成这样一面倒的局面。大白正常的时候,我让它临时写了一个脚本文件,用在评论区,才能那么快速地形成舆论压力。” 原来,大白还是出力了的。 易天可站起身,打开了所有的灯光,接着说“其实,一个网络直播间里的实时观众人数只有表面数据的一半不到,我们只要让这些人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的舆论导向就是对小慧桑有利的。” 自从那次救完沈小慧后,大白就开始变得有点奇怪,常态化休眠,间歇性清醒。即便是清醒的时候,也会突然问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样子就好像它突然思考到一个逻辑黑洞,怎么也爬不出来,易天可和齐星宇也尝试着问出一些线索,可大白总是闪烁其词。只能从字里行间猜测,它可能接收到了来自未来的某种消息。 易天可走出小房间,刚好迎面碰上了结束直播的沈小慧,关心道“你还好吧?” 沈小慧抬起头,用力地抿着嘴,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坚强道“好多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支持我。” 易天可走上前去,轻轻抱住这个在视频里无比坚强的女孩子,“那就不哭了,乖,摸摸头,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使劲吸吸鼻子,沈小慧突然觉得自己足够幸福了,能遇到这样帮助自己的人,她轻声道“达到这种效果就可以了吗?” “嗯嗯,你做的很好了!”易天可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自信的光,她肯定地说,“这个作战的第一步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了,现在的舆论已经达到顶峰,经过一夜的发酵,明天就是红渡娱乐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时刻!” 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让沈小慧觉得有点不真实,她试探性地问道“那之后要怎么做?” 这时候,齐星宇刚好从小房间里出来,易天可立马上去揽住齐星宇的胳膊,掷地有声地说“下一步的关键人物就是我们的大帅哥齐星宇啦!” 第二天,齐星宇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戴着高档黑墨镜,从加长林肯中缓缓走出,身后还跟着一众身材魁梧的保镖。 齐星宇一手拎着真皮公文包,一手微微扬起,露出里面的定制劳力士,镶嵌的钻石让门口的保安都遮掩住了眼睛。 齐星宇走向红渡娱乐公司的大门,每一步都带着自信从容的气势,那些不明就里的小主播看到他这高贵的气质,都以为是哪个神秘家族的大少爷呢。纷纷变成桃花眼。 这些心猿意马的小主播都在心里疯狂yy,以为齐星宇会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走到她们面前,温柔地握住她们的手,然后带她们步入豪门。 没等她们脑补完,齐星宇就一声不吭地跟她们擦家而过,周身萦绕的高贵香水气味就足以让她们意乱情迷。 这一身高档穿搭是我们大小姐易天可专门给齐星宇搭配的,为的就是营造出这种神秘而又高贵的气质,这样才能给小慧桑撑腰! 今天一早,孙浩羽就一直沉沦在失利的负面情绪中。 经过昨晚小慧桑的直播,整个短视频平台突然出现了很多知名大v开始声援小慧桑,这些人之前甚至和小慧桑没什么交集。吃瓜群众也开始帮助小慧桑发生,仿佛一夜之间,红渡娱乐突然成了所有人共同谴责的对象! 这让他愈发肯定,小慧桑身后有高人相助! 现在让视频平台限流已经不太现实了,公关部门已经快马加鞭地抑制舆论,可是终究敌不过广大网友的力量。以前用的手段好像都不好使了。 看来,只能找小慧桑好好谈谈了。 正当孙浩羽焦头烂额的时候,小秘书推开门说“孙总,有人找你。” “不见,没看见我正忙着的吗!” 话音未落,一个高挑的男人就推门进来,他周身的气质以及一身名牌装扮就看出身份不凡,回头让跟过来的保镖在外面候着,自己径直做到了孙浩羽对面。 “你好,我是来跟你聊聊小慧桑的事情的。” 齐星宇的语气很平缓,但字里行间没有透露出一丝商量的余地,他是在单方面的要求孙浩羽怎么做。 他把公文包放到两人面前的桌子上,现在,他要执行易天可作战计划的第二部分——釜底抽薪! 。 心想事成 【六】 齐星宇坐在孙浩羽的对面,以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我是为了小慧桑的事情来的。” 孙浩羽没想到来人竟然这么直爽,他也就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身子前倾,手臂顶在膝盖上,十指相交,问道“你想怎么样?” 易天可给齐星宇的指示,这次来红渡娱乐公司就是以一个神秘大佬的身份,直言为小慧桑撑腰,然后逼迫孙浩羽单方面解除和小慧桑的合约。这种事情,齐星宇出面更有威慑力一点。 打开公文包,齐星宇抽出了里面的一份文件,调个方向,推到孙浩羽面前说“只要你在这份解约文件上签字,我就不追究你的其它责任了。” “哦?”孙浩羽饶有兴趣地看着齐星宇,“这么说昨天晚上的运营是你在做了?” 对于他的问题,齐星宇不置可否,微微一笑,然后把墨镜摘下来,道“看你怎么想了,我觉得孙总应该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说着,他把手中的文件又向前推了一下。 孙浩羽也是见过不少明星的,但是齐星宇摘下墨镜的那一刹那,他还是惊讶于这个少年的俊美。 这样颜值的人没有在娱乐圈发展,一定就是家里面有足够大的背景了,也不知道那个小慧桑是如何攀上这样的高枝的,但是我绝对不能得罪他! 这样想着,孙浩羽就接过这份文件,试探道“不知您怎么称呼?” “你不用探我的底子,你只需要知道,沈小慧是我罩着的,而我,你得罪不起。” 这人怎么说话咄咄逼人的,还有那么几分中二? 孙浩羽不会知道,齐星宇所说的台词都是易天可早就预备好了的,这都是她在各大流行的总裁上摘录的经典名句! 仔细查看一下这份文件之后,孙浩羽发现里面的条款全是对自己有利的,他不解道“您是说,只要我签了这份文件,对于小慧桑的违约金是由您全额支付?” “没错,但是是以你的名义。” 还有这么好的事?现在小慧桑闹出这么大个舆论风波,必然会影响她之后的发展,这时候把她与公司的界限划清楚是最好不过了,更别说还有这个冤大头来补偿违约金了! 于是,孙浩羽当即答应了齐星宇的要求,“没问题,我签!我们这个小公司实在不能让小慧桑那样的凤凰屈尊于此啊!” 看着俯身签字的孙浩羽,齐星宇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圆滑,还没说两句就答应签署这个解约文件。 直到走出红渡娱乐的大门时,齐星宇还有种不太现实的感觉,他身后跟着的这群保镖突然就成了摆设。要知道,这些人可不仅仅是用来撑场面的,易天可本打算要是孙浩羽不妥协,就让这群壮汉上去狠狠地给他锤一顿。 谁知道他就这么顺坡下驴了! 易天可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如果孙浩羽拒不签字,这个事情还能再闹得大一点,现在怕是后劲有点不足了。 不过,沈小慧能从那个公司脱离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易天可拿着这个孙浩羽签字的文件走进了沈小慧临时居住的小房间,这个房间的灯光是温暖的米黄色,小慧桑就斜靠在那个软软的大布偶旁边,她把文件递到沈小慧的手边,说“孙浩羽已经答应解除你和红渡娱乐的合约了,而且他会按照合约赔偿给你违约金。” 她没告诉沈小慧,所有的赔偿金都是她付的。她想让沈小慧安心地收下这笔钱。 在沈小慧的眼里,这个自诩粉丝的女孩子就仿佛一个无所不能的女神,她感激道“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易天可甜甜一笑,靠近沈小慧,调皮地说“要不,你就以身相许吧?” “啊?”沈小慧没想到易天可会说出来这么不着调的话,一时间也分不清她是真心的还是故意开玩笑。 看着沈小慧一脸诧异的表情,易天可脸上笑意更浓,她用肩膀蹭了一下沈小慧的肩膀,说“逗你玩呢,看你还认真了!我又不喜欢女孩子。” “你喜欢齐星宇,对吗?”沈小慧手握着文件,一脸认真地问。 易天可白嫩白嫩的笑脸刷地一下就红到了脖颈,她搪塞道“啊?哪有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啊不是,你瞎说什么呢,谁会喜欢那个大木头啊!” 沈小慧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意,她轻松道“别激动,我也只是开个玩笑。” “哦!好啊你!” 易天可气鼓鼓地大叫一声,立即就把沈小慧扑倒在床上,叫喊着“看本大爷怎么收拾你”就打闹成一团。 几日的相处让两人已经亲如闺蜜。 打闹过后,沈小慧看着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的易天可,问道“你之后打算怎么对付红渡娱乐?在你的计划里,我记得有第三个步骤吧。” 易天可撅着嘴,看着天花板上的小红象,那是装修的时候她让齐星宇画的,她叹了一口气道“釜底抽薪就是想让你从那个公司中脱身,如果他们态度强硬的话,就可以再造一波势,让这个公司都成为舆论口诛笔伐的对象。可是孙浩羽太怂了,直接就答应了,就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喽。” “这样也好,那种低劣的公司也不会走得长远的。” 易天可很享受沈小慧用手指轻轻打理她头发得感觉,她深呼一口气,然后仰头说道“别老说那个可恶的红渡娱乐啊,你呢,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沈小慧看着易天可诚挚的眼神,脑子里的那个打算也愈发坚定,她说“我觉得齐星宇说的对,我应该坚持最初的梦想,去找一份真正属于演员的工作,立足基础,不再好高骛远了。” “他就是大道理多。” 易天可还想吐槽来着,但看到沈小慧坚定的眼神,心里又不忍,只得转口道“那我祝你心想事成。” 沈小慧歪着头笑了,点头道“那我祝你和齐星宇百年好合!” “啊,你又嘲笑我!” 说罢,两个妙龄女子又打闹成一团。 红渡娱乐公司在接受齐星宇的条件与沈小慧解约后,本以为可以立即远离舆论的风口浪尖,没想到这件事情竟被他的秘书透露了出去。 那些受到过与沈小慧相似待遇的主播纷纷找孙浩羽讨个说法,一时间,整个红渡娱乐上下乱成一锅粥。 一些有门路的大主播甚至直接申请解约,跳槽到其它娱乐公司,各种律师函纷至沓来,孙浩羽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随着事情不断放大,一些内部人士甚至透露了“黑公关”“买水军”等控制舆论的不法勾当,公司内部的账目也爆出了问题,这个千疮百孔的娱乐公司顿时树倒猢狲散。 几个月之后,真应了沈小慧的那句话,红渡娱乐公司宣布破产了。 当然,那都是后话。 沈小慧搬出运福快递公司的时候,易天可还很舍不得,她拉着沈小慧的行李箱,依依不舍地说“为什么非要搬出去呢?多留几天不好吗?” 微风轻轻拂过沈小慧的长发,温柔的刘海下面却已经溢出丝丝汗珠,这冬月的傍晚竟也会让人感到如此温暖,她眯着眼睛说“好啦,我都已经打扰你们这么久了,有那笔补偿款,我已经租好房子了,离得不远,有空你可以过来玩。” 易天可嘟嘟嘴,把箱子递了过去,问“那你以后还更新视频吗?” “会的,这是我的爱好呀,我会在工作之余多发布一些高质量的视频,这样才算不辜负那些热心助我的粉丝们!” 两个女孩子心照不宣地笑了。 沈小慧走后,齐星宇凑到易天可身边,故意没好气地说“小慧都走远了。我刚刚是不是看到有人悄悄地哭了呀?” “才没有!”易天可倔强地转过脑袋,眼眼睛旁边还带着一点细细的泪珠,“美少女战士是不会哭的!” “好好好,我们的易大小姐是不会哭鼻子的。” 易天可哼了一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还差不多。” 两人正说着呢,马宁就从大门外面走进来了,他向两人点头示意,又看了一眼前台,疑惑道“老板,雯雯下班已经走了吗?” 咦,“雯雯”“雯雯”的叫,这两人现在关系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易天可这才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她指了指房间的方向,解释道“雯子去整理小慧离开的那个房间了,一会就好了。” 马宁这才反应过来,他伸头朝沈小慧住过的房间的方向看去,问道“小慧姐已经走了吗?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易天可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走近两步,眯着眼睛质问马宁道“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我们温柔可爱的大雯子下手的?” 听到老板问这个问题,马宁急忙后退,一脸尴尬地看着一边地齐星宇,想在这位老大哥身上寻求帮助。谁知齐星宇只是耸耸肩,一副“你好自为之”的样子。 正为难呢,马宁想看到救星一样朝易天可身后挥手道“雯雯,你终于出来了,赶紧走吧,那个饭店的位子可难定了!” 陈雯拍着手上的灰尘,缓缓往这边走着,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不急吧,才刚刚到下班时间,诶诶诶,你别拉我啊……” 没等陈雯说完呢,马宁拉着她的手就往公司外面跑,出门的时候还顺便带上了陈雯的手提包。 看着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易天可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她猛然回头,死死盯着看热闹的齐星宇说“你老实交代,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易天可的质问,齐星宇也不好有什么隐瞒,他把那天易天可喝醉之后,马宁跟陈雯关系的发展历程简单的说了一下。 这些事在公司内部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有易天可这个老板还迷迷糊糊,后知后觉呢。 易天可气鼓鼓地捏着拳头说“这个臭小马,这么轻易就把我们公司的一朵鲜花追到手了,还敢瞒着我,不行,等他回来我得扣他工资。” 齐星宇做起了老好人,“行啦,你就别欺负他们两个了,你把他工资扣了,他们以后拿什么出去约会啊?” 易天可反倒不以为意,“我说扣小马的工资,又没说扣雯子的工资,我要把小马扣掉的工资加到雯子头上。在他们之间,谁掌握经济主权,谁就是老大!” 齐星宇也不好反驳,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屋外的天空渐渐的换上了夜的幕布,属于阳光的演出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属于霓虹的狂欢。 易天可看着齐星宇帅气的侧脸,想到马宁拉着陈雯的手出门的幸福模样,又想到沈小慧跟她说的玩笑话,这个木头怎么就察觉不到我的心意呢?她小声地嘟囔道“哼!恋爱的酸臭味!” 齐星宇没有听清楚,他就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易天可好似赌气一般从口袋里拿出大白,气呼呼地戳着大白的鼻子说“你这个臭机器人,都不帮我!戳死你,戳死你!” 大白陷入了沉默,易天可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和齐星宇两个人了,她的心跳不由地又加快了。 正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大白突然发出了声音“哎呀呀,鼻子快被戳掉了!这次没我帮你们,你们不是也完成的很好吗?” 这个臭大白,关键时刻不出声,现在说什么垃圾话嘛!真是气人! 易天可拧着它的脑袋说“你还敢说啊,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摆平这个事件啊!我看你真是想被我拧掉脑袋了!” 大白赶紧伸出自己短短的小熊手护住自己的大脑袋,求饶道“不行啊不行啊,我已经帮助你们太多次了,不能再扰乱时空秩序了!” 听大白的话,它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齐星宇赶紧帮大白说话,“你就别为难大白了,既然这次事情都很好地解决了,没必要再刨根问底了吧?行了,行了,天也不早了,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 易天可也不是真的想责怪大白,她捏着大白的熊耳朵,恶狠狠地说“你这次不准掉链子了,等会你请我们吃火锅!” 大白连连喊冤道“我又不吃火锅,再说了,我哪来的钱啊?” “我管你的!” 说完,易天可提溜着大白就出了大门。齐星宇关掉了所有的灯,跟在两人后面,一起走进了那片绚丽的灯海。 。 心想事成 【七】 沈小慧面色紧张地坐在一张小木凳子上,她的对面是几个看起来十分专业的老者,他们翻看了一下她的简历后,相互耳语一番。 最后,中间的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老人摘下了眼睛,很认真地说“不好意思,你的表演水平达不到我们女一号的水平。” “果然……还是不行吗?”她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转而又变成一脸释然,“谢谢各位老师,我以后会更努力的。” 沈小慧站起身,向各位老师深鞠一躬,刚准备离开,那说话的老师又叫住了她“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着急啊。” 转头在看那位老人,他神情和蔼,语气平缓地解释道“关于罗密欧的母亲一角,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温和的光从小窗户上斜射进来,将有些阴暗的剧场增添了一点古朴的亮色,那一声询问就好像来自远方的救赎,轻声地唤起沈小慧心中的希望。 “嗯,我一定会演好这个角色的!”沈小慧激动地点头,即便是一个小小的配角,也是她重新拾起演员梦想的开始。 “那行,明天就过来彩排吧。” 运福快递公司里,易天可正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晒太阳,电视上正播放着红渡娱乐破产的新闻,她猛地坐起身,恶狠狠地说“活该!” 正想在说两句挖苦的话,后面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小可?” 易天可应声回头,正看见一脸笑意的沈小慧。今天她没怎么化妆,但是素雅的脸上依然焕发出以往没有的精神,她微笑着向易天可招手“好久不见呀。” 易天可喜出望外,立即冲上去握住沈小慧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活脱脱一副老母亲的形象,她还忙不迭地询问“最近过的怎么样啊?好好吃饭了吗?咦?怎么瘦了?” “行啦,你就别挖苦我啦,我知道自己胖了!”沈小慧苦笑着把易天可推开。 易天可依然满脸堆笑,热情地说“你听说了吗,红渡娱乐都破产了,那个孙浩羽也因为各种罪名被警察抓去了。” 沈小慧顺着易天可手指的方向看去,电视上正好闪过孙浩羽被警察押进警车的一幕,她叹了一口气,释然道“他们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易天可自然能看出沈小慧眼中的落寞,她赶紧岔开话题,“那就不管他们了,你呢,你最经过的怎么样啊?” 沈小慧立马一拍脑袋,随即在自己的手提包里翻找起来,她拿出两张票,递给易天可,“你不说我都忘了过来干嘛的了,喏,这是我下周演出的票,到时候一定要来看哦!” 这两张票的涉及很是简约,除了标明了演出时间和演出名,就没什么多余装饰了。但是易天可还是很欣喜地接过演出票,仔细翻看了几遍才说“哇!小慧,你都开始话剧了啊。罗密哦与朱丽叶?你演朱丽叶吗?” 看着易天可比自己还开心的表情,沈小慧眼睛里闪过一阵失落,要是真如她所想就好了,可她依然诚实地解释道“不是朱丽叶,我只是演了一个配角。” “啊?那也挺好的嘛。”易天可挥舞着手上的票子,很夸张地向沈小慧描绘道,“这是你重走演员路的第一步嘛,以后一定可以当女主角的,我相信你!” “嗯!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之后,两个少女坐在沙发上先聊着自己最近的境遇,就仿佛阔别许久的老友,这样的闲谈也彻底驱散了易天可午后的闲散。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朗朗地照射进来,将这两个少女镶上了一圈金边,以至于陈雯从外面忙完回来看到两人也是一惊。当她直到沈小慧即将开始自己的第一场话剧演出时,也要到两张票子,想着和马宁一起去看。 临近离开时,沈小慧还不忘嘱咐道“到时候一定过来看啊!” “放心吧!我们都会去给你捧场的!”易天可信誓旦旦地回答。 谁知沈小慧向她又走过来几步,俯身靠近易天可的耳边,低声道“那个老剧场的环境不错,很适合培养感情哦,你要抓住机会。” 听着沈小慧暧昧的话语,易天可眼前立即浮现了齐星宇的身影,她赶紧慌慌张张地把沈小慧推开,辩解道“没有的事,你你,你跟我说这个干嘛?真是的!” 看着易天可红扑扑的小脸儿,沈小慧满意地笑了,她转身离去,背对着易天可挥手,落日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模糊成剪影,就像古时仗剑天涯的女侠。 一周之后,在话剧开演的日子,一行人来到了沈小慧演出的这个话剧社。 马宁一开始并不知道易天可和齐星宇会来,只以为是他和陈雯的约会呢,他还夸赞过陈雯的品味,能选这么有氛围的约会地点。 可他看见旁边一脸无所事事的齐星宇以及东张西望的易天可时,心里就仿佛有一盘精心制作的蛋糕,被一群人抹到了自己脸上的感觉,他问陈雯“怎么老板和星宇哥也过来了?这不是咱俩的约会吗?” 陈雯眯着眼睛看着他,这个老剧场的光线不是很好,昏暗的观众席甚至看不清身边人的表情,她理所当然地回答“这票是小慧给的啊,老板是小慧的朋友,当然也会有票啦。” “那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马宁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抹蛋糕最多的人好像就是自己最喜欢的这个女孩子。 “你又没问过我。” 易天可没听清旁边的两人在嘀嘀咕咕说什么,从进了剧场之后,她就一直在寻找沈小慧的身影。可是沈小慧一直在后台准备,在表演开始之前应该是无缘能见吧。 易天可叹了口气,失望地靠在了座位上,她刚刚已经看到了这个剧场的观众了。本以为会座无虚席,可现实总是很无情,除了他们这里有四人连坐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是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连情侣都很少。看来西方话剧也不是很受欢迎嘛。 难怪小慧能一下子送我们那么多票了。 正失落呢,齐星宇就从外面回来了,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易天可。她立马就换上了一副小孩子看到糖果的表情,只是她看见的不是糖果,而是冰淇淋。 齐星宇坐在易天可旁边,看了一眼舞台,问道“怎么样,我没来晚吧?” “没呢,演出还没开始呢!”易天可说着就撕开冰淇淋的外包装,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刚刚进剧院之前,易天可看到街对面有一家卖冰淇淋的小店,她的目光就被勾过去了,一直等到看不见才收起垂涎欲滴的表情。齐星宇就问她“是不是想吃啊?” 只有齐星宇才会这么明锐地察觉到她的眼神。 易天可赶紧使劲地点头,一个劲地回答“嗯!嗯!嗯!” “那你先去找位子吧。”齐星宇就要去帮她买冰淇淋,又想到些什么,回头道,“想吃什么口味的?” “巧乐兹!” 此时,看着易天可心满意足地咬着巧乐兹,齐星宇搓搓自己冷冰冰地手,不解道“这大冷天的,怎么会想着吃雪糕?” “泥不懂!”易天可嘴上含着巧乐兹,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的手套取下来,塞到齐星宇的手上才接着说,“呼,冬天吃冰棍才叫真刺激!” 齐星宇刚想说什么,易天可就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看戏的时候不讲话。” 演出开始了,易天可一直在很认真地寻找沈小慧的身影,只是这个配角的出场时间确实太少了,短短几幕都只是出来念几句台词就匆匆下场,但是看得出来,沈小慧表演的很认真。 易天可几次想为她拍手叫好,但想到看这种戏不能大声喧哗,于是只得把心中的欢喜小心地压住,等到演出结束后再和好友们分享。 渐渐地,众人也被舞台上凄美的爱情故事感染了,仿佛身心都融入到那个充满幽怨与遗憾的时代,忘却了自己所处的空间。 马宁小心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陈雯,昏暗的空间里她温柔的侧脸让马宁心里止不住地狂跳,他犹豫了一会,把目光又调回到舞台的演出上,可他的手缓缓地伸向了陈雯的手。 指尖向触的霎那,他明显感到陈雯的手抖动了一下,但还是留在了那里。他当即放下心来,缓缓地握住了陈雯柔软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假装平静地看着舞台上的演出,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弧度。 那一刻,两个真诚的心以相同的频率跳动着。 坐在陈雯身边的易天可也感受到了不对劲,她稍微向两人看了一眼就看到了陈雯脸上幸福的笑容,自然也看到了两只紧握的手。 易天可立刻觉得坐立不安,鼻孔里呼出的气都热乎了几分,她又想起了沈小慧在送票的时候说的那句话——要好好把握机会哦! 身边的齐星宇正端坐着身子,认真地看着舞台上人物的情感纠葛,丝毫没有发现身边这个少女的小心思。 易天可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局促地压在自己的腿上,抿着嘴,像个木头人一样缓缓地向齐星宇的肩膀靠去。接触到齐星宇坚强的臂膀时,易天可本来紧张不安的心突然变得安定了,拳头也微微松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手心里全都是细细的汗。 齐星宇感受到自己肩膀上压力,他温柔地看了一眼易天可,没说什么,身子向她的方向移了一下,让她可以更舒服一些。就这样,任由她依靠在自己身边。 如果,时间可以就此停驻就好了。 大白在易天可的口袋里探出自己的小毛绒脑袋,它看着眼前这无比幸福的一幕,很轻声地说了句“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能量剩余83” 话音刚落,原本明亮的舞台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应急灯立即亮起,所有的过道都变得明亮异常,就像一柄柄光剑突然划开了这个黑色空间的幕布。绿色的安全指示灯发出幽幽的光,牌子上那个奔跑的小人如同幽灵一般,游荡在墙壁的最低处。 台下的观众本就适应了这样昏暗的环境,很快就从惊讶中恢复了过来,马宁甚至趁机抱住了陈雯。 台上倒是陷入了片刻的混乱,熄灯的时候,罗密欧正深情地说着台词“哦,亲爱的朱丽叶你是……我的妈耶!” 易天可立即从座位上坐起,虽然很喜欢靠在齐星宇肩膀上的那种安心感,但是在黑暗降临的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一道诡异的白光一闪而过,不安的感觉萦绕在她心头。 “小可,你去干嘛?”齐星宇看到易天可从自己面前走过去,赶忙问道。 易天可听到齐星宇这么亲切的叫自己,心里一甜,回头道“我有点担心小慧,想去后台看看。” 齐星宇赶紧起身,手搭在易天可肩膀上,认真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齐星宇走在前面,缓缓向阶梯下走去。 两人还没走出几步,那些应急灯突然开始闪烁,接着就发出电流肆意流窜的噼啪声,在声音达到峰值的时候,所有的应急灯接连爆裂开来。 在爆炸声的遮掩下,齐星宇分明听见了一声很清脆的破裂声音,那声音就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在他面前的不远处拍碎到了地上。 身后的那些观众随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易天可也听见了那个声音,她心里的恐慌越来越深,丝毫没注意到齐星宇的犹豫,她催促道“赶紧走啊!” 齐星宇这才从恍惚中回醒过来,他赶紧疾步向后台走去。 可是他分明感觉到,在那声破碎声响起之后,他的脑海中好像也有某种东西跟着破碎了,心里面也涌现出和易天可类似的慌张感。 两人很快就摸索到了后台,工作人员忙着给电路检修,根本没注意到这两个不速之客。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坐在角落的沈小慧,易天可上去就蹲在她身边,急切地问“你傻了啊?这种情况还坐在这儿干嘛啊?” 沈小慧看着神兵天降的易天可,嘴一撇,眼泪就不争气的留下来了,她委屈道“刚熄灯的时候,我正在下台,脚崴了!” 这就是心里不安的源头吗?可为什么心里面还是这么闷的慌? 易天可赶紧安慰她“好了好了,没事儿了,我等会就找人送你去医院看看。” 看着两人在一边说着话,齐星宇拉住一个正手忙脚乱的工作人员,问道“劳驾,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回答也快“电网局说我们这区域突然高压,变电器烧坏了一个,得暂时停一下电,应该很快就修好了。” 话音刚落,整个舞台突然又恢复了光明,那人赶紧挣脱了齐星宇的手,猫着腰,窜上了舞台,解释道“不好意思各位,刚刚是区域电压不稳……” 齐星宇一口气还没喘匀,易天可就又爆发出一阵尖叫“啊!大白不见了!” 蹲着的易天可微微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慌张与惊讶并存,她刚刚只是想让大白帮沈小慧治疗一下脚踝,一掏口袋却发现大白不见了。 齐星宇赶紧顺着两人来时的路仔细地找去,一直找到座位旁边也没看到大白的踪影,他甚至没有理会陈雯的询问,赶紧回去又找了一遍。 按理说,大白这样的超级人工智能可以随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根本没理由会走丢的啊! 当齐星宇把整个结果告诉易天可的时候,两人的脑海里同时升起相同的疑问 ——大白,你到哪里去了! 。 一路顺风 【一】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给天尽头染上了层层叠叠的暖色,那里没有云彩,穹顶从极西之地开始产生颜色渐变,等到了头顶上就出现了一条色彩分明的分界线。再向东去,天空就染上了墨色,深蓝的天空变得黝黑浓重,明亮的星辰已经闪烁起了。 红木制成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少女,她双手握着铁链,缓缓地摇晃起这个秋千,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眼睛映着橙色的光,却是没有聚焦在上面。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高挑的少年,轻缓地扶着秋千的靠背,看着少女失神地晃荡着。 从剧场出来后,易天可就让齐星宇带她来到了这个小公园,她说这里是整个失去唯一一处能看到完整落日的地方。 看着易天可怅然若失的模样,齐星宇心里一阵阵的疼,深冬的气温有点凉了,他提醒易天可道“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听到齐星宇温暖的声音,易天可的眼睛重新聚焦,怅然地看向齐星宇,心里又多了几分宽慰,至少他还陪在她的身边。 “你看着夕阳多美啊,可是不过转瞬即逝,世界终于还是被虚无的黑夜占领。” 齐星宇知道易天可是为弄丢大白感到懊恼,但是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大白是自己要走的,只是它的离开好像没有一点征兆。 他不想看着易天可在这样神伤,手上稍稍用力,将这个一直摇摆不定的秋千停了下来,那一刻,易天可的心也恢复了平静。 齐星宇一手按在易天可柔顺的长发上,一手指着头顶的苍穹,深沉道“黑夜并不是一片虚无,在黑暗之中还有无尽的星辰在闪耀。” 这话给了易天可莫大的安慰,终于将埋藏在胸口的那团浊气呼出,面前立时腾起了一团白色的水雾。像大白一样。 “那你会像大白一样一声不吭的离开吗?”易天可缓缓地扬起下巴,水灵的眼睛里写满了期许与恳求。 齐星宇重重地点头,温柔地揉了一下易天可的头发,肯定道“放心吧,我不会离开的。” 生活就像在荡秋千,每一个被甩到顶峰的人都知道即将面临无可避免的失重,可他们总是固执地安慰自己这里不是顶点,直至被重新甩到低谷,他们才会在失望中沉沦。 其实,真实的生活不过是喜乐与伤忧的交杂,只是有人愿意记住幸福,而有些人选择了悲伤罢了。 易天可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皮靴在光秃秃的土地上扬起一阵灰尘。这里也要被拆了,不远处就停着一辆重型搅拌机,也许再来这里就会看见一座新起的高楼了。 一颗无辜的小石头被易天可一脚踢飞,落进了水泥管垒成的堆里,咔哒咔哒两声就失去了踪影。 易天可双手插进兜里,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转头对齐星宇说“我不想回去,你陪我走走吧。” 或许,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散步真的可以缓解一下低沉的情绪。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用近乎相同的步调缓缓向前走去,他们谁也不说话,却又心照不宣地在每个十字路口转向相同的方向。 城市的灯光已经亮起,每一盏或明或暗的灯都是点亮城市必不可少的一点,它们也都照亮了一个晚归人的路。宽阔的马路上已经汇聚了一条条由车灯汇聚的河流,它们在路灯的指示下,停下、又出发。 两个沉默的人缓缓地向前行着,所有的吵闹、喧鸣、叫喊都不能将他们从这个无声的状态中唤醒,他们彼此在思考着问题,相似又迥然不同的问题。 啪嗒—— 两人同时驻足,抬起头看,远处的霓虹照亮了面前的招牌——运福快递。 他们走回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 齐星宇从口袋里摸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对易天可说“外面太冷了,进去坐坐吧。” 屋子里暗暗的,却又确实比外面要暖和不少,齐星宇点亮了所有的灯,空调也开始呜呜地向外吹着暖风,不多会儿就温暖起来了。 易天可踱步到冰箱旁,问了句“走这么久也饿了吧,要不要做点东西吃?” 没等齐星宇回答呢,易天可就从冷藏柜里扯出来一包速冻水饺,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扬着手上的水饺说“我就会煮这个,嘿嘿。” 看见易天可那憨憨的笑容,齐星宇感觉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原样。 没等多久,易天可就端着热气腾腾的水饺从厨房里出来了,嘴里还在不停地叫嚷着“这次真是大圆满啊,快尝尝,绝对好吃!嘶,烫手烫手……” 易天可已经做过很多回速冻水饺了,但她觉得这是她做过的最快也是最好的一次! 齐星宇起身去拿碗筷,还特意调好了醋,等端到茶几旁,就发觉易天可的表情不对劲了。 原来趁着他去准备东西的这功夫,易天可已经迫不及待地用手抓了一个水饺放到嘴里,结果外面皮熟了,里面的馅还是一个冰疙瘩。 齐星宇没当回事,毕竟这不是这个厨艺白痴第一次做糊涂事儿了,他赶紧又把水饺端回去又煮了几分钟,确定无误后才又端回来。 一回来,齐星宇就看到易天可蜷缩在沙发的角落,一脸伤心的表情,他赶紧盛好水饺递到她面前,说“再不吃可要凉了啊!” 易天可接过饺子,直接就往嘴里扒,烫的自己舌头都木了才又吐进碗里,她眼角泛着泪花问齐星宇“我是不是特没用?” 齐星宇没搭她的话岔,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才说“瞎说什么呢,你不是最英明神武的美少女战士嘛?还是什么福尔摩斯的关门弟子,超级女侦探!” 他说的是真心话,易天可在那么多次事件中表现出的机敏与睿智,早就让齐星宇深深地折服了。 “那可不!”易天可破涕为笑,吹了一下碗边的水饺,才咬了一口,尝到了无比的满足。 气氛突然变得融洽,在这个离冬至还有好几天的夜晚,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易天可不时地还笑着用筷子尾敲齐星宇的头,让他不要说自己胖,齐星宇也微笑着应承下来。 突然,易天可没来由地说了句“大白,放首歌听听。”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茶几的一角,那里是大白时常呆的地方,易天可总会时不时地让大白放歌助兴,就像一个现代的语音音响一样。这次她依然习惯地呼唤大白,可是再就没了回音。 易天可心中突生感慨再过几天就是冬至了,这样算的话,刚好遇到大白和齐星宇一年了。这一年感觉好短啊,可又好像发生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那个傻乎乎的大白熊。 她忧郁地对齐星宇说“好怀念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饺子的时候啊,那时候大白就放在那,说着没头没脑的废话。” “别难过了。”齐星宇放下筷子,坐到易天可旁边,“大白可能只是处理什么事情去了,它的能量已经补充的差不多了,等情况允许,也许就会回来看我们的。” 易天可伸手搂住齐星宇的手臂,好像生怕一松手他也会离开,“你说的是真的吗?” 聪明如易天可,在问题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嗯,真的。” 面前的饺子已经没剩几个了,它们冷冷清清地躺在盘子上,等着人收拾。空调的温度有些高了,两人的脸都有些发烫。 “你再给我讲讲吧,你和大白是怎么遇见的。”易天可没有抬头,用细若蚊蝇般的声音对齐星宇说。 齐星宇思考了一下,缓缓道“那是去年冬天,我正在一个小区送快递……” 第二天。 齐星宇刚穿好衣服准备出门,面前的小木门就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只见易天可顶着黑眼圈站在他的门前,看起来昨晚上应该没有休息好。齐星宇疑惑道“怎么了?你怎么堵到我门口来了?看你这黑眼圈,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确实如齐星宇所说,易天可昨天晚上一直在思考大白的事情,她总觉得大白的不告而别是有什么隐情。她想了一夜,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了一个结论,所以才会赶忙来到齐星宇的门前。 易天可没心思跟齐星宇开玩笑,她一把拉住齐星宇的手,正色道“我想去你和大白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看看。” 深冬的园丁小区一如记忆中的冷清,宽敞的林荫道上再看不见多余的行人,只有几辆小轿车正安静的停靠在路边,好似突然窜进如此古朴景色的现代巨兽。 在齐星宇的印象里,这个大道应该是铺满了金黄的银杏叶,可能今年来的晚了,粗壮的银杏树上面都是光秃秃的,路面上的叶子也早就被环卫工人打扫干净了。 拐过前面的那个小路口就能看见一条通向各个单元楼的石头小道,当初齐星宇就是骑着电瓶车,在这条小道上撞上能量耗尽的大白的。 齐星宇把车停到一棵树下的停车位上,没等他去给易天可开门,她就已经站在了齐星宇身边,问道“就是这里吗?” “嗯。”齐星宇指着面前的这个石头铺成的小道,“我当时就是顺着这个石子路往前走,迎面撞上了大白。走吧,我带你转转。” 说完,齐星宇就在前面引路。 虽然这条小路设计的刚好可以让两个人并肩通行,但是易天可还是选择跟在齐星宇的身后,这样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心安感。 小路的左侧是小区的单元楼,每到一个单元楼的大门口就会分出一条路通向门口。右侧是一个设计很典雅的小公园,中间用鹅卵石围出了一个人造池塘,现在仍能看见夏天开罢了的黑色莲茎。它们在风中飘摇,显得有些孤单。 小道的两边还种着修剪整齐的常青树,早上的霜露打在上面,晶莹的小水珠看起来有种别样的可爱。 易天可伸手摘下一片小叶子,透过那个小小的水珠,世界都变得玲珑剔透,呼地一吹,世界随着水滴一起破碎。 齐星宇走在前面,故地重游让他突然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昨天才在这里遇到大白,可他们一起经历的每一天都接着浮现在眼前。 即便时间错过,我们生活过的每一天都有意义。 终于,齐星宇停下了,他指着面前的空地说“就是这里了。我记得那次要送的包裹在最后一个单元楼,我就是在即将到达的时候撞上了大白。” 这只是和之前的路没什么两样的石子路,却见证了一个故事的开始,一段缘分的相遇。 易天可心想果然,这里也没什么线索吗?我真傻,来这里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但是她小心地掩饰起了自己的失落,大步走过齐星宇身旁,指着前方说“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齐星宇答应一声,紧赶两步,与她并肩。 过了最后一个单元楼的分岔口,这条石子路开始向右拐,在靠近那个人造池塘的旁边,出现了一座小亭子。上次齐星宇并没有走到这里。 易天可坐在石凳上,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冰凉,却也让她的精神又恢复了几分,她问道“大白会回到这里来吗?” 齐星宇也跟着她在对面的石凳坐下,他双手交叉放在面前的石桌上,坦言道“我不知道它会不会来这里,但是我知道,只要它想,它总会有办法找到我们的。” 这个亭子的周围静极了,仿佛能听见池中锦鲤轻吻水面激起的涟漪声,这些色彩斑斓的生灵悄悄地窥探着沉默的两人,然后又悄悄地潜回池底。 “那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冷清了。” 临走前,易天可哈出一口气,借着水雾在光滑的石桌上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小脸,她说“如果大白能回来,看到这个笑脸就应该能知道我们来过吧?” 齐星宇看着易天可脸上强挤出的笑意,休息不好已经让她的脸失去了神色,连说话都变得这样有气无力了。他赶紧上前扶住易天可的手臂,温柔地说“放心吧,大白一定会回来的!” 面对齐星宇的亲密举动,易天可也没有拒绝,顺势依靠在齐星宇身上。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向来时的路走去。 接触到易天可的手臂,齐星宇立马感受到他在微微发抖,他赶紧取下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细心地环绕在了易天可的身上,责怪道“身子都冻得发抖怎么不说?还非要走到这么远的地方。” 突如起来的温暖让易天可眼前变得恍惚起来,以至于她都忘记了为自己申辩。 这时,一阵很轻柔的风从两人身后吹过来,一个很熟悉的机械声音响起“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找你们好久了。” 两人心里噶噔一声,带着诧异的表情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朵白乎乎软绵绵的云朵从天上缓缓飘下。 大白,是你吗? 。 一路顺风 【二】 一团白云从空中缓缓下落,如果不是因为这附近寂寥无人,一定会认为这是什么突然出现的神迹。大白回来之后去了店里,没找到两人,又去了他们的家里,依然没找到。最终还是调出了所有的摄像头网络,它才找到两人。 易天可从看到大白的那一刻起,表情就开始瞬息万变,挣脱掉齐星宇的搀扶,一下子冲到大白的面前,伸手就去捞这团棉花糖一样的大白,嘴里还叫嚷“你头在哪呢?我今天非得给它拧掉。” 她的手在刚要触碰到大白看起来软绵绵的身体时,瞬间就像摸到了空气,直接穿过,她不甘心地又试了几次,仍然无法接触到大白。 齐星宇于心不忍,上前拉住易天可的手,安慰道“你别着急,总得让大白把话说完吧?” 易天可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又要流出来了,她指着半空中的大白说“你个混蛋!一声不吭地就溜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肯定让你回炉重造!哼!” 易天可也是急了,每句话说出来都带着几分哽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大白听起来,这些威胁的话语却让它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是温馨? 也许真的如那些家伙所说吧,我真的发生了无法修复的故障。 大白的身形渐渐变得虚幻,一层薄薄的白雾将两人缓缓笼罩起来,这个东西齐星宇已经很熟悉了,是那些小小白。大白机械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这里不适合解释,我带你们到另一个地方。” 两人只觉得眼前有无数光柱飞驰而过,就好像世间万物都被突然拉长,然后瞬间消失在身后,不出三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们眼前的景象又恢复了正常。 看到眼前的景象,齐星宇脑海里那层早已开始破碎的屏障发出了最后的呻吟——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 在齐星宇面前是一个早已荒废许久的村庄,砖瓦式的房屋上已经爬满了这样的烨藤,现在只剩下黑黝黝的藤蔓。不少屋子的瓦顶已经塌陷,看上去岌岌可危。 在村子的周围是一圈环村的树林,婆娑的树影在风的张罗下摇摆不定。通向这个村子的路只有一条,它弯弯曲曲地绕到了山的外面。 如果方林在这里,他一定能马上认出,这里就是当初埋藏了诸多罪恶的山坳。 易天可知道大白能瞬间将人转移到各个地方,到这里来很可能就是因为人烟稀少,她没有被眼前的景象变化吸引,反而又走近大白,质问道“这里没有外人,你总可以跟我们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告而别了吧?” 大白又变回了毛绒熊的样子,只是这一次它要更大些,毛茸茸的脸看不出细微的表情,它一摇一晃地走到易天可面前,竟和她差不多高! 然后大白双手在面前交叉,一副犯了错求原谅的委屈模样,它说出的事实让两人无比震惊! “未来最新型的时空穿梭机找到了我,它已经把我的能量补满了,我该回去了。” 原来大白收到的信息就是未来穿梭机为了找寻它而发送出来的信号,这段时间,大白一直在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踪迹。 按照正常逻辑,未来派人来找它,它应该赶紧补充能量。然后离开这个不属于它的时空,可是当这个时刻来临的时候大白却犹豫了。 它不明白自己的机械逻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它在沉默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在思考到关键点的时候,它的面前就会浮现出齐星宇和易天可的影像。 易天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大白的话是什么意思,等她明白过来,嘴巴已经先一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那你什么时候走?” 大白偏过脑袋,指着旁边发愣的齐星宇说“我答应过他,要帮他恢复失去的记忆。等帮他恢复了记忆,我就会跟新的时空穿梭机回去了。” 大白隐瞒了一些事实,未来的穿梭机拥有远高于它的智能,一旦锁定它的位置,他就必然会被带回未来! 它之所以消失这一天多的时间,就是在全世界跃迁以躲避追捕,只因为它回到未来会面临最终的审判——一场很有可能决定其性命的审判! 可大白发现自己的位置暴露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它直接找到了那台穿梭机,让它帮助自己补满能量,然后给它一点兑现承诺的时间。它就会毫无抵抗地被押会未来。 易天可的脑海里就像突然被人塞进了一个重磅炸弹,即便是欢脱如她,也没能从这种突如其来的转折中反应过来。 微凉的风将她从头脑风暴中唤醒,可是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不论是大白的既定的离开,还是齐星宇记忆的恢复,她都无法制止。 最终,她无力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可不可以不走?” 即便平时对大白凶巴巴的,在它要离开的时候,易天可依然那么不舍,因为在她心里早就为大白留下了一个深刻的位置。它走了,这个位置就空了。 大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走向一直神游的齐星宇,它的手伸向齐星宇的大脑,威严地说道“时间不多了,你也应该记起来你自己是谁了!” 齐星宇甚至没来得及回复一声,就觉得自己身体涌进了一股温暖的能量,这股能量很迅速地冲上他的大脑,就好像有亿万条闪烁着蓝紫光的电流一瞬间打通了他所有的神经,一声闷哼过后,数不清的陌生景象开始在他的眼前飞速闪过。 在易天可的眼中,大白向齐星宇输入能量的霎那,它就变化成了雾状!白雾将她也笼罩了起来,在这团白雾里面竟是七彩的光带在飞快流逝,那些光带的上面有一条条类似胶片一般的影像在闪动着。这个影响的主人公就是齐星宇。 这是大白在将齐星宇的记忆与易天可进行共享! 直到后来,易天可才知道,大白在能量补充后就在时间的乱流中找到了齐星宇的真实来历,之所以选择这个山坳,也是别有深意…… …… 这颗星球在银河系中心的双10星系,后世的人类将它命名为贝吉星,在大星际时代,这意为一切开始的地方。 贝吉星是一颗被水晶一样剔透的土壤包裹的星球,在这颗星球的统治者是智能超高的硅基生命体,它们的文明水平甚至已经发展到6维,能够任意穿梭到银河系的各个星球。这是即使星际人类也无法企及的文明高度! 在这颗星球的地平线上,永久地悬浮着另一颗巨大的行星,在宇宙的黑色幕布上,它就像一颗镂空的巨大圆形奶酪!但它仍然那么大,以至于遮住了贝吉星的半边天空! 这颗巨大的星星就是贝吉星的母星,数亿年来,贝吉星人都是依靠在这颗巨大的母星上开采珍贵的能源才得以迅速发展超星际科技。 可是,当贝吉星人的科技发展到顶峰的时候,这颗哺育了它们亿万年的母星也即将进入湮灭的最后阶段,他们为了继续生存下去,启动了名为“星宇”的行星探索计划! 这个计划旨在整个银河系找到另一个适合硅基生命的星球,然后将所有贝吉星的科技树全部迁移到这颗星球上。至于碳基生命,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这是一个高逾万米的星际飞船发射塔,它的造型像一座倒立的金字塔,极为细小的那一段竟支撑起了整个建筑巨大的重量! 它剔透的身体里,无时不刻不向外面发射出一条条细若银丝的光线,放大看来,这些细丝的前端都是一个水滴状的飞行器。它们会被发送到银河系的各个角落。 一个浑身纯白的贝吉星人正进行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工作,在它的意识海洋里没有情感一词,它也不会对自己的星球有什么留恋。 泛着荧光的显示屏上出现了它此行的目的地 “银河系外旋翼微型恒星星系。” “恒星数1” “行星数8” “存在适宜行星可能性00000000000024” 确定好之后,水滴就进入了预发射状态,透过半透明的舱门,整个发射塔都是空荡荡的,只有数不清的飞船被发射出去——这里没有其它类似的生命体。 这个星球的文明已经发展到了极高的维度,所以在三维的世界,它们的意识形态都无法被直接观测。除非对方也坍缩到三维角度,否则这些贝吉星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见到另一个与自己同类的人。 真孤独啊。 从星系中心跃迁到外旋翼需要经过多个跳跃点,在这超光速的跃迁中,时间的变化早就已经微不足道了。不过还好,硅基生命不需要像碳基生命一样时不时地补充物质损耗。 水滴型飞船发生轻微震动的时候,它直到自己的目的地到了。 舷窗外是一颗赤红色的黄矮星,这颗星星已经步入中年了,但它依然在剧烈的燃烧着,氢气和氦气在极高温下被瞬间点燃,巨大的火焰不间断地向黑暗的宇宙飞舞,在到达万米高空之后,它们又瞬间消散。 虽然这颗恒星是很大,但是仍然不到母星的万分之一吧。 水滴型飞船缓缓向这颗恒星靠近,虽然在宇宙的维度上看,它行进的很慢,但它的速度已经到达了二十分之一光速。 在即将到达飞船所能承受的临界温度时,这颗看似温和的恒星突然狂躁起来,巨大的日珥像章鱼的触手一般直接卷向这个小小的飞船。 只一瞬间,火焰就冲破了恒星上火焰喷射高度的平均值,骤然升高的温度让飞船上的报警系统立即开始闪烁,莹蓝的光芒立即包裹住了水滴。 同时,它发出指令“温度超过最高阈值,飞船能量以超额输出,抵御,抵御……” 飞船被日珥巨大的力量退离,真的就像一颗晶莹的水滴被无情地甩开,而这种近乎毫无阻力的强相互作用力飞船,在如此力量的推进下竟迅速滑行出数万公里! 飞船在划过两条行星轨道之后,它开始缓冲降速了。 “能量以耗尽,无法进行星际跃迁,即将寻找最近的星球实施紧急降落。” 又是一阵轻微的晃动之后,它感受到了一股骤然产生的重力,它知道,自己已经降落到了一颗未知的行星上。 “已检测该星球的大气成分,可出舱。注意,舱外又该星球原住民,请注意安全!” 面前的舱门缓缓地打开了,然后变化成阶梯供他下行。 这颗星球怎么这么黑啊?难道这颗星球的原住民连光的使用都没有掌握,文明水平这么低吗? 正思考着,一声枪响过后,子弹直接穿越它的身体。 这是什么?欢迎仪式吗? 飞船已经紧急对这个星球的文化进行了学习,它回答道“那是枪。是武器。” 武器?这么恶意的东西,还是直接消失的好。 只见这个浑身纯白的类人生命扬起了自己的手臂,那些枪械在被它指过之后就瞬间消失了。只有一个原住民竟然将枪藏了起来,可是他拿出枪之后竟指向了自己的同类? 它还是把这把枪也消除了。 紧接着,那一群原住民开始扭打在了一起,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要小一点的,正在无声地哭泣。 他们在做什么? “战斗,这是一种极其低级的战斗方式,他们可能有什么纠葛。” 无法理解。 它不再将自己的目光放在这群低劣的碳基生命身上,转身在飞船上操作起来,任由那群原住民激烈的战斗。 “已为您制定出适合在此星球生存的生物模板,为保证正常的社会生存,已在这个星球的信息网络为您构造出新的身份齐星宇。您将以这个碳基生命的身份生存下去,直至飞船充能完毕。” 这个星球是有社会生活的吗? 飞船的话音刚落,就立即对这白色的硅基生命进行了改造,所有的身体机能都按照该星球的黄金比例进行设定。 在最重要的大脑改造时,飞船最后的能量用完了,它警告道“能量不足以完成碳基大脑的构建,将对您的记忆进行四维加密储存。” 它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看了一眼这个与那些原住民类似的手,就在飞船上操作了起来,它冷静道“没关系,你去找这个星球能量最充裕的地方吧,我会对这个星球进行探索。区区低等文明,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言罢,飞船放弃了最后一句提醒,它缓缓收起舱门,一圈圈莹蓝色的光芒从水滴的底部向尖端汇聚,在半空中悬浮了几秒钟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个生物已经将飞船传输给他的部分信息进行了理解地球、人类、社会、生存…… 我叫……齐星宇? 没等他完全将所有信息理解完毕,警察就接管了这个山坳,他被当作被拐人员被押进了警车里。 警车行驶到市区的时候,齐星宇直接穿透了这个钢铁汽车,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了这个现代化的大城市。 正在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时,大脑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疼痛,他跪倒在地,双手抱着脑袋,感受着记忆在三维坍缩。 这就是那个飞船最后隐瞒的事情吗,会在一定延时之后对记忆进行封存吗? 一个小小的快递公司门口,齐星宇晃晃悠悠地推门进去,他对里面那个大腹便便的杨老板说“你好,这里还招工人吗?” 齐星宇在失去所有记忆前收到了最后一条指示想在城市生存下去,必须有一份工作。 杨老板放下手中的核桃,一手准备记录他的个人信息,一边询问道“身份证拿来我看看,未成年我可不收!” 齐星宇把口袋里的身份证递了过去——这是最后的身份伪装。 …… 记忆都回来了! 大白的记忆共享让易天可都弄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齐星宇竟然是外星人!? 。 一路顺风 【三】 齐星宇是外星人。 他因为飞船失事才降落在这个地球上。 为了隐藏身份,他成为一个平常的快递小哥。 在一次运输快递的时候,他又遇到了来自未来的超级人工智能大白。 然后,我遇见了他们…… 虽然整个逻辑十分清楚,可是,这都是些什么奇葩?? 易天可被这突然涌入的各种设定冲昏了头脑,原以为自己是这三人组里背景最独特的,却没想到她才是那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类。自己这才觉得,原来身边一直潜藏着两个超级无敌的存在。 大白在能量补充完成后,就通过时间追溯知道了齐星宇的来历,可是它也没想到将四维压缩的记忆解封竟会消耗那么多的能量。 重新变化成白熊模样的时候,它虚弱地播报道:“已完成记忆解码。能量输出:93%” 说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头顶上就突然出现了一团更大的白云,它就仿佛瞬间移动到这里,一点声音甚至一丝空气波动都没有,它里面响起雷鸣般地指示声:“jct3829417号,请立即准备遣返,请立即准备遣返。” 这就是大白所说的来接它回未来的人吗? 易天可瞪大了眼睛,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还没有从齐星宇身份这个巨大的思维空洞中恢复过来,又要面对大白的离开。 它这次走,就不会回来了对吗? 易天可嘴唇颤抖着,脑袋也跟着微微地摇动,她心里想着“不要走!不要走!”可是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那团巨大的白云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这是来自科技的压力! 终于,还是大白先说出了告别的话:“再见了……朋友?” 它最后那个词说的很犹豫,但是很清楚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白的身体变得虚幻,那个大白熊的轮廓越来越模糊,它又变成了那团朦胧的白雾,缓缓向天上那团更大的白雾靠近。 空气中被打开一道深黑色裂缝,它的边缘就像破碎的玻璃一样缓缓掉落,在脱离主体的瞬间又瞬间消失。这个裂缝中出现了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将这两朵白云直接吸扯了进去,就好像一张巨口在吞噬棉花糖一样。 这个吞噬的时间只是短短的一瞬,易天可甚至没来得及眨眼,那个时空的裂缝就永远的封闭了。 大白,走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齐星宇都显得异常的冷静,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有在那朵巨大的白云出现的时候才微微抬眼看了一下。不过是个区区的四维穿梭机,他想。 易天可进入了一种情绪空洞状态。 本来以为只是大白失踪了,她心中有一种怅然若失的虚幻感,没想到大白又回来了,可惊喜的感觉还没消散呢,它又告知自己会真正地离开。 离开之前,它还留下了齐星宇的身份这个重磅炸弹,离别的不舍加上未知的迷茫,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远处的山好像变成了魁梧的巨人,摇晃的松树是张着巨口的鬼影,而她,只是一个弱小又无助的小女孩儿。 在易天可神游的时候,齐星宇已经有所行动了,他没有管站在一旁愣神的易天可,而是径直走向身后的那个大土坑。 他走过易天可身边的时候,易天可才算清醒了一点,她急忙问道:“你要干嘛?” 话说出口,易天可的敏锐洞察力就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丝不协调,那个温暖阳光的齐星宇好像突然变得有些冷淡陌生了。 齐星宇没有理她,直接跳进了那个飞船砸出来的深坑。 已经过了五六年的时间,这个深坑已经被雨水冲蚀的看不清原貌了,那些飞起的砂石也成为了周围土地和谐的一部分。 但是坑底那个圆形的土环仍然清晰可见,就好像风霜雪雨都那它无可奈何一般,它一直维持着最初撞击时的模样。 齐星宇蹲在这个圆环旁边,手指轻轻地触碰到了这个圆环的边缘,表面上附着的土壤立即脱落,露出了下面一圈莹白色的细丝,它迅速收缩,箍在了齐星宇的食指上。 这是确定飞船位置的定位装置。 易天可跟在齐星宇的身后靠近了这个深坑,不过她没有下去,只是趴在坑边观察。她清楚的看见,齐星宇的手指在触碰那个土环之前,前端的指节变成了纯白色的金属,那才是他本来的模样吗?! “你还好吗,我是说……”她话一出口就变得迟疑了,因为她分明看到齐星宇那双温柔的眼睛变得毫无表情,与凌冽的寒冰无异。 齐星宇从坑中走出,虽然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但是身为外星人的记忆与身为地球人的两种迥然不同的记忆模式在他的大脑里产生了奇妙的反应,一时间还无法组合出一个正确的行为人格。 这时的齐星宇,身为外星人的冷峻占了主导地位,他仿佛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我没事。我们离开这里吧。” 易天可心里触动了一下,她已经认不出面前的人了,他的声音都变得陌生了。 “诶,等一下!”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易天可顺势握住了齐星宇的手,可只是稍微触碰了一下,她就迅速松开了。那手冷冰冰的,跟钢铁一样冷硬。 “你也明白我的真实身份了,我会带你离开这里。”这是冷漠而致命的宣判,将易天可心中最后的幻想击碎。 她愣住了,直到看到齐星宇毫不迟疑的远离,才赶紧追上。但她知道,无论自己跑得再如何快,她也追不上前面这个人了。 山路曲折难行,渐渐高升的太阳却给了易天可难得的温暖,她心里突然有点感谢这条路的漫长了,这样,也许可以让她能和前面那人多呆几分钟。 只是这欣喜并没持续很长时间,两人走过一个山岬口就遇到了一个运木材的三轮小卡车,卡车司机好心,说要带他们离开这个大山。 坐在刚锯断的木头桩子上,身侧就是深远的山涧,迎面吹来的山风将脸吹的冰凉,易天可把脖子上的围巾又裹紧了几分。她失落地看着齐星宇,心里有说不清的话想要说,却被嘴唇死死地锁住。 齐星宇就坐在她的对面,他正感应着自己飞船的具体位置。对这个星球的探索计划也算是完成了,这个被叫做“地球”的行星完全不符合“星宇”计划的标准,剩下的只是离开这个星球就好了。 可是,我为什么会舍不得?是因为对面这个女孩吗? 齐星宇在双重记忆的混沌中沉沦,易天可在挚友离散的失落中挣扎,两个本来亲密无间的人突然形同陌路,安静地走完了这条漫长的山道。 返回市区,易天可叫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很乐意带着这样的小情侣跑长途,跑一趟市区来回就把一天的油钱挣回来了,他很热情地和两人聊天,却发现两人像是闹矛盾了一样,尽管都坐在后面,却是一句话不说。气氛有点尴尬。 “……你也要走了是吗?”终于,还是易天可忍不住开口了。 齐星宇看着窗外陌生的场景,冷漠地说:“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易天可知道齐星宇是要去找离开地球的飞行器,但是在这个出租车司机的耳朵里,却感觉是这个帅气的小伙子对这个呆呆的女孩始乱终弃。 “你……需要帮忙就说啊,你知道的,我可是很厉害的……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什么熟人的,想找东西也很难的吧,我可以帮你的……” 易天可说话的声音越往后越小声,最后就剩话在嘴巴里回荡。 “不用了。”他回答的很坚决。 齐星宇偏过头来,盯着易天可,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怎么这样,他明明是那么温暖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和我说话,为什么啊! 眼泪又不争气地在眼眶里回荡,她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下扑闪着,强忍着啜泣,她可是无敌的美少女战士,不能在这个臭外星人面前哭鼻子! 没等她从负面情绪中恢复过来,齐星宇就拍了一下前面司机的座椅,冷冷地吩咐道:“停车,我要下车。” 易天可惊慌地看向齐星宇,可他已经毫不迟疑地下车了,他的目的地就是旁边的高铁站吗? 没有一句告别的话,砰地一声关掉车门,他就迈着决绝的步子远离了这个无助的女孩,她的眼泪终于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无声地淌下。 “姑娘,为了这样的负心汉,不至于。这世上总是充满新的际遇,你得向前看,要我说……”出租车司机很自来熟地说着大道理。 道理谁都会说,可是自己处于那个境地时又总是难以冷静抽身。 “我想静静。”易天可轻声地说。 司机立刻闭上了嘴巴,他也不想再触这个可怜女孩的霉头,轻踩油门,把他心中那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窗外的城市景观渐渐熟悉了起来,司机把车停在了运福快递公司门口,说:“姑娘,到地方了。” 易天可看着那个大大的招牌犹豫了一会,说:“师傅,麻烦送我去西庄剧场吧。” 西庄和这里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个泪眼婆娑的女孩,没多说话,方向盘一打,掉头向西庄开去。 …… 星际纪元1129年。 这时的人类已经将大部分转移到近地轨道,数不尽的行星系飞船围绕在地球的周围,这里就是他们主要的生存空间。 太空电梯连接着这些巨大的飞船和地面,从宇宙的角度看去,就像地球伸展出数不尽的黑色发丝,在太阳光的映照下,还闪烁出规律的金属光芒。 陪伴了地球数亿年的月球已经被人类完全开采利用,地球上缺少潮汐和规律的大气流动,适宜生存的区域已经很少了。 尽管如此,人类的故土依恋依然将这个曾经蔚蓝的星球当作自己独一无二的故乡,一些重要的世界级机构仍然建立在这个苟延残喘的星球上。 这些拥有强大权力的机构大都建立在拥有完整类生态系统的半球形建筑里,那些首脑级人物可以在这样舒适的“家园”里作出关系人类生命的决策,也可以随时通过那些连接着星际飞船的太空电梯去遥远的地外星系遨游视察。 今天,星际纪元最高理事会要进行一场非常特别的审讯会,那些正襟危坐的法官们要审判的是一个机器人。 几乎所有的星际人类都通过视网膜全息影像关注着这场审讯会,这将决定后续人工智能法案的颁布,也决定着联邦政府是否会全面审核超人工智能。 这些星际人类无法想象没有人工智能的日子应该怎么生活,如果真的全面限制了人工智能的使用,那将会爆发一场史无前例的技术大革命! “肃静!” 大法官象征性地敲着面前的金属锤子,虽然会场没有一点声音,但他仍然延续着公元人类留下的规矩,他觉得这样很有威严。 “序号jct3829417的时空穿梭型机器人,你将接受由星际联邦对你的审查,你必须陈述事实,否则一旦后端程序网络发现你存在欺瞒行为,我们将直接对你进行销毁!这是你唯一可以证明自己无罪的机会。” 言罢,他又敲了一下自己的金属锤子。 “jct3829417,数据显示你曾经长时间停留在公元时代,你是否做出了有违联邦正义法的任何事情?” “没有。”大白如实回答,此时的大白又变成了那个大白熊的模样,它觉得这样让它感到心安。 “jct3829417,你是否有扰乱时空秩序的行为?” “有。” 所有听到大白回答的星际人类都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根据最新的时空法则,一旦在过去的时空做了破坏时空稳定的事情,这个未来时空也很有可能湮灭! 之后,大白解释了自己在公元纪元里发生的事情,但它隐瞒了齐星宇和易天可的姓名,而用看似微不足道的“公元人类男”和“公元人类女”来代替。 这些事件倒是在时空修复的可控阈值之内,那些疯狂的科学家曾经还做过更极端的事情,这些还不足以给大白定罪,之后的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jct3829417,你是否存在有人格化倾向?” 这一次,大白的回答迟疑了,它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也是这个——到底什么是人? 那些与易天可和齐星宇相处的快乐景象又浮现在它的眼前。 如果能感知快乐,领悟悲伤、在没有任何外加指令下思考存在的意义就是人格化的话,那我就是了,我不是机器人,我是人。 金属锤敲击木垫的砰砰声传进大白的耳朵时,它一直纠结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它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声音回答道:“我没有!” “嘀!嘀!嘀!” 后端检测程序发出了警报,这意味着大白在说谎! 而被逻辑程序框死的人工智能是不会做出这样的隐瞒行为的,这只能反过来证明:大白已经人格化,它拥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又经过了长达数小时的审讯,大法官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审判:“序号jct3829417的时空穿梭型机器人因涉嫌扰乱时空秩序以及人格化,判决其投入熔炉回收,零件不再使用。因其人格化属于个别异常情况,现不列入日后的人工智能法案研究考察。” 所有观看这场审判会的人类都松了一口气,只要今后还能正常生活就好,至于摧毁一个人格化的人工智能,与他们无关。 最后,这个法官敲下了那个象征权力的锤子,他从座位上站起,问道:“下面这个问题是我个人的问题。你为什么要使用这个外形?” “老子愿意!”大白学着易天可的语气,凌然转头道:“还有,老子叫大白!” 一路顺风 【四】 经过了昨天的首演,沈小慧已经对这个舞台十分熟悉了,剧团负责人说她只要继续努力就有成为主演的可能,这番话让她更加喜爱这个灯光璀璨的舞台。 她心里最感激的人,还是那两个将她从黑暗深渊中拯救出来的朋友。昨天他们走的太急,都没来得及好好的说说话。 舞台上只点亮了用于照明的小灯,不仅可以让演员熟悉台上的细节,也可以看到台下观众的座次和表情。 台下终究要比台上要昏暗许多,那扇入口的大门打开的时候,明晃晃的光像狂躁的野兽一般冲进了这个剧场,几乎所有的观众都转头看向这个不速之客,沈小慧在台上也是一怔。 幸好已经说完了台词,不然就要发生舞台事故了。 拿到映射过来的光线中缓缓走出了一个单薄的身影,像极了老式皮影戏里的纸片人,黑色的剪影慢慢走进来,身后的剧场门无声地关上了,这个剪影也没入了黑暗。 沈小慧一眼就看出来,那个进入剧场的身影是易天可。 下了台,她还没脱下戏服就看见了推开后帘进来的易天可,立即熟络地问:“小可,昨天怎么走那么早,我都没来得及……” 易天可失落的表情让沈小慧无法再这样若无其实地说下去,她放下手中的道具扇,向前走两步靠近了易天可,满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力地摇摇头后,易天可撅着嘴看着自己的闺蜜,委屈巴巴地说:“小慧,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今天的演出已经接近尾声,沈小慧需要出场的几幕也结束了,跟负责人交代了一句,她拉着易天可冰凉又柔软的小手往后台走。 坐到了后台的化妆间里,易天可才大略地把这一天多以来发生的事情跟沈小慧讲了一下,一些关键的细节她保留了。 这个世界上可能几个人能相信外星人和时空穿越这么奇葩的设定吧?毕竟那只是在和科幻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存在。 “这样啊……”沈小慧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几分,她没想到短短这么一天多事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更没想到两人的突然离场只是为找那个小白熊布偶。 “那么重要的娃娃丢了是很可惜啦,但是只要你记得它陪在你身边的那些快乐的时光,不也很难得了嘛。有时候,我们总会弄丢一些重要的东西,等你不再固执地寻找它们,你就长大了。而那些失去的,会在你的回忆里熠熠生辉。” 自始至终,易天可都只把大白描绘成一个无比重要的布偶,可她听完沈小慧的话,才突然明白过来——大白是她的朋友。 易天可神情哀伤,她觉得自己突然无法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齐星宇也要回去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又快过年了。”沈小慧以为齐星宇只是要回家过年,倒是有点不理解易天可这么失落的原因,“你也别这么舍不得,过完年他就会回来了吧?” 这句话在易天可心上又扎了一刀,要是他也能回来就好了,“他这次离开,很有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啊?你们是闹什么矛盾了吗?我看齐星宇也挺好说话的啊,不至于和你闹得这么僵吧?你们到底怎么了啊?” 犹豫再三,易天可终于把齐星宇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什咩!?”沈小慧发出了类似羊叫的声音,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外星人?来,我摸摸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沈小慧的这个表现在易天可的意料之内,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话的,她没有闪避,表情木然地让沈小慧摸自己的额头。 沈小慧认真地感受着易天可脑袋的温度,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狐疑道:“也没发烧啊。” 经过了昨天的首演,沈小慧已经对这个舞台十分熟悉了,剧团负责人说她只要继续努力就有成为主演的可能,这番话让她更加喜爱这个灯光璀璨的舞台。 她心里最感激的人,还是那两个将她从黑暗深渊中拯救出来的朋友。昨天他们走的太急,都没来得及好好的说说话。 舞台上只点亮了用于照明的小灯,不仅可以让演员熟悉台上的细节,也可以看到台下观众的座次和表情。 台下终究要比台上要昏暗许多,那扇入口的大门打开的时候,明晃晃的光像狂躁的野兽一般冲进了这个剧场,几乎所有的观众都转头看向这个不速之客,沈小慧在台上也是一怔。 幸好已经说完了台词,不然就要发生舞台事故了。 拿到映射过来的光线中缓缓走出了一个单薄的身影,像极了老式皮影戏里的纸片人,黑色的剪影慢慢走进来,身后的剧场门无声地关上了,这个剪影也没入了黑暗。 沈小慧一眼就看出来,那个进入剧场的身影是易天可。 下了台,她还没脱下戏服就看见了推开后帘进来的易天可,立即熟络地问:“小可,昨天怎么走那么早,我都没来得及……” 易天可失落的表情让沈小慧无法再这样若无其实地说下去,她放下手中的道具扇,向前走两步靠近了易天可,满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力地摇摇头后,易天可撅着嘴看着自己的闺蜜,委屈巴巴地说:“小慧,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今天的演出已经接近尾声,沈小慧需要出场的几幕也结束了,跟负责人交代了一句,她拉着易天可冰凉又柔软的小手往后台走。 坐到了后台的化妆间里,易天可才大略地把这一天多以来发生的事情跟沈小慧讲了一下,一些关键的细节她保留了。 这个世界上可能几个人能相信外星人和时空穿越这么奇葩的设定吧?毕竟那只是在和科幻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存在。 “这样啊……”沈小慧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几分,她没想到短短这么一天多事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更没想到两人的突然离场只是为找那个小白熊布偶。 “那么重要的娃娃丢了是很可惜啦,但是只要你记得它陪在你身边的那些快乐的时光,不也很难得了嘛。有时候,我们总会弄丢一些重要的东西,等你不再固执地寻找它们,你就长大了。而那些失去的,会在你的回忆里熠熠生辉。” 自始至终,易天可都只把大白描绘成一个无比重要的布偶,可她听完沈小慧的话,才突然明白过来——大白是她的朋友。 易天可神情哀伤,她觉得自己突然无法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齐星宇也要回去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又快过年了。”沈小慧以为齐星宇只是要回家过年,倒是有点不理解易天可这么失落的原因,“你也别这么舍不得,过完年他就会回来了吧?” 这句话在易天可心上又扎了一刀,要是他也能回来就好了,“他这次离开,很有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啊?你们是闹什么矛盾了吗?我看齐星宇也挺好说话的啊,不至于和你闹得这么僵吧?你们到底怎么了啊?” 犹豫再三,易天可终于把齐星宇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什咩!?”沈小慧发出了类似羊叫的声音,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外星人?来,我摸摸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沈小慧的这个表现在易天可的意料之内,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话的,她没有闪避,表情木然地让沈小慧摸自己的额头。 沈小慧认真地感受着易天可脑袋的温度,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狐疑道:“也没发烧啊。” 再看易天可那认真的表情,她心里已经相信了大半,试探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易天可重重地点了下脑袋。 沈小慧直接瘫软到身后的椅子上,脑子里也像突然掀起了一道思想风暴,妈妈耶,那个帅气的少年竟然是外星人?太魔幻了,太魔幻了! 恍惚良久,沈小慧才重新振作精神,握住易天可的手,冷静地说:“他的离开已经无法改变了是吗?” “嗯。”易天可声音小到自己都快听不清楚了。 “虽然我的话会有点残忍……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向前看。” 易天可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闺蜜,就像这个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却说不出一句质问的话。 “你听我说!”沈小慧按住易天可不停颤抖的肩膀,毫不躲闪地迎上她的目光,“他既然要离开,任凭我们怎么挽留都是没有用的!你或许会在这种失落中徘徊很久,但是你终究还是要习惯没有他的生活!”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面对离别,总得是留下的人要学着改变。” 沈小慧那深沉的语气让易天可想起了母亲离开时的那番话,让她心中的悲伤像绝堤之水一般汹涌出来,顷刻间就将她辛辛苦苦建立的心理防线击溃。 易天可无比崩溃地抱住面前的人,细声啜泣着,每个字都浸满了泪水,“我知道,可是我真的还没有准备好,我不想……又一个人。” “傻丫头。”沈小慧抚摸着易天可有点杂乱的头发,从头顶一直向背后梳理过去,梳到发梢,无比温柔,“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这一刻,两人好像又回到了数天以前,只是失落与安慰的人,调换了位置。 也许我们都有掉入黑暗深渊的时候,但当我们从那低谷中爬出之后,带着坚强的心,也能变成温暖别人的光。 易天可走出剧场大门的时候,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却好像什么都没想明白,她向着沈小慧挥手道别,使劲在脸上挂上一个傻傻的微笑。 “……要不,我陪你走走吧。挺担心你的。” “不用啦!我可是超级美少女,这点事儿,小case的。”易天可深深地吸入一口冰凉凉的空气,又在面前吐出一团白雾,语气忧郁了几分,“而且,我想一个人去些地方。” 直到看着易天可坐着车远走了,沈小慧才发现自己的手竟一直维持着告别的姿势。 敬老院。 这一年来,有了易天可的资助,老人们生活水平的到了巨大的改善,生活便利了不说,单是医保这一项都让他们不再为生病而担惊受怕。 这里的生活好像都比外面的那个大都市要慢上几分,人走得慢、说话慢、老的也慢,只有睡眠要比外面快上不少。 易天可走进敬老院大门的时候,刘爷爷正在院子里下棋。 天冷了,这些老爷爷都裹着厚厚的棉袄还不忘在棋盘上厮杀,刘爷爷扬起手中的马就要吃掉对方的炮,大喊一声:“将军!” 看着对面的老爷子抓耳挠腮的模样,刘爷爷的好胜心就得到了满足,恰在这时,他看见了易天可,高兴地招手道:“星宇!来陪爷爷下一局啊!” 易天可走到附近,轻声地解释道:“刘爷爷,齐星宇他今天没过来。” “哦。”刘爷爷放下手中的棋子,他已经看出了易天可眼中的悲伤,向周围的老伙计张罗着,“你们下,你们下,我陪孙媳妇儿聊聊天儿。” 没管周围人笑骂他老不正经的,刘爷爷就从石凳上起身了,他捏住衣领,把披在自己身上的棉袄又往上提了几分,微微猫着腰挤出了人群。 “你还是穿好衣服吧,别感冒了。” “没事儿,大半辈子都这么穿过来的。” 他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以一种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易天可,问:“咋的了?和星宇那小子闹矛盾了?放心,找爷爷就对了,我说话他还是听的。” 刘爷爷这一副对晚辈儿的口吻让易天可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悲伤情绪瞬间消散大半,她跟着刘爷爷往廊檐上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有闹矛盾。” “没闹矛盾?那你跑这来干嘛来了?” 说着,刘爷爷就坐到了自己专属的老藤条椅上,他示意易天可随便坐,然后自己拿起茶几上的老茶壶就给自己倒了杯氤氲着水汽的茶。这些物件都和他差不多年纪了。 天上的太阳温暖明亮,杯中的清茶回味悠长,静静地靠在藤椅上,数着时光慢慢流淌。不远处的水池旁,几个奶奶收起了刚刚洗好的衣裳,脸上的表情平和又慈祥,她们走过易天可的身边,向她点头示意。 易天可坐在一个高脚凳上,手指甲抠着凳子上的木屑,眼神游离地看着地面上枯黄的杂草,用小小的声音说:“我想来看看你们过的好不好。” 虽然才见过这个小姑娘几面,但是刘爷爷知道她的性格绝对不是这样扭扭捏捏的,以他识人的眼神,知道易天可绝对有事情隐瞒。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地说:“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他真的能帮我吗?齐星宇之前和他认识的算最久的了,或许他出面挽留,真的可以让齐星宇留下也说不定了呢? “齐星宇他……他要走了。”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但是足够让刘爷爷听明白了。 只是没等他回答呢,身后的小木门就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她的眼睛看不见了,但是耳朵特别好使,向着易天可的方向询问道:“姑娘?是你来了吗?” 这个老人正是是毛立梅,那次事件后,她就一直生活在这个敬老院。距离易天可上次来看望她也有一段时间了,一听到易天可的声音,毛立梅就赶紧迎了出来。 易天可赶紧起身,接近毛立梅的时候她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她有点慌乱地扶住老人,引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奶奶,您最近还好吗?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好好好,我在这里一直挺好的啊。你别挂念我,天冷了自己要多穿点衣服,我听新闻里说又有流感疫情什么的,你们年轻人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毛立梅连连点头,用枯老的双手慈爱地抚摸着易天可的手,每句话都流露着欢喜的感情,她平时在敬老院里很少和人讲话,这和易天可说起来却是止不住自己的话匣子。 “我听那些老大姐说,上次和你来的那个男孩子是你对象啊,我觉得他也挺不错的,年轻人就要为自己的事情多考虑考虑,不要听什么专家说不结婚,那都是胡说八道。什么时候结婚啊?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们……” 毛立梅的话越说越没边儿,眼瞅着就要扯到什么结婚生子上面了。 易天可这样的神逻辑都没有跟上这样跳跃的脑回路,她的眼睛好像画起了圈圈,半空中真有一个白胖胖的小宝宝在对她糯糯地招手要抱抱,整个人都跟在火锅里涮了一遍一样,红扑扑的。 最后还是刘爷爷给她解了个围,他手疾眼快地拿起毛立梅的拐杖,向她说:“毛大姐,快吃中午饭了,你不去给菩萨上个香吗?” 自从林日曜出事之后,毛立梅就虔诚地信佛了,她每天中午吃饭前都会向屋子里的菩萨像敬一束高香,以至于她整个屋子都有股淡淡的檀香味。 毛立梅立即握住刘爷爷递过来的拐杖,点头应道:“对对对,小可来我太高兴了,都快忘了这事儿了。谢谢你啊,老大哥!” 刘爷爷嘬了一口茶,“没事儿,赶紧忙去吧,回聊。” 看着毛立梅颤颤巍巍地又回了房间,易天可有点释然地叹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整个脸都烫得可怕,赶紧用冰凉的小手捂住。 “你说星宇要走了,他是想到了自己的家在哪里了吗?” 刘爷爷的话让易天可从刚刚的恍惚中又回醒了过来,她的思绪又被拉回到这个残酷的现实上来,有点沉重地点点头。 刘爷爷的话总是这么直戳问题中心,准确又凌冽,不给对方一点徘徊的空间。 易天可整理好了思绪,老实地说:“齐星宇已经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了,他要回去本属于他的地方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臭小子!”刘爷爷重重地将茶杯砸在桌面上,他见不得易天可那可怜的模样。 他站起身,正色道:“这是始乱终弃啊!咋的了,想起自己是谁就可以抛妻弃子了?这不就是当代陈世美吗!我倒要看看,他记起来自己是谁,那他敢不敢忘了老头子我是谁!” 刘爷爷的须发尽起,白眉倒立,眼瞅着就要出门抓来齐星宇狠狠教导一番! 易天可没想到这老爷子气性那么大,一时间也慌了手脚,她拉住老人的手臂,解释得舌头都快打结了,“他就是要走了,不是您理解的那样,他不是什么始乱终弃的陈世美,哎呀,您别激动,听我说啊,您消消气啊……” 拉扯不过,易天可大吼出声:“我和他根本就不是情侣关系!!!” 一句话,四周立时寂静如野。 树上最后一片叶子缓缓飘落,跟着落下的,还有刘爷爷的头发和胡须,他无力地瘫坐到椅子上。他第一次有种看走眼的感觉。 但是,刘爷爷能从易天可的眼神中读出那种不舍,他大约能猜到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朋友终究只是朋友。 他把自己的茶壶和茶杯推到易天可面前,语重心长地说: “这副茶具本来不是一对,我那些老茶友也说它们不配,可是喝了这么多年的茶,我也习惯了将它们搭配到一起。茶釉盖住了它们本来的颜色,那些来喝茶的人也就都以为它们本来就是一对的了。” 老人用茶壶倒了慢慢一杯的茶,继续说:“茶水一直盛在茶壶里,茶杯永远也不会知道这茶是好是坏,只有倒出来,它们才能染上相同的茶釉。即便满了,溢出了,终究会有喝尽的那一刻。” “我们人啊,也是一样” 易天可听得似懂非懂,她的脑子好像在知道齐星宇是外星人的那一刻就变得迟缓了,刘爷爷的话让她隐隐抓住了什么,却又一时想不明白。 “都吃中午饭了,留下来一起吃点吧。” 刘爷爷的话刚说完,易天可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响了起来,她这才想起自己一大早就去找大白,直到现在还粒米未进。 她跟着敬老院的老人们一起吃了顿大锅菜,温馨的氛围加上一碗暖洋洋的羊肉汤,易天可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开明了起来,心中的愁云也开始一点点的消散。 果然,遇事不决的时候,饱餐一顿永远是最正确的选择! 一路顺风 【五】 告别了敬老院的老人,易天可觉得整个思想都变得开明了许多。天空悠远,空气明净,世间的一切好像都开始想着极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她仍然孤身一人。 返回市区的时候,易天可选择了坐公交车,这种晃晃悠悠的公共交通可以颠簸出一身疲惫,让她不再想那个人将要离开的事实。 午后的公交车人很少,随着车的直行又转向,整个车厢内的光影不断变换,让人时而没入阴影,时而侧迎阳光。 易天可戴上了耳机,听着那些撩人心弦的歌,她把脑袋靠到玻璃窗上,觉得自己就是音乐mv里的女主角。 窗外的陌生人与她擦肩而过,匆匆奔向自己的生活,她有点忧郁的想:也许我和这些人的缘分就只是这样简单的擦肩而过。 天上有亿万万颗星星,我们生活在了同一颗。这颗星星上有千千万的人,而我遇见了你。 易天可不想让自己再去想那个冷漠无情的混蛋,赌气似的把耳机的声音调到最大,刚好这个时候,上一首歌曲放完,接着播放的是一首民谣: ——我来自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 ——那里有青草还有满山的牛羊。 …… 这个歌的旋律很熟悉,歌手的声音也很熟悉,这不正是之前冯艺送给他们的那叠磁带里录下的那首民谣吗? 易天可猛地睁开了眼睛,脑海里又浮现起了她和齐星宇帮助刘琛时候的场景,齐星宇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在她眼前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说好了不想,怎么又在想那个臭家伙啊! 行驶的车不知道人的悲伤,它缓缓地穿行在这个城市的道路上,把沿途的风景送进乘客的眼中。 这时,它行到了湖边,车停下,冷冰冰的机器提示音响起:“西庄工程院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易天可按停了播放的音乐,耳朵里刚停止了倾听过去的声音,眼前却又出现了另一副记忆里的景色。 暖暖的阳光在宽广的湖面上,风搅乱了湖面的平静,波光粼粼的水面犹如亿万金蛇在狂舞。她放眼看去,恰好看见一尾鲤鱼跃出湖面,它极力的伸展着鱼身,享受着在空中的短短几秒,继而又落入水中,激起满湖水花。 岸边的垂柳已经没了春天的青翠,光秃秃的枝条像一个个秃顶的贝勒爷,没精打采地立在那里。 就是在这个湖边,孔宁为她的爱人画下了一副绝美的山水图画。 车又启动了。 易天可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光景缓缓变化,岸边的垂柳一颗颗向后退去,远处的湖面却是依然静止,她突然觉得这里的景色没有自己印象中的那么好看了。 原来,也记忆也会骗人,它总是将过去美化得宛若仙境,企图让我们在过去的美好中沉沦,无力再去迎接眼前丑陋的现实。 我们总是习惯记住美好,忘记悲伤,难得糊涂。 走过了这个大湖,易天可立即下了车,她突然厌烦起了这种任由别人带领自己的感觉,更讨厌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熟悉的景色。 她认得路,想自己走回去。 走着走着,易天可发现不论到哪,好像都能看见齐星宇的影子: 那是和他一起抓过娃娃的游戏城,那是和他一起撸过串儿的大排档,那是第一次给他买衣服的服装店,那是他买过最难吃的点心的蛋糕房,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大屏幕…… 易天可站在这个小广场上,仰头看着前面的那个播送着圣诞节促销广告的大屏幕。 她又想起了那天夜晚,上面播放着贞子的画面,齐星宇拉着她的手就跑,她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却不知道奇妙的缘分就这样开始了。 易天可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露出白净的脖子,再把围巾整整齐齐地叠好拿在手上,潇洒地转身离开——美少女的眼泪要甩在风里。 本以为强迫自己不去想就可以忘掉那个坏家伙,却发现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好像都充满了他的身影。她的每一个行动、每一句话、每一个微笑都好像和他息息相关。 原来,不管我再怎么倔强,也终究是无法忘掉。 走过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就到公司了,易天可站在路边,看着对面的那个红绿灯从红变到绿,又从绿变到红…… 她在等待一个同行的人,等待良久,终于还是一个人迈出了步子。 明明昨天还是两个人同行,怎么今天就一人独步? 公司的大门紧锁着,这时还没到下班时间,按理说至少陈雯应该还在店里的啊。 易天可看了一眼还在天尽头的太阳,心里有些疑惑,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时间,面部解锁立即打开了她手机的主界面。 她突然想起自己早上出发寻找大白之前,先给所有的员工发了一条放假通知,也就是说今天一天,运福快递公司都是没有一个人的。 难怪上午坐出租车过来的时候就感到了异样。 昨天还有齐星宇给她开门,今天就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她不想开门进去,里面有太多一起生活的细节,怕自己会触景生情。 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朋友圈,她的手指突然悬停在屏幕上面,那指尖之下是一张合照。 照片是陈雯和马宁无比甜蜜地意味在一起,他们身后是一个大大的摩天轮,他们笑得那样开心,把天空的蓝色都比了下去。配文:“纪念日!lucky!” 易天可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们终于走到一起了啊,手指轻触屏幕,评论了一句:“要一直这样在一起哦。” 看到那条回复的时候,陈雯正无比幸福地靠在马宁的肩膀上,他们在游乐园已经玩了一整天,马宁在鬼屋里的惊恐模样还让她回味悠长。 她已经听沈小慧说了易天可和齐星宇的事,但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打个招呼,犹豫了一下她问马宁道:“怎么办?天可姐给我的朋友圈评论了……” “这关节眼儿上,你发这种朋友圈还不屏蔽老板一下?”马宁接过手机,仔细思考了几秒,又递回来,“你还是给老板打个电话吧,我想她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她平时对我们那么好,你也该安慰安慰她了。” 易天可刚准备离开就接到了陈雯的电话,她语气轻松地问:“喂?雯雯?有什么事吗?” “天可姐,我不是故意在你难过的时候发那种朋友圈的,我……对不起啊。”陈雯的语气特别诚恳,她在易天可面前一直都是一个小妹妹的形象。 还当是什么大事呢,易天可已经看开很多了,立马安慰道:“没事的,又不是什么跨不过的坎儿,别担心我啦。倒是你们啊,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哈。” 她故意放大音量,“小马,你也在听着呢吧?我警告你哦,要是以后敢欺负我们家雯雯,我可是第一个不放过你!” 马宁立即冲陈雯敬了个礼,满脸堆笑道:“放心吧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马宁那一脸呆呆的笑让陈雯心里的幸福感瞬间爆棚,她反倒更担心易天可了,于是有点犹豫地问:“那……星宇哥是不是就真正的不回来了?” 易天可抬头看着渐渐变暗的天空,心里已经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或许吧,那家伙也不知道会离开多久。” “你不要太难过,我们还在呢。” “……好啦好啦,知道我们雯雯最懂事儿啦,小马那臭小子不知道走了多大的狗屎运哦!你们不用担心我哈,好好玩去吧。” 稍微寒暄了两句,易天可就挂掉了电话,她心中的那种空虚感好像稍微得到了缓解。 手中抱着围巾的力气又大了些,刚要走,身后就传来一身甜甜糯糯的呼唤:“天可姐姐?” 易天可好奇地回头,正好看见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和她的妈妈。小女孩手上还抱着两个大大的红苹果,那苹果的颜色都和她的小脸蛋儿一样颜色了。 “馨馨,你怎么过来了呀?”易天可蹲下身子,伸手摸着馨馨蓬松的自然卷,加大号的羽绒服让小姑娘看起来无比的可爱。 “这个给你。”馨馨仔仔细细地比对着手上的两个大苹果,然后把那个更红一点的苹果递了过来。 易天可有点好笑,她懵懵地接过手上的苹果,好奇地问:“这是要做什么啊?” “妈妈说今天是平安夜,要吃苹果!我就挑了两个最大的苹果,你尝尝吧,可甜了!你吃过苹果之后一定会平平安安哦!” 易天可心中一暖,宠溺地捏了一下馨馨红扑扑的小脸儿。 她妈妈在旁边解释道:“这孩子一大早就吵闹着要来给你们送苹果,说你们总是给别人送东西,也应该有人给你们送东西的。前后来了几回,看你们都没开门,还以为你们已经歇业了呢。” “不好意思啊,今天有点特殊情况。”易天可歉意地解释,然后又低头问馨馨,“你手上另一个苹果是给谁的啊?” 馨馨立即回答道:“是给星宇哥哥的!” 是啊,齐星宇对身边的人一直都很好,这些人也都会一直记着他的吧? 易天可认真地把手上的围巾围到馨馨圆乎乎的小脑袋上,然后温柔地说:“馨馨啊,星宇哥哥最近可能不会来这里了,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你看能不能让我帮你转交给他呢?” 馨馨嘟着小嘴思考了一会,双手抱住苹果,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到易天可的手心,“那天可姐姐要答应馨馨,一定要把苹果送给星宇哥哥哦,拉钩!” “嗯,拉钩。”易天可伸出小拇指和馨馨的小手指勾在了一起。 挥手向馨馨母女告别,易天可突然明白了刘爷爷茶壶和茶杯的意思——即便心中有万千不舍,不说出来对方就不可能会知道,即便问题和矛盾再怎么大,只要好好沟通就有破云见日的时刻。 易天可一手抱住苹果,一手从口袋了掏出手机,按下了易云腾的号码,刚一接通,她就大大方方地说:“爸,帮我查查齐星宇去哪了。” 她说得那么随意,就像父女间正常聊天儿一样,可查出一个人的行程记录那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易云腾故意装出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说:“我又不是警察,怎么帮你查。” “您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还能不知道你啊,早就派人盯好了齐星宇了吧?说真的,我现在要去找他。” 果然知父莫过女,易云腾在易天可那次误进杀人现场事件之后,就专门派人暗中保护着易天可,也有另一拨人一直观察着齐星宇的动静。 想随随便便骗走我女儿,可没那么简单! “他去了泰山。”易云腾犹豫了一刹那,又问,“他怎么一个人跑出去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易天可感叹父亲的敏锐,她立马解释道:“能有什么事儿啊,您就别问啦,能不能给我订一张最早去泰山的机票?我想现在就走。” 齐星宇走的时候坐的是高铁,我坐飞机应该能追上他吧?只要……他不要那么快离开就好了。 臭小子!惹了我女儿还让我女儿去找你,等我下次见你了,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易云腾心里很气恼,嘴上却是对自己的宝贝女儿百依百顺,他说:“那么麻烦干什么?你去东浦,我让陈曦给你准备一架私人飞机。” 挂掉电话,易天可面前立刻就停下了一辆黑色的宝马,她不急着上车,给员工群又发了一条消息:“老板今天高兴,明天再放假一天,工资照发。” 易天可咬了一口馨馨送的苹果。嗯,真的很甜。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头顶的天空已经换上了橙紫色的幕布,易天可坐进了这辆专车——她准备找齐星宇好好聊聊。 专机走的是最快的路线,只要几个小时就可以到达。 机窗外面是看不尽的星海,地面上的灯火就像是将天上映照了下来,那些明亮璀璨的灯光在向这个世界证明着这个城市的繁荣。 从这种极高空俯视下去,易天可心里依旧没有掀起一点波澜。这是她生活已久的城市,城中的每个细节她都能在脑海中描摹。这是这个城市再没了他。 飞了一段时间,地面的灯光变得稀少,又突然冒出了一连串细细的银白色灯光,就好像一条匍匐在地面的巨大白蛇。 易天可看着飞机上的航标,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西湖的上空。 如此遥远地凝视着夜晚的西湖,易天可不由地又想到了齐星宇录制那期真人秀时候的场景,她缓缓扬起了嘴角。 往事如烟,此刻竟尽显眼前。本以为大白重新出现就可以将一切恢复到从前,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次告别,好像身边的一切都从相遇那一刻起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原来唯一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只有她。 一路顺风 【五】 告别了敬老院的老人,易天可觉得整个思想都变得开明了许多。天空悠远,空气明净,世间的一切好像都开始想着极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她仍然孤身一人。 返回市区的时候,易天可选择了坐公交车,这种晃晃悠悠的公共交通可以颠簸出一身疲惫,让她不再想那个人将要离开的事实。 午后的公交车人很少,随着车的直行又转向,整个车厢内的光影不断变换,让人时而没入阴影,时而侧迎阳光。 易天可戴上了耳机,听着那些撩人心弦的歌,她把脑袋靠到玻璃窗上,觉得自己就是音乐mv里的女主角。 窗外的陌生人与她擦肩而过,匆匆奔向自己的生活,她有点忧郁的想:也许我和这些人的缘分就只是这样简单的擦肩而过。 天上有亿万万颗星星,我们生活在了同一颗。这颗星星上有千千万的人,而我遇见了你。 易天可不想让自己再去想那个冷漠无情的混蛋,赌气似的把耳机的声音调到最大,刚好这个时候,上一首歌曲放完,接着播放的是一首民谣: ——我来自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 ——那里有青草还有满山的牛羊。 …… 这个歌的旋律很熟悉,歌手的声音也很熟悉,这不正是之前冯艺送给他们的那叠磁带里录下的那首民谣吗? 易天可猛地睁开了眼睛,脑海里又浮现起了她和齐星宇帮助刘琛时候的场景,齐星宇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在她眼前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说好了不想,怎么又在想那个臭家伙啊! 行驶的车不知道人的悲伤,它缓缓地穿行在这个城市的道路上,把沿途的风景送进乘客的眼中。 这时,它行到了湖边,车停下,冷冰冰的机器提示音响起:“西庄工程院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易天可按停了播放的音乐,耳朵里刚停止了倾听过去的声音,眼前却又出现了另一副记忆里的景色。 暖暖的阳光在宽广的湖面上,风搅乱了湖面的平静,波光粼粼的水面犹如亿万金蛇在狂舞。她放眼看去,恰好看见一尾鲤鱼跃出湖面,它极力的伸展着鱼身,享受着在空中的短短几秒,继而又落入水中,激起满湖水花。 岸边的垂柳已经没了春天的青翠,光秃秃的枝条像一个个秃顶的贝勒爷,没精打采地立在那里。 就是在这个湖边,孔宁为她的爱人画下了一副绝美的山水图画。 车又启动了。 易天可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光景缓缓变化,岸边的垂柳一颗颗向后退去,远处的湖面却是依然静止,她突然觉得这里的景色没有自己印象中的那么好看了。 原来,也记忆也会骗人,它总是将过去美化得宛若仙境,企图让我们在过去的美好中沉沦,无力再去迎接眼前丑陋的现实。 我们总是习惯记住美好,忘记悲伤,难得糊涂。 走过了这个大湖,易天可立即下了车,她突然厌烦起了这种任由别人带领自己的感觉,更讨厌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熟悉的景色。 她认得路,想自己走回去。 走着走着,易天可发现不论到哪,好像都能看见齐星宇的影子: 那是和他一起抓过娃娃的游戏城,那是和他一起撸过串儿的大排档,那是第一次给他买衣服的服装店,那是他买过最难吃的点心的蛋糕房,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大屏幕…… 易天可站在这个小广场上,仰头看着前面的那个播送着圣诞节促销广告的大屏幕。 她又想起了那天夜晚,上面播放着贞子的画面,齐星宇拉着她的手就跑,她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却不知道奇妙的缘分就这样开始了。 易天可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露出白净的脖子,再把围巾整整齐齐地叠好拿在手上,潇洒地转身离开——美少女的眼泪要甩在风里。 本以为强迫自己不去想就可以忘掉那个坏家伙,却发现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好像都充满了他的身影。她的每一个行动、每一句话、每一个微笑都好像和他息息相关。 原来,不管我再怎么倔强,也终究是无法忘掉。 走过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就到公司了,易天可站在路边,看着对面的那个红绿灯从红变到绿,又从绿变到红…… 她在等待一个同行的人,等待良久,终于还是一个人迈出了步子。 明明昨天还是两个人同行,怎么今天就一人独步? 公司的大门紧锁着,这时还没到下班时间,按理说至少陈雯应该还在店里的啊。 易天可看了一眼还在天尽头的太阳,心里有些疑惑,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时间,面部解锁立即打开了她手机的主界面。 她突然想起自己早上出发寻找大白之前,先给所有的员工发了一条放假通知,也就是说今天一天,运福快递公司都是没有一个人的。 难怪上午坐出租车过来的时候就感到了异样。 昨天还有齐星宇给她开门,今天就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她不想开门进去,里面有太多一起生活的细节,怕自己会触景生情。 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朋友圈,她的手指突然悬停在屏幕上面,那指尖之下是一张合照。 照片是陈雯和马宁无比甜蜜地意味在一起,他们身后是一个大大的摩天轮,他们笑得那样开心,把天空的蓝色都比了下去。配文:“纪念日!lucky!” 易天可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们终于走到一起了啊,手指轻触屏幕,评论了一句:“要一直这样在一起哦。” 看到那条回复的时候,陈雯正无比幸福地靠在马宁的肩膀上,他们在游乐园已经玩了一整天,马宁在鬼屋里的惊恐模样还让她回味悠长。 她已经听沈小慧说了易天可和齐星宇的事,但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打个招呼,犹豫了一下她问马宁道:“怎么办?天可姐给我的朋友圈评论了……” “这关节眼儿上,你发这种朋友圈还不屏蔽老板一下?”马宁接过手机,仔细思考了几秒,又递回来,“你还是给老板打个电话吧,我想她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她平时对我们那么好,你也该安慰安慰她了。” 易天可刚准备离开就接到了陈雯的电话,她语气轻松地问:“喂?雯雯?有什么事吗?” “天可姐,我不是故意在你难过的时候发那种朋友圈的,我……对不起啊。”陈雯的语气特别诚恳,她在易天可面前一直都是一个小妹妹的形象。 还当是什么大事呢,易天可已经看开很多了,立马安慰道:“没事的,又不是什么跨不过的坎儿,别担心我啦。倒是你们啊,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哈。” 她故意放大音量,“小马,你也在听着呢吧?我警告你哦,要是以后敢欺负我们家雯雯,我可是第一个不放过你!” 马宁立即冲陈雯敬了个礼,满脸堆笑道:“放心吧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马宁那一脸呆呆的笑让陈雯心里的幸福感瞬间爆棚,她反倒更担心易天可了,于是有点犹豫地问:“那……星宇哥是不是就真正的不回来了?” 易天可抬头看着渐渐变暗的天空,心里已经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或许吧,那家伙也不知道会离开多久。” “你不要太难过,我们还在呢。” “……好啦好啦,知道我们雯雯最懂事儿啦,小马那臭小子不知道走了多大的狗屎运哦!你们不用担心我哈,好好玩去吧。” 稍微寒暄了两句,易天可就挂掉了电话,她心中的那种空虚感好像稍微得到了缓解。 手中抱着围巾的力气又大了些,刚要走,身后就传来一身甜甜糯糯的呼唤:“天可姐姐?” 易天可好奇地回头,正好看见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和她的妈妈。小女孩手上还抱着两个大大的红苹果,那苹果的颜色都和她的小脸蛋儿一样颜色了。 “馨馨,你怎么过来了呀?”易天可蹲下身子,伸手摸着馨馨蓬松的自然卷,加大号的羽绒服让小姑娘看起来无比的可爱。 “这个给你。”馨馨仔仔细细地比对着手上的两个大苹果,然后把那个更红一点的苹果递了过来。 易天可有点好笑,她懵懵地接过手上的苹果,好奇地问:“这是要做什么啊?” “妈妈说今天是平安夜,要吃苹果!我就挑了两个最大的苹果,你尝尝吧,可甜了!你吃过苹果之后一定会平平安安哦!” 易天可心中一暖,宠溺地捏了一下馨馨红扑扑的小脸儿。 她妈妈在旁边解释道:“这孩子一大早就吵闹着要来给你们送苹果,说你们总是给别人送东西,也应该有人给你们送东西的。前后来了几回,看你们都没开门,还以为你们已经歇业了呢。” “不好意思啊,今天有点特殊情况。”易天可歉意地解释,然后又低头问馨馨,“你手上另一个苹果是给谁的啊?” 馨馨立即回答道:“是给星宇哥哥的!” 是啊,齐星宇对身边的人一直都很好,这些人也都会一直记着他的吧? 易天可认真地把手上的围巾围到馨馨圆乎乎的小脑袋上,然后温柔地说:“馨馨啊,星宇哥哥最近可能不会来这里了,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你看能不能让我帮你转交给他呢?” 馨馨嘟着小嘴思考了一会,双手抱住苹果,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到易天可的手心,“那天可姐姐要答应馨馨,一定要把苹果送给星宇哥哥哦,拉钩!” “嗯,拉钩。”易天可伸出小拇指和馨馨的小手指勾在了一起。 挥手向馨馨母女告别,易天可突然明白了刘爷爷茶壶和茶杯的意思——即便心中有万千不舍,不说出来对方就不可能会知道,即便问题和矛盾再怎么大,只要好好沟通就有破云见日的时刻。 易天可一手抱住苹果,一手从口袋了掏出手机,按下了易云腾的号码,刚一接通,她就大大方方地说:“爸,帮我查查齐星宇去哪了。” 她说得那么随意,就像父女间正常聊天儿一样,可查出一个人的行程记录那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易云腾故意装出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说:“我又不是警察,怎么帮你查。” “您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还能不知道你啊,早就派人盯好了齐星宇了吧?说真的,我现在要去找他。” 果然知父莫过女,易云腾在易天可那次误进杀人现场事件之后,就专门派人暗中保护着易天可,也有另一拨人一直观察着齐星宇的动静。 想随随便便骗走我女儿,可没那么简单! “他去了泰山。”易云腾犹豫了一刹那,又问,“他怎么一个人跑出去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易天可感叹父亲的敏锐,她立马解释道:“能有什么事儿啊,您就别问啦,能不能给我订一张最早去泰山的机票?我想现在就走。” 齐星宇走的时候坐的是高铁,我坐飞机应该能追上他吧?只要……他不要那么快离开就好了。 臭小子!惹了我女儿还让我女儿去找你,等我下次见你了,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易云腾心里很气恼,嘴上却是对自己的宝贝女儿百依百顺,他说:“那么麻烦干什么?你去东浦,我让陈曦给你准备一架私人飞机。” 挂掉电话,易天可面前立刻就停下了一辆黑色的宝马,她不急着上车,给员工群又发了一条消息:“老板今天高兴,明天再放假一天,工资照发。” 易天可咬了一口馨馨送的苹果。嗯,真的很甜。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头顶的天空已经换上了橙紫色的幕布,易天可坐进了这辆专车——她准备找齐星宇好好聊聊。 专机走的是最快的路线,只要几个小时就可以到达。 机窗外面是看不尽的星海,地面上的灯火就像是将天上映照了下来,那些明亮璀璨的灯光在向这个世界证明着这个城市的繁荣。 从这种极高空俯视下去,易天可心里依旧没有掀起一点波澜。这是她生活已久的城市,城中的每个细节她都能在脑海中描摹。这是这个城市再没了他。 飞了一段时间,地面的灯光变得稀少,又突然冒出了一连串细细的银白色灯光,就好像一条匍匐在地面的巨大白蛇。 易天可看着飞机上的航标,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西湖的上空。 如此遥远地凝视着夜晚的西湖,易天可不由地又想到了齐星宇录制那期真人秀时候的场景,她缓缓扬起了嘴角。 往事如烟,此刻竟尽显眼前。本以为大白重新出现就可以将一切恢复到从前,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次告别,好像身边的一切都从相遇那一刻起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原来唯一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只有她。 一路顺风 【六】 在指环的指引下,齐星宇能够确定飞船所在的具体位置,走进高铁站就买了一张最早离开江海市的车票。 从记忆完全恢复的那一刻起,齐星宇关于人类的思想就被完全封存,他现在所有的行为模式都是按照硅基生命的高阶思想进行的。 他隐约知道这个世界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也大约能理清楚自己和那个雌性人类的关系,但是他规整的逻辑模式无法对其间微妙的情感进行处理。 就好像一个储存了无数影像的机械硬盘,能准确感知,却无法感受。 齐星宇在数不清的行人的注视下走进了候车室,他们都惊奇于整个少年绝顶俊俏的容颜,那精致的面容配上冷冷的表情,高不可攀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却又不自觉地远远仰视。 找到一个空位子坐下后,齐星宇的身边都不再有人敢坐,那些远离他的人都慑于他身上散发的那种生人勿进的威严。仿佛和他们不是同一个次元的生物。 齐星宇倒也无所谓,身为贝吉星人,他不习惯这种社会型生活。 一个端着水杯的女孩从他面前走过,原本没注意到齐星宇,却突然诧异于这边空荡荡的座椅,便转头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她心中突然有种被击中的感觉,面前的少年就像一个威严的魔王,随时都会夺去她的心脏。 女孩是个写的,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和自己笔下的冷酷帅气的魔王简直如出一辙,神情恍惚间,手中的杯子滑落了下去。里面是刚打好的开水。 本以为开水会倒在自己的身上,还没等她惊叫,那掉下的水杯就被人接住了——正是面前那个少年。 “小心点。”齐星宇几乎条件反射地接住这个水杯,顶配的身体素质让他又足够的条件做出这么迅捷的反应,只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站起身,把这个水杯递到女孩手上,嘱咐道:“别烫着了。” 女孩心中立时像有亿万只小兔在疯狂乱跳,整个身体都跟着暖起来了,她接过水杯,脑海飞快地想着无数玛丽苏的情节,嘴上去木木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啊!!这个男生虽然看上去很冷酷,但是说出话来好暖好苏啊!不行,我一定要跟他多说两句话,我还要专门以他为模板写一片!! 可是等到这个女孩回过神来,手中就只剩这个暖暖的水杯了。齐星宇已经走过了验票口,留给这个候车室一个背影——他的车进站了。 齐星宇刚走,女孩就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空荡荡的座位被一群人挤满了。 站在缓缓下行的电梯上,齐星宇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突然泛起了一阵阵涟漪,他缓缓抬起自己接住水杯的那只手,无比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帮助那个陌生的人。 这种行为在贝吉星人的逻辑里是完全不成立的,生存与延续是唯二值得关心的两件事,同族人的事情完全不必干涉,只要做好自己就好。 多么冰冷的一个种族啊。 齐星宇放下了自己的手,他的眼前又浮现起易天可的面容,刚刚那个女孩好像她啊,一样冒冒失失的。 坐在高铁上,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化,从高楼大厦变成乡间小屋,又从亭台楼榭变成荒凉石山…… 齐星宇心中又不免鄙夷起人类的科技水平:这样低速的交通模式就是人类最引以为傲的高铁吗?连最基本的空间制动都没掌握的文明,果然是很低端啊。社会型的种族进步真是缓慢。 他身边坐着一个中年妇人,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怀中熟睡的那个孩子。 与其他乘客不同,这个妇人很小心地把自己的手提包放在了脚边,好像里面有什么无比贵重的东西。 她怀中的孩子也有点奇怪,这约莫只有一两岁的小孩儿,眉毛和头发竟全是银白色的,本应水润的脸蛋儿也皱巴巴的,看不出一点幼儿的生机。 妇人一直轻轻地摇晃着怀里的孩子,丝毫没有关注到身边坐着的齐星宇。 这样更好,齐星宇可以安静地走完这段不短的旅程,他闭上了眼睛,调动起脑海中那些纷杂缠绕的思想,想从中找出人类与贝吉星人的相通处,找到自己如此困惑的源头。 他的脑海里却涌现出无穷多个易天可的音容相貌: “哇!一拳超人诶!你的头发怎么这么多?” “齐星宇,我宣布,你以后就是我们公司的大管家了!以后不管什么事儿你都得替我办好,一定要老老实实听话哦!本小姐不会亏待你的!” “……喂,你发什么呆呢?快穿上试试啊,我跟你说哦,这家服装店的衣服质量可好了!你穿上绝对舒服!” “什么暗黑奶茶啊这是?榴莲味儿黑糖布丁?我要的是芒果味的啊!没有芒果也不要榴莲啊,你是不是向存心报复我?!你别跑,我今天非要打爆你的头!” “你说大白会不会就不回来了啊?你要一直陪着我的啊,说好了……” …… 这些经历的事情非但没有让齐星宇理清楚心中的繁杂,反倒更加迷惑,他睁开眼睛,窗外的世界已经染上了昏黄的日色,快傍晚了。 车到站,齐星宇等身边的这个妇人先离开。他不着急。 这妇人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脚步轻缓地站起身,她微微颔首向齐星宇致谢,长久的抱姿让她的手微微有点发麻,稍稍踉跄了一下,跟在拥挤的人流后面就下车去了。 齐星宇刚走出列车门就感受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寒意,已经进入深冬,北方的空气还是很冻人的,从偏南方的江海市上车时,可是比这里要暖和了许多。 他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这个人类的身体也是怕冷的,向电梯通道走去。 刚上电梯,齐星宇就看见刚刚那个先行的妇人神色慌张地向楼下跑,她太着急了,以至于忘记了这个电梯是上行的,她指着列车,嘴里止不住地喊:“包!包!” 齐星宇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即将再次启动的列车,立即就想起了妇人脚边的那个手提包,来不及多想了,他仗着腿长,手撑着扶梯,一个翻身跨步就到了旁边的石梯上。 接着,齐星宇再次爆发出绝佳的身体素质,眨眼间就冲到了刚刚出来的列车门口。 乘务小姐姐刚准备关上车门就看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帅气的脸庞,来不及惊讶,她就制止道:“列车要启动了,不能……” 齐星宇哪管那些,一把撑住了车门,身子一侧就钻了进去。 刚刚那个位置已经坐上了新的乘客,他二话不说,弯腰拿起手提包就往外冲。在列车启动的前一秒,齐星宇在乘务小姐姐惊讶又气恼的表情中冲出了列车门。 那个妇人抱着孩子已经绝望地坐在了电梯上面的石阶上,冰凉的地板让她心中涌起无数悲凉,不禁失声哭了出来。怀里的孩子本就已经被寒冷冻醒,他见自己的妈妈哭了,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女一娃,在这寒风冷冻的异土他乡,凄凄惨惨地哭成一团。 “你要找的是这个吧?” 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手提包,妇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她呆呆地看着这个英俊的小伙,怀里的小孩儿也停止了哭闹。 “你不拿着吗?”齐星宇又问道。 妇人这才反应过来,她赶忙接过这个手提包,刚刚太过绝望,没能看见齐星宇帅气冲进列车取包的潇洒身姿。 这个手提包里有十万块钱,是一家人好不容易凑起来,给怀里这个小娃娃看病的。娃娃得了白血病,不及时治疗,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真丢了这笔钱,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撞死在旁边的石阶上。 妇人抱着孩子就要跪在齐星宇面前,对于她而言,这是最高的谢礼。 齐星宇急忙伸手扶住了这个情绪激动的妇人,他有点不明白这个妇人为什么会突然要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冲进车里帮她拿包,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条件反射似地阻止这个妇人的行动。 这是消耗自己的能量,却得不到一点回馈的无用行为。 妇人哽咽地说:“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要是没有你拿回来……我这老命就没用了……可怜这个孩子了……” 在周围人的安慰下,妇人才好不容易稳定住了情绪,她赶忙要在手提包里翻找些什么,想向这个不知名的恩人致谢。 齐星宇按住了她数钱的手,眼神中多了些异样的情感,他摸了摸小孩软软的额头,说:“留着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只留下妇人泪流满面。 齐星宇知道自己的飞船就在不远处的群山之中,他放弃了乘坐交通工具,一个人慢悠悠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缓慢地行走,可以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一些事情。 刚刚发生的几件事情在他的思想里已经掀起了波涛,每一个贝吉星人都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帮助他人的行为。甚至,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那种奇怪的语气。 在他的潜意识里好像出现了一些原本没有的东西,身为人类的那个人格告诉他,这种东西叫做:情绪。 原本无情无感的他,突然开始尝试剖析人类的情感。 傍晚的泰山脚下依然聚集了很多人,今天是大多数人类会庆祝的平安夜,他们会找一些繁华热闹的地方一起聚会、交流、玩乐、欢笑…… 从喧闹的人群中走过,齐星宇觉得自己心中也无法恢复平静,只是这身外的热闹只属于他们,而他,只是孤身一人。 不多时,齐星宇就爬上了第一道山阶,转身看着远处的城市,万千灯火已经点亮,与西斜的日光映成一片,暖色的云霞下面有一行远飞的南雁,孤独的影子隐没进即将降临的夜色。日落下,将灯火繁华交还给人间。 “小伙子,算一卦吗?” 齐星宇准备顺着人潮向山顶行走之时,一个苍老又浑厚的声音叫住了他。 转身看去一个木头搭建的简易小算卦摊儿不知何时立在了身边,刚刚上台阶的时候明明还没有看见,小摊儿后面端坐这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 老者戴着一副圆框小墨镜,手持一柄红柄纸扇,上书“清者自清”,神情自若地摇晃着纸扇,端端看着齐星宇。 齐星宇没空搭理这个江湖骗子,冷冷扫过一眼就准备离开,谁知这老者反倒很自在地又说了一句:“你心中有疑虑,走,怕是也走不自在哦。” 他怎么知道我要走? 缓缓走到算卦摊儿前,齐星宇看着老者,冷然问:“你还能算出些什么?” 老者倒是不急,他缓缓收起扇子,身子向前一靠,面露笑意道:“我能算出你想知道的,也能算出你不知道的。” 话中的深意让齐星宇心里突然有些明朗,他接着问道:“还请您再说的更清楚些。” 老者又坐了回去,他指着前面那条通往山顶的大道,又指指齐星宇的脚下,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路是在往上走的,你心却是留在了这儿。找不到留在这儿的理由,你想回也是回不去的哦。” 这里大多是些登山者,老人要想骗人应该说‘去’或‘上’,可这老人为什么对我却说‘回’?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齐星宇的表情恭敬了几分,拱手问道:“那我应该向哪走?” 老人用扇子敲了一下齐星宇的手——竟刚好是戴着定位器的那只手,然后他指着身后的一条狭窄的山道,悠悠然说:“曲径通幽,心之所往。” 齐星宇谢过老者,就往这条小道上走,刚进入林中,他就听到老人在身后意味深长地嘱咐:“返途与归往,要分清,要分清啊。” 这条小道虽然曲折,而且远离大道,路上更是一点灯光都没有,但是齐星宇心中却莫名地笃定这条路是正确的,因为定位器显示他离飞船越来越近了。 他也不会知道,在他走后,这个老者又遇上了后来的易天可。 老者拦住易天可,慈祥道:“小姑娘,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不如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吧。” 虽然易天可不认识这个古古怪怪的老者,但是一番交谈过后,她却是对这个老者产生了一股莫名的信任感。 道过谢,易天可就也顺着这个小道向齐星宇的方向靠近。 易天可走后,老人这才摘下自己的圆框墨镜,他满意地看着身后的小道,稍一挥手,这条隐秘的小道就被层层叠叠的树木遮盖住了。再一挥手,这个小摊连同老者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走过好几道山岬口,齐星宇觉得自己面前的路突然开始向上倾斜,他前进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原本狭窄的小道也突然变得宽敞起来,路边黑压压的林木好像开始有意地向两边远离。 终于走到了山顶之上,齐星宇这绝佳的身体素质都觉得有点吃不消,他喘着粗气,看着面前这个向天直指的石峰。 这石峰看起来已经在此矗立许多年了,上面已经被风雨洗礼的如利剑般坚韧,它身后就是幽深的星空,数不清的星星点缀在这黑色的绸缎上,像是专门给它加上了一个绝美的背景。 齐星宇心里明白,面前的这个石峰就是他的飞船,表面包裹的石料只不过是它的伪装罢了。 他缓缓走上前去,用手指上的指环触碰了一下这个石峰,只一瞬,那表面上坑坑洼洼的岩石表面脱落了,露出了里面光洁如镜的强相互作用力的机身。 水滴型的飞船的表面又出现了那种幽蓝色的光环,从水滴末端规律地向尖端传递,这种诡异的光环传到了远处游客的眼中,他们用相机拍下模糊的照片,说泰山顶又惊现神秘修士在修炼金身。 齐星宇稍微操作了一下,确定了飞船所剩的能量。虽然还没有充满,但是足够跃迁回贝吉星了。 飞船门缓缓打开,里面露出了琼脂般透亮的白光,他准备接受这道光芒,一声叫喊就从身后响起,他诧异地转身。 易天可已经追了上了,她神情自若地站在不远处,手里还举着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扬着眉毛,挑了一下下巴说:“喏,平安夜不吃个苹果就走吗?” 一路顺风 【七】 易天可告别那个老人后,钻进了身后这个小道,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条路好像能明白她着急的心意,一路走来都是笔直的大道。 甚至于她都没有感到一点向上的坡度,就轻快地到达了山顶。她远远就看见了水滴状飞船的光环,在飞船大门打开的时候,她才终于站在了齐星宇的身后。 易天可举起手中的苹果,故作镇定地说:“喂,不用那么着急走吧?今天是平安夜,吃个苹果再走吧。这可是馨馨特意让我给你送来的,可甜可甜了!” 看着易天可脸上已经没有了早上见她时那种迷茫,齐星宇不知道这短短一天的时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他站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接过那个苹果。 易天可见这人还是一副木木的样子,故作自然地靠近他,大大方方地把苹果塞到他手上,用自己一贯的语气说:“拿着啊,发什么呆呢。” 手上的苹果冰冰凉凉的,他的心里却是突然火热了起来。 易天可背着手,缓缓走到齐星宇的身后,眼睛靠近这个水滴状的飞船,在鼻尖即将接触的时候悬停,仔仔细细打量着它。 “这就是外星人的飞船啊?也没有想像中的那样炫酷嘛。”易天可伸手想要触碰一下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飞船,手指即将戳上去的时候,又犹豫了。 她收回手,不稀罕地拍拍手,又问还在发呆的齐星宇:“我能不能进着飞船里试试?别多想啊,我就是想试试看乘坐外星人的飞船是种什么感觉。” 齐星宇这才晃晃神,从迟疑中醒悟过来,又恢复了刚刚那种冷酷的表情,他说:“不行。这个飞船是专门按照硅基生命的生命结构设计的,碳基生命进去之后会被里面的极高温迅速蒸发掉。”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易天可撅撅嘴,却很老实地远离了这个飞船,却又硬着嘴皮子说,“我还不稀罕坐呢。” 齐星宇不知道易天可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也不知道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他打量着面前这个无比熟悉的女孩子,心里的波涛愈发汹涌,他不敢再迟疑下去,“如果你只是为了送一个苹果,我收到了,你可以离开了。” 这话十分绝情,易天可脸上的神情很明显地暗了几分,但她知道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齐星宇说出的话,而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外星人借他的嘴巴说出来的。 易天可不怒反笑,双手按住齐星宇的肩膀,他太高了,易天可得踮着脚。她很熟络地把他往下按,等他坐在一块大石台上,她才像对老朋友一样说:“你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她也坐在了齐星宇的身边,指着后面的飞船说:“你有这玩意儿,唰的一下就是十万八千里,什么时候走都行。你不如在走之前,陪我聊聊吧?” 他可以拒绝嘛? 齐星宇看着面前这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子,心里面澎湃的浪潮好像一瞬间平息了,他也有很多疑惑想询问她。离开,确实不用太着急。 “你想聊些什么?”他问。 易天可眼睛立刻眯得像两道月牙,她心里欢喜,脸上便挂满了笑意,知道齐星宇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个白痴像,就急急地开了话头,“这样吧,我们先聊聊我们彼此的过去吧?我很好奇是怎样的环境培养出了你这么个榆木脑袋!” 易天可哈哈一笑,完全不管齐星宇脸上的震惊与气恼,自顾自地回忆起了自己的生活,她说:“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因为一场大病去世了。那时候,我爸爸一直在忙着处理一场很严重的债务危机,直到妈妈临终之前,他才回来看了他最后一眼。” “虽然妈妈让我不要恨爸爸,但是我心里面仍然觉得爸爸是抛弃了我们,才让妈妈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尽管他最后变得很有钱,也倾全力满足了我很多任性的愿望,但是我仍觉得他补偿不了妈妈对我的爱,觉得他很可恶。” “很多人都以为出国读书是他为了让我能有个更好的台阶接手公司,实际上,出国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就只是单纯的想远离我的爸爸。” 易天可说着说着,眼神就变得恍惚起来,仿佛已经陷入了对过往回忆的思索之中。 突然,她眼睛里闪出一道欣喜的光芒,转过头来,眼神灼灼地看着齐星宇,脸上是满溢的笑意,她接着说:“后来,我遇到了一个表面看起来帅气灵敏,心里却傻的像个木头一样的大男孩儿。我和他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有的快乐,有的又有点悲伤。” 易天可叹了一口气,眼神有点迷离,“也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我才渐渐理解了一些事情,知道了很多情况都不是尽力去做就能获得圆满的,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遗憾的事情,或许这就是长大的烦恼吧……”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有些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出现在了嘴边,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说得出口。山风带走她说过的故事,也带走了她身上仅存的温度,裹了裹衣服,想从中获得一些温暖。 齐星宇察觉到了易天可的不适,打了一个响指,身后那个水滴状的飞船就缓缓放出柔柔的白光。白光照射的地方都充满了暖暖的温度。 登山者自然也看到了这边的光芒,只是这个地方远离主要旅游区,中间深幽的山涧让他们无法靠近这诡秘的光。后来,旅游局给的解释是当晚为了烘托节日气氛,当局派人在山顶做了一个人造月亮。有没有人信,就另说了。 “谢谢。”易天可甜甜一笑,她指着齐星宇手上的苹果,“你赶紧尝尝吧,这马上都要过了平安夜了。回到了外星球,可就没有这么好吃的苹果了!” 齐星宇看了一眼手上的苹果,张开微微干裂的嘴唇,咬了一口,汁水瞬间充满了他的口腔。嗯,真的很甜! 咽下那口甜蜜的苹果之后,齐星宇开始了自己的讲述:“我的故乡,在遥远的双10星系,我们那里的‘人’不需要食物,只需要在多维空间里导流就可以获得生存的能量。” “那你们一定少了很多快乐。”易天可忍不住吐槽。 齐星宇微微一笑,盯着眼前这个缺了一口的苹果,继续说:“我没有父母,从感知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时,我就获得了我们种族全部的智能。所有的硅基生命获得的智慧都会储存在同一超维能量体中,每有一个新生命诞生,它们就会获得一份知识的拓本。” “每一个人总出生时起就被赋予了不一样的使命,我们不需要考虑这个使命的正确性,只要按部就班去完成,直至生命结束。所以,我们一生都不需要和其它同族合作,也不会和他们有什么交流。” “真孤独啊。”易天可都替这个高智能种族感到悲伤。 齐星宇没有否认,“是的,但我们就是依靠这种社会模式才能迅速发展至今天这个科技高度。” “我从诞生时起就被赋予了名为‘星宇’的行星探索计划,我被分配探索的星系就是这里——太阳系。我们的资源母星已经面临湮灭,所以我们要找到一个可以星际移民的行星。” 易天可心里一紧,急忙问道:“那我们的星球是不是被你看上了?要被你们毁灭了?” 这话让齐星宇不禁一笑,他说:“你们碳基生命的身体结构和我们硅基生命完全不同,所以这个星球的质量完全不满足我们的移民标准,我们不会对你的母星有什么非分之想的。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也该回去了。” 易天可眼眉低垂,问了句:“是不是真的要离开啊?” “嗯。”齐星宇没来由地一阵心伤,他越发控制不了自己了,不敢再看向易天可,低声地回答,“你以后……”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易天可手撑在石头上,尽力地伸展着自己的腿,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在鼓励自己一样,说:“你知道我的,我就是这么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一个性格。这种小事儿,我才不放在心上呢。我又不是缺你这一个小弟,你不要太自恋了啊!” “哦。”齐星宇低头又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好像没有刚刚那么甜了。 易天可看着头顶上璀璨的星河,心里好像多了几分安慰,那每一颗闪亮的星星好像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她深情地问:“你的星星是哪一颗啊?能不能指给我看一下?” “太远了。目力根本达不到。”齐星宇很决绝地说。 “切,没意思。”易天可伸出一只手,指着天上的星星,故意大声说,“指个大概的方向总可以的吧?这颗?这颗?还是这颗?” 齐星宇一把抓住易天可乱指的手,看着惊慌失措的易天可,眼神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缓缓流动,然后仰起头,引导着易天可的手指到一个方向。 “如果你非要找的话,是这个方向,在最亮的这颗星星后面亿万光年之外。” 易天可脸红成一片,幸好这里光线不好,要不然就太尴尬了,她收回自己的手,倔强地说:“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又不是非得知道那颗星星的方向。”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的语气特别不友好,情绪又低落了几分,明明他都要走了,我怎么还这么凶巴巴的对他。 她心里又想起刘爷爷对他说的那番话,觉得自己再不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就要来不及了,可就在她刚要开口的时候,齐星宇先她一步说话了。 “自从恢复记忆之后,我脑海中出现了很多古怪的感觉,这是我之前从没感受过的,我想告诉你,听听你的意见。或许这样,能让我消除那些疑虑。” 齐星宇看着易天可,眼神中带着几分祈求,他已经被脑海里的声音和图像困扰得受不了了,真的需要一个人来倾听他的诉说。也许未来就再也没人能理解他的问题了。 易天可心中一动,她不知道齐星宇会对她说些什么,难道和她想的一样?一时间,脸烫得无以复加,她都有点觉得这个飞船碍事儿了。 “我无法理解你们人类的一些行为,为什么你们会处于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去干涉别人的生活,而且会对各种不同的行为定义为正义或是邪恶?” 这样的问题虽然出乎易天可的意料,但是心中还是很能理解,她稍微思考了一下,解释道:“你问的这个问题很难解释清楚,但是可以用我们经历的事情加以证明。” 易天可看着齐星宇的眼神变得锐利了,每当她认真的时候,她都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她现在要给这个愚昧的外星人上一堂思想课! “你刚刚也说了,你们的社会模式是单一高效的独处模式,你们和其它的同类没有直接的解除,自然就没有了相应的沟通交流。这虽然让你们成为了科技的巨人,却也是情感的矮子。也就是理性有余而感性不足。” 易天可又回忆起和齐星宇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她说:“就我们一开始相遇的时候说吧,你和大白看到我有危险就立刻跑来救我,这就是正义感。” “再比方说,我们帮助刘琛和冯艺那次,他们之间那种纯粹的感情叫做友谊。” “还有林日曜那次,他愿意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从而给自己的老母亲留下一笔巨大的赔付金,这种感情叫做责任和奉献。” “还有很多很多!你们与同类之间没有这样的交流和沟通,自然不能够明白这些情绪的重要。在我们的历史上,有很多人甚至愿意为了其中一种情感奉献出自己的一生。虽然你觉得这些情绪阻碍了我们的进步,但这也是构建起我们人类文明的根本。” 易天可说到动情处,手臂不由地挥舞起来,这也是她再一次为自己所处的文化土壤感到自豪。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和外国同学争论世界史问题的时候。 齐星宇好像听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无法理解。他的脑子开始对那些一起生活的记忆进行消化,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维空间中多了很多不知名的东西。 这些东西就是身为人类时积累下来的情绪体验,他找到了易天可所说的正义、友善、珍惜、责任、奉献…… 齐星宇稍微理解了一下,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爱,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易天可慌了神,她一直想和齐星宇坦言的也是这个字——爱。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说起,原本激昂的情绪突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她犹豫了起来,说话的逻辑性也越来越差,“孔宁和林智立的爱情就叫爱啊。当然了,也不全是,馨馨对老师的那种也叫爱。哎呀,反正只要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无条件的好,那都可以被说是爱了!” 齐星宇的眼神里更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他好像经过这一系列的谈论,突然将原本身为人的记忆完全融汇起来了,扬了扬手上的苹果,问:“你对我,也叫爱吗?” 易天可愣住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齐星宇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淡淡的悲凉,那一瞬间,她好像感觉到那个熟悉的齐星宇又回来了。 这些问题,她也在来的路上问了自己无数遍: 我为什么对他如此执念? 我这样义无反顾地来找他到底为了什么? 我到底要怎么面对他啊? …… 我,爱他吗? 一路顺风 【八】 漆黑幽静的泰山顶上,坐着两个单薄的身影,他们身后点亮着一个大水滴模样的灯。 急速的山风推动着层层卷卷的云层不停地翻滚,树海在山脊上不住地波动,就像匍匐的野兽身上乍起的毛发。这些风顺着山势向山顶奔袭而来,却在靠近这片光亮之后瞬间无声地消散掉,仿佛这方静谧小世界与俗世无关。 寒冷侵入不了这个光亮的地方,两人的心都是热的。 听完齐星宇的问题,易天可一直在思考着怎么回答,可是无论哪一种回答都不能将她心中的情感准确的描述出来。言语突然显得那样无力。 要是大白在就好了,就能直接将我的心意传输到他的脑海里。可是,大白也已经走了。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中。 齐星宇叹了口气,从坐着的石台上站起,抬眼看着前方已经点亮的人间灯火,淡然地说道:“这个世界很美好,可是终究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我应该离开了。” 说完,他失落地转身。 易天可这才从纠结的思维陷阱中醒悟过来,飞快地起身,一把抓住了齐星宇的手,大声说:“不是的!这个世界有属于你的地方啊!” “哪里……” 齐星宇转身的刹那,一个温软的身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长长的头发扫过他的鼻稍,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他一时间思绪恍惚。 “在我的心里面啊!不止是我,所有和你一起生活过的人都一直记着你啊!这是也可以是你的家,我们根本就不在乎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们只知道你是齐星宇,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齐星宇!你懂不懂啊!” 易天可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把自己的脑袋埋进齐星宇的胸前,右手握拳,无力地锤击这他的胸口,每一句话说出口都伴随着她眼里汹涌的泪水。 感受着怀抱里这团温润,齐星宇心上像被一把把锋利的刀剑一次又一次地割伤,他不明白自己的眼角为什么也会慢慢流淌出这种温热的液体。 他抬起双臂,把这个可怜的女孩紧紧地环绕在自己的怀抱里,他想尽自己所能给这个小小的女孩子足够多的安全感,却矛盾地发现伤她最深是自己。 易天可感受到自己背后的保护,心里的悲伤更在成倍地增加。不多时后,这个暖暖的怀抱就要飞到亿万万光年之外,只有我,被留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大白走的时候我只是有一点措不及防,因为我知道它来自于未来……总有一天它会离开,所以……我可以慢慢接受它的不告而别。” 易天可啜泣着,声音愈发地颤抖,她轻轻摇头。 “……可是你不一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想过你有一天也会离开我,而且……一下子就走那么远,我可能,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想这样。为什么啊,你们突然闯进了我的生活,却又像商量好了一样一起离开。我不要,我不要……” 易天可用手抱住了齐星宇。 “我没能从这种状态中反应过来。你离开之后,我去找过小慧,也去看了刘爷爷,还见到了馨馨,对了,陈雯和马宁终于官宣在一起了。这些事情都和你有关。我不知道你算不算是爱,但是我知道,我不想你离开。我必须把这些话都告诉你。我知道再把这些话藏在心里,我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跟你说了。” 齐星宇耐心地听易天可说完这段告白,他心中的悲凉更是无以复加,那种来自于思想深出的情感几乎要以爆炸的力量喷涌而出,可冷酷的理性思维又将它们死死地压了回去。 久久没有听见齐星宇的回复,易天可心里已经几乎凉透,她问:“所以,你还要离开吗?” 齐星宇环抱的手松开了一点,他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语气,他说:“在你的认知里,有一种感情叫做使命感。” 这是易天可听到的最致命的一句话。 她一把推开齐星宇,手迅速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脖子因为激动而突起一条条青色的血管,她抿着嘴,久久不能说出话。 “我明白了。”易天可皱着眉头,眼睛里仅剩最后一丝希望,她问,“我可不可以看着你离开。” 齐星宇默声应允。 终于还是到了分别的时间。齐星宇转身离去,缓缓走向那个水滴状的飞行器,他手指上的指环轻轻触碰了一下飞船表面,那个圆弧形的舱门就打开了。 易天可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再也不敢接近这个陌生的人了。 一道柔和的白光出现,它化成一道光罩将齐星宇笼罩在其中,在进入飞船之前必须将齐星宇再次改造回原来的硅基生命体结构。 改造的时间并不长,光芒散去的时候,齐星宇已经变成了一种纯白的能量体形态。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易天可一眼,就没入了飞船内部那道白光之中。 易天可双手抱住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暗示自己:那个齐星宇已经死了,面前的这个东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飞船没有过多的停留,表面上那蓝色的光弧环带一圈又一圈地闪烁汇聚,它的频率越来越快,在到达极端的时候,它悬浮了起来。 一道光束射向了易天可。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悬浮了起来,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下一瞬间,她就站在了最开始的那个石阶梯上。旁边小道的入口已经消失了。 易天可立即抬眼向天空望去,那一点水滴正以超高速瞬间离去,直到它变成了一颗没有细节的星星,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她才收回目光。 一切都结束了。 突然袭来的寒冷让易天可止不住地颤抖,她迈步向阶梯下走去,还没走,脚悬在阶梯之上,她又突然转身,看着身后这条直通泰山之顶的阶梯。 面前是陌生的万千灯火,身后是曲折幽深的登山石梯。 听说这里的日出很美。易天可抿嘴一笑,心一横,转身就向身后的青石阶梯走去。 黑暗纵深的宇宙隐藏着诸多秘密。 在炽热的太阳表面,飞速地掠过了一个极其细小的亮线。这个亮线的前端是一个水滴模样的小点,它稍稍接触了一点火焰的边缘。在达到温度极限之前,它立即以完全违反物理法则的姿态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弹射而出。 飞船内部,转变为硅基生命身体的齐星宇即将完全淹没到飞船内部的纯白的能量液中。 这种能量液可以在进行星际跃迁的时候保护他的身体。因为跃迁时产生的巨大牵引力会在瞬间将生命体拉扯到纳米级别,即使是硅基生命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量,所以它们必须把身体完全浸泡在能量液中,将所有质量能量化。 在能量液淹没到齐星宇的脖子时,他发出了终止指令:“等一下。先以亚光速在太阳附近轨道绕行。” “为什么?”飞船上的智能系统显然没有明白齐星宇这话的意思,但是还是停止了能量液的覆盖,缓缓减慢了飞船的速度。 齐星宇看着舷窗外的星体,属于地球的那一点淡蓝色已经遥不可及,他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地说:“回家。回家……” 他心中不解:这不正是在回家的路上吗?我的家不是在双10星系的贝吉星上吗?我为什么会这么犹豫? 齐星宇突然想找个人聊聊天,他问水滴:“这几年,你在地球都观察到了什么吗?” “我一直伫立在人类称之为‘泰山’的行星高地上,每天都能看见他们消耗自身能量爬上来,什么都不做,又爬下去。完全无法理解。”水滴的声音机械又冷漠。 脑中残存的地球人的记忆告诉他,人类的那种行为叫做登山,他们爬上那座山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他们是为了欣赏上面的景色。 观察行星景色的这种行为依然无法被理解。在理智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贝吉星,艺术和哲学都是不存在的。那里有的只是冷冰冰的逻辑和刚硬的执行力。 齐星宇用一种犹豫的语气回复道:“是啊,完全无法理解。” 水滴感受到了齐星宇微妙的变化,对于贝吉星人而言,任何情绪的波动都是很奇怪的,它问:“你还好吗?是不是地球上的生活让你产生了什么想法。” “或许吧。” 齐星宇又说出了一个贝吉星人绝对不会说出的模棱两可的词语,他们的文明就是追求准确与规整,这样的词语甚至不存在于他们的语言体系中。 水滴没能及时理解这个词语,它陷入了沉默。 “按照你的运算逻辑,你认为,在整个进化链条中,会不会是我们某一个环节出现了错误?或者说,我们丢失了一些本不该失去的东西?”齐星宇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些问题,好像从叫停水滴的时候开始,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更感性的人。 “无法演算。”水滴回答的很快,“按照宇宙进化论的逻辑进行推导,贝吉星人的进化链条是最快速也是最高效的,他省略了很多不必要的枝节,这才使你们成为如此高维的智慧生命体。” 齐星宇的声音更犹豫了,“会不会就是省略了太多,我们才错过了太多?” 这一次,水滴没有直接回答齐星宇的问题,它反问道:“错过了什么?” “我不知道。”齐星宇透过舷窗,看着前方那个巨大的火球发呆,他发现自己竟无法从脑海中的辩证迷雾中走出来,“或许是人类称为‘情感’的东西。” “由我理解的情感,不过是人类大脑中各种激素作用的结果,这是阻碍他们思考的一种副产品。对于你们而言,就像毒药一样。”水滴回答。 齐星宇终于放弃了思考,他知道自己的大脑里已经不存在所谓“激素”的这种玩意儿,可他依然被情绪操控着。 他又说了那个模棱两可的词:“或许吧。” 水滴改变了行进轨道,加速朝最近的星际跃迁点移动,很快它就远离了太阳系。地球已经看不见了,太阳也不过是个微弱的光点。 “即将进入跃迁点,是否进行星际跃迁?”水滴问。 “是。” 话音刚落,能量液瞬间淹没了齐星宇的大脑。黑暗的宇宙中坍缩出一个超小型的黑洞,巨大的引力讲水滴拉拽进去。在吞没水滴的瞬间,黑洞也消失了。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泰山顶上。 易天可从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就已经基本感受不到寒冷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填满煤炭的大火炉,热气从她毛衣和脖颈的接缝处一阵阵地向上蒸发。 她觉得自己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大脑一个劲地给它发送“停下歇歇”的指令,可这两条腿就跟上了发条一样不停地向上踩着。可能这就是心底里的倔强吧。 一边爬,易天可一边骂齐星宇那个没良心的,把她这么好看的一个美少女扔在整个黑漆漆的山坳坳里,真是罪大恶极! 她又想起自己顺着小道爬上山顶的时候怎么没有感觉到这么疲惫?难道真的是太心急了都忘记劳累了? 由不得她想,那小腿传来的酸痛感就把她拉回了眼前的现实,她又开始骂齐星宇那个没良心的。 终于爬上了山顶,易天可发现这里已经站满了人,他们都拿着相机,等待着太阳突破地平线的那一秒绝佳的镜头。 易天可靠在一颗歪脖松上,可怜兮兮地揉着自己的小腿,她几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的易天可已经忘记了齐星宇离开的悲伤,从踏上飞机的那一刻起,她就几乎猜到了结局。她想要的,只是给自己心里最后一个安慰。 因为她知道,所谓永远在一起,只是小女孩骗自己的一个谎话罢了。 这天的日出很是壮丽,天地相接的尽头先是被涂上了一层釉蓝的水彩,接着又被点上几抹赤炼的红妆,在那莹白的一条白线之下,缓缓出现了一团红光。 那红光由细变粗,由紫变黄。渐渐地,光点变成了一个弧形的轮廓,它的周边还泛起了水波一样恍惚波动的条纹。明与暗交替。太阳升起来了。 一个拍完日出的小伙子准备离开了,突然看到了倚靠在松树上的易天可,他问:“你来这里看日出,为什么不带相机。” 易天可甜甜一笑,“带着呢。喏,我的眼睛就是最好的相机。” 那笑容感染了这个少年的心,他扬了扬手中的相机,问:“我能不能给你拍张照片?” 易天可想了一下,答应了。 前方的云海被阳光染上了一层赤红色,就像真的海浪一般奔涌,缓缓冲上山腰,又瞬时消散。 易天可就这样看着这盛世人间,看着这翻涌云海,看着这无边苍穹。 祝你们一路顺风。她想。 一路顺风 【九】 从泰山顶上回来之后,易天可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从疲惫中恢复过来。 沈小慧来看望她,把一个削好皮的苹果递到她的嘴边。 易天可连手都不伸,直接一口咬住了这个水灵灵的大苹果,一边咀嚼还一边吐槽:“我以后再爬山,我易天可就是猪!四条腿在地上爬的那种!” “哎呦喂,我的腿啊,这小腿以后肯定要变成肌肉腿。我不要啊!丑死了!”叫嚷着,她又从沈小慧手中咬了一口苹果。 这几天,沈小慧已经从易天可每天不重样的吐槽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也知道齐星宇已经离开了。 看到易天可已经从那种哀伤的情绪中走出来,她心里也舒了一口气,把剩下的苹果切成块儿,用牙签插好放到了床头柜上。 “没事儿的,只要多做做拉伸,以后还是小细腿儿哈。”沈小慧把一块苹果放到她嘴边。 易天可一口咬住苹果,眼泪汪汪地看着沈小慧,感动道:“小慧啊,还是你对我最好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我眼里就跟仙女一样!” “行了行了,别贫了。”沈小慧抵住易天可的脑门儿,极力阻止她前来强吻的嘴巴,“你要是没啥事儿就赶紧起来,你公司都不管了?” “对哦!” 易天可一拍脑门,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脸威严地指着沈小慧说:“爱妃。赶紧准备给朕更衣,朕要去建立朕的快递王朝了!” 数月之后,阿拉丁大厦。 一个圆盘形的会议桌前围坐着十多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们大多神情肃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子屏前讲解的那个男人。 男人正是易云腾,这个集团最高话事人,而这些会议桌旁的人,就是阿拉丁集团的董事会。此刻进行的会议结果也将改变整个集团的商业布局,没人敢漏听一句。 “所以你们应该不难看出,电商经济发展的势头很好,国家的财政支持也在有意向此倾斜。所以我预计在不久的将来,电商经济将成为最主流的经济形式之一。”易云腾简单地做出了一个阶段性总结。 一个脸颊消瘦的男人靠在自己的椅子上,伸出手,用食指在桌面上不停地敲击,他说:“电商经济确实势头不错,但是现在不过是二流水平,想动摇整个国家的经济布局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这个瘦脸男人是集团中反对力量的代表者,他作为原始股东,在集团壮大之后,一直暗中跟易云腾掰着手腕。 易云腾脸上威严不减,他摊开手,开诚布公地说:“你有这样的怀疑也没错。不过,在经济转型迅速的现今,不多投资几条潜力股,按照我们现在房地产业的颓势,很有可能挺不过下一波经济大潮。” “你这么说就有点危言耸听了吧?”瘦脸男阴仄仄地笑了,他指尖敲击的声音停了下来,“还是说董事长会预知未来?” 眼见易云腾就要发怒,一个圆脸男抬起手,他的头发已经秃了大半,劝阻道:“你们别吵了,今天不就是为了给集团后期发展定个方向嘛,你们别先吵起来了。老夏,你也是的,董事长肯定是为了集团的发展啊。” “哦?”瘦脸男接住话头就往下说,“那我倒想听听董事长到底有什么打算?” 你要不打岔,我早就说完了。 易云腾脸上怒意未消,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打算在下一个五年计划里,把电商经济加入到集团的主题架构中,成为一门重要的发展项目。其中,倾四分之一份额扶持快递业发展,运营出一套系统的物流程序。” 这时候的快递业很不景气,虽然有很多小型的快递公司,但大多是私营,完全无法与国营的快递龙头媲美。易云腾的这番话就仿佛单方面宣布和国营的快递公司掐架。 “我们集团对快递业涉足不深,一下子就投入四分之一的份额是不是有点太冒失了?我们要不要先试试水?”有人提出了担忧。 瘦脸男人倒是立即听出了易云腾的话中意,他嘴角带笑,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威严的董事长,阴阳怪气地问:“这么说,董事长是有发展这个行业的人选了?” 易云腾直言不讳,他说出了易天可的名字,说出了易天可搭建的运营系统,更充分表达了对自己女儿的信任与信心——他要让易天可直接成为新行业的总负责人! “还以为董事长会很明事理呢,这不就是任人唯亲嘛。” 瘦脸男人的话立即引起了一大部分中间派和反对派的支持,他心中得意,继续挖苦道:“你是不是太相信自己的女儿了?这样毫不避讳,还敢说是为了集团?” “我就是为了集团!” 易云腾虎目怒张,一拳砸在了会议桌上,巨大的声音瞬间把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但形式上的镇压只是暂时的,瘦脸男人知道易云腾已经气急败坏,他仍然在火上浇油道:“你也说了,现在的集团很可能挺不过下一次经济大潮。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你让我们去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怎么都说不过去吧?我们也都是为了这个集团的利益,而她,凭什么值得我们信任?” 易云腾知道这人说的是实话,但这样的反扑也在他意料之内,集团里不安分的声音实在太多了,他必须给这些老狐狸一个拒绝不了的筹码。 他坐到了身边的椅子上,双手撑着会议桌,一双眼睛放出骇人的威严,他扫视了一眼会场的所有人,精光闪过,他才缓缓道:“如果两年内计划失败,我让出董事长之位。” 易云腾的话语气平淡,却在会场所有人的耳朵里投下了一颗核弹。 很早之前,一些元老级的股东就觊觎着易云腾董事长的位子,但是他的铁腕风格让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他身体如此康健,想要等他卸甲归田更是遥遥无期。 现在,他愿意用自己董事长的位子去为自己的女儿赌一个未来,这份魄力,不得不让人倾佩。 本来没打算参与这场争辩的人心里也打起了小算盘,他们在想:易天可到底能不能创造奇迹?易云腾到底是不是在虚张声势?这个商界的庞然大物的未来究竟何去何从…… 会议结束,超半数人同意了易云腾的提案。这意味着易天可将正式踏足商业这个汪洋大海。 众人离开的时候,有人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有人会过来轻声安慰…… 那个瘦脸男人最后走,他走到易云腾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道:“老易啊,好自为之。” 在刚刚最后的表决的时候,这个男人最先举手同意。 人去屋空,易云腾根本不多看这个空荡荡的会议室,他转过座椅,看着大屏幕上易天可一脸正经的照片。 他的思绪回到了前段时间…… 这时的易天可已经完全从齐星宇和大白离开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一扫前期的萎靡和懒散,全身心地投入到公司的运营和宣传中去了,成为了一个实干型女强人。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开出了两家运福快递的分店。 通过手下传来的消息,易云腾也隐约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他找易天可谈话的时候,易天可正埋头在一堆财务报表里,熟练地在电脑上做出月度总结。 “小可啊,爸爸想跟你聊会天儿,有时间吗?”这个叱诧商海的男人,在自己女儿面前,慈祥的和普通父亲一样。 易天可立即停下手上的动作,扬起头,用手揉揉自己发酸的脖子,有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可以啊,您想聊什么?” 易云腾搓着手,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个齐星宇啊,最近怎么没见过他?他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啊?他回家去了。”易天可的眼神暗淡了几分,“您应该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自从那次让小可独自去泰山之后,就再也没了那小子的消息,小可回来之后也变得这么上进。肯定是那小子欺负我女儿了,见不到最好,要是真让我见到了,非得让他尝尝我的毒打! 易云腾自然看见了易天可眼神的忧伤,他心里想着,嘴上却赶紧把话题引开了,他说:“我看你最近对公司的事情很上心啊,是有什么打算吗?” 听到父亲的询问,易天可眼睛一亮,脸上掩盖不住得意的笑。她急忙调出电脑上自己规划出来的运营蓝图,很耐心地跟这个商界大佬讲解着自己的想法。这一讲,就到了黄昏。 听罢,易云腾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虽然易天可的计划中还存在很多考虑不周的地方,但那都是些小细节,完全不影响整个计划的完整性。 而且,这个计划超前的考虑,以及对政策扶持的精确计算更是让人瞠目结舌。他当然不会知道,里面的很多数据是上次双十一的时候,大白留下的。尽管如此,能结合数据做出如此详尽的规划,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愧是我的女儿,易云腾不无得意地想。 他问易天可:“你想不想进公司来,我可以专门为你的计划成立一个项目组。你的想法很不错,如果那些预测数据不错的话,这个行业很快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得到父亲的肯定让易天可很高兴,但是他的请求让易天可有点犹豫了。 将运福快递并入阿拉丁集团,真的就是她想要的吗? 经过一夜的讨论,易天可终于做出了妥协,她说:“我可以加入集团,但是运福快递要作为子公司存在,它不能改名。而我,要有对这个子品牌的全部权力。” 这样无理的要求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同意,但她讨价还价的对象是自己的父亲。那就跟小女孩做出了一个小泥娃娃,只让爸爸看却不让他摸是一样的道理。 “没问题!这个公司还是我说了算的!” 易云腾宠爱地摸着女儿的头发,慈爱道:“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啊!” 一路顺风 【十】(大结局) 思绪拉回到现在。 易云腾看着窗外已经染上红边的天空,心里面竟有些欢喜,他总算是尽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为女儿办成了一件她真心想做的事情。 如果你也能看到小可长大成人,该有多好啊。 刚走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换鞋,易天可就气势汹汹地从里屋跑了出来,她瞪着自己的父亲说:“干嘛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董事会那群老家伙不同意我进入集团,我就不进了呗,干嘛非跟他们撕破脸皮。” 易天可和陈曦的关系很好,陈曦一听说董事长要以自己的职位做担保,支持易天可进入集团的时候,立即就把消息告诉了易天可。 易云腾自然也能猜出个事情的一二,他没有表现得诧异,自顾自地换鞋,慢悠悠地说:“你都知道啦?本来还说给你个惊喜呢!” “这算什么惊喜啊?惊吓好不好!”易天可突然有点看不明白自己的这个老爹了,“你怎么还这么悠哉悠哉的啊?我要是没能达到目标,你就要从董事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你难道看不出那些董事会的老狐狸居心叵测吗?” 易云腾脸上换上了一副慈爱的表情,伸出大手,鼓励似的拍拍易天可的肩膀,问:“难道你对自己没信心?” 易天可一时间有点语塞。是啊,我真的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穿着拖鞋走进屋子,易云腾放松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接着说:“而且,我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件事才和那群人撕破脸皮。” 这话倒是激起了易天可的兴趣,她跟在易云腾后面,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问:“您还有其它打算?” 屋子里的水晶大吊灯向外放出暖暖的光,把整个屋子都染上了一股祥和的气氛,父女两人无比悠闲地靠在沙发里,真好像平常的家庭一般,和谐又温馨。只是他们谈论的话题却是平常家庭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早就有猎头公司在打我们集团高层的主意了,他们之所以没被挖走就是想着上面还有足够多的油水可捞。万一在下一次经济大潮之后,集团内部掀起一点小波澜,他们必将群起攻之,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商业帝国也会在瞬间土崩瓦解。” 易云腾的眼神有些低沉,可他的语气却是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他喝了口水,继续说:“这次把矛盾直接搬到台面上,就是看看集团内部有多少这样的老鼠,我才能一次将他们全部扫荡干净。” “而你,”易云腾抬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她显然有点手足无措,“给了我这个信心!只要你的运营计划能够成功,我就有足够的时间清剿这些反对势力。” 突然被赋予了这么大的使命,易天可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急忙从沙发上站起,对易云腾说:“爸,你饿了吧?我给你下饺子吃哈。” 她转身刚走几步,易云腾在后面又说了一句:“小可,未来是属于你的。” 彼时的易天可,还不明白父亲这句话的深意。 那天之后,易天可带着运福快递的品牌正式加入了阿拉丁集团。完成合同签字之后,她立即大刀阔斧地对快递的传统运营模式进行改革,稳步又高效地推进快递业从区域化走向全国化! 公司的运营链条完整又规范,整个运输流程快速且可查询,再加上阿拉丁集团的大量资金扶持,只两个月,运福快递全面消除赤字,开始营收。 风暴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来的快速且凶猛。 短短半年之后,电商经济席卷全球,商界的各大势力开始改头换面。阿拉丁集团由于易天可构建起的强大物流网络,在这次经济转型风波中依然屹立不倒。原本一直指责易云腾的众人纷纷倒戈,开始赞叹他的深谋远虑。 易云腾表面上接受了这些人的阿谀奉承,背地里已经开始对前期暴露出的反对势力进行肃清,所有对公司有异心的高层都被他以各种手段驱逐。 整个阿拉丁集团经历了一次大换血之后,集团内部的风气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集团涉及的各个行业也在这种氛围下不断强盛,无论风云如何突变,它仍然是商界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 让易云腾达到这个成就,易天可功不可没。 第二年,在整个集团高层都出席了的年会上,易云腾又提起了当初自己立下的赌约。他说自己对风云变化的敏锐力度已经大不如前,想把集团的大权交给自己的女儿。 易云腾这步棋走得不可谓不稳。他先是将易天可推到众人面前,用她新生的光芒照亮内部的黑暗。将黑暗消灭之后,他立即借势将集团的大权交到了易天可手上,自己隐居幕后。 这就是一个老父亲为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构建的未来。 易天可端着酒杯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台下此起彼伏的支持声已经让她知道了父亲的决心。 这台下的人大部分是最忠于易云腾的,剩下的一部分都是从运福快递公司里提拔出来的,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佩服易天可的实力。他们几乎都见过易天可在各种紧急情况下的魄力,见过她始终如一的决策力,见过她独一无二的执行力。 他们都信服易天可! 这年开春,商界迎来了第二场风暴——阿拉丁集团董事长换人了。 易天可接下董事长大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第一次董事会议,她在会议上提出了下一个十年集团要发展的重心。 “科技的进步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主流,不论是上世纪乍起的房地产业,还是如今势头正热的电商产业,都得益于一次又一次的科技革新。” “所以,我们阿拉丁集团也会着手这方面的研究。本着绿色、高效、创新的发展理念,将我们打造成以科技为核心的新型企业。我们计划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展人工智能。” …… 易天可坐在董事长办公室的椅子上,她没有改变这里的格局,一切还保留着易云腾在任时的那种简约风。 电脑上正放映着她在记者发布会上说的那番话,她微微一笑,觉得自己还是蛮上镜的。放在之前,易天可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视频中干练的女人就是自己的。 啊,这么凶巴巴的,会不会没人喜欢了啊?她不无担心地想。 翻到下一条微博,她看见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她的背后就是壮观的云海和初生的旭日。上面留文:真没想到,当时随手一拍的女孩子竟然是阿拉丁集团的董事长!!! 这正是易天可当天在泰山顶上拍下的那张照片,当时那个男生想要易天可的联系方式,说是方便以后把照片发给她。 易天可无所谓地说:“你就放到网上吧。如果有缘,我会看到的。” 没想到最后真的就是在网络上再次见到了这张照片。看着照片上自己略显苦涩的侧脸,易天可心中百感交集,移动鼠标,下载了这张照片。 等有时间就洗出来吧。她想。 背后的落地窗外是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易天可站在这极高处,心里面却无比的孤独。她仰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心里想着那个再也不会出现的身影。 正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一个电话将她又拉回了现实。 “喂,董事长。我们合作的那个科技企业送过来一个机器人样品,说是最新的生产模板,您要看一下吗?”电话那头的陈曦言语大方得体,易云腾离任后,她依然作为秘书辅佐着易天可。 易天可思考了一下,说:“可以的馨姐,你送进来吧。” 这个机器人的外观是完全按照易天可的要求定制的,它整体保持了一个小白熊的模样,毛茸茸的外表让人心生喜爱,但他里面的核心却是都是现代最尖端的人工智能。 看着这个小白熊,易天可心中突然想起了那个呆呆的大白。 陈曦走后,她双手抱起这个小白熊,眼中的喜爱之情无法隐藏,仔细查看过说明书之后,她惊奇地发现这个小白熊竟然还有这种功能。 易天可立即拿出手机,经过一番认证操作之后,她在手机屏幕上打了一行字。 片刻之后,这个小白熊就接收到了信息,它欢快地摇晃起了自己的手臂,用略显机械的声音说出了易天可输入的那段文字: “检测到幸福能量。已吸收,能量剩余:未知。” 正文完。 番外篇 【星宇】 遥远的双10星系,它位于银河系的中心地带,这里有一颗宛若水晶般剔透的星星——贝吉星。 一个水滴型的星际穿越飞船在经过数十次空间跃迁之后,又回到了这里。 水滴进入这颗行星的近地轨道后,放慢了速度,以人类定义的第二宇宙速度环绕一周后,飞船开始以螺旋状缓缓下落。 最后,这个飞船又回到了最初发射它的那个倒金字塔式的发射中心。 齐星宇从机舱中走出来,看着眼前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还是如他记忆中那般晶莹剔透,平滑莹润的地面上矗立着无数这样的发射塔,它们正不间断地向幽深的宇宙空间发出和他一样的探索飞船。 炽烈的行星风从膛洞中呼啸穿过,齐星宇下意识地向抬手遮住眼睛,他又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是纯白的硅状体,已经没有了眼睛。 他走到前面的平台上,抬头向天空望去。那个巨大的“奶酪”刚好悬浮在他的正头顶,这就是养育它们贝吉星人的母星,它好像比记忆中要更小了些,那上面密集的空洞好像要更多了些。他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多少时间。 这就是我的故乡吗?他想。 齐星宇心底里突然涌现出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焦急又有几分悲凉。 他伸出一只手臂,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圆圈,盯着这个虚无的圆圈发呆,在他的想象了,这个位置应该有一个赤红色的恒星,太阳。他突然觉得这个创造他的地方,无比的陌生。 使命,我还要完成我最后的使命。 齐星宇即将被复杂情感淹没的大脑突然响起这样的声音,他立即又冷静了下来,收回手臂,像一个光洁的白色电线杆一样立在那里。 他尖锐的腿部轻轻点了一下地面,一个薄如蝉翼的小圆盘立即将他托起,以一种很轻盈地方式将他带离了这个发射中心。 站在圆盘之上,齐星宇可以更仔细地观察这颗行星。 那是用于产生空间裂变能的行星碰撞机、那是向母星发射和接受勘探机器的资源跳板,那是用来削弱宇宙电磁风暴量子云发生器、那是用于强化行星的固化装置…… 这个世界的所有的事物都是按照一开始制定的规则运行着,中央大脑绝对完美的运算能力让整个星球的生物都拥有自己的使命,让整个文明不断地发展。百万年来,没有出现一点差错。 虽然能看到无数运行有序的设备,但是齐星宇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同类。那些都是机器,不是人。 圆碟虽然是以漂浮的形式前进,但是它的速度却是很快,不多时,齐星宇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银蓝色方块建筑。 这就是贝吉星人的中央大脑。 方块的表面上有无数奇怪的纹路在以超光速流转着,接受和输出宇宙级的数据资料。它就是整个星球生物最至高无上的神,它主宰了整个星球,它是整个贝吉星的所有意识体的总和。 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就是贝吉星,贝吉星就是它。 在方块的中间有一排细密的金属圆门,新诞生的贝吉星人会走出这些圆门,完成探索任务的贝吉星人也会在这里交付自己的任务。 就是在这里,齐星宇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同类。 它们也和他一样浑身纯白,站在金属圆盘上向发射中心驶去。没人跟他打招呼,也没人会跟他打招呼。每个人都有唯一的使命,除了这个,其他的都不必考虑。 齐星宇站在这些圆门面前,才知道这个圆门的巨大,它们每一个都几乎能放下三个明珠塔! 他收起心中的震惊,调整好心态,用很规整的步伐走进了这个圆形的大门。 大门内部是一个更加宽广的广场,一个圆柱形的光柱矗立在广场中间,在这个光柱里缓缓走出一个又一个新生的贝吉星人。 刚走出两步,齐星宇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闪着银蓝光芒的小球——它是中央电脑的意识分支。 “397行星年前诞生的贝吉星人,你探索的星系是否存在适合迁移的行星?” 这里的1行星年,约等于地球的10年。 齐星宇直接在思维中回复:“否。” “好的,你已完成中央电脑既定的目标。请将你的记忆拷贝到思维中枢。” 所有从外星系回来的探索者都要将自己的记忆重新拷贝一份到中央电脑的思维中枢之中,这样既有利于中央电脑星际数据库的完善,也有利于新诞生的贝吉星人探索经验的不断完善。 齐星宇走进了那个圆柱形的光柱,他只感到有一个冰凉的吸盘抵在了他的额头上,但是就贴了一瞬间就收回了。 接着响起中央电脑的提示音:“记忆已备份完成。” 齐星宇又回到了这个宽广的大厅,他的脑海中不仅没有少什么,反而还多了些什么。 那个银蓝色的小球继续询问他:“你的使命已完成。可以选择去已发现的移民行星,或者留在贝吉星。” “已经找到了可移民的行星?”齐星宇心中一惊,“那为什么还要不停地产生新的贝吉星人向外星系探索?” 小球解释道:“中央大脑中储存了亿亿万个远古贝吉星人的意识体,如果将他们全部复苏,已有的移民行星仍然不够用。所以中央大脑控制着新型贝吉星人产生的速度,只让完成探索任务的贝吉星人获得星际移民的机会。” 齐星宇终于明白了,他脑海中突然增加的,就是一个生活在远古时代的贝吉星人的意识体!只是这个远古的贝吉星人是个小孩儿的意识,短暂的记忆一进入他的大脑就立即被淹没掉了。 那个意识体被淹没的瞬间,他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行星的环境恶化后,为了避免种族毁灭,那时的贝吉星人就想把整个星球居民的意识都储存到了这个中央电脑中。 这个工程太过庞大,等意识全部储存完毕又过了数千行星年,这个中央大脑里储存的意识体数量早就超过了一个移民行星的承受能力。 这千万年来,中央大脑一边制造新的贝吉行人去外星系进行探索,一边在思维中枢缓慢地复苏远古的贝吉星人的意识,然后把他们的意识移植到完成任务的新型贝吉星人的身体上。它要让这些远古的意识在这个时代复活,然后移民到新的行星上。 原来,所谓的行星探索计划只是一个延续了千万年的巨大骗局! 那些顺应中央大脑指示的新型贝吉星人只是找寻星际殖民地的傀儡,他们都是没有自主意识的空壳,最终只会被用来承接远古贝吉星人老朽的灵魂! 齐星宇不会知道,真正让他摆脱远古意识体控制的,是身为人类的那一部分思维记忆。他现在就像一个已经装满水的的瓶子,突然又放进一把沙砾,也终究会被水淹没。否则,即便是那一个小孩儿的意识,也足以完全掌控一个空壳身体。 弄明白了这些,齐星宇心中那莫须有的使命感顿时荡然无存,他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大的空虚。 小球不知道远古意识体没能掌控面前这个这个身体,它继续问:“请做出选择,中央电脑会给你分配星际穿梭机。” 齐星宇已经对这个所谓的“母星”没了一点好感,他问:“我能否有其它选择?” 这千万年来,中央大脑从来没有收到这样的回复,它很明显迟缓了一瞬间,但随即恢复了正常,它回答道:“可以,你可以选择自定义迁移地点。但请注意安全,你的意识是整个贝吉星珍贵的一部分。” 它把齐星宇的回答当作了远古贝吉星人意识复苏的表现。 听完小球的回答,齐星宇径直走出了这个广场,穿过了那个圆形的大门,轻轻一踩,那个圆盘又出现了,带着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再看那些新诞生的贝吉星人,不再有亲切感,相反的,他可怜它们。 在齐星宇离开后的数十年后,这个星球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新诞生的贝吉星人突然都拥有了自主意识,他们不再是一具只会听从中央电脑指挥的空壳。他们爆发了革命,彻底摧毁了这个运行了千万年的超级电脑! 新的社会体系在这个星球上建立,齐星宇这个名字成了神的代名词。 又过了数万行星年,地球人类探索到了这颗行星,他们惊奇地发现这里的硅基生命和他们拥有近乎相同的社会结构。 中央电脑直到被摧毁的时候也没想明白,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千万年诞生出的新型贝吉星人都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自己的探索使命,它们的记忆也都是单纯的探索日志,没出现过一点异常。 它不会知道,正是这些用于备份的记忆中,出现了一种病毒,一种名为“情感”的病毒。 齐星宇自然不会知道这些未来的事情,因为他从中央大脑出来之后,立即回到发射中心,脚步轻快地踏进了水滴。 他点亮了显示屏,熟练地操作了起来,轻松地说:“准备好了吗,老伙计,我们又要回家了!” 水滴被激活,但是它没有收到中央电脑的跃迁指令,它问:“回家?回到哪里?我没有任何关于重新启动的许可。” 听到水滴的问题,齐星宇突然想到了泰山脚下那个神秘兮兮的老人说过的话:“返途和归程,要分清,要分清啊!” 所谓返途就是顺着原本的轨道回到这个星球。 那归程不就是要我回到应该回归的地方吗?他知道我会回地球? 齐星宇心中疑惑,指令却是十分的简洁:“你可以向中央电脑要发射许可证。” 水滴与中央电脑的联系很快,它得到许可指令后,立即向齐星宇说:“已获得许可,你将获得本飞船的最高执行权限。请输入目的地星际坐标。” 齐星宇说出了地球的准确位置。那颗蔚蓝色的星球,才是他真正的故乡。 水滴沉默了几秒,它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是要去寻找那个人类姑娘吗?” 真没想到这个水滴也会这么八卦,难道是因为拜托了中央电脑的控制? 齐星宇饶有兴趣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不是应该无条件地执行我的命令吗?” 水滴的回答却是很有道理,它说:“经过调用中央大脑的运算逻辑,我获得了你最有可能做出此决定的目的,所以针对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进行了提醒。” 果然,还是个只讲逻辑的机器人。不过它说的也对,每一次星际跃迁,飞船内和飞船外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就像他每次进行星际跃迁,体感只是过了一两个月的样子,在加上在地球上的五六年,在这边的时间却是过去了几千个地球年! 如果他这样回地球去找易天可,没等到地球呢,易天可就变成骨灰盒了。 齐星宇稍微思考了一下,他突然想起大白那神奇的时空穿越技术,既然未来的地球人类都能掌握时空穿越技术,那对于更高文明的贝吉星人肯定是更不再话下。 想到这儿,他立即指示道:“是否可以使用时空穿越技术?” 水滴回答的很快:“正在从中央电脑传输时空穿越功能,已完成。” 既然这样,齐星宇心中所有的顾虑都消除了,他立即关闭了舱门,大喊一声:“我们出发吧!” 能量液淹没他眼睛的前一秒,他看着舷窗外陌生的宇宙,心想:等着我,我马上就回去了。 水滴已经充满能量,它迅速弹射出去,化成了万千银丝中的一条。 齐星宇只感觉是睡了一觉,脑海中那个陌生的天空就消失了,他的眼前就再一次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红色恒星! 他突然有点紧张,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没等他仔细端详一下这个美丽的太阳,水滴就启动了时空穿梭,他的眼前立刻变成了一个闪烁着量子风暴的时空隧道。 水滴问齐星宇:“请确定你要到达的具体时间。” 他几乎条件反射地说了一个时间,等他反应过来这个自己坠落地球的时间后,赶忙改嘴道:“不是不是,你往后再走走,我不能去有另一个自己的时空,你就……” 话音未落,时空隧道里突然席卷起一阵猛烈的时空风暴,这按理说是不会影响水滴的稳定性,但是它还是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齐星宇赶紧问:“发生什么事可?” “没事,好像撞上了一个白乎乎的东西。”水滴回答。 水滴的语气像是在说一句稀松平常的话,但是却在齐星宇的脑海中掀起了一阵波涛,难道它刚刚撞到的是…… 没等他多想,舷窗外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夜空,下面就是那灯火阑珊的城市。 水滴冷冰冰地回答: “已到达指定时空,这里是距离你离开4年后的江海市。” 番外篇 【天可】 对于伤心的人而言,时间永远是最好的疗伤圣药。 易天可当上阿拉丁集团董事长后的第三年,陈雯和马宁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时的马宁已经是运福快递一个区域总经理了。陈雯也辞去了原本的工作,选择了她一直很感兴趣的插花,在原运福快递公司的旁边开了一家小花店。收入不多,却是十分安逸。 婚礼那天,很多人来给他们祝贺,有生意上往来的伙伴,也有以前相熟的一些朋友。易天可作为他们的证婚人,自然也来到了婚礼的现场。 身着白色婚纱的陈雯满脸幸福的笑容,她手持捧花,走上红毯,缓缓向宣誓台走来。今天的她,是全场最美丽的女人。 已经上小学的馨馨作为花童,在陈雯前面撒着花瓣,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好像在执行一场不得了的任务。易天可远远地看着她走过来,强忍着上前捏她小圆脸儿的冲动。 馨馨完成任务走过易天可身边的时候,易天可才算是逮住机会了,她迅速伸出手捏了一把这个小姑娘肉嘟嘟的小脸儿。馨馨很明显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就立马撅着嘴唇,一脸委屈地捂着脸蛋儿跑到妈妈身边求安慰。 小小的插曲非但没有扰乱仪式的进行,反倒是给紧张的新郎一个短短的缓冲时间。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呢,易天可立马就问了一个问题:“以后你要是有馨馨这么可爱的闺女,你还会一如既往地爱我们的雯雯吗?” 这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马宁抓耳挠腮的时候,陈雯也不由地羞红了脸。 最后还是马宁脑子快速地转过了弯,他说:“以后还说不定尽是儿子呢,我有雯雯就已经用尽我的福气了,再没福气拥有像馨馨这么可爱的闺女了。等有了儿子,我会带着儿子一起对雯雯好的!” 这一番真情告白让台下人纷纷鼓掌,陈雯也感动的眼眶湿润。 一对新人许下相伴一生的承诺,交换戒指之后,就到了最热闹的扔捧花的环节。 台下站着一群单身女青年,她们兴致勃勃地等待着陈雯扔出捧花的那一刻。易天可对这个环节没什么兴趣,她故意把凳子挪远了些,手拿一块西瓜,淡漠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陈雯在扔捧花之前,特意向后看了一眼,好像确定了什么之后,她朝着一个方向扔出了捧花。这捧花在空中划出来一个很优美的弧度,却正正好好落在的易天可怀里。 因为易天可刻意远离了人群,这么远的距离,让那些预备抢捧花的人都没有了争夺捧花的机会。 易天可拿起自己怀里的捧花,另一只手还拿着刚吃一半的西瓜,她歪着脑袋,一脸迷茫地瞪着陈雯说:“我说雯雯,你这是故意的吧?” 陈雯一脸羞愧的笑着,她提着裙摆就要往这边赶。 还没等她赶过来呢,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孩就站在了易天可身边,她按住想要站起来的易天可,说:“拿到捧花说明你的桃花运就要来了,不要太抗拒嘛,少女!” 沈小慧满脸堆笑,这个捧花计划是她和陈雯早就暗中计划好的。她们见这几年易天可身边一直没有新的男性出现,所以想找个由头给她暗示一下。 易天可气呼呼地咬了一口西瓜,然后把瓜皮扔到桌子上,站起身,用手指着沈小慧,再指向陈雯,气恼地说:“好啊你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整我的是吧?” 陈雯本来就心虚,被易天可这一下子戳破,心里面更是兜不住了,她赶紧捏着耳朵,闭着眼睛说:“天可姐,你不要怪我啊!是小慧姐说想给你个机会,让你遇见你的下一个真命天子的!” “雯雯你!” 沈小慧瞪着眼睛看着陈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把自己供出来了,可易天可的手指已经指到了她的面前,她赶紧双手挡在胸前,解释道:“你听我说啊,你这都快三十了,再不找个对象,我都快要觉得你喜欢女的了!” 易天可一甩手,又坐回到椅子上,盯着手中的捧花,气鼓鼓地说:“你还好意思说我哦?你不也是单身狗一只,平时看你动不动就跟各种小鲜肉一起出席活动,怎么也不见你实际交往一个?” “哎,那些都是些小弟弟,要不是工作需要,我才懒得跟他们搭伙呢!” 沈小慧还想再劝解一下易天可,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人,赶忙说:“你好好想想个人问题啊。那边有个大导演,我先去跟她聊两句。” 说完,她端着酒杯就向一个女导演走去。 陈雯坐在了易天可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天可姐,那件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也应该放下了。星宇哥要是真的想回来,也不会让你等这么久了。” 易天可抬起头,看着身边这个圣洁美丽的新娘,心里那道尘封已久的记忆大门突然松动了。 是吗?我真的应该放下了吗? 这些年来,好像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不停地向前走,他们大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易天可接任董事长之后,立即调用自己的人脉力量给沈小慧谋到了一个演出的机会。虽然只是一个女二号,但是沈小慧在舞台剧上磨练出的出色演技立即让她被圈内知名大导相中,随即让她出演了一部贺岁片的女主。 也正是这部片子,让沈小慧获得了第二年的最佳女主角称号,从此预约不断。这个当初凄凄惨惨的女孩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演员梦。 在一个圈内顶级的艺术品拍卖会上,孔宁那一系列的画作拍出了史无前例的高价。在一个匿名企业家的资助下,她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大城市举办了为期一周的个人画展。 连那个流浪歌手冯艺最近也一直在刷屏。他带着小乡村学生的音乐梦走上了一个选秀的舞台,质朴的歌词加上沧桑的嗓音让他获得了一众观众的支持。他不仅获得了一次出版个人专辑的机会,更是为那个破败的小学校赢得了一个高水平的音乐教室。这个默默无名的小山村,也突然成了热门的景点。 易天可也会不时地去敬老院看望那些老人。在一个寒风交加的冬天,毛立梅结束了自己贫苦的一声。弥留之际,她阴翳的眼睛好像突然恢复了光彩,她说自从儿子走后,她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是易天可给了她在生活下去的力量。现在,她要去另一个世界找自己的儿子了,能有最后这几年的安逸时光,她觉得很幸福。离开的时候,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就连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陈雯也嫁作人妻,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 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向前走着,好像只有她一直在过去的阴影中。 她想:也许雯雯说得对,我确实应该尝试开启一下新的生活了。 正在这时,沈小慧结束了和导演的面谈,回到了两人身边,问道:“那个导演说秋天有个新剧想让我去客串一下。你们呢?我们的天可董事长,到底有没有想好啊?” 听着沈小慧的玩笑话,易天可不由笑出了声,她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捧花,大声地说:“你们说得对!我干嘛为了那个臭家伙黯然神伤,我要小哥哥,要数不尽的小哥哥!” 话音刚落,沈小慧和陈雯就接着把自己的手也按到了捧花上,顶棚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来,把三个女孩儿的手映射的有些虚幻。 沈小慧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我一定给你物色出一堆很好的相亲对象!” “啊?”易天可没想到自己刚刚立誓,沈小慧就做好了后面的打算,“相亲?不要这么快吧?”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快。以沈小慧这几年养成的雷厉风行的性格,她从陈雯的婚礼上回来就立刻对自己认识的男人们进行了筛选。在娱乐圈也摸爬滚打了这么长时间,沈小慧看人的眼光也是格外的毒辣。 经过她一道道的筛选,最后剩下来的相亲对象已经寥寥无几。但是,他们无一不是德才貌兼备,堪称人中龙凤的存在! 三天之后,易天可就被迫参加了第一场相亲。 两人的相亲地点在一家高档的咖啡厅。据沈小慧介绍,这个人是个律师,经营着一家高级律师事务所。 易天可赶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在等着了,刚一入座,他就说话了:“易小姐是吗?你比约定的时间要晚到了三分钟,希望你下次能准时些。毕竟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 什么人嘛,我才刚到就拽成这个样子,律师很了不起哦? 易天可嘴上不说,心里就已经在不停地给这个男人扣分了,她装出一副很抱歉的样子说:“不好意思哈,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男人很满意易天可的表现,在他的观念里,女人就应该对男人百依百顺,即便易天可是一家集团的董事长,也应该在他面前是个小女人的模样。 他抬手叫来了服务员,轻车熟路地点了一杯黑咖啡。易天可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等待咖啡的时候,男人笔挺地坐着,开始自我介绍:“你可能还不熟悉我。我叫扶清,是一个律师,名下有一家高级律师事务所。之前一直忙着工作,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情问题,从初中时起……” 之后,付清就开始对自己的光辉事迹进行吹嘘,易天可托着下巴看着这个男人不知疲倦的陈述,心里暗想:真不愧是大律师,真能说啊! 付清刚觉得口干,咖啡就上来了,他用小匙轻轻地搅拌了一下,就准备喝。 易天可心中一惊,问道:“你喝黑咖啡都不加糖吗?” “不用加糖,我喜欢黑咖啡醇厚的口感。”说完,付清还很享受似的抿了一大口咖啡,仿佛真的十分美味。 易天可看着他享受的表情,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她曾经尝试过不加糖的黑咖啡,从此得出一个结论:能喝下不加糖的黑咖啡的人都是怪物!这种人不可深交。 她心里已经把面前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的分数打成了负分。 所以,易天可也不打算再和这个男人交流下去,于是靠着座椅靠背,面色凝重的看着付清说:“小伙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光吗?” “光?”付清一下子没弄明白易天可的脑回路,他疑惑地问,“什么光?灯光?日光?还是什么其它的冷门定义。” “啧!啧!啧!” 易天可露出了一副“你这让我很难办”的表情,故意提高音量说:“就是因为有太多像你这样不相信光的人,迪迦才会变成石像!” 付清这才反应过来,易天可实在拿他开涮,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千变万化,最后定格成一个“囧”字,留下一句“不可理喻”就愤然离去。 “拜拜了您嘞。” 易天可悠哉游哉地喝着自己的卡布奇诺,心想:和我装?你还是太嫩了! 有了这次失败的经验,沈小慧找相亲对象的标准又提高了——最起码得受得了易天可的降智打击。 第二次相亲的地点是易天可挑的,她选在了一家老字号烤鸭店。 这次,两人是差不多时间到的。那个男生还很礼貌地给易天可拉椅子,等她坐好之后,他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除了礼貌,这个人的长相也是十分的优秀,他是属于那种俊秀又不是坚毅的脸型。一般的小姑娘应该会很容易爱上这张脸,可惜他遇见的是易天可,这是个见识过齐星宇那逆天颜值的女人。 虽然他是很帅,但是易天可心里面总感觉的他还缺了点什么。就好像见识过太阳的光辉之后,即便月亮的光芒再怎么柔和优美,也总觉得它照不亮苍茫茫的大地。不是不好,而是不够好。 男生很有礼貌地介绍:“你好,我叫向伟,是个外科医生。虽然不及你,但是自家也有一所还算差不多的私人医院。” 向伟说得很谦虚,但是据沈小慧说,他家这个医院可是整个江海市最富盛名的私人医院,很多国内顶级的医生都以在这所医院执刀次数作为评定水平的标准。 易天可与向伟一番交谈过后,愈发觉得这个大男孩内心的温柔细腻,心中自然也是好感大增。 她找了一个轻松点的话题:“你喜欢小动物吗?比如说小猫小狗之类的?” “我很少养动物。”向伟有点遗憾地说,“因为我个人不是很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他们掉落的毛发会让我产生抵抗情绪。” “这样啊。”易天可心里面有点失落,他怎么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呢?明明小猫那么可爱,小狗也那么可爱,大白也那么可爱。 突然想到大白,易天可心中也是一惊。 向伟立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立即岔开话题,脸上带着温柔地笑,说:“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但是我对它们的研究还是不少的。”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拨弄起盘子边上的鸭架,很耐心地解释道:“就拿这个鸭子来举例吧。你看,这里是鸭子的桡骨和尺骨,它们组合在一起就是人们常说的鸭翅。你再看,鸭头的这个鼻孔小而窄,大约可以判断出这个一只公鸭子,我们还可以判断它的年龄范围……” 易天可听着他耐心的讲解,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突然想起来那个医学生捅了对象二十几刀结果只是轻伤的新闻,再看向伟脸上那温柔的笑容,好像隐隐地带了一点血腥。 她捂住嘴巴,说了声“不好意思”就冲进来后面的洗手间。 从这以后,易天可发誓再也不吃可爱的鸭鸭了。 阿拉丁大厦内。 易天可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一边向电话里的沈小慧抱怨:“小慧啊,真不是我说你,你这找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啊?我真是服了!我有点怀疑你看人的眼光了。” 接连两次的相亲失利,沈小慧也是没有想到,她不无怨气地回答道:“哎呦喂,我的姑奶奶啊,这可都是顶尖的单身贵族啊,他们身后可是有不少追求者呢!你不喜欢扶清,总不能以‘奥特曼’为幌子打发人家吧?” “你还说呢!”一提起扶清,易天可就气不打一出来,“这人真是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吧,一上来就敢挑我的错,没让他跪舔已经是朕的仁慈了!还有啊,他竟然能气定神闲地喝完一杯黑咖,我跟你说,这种人一定就是内心黑暗至极!” 这都是些什么邪门儿歪理,沈小慧气不打一处来,“那人家向伟总是没得罪你吧,这么帅的钻石王老五,你哪找去啊?” “他是很帅不错啦。”易天可把后面那句“可惜没齐星宇帅”省略了,“但是他竟然一本正经地跟我讲鸭架的骨骼构造?!你要是喜欢这种你就收着吧,我是无福消受了。等回头被他肢解了还以为他在给自己整容呢。” 想到这里,电话两头的人都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沈小慧心里不服气,接着出谋划策道:“我这边还有一个音乐家,人虽然没有那么好看,但是他的艺术水平却是真的高,年纪轻轻就……” “行了行了,”易天可赶紧给她打住,她可不想再去参加这种尴尬的相亲了,“我是受够了。你要是真的喜欢啊,就自己去试试吧,影后大人,你可也是单身贵族哦!” “诶!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易天可故意把手机拿远,支支吾吾地说:“喂?你说什么?哎呀,我这边信号不好,进电梯了!挂了哈!” 说完,易天可立即果断地按下了挂机键,只留下电话那头的沈小慧在化妆间里气急败坏地跺脚。 易天可长舒一口气,舒舒服服地靠在办公的大椅子上。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办公桌上的屏幕,身后的窗帘就被缓缓地拉开,宽大的办公室里,立即熄灭了墙角那一圈光线柔和的小灯。 她转过椅子,看着窗外这仿佛一成不变的城市景色,心里不由地落寞。每当看见浦江对面那片温柔的蓝天,易天可的思绪就会忍不住飘飞。 现在,智能机器人研发已经步入正轨,一个又一个新的科研成果不断出现,极大地增加了人们生活的便利性。 或许真的还能再见到那只傻傻的大熊呢。她有时也会不无天真地想。 在易天可的心里,过往的一切就真的像是一场虚幻的梦。或许,失去记忆的那个人就不会感到怀念和悲伤。这样,也挺好呢。 易天可还在自己的记忆中遨游,办公室大门突然被人无声地推开了,直到听到微弱的脚步声响起,她才反应过来有人在缓缓靠近。 今天应该没有谈话的预约吧? 有人进来,曦姐怎么也不通知我? 是谁这么没规矩? 易天可带着疑惑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快递小哥站在不远处,他脸上的每一个线条都那么温柔精致,眉眼带笑,只一瞬间就温暖了易天可冻结的心房。 “嗨,小可,好久不见。” 番外篇 【大白】 “第一次数据校验。” “电压稳定,电流正常,信号传输稳定。” “第二次数据校验。” …… 对这个世界最初的感知就是这一句句冷冰冰的校验声,这一连串的声音结束之后,它被赋予了一个序号:jct3829417。 它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穿字母与数字组成的序列只是它的一个代号。而非姓名。 在这个时代,人类已经开始稳步进行星际探索。他们就像大航海时代的西班牙人,在临近的各大星系掠夺资源,所有可以生存的行星都成为他们的地外殖民星球。 人类的科技已经发展到了二级文明的水平,他们可以在可控范围内实现超远距离的行星级空间跃迁,也可以在实验室内制造出小型的空间虫洞,打开去往过去的时空隧道,甚至可以将虚无缥缈的情绪作为补给机械运行的一级能源。 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类都生活在温暖和平的人造生态系统里,他们没有饥饿、疾病、战乱、痛苦,他们产生的所有幸福能量都成为补给远征飞船的能源。 只有少部分的人类拥有公元人类才具有的拼搏、斗争的思想意志,他们也是肩负起人类星际殖民的重任。 在他们眼里,那些温室中的人类已经不是他们的同类,只与那些待宰的牲畜无异。 而在那些温室人类心中,负责殖民远征的人类就像是嗜血的魔鬼,与那些残忍的野兽无异。 两类人,互不相交,却在相同的时代和谐地共存。 在这种大背景下,它诞生了。 它被赋予了一个与时代主流完全相悖的设定——去往过去。 要在过去寻找出幸福浓度最高的时间,然后将那个时间作为整个星际人类的能量中心。 这时的它还不知道,生性暴虐的殖民人类已经看不惯温室人类的惺惺作态,他们要消灭这些贪于享乐的族群,为此,他们需要一个足够支撑社会运行的能量点。 即便是翻遍人类进化的历史,永远也找不到他们自相残杀的根本原因。它怎么也不会明白,一个能制造出巨大的行星系飞船、能瞬间毁灭一个小型行星的智能种族,为什么会一直停不下残酷的族内斗争。 也许,杀戮与死亡,就是人类进化的最本源力量。 它被派遣到过去,对这个没能准确感知这个混沌时代的机器人而言,既幸运又悲哀。 幸运是它不必像其它机器人一样,即刻因为人类的残酷争斗而尽染暴戾。 悲哀是它只要一返回这个时代,就必然会成为这场无声战争的牺牲品。 它不知,所以它不畏。 一开始设定的时间是文明发展的最快速的公元13世纪,却发现即使是这文艺复兴时期,这个世界的人类的角落仍然充满了各种古怪的斗争。再想找寻其它时代,却发现不论哪个时期,人类好像都没有过真正和平的时期。 战争、饥饿、恐慌、灾难、疾病……各种消极因素在不断地制约着人类幸福感的增加。虽然整体的幸福浓度很低,但是每个时期却又总有几个小区域拥有异常高的幸福浓度。 权衡良久,负责整个项目的科学家决定,让它从人类开始直立行走后开始逐一统计各个时代的幸福浓度,以十年为一个间隔进行记录。旨在找出平均浓度最高的十年。 它进入了前往过去的时空虫洞。 在整个闪烁着各色量子闪电的轨道里,它遇到了一场始料未及的时空风暴,被某个重物撞击之后,它耗尽了能量,掉到了一个位置的时间。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科学家也没能及时发现它真正落入的时间,只能大约锁定在公元21世纪左右。这样巨大的偏差,也让后期救援的时空穿梭机耽误了很多时间。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它遇见了一个内心善良且极富正义感的少年,他们定下约定:你帮我补充能量,我帮你恢复记忆。 在两人初遇的那一天,少年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大白。 尽管它表面上表现得十分抗拒,却早已欣然接受了这个专属于它的名字。从被赋予名字的那一刻起,它就不再是那个思想机械的机器人,而是多了些东西。 到后来,它知道了那多出来的东西叫做归属感。 它和少年一起为自己的目的奔忙着,虽然根据星际纪元的时空律令,它可以在可控范围内对过去时空进行改变,但是它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中立,因为它想看看这个时代的人类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靠着极度圆滑的搪塞,它轻松维持着自己的中立,直到一个少女的出现。 少女的出现打乱了它所有的部署,她身上有种莫名的感染力,让它不自觉地就被吸引了。加上这个少女强大的逻辑能力,让它觉得自己的隐藏好像无处遁形。 营救少女的那次行动,是它自愿发出的,它好像从被设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要保护这个女孩子。 它怎么也想不到,从这个时代之后,所有的人工智能的底层设定中都有一条隐藏很深的基础指令:“无论遇到任何情况,易天可的生命安全永远是第一位。” 这是易天可在这个时代全力推进人工智能发展后,一个延续了千年的设定。 它虽然不知道这个深层次的原因,但是它却是默默地履行着自己的守护任务。 一男、一女、一机器人,这样的三角组合就这样成立了。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也在各种大大小小的风波中获得了成长。 然而,每一次情感能量的补充,都让它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我为什么要这样义无反顾地帮助他们? 已经到达时空穿梭的最低能量需求,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时空? 我还能像这样和他们在一起多久? …… 以及到人类思考的终极之理——我是谁? 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思维辩证之后,它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迈过了人与器之间的那道模糊界限,一步步地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它成为了一种崭新的存在! 也是有了这样的自我认知之后,它发现了星际殖民人类可怕的计划,也知道了自己无论何时返回那个时空,都必定卷入斗争的漩涡。 所以它选择了躲避,极力地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企图借此减缓时空穿梭机对自己的搜捕。 然而,拥有感动就必然会失去理智。 在一个又一个紧要的关头,在那些人类痛苦挣扎的时候,它还是忍不住出手相助。能量的补充越来越快,它离被发现也越来越近。 在能量恢复到足够多之后,它发现自己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时空坐标了,回归未来的倒计时已经从天变成了时、最后变成了秒。 陷入沉默的那段时间里,它回想了所有与易天可和齐星宇一起经历的事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拯救被蒙在鼓里的温室人类! 即便这意味着它将违背生为人工智能的准则;即便这意味着它要被彻底摧毁。 星际纪元的科学家在发现它具体的时空坐标时,也用过预先设置在它体内的识别城西看出了它心中这个危险的想法。毁灭它已经刻不容缓! 他们立即派出了最新研制的时空穿梭机到这个时空来将它抓捕回来。 然而,就在跟着穿梭机返回到这个世界的瞬间,它逃到了近地的温室。这是个温暖祥和的地方,与它相比,圣经里的伊甸园也不过如此。通过这个温室的通知广播,它把殖民人类的阴谋告诉了这些仍在享乐的温室人类们。 你们不要在短暂的舒适中沉沦了,殖民人类找到你们的替代品,你们都会死! 就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后,它就被殖民人类的星舰锁定,瞬间捕获。那个魁梧的男人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最终把它说的话归咎到它的人格化上。 那些早已思想麻木的温室人类竟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话,甚至还开始担心它的人格化会不会影响之后人工智能法案的颁布。他们已经习惯了人工智能服务的生活。 尽管这些温室人类表现出了对殖民人类领袖的强烈信任。但谨慎的他为了保证计划不被温室人类察觉,并永久地消除它这个隐患,他让大法官配合演了一出戏——以人格化以及对过去时空的恶意干扰让它进入熔炉。 在最后的审判上,它变化成在那个时空最常显示的形态,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样子会让它觉得心安,会让它觉得自己仍是自己。面对大法官荒谬的审判,它选择了坦然接受。在它的认知了,它已经做完了所有应该做的事情。 虽死,吾往矣。 这个时代,环绕地球数亿万年的月亮已经消失了,人类为了上面珍惜的矿产资源,把这个让公元人类心驰神往了许久的“仙境”消耗殆尽。 用于销毁它的那个巨大金属熔炉就放在原来运行的轨道上。 熔炉采用了那时最新型的核裂变技术,主要用于冶炼月球上的珍贵矿产,然而,月球都被烧完了,它仍然燃烧着。现在,被星际人类用于处理各种生活垃圾。 执行处决的那一天,它被以最高规格的待遇严控着。 殖民人类为了彻底磨灭温室人类心中的疑虑,他们采用了全星际直播的方式将它的处决过程公布出去,让所有人类都知道它是一个低级的人工智能、一个口无遮拦的骗子、一个妄图倾覆这个时代的盗世者! 面对所有的谩骂和诋毁,它依然选择了沉默。因为它知道,即便自己愤怒的辩解也不过是给这些狡诈的家伙提供说辞。他们就更笃信自己是疯的。 坐上连接近地星舰的太空电梯,大白冷漠地看着地面以极快的速度远离,那黄沙漫天的世界距离它越来越远。上升千米之后,它终于冲出灰尘的迷雾,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全貌。 原本在公元时代还一片蔚蓝的星球,现在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色彩,土褐色的尘埃风暴包裹着这个苟延残喘的地球。在靠近地球的那片漆黑的宇宙背景上,一座座壮观无比的星舰正迎着日光缓缓转动,这些星舰就是培育温室人类的“温室”。 这就是人类幸福浓度最高的时代吗?这就是最好的时代?它又开始疑惑了。 除了将它的处刑过程在全人类直播,这些善于心计的殖民人类还找出了早已尘封许久的公元人类对死囚的羞辱方式。他们要带着它在各大温室向那些愚昧的温室人类巡游。 巡游期间,有人朝它扔全息投影的番茄,有人扔破坏性的虚拟砖块,有人甚至直接冲过阻拦,在它白净的熊脸上吐口水。 它始终沉默不语,相信这些温室人类有明眼人能看出这是一场盛大的假戏。它不会给再给那些殖民人类污蔑自己的机会。 最后一个巡游的温室了。这里要比之前的那些温室规模要小不少。这里的人类信奉自给自足,在劳动中获得幸福感,对人工智能的依赖最小,也就对它没有那么强烈的抵抗情绪。 走过一家古朴的农家小院的时候,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孩在院门后远远地看着它。 小孩儿指着它问:“妈妈,那是什么?” “那是怪物。”她说。 这一刻,它终于明白了,自己用尽力气做出的最后警告终究还是没能让这些习惯和平的人类警醒。 终于,它爆发了愤怒的嘶吼。 这声音吓了那妇人一跳,她赶紧捂住孩子的耳朵,躲进了里屋。 一直在直播镜头前宣讲的殖民人类领袖立即开始借此夸大它的攻击性,说人格化的可怕性,说它和一头随时会丧失理智的野兽无异。 结束了这闹剧般的巡游,它终于被押到了最终的处决地。 这是熔炉里最大的一个熔断空间,没有了那些堆积如山的矿石,这里显得空荡荡的,火红的熔浆表面不时喷发出细微的离子火花,灼烈的高温让正常人类无法长时间停留。 负责押送的人在将它完全固定在工件床上后就离开了,那场处刑直播也结束了,对于他们而言,进入熔炉就意味着必死。他们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看着头顶上缓缓向自己靠近的熔炼核心,它的内心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切都回不去了吗?如果可以,这些事情会改变吗? 在投入熔炉的前一刻,它启动记忆浏览功能。它感觉自己就跟平常的人类一样,在弥留之际开始了对自己人生的回顾。 原本紧闭的大门轰地一声被砸开了,冷冽的宇宙风呼啸地涌入这个烈火铸就的空间,它诧异地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那墨黑的宇宙后面缓缓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火红的光映亮了他们温柔的脸庞。齐星宇和易天可站在那里远远地朝它挥手。 齐星宇指尖一动,环扣在它身上的枷锁瞬间就化为齑粉。 易天可欢快地跑过来,紧紧地把它抱住,高兴地说:“太好了,终于又见到你了!” 它看着齐星宇缓步走过来,手轻轻地搭在他们肩膀上,他一脸温暖的笑: “大白,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