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斗天狼》 001 诗曰: 艳如桃李冷若霜,一袭素衣遮红装。 三尺青锋常在手,袖中还有冷兵藏。 群宵闻名心胆寒,未及发难身先丧。 仗剑行侠扶危困,谁说女子不如郎? 轻风徐拂,白日当头。 寂籁荒凉的乡间小道上,由西往东,缓缓走过来两个人,但瞧这俩人,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那瘦子的一只胳膊,始终搭在胖子的后脖梗上,半点儿也舍不得拿将下来。或许是赶路时间太久的缘故,这二人的额头上均已见汗,身子乏累的紧,迈开的步子实在小得可怜,脚丫子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阵阵“噗嚓、噗嚓”的声响。 走着,走着,瘦子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任凭胖子百般催促,再也不肯向前挪动半步,粗喘了几囗大气,抬起手来胡乱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朝地上啐了口睡沫,发牢骚道:“他奶奶的,照这样子走下去,啥时候才能到家的?不走了!”停住步子,耍起浑赖来。 胖子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喝斥道:“发牢骚顶个屁用?慢慢走呗!天黑之前,咱指定能赶回去的!” 瘦子侧过眸子,撇了胖子一眼,瞧他发怒的样子甚是吓人,却不以为然,嘿嘿笑了笑,道:“哥呀,不是做兄弟的发牢骚,俺实在是走不动了,”伸过手,抚了抚自己左边的屁股,扁扁嘴道:“你瞧,兄弟这儿受了伤,着实痛得厉害,压根儿迈不开步哇!” 胖子心头虽然有气,可毕竟是事实,便也不好发作了。手搭凉棚,朝四下里扫视一眼,忽地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株甚是粗壮的大柳树,孤零零的屹立在路旁,一努嘴,道:“呶!走吧,朱二!咱不妨到那儿去歇息片刻,待缓过劲来,再赶路也不迟的!” “嗳!这样子最好嘞!”瘦子朱二欣喜应口道。 兄弟俩互相搀扶,捱着步子来到树下,胖子一撒手,朱二“咕咚”一声栽跌到地上,伸手抚住屁股,“哎呦”叫个不停:“朱大啊,你个挨千刀的,你想摔死俺呀!” 朱大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挨靠着树干坐下身来,闭目养神。朱二暗暗骂了几句,吃力地爬起身来,寻了处凸出地表的树根部位,只是右边屁股挨坐下身来,咬唇骂道:“他奶奶个熊的,这次出来找营生,非但没能偷到半点东西,屁股上还给人钻了个眼子,真是倒霉透了!” “这能怪得了谁?”听他满口的抱怨个不停,朱大心头火气顿盛,恶眉上扬,瞪眼暴喝道:“放着正经活儿不干,偏偏钻到娘们的屋子里头去瞎胡搞,拖累我险些给人捉住不说,还丢了吃饭的家伙,哼!活该你挨簪子!”说着,朝他太阳穴上狠狠地戳了一指。 朱二自知理亏,不好反驳,呵呵傻笑道:“哥,话可不能这样说的,被人给发现以后,俺……俺不也已经逃出屋来了嘛!可谁知道,那娘们居然会把簪子当镖使,扎得俺屁股好痛呦!”一边说,一边直用手抚摸被扎的屁股。 瞧他嬉皮笑脸的鬼样儿,朱大只觉既好气又好笑,忙摆手道:“行啦!没扎死你已经够客气了!老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干事,可千万别再犯糊涂了,听见了没?”说着,又戳了一指。 朱二忙“嗯”了一声:“哥,你放心!俺记下了,从今以后,俺保证再也不会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朱二搔搔头皮,满脸沮丧地嘟嘟道:“只不过眼下俺伤口实在痛得厉害,打这儿离咱家还有好几里的路要走,这可咋走得回去呀?” 朱大白了他一眼,哼咛道:“这个你放心!方才我瞧见那边……”指了指身后,接口道:“那边正好有一匹马,呆会咱牵过来,不正好可以骑着它回家嘛!” 循着朱大手指的方向,朱二果然瞧见离此不过二里远的一处草滩地上,一匹全身犹如火炭一般红彤彤的马儿,正悠哉悠哉地啃食嫩草,心下顿觉欣喜若狂,拍手叫道:“太好了!这下可省力多咧!”心中释然,将头倚靠树上,闭目养歇。 正自悠然养歇间,朱二忽觉有一异物滑落到头顶,伸手一摸,竟是一枚鸟窝,心中甚是恼怒,“他奶奶的,连你这鬼劳什子竟也来欺负俺,滚一边去!”顺手丢到一旁。 休息片刻,朱二只觉喉咙渴的厉害,喃喃自语道:“水!有壶水该多好哇!”话说完还没半晌,忽觉由头顶至前额,有一股凉嗖嗖、湿辘辘的异样,仰望天空,“咦”了一声,道:“下雨啦?” 听闻这话,朱大只觉甚是好笑,嗔怪道:“说胡话呢!大晴天的,哪儿来得雨?” “可是……”未及说下去,朱二突然瞧见悬于自己头顶的枝端有一双小脚探出,“哇呀”大叫一声:“有人!” 他这一叫不打紧,差点儿没把朱大给吓死,“啪”,搧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喝斥道:“娘的,瞎叫喊个啥?吓我一跳!” 朱二抚了抚被打的痛处,抬手指了指上方,撅着嘴道:“真得有人!” 朱大半信半疑,仰脖一瞧,果真瞧见有一少年正端坐在树杈端,一边手执水袋饮水,一边俯瞧着树下的二人嘻嘻笑个不停。但瞧这少年,身子娇小瘦弱,站起身来,恐怕尚不满六尺,面如冠玉,样貌俊秀,头挽高发髻,顶插翠玉簪,身着淡青色薄织衣衫,脚踏青灰色薄底布靴,一双小脚丫不停地荡呀荡的,模样甚是乖张顽皮。树冠高大,枝叶繁盛茂密,少年早已隐身树上,一时竟未能被人察觉,方才的一切,自是少年顽皮的杰作。 朱家贼人兄弟见少年有意寻自己的开心,心中甚是恼火,齐指少年,高声喝道:“呔!臭小子,赶紧地给老子滚下来!否则要你的好看!” 少年非但不以为意,反而格格笑个不停,笑过一阵,开口言道:“本……”伸手掩嘴,改口道:“小爷睡得正香,也不知打哪儿跑来两只野狗,一通叫唤,搅了小爷的清梦不说,竟还妄图偷走小爷的马,真是好大的贼胆!”语气虽厉,然声音清脆动听,宛如铜铃一般。 听过少年的一席话,贼人方知马儿有主,虽觉理亏,然方才遭人戏弄,又被他当面骂作是野狗,心头实在窝火,索性浑赖到底,朱二手指树上少年,喝斥道:“臭小子,赶紧滚下来给爷爷磕头赔罪,要不然,爷爷定与你没完!” “小爷偏不下去,你能咋地?”说着,从一只精致的布囊中取出一枚枣子来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儿地嚼了起来。 贼人见状,怒火更盛,朱大四下里寻摸一番,弯下腰,从地上捡拾起一枚铜钱大小的土砾子,“嗖”,直朝少年投掷过来。少年急忙侧颈闪过,喝道:“呦呵!还敢投我?”心中气恼不过,由囊中摸出一枚枣来,喝道:“还你!”“嗖”、“啪”,不偏不倚,正揍到胖子脑门子上。别看只是小小一颗枣,劲头不小,揍得贼人只觉生疼,气得“哇呀呀”一通吼叫。 眼见哥哥朱大挨了打,朱二非但不恼,反而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朱大气不过,恶狠狠地骂道:“笑个屁!” 朱二笑得正憨,未曾提防,“啪”,腮帮子上也被揍了一枣,“他娘的,敢打我?”弯腰拾起枣来,“嗖”,掷还过去,不料落了空。 少年眼见投不中,格格笑个不停,摸出枣来,连连投掷贼人,岂料,贼人已有防备,均不能中。心中甚是恼火,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喝道:“胖子!看枣!”“嗖”、“啪”,却揍到了瘦子的鼻梁子上。朱二抚了抚鼻子,气不打一处来:“娘的,咋不按规矩来!” 少年伸伸舌头,扮个鬼脸故意气他,两手一摊:“呦!不好意思!手头没准儿,投歪了!” 屡屡受他捉弄,贼人气得肺都快炸了,一扭头,问道:“哥,咋整?” 朱大一咬牙,忿喝道:“还能咋地?上树!揪他下来!”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瘦子朱二屁股带伤,走路尚且费劲,何况爬树呢?只能由胖子朱大勉力代劳,绕着树下转了七八圈,尝试过五六回,非但爬不上树半尺,反而还摔了个屁股敦,惹得少年捧腹大笑,嘲讽道:“笨猪上树,想得美!” 眼见兄长朱大窘态百出,整张脸红得跟猴屁股一般,瘦子朱二伸手搔头,转了转眼珠子,忽地想出一办法来,凑到兄长耳根子边上轻声嘀咕了几句,贼人登时大喜。但见朱大来到树下屈蹲身子,任由瘦子朱二骈腿骑到项上,手扶树干缓缓站起身来。敢情俩贼人,采用的是“叠罗汉”的招子。少年见贼哥俩竟会想出这等法子来,心头颇觉有趣,出言讥讽:“呦!这是啥?猴子骑猪么?” 瘦子闻言,心中虽恼,并不理会,只盼快快将捉弄自己的臭小子揪下树来暴打一顿。岂料,身子才刚直起,正欲伸手去捉少年的脚踝,“呯”,被人家一脚踹在脑门上,脚劲甚大,“哇呀”一阵惊呼,接连“咕咚”、“咕咚”,俩贼人齐唰唰仰栽地上,顿时摔了个满眼冒金星,少年情不自禁地附掌大笑:“好玩!好玩!” 趁着贼人倒地不起,少年两指伸入口中,传出一阵清脆的哨声,不远处正忙于啃食青草的小红马,闻听到主人的召唤,丝毫也不敢耽搁,一声长嘶,快速回奔到主人的身边来。 少年由树上跃下身来,好似一只轻巧的燕儿,轻飘飘滑落到马背上,回转项来,朝二贼挥挥手:“二位,小爷还有事,就不陪你们玩儿了!再会!驾——”一声呦呵,纵马扬长而去,任凭身后二贼如何叫喊谩骂,再也懒得搭理他们。 奔出约摸五六里路,少年放松手中缰绳,缓步慢行,回味起方才戏耍贼人的情景,心中甚是得意。抬头望天,透过层层薄云,但见日头已行过中天,方知天已过午,忽觉腹中饥渴,纵马前行,来到一处小镇子上寻店进食。 找寻了半晌,未曾见到一家饭馆,心中甚是沮丧,驱马前行片刻,忽瞧见路边开设一家茶楼,心想:“既无饭馆,吃些点心,喝点茶水总是好的。” 下马来到门前,寻一遮阳地界,将马儿拴好,招呼过茶楼伙计,吩咐道:“伙计,赶紧地,沏一桶上好的茶水搁在门前!” “啥?一桶?”伙计不禁咂舌,寻思:“这人属牛的,喝茶论桶饮!”用眼将这人细细打量一番,稍加琢磨,连连摇头:“不对!这样瘦小的身子板,哪儿能喝得了这许多?说不定,呆会儿还有客人来的!”不敢耽搁,将少年让进店里,即刻前去准备。 时值初夏,天气还不算太炎热,更兼饭点刚过,镇子上的人大多窝在家里呆闲,来茶楼消遣的客人倒也不多。少年寻一处靠里的清静地界坐下身来,过时不多,伙计拎着沏好的一桶茶水来到近前,果然茶香四溢,直沁心脾。 搁置下盛装茶水的木桶,伙计满脸含笑,躬腰询问道:“不知公子爷,还有什么吩咐?” 少年右手食指“嗒嗒嗒”轻轻敲打桌面,慢条斯理地吩咐道:“挑选几样上佳的糕点、干果送过来,额外再沏一壶上好的龙井!至于别的,也就不需要了!”伙计一一记在心里,即刻前去准备。 不多时,伙计端过一拼盘来,但瞧盘子里盛装的,分别是枣糕、核桃酥、龙须酥、桂花糕、芙蓉糕等几样,外搭一些瓜子、花生、核桃之类的,惟独不见有茶水。少年心下稍有不悦,眉毛上挑,问伙计道:“茶水呢?” 伙计将盘子搁置桌上,用手指了指地上的木桶,嘻嘻笑道:“不是在这儿的嘛!” 少年勃然大怒,“啪”,手拍桌子,喝道:“谁告诉你我喝这些了?赶紧地,沏壶上好的龙井端过来,立刻!马上!”眼见客人动怒,伙计丝毫不敢怠慢,忙去置办。 一切置办停当,少年方觉满意,终于舒心的笑出声来,伙计这才稍感心安,眨巴眨巴眼晴,手指放置地上的一桶茶水,满肚狐疑地问道:“敢问公子,这个咋办?” 少年上翻眼皮,撇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伸手执过茶壶,朝杯子里倒上一杯茶水,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道:“待会儿水凉些,拿过去喂我的马儿饮水!” “啥?”伙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话直结巴起来:“这……,牲口也喝茶,这……这也太浪费了吧?” 少年怒眉瞪眼,“啪”,一拍桌子,喝斥道:“说什么呢?我的小红才不是牲口呢,它,它是我妹妹!” “呃……”伙计愈发觉得难以琢磨,心底暗暗发笑:“什么乱七八糟的?世上哪有人同牲口做兄妹的道理!嘿……!依我看呀,这人八成脑子有毛病!” 眼见伙计呆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脸上还时不时地闪现出讨人厌的鬼表情来,少年心中好生有气,伸过手,从后腰兜里取出一锭五两来重的银子,“咯嗒”一声脆响,搁在桌子上,拿眼睇他:“够了么?” 见到银子,谁人不喜,谁人不爱?但凡做生意的,无非是赚钱二字,只要你肯付银两,慢说是拿来喂马了,哪怕是用来洗脚泡澡,又有何不可的? 伙计顿时眉开眼笑,欢喜得直搓手掌,急忙接过银子来,欣然应口道:“够了!够了!”麻溜地拎起木桶,乖乖得伺候“马儿奶奶”去了。 瞧伙计屁颠屁颠的离去,少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嘟着嘴道:“咀!没出息的样儿!”摇摇头,哂笑两声,独自坐于桌前,一面品茶,一面吃糕点,倒也惬意自在的很! 喂饱了肚皮,少年忽觉一丝倦意袭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头枕双臂,趴卧在桌子上,小睡片刻。 渐渐地,不知究竟过去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地,少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声,待坐直了身子,朦朦胧胧,瞧见有俩人影,一瘸一拐地,正朝着自已这边走了过来,揉揉惺忪睡眼,少年顿觉一惊—— 002 来人不是别的,正是给少年好生一番戏弄的朱家兄弟。 这俩家伙为何会来到这里的?敢情这对贼兄弟,遭受到人家的戏弄,不出心头这口恶气,实在憋屈的厉害,互相搀扶着一起往家赶,碰巧也来到镇子上,偏偏又瞧见少年的小红马拴在茶楼的门外,心中既喜且恨,正想着悄无声息地走进茶楼来寻人,怎料到,被小红马一声长嘶给破坏算计。少年微皱眉头,暗暗叫苦:“娘的!冤家路窄!” 少年见贼兄弟走到近前来,并不惊慌,单手支颐,仰瞧二贼,呵呵笑道:“呦!二位来得好快呀!赶紧地,坐下来喝杯茶吧!” 贼人心头有气,并不发作,狠狠地瞪视少年一眼,闷“哼”一声:“兔崽子,看你这回怎么逃?”索性,搬过两条凳子来,挨坐桌前,随时准备动手“报仇”! 瞧这二位满面的怒气,两对小老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口中发出“呲呲”的磨牙声,真恨不得立时将自己给生吞活剥了。少年心里明镜似的,方才戏耍贼人成功,只不过是占据了有利形势,如今与二贼同挤在这间窄小的茶楼里,如果真得动起手来,以一敌二,自己万万占不得半点上风。眼珠一转,忽生一计。 少年端起一杯尚温的茶水,朝二人轮流作了一揖,伸伸舌头,嘻嘻笑道:“来!小弟不才,先敬二位大哥一杯茶水,以赔不是!”二贼一瞧,呦呵!敢情这小子,倒也识进退,眼见形势不利于己,服软了!互相瞧了对方一眼,点头示意,心中另有盘算。 趁贼人错愕之际,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茶水朝坐在对面的朱大面上直泼过去,反手将茶杯子(cei)到坐在自己身左侧的朱二脑袋瓜子上,“泼”、“cei”一气呵成,容不得半点迟疑,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少年麻溜地起身朝右后侧转身,一脚踢翻凳子,拦截到朱二的跟前,脚下发力,一阵风似的夺路出门。 贼人朱二离他虽近,然毕竟身上带伤,形动迟缓,待到起身来追,少年早已奔出门外。眼见少年逃走,二贼气得“哇呀呀”一通乱叫:“奶奶的,捉住他!”朱大用袖子将脸上的茶水胡乱抹一把,抬脚追出门去。朱二倒是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倒了杯茶水灌下,又抓过一枚枣糕?进嘴里,这才起身挪步出门。茶楼的伙计一瞧这阵势,瞠目结舌,心中甚是疑惑,伸手搔搔头,轻声喃喃道:“嘿!好家伙,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呀?”心中颇为好奇,索性也不做活了,三两步奔到门前来,斜倚靠着门框,张头探脑,观瞧热闹。 且见少年奔出茶楼后,并未立时逃走,而是站立街道中央,双手掐腰,格格笑个不停,一面笑,还一面直朝贼人招手挑衅:“来呀!来呀!有本事再过来呀!” 朱大眼见对方如此嚣张,心头火气更盛,“哇呀呀”一通乱骂,抡起锤子一般大小的拳头,犹如黑狗熊出栏一般,直朝少年身前猛扑过去。少年眼见贼人来势甚是凶恶,不敢硬接,巧挪步,微侧颈,避过贼人的拳锋,由下往上巧挥拳,“啪”,正揍在贼人的鼻梁骨上,疼得这家伙嗷嗷直叫,张开鹰爪似的双手直抓少年的肩头。少年嘻嘻一笑,来一个低头弯腰,直接从贼人腋下钻了过去,绕到身后,一抬脚,“呯”,踹在了朱大的后腰上,一个趔趄朝前扑,一个噔噔往后退。贼人大怒,回手又是一拳,少年闪身避过,贼人追上前来猛扑,少年伸脚朝他腿上一钩,“咕咚”,贼人立时摔倒地上,少年欢呼雀跃,附掌大笑,甚是得意。 双方你来我往,交锋数十回合,任凭朱大如何蛮冲猛突,抡拳踢脚,少年始终不与他正面冲突,只是轻巧地闪躲腾挪,避开对方的纠缠,见缝插针,乘隙发动攻势,直揍得贼人晕头转向,臭汗透体。 朱二见兄长频频不能得手,反而被人给当猴子耍,气得两眼直冒火,也顾不得疼痛,“哇呀”一声暴叫,左高右低,一瘸一拐地直蹦上前,张开双手猛扑少年。 且说这时候,少年正顾着戏耍贼人有趣,一时意得志满,竟未曾提防身后有人袭来,待到发觉,为时晚矣!见贼人已扑到近身前,惊得面容失色,暗叫“不妙”,急忙侧转身,躲过贼人的双爪,可毕竟迟了一些,还是给贼人的指尖擦胸而过,微觉生疼! 朱二偷袭未能成功,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地上。可他并不恼怒,两只小老鼠眼睛直盯着自己的爪子瞧个没完,呵呵傻笑个没够。朱大见他这般怪状,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啪”,搧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喝斥道:“咋的啦?抽疯呢你?” 朱二并不恼火,依旧呵呵傻笑:“哥!他……,她是娘们!” “啥?”朱大瞠目咂舌,不明所以。 原来,眼前这位少年,果真是一位正值妙龄的女子乔装。她姓吕,闺名欣童,乃是关西一带赫赫有名的,松月山庄庄主、人称“铁臂神拳”吕松吕效尧的独生爰女,年芳二九,只因和家人怄气,受了点儿委屈,一时气不过,这才巧扮男装,偷偷溜出来玩儿的,怎奈稍不留神,被人给识破身份不说,还给人家碰到了私密部位,姑娘家又羞又恼,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宛如熟透了的杏子一般,气得直顿足。 朱大闻听兄弟之言,起初还不敢相信,壮着胆子上前细细观瞧,但见她怒目圆睁,柳眉倒竖,银牙微咬,小嘴嘟嘟,秀气俊美的脸上泛起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方才快活得意的神色完全消失不见,俨然一副青春美少女发怒的模样。朱大心头的火气顿时减半,有道是,“好男不跟女斗”,既知对方是女儿身,如再厚着脸皮冲上前去与人家硬缠蛮打,岂不为人齿笑!双手抱拳,施礼道:“不知姑娘因何要与我兄弟二人为难?” 吕欣童给人家占了便宜,岂能不恼火?更兼她是松月山庄的大小姐,众星捧月,一向娇惯的厉害,平日里只有她欺负人,哪儿有人敢欺负她?骨子里的小野蛮脾气被彻底激发了,“哇呀”一声尖叫,挥拳便打!贼人朱大顿觉惊慌,连连朝后闪躲避让,却不料,这位吕大小姐恼羞成狂,得势不饶人,稚嫩的粉拳毫不客气地招呼到他的身上。朱大一面忙于招架,一面竭力辩解,却哪里还凑半点效?眼见姑娘家犹如发了疯一般,急忙转身逃走,避开锋芒。怎料,朱大前脚才刚逃上街旁药材铺的石阶,姑娘家业已追到,照他飞起一脚,“呯”,正踹在这家伙的屁股上,“库擦”闯进了门里,“咕咚”栽趴到地上。 且说这时候,药材铺掌柜的正在柜台前忙着盘算账目,冷不丁地闯进一人来,还是以这等“绝妙姿势”进入到店里来的,掌柜的先是一惊,转而笑道:“呦!客官买药啊?” 朱大被摔的痛楚难禁,“哎呦”了几声,喝道:“我不买药,我是给人踹进来的!” “啊?”掌柜的一听这话,甚是好笑,朝门外一瞧,可不是么?只见外头街上俩人正打着呢:一个个头稍微高些的瘦子,被一个个头稍微矮些的瘦子给逼得连连倒退,眼瞧个头稍高的瘦子被个头稍矮的瘦子给揍的既无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可个头稍矮的瘦子仍不打算放过个头稍高的瘦子,到最后,个头稍高的瘦子,“咕咚”仰栽地下,再也不能动弹分亳,个头稍矮的瘦子仍不解气,抬腿朝着躺在地上瘦子的屁股狠狠地补上一脚,这才心满意足,蹦蹦哒哒的转身离开。 街上围观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凑上前来,俯身一瞧,哎呦喂!朱二这家伙,被人给揍得那可真叫一个惨呦: 脸给打成了彩屏的,脑袋给打成了震动的,耳朵给打成了和弦的,门牙给打成了移动的,舌头给打成了直板的,鼻子给打成了翻盖的。用现在的话来讲,活脱脱一款手机限量版。 朱大由药材铺走到街上,凑过去一瞧,眼见自己的亲弟弟,挺躺在地上一动也一动,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心疼得直哆嗦,差点儿没掉下眼泪来,再也难以容忍,“哇呀”大骂一声,挥拳直朝吕欣童身后猛扑过去。 且说这时候,吕大小姐正忙着解拴马的绳索,准备离开镇子赶回家去。忽觉身后一阵恶风袭来,柳眉倒竖,碎玉微咬,回转身来抡拳便打。岂料,姑娘家的拳头并不曾挨上贼人身上的衣物,耳中闻听“哎呦”一声惨叫,朱大两脚离地,瞬间朝后倒飞了出去。 也许有人会说了,咦?不对呀!没揍上人咋飞出去了?难不成活见鬼了? 看官,莫要忘了,吕大小姐身边可还有一匹身如漆碳的小红马呢!这匹小红马极具灵性,贼人身后扑来之时,它早已惊觉:好小子,敢对我主人不利,这还得了?有道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人能忍马儿也不忍”,纵起后蹄,“呯”,一蹶子将贼人朱大给踹飞了出去。要我说,朱大呀!你小子这不是茅坑里翻跟头——找死嘛!挨到马蹄子上,能好受得了么?纵使踹不死你,至少,半条命总没了罢!活该!自找的! 吕大小姐眼见自己的马儿立下此等功劳,心中甚是喜悦,手抚马儿鬃鬓,连声赞道:“好样的,小红!回到家里,姐姐一定好好犒劳犒劳你!”小红马得到主人赞许,伸出舌头舔舔主人嫩白如雪的手背,纵声嘶鸣,神态甚是得意! 吕欣童认镫上马,一声呦呵,纵马离了镇子,按原路返回家去了。 酉时将近,暮色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堆满绚烂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地平淡下来,没有了色彩。黄昏降临,一弯新月悄悄升上枝头,在它的周围,还有几颗星星发出微弱的光亮。 “吱”地一声轻响,偌大的松月山庄宅院的后角门处,缓缓地闪开一条缝,借着幽暗不明的夜色,隐隐可以瞧见,有一人的脑袋悄悄地探进门来,朝四下里张望一眼,见无人发现,这才稍感心安,蹑手蹑脚地迈步入门,悄无声息地进入到松月山庄的后院子里,她不是别人,正是松月山庄的大小姐——吕欣童。 吕欣童未经征得父亲的同意,女扮男装,偷偷地溜出庄子游玩,生怕遭受到父亲的训斥,不敢打由正门进庄,迫不得已才转由后门溜回庄子,希望可以逃过一劫。 两脚才刚踏入院子,突然,身后的小红马纵声长嘶,吓得吕欣童一激灵,忙回手拍打小红马的脖颈,低声斥道:“嘘!别吵!”关好院门,牵过缰绳,朝马厩方向缓步前行! 迈出尚不足十步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苍劲浑厚的声音:“丫头,外头疯够了,终于舍得回家来了!”不用说,正是吕欣童的父亲,松月山庄的主人吕效尧! 吕欣童心头一惊,暗暗叫苦:“崴了!躲不过去了!”回转过身来,瞧见父亲和两名家丁,以及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翠,正站在身后,伸手搔头,强作笑颜:“爹爹!时候不早了,你咋还没睡的?” 瞧她一脸的调皮相,吕效尧又气又笑,轻“哼”一声,佯怒道:“自家闺女走丢了,我这个当爹的,若还睡得着,那才真教没心没肺呢!”言下之意,责备她完全不顾及父亲的担心与挂念,私自出庄贪玩,当真是没心没肺! 吕欣童何等聪慧,又岂有听不出来的?忙丢掉手中的缰绳,回奔到父亲身旁,扯过父亲的手臂撒起娇来:“哎呦,好啦!爹爹!童童知道错了,你就原谅童童这一回,好不好呀?爹!”依偎在父亲的怀里,直冲他扮鬼脸。 瞧着女儿活泼顽皮的模样,吕效尧哪里还能生出半点气来,伸过厚重温和的手掌,爱抚着宝贝女儿柔弱的娇躯,轻嗔薄怒道:“臭丫头!就会跟爹整这一出,真拿你没半点法子!”右手两指扯了扯女儿的衣袖,苦笑道:“你瞧瞧,一个姑娘家的,穿成这副样子,成何体统?赶紧地,回房拾掇利整的,到书房来见我!” 吕欣童应了声:“是!”将缰绳交由家丁,由丫鬟陪同,欢欢喜喜地回房去了。 回转闺房,丫鬟小翠一面替吕欣童更换服装,一面对她倾诉苦水:“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若再晚回来半刻,小翠可就真得再也见不到你了!” 吕欣童美眸频闪,心中甚是不解,奇道:“为什么?” 小翠扁扁嘴,委屈道:“自打老爷发现你偷离开庄子,就罚我不准吃饭,到现在,肚皮实在饿得厉害!” 吕欣童闻言,甚觉可笑,伸手捏捏她水嫩细滑的脸蛋儿,哂笑道:“傻丫头,真没出息!才一顿没吃,饿不死你的!” 丫鬟小翠冲她吐吐舌头,努觜道:“你若再不回来,晚饭也没得吃,岂不就死翘翘了!” 瞧她可怜相,吕欣童忍不住格格笑个不停:“好……!傻丫头!呆会儿由本小姐替你讨还公道,一定教你吃得饱饱的,这总成了吧?” “嘿……!”小翠欣喜不已,忙拘万福:“谢谢小姐!”一切穿戴妥当,主仆二人手牵手朝书房走来。 且说这时候,吕效尧正陪同一青年男子在书房对座闲谈,兴致正酣,忽闻门外有脚步声,环佩叮当,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门帘启处,走进来俩年轻姑娘,一个身着翠绿色裙衫,满面秀气,正是丫鬟小翠。再瞧另一位,个头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线条柔和,恰到妙处。身穿淡粉色莲花裙,巧梳云鬓,头戴金钗,腰悬玲琅环玉佩,瓜子脸,面如玉脂桃花,柳眉弯弯,杏眼闪闪,樱桃小口,淡抹朱唇,好似九天仙女临凡一般,正是吕效尧的独生女儿吕欣童。 青年男子见到吕家小姐来到,又惊又喜,情不自禁地张大嘴巴,瞧得眼睛都直了,身不由主地直立起身来,直觉脸上顿时生出一股灼灼的辣热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吕欣童瞧这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很是不爽,不禁心头有气,柳眉稍皱,嗔怒道:“爹,他是谁?” 未及吕效尧开口,青年男子朝前迈上三步,颤声道:“吕师妹,你,你不认识我啦?”听他说话的声音,心情颇显激动。 吕欣童心头一惊,眉间蹙促,将他由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但瞧这人相貌还算俊朗,颇有几分英气,瞧着有些面熟,可始终想不起来是谁,柳眉上挑,抬手直指男子面门,不耐烦道:“你到底是谁?” 003 青年男子见吕欣童终究记不起自己是谁来,心中不免有些沮丧,蹙眉低头,默不作语。 眼见局面僵硬,吕效尧哪里还坐得住,忙上前打圆场。手捋花白胡须,对欣童小姐言道:“丫头,你可还记得为父有一位师兄,也就是你的师伯,贵姓李,双字延江?记得么?”一双慈目盯着欣童小姐。 吕欣童丝毫不加考虑,脱口而出:“当然记得,两年前不是已经死掉了嘛!”话刚出口,猛地意识到言语有误,对长者颇为不敬。然话已出口,悔已无及,忙用手捂住嘴巴,嘻嘻傻笑个不停。 果然,吕效尧对此颇为不悦,剑眉一挑,嗔怒道:“臭丫头,怎么说话呢?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吕欣童颇觉羞愧,抬手搔搔云鬓,嘿嘿笑道:“对不起,爹爹!孩儿知道错了!”俏脸含羞,低头不语。 吕效尧深知自己的宝贝女儿生性外向,大大咧咧,说话做事向来不走脑子,也就不跟她一般见识。继续提醒道:“那你可还记得,你李师伯有一名大弟子,姓真名夏竜的?” “嗯?!”吕欣童蹙促眉头,手抚下巴,略加思索,终于想起来,打了个响指:“哦……!我想起来了!敢情是这小子!”话才刚出口,再次地伸手掩住嘴巴。 吕效尧眉毛上挑,撇了她一眼,笑道:“对了!这位就是你的真夏竜真师兄!丫头,还不赶快过来见礼!” 一想起方才真夏竜直勾勾瞧向自己的眼神,吕欣童的心头就来气,压根懒得搭理他。然父亲有命,却又不得不遵从,嘟着小嘴,缓缓走上前来,朝真夏竜拘一万福:“真师兄好!”见过礼,连瞅都不带瞅一眼的,忙朝后躲开。 吕大小姐对待自己的态度如此冷淡,教真夏竜的心里直觉拔凉拔凉的,颇为不好受。心情一坏,忽觉右臂一阵钻心的疼,方知伤势复发。 吕效尧站立身侧,不经意地瞧见真夏竜眉头紧皱,额头上渗出硕大的汗珠,右臂还不停地颤抖,便已知道详情,热心上前询问:“咋啦?贤侄!伤口又疼了?” 真夏竜手捂伤处,微微点头,“嗯”了一声,勉强笑了两声,颤抖道:“师叔不必担心,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瞧他表情痛苦,说话时中气不足,有气无力,便知真夏竜强自硬撑,心中一酸,寻思:他是师兄的弟子,一师之承,便如自己的弟子无二,遭难来投,自己身为长辈,理应多加照料。急令下人即刻整治饭菜,待吃饱喝足,令真夏竜早刻回房安歇,养歇身体。怎料真夏竜心情郁闷,更兼有心事,哪里能吃得下?朝师叔道过晚安,转身离开书房,临走过吕欣童身边之时,又忍不住朝她多瞧看一眼,见她神色冷淡,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心情更糟,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怅然摇头,悻悻地离去,回转房中休息去了。 待真夏竜离开,吕欣童快步走到父亲的身前来,嬉皮笑脸地问道:“爹,姓真的小子,到底咋啦?” 吕效尧撇了女儿一眼,回归座位,手捋胡须,叹气道:“你既不待见人家,又何必多问的?” 吕欣童伸伸舌头,趋步绕到父亲身后,一边用手替父亲轻轻捶打肩头,一面嘻嘻笑道:“爹爹!你就告诉女儿么?好不好呀?爹!” 瞧她为求真相,一时之间竟能学乖,吕效尧的心里颇为受用,回过手,轻轻拍打女儿柔嫩细滑的玉手,长叹一口气,这才将有关真夏竜来到此间的经过详细道来: 真夏竜,自打艺满出师,拜别恩师,投身到绥州府虎威镖局林本才门前充当镖师,一干就是五年。岂料,数日前,虎威镖局押送一批价值不菲的货物前往川府,途经绥州府安阳山下,突遇贼人打劫,不但丢失了货物不说,连同林本才在内,负责押镖的五十佘名镖师悉数遭难,幸亏真夏竜本人颇有手段,受伤之余仍可逃脱厄难,走投无路之际,这才前来松月山庄投靠师叔吕效尧。 知悉事情的经过,吕欣童柳眉稍皱,朱唇微咬,一顿足,忿恨道:“这帮该遭天杀的贼子,实在太可恶了!捉住以后,非得将他们个个扒皮抽筋不可!”一面说,手上还不停地比划。 “对!还得丢下油锅,炸熟了喂野狗!”丫鬟小翠附和道。咒骂一通,俩姑娘相视而笑,颇为得意。 瞧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此嫉恶如仇,吕效尧忍不住哈哈大笑:“行啦!别气了,不值当的!外头疯玩了一天,想必也累了!赶紧地,陪爹去吃饭,然后回房好好睡上一觉!” 闻听这话,吕欣童这才想起,丫鬟小翠可还饿着肚子呢!扯过父亲的手臂,小嘴儿一撅,嗔怪道:“爹爹,你好狠的心呦!” 吕效尧一愣,眨巴眨巴眼睛,笑道:“这从何说起?” 吕欣童冲父亲努努觜,嘻笑道:“你干嘛不准小翠吃饭的,若是饿坏了她,女儿定与你没完!” “呦!敢情是这么回事呀!”吕效尧方知丫鬟小翠定是朝女儿告了自己一状,这才兴师问罪来的,狠狠撇了眼站立一旁的小翠,吓得她花容失色,急忙低下头来,只顾玩弄着自己的衣衫下摆,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回过神,抚了抚女儿的香肩,朝她致歉:“好啦!是爹不好,爹不该处罚她的。这样吧,为了表达歉意,爹准许她今天晚上,陪同咱父女俩同桌进餐,这总成了吧?”吕效尧对女儿一向娇惯的厉害,事事依顺,生怕她受气受屈,由此可见一斑。 吕欣童美眸微眨,嘿嘿笑道:“这还差不多!”父女俩并肩在前,丫鬟小翠紧随在后,说说笑笑,三人同朝客厅走来。 吃过晚饭,吕欣童朝父亲道过晚安,由丫鬟小翠陪同,回转闺房,洗漱完毕,宽衣解带后,进入青罗纬账就枕安歇。一夜平安无事,自不必多说。 次日凌晨,天刚拂晓,朦朦胧胧地,吕欣童听到窗外传来“唰唰唰”一阵舞剑声,心头一惊:“咦,谁起这么早吵人家睡不好觉呀?真讨厌!”呼唤过丫鬟小翠来,服侍自己起床穿衣,一切伺候停当,急忙出屋瞧看,原来是真夏竜。见他手持长剑疾舞,剑势收发自如,宛如行云流水一般,窜高纵矮,身轻矫健,实在好不精彩!瞧到好处,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 真夏竜收剑回鞘,走到近前来,两眼瞧视着吕欣童,伸手搔头,呵呵一笑,道:“吕师妹,起得好早啊!” 瞧他一脸色相,吕欣童很是不爽,不屑地撇了真夏竜一眼,手掐小蛮腰,躬身收腹,冷冷地说道:“哼!你才早呢!”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绕过他身前,一溜小碎步直朝父亲房间奔来。瞧视着吕欣童离去的身影,果真是芳姿倩影,令人好不心酥!摇头吁叹,转身回房。 且说吕欣童来敲父亲房门,根本无人回应,胆子一壮,轻轻推开房门,趋步进屋,四下里一瞧,哪里有父亲的半点影子,心头一愣:“咦?大清早地,去哪儿了?”回首问过小翠,这才知道,父亲受真夏竜的影响,起早前往庄子后头的林子中练功去了,一顿足,抬脚奔后门赶来。 旭日初升,白云当头,枝高叶密的林子里一片寂赖,隐隐传来一声声鸟叫与蝉鸣,依然听不很清楚。伴随着一阵“咯哒、咯哒”的脚步声,翠绿绣花的鞋儿踏过地上片片湿辘辘的青草嫩叶,吕欣童悄悄来到林子中,朝四下里张望,完全找寻不见父亲的身影,搔搔云鬓:“哎呦,这老头儿到底跑哪儿去了?”小嘴一努,娇足频顿,继续向林子深处前行。 行不过百步,突然,听到由林中传来一阵呼呼风声,侧耳倾听,完全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有几分颇似拳术名家习练拳脚功夫时发出来的赫赫掌风,心下甚喜:“嘿……!找到了!没错,一定是爹爹!”靠前几步,果然瞧见有人正在林间空地上习练拳功,吕欣童掩嘴一笑,急忙隐身树后偷偷观瞧: 但见这人,忽而纵身腾空,长拳直挺;忽而悠然落下,虎躯微矬;忽而变拳为掌,斜劈长空;忽而化掌成拳,劲打金风,果真是虎虎生风,势不可当!随着拳起脚落,地上溅起阵阵尘沙,树上的叶儿飒飒作响,让人噍得热血沸腾,好不热闹! 突然,这人好似电光火石一般滑步前行,长拳挺出,直奔一株腰粗的柏树袭来,拳到处,一声暴喝:“开”,“咔嚓”,柏树瞬间断作两截,吓得吕欣童“妈呀”尖叫出声来。 吕效尧习练完毕,收势回神,脸不红,气不喘,不曾回转身来,呵呵笑道:“丫头,出来吧!” 吕欣童稍定心神,美眸微眨,流光一闪,小嘴嘟嘟道:“原来爹爹早就发现我了!”再也难以隐藏,颇不情愿地由树后闪出身来,玩弄了两把裙带,扭扭捏捏地走上前来:“爹!你起得好早呦!”扯过父亲的手臂,轻轻吹了吹:“爹爹!不痛么?” 摇了摇头,“不痛!”瞧女儿忸忸怩怩的,颇觉好笑,伸过手,捏了捏她红润娇嫩的脸蛋儿,嘲弄道:“小懒虫,终于睡醒啦?” 见父亲有意取笑自己,吕欣童吐吐舌头,轻轻怼了父亲手臂一拳,反唇相讥:“讨厌!我是小懒虫,那你是什么?岂不成了大懒虫、老懒虫了么?!” 吕效尧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一阵,手捋胡须,正色道:“童儿,偷看可以,但不可偷学,知道么?” 吕欣童一愣:“为什么?” 吕效尧表情严肃,语气低沉:“这是你娘亲的临终遗愿,不准你学武,难道又忘了?” 原来,吕效尧的妻子姚月秀,也是身怀绝技之人,一手柳叶刀法令江湖群豪无不赞服。九年前,吕欣童年仅九岁,吕效尧夫妇二人将幼女留置家中,出游江湖,偶逢“西山四怪”祸害商旅,一时侠义心起,双方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搏斗过程中,姚月秀虽射中四怪之首,“铁爪雄鹰”赫霸天的右眼,可自己也遭受重创,性命难保。吕效尧惊怒之下,大展神威,连毙两人,砍伤一人,身携奄奄一息的爱妻纵身逃离险地。姚月秀临死之前,颇生懊悔,倘非习武之人,夫妇二人未尝不可恩爱一生,携手到白头。避免幼女将来同自己一般遭受厄运,再三叮嘱丈夫,万万不可让她习武,只求她能够无忧无虑,平平安安渡过一生!妻子亡故后,吕效尧心灰意懒,决心远离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多年来一直闲居松月山庄,与爱女相依相伴,安然度日,再未涉足江湖。 孰料,女儿吕欣童天性活泼好动,丝毫没有女孩家该有的矜持羞涩,不但不喜欢待在闺房绣花做女红,反而喜欢骑马四处游玩,对习武之事更是煞有趣味。不负亡妻临终嘱托,任她百般胡闹,吕效尧终究不肯答应传她武艺,正因此故,日前父女倆大吵一架,吕欣童一气之下离庄出游。 现下重提旧事,吕效尧仍是不答应,吕欣童不禁恼怒,大小姐脾气再次爆发,冲着父亲质问道:“哼!老头儿,既然不肯让我习武,那你自己为什么偏跑来偷练的?” “我……”吕效尧一时语塞,半晌,吱唔道:“我这不过是强身健体,并非用来逞强斗狠,与人为仇!” 吕欣童眨眨眼睛,再次央求:“爹!我习武也是为了强健体魄的呀!你就教教我吧,好不好嘛?爹爹!” 孰料,吕效尧依旧如故,大手一挥,严辞拒绝:“不成!” 吕欣童花容顿显怒色,小嘴儿一撅,差点儿没哭出声来:“妈!你瞧见没!爹爹他好坏呦,他又来欺负女儿了!” 吕大小姐这么一哭闹,吕老英雄还真没辙了。本来嘛,吕效尧对待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一向娇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生怕她受到半点委屈,明知她作假,可偏偏又心疼。然终究不能负了妻子的嘱托,咋办呢?有了—— 吕效尧回过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笑道:“童童,你是真心想学武艺么?” 吕欣童亳不迟疑,欣喜应口:“当然啦!爹,你肯教我了?嗳呦!太好了!爹爹!你可真是我的好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一时欣喜若狂,抓住父亲的胳膊可劲儿地摇呦,多少肉麻的话,叽哩咕噜全都冒出嘴来了。 吕效尧简直哭笑不得,连连摆手:“行了,行啦!少拍爹的马屁!想学武,成!不过嘛,为父有一个要求,只要你能够办到,二话不说,立马教你!” “什么要求?快说!本小姐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吕欣童脸上充满了期待。 吕效尧也不搭腔,四下里寻摸一番,终于,从倒在地上的上半段树干上折下一根拇指般粗的树枝来,对吕欣童说道:“呶!丫头,瞧见没?只要你能把这根枝条给拔出来,为父二话不说,立马答应教你学功夫!”话刚出口,丹田气吐,运转于臂,渐行于掌,“哧”,一下子将树枝插入树桩子一尺来深,可奇怪的是,树枝竟未曾折断。眼见父亲竟有此等神技,吕欣童又惊又羡,半天合不拢嘴巴。吕效尧笑道:“丫头,开始吧?” 吕欣童不知晓其中厉害,嘻嘻一笑:“我当是什么呢,原来就这个,小意思!老头儿,你就瞧好吧。”抡胳膊抹袖子,绕着树桩子转了三圈,一咬牙,两只玉手握住枝头,猛地用力,“咦?怎么不动呀?再加把劲儿!”到最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仍旧拔不出来。 瞧女儿咬牙皱眉,俏脸涨得通红,可仍旧不济事儿,吕效尧手捋胡须,笑声不绝!吕欣童仍不泄气,翻眼皮撇了父亲一眼,窄小金莲踏在桩子上,一较力,“咔吱”、“咕咚”,一个趔趄仰栽地上,摔得直用手抚摸翘臀:“哎呦,摔死我了,屁股成八瓣儿了!”低头一瞧,“咦?拔出来了!”兴奋地跃起身来,哈哈笑道:“爹!你瞧!我给拔出来了!怎么样,你闺女很了不起吧?” 吕效尧由女儿手中接过被她折断的半截树枝,呵呵笑道:“丫头!我可是要你将整根树枝由桩子里拔出来,而不是要你将它给折断呦!你没办到,学武之事,也就甭想啦!” “你……”气得吕大小姐直跺脚,一张俏脸好似熟透了的蕃茄,“哇呀呀”一通吼叫:“你耍赖!哼!臭老头儿,本小姐再也不理你了!”抢过半截树枝,“啪”,摔到了父亲的身上,“还给你!”掉头跑开了。 也不知道咱们这位跟野小子似的吕大小姐,到底能不能得偿心愿的?如果有时间的话,请接着往下看吧。拜拜! 004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因为怄气,吕欣童果真再也不理睬父亲半点,吃饭时,端着饭菜回自己房间里吃;闲瑕时,由丫鬟小翠陪同,到林子里釆野花、捉蟋蟀、掏鸟蛋,纵情玩耍,自得其乐。 在吕效尧看来,女儿不搭理自己,虽说心中感觉不快,然并不打算强迫她,只要她开心、快乐,这比什么都强。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吕欣童呆在房中,一时睡不着,盘膝坐在榻上,单手支颐,透过窗儿仰观夜空,但见天上的月儿十分得美丽,圆圆的,洁白无瑕,那一缕月光明亮无比,夜空中翻新闪烁,澈如银河。 夜色甚美,心情颇佳,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到院子里乘凉赏月来的好,说干就干。披上衣衫,跳下床来,来到隔壁房间叫起丫鬟小翠,约她一起来到后院的一棵枝叶茂密、绿荫如盖的大槐树下。 古代人大多数比较迷信,院中栽种树木颇有讲究。俗话说,“门前有槐,升官发财。”虽然这是一种迷信的说法,但古人为图个吉利,不论是官宦门第,还是普通人家,庭院间总少不了槐树。吕家既为江湖世家,自然也不例外。 初夏的夜,还是蛮舒服的。阵阵清风徐徐吹来,宛如一位慈祥的老人抚摸着你的脸,坐在大树底下乘凉,皓月繁星当头,虫鸣蝉语在耳,一边品茶磕瓜子,一边畅谈闲闻野趣,说说笑笑,颇得其乐,那感觉爽极了。 吕欣童与小翠,名为主仆,情同姐妹,挨身并肩坐在树下,咭咭咯咯聊了个尽兴。小翠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明月,嘻笑道:“小姐,你瞧!今天的月儿多美啊!简直和您一样美!” 受人夸赞,吕欣童心中甚是喜悦,羞得俏脸通红,娇嗔道:“臭丫头,净会寻些讨人欢喜的话儿来说!” 小翠柳眉上挑,嘿嘿笑了笑,道:“才没呢!我家小姐本来就很美嘛!要不然,真少爷咋会瞧得神魂颠倒的?!” 吕欣童一愣:“真少爷?哪个真少爷?” 小翠嘻嘻笑道:“还有哪个?当然是真夏竜真少爷啦!” 吕欣童不听则已,一听“真夏竜”仨字,脸上“唰”地显现一层怒色,嗔怪道:“少跟我提他,一见他就来气!” 小翠一脸茫然,问道:“为什么?” 吕欣童一撇嘴儿,哼了一下小瑶鼻,道:“不为什么!反正就是看他不顺眼。” 小翠一听,暗暗好笑:“呦!好没由头呦!” 声音太小,吕欣童压根未能听清楚,瞪了她一眼,问道:“你说什么?” 瞧她神色甚是严竣,小翠心头一阵惊颤,连连摆手道:“没……没什么!”说着,忙低下头来,不敢瞧视她的眼睛。 吕欣童“哼唧”了一声,白了她一眼,语气冷冷地说道:“小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听见了没?不然的话……” “怎样?”小翠侧脸问道。 “罚你三天不准吃饭!”说着,伸出葱白玉指,戳了下她的脑门儿。 “啊?天呐!”小翠叫苦不迭:“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连处罚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吐了吐舌头,撅着嘴道:“知道了!小姐!” 吕欣童冲她淡淡一笑,吁叹一声,单手支颐,轻声语道:“其实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般不待见他,甚至还有些讨厌他。总感觉他怪怪的,到底怪在哪里,却又压根儿说不上来。” “怪?”小翠眨了眨眼睛,稍作沉思,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小姐,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一件挺奇怪的事儿嘞!” 吕欣童奇道:“啥事儿?” 小翠好似心有顾忌,摆摆手,嘟嘴道:“算了!还是不要说的好!万一造成误会,老爷指定会责怪我乱嚼舌根子的。” 吕欣童杏眼一瞪,揪住她的耳朵,“嗨!臭丫头!你怕我爹责怪你,难道就不怕我责罚你啦?说!如若不然……”未再说下去,伸手到肋下去呵她痒。小翠熬不过,格格一笑,连连求饶:“哎呦,好了!小姐!求你饶了我吧,我说,说总成了罢!” 见她求饶,吕欣童缩回手来,坐正了身子,笑道:“这还差不多!别愣着了,赶紧地!” 小翠暗暗叫苦,都怪自己这张臭嘴,话多招灾。朝四下里张望一眼,见无人,稍觉安心,朝吕欣童跟前凑了凑,附耳低语道:“小姐!昨天晚上我起夜,经过老爷书房的时候,瞧见房里头有火光,还隐隐听见有开柜子的声音,起初我还以为是老爷找东西来着,后来,我瞧见那人走出门来,小姐,你猜是谁?” 吕欣童下巴微抬,十分肯定地说道:“那还用说,真夏竜呗!” 小翠打了个响指,说道:“没错!就是他!” 吕欣童手抚下巴,轻声喃喃道:“姓真的小子捣什么鬼,三更半夜的,不呆在自儿个房里头睡觉,跑到我爹书房里瞎搞什么?不行,我得问问他去!”话音未落,起身便走。 小翠忙伸手扯住她,低声道:“小姐!没凭没据的,你能问出啥子来的?啥也问不出来!依小翠看,咱还是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得好!” 吕欣童点了点头:“有道理!” 转过天来,吕效尧正独坐书房看书怡情,“吱”的一声,门闪开一条缝,紧随之,一瘦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闪进门来,吕效尧先是一愣,忍不住笑出声来:“丫头,进自家的门,咋跟做贼似的?光明正大的不好么?” 吕欣童掩好书房的门,“噔噔噔”三两步走近前来,忸捏道:“哎呦,爹爹!你又来取笑女儿了!我是有正经事情才来找你的!” 父女俩“冷战”了两三天,吕效尧颇觉无趣,今日见到女儿主动前来套近乎,又是以“小毛贼”的身份,甚是有趣,有意逗她一逗,呵呵笑道:“呦!真是没想到,咱们这位平日里只知道贪玩的吕大小姐,居然也会有正经事情,少见呐!” 吕欣童见父亲一再地取笑自己,小嘴儿一撅:“哼,不理你啦!”冲父亲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儿,转身便走。 气跑了女儿,吕效尧的心里挺不得劲儿,忙招手:“好了,丫头,都是爹爹的不好,爹爹不该取笑你的,赶紧回来吧,快点儿的。” 吕欣童嘻嘻一笑,回转过身来,三两步绕到父亲的身后,展开嫩白如雪的玉臂,搂抱住父亲的脖子,声音发嗲道:“爹爹,你好坏呦,总是爱惹女儿生气,要是妈妈还在的话,看她怎么饶得了你?” 给她乌黑柔亮的发丝,搔得脖子有些发痒,吕效尧下意识地躲了躲,回过手,轻轻拍了拍女儿嫩白如雪的玉臂,呵呵笑道:“行了,丫头,别得理不饶人,爹爹方才不是已经向你赔过不是了嘛!快说,到底有啥事儿?” 吕欣童正欲开口说实话,可转念一想:“不成,这样会连累小翠的,不如……”美眸一眨,委婉地说道:“爹爹,你觉没觉得姓真的小子有哪里不对劲儿的?” 吕效尧一愣:“丫头,你虽不待见人家,可也不能这么说呀!” 吕欣童一瞧,委婉地说是不成了,干脆,直接了当,开门见山。稍作沉思,把小翠前天晚上所见到的一切,通通归到自己身上,对父亲一五一十的讲述了出来。吕效尧听罢,立马知道是小翠这丫头告诉女儿的。原来,前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吕效尧悉数瞧在眼里。你想,他是练功夫的好手,内功精湛,耳聪目明,这一切又岂能瞒得过他?只是,瞧在已故师兄的情面上,不想与他为难罢了,也正因为如此,才酿成了日后的灾祸,这是后话,自不必多表。 拍了拍女儿的手,语气温和的说道:“好了,丫头,没别的事儿,就先出去吧。” 吕欣童并不打算离去,嘻嘻一笑,卖关子道:“爹爹,你猜猜,七日后,是什么日子呀?” 吕效尧手捋胡须,苦思片刻,实在想不出来,颇不耐烦地说道:“好了,丫头,别卖关子了,快告诉爹爹。” 吕欣童似乎很是得意,扭捏着娇柔的身躯,嘻嘻笑道:“爹爹,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七日后,可是您老五十岁的生日呀!” 吕效尧一想:“呦!可不是咋滴!”拍了拍女儿的手,呵呵笑道:“丫头挺有心的,还记得爹的生日,没白养!” 吕欣童用她的葱白玉指,杵了下父亲的肩头,娇羞道:“咀!这还用说!”吕欣童身为松月山庄的大小姐,衣食住行自不必发愁,然整日里窝在偌大的庄子里,除了一个贴心的丫鬟小翠陪伴,根本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甚是冷清孤单。更兼她孩童天性,喜好热闹,趁着父亲过生日,实在想好好热闹一番。枕在父亲的肩头,满面春风道:“爹,您过生日,咱是不是该好好庆祝庆祝呀?” 吕效尧一向生活检朴,不想搞铺张浪费,摆了摆手,笑道:“不必了,请几个朋友到家里简单的吃点儿饭,喝两盅也就够了。” 计划落空,吕欣童心中不喜,眉毛一挑,撅着小嘴儿道:“这咋成?爹!你好歹也是松月山庄的庄主,虽不比皇帝老儿,可怎么说也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赫赫有名的‘铁臂神拳’呐!这样子,岂不太寒酸了?依孩儿看,一定要办得体面些才好!” 吕效尧知道女儿的心思,虽说人过六十才可做寿,自己今年才四十有九,方至知非之年,本不宜大操大办,然女儿一心图个热闹,实不愿拂了她的意,也只好答应了。点了点头:“成!那就摆上几桌,请戏班,搭戏台,总可以了吧?” 吕欣童喜的手舞足蹈,嘻嘻笑道:“好呀,好呀!这才有意思咧。谢谢爹爹!”“啵”,发腻地吻了下父亲的脸颊,隐隐可见一枚淡红的唇形印章。 吕效尧脸色一沉,骂道:“哼,臭丫头,你是开心了,你爹我可得多花银子喽。”嘴上虽骂,心中甚喜,多花点儿银子,吕效尧并不心疼,只要女儿开心就好。 瞧女儿好似离了笼子的鸟儿,欢天喜地,蹦蹦哒哒的跑出门去,吕效尧开心的笑出声来。 转眼间,来到吕效尧生日这一天,老天爷对吕家倒还挺照顾的,清风徐徐,薄云遮日,气温不冷不热正合适。松月山庄异常的热闹,正厅前搭起了戏台,吕效尧特意花费银两请来绥州府南城街有名的李家戏班子前来登台演出,在绥州府南城一带,“李家班”名噪一时,戏精艺熟,有不少王公贵族、巨贾富商,每逢重要节日,都会花费重金延请“李家班”前来自家登台演出,已助娱乐。宽敞的正厅内,设下两排大桌案,每排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桌,全都铺上了大红毡,每张桌子上都摆好了精细之物,应有尽有,甚是齐全。 吕效尧在绥州府南城一带颇负盛名,人缘又好,结交的朋友自不在少数,但凡接收到请帖的,纷纷携带礼物前来表示祝贺,宾客盈门,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杯筹交错,气氛热烈。吕效尧手举酒杯穿梭席间,应酬不瑕。可咱们这位愣头愣脑假小子似的吕大小姐呢,嗨!压根儿不理会这些,丢下自儿个父亲不管,拉着丫鬟小翠来到戏台前,一边看戏,一边嬉戏打闹,玩了个不亦乐乎。 正热闹间,忽听得院外有人喊道:“喂!老兄弟,老哥哥看你来了!”吕效尧一听:“咦?这声音好熟呀!”来到近前一瞧,“呦呵!敢情是他!” 谁呀?正是吕家两口子当年由“西山四怪”手中救下的商户,贾百万贾三通。贾三通感念吕效尧夫妇对自己的救命之恩,甘愿资助银钱助他建立起松月山庄,多年来,俩人一直保持书信联系,只是贾三通忙于生意,二人一直无瑕聚首,不想今日,他竟会来到此处。 一碰首,贾百万热情拥住吕效尧,哈哈笑道:“老兄弟,多年不见,你还没死啊?” 旁人一听,甚是不悦:“这人怎么回事儿,大好日子的,说这种丧气话,合该一顿棍子打出庄去。”可他们哪里知道,贾百万为人幽默,最喜好与人开玩笑,更兼俩人是过命的交情,又哪里在乎这些的? 吕效尧虽然不恼,可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吕欣童走上前来,替父亲解围。朝贾百万拘一万福,拐弯抹角的“骂”道:“贾伯伯,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我爹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肯与人争先!他这叫先人后己。” 贾百万一听,先是一愣,哈哈笑道:“贤侄女果然了得,比她爹可强多了。” 吕效尧甚是羞愧,撇了女儿一眼,请贾百万坐到上座,自己坐于下首相陪,哥俩把酒言欢,共叙久别之情。 吕欣童心中得意,嘻嘻一笑,转身前往别处玩耍,不经意间,撇见真夏竜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一肚子心事的模样,偶尔撇向旁人两眼,眼光鬼鬼祟祟的,很不自然。由于心存芥蒂,吕欣童懒得搭理他。 将近正午时分,生日宴仍在进行,忽见一名叫金宝的家丁手捧一红布绸子盖着的漆盘来到正厅,献上桌前,施礼道:“老爷,有人令小的将这个献给老爷,说是送给老爷的生日贺礼。”吕效尧满脸喜悦,亲自上前掀开红布绸子。 可是,当盘子中物什显露出来的瞬间,满座的人,吓得“哇呀”大叫出声来,甚至有人直接滚落到桌子底下去。吕欣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嘻嘻哈哈、蹦蹦跳跳地走上来一瞧,“妈呀!”花容失色,两眼一黑,瞬间仰栽下来—— 005 吕效尧顾不得许多,忙命家人将爱女扶回房去,回过身来,手指漆盘中的物什,朝家丁金宝喝问道:“金宝,这颗人头哪来的?”原来,漆盘中盛装的,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金宝早已吓的神魂俱冒,面色惨白,瘫坐在地上瑟抖不止,哪里还能说的出半句话来? 吕效尧毕竟是多年的老江湖,虽说方才猛然乍见之下还是有些心惊胆颤,渐渐地,平静了许多,绕过去细细一瞧,又惊又喜:“这,这不是‘铁爪雄鹰’赫霸天么?” 话音刚落,突然由空中传来一响亮如洪钟的啸声:“没错,正是杀害你爱妻的仇人——赫霸天!” 循着啸声望去,远在十丈开外,有一青影,由远及近,飘忽而至。一眨眼的功夫,已临近上空,好似一片萧萧秋叶,缓缓降落至庭院中央,双脚落地的瞬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真比矫健的狸猫儿还要轻巧许多。 但瞧来人,一身青色长袍遮体,脸戴油彩描龙面具,身材魁梧,威武不凡,站在那里,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望而生畏,不敢冒然上前。吕效尧暗自惊叹:“这么远的距离,此人竟能将话音字字清楚的传入耳中,震的耳鼓嗡嗡作响,内功修为甚是了得,吾不如也!”深呼吸一口气,正色道:“高人驾临敝庄,不知有何指教?” 青袍客哈哈一笑,道:“不敢当!铁臂神拳,赫赫声威,江湖上谁不敬仰三分?在下区区微末伎俩,又怎敢在吕大庄主面前枉担高人二字!” 吕效尧剑眉上扬,冷哼一声,道:“阁下何必过谦,是敌是友,何不道个明白。” 青袍客又是哈哈一笑:“吕庄主既然喜欢爽快,那好吧……”来回踱了两趟步子,续道:“在下冒昧前来打扰,于私,想与吕庄主交个朋友。于公,奉主上之命,有两件事情需要吕庄主帮忙。” 吕效尧一扬手:“不敢当,但请直说无妨。” 青袍客摆了摆手,说道:“不急!请人帮忙之前,在下敢问吕庄主一句,对于在下送上的这份生日贺礼,可还满意否?” 九年来,吕效尧一直幽居松月山庄不出,安然度日,可从未忘却过杀妻大仇,恨不得将杀妻仇人扒皮拆骨,挫骨扬灰,今日亲见仇人首级,又岂有不喜的?然眼前情形,来者不善,喜中不免掺忧,眼露寒光,凌然说道:“甚好!” 青袍客点了点头:“吕庄主既然说好,那么,收人礼物,替人办事,这个道理总该懂的吧。” 吕效尧摆了摆手:“阁下此言差矣!阁下送礼,然鄙人并未曾答应过收礼,又何须替人办事的!”言罢,哈哈大笑。 孰料,青袍客不以为然,哼哼冷笑两声,道:“若未曾收礼,那么这红布绸子又是何人所掀?既然已经掀开,又岂有不收的道理?”言语中透着三分寒意,让人不敢轻忽。 “这……”吕效尧一时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见吕效尧无言可辩,青袍客趁热打铁:“礼既然已经收下,那么又岂能不替人办事的?吕庄主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总不能临老甘做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吧?”言辞甚是犀利,让人不知该如何反驳。 吕效尧把名声看得极为重要,又岂能甘愿的?无奈的点了点头,怅然道:“那——好吧,不知阁下要求在下做些什么的?” 见吕效尧被逼的已无退路,青袍客甚是得意,哈哈笑道:“吕庄主果然是信义之人,那好——”伸出右手:“首先,请归还我教丢失已久的宝物——碧眼金蟾!” “什么?”吕效尧甚是费解,自己的确有一只碧眼金蟾,那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宝物,收藏的极为隐秘,外人根本无从知晓,又岂会成为他人丢失的宝物来着?心想:“这厮果然神通广大。”手捋胡须,哈哈笑道:“阁下真会说笑,在下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碧眼金蟾,更不曾见过,又何来归还一说?” 青袍客稍作沉思,计上心来:“吕庄主这话想必是言不由衷吧。蒙我教圣教主赐告,四十年前,令曾祖曾伙同三帮好手,夜入我教麒麟总坛,盗走我教的三宝之一碧眼金蟾,阁下又怎可说未曾见过的?” 人不怕打,最易怕激。青袍客这番言辞,本属虚妄之言,饶是吕效尧这种见多识广的江湖老手,竟也未能识破其中奸险,“啪”,一掌拍碎桌案,勃然大怒:“胡说八道!那分明就是我吕家祖传之物,又何来偷盗之说?”话刚出口,猛地意识道:“糟糕!我中计了。”懊悔无及。 青袍客哈哈笑道:“照这么说,吕家果真有碧眼金蟾了?” 事实既成,吕效尧再多辩解已无用,索性强横些,哼了一声,道:“有便怎地?难道还要吕某人拱手相送不成?” 青袍客手背身后,踱了踱步子,哼笑两声,道:“吕庄主未免太过吝啬,在下费心劳力,甘冒生命危险,替你报了杀妻大仇,难道竟连一只小小的碧眼金蟾也不舍得?” 吕效尧甚是生气,冷冷道:“哼!满口诡辩之词!”心中忽的想起一件事情:“莫非,真夏竜这小子,也是冲着碧眼金蟾来的?”转念又一想:“不对!真夏竜年轻识浅,恐怕连碧眼金蟾是什么都未必会知道,又怎可能来偷的?”心中甚悔,自己不该疑神疑鬼,胡乱怀疑人。 且说这时,离青袍客身左侧数丈开外,有一位名叫尤龙生的汉子,生性耿直,脾气火爆,见不惯青袍客的强索硬取,起身喝道:“呔!你这厮好生惫懒,觊觎他人宝物,岂是大丈夫所为?与强盗臭贼有什么两样?” 见这人身不过六尺,瘦骨伶仃,上称约一约没几两肉,竟敢当众出面指责自己,青袍客甚是恼怒:“哪里冒出来的黄口小儿,竟敢在我面前放刁,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话音未落,抬手便是一掌,姓尤的还不曾反应过来,一股凌厉的掌风“嗖”地扑到,整个人瞬间横飞了出去,“噗通”,跌落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气绝身亡。在场的众人无不惊骇:“天呐!隔这么远都能杀人,太可怕了!” 见好友被人杀死,吕效尧恼羞成狂,剑眉倒竖,虎目一瞪,大喝道:“好恶贼,竟敢在我面前逞凶,纳命来!”话音未落,挺拳直冲上前。 忽见吕效尧朝自己猛冲过来,青袍客站立原地动也不动,亦不伸手招架,双膝微屈,气吐丹田,凝聚真气护住全身,拳到处,喝一声:“开!”再瞧青袍客,身子岿然不动,呵呵笑道:“吕庄主好本领!‘铁臂神拳’,果然名不虚传,在下运使七成功力,竟险些招架不住了,佩服,佩服!”言罢,哈哈大笑不止。 听他说话时中气十足,浑然没有受伤的迹象。 老话说得好,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都是练武的,这一比,差多少?吕效尧顿时羞了个大红脸,颓然叹道:“咳!该当惭愧的是我吕某人,使足毕生功力竟不能伤阁下分亳,实在是无颜再见世人呐!”言罢,垂头丧气的回转正厅前,暗自盘算:“此人功力胜我数倍,倘若真正交手,实在没有取胜的把握,看来今天,在劫难逃!”朝在座的诸位朋友,团团作了一揖,运足气力,高声语道:“在座的各位朋友,承蒙大家瞧得起在下,贱辰之际,诸位肯赏脸前来相贺,我吕某人实在不胜感激。然敝庄今有要事需要处理,宴请就此告一段落,招待不周,请各位见谅!来日方长,你我朋友之间定有再聚首之日,请各位就此打道回府吧。来人,送客!” 在场的众人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吕效尧生怕祸殃朋友,这才委婉的下了逐客令。既是以朋友论交,又岂能坐视朋友于危难之间而不管不顾,在场的大多数不肯就此离去,然经不住吕效尧的再三驱逐,寒暄了几句,心中默念“阿弥陀佛,神仙保佑”,悻悻地离开了。这些人中,最执拗的莫过于贾百万,任凭吕效尧如何驱赶,终究不肯离开庄子半步。实在没办法可想,吕效尧命令两名家丁,将贾百万硬生生地给抬出庄去,事情未结束,不许放他回庄来。 眼见一场热热闹闹的生日宴会竟这般惨淡收场,青袍客甚觉有意思,哈哈大笑道:“吕庄主,你这又是何必呢,难道我还会和这些无名鼠辈为难的?如此,岂不太小瞧在下了。” 闻听他言语甚是狂傲,吕效尧心里甚是气恼,怒目横眉,冷冷喝道:“哼!是与不是,阁下心里自然明白,又何须吕某多费唇舌?”心里气不过,转项瞧了眼栽躺在一旁的尤龙生,凄然道:“尤兄与你有何深仇大怨,你竟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他一掌打死,手段何其毒也!” 青袍客稍弯腰,诡诈的笑道:“是……!这的确是在下的不该,在下这里陪礼了。不过嘛,倘若吕庄主仍旧执迷不悟的话,躺在这里睡觉的,恐怕不只有姓尤的一个人了。” “你……”听他言语中含有威胁之意,吕效尧甚是恼怒,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咬牙喝道:“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青袍客不再说下去,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中蕴含雄厚的内劲,震得吕效尧耳鼓嗡嗡作响,胸口气息流转不畅,只觉一阵头昏眼晕,心下大惊,忙运功予以抵抗。 笑声过后,青袍客呆立原处不动,半晌,哼哼冷笑两声,高声喝道:“都进来吧!”话音刚落,从正门外冲进一伙人来,分为左右两队,左侧为首的,是一位身披紫褐色长袍,以黑巾遮面的独臂大汉,身后一条龙似的,站立着十名黑衣人,但见这些人,均左手执一面宛如洗脸盆般大小,纯精钢所铸的盾牌,右手持一把四尺来长的弯月钢刀,映着日光寒光闪闪,冷气逼人。右侧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银白色烂银铠甲,头戴吞龙盘索亮银盔的白面后生,膀阔腰圆,身高八尺,手持一杆锃光瓦亮的龙胆亮银枪,真好比当年的常山赵子龙再世。在这人的身后,同样跟着十名一手执盾,一手持刀的黑衣人。 吕效尧甚是心惊:“一人我尚且斗不过,瞧新进院来的这些人,身形步法轻快,个个身手了得,看来今天凶多吉少。”活了这大半辈子,吕效尧只怕过一次,那就是九年前妻子生命垂危,离开自己的那一刻。今天,他又一次得害怕起来,而且比上一次怕的还要厉害:“咳!我死了没关系,要是连累全庄子的人陪我一同遭难,那罪过可就大了,尤其是……”心里一阵冷颤,实在不敢继续想下去。 正自怅然失落之际,真夏竜突然来到吕效尧的身边,手指着眼前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忿恨道:“师叔,就是他们,就是他们这些人,害死林总镖头一伙的。” “什么?”吕效尧甚是惊疑:“从身手上来看,这些人可不是一般啸聚山林的小毛贼可比拟的,到底是什么来历?”吕效尧深呼吸一口气,稍微定了定心神,朝前走上两步来,神色严峻,冲青袍客喝问道:“敢问阁下究竟是什么人?既要存心与吕某为难,总该先道明身份来历,即便是死,也好叫吕某死个明白,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青袍客哈哈笑道:“吕庄主言重了,在下并非存心要与庄主为难,实是上有所命,不得不从。既然庄主一心要想知道我等的来历,那好吧……”微侧项,朝身右后侧的白面后生吩咐道:“白堂主,还不速上前对吕庄主道个明白。” “是!属下遵命。”白面后生奉命走上前来,“叮当”一声响,将手中长枪戳立在地上,枪杆直入地上青石砖寸许,甚是恭敬的摊手指向青袍客,昂然说道:“吕前辈请听某言。这位,是天狼教圣教主座下四大尊者之首——青龙尊者,‘铁背苍龙’萧鸿峰萧大爷。曲曲在下,不过是青龙尊者辖下七大堂主之一,飞狐堂‘心月狐’白福彪!至于旁边的那位……”撇了眼左侧的独臂汉子,哼哼笑了笑,接道:“等时机一到,吕庄主自然会知晓的。”朝青袍客恭恭敬敬的施过一礼,拔出长枪,转身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听过白福彪的介绍,吕效尧心中惊颤到了极点:“姓萧的这厮,不过是什么狗屁教主座下的一个狗屁尊者而已,功夫已然如此了得,真不知道那所谓的天狼教主,到底厉害到了何等地步?咳!看来我这两下子,是上不了台面喽!”强作镇定,冷言讽刺道:“天狼教?闻所未闻,只怕是一帮乌合之众,勉强凑合到一块儿,组成的野猪会吧。” 青龙尊者萧鸿峰一听这话,心中甚是恼怒,哼哼冷笑道:“吕庄主既然不把我等瞧在眼里,那好,不妨手下见真章,只要吕庄主能够战得过我三人,萧某甘冒被圣教主杀头之罪,立即带领手下人撤出庄子,绝不为难贵庄任何一人。怎么样?敢是不敢?” 吕效尧明知敌不过,有道是,将军宁死阵前,不死阵后!他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好汉,岂可做个贪生怕死的懦夫!凌然喝道:“有何不敢?”正欲上前,真夏竜挺身而出:“师叔,何必劳您亲自出马,不妨由小侄打头阵,如若不胜,你老人家再动手也不迟!” 吕效尧本来对真夏竜心存芥蒂,见他敢于为自己挡先,心中甚喜,拍了拍他的肩膀,欣然笑道:“孩子,你的好意,师叔心领了!眼前这些人,绝非等闲之辈,师叔岂可让你以身涉险,还是呆在一旁观战吧!” 真夏竜摆了摆手:“师叔,你这样说未免也忒小瞧小侄,学武之人岂可贪生怕死?你尽可瞧好吧。”“噌”,拔出手中长剑,走上前来,挺剑喝道:“呔!哪一个不怕死的,先来试试小爷手中长剑。” 白福彪不服,上前应战:“小儿休狂,叫你见识一下本大爷手中长枪的厉害,上来领死罢!”脚踏虎步,持枪横于胸前,蓄势待发。 真夏竜一声暴喝,脚下发力,好似苍龙出洞,挺剑直击。白福彪以静制动,见长剑逼近身前,一个游龙大转身,使出一招“拨云见日”,长枪斜扫,喝一声“撒手”,真夏竜顿觉手臂酸痛难忍,手中长剑撒手而飞,直上长空,脚下不稳,连连朝后退却,白福彪乘势直追,挺起手中长枪,猛扎向真夏竜胸口—— 006 兵器上有一种说法,叫做:“一寸长,一寸强”。交手仅一个回合,真夏竜手中长剑被人家给磕飞了出去,“心月狐”白福彪趁势直追,一枪扎来,眼看真夏竜性命将要不保,吕效尧又岂能见死不救?右足一顿,借力纵身上前,左臂一扬,震开扎来的长枪,与此同时,右臂抓向真夏竜的胸口,内力俆吐,缓缓送出,一抓一送,瞬间化解开真夏竜倒跌的颓势。白福彪被震得连连向后倒退数步,以枪杆撑地,这才侥幸没有摔倒在地上,只觉臂膀酸麻难忍,虎口欲裂,胸口隐隐作痛,气息流转不畅,心里佩服道:“这厮铁臂功果然了得,真不愧为‘铁臂神拳’。” 真夏竜性命得救,又惊又喜,擦了擦额头上惊出的冷汗,暗暗庆幸:“好险!幸亏小爷命大,要不然,得提早见我姥姥去了。” 突然,由身后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呦呦呦,爹爹好厉害哟。”转过头来,见到吕欣童站在正厅前的石阶上,喜得手舞足蹈,拍手叫好。吕欣童方才被青龙尊者萧鸿峰送来的鬼东西,给吓得昏晕了过去,没一炷香的功夫,便醒转过来,一醒来,立刻跑出门来观瞧热闹,正好瞧见父亲臂震长枪,搭救真夏竜性命的精彩场面,忍不住拍手叫出声来。 真夏竜忙迎过来,关切道:“师妹,你醒了?怎么样,没事儿吧?”目不转睛地瞧着吕欣童,心中甚是喜欢。 吕欣童撇了他一眼,冷嘲热讽道:“咀!没用的东西,亏你还是舞刀耍剑的人,连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过,真丢人!”真夏竜心中又羞又恼,低着头说不出半句话来。 且说白福彪,心里虽佩服,然争强斗胜的心甚盛,挺枪喝道:“吕老前辈,方才在下一时大意,未曾事先防备,才让老前辈得手,心中甚是不服,还请老前辈不吝赐教!” 吕效尧暗暗笑道:“哼,好狂妄的小子,那好,就打得你屎尿齐流。”自己是前辈,岂能与后辈先动手的,扬手喝道:“请出招吧。” 白福彪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双脚踏长江,将枪托开,稍离胸前,眼不离前,以静制动,蓄势待发。吕效尧一瞧,心头猛然一惊:“呦呵!瞧这架式,怎么有点儿像六合枪法中的持枪势——高吊四平枪势?莫非这小子,使得当真是六合枪法?” 何谓六合枪法?最普遍的一种说法,就是六家的枪法合到一块儿。头一家,是西楚霸王项羽的项家枪。项羽使大枪占一绝,其中最绝的招是霸王一字摔枪式。因为项羽有举鼎拔山之力,所以他在枪上的功夫谁也比不了。他的盖顶三枪,打遍天下没对手,是项家枪的一绝。第二家,是三国年间刘备手下的大将,常山赵云赵子龙的赵家枪。赵云号称常胜将军,赵家枪占着个“柔”字,以使用巧妙而驰名天下。第三家,要算罗家枪,最出名的就是罗成,他的卧马回身枪堪称天下一绝。第四家,是六郎杨景杨延昭的枪,老杨家七郎八虎,能耐最大的就数老六杨景。他曾经写过一本枪谱,论述大枪的使用方法,别出一派,故此也占着个绝字。第五家,是高家枪。五代十国名将,白马银枪高思继,使大枪占一绝,家里自有枪谱,与众不同。第六家,亦是枪法名家,无名氏,把以上五家招数中的精华抽出来,与自家的精华合六而一,故此才叫六合枪。 白福彪一抖枪,言道:“前辈需要什么兵器,请尽管取来。” 吕效尧手捋胡须,呵呵喝道:“吕某不才,平生只练过几手粗陋的拳脚功夫,兵刃上的功夫,实在是半点不曾沾过,还是不要贻笑方家的好。” 白福彪冷冷地言道:“好!如此,得罪了!”但闻白福彪一声暴喝,瞬间发势,挺枪直扑上前,枪一摆,扎上身来,分明是一招“梨花摆头”,吕效尧笑道:“好一套六合枪法!不知你小子究竟学到几成火候?”侧身闪过枪头,踏步奔近身前,变拳为抓,直抓白福彪的左肩头,白福彪大惊,急忙回枪招架,一招“白蛇弄风”,先圈后指,使得是鸽子拿鹌鹑救护的架式,隔开了吕效尧的一抓。二人你来我往,你攻我守,就此战到一处,这一打就不下三十回合。 要说白福彪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前蹿后纵、左躲右闪,真比狸猫儿还轻快,手中这条龙胆亮银枪,使得呼呼带风,势稳劲足,甚是精彩!吕效尧要想急切间战赢他,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可是,时间一长,吕效尧看出点儿门道来。这六合枪法,以拦、拿、扎、扫为主,动作简洁明快,枪法丰富,攻守变化都在瞬息之间。所谓六合,实分为内三合、外三合,内三合为“精气神”,外三合“腰手眼”。具体的招式,一合梨花摆头,二合凤点头,三合白蛇弄风,四合铁扫帚,五合拨草寻蛇,六合为总合截、进、拦、缠、拿、直六枪,并加六路花枪、中平四路枪法及上五合枪法而成。 前二十回合,白福彪使的还像模像样,越往后,或许是气力不继的缘故,腰、手、眼可就合不到一处喽!顾得了上,就顾不了下。顾得了下,嗨!上头就失了准头。吕效尧抓住时机,趁他只顾一枪扎向自己身前,下盘不稳之际,忙侧身闪过枪头,一伸手,握住枪杆不放,一个下盘扫,“咕咚”,白福彪摔倒在地上,吕效尧顺势将他手中亮银枪给夺抢过手来,直指面门却不痛下杀手,冷冷喝道:“怎么样?可还服气吗?” 见父亲取胜,吕欣童欢喜的再次叫出声来:“好呀,好呀,坏人被打倒了,趴在地上变狗熊喽。” 瞧女儿这般顽皮,吕效尧手捋胡须,呵呵笑道:“这丫头,都什么时候了,亏她还能笑的出声来!” 白福彪垂头丧气,羞愧不已,有气无力的说道:“只怪在下学艺不精,实不是你的对手,输得口服心服。” 有道是,制人一服不制人一死,白福彪既然服输,吕效尧也就罢手了,哈哈一笑,将龙胆亮银枪丢还给他,白福彪接过手,“骨碌”,由地上爬起身来,悻悻地退到萧鸿峰的身侧,单膝跪倒地上,心中甚是害怕,叩头请罪道:“尊者在上,属下艺浅技陋,丢了本教的颜面,请尊者重重责罚!” 萧鸿峰朝前缓缓走上两步来,哈哈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你面对的对手,乃是赫赫有名的‘铁臂神拳’,能交手三十回合,已属不易,虽败犹荣!” 白福彪闻言,甚是惊喜,忙叩首:“谢尊者不罪之恩!尊者如有吩咐,属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起身退回原位。 白福彪战败退下,独臂汉子走上前来,冷冷的说道:“阁下好功夫,在下不才,特来领教!” 听这人说话的声音,已然上了沧桑,感觉有点儿耳熟,吕效尧扬手道:“尊驾何不先报上姓名,再战不迟!” 独臂汉子语气厚重深沉地说道:“区区贱名,何足道哉!”话音未落,挥臂冲上前来,拳未至,风先到。见对方来势甚是凶恶,吕效尧丝毫大意不得,虎躯一矬,运足气力,双手一合,使了一个“老君关门”,两下一交手,“咯噔噔”,纷纷朝后退却数步,臂膀酸疼难禁,胸口气息窒滞,均觉对方内功着实了得。 交手仅一个回合,吕效尧已然认出这人来,心头怒火瞬间达到极点,剑眉倒竖,虎目怒睁,高声喝道:“好恶贼,原来是你——” “爹!他是谁?”吕欣童秀眉深颦,问吕效尧道。 吕效尧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慕——容——独——苏!” “什么?”吕欣童心头一惊:“爹,你没认错吧?他,他当真是害死我妈妈的慕容老贼么?” 吕效尧两眼直勾勾的瞪视着独臂汉子,咬牙忿恨道:“错不了,他化成灰我也认识!” 独臂汉子呆立原地,半晌未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吕松老儿,你眼光当真够毒的,居然把我给认出来了。”话音刚落,伸手扯下遮脸的黑巾,恶狠狠地喝道:“没错!老夫正是慕容独苏!现下是青龙尊者萧大爷辖下七大堂主之首,蛟龙堂堂主‘角木蛟’是也!” 慕容独苏,当年横行西北的“西山四怪”之一,与赫霸天等结义,排行老二,人称“神拳无敌”,他的左臂,正是被吕效尧斩断的。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赫霸天虽给人杀死,然并非亲手所杀,实难尽消心头大恨。现下慕容独苏正站在自己跟前,吕效尧心中反倒充满了疑惑:“慕容老贼与赫老贼本是一伙的,姓赫的给人杀死了,慕容老贼却安然无恙,莫非这二贼起了窝里反不成?”剑眉倒竖,虎目圆睁,朗声喝问道:“慕容老贼,赫老贼可是被你所杀?”语气中饱合恨意。 慕容独苏摇了摇头:“非也!我双臂齐全,尚且不是他的对手,九年前,被你斩断了一臂,我又怎能打的过他。实话告诉你吧,是他不识好歹,被青龙尊者萧大爷给一掌打死了。” “什么?”吕效尧心中甚是骇然:“姓赫的武艺不凡,竟给他一掌打死了,那——姓萧的功夫当真高到如此地步?”心中虽然诸多不解,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害死妻子的大仇人就在眼前,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他撕成肉末,吕效尧满眼通红,愤然骂道:“慕容老贼,你我之间的深仇大恨,不死不休,今日既然送上门了,那好,干脆就痛痛快快的做个了断,拼个死活输赢!”话音未落,左臂前划,右臂微曲,大喝一声,大跨步奔上前来。欣童小姐只恨自己武艺低微,不能同父亲联手手刃仇人,避免父亲为了照顾自己而分心,只好躲到一旁观战,双手合十于胸,仰瞧蓝天,心中默祷:“妈妈!希望您在天有灵,一定保佑爹爹,杀死慕容老匹夫,替您报仇!” 却说“神拳无敌”慕容独苏,见吕效尧犹如一只发狂的狮子,奔自己猛扑过来,慕容独苏也不搭话,运足了气力,跨步迎上前,避过吕效尧的拳锋,一抬手打出了一招“霹雳击顶”,这一击力有千钧,真要是拍到吕效尧的脑袋上,纵有再高的功夫,也非死不可。 吕效尧见对方掌势甚猛,不敢硬接,忙使了个游龙大转身,一下子闪在一旁,慕容独苏这一掌走空。吕效尧身子灵便,转眼绕到慕容独苏身后,奋力使出一招顺水推舟,双掌夹着劲风直朝慕容独苏后背心打来,慕容独苏大吃一惊,急忙猛转身,避过这一掌,身上顿时惊出冷汗来:“吕松老儿,可真够狠的。” 吕效尧见自己这一掌落了空,恼怒异常,攒足了全身的气力,打出了第二掌,这一掌犹如狂风恶浪,滚滚不断,打向慕容独苏的软肋。慕容独苏被罩在了掌风之中,见对手这一招煞是厉害,两边躲闪都已然来不及了,干脆,舌尖一顶上牙床,气叫丹田,脚尖轻点地,往上这么一纵,“噌”,来了个旱地拔葱,跳起一丈多高来,躲过了第二掌。 吕效尧仰脖一瞧:“好一个慕容老贼,轻身功夫果然了得。”但见他右腿一弯,盘绕在左腿上,好似猎鹰捕兔一般,由空中“嗖”地落下,左脚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吕效尧也不躲闪,怒喝道:“王八羔子,我摔死你。”两手一抄,直朝慕容独苏的脚踝抓来,怎料,上当了。 原来,慕容独苏这一脚是虚招,盘在左腿上的那一脚才是实招,左脚疾缩,右脚疾伸,避开吕效尧的一抄,直朝胸口踢来,吕效尧只觉一阵剧痛,连连朝后退却,收势不住。 落地的瞬间,慕容独苏借右手撑地之力,纵身上前,展开鸳鸯连环腿,猛踹吕效尧的胸口,踹得他难以招架,“咕咚”,吕效尧栽倒在地上,“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见父亲倒地吐血,吕欣童吓得脸色顿时煞白,急忙奔上前,心疼得直哭出声来:“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爹!” 吕效尧胸口气息窒滞,呼吸困难,哪里还能说得出半句话来?避免女儿过于担心,冲她摇了摇头,微微地笑了笑,盘膝端坐地上,运气疗伤。 慕容独苏并不打算放过他,踏步走上前来,冷冷的笑道:“吕松老儿,你终究还是栽到我的手里了。”话音未落,抬手便杀。吕欣童奋不顾身的护在父亲的身前,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恶狠狠的骂道:“恶贼!休伤我爹爹!” 慕容独苏心狠手黑,哪里管这许多?!嘿嘿冷笑道:“臭丫头!我先杀了你,再杀你爹。”眼见如花似玉的吕大小姐,即将命丧在他的掌下,一道青影犹如闪电一般飘忽而至,挡在慕容独苏的跟前,厉声喝道:“住手!” 慕容独苏顿时一惊:“尊者,他……” “怎么?连圣教主的命令你也敢违抗吗?”语气威严冷峻。 慕容独苏心下一阵惊颤,他曾亲眼见识过青龙尊者功夫的可怕,哪儿敢违抗?!急忙跪倒在地上,朝萧鸿峰叩头不止:“属下不敢!请尊者息怒。” 萧鸿峰满意的点点头,不冷不热道:“很好,还不退下。”话语虽轻,然甚有威慑力,让人不敢抗拒。慕容独苏朝他恭恭敬敬的叩了两个头,灰溜溜的闪到一旁。心中骂道:“娘的!真是便宜了吕松老儿!” 萧鸿峰俯瞧着蹲在地上的吕大小姐,语气轻缓地说道:“丫头,别担心,有我在这儿,没人敢伤害你爹爹的。” 吕欣童丝毫也不惧怕,啐了一口,骂道:“呸,你也不是好东西。你是坏人,坏人。” 萧鸿峰并不恼怒,哈哈笑道:“丫头有个性,我喜欢。”转身回到院子的正中央。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吕效尧调息完毕,恢复如初,从地上站起身来。见父亲已然无恙,吕欣童欢喜的笑出声来:“爹,你好了?” 吕效尧点了点头:“闺女放心,爹的骨头硬的很,就他这狗蹄子,还踹不死我的。”口上虽这么说,胸口仍旧隐隐生疼,忖道:“想不到这老贼舍却拳功不使,倒苦练起腿上功夫来了!是我疏忽大意了!” 闻听父亲之言,吕欣童“噗嗤”笑出声来:“爹爹,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女儿说笑呢?” 吕效尧伸手抚了抚女儿的秀发,语气柔和的说道:“丫头,你先退到一旁,看爹爹如何教训贼人!” 吕欣童美眸微眨,眼波流动,点了点头:“嗯!爹爹!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心怀忐忑的闪到了一旁观战。 萧鸿峰见吕效尧只坐地调息一会儿,便已完好如初,心中倒也佩服,暗暗叫道:“不好!看来慕容堂主,非吃大亏不可!” 吕效尧也不去理会萧鸿峰,直接绕到慕容独苏的近前来,手指贼厮面门,咬牙暴喝:“慕容老贼,杀妻大仇,不共戴天。今日不判生死,誓不罢休!你我两个只能活一个,赶紧滚过来再战便是。” 慕容独苏心里这个气呀:“直娘贼!好不知羞耻,方才你明明已败在我的手下,若不是碍于萧尊者在这里,你早就到阴间和你婆娘相会去了,拐弯抹角的骂我不说,竟然还厚颜无耻,和我再干一场,当真以为老夫怕了你不成?”忿声喝道:“废话少说,老夫奉陪便是。”“哇呀”大叫一声,二人再次的战到一处,杀了个难解难分。慕容独苏腿功煞是厉害,招招直逼要害,吕效尧拳劲刚猛,下手毫不留情,二人均拼尽了全力,恨不得立时将对方杀死。战到五十余合,“啊哟”一声惨叫,慕容独苏栽躺在地上,吐血不止—— 007 且说吕效尧与慕容独苏一交上手,处处小心在意,提防他的腿上功夫,心里暗暗骂道:“娘的,短短九年不见,这厮的腿上功夫竟练得如此了得,当真是了不起。” 再说慕容独苏,眼瞧吕效尧拳劲刚猛,势不可当,心里也着实佩服:“好个吕松老儿,整日里悠闲过活,锦衣玉食的,手上功夫居然半点儿也不曾落下,甚至比当年还要精进,真够他娘的有毅力。” 两人紧紧缠斗在一起,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打斗的好不热闹。渐渐地,两人额头上均已见汗,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臭汗透气,可是仍旧不肯罢手。 吕欣童远远站在一旁观战,眼瞧父亲气力不继,左支右绌,心中甚是担心,手抚下巴,灵动有韵的眼珠儿稍微这么一转,忽地想出一个好办法来。用手指刮了刮脸蛋儿,手捧喇叭状,冲着慕容独苏合着拍子唱道:“呸呸呸,不知羞!打家劫舍他在行,杀人放火属他牛!若问他是哪一个?嘿呦!慕容老贼坏得直流油!呵……”心下甚是得意,掩住樱桃小口嬉笑不止。 慕容独苏闻听吕大小姐出言嘲讽自己,心中甚是不悦,暗暗骂道:“臭丫头!待我打倒了吕松老儿,看我不过去撕烂你的嘴。”稍一分神,躲的稍微慢了些,被吕效尧给一拳揍到右肩上,手臂登时脱臼,痛的呲牙咧嘴,“哇呀呀”一阵咒骂,抬脚直朝吕效尧猛踢过来,吕效尧稍侧身闪过,一抄左手抓住这厮的脚踝,右手攥拳猛击他的脚掌,慕容独苏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整条右腿先痛后麻,渐渐失去知觉,仿佛根本不存在了一样。吕效尧顺势抬脚狠狠地踢向他的胸口,慕容独苏瞬间飞出一丈开外,“咕咚”,栽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蜷腿抱膝,杀猪似的嚎叫不止。 吕欣童远远的一瞧,隐隐瞧见慕容独苏的脚掌上扎着一点绿油油的东西,伸手一摸云鬓,奇道:“咦?我的翠玉簪子,怎么跑到这家伙的臭脚丫子上去了?”恍然醒悟道:“哦……!我晓得了,定然是爹爹方才摸我头的时候给偷去了。哼!偷人家东西,也不跟人家知会一声,真不知羞!” 萧鸿峰见慕容独苏败得如此惨,摇了摇头,暗自叹息:“唉,枉自慕容堂主空有一身上好的功夫,终究还是着了人家父女俩的道儿,可惜!可惜!” 吕效尧见自己得手,心中大喜,哈哈大笑三声,高声喝道:“慕容老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拿命来吧!”一声喝罢,挥拳猛扑过去。 孰料,眼看拳头将要落实在慕容独苏的脑袋上,忽见一堵墙似地不明物体遮挡住自己的拳锋,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自己抵挡不住,瞬间给掀翻了出去,“噔噔噔”,朝后连连退出十步不止。待稳住脚步,定睛一瞧,原来是萧鸿峰上前用衣袖遮挡住自己的拳头,一遮一掀,终于救下了慕容独苏的性命。吕效尧咬牙愤恨,暗暗心惊:“我这一拳力道何止千斤,连树都能震断,竟被他轻轻松松的给化解掉,此人功力胜我何止十倍,吾不如也。” 萧鸿峰施展奇功救下慕容独苏,卷起衣袖,缓迈步来到吕效尧的跟前,语气平和的说道:“吕大庄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方才慕容堂主若是对你痛下杀手,此刻焉有你的命在?你既已将他重伤,又何苦非要制他于死地不可的。” 吕效尧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咬牙忿喝道:“杀妻之仇,不共戴天!我今日非杀他不可,阁下定要一力阻止吗?” 萧鸿峰哈哈大笑道:“他是我的属下,我岂能见死不救。阁下既然定要杀他,就必须先要过我这一关。”朝后微转项,吩咐道:“来人!速抬慕容堂主出庄,回去好好救治,不得有误!” “遵命!”两名黑衣人上前将慕独苏驾起身来,迅速离开了庄子。吕效尧眼见仇人被人抬走,却又无可奈何,唯有哀怨叹息不止。 慕容独苏虽侥幸逃得性命,然被吕效尧伤的着实不轻,右腿被吕效尧用簪子扎透涌泉穴,又被铁拳劲力震断腿上经脉,一条右腿彻底报废,也正因为这样,才给吕大小姐日后杀他报仇,省了不少气力,这是后话,在此姑且不表。 慕容独苏被人救走后,萧鸿峰呵呵冷笑两声,开口言道:“一个时辰不到,吕庄主竟连败我两名手下,果然了不起!无怪乎圣教主对你如此重视。吕庄主,可否敢与萧某走上两招的?” 吕效尧稍作沉吟,吁叹了一口气,颓然道:“阁下神技惊人,吕某自愧不如,避免当众出丑,还是不比也罢!” 萧鸿峰哼哼冷笑两声,言道:“既是如此,还请吕庄主依照前言,将碧眼金蟾交与在下,如何?”说着,朝前伸出右手。 “这……”吕效尧心中实无主意,然决不肯甘心让出宝物,将手一摆,昂然喝道:“恕难从命。” 萧鸿峰心中稍有不悦,冷言道:“如此,还是请吕庄主下场赐招儿吧。” 吕效尧毫不畏惧,凌然喝道:“如此,得罪了!”话音未落,一个箭步冲上前来,运使劲力于臂上,挥拳便打。孰料,眼前青影一幌,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忽觉对方的手已然贴在自己后背心上,不禁大惊失色,暗暗叫苦:“糟糕,我命休矣!”闭眼等死。 呆了半晌,发觉对手内劲含蓄不吐,待回过神来,萧鸿峰已然撤回掌势,方知对方根本不曾打算对自己下杀手,心中稍感欠安,惊吓之余,早已汗流浃背,甚是狼狈不堪。回过身来,朝萧鸿峰双手抱拳施过一礼,歉然道:“惭愧!惭愧!在下自负拳功精深,竟连阁下一招都抵不过,甚是汗颜!在此谢过阁下饶命之恩!” 萧鸿峰摆了摆手,笑道:“吕庄主言重了!吕庄主功力深厚,拳法精奇,萧某甚是佩服!只因庄主方才连斗两场,内力已然消耗不少,萧某一时侥幸这才得手,庄主又何需介怀?!请庄主先行歇息片刻,待回复气力,你我二人再行切磋也不迟!” 吕效尧知道这是萧鸿峰的谦虚之辞,目前別无他法,也只好依他之言。 见父亲悻悻地走回正厅来,吕欣童忙朝丫鬟小翠吩咐道:“小翠,赶紧地,沏一茶好茶端过来!”小翠点头称是,转身准备去了。 吕效尧缓缓坐下身来,倚靠在椅子背上,闭目养神。吕欣童趋步来到父亲身后,伸过纤纤玉手替父亲捶肩解乏,面带微笑道:“爹爹!你是小偷!” 吕效尧一愣:“这话从何说起的?” 吕欣童小嘴儿一撅,嗔怪道:“你少装糊涂了!方才也不知道是谁,趁人家不注意,偷偷摘走了人家头上的翠玉簪子。偷拿不说,偏偏还将它扎在了那王八蛋的臭脚丫子上。哼!你必须陪人家一枝新的。要不然,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思计较这些,让吕效尧好不“气恼”,拍了拍女儿的手,哼笑道:“成!等以后有时间,爹重新买一枝一模一样的,还给你就是了。” 吕欣童嘻嘻一笑,扭怩道:“这还差不多。” 不多时,茶水端上前来。小翠倒上一杯,递到吕效尧的手上。吕效尧接过手来,压低声音,对小翠吩咐道:“小翠,呆会儿我尽全力缠住那厮,你带小姐由后门离开,火速逃出庄去,走得越远越好,记住没?” “可是……” 未及小翠把话说出口,忽听萧鸿峰哈哈笑道:“吕庄主!你把萧某瞧成什么人了,萧某纵非英雄好汉,又岂会厚颜无耻的去为难两个姑娘家的!你这样做,岂不太小瞧萧某了?” 吕效尧瞠目结舌,半天说不上话来,惊叹道:“这厮内功果然了得,相隔这么远,我说的这样小声,他竟还能听进耳去,实在匪夷所思。” 喝完了茶,起身走上跟前,吕效尧双手抱拳:“吕某已然休息够了,阁下请赐招吧。” 萧鸿峰微微点点头,一扬手,礼让道:“甚好!请!”话刚出口,二人立马斗到一处。萧鸿峰只是伸手招架,并不主动进攻,饶是如此,吕效尧依然占不到半点便宜。斗不到三十回合,吕效尧忽觉得自己浑身酸软,四肢乏力,又惊又疑:“咦?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勉强招架住萧鸿峰发来的一掌,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身来,尝试着提一口气,哪里还能提得起半点内力来的?这才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见父亲倒地,吕欣童忙奔上前来:“爹,你怎么了?” 吕效尧长吸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我中毒了!” “什么?中毒?”吕欣童满肚狐疑:“奇怪?好端端的,爹爹怎会中毒?”忽的想起,方才爹爹喝了一杯茶,愤怒不已,二话没说,“啪”,扬手朝丫鬟小翠的脸上搧了一巴掌,骂道:“贱人,枉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敢下毒害我爹爹,你的良心难道让狗给吃了?” 小翠手抚痛处,晶莹的泪珠儿簌簌的滚落下来,委屈道:“小姐,你冤苦小翠了,小翠感念小姐和老爷的大恩大德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下毒害老爷的?” 吕欣童手指桌子上的茶水,愤然喝道:“这茶不是你沏的吗?” “是小翠沏得不假,可是……”正说间,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转过头来,指向站立一旁的真夏竜,恼羞成怒的喝道:“真少爷,我想起来了,方才我沏茶的时候,你曾到过屋子里来的,而且还挨到我的身边来。说!你为何要害小翠的?”话刚出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面对小翠的指控,真夏竜脸上顿显慌乱,摆了摆手,吱唔道:“不,不是我,这不是我干的,分明是你自己下的软筋散,你休要胡乱冤枉好人。” 一听真夏竜道出“软筋散”仨字,吕效尧什么都明白了,甚是心寒,呵呵冷笑两声,凄然叹道:“枉我吕效尧英明一世,想不到,人还未老,竟已然成为了有眼无珠的老糊涂,错把满心算计的狼崽子给当成了好师侄,哼!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听过父亲的话,吕欣童知道自己错怪小翠了,忙朝她赔不是。转而指责真夏竜道:“姓真的,好你个臭不要脸的,枉我爹爹好心好意的照顾你,你竟然狼心狗肺的下毒害他,你他娘的还是人吗?你连畜生都不如。”姑娘家的忍无可忍,满口脏话嗖嗖的溜出口来。 “我……”真夏竜羞得面红耳赤,扑通一声,跪倒在吕效尧的跟前,仍旧辩解道:“师叔,你误会我了,真的不是我呀!” “滚开!我不是你师叔。”吕效尧愤然骂道:“如果不是你,你又怎会知道是软筋散?还有,我若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受到姓萧的指使,前来我家盗取碧眼金蟾的吧?”无奈的摇了摇头,惨然道:“我早该料到是这样的。林总镖头武功高出你不知有多少倍,尚且敌不过人家而身死,五十人当中,唯有你安然无恙的逃过劫难,当真是你技艺超群吗?狗屁!就凭你那两下子,只怕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住,若不是受了人家的胁迫,甘当走狗,又岂能苟活性命的?哼哼,我实在是替师兄感到不值呀!竟然收了你这等狼心狗肺,没有骨气的徒弟,当真是丢尽了他老人家脸面。”怒目圆睁,瞪视着真夏竜,恨不得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真夏竜仍欲开口诡辩,忽闻站立一旁的萧鸿峰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一阵,上前说道:“真公子,有道是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做了,又有何不敢认的?” 事已至此,真夏竜无言可辩,“噌”地跳起身来,两眼通红,直指着萧鸿峰的面门,骂道:“是你,是你!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都是被你个狗贼给害的,如果不是中了你给我下的三日消魂散之毒,如果不是受了你的胁迫,我干嘛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到这里谋害我师叔的?姓萧的,横竖都是个死,大爷我跟你拼了。”话音未落,犹如疯狗一般朝着萧鸿峰猛扑过来,萧鸿峰也不躲闪,哼哼冷笑道:“就凭你!”轻轻一挥袖,真夏竜好似断了线的风筝,直飞出去两丈远,“咕咚”栽跌到地上吐血不止。萧鸿峰缓缓走上前来,俯瞰着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真夏竜,冷言讥讽道:“小子,就凭你这块料,也配跟我动手,你配吗?像你这种没有骨气的狗东西,根本不配服用我天狼教的圣药!” 真夏竜心头一阵惊颤:“那,那是……” 萧鸿峰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吧,那不过是一般的麻筋散罢了。” 真夏竜这才知道自己并未中毒,心中大喜,匍匐在地上,朝着萧鸿峰连连叩头乞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方才不是有意冒犯,还请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放过小的一条狗命吧。”瞧他跟赖皮狗似的趴在地上摇尾乞怜,吕欣童心里甚是鄙夷:“呸,不要脸!一点骨气都没有。” 萧鸿峰哈哈一笑:“放心,就你这种货色,还不配死在我的手上。”言语中净是轻蔑与鄙视。回转身,走到吕效尧的跟前来,语气缓和的说道:“吕大庄主,事到如今,可还有话说?” 吕效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啐口道:“呸,要杀就杀,何必啰嗦。要想吕某像那狗东西一样,对你摇尾乞怜,却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萧鸿峰哈哈大笑道:“吕庄主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当然不会跟他似的!不过嘛,圣教主有命,不准伤害你性命,萧某不敢不遵!可是,至于其他人,可就未必了。”说着,撇了眼蹲在吕效尧身旁的吕欣童,吓得她花容失色,浑身不住的颤抖起来。 吕效尧紧紧握住女儿的手,愤然喝道:“你敢?” 萧鸿峰哈哈一笑,厉声喝道:“有何不敢?”话音未落,一抬手朝向站立旁侧的一名家丁,运转内劲,“嗖”,瞬间将他给吸了过来,用手掐住他的脖子,冷森森道:“若再不交出碧眼金蟾,这就是下场。”手一使劲,“咔”,扭断了这人的脖子,吓的吕欣童“哇呀”一声尖叫,一头扎进了父亲的怀抱里,娇躯犹如筛糠般颤抖不止,声音瑟抖道:“爹,我怕!” 吕效尧紧紧揽抱住女儿的身体,“童童不怕,有爹爹在,不会有事的。”嘴上说不怕,可心里怕的要命。他倒并不是在意自己的生死,而是生怕女儿会有危险。怒眼直盯着萧鸿峰,冷笑道:“姓萧的,你果然够威风,够霸道,够狠毒。吕某活了大半辈子,今天终于是大开眼界了。” 萧鸿峰呵呵笑了笑,道:“不急!这只是小意思,如果吕庄主想看的话,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吕效尧心头一阵惊颤:“你还想咋滴?莫非,还要斩尽杀绝不成。” 萧鸿峰厉声喝道:“没错!上有所命,吕庄主我是不敢杀,可是其他人,我根本不瞧在眼里。”蹲身在吕效尧的面前,接着说道:“吕庄主,如果萧某没有估算错的话,连同令爱在内,你这庄子上,少说有三十来人吧。若是加上刚才滚出门去的那些,只怕不下百十号人。怎么样?吕庄主!敢不敢跟萧某赌上一把,如果你还是不肯交出碧眼金蟾的话,那么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你……”方才的一幕,令吕效尧心有余悸,这魔头抬手便可杀人,手段何其残忍,定然说的出做得到,心想:“碧眼金蟾固然贵重,然与这百十条性命相比,又何足道哉?罢了,罢了!”唤了声:“小翠!” 半晌,无人答应,又唤一声,仍无人肯应,回过头来一瞧,发现小翠瘫坐在地上,小脸惨白如纸,全无半点血色,身子还不停的颤抖着,方知她吓的着实不轻,回过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孩子,别怕!听我的话,赶紧地,到我的房间里头,把左首抽屉里那只紫檀木的盒子拿过来,快去!” “嗯!”小翠从地上吃力的爬起身来,依言前往。走起路来,犹如身处云端里,双腿直打飘,仿佛身子完全不是自己的了。 过时不久,小翠手捧紫檀木漆盒缓缓走出屋来,萧鸿峰一抬手,“嗖”地一下子,盒子瞬间被吸了过来,小翠吓傻了,呆愣在原地半晌未曾动弹分毫,低头一瞧,两手空空如也,“妈呀”尖叫一声,头也不回的躲回屋里去了。 萧鸿峰将盒子打开,里面盛装的,果然是一只宛若手掌般大小,金灿灿的蟾蜍,两只碧绿色宝石点缀成的眼睛,真好如活物一般,美轮美奂,栩栩如生,让人瞧得爱不释手。萧鸿峰欣喜万分,哈哈笑道:“没错,就是它,碧眼金蟾!终于不负圣教主所托,第一件事总算是办成了。”将盒子揣入怀里,俯下身来,冲着吕效尧呵呵笑道:“吕庄主,接下来,咱们再来谈第二件事情——” “啥?还有?” 008 受不过萧鸿峰的胁迫,吕效尧不得不将碧眼金蟾交到他手上。 孰料,萧鸿峰仍不罢休,还有第二件事情要他去办。吕效尧剑眉倒竖,虎目圆睁,仇视着萧鸿峰,忿恨道:“姓萧的,碧眼金蟾我已交出,你到底还想怎样?” 萧鸿峰呵呵笑道:“不想怎样!”突然,面朝东北方向,双膝跪倒地上,先是双手加额,后是双臂交叉叠在胸前,最后,双手扶地,恭恭敬敬的磕在地上,如此反复三次。萧鸿峰行叩拜礼的同时,与他一同前来的另外一十九人,以同样的方式行礼叩拜。礼毕,见那一十九人,仍旧屁股撅的高高的,叩首在地。 原来,这是天狼教的规矩,在宣读天狼教主命令之前,无论教徒身在何方,必须朝向总坛方向行礼叩拜,以示对教主的崇敬。 萧鸿峰,双手抱拳,面向东北,朗声道:“尊奉天狼圣教主圣谕,有请松月山庄庄主‘铁臂神拳’吕效尧,前往圣教麒麟圣殿,拜谒尊前!”言语毕,重复前番动作,随后站起身来,其余一十九人亦是如此。 吕欣童见这些人动作甚是滑稽,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爹,你瞧瞧他们这些人,在干嘛呢?真好玩儿!” 吕效尧朝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嘘!别胡说!依我看,他们这是朝天狼教主行叩拜礼的。” 吕欣童小嘴儿一撅,嘟哝道:“哼!干嘛要对他叩拜呀,他又不是皇帝老儿,真无聊!这些人也真是的,不嫌麻烦。” 吕效尧吓得一哆嗦,生怕她言语不当激怒了萧鸿峰,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嗔怪的:“臭丫头,你别再说话了,成不成?” 萧鸿峰何等人,吕欣童方才的每一句均被他听的清清楚楚,手背身后,俯瞰坐在地上的吕大小姐,语气颇为和善地笑道:“姑娘,有道是国有国法,教有教规,对主上行礼叩拜,这是规矩,又有什么好笑的?” 吕欣童伸手拿掉父亲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冲萧鸿峰骂道:“哼!哪来这么多的臭规矩,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跟哈巴狗似的,也不嫌丢人。呸!” 吕效尧心里大叫不妙:“哎呦!我的傻闺女呦!你怎可对魔头说这话来着,当真不想活了?”急忙朝萧鸿锋施过一礼:“萧大侠,小女年幼无知,言语不当之处,还请萧大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一切罪过,皆由吕某一人承担!纵使立时杀了在下,也毫无怨言,只求放小女一条生路。”你瞧,避免爱女遭人毒手,他竟然违心的朝人家叫起“萧大侠”来。 “爹,你……” 未及吕欣童继续说下去,吕效尧冲她厉声喝道:“闭嘴!不知死活的臭丫头,你别再说话了成不?” 见到父亲对自己这般凶,吕大小姐甚是委屈,撅着小嘴儿道:“爹爹,你干嘛对女儿这般凶的?女儿又没做错什么!哼!我再也不理你了。”冲着父亲吐了吐舌头,扭过脸去生闷气。 萧鸿峰见他父女俩这般,甚是有趣,哈哈笑道:“吕庄主大可放心,令爱率真可爱,甚是讨人喜欢!童言无忌,萧某断不会与她为难的。”吕效尧这才稍感心安,称谢不止。 听姓萧的道出“童言无忌”四字来,摆明了是在讽刺自己,吕欣童心中甚是恼火,柳眉上扬,杏眼圆睁,啐口道:“呸!你才是儿童呢!”傻姑娘这般乖淘,惹得萧鸿峰忍不住再次的大笑起来,笑过一阵,正色道:“吕庄主,萧某问你,现下,你总该知道这第二件事情是什么了吧?” 有道是,说话听声儿,锣鼓听音儿。吕效尧又不是傻子,岂有听不出来的?心里骂道:“哼!好个狗贼,原来是想让我入狼窝,跟一帮狼崽子混到一块儿,这可万万使不得。”用眼一瞧,不好!萧鸿峰的左臂微曲着,手背朝上,手心向下,掌锋微斜,指尖直逼自己女儿的脑袋,倘若自己不肯答应,万一惹得他恼羞成怒,狼性大发,只消手掌一翻,倾刻间便会取了女儿的性命。吕效尧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思道:“童童万不可有半点闪失,这些家丁仆人又都是无辜的,岂可因我一人而遭罪!古人尚有舍己为人之义举,我吕效尧不过一介武夫,又如何做不到的。倘若牺牲我一人,能够救得这许多人的性命,又有何不可?好!就这么办!”朝着萧鸿峰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说道:“在下何德何能,竟能得到贵教主的赏识?也罢,吕某就随阁下走一遭。” 吕效尧答应的如此顺利,实在是出乎萧鸿峰的意料之外,哈哈一笑,收回掌势。 原来,萧鸿峰果真做好了准备,只要吕效尧开口说个“不”字,他会毫不客气的将吕欣童这朵“貌美花”给打成烂桃花,然后将全庄上下杀个鸡犬不留,最后才取吕效尧的性命。 天狼教主图谋大事,招揽人才,为己所用,首先着重的,便是那些身怀绝技的江湖豪杰。天狼教一贯实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野蛮政策,凡是不识好歹的主,绝对没有好下场,这比当年侵华的小日本儿鬼子的“三光政策”差不到哪儿去。 数日前,天狼教四大尊者之首,青龙尊者萧鸿峰,奉天狼教主之命,前往潞州府马王寨请“铁爪雄鹰”赫霸天,只因赫霸天嫌对方开的筹码太低,道了句“容我三思”,立时惹得萧鸿峰大怒,纵身上前,一掌将他击了个骨断筋折,气断魂消,不仅连累全寨上下五十余口与他一同遭难,到最后,连他自己的脑袋瓜子还给人家拿来当礼物送人。因为这样,萧鸿峰遭到了天狼教主的严厉斥责,嫌他办事情太过于鲁莽。这次奉命前来松月山庄请吕效尧,尽量地克制自己,容忍再三,终没杀太多人。 萧鸿峰大喜,亲自上前将吕效尧扶起身来,哈哈笑道:“太好了,吕庄主果然识时务!日后你我同为圣教主效力,自当如亲兄弟一般!” 吕效尧心里骂道:“可笑!谁肯与你做兄弟的!”怒不形于色,佯喜道:“甚好!” 萧鸿峰从怀中取出软筋散的解药,递与吕效尧:“吕庄主,你我既为兄弟,这解药嘛,自当奉上!服下之后,只消一炷香的功夫,庄主便可无碍。” 吕效尧大喜,接过手来,道了声谢,将解药服下,一炷香后,果然恢复如初。避免夜长梦多,对萧鸿峰说道:“萧兄,小弟已然亲见阁下神技,甚是佩服!然实不知贵教主究竟何许人也,实在仰慕的紧,可否请萧兄引领小弟速去拜会!” 吕欣童见父亲转眼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居然肉麻的拍起人家马屁来,甚是疑惑:“咦?爹爹这是咋的了?中邪了?怎么变的连我都不认识了。”她哪里知道,自己的父亲这是和对手耍心计的,还不是为了保护她这个只知道耍宝的傻闺女么! 再说萧鸿峰,起初不以为然,见吕效尧转得好快,和先前判若两人。纵使吕效尧竭尽全力的演好这出戏,可他低估了萧鸿峰,这人不但武艺出众,而且为人精细,观察事物细致入微。他发现,吕效尧同自己说话的时候,眼光闪烁不定,神色颇为不自然,注意力全放在吕欣童的身上,萧鸿峰心中开始起疑:“这老东西,莫非另有打算,想与我玩儿心机不成?哼!你还太嫩了。”携过吕效尧的手,笑道:“好!既然好此,吕庄主,你我不妨即刻动身,前往总坛拜谒教主。我相信,教主见到吕兄弟后,一定会很高兴的!不过嘛……” “什么?不过?”吕效尧心中一激灵,不知这厮又打什么鬼主意,问道:“不过什么?” 萧鸿峰哈哈一笑,道:“萧某以为,吕老弟离开山庄这段日子里,难保不会有人胆大妄为,赶来这里滋扰事端,找令爱的麻烦。您想,令爱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家,手无缚鸡之力,她能应付得来么?为了免除庄主的后顾之忧,更为了令爱的安全着想,我看不如这样吧……”未及说下去,唤过白福彪,吩咐道:“白堂主!留下俩弟兄,由你带领,好好照顾吕家小姐,随行保护,不准任何人对她滋扰半分,如有差池,定斩不饶!” 白福彪知晓萧鸿峰的用意,不敢怠慢,由随行队伍中挑选出两名好手,与自己一起留守松月山庄。 吕效尧心中暗叫不好:“这老贼是想对我女儿实施软禁啊!以此来令我掣肘,如此,我的计划岂不泡汤了?”吕效尧本打算,自己随姓萧的离开,令女儿火速离开山庄,远走天涯,自己半道上图个自尽,以全声誉。天下之大,天狼教再神通广大,也未必能够找得到她。可是,他的“妙计”岂能瞒过萧鸿峰的?萧鸿峰从方才他对吕欣童的言语中,已然听出门道儿,对症下药,作出这一安排,果真打乱了吕效尧的计划。 萧鸿峰拂过吕效尧的手腕,暗使内劲,笑道:“吕老弟,这下总该安心了吧?只要吕老弟日后与萧某一起,一心一意,踏踏实实的为圣教主效力,那咱就是一家人,萧某保证,从今而后,江湖上绝对没人敢对令爱有半点不敬,除非他活得不耐烦,存心要与咱天狼教为敌,萧某定教他全家不得好死,通通斩尽诛绝!”言下之意,你若是敢与老子玩儿花花肠子,不但你自己会没命,连你的宝贝女儿也一样会不得善终。 萧鸿峰的一番隐含威胁之词,令吕效尧听得好不胆寒,直感觉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真好似三九天被冷水浇头一般,摆了摆手,勉强笑道:“萧兄且慢!容小弟对小女交待几句话,再走也不迟!”转身来到吕欣童跟前,牵过她的小手,拉到一旁,离的萧鸿峰远远的,生怕被萧鸿峰听进耳去,把声音压到最低,暗示女儿道:“丫头!以后爹爹不在身边,一定要懂的好好照顾自己。一有空,多出去走走,四下里溜达溜达,见见世面,别总闷在家里,憋屈坏了。” 吕欣童心下甚是奇怪,抬头搔搔云鬓,眨巴眨巴眼睛,“咦”了一声,道:“爹,你这是咋的了?平日里,你不是总担心女儿会给你惹麻烦,不准女儿出庄子的么?怎么今儿个不一样了?” 吕效尧心里是既想笑又无奈:“唉,这傻丫头,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变白痴了呢?”生怕被萧鸿峰给听出意思来,摆了摆手,道:“啥也别说了,以后多注意就行了,出门在外,一定要多注意防范坏人,知道了吗?” 吕欣童嘻嘻笑了笑:“爹爹放心,在爹爹回家来之前,女儿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头,等爹爹回来,不出庄胡闹就是了。” 吕效尧无奈的摇了摇头:“咳,傻闺女,还是没听懂。”避免萧鸿峰起疑,不敢多说,只求她自谋多福了。随着萧鸿峰等人一起,离了庄子,朝着东北方去了。 望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身影,吕欣童差点儿没落下泪来,手捧喇叭状,高声喊道:“爹,你一定要尽快回家来,女儿乖乖在家等着你。” 吕效尧骑在马上,远远听到女儿的呼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暗暗叹息道:“傻丫头,只怕以后,爹爹再也回不来了,你可一定要平安无事哟!” 待到再也瞧不见不父亲的身影,吕欣童这才回转庄子,见真夏竜仍旧呆在这儿,柳眉上扬,杏眼怒睁,骂道:“好你个臭不要脸的,你怎么还待在这里的,赶紧给我滚出庄去,我们吕家不欢迎你,赶紧滚!滚!!!” 萧鸿峰一行人等离开后,真夏竜心里总算是踏实下来,见欣童小姐这般恼恨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然他毕竟行走江湖多年,见识颇广,知道吕小姐现在的处境,皮笑肉不笑:“吕大小姐,我知道你很恨我,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现在很危险,还是赶紧离开的好。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爹爹,他恐怕永远也回不来了。” 吕欣童怒不可遏,破口大骂:“放屁!王八蛋,你还敢咒我爹爹,看我不打死你。”从墙嘎哈抄起一扫帚来,一边追打,一边大骂:“我打死你个王八蛋,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滚!滚!赶紧给我滚!”真夏竜狼狈不堪的逃出了松月山庄的大门。 走在街上,他好生懊悔,好悔恨,实在是悔不当初。因为自己的无耻行径,以至于失去了与吕欣童进一步接进的机会,失去了与她结鸳鸯盟的可能,他感觉前途一片渺茫,黯然无光。他累了,他好想休息,好想睡在地上,一觉不起。一边走着,一边寻思:“师叔恼苦了我,欣童又是这般的恨我,想要与她结为夫妻,只怕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了。”心里又悔又恨,竟然产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世人尽道我是贪生怕死,没有骨气的怂包软蛋,却又有谁能够晓得我心里的半点苦衷。天大地大,我到底该去往何处?只怕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也罢,走一步算一步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把山洞住。山洞不能住,咳!爷上歪脖树。” 白日间的一番激战,吓的家丁仆人着实不轻,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自打吕效尧离开庄子,陆陆续续走了不少人,偌大的松月山庄顿时冷清了许多。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父亲不在自己身边,吕欣童的心里感觉空落落的,没有了依靠,没有了陪伴,没有了可以尽情撒娇的对象,她孤单,她寂寞。斜倚窗前,单手支颐,仰望浩瀚无垠的夜空,明月当头,心萦乱飞,小嘴儿喃喃道:“爹爹,你什么时候回家来呀?女儿好想你呀!”泪眼盈盈,茫然不知所以。没有办法,只好将丫鬟小翠叫到自己房间来,坐在榻上,陪着自己谈笑聊天,藉此来缓解心中压抑的苦闷。 正说笑间,忽地,一个黑影嗖地闪进门来,两个姑娘家吓得着实不轻,紧紧相拥在一起,险些没叫出声来—— 009 自打离了松月山庄,真夏竜的心里异常的苦闷,心情糟糕透了。 漫无目的地走着,黄昏时分,忽然感觉肚子有些饿了,来到街边一家酒楼吃饭。招呼过伙计来,点了四样精致的小菜,一只烧鸡,六个馒头,并要了一壶上好的花雕,坐于桌前,自饮自酌。 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酒入愁肠愁更愁。本来心情就很郁闷,喝了没几盅,就支撑不住了,趴卧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美梦,梦到自己和吕欣童拜堂成亲了,心中一喜,呵呵笑出声来,方知不过是黄粱美梦一场。 揉了揉惺忪睡眼,瞧向窗外,天色已然漆黑,心想:“师妹虽然恼恨我,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反倒是我,有点儿对不起她。眼下她有难,我又岂能置之不理,一走了之。万一她遭了歹人的毒手,我又该到哪里去找这么漂亮的姑娘的!”转念又一想:“不成!现下白福彪那厮守在那儿,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人能否救得出来姑且不论,搞不好,还会把自己小命搭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再者说,师妹毕竟对我无心,我纵然能够救她出来,她也断然不会嫁给我为妻的,我何必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去冒险的?” 心里甚是矛盾,痛苦挣扎之际,忽地,撇见楼下有一人影经过,朝东边的醉月楼走去,揉了揉眼晴,奇道:“咦?那不是白福彪吗?他去醉月楼干啥?”心下甚喜:“好小子,竟然耐不住寂寞,违背姓萧的命令,跑去窑子寻乐子!”良机难得,忙会过账,施展低空腾挪术,直奔松月山庄赶来。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人已来到松月山庄的正门,躲在暗处偷偷一瞧,见天狼教的俩人,张三和李四正守在门口,不敢硬闯。绕到后门来,用手一推,“咦?怎么反锁了?”寻一较矮的墙头,舌尖一顶上牙床,一叫丹田气,脚尖轻点地,“嗖”,纵身跃上了墙头,循着记忆中的道路,俯低身子,蹑手蹑脚的赶奔吕欣童的房间而来。 来到房门前,耳朵贴在门上,隐隐听到由房里传出姑娘家的说笑声,心中甚喜:“还好!师妹还不曾入睡,趁白福彪赶回来之前,我务必将她安全救出去,只有这样,我俩才能有机会做对快活夫妻。”也不曾敲门,一骨脑儿的闯进门里头去了,顺手关上了房门。 见来人竟是真夏竜,起初俩人还挺害怕,转瞬间由怕转怒。吕欣童直指真夏竜的面门,骂道:“臭不要脸的,你咋又回来了?大半夜的,居然还敢闯进我的房里来,你到底想干嘛?” 真夏竜朝吕欣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师妹,你别误会,我是来救你的。” 吕欣童厌烦他够够的了,啐口道:“呸!少来胡说八道了,好端端的,我干嘛要你来救的?赶紧给我滚出去,滚!” 真夏竜快步走上前来,“师妹,我知道你恨我,可眼下你真的很危险。” 吕欣童双手掐腰,躬身收腹,冲他喝道:“你胡说!我好好的,哪里危险了?再不滚出去的话,我,我叫人啦!来……” 真夏竜吓得一激灵,二话不说,忙上前掩住她的嘴巴,低声道:“师妹,你不要喊,你听我跟你说,你真的很危险。你以为姓萧的留下的那几个家伙,是来保护你的?错了你!他们是怕你逃走,留在这儿看住你的。” 吕欣童被他捂的险些喘不过气来,奋力的抢下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骂道:“呸,少来胡说八道了!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要逃的?” 未待真夏竜继续开口说话,丫鬟小翠似乎有些明白了,对吕欣童说道:“小姐,小翠觉得,或许,姓萧的想要拿你作为要挟老爷的砝码,要老爷替他们做事情,所以才留下人来看住你的。” 吕欣童一脸茫然,眨了眨眼睛:“啊?你说什么?不会吧!” 真夏竜方才只顾吹自己被咬的手,未来得及说话,见小翠一语道破其中厉害,顾不得手疼,忙解释道:“没错,小翠说的非常正确,他们就是用你来要挟师叔的。” 吕欣童闻听这话,又惊又疑,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真夏竜见她安静了不少,壮着胆子凑上前来,低声道:“师妹,你如若还不肯相信,那好,最起码,我对天狼教了解的要比你清楚的多,我来对你解释个清楚明白。但是,避免惊动门外那俩家伙,最好要小翠到门口盯住他们,一旦有情况,也好及早做准备。” 听过小翠方才的话,又经过自己小脑袋瓜的再三思量,吕欣童渐渐的开始相信了真夏竜的话,点了点头:“那,那好吧。” 小翠来到门外,负责放风。吕欣童坐在榻上,真夏竜搬过凳子坐在她的对面,稍喘一口气,说道:“师妹,你应该清楚的很,天狼教那是帮什么人,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是专爱打劫人家钱财的强盗、草寇。师叔是什么人?是正人君子,是英雄好汉,又岂会甘愿跟他们在一起同流合污的?依我看,这不过是师叔的权宜之计!他之所以随姓萧的一起离开,是怕你遭了他的毒手。那姓萧的固然厉害,以师叔的身手,想要逃走也未必是件太难的事情。可是,姓萧的竟会识破了师叔的计策,专门留下人来看住你,令师叔掣肘,不敢轻举妄动。 师妹,你想想看,只要你逃了出去,师叔不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设法逃脱魔爪了么?” 吕欣童手抚下巴,耐心回味一番,喃喃自语道:“怪不得爹爹会对我说那些话的,原来是这样子的。”打了个响指,笑道:“那好,我现在就离开庄子,躲得远远的,不让爹爹以我为念,可以尽快地逃出坏人的魔掌,赶回家来陪我玩儿。嘻嘻!”瞧!都这个时候了,这丫头还只顾着玩儿。 真夏竜见说动了她,欣喜不已,瞧她脸蛋白嫩光滑,白里透红,樱唇小口微微翘起,鲜艳欲滴、红润诱人,娇翘的小瑶鼻秀气挺直,线条柔和流畅,皎月般的桃腮,好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实在是秀美至极!再加上离她坐的又近,只觉吹气如兰,淡淡体香扑鼻而来,真夏竜春心荡漾,一阵飘飘然,情难自禁,忙上前抓住她的纤纤玉手,声音瑟抖道:“太好了,师妹,你,你终于想明白了。师妹,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我马上带你逃出庄去,然后再去把师叔给救出来,咱们一家人远走高飞,永远不再理会江湖之事。”哎呦喂!不得了!姓真的小子开始冒坏水了。 再说吕欣童,瞧他两眼发直,一脸淫笑,顿觉不寒而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急忙抽回手来,嗔怪道:“别碰我!姓真的,你少臭不要脸了,谁跟你一家人?我老实告诉你,姓真的!虽然你让我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可是,我并没有原谅你,如果不是你伙同坏人一起来害我爹爹,他老人家又怎会给坏人抓去的?” 真夏竜不甘心,威胁道:“师妹,你要想清楚,如果没有我的帮忙,你是断然逃不出去的。搞不好,还会把小命搭在这儿。” 吕欣童柳眉上挑,下巴微抬,一脸鄙夷道:“少来了!就你那两下子,又怎能打得过人家的?本小姐武功虽然不怎么地,可是脑子比你好使。常言道,智胜于力!要想摆脱几个小毛贼,嘻嘻!还不是小事一桩。” 真夏竜一拍大腿,愤然而起,冲着吕欣童喝道:“吕欣童,你少得意了。就你那猪脑子,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明白,又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的?” “你……”吕欣童怒不可遏,“噌”的跳起身来,手指真夏竜面门,骂道:“你才猪脑子呢。本小姐才智过人,聪慧无双,又岂是你这种只知道使蛮动粗的笨狗熊可比的。”一摆手,“行了,看在你为我操心劳力的份上,过去的一切,我就原谅你了。时候不早,你赶紧走吧,本小姐要睡了。”转身来到桌前,倒了杯茶,抿了两口,嘻嘻笑道:“等睡醒了,看我怎么戏耍那三个笨狗熊。” 回转身来,见真夏竜仍呆立原处,两眼瞪着自己,身子发抖,奇道:“咦?你怎么还没走啊?走了,本小姐要睡觉啦。”回转榻前,坐下身来。 真夏竜临来的路上,本打算借救她出庄为由,要她答应嫁给自己。孰料,计划落空了,气的浑身乱抖不止,顿足道:“吕欣童!你太不知道好歹啦!你,你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你就是蠢猪,笨熊。” 吕欣童又惊又怒,“噌”地起身,怒目相向:“呦呵!你还敢骂我?滚!滚出去!” 真夏竜见她这般瞧不起自己,心里愤怒不已,加上对她喜爱至深,两下里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冲动,终于爆发了: 真夏奄两眼青光乍现,骇的欣童小姐心里发悚,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你,你想干嘛?” 脸露狞笑,“我想干嘛?嘿嘿——” 话未再说下去,姓真的小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娇小瘦弱的欣童小姐一下子扑倒床上,上手就扒姑娘的衣服。 吕欣童万没料到他竟会对自己做出这等事情来,又惊又怒,又羞又臊。只喊了一噪子,被真夏竜用手把口鼻给堵上了,“哧啦”一声,把衣服给撕开一块儿,露出嫩白如雪的左肩来。 欣童小姐虽是弱小女子,但现在她豁出去了,奋力挣扎,一抬右膝盖,正顶在真夏竜的裆部,疼的这家伙“嗳唷”一嗓子,足足蹦起三尺来高,吕欣童趁机忙朝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不好啦,有贼人,杀人啦!”正欲夺出门去,被真夏竜追上来一把拽回,搂住便亲。 门外的小翠顿时大惊,急忙跑进屋来,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对准真夏竜的后脑勺猛砸下来,真夏竜吃痛难禁,再次撒开手来,暴喝一声,回手一掌,将小翠姑娘瞬间击飞了出去。 你说怎么就这么寸?小翠姑娘的太阳穴正巧碰在桌子角上,“啊”地一声惨叫,姑娘家香消玉殒,一缕香魂飘往鬼门关。眼瞧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好姐妹,为了救自己而丧命在恶魔的掌下,吕欣童岂能不怒?心疼的直哆嗦,泪珠儿簌簌落下,实不敢在此久留,心一横,急忙跑出门去。 且说这个时候,守在正门的张三、李四闻听见呼喊声,甚是惊疑:“咦?咋的了?出啥事儿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姓吕的丫头瞎叫喊个啥?发癔症?”这时,张三对李四说道:“李四,白堂主不在,我守在这儿,你赶紧过去瞧瞧,到底出了啥事儿?” “好!”李四点点头,手持弯月钢刀,迅速跑了过去。 且说欣童小姐居住的房间在中院,与正门相隔有段距离,约摸半柱香的功夫,李四方才赶到,“姑娘,出啥事儿了?大半夜的嚎叫个啥?” 吕欣童用嫩白的玉臂抹了把眼泪,抽噎道:“有贼,有贼闯进我房来要杀我!” 李四惊愕不已:“啥?不可能吧。我俩明明守在正门,没见到有人进来呀!” 吕欣童怒火直冲头顶,柳眉倒竖,杏眼怒睁,忿喝道:“白痴呀你!你家进贼会走正门儿的。他是从后头翻墙进来的。”纵在慌乱之际,吕欣童仍能想出办法来。转了转眼珠,对李四说道:“小子!你不是奉萧大侠之命,留在这儿保护我的安全吗?眼下贼人要来杀我,你还愣在这干啥?还不赶紧捉贼去。快呀!”俨然一副主人的口吻。 李四一时惊愕不知所措。其实,他留在这里,哪里是来保护吕欣童的,分明是看守“犯人”的,心想:“反正有张三守在门口,谅这丫头也逃不出去。”“奉命”前去捉贼。 来到吕欣童居住的房间门外,见到闻讯赶来的几名家丁,正对着被堵在门里头的真夏竜破口大骂:“好个没良心的,枉吕老爷一家人待你不薄,你竟然恩将仇报,一再干出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先伙同贼人毒害老爷,后对小姐无礼,现在,你居然把小翠姑娘给杀了,你当真是丧心病狂!连畜生都不如!”众人齐口相向,咒骂不止。诸多不堪入耳的咒骂声,犹如千万把利刃,齐刷刷刺向真夏竜,骂的他体无完肤,羞愧不已,真恨不得找个老鼠洞立刻钻进去,永远不要再冒出头来。 李四见状,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好个恶贼,竟敢在我面前行凶作恶,看我不拿你。”话音未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二话不说,挥刀便剁,俩人立刻打斗在一起,打了个势均力敌,难解难分。 且说吕欣童,骗开了贼人,心中稍喜:“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不然小翠,她可就白死了。”面向自己房间的方向,手贴心口处,哽咽道:“小翠!我的好妹妹。眼下姐姐顾不上你,不过请你放心,有朝一日,姐姐一定亲手宰了真夏竜这个畜生崽子,给你报仇雪恨!”抹了把眼泪,急忙朝后院儿马厩方向奔来。解了绳索,牵过小红马,正欲从后门逃出庄去,见门上被人上了重锁,心中甚恼:“可恶!这帮狗东西,果然是来看住我的!”无奈,只得转奔正门而来。临经过大槐树下时,眼珠一转,心生一计,俯下身来抓起一把沙土,认镫上马,直奔正门而来。 经过中院时,远远瞧见真夏竜与李四仍打斗不休,压根顾不上这些,纵马直奔正门赶来。 且说张三,见到吕欣童纵马直奔正门而来,势头甚是猛烈,心下大惊:“不好!这丫头怕是要逃出庄去。”飞身上前欲行阻拦,欣童小姐一把沙土扬来,张三大惊失色:“不好!有暗器。”急忙侧转身躲闪过去。吕欣童纵马夺门而出,她担心向东走会遇上萧鸿峰一伙,自己断然不敌,勒缰调转马头,手扬马鞭,催马向西飞奔。小红马知道主人有难,不敢懈怠,四蹄如飞,犹如凌空御风一般。 见吕欣童夺门逃出庄去,张三气得“哇呀呀”一阵吼叫,知道自己失责,定然难逃一死,就算拼掉性命,也要把这臭丫头给追回来,火速来到庄子后院儿,牵过一匹马,纵飞出庄,一路追了过去。 吕欣童逃出庄后,生怕被贼人给追上,一路上狠下心来,不停地扬鞭催马急奔。要晓得,她一直把小红马当做妹妹对待,哪里舍得用鞭子抽打它,然而此番为了逃难,纵有百般不忍,她也只好破例了。 奔跑了大半夜,足足奔出庄子数百里,吕欣童早已疲惫不堪,手抚马儿鬃鬓,柔和道:“小红,姐姐有些困了,借你的背当床,好好睡上一觉,好不好?”小红马一声嘶鸣,想必是答应了。吕欣童舒心地笑了笑:“真乖!”俯身趴卧在马背上,双手抱住小红马的脖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小红马不敢惊醒主人,马蹄哒哒哒,稳稳的向西缓缓前行…… 不知过去了有多少时间,忽然,闻听到小红马急促的嘶鸣声,吕欣童惊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咦,天大亮了!”朝正前方一瞧,“妈呀!”一场灾难又降临了—— 010 七月的天气骄阳似火,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身上,让人感觉到像被蒸烤一样难以忍受。 吕欣童纵马狂奔,连夜逃出松月山庄。巳时时分,小红马载着呼呼大睡的吕欣童,来到了一处地界,名叫鹰愁峡,顾名思义,连搏击长空的老鹰飞到这里都会感到发愁。但见这一带,是山连山,岭连岭,怪石横生,立岩似刀,卧石如虎,迭岭层峦,险峻山坡。两旁都是悬崖峭壁,行走在夹在当间的崎岖山道上,高石峭壁遮住日头,让人直感觉到阴森可怕,不寒而栗。 有道是,穷山恶水地,多出盗贼人。那些穷凶极恶,无恶不作的强盗匪寇,大多数都喜欢选择这种山势险恶的地方作为据点,为嘛呢?但凡有人胆敢来到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便是陷入进退两难之地,定叫你有来无回,落一个人财两空。无人来到此处,嗨!他们照样有财源,往往会选择那些近处的乡村市镇作为下手的目标,着实好不厉害。倘若官兵带队前来攻打,他们占据有利地形,据守险要,以少战多,以寡击众,是进可攻,退可守,令你吹胡子瞪眼干着急,呲牙咧嘴没脾气。嗨!你说气不气人? 闲言少叙,言归正传。 小红马驼着呼呼睡大觉的大懒虫吕欣童正走着嘞,忽然瞧见前方有一彪人马挡住了去路,心里想:“娘耶!崴鼻子了!一不留神闯进贼窝子里来了!”没办法,这才发出嘶鸣向主人示警:“大懒虫,快别睡了,你瞧瞧咱这是走到哪里来了?”吕欣童睁眼一瞧:“哎呦!妈呀!”险些没从马上栽跌下来。 你瞧瞧挡住去路的这些人,少说也有二十来号嘛!是黑、白、丑、俊,高、矮、胖、瘦,样样皆有。打个比方说,就好像那个东北人最好的那口铁锅大杂烩似的,聚的也忒全乎了点儿吧。手中的家伙什儿更是五花八门,有大刀片儿,有陀螺杆儿,有大长枪,也有烧火棍,钢叉、铁斧,那是样样可见。这些人往这儿一摆,好家伙嘛!整儿个的一个杂牌军队呀! 其佘的人咱姑且不论,单说一说打前的这位骑大马的,也就是这支杂牌队伍的长官头儿,嘿,好家伙嘛!长得也忒难看点儿吧,倘若往地上一站,是没有一丈也有九尺,长得是膀阔腰圆,五大三粗,手一伸出来,呵!俺的娘耶!大夏天能拿来当扇子使,这两只脚丫子,就好像两只小船儿似的,穿的那鞋,也得是特制的,一般地方肯定买不到呀。这家伙的胳膊,好像房檩一样粗,这大腿嘛,呵!就跟房柁子似地,如果长上毛的话,好家伙嘛,就跟个大狗熊似的。 您再瞧瞧他这长相吧,呵!是面如黑锅底,眼似探照灯,一对招风耳,狮子鼻外翻,海盆大阔口,还有满嘴的大黄板牙,嘴巴上还多少长着点连鬓络腮胡,是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白天跟前站,保准吓死鬼!你说当初他妈是怎么生出他来的?他娘这一瞧,“哎呦,俺的娘耶!”当时就得吓得背过气儿去。他爹一瞧,得咧!扔山沟子去吧!“嗖!”来到了这地界,落在这儿当山大王咧! 也许你会问咧,这人是谁呀?实话告诉你吧,正是这一带出了名的贼头,鹰愁峡卧虎山上鬼王寨的二当家的,姓房,名叫房大庆,人称“黑面金刚”,倒也对得上他这烟熏火燎的长相嘞,今年是四十不到,三十出头的年纪。这人是心狠手黑,杀人如麻,做下的恶事是特别得多。不但如此,而且房大庆这个人,是特别的好色,别看他自己长得怪难看的,还特别的喜欢漂亮姑娘,那是色中的魔鬼,花中的魔王,但凡能给他瞧上眼的,是吃饭惦记,睡觉也惦记,非得把她给搞到手不可!这可好了,咱们这位貌似天仙的吕大小姐,今儿个走了倒霉运咧,你说你往哪儿走不好,偏偏走到这地方来,葳鼻子了不?撞枪口上了不?往哪儿买这后悔药去呦?!不过老话说得好,好人有好报,吕大小姐福星高照,呆会儿自会有人及时赶来搭救她的,你也就甭替她过于担心咧! 且说这个“黑面金刚”房大庆,一瞧眼前的这个姑娘:“哎呦喂,这妞长得可真俊呐!比俺老房可强多咧!”废话!人家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又怎么能够是你这个黑了吧唧的大狗熊比得了的。 再说咱们这位吕欣童吕大小姐,一瞧王大庆这个长相,娘耶!吓的心里直哆嗦,小嘴儿一撅,开始埋怨上了:“小红呀!你可把俺害苦了!这可该咋办呀?”灵动有神,漆黑如宝石的眼珠儿一转,心里开始想主意了,想来想去,想得脑袋都大了,还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心里直叫苦。 房大庆眼瞅着眼前这位貌美如花,赛似天仙的姑娘,心里这个喜欢呀,甭提了!下边儿这两个房柁子一夹:“驾——!”驱马朝前缓缓走来,两只探照灯,将姑娘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手摸了摸锃光瓦亮的秃脑袋壳子,俩眼一眯,海盆大嘴朝两边这么一咧,嘿嘿笑了笑,顿时露出满嘴的大黄扳牙来,嗡里嗡气地说道:“小娘子,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呀?” 吕欣童杏眼一瞪,小嘴儿一撅,啐口道:“呸,臭不要脸的!” 房大庆一听,“嘎嘎嘎嘎嘎”,跟鸭子叫似的乐上了:“有个性,爷儿喜欢。”笑过一阵,“姑娘,既然来到这里,就别走了!干脆,跟我回到山上过快活日子去吧。二爷保证,定会好好待你,叫你穿金戴银,使奴唤婢,吃香的喝辣的,绝对受不了半点儿的委屈。” 吕欣童一听,心里头这个气呀:“王八羔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姑奶奶我嫁猪嫁狗,也绝不嫁你这黑狗熊。”将心一横:“今儿个如果实在逃不过去,大不了一头撞死这里,也绝不让这个畜生崽子得逞,倒也落个干净。”眨动水汪汪的眼眸,将眼前的情形瞧着个清楚,人数虽然不少,但骑马的只有一个,只要设法将他闪过,纵马狂奔,未必没有逃出去的可能。左手勒住缰绳,右手朝后裤兜里这么一伸,抓过一把东西来,樱桃小口绽开,冲着房大庆这么嘿嘿一笑:“大爷,你瞧瞧这是什么呀?绝对是好东西!”话音刚落,一扬手,朝着房大庆的秃脑袋壳劈头盖脸的就洒了过来,房大庆一惊,生怕是厉害的劳什子,急忙勒马闪过。吕欣童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声大喝,纵马将房大庆闪了过去,扬起手中的马鞭子朝着群贼这么胡乱一抽,大喝道:“闪开!”加上小红马奋力疾奔,势头甚急,吓得贼人“哇呀呀”直朝后躲,嗨!你猜怎么着?吕大小姐还真冲了过去。 房大庆低头往地上这么一瞧,心里这个气呀:“妈的!臭娘们,敢耍我?驾——”纵马直追了过去。有个好事的贼崽子凑上来这么一瞧,咧嘴笑了:“嘿……!原来是瓜子儿。”捡起俩来嘎巴嘎巴嗑上了。 见贼人朝自己直追了过来,离得越来越近了,欣童小姐心里头这个急呀,一扬马鞭子,“啪”,大喝道:“小红!快跑!”小红马一声长嘶,奋蹄急奔。 要说房大庆跨下的这匹马,还真不含糊,那是有名的黄膘马,膘肥体壮,纵蹄如飞,比小红马有过之而无不及。 追着,追着,相隔不过一丈远,房大庆朝马鞍子底下这么一掏,一扬手,“嗖”,吕欣童一凛:“坏了!”“哎呦”一声,从马背上直跌了下来,摔得身子像散了架似的,好家伙!差点儿没给摔死! 房大庆人马上跳下身来,三步一晃,两步一摇,大摇大摆的走到吕欣童的跟前来,俯视着栽跌地上的美娘子,嘿嘿笑了起来:“臭丫头,你倒是再跑呀!” 吕欣童吃力的从地上坐起身子来,低头一瞧,呦呵!自己身上套了根大拇搁般粗的黄麻绳子,绳子的一头,正握在房大庆的手里头,这下明白了:敢情自己是被人家甩过来的绳套给套上了。其实,这是房大庆练熟的绝活,就像《水浒传》中的扈三娘似的,专用绳套马上拿人,只要一给套上,两下里一较力,绳索这么一收一紧,那人还跑得了么? 吕欣童又急又气,张口就骂上了:“臭贼人!烂贼人!你快放了我,放了我。” 贼人无耻地笑道:“放了你?没问题!等咱俩拜过堂,成了亲,到了洞房里头,二爷我,自然放了你。” 吕欣童怒不可遏,啐口道:“呸,不要脸!打死我也不会依了你的。” 房大庆哈哈大笑道:“那可由不得你喽。”上前就拉吕欣童从地上起来,准备拖到马背上去。吕大小姐一张口,“哎呦!”得!咬上了!疼的贼人龇牙咧嘴,怒眉瞪眼,恶狠狠的骂道:“臭娘们儿,敢咬我!”“呯”,一脚将吕欣童踢躺在地上。 吕欣童再次坐起身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视着贼人喝道:“兔崽子!有种的,赶紧把姑奶奶杀了!要不然,姑奶奶非咬死你不可。” 房大庆气的身上直哆嗦,“哼”了一声:“杀了你?想得美!二爷我稀罕你还来不及呢,又怎舍得杀了你的?”这时,后头那帮贼崽子们三三两两的跑了过来,累的直弯下腰,抬胳膊抹袖子胡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的,齐声道:“恭喜二寨主!贺喜二寨主!又得了位貌美如花的压寨夫人。” 房大庆听的心里美滋滋的,嘎嘎嘎嘎嘎鸭子叫上了:“好!说得好!今儿个晚上,二爷我又要成亲了,心里高兴的紧,全寨上下,每人都赏十两银子!” 群贼听闻这等好消息,个个喜得手舞足蹈,欢呼雀跃起来。贼人的欢呼声,令欣童小姐心里直作呕,又气又怒,更多的是心惊胆颤,心里这个苦呀:“完了,躲不过去了。”这可真是:才脱虎穴,又入狼窝。 吕欣童眼见逃走无望,心里直叫“爹爹”,晶莹如玉的泪珠儿,由嫩白细滑的脸颊上刷刷地滚落下来。小红马瞧主人遭擒,不忍直视过去:“完了!主人受委屈了,这可咋整啊?”罢了,不看了!眼不见心不烦,忙用手捂眼睛。咦?手呢?哦,想起来了,自己是马,没手!索性,低下头吧。 俩贼人走上前,拖起欣童小姐便走,这个时候,吕欣童也顾不上淑女不淑女了,扯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房大庆回头一瞧,心笑道:“这丫头吓傻了,荒山野岭的,哪儿会有人赶来救你?”认镫上马,催马使行。 马蹄子走出才没几步远,房大庆耳闻“嗖”地一声轻响,好家伙!有一白影,好似一阵风掠过,从自己头顶上飞了过去,心里一惊,朝马前一瞧,见一衣袂飘飘,白衫似雪的芳姿倩影玉立跟前。但瞧这人,背对着自己,一身素衣白裳,好似轻烟,朦胧而迷离。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好似瀑布般倾泻背上,右手隐于身前,左手握一柄墨绿色鲨鱼皮制的青锋宝剑,剑柄并无剑穗,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冷飕飕的寒意,让人望而却步,不敢轻易靠前。 房大庆单透过她的身影,和方才显露的好似飞燕般轻身功夫,便知站在自己跟前的,是一位年岁不大,身怀绝技的美貌女子,他虽生性好色,却也不敢对她冒然心生歹意,脸色凝重,语气低沉的问道:“敢问姑娘何人?因何阻我去路?” 白衣女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语轻言厉:“放开姑娘,滚回山去!”闻听她说话时候的声音,亦然透着一股子冷嗖嗖的寒意,听得人心里甚是冰凉。 “你……”房大庆甚是恼怒。多年来,他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惯了,无论做什么,从来没有人敢冒出头来干预过他,更没有人敢来阻止他。不想今日,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小女子来与他为非作对!房大庆不敢贸然动武,强压心头怒火,哼哼笑道:“我若不放呢?” “那就一个也别想活。”话音儿还没完全散去,只瞧白衣女子身子未动分亳,朝后这么一挥右手,耳轮闻听“啊”地一声惨叫,房大庆朝后这么一瞧,好家伙!在自己右后侧,瞬间横尸一具,隐隐瞧见尸体的喉间绽开一点红,分明是被暗器给打中了。房大庆“哇呀呀”暴叫不止,“噌”地由身后抽出金刃宽背大砍刀来,这就要奔上前来,大战白衣侠客—— 011 上回说到,吕欣童逃出松月山庄后,骑着小红马来到鹰愁峡,不幸撞到了卧虎山鬼王寨的二当家房大庆一伙手里头,贼人贼眼一瞧,贼嘴一咧:“耶!花姑娘!”上手便捉!眼见逃跑无望,忽然天降一名白衣侠客前来搭救,抬手间便打死一名贼厮。若问这名白衣女子究竟是谁?且来听俺好好絮叨一番。 看官,她不是别人,正是俺写的这部小说的女主——张紫涵,直到此时此刻方才登场。 也许有人会有疑问了,咦?搞了半天,这吕欣童不是女一号?没错!吕欣童的确不是女一号,充其量可以算作女二号。因为俺写的这本故事,主要是围绕张紫涵展开的,个人愚见,还是以她作为女主较为妥当些。 张紫涵,现年二十一岁,她的父亲,本是北宋仁宋殿前征西大将军张延。二十二年前,时值北宋康定元年,西夏天授礼法延祚三年。打这儿起,以后的三年时间里,西夏连续对大宋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战事,即:延州之战、好水川之战和定川寨之战。三战皆以宋朝战败而告终(还真够窝囊)。西夏虽然获胜,但战争损耗及宋夏间榷场贸易停止,经济受损,民怨四起。经过反复的苦战,西夏王李元昊一无所获,而和辽国之间的关系日益恶化,没有办法,夏景宗遂寻求与大宋议和。 当时的北宋朝庭,君臣上下分成主战、主和两派,张紫涵的父亲张延即属主战派,上书朝廷,坚持力战到底,绝不屈辱议和,孰料,终失所望。 定川寨之战结束四年后,即北宋仁宗庆历七年,宋夏双方终达成和议,西夏向宋称臣,宋册封李元昊为夏国主,宋岁赐绢十三万疋、银五万两、茶二万斤,节日再另行赏赐,名为赏赐,实为进贡。你自儿个瞧瞧!主子给臣进贡,屈辱不?这也是宋朝以“和”为贵一贯的表现,没办法!议和以后,两国重开沿边榷场贸易,恢复民间商贩往来。因和议发生在宋庆历年间,亦称庆历和议。 和议达成后,数年间,两国虽保持贸易往来,然边境磨擦仍旧不断,小打小闹嘛!张延忍不了了,以此为由,仍是死性不改,力争主战。怎料,天威难测,张延惹怒天颜,被撤去武职不说,全家还给撵出京城,遣返回乡。 有道是,圣意难违!没办法,惹不起人家,只好卷铺盖走人喽!途经鹰愁峡,不幸遭遇盗贼突然袭击,张延不幸蒙难,其妻杜玉茹自杀殉夫,年仅六岁的张紫涵,幸蒙张延手下忠勇家将张彦超舍命保护,奋力拼杀,方得逃脱大难。 逃离鹰愁峡险地,张彦超携带张紫涵逃至一高人隐居避世之所,得蒙高人眷顾,将年纪幼小的张紫涵托与照顾,终力竭身死。 为报杀家之仇,十五年来,张紫涵不畏酷暑,不惧严寒,随师父一起,不分昼夜的苦练武艺,终技有所成。 近两年的时间里,她不止一次地来到鹰愁峡,踏过了这里的每一个山头,走过了这里的每一处险地,只希望能够寻到当年杀家仇人的半点踪迹,怎奈天不遂人愿,终究是一无所获。这一日,她瞒过师父,再次地走出百花谷来到鹰愁峡,正赶往卧虎山方向,碰巧遇上了这件事情。这便是张紫涵学艺报家仇,仗剑走江湖的开始。 且说吕欣童,正自惶恐无助之际,忽见有人及时赶来搭救,心中甚是狂喜,也不管人家年岁是大是小,开口大喊大叫道:“姐姐,快来救我——!” 张紫涵闻听到姑娘家朝自己发出的,充满了期待,充满渴望,充满了无奈的呼救声,心中感触良多: 当年自己一家人遭逢灾难的时候,倘若肯有人及时赶来援手搭救,自己又怎会变成为一个无父无母,孤苦伶仃的孤儿?好在上天对自己还多少有点儿眷顾,让自己在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遇上了师父,让一个年幼的孩子总算有了依靠。 可是,正是这个年幼的孩子,有多少次在午夜梦回时分被噩梦惊醒,又有多少次感觉到委屈的时候没有人赶过来安慰她。恶魔的笑声,叮当作响的刀剑声,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她的耳畔,残忍无情的久久不肯散去,已然深深的印在了记忆里,永远都不可能抹去,永远都不可能。还有那劈向自己头顶的钢刀,闪耀出耀眼的寒光,时时闪现在自己的眼前。倘若不是超叔那滚烫的热血喷溅在自己稚嫩的脸上,倘若不是超叔及时挡向前来的铁臂,自己早已成为了刀下亡魂。可纵是如此,自己的左肩上还是留下了一条深深的伤疤,就好像印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一样,永远都不可能抹去了。 试问造成这一切的都是谁?还不是这些该遭天杀的贼子,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恶魔,他们不仅让自己变得一生孤苦,而且还非要逼得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冷血,逼着自己手中不得不拿起令人生厌的杀人利刃。 你不是逼我吗?好!那我就成全你们!你们不是又跑来祸害人了么?好呀!那么今天,不仅要救下这位无辜的姑娘,而且还要把你们这些没有半点人性的畜生恶魔,通通送回地狱去,也好叫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张紫涵悠悠回转过身来,贼人们不禁惊呆了,倒不是张紫涵长得丑陋,而是根本瞧不见她的长相,因为她的脸上,戴着一面狰狞可怖的鬼脸儿面具,只露着嘴巴和鼻子在外边,宛如从地狱冲出来的魔鬼,要将他们这些专爱祸害人间的恶鬼通通给抓回去,好还人世间一片清平。 这鬼脸儿面具,是张紫涵有意要戴上的:既然你们非把我逼成和你们一样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么我这张貌美如花的脸,又何必再显现在世人的眼前? 房大庆心中一凛,给她吓得直吞了几口唾沫,瑟抖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紫涵并不搭腔,语气严厉,声调冷冷的喝道:“我再说最后一遍,赶紧地,放开那位姑娘,通通滚回山去。要不然,你们一个都别想活!”话音刚落,左手一挥,“刷刷刷”,数点寒星闪过,接连几声惨叫,房大庆身右侧的地上,又添了几具尸体,同样是喉间绽开一点红,房大庆愤怒不已,恶眉倒竖,怒目圆睁,顿时显出一脸的凶恶相,恶狠狠地骂道:“娘的!敢杀我弟兄?给我上!”半晌,根本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前来。房大庆怒火更盛:“他娘的,兔崽子们,还不给我上?” 其中一个叫张二嘎的小贼,两股颤颤,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仰瞧马上的房大庆,语无伦次的说道:“不好啦!寨主爷,死啦!死啦!” 房大庆一听,心里这个气呀:“去你娘的,谁死了?”二话没说,一刀将张二嘎的脑袋给劈成了两个小水瓢,迎风挥舞了两下手中的大砍刀,冲着身后的贼崽子,恶狠狠的喝道:“再不给我冲,这就是下场!上!”群贼你望望我,我瞧瞧你,你推我,我搡你,半晌仍无人敢向前。然经不住房大庆的再三吆喝,壮着胆子,“哇呀呀”一阵乱吼,好似野狗出栏一般,朝着张紫涵猛冲了过来。 “找死!”话音未落,“噌”地一声,宝剑出鞘,瞬间一道寒光直冲九霄,真好似夜空下闪过一道霹雳闪电,房大庆只觉眼前一花,一阵白影掠过,接连扑通扑通,地上又平添了十几具尸体,吓得房大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眼光朝四下里一扫:“咦,人呢?” 忽闻听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唉,大傻蛋,别找啦,在这儿呢!这儿呢!”分明就是吕欣童。 房大庆一凛:“啥?”调转过马头来,惊呆了:“娘哎!啥时候跑俺身后头去了?好快的身法!”四下里都是尸体,连负责押着吕欣童的那俩家伙,也不知道啥时候被人家给打发得躺在地上睡大觉了,一眨眼间,自己成了光杆司令。房大庆不敢久留,急忙重新调转过马头来,“驾——”直朝卧虎山方向飞奔而去。 “想逃走?”张紫涵脚尖儿轻点地,好似飞燕一般,纵身追上前来,长剑挥处,白光掠过,一股冷嗖嗖的剑气袭来,“啊”地一声惨叫,“咕咚”,好像倒下一座山似的,房大庆找他姥姥投怀送抱去了。一炷香功夫不到,张紫涵将二十几个贼人全给打发了,手段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吕欣童瞧得瞠目结舌,哑然失语。 半晌,好像撒了欢儿的兔子似的,飞跑到张紫涵的跟前,一把抓过她的手,咯咯笑道:“姐姐,你太厉害啦!呀——”吕欣童猛地感觉一丝异样,樱桃小嘴半张,眨巴眨巴眼睛,对着张紫涵问道:“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张紫涵不以为意,语气冰冷的说道:“没什么。姑娘,没事儿了,赶紧回家吧。” 吕欣童小嘴儿一撅,颇为失落的嘟嘟道:“回家?回啥家呀,我才刚逃出来的。” 张紫涵一愣:“为什么?” 吕欣童小瑫鼻一酸,眼泪差点儿没落下来。沉默了半晌,抽吸了下鼻子,瞧着张紫涵说道:“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家里进坏人了。我爹爹给人抓走了,而且,而且他们还要杀我,所以,我才逃出来的。” “什么?”张紫涵甚是惊疑,问道:“那你娘呢?” 吕欣童心中一阵难过,哽咽了两下嗓子,伤心的说道:“我娘?我娘她早就死了。在我九岁那年,她就给坏人害死了。”话刚说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张紫涵甚是不解,嘴巴里“滋儿”了一声,宽慰道:“好了!姑娘,你别哭啊?” 孰料,吕欣童哭得愈加的厉害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子扑进了张涵涵的怀里,展开柔软的玉臂,紧紧搂抱住她的脖子,再也不肯撒开手来,抽噎道:“姐姐,我怕!我真的好害怕。” 张紫涵万没料到她会跟自己来这么亲密的动作,心里只觉不得劲儿,然见她哭的这么伤心,不知怎地,自己也跟着有点难过起来。伸过手,拍了拍她的后背,问道:“怕?怕什么?” 吕欣童趴在张紫涵的肩上,继续哭泣道:“我怕我爹爹……怕他给坏人害死,那样的话,我就成孤儿了。” “唉,原来跟我一样!也是一个苦命的女孩儿。”仿佛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张紫涵宽慰道:“姑娘,你别担心,我相信,你爹爹他,一定会没事儿的。”其实,她哪里知道的,只不过是不想让她更伤心,说些宽心的言语来安慰她罢了。 过了好半晌,吕欣童终于止住了哭声,从张紫涵怀抱里抽出身来,嫩白如雪的玉手擦了擦香腮边的泪珠儿,羞涩的笑了笑,道:“姐姐,不好意思!让你瞧笑话了。” 或许是俩人混得有点儿熟了的缘故,张紫涵说起话来不再冷冰冰的了,反而增添了几分温柔:“没关系的。姑娘,这儿很危险,不宜久留,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吕欣童葱白玉指挠挠耳腮,喃喃道:“可……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呀?”心里稍微一想:“咦!有了——”一把拉过张紫涵的手,小嘴儿一努,嘻嘻笑道:“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带我去你家的?” “啊?”张紫涵颇觉岔意,开始有点儿为难了:“傻丫头,咱俩认识才多久?我连你是什么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岂能带你回家的。”实在不好明说,委婉地说道:“姑娘,我也是个赶路的,所以……”所以了半天,没能说出什么来。幸亏她戴着面具,要不然,一张通红的冰块儿俏脸可就逃不过人家姑娘的眼睛喽。 吕欣童这丫头,还真够鬼精的,瞧出来她是有点儿为难的意思,拉住张紫涵的手,两只小脚丫儿直蹦哒,嘻嘻笑道:“没关系的,姐姐!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不如,不如咱俩结个伴,一起赶路呗!正好路上有个伴儿,边走边聊,也不会觉得闷的慌!”得!你瞧瞧这小丫头,跟贴狗皮膏药似地,还粘上人家了,还真不怕给人家找麻烦。 不好意思张口回绝,急得人家张紫涵小嘴直啧啧,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心里寻思:“按理说,师父是不喜欢让外人进入百花谷的,可是,这姑娘没地方可去,身上又不会武功,一个人出门在外,也挺危险的,不如……”其实张紫涵这个人,说老实话,本性单纯善良,有热心肠,为人处事总喜欢为他人考虑,只不过,因为心头压抑了太多的仇恨,所以在人前表现的才太过于的冷漠。现下,她开始设身处地的为吕欣童着想,决定还是先碰碰运气,点了点头,道:“好吧,不如,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吕欣童一听,心喜的不得了,小脚丫子又开始蹦跶上了:“嗳!谢谢姐姐。”俩人这就奔往百花谷而来。 这时候,吕欣童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竟会因祸得福,得遇高人,习得一身上好的武功,这也总算是遂了她多年的心愿。 若要尽晓吕欣童习武的经过,且看下文分解。 012 方才的遭遇,让吕欣童心有余悸,实在是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人家张紫涵恰巧赶来这里,自己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只怕是凶多吉少。 赶往百花谷的路上,姑娘家心里头有委屈,总该发泄出来,没办法!又朝人家“小红”骂上了:“臭小红!都怪你不好!你干嘛带我来这儿的?差点儿被你给害死了!打死你……”一边骂,一边朝着小红马的脖子就一个劲儿的拍打起来。 小红马心里头这个委屈呀:“赖俺干嘛?不是你催俺走这条道上来的么?再说了,俺不是提前给你示警了么,谁叫你自儿个贪睡的!大懒虫!” 心里头委屈,可说不出来。为了得到主人的原谅,一个劲儿的“耳鬓厮磨”,小舌头还伸出来直舔姑娘的手,那亲热劲儿就甭提了。姑娘家受不过它的“道歉”,也就解气了,抚了抚马儿的鬃鬓,嘻嘻笑道:“好了!小红!姐姐原谅你了!记住,如果再有下一次,我,我可不要你喽!”小红马一声长嘶,倒也高兴起来。 张紫涵眼瞧吕欣童与爱马之间这般默契,心中觉得挺有趣:“这丫头,连马儿都怪罪,真够刁蛮的。” 一路上,二人边走边聊,渐渐地熟识了许多,互道了姓名与年岁,吕欣童硬是要认张紫涵做姐姐,张紫涵拗不过她,便不再以姑娘相称,改口称呼她为妹子。 看官,不知你可否还记得下面这段文字: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想起来没? 没错!正是淘渊明老先生撰写的《桃花源记》。也许你会说了,咦,这不是陶渊明虚构出来的么?没错!还真是。这篇文章,是陶渊明陶老爷子为抨击现实黑暗,表达自己内心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所写的,是一种思想寄托,咱们可以联系一下人家陶老爷子的为人,“不为五斗米折腰”嘛!而且文中也有交代,“遂迷,不复得路”,这就暗示了桃花源的虚构性,为文章增加了一层传奇色彩。可是,人家吕欣童吕大小姐,还真得就来到了一片桃花源。 穿过鹰愁峡,朝西南方向行走了十几里路,来到一山谷的入口处。谷口夹于两山间,朝向东方,甚是窄小,高不过一丈,宽不俞半丈,勉强能容一人一马通过。 歇马在谷口前,张紫涵对吕欣童说道:“妹子,你先留在这里歇息片刻,容我进去同师父商量商量,看她是否准允你进谷的!” 吕欣童牵过张紫涵的手,嘻嘻笑道:“怎会不允许的?姐姐是好人,姐姐的师父也一定是好人,不会怠慢客人的。” 张紫涵冷冷的笑了一声:“妹子,你有所不知,我师父的脾气古怪的很,她最讨厌与外人打交道了。不瞒你说,我十二岁那年,有一伙商人被山贼追得紧,无奈逃进谷去,不料,我师父大怒之下,不容分说,将这些商人连同贼人一并杀死了。” “啊?”吕欣童惊愕不已:“这,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你说什么?”张紫涵面上稍显愠色。 吕欣童只觉一阵寒意袭来,心中一凛,连连摆手道:“哦,没,没什么。”暗暗心惊:“以后在姐姐面前,还是少说话为妙,免得惹她生气。” 张紫涵哼了一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记住,在我没赶来接你之前,千万别擅自走进谷去,若是惹怒了师父,连我也救不了你。” 吕欣童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乖乖呆在这儿等你来接我!” 张紫涵转身进谷,没走两步,回转头来,再次叮嘱道:“一定记住,在我赶来接你之前,千万别擅自进谷。” 吕欣童手捧喇叭状:“知道了啦!”张紫涵这才放心走进谷去。 来到师父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房门,获得师父的准允,这才敢推门进屋。见师父仍旧端坐在供奉观音菩萨香案前的铺团上,手捻佛珠,诚心诵念佛经,张紫涵双手交叠腹部,恭恭敬敬的站在师父的身后,不敢发一言。 半晌,百花谷主做完功课,身子未动,开口问道:“徒儿!有何事来找为师的?” 张紫涵不知该咋向师父道明情况,抿抿嘴,先告罪道:“师父,弟子未经获得师父准允,擅自出谷,还请师父责罚!” 百花谷主幽怨的叹了口气,道:“这也全然怪不得你!为师皈依佛门,清修二十余年,尚且不能尽消心中戾气,你年纪尚轻,修为尚浅,身负杀家深仇,又如何能够是自己左右得了的? 先不说这些了,为师闻你呼吸不匀,气息不稳,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张紫涵一惊:“果然瞒不过师父。”稍作思考,想了套说词,对师父说道:“不瞒师父!弟子出谷后,赶到了鹰愁峡,恰好见到一伙贼人欺负一姑娘家的,弟子气不过,上前杀散贼人,救下了姑娘,眼下姑娘伤势甚重,弟子不忍心见她伤重不治亡于荒野间,未经请示师父,斗胆将她带到百花谷口外。弟子实无主意,特来请示,不知师父该如何处置这位姑娘?” 百花谷主听罢,心中颇有感触,叹息一声,道:“佛祖慈悲,菩萨救难,眼见有人遭难,岂有见死不救之理。不管如何,你且将她带进谷来再说。” 张紫涵甚喜,揖礼道:“是!师父。” 正欲出屋,忽闻屋外传来一女子的欢呼声,分明就是吕欣童,心中大惊,暗叫不妙:“糟了!这丫头果然还是闯进谷来了!” 百花谷主心中甚是恼怒,喝道:“何人如此大胆,未经我允许,擅自进谷,找死!”也未见她如何起身,“嗖”地一道白影掠过,张紫涵还未曾反应过来,人已然飘出门外,不见了踪影,顿足道:“臭丫头!你可闯下大祸了!”哪还来得及多想,急忙转身跑出门外。 且说吕欣童,独自守在谷口外,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心里就开始有点不耐烦了。加之她是松月山庄的大小姐,打小娇惯坏了,办起事情向来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里顾得了这许多,把张紫涵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牵着小红马,走进谷来。 挤过窄小的山谷口,朝里走了不过几丈远,眼前豁然一片新的天地,天呐!宛如一个天然的大花园,这里栽种有红、黄、绿、紫、白等各色各样的鲜花异草,阵阵花香沁人肺腑,顿时感到心旷神怡。花园边上,挨着山岩,栽有一株株枝高叶茂的树木,有梧桐,有松柏,有柳槐,还有银杏,品种不下十余种,鸟儿雀跃枝头,唧唧喳喳,叫声清脆响亮,好生悦耳!仰瞧环绕四周的群山,高不逾百丈,不似鹰愁峡险峰恶岭那般阴森恐怖,郁郁葱葱,透着一股子钟灵毓秀之气,置身在这座犹如处于盥盆底部的大花园之中,就像到了世外桃源,吕欣童精神顿时一振,心里高兴极了,身子上的疼痛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瞧向正南方,哎呦呵!依山面北,有一排用竹子搭建而成的竹屋,细细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六间,天然花园正中央处,有一座翠绿竹子搭建成的八角竹凉亭,八面有八个犄角,由八株碗口般粗的翠绿竹子支撑着,甚是雅观整洁。竹亭间,摆有一方尺寸丈佘的圆形石桌,绕石桌周围,整齐码列着四只石凳,可供人坐下身来养神安歇。栖身在竹凉亭间,品茶下棋,凉风袭袭,花香扑鼻,实在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了。 景色实在太过于美妙,吕欣童一时情难自禁,竟自忘却了张紫涵临离开前的再三嘱咐,撇了小红马,一股脑儿的跑了过去,伸展开双臂,纵情欢笑,弯下腰来,鼻嗅香花,手弄嫩草,完全沉浸其中,忘乎所以。这下可好,傻丫头,惹祸了吧: 忽闻一阵冷峻严厉的喝声传来:“哪儿来的野丫头,敢到这儿来大呼小叫,活腻歪了!” 闻听这人言语不善,吕欣童甚恼,才刚要开口反驳,“嗖”地一声,人已临近身前,一手抓向左肩来,吕欣童顿觉奇痛难忍,尖叫不止:“痛——!好痛!” 百花谷主冷冷喝道:“痛?马上就不痛了!”扬手直击吕欣童脑顶泥丸宫。 “师父!手下留情!”眼见师父对吕欣童狠下杀手,张紫涵顾不了许多,纵身跃上前来,横起剑柄拦挡上前。百花谷主手掌离吕欣童头顶仅留有一寸间隙,掌势收住了,转向张紫涵,喝厉道:“你敢拦我?” 张紫涵吓得也着实不轻,然不敢撤手,否则吕欣童顷刻之间便会没命的。停剑不前,“师父!莫要杀她!她就是徒儿救下的那位伤重的姑娘呀!” “什么?”百花谷主又惊又愕,撇了眼吕欣童,瞧她小脸煞白,浑身瑟瑟发抖,显然吓得不轻,哼了一声,撤回掌来。吕欣童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两腿一软,“咕咚”栽跌地上,再也站不起身来。 俯瞰着瘫坐在地上的吕欣童,百花谷主冷冷笑道:“大呼小叫的,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徒儿,你莫不是敢欺骗为师吧?” 张紫涵一惊,急忙跪倒地上,叩头道:“师父息怒!弟子万不敢撒谎,欺骗师父。” 吕欣童虽然吓得着实不轻,可鬼精的厉害,一瞧眼前情形,全然明白了,“咕嘟”倒跌地上,直打起滚来:“哎呦!疼,疼,疼死我了。” 百花谷主喝道:“哪里疼?” 吕欣童一面装势,一面“哎呦”道:“腿疼胳膊疼,腰疼屁股疼,连肩膀也疼起来了!哎呦!浑身上下哪儿都疼!疼死我啦……”躺在地上直打滚,就是不肯起来。 百花谷主一瞧,半信半疑,问道:“怎么搞的?” “我被贼人给从马上摔了下来,又给人拿棍子打了一顿!而且,而且他们还要欺负我!”瞧!这丫头半真半假的胡诌上了。张紫涵一瞧,心里笑了:“臭丫头,装的还挺像。” 百花谷主瞧她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开始有些相信了,又问道:“你说他们欺负你,怎么欺负你的?” “这……”吕欣童未曾防备人家问这个,心想:“这可咋说?怪丢人的。”可性命攸关,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吃力地从地上坐起身来,伸过手,解开左肩上已然系好的衣服,瞬间将嫩白如雪的左肩显露出来,仰瞧着百花谷主,说道:“呶,你自己瞧,他们把我衣服都给撕破了,难道还不是欺负我吗?”朝着跪在地上的张紫涵瞧了一眼,继续说道:“要不是姐姐及时赶来救我,估计我就……”未再说下去,小脸羞得通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百花谷主一瞧,气的脸都绿了,身子直乱抖,朝张紫涵问道:“紫涵,是不是这样?” “啊?”张紫涵哪里瞧见过这一幕的,她哪里知道,吕欣童这丫头,将真夏竜做下的恶事情全都栽给房大庆了,然眼下容不得多想,忙点头道:“是……!徒儿亲眼见到,那帮畜生对姑娘动手动脚,一时气不过,这才上前杀了贼人,救下姑娘的!”话才刚出口,急忙低下头去。从小到大,她这是第二次说谎,生怕给师父瞧出端倪来。 百花谷主愤怒到了极点,“啊”地暴叫一声,一抬手,“咔嚓”,不远处的一株犹如腰粗的柳树瞬间折断,“哗啦啦”栽倒下来,忿喝道:“杀的好,杀的好!”转向张紫涵,两眼通红,朝她问道:“徒儿,你可曾放走一个贼人?” 张紫涵知道师父已然信过这是事实,见师父气得发狂,心中又惊又喜,连连摆手道:“没——没有!绝对没有!弟子岂容这些恶徒再活人间!” “好!这样最好!”百花谷主怒气稍趋平和,转而面向吕欣童道:“姑娘!方才我李元梅错怪你了,莫要气恼才好!” 吕欣童一听:“呦!敢情姐姐的师父叫李元梅,非但不再杀我,反而向我道歉。”心中甚是高兴,连连摆手道:“没关系的,前辈!这全都是那些坏人的过错,我不会怪你的。”嘴上说不怪,其实方才给吓的着实不轻,心里早已默默地问候过李元梅的十八代祖宗了。 李元梅点了点头,有如冰块儿一般的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甚好!”转而向张紫涵道:“徒儿!你这就带姑娘回你房去好生养歇,顺便给她找件合身的衣服换上,衣衫不整的,也实在不像样子。为师还有功课要做,就先回屋了!”话说完,转身返回竹屋去了。 雨过天晴,张紫涵将吕欣童由地上扶起身来,替她掸了掸身上的浮土,伸过右手食指,狠狠戳了下她的太阳穴,嗔怪道:“臭丫头,算你命大!害得我险些替你担心死!” 吕欣童还不以为然,柳眉一挑,两手一摊,嘻嘻一笑:“现在没事儿啦!我就说嘛,姐姐是好人,姐姐的师父,也一定是好人。所以,好人是不会杀好人的。”瞧!她还瞒会抬爱自己的。姐妹俩相视而笑,携手朝张紫涵房间走来。 正走间,忽听见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回转头来,朝谷口方向一瞧,一位身穿青衫的老妪,骑着一匹全身如雪的宝马,缓缓进入谷中来,吕欣童一惊,抬手搔搔云鬓,喃喃道:“咦,这谁呀?又跑来一个送死的。” 张紫涵摆了摆手:“不会的,师父绝对舍不得杀她的。” “啊?”吕欣童顿生一脸茫然—— 013 骑白马的老妪下马来到张紫涵的近前,慈眉善目,面带微笑:“丫头!终于回来了!咋样?大姐没责罚你吧?” 张紫涵摇了摇头:“容婆婆尽可放心,师父她老人家疼我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舍得责罚我的?” 瞧老妪的模样,甚是欣喜,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吕欣童一瞧:“呦!看来人家关系不一般吶!”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这位老人,满头银发,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就跟那褶巴茄子似的,瞧岁数,比李元梅还要大上不少,怎么反倒朝人家叫起大姐来了?吕欣童心中好奇,附到张紫涵耳边,低声问道:“姐姐,她是谁呀?” 张紫涵瞧了眼老人,对吕欣童释疑道:“妹子!她就是从小照顾我长大的容婆婆,是我师父的容妹子!”看官,俺可要事先道个明白,俺写的是容婆婆,可不是容嬷嬷!千万别给弄混了。 且说吕欣童,一脸的惊愕状:“啊?不会吧,我看她是姐姐才对耶!” 别看容婆婆岁数不小,耳朵甚是灵通的很,已然听到吕欣潼的说话声,哈哈笑了笑,说道:“丫头,是不是瞧我老太婆长得太老了?” “呃……”吕欣童感觉有点儿怪不好意思的,俏脸顿生红霞,抬手搔搔云鬓,嘿嘿笑道:“没有,没有。”心道:“不老才怪的。” 容婆婆瞧她害羞的模样甚是俊俏,心中稍有些喜欢,摆了摆手,笑道:“行啦!老就是老,干嘛不好意思直说的,我老太婆才不介意的。”敛住笑容,问张紫涵道:“紫涵,告诉婆婆,这丫头是谁呀?” “好的!”张紫涵点了点头,将事情的经过对容婆婆一五一十的道了个明白,容婆婆听罢,打哈哈道:“哟,敢情是新跑进谷来的小鬼头哇!” 吕欣童一听,眉梢不喜,心道:“去你的,你才是鬼头呢,你是大鬼头、老鬼头。”嘴上不便直说,嘿嘿笑道:“婆婆,我不是鬼头,我是丫头。” 容婆婆听了这话,心里头更加地喜欢吕欣童了,哈哈笑了两声,说道:“行了!鬼头也好,丫头也罢,还是赶紧的,回屋换衣服去吧,婆子我要赶着做饭去了,待会儿咱再聊!” 回到竹屋,张紫涵替吕欣童找了件橘红色的裙衫换上,虽说有些偏大,穿着倒也蛮好看的,吕欣童自恋的打量一番,扭捏了两下娇柔的身躯,呵呵笑道:“姐姐,你瞧,真好看。”一抬头,惊呆了: 张紫涵摘下戴在脸上的鬼脸儿面具,悬挂于墙上,长发飘然而起,悠然回转身来,见到她一双大眼,清澄明澈,犹如两泓清泉,一张俏脸在透过竹窗的悠悠日光映衬下,秀丽绝俗,更无半分人间烟火气。 吕欣童对自己的相貌还是颇为自信的,跟人家一比,自惭三分。惟一可惜的是,好一张俊美的俏脸上,明显少了一丝笑容,宛如雪山上的冰山雪莲一样孤傲而不可方物,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吕欣童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握住她冰凉的玉手,啧啧赞叹道:“姐姐,你好美呀,就好像……”“好像”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该拿什么都形容她的美貌,索性,“反正,实在是太美了!” 张紫涵打小生长在山谷里,身边只有容婆婆和师父两个人陪伴,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的容貌,更没有夸奖过她,这还是第一次,身为女孩子家,虽说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欢喜,但也只是那么一点点,犹如冰莲一般的俏脸,绽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好了!先别说这些!怎样?衣服穿着,还合身吧?” 吕欣童手撩裙衫,原地转了两个圈圈,喜上眉梢,满心欢喜道:“蛮好的,就是有点儿太肥了。” 张紫涵抿了抿樱桃小口,说道:“这也难怪,本来姐姐长得就胖么!” “啊?!”吕欣童不禁咂舌,连忙摆手:“不……!姐姐,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半低着头,小嘴嘟嘟道:“其实,姐姐你一点儿都不胖,还很苗条的。只怪我自己,长得太瘦小,以前爹爹常说,我长得跟小鸡崽子似的,永远都长不大。” “噗嗤”,“冰块儿脸”竟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什么呀?天底下哪有父亲这样说自己女儿的?” 她这一笑,教吕欣童煞是惊喜,真可谓是: 艳如桃李冷若霜,一丝笑影淡容妆。百花争艳谁最羡?冷梅独傲煞群芳。 吕大小姐快步迎上前来,执过姑娘的纤纤玉手,面绽桃花:“姐姐,原来,你也会笑呀?” 张紫涵柳眉上挑,下巴微抬,问道:“怎么?我不能笑吗?” 吕欣童摇了摇头:“不是!其实我觉得,姐姐你笑起来更美,可为什么总爱冷着一张脸的?” 张紫涵叹了口气,道:“若不是遭遇了某些不开心的事情,谁愿意总这样子的?”来回踱了两趟步子,回到榻前,坐下身来,“不瞒妹妹,平时,我除了睡觉、吃饭以外,时间都拿来练功,哪有机会想这些的?” “呦!那也太枯燥乏味了!练功?”猛地,吕欣童又产生了习武的念头,挨坐到张紫涵的近身前,满脸诚恳的说道:“姐姐,妹妹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的?” 张紫涵拍了拍她的手,说道:“瞧你说的,咱俩既然都成为好姐妹了,还用得着说求字嘛,有话直说。” “我想……”半晌,仍未能说出口来。 瞧她吞吞吐吐的,好不干脆,张紫涵颇不耐烦地说道:“妹子,姐姐瞧你为人挺直爽的,这会儿是怎么了?想什么?说呀!” 吕欣童一寻思:“是呀!我这是怎么了?这哪里还是我吕欣童的性格?”一咬牙:“姐姐,我,我想拜你的师父作师父,我要跟她学功夫!” “这……”张紫涵张大了嘴巴,一时也感到为难了:“妹子,别的事情,姐姐可以立马答应你,但是这件事情,我却做不了主。” “那好!我可以自己去求她老人家,求她收我为徒!”话音未落,起身便要出屋。 张紫涵忙上前拉住她:“妹子,急不得!你不知道,我师父这个人,脾气古怪的很。才刚宽恕了你的擅闯入谷之罪,倘若你现在就去求她,搞不好,弄巧成拙,会再次惹怒她的,到时候,我可真得救不了你喽!” 一听这话,姑娘家心里还真害怕了,小嘴儿一撅,嘟嘟道:“呦!也是哟!那,只好从长计议喽!”岔开话题,俩姐妹聊了个不亦乐乎。 聊得兴致正酣,“吱”地一声轻响,门闪开一条缝,容婆婆走进屋来,问吕欣童道:“丫头,方才婆子忘了问,你是喜欢吃素,还是喜欢吃荤?” 吕欣童柳眉稍扬,嘻嘻笑道:“都成!”瞧!这丫头还不忌口。 容婆婆一听,咯咯笑了:“可是,婆子我只买来些青菜豆腐,没买鸡鸭鱼肉。要不,这样吧——”转而向张紫涵说道:“紫涵,你不妨到林子里头打些野味回来,我给这丫头炖点汤喝,补补身子,伤也可好的快些。” 张紫涵点了点头:“好的!”吕欣童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儿嫌闷得慌,索性,也一并跟了过去。 一炷香功夫不到,俩人来到林了里,树木郁郁葱葱,甚是茂密。四下里寻摸一番,远远瞧见前方一丛杂草间有只野兔正忙着觅食,不曾发觉有危险袭来。张紫涵屏气凝神,一抬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枚两寸来长的削竹签子来,捏于右手食中两指间。吕欣童这才瞧明白,原来,这正是她射死房大庆一伙贼人的暗器,心中好生佩服:“姐姐用竹签子都能杀人,真是太厉害了。”她哪里知道,内功修炼到家,草木竹石皆可为杀人利器。 张紫涵正欲挥手射杀野兔,不知怎地,吕欣童突然冲上前来,两手紧紧握住她捏竹签的右手,冲她摇了摇头:“姐姐,别杀它。” 张紫涵一凛:“为什么?” 吕欣童眼泛泪花,心生不忍:“兔宝宝没了妈妈,会很伤心的。” 张紫涵一听,明白了,姑娘是不忍见自己杀生,收起签子,抿嘴笑道:“那好!姐姐就不杀兔子了。要不,姐姐到不远处的水潭里,给你捕条鱼带回去吃,怎么样?” 孰料,吕欣童依然摇头:“鱼宝宝没了妈妈,也会很伤心的。” “那你……” 未待张紫涵说下去,吕欣童摆了摆手,面带微笑道:“不瞒姐姐说,我这个人,平日里最见不得肉了,一见到肉,我就吐。”其实,她哪里忌肉了,非但不忌,而且还馋嘴的厉害。只不过,近几日来的经历,让她颇有感触。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没了爸爸妈妈会伤心,难道,其他动物就不会了么?! 姐妹俩携手离了林子,回到竹屋。张紫涵向容婆婆道明未曾打回野味的理由,容婆婆甚是高兴:“这丫头,有慈悲心,倒像是佛门中人。” 吕欣童一听,连连摆手:“不——!我才不要的!我不要当和尚。” 容婆婆“噗嗤”笑出声来,笑过一阵,取笑她道:“丫头,你就是想当,那也当不成吶,顶多,是当尼姑。” 吕欣童仍是摆手:“不!那也不成!光秃秃的,难看死了。” 容婆婆哈哈笑道:“有意思!以后有丫头在这儿,婆子我,可有乐子啦!” 吃饭时,李元梅为人怪僻,不喜与他人同桌而食,容婆婆将饭菜送入她房中,三人来到另一竹屋绕坐桌前,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倒也颇得其乐。 聊着聊着,容婆婆问及吕欣童逃出山庄的缘由,吕欣童才刚说到“碧眼金蟾”四个字,也不知道张紫涵哪根神经不对,脸色骤变,“噌”地起身,伸过手,一把抓向吕欣童的左肩,厉声喝道:“什么?你说你爹有碧眼金蟾,我问你,哪儿来的?” 吕欣童肩膀被她给抓得生疼,一个劲儿的直喊痛,哪里还能回答得上来?容婆婆先是一楞,心下明白,“碧眼金蟾”四字触及到了张紫涵心底的伤心往事,然实不忍心眼见吕欣童这般痛苦难忍的样子,抬手隔开张紫涵抓住吕欣童肩头的手臂,劝解道:“丫头!我知道你心头有恨,可这与姑娘家有何相干的?再者,婆婆我可不只一次地告诉过你的,这天底下,‘碧眼金蟾’不止一只,就算吕姑娘的爹爹有‘碧眼金蟾’,也未必就是你的杀家仇人啊!” 张紫涵一听,清醒过来,心中好生愧疚,对吕欣童致歉道:“实在对不住!妹子!方才姐姐失态了,请你莫怪!” 吕欣童被她方才凶狠的样子给吓得着实不轻,再加上,自己的左肩现在还疼得不得了,心里抱怨道:“姐姐也真是的,怎地跟她师父一个样子,动不动就爱抓人家肩膀,真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低头瞅了眼自己的左肩,心里“骂”道:“你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般不招人待见?” 见吕欣童迟迟不肯说话,还当她恼恨自己的冒失,当真不肯原谅自己了,张紫涵的心里很不舒服:“好不容易认了个妹妹,如果她真得不肯原谅自己,这可该咋办才好?”再次地向她道歉:“妹妹,你就原谅姐姐这一回,好不好?” “哼!”吕欣童冲她吐了吐舌头,一努嘴:“只要你肯替我求师父,求她答应收我做徒弟,我就原谅你了。要不然,我就……” “就怎样?”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瞧!姑娘家又开始任性了! “这……”张紫涵甚是为难,咬了咬牙:“也罢,我尽力而为。” 容婆婆沉默了半晌,哈哈一笑,终于开口说话了:“我道丫头能提出什么为难人的要求来的,原来是这个!好说,好说!” “真的?”二人异口同声地朝她问道。 容婆婆一瞧,乐了:“呦呵!这回倒看出你俩是姐妹来了。” 俩姑娘一听,对视了一阵子,“噗嗤”笑出声来,终于和好如初。容婆婆甚喜,笑道:“这就对了嘛!好姐妹间发生点儿不愉快,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记仇吗?”敛住笑容,朝吕欣童问道:“丫头,依你看,由婆子我来做你师父,如何?” “啊?”吕欣童一惊,问道:“婆婆,难道你也会武功?比起姐姐的师父来,又如何呢?” 容婆婆一瞧,又笑上了:“呦!瞧不出来,你这小丫头片子,胃口还蛮不小的么?竟还瞧不上我婆子。那好……”由桌子上捡过一只筷子,夹于右手中、食两指间,稍运内劲,对吕欣童说道:“丫头!任你使出多大的力气,看看能否由婆子我手中,夺过这只筷子?” 吕欣童一瞧:“这还不简单,瞧好吧!”站起身来,上手便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汗都冒出来了,可筷子好似被铁钳子给夹住了一样,根本夺不过手来。姑娘家的心高气傲,不肯轻易服输,窄小金莲踏于凳子上,加大了劲力,仍旧夺不过来,这才服气了。呼扇呼扇小手扇了扇汗,徐喘一口气,佩服道:“婆婆,你真厉害,比我爹爹还厉害。”将以前父亲叫她由桩子里拔树枝的经过讲述一遍,容婆婆也打心眼里佩服吕效尧:“内功修为果然了得!”哈哈一笑,道:“丫头!可愿随婆子我学功夫么?” 数载心愿,一朝得偿,哪有不愿意的?吕欣童二话不说,“咕咚”跪倒在容婆婆跟前,行拜师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容婆婆甚是高兴,伸过双手,将吕欣童由地上搀起身来,将她上下瞧了又瞧,看了又看,甚是喜欢:“丫头机灵,定可学有所成!我容婆子日后,也有徒弟了!”欢喜的笑个不停。张紫涵忙上前来,向她二人双双道喜。 打这儿以后,吕欣童开始了学武走江湖的人生旅程—— 014 转过天来一大早,娇羞的太阳才刚刚升起,天边微露出鱼肚白,灿烂的朝霞犹如绸缎般铺满天空。连早饭都没得吃,吕欣童就被容婆婆从被窝里叫起来,拉着她来到百花谷后的一片林子里。张紫涵来到竹屋,向师父李元梅问过早安,手提宝剑,悄悄跟了过去。 躲在树后一瞧,吕欣童双手交叠小腹,好似娇滴滴的小娘子似的站在那里,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半晌,终于开口说话了:“婆婆,大清早的,你带我来这儿干啥?” 容婆婆站在吕欣童的跟前,相隔不过丈余距离,呵呵笑了笑,道:“丫头,该改口叫师父了。” 吕欣童一愣,俏脸羞得通红,手搔搔头,嘿嘿笑了笑:“哦,也是呦!嘿……!师父。”蹦蹦哒哒来到容婆婆的跟前,一把握住她好似粗抹布一般的老手,微侧着脑袋,冲着容婆婆嘻嘻笑道:“师父,大清早的,你到底带我来干嘛呀?” 容婆婆伸过手,捏了捏她好似剥了皮的煮鸡蛋一样的小脸蛋儿,柔和道:“你说干吗?小懒虫!当然是学功夫啦。” “啊?”吕欣童瞠目结舌,手搔云鬓:“可是,人家还没睡醒呢。”说着,手掩樱桃,打了个哈欠。 容婆婆将眼一瞪,佯怒道:“臭丫头,如此贪睡,功夫咋能学到家的?”撇开她的手,说道:“来!先给师父练趟拳,看看拳脚功夫如何?” “哦!”吕欣童一想,事到如今,反正也睡不成了,不如就依她所言。扎了扎衣襟,紧了紧裙带,蹲马步,握双拳,将以前偷看父亲练拳,学来的几手粗浅功夫,像模像样的练了起来。练习完毕,累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来到容婆婆跟前,嘘喘一口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师父,我就学过这么多,练得不好,您别见笑。” 容婆婆看罢,虽然吕欣童练得不咋滴,可也瞧得出来,这是一套纯属强劲刚猛的拳脚功夫,实不适宜女孩子家习练。不忍心打击她习武的积极性,点了点头,笑道:“还不错。不知你剑术如何?” “呃——”吕欣童张了张嘴巴,搔搔头,嘻嘻笑道:“不瞒师父说,弟子从来没接触过刀剑之类的东西,更甭提学什么剑术了!” “那你想学吗?” 吕欣童欣然喜道:“想呀想呀,当然想啦!”她亲眼见识过张紫涵的剑法,精妙绝伦,心中羡慕的紧,认为师父的剑法,定然差不到哪儿去,快步奔上前来,再次抓过师父的手,撒娇似的恳求道:“师父,你就教教我嘛!好不好的啦?师父。” 容婆婆见她朝自己撒娇的样子,甚是乖张可爱,心里喜欢的厉害,忙答应道:“好……!师父这就教你!” 吕欣童欣喜不已,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嬉笑道:“谢谢师父。” 容婆婆回转身来,朝张紫涵藏身的树后喊道:“丫头,赶紧过来,婆婆借你纯钧宝剑一用。” 张紫涵一愣:“敢情婆婆已然发现我了。”没办法,只好闪身走了过来。 吕欣童一瞧,心中不喜,小嘴儿一撅,嗔怪她道:“姐姐,你看就看嘛,干嘛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讨厌!” 张紫涵忙赔笑脸:“妹妹休恼,都是姐姐不好,姐姐给你赔不是了。” 吕欣童将手一摆:“算了,下不为例。”拉过张紫涵的手,笑道:“姐姐,师父方才说,要借你的……,呃……!什么纯,什么剑用一下,别小气,快拿来吧!”说着,朝她伸出右手。 张紫涵掩嘴一笑:“是纯钧宝剑!拿去吧!”将自己的佩剑,大方地递到了吕欣童手中。吕欣童接过手来,她根本不懂得,嘟嘴道:“什么呀,不就是一把普通的破剑嘛!” “破剑?”容婆婆哑然失笑:“傻丫头,这你可就不懂了,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而是一柄稀世宝剑,是春秋时期的铸剑名师欧冶子铸造的,可以吹毛立断,削金断玉,是难得的宝贝。” 吕欣童哪里知道欧冶子何许人的,对她讲这些,无异于是对牛弹琴。这丫头眉梢微皱:“不懂,还是不懂。” 容婆婆无语,摇了摇头:“不懂算了。还是赶紧地学剑吧。”接过手来,“噌”,拔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眼前,吕欣童惊呆了:“哇塞,果然是宝剑耶!”张紫涵小嘴儿一撅,心里骂道:“臭丫头!方才是谁说我这是破剑来着?!” 容婆婆右手持剑立于胸前,剑尖指天,左手捏起剑诀。忽听她大声叫道:“丫头!看仔细了!”话刚出口,倏的长剑前挺,按式演练起来。 刚开始,还可以瞧得出人是人,剑是剑,渐渐地,飞舞得愈来愈快,愈来愈疾,顿时银光遍体,紫电飞空,饶是张紫涵剑术极佳,也看得眼花缭乱,更别提吕欣童了。 容婆婆舞到急处,忽然一顿,又慢了下来,只见她手中长剑时而东击,时而西点,时而左削,时而右挥,随意施展,随心而使,忽疾忽缓,举手投足间,便觉剑光撩绕,有风飒然。 容婆婆年岁虽已不小,然随着剑舞劲风,身上衣袂飘飘,剑随身走,身随剑动,丝毫不觉得浪费力气,身轻体快如猿猴,步伐矫健若蛟龙,真有如流水行云,挥洒自如之妙。 忽地,但见容婆婆纵身而起,挺剑直上长空,仰瞧半空,只见她手挽剑花,斜斜向前挥出,宛若万点银星从剑端飞舞而出,又像万朵梨花,从空撒下,遍体笼罩,哪里还分得出人与剑来,已然浑成一体,“嗖”地寒光掠过,剑气到处,树枝头应声“哗啦啦”落下数截枝叶来。这还是容婆婆只图演练剑法,并未使足全力,若真正临敌,强劲到处,连树干都能劈断。吕欣童看在眼里,惊在心里:“好厉害的剑法!我一定要用心学。学到手后,又何必再惧怕几个小毛贼的?”原先,她瞧真夏竜舞剑甚是奇妙,而今看来,不过是绣花枕头一个,华而不实。纵使真夏竜现如如今剑舞得再好,吕欣童对他恨之入骨,也觉得狗屁不如! 容婆婆演练完毕,收剑回鞘,走到吕欣童的近前来。由于她年近花甲,精力稍有不足,方才一通舞剑,气力着实消耗不少,额头已然生汗。抬手擦了擦汗,对吕欣童说道:“丫头,感觉婆子我这套‘流云十三式’耍得如何?可还入眼吗?” 吕欣童看呆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一把抓过师父的手,苦苦央求道:“师父!快教我!快教我!” 容婆婆瞧她猴急的样子甚是有趣,笑道:“想学?” 吕欣童直跳脚,“想学,想学,快教我嘛!”瞧!这丫头都有些急不可待了。 容婆婆欢喜的不得了,点了点头,道:“成!那师父就辛苦些,放慢速度,再给你演练一遍,瞧好了。”依言而行。 演练罢,问道:“怎样?丫头!记住多少?” 吕欣童纵使再聪明,亳无内功根基,瞧一遍又岂能学会的?羞赧地笑了笑:“一点点!” 容婆婆点了点头,笑道:“那好!那就先学这一点点!接着!”将剑递到吕欣童手中。 吕欣童接过手来,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持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甚是亢奋!按照师父方才教的,一招一式的演练了起来。前几招勉强还可瞧得过去,当她练到第四招“白蛇吐信”时,由于这一招难度较前三招大了些,身子前倾,右腿独立,吕欣童出剑时急了些,力道尽集中于剑上,一个不小心,剑没握住飞了出去不说,连整个身子都给带趴在地上,摔得姑娘家好不痛苦!狼狈不堪的坐起身来,左手不停地揉捏右臂,口中直“哎呦”:“痛死我了。” 张紫涵走上前来,弯腰瞧视着赖坐在地上的吕欣童,取笑道:“妹子!你咋还把姐姐的宝剑当飞镖使了?” 吕欣童一张俏脸顿时羞成了大红苹果,撅着小嘴儿嘟嘟道:“哎呦!姐姐!快别取笑我了,我都摔得够惨了。”张紫涵手掩樱桃笑个不停。 吕欣童一瞧,脸上挂不住,抓过一把泥土,朝着张紫涵直丢过来,小嘴儿一撅,怒喝道:“笑个啥?我,我早上没吃早饭,肚子饿,所以才摔倒的!”说着,直冲着张紫涵吐舌头,做鬼脸。瞧!人家姑娘可是有理由的! 容婆婆哂笑不止。走上前,将吕欣童由地上搀扶起身来,替她掸去身上沾染的尘土,宽慰她道:“不错!看了一遍,能记住这些,已经不错了。休息一下,呆会儿咱再练!” “嗳!谢谢师父!”吕欣童受到表扬,心中甚是高兴。推了张紫涵一把,笑道:“怎么样?姑娘我还是很厉害的吧。”来到一株树下稍作歇息。姐妹俩嬉笑打闹,不亦乐乎,直教容婆婆笑了个脸开花。 休息过后,容婆婆手把手的教吕欣童学“白蛇吐信”这一招,用手托住她的小腹,防止她再次跌倒,提点她动作要领:“挺剑向前时,身体放松,用力要匀,将力道集中于剑尖之上,长剑挺直,不可乱颤……”忽地,喝道:“错了!腰下塌,腿抬高——别撅屁股!”说着,“啪”,朝吕欣童翘臀拍了一巴掌。 吕欣童屁股微疼,心里不乐意了,撅着小嘴儿抱怨道:“师父,干嘛打我屁股的?” “别说话!”“啪”,又是一巴掌。吕欣童轻“哼”了下小瑶鼻,不敢再说话了。 张紫涵站立旁边观瞧,心里头这个乐呀:“妹子学功夫,也太有趣了!”回想起自己当初学武的时候,可没少吃苦头,师父为人苛刻,待自己甚是严厉,稍有懈怠,搞不好就是一顿挨打挨骂,哪里像容婆婆对待自己徒儿这般宽容的。记得十岁那年,那还是一个严寒的冬天,师父硬是逼着自己跳入湍湍溪流中锻炼腰力和定力,有好几次险些被激流冲走不说,还害得自己大病了一场,幸蒙容婆婆悉心照料了十几天才得以康复。小时候,受了委屈,要不,偷偷跑到超叔的坟头,痛痛快快的哭一场,要不,扑到婆婆的怀里哭个尽兴。她知道,在师父的面前哭诉委屈,根本无济于事,反而还会招来一通严厉的斥责:“哭什么?哭顶个屁用,没出息的东西。”正因如此,直到现在,张紫涵对待师父李元梅,是又敬又畏,没有和容婆婆待在一起时候感觉亲近些。有道是,“棍棒出孝子,严师出高徒。”张紫涵还真担心吕欣童能否学到真功夫的? 回过头来,再说吕欣童学武。经过容婆婆一番耐心的指导,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吕欣童终于将“白蛇吐信”这一招使得入眼许多,容婆婆欣慰地点了点头,喝道:“下一招!” 吕欣童一听,愣住半晌未动,眨了眨眼睛,回转头来:“师父!下一招是啥?”瞧!丫头给忘了! 容婆婆既气又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喝道:“仙女望月!” 经过师父提点,吕大小姐终于记起来了,双膝微屈,身子左斜倾,手挽两个漂亮的剑花,朝右上方长剑一斜挑,“唰”,总算使出来了…… 渐渐地,日头行至中天,时间来到正午,三人回转竹屋,吃过午饭,歇息了将近一个时辰,下午接着学,一直学到傍晚时分,方才罢休。 到了晚上,容婆婆将吕大小姐接到自己房间来住,映着洁白透亮的莹莹月色,连夜传授她“流云十三式”的内功行法要诀:“丫头,这‘流云一十三式’,招式虽少,然招招精僻绝妙,搭配内功心法使将出来,威力实不容小觑!修习剑术剑法,讲究一个悟字,学剑招,要懂得活学活用,灵活多变,不可拘泥形式,过度死板。 俗话说,剑走轻灵,刀走厚重!讲得便是这个道理!” 挨坐到吕欣童的近身前,对她继续说道:“徒儿,眼下你亳无内功根基,为师只得先行传授你一些粗浅的吐呐吸气之法,你依法练习,久而久之,对你修习上乘内功颇有助益。我来说行气要领,你且记好: 吐呐吸气时,切记,要依时而行,凝神静气,不可躁进,两脚略宽于肩,身体呈自然松立姿态;吸气采应逆腹,吸气时收小腹,气随意走,渐行脉络,汇于丹田;呼气时意守丹田,舌充雀桥,气透于体,徐徐吐出。 吐呐完毕,需意守上丹田,气行下丹田,以意念之力运行气血于周身,导本归元,运行大、小周天一回,固本培元,如此,运气之法方才初步完成!记下了么?” 吕欣童点了点头,道:“嗯!徒儿记下了!” 容婆婆甚喜:“好!你且来试试!”吕欣童依法而行。熟料,姑娘家的天性活泼顽皮,好动不好静,打坐运气,初学乍练地,只觉好玩,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不是格格笑出声来,就是抱怨“无聊,没意思!”一个劲儿地伸懒腰、打哈欠。容婆婆见她这般不成器,气不打一处来,嗔怪道:“别胡闹!用心练功,否则,你永远无法练成上乘功夫!” 吕欣童吐了吐舌头:“哦!知道了!师父!”没办法,只能静下心来,从头练起。容婆婆陪着她,盘坐在榻上,凝神聚气,潜行内功。 将近半个时辰,吕欣童果然安静了不少,没再抱怨过一句。容婆婆练功完毕,收气回神,“丫头,感觉如何?丫头……”唤了半晌,吕欣童迟迟不肯答应,容婆婆低头一瞧,乐了:“臭丫头,啥前儿睡着的?”一想:“或许白天练剑太累了!”也不忍心叫醒她,从床榻的里侧拽过一枕头来,将吕欣童扶躺下身来。吕欣童睡得实在是香,小嘴还不时地“吧嗒吧嗒”两下,隐隐地,听见她梦呓:“爹爹……”容婆婆心中一酸,摇了摇头:“这孩子,指定又想她爹爹了!”瞧视着姑娘熟睡的面庞,甚是娇美可人,容婆婆心思荡漾,幽叹道:“嗨!丫头睡得可真香!睡觉的样子,可真像极了鱼儿!”抬眼眺望窗外皎洁的月色,眼泛泪花,嘴角抽搐:“鱼儿,你在那边过得可还好么?”思绪飞扬,久久不曾回转神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吕欣童白天练习剑术,晚上依法修习内功,久时久之,武功果真有所提高。习练吐呐行气之法多日,吕欣童稍微有了些基本内功,再行打坐运气时,只感觉身体里似乎有一只小虫子钻来钻去的,甚是好玩儿。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天上午,天气甚好,晴空万里,清风徐徐。吕欣童的心情却很是不愉快,挪着步子,缓缓来到师父的房门前,神色凝重,脸上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阳光灿烂的笑容。伸过手,欲推房门,指尖才刚触及到门板,仿佛给火烫着了似的,急忙缩了回来—— 015 容婆婆耳朵甚是灵通,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稍显沉重,便知是吕欣童,唤道:“是小童么,有什么事?进来吧。” 吕欣童吞咽了口唾沫,轻轻推开房门,趋步走进屋来。容婆婆问道:“小童,有事儿吗?” 吕欣童抬头瞧了眼师父,低声叫道:“师父,我……”话未说完,眉宇稍皱,再次低下头来,两手不停地摆弄着衣衫下摆,不作言语。 瞧她神色有异,容婆婆很是诧异,问道:“到底咋啦?小童!有话说呀!” 吕欣童抿了抿嘴唇,莺语道:“师父,我,我想家了,我想回家看看,看看我爹爹回来没!” 容婆婆明白了,虽不忍心放她离去,然又不好阻拦。点了点头,道:“好吧!思念亲人乃人之常情,为师准允你离开。” 吕欣童心里好生感激,快步奔上前来,一下子扑到了师父的怀抱里,颤音道:“谢谢师父,一有时间,徒儿一定还会回来看你的。” 相处不过月余,师徒俩之间已然处出了感情。离别在即,容婆婆心情甚是激动,揽抱住吕欣童娇柔的身躯,两眼泛红,浑浊的老泪不停的打着转儿,声音瑟抖道:“好孩子!果然有孝心。好!师父一定在这儿等你回来!”师徒俩相拥相依,久久不肯撒开手来。 这个时候,在另一间竹屋子里,张紫涵也正在同师父作道别。原来,昨天晚上,姐妹俩已然商量好了,准备一同与师父道别,离开百花谷。一个是想回家看看,父亲是否归来;一个打算以“碧眼金蟾”作为线索,涉足江湖,寻找杀家仇人。李元梅倒是干脆,没有太多的牵挂,简单的嘱咐了几句,交代给张紫涵一个任务:步入江湖以后,一旦遇到手中持有湛卢宝剑,并且识得她手中纯钧剑的人,不由分说,一剑将他杀了。张紫涵虽然不知晓其中缘由,然师父有命,不得不从。 临出谷之际,容婆婆将自己乘坐的白马送给了张紫涵,作为她行走江湖的脚力,并给予她五十两白银作为盘缠。张紫涵本不想要,然拗不过她,也只好答应了。额外,容婆婆赠予吕欣童一柄青锋宝剑,这是前些日子,她花费高价钱,拜请高手匠人,专门替吕欣童量身打造的,宝剑长三尺七寸,重六斤二两,对于吕欣童来说正合手。吕欣童接过手来,爱不释手,甚是喜欢。 走出百花谷,来到谷后的一处荒地。在这里,两株郁郁葱葱的松树下,有一座孤立的土坟,坟前立有墓碑,碑上刻有几个大字:“忠勇义士张彦超之墓。”乃容婆婆所立,字迹虽然不甚工整,然镌刻有力,倒也颇有气势。张紫涵简单的祭奠了一番,化了些纸钱,牵过白马,随吕欣童一并赶往鹰愁峡而来。驱马缓行,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寂寞的慌。 行不过一个时辰,来到卧虎山下,吕欣童勒住缰绳,驻足不前。张紫涵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问道:“咋了,妹子!怎么不走了?” 吕欣童仰瞧卧虎山,山势颇为险恶,真犹如一只老虎蹲卧在道前拦住去路,让人望而生畏。吕欣童抬手朝山上指了指,对张紫涵说道:“姐姐,你难道不想吗?” 张紫涵不解,问道:“想?想什么?” 吕欣童嘿嘿一笑,道:“不想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 “啊?!”张紫涵瞠目结舌:“妹子,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就凭咱两个弱女子,去招惹山上的土匪,你,你也太大胆了。” 姑娘胆怯,吕欣童颇有不喜。有道是,请将不如激将。犹如点漆般的眼珠一转,冷笑一声,道:“哟,想不到咱们这位张大女侠,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哇!少见!少见!” “你……”张紫涵本是将门之女,骨子里颇有豪迈刚强之气,哪里受得了这个,“哼”了一声,道:“谁……谁怕了?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咱可说好了,到了山上,你必须什么都得听我的,不许胡闹,知道吗?”张紫涵心里清楚,吕欣童虽有胆量,然习武不过月余,手段不甚高明,单凭一股子敢冲敢闯的孩子气,对阵临敌甚是危险,不得不事先警告她。 吕欣童甚是高兴,连连点头称“好”,山路崎岖不平,乘马不易行走,姐妹二人只得翻身下马,将马拴在山道下,顺着盘山的坡道开始上山,直奔卧虎山鬼王寨而来。临上山之际,吕欣童抚了抚小红马的鬃鬓,轻声语道:“小红!你和小白乖乖呆在这儿,等姐姐回来!记住!不许到处乱跑,听见没?”张紫涵心里笑道:“这丫头!真没脑子!马儿都拴好了,还往哪儿跑的!” 有句老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明明看着山就在眼前,可要爬上去,还真不容易。仗着俩人都有武艺在身,走起山路来还不忒费劲儿。走了一阵,毕竟吕欣童习武时日尚浅,不及张紫涵功力精湛,累得香汗淋漓,气喘吁吁,不得不坐在山岩上稍作歇息。 歇息够了,继续爬山。约摸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卧虎山半山腰处。到了这儿,才感觉到起了山风,山上的树木乱晃,有时风刮得眼睛都睁不开。吕欣童用手捋一捋被风刮凌乱的乌丝,幽叹道:“好大的风呀!”摇了摇头,继续朝山上走。 走了没几步,忽听张紫涵急声呼道:“小心!”吕欣童一愣:“什么?”一脚迈下去,只觉脚下一软,“哎呦!不好。”身子整个坠落下去,敢情姑娘家,一不小心,迈进了贼人挖设的陷阱里。 张紫涵大惊失色,不容耽搁分亳,一个纵身扑上前去,好似卖酒翁横扁担,身子搭在陷阱口,一伸手抓住了吕欣童的后衣襟,一叫丹田力,“嗖”,将傻丫头给提了出来,幸亏吕欣童瘦得跟小鸡崽似的,这要重些,张紫涵要想救她还真不容易。 被揪出陷阱,吕欣童趴在坑边一瞧:“妈呀!”吓得浑身直冒冷汗,敢情坑底埋的都是朝上的尖刀哇!这要掉实着了,不给扎死才怪的。吕欣童惊吓之余,破口大骂:“可恶!我非杀光这帮贼崽子不可!”回过头来,朝人家张紫涵称谢不止。 张紫涵摆了摆手,嗔怪道:“傻丫头,当心点,别毛楞楞的。跟在我后头!” “嗳!”吕欣童寸步不离地跟在张紫涵身后边,约摸又过去半个时辰,终于平安来到了鬼王寨的正门前。走过来的这一路上,经过张紫涵的手,破坏掉了近二十几个陷阱陷坑,吕欣童好生钦佩:“姐姐不仅功夫好,而且还细心,有经验,我真不如她。” 且说鬼王寨的“暸望哨”,瞧见有人忽地降临寨前,心下大骇:“天呐!有官兵来了!”忙吹哨示警。 一炷香功夫不到,近百名喽啰兵,由一男一女带领,集结寨前,两下逞对垒之势。 瞧这一男一女,约摸四十来岁的年纪,俩人挨身站立,双手紧握,亲密的倒像是一对恩爱夫妻。女的,长得跟母夜叉似地,倒还有几分人模样。男的,甭提了!你来瞧:鹰钩鼻子蛤蟆嘴,招风耳朵罗圈腿,牛眼一瞪吓死鬼。你说长得美不美? 夫妻俩瞧来人,不过是俩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并不放在心上。女的,对男的说道:“当家的!依你之见,这俩黄毛丫头跑咱这儿来,干啥来的?” 男的大嘴一咧,嘿嘿傻笑道:“我哪儿知道的。难不成,投寨入伙?给我当压寨夫人来了?” “呸!”女的朝他脸上啐了一口,一把揪住丈夫的耳朵,骂道:“臭不要脸的!老娘给你点颜色,你就想开染坊了是吧?”男的痛得不行,急忙求饶。 原来,这男的是个耙耳朵,特別的怕老婆,打个比方,婆娘要是让他拿笤帚,他不敢去摸扒篱。本来夫妻俩有过约定,人前三分面,不给他太难堪,不曾想,他得寸进尺,胡乱开起玩笑来,这下可倒好,笑不出来了吧!该!自找的! 要问这对夫妻是谁呀?不是别的!女的,姓房,闺号大英,人称“飞天夜叉”,正是“黑面金刚”房大庆的亲姐姐,手使一对柳叶刀,神出鬼没,甚是厉害!人家姐弟俩,是正儿八经的匪二代,这座鬼王寨,便是由他俩的父亲一手经营下来的。男的,姓周,名叫周宝同,人称“神棍大将”,手使一条八十斤重的熟铜棍,臂力非凡!这周宝同,是鬼王寨的“上寨女婿”,房家老爷子死后,他成为了鬼王寨挂名的大寨主,其实真正的当家人,却是他的婆娘,“飞天夜叉”房大英! 房大英朝前走上两步来,高声喝问道:“唉!你俩丫头,到咱这山头来,到底干啥?” 吕欣童倒不惧怕,柳眉上扬,杏眼一瞪,厉声道:“不干啥?找鬼王寨大当家的算账来了!” 房大英一瞧:“呦呵,小丫头片子行啊!找我算啥账?” 吕欣童一愣:“你就是鬼王寨的大当家?那我问你,房大庆是你什么人?” 房大英一听,心里倒有些明白了,一个月前,她弟弟下山后迟迟不回,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带人下山一瞧,差点儿没气死过去!自己亲弟弟教人给杀了,当姐的能不心疼么?眼见来人气势不弱,心里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扬手直指吕欣童,怒喝道:“难道,我弟弟是给你这小丫头片子杀得不成?” 吕欣童一听,乐了:“没错,是我杀的,你能咋滴?谁叫他放着好大的狗胆,来招惹姑奶奶来着!”其实,房大庆哪里是她杀的,眼下自己学了“流云十三式”,自认颇有些手段,便不把贼人放在眼里了。 房大英气得两眼通红,怒不可遏,“唰唰”,由后腰间抽出两柄柳叶刀来,暴喝一声:“臭丫头!受死!”“嗖”地奔吕欣童扑过来。吕欣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更不曾得到张紫涵的允可,嘻嘻一笑,抽出手中剑,上前便战。这可真教作:小马乍行嫌道窄,大鹏展翅恨天低。 开始的时候,吕欣童认为,都是女人家的,自己是姑娘,而她是婆娘,又都会武术,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陪你走两招。哪知一交上手,她大吃一惊,没想到房大英殊不简单,人家手上可有真功夫呐!身形转动快似疾风闪电,二臂齐摇,双刀使得呼呼带风,招数神出鬼没。而自己呢,虽说学会了“流云十三式”,并不曾与人交过手,更不懂得活学活用,战不过五合,被人家左手一刀划向手臂,惊得急忙撤手撒剑,朝后“嗖”地跳出圈外,低头一瞧,衣袖给人划破了,还好没伤到皮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房大英不肯放过她,挥舞手中双刀直扑上前。张紫涵见势不妙,急忙纵身上前,人未到,剑先至,“叮当”一声,刀剑相斫,火星四溅,瞬间拦住了房大英的去路。房大英一愣:“又冒出一个大尾巴鹰来。”俩人战过三合,房大英觉得,这人着实不好对付,聚气凝神,集中全力,与张紫涵苦斗起来。 她俩打在一起,吕欣童总不能嫌着没事干吧。上前重拾过地上长剑,朝周宝同招了招手,挑衅道:“哎,大傻蛋!快别愣着了!过来跟姑奶奶过两招,敢么?”张紫涵一面忙于战斗,一面心里骂道:“臭丫头,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周宝同哈哈一笑:“有何不敢?!”挥起手中棍迎上前来。吕欣童瞧他棍沉势猛,不敢与他硬碰,展开“流云十三式”,轻巧缠斗!要说这周宝同,着实饭桶草包一个,除了力气大点儿,招数根本不咋滴,给姑娘家耍斗的眼花缭乱,完全找不着北了。 可是,猛汉有猛招。周宝同暴吓一声,手抡大棍猛扫姑娘家的下盘,吕欣童一惊,急忙跃开身躲了过去,心里登时急了。这一急可坏了,丫头乱了章法,不似方才以巧游斗,脚刚落地,纵身上前,挥剑直朝周宝同头顶猛剁!张紫涵一瞧,心里骂道:“笨蛋!咋还拿剑当刀使啦?” 按常理而论,使剑者,应当以轻巧灵动为主,剑走偏锋,专以点、击、刺、闪、削为主要进手招法,哪有像吕欣童这般猛剁猛砍的?不吃亏才怪咧!见丫头一剑剁来,周宝同乐了!双臂用力,使一个举火燎天式,喝一声:“开!”将姑娘家直接给嘣了出去,连连朝后倒退数步不说,手中剑差点儿被人家给磕飞了出去。只觉手腕子酸痛难禁,一面用手揉手腕子,一面咬牙忿喝道:“兔崽子!吃啥长大的?好大的力气。”转了转眼珠儿,坏心眼儿又上来了!朝张紫涵喝道:“姐姐,杀的好。” 周宝同一听:“啥?我老婆让人给杀了。”急忙回头瞧看。这一下,坏了!吕欣童抓住机会,绰剑在手,“嗖”,直朝周宝同丢了过来,“哎呦!”只觉一阵痛彻骨髓,周宝同低头一瞧,长剑赫然插在自己的胸前,“你……”未及说出口,扑通栽倒地上,瞪着俩大牛眼,气绝身亡。嗨,有点儿死不瞑目的意思。 房大英一瞧,自己丈夫教人家拿剑当飞叉给扎死了,心里头能不痛,能不怒么:“当家的!”心神一慌,坏了!只觉左手背一痛,刀落地,紧跟着,一阵剧痛袭来,“啊”地一声惨叫,脖颈让张紫涵用剑尖给划开了一条红线,夫妻俩前后脚,一块儿找老阎同志报到去了。 俩贼头目一死,这些喽啰兵哪里还有魂儿在?“呛啷啷”,手中器械纷纷散落地上,惊慌叫道:“妈呀!俩女魔王好生厉害,没说的,跑吧。”四下里撒丫子,抱头鼠窜,真好似匆匆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慌不择路,朝后山头跑去。 俩姑娘不打算放过,相视一笑,犹如两条玉娇龙直扑虾米群,逮着一个送走一个。一炷香功夫不到,俩人“嘁哧咔嚓”报销了一大半,侥幸由后山逃出寨子去的,下山途中,有不少因慌不择路,跌落陷坑,变成了刺猬卷儿。命大逃下山去的,连裤子都来不及脱,撒丫子逃命去了。 杀散了贼人,吕欣童总算是出了心头这口恶气,嘻嘻笑道:“太好了,以后这一带,总算可以太平了。”俩姑娘四下里搜索一番,看有无贼人漏网。搜到后山一间石屋前,隐隐听到石屋里有人声,张紫涵手持纯钧宝剑,“嘎嘣”,劈落巨锁,石门打开的瞬间,姑娘又惊又怒—— 016 张紫涵与吕欣童杀散贼人,来到石屋,发现昏暗狭窄的石屋里头,竟然关有六位衣着不整的姑娘,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甚是狼狈不堪。姑娘家的一瞧,心中已然明了,骂道:“这帮畜生,太可恶了!” 这些姑娘哪儿来的?都是给房大庆一伙儿抢上山来的。 来到这里的,时间较长些的,已有一年多,时间短的,少说也有个把月。自打被抢上山来,不知有多少次遭受到非人的折磨,房大庆给人杀死后,这一月来,姑娘们倒也幸运地过了几天正常人的日子。吕欣童幸亏那天是遇上了张紫涵,否则的话,她也得给人关到这儿来,想来都感觉后怕。 姑娘们一见石屋再次地打了开来,心里头又惊又怕,不定又怎么对待她们的?拥挤到一块儿,破口大骂:“畜生,你又来干什么?”睁眼一瞧:“咦,是俩姑娘!还有一个戴着鬼东西,怪瘆人的!”稍感心安。 走进石屋来,只觉潮气湿重,臭气熏天,呛得吕欣童直捂鼻子。姑娘家心肠软,见不得这种惨况,小瑫鼻一酸,眼泪差点没落下来:“大家别怕,我们救你们来了。” “什么?救我们?”姑娘们又惊又愕,哪儿敢相信?俩姑娘家的跑狼窝来救人,骗鬼去吧! 有一个大胆的姑娘,吃力地爬到门口,朝石屋外一探头:天呐!寨子里到处躺满了死人!姑娘惊愕道:“这,这全都是给你们杀的?” 吕欣童连连点头:“当然啦!我和姐姐,就是专门来救人的嘛!这些小毛贼,没三两下,全给我们打发了!”瞧!这丫头又吹上喽,而且不带脸红的。 姑娘们好似遇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对着这二位千恩万谢,心里的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四下里检点一番,连同房大英两口子在内,拢共杀死贼人八十七人,被救的姑娘四下里好一番寻找,唯独找不到房大庆,心中甚是不悦,问吕欣童道:“女侠,大黑熊呢?怎么不见他的尸体,莫非,让他给逃了?” 吕欣童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大黑熊?谁啊?”忽地,想到了房大庆,呵呵笑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们说的,可是房大庆这厮?” 一姑娘两眼通红,骂道:“没错,没错,正是他,他在哪儿?这畜生可把我们害苦了,不杀了他,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姑娘们齐声附和。 吕欣童挥挥手,得意地笑道:“别急!实话告诉你们吧,早在一个月前,房大庆这厮,就已被我和姐姐给杀了。”姑娘们闻听这等好消息,哪儿有不喜的?有的甚至高兴的哭出声来。 吕欣童与张紫涵,请姑娘们离了寨子,暂且栖身于一安全地带。吕欣童对张紫涵说道:“姐姐,干脆咱烧了他的狗窝,断了他的根啊!” 张紫涵点了点头:“好的!就依你所言。”姑娘家取过火种来,在寨前寨后均放起火来,吕欣童蹦蹦哒哒,跑前跑后,感觉放火烧人家房子跟玩儿一样,甚是开心。 火势刚起,可巧这时刮来了一阵大风,这火越发地烧大了,火借风力,风助火威,霎时间,“磕嚓嚓”,砖飞瓦碎;“咯嘣嘣”柱断梁折,火势犹如万道金蛇般乱串,登时裂焰腾空,火光大作,烧得教人好不兴奋。姑娘们相拥欢呼,甚是高兴。 烧了狗窝,姑娘们彼此搀扶着,朝山下走来。 由于长时间幽禁在昏暗潮湿的石屋里,空气流通不畅,加上长期遭受非人折磨,平日里饥一顿饱一顿,被救姑娘们的身体实在虚弱不堪,下山的途中,是三步一停,两步一歇,花费了好长的时间,勉强挨到山下。 吕欣童一瞧:“嘻……!小红、小白挺乖的,都没跑!”快步跑了过去,牵过两匹马来,说道:“来!几位姐姐,上马吧,让我俩送你们回家。”瞧!这丫头,多大方!张紫涵瞧了她一眼,乐了:“妹子心善。” 人家小白乖乖听话,三位姑娘由吕欣童扶将上马背来。可是,小红马不乐意,死活不让骑。吕欣童一瞧,小脸儿挂不住了。爱抚着马儿的鬃鬓,商量道:“小红,乖哦,听话!让几位姐姐骑一下,咱送姐姐回家!” 常言道,“人有人格,马有马格。”说不行就不行。这下可好,把吕大小姐当时就给惹毛了,朝着马屁股“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揍,把小红马都给揍哭了:“你也太蛮不讲理了吧,我这不还是为了你好嘛!真是马善被人欺。”没办法,只好就范。小白撇了它一眼,似乎在说:“叫你犯马脾气!该!” 吕欣童与张紫涵,好似俩保镖一般,徒步慢行,护送着六位姑娘缓缓离开鹰愁峡。一路上,不知怎地,张紫涵时不时的回头瞧望,吕欣童心中好奇,附到耳边,低声问道:“姐姐,咋的啦?” 张紫涵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可偏偏又瞧不见人,或许是姐姐多心了。” 吕欣童嘻嘻笑了笑,道:“姐姐,你大可放心好了。贼人被咱给杀的干干净净,既便有活口,也绝对不敢跟过来的。难道,他还没亲眼见识到咱两位大侠的厉害吗?” 张紫涵伸过手,捏了捏她的小瑫鼻,笑道:“傻丫头,才做了这点儿事情,就自封大侠了?真不害臊!”吕欣童朝她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笑而不语。 约摸赶了小半个时辰的路程,终于离了鹰愁峡地段,来到一处空旷平坦的大道上。被救的姑娘当中,有四个,再次地朝二位道了声谢,循着记忆里的道路回家去了。其余两个,倒是与她俩同路,一并朝着东方缓缓走来。 将近酉时,来到一条自北向南流,清澈见底的河流边,河面宽不俞两丈,河的两岸,整整齐齐,依稀种着两排柳树,柳绦垂落下来,倒映在溪流里,甚是清晰。 不远处,河面上有一座横跨河两岸的青石桥。据俩姑娘讲,这条河名为月柳河,河的东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名为月柳村,正是她们居住的村子。 三个月前,俩姑娘携手揽腕来到月柳河畔浣洗衣裳,不料,竟被碰巧赶到这儿来的房大庆一伙儿给撞见,不由分说,硬是被这帮狗崽子给拖上马背带走了。 阔别了三个月的故乡,终于又活着回来了,又见到了那熟悉的青石桥,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哗哗流水,俩姑娘欣喜不已,泪眼盈盈,朝俩人道过谢,顾不得淑女不淑女,撒开丫子直朝青石桥跑去,朝自家方向跑去。 吕欣童激动不已,抬手抹了抹香腮边的泪珠儿,喃喃道:“真好!到家了,真好!” 张紫涵冰雪聪明,听得出她话中意思,拍了拍她的玉手,宽慰道:“妹妹放心好了,等到了家,我相信吕叔叔他,一定站在家门口,正等着你回来的。” 吕欣童抽吸了两下小瑫鼻,微微地点了点头:“嗯!谢谢姐姐。我也希望,爹爹已经平安回家来,正等着我回来与他团聚的。” 自打离了百花谷,直到现在,姑娘家的,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张紫涵功夫了得,倒也不觉得什么,可吕欣童不行,早已饿的肚子咕咕叫唤个不停。纵马踏过青石桥,来到月柳村,行不过百步,来到一家农家老店,将马拴到阴凉处,俩人携手走进店来。 掌柜的一瞧,愣了:“呦!这位啥行头?怪吓人的!”又见她二人手中均携带有长剑,心想:“这俩人,不是赶长路的侠客,便是从山下来的匪寇盗贼,无论哪一样,自己万万招惹不得。”干脆,好好招待,图个平安无事。也不问人家姑娘要些什么,擅作主张,捡店里最好的给做上了。 功夫不大,鸡鸭鱼肉,四色小菜,均已齐备,陈年佳酿,一并送上桌来,外搭白面馒头六个,白米饭两碗。吕欣童一瞧,心想:“掌柜的,敢情你拿俺俩当猪了。”也不计较,埋头吃了起来。 瞧她吃的津津有味,还专爱夹肉往嘴里头?,张紫涵笑了:“妹子,你不是一见到肉就吐么?” 吕欣童嚼了嚼,将口中食物咽下肚去,抬头笑道:“熟了就不吐了。”又吃了一口鸡肉,一边吃着,还不忘含糊赞道:“酥酥的,真好吃!”瞧她的吃相实在不堪入眼,张紫涵无奈地摇了摇头:“咳!真是个馋嘴丫头。” 用饭毕,未曾传唤茶水,忽见店里伙计端着一茶壶朝自己跟前儿走了过来,但见他两手颤颤,浑身乱抖,脸上神色甚是慌乱不堪,根本不敢与人对视,茶壶盖儿哒哒哒响个不停。吕欣童甚是好奇:“咦?这人咋的了?大热天的,干嘛发抖啊?发疟子呢?”将茶水勉强搁置桌沿,一不小心,险些掉落地上,口中吱唔道:“二……二位请……请喝……喝茶!”话刚出口,掉头逃走了。 吕欣童好困惑:“这人咋的了?跟做贼似的。” 张紫涵面色冷静:“人没问题,茶水有问题。” “啥?”吕欣童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姐姐,你啥意思?” 张紫涵冷静地解释道:“我若没猜错的话,他是给人逼迫往茶水里下毒,借机来害你我。” “什么?”吕欣童摸了摸头,喃喃道:“不会吧?” 张紫涵冷冷地笑了笑,附到吕欣童耳边,轻声语道:“你若不信,咱不妨来个将计就计,设法把幕后的贼人给引出来。” 吕欣童微微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的!一切就依姐姐所言。” 当晚,姐妹俩就找了家村店住了下来,为了方便行事,姐妹俩同住一间房。 月上梢头,姐妹俩和衣躺在床上,宝剑搁置身边,随时应对敌人来犯。随着时间流逝,朦朦胧胧的,吕欣童稍有些倦意,两眼皮缓缓粘和。 似睡未睡之际,忽听张紫涵轻声唤道:“妹子,有人来了。”吕欣童瞬间惊醒过来,睡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紧紧攥握住手中宝剑,随时准备行动。半晌,压根儿听不到有半点儿动静,轻声抱怨道:“姐姐,瞧你,一惊一乍的!哪儿有人啊?” 张紫涵噤声道:“嘘!别吵!”吕欣童吐了吐舌头,果然不再发出半点动静。 却说这时候,门外果然有贼人到来。贼人蹑手蹑脚来到房门前,嘿嘿冷笑道:“贼婆娘!明着打,我不是你的对手,暗地里下手,看你怎生防备得了?!”这就教:“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一伸手,贼人由怀里头掏出一只熏香盒子来了,是一只小仙鹤,肚子里头全是熏香蒙汗药,小嘴溜尖,翅膀并着,抓住把手,一拽后边这尾巴,那烟儿就可以放出去。没用以前,贼人先由怀里头拿出解药来,自己先闻上,要不然,放出烟儿来,他自己个儿得非先倒下不可。然后,把那小仙鹤的尖嘴捅到窗户纸里边,对着靠里躺着的姑娘家,伸手一拽这尾巴,就见那小仙鹤的翅膀忽扇了两下,一股轻烟儿悠悠飘忽了过去。 忽然,张紫涵闻到有一股幽香钻入鼻中,大吃一惊:“不好,有毒烟,快捂住鼻子。”吕欣童不敢大意,急忙用手捂住口鼻,可她功力尚浅,最终支持不住,被迷晕了过去。张紫涵忙运闭气功,躲到暗处,静等贼人送上门来。 不久,忽听传来钢刀磕门栓的响动,门闪开后,一身形瘦小的黑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房来,来到床前,“唰”地一道寒光闪过,黑衣人扬刀便剁。 “哎呦!”一阵吃痛,黑衣人“咕咚”栽躺地上,“呛啷啷”刀落地,抬眼一瞧,忽见一白影站立跟前,手持一柄明晃晃的长剑直指向喉间,分明就是张紫涵。 张紫涵隐身喑处,贼人进屋之后,未曾防备,正欲持刀逞凶,张紫涵“嗖”地闪出身来,一脚将他踢翻地上,迅速上前将刀踢到一旁,顺势将剑指向贼人喉间。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毫无冗余之处。 为了搞清楚贼人的身份,因何要暗算自己,张紫涵不便立时杀了他。防止他逃走,身子一闪,迅速上前点了他腿上环跳、曲泉二穴,贼人只觉腿足麻痺,再也无法动弹分毫。张紫涵晃亮火折子,点燃烛台,待屋中毒烟散净,将房门关好,开始夜审贼人。 将他脸上遮脸布扯掉,张紫涵不禁一愣,眼前这人,不过是一十五六岁的少年。张紫涵坐到他的身前,冷眉上扬,厉声喝道:“说!你到底是谁,素不相识,因何要来害我的?” 少年怒眉瞪眼,恶狠狠地骂道:“呸!不要脸的贼婆娘!小爷失了算计,既已落入你手中,要杀便杀,何必啰嗦?要想叫小爷向你跪地求饶,却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不知少年究竟何许人也?且看下文交代。 017 张紫涵虽然拿住了贼人,可死活审不出他的底细来。没办法,舍了贼人,趋步来到床前,瞧瞧吕欣童的情况:“呦!妹子睡得真香!”嗨!给迷晕了,能不香么?没有解药,恐怕到天亮都醒不过来。 正自左右为难之际,忽听传来敲门声,张紫涵持剑在手,靠身门前,轻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中年妇人的声音:“姑娘莫要疑心,是我。”张紫涵一听,是这家店女掌柜的,不再多心,“吱”,闪开房门。见店家两口子均站在门外,深更半夜,男人家进女孩子房间不太方便,男掌柜的只好留守门外。 女掌柜的给张紫涵让进屋来,低头一瞧:“哟,这儿咋还躺着个人嘞?”瞧他的行头打扮,便知不是好人。 张紫涵朝妇人问道:“大婶,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我房里来干啥?” 妇人摆了摆手,笑道:“嗨,甭提了,婆子我就住在姑娘隔壁,睡的正香咧,忽然听见传来叮叮哒哒的声响,吵得婆子我连觉都睡不好,这才叫起我家老头子,赶过来瞧一眼的。这不,正好遇上这事儿了。”一摊手,满脸的苦表情。俯下身来,朝躺在地上少年问道:“嗳,小伙子,你到底是哪家的孩子,闲着没事儿,跑到咱店里来想干啥子?” 少年啐了一口,喝道:“呸,老贼婆子,小爷到这儿来,干你啥事儿?” 婆子一冷笑:“呦呵,岁数不大,脾气还蛮横的。这是我开的店,你跑这儿来惊扰我的客人,你说关我啥事儿?”冷不丁地,一眼瞧见少年身子下压着的“小仙鹤”,拽过手来一瞧,认识!登时就急了:“好呀,合着你是釆花的小淫贼。”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骂道:“臭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跑到这儿来瞎胡搞,你到底想干啥?” 少年耳朵吃痛的紧,一拨楞脑袋,横眉瞪眼,恶狠狠的骂道:“呸,老贼婆子,休要诬赖好人。小爷才不屑干这种下流勾当来着。” 婆子一瞪眼:“好人?你随身携带这种东西还敢说是好人?臭小子,快说,这到底打哪儿来的?” 少年一仰脖,冷笑两声:“你管不着。” 张紫涵将“小仙鹤”拿过手来,仔细地瞧了瞧。姑娘家的到底冰雪聪明,冷眉上扬,喝道:“小贼,房大庆是你什么人?”她将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联系到一块儿,隐隐觉得这少年与鬼王寨一伙有关系。 果然,少年暴喝道:“好个贼婆娘!果然厉害!实话告诉你吧,房大庆是我舅舅,我是他外甥。贼婆娘,你已然杀了我爹我娘,还问这么多干什么,趁早一剑将小爷给杀了,免得麻烦。” 张紫涵一听,心里头有了主意,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原来,你是卧虎山鬼王寨大当家的儿子!” 少年恶眉上扬,暴喝道:“不错!小爷正是鬼王寨的少当家的!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爷姓房,名叫房小江,今儿个到这儿来,专门找你报仇来的。 贼婆娘,我爹我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将他们给杀了?你也忒歹毒了!”这小子,倒随了母姓!咳!也难怪,谁叫人家周宝同是上寨女婿来着。 贼人无理搅三分,甚是可恶!张紫涵喝道:“你爹你娘,聚众为匪,打家劫舍,强抢良家女子,哪桩哪件不是恶行?但凡有半点良心的,见到这种恶贼人,个个都要将他给杀了。你年纪尚小,见识尚浅,我且饶你不死!快把解药拿来!”说着,伸过右手。 贼人愤怒不已,喝道:“呸!休想!贼婆娘,有本事将小爷杀了!想救那小贱人,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你……”见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口齿还甚是了得!张紫涵碎玉咬得咯咯作响,挺剑上前:“可恶,我杀了你!” 婆子一惊,忙摆手:“姑娘且慢!我这里可是正经营生,千万不可在这儿杀人的。” 张紫涵一瞧,又愧又恼,还剑入鞘:“大婶,你说该咋办?” 婆子擦了把额头上惊出的冷汗,眼珠一转,说道:“姑娘,依婆子看,不如这样吧。先把这小子给绑起来,等天亮以后,把他扭送县衙,交由官家处置,你看如何?” 张紫涵稍作沉思,点了点头:“也好!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我还真不忍心杀了他的。希望他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过自新!也好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瞧,人家姑娘就是心善。 就这样,婆子将自家男人唤进屋来,三人合力,将房小江扭转过双臂,用粗麻绳子给反绑了起来。房小江又气又怒,破口大骂,哪里还济事儿的?这小子骂的实在难听,店家忍无可忍,只好取过抺布将他嘴给?上了。得!只能听到唔唔声,哪里还能骂出半个脏字儿来的?店家两口子合力将他给扭进了柴房,关了起来,待天亮以后,扭送县衙。 折腾了半宿,张紫涵再也难以入睡,索性,先替昏昏沉睡的吕欣童解下衣服,替她盖好被子,好似母亲一般,守护着她,盘坐榻上,打坐调息,运行小周天。 “咯……”,鸡叫三遍,天露鱼肚白。 大懒虫吕欣童,终于清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睡眼,一瞧身边:“咦,姐姐呢?”手按床板,正欲起身。只觉头脑昏沉沉,着实难受的厉害。勉强坐起身来,好似孩子似的呼叫道:“姐姐,你在哪儿?姐姐……!” 且说这时候,张紫涵正在屋外净面洗手,忽听见吕欣童呼唤自己,忙跑进屋来:“妹子!终于醒了。” 吕欣童小嘴儿一撅,抱怨道:“姐姐,你干嘛撇下人家一个人不管的?” 瞧她跟个小孩子似的,还爱撒娇,张紫涵忍不住笑了笑,道:“好了,妹子!别生气,都是姐姐的不是。赶紧的,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吧!” “哦!”吕欣童一面穿衣,一面问道:“姐姐,昨儿个晚上,贼人到底来了没?” “呃……”避免让她过于担心,张紫涵摆了摆手:“没有!昨晚是姐姐多心,压根儿没人来的!”其实,一大早地,店家就伙同俩伙计,将房小江由柴房取将出来,套上马车,扭送十里开外的县衙去了。 吕欣童信以为真:“哦,那便好。” 待吕欣童一切整理妥当,姐妹俩简单的吃了些早点,同女掌柜的将房饭钱一并结算清楚,趁着天凉,继续朝着松月山庄方向赶来。 一路上,姐妹俩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寂寞。只不过,小白没人家小红争气,跑的也忒慢了点儿,吕欣童总爱时不时地勒马前方,朝张紫涵挥挥手,格格笑个不停:“姐姐,快点儿的。” 临近巳时,隐隐瞧见一座颇为气派的庄院就在前方,吕欣童抬手一指:“姐姐,你瞧!那儿就是我家。” 张紫涵一瞧:“呦!妹妹!你家房子还蛮大的嘛!” 吕欣童嘻嘻一笑:“当然了,我可是堂堂松月山庄的大小姐耶!”语气中颇显自豪。 纵马来到松月山庄的正门前,但见高门楼,朱红门,甚是气派,果然是大户人家。在门的两旁,分别矗立一只石雕的大狮子,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甚是威武不凡。仰瞧匾额,赫然四个镏金大字:“松月山庄!” 院门紧闭,似乎没有人。吕欣童下马走上台阶,尝试着推门,压根儿推不开,手指“嗒嗒嗒”,敲了几下大门,半晌无人肯应。吕大小姐心里颇觉沮丧:“看来,爹爹还是没能回来。”心中一酸,眼泪噗噗落了下来。 张紫涵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她道:“妹子大可放心,我相信,吕叔叔他一定吉人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情的。兴许,正在赶往家来的路上呢!” 吕欣童知道她这是在宽慰自己,微微的点了点头:“但愿吧。”吕大小姐不死心,伸过手,再次敲了几下大门。 约摸半柱香的功夫,终于有人肯来开门了:“谁呀?” 闻听这声音虽然苍老,但甚是熟悉,吕欣童好生欢喜:“钟伯,是我,我是童童。” 门里人甚是惊喜:“呦!是大小姐,大小姐你可回来了。”“吱”地一声,朱桐漆的大门缓缓打了开来,从门里走出一位身着青布衫,满头银发,模样慈祥的老人,估摸着,这人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了。老人用眼一瞧,门外站着俩姑娘,其中一位,正是松月山庄的少主人吕欣童,老人喜极而泣:“大小姐,你走了一个多月,可算是回家来了。” 吕欣童上前一把握住老人布满老茧的双手,哽咽道:“嗯!钟伯!童童回来了,童童终于回家来了。钟伯,不知我爹爹,可曾回来没?”言语都充斥着殷切。 钟伯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咳,别提了,自打那天以后,老爷压根儿没回来过。”朝门里一礼让:“小姐,既然回来了,赶紧进屋,别在这儿干晒着!” “好!”三人分前后脚走进庄来,钟伯顺手将院门关好。这时,由侧院跑过两名家丁,接过马的缰绳,朝后院走去。吕欣童携过张紫涵的手:“姐姐!屋里请!” “好!” 来到正厅,高大宽敞,方砖铺地,光滑平整,天花板,亮粉墙,墙上挂着几幅水墨丹青,八仙桌,太师椅,丹朱墨宝,非常庄重。 钟伯亲自端过一壶沏好的花茶,分别给两个姑娘倒上,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对吕欣童一一道来: 自打吕欣童逃离松月山庄,当天夜里,真夏竜已然逃走,一个月来,半点音信皆无。 至于白福彪、张三、李四仨贼人,眼见追不回吕欣童来,甚是懊恼,滞留庄子十几天,迟迟不见吕欣童归来,也就悻悻地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接下来的几天里,庄子上的家丁仆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不少,现下,只有老管家钟伯,还有五六位忠心的仆人留守庄子,替主人看家,静等主人归来。盼星星,盼月亮,今天终于把吕欣童给盼了回来,钟伯的心里总算是有了主心骨:“大小姐,好不容易回到家来,可千万别再走了,要不然,我们这些人,可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钟伯,谢谢你肯留下来,替我和爹爹看好家。我吕欣童在此谢过了。”言罢,起身揖了一礼。 钟伯好生惶恐,哪里受得起这个?急忙还礼:“小姐千万别这样,如此,折煞老奴了!老爷和大小姐,平日里待我们甚是不薄,我们做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老爷和小姐,让老爷和小姐平白遭了这番劫难。”说着,摇头叹息不止。 吕欣童好生感动。忽地,想起小翠来,问道:“钟伯,不知你们将小翠如何安置了?” 钟伯默然半晌,浑浊的老泪扑扑滚落下来,哽咽道:“朱姑娘为了救小姐,不惜舍却自己的性命,我们由衷地钦佩。” 抹了把泪,继续言道:“那天以后,我们几人凑钱买了副薄皮棺材,将姑娘盛敛好,给葬在了庄后的山上。咳……”叹息落泪不止。 回想起自己与小翠平日里相处的情景,欢声笑语,音容笑貌,清晰闪现眼前,回响耳畔。吕欣童心中很不是滋味儿,晶莹的泪珠儿好似决了堤的江水,哗哗淌了下来:“小翠,我的好妹妹,都是姐姐不好,害得你年纪轻轻的丢了性命,我……我真得很对不起你!”姑娘哭的那个伤心劲儿就甭提了。 钟伯不忍心直视过去,扭过身,抽噎不止。张紫涵心里头亦跟着难过,可是,她落不下泪来。挨到吕欣童跟前,手抚娇躯,宽慰道:“妹妹,别太难过了。小翠姑娘在天有灵,也不忍心见到你这般伤心的。” 吕欣童泪眼儿瞧视着张紫涵:“姐姐!我……”心中难过,说不出话来,一头扎进了张紫涵的怀抱里,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 哭过一阵,姑娘家心里总算感觉舒畅了许多。抬手擦了擦香腮边的泪痕,对着张紫涵勉强挤出个笑脸:“谢谢姐姐。” 张紫涵淡然一笑:“没什么。妹子!赶了许久的路,可觉得肚子饿了?” “这……”吕欣童只觉得这话语好熟悉,似曾听过。哦,想起来了: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若再晚回来一会儿,小翠可就饿死了。” 吕欣童眼含泪花,淡淡笑道:“好妹妹,你放心,姐姐一定不会让你饿坏肚子的。”转过头来,朝钟伯吩咐道:“钟伯,麻烦你带俩人,赶往好客酒家,买上几样像样的小菜,然后再到香烛店,买些香烛纸钱,我要亲自到山上去,好好看看她。” “是!老奴遵命。”钟伯揖了一礼,领命而去。 由钟伯在前引路,张紫涵陪同,吕欣童来到松月山庄后山上小翠姑娘的埋骨之处。 吕欣童缓缓蹲下身来,将六样精致的菜肴一一摆列开来,点上两只香烛,烧化了些纸钱,泪眼盈盈,喃喃道:“小翠!我的好妹妹!姐姐看你来了!姐姐知道,你这丫头,一向馋嘴的厉害,这些菜,是姐姐令钟伯特意给你买来的,你就尽情的吃个够吧。小翠……”姑娘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悲痛之情,“扑通”,双膝跪倒在小翠姑娘的坟前,双手伏地,嚎哭不止。 “大小姐,你……” 未及钟伯把话说出口,张紫涵伸手阻拦道:“钟伯,你就让妹子她,尽情的哭个够吧!这样,她心里才会好受些。” “可是,哪有主人家向下人跪拜的?” 张紫涵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妹子她,生性纯真,重情重义,决不会计较这些的。” “那,那好吧!”钟伯不便再说些什么,转过身来,黯然流泪。 吕欣童祭过坟,取过一张由家中带来的楠木板,持过宝剑,以剑尖在上面扭扭捏捏的刻起字来。她功力尚浅,刻字异常困难,费了半天力气,一个字都没刻好,张紫涵走上前来:“妹妹,你想刻些什么,由姐姐代劳好了。” 吕欣童满眼泪花的瞧着张紫涵,点了点头:“谢谢姐姐。我想刻,吕欣童之妹忠烈女朱翠翠之墓。” 张紫涵脸泛淡容:“好的!姐姐替你完成。”张紫涵功力精深,没一炷香的功夫,楠木板上赫然呈现出吕欣童口述的几个字来,镌刻清秀工整,字体圆润端正,甚是美观。将墓碑立在朱翠翠的坟前,三人朝她拜了三拜,转身走下山来。 吕欣童抬头望天,忽然,瞧见天上的云朵,缓缓地拢到一处,眨眼间,凝聚成为一张笑脸,像极了小翠姑娘,朝她招了招手:“小姐,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小翠虽然不在了,冥冥之中,也一定会为你祝福的。小姐,永别了。”云朵散开,再也瞧不见了。吕欣童手捧喇叭状,仰天大喊道:“小翠……,妹妹……,你不能离开我,不能——” 这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猥琐的笑声:“臭丫头!咱爷们儿等了这许久,可算是把你给等回来了。” 吕欣童一愣,回转身来,瞧了眼来人,两眼瞬间冒出火来,浑身爆发出一股凌人的杀气,“哇呀”一声暴叫,犹如发了怒的雌鹰,拔剑猛扑来人—— 018 来人不是别的,正是天狼教飞狐堂“心月狐”白福彪的两名手下,张三与李四。 吕欣童是打他二人手上逃出庄去的,哪儿敢再回去的?莫说他俩,连他们的顶头上司白福彪,也不曾回去,回去只有死路一条。贼人留守南城,专门等候吕欣童回来,这样,勉强可以将罪过遮掩过去,小命也就保住了。 他俩奉了白福彪之命,以松月山庄为中心,四下里寻找吕欣童的踪迹,一个多月过去了,始终一无所获。 可巧这天,俩贼小子在街上闲逛,远远瞧见钟伯上街来釆办祭品,俩贼小子心下里一琢磨:有门儿!悄悄跟了过来,果然瞧见吕欣童上山来祭坟,心下大喜:“找了这许多天,可算是把你个臭丫头给找着了。”于是,隐身于山沟边儿的灌木丛里,伺机出手,捕获吕大小姐。 哪知吕大小姐一打照面儿,二话不说,挥剑便刺。贼人见她来势甚猛,俨然一副拼命的架势,稍不敢大意,“唰唰”抽出后腰间弯月钢刀来,合上前来,围攻吕大小姐。钟伯甚是担心:“大小姐,当心!”张紫涵哪里还闲得住的?“噌”,拔出纯钧宝剑,纵身跃上前来加入战团,转眼间形成一对一的阵势,张紫涵敌住贼人张三,吕欣童独自对战李四,压力瞬减不少。 毕竟贼人张三武功与张紫涵相差得太多,战不过两个回合,被张紫涵一剑给扎了个透心凉,“噗通”一声,尸栽倒地,极不情愿的找老阎同志报到去了。 再说吕欣童。姑娘家满腔的怒火与悲痛,瞬间化作一股燃烧的烈焰,激发出强大的战斗力,惊的贼人好生胆寒:“才数日不见,这丫头咋变得这般厉害?活见鬼!” 有道是,一恶不如一猛!与人打架,不怕遇上横的,不怕遇上愣的,专怕遇上不要命的。眼见吕欣童好像发了疯似的,只有进招而无守势,下手亳不留情,专攻自身要害,贼人李四纵使武功比她稍高出一些,也已被吓得手脚慌乱,只是疲于招架,难以展开进攻。 战不过十合,被吕大小姐使出一招“仙女望月”,只闻听“啊呦”的一声惨叫,你猜咋滴?贼人李四的右臂与身体分家了,疼得他一头栽躺在地上,杀猪似的嚎叫起来。钟伯一瞧,又惊又喜:“咋搞的?一个月不见,大小姐打哪儿学得这等厉害的功夫?出手凌厉很辣,亳不留情,真是匪夷所思。” 吕欣童持剑走上前来,抬脚踏住贼人李四的胸口,两眼通红,厉声喝问道:“畜生,我来问你。白福彪那厮现在哪儿?姓萧的在哪儿?真夏竜那畜生又在哪儿?还有,我爹爹,到底被你们给带到哪儿去了?说!” 面对她连珠似的发问,贼人李四根本不予理睬,手捂伤口,满面狰狞,恶狠狠的喝道:“我……我不知道。” 吕欣童碎玉咯咯直作响:“不知道?我叫你不知道。”二话不说,“噗哧”一剑刺入李四的左肩窝处,疼的这家伙“嗷嗷”直叫:“臭娘们儿,你快杀了我吧。杀了我!” 吕欣童俯瞰着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贼人,喝问道:“说!到底知不知道?”贼人倔强,仍不肯说。吕大小姐丝毫不跟他客气,“噌”,朝他左腿上又来了一剑,两眼冒火,厉声喝问道:“到底说不说?再不说,姑奶奶再给你一剑。”张紫涵一瞧,心里笑道:“妹妹发起狠来,竟是这般可怕。” 任凭吕大小姐如何折磨,贼人再也不哼唧一声,张紫涵走上前来一瞧,李四熬受不过,早已咬舌自尽。吕欣童气愤不已,啐口道:“呸,畜生!便宜你了!”还剑入鞘,回转松月山庄。 转过天来,张紫涵与吕欣童道别,准备起身继续前行,寻找杀家仇人。吕大小姐俨然将张紫涵当成了亲人,哪里舍得叫她离开?!拉住姑娘家的手就不撒开喽:“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吗?” 张紫涵捏了捏她煮熟了鸡蛋似的小脸蛋儿,微启樱桃:“傻妹妹,姐姐还有要事去做,怎能永远待在这里不走的?你现在已经安全了,姐姐也就放心了。” 吕欣童微微摇了摇头:“不,我不安全。没你陪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安全。” 张紫涵心头一愣,好生想笑:“咋会的?你是堂堂松月山庄大小姐,有谁敢来招惹你的?”拍了拍她的玉手,接口道:“姐姐真得有要紧事情,不能再耽搁了。妹妹,听话,好不好?” 见她执意要走,吕欣童没法子可想,转了转眼珠,嘻嘻笑道:“要不这样,我陪姐姐一起走,咱俩结伴而行,一起闯荡江湖,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说好不好?” “啥?”张紫涵哑然失笑:“傻妹妹,这哪儿成的?你有家在这里,怎可到处乱跑的,万一哪天吕叔叔回来了,找不到你该咋办?再说,妹子你现在功夫尚浅,实在不适宜在江湖上走动。” 吕大小姐小嘴儿一撅,不高兴了:“哼!你瞧不起我?那好,咱俩不妨比一比剑法,如果你输了,你答应我两件事情。如果我输了,你……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怎么样?” “啊?”张紫涵不禁咂舌:“这话怎么说的,怎么都是我吃亏呀。” “怎么?你不敢?”吕欣童双臂交叉环抱胸前,嘻嘻笑道:“想不到咱们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大女侠,居然也有不敢的事情啊!少见,少见。” 张紫涵这人,最怕被激!伸出右手食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哼”声道:“行!怕了你啦。” 姐妹俩均换作短衣襟,小打扮,来到院子里。 避免交手时误伤对方,两人舍弃长剑不用,均换做一支木棍儿。吕欣童笑道:“姐姐,小心了,妹妹可要发招了。”话音未落,手挽俩漂亮的剑花儿,脚下发力,斜挺手中木棍儿直冲过来。 张紫涵一瞧:“臭丫头!上来就使这一招,也忒心急了点儿吧。”吕欣童使出的,名为“飞燕掠空”,本是趁敌不备之时,出其不意的一手进手招。不想吕欣童不按套路出牌,不遵从“流云十三式”以静制动,以守待变的要旨,一时心急,犯了致命的错误。 待她临近跟前,张紫涵料到她下一招要使出“拦腰锁玉带”,横削自己小腹,手中长剑斜持,剑尖点地,以静制动。 吕欣童棍峰扫来,张紫涵竖棍挡于身前,格住吕欣童扫来的木棍儿,一较力,瞬间将她手中的木棍儿给挑飞了出去,紧接着,挺起手中木棍儿轻点吕大小姐左肩肩凝穴。吕欣童只觉肩头一麻,差点使不出力来。还好是木棍儿,这要是真剑,吕欣童这条左臂早就废了。 交手只一合,吕欣童便败了!羞臊的姑娘家俏脸变成了大红苹果,低下头来,两手不停的摆弄着衣带,撅着小嘴儿道:“姐姐,我输了。” 张紫涵丢掉手中木棍儿,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傻妹妹,别在意,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吕欣童很是沮丧,喃喃道:“可是,如果真正临敌,我怕是早已死在人家的剑下了。” 张紫涵稍舒了口气,道:“妹子,你可知道自己方才犯了多大的错误?” 吕欣童点了点头,“嗯”声道:“我太心急了。” 张紫涵点头认可:“不错。与敌对阵,切莫心浮气躁,要冷静对待,正确判断敌我形势,谋定而后动,万不可给对方造成可乘之机。你的剑法练的虽然已经不错,可是临战经验太少,功力又不足,还要勤加练习才好。” 吕欣童执过张紫涵冷冰冰的玉手,满面春风道:“多谢姐姐教诲,妹妹我记下了。” 张紫涵淡然一笑,道:“好了,说吧,到底要我答应你做什么?不过,我要事先声明: 一,不准再提与我一起涉足江湖之事。二,不准再阻拦我离开。除此之外,一切好商量!” 吕欣童小嘴儿一撅,嘟囔道:“照这么说,我也只好另想别的事情喽!” 张紫涵心里笑道:“臭丫头!我就知道你心里打鬼主意,果然被我料准了吧!”一扬手:“快说!到底啥事儿?” 吕欣童手抚下巴,稍微的想了想,打了个响指,笑道:“诶,有了。姐姐,你可不可以教我学打暗器的功夫?你打飞镖的功夫真的很高明,我真的很想学。你就教教我,好不好?” 张紫涵稍怔片刻,点了点头:“那——好吧。不知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学?” 吕欣童侧脸微瞧,嬉笑道:“就现在。走吧,这儿不方便,咱不妨到林子里练去。”也不管人家姑娘家答不答应,拉起人家就朝后门跑去。 功夫不大,来到吕效尧经常练功的林子里。吕欣童四下里一扫,笑道:“姐姐,你看!这儿环境不错吧?” 张紫涵点了点头:“嗯,还不错,的确是练功的好地方。” “当然啦!以前我爹爹,经常一个人偷跑到这儿来练功,就是不肯教给我学。哼,这老头儿,想起来就来气。”说到这儿,吕欣童小嘴儿又撅了起来,想来心里头对父亲吕效尧多少还是有些不满。然一想到自己父亲现不知流落何方,父女俩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团聚,心里不免又有些伤心。 张紫涵瞧她方才还有说有笑,口中直称呼自己父亲为老头儿,可眼下,脸色凝重,略显哀伤,知道她心里又想起自己父亲来,宽慰道:“妹妹放宽心,吕叔叔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吕欣童笑了笑:“嗯,我想也是这样。姐姐,赶紧教我吧!” “好的!”张紫涵对她耐心讲解道:“飞镖,乃暗器的一种。所谓暗器,着重点在这个暗字上。发射暗器,是要乘敌不备,暗中施发,讲究短小灵活、隐蔽性好。暗器要想伤人,关键靠手力,一是指力,二是腕力,两者配合得当,才能够保证暗器的杀伤力。发射暗器,讲究快准狠三字。 所谓快,发射时,动作要小,速度要快,不给人以防备应变之可能。倘若一次不中,若再想以暗器伤人,那就难上加难。 至于准,自不必多说了。若投掷暗器没有准头,经常打歪了,那练来何用? 关键是第三字,狠!说的是,发射暗器要有力度,有劲势,这点不单要靠手上的力度,关键还要靠内力的修为。发射暗器若不够狠,打在人身上软绵绵的,像给人挠痒痒似的,那这练起来有何用处的? 妹子,你现在内功修为尚浅,这个狠字,是半点强求不来的,需要经年累月,不断的练习方能达到的。所以说,妹子你日后可断然不能偷半点懒哟!” 吕欣童点了点头:“嗯,姐姐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绝不偷懒。” “这就好。练习发射飞镖的要诀,基本就这些。快与狠,暂且搁置一旁,不妨先来练练这个准字。”说着,来到一株柏树前,用剑尖削出了一个碗口般大小的圆洞,对吕欣童说道:“妹子,你不妨站到远处,用石子对着这个洞试一下,看能否投中?” “好的。”吕欣童依张紫涵所言,由地上捡拾起几枚石子来,站到了离树两丈远的地方,屏气凝神,朝着划好的洞,“嗖”地投了过去,“啪”,正中洞心!实在出乎张紫涵的意料之外:“妹子,想不到你投得还挺准的。” 吕欣童得意的笑道:“那当然了。以前我和小翠,经常玩投石子的游戏,每次她都嬴不过我,气的哇哇直哭呢。”才说到这里,吕欣童心里忽觉一阵难过:“可惜!小翠再也不能陪我玩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让着她点儿的。”眼眶一红,泪花儿打转,差点没掉落下来。 张紫涵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了,妹妹,别太伤心了。小翠姑娘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你总是为她伤心难过的。”紧接着,张紫涵传授吕欣童指捏石子,靠手力发射暗器的技巧。 别看吕欣童投掷石子挺准的,可是靠指力发射石子,她却屡试不中。吕欣童并不气馁,愈挫愈勇!丫头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发射暗器的功夫练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除了吃饭、睡觉以外,白天,随张紫涵来到林中练习暗器功夫。到了晚上,依照容婆婆传授的心法口诀,打坐调息,练习吐纳功夫。打这儿开始,人家吕大小姐,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戏耍贪玩的疯丫头,俨然成长为一名求上进、肯用功的武痴女。 话说这一天,吕欣童正在林子中,由张紫涵指导,练习发射暗器的“快”字诀,忽觉一阵恶风突起,“嗖”,一枚削尖的竹杠子直朝自己猛扎过来,吕欣童大吃一惊,急忙纵身闪避开来,“噗”,竹杠子插入地下数寸来深,惊得吕大小姐直冒冷汗。 施袭者何人?下文分解。 019 话说吕欣童吕大小姐,在林子里练习暗器功夫,练得正起劲儿,忽然遭到贼人“飞竹”偷袭,还好她这段时日来颇为用功,内功修为小有所成,应变的迅速,这才没教贼人得逞。若换做以前,只怕吕大小姐,咳!难逃厄运呐。 吕欣童怒不可遏,破口大骂:“谁?哪个王八羔子躲在暗地里伤人?到底是谁?赶紧给姑奶奶滚出来。” 吕欣童刚骂完,就听到有人鸭子叫似的,“嘎嘎嘎——”,乐个不停:“呦!吕大小姐好大的气性!在下不过是和姑娘开个小小的玩笑,姑娘何必大动肝火的?撒泼骂街,也太不淑女了吧,以后咋还嫁的出去的?”话音刚落,只见一身披银甲,头戴银盔,手持龙胆亮银长枪的白面小子从一株树后闪出身,朝着这边缓缓走来,吕欣童一瞧,认识!不是白福彪又是何人? 吕欣童火气“噌”地蹿上头顶,柳眉上扬,杏眼怒睁,碎玉咬的咯咯作响:“好个姓白的,姑奶奶我找了你好几天,你倒自个儿送上门儿来了。说!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到底把我爹爹带到哪儿去了?” 白福彪冷笑两声,道:“姑娘别急!这事慢慢再说!我且来问你,我的手下张三和李四,可是被你所杀?” 吕欣童一听,明白了:敢情姓白的是发现了那俩贼小子的尸体,所以才赶来这里寻自己晦气来的。柳眉一扬,道:“没错,那两条野狗的确是我杀的。怎么?莫非你着急赶去与他们团聚?那好呀,姑奶奶我成全你。” 白福彪一听,心里头这个气呀:“臭丫头,多日不见,嘴巴越来越损了。”勉强笑了两声,道:“真没想到!几日不见,姑娘嘴上、手上功夫均见长啊?那好,敢不敢和本堂主走上两招的?” 吕欣童不以为意,哼笑道:“怕你?怕你姑奶奶我……”她本想说,姑奶奶我姓氏就倒过来写。可细细一想,不对!自己姓吕,那倒过来还是吕呀!索性,改口道:“……姑奶奶我就随你姓!”话音未落,“嗖”地甩过一枚竹签子来。 白福彪冷不丁地没防备这个,幸亏他功夫了得,反应得快,一侧颈,闪了过去。可是,仍觉侧项隐隐生疼,敢情被姑娘家甩来的签子擦皮而过呀!好险没要了小命,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恶眉倒竖,暴喝道:“好个臭丫头,果然够狠毒的。”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张紫涵一瞧,乐了:“妹子果然聪明,才学了五六天,已然有几分样子。如果功力再精些,那么贼人指定在劫难逃了。” 吕欣童没功夫搭闲腔,扬手直指贼人面门,喝道:“姓白的,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爹爹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姑娘家只挂心父亲的安危,恨不得立刻得到父亲的讯息,将他平安给救出来。 白福彪冷笑两声,道:“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臭丫头!我劝你学乖点儿,别教大爷我动手!不然的话,绝没你好果子吃!” 吕欣童气得两眼直冒火,啐口道:“呸!恶贼!少说大话,姑奶奶今天要你的好看!”伸手拔剑,一惊:“咦,剑呢?”想起来了:今儿个来林子练飞镖,忘了携带宝剑了。朝张紫涵说道:“姐姐,借你宝剑一用。” 张紫涵功夫了得,从气势与身形步法上,已然瞧出来人殊不简单,生怕吕欣童有个闪失,摆了摆手:“诶?妹子!这厮不过小意思,哪儿还劳您动手的?交由姐姐我来对付足够了!”话刚说完,“噌”地拔出纯钧宝剑来,娇躯一矬,玉手一挥,“唰”,一道耀眼的寒光闪现,白福彪只觉一股冷嗖嗖的剑气,犹如滚涛骇浪一般直逼自己袭来,心下大骇,以枪尖点地,忙纵身朝右后方闪避开来。脚落地上,急忙摆手:“姑娘且慢动手!” 他一瞧,上来的是一位白衣女子,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个头儿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脸蛋儿粉中透红,亚赛三月桃花一般,水灵灵两只俊眼,鸭蛋脸,一边一个酒窝,红红的嘴唇,樱桃小口,娇滴诱人,果真是一个绝色的女子。敢情张紫涵,今儿个没戴面具。 白福彪一瞧:这么漂亮的姑娘,出手咋这么狠的?身手还着实了得。他不敢大意,打算先问个明白,就算要交手,总得搞清楚姑娘的身份来历再说啊! 白福彪一摆手,“呛啷”,枪杆插地,喝道:“敢问姑娘究竟何人,师出何门,因何要与白某为难?” 张紫涵冷眉一扬,语气冰冷地说道:“凭你?还不配。”话音未落,“嗖”地一道白影掠过,直逼白福彪袭来。 白福彪俩眼一瞧:“哟呵,好快的身法。”丝毫大意不得,忙挺枪迎战上前。往前一跟步,抖手一枪,分心便刺。 张紫涵瞧他枪势甚猛,不敢大意,右侧身闪过枪尖,手腕微翻,手提纯钧宝剑,剑尖朝下,剑柄朝上,用剑锋一贴他的枪杆,使了个“粘”字诀,说来也怪,白福彪只觉自己手中枪不听使唤了似的,被姑娘家用剑给粘到一处,绕开了姑娘的要害,朝外侧闪了过去。 白福彪冷不丁一惊:“好家伙,这是啥怪法?”张紫涵拨绕开刺来的一枪,反手回剑横削,“嗖”地一剑直奔白福彪的脖子就过来了。 白福彪一瞧,哪儿敢大意?再不躲开,脑袋瓜子可就没了。朝后一仰身,姑娘这一剑走空了。白福彪还真够可以的,不只是仰身闪剑,气出丹田,左脚尖点地借力,朝右侧方这么一骨碌,跟球似地滚了出去,避开了姑娘的攻击范围,半蹲在地上,回身一挥手,铁枪横扫姑娘家的下盘,张紫涵一个白鹤冲天,闪了过去,腾空冷挥剑,一道耀眼的寒光又闪将过来,白福彪急忙一个懒驴打滚儿,避开了姑娘的这道剑气…… 你攻我闪,一来一住,俩人战了七八个照面,均未受制于人。张紫涵一瞧:“这厮枪法倒也了得,比我往常见识过的对手强多了。也好,今天姑且拿你来试一试,看看我的功力是否有所精进。”计较毕,舍却寻常剑法不使,第一次使出了师父传授的“望舒诀”外家剑法。白福彪一瞧,姑娘变招了,自己压根儿没见识过,惊叹道:“这是啥功夫?” 但见姑娘家出招看似柔弱无力,实则犹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直教人防不胜防。剑气破空之声“噌噌”不绝于耳,气势咄咄逼人,衣袂飘飞,剑随身走,纯钧宝剑犹如雷光电影般幻化出无数绚丽夺目的剑花,将白福彪周遭尽数笼罩,纵有长枪在手,再也难以施展开来,只得忙于招架。 他哪里知道姑娘家这套功夫的厉害?“望舒诀”乃是一门上乘的道家功夫,纯属阴柔一流,分为内家功和外家功两种。内家功是一套内功修炼要诀,练之极致,可以无形之气打入人体内,凝聚人的元气,使人难以自如运使功力。你想,内力倘若受制,纵使手上招式再精妙,那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只有干挨打的份儿。外家功夫,是一套精妙的剑法,共分三十六式。这套剑法以轻巧灵动见长,虚实相合,见缝插针,攻敌人于不备,着实好不厉害。这套功夫虽说厉害,然修炼条件极为苛刻,必须是未失童贞的处女之身方可修炼,否则,非但练不成,自身还会遭到阴寒侵体,不治而亡。 另外,与“望舒诀”搭配的还有一套“羲和诀”,也是一门极为厉害的上乘功夫,必须是童男之身方可修炼,否则犹如烈火焚身,甚是痛苦不堪。“羲和诀”与“望舒诀”又有所不同,纯系阳炎者流,内功练之极致,可以阳炎之气打入人体内,专消损人的内力,比“望舒诀”更有可怕之处。“羲和诀”的外家功夫也是一套剑法,亦分三十六式。这套剑法刚猛凌厉,霸气十足,实叫人不可防范。 “羲和诀”、“望舒诀”已然这般厉害,倘若两者并力施展,威力更是惊人,实有惊天地泣鬼神之能。在后文,自有羲和、望舒双诀并用,阴阳双剑合璧,大展神威的时刻,在这里不再过多赘述。 回过头来,且说张紫涵施展“望舒诀”功夫,游斗白福彪。姑娘家还有要事向他打听,并不想对他下杀手的。斗不过十余回合,张紫涵绕到白福彪身后,舍却长剑不用,一伸手掌,“啪”,拍在了白福彪的后背心上。 白福彪顿时一惊:“完了,我小命到头了。妈呀……”心中好不苦恼,惟有闭眼等死。然只觉一股冷嗖嗖的寒气透入身体,并没有性命之忧。静下心神,回过头来一瞧,张紫涵已然站在离他两丈开外的地方。 白福彪直当姑娘家的年纪尚轻,功力并不曾练到家,手挺长枪,嘿嘿冷笑道:“臭丫头,我还当有什么了不起的,原来不过如此。看枪!”话音刚落,挥枪便刺。 孰料,脚丫子踏出还没两三步,只觉胸口疼痛难禁,一口气运转不过来,内力接济不上,“咕咚”栽跪地上,白福彪心下大骇:“莫非,我中毒了?”以枪杆撑地,手抚胸口,冲着张紫涵恶狠狠的喝道:“臭丫头,你竟敢对我下毒,太卑鄙了!”他哪里知道,人家姑娘家的是以“望舒诀”的纯阴内劲封住了他的内息,还当人家姑娘给他下毒了呢。 张紫涵还没咋地,吕欣童反倒不乐意,快步跑上前来,朝着白福彪身上“砰”地就是一脚:“臭不要脸的,敢骂我姐姐,活腻歪了你!”来到张紫涵的近前,兴奋的这丫头,小脚丫儿直蹦哒:“姐姐,你好厉害呀,比我爹爹还要厉害。快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功夫?” 瞧她这般淘气,张紫涵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一般的内家功夫。” 吕欣童这丫头鬼精的厉害,哪里肯相信的。摇了摇头,撅着小嘴儿道:“嗯?不对。我从来没见你使过这么厉害的功夫,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欺瞒不过,张紫涵只好如实道来。如她所料,果然引起了丫头的兴趣:“太棒了!我也要学。”摇晃着姑娘家的胳膊,央求道:“姐姐,你就大方些,教给我好不好?” 张紫涵摆了摆手:“抱歉!妹妹!师父本不让我向外人透露,我已然违背师命,如若再私下里传授给你,那我岂不就……”话未再说下去,脸泛羞难之色。 吕欣童一瞧,自己叫人家为难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撅嘴儿道:“既然这样,那好吧。姐姐,你别生气,我不学就是了。” 张紫涵舒心的笑了笑:“嗯!谢谢妹妹体谅。”杏眼含笑,手搭吕欣童肩膀:“妹子,姐姐问你,方才你说什么?说我比吕叔叔还要厉害,这话从何说起?我可不敢跟你爹爹相提并论的。人家是谁?是赫赫有名的铁臂神拳,哪里能是我这个刚出谷的黄毛丫头比得了的?” “哎呦,姐姐。”吕欣童嘻嘻一笑,指了指倒在一旁的白福彪,接口道:“实话告诉你吧。前段时间,我爹爹也和这家伙打过一架,当是他俩打的可凶了,我瞧他俩打了好久好久,瞧得我都快睡着了,可我爹爹,还是没能把他打倒。不过到后来,还是我爹爹赢啦!所以我觉得,姐姐你比我爹爹厉害多了。” 张紫涵心里好生想笑:“傻丫头,瞧着自己爹爹与人家恶斗,你居然还能睡着,当真够没心没肺的。”其实呢,哪里是这样子的?吕欣童当时身上没多少功夫,再加上当日强敌环伺,姑娘家对自己父亲颇为担心,与今日情形完全不同,心境也就不同,自然而然的,也就觉得当时打了许久。至于说快要睡着了,这是姑娘家天真浪漫,顺口说出的嬉笑之言,当不得真。 且说白福彪,给人家当空气一样搁置一旁,心里大怒:“臭丫头,要杀就杀,何必躲在一旁啰唣,把大爷当成什么人了。” 贼人叫嚣,吕欣童气愤不过,走上前来,破口骂道:“王八羔子,想死还不容易,姑奶奶我成全你!”扬手便要射死贼人。张紫涵迅速奔上前来,一把握住她的玉腕:“妹子,不要!” 吕欣童心中很是不解,问道:“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 020 且见吕欣童扬手便要杀人,张紫涵忙奔上前,阻止道:“妹子,不要杀他。姐姐还有要紧事情问他的。” 吕欣童一听,明白了:“姐姐功夫这般了得,如果想杀死贼人,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儿。”点了点头:“好吧!”收回手来,朝白福彪啐了一口,道:“畜生!就让你再多活一会儿!”转身闪到了一旁。 张紫涵俯瞰着栽卧地上的白福彪,冷冰冰地问道:“姓白的,我来问你,你可是天狼教的人?” 白福彪冷“哼”一声,趾高气昂的喝道:“不错,大爷我正是天狼教飞狐堂的堂主。识相地,赶紧给大爷我解了妖法,放大爷离开这儿。要不然,绝对没你好果子吃。” 张紫涵一听,心中不快:“我是人,不是妖,哪儿会使妖法来着?!”顾不上这些,接着问道:“我再问你,吕叔叔家有碧眼金蟾,可是被你等一伙儿给抢去的?” 白福彪一愣,问这个干什么?鹰眼一瞪:“一点儿没错!是我们干的,你想咋地?” 令白福彪没有想到的是,张紫涵登时就急了,一探手,抓在他的肩膀子上,抓的白福彪只觉生疼难禁,哎呦不止。 张紫涵不肯松手,厉声喝问道:“那我再来问你,你可认识‘鬼头刀圣’万(mo)俟谢,这厮右臂上纹有一枚鬼头刺青?说!到底认不认识?” 说到“鬼头刀圣”万俟谢,正是当年杀害张紫涵一家的四个恶徒其中之一,张紫涵当年虽年幼,可这恶贼的贼音贼貌,还有他右臂上的鬼头刺青,已然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十五年来从未淡忘过。当年这厮一跳上前来,便喝令张家人交出碧眼金蟾,她虽然未曾亲眼见识过,可也牢牢记住了“碧眼金蟾”四个字。如今江湖上又掀起抢夺碧眼金蟾的风波,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当年的杀家仇人,殷切的希望由白福彪身上得到相关线索。 白福彪瞧她满脸的杀气,甚是骇然!说话变得直结巴起来:“姑……姑娘莫……莫恼,我……我当……当真没……没听过这……这人的名……名字。” “当真没有?”张紫涵再次喝问。 白福彪急忙摇头:“真……真的没有!” 张紫涵无可奈何,只好放开白福彪,冷着张脸沉默半晌,伸过手,抓起白福彪丢落地上的银枪,冷冷的说道:“姓白的,今天我姑且放过你,希望你改邪归正,切莫再作恶。否则,这便是你下场。”话音未落,玉臂一扬,“嗖”,银枪脱手飞了出去,“噗”,力透一株犹如腰粗般的柏树。 别说白福彪了,连吕欣童也被吓得娇躯直哆嗦起来,不禁咂舌:“天呐!姐姐好大的力气!”这哪里是力气大,分明是姑娘家的运使内劲于枪杆之上,使了这一手“飞枪透树”的绝活。 白福彪被吓得神魂俱冒,魂飞天外,半晌说不上话来。待回过神,挣扎着站起身,朝张紫涵揖了一礼,谢过饶命之恩,连银盔都懒得捡,转向正南,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张紫涵或许不会想到,仅仅一年之后,俩人还会再见面的,到那时,白福彪虽算不上一个好人,可也不能说是坏人,因为那时的他,俨然成为了一个头顶光秃秃的小和尚。 吕欣童见张紫涵放走了贼人,心里不乐意了,小嘴儿一撅,埋怨她道:“姐姐,你干嘛放那坏蛋离开的?真搞不懂你到底咋想的。”扭过脸去生闷气。 瞧她生气了,没办法!张紫涵只好哄哄她:“好了,妹子,休要恼姐姐的!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他能够改过自新,做一个好人的话,这不也是功德一件么?” 吕欣童仍旧背对着张紫涵,小嘴儿嘟囔道:“可是,狗能改的了吃屎么?” 张紫涵掩嘴一笑,道:“放心,倘若他真的不知悔改,若再被我给遇见,定然一剑杀了他。” 吕欣童跳转过身来,嘻嘻笑道:“这样最好。但愿这小子知道好歹,别辜负了姐姐的一番好心。”脸色一沉,朝张紫涵问道:“姐姐,你方才说的那姓万的,到底是什么人?妹子瞧你方才的样子,好可怕呦!似乎跟这姓万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张紫涵瞧她这般没学识,掩嘴一笑,道:“妹子,你可说错了,他不姓万,而是姓万俟!” “啊?”吕欣童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天底下哪有这种怪姓的?” 张紫涵笑了笑,解释道:“妹子你有所不知,万俟乃是复姓。”脸色一冷,接口道:“这万俟老贼,正是当年杀害我父母的仇人之一。” “什么?”吕欣童惊愕万分:“姐姐,莫非这帮贼子杀害你一家,也是为了碧眼金蟾?” 张紫涵点了点头:“不错。当年我才六岁,随父母一同返回家乡,经过鹰愁峡时,突然冒出一伙贼人,二话不说,拔刀就杀人,一眨眼间,包括马夫在内,随行的五十几个人,全给人杀死了,只剩下了爹爹,妈妈,我,还有超叔。 我当时都吓坏了,吓得直往妈妈怀里钻。贼人行凶的过程中,我亲耳听见过,有一个贼人报出了自家名号,叫什么鬼头刀圣——万俟谢!正是这万俟老贼,非逼着我爹爹交出碧眼金蟾来。我爹爹口口声称,并不知道有什么碧眼金蟾的,这帮贼子恼羞成怒,对我爹爹就下了毒手。 后来,他们还要杀我和我妈妈。幸亏有超叔在,拼了命把我从妈妈的怀里给救了出来,要不是超叔舍命相救,我早已死在了万俟老贼的刀下。万俟老贼的刀,向我头上砍落下来的那一瞬间,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是爹爹,妈妈,还有超叔,他们……”未再说下去,张紫涵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吕欣童心中气愤难平:“这帮可恶的贼子,太可恨了。”将手搭上张紫涵的肩头,抿抿嘴唇,尝试着安慰她几句:“姐姐,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的。反正,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别太伤心了!瞧你哭的这般厉害,我都快跟着哭出来了。” 不知怎地,张紫涵突然趴卧在吕欣童的肩上,哭的愈加的厉害。吕欣童一时不知所措,伸过手,揽抱住她的娇躯,颤抖道:“姐姐,既然你想哭,那就痛痛快快的哭吧。哭出来,心里兴许会好受些。”吕欣童瞬间长大了许多,仰瞧头顶这片蓝天白云,满腹委屈与不满,瞬间爆发出来:“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不长眼的?眼瞧着恶人横行,好人遭难,你却全然置之不理,不管不顾,你还妄称什么天,狗屁,不要脸。呸!”瞧!这丫头还真够大胆的,连老天爷都敢骂,胆子大的没边儿了都。 古往今来,有多少的灾难祸患,皆属人为,与老天爷又有何相干的?姑娘啊,切莫怪错了对象哟。 痛痛快快的哭过一场,姑娘家的心里总算好受了许多。抬手擦了擦香腮边的泪痕,娇羞的说道:“妹妹,让你瞧姐姐笑话了,怪不好意思的。” 吕大小姐一向大大咧咧,直来直去,哪里在乎这个的?摆了摆手,笑道:“哎呀,没什么啦,女孩子家,哪有不哭鼻子的。” 张紫涵点了点头,稍作认可:“这倒也是。”转而对吕欣童说道:“好妹子,你现在暗器功夫已然练得差不多,姐姐我,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啊?”吕欣童连连摆手:“不……!不行!还差得远咧,哪儿算练成的?”一把攥住张紫涵的手,生怕她从自己身边溜走似地。杏眼一眨,满脸诡笑道:“嘿……!姐姐,要不,干脆你别走了,好不好?” 张紫涵一听,不乐意了,挣脱出手来,嗔怒道:“好你个臭丫头,你咋说话不算数的?”扭过脸去,生闷气道:“反正你已经练成了,我就是要走,看你怎么拦得住我?!” 孰料,吕大小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张紫涵一瞧,愣了:“哎,妹子,好端端的,你干嘛哭呀?” 吕欣童将头埋于膝间,呜呜咽咽的哭泣道:“反正你要走的,管我干嘛?让我哭死算了。呜……!我是个没人疼、没人爱,苦命的孩子,小翠走了,爹爹也不知道在哪儿,好不容易遇上了姐姐,想不到,连你也要离开我,以后再也没人肯理我了,我好命苦哇!”诉完委屈,依旧“叽里呱啦”哭个不停。 张紫涵瞧她哭的这般伤心,实在于心不忍,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好了……,妹子,你别哭了,我,我不走行了吧。” “真的?” “真的!” 吕大小姐仍不肯相信,低着头,哽咽道:“那,那要是,如果你反悔,怎么办?” 张紫涵手托香腮,稍微地想了想,说道:“我,我就是小狗。” 吕欣童一听,乐了!忙转过身来,握住姑娘的双手,嘻嘻笑个不停:“太好了!姐姐你可要说话算数呦!不然,你可就变小狗了。” “好啊?!你……”张紫涵一瞧,自己上当了!敢情吕大小姐只打雷不下雨,拿鬼把戏骗自己的。张紫涵既好气又好笑,樱桃小嘴儿一撅:“臭丫头,我再也不理你了。”背过身去,暗生闷气。 吕欣童诡计得逞,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嘻嘻笑道:“哎呀,好啦,好啦!姐姐,快别生气了。有道是,呃……”吕大小姐两眼翻白,稍微的想了想,忽道:“……有道是,姑娘一言,八马难追。你既然答应了人家,可不许反悔哦。” 张紫涵回过身来,葱白玉指轻杵了下她的额头,怩笑道:“什么呀,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吕欣童将手一摆,笑道:“管他呢,咱是姑娘,不是君子!不管怎么说,你已经答应了人家,不能反悔的,不然,你就是小狗。”瞧,这丫头还拿话茬子,要挟上人家了。 张紫涵无言可辩,只恨自己见识太浅,上了人家的当。拍了拍姑娘的玉手,语气柔和的说道:“妹妹,你干嘛非不让姐姐走的?” “呃……”吕欣童吱唔半天,说道:“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反正,就是不希望让姐姐走的。没有人陪着我,我会感觉到孤单,寂寞,夜里,我还感觉到害怕。” 一听这话,姑娘家心里明白了,敢情这丫头千方百计的让自己留下来,是要给她做伴儿。张紫涵幽怨的叹了口气,道:“可是,妹子!姐姐我真的有要紧事情。要不这样,我只离开三个月,三个月一过,我立马回来看你,怎么样?” 吕欣童虽不情愿,但人家姑娘家的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自己又怎好意思再胡搅蛮缠的?点了点头,嘟囔道:“那好吧。这三个月里头,如果我实在寂寞的话,也只好重新回到百花谷,找我师父去了。” “啊?”张紫涵一惊,连连摆手:“不……!万万不可。鹰愁峡乃强人聚集之地,凶恶的厉害,你一个姑娘家的,功夫还没练到家,绝对不可以独自前往百花谷的。” “那依你之言,我总不能一个人憋在庄子里头吧!三两天或许还可以,时间一长,我会闷出病来的。” 张紫涵伸过右手食指,轻轻抹了下她的小瑶鼻,笑道:“傻丫头,绝对不会。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吕叔叔就会赶回家来的,不就有人陪你玩儿了吗?再说,你还可以借练功夫来消遣时光的,哪里会闷的慌。” 吕欣童冲她吐了吐舌头,轻“哼”道:“也只好这样了。”牵过姑娘的手,“姐姐!三个月不回来,你是小狗!” 张紫涵微怔,“好——!三个月后,姐姐一定回来好好陪你。” “嗯!”欣童小姐欢喜的点点头,俩姐妹手牵手,说说笑笑,回转松月山庄。 总算是摆脱了这丫头的纠缠。张紫涵在松月山庄又滞留了两天,这天上午,姐妹俩正式道别。 临行之际,吕欣童命管家钟伯由账房支取出一千两银票来,递交给张紫涵,作为她路上的食宿之用。张紫涵本无意接收,然执拗不过吕大小姐的一番盛情,也只好答应了。姐妹俩相拥话别,简单的寒喧了几句,张紫涵认蹬上马,眼含泪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望着张紫涵渐渐远去的身影,吕欣童久久不肯回转过身来。待到再也瞧不见了,吕欣童难以抑制心中的激情,玉手掩住口鼻,哭着跑回了庄去。钟伯甚是不忍,黯然叹道:“天公不作美!好好一对情深意重的姐妹,非逼着硬生生分离不可。恨哉!恨哉!” 话说张紫涵,离了松月山庄,一路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非只一日功夫,来到了永兴军路京兆府同州贵丰县地界。在这里,她遇上了一件怪事儿—— 021 八月的天气酷热难耐,火球似的太阳当头,倾泻下来的烈火令万物萎靡,莫说是人,连躲在树荫下的小狗,也忍不住吐出舌头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往常在天空中高高飞翔的鸟儿,也停在树枝上,不愿意飞翔。枝头的蝉儿一个劲儿的叫唤个不停:“热死啦!热死啦!”嗨,那年头也没个空调,热能怎么着?忍着呗!地上的小草,被晒得无精打采,懒洋洋地弯下了腰,花朵被太阳晒得把自己漂亮的小脸蛋藏了起来。 话说京兆府贵丰县,有一个规模不小,民风淳朴的小镇子,名叫马家集。马家集位于这一带的商业交通要道上,南来的北往的,打把式卖艺,串乡做生意的,都打此经过,热闹的不行。可眼下,大街上连个人影也瞧不见。你想,大热天儿的,谁敢出来瞎溜达,不怕给晒黑喽哇?没办法,只好找阴凉地儿猫着去了。 在马家集前街,有一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茶楼,名叫天茗阁。今儿个天儿这么热,来茶楼喝茶避暑的人还真不少,都快坐不开了。可是,半点儿声音皆无,连根针掉到地下,都能清楚地听出声儿来。 你瞧这些人,不顾着吃茶,聊天儿,嗑瓜子,嘿!目光齐刷刷投向角落里的一名女子。但瞧这名女子,身着白衣轻衫,脸戴狰狞可怖的鬼脸儿面具。没错,正是百花谷主李元梅的徒弟张紫涵。不管你怎么瞧,怎么看,嘿!人家张紫涵压根儿不当回事儿,仍是悠哉悠哉的喝自己的茶,吃自己的点心。 这些人好生奇怪:“咦,这人怎么搞的,大热天儿的,戴这么个鬼东西出来,吓不吓唬人咱姑且不论,你自己个儿不嫌热啊!姑娘家的,不怕捂一脸痱子,多寒碜!真是个怪人。” 张紫涵正忙着吃茶,忽听见不远处茶座传来一阵细若蚊蝇的议论声: “哎,三哥,你瞧瞧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个杀人吸血的女鬼呀?” “谁知道的?戴这么个鬼玩意儿,手里头还带着家伙什儿,保不齐就是那个挨千刀的鬼罗刹。” “嗯,我看也是。赶紧找个大仙儿把她给逮起来,免得教她到处去祸害人!” 张紫涵心中一凛:“鬼罗刹?”姑娘家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鬼罗刹,此乃传说中的恶鬼,还是地狱中的第一恶鬼,黑身朱发绿眼,极其凶恶。民间传言,鬼罗刹多为女性恶鬼,穿着华丽衣裳、戴着花冠头饰、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以妖媚迷惑善男信女陷入血流遍地、身首异处的灾难深渊。大多都半身裸露、貌美诱人、浑身透出一股不可捉摸的妖气,以揭示她善于伪装,凶残无比的本质。 被人给比作臭名昭著的鬼罗刹,姑娘家的心里非但不恼,嘿!反而还很高兴,寻思:“世道黑暗浑浊,良善之辈多半不得善终,索性,倒不如做一个人见人怕的鬼罗刹。以鬼制鬼,以恶惩恶,仗着手中剑,专杀那些为非作歹,戕害良善的凶鬼、恶鬼。”打这起,张紫涵但凡遇上对手,总会报出鬼罗刹的名号,再也不以真实姓名示人。 接着往下听,张紫涵的肺险些气炸了:敢情这一带,最近半个月时间里,经常有一些青年男女,莫名其妙的失去踪影,等给找到的时候,嘿,你猜怎么着?全变成了干巴巴的干尸,血被吸干了。张紫涵气愤难平:“可恶!这是哪个该遭天杀的贼子干的?太丧尽天良了。既被我鬼罗刹遇上,这事儿管定了。” 夜半时分,夜深人静,明月高悬。皎白如银的月色,宛如流水般倾泻下来,洒照到小镇的每一个角落,一片亮白。“嗖”,忽见一道白影掠上墙头,隐身角落里,细细观瞧小镇上的每一处角落。 这人不是别的,正是张紫涵。姑娘家的大半夜不待在房里头好好睡觉,出来干啥子的?还不是扮大仙儿捉鬼来着。可恨!枯守了大半夜,连半个鬼影儿都没见着。鸡叫头遍,天露微白,姑娘家忽觉一丝倦意,只好乖乖回转客房,当大懒猫去了。 时近中午,休息够了,姑娘走出客房,来到厅堂进餐。正吃着,忽闻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粗略一数,人数还真不少,少说有七八个。 但瞧这些人,进入到客栈大堂,二话不说,齐刷刷绕到张紫涵的跟前来。忽听一人惊叫道:“妈呀!” 张紫涵一顿:“妈?朝谁叫妈的?”冷眸一闪,但瞧这些人,个个横眉怒眼,满脸怒气的瞅着自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紫黄色面皮,身材微胖,头戴纶巾,身穿青衫布衣的中年男子。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些二十来岁上下的青年小伙儿,其中有一个她还认识,正是这家客栈的伙计。伙计抬头指了指张紫涵,对为首的中年男子说道:“保正大人,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吸血的女鬼。” “真的?”中年男子两眼盯着张紫涵,冷声问伙什道。 伙计连连点头:“当然了,小人亲眼瞧见,她大半夜的出去,直到天亮才回来的。” 张紫涵一听,心里明白了:这些人果真是冲自己来的,而且是来者不善。你想,连保正都请过来了,能是小事儿吗? 也许你会问,保正?啥鬼东西?简述一下,古代的时候,乡镇间,每十户为一保,设保长;每五十户设一大保,设大保长;每十大保(也就是五百户)设都保;都保的领导叫都保正,还有一个副保正。那时候家庭人口比较多,平均一户五个人,五百户人家大约两千五百人,那时候没有区的概念,就是县,大县设县令,小县设县长,保正大体上相当于现在乡长的职位。 保正伸手捋了捋颌下稀疏的胡须,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姑娘,有道是,是非善恶自在人心。如果是你做的,请随我等到衙门走一趟,当着县令老爷的面儿,俯首认罪,坦承罪状,争取个宽大处理。如果不是你做的,那更好,也请随我们到县衙走一遭,县令老爷明辩是非,善断曲直,自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常言道,八字儿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更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官字两个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张紫涵心里明镜似的,不论自己有罪无罪,一旦进入到衙门里头,绝对讨不到好去。抿一口茶,冷声问道:“敢问保正大人,不知小女子身犯何罪,律犯哪条,为何要随你们走衙门的?” 保正一听,心中不悦:“这么说,姑娘是指定不愿随我等走一遭了?” 张紫涵也不争辩,冷静地回道:“若不能让小女子心服口服,恕难从命。” 保正俩眼儿一瞪,咬牙喝道:“如此,得罪了!哥儿几个,给我上。”一挥手,六七个青年汉子轮胳膊抹袖子,上前便要拿姑娘。 张紫涵一瞧:“要动手,姑娘奉陪便是。”“呼”的一抬脚,踢翻了一个…… 双方动手也就五六个照面,但瞧这些人,除了保正一个,趴卧的趴卧,栽躺的栽躺,没有一个站着的。你再瞧瞧这位保正大人,方才还颐指气使的,这会儿倒好,哆哆嗦嗦的变成孙子了:“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张紫涵冷冰冰地喝道:“保正达人,奉差拿人,眼睛一定要放亮些,万不可冤苦好人!”说完后,将剑鞘由他脖子上移开,跟没事人儿似的,走出客栈,来到马厩,取过白马,离开了马家集。 人家姑娘离开才没多久,嘿!这位保正老小子,立马神气起来。抻了抻衣服领子,两眼一瞪,冷喝道:“哼,臭丫头,还反了你了。给我等着,总有人能治得了你!老黄我,这就到衙门走一遭。来人!给我备马!”没多大功夫,俩人牵过一匹矫健高大的棕黄马来,由俩人从后边儿拖着他的屁股,把咱们这位保正大人,给扶到马背上,一声吆喝,抄近路奔县衙而来。 烈日当头,炙热难耐。张紫涵离了马家集,并不着忙赶路,驭马缓行,临近未时,来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边。她心中好生郁闷:一来,自己无端遭了冤枉,自然很不是滋味。二来,“恶鬼杀人吸血”事件不得到解决,姑娘家心里头始终有个解不开的疙瘩。她决定,一定要妥善解决完这件事情再行离开。 大热天儿的,一般人身在户外根本忍受不了,幸好人家张紫涵身负奇功,不似寻常人那般怕热。赶了许久的路,姑娘家忽觉口舌干燥,翻身下马,放养马儿自行食草饮水。姑娘家来身到溪岸边,缓缓蹲下身来,葱白玉指轻拨浮萍,手捧溪水,饮了两口,只觉清冽甘甜,甚是解渴。 饮过水,忽见溪面上浮现出一张鬼脸儿,好生吓人。姑娘家回过味儿来,淡然一笑:“平素里专吓唬人,今儿个吓到自己,还真是报应!”解下鬼脸儿,一张冷艳绝美的脸倒映水面上:你笑,她笑;你皱眉,她皱眉。张紫涵手抚自己秀美红润的脸蛋儿,喃喃自语道:“合着,这就是我!许久不见,都快认不出来了。”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是真正认识自己的? 张紫涵手捧溪水洗了洗脸,清爽润滑,舒服极了。星波一闪,环视四周,绿草茵茵,垂柳绦绦,水波粼粼,浮萍悠悠。青山绿水间,景色秀丽,令人陶醉。 心情正佳,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转眼间,一彪人马闪现眼前。但瞧来人,均身着县衙官差服饰,腰悬配刀,手持锁链。细细一数,连人带马,不多不少,正好八骑。 在这些人的后头,还跟着一骑,一匹矫健高大的棕黄马,驼着一位身着青布衫的胖汉,分明就是那位保正大人。张紫涵一咬牙:“敢情老小子,到县衙搬兵,拿我来了。”姑娘家根本不屑一顾,重新戴好鬼脸儿,悠哉悠哉的来到一株大柳树下,挨坐下身来闭目养神:“既来之,则安之!姑娘我,又没做错什么,何必要逃的?谅你们也不能奈我何。” 保正眼尖,远远瞧见姑娘坐在树下,脚下使力,驱马来到打头的县衙差官前,抬手指了指姑娘,说道:“花捕头请看,那就是贼人。” 花捕头点了点头:“很好!没跑就行。上!”一挥手,随行衙差纷纷下马,齐刷刷绕上前来,围成半弧形,将张紫涵给围在中间。花捕头挤身上前,手握腰刀,大声喝道:“呔!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张紫涵冷眸一闪,冷声道:“敢问差爷,不知小女子身犯何罪,因何率众为难于我?” 花捕头应道:“你为非作歹,残害无辜,更兼持械殴打公家办差官,还敢说无罪?给我拿下。” 张紫涵一摆手:“且慢!差爷可有凭证?” 花捕头“哼”了一声,道:“到达县衙大堂,不愁没有证据。” 张紫涵暗笑道:“官府衙门一张嘴,无理亦能冤死鬼。倘若自己命不济,真得遇上个是非不明,黑白不分,不辩善恶的糊涂虫,那么自己这条小命岂不危险了?”冷眸忽现寒光,冷喝道:“既无凭证,胡乱拿人,岂非枉法?” “大胆!”姓花的勃然大怒,“唰”地拔出腰刀来,喝道:“贼人无理,质疑官差办案,又是一罪,赶紧给我拿下。”随行衙差一声呦呵,“哗啦啦”抖动手中锁链,上前便要锁拿姑娘。 张紫涵一瞧,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眉下两眼开,咬碎口中牙:“娘的!没天理了,不打不行。”“呼”地一记扫堂腿,接连“噗通、噗通、噗通”,栽趴下三个来,纵身跃起,“砰”地一脚,又踹栽歪一个…… 要说这些县衙办差官,平日里拿些小偷小摸,地痞流氓什么的,那还说得过去。可是,遇上像张紫涵这样的武林高手,那绝对是白搭白饶的。没一盏茶的功夫,赶来的这八个人,给姑娘家揍趴下四对儿。 还好姑娘家下手知轻重,不打算要他们的性命,只是使用些粗陋的拳脚功夫,小小惩戒他们一番。保正一瞧势头不好,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姑娘家着实恼透了他,岂能轻易放过的?跑出没三步远,给姑娘家撵上了,一伸左手,薅住他的衣脖领子,一戳右手,揪住他的裤腰带,一较力,“嗖”,好家伙嘛!把这大肥胖子一下子给丢到河里去了,“咕咚”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半天没露出头,“咕嘟咕嘟”喝了个水饱儿。老小子掉进河里,手脚直扑楞:“救命啊……!”敢情这位保正大人,是只旱鸭子,连个狗刨都不会。 姑娘家也不打算要他性命,一瞧把他折磨的够够的了,脚尖点地,“嗖”的一道白影掠过水面,好似老鹰抓小鸡崽子似的,一把将这只大肥猪从水里头给“提搂”出来,脚尖轻点浮萍,“嗖”地又飞转回岸来,“噗咚”,将保正丢落地上。一来一回,真好似飞燕一般。 保正这老小子,“稀里哗啦”吐了个尽兴,“呲溜”,还吐出一条小鱼儿来。等吐干净了灌进肚子里的水,“咕咚”,四仰八叉的栽躺地上,呼呼直喘大气:“哎呦!妈的妈,我的姥姥哟!差点没把咱老黄给淹死。”张紫涵将这些人小小惩戒一番,心里也就解气了。撇了眼栽躺地上的九个人,冷喝道:“我若果真是杀人吸血的恶鬼,此时此刻,你们几个哪儿还有命在?姑娘不陪你们玩儿了。失陪!”跃上马背,直朝县城方向奔去。 眼瞧着姑娘离开,一个也不敢动,谁还敢上前找挨揍的,贱骨头呀!待缓过劲儿来,花捕头冲着保正一通数落:“都怪你这老东西,害得咱爷们儿这般狼狈。回去可咋交差的?” 这位保正大人,就好像那斗架斗输了的公鸡似的,干低着头不说话,没办法,自己惹不起人家。 回转县衙,花捕头将事情避重就轻地这么一回禀,本想能这样遮掩过去,没想到,还是让人家给瞧出来了。你想,这几个人,脸上都挂着相,县太爷又不是傻子,能瞧不出来么?欺瞒不过,只好如实交代。 县太爷这个气呀,脸都气绿了。“啪”,一拍桌子,大骂道:“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连个娘们儿都拿不住,真是没用。全都是一帮草包、饭桶。气死我了都。”坐下身,灌了口茶,一不留神儿,茶水灌岔了道儿,差点儿没把县太爷给呛死。“啪”,一摔茶杯,接着骂道:“你们说说,你们这帮酒囊饭袋还有什么用?” 花捕头两手一摊,苦着一张脸道:“大人,这怪不得小的们,实在是那娘们儿太厉害了。” “放屁!”县太爷勃然大怒:“分明是你们这帮草包饭桶没本事。你说说我卜世仁手下怎么养了你们这群饭桶,真是丢人。这要是传扬出去,让老爷我这张老脸,还往哪搁啊?” 底下有个叫宋二的衙差,被骂的心里头实在窝火,小狗眼儿一翻,低声嘟囔道:“这能怨得了谁,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呗。” 卜世仁一拍桌子,掐腰喝道:“你说什么?” 宋二一瞧:“哎呦!不好!敢情给这主儿听到了。”急忙朝自己腮帮子,招呼了两下子,苦着张脸道:“老爷息怒!都怪小的嘴臭,放狗屁呢!” 县太爷卜世仁手捋八字胡,冷哼道:“再放狗屁,看老爷不打你板子。”抿了口茶,接口道:“出了这样的事情,还得靠老爷我自己。实话告诉你们吧,老爷我一早就把这事情给上报了,过不了几天,上头就来人,而且还是高人,有能耐,比你们这几个草包饭桶能耐大得多了。” 这几个一听,心里头乐了,为什么?肩上担子总算是卸下了,不用再跑去挨那主的揍了。争先恐后的拍起卜世仁马屁来:“老爷英明,老爷英明。” 卜世仁最爱听这个。手捋八字胡,嘿嘿笑道:“那是!老爷要没能耐,能当县太爷吗?再说,单靠你们这几块料,老爷我这乌纱帽,早就保不住了。” 宋二一听,翻了个白眼,撇嘴儿道:“哼!迟早都得丢!” “啪”,桌子一拍:“你又敢放狗屁?”得!又让人家给听见了。宋二急忙用手捂住嘴巴,再也不敢说话了。心里头还直纳闷儿呢:“这老东西,平时耳朵背的不行,今儿个咋这么灵的?” 要我说,宋二啊,你小子脑子缺根弦儿!平日里你求他办点事儿,好比借点儿钱什么的,他当然装听不见了!可今儿个你老当着他的面儿放狗屁,他能不灵吗?嗨,没脑子。 这几个人,给县太爷卜世仁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垂头丧气的退出衙来,是有气儿没地儿撒,有苦没处诉,心里头那个憋屈劲儿,就甭提了。没办法,只好凑俩小钱儿,到外头喝点儿小酒,解解心中的苦闷。嗨!你说窝囊不窝囊? 回过头来,咱再说张紫涵。姑娘家,压根没把县衙这帮酒囊饭袋放在眼里,照样进城住店。白天呢,呆在客房里头休息。到了晚上,来到大街上,扮大仙儿捉小鬼,两天来一无所获。 可巧这天下午,姑娘上街办点事情,又碰到县衙这帮瘟神,话没说上几句,你猜怎么着?嘿,又打起来了。这一交上手,坏了!姑娘遇上对手了,敢情啊,能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