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嚣离海》 第1章 星月少年 2023年10月，陈境一个人踏上了飞往沙芭的航班。 沙芭是位于m国西岸的一座海岛，与那几个在国内很火爆的东南亚海岛不同，沙芭在国内还没有那么知名，欧美游客多些，而中国游客较少，只能算是个近几年来颇受欢迎的小众海岛。 陈境从机场出来，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沙芭市区。 她在出租车里，透过车窗，看到街道两旁都是列兵一样的棕榈树和橡胶树，头顶上的天空也蓝得不寻常，司机对着手机跟人讲着当地话，而空气的味道咸湿又清新…… 人的感官是最直接有力的证据采样器，异国的实感在陈境脑中逐渐变得清晰。 沙芭，她确实一个人来了。 沙芭由主岛和三个特色离岛组成，陈境第一晚的酒店订在了沙芭市区。 酒店在商铺林立的街上，位置并不临海，但沙芭作为四面环海的岛屿，只要高度合适，有一面透亮的窗子，在哪里都可以看到大海。 到达酒店的时间临近傍晚，陈境站在窗前欣赏了一会儿风景，随后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查收了几条信息，等做完这些事，天已经擦黑。 她换上一条适合当地天气的蓝色吊带连衣裙，搭上一个单肩斜挎两用小包，里面装上自己的护照、房卡、以及一些提前换好的现金就出了门。 按照她一年前做过的沙芭旅行攻略，沙芭市区里有一个美食夜市，她查看了地图，离她所在的酒店不远，于是准备步行前往。 沙芭市区的夜晚并不过分喧嚣，或许是这个时间游客都集中在海岸酒吧，或者分散在周边离岛，街上只有为数不多结伴而行的人和车辆经过。 有些店铺已经打烊，路灯光线稀疏暗淡，似乎还不如高悬于夜空的星星亮。 可陈境觉得这样很好，人少一些她反而更觉自在。 她在街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罐号称当地特色的菠萝汁，将罐装饮料塞进包里，边往外走边掏出手机，准备看一眼与夜市之间的距离。 但她刚找到地图app点开，还没来得及细看，忽然就觉得右边肩膀被人撞了一下。 她一愣，脚下跟着一顿，抬头看向身旁，只见一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的当地女人与她擦肩而过。 女人步子不大但很急，走出去两三米远后还回头看了陈境一眼。 陈境立在原地没动。 虽然沙芭的马路不宽，只有两条车道，但眼下也没多少人，还不至于到走路会撞到肩膀的地步吧？ 陈境看着那女人快步走远，她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将不好的念头从心间赶走，继续往前走。 可还没走出去几步，她忽然被一股力量拽得肩膀一歪，一个踉跄，一名骑着摩托的黝黑男子从她左侧经过，他一把扯住了陈境肩上的挎包，一下子就将包拽了下来。 拽走了包他还不知足，又伸手来拽陈境手里拿着的手机。 陈境反应很快，她立即将手机攥得死紧，以至于那男子没能一下子抽出。 他又来抢第二次，陈境把手机拿到右手，身体用力一扭，同时迅速将手背去了身后。 “help！help！someone is robbing！”陈境大喊。 她趁那男子迟疑的一瞬，眼疾手快地抓住自己的包，用力往回拽。但那男子的力气比她大很多，他两手一扯，陈境就脱手了。 陈境的喊声已经引起了几名路人的注意，抢包男子见形势不妙，也不再留恋手机，一踩油门，摩托车沿着街边窜出去。 陈境的第一反应是拔腿去追。 她并不贪恋包里那点现金和其他乱七八糟的物品，可那包里有她的护照，在异国他乡丢失护照，会引发一连串麻烦。 可刚追出去两步，陈境就被地上一道坎绊了个踉跄，左脚穿着的人字拖刚好被卡在了坎下。她抬脚拔鞋，只听“啪”地一声——低头一看，脚面上的人字带从鞋底的孔里掉了出来。 她瞬间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从落地沙芭机场到现在，短短两个多小时，她的包就被抢了，刚追了两步鞋又坏了，她不会是被什么霉运之神给眷顾了吧？ 不然倒霉成这样，像话吗？ 就在陈境站在街头，飞速思考要如何处理这场突发事件之际，忽然从马路对面冲过来一个人。这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她，又像一道白色旋风一般一掠而过。 陈境眼看着他身手利落地翻越过街边陈横的几件障碍物，三步跃上了路旁一辆轿车的车前盖。她惊呆了，看着那道白色身影跳上轿车车顶，紧接着又从另一侧飞快跃下，眨眼间就奔至抢包男子的摩托车后十米处。 这一幕很像好莱坞动作电影里的特技表演，简直魔幻。 此时，抢包男子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追，而且跑动速度惊人，于是慌忙调转车头，驾车冲入旁边的一条窄巷，那道白色旋风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追进巷子前，白色身影忽然回头冲陈境喊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 她看着人消失在巷口。 现在怎么办？ 理智告诉她，作为一个独自出游的女孩，出于自身安全考虑，她应该放弃追包，选择报警，但……警察把护照找回来的几率有多少？ 包里除了现金，别的物品对抢包的人来说几乎毫无价值，他会半路把包扔了吗？ 这样一来她是不是就有机会把护照捡回来了？ 况且此刻正有个人在竭尽所能地帮她挽回损失，她怎么也得再努力一下吧…… 陈境当即做了决定。 她低头审视了一下脚下坏掉的人字拖——眼下得先解决一下这个麻烦。 她蹲下身，开始疯狂将人字带往鞋孔里塞，但她情绪有些激动，心跳得极快，手也抖个不停，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成功。 算了，不管了。 她站起来，将两只鞋都脱下来攥在手里，深呼吸了两次，直接光着脚往前跑去。 “ing through！” 她一路狂奔，脚掌被路面的砂石硌得生疼，但她顾不上这些，脑子里都是那道白色身影和自己的护照。 陈境体力不错，一口气冲出去一公里远，但脚底的痛感愈发明显，她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喘气，喘够了才直起腰环视四周。 此时，她身处一条幽深小巷，两旁是一些大门紧闭的民居，地理位置应该是接近海边了，浪花翻涌声清晰可闻。 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她隐约望见前方有个高台，上方露出棕榈树的树冠，树冠被彩色灯光笼罩，还有音乐声传来。 应该是一条海岸公路，灯光和音乐声大概……来自beach club？ 可是……这是哪儿啊？ 陈境拐进巷子之后一直朝前跑，按照自以为正确的路线…… 但是……这路线对吗？怎么都快到海滩了？ 陈境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扔下手里的拖鞋，拿出手机打开地图app查看位置。 此时天已经黑透，远处更是一片黑沉，除了天上的星月，只有手机屏幕在发亮。 就在她盯着手机，努力放大地图上的定位之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hey, ms. is this yours ？” 地道的美式发音，干净悦耳，清泉一样。 陈境一惊，立即回身，只见一个人站在月光里，手里举着她被抢的包。 是那个帮她追包的人，他真的把包带回来了！ “谢谢，太感激了！” 陈境又惊又喜，立即用英语表达感谢。 对方笑着摇头：“没事，快看看东西少没少。” 陈境朝他走了两步，她仰头——对面的人就像一座热气蒸腾的小山。 这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非常高，185以上，宽肩小头，比例极好。他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下身是一条布料硬挺的黑色短裤和一双蓝色板鞋，鞋侧面有一个十分醒目的粉色对勾。 陈境猜测他的肤色应该很白，因为他整个人在月光下都呈现出一种皎洁的银白。他的头发蓬松又浓密，没有刻意打理的痕迹，但头顶和刘海却微微打卷。 他挺拔修长但不瘦弱，袒露在外的手臂能看到凸起的肌肉，黑色短裤下的白色小腿也强健有力，腿肚与脚踝间形成一道流畅优美的弧线。 陈境大学时参加了田径社团，见过不少体育特长生，所以一看就知道他这种身材和腿型，只有长期参与高强度运动的人才会拥有。 她想，以面前这个男孩的年龄来看，即使不是专业运动员，也多半是个运动专业的学生。 肩宽、腿长、腰窄，搭配上恰到好处的肌肉，身材好得有点儿魔幻了。 但还有更魔幻的。 与这副高大身材相互搭配的，竟然是一张颇为稚气的娃娃脸。 轮廓立体清秀，五官精致俊美，笑容干净真诚，极具亲和力。 陈境自诩不是颜控，也从不会因为外貌高看一个人，可前面这位帅得有些过分了，堪称人间大甜豆。 多年以后，陈境回想起两人在沙芭的初遇，最先涌入脑海的仍然是当时他笑起来的样子。 那是她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就像一缕阳光，穿过云层，劈开黑暗。 “拿着呀。”面前的手抖了抖，声音带笑。 “啊，好。”陈境收回视线，接过包，低头检查里面的物品。 东西基本都在，除了那些为数不多的现金。 但不要紧，只要此时护照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包底，就已经足够了。 “还好，重要的东西还在，多亏了你。” “‘重要的东西还在’？”男孩听出了端倪，眉头瞬间皱起来。 “少了一点现金。”陈境解释。 男孩很是惊诧：“不会吧？他什么时候拿的？” 陈境笑了笑，说：“只有很少一点，可以忽略不计。” 男孩叉着腰叹气，无奈又不甘心：“好吧……但是这个结局可不太完美。” 陈境笑着宽慰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结局，总体看起来是好的就够了。” 男孩鼓了鼓腮帮子，目光落回陈境脸上，似乎在仔仔细细观察她。 半晌，他问：“你是中国人，对吧？” 这次他说的不是美式英语，而是标准的普通话。 陈境一愣，眼睛骤然亮了，她瞬间兴奋起来，以母语回应：“是的，你也是中国人？” 她问这话时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虽然东南亚这边的华侨也说中文，但很少有普通话这么标准的。 “嗯，我是中国人，恭喜你遇到同胞了。”男孩笑得眉眼弯弯。 陈境迅速做了个抱拳的动作，说：“幸得同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恩不言谢。” “别别，不至于，举手之劳。”男孩被逗笑了，摆了摆手，接着又提醒，“沙芭这边的治安跟国内没法比，尤其到了晚上，会有飞车党出没，你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一定要当心，时刻看好身上的包。”他垂眸去看她的包，指了指，“尤其这种小包，如果能斜挎，尽量不要单肩背着，单肩包抢起来最容易，一拽就走了。” 陈境认真听着，点头道谢：“明白，多谢提醒。”又回了个大大的笑容给他。 这笑容明媚大方，灵秀的大眼睛里黑眼珠又大又亮，星斗一般熠熠生辉。 男孩被她笑得一愣，但立即回过神来，答道：“不用客气，异国他乡同胞有难，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陈境嗯了一声，不禁好奇：“你是怎么把包拿回来的？他把包扔下了吗？” “没有，我追上了他，把他车给截住了，”男孩迎着陈境惊诧的目光，抬了抬眉毛，“我说：‘哥们儿，别跑了，包还我呗，咱们各走各的’，他盯了我几秒，然后直接把包往我怀里一甩，骑着车跑了。” 这话说得太轻松，仿佛真是举手之劳。 陈境难以置信地问：“这包是你要回来的？” 男孩嗯了一声，带着点儿少年人的骄傲，可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当时我真以为他是看见我之后秒怂了，结果……难怪包还得那么痛快，闹半天是已经得手了啊。” 他说完看向陈境，却发现对方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 他愣住了，问：“怎么了？” 女孩又向他靠近了一些，她仰起脸看他，似乎在确定什么，眼神安静又专注。 “你们真的没发生肢体冲突吗？”她问。 男孩怔了怔，连忙摆手：“没有，当然没有。” 陈境没说话。 他忽然明白过来，啊了一声，说：“我没受伤，他都没有碰到我。” 半晌，陈境才轻轻嗯了一声，说：“幸亏你没受伤，不然我得内疚一辈子。” 晚风吹拂，吹走了男孩身上一半的汗水，他顿时一阵舒爽。 “不至于，我心里有数。我这人吧，”他伸出一只手来，在身前划了个圆，又点了点圆心，“只会在可控的范围内冒险。” 陈境哦了一声：“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好人不多了，你得保护好自己，毕竟是濒危物种了。” 男孩哈哈大笑：“行！我记住了，会的。” “你进巷子之前是不是对我说了句什么话？”陈境问。 男孩想了想，啊了一声，恍然道：“‘stay still’，我让你在原地等我。” “抱歉，我没听清，跟着你跑进了巷子。” “没事儿，我拿到包之后去你被抢的地方找你来着，看你不在，我猜到你或许是往这边来了，果然，在这条路上碰到了。” “我都不知道我跑的路线对不对，”陈境问，“我是不是跑岔了？” “略有偏差，但不影响结果，”男孩笑了笑，抬手撩了一把刘海儿，“如果实在找不到你，我会把包送到附近的警察局。” 陈境看到男孩额上亮晶晶的汗珠，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从包里掏出一个黄色的罐子来，递给对面的人。 “这是我之前在便利店买的，还凉着，你拿去喝吧。” 男孩一愣，垂眸看向白皙手指间攥着的胖胖饮料罐，没有立即伸手去接。 见他犹豫，陈境恍然，她收回手，说：“是不是你们搞运动的人不喝这种含糖饮料？那我去买水吧……” “哎，不……” 男孩正要推辞，一抬眼，恰好对上陈境的目光。 女孩眼神明亮又坦荡，让他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一步上前，抽走了她手里的菠萝汁。 “我没那么多忌讳，”男孩举起易拉罐晃了两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个我收下了，谢谢。” 陈境也跟着笑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想了想，问：“你帮我这么大忙，我想请你吃顿饭作为感谢，可以赏光吗？” 第2章 not yet 听到陈境的邀请，男孩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笑了。 他正要答话，忽然听到一声大吼—— “林嘉享！” 对面的陈境被吓了一跳，她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无袖黑t的男孩急匆匆跑了过来。 他留着一头造型感十足的短发，精心打理过的刘海儿有七八公分长，向一侧斜飞出去，脖子上的金属项链让他看起来像个rapper。 他刚刚喊什么来着？ lin jia xiang？ 虽然不确定是哪几个字，但陈境本能地觉得这名字怪好听的，跟本人也相衬。 “大哥，您跑哪儿去了？我这一通找！” 穿无袖t恤的男孩在林嘉享身旁站定，他叉腰喘着粗气，大大咧咧地把t恤下摆撩起来，在脸上匆匆抹了一把…… 天呐，这腹肌！ 陈境瞥见了衣摆下分明的八块，瞬间带上了欣赏的眼光。 他个头跟林嘉享差不多，但明显更壮一些，尤其手臂格外结实。不过，跟林嘉享浑然天成的好身材不同的是，他的肌肉就跟他的头发一样——精雕细琢。 一看就是那种长期在健身房里严格进行身材管理的人。 林嘉享看见他似乎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健身房男孩哼了一声，揪着t恤下摆给自己扇风：“我在这附近转悠两圈了，容易吗……” 话没说完，他忽然愣住了——陈境从一旁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这是……” 看清她的模样后，健身房男孩的眼睛霎时亮了，心里惊呼了一声“美女哎”。 面前的女孩跟他平时接触到的各种女孩完全不同，她就像……就像水一般清爽，仪态大方，气质泠然。 一头黑色长发垂落到手肘旁，额前的刘海儿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正好将她灵动的眉眼展露出来。水蓝色无袖连衣裙长度及膝，露着一节又细又长的小腿。 只是……她没穿鞋，光脚踩着地面。 他面露惊艳，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回她脸上。 陈境唇角一勾，冲他友好一笑。 健身房男孩对着林嘉享的后腰一阵狂怼：“哎哎哎，我说你这是……”从哪儿弄来个姑娘？ 当然，后半句是陈境自行脑补的。 林嘉享皱眉，手肘一抬，不偏不倚地顶在了健身房男孩肋下。 健身房男孩肋下一酸，迅速后撤，嘴里嘶了一声，叫道：“哎哟，干嘛？” 林嘉享眼神凉飕飕地瞟着他。 啥意思？ 健身房男孩揉着肋下，一脸莫名其妙。 陈境见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战，忍住笑，解释道：“你误会了，我跟你朋友不认识，是刚才有飞车党抢了我的包，他帮我追回来了，我在跟他道谢。” 林嘉享没说话，把拿着菠萝汁的手背到了身后。 健身房男孩夸张地哎哟一声，推了一把林嘉享的后背，咬着牙小声嘀咕：“行啊，英雄救美啊我说。” “嘘。”林嘉享扭头瞪他，眼神不善。 陈境将他们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或许是因为长相原因，她觉得林嘉享这人应该很难凶起来。就像他刚才瞪健身房男孩那一眼似的……基本上没什么威慑力。 果然，健身房男孩完全没有理会兄弟的“警告”，依旧笑嘻嘻地对陈境说：“之前不认识也没关系，现在认识一下不就得了？相逢就是缘分，怎么样，跟我们一块玩儿去呗？” 陈境笑了，摇头：“不了。” 她不是社恐，但也算不上社牛，而且刚刚经历了一场抢劫，实在没什么心情社交。 “我刚来沙芭，准备先在这附近转转，而且你看我的鞋，”陈境将坏掉的拖鞋举起来晃了晃，脱节的人字带来回逛荡着，“以后有机会一起。”她抱歉地笑了笑。 健身房男孩一脸遗憾：“啊，好吧……” 陈境转向林嘉享，说：“今天很感谢你，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很不好意思，回头我再请你吃饭吧。” “嗯，”林嘉享看着她，“晚上不要到处逛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陈境点头：“好，我知道了。” 健身房男孩目光灼灼，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陈境礼貌地后退了两步，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玩，我先回酒店，再见。” “等一下，”林嘉享叫住她，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指了指她手里的鞋，“你就打算光着脚走回去？” 陈境无奈地笑笑：“我之前试着修来着，但是没成功。” “给我看看。” “啊？” 林嘉享微微躬身，从她手里抽走了坏掉的那只拖鞋。 他在健身房男孩惊诧的目光中蹲下身，把手里的菠萝汁放到地上，三两下就将人字带塞回了鞋孔里。 他把复原了的拖鞋放在陈境脚边，站起来，说：“好了，你试一下。” 陈境有些懵，慢慢把脚伸进鞋里，盯着自己的脚面看了几秒，抬头问：“你就这么……修好了？” “估计不太牢固，你别走太快。”林嘉享笑了笑，低头看着她的脚，“你的脚没事吧？光脚跑了这么久，受伤了吗？” “一点小擦伤，问题不大，马路上的石子都挺照顾我，”陈境将脚侧过来，看了看脚底，“回去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好。” “行，那快回去吧，”林嘉享点头，“这段路黑，你一个人走不安全，我送你到前面路口。” “啊？” 这次啊的不是陈境，而是健身房男孩。 “啊什么啊。”林嘉享又瞪他一眼，转头对陈境说，“我们走。” 他将菠萝汁往兜里一揣，越过健身房男孩径直往前走，边走边说了一句：“你先回吧，我送她到路口就回去找你。” 健身房男孩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惊诧转变成了目瞪口呆，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眼见着林嘉享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陈境愣了愣，她其实也有点儿惊讶，目光在两个男生之间徘徊了一圈，最后还是跟健身房男孩说了拜拜，跟着林嘉享走了。 林嘉享边走边问：“脚还行吗？” 他就着陈境的速度，走得并不快。 “行，这个速度完全ok。” “回去上点儿药，那边街上有药店。” “好的。”她答得乖巧。 林嘉享看了看她，低头笑了，没再说什么。 巷子里很安静，没有摩托车和行人经过，他们走得也很安静，相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并肩而行。 陈境一边走一边仰望前方的夜空。 星河璀璨，星月交辉，这是属于海岛的夜色，是在b市看不到的风景。 她忽然站住了。 林嘉享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意识到女孩忽然停下，于是也跟着停下。 “怎么了？”他问。 陈境举起手机，对着星空拍了一张。 “啊，我……” 她移开手机，正要回答他的问题，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他站在星空下，和她之间隔着三步左右的距离，如水的月光浇在他身上，将整个人染成了耀眼的银白。那张干净而精致的面孔上带着真诚的笑，一双亮得像星星的眼睛，在温柔而坚定地望着她。 她怔忡了片刻，没说话也没动。 不是像，陈境想，他本就是天边的一颗星星，或许还是最亮的那一颗。 有一瞬间，陈境很想将林嘉享和他背后的星河同时收进照片里，她拿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往上抬，但最终还是放下了。 这样做……算是偷拍了，她想，不太合适。 她收了手机，笑着说：“没事，星空太美了，我随手拍了一张留作纪念。” 林嘉享想了想，说：“其实海滩边看到的星空更美。” “真的？” “真的，”他回答，“你一定会喜欢的。” 两人在星空下对视，似乎有好一阵子都挪不开眼睛。 最终还是陈境率先看向了别处，“我们继续走吧。”她说。 “好。” 这条路真的很安静，只有虫鸣的“吱吱”声和人字拖拍打脚跟发出的“啪嗒”声此起彼伏。 “你一个人来旅行吗？”林嘉享忽然问。 陈境转头看他，嗯了一声：“一个人来的。” “晚上出门最好找人结伴，以免再遇上今天这种事。”林嘉享也看着她。 “嗯，确实挺危险的，尤其这是在外国，人生地不熟。” “所以啊，如果白天你也能有人一起行动就更好了，毕竟……”林嘉享一顿，清了清嗓子，“出门在外，也不是每次都能遇上我这种热心肠的同胞，是吧？” 陈境噗哧一声笑了，点头：“一点没错，我会考虑去找个旅伴的。” “你后面肯定会去海边玩吧？不如换到离海滩更近的酒店去，那边人流量比较大，安全性高一些。” “明白。” 两人又走了一段，林嘉享时不时会看陈境几眼。 他有些比较私人的问题想问，但之前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在他正在进行心理斗争的时候，迎面走来几个金发碧眼的欧美人，那几人一看到林嘉享和陈境，就马上热情地挥手say hi。 他们走上前跟他俩说话，但大概他们不是英语国家来的，英语发音不甚标准，陈境的英语听力也算不上太好，能明确听出他们是在问去海岸酒吧的路，而其他一些有的没的，就有点儿云里雾里了。 其中一个绿眼睛男子绝对属于社牛中的社牛，英语也相对标准，他直接跟林嘉享天南海北地聊上了。 林嘉享的听力和口语极佳，他用既标准又清晰的美式英语回应对方，交流得很是顺畅。 陈境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来时的主路，从这里已经能看到车辆和行人从巷口经过。 她拿起手机看时间，发现从出门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了。 出于不耽误对方时间的考虑，她轻轻拉了一下林嘉享的衣袖，他感受到了，立马停止交谈看过来。 “就送到这儿吧，前面就是路口了。”陈境将包斜挎着背好，拍了几下，“你看，这样背是不是安全多了？” 林嘉享一愣，垂眸去看她的包，犹豫了一下，眼神又落回她脸上。 “我先走了，”女孩神采奕奕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在跟他道别，“今天很感谢你，我们有机会再见。” 有机会再见？ 有缘再相会吗？ 林嘉享忽然有点儿慌，明明想说点儿什么挽留，可大脑却不合时宜地一片空白。 他看着陈境的笑脸，最后只说了一句：“好，那你路上小心点儿，再见。” 陈境嗯了一声，一边倒退一边冲他挥手。 绿眼睛的老外叫adam，来自捷克。他看着陈境一个人走了，很是惊讶。 他推了推林嘉享的肩膀，问：“she’s not your girl？” my girl…… 林嘉享怔了怔，下意识攥紧了裤兜里的菠萝汁。 他望着陈境远去的背影，半晌后才答：“not yet。” 第3章 极限合伙人 深巷再往前走几百米，走下台阶，穿过棕榈树林，会看到一片海滩，沙芭主岛最大的海滩酒吧——bobby’s cookie坐落于此。 林嘉享穿过棕榈树林，走回到沙滩上，看到健身房男孩正踢着沙子等他。 健身房男孩大名叫余江川。 看到林嘉享回来，他哎哟一声，怪声怪气地叫道：“回来了啊，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林嘉享并不接话，面色平静地走到余江川身旁，问：“怎么不直接回去？” “直接回去？可是不敢啊！”余江川理直气壮，“你刚走，李公主就变脸了，估计是看出你故意躲着她，那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林嘉享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李公主名叫李诗，是他们开在b市的极限运动俱乐部的会员。 “不过你回来得还挺快啊，没直接给人家送回酒店去？” 林嘉享不回答，似乎是不想理他。 “没加微信？” “……” “算了，你就是个蚌——没开壳的那种。” “……” 林嘉享大步流星往前走，就像没听到一样。 余江川兀自说着：“话说这姑娘嘴上说着要请你吃饭，实际上却连个微信都没留给你，心不诚啊！” 认真走路的人忽然站住了，转身看着余江川，平淡而直白地回了一句：“人家对我没兴趣。” “这样吗？不应该呀，”余江川喋喋不休，一脸不理解，“她不留你也没要？诶我说林嘉享，我可是头一回见你上赶着送女孩儿……” “余江川，”林嘉享打断他，“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我想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想说！”余江川观察着林嘉享的神色，肩膀一耸，摸着后脑勺嘟囔，“我这不是看她一个人怪孤单的，既然都是同胞，就叫来一起玩嘛……” “你看不出来人家不愿意跟我们一起玩儿吗？”林嘉享反应平平。 “哦，那完了，”余江川一脸欠揍样，故意拖长声，“没～戏～唱～喽～” “余江川，”林嘉享双手往兜里一插，板着脸，“如果你想在沙芭勾搭姑娘，我建议你换个人。很明显，这女孩不适合你。”他说完转身就走。 “哦……啊？？？”余江川反应过来，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了，“哎哎哎怎么还倒打一耙呢我说？！”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bobby’s cookie门口，林嘉享往里面看了一眼，能看到一起来沙芭的几个伙伴正坐在一张大桌前聊天。 他将余江川拦在门口，嘱咐：“进去之后别提刚才的事。” “知道知道，”余江川翻了他一眼，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我傻啊，我说你在路上遇上个姑娘，还上赶着送人家？李公主不得把你烦死？我有那么不懂事吗……” 行，懂事就好。 林嘉享走上咯吱咯吱的木质台阶，身高和长相让他不管在哪里都格外出挑。果然，那张大桌边面向门口的精瘦男生一下就看见了他，立刻站起来挥手。 “嘉享！川哥！这儿呢！” 精瘦男生叫陈韬韬，是林嘉享目前经营的极限运动俱乐部的三名合伙人之一。他旁边是一个戴棒球帽的男生，名为樊寄雨，是俱乐部麾下的职业滑手，极限圈里有名的滑板大神。 除了这两个男生之外，这桌还坐着三个女生。 一个是染着红色头发、打了唇钉的辣妹，她是俱乐部会员、职业滑手郑茉。她旁边是个很酷的女生，留着超短发，脚边放着一个滑板，这是周洛晗。还有一个女生看起来十分高冷，但五官漂亮扎眼，属于第一眼美女。 褐色大波浪披在背上，交织系带的白色吊带连衣裙垂到脚踝，看到林嘉享进来，她撩了撩头发，手肘支在桌面，一脸闲适地望着对方。 她是李诗，余江川口中那位李公主。 虽然同伴都是滑手，但林嘉享却不太一样，他的极限运动生涯要从十岁练习跑酷说起。 在b市少年文体中心外面，他第一次见识到了跑酷表演，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跑酷，作为一项小众极限运动，那时候国内的系统培训机构非常稀有，所以林嘉享一开始只是在一家普通的青少年体能培训中心进行训练。但他凭借过人的运动天赋、超高的肢体协调性，以及无所畏惧的强大心脏，在没有专业培训体系的情况下，也将跑酷运动学习得有模有样。 高中时期，林嘉享前往美国留学，美国的极限运动氛围比国内好不少，他加入了波士顿当地一个跑酷团队，认识了很多当时的跑酷大神。他不到十六岁就开始参加美国本土的跑酷竞速和追逐比赛，并获得过青少年组冠军。 因为当时团队里一些美国人在跑酷之余也玩滑板，他也跟着结识了一些波士顿当地的滑手，其中就包括当时很有名望的benjamin linch。linch很喜欢他，他也从对方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可能确实是天赋异禀，他很快就将花式技巧玩得有模有样，甚至还顺利得到了品牌的赞助。 也是在那时，他接触到了滑板运动中的一个小众分支——长板速降，他很有兴趣，并且掌握得很快，后来也参加过职业赛。 “健身房男孩”余江川，是林嘉享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不同于林嘉享的多栖发展、全面开花，他擅长的领域只有滑板这一项，不过他技术扎实，算是童子功了，ghostfish的前身就是他和林嘉享在b市组建的滑手团队。 陈韬韬是余江川在网上打游戏时结识的盟友，两人从线上玩到线下。后来，陈韬韬又通过余江川认识了林嘉享，他觉得林嘉享为人真诚仗义，业务能力更是没话说，能跟这样的人做朋友，他既开心又荣幸。 陈韬韬从小学开始玩滑板，会很多吸引眼球的花式技巧，后来也加入了当时还是滑手团队的ghostfish。 出于对极限运动的热爱，三个人在大学时期就有意将ghostfish做成正规的大型极限运动俱乐部。 随着林嘉享美本毕业后选择回国，做大型俱乐部的计划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三个人都是家境优越的b市人，所以俱乐部最早的资金投入就来自三位合伙人自己。 官二代陈韬韬，属于被宠大的孩子，他很痛快地就从家里拿出一大笔钱作为俱乐部的经营投资。余江川家里也有生意，家底丰厚，拿出一笔“巨款”也不在话下。 林嘉享这边稍有不同。 他出身于一个高知家庭，母亲章安洁这一脉多是教书育人的老师，而父亲林砚经营着一家投资公司，俱乐部的一部分启动资金就来自于他的支持。不过，林嘉享今年年初已经将这一部分钱款连本带利还了。 至于林嘉享当时出资的另一部分——那是他自己的积蓄。 赴美留学的七年间，他参加过数百场比赛，挣得的奖金几乎都拿出来投资了俱乐部。 据说这笔钱的数目相当可观，是能让另外两位财大气粗的b市公子哥都意想不到的程度。 不过，林嘉享的父母对他玩极限运动始终不甚看好，他们觉得极限运动并不适合作为长期职业进行规划。可实际上，他们对林嘉享的教育理念，以及提供的成长环境都相当宽松，即便嘴上说着不支持，实际行动上却也没有横加阻拦，甚至还在俱乐部创立的关键时期给予了经济支援。 总之，林砚和章安洁可以说是一对非常通情达理的父母。 俱乐部目前的业务有三大块，第一块是职业选手的招募与运营。 ghostfish有自己的职业选手队伍，这些人隶属俱乐部麾下，由俱乐部发工资，需要代表俱乐部参加各种类型的比赛和商业活动，从而为俱乐部赢得荣誉以及丰厚的奖金报酬、拿到商业赞助。 俱乐部创立之初，余江川就很争气地拉拢来了几位知名极限大神，为俱乐部组成了一个强大且极具吸引力的职业队伍。陈韬韬的性格相对散漫，所以目前他的身份有二：一是俱乐部的合伙人，二是俱乐部麾下的职业滑手。 而负责滑手队伍管理的另有其人，名叫李亮舟，也是当时ghostfish作为滑手团队时期的元老，他算是俱乐部滑板职业队的负责人与教练，目前就在b市为俱乐部的滑板职业队坐镇。 跑酷职业队伍自然是由林嘉享本人负责，他手下还有一名职业教练，姓胡。不过俱乐部麾下的跑酷选手目前只有五名，所以作为俱乐部主理人，林嘉享也同时参与滑手队伍的管理。 第二块业务是会员运营。 会员与俱乐部属于互利合作关系，俱乐部是赢利组织，入会是需要每年向俱乐部缴纳一定的会费的，然后就拥有了亚洲顶尖极限运动场地的使用权。俱乐部也定期举办活动，向会员赠送极限运动装备，他们还会为会员提供参加职业赛和商业活动的名额，获得的奖金由会员自己所有。 成为会员的好处当然也不止于此，俱乐部有长期合作的视频拍摄团队，为达到一定指标的会员拍摄视频，发布于各大社交媒体上。他们会花钱进行推广，博得品牌关注，从而为会员拿到运动装备赞助，甚至获得拍摄广告、综艺节目、影视剧的机会。 会员目前被分成了两个team——由野生滑手和板友组成的滑板team，以及由跑酷爱好者组成的跑酷team。余江川主要负责会员的运营管理，以及会员这块业务的商务外联。 林嘉享作为曾经的全美青少年跑酷竞速比赛冠军、俱乐部主理人，他除了要管理他们自己的跑酷职业队之外，还要把控俱乐部的发展方向，并解决资金供应问题。 由于他本人曾是外网坐拥百万粉丝的极限视频博主，以及全美青少年跑酷竞速比赛冠军，这让俱乐部在成立之初便获得了很多关注。又因为他坚持要做超大型豪华室内板场和实景模拟跑酷训练场，所以顶尖的硬件设施一上来也吸引到一批板友和跑酷爱好者的加入。 加上俱乐部的职业队伍里有多名极限大神，与这些自带光环的人同处一个组织、使用同一个训练场，还有机会当面进行技术切磋，获得指导帮助——这对于很多极限爱好者来说诱惑力是极大的。 ghostfish的第三块业务是学员培训。 俱乐部会招收各个年龄段的学员，这些学员会由专业教练进行一对一或者一对多的滑板和跑酷培训。 俱乐部负责学员培训的教练都很拿得出手，个顶个的都是曾在大型极限赛事中获得过名次的前职业运动员或者顶尖高手，其中还有两名是俱乐部现役职业选手——樊寄雨就是其中之一。 樊寄雨名气大、能力强，在参加比赛之余还接一对一的私教。 学员培训业务这块的负责人有两个，一个叫高潜，前职业滑手，ghostfish滑板团队元老，全国冠军，负责滑板教学的组织管理；另一个叫程旭，前跑酷职业选手，a省冠军，负责跑酷教学的组织管理。 这两人的直接上级都是林嘉享本人。 一开始，因为教练人数不多，林嘉享、余江川和陈韬韬都参与过滑板教学，但到了现在，他们各自带的学员数量已经很少，并且都不再接收新学员。其原因之一是三人身兼多职，顾不过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管是滑板教练还是跑酷教练，工资其实都不高，教学的课时费对他们尤为重要，所以林嘉享还是希望将这些钱分派到其他教练员手上。 总之，ghostfish能在短时间内从一个区域性的滑手团队，演变成一家业内知名的极限运动俱乐部，靠的还是综合实力。 至于这次来沙芭，其实是余江川约林嘉享、陈韬韬和樊寄雨来度假，图的是沙芭风景美，游客少，而且还有几个不错的浪点。余江川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放松机会，毕竟从俱乐部成立初期到现在，他们埋头苦干了三年，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可谁知道陈韬韬一不留神竟然将计划透露给了李诗，李诗当即表示沙芭她早就想来，还夸赞沙芭跟巴厘岛、普吉岛、马尔代夫等等相比更原生态，于是她问了他们的行程安排与出发时间，当即买了机票，拉着同为俱乐部会员的郑茉和周洛晗一起来了。 对余江川和陈韬韬来说，有漂亮姑娘同行是个好事，但对林嘉享来说却又点儿棘手。 林嘉享听说李诗要跟来沙芭的时候虽然没说什么，但余江川知道他并不希望她同往，只是他这个人在为人处事上一向顾全大局，本身又是随和的个性，所以即便是真的不想见到某个人，他也不会说出来——尤其对方还是个女生。 李诗是陈韬韬的高中同学，也是俱乐部会员，虽然不是职业选手，但也参加过滑板比赛。成绩算不上多亮眼，但她长得漂亮，技术也不差，妥妥的“滑板女神”。 不过谁都清楚，她当初加入俱乐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喜欢滑板。 林嘉享和余江川走到桌旁，发现还剩两个位置，一个在陈韬韬和郑茉之间，还有一个在樊寄雨和李诗之间。林嘉享二话不说，直接走到陈韬韬旁边落座，余江川看了看仅剩的一个座位，嘴角一抽，也走过去坐下了。 林嘉享瞥见了余江川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忍不住低头笑了。 对方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人到齐了，点单点单！”陈韬韬嚷着。 林嘉享掏出裤兜里的菠萝汁放到桌上。 陈韬韬看到桌上的黄色罐子，禁不住诶了一声，问：“嘉享，这是你买的吗？你昨天不是说不喜欢菠萝吗？” 林嘉享一愣，他本来没多想，可被陈韬韬这么一问，他骤然就有些尴尬：“呃……我说了吗？没有吧，你记错了。” 对面的余江川不由得嘴角又是一抽。 他记得清清楚楚，昨天他们刚到沙芭的时候，李诗在机场买了一大袋饮料，据说全是沙芭特色。当时她分享给大家的时候，递给林嘉享的就是这么一个黄色易拉罐。而林嘉享没有要，反而自己从袋子里拿了一个绿色的。 他当时给出的理由是——他不喜欢菠萝。 想到这儿，余江川心里呵呵了一下。 他看到桌对面的林嘉享似乎有些紧张，食指一直在罐子上轻轻地敲。 啊，他瞬间悟了——这菠萝汁恐怕是刚才那个大美女给他的。 林嘉享的反应李诗看在眼里，她瞥了那罐菠萝汁一眼，又看了看林嘉享，忽然笑了。 她柔声说：“林嘉享，你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勉强嘛，这个就给我，我可是最喜欢菠萝的。”说完她站起身，身体前探，细长的手臂横穿过桌面，直奔林嘉享手里的饮料罐。 林嘉享一愣，立即将菠萝汁推到一边，没让李诗碰到，拒绝的话也是脱口而出。 “不行。” 这一句“不行”，把在坐的几个人都说愣了。 林嘉享以前几乎不会这样斩钉截铁地拒绝别人。 他们当然知道李诗一直对林嘉享有意思，自然也看得出林嘉享对她很抗拒，但他这些年来始终都采取着婉拒的策略，起码在人前一派和谐，给足女方面子，从不会让她下不来台。 但今天这是怎么了？ 果然，被直截了当拒绝后，李诗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了。 毕竟她一向自视甚高，很要面子。 余江川见状立即站了起来，他本想打个圆场，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林嘉享也站了起来。 “对不起啊李诗，这个我有用，”林嘉享上来直接道歉，随后就将菠萝汁揣回了裤兜里，“你想要的话，我这就去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来。”说完他抬腿就要往外走。 余江川急了，哎了一声，立即离开座位，一步上前将人拦腰抱住。 他把林嘉享拖回桌前，直接按在了座位上，教育他：“买什么买，要买明天再买！这破玩意儿遍地都是，什么时候买不行？你睁开眼看看，这是哪儿？”他弯下腰，贴在林嘉享耳侧，指着四周怪叫，“bobby’s cookie！这可是沙芭最好的beach club！一会儿你请李公主喝一杯，玛格丽特、天使之吻、蓝色海风……哪个不比菠萝汁带劲？” 余江川双手搭在林嘉享肩膀上，使劲捏了捏。 林嘉享侧过脸看了看，笑了。 “行。”他说。 他看向李诗，抱歉地说：“李诗，要喝什么你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李诗看着他没说话，直觉告诉她——他怪怪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对劲。 要问她哪里不对，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就是觉得不对。她知道他的抱歉出自真心实意，毕竟他因为一罐饮料下了一个姑娘的面子。 可怪就怪在这只是一罐饮料。 还是他昨天亲口说过“不喜欢”的菠萝汁。 “这不就完了吗？多大点儿事儿！”余江川拍了拍林嘉享的肩膀，直起身，大手一挥，指着在座的人霸气发言，“今儿晚上哥几个给我嗨起来！咱这是组团来度假的，要的就是远离世俗，拥抱快乐！” 第4章 冲浪者海滩 回酒店的路上，陈境在便利店买了一双新的人字拖，夜市是没心情去了，于是她又买了三明治和一些东南亚特色零食，准备拿回酒店当晚饭。 往收银台走的时候，她从冰箱前路过，都走出去好几步了，又忍不住折回去拿了一罐菠萝汁。 付完款她走到门口，将新拖鞋换上，旧的扔进垃圾箱，又将菠萝汁打开喝了一大口。 果然，此菠萝汁非彼菠萝汁，味道有点儿怪怪的，好喝肯定是算不上了，但多少能算是……特别。 好吧，她想，其实很符合她今晚的心情。 她坐在便利店门口的秋千上看了会儿星星，有几个当地人路过，打量了她几眼。 搁平时她不会觉得这样的眼神有什么问题，毕竟她是个外国人，这就是当地人看外国人的眼神。 可今时不同以往，她忽然一个激灵，想起林嘉享说的“晚上别一个人到处逛”，她瞬间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于是赶紧站起来，捂着包、攥紧手机、提溜着塑料袋，一路小跑着回了酒店。 她回到酒店洗了个澡，然后坐在床上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用手机查看旅行攻略，做明天的计划。 她查了查主岛上的海滩，选了两个准备明天去看看，然后又重新在机酒app上订了新酒店，跟第一个海滩距离不足百米。她觉得酒店的位置很不错，但也只订了一晚，因为后面的计划她还没有想好。 第二天一早，陈境在酒店吃了早餐，收拾好东西退了房，用手机软件叫了辆出租车。 她把酒店的英文名称和地址展示给司机看，司机了然，对她做了个ok的手势，她回给对方一个灿烂的笑容表达感谢。 出租车开上了海岸公路。 沙芭的早晨阳光极好，天朗气清，湛蓝的晴空上飘着兔子和小鹿形状的云朵。 陈境拿出手机拍照，拍完到相册回看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昨晚在巷子里拍的那张星空图。 她忍不住嘴角扬了扬，在心中感叹沙芭的日与夜真是各有各的美。 酒店是昨晚预订的，但因为入住时间未到，只能暂时将行李寄存在了前台。 从大堂走出去是一个巨大的花园，陈境走到花园里，入眼即是宽阔洁净的泳池、或蓝或白的巨大遮阳伞和别致的藤编躺椅。 果然是没有花钱的不是。 她站在院子里，以手遮在额前，眯着眼睛远眺，她看到百米之外就是沙滩和蔚蓝的大海，那里人头攒动，欢声笑语。 蓝天下海浪翻涌，浪涛之上有许多彩色小点在随波漂荡。那些小点浮浮沉沉，时而出现，时而又被浪头盖过。 那是冲浪者驾驭海浪的身影。 陈境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她拿着伞走出酒店，走下高台，走到沙滩上。她脱掉帆布鞋拎在手里，光着脚向海边靠近。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海上的冲浪者，没留意脚下的情况，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跑来，一头撞进她怀里。 “sorry！”她吓了一跳，立即弯腰将孩子扶住，询问，“are you ok？” 小男孩四五岁的样子，光着小膀子，冲她咧嘴一笑，对着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串。 陈境霎时一愣。 呃，一句都没听懂——他说的不是英语。 男孩的爸爸跑来，用英语对她说了“sorry”，然后将孩子抱在怀里，笑着问候了一句：“have a nice day. ” 陈境也笑起来：“thank you，have a nice day. ” 父子俩跟她挥手告别，小男孩趴在爸爸肩头，留恋地回过头望着她。 真可爱，她想。 刚才为了扶住小男孩，她将手里的伞扔在了沙滩上，伞陷在沙子里，内外都沾上了沙子。 陈境抖了几下，又抬眼去看远处的海面。 她的目光在海面上逡巡，迈开脚步，继续朝海边走去。 就在她逐渐接近海边的时候，忽然侧旁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声，随后便是一声：“嘿，大美女！” 大美女？ 陈境没有那么自恋，并不觉得这一声“大美女”是在叫她。她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可刚走了几步，就发觉不对—— 那人喊“大美女”的时候，用的是……中文。 陈境怔了怔，停下来，回身往后看。 只见距她十几米外的地方有一排巨型遮阳伞和躺椅，几个年轻人躺在上面。他们有男有女，姿态各异，但此时都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其中，两个男生光着上身，肤色都挺白，尤其在阳光下，简直跟反光板一样。 旁边还有三个女生，两个长发的穿着泳衣，留酷帅短发的做日常打扮，穿着t恤和短裤。 “大美女，还记得我吗？”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男生，他带着墨镜，陈境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咧开的嘴角。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身材健硕，胸肌和腹肌都很发达，手臂上的肱二头肌更是膨得老大，很难被忽略。 “忘了？不是吧？我好伤心啊！”男孩很是不满，抬手摘了墨镜，将整张脸露了出来，“这样——想起来没？” 是健身房男孩。 陈境一下就笑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着他，说：“我没忘，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说嘛，我这么帅，你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把我忘了。”余江川坐起来，仰脸看着她，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花枝乱颤。 “你们这是……在晒太阳？” 余江川啧了一声，往身后一指：“来冲浪的。” 陈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后看，只见躺椅后面果然放着两块冲浪板。 “看那边儿，”余江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海上看，他一脸骄傲，“翻腾最欢的那两个就是我兄弟！” 陈境顺着他的指示往海上望去，距离海边百来米的地方，一些冲浪者正在等浪。 这时，一个凶猛的高头大浪从远方打来，一名冲浪者迅速爬上了冲浪板。 他爬板的动作流畅而迅速，在站稳保持平衡的基础上，竟还能保持姿态优美，甚至他还在板上走了几步。 陈境看着他自在地随着海浪的走势越上冲下，连续翻转，这一幕非常具有观赏性。 冲浪看似是个借助自然力量、操作简单的极限运动，但想从中获得能够真正驾驭海浪的自由与快感，除了需要勇气，更需要技术。 一波海浪过去后，有几名浪人被送到了海岸边，两个男孩从海里走上来。 其中一个拿着黄色冲浪板的对拿白色冲浪板的说了句什么，逗得对方哈哈大笑。 陈境站在原地没动，安安静静看着他们走近。 其实说是看“他们”并不准确，她看的是拿白色冲浪板的那位。 林嘉享边走边抓着头发，他的头发湿透了，在阳光下看起来又黑又亮。他又晃了晃脑袋，因为很久没冲浪了，今天耳朵有点儿进水，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技术退步了。 不仅如此，他还后悔没戴帽子、没抹冲浪泥，他皮肤太白，而且偏薄，晒后又红又痒。 果然啊，他想，不管是技术还是身体，都是用进废退的。 不禁想起在美国留学那几年，他的冲浪技术是拍视频发到youtube上足以获得专业冲浪运动员点赞的水平，但现在这个德行……他都不好意思拍。 “哎！林嘉享！” 林嘉享一边跟樊寄雨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一边在脑子里琢磨后面几天应该如何调整冲浪技术，直到余江川的喊声把他拽回了现实。 他抬头望去，然后直接傻眼了。 陈境正举着伞站在余江川旁边看着他。 她穿着一条桃粉色连衣裙，这个颜色衬得她肤色胜雪。昨晚的蓝裙子长度及膝，而今天这条是个短裙，遮到大腿中部，风一吹，裙裾翻飞，一双长腿展露无遗。 她举着一把黑胶伞，另一边还提着一双黑色高帮帆布鞋。 粉配黑——即便是在比基尼女郎遍布的海滩上，这个配色也足够惹眼。 林嘉享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快走到陈境跟前了，而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腿。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脸瞬间红透。 他在距离她半米远的地方站住了，忽然觉得自己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 “嗨，好巧呀。”陈境笑了，率先打了个招呼。 林嘉享强迫自己回神，乖巧地嗯了一声，眉眼弯弯地笑着：“是啊，好巧。你今天来这儿玩吗？” “搬来海边的酒店了，你不是说海边人多，我一个人住海边比较安全吗？” 很好，很听劝。 林嘉享满脸赞同，脸上的笑容放得更大了。 “你住哪个酒店？”他问。 陈境往后一指，语气轻快地回答：“就是后面这家。” “啊？”林嘉享眼睛一亮，“我们也住的这儿！” 真的好巧！ 他见陈境一直看着他，她眸光清亮，眼神专注，他心头一动，瞬间做了个决定。 “你自己一个人在沙芭确实不安全，最好赶快找人搭个伴儿，”他知道自己这个举动私心很重，话也说得很不好意思，脸更是红得不行，“如果你不嫌弃，你其实可以跟我……们一起……” 此话一出，旁边躺椅上的几人，外加林嘉享旁边站着的樊寄雨—— 全都惊呆了。 不过，余江川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心头涌上的是万分激动，他在心里大喊一声“兄弟牛b啊”，差点儿直接从躺椅上蹿起来。 而旁边躺椅上的陈韬韬、郑茉和周洛晗也都一脸惊诧，他们面面相觑，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李诗的躺椅在最右边，她也很震惊，但掩饰得不错，表情很快归于平静。 她缓缓从躺椅上坐起来，开始认真打量陈境。 起初陈境来到沙滩上，被一个外国小男孩撞到，他们的对话引起了陈韬韬的注意。 他大概是觉得她漂亮，就捅了旁边的余江川两下，结果余江川看到后，整个人大震惊。 李诗看到余江川主动跟陈境打招呼，从他们的对话里不难推断，他们昨晚上见过。大概是余江川去找林嘉享的那段时间在什么地方碰到的。 余江川本就是个花蝴蝶，喜欢招摇过市，李诗一点不奇怪他来沙芭后会很快认识新的姑娘。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姑娘的故事并非是跟余江川有关，她的故事——是跟林嘉享。 这姑娘年纪跟他们相仿，身材修长高挑，她穿的粉色连衣裙第一眼看上去是极其简单的设计，但李诗作为女生，在她眼里，这条裙子处处是心机。 首先，裙子是方领无袖，胸口开得挺低，虽然露不出来什么，但容易惹人遐想；其次，后背露出的部分比前面更多，开口几乎开到中间位置，这让走在她后面的人会不自觉地盯着她雪白的背看。 她审视着陈境的脸，诚然，这确实是个美女，但放在女孩堆里绝不会是最出挑的那个。 至少——李诗觉得，跟自己比，还是自己更好看。 但她发现陈境看人的眼神格外专注，她会直勾勾地盯着你的眼睛跟你说话，仿佛要看进你心里一样。 就像她此刻正盯着林嘉享的眼睛。 李诗不清楚她跟林嘉享是什么情况，但他会主动邀请一个陌生女孩跟他们一起玩，这在她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根本不是他平时会做出来的事。 她不由得想起了昨晚在bobby’s cookie里林嘉享的异常表现，她猜想他离开beach club的两个小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比如，遇见这个女孩。 第5章 emoji鲸 陈境自然不知道李诗在揣摩她，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嘉享身上。 她承认听到“搭伴儿”的提议时，她迟疑了，不过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因为惊讶。 她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但这样正好，她想，不就是直球吗？ 她接得住。 她冲他笑了笑，点头：“好呀，我正好想学冲浪，看你们这么厉害，我是不是可以省下请教练的钱了？” “你想学冲浪？”林嘉享的眼睛瞬间亮了，他面露惊喜，“我可以教你！虽然我不是专业教练，但我玩这个有些年头了，也带过新手，多少有点儿自信。” 他说这话时，显然已经将刚才在浪里翻腾过后的自我怀疑抛诸脑后。 陈境嗯了一声，说：“到时候你别嫌我学得慢就行。” “怎么会呢。” 林嘉享看着她，忽然一拍脑袋：“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林嘉享，你叫什么？” “双木‘林’，嘉宾的‘嘉’，享受的‘享’？”陈境不答反问。 林嘉享迅速点头，眉眼弯弯地肯定道：“你好聪明，全都猜对了。” “我叫陈境，至于是哪个‘jing’，你要不要也猜一下？” “我猜……肯定不是安静的‘静’吧，”林嘉享笑着摇了下头，马上认输了，“我觉得我猜不对，还是你告诉我吧。” 陈境笑：“是环境的‘境’。” 对面的人哦了一声，开心地拍了拍心口，点头：“记住了，环境的‘境’。” 听着两人旁若无人、你来我往的对话，这下在场的人都看明白了。 他们或惊讶于林嘉享感兴趣的女孩原来是这种类型，或激动于自己兄弟终于开窍，当然也有人心里五味杂陈，或者可以直接说是极度不平衡。 “陈境，我可以加你微信吗？你学冲浪的时候方便沟通。” 余江川在一旁呵呵两声，心说这理由可真是冠冕堂皇啊。 陈境并没有注意到余江川的态度，她语气轻快地答应：“好呀。” 林嘉享马上开心地笑了，他引着陈境来到李诗旁边的躺椅。 李诗盯着他们一路走来，但两人谁都没有看她，就好似她不存在一般。 林嘉享将冲浪板放到躺椅边上，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等着陈境扫。 见她把手里提着的帆布鞋和遮阳伞放在脚边的沙滩上，林嘉享立即把她的伞拿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躺椅上。 陈境看了过来。 林嘉享说：“放椅子上吧，要不一会儿上面全是沙子。” “好，谢谢。” 陈境冲他笑了笑，从裙子侧面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滑了几下，点开了微信。 林嘉享站在她身侧，余光看到她的微信头像是一只漫画鲸鱼，可还没来得及细想，陈境就向他靠了过来。 她在扫二维码，可是……太近了。 近到他都不敢动弹了。 她的头就在他下巴旁边，他闻得到她头上和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 柔顺的长发垂落下来，有几缕正好落在他小臂上，隔着泳衣滑腻的布料，他都能感觉到细微的痒。 扫码一秒完成。 陈境满意地直起身，发送了验证消息，林嘉享立即通过。 添加成功，她的昵称是那个蓝色的emoji鲸鱼表情。 他正盯着她的头像和昵称看，忽然就听到她说：“刚刚你从海里上来的时候，我就想提醒你擦一下身上和头发，别被吹感冒，结果一说上话就全忘了。” 林嘉享一愣，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她正仰着头看他的头发，看完头发又去看他身上穿着的白色长袖泳衣：“好在现在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林嘉享此时已然心跳如鼓，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见几张躺椅外的余江川忽然清了清嗓子。 他嗯哼一声，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到两人身旁。 “林嘉享，不是我说，咱是不是先把撩妹的事儿往后放放？”余江川一边眉毛高挑着，一副“你小子也有今天”的表情，“旁边好几个大活人呢，您受累给介绍一下呗！” 林嘉享一听余江川说什么“撩妹”，霎时间脸红得不行，他匆匆看了陈境一眼，马上瞪着余江川，反驳：“我撩什么了，能不能别瞎说？” “哎哟急什么呀，这不开玩笑吗？”余江川依旧笑嘻嘻的，他大大咧咧地向陈境伸手，“自我介绍一下啊，我叫余江川。我昨晚上说什么来着？相逢就是缘分！咱们这缘分可是不浅呐，这还没二十四小时呢吧？碰见两回了。不交个朋友可对不起老天的安排了啊！” “确实有缘，”陈境点头，握了下他的手，“既然如此，那就交个朋友吧，我叫陈境。” “知道，我都听见了，”余江川瞟着林嘉享，“环境的‘境’。” 他如愿以偿得到林嘉享一个白眼。 此时，樊寄雨已经坐在了林嘉享旁边的躺椅上，余江川依次给陈境介绍了躺椅上几人的名字。 陈境记忆力很好，他说了一遍，她就都记住了。 只是余江川给她介绍到林嘉享左边躺椅上的女孩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太友好的讯号。 其实李诗的表现在别人眼里算是正常，她甚至笑着跟陈境打了个招呼：“哈喽，我叫李诗，你可以叫我诗诗或者sherine，我们以后可以约着一起逛街呀。” 可陈境觉得这个叫李诗的女孩实际上并不喜欢她，至于为什么，她倒是能猜个七七八八——因为她身边这位帅哥。 李诗应该是喜欢林嘉享，所以觉得她是个威胁。 其实一开始她看到余江川身旁的躺椅上有好几个女孩时，曾想过其中之一会不会是林嘉享的女朋友。但当林嘉享从海里走上来、见到她，看明白那一刻他的表情后，她便知道——她们不是。 而且……他目前应该是单身。 当然，这些是她的直觉加猜测，是需要找机会问清楚的。 不过，陈境其实并不在意李诗如何看待她，喜欢她还是讨厌她，对她都没有影响。 面前这些年轻男女中，唯一对她有影响的只有林嘉享一人。 陈境面对李诗客套的邀约，大方地答了句“好”。 “陈境，你家是哪儿的？”余江川问。 “我老家是s市的，但我在b市上了很多年学，工作生活也都在b市。” “你从b市来的吗？”林嘉享又惊又喜，“我们都是从b市来的。” 陈境笑了笑，坦白道：“我猜到了，你们都有b市口音。尤其是你，余江川，”她面向余江川，“我在b市待了六年，一听你说话就知道你是b市人。” “哎哟，可以可以！”余江川一脸赞许，“说明小爷我这是自带标签！” “你的口音很典型，”陈境诚恳点评，说完又转向林嘉享，“你比他好很多，你的b市口音不那么明显。” 林嘉享想了想，说：“可能因为我妈老家是j市的？我跟着我姥姥姥爷长大，他们都是j市人，十七八岁才来b市。” “有可能，”陈境说，“我有个同学就是j市人，她……” 可她还没说完，李诗却忽然插话进来：“陈境，你说你在b市上学，是上的大学吗？” “对。”陈境没有在意她的打断，转向她，“本科和研究生，一共六年。” “硕士毕业？”余江川哇哦一声，“那你可是我们这帮人里头学历最高的了。” “我就佩服学习好的，”一旁的陈韬韬说，“我大学可一直都是混的。” 余江川胳膊搭在他肩上：“可不好混了呢！” 陈韬韬：“老难混了！” 李诗没有理会他们幼稚的行为，继续发问：“陈境，你上的是哪所学校呀？万一我们是校友呢。” 她抱膝坐在躺椅上，面带微笑。 摘下墨镜和遮阳帽之后，她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大眼睛满含期待地望着陈境。 李诗很清楚自己这么问一方面是出于对自己学校的自信，另一方面是她听说陈境是硕士，学历上是比她高的，但是一个普通大学的研究生与她一个211的本科生相比，并不一定更有含金量。 余江川和陈韬韬的奉承，让她心里更是不服，就想着起码要在学校方面压陈境一头。 虽然她知道自己这小心思多少有些阴暗的成分，不太能拿得上台面，但她看着面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生，一上来就跟林嘉享眉来眼去，心里极度不舒服。 林嘉享在一旁听着李诗一直揪着陈境问学历的事，不禁开始皱眉。 他觉得李诗的做法不光冒昧，还很明显是别有用心。他很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以及她目的为何。 他可是刚刚才鼓足勇气向陈境发出了结伴的邀请，此刻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就是她从他们这群人中的任何一个身上感受到不友好的信号。 林嘉享的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要如何岔开话题，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陈境态度平和地回了一句：“我是b大的。” 哦，b大。 啊？b大？！ 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你呢？也是b大的吗？”陈境看着李诗，“我们是校友吗？”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源源不断的海浪翻涌声和周围游客的谈笑声，在提示着时间并未静止。 李诗面无表情地看了陈境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终于轻声答道：“不是，我没有这么厉害。” 林嘉享眼珠转了转，他低下头，知道自己在嘴角上扬。 “s市考出来的b大研究生？你是真学霸啊。”他说。 李诗平静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出现了裂痕。 这是林嘉享第二次下她的面子。 如果她的直觉没有错，昨天那罐菠萝汁，一定也跟面前这个女孩有关。 陈境唉了一声，耸下了肩，谦虚道：“也就一般般吧。” 余江川见李诗脸色又不对了，赶紧哎哟一声，跳出来缓和气氛：“那什么，这都中午了，我早就饿了，你们饿不饿？咱们去吃饭，好不好？”他夸张地拍着大腿，“我昨天搜到一个评价巨好的餐厅，从这里走着没多远，一起去吃呗？”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大家都能感受到刚才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剑拔弩张，于是都赶忙一边应和着“好啊好啊，饿死了饿死了”，一边飞快地收拾起东西来。 林嘉享将长椅上的东西装进防水包，把包扣紧背上。他的冲浪板是自己带来的，于是拿起来夹在手臂下面，他又弯腰检查了一遍有没有物品被遗漏，随后才直起身来。 余光中有一抹桃粉色在视线中飘荡了一下。 那是陈境的裙摆。 她在等他。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再次弯了嘴角。 林嘉享转身看向三步外站着的女孩，笑着对她招呼了一句：“我们走吧。” 旁边长椅上的李诗东西比较多，她还没收拾好，就听到隔壁的林嘉享说了句“我们走吧”。 她心往下沉，抬头，果然看见林嘉享跟陈境并肩离开了长椅。 她清楚地看见他在笑，笑得格外开心。 她胸中憋闷，收拾东西的手也慢下来。 “诗诗，收拾好了没？走吗？”问话的是周洛晗。 李诗抬头，看到周洛晗和郑茉都已经收完毕，两人都站在一旁看着她，表情似有些小心翼翼。 李诗手撑着长椅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已然神色如常。 她将墨镜戴上，嘴角牵起一抹招牌式浅笑，答：“稍等，马上就好。” 第6章 提升性张力 从海滩回酒店的路上，余江川、陈韬韬和樊寄雨说说笑笑走在前面，林嘉享和陈境落后他们几米。 两人并肩走到高台处，陈境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看着余江川等三人已经走上了台阶——他们都光着脚。 “怎么了？”林嘉享刚踩上台阶，发现陈境停在台阶下没动。 陈境看着他的脚，犹豫地问：“你们……都是光脚来的？” 林嘉享一愣，明白过来：“因为没两步路，我们就没穿鞋，你可以现在把鞋穿上。” 陈境抬脚看了看脚底的沙子，说：“我发现你们不穿鞋很明智，”她抖了两下，“脚趾头缝里都是沙子，根本没法穿鞋了。” 林嘉享笑起来，见陈境开始上台阶，于是也继续慢慢往上走。 他边走边回头看：“酒店进大堂之前有洗脚的地方，你洗一下，把沙子洗掉之后再穿鞋。” “那你们呢？你们洗完还是要踩在地上，脚还是会脏。” “我可以先不洗，回房间再洗。” “可这样一来你就会把沙子带回房间了。” 陈境觉得这事似乎很难两全。 林嘉享笑着回身，说：“没关系，有就有，我一个男的，怎么都能凑合。” 两人走上高台，进入了酒店的花园，泳池旁的欧美人正在躺椅上看书，几个孩子光着脚在草地上奔跑着做游戏，泳池中还有金发少女躺在独角兽造型的泳圈中晒太阳。 林嘉享带着陈境走到花园中一个欧式风格的水池旁，他放下冲浪板，走过去打开水龙头，让陈境把脚伸到水下冲。 陈境一手举着还没收起来的遮阳伞，一手提着帆布鞋。 她单腿站着，抬着一只脚，水流滑过脚背，冲走了脚上的泥沙。 林嘉享注意到陈境的脚指甲很干净，手也是，没有像很多女孩一样做着精致的美甲，或者涂着五颜六色的指甲油。她脚型瘦长，脚趾也长，指甲的形状圆润好看。 他忽然一愣——才一天都不到，他对她的好感已经到了连脚都觉得比别人好看的地步了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瞬间脸颊发烫。他觉得自己的关注点很不对劲，于是赶紧转移了视线。 陈境已经洗完了一只脚，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拿什么擦？ 她把脚搭在水池边，正想问林嘉享有没有纸巾，就看到他从包里拿出一条毛巾来，直接放在了她脚旁的地上。 就像昨晚把修好的拖鞋放在她脚边一样。 “这是……”陈境有些迟疑地看着地上的毛巾。 “酒店的毛巾，我拿到海滩准备擦头发用，结果没用上，”林嘉享调皮一哂，指了指自己的卷发，“你看，自然风干了。” 陈境笑了，垂眸去看地上洁白的毛巾，心想，既然是酒店的毛巾，她就没必要客气了吧？ 她将洗好的右脚踩在毛巾上，又抬起左脚在水下冲，可刚抬起来，坚持了两秒都不到，她就因为平衡没保持好，身子往后一歪，眼看着就要仰倒下去。 她哎了一声，晃了两晃，正要扔下手里的伞去抓水池上凸起的雕花，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 他真的好白，陈境想，难怪昨晚在月光下他整个人都是银色的。 林嘉享个子高，手也大，手指修长，他的手直接将陈境的上臂包了个圆。陈境穿的是无袖连衣裙，他的手直接接触到了她的皮肤。 他觉得自己手心很烫，但不确定热源是自己的手，还是对方的胳膊。 “……谢谢。” 陈境扭了几下，站直身子继续冲脚。 她没看他——有点儿不敢看。 林嘉享听到她说谢谢，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看到她低着头，他逐渐放任自己的目光在她白净的脸蛋上逡巡。他没说话，整个人都安安静静，可手却没有因为她重新找回平衡而放开。 直到她把左脚也冲干净，踩上毛巾之后，他才缓缓松开了她的胳膊。 林嘉享关了水，想也没想地拿走了陈境手里的伞。 他看着她在毛巾上蹭干了脚上的水，将帆布鞋放在地上，脚踩进去穿好，然后蹲下身去系鞋带。 他弯腰将地上的毛巾捡起，等她系好鞋带站起来，冲她笑了一下，把她踩过的毛巾拎在手里，领着她往大堂去了。 一进大堂，就看见余江川、陈韬韬和樊寄雨正等在电梯口。 见林嘉享和陈境走过来，余江川哟呵一声，看着林嘉享：“您这是磨叽到哪儿去了？” “是我，我在花园里冲了下脚，他等我来着，”陈境很是抱歉，“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哪儿的话！不久不久，他等你是应该的！”余江川一听，立马换了副面孔，殷勤道，“你住几层？” 他这么一问陈境想起来了，恍然道：“我还没办理入住呢。” 见几人有些惊讶，她解释：“我早上来的时候还没到check in的时间，就把行李寄存在前台去了海滩，然后就遇到了你们。现在……”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也还是没到规定的check in时间，依然不能办理入住。 “那咋办？”余江川问，“要不你在花园里等我们会儿？” 陈境正要说“好”，就听见一旁的林嘉享说：“别，我去前台问一下。” 这时，李诗、郑茉和周洛晗正好走进大堂。 郑茉看到林嘉享正在跟前台交涉什么，问余江川：“嘉享在干嘛？” 余江川看了看陈境，又看了一眼李诗，呵呵一笑，转身按开了电梯：“甭管他，咱们先上楼。” 说完，他就将除陈境外的几个女生推进了电梯。 还直接将李诗塞进了最里头。 陈韬韬见状直接笑出了声，而一旁的樊寄雨，表情更是古怪，似乎……在憋笑。 他俩也上了电梯，冲陈境挥了挥手。 陈境目送电梯门关上，她转过身，快步走到林嘉享旁边，刚好听到他正跟前台沟通楼层问题。 她仔仔细细地听着他说话，不禁感叹——他的美式发音真是地道又动听。 看到陈境过来，林嘉享问她要了护照递给前台。 陈境问：“是可以提前入住吗？” 林嘉享嗯了一声，手肘撑在大理石台面上，扭头看着她，笑道：“俗话说得好，凡事好商量嘛。” 办好了入住，林嘉享拉着陈境的行李走进电梯。 陈境按了关门键，转脸看着他，问：“你住几层？” “我先送你回去，”林嘉享看着她，“本来我还跟她商量让你住到我那层去，但她说没空房了。不过我房间就在你楼下，同一个位置，有事你随时可以喊我。” “喊你干什么？喊你上来救我？像昨晚那样？”陈境故意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那还是算了吧。” 林嘉享哈哈大笑。 两人走到陈境的房门前，酒店是开放式走廊，出门就能闻见海的气息。 陈境刷卡开门走进去。 林嘉享没进屋，只是站在门口将行李箱递给她。 陈境接过行李箱推进去，之后又走回门口。 “我下楼收拾收拾，洗个澡，换件衣服，”林嘉享看着陈境，胳膊下面还夹着冲浪板，“完事儿我给你发微信，好吗？” “好。”陈境冲他灿烂一笑，轻轻点了下头。 他们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谁都没动，却忽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昨晚那场匆忙的告别。 “你先走吧。”陈境说。 “你关门吧。”林嘉享说。 两人皆是一愣，随后又噗嗤一声都笑了。 陈境觉得这个场景太好笑了，就像影视剧里那种“你先走——不，我要看着你走”的桥段。 林嘉享看着她，缓缓后退了两步：“那我走了，一会儿见。” 陈境嗯了一声，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她看着他转身，却骤然想起一件事。 “哎，”她匆忙叫住他，“你等一下。” 林嘉享马上站住了。 陈境回身往屋里跑，跑到行李箱前，将箱子推倒，快速拨了个密码解锁，箱子打开后，她开始在里面翻找东西。 “你在找什么？”林嘉享站在门口，见她背影十分忙碌。 “找……啊，这个。” 陈境从箱子里找出一个绿色的瓶子，里面有冻状凝胶物在来回逛荡。 她拿着瓶子站起来，快步走到林嘉享面前。 她观察着对方的脸和脖子，问：“今天冲浪的时候，你是不是晒伤了？” 林嘉享的肤色是罕见的白，加上平时在b市经常是在室内活动，皮肤很久都没被沙芭这种高强度紫外线关照过了。所以刚才他冲浪的时候防晒做得不全面，现在脸颊和脖子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泛红。 “你的脸，这里，还有脖子，这里，都红了。”陈境一边观察他被晒伤的位置，一边在自己脸上比划，“你抹一下这个，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起码能缓解一下。” 林嘉享看着陈境忽然凑近的面庞，一下子紧张起来，心跳加速。 不知道她听没听到，他想，他自己都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了。 “那个，”他缓了几秒，才说，“我一会儿还要洗澡，现在抹上洗澡洗掉就白抹了，等洗完再抹，好吗？” 陈境了然地嗯了一声，将瓶子往前一递：“那你把这个拿回去。” 林嘉享低头看着绿色大瓶子，大脑飞速运转，他犹豫着，说：“我……我一会儿找你的时候再拿，行不行？”见陈境面露疑惑，他赶紧补充，“你看，我东西有点儿多，没手拿了，等我把东西都放回去再上楼拿吧。” 陈境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璀璨一笑，答应道：“好，那一会儿你来房间找我。” 两人约定好之后，林嘉享走楼梯下楼，回到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 刚走到门口，他正要掏房卡开门，就听见隔壁房门“咔吧”一声，余江川和陈韬韬走出来。 他们刚刚没下水，所以也没洗澡，只换了件衣服就出来溜达。 此时两人手里横拿着手机，声效叮叮咣咣，似乎是在打游戏。 余江川和陈韬韬看见林嘉享也俱是一愣。 余江川打量着他，呵了一声，故意调侃道：“你这是打哪儿回来啊？” 林嘉享刷开门走进去，他一边将冲浪板放在门后，一边穿上出门前就放在门边的拖鞋。 “我帮陈境办好了提前入住，顺便把她的箱子送到屋里。” 哟呵，登堂入室了。 陈韬韬和余江川对视一眼，跟着林嘉享进了屋。 陈韬韬嘚嘚瑟瑟地走到林嘉享身后，说：“嘉享，川哥刚给我讲了一下你昨晚上的光荣事迹，着重讲述了你跟陈境相遇的过程。怎么着？你俩搁这儿演电影呢？是《末路狂奔》还是《致命邂逅》啊？” “难为你能一句话连用两个四字词语。”林嘉享笑着看了他一眼。 他越过陈韬韬，将一直拎着的毛巾放在洗手池下面，洗完手，拽了两张纸巾擦干，回到屋里打开窗边的箱子，在里面翻找衣服。 陈韬韬不服：“我靠！老子好歹也是咱国家全日制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好吧？语文肯定比你一美留子强！” 林嘉享笑着摇头，并不反驳，而是继续在箱子里翻找衣服。可惜一箱子全是t恤和短裤，找来找去也没什么区别。 他拎出来两件t恤，一黑一白，放在床上对比，撑着床给这两件衣服相面了足有一分钟，最终也没pk出来谁更好一些。于是他在心里默默“泥锅泥碗你滚蛋”了一把，最后将右手边这件白色的叠好又放回了箱子里。 “差不多得了，”余江川在一旁看得脑瓜疼，忍不住说，“你要是真有心提升一下性张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裸着。” 林嘉享愣了一下，他没明白，一脸懵地问：“性……什么？” “性、张、力。”余江川翻了他一眼，一脸“你真是没救了”的表情，“咱就是说，你要是想吸引陈境的注意，最好的办法就是光着，你这个身材，不秀肌肉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林嘉享呵呵两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刀子一样，好像是在说——“有病治病，少说疯话”。 余江川老母亲心理上线，开始教育孩子：“你这种要脸蛋儿有脸蛋儿，要身材有身材的，脱就完事儿了。不像大浪这种瘦干儿狼，衣服可得穿好了，为了遮羞……” 陈韬韬指着余江川哎哎哎哎地叫了好几声，嚷道：“你说嘉享的事就说，能不能别捎带手地贬低我？” “我是不是一直叫你跟我们一起健身来着？”余江川一脸不屑，“懒不死你。” 陈韬韬抻着脖子反驳：“我天天滑板溜着，这不叫健身吗？你呢？你带滑板来沙芭了吗？” 余江川：“没带滑板怎么了？小爷我退役了！知道什么叫退役吗？” 陈韬韬：“退役？我懂！玩不过就退役是吧？” 余江川：“陈大浪你大爷的！” 陈韬韬：“戳心窝子了吧？略略略略略……” 余江川：“你丫等着的，看我不在游戏里干死你的！” 陈韬韬：“来呀，干死我，谁干不死我谁孙子！” 林嘉享：“……” 两个幼稚鬼。 林嘉享被他俩吵得头疼，他还要抓紧时间洗澡，没功夫听小学鸡互啄。 陈境还等着他呢。 他悄悄走到在正跟余江川吹胡子瞪眼理论、游戏id叫“陈大浪”的陈韬韬身后。 他比陈韬韬高将近半个头，探个身就能够着对方手机屏幕。 林嘉享伸手在陈韬韬屏幕上随意点了几下，哎哟一声，一脸无辜地看着傻了眼的陈大浪，委屈巴巴地说：“抱歉啊韬韬，不小心碰着你屏幕了，你游戏……可能要死了……”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嘉享将哀嚎的陈韬韬和拍着大腿狂笑不止的余江川一手一个拎起来，直接推出了门。 “出去，屋里呆不住就去楼下花园里打一架，”他对着被赶出门的两人笑了笑，随后又补了一句正经的——“我完事儿了会去楼下找你们。” 第7章 你多大 余江川和陈韬韬走后，林嘉享飞快洗了个澡。 他穿好衣服，站在镜子前面吹头发，一边吹一边观察自己的脸。 脸颊确实有些红，脖子也是。 他从做舞蹈老师的母亲章安洁那里遗传到一张又薄又脆的冷白皮，跟张白纸一样，可他偏偏就愿意披着它搞刺激。 他左右摸了摸，忽然笑了—— 陈境对他的观察还是很细致的。 吹完头发，她又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发型，还顺便抓了两把。 呵，毫无变化。 他的头发是自来卷，以前没想过要好好打理，如今有心弄两下却发现根本没那个手艺。 行吧，爱咋咋地吧。 洗完澡浑身清爽了许多，林嘉享拿出手机坐在床尾，找到昵称是emoji鲸鱼表情的微信好友。 这只小小的蓝色鲸鱼可爱又特别，于是他没有给陈境改备注。 而且……陈境的“境”，跟鲸鱼的“鲸”也是谐音。 不知道她选择昵称时有没有这一层原因。 总之，匹配度拉满。 小小的emoji鲸鱼出现在对话框顶端。 【我收拾好了，走吗？】林嘉享问。 他发完消息把手机揣进裤兜，开门走上走廊，手肘撑在矮墙上往下看了看，余江川和陈韬韬正在楼下泳池边的躺椅上打游戏。 裤兜里的手机“叮”地一响，他立即拿出来查看，屏幕上弹出陈境的回复。 就三个字：【你上来。】 他愣了愣，正对着这三个字出神，楼下花园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孩童的大笑。 他吓了一跳，手机差点儿掉了。 稳住手机，飞快回复了消息，他返回房间拿上信用卡、房卡、护照和一些现金，换好鞋，出门前对着镜子看了两眼自己的发型，回手带上了门。 因为手里没拿东西，他几步就上到了陈境所在的楼层。 他抬手在房门上敲了三下，很快就听见里面传来拖鞋的踢踢踏踏声，然后，门开了——她直接拉开了门。 林嘉享：“也不问问是谁你就开门？” 陈境：“我知道是你。” 林嘉享：“为什么？” 陈境笑了笑，拿出手机给他看屏幕上的时间，说：“正好一分钟。” 林嘉享啊了一声，明白过来。 他刚才回复【你下来】的也是三个字——【一分钟。】 陈境收起手机，点评：“你太准时了。” 林嘉享嘴角往上扯了扯，嗯了一声，说：“但你还是应该谨慎一些，问了再开门。” “好，”陈境想了想，“要不以后定个暗号？” “暗号？” “比如……敲三下就代表是你？” 林嘉享一愣，哈哈大笑：“行，那我以后每次来找你都敲三下。” “林嘉享。”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陈境向他走近一步。 他霎时有点儿紧张起来：“怎么了？” “你的脸，”陈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像过敏得更严重了。” “……”她盯得他头皮发麻，说话也开始磕巴，“是……是吗？那正好需要抹点儿你那个绿色的东西……” 陈境嗯了一声，后退一步，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你进来。” 刚才一句“你上来”，现在一句“你进来”，没有语气助词，没有迟疑，没有商量…… 还真是不见外啊。 林嘉享悄悄牵起嘴角，跟着她走进屋。 他没关门，看着她从桌上拿了那瓶绿色凝胶过来，然后按照她的指示坐在床尾伸出手，掌心朝上。 她往他手心里挤了一些凝胶，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可以抹了。 林嘉享盯着那坨透明的绿色冻状物，没动。 有点儿像科幻电影里的异星生命体。 他是真没处理过这号人物。 陈境见他发愣，噗嗤一声笑了，说：“算了。” 这下林嘉享更懵了，不知道她说的“算了”是指什么。可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她回身把绿色凝胶放回了桌上。 她扭头看他，说：“我给你涂吧。” 陈境没问他好或者不好，直接站到他两膝之间，用手指蘸着他手心里的凝胶，轻柔地涂抹在他脸颊和脖子泛红的皮肤上。 林嘉享浑身僵硬地坐着，一动不敢动，空着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大腿上工装短裤滑溜溜的布料。 他手心出汗，心脏怦怦乱跳，每一根神经都敏锐地感知着陈境正在他脸上缓缓滑动的手指。她光滑的腿蹭着他膝盖内侧的皮肤，又痒又热。 陈境微微弯腰，脸在距离林嘉享仅十几厘米的位置停住。 他能看得清她每一根睫毛和每一寸皮肤的纹路。 她化了点儿妆，不浓，基本就是在五官的原有基础上稍稍进行了修饰。 毕竟她的五官本身就已经非常漂亮。 “好了。” 陈境直起身，打破了他的胡思乱想，她轻轻一揩，把他手心里仅剩的最后一点凝胶蹭到自己手背上。 “你这种皮肤未来几天一定要做好防晒，不然只会更严重。” 林嘉享听话地点头，刚要站起来，陈境又说：“再等一下。” 她从桌上的几个瓶瓶罐罐中挑出一个白色的来，挤了一些白色液体在她自己手上，然后朝他走过来。 “给你涂一点我的防晒霜，敏感皮肤专用的，你介意吗？” “啊？”林嘉享愣了愣，马上摇头，“不，不介意。” 陈境把防晒霜在掌心搓匀，走到林嘉享面前，说：“闭上眼睛。” 林嘉享看着她的脸庞再次放大，心里像被一万头野牛踩踏过的非洲大草原——荒得一批。 算了，来吧。 他闭上了眼睛。 陈境将手心里的防晒霜均匀地拍打在他脸上。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很像古代摸骨画像的半仙儿，此刻正在给一位俊俏非凡的小公子摸骨。她的手从他高耸的眉骨摸到山根，擦着挺拔的鼻梁和高高的鼻尖，又从不太凸出的颧骨过渡到收紧的下颌。 林嘉享的脸型偏幼态，并非时下审美最偏爱的窄长，但他眉眼距较近，眉毛又浓，在保有极强少年感的同时，不带一丝一毫柔弱之气。唇形堪称完美，不薄不厚，极度对称，像一枚菱形qq糖。 当然，最漂亮的还是他那双睁开时棋子一样黑白分明，一笑起来又会变成弯月亮的小鹿眼…… “就这样吧。” 陈境再开口时，底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足了。 她强迫自己终止遐想，匆匆在他胳膊上捋了两把。她嘴里嘟囔着“别浪费”，可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她跑去洗手间洗了手，又对着镜子扽平裙摆，走出来时，林嘉享已经站了起来。 他单手插兜站在床前，声音很轻地提醒：“拿好东西，房卡、护照、手机……” 陈境一一应着，将这些东西一件件装进黑色的绒布面小包里。 她把包斜挎在腰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可以出发了。” 林嘉享朝她走来，闪身让她先出门，然后顺手拿上她挂在门后的遮阳伞，轻轻关上了房门。 …… 他们搭电梯来到酒店大堂，并肩走到花园里。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日头正劲，泳池里已经没有人了。 池边只有一个欧美人仍旧在躺椅上，手里捧着本书——他们可真爱看书。 除了李诗和周洛晗在遮阳伞下坐着聊天，其余几个人都在泳池边捧着手机打游戏。 余江川抬了抬眼，看见林嘉享和陈境走来，他一边继续低头在屏幕上狂点，一边大声说道：“等等啊，就玩完这一把，马上了啊！” 打游戏的三男一女埋首屏幕，而李诗和周洛晗却已经停止了交谈，齐刷刷地看向林嘉享和陈境。 李诗眼神冰冷而不快。 她看着林嘉享手里拿着陈境的伞，边走边跟她说着什么，一派轻松自在，怡然自得。完全不似每次面对自己时那样友好而疏离。 而且……在李诗看来，除了没有拉手，他俩的肢体语言基本已经跟情侣没什么分别。 旁边的周洛晗其实也很懵。 她不懂为什么林嘉享要么就不恋爱，对所有女生都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动了凡心就跟坐了火箭一样，认识一天不到就可以发展到这种程度。 没有暧昧不明，没有左右摇摆，他对陈境的偏爱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人闪婚——估计都是他这种人。 她甚至想，如果他俩现在不是在沙芭，而是在拉斯维加斯，是不是今天就结了？ 林嘉享并不关心李诗和周洛晗在想什么，他引着陈境走到离其他人稍远的遮阳伞下，继续刚刚在聊的话题：“你在b大学什么专业？” “环境工程，我十一月份要在b市的科技环保所入职。” 林嘉享一愣。 b大的环境工程？ 林嘉享看着陈境，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知道章浩程吗？” 陈境点头：“当然知道，是我们学院之前的院长。但我没见过，我入学时他已经退休了，我只在院刊上看过照片。” 说完，陈境发现林嘉享神色古怪。 “章浩程……他是我姥爷。” 陈境啊了一声，眼睛张得大大的：“章院长是你姥爷？？？” “太巧了是不是？”林嘉享哈哈大笑，“我跟我姥姥姥爷特别亲，我是他们一手带大的，而且我姥爷这人特别有意思，你见到本人就知道了。” 见到章院长，她恐怕没心思体会对方是不是很有意思，陈境想，她只会像早恋的初中生见到教导主任一样——恐慌。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但又觉得有点儿冒昧。”陈境说。 “没关系，你问。” 陈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低声问道：“你多大？” 林嘉享：“？？？” 他多大？ 什么他多大？？ 他什么多大？？？ 有一瞬间，林嘉享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在不自觉往下三路的方向去，但很快就意识到人家女孩问的是年龄。 他不禁有点儿脸红，飞快作答：“我二十四。” “你……你二十四？” 你是虚岁二十四，还是虚两岁二十四啊？ 陈境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问：“你是1999年出生的吗？” 林嘉享嗯了一声，见她眼神依旧充满疑惑，他忽然明白过来，噗嗤一声笑了。 他知道自己长得显小，但……他好像没有谎报年龄的必要吧？ 他想了想，伸手从工装裤最大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护照，塞进陈境手里，说：“打开看看，上面有我的信息。” 陈境看着手中朱红色的小本子，没动。 见她不看，林嘉享笑了笑，拿回来，直接自己翻到个人信息页，再次递回她手里。 “你看啊，林嘉享，男，出生日期1999年10月6日，出生地b市……” 他像一根点读笔一样，指着护照上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她听。 耳边清泉一样的声音如梦似幻，陈境的眼珠不由自主地跟着面前那根修长的食指，上下左右地移动。 “好了，不要念了，”她将他的手按住，轻声说，“我已经知道了。” 林嘉享顿时收了声，目光缓缓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按在他手背上的手几乎跟他自己的一样白，但比他小一圈，细长的手指蜷在他的手背上，温热干燥的掌心贴着他手上蓝色的血管。 就在这时，那几根细长的手指忽然收拢，她轻轻攥了他一下。 林嘉享眼皮一跳，睫毛颤了两颤，可大脑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那只手就移走了。 她松开了他。 陈境将护照合上，递还给他，调侃：“你这样随随便便把护照给别人看，不怕人家把你的信息记下来，拿去干坏事吗？” “你不会。”林嘉享答得很快，没有一丝犹豫。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 陈境喃喃道：“果然啊，还是我大。” 林嘉享这回没有想岔，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年纪比我大？” 其实上午在海滩时，林嘉享就通过陈境提供的信息，在脑海中估算过她的年龄。 他推测他俩是同岁，而且很可能就是同一年的，反正左右都差不出十二个月。 “是呀，”陈境说，“我也是1999年的，但我是八月出生的哟。” 果然啊，我可真聪明，林嘉享开心地想。 “两个月也算大啊？” “不算吗？” “不算吧～” “好吧，不算就不算，反正……”陈境想起他刚才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忽然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小窃喜，“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叫姐姐的。” 第8章 沙排英雄 “game over——” 余江川站起来，按灭了手机屏幕，对其他几人招呼道：“快走了快走了，小爷我要饿死了！” 打游戏的几人纷纷站起来，郑茉走过去喊上了李诗和周洛晗，林嘉享和陈境也从巨型遮阳伞下走出来。 林嘉享将遮阳伞递给陈境，她没接，而是看了看他的脸和脖子，说：“你拿着，我们一起打。” 林嘉享一愣：“啊？” 陈境解释：“现在是紫外线最强的时段，你紫外线过敏，最好遮上点儿。” 理由充分且充满关切。 林嘉享没纠结，直接把伞在两人头上撑开了。 不过……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打伞走在路上——却不是为了挡雨。 陈韬韬、樊寄雨和周洛晗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三个滑板，一人一个踩着溜出了门。 陈境看着三人恣意地滑上了海岸公路，在棕榈树下飞速穿梭，忍不住惊叹他们的技术之高超、动作之丝滑——感觉个个都是专业的。 林嘉享看出了她的惊讶，告诉她：“他们仨都是职业滑手，在全国性质的比赛里拿名次的那种。尤其樊寄雨，我们都叫他‘雨神’，他向来都是拿冠军的，而且还曾经是奥运选手。” 怪不得！ 陈境一听，瞬间反应过来：“所以你们都是职业滑板运动员？” 林嘉享笑了，摇头：“也不都是，我、余江川，还有李诗不是。” “你不是？”陈境惊讶，“你不是职业运动员，还是专项不是滑板？” 这问题提得蛮有水平的，林嘉享心想，够严谨。 “我既不是职业运动员，专项也不是滑板。”林嘉享被她求知的表情逗笑了，“我没有专项。” 陈境正要接着问，余江川忽然出现在两人身旁。 他看着林嘉享给陈境撑着伞，一副护花使者的架势，哎哟了一声，调侃道：“林嘉享，你是小姑娘吗？出门还要打伞？” 林嘉享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是陈境对他展现的人文关怀，他不可能拒绝，于是怼了回去：“你管我呢？走你的路。” 李诗和郑茉也打了伞，只不过是一人一把。李诗走在最后，沉默地盯着林嘉享和陈境的背影看。 郑茉观察着李诗的神色，见她一脸淡漠疏离，似乎也没有任何聊天的兴致——她忽然有点儿后悔没把自己的滑板也拿下楼了。 “茉茉，”李诗忽然说，“我们走快一点儿吧，我好饿。” “行啊！”郑茉心说太好了，赶紧拉着李诗加快了脚步。 很快，她俩就超过了林嘉享、陈境和余江川三人。 “我不管，也不想管，我喜闻乐见，好吧？”见林嘉享瞪他，余江川朝他敬了个礼，说，“你俩慢慢谈，我不打扰，这就走人，以免有人烦我。” 林嘉享呵了一声：“要走快走，废话少说。” “得嘞，”余江川倒退着跑起来，边跑边说，“一会儿餐厅见啊！” 陈境惊讶地看着他真的一溜烟儿跑远了，感叹这速度看起来也是专业运动员水平。 “余江川难道是练短跑的？” “哈哈，”林嘉享笑着点头，“你猜得真够准的，他以前是体育生，专项就是短跑，但那是上初中时候的事了。现在他之所以体能保持得不错，是因为长期坚持健身，昨天大半夜还上酒店健身房撸铁来着。” “原来是这样……”陈境喃喃，“难怪他身材那么好，肌肉线条也好看。” 林嘉享脚下一顿，扭头看着陈境：“你喜欢他那样的身材？” 陈境嗯了一声，肯定道：“挺喜欢的，上午在沙滩遇到的时候他没穿上衣，我看全海滩就属他的肌肉最好看。” 余江川的身材是好，但…… 林嘉享听完忽然安静了，他琢磨来琢磨去，最终还是有些不服气。 “陈境，其实我……”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从沙滩方向飞来一只排球，球体打着旋儿直冲陈境而来。 林嘉享大惊，但他反应很快，直接一个闪身就到了陈境面前。 他手里仍旧拿着伞，用大小臂的夹角将陈境的肩膀揽住，背身把她抱进怀里，用自己的后背面对来势汹汹的排球。 “砰——” 排球一下子撞在林嘉享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诚然，这一下是很疼的，林嘉享觉得自己整个胸腔都跟着震了一下。他被撞得塌了腰，下巴一下子压在了陈境的头顶。 事发突然，陈境在球飞来的瞬间有些懵，等她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林嘉享护在怀里了。 她听到了那声闷响，也感觉到林嘉享被冲击力砸弯了腰。 她吓坏了，立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扶住他的身体，着急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紧啊？” 她不是没被球闷过，知道那一下子有多疼。她立即转去他身后，将他的t恤撩起来查看伤情。 林嘉享看她着急，忽然有些心酸。 在他之前的运动生涯中，受过无数次伤，大大小小，还有一次伤得算是很严重。好在他体质极好，最后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他的身体他自己很清楚。 林嘉享笑了笑，正要跟陈境说他没事，就看到从沙滩上跑来一个人，这人边跑边不住道歉—— “oh my god！are you ok？sorry，i’m terrible sorry！” 这是一个棕色头发的白人青少年。 他愧疚又害怕地跑到林嘉享身旁，双手合十，一个劲儿用英语道歉。 “it''s ok, i''m fine. ”林嘉享抬手冲他摆了两下，还笑了一下表示安慰，随后又提醒道，“be careful, man. your behavior is very dangerous.” 棕发少年赶紧点头，林嘉享俯身将脚下的排球捡起来递给他，笑了笑说：“take care of your volleyball，don’t lose it again.” 少年先是表示感谢，随后又再次道歉，最后才一步三回头地抱着球跑回了沙滩。 陈境皱着眉，说：“你确定没事吗？我也被球闷过，那一下——感觉就像天上掉下来一口大锅，正好扣我脑袋上了。” 林嘉享一下就被她逗笑了，边笑边摇头：“你那是被闷的头，我这是后背，不一样的。” 陈境还是不放心，又掀开他的t恤查看。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除了皮肤表面有点红之外，确实没什么异样。 她在他背上轻轻按压，边按边问：“这样按疼吗？”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又换了个地方按，又问，“这样呢？” 疼倒不怎么疼，但……挺痒的。 林嘉享抓住陈境的胳膊，将她的手从他背上卸下，笑了笑，安慰道：“我虽然不是现役运动员，但好歹也是搞运动的，我了解运动损伤，也很了解自己的身体，真的没事，你放心吧。” 陈境愣了愣，放开了他的t恤，顺便扽了扽，把他的腰盖住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这一上午自己对他又是摸脸又是摸后背，好像……有点儿过分了哈？ 她想了想，宣布：“你二十四小时内救我两次，我欠你的饭从一顿变两顿了。” “哈哈，”林嘉享大笑，调侃，“可昨天你走的时候连个联系方式也没给我留，我以为你说请吃饭就是一句客套话。” “不是的，绝不是假客气，我是真感谢，”陈境立即表示，“一会儿吃饭就我结账了。” “那不行，这顿饭八个人一起呢，不可能让你买单。而且非要说欠，你欠的是我，我不能让他们跟着占便宜。” “那你说什么时候？”陈境想了想，“今天晚上？” “先欠着吧，不着急。”林嘉享问，“你准备在沙芭玩几天？” “大概十天，不过我回程的机票还没订。” “哦，”林嘉享试探着提议，“那你到时候可以考虑跟我们一起回去，反正都是回b市。” “我最晚可以待到十月底，但最好提早两天，”今天是十月十八号，陈境粗略算着，“十一月初我要开始上班了，跟你们回国的时间不知道对不对得上。” 当然能对上——他会想办法对上的。 林嘉享点了点头：“我看看，尽量安排到一起回去。” “林嘉享，你确定没事吗？可别糊弄我。”陈境还是放心不下，忍不住再次跟他确认，“有问题我们现在去医院，打个车，很快的。” 林嘉享笑了，他很享受她的关心，但还是如实说：“我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也不会拿伤病开玩笑，绝对不会瞒报，你踏实把心放肚子里。” 陈境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在湛蓝的天幕下继续沿着海岸公路往前走。 虽然海风拂面，但天气依然炎热，陈境的脑门儿很快冒出了汗珠。 她从包里掏出张纸巾擦汗，擦完又转脸去看林嘉享——他的卷发不算短，发量也多，估计不比她凉快多少。 果然，被她看到有汗珠挂在他鬓角上。 她的第一反应是拿纸揩掉。 手已经抬起来了，忽然发觉这样做不对，她愣了下神，手一松，海风一下子卷走了她手中的纸巾，瞬间吹出去两三米远。 她立即反身去追，可风又将纸巾卷着往前跑。好不容易追上，她刚伸出手去够，纸巾就又往前飞了。 林嘉享刚刚在思考自己接下来的时间安排，余光瞥见旁边的粉色身影忽然朝后跑了。 他一怔，回头去看，就见陈境正追着一张纸巾往来时的方向跑。 纸巾被海风卷着一路往后捎，她扑了好几次都没扑到。但她却不放弃，还是一蹦一跳地去按，就像一只小兔子在捉蝴蝶。 墨黑的长发在风中舞蹈，桃粉色的短裙也被风吹得贴在了细白匀称的长腿上。 林嘉享有些看呆了。 他顺着她的腿往上看，正好看到她弯腰去拾纸巾的一幕。 她裙子的方领原本开得不算低，但此时她面朝他的方向弯着腰，他正好可以看到她领口下方那一道深深的沟。 他心跳加速，脸瞬间爆红，迅速抬手蹭了蹭鼻孔下面——干干净净。 还好没流鼻血，不然糗大了。 他二十四岁了，哪可能没见过这些？明明海滩边那么多比基尼女郎，健身房里身材好的女生也比比皆是，可他从来没有注意过，但陈境…… 那一刻，他明确地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觉跟对别人是真的不一样。 连本能反应都在提醒他这一点。 陈境这边终于捉住了纸巾，她清脆地笑了一声，抬头就看见林嘉享呆立在原地。 他的脸很红，浑身发热的样子。 她走过去，想看看他的脸，可他有些躲闪，一直拿侧面对着她。 陈境不无担忧地问：“你脸怎么又红得这么厉害？是不是过敏更严重了？涂防晒霜和打伞都不管用吗？” 林嘉享听她这么问，脸更红了，匆匆解释道：“不，不是，我就是……就是热的，太热了！过会儿就好了。” 陈境满眼同情地说：“你要是个明星就代言防晒霜吧，正好测试一下效果，给我们排排雷。” 林嘉享笑了两声，暗暗松了口气，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换了个轻松的口吻，问：“你这么拼命地去追一张纸巾，是怕制造垃圾，污染环境吗？” 陈境嗯了一声，眼睛望向不远处的大海：“现在海洋污染很严重的，海底垃圾成山，海面上也漂浮着很多。且不说对人类的影响有多大，海洋动物是最直接的受害者。比如海豹、海龟、鲨鱼，甚至——鲸。”她顿了顿，低头看着手里的纸巾，“我是学环境工程的，对海洋污染、水污染这些知道得比别人多一点，也很清楚后果会怎样，所以就不太愿意看到我自己制造的垃圾被丢弃在自然环境中。尤其还是在风景这么优美的小岛上。” 说得真好啊，林嘉享心想，她不光特别特别漂亮，还特别特别善良。 “你是不是很喜欢鲸？”林嘉享问，“我看你的微信头像和昵称都是鲸鱼。” 陈境笑了笑，点头：“喜欢的，而且我叫陈境，‘境’跟‘鲸’也是谐音。” 果然如此。 林嘉享还想再问，可裤兜里铃声大作，是余江川打来的语音电话。 他接起来，还没说话，对面直接就是一句：“我靠，林嘉享！我让你‘慢慢谈’你还真听话？！” “行了知道了，马上。”他说完直接挂了。 “估计大家等急了，余江川不是饿得不行了吗？”陈境想了想，提议，“要不我们也跑两步？” “哈？”林嘉享一脸惊讶，“你可以？” “当然，”陈境很是自信，“我在b大参加了田径社团，练的是中长距离，从小到大的体育成绩也一直很优异，我跑得很快的，可不要小看我。” 林嘉享看了一眼手机上余江川发来的定位，倒也没多远了，就几百米的样子。 他收了手机，笑了笑：“行，那跑起来？” 陈境也展颜一笑，没等他再说什么，她直接从伞底下钻出去往前跑了。 “哎？？？” 他愣了有一秒吗？怎么人就窜出去好几米了？ 还真是属兔子的啊…… 林嘉享低头笑出了声，伞收起来攥在手里，也迈开长腿，沿着海岸公路往前跑去。 第9章 多余的正义使者 林嘉享和陈境跑到餐厅的时候，余江川和陈韬韬站在门口，其他人已经去餐位就坐了。 看着两人沿着海岸公路跑来，余江川和陈韬韬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电话挂断也就两三分钟吧？ 陈境这个速度很可以啊。 林嘉享和陈境在余江川面前停下，陈境有点儿小喘，但不严重，而林嘉享就跟走着来的一样，呼吸丝毫不乱。 陈境面露惊异地看了看他，他对她笑了笑，眉眼弯弯。 那意思是——“怎么样，厉害吗？” 陈境竖了个大拇指给他，在心里感叹人跟人之间的体能差距——嘴硬没用，专业的就是专业的。 “陈境，我发誓，陈韬韬也可以作证啊，我没让林嘉享逼你跑着来！” 余江川双手举过头顶。 “知道，”陈境笑着点头，深呼吸了两下，“是我自己要求跑的。” 陈韬韬：“妹妹，你这速度可以啊，练过？” “算……练过？我在b大田径社团呆过几年，但我成绩不行，毕竟是业余的，跟特招进去的比不了一点儿。” “已经很不错了，在女生里面是这个。”余江川竖起大拇指。 陈境笑：“谢谢夸奖。” 林嘉享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 他在想，或许……他可以约她早上一起跑步。 余江川掀开珠帘，领着他们走进餐厅。 这是一家沙芭本地特色菜馆，菜品主要以东南亚菜系和一些亚洲融合菜为主。 陈境注意到餐厅的名字蛮可爱的，叫“bamboo bamboo”，也就是“竹子竹子”。 店如其名，这确实是一间用竹子搭建的别致小楼。 里面的餐桌和餐椅都是竹子制成，餐桌上铺着或红或绿的格子桌布，上面压着或圆或方的玻璃板。 屋内还摆着许多竹子制成的手工艺品。 有很符合海岛属性的海洋动物造型，比如海豚、海龟，也有像猴子、老虎、小猪等等陆地动物。 陈境对这些小东西很感兴趣，几乎每个都看了一眼，发现竟然还有熊猫。 进门之后，余江川和陈韬韬就直奔自己那桌，而林嘉享发现陈境对屋内那些竹编小动物很感兴趣，弯着腰，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他被她细致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一直慢慢在她旁边跟着，等她全部看完后才将步伐换回正常速度。 此时，餐厅内已经有不少顾客在用餐，大部分是游客。 两人从一张张或大或小的餐桌旁经过时，忽然听到一声惊呼：“liam lin？you are here！what a coincidence！” 林嘉享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个子绿眼睛男子从一张餐桌旁站起来，他起立的动作太着急，带得一桌子碗碟叮当作响。 他笑容满面地朝林嘉享使劲挥手，随后又指着自己，说：“it’s me！adam！” 这下陈境也想起来了——他是昨晚上跟林嘉享在深巷里相谈甚欢的社牛老外。 adam见到陈境时有些吃惊，第一反应是把她定义为“liam lin’s girlfriend”，但他忽然又想起深巷里林嘉享那句颇为落寞的“not yet”，于是临时决定调整一下陈境在他心里面的定位。 “it’s you，beautiful youngdy! ”adam满脸堆笑地跟陈境问好。 陈境跟在林嘉享身后走过去，发现跟adam同桌的也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子，还跟他颇有几分相似。 果然，adam介绍道：“这是我妹妹anya。” 林嘉享问：“昨天晚上你的那几位朋友呢？” “他们没来，还在睡觉，”adam双手合十贴在颊边，做了个睡觉的动作，又发出可爱的“呼呼”两声，“昨天晚上我们玩得high，今天他们全都起不来了！” adam和他的朋友昨晚在林嘉享的指引下，后来也去了海岸酒吧，不过他们去的是另外一家。 “youngdy，你昨天怎么一个人走了？为什么没跟他一起去beach club玩？”adam看着陈境，直言不讳，“你们是不是在吵架？” 好一个耿直的好奇宝宝！ 林嘉享心道不妙，冲adam摇头，他正要说点儿别的转移话题，陈境却明媚一笑，毫不介意地答道：“我昨晚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oh！”adam一脸担忧，“那你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陈境嗯了一声：“已经全好了，哪里都可以去了，谢谢关心。” “你真的应该去beach club看看，氛围简直妙极了！” adam完全是个大e人，性格耿直又话唠，说话的时候肢体动作也相当丰富。 陈境被他逗笑了，点头应道：“好，我一定找机会去看看。” “期待在那里再次见到你！” 林嘉享被adam拉着聊了几句有关冲浪和潜水的事，聊完才离开。 走去自己餐桌的路上，陈境说：“你的英文名竟然是liam。” “在美国留学时随便起的，‘jiaxiang’他们叫不好，听着太别扭。”林嘉享笑了笑，问，“你是联想到liam gagher了吗？” “哦，不是，”陈境摇头，“我联想到的是liam hemsworth. ” 大帅哥自然是先跟大帅哥联想到一起。 陈境又问：“你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 她早该想到的，毕竟他的美式发音那么正宗。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余江川等人所在的餐桌旁。 林嘉享眉眼弯弯地嗯了一声，没补充更多信息，陈境也没往深了问。 见他们再次姗姗来迟，余江川已经无奈了，丧眉耷眼地问：“刚那个金发碧眼的阳光开朗大男孩是谁啊？” 林嘉享看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 “没谁，”他说，“就昨晚在路上碰见的一个国际友人。” “能不能给哥们儿交个实底儿，”余江川耷拉着眼皮，“你昨晚到底在路上碰见了多少人？！” 陈境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见余江川幽怨地看过来，她赶紧拿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说：“对不起对不起，不是笑你……” 但话音刚落，她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余江川皮笑肉不笑：“大美女，谢谢你对我这一身幽默细胞的肯定。” “你要是实在饿得不行，就点菜先吃，别回头把自己饿死了还得赖我头上。”林嘉享说。 “陈境没到我能随便瞎点吗？万一点的不对，你不得赖我头上？”余江川原方奉还。 林嘉享才不想跟他小学鸡斗嘴，及时制止道：“好好好，可以了，我的错，你不用再往下说了。” 他挨着陈境坐下，先问了问其他几人想点什么，了解完后，他就直接拿过菜单，叫来服务员，先将刚才大家要点的菜用英文报给他，然后又将菜单递给陈境，让她想要什么自己加。 陈境接过菜单一看，发现是全英文的，有配图但不多，每个菜单独一行，上面是菜名，下面有一行小字是注解。 她英语虽不像林嘉享那么好，但主要是听说上有差距，作为b大培养出来的研究生，以她的读写水平，看个英文菜单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境已经记下了刚才林嘉享点了什么，她避开那些点过的菜，又选了两个，然后翻过面看饮品。 “你找菠萝汁吗？”林嘉享问。 陈境一愣，转头看他，问：“昨天那个你喝了吗？” 林嘉享点头：“喝了。” 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喝了。 虽然……只有小小一口。 陈境笑了，问：“味道如何？你喜欢吗？” 林嘉享愣了愣。 他其实没尝出来什么……喝得太少了。他是真的不喜欢菠萝。 如果那罐饮料不是陈境给的，他一口都不会喝。 “还行，”他模棱两可地回答，“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再点。” 林嘉享凑过去，用手指了饮品单上一个名字：“就是这个。” 他凑上来的时候，陈境的头发刚好别在耳后，耳朵露在外面。她稍稍偏头，林嘉享的下颌一下就蹭到了她的耳朵。 但没有人避开，就这么轻轻地贴着。 林嘉享指着菜单上的名字，手肘碰了碰她，示意她看这里。 “不要了，”陈境抬起头，看着他说，“我觉得味道怪怪的，尝过一次就够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昨晚在bobby’s cookie里，关于林嘉享那罐菠萝汁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除了陈境，其他人都知道。 尤其是李诗——此刻仍在介怀。 现在好了，彻底破案了，林嘉享拿回来谁也不给的菠萝汁，就是面前这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陈女士所赠。 余江川哼了一声，心说一点儿都不难猜好吗？ 林嘉享一个讨厌菠萝的人，只因为是她给的，竟然硬着头皮把它喝了！ 他当然不知道林嘉享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他笃定地认为，他肯定全喝光了。 也算见识到了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而且老天也很给面子，让他们在没留任何联系方式的情况下再次相遇了。 不过余江川固执地认为，干这事的应该不是老天爷，而是老天奶，因为喜欢牵媒搭线的一般都是老太太。 郑茉和周洛晗一左一右，两大护法一样坐在李诗两旁，此刻都在悄悄观察李诗的表情。 李公主脸上流露出对陈境的不爽。 周洛晗跟李诗关系不错，算是朋友，但她一直都不看好李诗多年来对林嘉享的单方面追求。 妾有意郎无情的，能有什么好结果？ 而且男人到底有什么好？还不如跟滑板过。 郑茉跟李诗的关系比不上周洛晗，要说关系好，她跟林嘉享、陈韬韬、余江川的关系其实都比跟李诗更好。 但俱乐部里本就是男多女少，她跟李诗时常会因为训练或者比赛聚到一起，同吃同住，多少也算有些战友情谊。 抛开骄傲任性这两点，郑茉觉得李诗的优点还是不少的。 比如家境好、为人大方，就像这次约她来沙芭，李诗订了套房，免除了她的酒店费用，她只要出个往返机票钱就好了。 这对于她这样家境普通的大一女生来说，真是省下一大笔旅行开销。 另外，其实她能理解李诗的苦。 谁都知道李诗是为了什么来的沙芭，结果才来了两天，就硬生生看着林嘉享就地给自己找了个“女朋友”。 这事搁谁身上大概都会不爽。 再说林嘉享。 在座的四个男生目前虽然都是单身，可只有林嘉享一个人从没谈过恋爱。 这话说出来或许没多少人信，但这就是不容篡改的事实啊！ 谁规定大帅b就得是花花公子、大海王的？ 这世上偏偏就有人长着一张初恋脸，却根本连初恋在哪儿都不知道。 当然，现在恐怕是知道了。 其实按照年龄来讲，在座的几人里（陈境她不清楚，暂且抛开不算），就只有余江川比林嘉享大上那么五六个月，其他几人作为零零后，于情于理，都应该管林嘉享叫声“哥”的。 但他长得太显小，再加上是个心性简单的人，俱乐部里除了还需要家长接送的小学生、初中生，几乎没有人见到林嘉享会喊“哥”。 就连高中生看着他的脸都喊不出“哥”来。 会员大多直接叫他“嘉享”，学员称呼他“林老师”或者“林教练”，开玩笑的时候大家还会喊他一声“林大神”或者“男神”之类的。 总之，林嘉享在郑茉眼里，就像是俱乐部的门面兼团宠，而陈境的忽然出现就像是个想要夺走纯情少年贞操的女反派。 虽然现在两人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但她并不觉得这事有多靠谱。 b大的硕士又怎样？ 谁规定b大的就肯定是好人了？ 而且她到底是不是b大的还说不好呢，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更何况这就是异国海岛的一场艳遇啊，谁会当真？ 但咱男方可是初恋啊！ 她是发自内心地替林嘉享感到担心——担心他被女海王耍了。 毕竟现在这种国内有正牌男友，出来玩在当地找个“旅伴”、谈个短期恋爱的比比皆是。 说白了不就是炮友吗？ 而且还是有时效的。 郑茉看了看身旁冷冰冰的李诗，又看了看恨不得贴在陈境身上的林嘉享，她突然正义感爆棚，觉得必须要说句话了。 她清了清嗓子，双手托腮，一脸懵懂无知地看着陈境，问：“姐姐，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陈境一愣，抬头看着她。 这是红发小女生第一次主动跟她讲话。 “可以，你问。”陈境说。 郑茉问：“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呀？” 男…… 男什么？ 男朋友？？？ 此话一出，犹如甩出一个炮杖，所有人都被炸得抬起了头。 余江川马上去看林嘉享，对方的神情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感觉瞬间进入了防御状态。 而他自己也觉得郑茉像个神经病。 离郑茉最近的陈韬韬更是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意思是叫她少管闲事。 但郑茉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继续望着已经缓缓合上菜单、好整以暇看向她的陈境。 “男朋友是留在国内了吗？怎么没带出来一起玩啊？” 第10章 超级学霸、白雪公主与极限全能王 面对郑茉的突然发难，一桌人都陷入了沉默。 樊寄雨这边看似没什么反应，实际上也很无语，而周洛晗则有些尴尬。 她不确定郑茉这么做是不是在替李诗出头，如果是，那她有点儿勇，但周洛晗觉得大可不必，毕竟这个问题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适合现在问—— 这样做不光是不给陈境面子，林嘉享的面子也是一点儿没给。 在场的人里只有李诗对这个问题表现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甚至脸上的寒冰也跟着融化了不少。 林嘉享没说话，但后背一下就挺直了，他看着郑茉，神情几乎是一下从阳光灿烂变成了阴云密布。 他有股想要质问对方是不是出门没带脑子的冲动，这事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她跳出来是几个意思？ 为李诗出头？ 他觉得不是，她俩的关系根本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该不会是为了帮他试探什么吧？ 那简直是闲的蛋疼！ 林嘉享自觉跟郑茉的关系还不错，认识也有好几年了，这姑娘有点儿像女版的陈韬韬，属于典型的热血少女，性格大大咧咧，有点儿中二，偶尔会干出一些不过脑子的事，就像……现在。 不过，之前她在俱乐部帮他挡过好几次小姑娘的追求，算是办了好事。 只是…… 这小姑娘对他的保护欲好像有点儿强啊……而且还很不是时候…… 他有时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把他当成了什么巨型手办了？就是那种可可爱爱又肌肉发达的二次元动漫人物。 他不知道她是凭借哪一点分析出他现在需要她保护的，难道就是因为长相？ 可他比她大好几岁，社会经验也丰富得多，而且还是个男的……对他保护欲这么强真的合适吗？关键他根本不需要啊！ 林嘉享正打算不失风度地提醒郑茉不要乱说话，就看到旁边的陈境笑眯眯地望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林嘉享忽然就有种强烈的直觉——陈境的回答肯定不会让郑茉和李诗中的任何一个人满意。 陈境大概清楚郑茉为什么要为难她，她愿意将这种行为理解为是在替闺蜜打压“情敌”的气焰。 她没有马上回答郑茉的提问，而是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礼貌地用英文说：“牛油果奶昔，谢谢。” 郑茉见她不回应，继续拱火：“姐姐，你怎么不理我呀？” “郑茉，是吧？”陈境冲她笑了笑，“不是不理你，是你这两个问题跟我的现实情况完全不适配，我连男朋友人在哪都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他是做什么的呢？还有为什么没来？” “啊，姐姐你是分手了吗？” 陈境笑了笑，摇头：“我没分过手，因为从来就没跟谁在一起过。” 郑茉一脸惊讶：“不是吧？你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会没交过男朋友呢。” “天底下好看的人很多，不是每一个都感情经历丰富，”陈境笑得很灿烂，“你有点儿刻板印象了。” “那你总不会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吧？”郑茉不依不饶。 “说实话，以前确实没喜欢过，”陈境脸上依旧挂着笑，“我之前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我有很多事情要关心，学业、生计，b大人才济济，想要拿到奖学金，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我需要把有限的时间花在比谈恋爱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林嘉享注视着陈境认真的侧脸，低头笑了——他们的价值观出奇的一致。 陈境描述的学霸世界，郑茉已不太能理解了，但还是追问道：“但你现在毕业了呀，已经不用为学业和奖学金发愁了，万一在哪里碰上个喜欢的，你会怎样啊？比如……”她看了林嘉享一眼，“异国海岛，浪漫邂逅，你要怎么办呢？正经跟他谈恋爱还是当艳遇随便玩玩就算了呀？” 这个问题的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 在座的人都很安静，连余江川都没有跳出来打圆场。 林嘉享用眼神警告郑茉，对方却冲他吐了吐舌头。 余江川的目光在林嘉享和陈境脸上逡巡，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必要作为和事佬出言制止郑茉，因为这身处风暴圈中的两人，看着都十分淡定。 果然，陈境说话了，语气平淡，但透着股坚定：“我的人生中不存在随便玩玩这种事，当我真的认定一个人的时候，我一定会努力抓住，让他成为我人生的一部分。” 陈境说完，依然没人说话，但所有人都看着她。 郑茉彻底呆了，完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而李诗……又回到寒冰状态了。 余江川在桌子底下悄悄用膝盖顶了顶林嘉享的腿，正要给他使眼色，就见林嘉享胳膊肘撑在桌上，以手挡着下半张脸，肩膀簌簌直抖。 他竟然在笑？ 余江川翻了个白眼。 瞧给你美的。 这个不太友好的小插曲竟然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过去了。 这时，服务员开始陆陆续续上菜。 咖喱蟹、海鲜篮、沙芭炒饭、沙嗲肉串拼盘、大龙虾、海鲜炒面、蜜汁猪肋排、虾酱空心菜…… 陈境看着盘子一个接一个被端上来，悄悄舒了口气。 霸气发言者本人也很紧张的好吧？ 淡定不易，且行且珍惜吧。 她扭头看了看身旁的林嘉享，只见对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见她看过来，林嘉享的眼神没有任何回避，而是立刻弯起眉眼，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她也冲他笑了笑，但笑过后又默默低下了头。 她承认她对着他有点儿害羞了。 而她这个人，平时真的极少害羞。 林嘉享把她点的菜都放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上，又把牛油果奶昔放到她手边。 她说了声谢谢，拿过来喝了一口——唔，很稠，感觉还有点儿腻。 不太像个饮品，更像是……粥。 还是稠粥。 林嘉享观察着陈境的表情，看出她似乎不太喜欢这杯绿油油的糊状物，他立刻喊来服务员，加了一杯奶茶。 奶茶很快就做好端了上来。 他推过去，说：“喝这个吧，那个给我。”说完他直接把牛油果奶昔端走了。 陈境愣了一下，想问“要不要把吸管调换一下”，毕竟她刚才已经就着那个吸管喝过了。但她见林嘉享似乎没有要喝那杯“绿色稠粥”的意思，就没有把话说出来。 她默默喝了一口奶茶—— 果然，在口感和味道上都比牛油果奶昔正常多了。 他是比她会点菜的。 陈境看了看眼前的菜，忽然一怔，小声问林嘉享：“是不是你自己想点的菜一个都没有点？” 林嘉享摇头：“不是，我想要的就是你们点的，不需要额外再加了。” 这样吗…… 陈境想了想，拾起公勺，给林嘉享舀了一大块龙虾，又挖了一坨蟹肉，再把各种炸海鲜放到他盘子里，最后又去盛了一大勺炒饭盖上……林嘉享的盘子眨眼间就成了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他看着盘子里陈境给他布的菜，既惊讶又想笑。 他神色调侃地说：“我是挺饿的，饭量也还行，但也不是特别能吃。你给我夹这么多，我要是吃不完，你会不会很伤心啊？” 陈境怔了怔。 作为她本人来讲不会伤心，但在环保主义者眼中，浪费食物确实是一种不好的行为。 从这个角度出发…… “你分我一点儿，这样你不用浪费，我也不会伤心。” 陈境觉得这是最优选，不等他反应，直接就从他盘子里每样都弄了一点，然后举盘对他笑了笑。 那意思是——来，干饭！ 余江川这边本想着利用吃饭时间多跟陈境聊聊天，活跃一下气氛，顺便将刚才郑茉造成的尴尬化解掉。 他笑嘻嘻地张开嘴，刚准备说话—— “咔吧”，嘴里被林嘉享塞了一个螃蟹腿。 这人顺便还刀了他一眼。 啥意思啊？ 林嘉享嘴唇开开合合，无声地说：“好好吃饭。”说完，下巴往陈境那边点了点。 余江川看向正在吃东西的陈境。 女孩吃饭的动作慢条斯理、不疾不徐，但不是那种大小姐似的优雅品鉴，她看起来像是在边吃边想自己的事情。 但林嘉享觉得她应该并没有在想什么，她只是吃得很认真。 她不聊天，也不会一直加菜，更不会到处关照别人，林嘉享甚至觉得她对待饭的虔诚程度就像她看人的眼神一样。 他看着她的嘴像小兔子一样小幅度蠕动，忍不住笑了。 陈境安静地吃光了盘子里的东西，拿了张纸巾擦嘴，又将奶茶拖到面前，一边吸一边往旁边扫了一眼。 林嘉享刚去了趟洗手间，一边往回走，一边用纸擦手。他走到桌前坐下，把那杯牛油果奶昔拖过来，喝了一口。 他没有换吸管，用的就是陈境之前用过的。 陈境怔了怔，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就见林嘉享飞快地拿起一旁的瓶装水，迅速拧开，猛灌了一口。 得，又一个被稠粥噎住的。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 笑声引来相隔一个位置的余江川的注意。 见她已经将盘子里的食物全部吃完，余江川有点儿惊讶：“光盘了？厉害啊！” 陈境笑了笑：“嗯，不浪费。” “再来点儿？” “不用了，已经饱了。” “你最好也光盘，”林嘉享点了点余江川满满当当的盘子，“为环保做点儿贡献。” “那当然，我这人一向都很反对浪费的，”余江川转向陈境，“不过我饭量本来就大，一般也剩不下什么。” 陈境想起一件事，问：“你以前是短跑运动员？” 运动员饭量都大。 “早退役了，”余江川笑嘻嘻地看着她，“我现在也玩滑板，就跟他们几个一样。” 他虚指了一下在座的几人。 陈境不解地朝林嘉享看了一眼—— 他不是说他自己、余江川，以及李诗，都不是职业滑板运动员吗？ 余江川似乎猜到了陈境在想什么，了然一笑：“我跟林嘉享，还有陈大浪，就是他——陈韬韬，”他说着，把身旁坐着的陈韬韬搂过来，后者对着陈境呲牙一笑，“我们仨合伙开了个极限运动俱乐部。不过我跟林嘉享现在都不走职业，就潜心经营俱乐部。” 陈境哦了一声，点点头。 余江川向林嘉享这边抬了抬下巴，接着说：“不过他可比我厉害多了，他最早玩的是跑酷。跑酷你知道不？极限跑酷视频看过没？就那种蜘蛛人徒手爬楼，傻大胆儿亡命攀高塔……” “说谁呢？”林嘉享嫌弃地看着他，“你才傻大胆儿亡命攀高塔。” 陈境被逗笑了，问林嘉享：“所以你算是练跑酷的，而他们……是玩滑板的？” 余江川立马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在陈境眼前摇了摇，说：“他算是以跑酷为主，但这不能算是他的专项，因为他会的太多，而且全部都是高水平。”见陈境一脸惊讶，余江川一哂，“我数数啊，跑酷就不用说了，在美国拿过冠军的；街板和长板都参加过职业赛；冲浪你见识过，单板滑雪是教练水平，潜水证呢早就有，综合格斗在美国也训练过一阵子吧……哎，小时候踢足球的事儿我就不给你算了啊……” 这……十根手指头数得过来吗？陈境很吃惊。 “哈哈，行，”林嘉享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点头，“合着在你心里头我是个杂家呗。” 余江川呸了一声，啐道：“大哥，我是说你全能啊！全能！” 陈境想起昨晚林嘉享帮她追包时的跑动速度和身手，不禁感叹：“难怪你跑得那么快，身手又敏捷，凭借两条腿就追上了飞车党的摩托。” 要知道飞车党得手后的逃窜速度是相当快的。 “我在美国的时候参加过wct——world chase tag，这个比赛的中文译名叫世界障碍追逐大赛，”林嘉享笑看着她，“核心任务就是在一个到处都是障碍物的场地中进行躲避和追击。昨天我就把抢你包的那个人当成追逐对象，街上那些车啊、垃圾桶啊、隔离带啊……就好比赛场上的障碍物，算是把wct的比赛场搬到了沙芭街道上。” 陈境听得入神，不禁对他的经历更加好奇：“你很早就出国了吗？在美国念书念了几年？” “你来b市六年，我在美国七年，比你多一年，大学毕业后才回来。” 陈境算了算，既然他们同岁，那林嘉享回国也有两到三年了。 “你的美式发音真的特别特别正宗。” 她忍不住用了两个“特别”。 林嘉享笑：“你在美国待七年你也正宗。” “你之前在美国哪里上学？” “波士顿。” 陈境眼珠转了转：“波士顿大学？” 林嘉享：“不是。” 一旁正在吃饭的余江川哇哦一声，对着陈境wink，拿手点了点她：“猜，再猜，好好猜！” 林嘉享笑了两声，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状态放松地等着陈境给答案。 看样子应该是名校了。 波士顿…… 陈境的眼睛忽然睁大了，看住林嘉享：“你的学校……是在cambridge吗？” 林嘉享被她惊诧的表情逗笑了，轻轻点了下头：“嗯。” 陈境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说出了那所世界排名第一的顶尖大学——m校的英文全称。 “bingo，”林嘉享声音很轻，“congrattions. ” 陈境安静地看着他。 我的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怎么了？”林嘉享笑起来，“怎么这种眼神看我？” “林嘉享。” “嗯？” “你太优秀了。” 陈境声音很轻，每个字却吐得都格外清晰。 林嘉享一怔，一下子笑开了。 “你也很优秀。”他眉眼弯弯。 “才没有，”陈境抠着奶茶杯的把手，嘟囔，“比你差远了。” “可以了啊，你俩都是超级学霸，谁也不比谁差，快停止商业互吹吧，”余江川咽下最后一口饭，翻了他们一眼，“王八绿豆，半斤八两……” 本来正在跟樊寄雨侃大山的陈韬韬，听到余江川的话，立马指住他，哆嗦着手对林嘉享和陈境嚷道：“哎学霸学霸，你俩快看看这货，就这语文水平，小学毕业都够呛吧？” “你歇了吧，”余江川哼了一声，袖子一撸，露出肱二头肌，“早前没被虐够是吧？来，上哥哥跟前儿来……” 两人又是一通小学鸡互啄，把大家都看笑了。 “都吃完没呢？”余江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招呼道，“吃完结账走人！” “账我结完了，直接走吧。” 林嘉享也站起来，双手插兜，一副稀松平常的姿态。 陈境一怔，心说什么时候结的，难道是去洗手间那趟？ 几人拿好自己的东西往室外走，林嘉享等陈境走到身旁，将伞在她头顶上撑开，两人顺着沿海公路往回溜达。 陈韬韬、樊寄雨和周洛晗又滑着滑板走了，余江川跟郑茉和李诗一起走在前面，不知道说着什么。 陈境看到他指了指身后，然后弯腰低头往郑茉伞底下钻，郑茉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直接给他踹到了马路牙子上。 陈境看着他们打闹，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些人——不论嬉笑怒骂，都充满朝气。 都是真真正正活着的人啊。 林嘉享在一旁观察陈境，见她看着余江川和郑茉的背影笑得开心，完全没有因为刚才郑茉在餐桌上的为难而记恨。 “其实他们人都挺好的，”林嘉享轻声说，“就是比较耿直，有时候说话不太过脑子，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儿，你……” 你别往心里去。 陈境闻言轻抬眼帘，仰头看着他——她懂他的意思。 “我没有介意郑茉的话，对你的朋友们来说，我是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陌生人。他们对我有好奇，自然也会有戒心，我觉得很正常，完全能理解，不是谁的错。” “你真这么想？” “当然。” 林嘉享既惊讶又感动，陈境的涵养、气度，以及完备的换位思考能力，都是现代人稀缺的宝贵品质。 不过…… “我发现你有点儿太容易说服自己相信和理解别人了，”他看着她，眼睛眨了眨，“你这种个性，就算被人骗了，恐怕还在替对方数钱。” “我不是，”陈境摇头，“我很精明的，从小就被人说是心眼多。” 林嘉享笑得不置可否：“我可没看出来。”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陈境想。 “对了，”她忽然说，“你把刚才吃饭的账单给我看一下。” 林嘉享一怔，淡定转头，笑了笑：“我没拿。” “没拿？”陈境有些惊讶，又说，“那你看一下手机上的刷卡交易信息，告诉我你刚才消费了多少。” 林嘉享面不改色：“信号有延迟啊，我没收到交易信息呢。” “林嘉享，”陈境这下不走了，停在路边看着他，“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给你钱？” “……” 林嘉享没想到她这么直接，顿时有点儿语塞，安静了几秒，才轻声说：“真没多少钱。” “你跟余江川他们吃饭从来都不aa吗？每次都是你请客吗？你是富二代吗？” 陈境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他，灵魂拷问。 林嘉享被她看得心虚，一边琢磨着如何措辞，一边向她走近几步，试图解释：“有时候会aa，但不是每次。昨晚我们在beach club玩，账也是一个人结的，大家也没转给他。” 陈境沉默了。 林嘉享看她眉眼低垂着不说话，忽然有点儿局促，他不想她因为钱的事不高兴。 一句“你想给的话也可以”已经在嘴边了，他甚至已经将手伸进裤兜准备将账单掏出来，陈境却忽然抬起头看着他。 “昨天我欠你一顿饭，今天中午吃饭前欠两顿，现在已经欠三顿了。” 林嘉享一愣，马上点头：“如果你要这样算的话可以啊，我接受。” 陈境叹了口气，走到伞下：“长此以往，我怕我越欠越多，最后还都还不完。” 嗯，就是还不完才好呢。 这么想着，林嘉享忽然就笑了，嘴角越翘越高，笑容越放越大。 陈境眯着眼睛，逆光看着他。 白肤黑发，明眸善睐，唇红齿白。 他是男版的白雪公主吗？ 陈境忽然明白童话故事里，王子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吞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抬回家了。 这样一个人，摆在哪里都赏心悦目啊。 第11章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林嘉享把陈境送回了酒店房间，陈境站在门边，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她关上门，摘下小包，脱了鞋躺倒在床，在手机里找到余江川的微信，迅速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 她刚刚在楼下花园里加了余江川、陈韬韬和樊寄雨的微信，她还是不太放心林嘉享的后背，于是把他在沿海公路上被排球砸了的事告诉了余江川。 她不确定林嘉享的伤是什么情况，想让余江川去帮她确定一下严重程度。 虽然林嘉享本人说没事，吃饭的时候也看不出异样，但她还是希望他们作为专业运动员，以专业人士的角度给她个答案。 “你下午……想干点儿什么？”林嘉享走之前在门口问她。 “我想休息一下，睡一觉。”陈境答道。 林嘉享抿着嘴唇，轻轻点了下头，试探着问：“那傍晚我给你发微信，一起下楼吃饭好吗？沙芭海边的日落也很好看，你想不想看？” “好呀，”陈境爽快答应，“吃饭加看日落，就这么办。” 此时此刻，她躺在床上一边等待余江川的回复，一边在网上查被球闷到后背的问诊情况和治疗方法。 她在搜索引擎上看了几个回答，有的竟然说会造成内伤。 她吓坏了，马上找到和余江川的对话，又发送了一条微信过去，顺便还把说会闷出内伤的截图发了。 林嘉享回到房间后立即脱了t恤，他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察看自己的后背，确实有些红肿，但实属正常，他自我诊断了一下——就是普通的软组织挫伤。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贴在后背上，冰敷消肿。 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who is out there？”他问。 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嗓子——“我！” 林嘉享呵呵两声，走过去拉开门，余江川走进来。 见他光着上身，手里还拎着一瓶水，立刻就猜到了这是在做什么。 “咋啦？”余江川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没事啊，渴了喝点儿水，”林嘉享镇定自若，“你干嘛？” 说罢，他真的将手里的冰水拧开，喝了一口。 余江川哼了一声，拿出手机，解锁。 emoji鲸鱼表情挂在对话框顶端。 他将手机往林嘉享眼前一举，说：“自己看。” “看啥？” 明晃晃的屏幕差点儿怼到林嘉享又高又尖的鼻子上。 他把余江川的手往前推，身体后仰，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第一条—— 【余江川，我们去餐厅的路上，林嘉享被一个排球闷了，砸到了后背。他说没事，可我不太放心，你可以帮我看看他伤得严不严重吗？】 第二条—— 【我刚才上网查了，网上说被球闷到后背有可能会造成内伤，听着挺严重的，你一定要帮他看看。】 下面附有一张图片。 林嘉享点开大图，是个线上问诊页面的截图，上面写着“被球闷到后背会导致内伤，需要立即到医院做ct或核磁共振等检查”。 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 余江川“刷”地一下将手机收了回去。 “怎么着？给我看看？”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上前抓住林嘉享的肩膀，“呼啦”一下将人转了个180度。 余江川看着林嘉享后背上的大红印子，啧啧两声，叹道：“你别说啊，她让我给你看一下还真是对的，咱就说疼不疼吧？别装。” “不疼啊，真不疼，”林嘉享侧脸对着他，语气无奈，“就是一般的软组织挫伤，我会不懂吗？要真有事我不会硬撑着的，我不傻。” 你是不傻，你聪明得很。 余江川在他背上按了按，用了点儿力，他嘶了一声。 “小点儿劲行吗？” 余江川哼了一声——不是说不疼吗？ 就装吧。 他放开林嘉享，说：“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最好还是擦点儿药，注意休息。”他走到床尾，坐下，“人家姑娘是真吓坏了，以为你是古装剧里那师尊呢，看着人模狗样的，结果一巴掌就被拍死了。” “啊？哈哈，”林嘉享被逗笑了，“你当拍苍蝇呢？还一巴掌就被拍死。” 余江川哼了一声，正色道：“这种伤可大可小，反正你这两天在意一些没毛病。” “不是……”林嘉享听了有点儿哭笑不得，“陈境不是专业搞运动的，不了解这些，紧张一下很正常，怎么连你也这样？” 哟。 余江川掐头去尾抓住了重点——她紧张你很正常是吧？ “来，说说吧，什么想法什么打算？”他往后一仰，半躺下来。 林嘉享继续拿水瓶敷后背：“什么‘什么想法什么打算’？” “别装啊，”余江川翻了他一眼，一字一顿，“你，对她，什么想法？以及，什么打算？” 林嘉享怔了怔，安静了两秒，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 这还轮得到我觉得呢？ 余江川呵了一声，悠哉悠哉地说：“我觉得啊，你对她一见钟情思密达～” 林嘉享没说话，正眼看着余江川。 见对方一脸戏谑，坐姿吊儿郎当，没点儿正形，他呵了一声，径直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余江川嘿了一声，一脸莫名其妙：“大哥，我不瞎！看得出来你对她有意思，她对你也上心，咱要是喜欢呢，就跟她挑明喽。不就谈个恋爱吗？这么点事儿您拿哪门子乔啊？” 林嘉享垂着眼，看着脚下的地毯，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发愣。 余江川切了一声，以为对方是不准备答话了，结果林嘉享却说：“川儿，我问你啊，假如你是个姑娘，一个刚认识一天的男的跟你表白，你会怎么想？” “我……” “答应的可能性有多少？” “这……” “不会觉得他是在瞎闹吗？” “你……” “不会觉得他居心不良吗？” “啊……” “不会怀疑他是海王骗炮吗？” “哎……” “不会……” “行行行行行！”余江川听得脑仁疼，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冲着林嘉享，“打住吧啊，当我没问，您主意大得很，自己看着办，ok？” 林嘉享哈了一声，送他一个白眼，别过脸去，懒得搭理他了。 “整这么认真干嘛？谈恋爱而已嘛，又不是要结婚……”余江川小声嘟囔。 “‘整、这、么、认、真、干、嘛’？” 林嘉享眉毛皱起来，扭过头，“啪”地一下将手里的水瓶摔进余江川怀里。 他站起身瞪着他：“合着你真当我海王骗炮呢？” “你快拉倒吧！就你还海王？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余江川把水瓶扔到一旁，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咱就说——你见过哪家海王是没谈过恋爱的处男啊？” 林嘉享惊呆了，眼睛瞪得像两颗乌木珠子，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最后彻底黑了。 他深呼吸，缓缓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 实际上陈境并没有睡觉，她在收到余江川的微信后就立即拿着护照、房卡和现金出了门。 她用地图查找到附近的一家药店，距离酒店六百米左右，她决定马上出发。 天气很热，有汗珠顺着额角滴落，陈境匆匆抹了一把，继续快步沿着街边走着。 终于在一个路口的拐角处看到了红色十字标志。 她走进去，店员用m国语说着什么，大概是“欢迎光临”之类的。 陈境用英语将林嘉享的伤情和受伤原因简单描述了一下，店员领着她去到一个药架前。 他在货架上指了几种药膏给她，问她要哪种，陈境一种一种拿起来比对，可除了其中一支的外包装上有英文之外，其余都是她看不懂的m国语。 店员给她介绍了每种药膏的具体疗效和使用方法，但她听得云里雾里。 “我能自己查一下吗？”陈境问， “可以。” 店员走开了，陈境拿出手机翻译软件扫描药膏背面的说明，每种都仔细翻译截图。 她读了每一条译文，最终选出三种最对症的。 在款台结了账，陈境提着袋子回到酒店。 她走到花园里，恰好遇到李诗穿着泳衣在泳池边举着手机拍视频——大概是什么旅行vlog，旁边还坐着郑茉和周洛晗。 郑茉看见她似乎有些尴尬，但陈境泰然自若，友好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看了看李诗，对方似乎专注于拍摄，没有看到她。 她选择不打扰，提着装药的袋子上楼了。 回到房间，陈境仔细地将三支药膏的使用说明抄写在便签纸上，又把对应的便签卷起来放进包装盒，最后把药装回袋子里，提着下楼。 她来到林嘉享门口，没有敲门，把袋子挂在了门把手上，然后悄悄离开了。 她回到房间给他发消息：【我买了药，挂在你门口，记得拿进来。】 发送成功。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晚上见。】 林嘉享收到消息的时候，正趴在床上用ipad看冲浪视频。 他既然说了要教陈境冲浪，那就得拿出真本事来。跑酷和滑板的教学对他来说可谓信手拈来，但冲浪他就没那么有自信了。 虽然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带过新手朋友，但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他需要了解一下现在正规的冲浪教练是如何带新手的。 尤其这个新手还是陈境。 正看着，手机“叮”了一声，他拿过来一看，屏幕上是emoji鲸鱼表情发来的消息。 他点开，看完却是心头一紧。 她刚刚去买药了？ 他迅速爬起来，跑到门口开门。 门把手上挂着一只小小的黑色袋子。 他轻轻摘下，探头左右看了看，自然是没人。 关上门，打开袋子，三支药膏静静躺在里面。 把药膏倒在桌上，林嘉享拿起一支拆开包装，看到一份手写的使用说明。他一愣，立马又拆了另外两支，也俱是如此。 他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一手摩挲着药膏光滑的铝管，一手拿着手写的说明。 他觉得心里像是卷过一波海潮，被午后的太阳光晒过，灼热滚烫。 这像是一种超越心动的知觉，似乎可以被称为……甜蜜。 他转身坐到床上，拿来手机回复消息—— 【药膏我拿到了，怎么买了三支？】 林嘉享让屏幕保持长亮，手机放在腿边，拿起ipad继续看视频。 他等了一会儿，可半天都没有陈境的消息进来。 他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像长了草，视频有点儿看不进去。ipad放到一边，他拿过手机，点了下陈境的漫画鲸鱼头像。 他点进她的朋友圈，她设置了“仅对朋友展示最近一个月的内容”，而最近一个月内她什么也没发过。 林嘉享对着她朋友圈蓝色的大海背景发了会儿呆，直到听到“嗡”的一声。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回到和她的聊天页面上。 她说：【不知道哪个最管用，就多买了几个，你都试试。】 林嘉享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他迅速打字：【你刚才是不是在睡觉？我有没有打搅到你？】 页面顶端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很快，陈境的消息进来了：【没有，我刚刚是在洗澡。】 洗澡？ 手机显示，现在是沙芭时间16点17分。 【外面太热了，出了点汗，洗一下比较舒服。】 啊，林嘉享反应过来—— 她刚才顶着大太阳跑出去给他买药来着。 他问：【来送药的时候怎么不敲门呢？】 陈境：【怕你在睡觉，不想打扰你。】 林嘉享正要回复，就看到对话框顶端又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他一边输入一边等。 果然，很快就有消息进来：【我想让你好好休息。】 林嘉享手下一顿，他对着这行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复：【药我会好好用的，谢谢你。】 他点了发送，想了想，又写道：“别担心，我真的没事……”消息还没发出去，她的回信就来了。 就一个字：【好。】 回复得很简单，可是…… “好”字后面竟然跟着一个粉红粉红的大爱心。 林嘉享的脸瞬间红了。 我是不是中邪了？他想，怎么光看一个微信表情就能激动成这样？ 他删除了对话框里还没发送的内容，改为：【晚上一起看日落。】 【好。】这一次，后面跟了个开心的笑脸。 林嘉享也笑成了表情包，继续说：【从明天开始教你冲浪？】 还是【好。】后面一个ok手势。 他看了看时间，打字：【五点去找你？】 【好，等你。】 这次没有表情发来。 林嘉享往后一仰，躺倒在床，手机举到脸前，屏幕发出的光映在他弯起的眉眼和高高扬起的嘴角上。 “嗡。” 一个怦怦直跳的粉红大爱心，从屏幕底下跃了出来。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就像林嘉享此时的心跳声。 许久之后，他终于狠下心把屏幕按灭了。 确实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他估计要从眼睛里往出冒爱心了。 第12章 特别留念 好不容易挨到了五点，林嘉享换好衣服和鞋，拿好东西，一口气跑到陈境门口。 他已经跟余江川说了不跟他们一起，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别管他。 “哟，玩浪漫是吧？浪漫完不干点儿别的？”余江川在电话里说，“到时候可以直接来bobby’s cookie找我们啊！” 林嘉享按照约定的暗号，在门上敲了三下。 陈境一听到就马上跑到门口。 正要拉门，她忽然想起林嘉享说她警惕性有待提高的事，于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声：“谁呀？” 林嘉享听到这一声字正腔圆的“谁呀”，不禁心里一阵好笑。 看来笃定是中国同胞了。 他想了想，答：“house keeping. ” 陈境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 这地道的美音，是哪来的room service啊？ 她拉门，可忘了洗澡的时候给门挂了防盗链，于是“哐当”一声，门只拉开了小小一道空当。 门里门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陈境正要再把门合上解防盗链，却发现门被林嘉享顶住了。 她一怔，刚想问他怎么了，就看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空当里伸了进来。 “youngdy, may i invite you to watch the sunset together？”手的主人说。 陈境好笑地看着眼下的手，本想打一下，但这手长得太漂亮，皮肤又白又透，吹弹可破的样子。她没忍心，想了想，最后只是在他掌心挠了两下。 “快收回去，小心被夹到。” 他虚握了一下她的手，听话地收了回去。 陈境合上门，解下防盗链，再次将门打开。 林嘉享站在门口，笑着说：“警惕性高了很多啊，还挂了防盗链，有进步。” 陈境开玩笑说：“洗澡时候挂的，怕像你这样的room service误入。” 林嘉享啊了一声，一脸委屈：“我很正人君子的，才不会偷偷溜进女孩屋里。” “所以我说是‘误入’，”陈境走到屋里拿上手机后走出来，将门关上，转身看着他，“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站在楼道里，面对着面。 陈境戴了一顶藏蓝色棒球帽，白天一直散开的头发被扎成了两个松松的麻花辫。她换了一件灰色的宽松无袖t，底下穿着黑色的紧身牛仔短裤，脚上是一双简约的黑色人字拖。 陈境见林嘉享看着她的脚，晃了晃：“一会儿不是去沙滩吗？穿拖鞋比较方便。”说完，她忽然啊了一声，“今天不用再大战飞车党了吧？应该不至于再把拖鞋跑坏了是不是？” 林嘉享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嗯，即便再遇到飞车党也不用你自己去追，我人在这儿呢，你原地等着就行了。” 陈境也笑了。 她看到林嘉享穿着白t配米色短裤，脚下是一双浅粉加浅棕配色的滑板鞋，侧面还是一个大大的对勾。他在t恤外面套了件蓝色格子衬衫，衣襟敞开，可以看出t恤之下胸肌的轮廓。 穿衬衫不热吗？ 哦，她又想，人家这是穿搭。 不过，只要有这张脸和这副身材在，就算是再普通的衣服，穿上都不会差。 两人一起下到大堂，陈境忽然问：“你们会在主岛待几天？” 这个问题林嘉享其实也想问她，但既然她先问了，那就…… “酒店我们订了一个星期，现在才第二天，还有五天。你要学冲浪的话，可以多待几天。”他想了想，“如果你想跳岛，或者去别的地方玩，我就去跟他们商量，可以一起去。” “酒店我只订了一天，因为之前还没想清楚要怎么玩，”陈境说，“现在既然决定要学冲浪，那就跟你们一起吧。” 林嘉享眉毛一抬：“好啊。” 太好了。 陈境直接在前台续订了房间。 两人并肩穿过花园，走出酒店，站在高台上往下望。 沙滩上摆放的躺椅中已经聚集了比上午更多的人，一张张小桌上摆着饮料和水果，看来这些人也都是准备在海滩上看日落的。 陈境问：“我们在哪里看呢？海滩上吗？” 林嘉享想了想，提议：“这边有很多餐吧，有几家号称‘最佳日落观赏点’，有那种面朝大海的观景卡座，我们可以找一家喝点儿东西，或者直接在那儿吃晚饭。” “好呀，那就找一家店边看日落边吃饭吧。”陈境马上应下，看着身旁的人，“但我们提前说好，这顿饭务必由我买单。” 林嘉享见她说这话时一脸认真，噗嗤一声笑了，点头：“行啊，保证不跟你抢。” 他可不想在沙芭上演祖传的“抢买单”戏码。 两人沿着海岸公路往前走，天色渐渐开始显示出暮气。 走出去不远，陈境看到一家外墙全是彩色玻璃的海岸餐吧，玻璃上歪歪斜斜挂着几个字母，连起来看是——“monka”。 monka的二层是一个巨大的露天观景台，看起来确实是个观赏日落的绝佳位置。 只是此时临海的位置似乎全部坐满了。 林嘉享看到陈境一直在欣赏monka外墙上琳琅满目的彩色玻璃，便问她：“你喜欢这家？” 陈境嗯了一声：“外墙好漂亮。” 林嘉享抬头看了看二楼的观景餐位，心知位置应该很紧张。 他想了想，说：“我上去看一眼，你等我一下。” “好。” 陈境看着林嘉享跑进店里，他跟迎上来的服务员说了些什么，然后跑上楼梯，很快就出现在二层的露天观景台上。他四处看了看，快步走到台边上，对着下面的陈境勾了勾手。 意思是“上来”。 陈境走进去，服务员在楼梯口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微笑点头，走上二层。 林嘉享正坐在玻璃护栏边的位置上冲她招手。 她走过去，感叹：“这么好的位置都被你抢到了？” 林嘉享挑眉，笑容里带着些骄傲的意味：“我运气好啊，正好有人走，刚好留下个两人位。” 陈境入座后，林嘉享叫服务生拿来菜单，他将菜单摊开放在陈境面前，说：dy first，你点。” 陈境一下子就想起那失败的菠萝汁和牛油果奶昔来，她摇头，把菜单推回去，心有余悸地说：“还是你来吧，我可能不太会点菜，尤其是饮料方面……” 林嘉享哈哈大笑，第一时间领会了她的意思：“你别说，可能还真是，尤其中午那个什么牛油果奶昔，真的……超级顶饱。” 陈境一下就笑出了声，问：“所以你中午是喝饱的吗？” 她留意到林嘉享中午吃得确实不多，她从他盘子里分走了几乎一半食物，可他最后也只是把盘子里剩下的吃完了而已。 林嘉享笑了笑：“我饭量就那样，不是很能吃的那种。” “为了保持身材吗？” “啊？哈哈，不是，天生就不是干饭人。” 陈境哦了一声，点点头：“那养你很划算了。” 林嘉享愣住了。 陈境一脸坦然，明亮的大眼睛眨了两下，还冲他笑了笑。 完蛋，脸肯定红了，他想。 能不能假装是夕阳照的啊？ 刚好现在太阳正落山。 林嘉享摸了摸滚烫的后脖子，低头去看菜单。 “是啊，”他盯着菜单上一只红彤彤的大虾，声音很轻，“超级划算。” 他随便点了一个小份海鲜拼盘和一盘水果，最后又点了两个椰子。 服务员走来，收走了菜单。 陈境看着餐票上仅有的三个英文菜名，问：“你是在给我省钱吗？” 林嘉享啊了一声，笑着摆手：“哈哈，没那个意思，主要是你刚说你不饿，而我也是，少点一点儿避免浪费。” ……还真是划算啊。 陈境把小票放到一边，抬起头，立刻就被海天交界处的景色抓住了视线。 此时，天空呈现出一种雅致的淡粉，白日里的婴儿蓝被粉色团团围绕，层层包裹，逐渐吞噬，连海面都染上了深深浅浅的粉。 林嘉享坐得比陈境稍稍靠后，他背靠着椅背，从后侧看着陈境观赏夕阳的侧脸。 女孩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海天交界处，她看得专注，连睫毛都一动不动。 美得好像一幅画。 林嘉享垂眸看向桌上自己的手机，想了想，问：“陈境，我给你拍张照片？” 那幅画动了，转头看了过来。 林嘉享探身拿起手机，晃了晃：“拍完我微信发给你。” 陈境笑了，点头：“好呀，这么美的景色，不记录一下确实可惜了。” 林嘉享划开相机，将手机举起来，陈境转身面向他，一边的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轻轻托着下巴，眼睛既没看镜头也没看风景，只是微垂着眼帘，一副在思考事情的样子。 林嘉享盯着手机屏幕，心砰砰砰地跳，他一边警告自己手别抖，一边点了屏幕上的白钮。 他拍了很多张，拍完点开相册回看——他真的没有什么技术可言，但每张照片、每个角度都堪称完美。 “你检查一下，觉得不好我可以重拍。”林嘉享将手机递过去。 陈境没接，只是垂眸看了看递来的手机，又伸手推了回去。 “林嘉享。” “嗯？” “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林嘉享一愣：“游戏？” “对，”陈境看着他，“我们互拍吧，刚刚你给我拍了照片，我也想给你拍几张。回去之后，你挑自己拍的最满意的一张发给我，我也挑最喜欢的一张发给你，看看会不会有惊喜。这算是……”她想了想，“一个特别留念。” “特别留念？” “嗯，”陈境点头，语气肯定，“特别留念。” 后来，这一天他们相互拍的照片都被洗出来贴在了墙上；再后来，墙上的照片随着岁月的流逝悄悄褪了色……可即便如此，也从没被谁摘下来过，就这样挂了很久很久。 后来的后来，林嘉享每一次看到它们，都仍然会清晰地记起那一日坐在沙芭海滩边，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陈境。 她就像一道霞光，流光溢彩，斑斓绚目。 “好啊，”林嘉享痛快答应，“当然可以。” 陈境开心地笑了，立即拿着手机站起来，找好站位，举起来对着他。 可是她的模特好像忽然有点儿紧张，可能平时被拍的方式都是以偷拍或抓拍为主，现在正儿八经坐着照相，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需要我怎么做？”林嘉享问。 “你什么都不用做，”陈境说，“保持呼吸就行。” “啊？哈哈，那没问题。” 他果然被逗笑了，精致的眉眼被发自内心的笑容浸染，整个人都开始发光。 “好了。” 陈境对着他拍了大概十几张，坐回座位，点进相册回看拍出来的效果。 果然啊，这种程度的帅哥根本就不需要摆拍。 “他们一直在看我，”林嘉享冲周围几个看着他俩的老外笑了笑，压低声音对陈境说，“天呐，太尴尬了，你们女孩每次在外面拍照的时候压力都这么大吗……” “他们看你是因为你太帅了，”陈境直白地说，“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生。” 林嘉享再次愣住。 可过了几秒，嘴角却缓缓勾了起来，手又开始不住地捏自己的后脖子。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害羞。 说实话，别人夸他的话他从小到大听得太多了，尤其是外貌方面的。 小时候，几乎人人都夸他“可爱”，长大一些后，对他的称赞也从“可爱”变成了“帅”。 他当然知道自己长得不错，而且是很不错，只是再好听的话听多了，到后来也都免疫了。 可如今，这些对他来说早已稀松平常的称赞，从陈境嘴里说出来，却让他觉得格外受用。 怎么回事啊？ 四肢百骸竟然一阵舒坦…… 可能…… 是被夸得有点儿飘了吧…… 此时已经是日落时分的最美时刻，晚霞瑰丽绚烂，天边尽是成片的火烧云。 林嘉享和陈境并肩坐在monka的观景台上，一人抱着一个椰子，看着橘红色的夕阳将大海染成一片火海。 陈境有些看呆了。 太美了，美到难以形容。 此时此刻，整个世界都仿佛被装进了一个橘红色的颜料罐。 林嘉享在橘红色光晕中看向身边的女孩，只见她叼着吸管望向远处，两只修长的手臂环抱着像小西瓜一样大的椰子，下巴抵在椰子壳上，神情怔忡又专注。 林嘉享悄悄举起手机又对着她拍了几张，她并没有察觉，始终着迷地望着远方的大海。 第一次“偷拍”的林嘉享，一边悄悄欣赏手机里的照片，一边心虚。 他看了看陈境的侧脸。 这么美的一幅画，不应该只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是啊，所以拍下来了。 天色渐渐黑沉，露天观景台上的灯带被点亮。 海风吹拂，一只只小小的灯泡就像一颗颗小星星，在头顶上汇聚成另一道璀璨星河。 这晚，林嘉享和陈境在monka待了很久。 他知道她对他很好奇，他也有意想让她了解他，索性给她讲了很多自己从前的经历。 包括他最早是如何接触到极限运动，如何开始练习跑酷、参加比赛，如何创办俱乐部，以及很多他在m校上学时的故事和见闻。 她很感兴趣，咬着吸管听得认真。 出于学霸遇到超级学霸时的慕强心理，陈境对林嘉享心怀敬佩。 尤其在听完他在考试周赶场一样跑去其他城市参加比赛，回来之后依然能用堪称亮眼的成绩向父母交差。 “你可真厉害，佩服得五体投地。”陈境由衷称赞。 对方却谦虚道：“我不行，我那个成绩在我们学校都排不上号。” 能拿到在m校排号的资格就已经赢麻了好吗？！ 陈境想起自己那些在生计和学业之间挣扎的旧日时光，那时的林嘉享大概正在美国为了个人爱好和学业之间的平衡而努力。 想到这里，敬佩之余她对他又多了些不一样的感触，类似“英雄惜英雄”。 可是，跟一个本就已经无比耀眼，却依然非常上进的人相比，她算哪门子英雄？ 第13章 他不喜欢半途而废 这顿饭最后是陈境结的账，林嘉享很有绅士风度地没跟她抢。 从monka出来，他们沿着海岸公路往回走。 虽然天已经很黑，但海滩被海岸酒吧的灯光打得很亮。 陈境脱了鞋拎在手里，跟林嘉享并肩走上沙滩。 “你当时为什么会选金融专业？”她问。 在听说林嘉享在m校念的是金融专业之后，陈境感到十分吃惊。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感觉金融学的专业属性跟林嘉享这个人的形象气质——极度不适配。 “我爸当年也是在美国留学的，他念的是s校，毕业后在华尔街工作过两年，后来回国开了一家风投公司。大概是觉得这行的前景还不错吧，他比较希望我也能在相同的领域内就业，”林嘉享笑了笑，“而我呢，为了感谢多年来他对我个人爱好的支持与理解，决定在能力范围内满足一下他的合理要求。” 陈境转头看着他：“林嘉享，你在凡尔赛。” 林嘉享一愣：“啊？” “m校的金融专业对你来说竟然是‘能力范围内的合理要求’？”陈境抱臂端详着他，“看不起谁呢？” “哈哈，不是不是，绝对没那个意思，”林嘉享笑着摆手，又说，“好歹你一个b大的硕士，有点儿自信好不好？” 在你这样的人面前找自信很难的好吧？ 陈境想到了什么，诶了一声，问：“你不是说你家里不支持你玩极限运动吗？” 林嘉享点头：“理论上确实是不支持的。” 陈境指出：“但是你爸爸还是在俱乐部成立之初给你提供了启动资金。” “是啊，他是个大好人，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林嘉享笑得玩味，可接着却说，“不过现在这笔钱我已经还清了，还按银行贷款利率付了他利息。” 陈境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俱乐部这么赚钱吗？” 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啊。 “没有，是我这些年自己也在做投资，从大学开始。投资赚的钱会被用到俱乐部的日常资金周转上。毕竟到目前为止，纯粹靠俱乐部自己的业务是远远不够的。”林嘉享侧过身看着她，“虽然现在玩跑酷和滑板的人越来越多，但这一块仍然属于小众领域，从开始做俱乐部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做到真正赢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们停下来，面朝大海并肩站着。 陈境转脸看他，问：“你做俱乐部你爸爸在资金上帮了忙，那你妈妈呢？她怎么说？” 林嘉享一听，低头笑了：“我妈啊，从小她就不支持我玩这些。” 陈境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理由呢？” “极限运动嘛，挑战大、风险高，尤其我从小学开始接触跑酷，陆陆续续受过一些伤，我妈就一直不太愿意我这么搞。”林嘉享抬起头，笑了一声，“不过后来我一个人在美国，原则上只要好好上学，不搞歪门邪道，我妈所谓的‘不支持’也就只停留在口头上。何况她自己在国内一堆工作，也没功夫揪着我不放。” “她是做什么的？”陈境好奇。 “舞蹈老师，教芭蕾，以前是在舞蹈学院，现在自己办了个培训机构。”见陈境一脸惊讶，林嘉享忽然低头凑近她，一脸神秘，“其实……我也学过一阵子。” 学过一阵子什么？ 芭蕾啊？？？ 林嘉享哈哈大笑：“怎么又是这副表情？不相信？要不我现场给你跳一段开开眼？” 陈境愣了愣，不可思议地问：“你真的会跳？” 林嘉享眨眨眼，又点点头。 陈境：“……” 见她一脸为难，对面的人终于绷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境：“……” ……还以为你真会呢。 “我是真的学过，”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声停了，但眉眼依然弯成月牙状，“只不过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现在……我敢跳你敢看吗？” 陈境：“……” 说实话，有点儿不敢呢…… “虽然你长得挺适合，但你这个身高跳芭蕾的话……嗯……”不太好形容。 林嘉享心领神会：“可能全世界只有我妈看我是块跳舞的材料。” “父母对孩子多少都会有一些带着个人意志的期盼，可以理解。” 但这是专业芭蕾舞老师的眼光，陈境不禁想起林嘉享站在冲浪板上的样子，优雅又潇洒，忽然觉得他妈妈的想法或许是对的…… 林嘉享没说话，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半晌后才说：“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我爸让我学金融或许也是希望给我留条后路吧，”他笑起来，可笑容里多了些落寞，“怕我万一哪天极限运动这条路彻底走不下去了，至少还可以做做投资，不至于无所事事。” 陈境安安静静看着他。 你真的已经很幸福了，她想，所有人都那么爱你，爸妈说着不支持，却也给足了你自由生长的空间。让你得以长成一株无论外观还是内部，都具备勃勃生机的大树。 想到这里，陈境忽然眯起眼睛，调侃道：“你爸爸没让你继承他的公司吗？” “啊？”林嘉享一愣，又笑了，“哈哈，好主意，那我就可以当上纨绔子弟了。” 唔……这个嘛…… 陈境笑了笑：“可问题是——你愿意当吗？” 林嘉享一怔。 “我啊……”他想了想，笑了一声，“应该很难说服自己吧。”说完，他低头踢着脚下的沙子，有细碎的贝壳被翻到表面上。 陈境弯腰捡起一片，举高，对着月亮看了看。 透亮的银白，像天使的羽毛。 “毕竟……我这人实在不喜欢半途而废。”她听到他说。 没有了阳光的照射，海水和海风都变得沁凉。 陈境瑟缩了一下。 林嘉享见状，立马把穿在外面的衬衫脱下来递给她。 “起风了，穿上吧，别着凉。” 陈境看了看被攥在银白手指间、棉质的淡蓝格子布，她刚发现一个个格子之间还穿插着精致的金线。 她仰头看向林嘉享的眼睛。 那双目光温柔坚定的清澈眼眸，此刻亮得像星星。 跟昨晚在巷子里时一模一样。 陈境没说话，伸手接过衬衫，展开，穿在了身上。 林嘉享看着她穿好，心里涌上一阵欢喜的情绪—— 明明在女生里她的个子算高，四肢也很纤长，可他的衣服穿到她身上，仍旧显得格外宽大。 衬衫上带着林嘉享没来得及散去的体温，以及一股洗衣液和男孩子身上味道混合后的淡香，这香味儿陈境今天中午也闻到过。 那时他把她护在怀里，而她的鼻子正好贴在他胸口上。 只是她当时的关注点只有他后背的伤，没心思在意别的。 可现在穿着这件衣服，早前忽略的种种细节，开始像藤蔓一样蔓延伸展，迅速覆盖她每一寸心神。 啊……她默默地想，他的伤怎么样了？ 于是她问：“药膏你用了吗？” “用了一种，”林嘉享马上回答，“已经好了，什么事都没有。” 陈境听了不禁皱眉：“‘已经好了’？这么快？这是神药吗？要不我批发一些拿回去造福国人？” 林嘉享被她问得一愣，噗嗤一声笑了：“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本来就没事。” 海风吹着林嘉享的头发和衣裳，上身的白t被吹得紧贴在腰腹上，短裤也在猎猎风中沙沙作响。 “我们回去吧，”陈境看了看他，说，“风越来越大了。” “余江川他们都在beach club玩儿，你想去看看吗？”林嘉享问。 “不了，”陈境摇头，“下次再去，总会有机会的。” 林嘉享觉得她或许是累了，点头道：“行，那早点儿回去休息。” 回到酒店大堂，进了电梯，林嘉享按了陈境房间所在的楼层。 电梯到达，他跟着她走到门口，看着她掏出房卡刷开门。 廊顶上黄色的灯光照在身上，他看着陈境走进屋，忽然叫住她，问：“明天早上我想去海边跑步，你……要不要一起？” 陈境转身看着他，答道：“好呀，几点？” “七点，或者七点半？”林嘉享试探着问，“或者你想几点？我听你的。” “按你的习惯就好，我都可以。” “那就七点？早一点儿路上人少。”还可以早点见到你，“……可以吗？” “没问题，”陈境说，“我不爱睡懒觉的。” 林嘉享笑了，漂亮的上唇卷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那就说定了，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找你。” “好。” 陈境垂着眼帘，乌黑的睫毛忽闪了两下，向上掀开，晶亮的大眼睛找到他，跟他对视。 林嘉享心下一动，忽然伸手抓住她搭在肩头的辫子，晃了晃。 辫子垂落下来，逛荡了两下，在女孩胸前静止。 陈境愣了愣，对方却根本不等她反应，兔子一样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陈境站在门口，听到楼下很快响起房卡开门的声音。她跑到走廊边，双手扒住半人高的矮墙，探出头冲楼下大喊一声：“林嘉享！” 楼下的林嘉享吓了一跳，回手关门，也迅速跑到矮墙边，探头往上看。 只见陈境的脑袋出现在他正上方。 “怎么了？”他大声问。 “啊，没怎么……” 陈境意识到自己刚才喊得太大声了，因为原本在楼下花园里坐着聊天的几个老外，此刻都一脸好奇地朝楼上张望。 “你的衣服……”她有点儿尴尬，压低声音对楼下探出的脑袋说，“衬衫，忘记拿走了。” 林嘉享一听，瞬间松了口气：“你叫我是为了这个？” “嗯……”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他彻底放松下来，笑着说，“明天再给我呗。” “……好。” “还有别的事？” “没了……”陈境摇头，又急慌慌地说，“晚安！明天见。” 说完，她脑袋一收，转身跑进屋里，关上了门。 林嘉享手肘撑着矮墙，仰面朝上，保持着向上看的姿势。 眼前是沙芭黑蓝色的夜空，星光璀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直起身来。 他抖了抖肩膀，心情甚好地冲楼下花园里乘凉的老外道了声“good night”，手里的房卡被抛起来又接住。 “林嘉享。” 他一愣，扭头看见不远处电梯口站着三个人。 是李诗、郑茉和周洛晗。 “玩回来了？今天挺早的。”他说。 “你怎么没去bobby’s cookie？”李诗问。 “我有事儿。”他对答如流。 李诗走过去，在距离他大概三步远的地方站住。 她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地看着他，问：“你去哪儿了呀？” “海岸餐吧。” “哪家？”这次问话的是郑茉。 “monka，彩色玻璃墙那家。” “哎呀，你预约了观景位吗？据说很难约的……” 李诗打断郑茉明显跑偏的话头：“跟陈境一起去的吗？” “是啊，”林嘉享看向李诗，笑了笑，回答得简单直白，“一起去看日落了。” 这是……已经在约会了…… “你……” 李诗瞬间白了脸，她很想直接问他是什么意思，她打心眼里不相信以林嘉享的个性，会跟一个才认识二十四小时的女生发展成恋爱关系。 可她不敢问。 万一得到肯定的回答，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林嘉享安静等了几秒，可李诗只说了一个“你”字就没了下文。 很好，他想，他本来就不乐意把自己跟陈境的事情说给一个无关人听。 “晚安。”他说。 林嘉享收回目光，礼貌点头，径直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刷卡开门。 他直接一脚踏进满是月光的屋内，在李诗怔然的目光中合上了房门。 第14章 前女友 陈境进屋后在床尾坐了一阵，镜子里映出她穿着林嘉享这件蓝色格子衬衫的模样。 还真是彻彻底底的bf风呢。 她将衬衫脱下，摆在腿上端详。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没忍住悄悄抱进怀里，脸埋上去，用力嗅了一下。 啊……就是这个香味儿，这一次闻得特别清楚。 她瞥见了镜子里自己堆满笑容的脸，眼睛里竟然还带着罕有的羞怯。 她愣了愣，忽然又低下头，脸贴在衬衫上趴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原来怀春少女抱着心上人的衣服是这种感觉啊。 但下一秒她就清醒过来，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着实有点儿荒唐。 她赶紧坐直了，把衬衫叠好放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陈境去浴室洗了澡，包着头发回到床边，拿起手机，利落解锁，然后直接打开了相册。 她将在monka看日落时给林嘉享拍的照片一张张看过。 照片中，林嘉享坐在露台上，精致的眉眼在粉色霞光中看起来柔软又干净。 她又将照片看了一遍，正在研究到底要发哪张给他，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有新消息进来。 【林嘉享发来一张图片。】 她点进去，仅是看到缩略图的时候就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照片拍得非常漂亮，人和景都没有任何问题。 陈境点开大图欣赏了一会儿，刚将图片保存下来，下面就钻出来一条消息：【你觉得怎么样？】后面竟然跟了个手指互相戳戳的委屈表情。 陈境顿时笑开了，回复了一句：【拍得很好，我很喜欢。】 她想了想，又写道：【你的我还在选，要再等一下。】 【好。】 对面很快又发来消息：【其他照片你真的不要吗？】 陈境回复：【你留着吧。】 接着又补了一句：【尊重游戏规则。】 “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好久，估计他是在斟酌措辞，删删改改。 陈境等了一会儿，不见消息进来，就又跳转出去挑照片了。 过了有一分钟，手机终于进来了新消息：【照片我会好好留着，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给女孩拍照。】 陈境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忽然从胸中发出一声短促而开心的笑声。 而林嘉享这边，给陈境发完照片后就开始着手为冲浪板打蜡。 他发了微信给余江川，叫他回来之后把冲浪板送来。他们四个男生都会冲浪，且都有自己的冲浪板，但只有余江川的是长软板，比较适合新手。 林嘉享洗澡的时候又观察了一下自己背上被排球闷过的地方，已经开始由红转紫红了，看起来比中午那会儿更明显了一些。 但这不是在变严重，只是软组织挫伤导致的淤血，可如果让陈境发现，她大概又要开始担心了。 其实今天听到陈境夸余江川身材好之后，林嘉享心里确实不服，心想那是你没看过我的。他忽然就觉得余江川对他秀肌肉的提议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只是他背上现在多了一块淤血，这衣服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脱不掉了。 不光脱不掉，还得牢牢焊身上。 他刚给自己的冲浪板上完蜡，余江川就来了，后面还跟着陈韬韬和樊寄雨。 看到余江川拿着冲浪板，林嘉享把他们几个放进屋。他洗完澡后没穿上衣，陈韬韬一下就看到了他雪白后背上那一大块紫红。 “哎哟我去，”对方一脸吃惊，“你不是约会去了吗，怎么还负伤了？跟人打起来了？” “对，打起来了，跟一个叫‘沙排’的，”林嘉享推开陈韬韬正要往他后背上招呼的手，“‘沙排’同学不讲武德，下手太重，给我打成了这样。” “他被闷之后可把陈境给吓坏了，中午一直让我关照他的身体，生怕他被砸出内伤嗝儿屁了。” 余江川添油加醋地给陈韬韬和樊寄雨讲了林嘉享的受伤经过。 “废话少说，冲浪板放下走人。” 林嘉享从余江川手里拿过冲浪板，立着靠在墙边。 “这位同学，我劝你最好消停两天，不要剧烈运动，教妹子冲浪的事你先缓两天再说。”余江川观察着林嘉享的伤，再次老母亲上线，“虽然我也相信你这伤不严重，但咱得尊重眼前的事实。你哪怕就休息两天呢？做点儿除了冲浪以外的事好不好？” 那都不是不好，是非常不好、相当不好。 “嘉享，我觉得川哥说得有理，”陈韬韬也劝，“知道你身体素质好，但也别太不当回事儿了。” 这下连一旁的樊寄雨都说话了：“冲浪的动作会充分调动到腰背肌肉，确实对恢复不利。” 林嘉享看着他们，没说话。 他们都是真正的朋友，对他的关切发自内心。余江川和陈韬韬表面上看起来再大大咧咧，可每当他真有什么事的时候，一个个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 林嘉享有些被感动到了，可还是说：“谢谢，我知道，我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你们放心好了。” 得！余江川翻了个白眼，心说又来了。 林嘉享这人一贯是这样——表面上态度极好，可实际上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只要是他打定主意的事，谁劝都没戏。 不过……今时不同以往，还有个人可以试试。 “你跟陈境晚上可没来bobby’s cookie找我，你俩干嘛去了？”余江川问。 “没干什么，就一起吃了饭，看了日落，在海边溜达了一会儿，顺便给她讲了讲我以前的事。” “讲你以前的事？都说啥了？” “什么都说了，我家里的情况，美国的经历，俱乐部的情况……”林嘉享顿了顿，“我想让她充分了解我。” 余江川和陈韬韬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 一旁的樊寄雨却问：“嘉享，你认真的吗？拿她当女朋友处的？” 他很惊讶，毕竟他认识的林嘉享绝不会随便跟一个刚认识的姑娘讲这些。 除非…… “你奔着跟她天长地久去的？”他又问。 余江川和陈韬韬看了看林嘉享，又看了看樊寄雨——点头如捣蒜。 这也是他们想问的。 樊寄雨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他这个人平常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不熟的人看他会觉得有点儿高高在上，甚至高深莫测。 可此刻他却对陈境充满了好奇，他想知道这个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一下就摘到了liam lin这颗远在天边的星星？ 在他看来，以林嘉享的个人条件，要是想谈恋爱，大概早就谈过八百次了，但他母单到现在，明显是宁缺毋滥。 而且他也挺难想象林嘉享谈恋爱是什么样的。 他对所有女孩都表现得很友好，但没人近得了他的身，更走不进他的心。 他就像个恋爱绝缘体，电流传导不了一点儿。 甚至在今天见到陈境之前，樊寄雨都不相信林嘉享会主动追求女孩子。 加入俱乐部以来，樊寄雨见识过太多对林嘉享有意思的女孩，什么样的都有。心思被察觉后，会被特意保持距离，如果明确示好，则会得到礼貌婉拒。 而陈境——这个能让liam lin主动追求的女孩……绝不会是一般人。 “当然。” 林嘉享听完樊寄雨的问话，站直了身体。 他把手里的防滑蜡块收起来，神色正式地看着对面三个朋友，说：“我很认真，奔着一直跟她在一起去的。” …… 林嘉享终于在睡前收到了陈境发来的照片，她发了两张，配文：【这两张我都很喜欢，实在选不出哪张更好，只能破坏游戏规则了（叹气脸）。】 林嘉享看笑了。 让他尊重游戏规则，自己又忍不住破坏，她可真是…… 不过情有可原，谁让那是他的照片呢？ 陈境发来的两张照片中，其中一张是半身照。 照片里，他一只胳膊搭着桌面，另一只搭在自己大腿上，姿态看上去很放松。 因为有风，他的眼睛微微眯着，额前映着刘海儿的影子。 而另一张则是怼脸拍，除了他的脸和半截肩膀，也看不到什么别的。 他盯着这张照片看了有一分钟，感觉再看下去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陈境微信里说她很喜欢这张。 那她喜欢的肯定不是景色，林嘉享心想。 因为照片中能显露出当时粉色晚霞的，就只有右上角一点。 很好，林嘉享感到满意，起码颜值认可这一块算是彻底稳了。 既然她喜欢这张照片，他想，不如就经常让她看到。 林嘉享在手机上一顿设置，弄好后终于心满意足睡觉了。 第二天，林嘉享六点半起床，他洗脸刷牙洗头，做完这些又在箱子里挑拣衣服，捯饬好之后，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六点五十。 他走到走廊里，沙芭的清晨，空气里有海水的咸湿味和草木的清香。 花园里还没有人，远处海滩上也安安静静。 今天是阴天，云层很低，肯定会有雨。 林嘉享拿出手机查看天气预报，果然，预报显示八点左右有降雨。 十月的沙芭算是初入雨季，偶尔会有阵雨，但不会阴雨连绵。不过天气在岛的不同方位经常会有差异，有时岛的北部在下雨，南部却晴空万里。 林嘉享趴在矮墙边看了几分钟风景，手机时间显示六点五十五。 他发了个微信给陈境：【收拾好了吗？七点我去找你？】 她的回复来得很快：【好了，你随时可以来。】 林嘉享迅速回复完一个“好”字，起身回到屋里拿东西，然后关门上楼。 而陈境此时正坐在床尾盯着他的微信头像看—— 他换成了昨天看日落时她给他拍的那张特写。 他之前的头像是一张背影，确切地说是个后脑勺，除了是个男的之外看不出任何。 她忽然想起之前有个同学说过，微信头像是自己背影的，要不是长得超级帅，就是真见不得人。 竟然说中了…… 她盯着他小鹿一般的眼睛看，感叹作为男生，他睫毛真是长得惊人，竟然可以在眼下投下这么大一块阴影。 正想着，门就被敲响了——小鹿本人来了。 陈境立即按灭了手机，拿好东西往门口走。 她打开门，小鹿——哦不，是林嘉享站在外面。 他穿着一件天蓝色t恤，白色运动短裤和一双跑鞋。 “早啊。”他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早呀。” 陈境忽然想起他的衬衫还在屋里，于是丢下一句“稍等”，又返回屋里取来。 “你的衣服。” 林嘉享没接。 他看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轻轻摇头：“咱们现在要去跑步，衣服我不方便拿，一会儿跑完回来你再给我。” 也对，陈境想，于是又将衣服放回了床上。 她走出来，关上门，跟着他一起走楼梯下楼。 两人走出酒店，来到海岸公路上。 沙滩上有几个欧美人在光着脚跑步，远处的大海翻涌着洁白的浪花，浪花层层叠叠，不断往跑步者的脚边涌去。 “我们沿着海岸公路跑，”林嘉享指了指马路对面，“先过马路，然后往反方向跑。” 路线是他昨晚仔细研究后的选择。 陈境却说：“我们先沿着路边走一会儿，好吗？” 林嘉享一愣，注意到陈境的穿着。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无袖背心，下面是一条黑色小裙裤，脚下却是一双板鞋。 这鞋严格来讲不适合跑步，但随便跑跑倒也问题不大。 啊……林嘉享忽然觉得这事自己办得有点儿蠢了。 人家女孩子是来旅行的，才不是来跑步的，根本不会带着跑鞋。 而他却傻不愣登地约人家跑步…… 简直是蠢到爆！ “好，”他赶紧说，“就沿着路边走走也不错。” 陈境笑着点头：“嗯，今天空气很清新。” 确实，沙芭的空气里尽是清新的味道，城市人被雾霾入侵过的肺大概可以在这里得到一次完整的净化。 两人沿着海岸公路并肩前行。 七点钟刚过，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和车辆，两旁的棕榈树和橡胶树迎风而立，树后是沙滩、海岸酒吧、餐饮和几家大型酒店。 “你每天都跑步吗？”陈境问。 “不是，没什么时间跑，”林嘉享说，“回国之后一直忙俱乐部的事情，俱乐部有自己的健身房，我工作完会健个身。不过我对健身也没余江川那么上瘾，差不多就行。还有就是在俱乐部带学员的跑酷和滑板课程，但也不是每天都有课要上，能算锻炼的基本上就是这些了。” 这运动量已经很可以了。 陈境点点头，又问：“你也带滑板来沙芭了吗？” “没带，我不是职业滑手，没到分分钟离不开板的地步，”林嘉享说，“我来沙芭主要是冲浪。” 冲浪…… 陈境骤然想起昨晚睡觉前余江川跟她说的事来。 她看了看林嘉享，见他一脸阳光灿烂，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算了，一会儿再说。 “那我们再往前走一段，然后折返回去，”林嘉享看了下时间，“预报说八点有雨。” “好。”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从这里右转，就要进入沙芭市区了。 沙芭是个以渔业和旅游业为主的岛屿，所以市区除各种特色餐饮外，售卖手工艺品、纪念品、民族服饰和水果蔬菜的店铺也很多，还有就是各种水产店。 市区里有个很大的海鲜市场，游客可以自己去市场购买海鲜，然后拿到餐厅加工。 林嘉享又看了看时间，觉得他们该折返了。他正要开口，就见陈境站在路口四下张望。 “在找什么？”他问。 “我在想你帮我追回包的那天，我们是不是就是在这附近碰上的？” 林嘉享笑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在这附近，但还要再往里面走一段。” “这里离酒店挺远了，”陈境好奇，“你那天为什么一个人到这里来？” 林嘉享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事。他犹豫了一下，说：“也没什么，就想出来走走，结果一不留神就走远了。” “是不是因为李诗？” 陈境正色看着他，终于把自己一直想确定的事情问了出来。 “李诗——她是你前女友吗？” 第15章 不谋而合的价值观 陈境问出这句话之后，直接把林嘉享惊呆了。 他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惊愕又害怕，像听了一个离奇的恐怖故事。 “不是，这……”他目瞪口呆地看了陈境足有三秒，半天都没缓过神来，“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想？？？” 陈境被他惊骇的表情逗笑了。 有那么可怕吗？ 李诗是洪水猛兽吗？ 她心间一松，说：“我就是瞎猜，毕竟能看出来她很喜欢你。” 林嘉享瞬间头大。 他兀自镇定了一下，深吸了口气，颇为细致地开始解释：“这么说吧，抛开俱乐部不谈，我跟李诗没有任何关系。她是陈韬韬的高中同学，对我……嗯，是有点儿想法。”见陈境一挑眉，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忍着掐她脸蛋儿的冲动继续讲，“……嗯对，就是追过我。但那是我回国之前的事情，我很早就拒绝了，她就也跟着放弃了。我回国以后，她想学滑板，就加入了我们俱乐部，因为是跟雨神学的，她学得不错，有时候就跟着职业选手们一起参加比赛。” “至于我跟她的关系——”林嘉享无奈地看着陈境，“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撑死也就只有俱乐部主理人和会员的关系。她来沙芭是因为从陈韬韬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想来这边玩，并不是我们邀请她来的。连机票和酒店都是她自己订的，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最后，他看着陈境，有些委屈地说：“沙芭又不是我的私人岛屿，她要来，我也不能拦着，你说是吧？” “嗯，是。”陈境忍着笑答道。 林嘉享看出来她一脸揶揄，叹了口气，说：“是，她这次来好像是又有点儿……那什么的意思。但是这几年我一直有意跟她保持距离，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但她终归是个姑娘，我觉得不管怎样，我作为一个男的，起码应该在人前给足她面子。” “所以你就跑了？”陈境笑出了声，“躲无可躲，只能跑路，三十六计走为上？” “啊？唉……”林嘉享也笑了，但笑得很无奈，“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我不想跟她多接触，但是那么多朋友在，我不好做得太过，只能自己离开。” 已经很绅士了，陈境想，不想让对方下不来台，索性选择远离是非之地。 “不是你前女友就好，”陈境说，“我还以为你们分手了，她放不下你，追来沙芭向你求复合……” 我的老天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嘉享简直想哭。 他没想到陈境通过一天的观察，竟然给他和李诗脑补出了这样的关系。 不行！这是大事，他必须一口气跟她说清楚。 林嘉享跟陈境面对面，严正声明：“首先，我单身；其次，我从来没交过女朋友。” “啊？” 他也没谈过恋爱？不会吧？？？ 这下换陈境目瞪口呆了。 哈，你又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很惊讶？”林嘉享哭丧着脸，“我长得很像有过一卡车女朋友的渣男？” 说实话，完全不像。 陈境认为林嘉享的感情经历不会很丰富，甚至不会出现在同一时期有很多女孩同时追他的情况。 他长得太帅，而且太过优秀，优秀到让一般女孩子望而却步。 像他这种人物，一般女生根本就不敢靠近，说句话都紧张，更别说追求了。 敢追他的肯定是非常自信且自身条件确实够好的，就像……李诗。 陈境不了解李诗，但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种所谓的白富美，而且还不是没脑子的白富美。她应该也是个学霸，不然那天在海滩上为什么会追着她问学校的事情？ “你不像，只是我觉得以你的个人条件，一定会有条件很好、长得也很漂亮的女孩子追你。” 林嘉享哦了一声，无奈道：“她们条件好、长得漂亮，追我我就得答应，是吗？” “那倒不是，只是……里面总会有你喜欢的吧？”陈境疑惑，“真的一个都没有吗？” 当然不是一个都没有，是有一个，而且就在他面前站着呢。 “我初三的时候就去了美国，那会儿还不到十五岁，只是个小孩儿，这方面根本还没开窍。后来我在波士顿认识了很多美国朋友，也加入了当地一个跑酷团队。那之后，我的全部心思都花在了这上面。而且我还要上学，我很忙，没心思不说，工夫也完全没有。尤其是我在m校上学那四年，我既要参加比赛又要赚学分，没有任何精力分给别的事情。”林嘉享看着陈境，提醒，“昨天你不是跟郑茉说过吗？你之前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比谈恋爱更有价值的事情上。这一点，我跟你的想法完全一致。” 两人在海岸公路上相对而立，安静对视。 陈境说：“我理解你，是我错了，不该怀疑你跟李诗的关系。” 这话她说得一脸严肃。 “不至于不至于，”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赶紧说，“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我就是觉得我得跟你说清楚，不想让你误会。” “嗯，懂了，我没有误会。”陈境说。 林嘉享见她一副乖巧的样子，忍住想要胡撸胡撸毛的冲动，说：“我们该往回走了。” 可与此同时，陈境也在跟他说话—— “下雨了。”她说。 林嘉享一愣，就看到对面的女孩微微仰起脸，伸出手，掌心朝上，有雨点“啪嗒啪嗒”地接连落进她的掌心。 林嘉享看着她接雨的动作，也下意识地仰头看天，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落在他脸上。 他拿出手机一看，果然——八点了。 这天气预报准得离谱了啊！ “我们怎么办？往回跑还来得及吗？”陈境问。 “跑回到酒店咱俩就成落汤鸡了，”林嘉享说着，感觉雨瞬间变大了，“别站着了，我们赶快沿路找一家店躲雨！” 说完，他拉住陈境的手腕跑过马路，往市区方向狂奔。 海岸公路两侧的店大多是各种club和bar，这个时间都还没有开门。 林嘉享拉着陈境跑了一段，终于在街边看到一家开门营业的商铺。 大大的红黄m招牌——是一家麦当劳。 他拉着陈境跑到麦当劳门口的遮阳伞下，两人这才停住。 林嘉享低头就看到陈境的刘海儿湿了，光裸的胳膊上也有雨滴顺着皮肤滑落。 他正想提醒她擦一下，可抬眼就看见她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她竟然很开心。 “你怎么这么高兴？”林嘉享被她的笑容感染，一下子也笑了。 “你不觉得在下着雨的海岸公路上狂奔很浪漫吗？”陈境欢快地说。 林嘉享愣了愣，然后笑容直接开到最大：“是啊，太浪漫了吧！” 浪漫到往下滴水啦！ “你饿不饿？我们就在这里吃早餐，好不好？”陈境指着身后的麦当劳，“我还欠你两顿饭呢，今天再还一顿。” 林嘉享扭头去看身后的大m招牌。 “你不会觉得这饭太将就，我在耍赖皮吧？” “哈？”林嘉享赶紧笑着摇头，“怎么可能？” 我不过是不想让你太快还清罢了。 “我特别喜欢吃麦当劳，小时候的最大梦想就是每天都有炸鸡、汉堡和薯条吃。” “一样，炸鸡汉堡薯条自由是所有小孩的梦想吧？”林嘉享挑起一边的眉毛，“可在大人眼里，这些都是垃圾食品，肯定不会总让你吃的。” “现在我自己就是大人，”陈境不无骄傲地说，“没人管得了我了。” 林嘉享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想，她怎么这么可爱？ 两人用自助点餐系统点了两份早餐：两个麦满分、两份炒蛋、两个薯饼配两杯咖啡。 沙芭的麦当劳有东南亚特色的辣猪排堡，还有桶装的甜辣酱拌饭，另外炸鸡也有咖喱和酸梅味道的蘸酱可选，而且最神奇的是竟然还可以搭配米饭。 两人找了座位坐下，陈境说：“这顿饭确实简陋了点儿，你别嫌弃。”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林嘉享佯装生气，“我看着像那种事儿多的人吗？” “不，你性格随和，出手大方，还勇敢无畏。”陈境总结道。 林嘉享被她义正辞严的总结逗笑了——他是梁山好汉吗？ “来，你说说清楚，我是武松还是鲁智深？” 陈境咯咯咯地笑起来：“都不是，你应该是跑得最快，还会飞檐走壁的那个……” 林嘉享一边哎哎哎哎，一边拿手敲桌子：“行了，别说了，我就是那个盗墓挖坟的小飞贼是吧？” 陈境笑得很开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们的餐备好了，林嘉享端回来放在陈境面前，她说了声“谢谢”，开始认真吃饭。 林嘉享吃得慢慢悠悠，边吃边观察她。 他发现陈境会在咖啡里既加糖又加奶，奶要加双份，还要分两次加，喝一半再加第二次；她还会把炒蛋和整块薯饼都夹进麦满分里混在一起吃。 这些小习惯都让他觉得很可爱很有意思。 陈境吃完了，拿纸巾擦了擦嘴，靠在座椅里。 “林嘉享，你理想中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女孩？” 林嘉享一愣。 “你要求应该很高吧？”陈境眼睛望向斜上空45度，一边猜想一边说，“志同道合的？想你所想，爱你所爱，了解你的事业，能跟你玩到一起去？” “不是，”林嘉享摸着咖啡杯的接缝，看着陈境，“我没有什么具体标准，与其相信那些量化的标准，我更相信直觉。而且……”他顿了顿，“爱我就行了，干嘛非要爱我所爱啊？怎么又才算志同道合呢？非得会跑酷溜滑板吗？跟我价值观一致不也算志同道合？” 陈境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那倒也是。” “你呢？”林嘉享放开咖啡杯，手肘弯曲撑在桌上，“一样的问题，现在换你答。” “我最在意的也是感觉，”陈境笑了笑，“但是也会考虑现实的因素。” “比如？” “比如……一些现实方面的差距，物质上的、家庭环境上的、个人经历上的，”陈境看着他，问，“你不会有这方面担心吗？” “不会，”林嘉享十分肯定地说，“只要足够喜欢，别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都能克服。” “那你家里人呢？他们也能接受差距吗？” “肯定可以，我家里人都很好，非常尊重我。就比如在我玩极限运动这件事上，他们即便有想法，但依然会以我的意志为准。”林嘉享双眼望着陈境，“而且现在都已经2023年了，哪还有那么多人看重门第和家世？何况我们家就是普通家庭，我爸妈都需要上班赚钱来养家，包括我自己也是，又不是什么豪门，上哪儿高人一等去？” 陈境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认同道：“你家人确实很好，给了你足够的发展空间。” “这个空间在所有事情上都存在，”林嘉享说，“感情上也一样。”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林嘉享默默观察着陈境的神色，想了想，忽然说：“其实我家里……” 可陈境也在同一时间开口：“今天下雨，还能冲浪吗？” “啊，可以，”林嘉享一愣，马上回答，“冲浪本来就是水上运动，下雨不受影响。只要不是雷雨，都可以下海。”他怕她担心，又说，“而且沙芭的雨都是阵雨，不会一直下的，很快就停了。” 见她不说话，林嘉享又说：“我会帮你挑浪的，不会让你一上来就冲大浪，你别怕。” “我不是怕。”陈境抬头看着他，好像在挣扎什么。 “怎么了？”林嘉享说，“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说出来。” “嗯……是这样，”她好像下定决心了一样，“我想过几天再开始学，可以吗？” 林嘉享一愣：“为什么？” “我忽然有别的地方想去，”陈境似乎在想措辞，但最后说出来的话还是很直白，“暂时不学冲浪了。” 第16章 初恋的烦恼 暂时不学冲浪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刚才他说什么惹到她了吗？ 客观条件？门第世家？？家人态度？？？ 林嘉享脑子里一团浆糊。 他没时间琢磨两人刚才的对话哪里出了岔子，马上第一时间追问：“你要去哪儿？” 陈境想了想，说：“沙芭不是可以乘船出海看海豚吗？我想去。还有鲸岛，据说是沙芭最有可能见到鲸鱼的地方，我也想去那里观鲸。” “那我可以跟余江川他们商量一下，大家可以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陈境说，“我不想让别人因为我放弃自己的安排。” 别人…… 林嘉享看着她，半晌都没说话。 “你要走是吗？”他再开口时语气平平淡淡的。 走？走去看海豚和鲸鱼吗？ “也不是走，”陈境指出，“只是去别的地方玩两天。” “哦。”林嘉享缓缓点了下头。 陈境看着他，觉得他有点儿不对劲，立即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了？” ……我有资格不开心吗？ “没有，”他答得很快，匆匆笑了一下，“学不学冲浪和去哪儿玩是你的自由，我尊重。” 陈境怔了怔，她看得出他的情绪明显变得低落，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自己是笨蛋。 明明不是那个意思，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她赶紧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身子贴着桌边，伸着脖子盯着他：“林嘉享……” “雨好像停了啊。” 林嘉享目光平静地看了看窗外，收回视线后站了起来，冲陈境笑了笑，问：“你吃饱了吗？吃饱我们就回吧。” 陈境啊了一声，逆光看着他，轻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啊，”林嘉享还是平淡地看着她，“什么事都没有。” 说完，他移开眼睛看向了别处。 陈境的话被堵在了嘴里，不上不下，像根鱼刺一样卡得她很难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这是个陌生的场面，她艰难寻找着措辞，“我只是……” 林嘉享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终于说：“我知道，没关系。” 陈境：“？？？” 他知道什么了？什么就没关系？？？ 他是觉得她拒绝他了吗？ 可他们刚才也还没到相互表白那一步吧？ ……到了吗？ 没到吧…… 刚才都说什么了？ 怎么一下子全想不起来了？ 陈境也懵了。 “走吧，”林嘉享说，“再不走万一一会儿又下雨，就又走不了了。” 陈境安静地看了他两秒，轻轻嗯了一声，终于也站了起来。她没再试图解释，只是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走出了门。 外面的雨确实停了，时间已经指向上午九点，海滩上人也多了起来，已经有冲浪者抱着冲浪板往浪区去了。 陈境看见林嘉享站在海岸公路上望着那些浪人出神，她想了想，可刚要开口跟他说话，却见他忽然扭头过来冲她淡淡一笑，说：“走吧。” 然后径直就往酒店的方向去了。 陈境一开始走在他左侧，微微落后两步，悄悄从后面看着他。 他很安静，没有主动跟她聊天。她看着他修长的脖颈和手臂，还有一直在交替行进的长腿。他双手插兜，背脊挺直，眼睛直视着前方，脑袋里想着不知名的事情。 他发现她走在左边，马上绕到她外侧。 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车已经多起来，他一路注意着身后的车辆，也一直用余光观察着她的位置。 他担心她的安全，也怕自己走得太快了她跟不上。 可是他不跟她说话，一路上都不理她。 快到酒店的时候，陈境忍不住了，她想叫住他说清楚，可是刚要开口，他的手机就响了。 林嘉享拿出来看了一眼，接起来，“嗯”了两声，最后说了句“好，知道了”，紧接着就挂断了。 连讲电话都没心情。 陈境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 两人回到酒店后，林嘉享仍旧像之前一样将陈境送回房间。 “进去吧。”他说。 他看起来还是有些低落，但好像比刚才好了一点儿，起码对她笑了。 陈境扶着门框看着他：“谢谢你送我回来。” 突然的一句客套话让林嘉享愣了一下，刚才强压下去的情绪又开始往上反。 他定了定神，回了句：“不用谢。”可刚说完，就觉得自己傻透了。 他已经调整了一路的心态，把之前两人的对话在大脑里过了好几遍，他觉得或许是自己那一席话让陈境有压力了。 虽然林嘉享也不确定到底是哪句话出了问题，但是既然从他说完之后陈境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那就当是那些话都有问题好了。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看海豚？” “嗯……”陈境看出他的笑容有些勉强，“或许……明天吧……” “我没记错的话 ，追海豚的船都停靠在岛北边的码头，离这里挺远的，”林嘉享笑了笑，“你打算怎么过去？” “包车？”陈境想了想，“或者……提前去那边住？” “可你昨天续订了五天的酒店，”林嘉享提醒，“难道你今天要退房吗？退房时间是十一点，还有一个多小时，你确定要这么着急吗？这么短时间能安排好吗？追海豚的船也得提前预定。” 林嘉享眼含期待地望着她，希望她可以改变主意。 “嗯，我明白，我想一想，”陈境说，“先查一查车、船和酒店的事情，我有一个旅行app能约船，一般都是可以今天约明天的。” 陈境说这话时候没想太多，只是把她去年做沙芭攻略时得到的信息说了出来。 但这明显不是林嘉享想听到的话。 他有些气急，深呼吸了一下，终于问：“你确定要走吗？” 陈境愣了一下，马上摇头：“不走，我总共要在岛上待十天。” 可你这是要从我身边离开啊…… 有一瞬间他真的想说“我想跟你一起去”，但他说不出口，人家刚刚都说了想自己去，不需要他们这些“别人”为了她更改计划，他如果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感觉…… 他不想这么没脸没皮地缠着她，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这样。 他委婉地说：“你可以再想想，追海豚也不是非要这两天吧？为什么不等这边的酒店到期之后，直接搬到北边去呢？南边有最好的浪点，现在雨也停了，你看海上已经有人在冲浪了。” 陈境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很简单，就一句话——他不想让她走。 但是…… “我明白，”陈境点了下头，说，“但我还是得先追海豚再冲浪。” 林嘉享又懵了。 这……到底是啥意思啊？ “对了，衣服。”陈境忽然想起衬衫还在她屋里，她马上回屋把衬衫取来，捧在手里递到他面前，“酒店里洗衣服不方便也不卫生，我没给你洗，你别介意。” 林嘉享低头看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蓝格子长方块，笑了笑，低声说：“没关系，这样挺好的。” 陈境愣住了。 这样挺好的？怎么个好法？展开说说？ 可林嘉享却没再说什么，拿着衬衫后退了两步，对着陈境颔首：“走了，再见。” “啊……再见……” 陈境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他这次没有跑，也没有迈很大步，而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了楼。 余江川早上九点才起床，收拾好自己下楼吃饭前，给林嘉享打了个电话。 他听出他在外面，问他是不是跟陈境在一起，他嗯了一声；他又问一会儿是不是要回酒店，他又嗯了一声；最后他让他回来给他打电话，他很敷衍地说“好，知道了”。 真是奇了怪了。 余江川吃完饭就去了健身房，中午十一点半才离开。 直到这会儿手机里仍然没有林嘉享的消息。 怎么个事儿？有情况？ 余江川纳闷。 昨天晚上他、陈韬韬、樊寄雨，轮番上阵劝说林嘉享休息两天别去冲浪，结果无功而返，于是他睡觉前给陈境发了消息。 告诉她按照他的判断，林嘉享背上的伤虽不严重，但不适合马上剧烈运动，尤其冲浪这种需要腰背力量的运动，不适合他。 陈境那边很痛快地表示明白。 【你别直接跟他说让他养伤，他这人固执得很，肯定会拿出一堆说辞反对。】 他是这么跟陈境说的。 【明白，我找别的理由。】 陈境是这么跟他说的。 话虽如此，但她到底找了什么理由——余江川就不得而知了。 他只知道从健身房回来，路过林嘉享的房间，他顺手敲了个门，半天都没人开。他由此认为林嘉享没在，于是就哼着小曲儿回自己房间洗澡换衣服了。 可他洗完澡之后，手机里仍然没有林嘉享的消息。 他严重怀疑陈境劝说失败叛变投敌，于是尝试着又给他去了电话。 本来没抱太大希望，可语音电话连接成功后，等待接听的提示音刚循环了一遍对方就接了。 林嘉享语气平淡地问：“怎么了？” “你人呢？！” “在房间啊。” 余江川炸毛：“你在房间？！” 对面低低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没出去啊……” “……” 余江川边往外走边问：“那我敲门你怎么不开啊？” “……没听见，”林嘉享说，“我戴着耳机。” 余江川已经走到他门口了，叉着腰说：“现在给我开门。” 林嘉享挂了电话，走到门口打开门，余江川闪身进来。 他看到林嘉享戴着蓝牙耳机，神色恹恹地看着他。 “你咋了？”他立即问。 林嘉享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爱笑的人，所以他情绪不好的时候最显着的特征就是——笑容消失，表情淡漠。 “没事。” 对方明显不想多说，将耳机摘下来扔在床上，随后走到窗边，坐在桌子上继续看海—— 他从早上跟陈境莫名其妙闹了别扭之后，回到房间里就一直坐在桌子上看海了。 没事个头啊！余江川看着他的背影腹诽。 “你怎么没去冲浪？昨天不是两块板都准备好了吗？”余江川试探着问。 两块冲浪板此时就立在门后，新打了防滑蜡。 林嘉享一听冲浪神色更萎了，头也不回地说：“没去，如你所愿，我后背疼。” “啊？” 余江川抱胸走到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问：“你昨天不还说不疼呢吗？怎么现在开始喊疼了？” “就是忽然一下觉得疼了呗。” 不对，不可能，这里面一定有诈。 “陈境呢？她去哪儿了？”余江川一针见血地问，“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林嘉享的背影肉眼可见地一抖。 “怎么着？这才第二天就开始吵了？”余江川追问，“不是还没确定关系吗？怎么你现在就一副心碎的样子？” 林嘉享瞪了他一眼：“没吵架，没心碎，你少脑补。” 余江川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你跟她表白了！” ……不算吧。 林嘉享心想，那些话他已经在脑子里转俩小时了，想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没有。” “难道……你霸王硬上弓了？！” 这简直就是胡说了。 “打住吧，”林嘉享指住他，“余江川，你已经越说越离谱了。” 余江川哼了一声，挑眉颠脚看着他：“我就说嘛，你不能这么沉不住气吧？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这事急不来，不能冲动，不然搞得像海王骗炮一样，吧啦吧啦吧啦……我琢磨着你肯定不会今天就自己手动打脸吧？”他坐到林嘉享床上，侧身歪倒，贵妃卧一样手掌托腮，“所以你跟谁生气呢？不会是跟你自己吧？” “你想多了，陈境……有她自己的安排，人家是来旅行的，我不可能要求她每天按照我的计划跟着我走。”林嘉享走到床边，看到余江川的身子正好压在陈境穿过的那件蓝色格子衬衫上，他推开他，将衬衫抽出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我们如果能一起玩就一起玩，安排有出入的时候就各玩各的，这样没有问题吧？” “可你不是要跟她往恋爱关系上发展吗？”余江川表示不理解，“这样一来你们之间不就真成旅伴儿了吗？这不符合你的发展规划吧？” 我还发展规划……我规划个屁啊！ 林嘉享没接话，又走回桌子那儿坐下了。 他是一心在往恋人关系上发展，而且很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势，但陈境的想法不见得跟他一样。 虽然直到今天早上他还一度觉得他俩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双向奔赴，但现在看来她似乎有自己的顾虑。 尤其是他跟她早上就恋爱观说了一大堆之后。 他不确定她在担心什么，但无非是觉得家庭条件之类的跟他不匹配，开始犹豫了。 他不会怪她。 本来嘛，她只是有些出于现实方面的担忧罢了，他凭什么怪她呢？ 他还想，或许她觉得他俩发展太快了，太上头了，需要分开两天冷静冷静？ 行，没问题，他可以等。 就是……有些不甘心。 余江川看着林嘉享眉眼低垂的样子，心说这可真是初恋的烦恼啊。 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插手——这是人家两个人的事，他算哪根儿葱？ “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你要不要听一下？”余江川说。 林嘉享转过头，给了他一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眼神。 “你不如考虑先重回小爷我的怀抱，”余江川赖赖唧唧的，顺便还挤眉弄眼地吹了两声口哨，勾了勾手指头，“快，小可爱，来给哥哥笑一个，哥哥带你飞！” 小可爱？ 去你大爷的小可爱！ 林嘉享无语地看着他，可过了大概三秒，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这个大傻狗兄弟啊，他想，这是在想办法逗他开心呢。 第17章 只有恋爱没有脑 林嘉享不知道的是，陈境这边其实也极其闹心。 他走后，她回到屋里就开始发呆。 她跟他提出暂时不学冲浪的原因很简单——他背上的伤。 余江川特意发微信来告诉她林嘉享这两天不适合冲浪，他劝不动，只能从她这边着手想想办法。 陈境本就很担心林嘉享的伤，听余江川这么一说立即就决定暂停学冲浪计划。 可光是她这边做了决定还不行，还需要林大帅哥的配合。 余江川特意嘱咐她：【你别直接跟他说让他养伤，他这人固执得很，肯定会拿出一堆说辞反对。】 【明白，我找别的理由。】她是这么应承的。 可她本身是个想事情简单直接、说话办事也直截了当的人，让她拐弯抹角还挺难的。 看吧，这个弯一拐，角一抹，结果真拐出了问题。 她知道林嘉享肯定是误会了她的出发点，他大概是以为她在拒绝他，以后也不想跟他一起玩了。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她可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把他变成自己人生的组成部分了。 想到这里，陈境不禁有点儿害羞。 真是美色乱人心啊，她想，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优秀到令人发指的超级大帅哥。 他可能不是白雪公主，而是苏妲己，或者是穿了白雪公主马甲的苏妲己。 想到这里，陈境脑海中浮现出林嘉享闷闷不乐的样子来。 要是他们真因为这么个事散了，那就不仅仅是可惜了，还很可笑。 陈境想清楚之后，直接站起来开门下楼。 她一口气跑到林嘉享门口，顺了顺胸口，抬手敲门。 她依照暗号“咚咚咚”敲了三下，可是没有人应。她又敲，还是没人开门。 她想着要不给他发个微信问问，结果一掏兜，发现手机忘在了搂上。不仅如此，跟手机一同忘在楼上的还有房卡。 她匆匆按开电梯下到大堂，正要去前台找服务员帮她开门，结果她一时心急没看路，刚出电梯，就一头撞在了正要拉箱子进来的人身上。 “i am so sorry！”她捂着额头道歉。 “hey！fanny！it''s you！” 陈境一愣，定睛一看——“adam？” 面前金发碧眼的大男生笑得合不拢嘴：“是我！又见面了！” adam身旁还站着同样金发碧眼的妹妹anya。 “fanny，你住这家酒店？”anya笑着问。 陈境点点头，低头看到他们拉着的箱子，问：“你们今天入住？” “是的！” adam和anya没有上电梯，而是让开了电梯口，跟陈境一起站在大堂里聊天。 “你们是提前check in了？” 陈境看了眼墙上的世界时钟，此时是沙芭时间上午十一点，她一下就想起昨天林嘉享在前台跟接待员沟通时的情景。 “是的，前台非常nice，看我们的箱子这么大，我也满头大汗，就同意我们提前入住！”adam笑着说。 anya忽然问：“那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帅哥，liam lin，他怎么不在？” 陈境想了想，答道：“他跟他的朋友一起出去了。” 林嘉享不在房间，她默认他是跟余江川在一起。 “那你怎么没去？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adam问。 唔……陈境默默叹气。 “其实我跟他也是来沙芭之后认识的，就是遇见你的那晚。我先遇到了他，然后我们一起又遇到了你。” adam并没有被这一大通“她遇见他，他又遇见他”的剧情搞迷糊，反而wow了一声，眨着毛茸茸的大眼睛问：“所以——是你对他一见钟情，还是他对你一见钟情？” 陈境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adam，心说你这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啊？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回答。 她眯了眯眼睛，狡黠一笑：“你猜？” 一旁的anya嘿了一声，在adam的手臂上捶了一下，一脸疑惑地问：“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 “何以见得？” “第一……” adam急切地跟anya解释起来。 陈境在一旁听得好笑，正要开口叫他们不要争了，就看见李诗和郑茉从花园里走进来。 六双眼睛投射出的视线瞬间在空中交汇。 陈境大方一笑，率先跟她们打了招呼：“嗨。” 李诗颔首浅笑，算是回应。 她看了看陈境身旁正在用捷克语争论不休的adam和anya，问：“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陈境想了想，点头：“是的。” 李诗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忽然开口问道：“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暂时还没想好。”陈境说。 “你不学冲浪了吗？”李诗问。 陈境安静了两秒，她本能地不想让李诗察觉到她跟林嘉享之间产生了误解。 “今天不学。”她说。 李诗轻抬眉毛，问：“我们下午要开车出去玩，你不跟我们一起去了，是吧？” 陈境一怔，心想，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不想我一起去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李诗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我这不是看你交了新朋友，想着是不是就不跟我们一起玩了。” 这……算是逐客令了吧？ 陈境看了她一会儿，嘴角上扬，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说：“那我今天就不跟你们去了，你们好好玩。” 李诗嫣然一笑，再次颔首。她没有跟陈境说再见，而是直接往电梯口走了。 一旁的郑茉有些发愣，经过昨天饭桌上跟陈境上演了那段颇为挑衅的对话之后，她自觉见面有些尴尬，但还是对陈境挥了挥手，说了声“拜拜”。 陈境却好像在想事情，没有立刻回应她。 “李诗！” 见对方回头，陈境跑上前，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问：“林嘉享会跟你们一起去吗？” “当然，”李诗答得毫不犹豫，好像这是一件根本不需要问的事，“我们一起来沙芭度假，去哪里当然都会一起呀。” “……好，我知道了，”陈境安静了一秒，很有礼貌地点头，“祝你们玩得开心。” 李诗和郑茉离开后，陈境没有立即去前台找服务员开门拿手机和房卡，而是直接跟adam和anya一起去了海岸餐吧吃午餐。 她没有手机，没有房卡，也没有visa，但是口袋里却装着护照和足够一顿饭钱的现金。 听adam和anya聊天的时候，她随口提了一下自己想去追海豚和去鲸岛观鲸的事情，兄妹俩非常兴奋，立即说要一起去。 他们的热情让陈境觉得既可爱又有些难以适从，因为她其实还没有想好如何安排，她满脑子都是林嘉享。 在酒店大堂听李诗说完那句话之后，她承认她有点儿走心了，像失去了斗志似的，一时间也没再着急拿回手机联系林嘉享。但是冷静下来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她需要在乎的从来都只是林嘉享的态度，而不是李诗特意说来让她不高兴的话。 明明之前想得很清楚的事情，怎么现在忽然想不明白了呢？ 而且早上林嘉享明明都已经跟她说过李诗是自己跟来沙芭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她就忘了呢？ 真是恋爱脑作祟，昏了头了。 当adam和anya打开旅行app开始谋划出行安排的时候，陈境有点儿心不在焉。 adam说：“我们会在这家酒店住两晚，后天就要去巨明岛，之后还要去杜兰岛，所以我们明天和你一起去北岸追海豚，后天再去鲸岛观鲸。fanny，你觉得这样安排怎么样？” “嗯。”陈境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那好，我现在来订船票！”anya兴高采烈地说。 “嗯。”陈境继续心不在焉。 anya在网上订了明天一早去北岸的包车，还有三张后天去鲸岛的船票。 下完单，anya忽然问陈境：“liam确定不和你一起去吗？” “嗯。” 等等……谁？ liam？？ 林嘉享？？？ 陈境忽地一下清醒过来，问：“你们已经订好包车和船票了？” “是呀，”anya一脸懵，“怎么了吗？” “……没事，挺好的。” 陈境觉得她有点儿被赶鸭子上架的意味了，可谁让这两件事是她自己先提出来的呢？ 而且刚才人家问她意见的时候，她满口答应……因为脑子里在想着男人。 美色误事啊！陈境再次感慨。 “fanny，我们这个计划可以吗？”anya犹豫地看着她。 陈境笑了笑，点头：“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办。” 她可不想再做那个扫人家兴致的讨厌鬼了。 就这样，三人定下了明后天的行程，吃完饭后又在海滩上走了走，然后一起回了酒店。 这顿饭是aa，陈境直接给了adam现金。 回到酒店，服务员给陈境开了门，她终于回到屋里。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她拿起床上的手机看了看——依然没有林嘉享的消息。 她想，他或许还在伤心。 因为她的愚蠢。 她想给他发个消息问问，但又想到他现在一定是跟余江川、陈韬韬他们在一起，或许正在吃饭，或许正在哪里游玩。 她决定暂时不打扰，等他回来当面说清楚，于是放下了手机。 她感到精神上有些疲累，于是躺倒在床，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林嘉享中午跟余江川他们一起吃完饭，又去海滩附近的租车行租了一辆七座的mpv，他们要去岛上的大象乐园。 一路上林嘉享都没怎么说话，身后的陈韬韬和副驾的余江川聊得火热，樊寄雨在低头捣鼓手机，后面的李诗和周洛晗在聊天，郑茉在打游戏。 “嘉享，陈境怎么不来？”陈韬韬忽然问，“中午她都没跟我们一起吃饭。” 林嘉享愣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了陈韬韬一眼，正在想怎么回答，李诗忽然说话了：“她认识了新朋友，跟他们走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纷纷向她看过来，连樊寄雨都扭头看了她一眼。 “是这样，我中午遇见她了，她正跟两个老外聊天，”李诗微微一笑，“然后我说我们下午要去大象乐园，问她要不要一起，她说她不来了，要跟新朋友一起出去玩。” 说完，她看了一眼林嘉享，见他正透过后视镜审视地看着她。 他眉心微蹙，眼神犹疑，带着明显的防备。 李诗跟他对视了片刻，又接着说：“我邀请她了，但人家不想来也是没办法的事。可能人家有了新朋友，就不想和我们一起玩了。” 余江川听了这话，立刻扭头看了林嘉享一眼。 对方神色淡淡，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表情，似在专心开车，好像没有听到李诗的话一样。 “人家陈境也没说不跟我们一起玩吧，”余江川这话虽是对李诗说的，可眼睛却看着林嘉享，“李公主你是不是理解错了？等晚上回去我亲自问问她。” “是没说，但她跟着新朋友走了呀，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李诗说，“她一个人，跟我们玩也就是短暂结个伴儿，有了新朋友，旅伴换人也很正常吧。” 旅伴换人？ 哈…… 别在意，林嘉享安慰自己，这只是李诗的一面之词，陈境才不是这样想的。 他按照导航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大象乐园。 坐在后面的几人在售票处下了车，余江川还坐在副驾上，跟林嘉享一起把车开到了停车场。 “你俩上午……不愉快之后，她没给你发消息？”余江川试探着问。 “没有。” 林嘉享把车停好，熄火，推门下车。 余江川也赶紧下来了，追问：“你也没给她发？” 林嘉享轻轻摇了下头，低声说：“没发。” “你能不能行了？”两人一边往售票处走，余江川一边在他耳边叨叨，“大老爷们儿一个还等着姑娘哄你？” 林嘉享脚步霎时一顿。 他自问他是在等着陈境先找他求和吗？ 他觉得不是，他没有这种“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想法。 他就是有点儿搞不明白她的意思，以及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他想跟她有以后，但他也想要对等的爱情。 他匆匆对余江川说：“这事儿你别管了。”然后短暂而清浅地笑了一下。 笑得勉强又不走心。 余江川诶了一声，叫道：“不是，我说……”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售票处，陈韬韬他们已经买好了门票。 几人一起进了大象乐园。 这是沙芭主岛上的着名旅游景点之一，泥泞的土地，湿热茂密的丛林，蜿蜒曲折的小河，处处都流露出一股原生态的气质。 林嘉享跟在其他几人后面，他的眼睛好像是在看园区里的景致，以及各种体型不一的大象，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看见，脑子里都是陈境的脸。 以前的他绝对无法想象现在的自己竟然可以这么的……恋爱脑。 其实这么说也不全对，因为现如今他恐怕已经是只有恋爱没有脑了。 余江川用手机拍了好多照片，有几人的合影、单人照，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几张他觉得自己拍得不错，尤其是一张林嘉享靠着木栅栏，双手插兜，抬着头往上看的抓拍，他面前正好站着一头高大的灰象。 余江川觉得这张照片的精妙之处就在于他拍照的一瞬间，大象正好扬起了它的长鼻子。 他自认为这张抓拍极有水平，于是立即拿到林嘉享面前炫耀。 林嘉享看后一笑，说了三个字——“还行吧。” 还行吧？ 这叫“还行吧”？？？ 余江川严重不服，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走了——拿去给别人赏鉴了。 园区很大，转着转着几人就分散了。 林嘉享兀自走到竹林前的长椅上坐下，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陈境还是没有理他。 他叹了口气，心想等回去之后说什么都要去找她。 主动投降还不行吗？真忍不了了。 林嘉享刚把手机收进裤兜，忽然听到旁边有个女声说：“帅哥，可以帮忙拍个照吗？” 人在东南亚，说的普通话。 他愣了愣，扭头往旁边看，只见两个染着彩色头发的女孩正举着手机，直勾勾地盯着他。 “行。” 林嘉享笑了笑，站起来，走过去接下了女孩的手机。 屏幕上是一个有美颜功能的拍照软件，他不太懂，正要问横着拍还是竖着拍，就见其中一个女孩忽然靠了过来，手伸过来指点：“就点这个啦，把我们两个和后面的大象拍下来就好。” 她靠得很近，让林嘉享不太舒服，他身体后仰着躲开，不巧身后刚好有个人，他的后背一下子抵到了那人身上。 “妹妹，我拍照技术可比他强多了，我给你们拍啊！” 余江川的笑脸从林嘉享肩头冒出来。 林嘉享先是一愣，随后立刻笑了，他转身将手机往余江川手里一递，又转头对两个女孩说：“是，他比我会拍多了，让他给你们拍吧。” 说完，他就走到一边去了。 余江川看到两个女孩撅起了嘴，忍住好笑举起了手机。 “妹妹，快过去站好，哥哥要拍了啊！” 两个傻姑娘，他忍不住腹诽，这帅哥你们可泡不到哟～ 给两个女孩拍完照，余江川一边摆手说着不用谢，一边快步朝林嘉享走来。 他不等林嘉享开口说话，直接拉着他的胳膊给人拽走了。 “这俩小姑娘可真有意思，这哪是让你给照相啊，这是想泡你！” 走到看不见那两个女孩的地方之后，余江川才松开林嘉享。 “你没看你把手机给我之后她俩那个表情哟，太逗了！你信不信，你给她俩拍完，她俩立马就要你微信号！哥哥我把你救了，还不快谢谢我？” 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好奇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在那个椅子上坐着看手机的时候，这俩小姑娘就一直在竹林后面偷看你，还偷拍。我往你这边走的时候刚好路过她俩躲着的地方，一不小心就听见她俩说话了。”余江川往刚才竹林的方向虚指了一下，“一个说‘哇哦，也太帅了吧，看上去应该是中国人呢’，另一个说‘喔唷，太好了呀，我要去加他微信的呀’，这俩傻妹妹就在那儿大声密谋，结果被我听个正着！” 林嘉享已经笑得不行了，他扶着栅栏捂着肚子，缓了半天才说：“我觉得她俩碰上你也算是够倒霉的。” “怎么着？嫌我多事啊？”余江川瞪着眼睛，叉着腰，“要不是我，你一会儿还得自己找辙婉拒！” “哈哈，是是是，你做得特别对，我发自内心对你说一声谢谢。” 余江川嗤笑一声，心说你谢个锤子。 他看着林嘉享的笑脸，叹了口气：“孩子，你可终于笑了，你不笑的时候……哥哥我看着心慌。” 第18章 喂蚊子二人组 陈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一觉睡了这么久。 手机里有anya用一个国外聊天软件发来的消息，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时间是十分钟前。 她没有立即回复，而是打开了她和林嘉享的微信聊天界面，发了个消息过去。 【你回来了吗？】 发完她就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收到回复。 她叹了口气，给anya回了个消息：【你们在哪儿？我去找你们吧。】 此时，林嘉享和余江川等人正在回程路上。 回程是余江川开车，可由于余江川的手机之前一直在不停拍照，现在已经快要没电，他还偏偏忘记带充电宝出来，所以导航用的是林嘉享的手机。 陈境消息进来的时候，正好他俩都没看手机屏幕，因为刚好对向有一辆车急速驶来，司机开了远光灯，晃得所有人都眼前一花。 余江川啪啪啪地按喇叭，就差没直接冲下去跟对方理论了。 “沙芭这边的司机开车都猛，你注意点儿。”林嘉享在一旁提醒。 余江川心中恼火，啐道：“妈的，什么狗屁玩意儿！找死吗！” 林嘉享看着他：“不行还是我开吧，我看你开车慎得慌。” “不用，”余江川面色铁青，“你歇着吧。” 他们在中途停下，找了个餐厅吃饭，这段时间林嘉享一直没看手机，因为这一片游客稀少，全是沙芭本地人，他总感觉有些人看起来虎视眈眈的，他怕出事。 好在一切都是他的想象，他们吃完饭又顺利上路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几人终于回到了沙芭市区。 余江川把大家卸在酒店门口，和林嘉享一起把车还回了租车行。 走回酒店的路上，林嘉享才打开微信，一下子就看到了陈境发来的消息。 他瞬间瞳孔放大，心跳加速，对身旁的余江川匆匆说了句：“我有点儿事，先走了啊！” 说完，他直接冲了出去。 林嘉享以最快速度跑回酒店。 他跑进大堂，看见陈韬韬和李诗等人正在等电梯。他们见他一个人跑回来都一脸惊诧，以为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林嘉享匆匆摆手。 他抬头看见电梯还在最高层，抛下一句“你们等吧，我先走了”，然后直接跑楼梯上楼，留下身后几人面面相觑。 他腿长步子大，连跑带跨，感觉为了跑这几层楼，连跑酷技术都用上了。 很快，他就站在了陈境的房门口。 他缓了口气，摘掉帽子用袖子擦了擦汗，抬手敲门，“咚咚咚”的三下，可是没人应答。 他又来来回回敲了几次，还是没人应。 他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呢？】 发完他就站在她门口等，等不来他也不气馁，直接拨打了语音电话，可一样没人接听。 他又发了几条消息过去，然后又打了几通电话，都没有回应。 他在陈境房间门口站了大概一个小时，后来站累了，就背靠矮墙坐下等。 走廊里来来回回过了好几个外国人，他心情不错，还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继续等。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因为后来也没再看时间了—— 反正不等到他也不会走。 不知又过了多久，电梯门“呼啦”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绿裙子的女孩走出来。 电梯里还有一对男女，他们笑着用英文大声对女孩说：“fanny，你简直太棒了，明天我们再去beach club，我还要听你唱歌！” 女孩笑着摆手：“我就会那么两首，唱来唱去也只有这么几句。” “但是真的很好听！” 女孩笑着摇头，跟两人道了晚安，转身向林嘉享这边走来。 林嘉享知道陈境并没有看见他，因为她一直在低着头摆弄手机。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她穿的绿色连衣裙从正面看胸口是蝴蝶的形状，下方有一块三角形镂空，正好露出一截腰肢。 林嘉享看着她腰间那若隐若现的两道竖线——她竟然有马甲线。 她散着头发，背着一个贝壳形状的小包，脚上踩着一双黑色马丁靴。 她一直锲而不舍地按着手机的开机键，但因为电量不足，每次都是刚打开就又自动关机。 试了几次都不行，她终于放弃了，不再强行开机，而脚下的步伐却陡然加快。 看样子是着急回去充电。 陈境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快到房间门口时，抬头一看——对面的矮墙边坐着一个人。 宽松的黑色短袖t恤，搭配上一条浅蓝色破洞牛仔裤，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棒球帽，上面绣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英文字母——ny。 陈境瞬间站住了，试探着叫了一声：“林嘉享？” 对方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从帽檐下面仰着脸看她，眉眼弯弯，唇边也挂着开心的笑容。 “你回来了。”他喃喃说。 陈境快步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问：“等很久了吗？” 他摇头：“不久。” “快起来，”陈境转身走到门口，掏出房卡往门锁上贴，“跟我进屋，你在喂蚊子。” 林嘉享伸直胳膊瞧了瞧，嚯，一边三个包，还挺均匀。 蚊子都知道平均分配、雨露均沾吗？ 陈境打开门后回头看他，发现他依然坐着不动，她催促：“快起来，进屋。” “啊，”林嘉享鼓了鼓腮帮子，捏着自己的小腿，小声嘟囔，“腿麻了，站不起来……” 陈境一愣，噗哧一声笑了。 她把刚打开的门带上，走回他身边，叉着腰，低着头，跟他对视。 对方虽然站起来好大一只，但是此刻靠坐在矮墙边，看起来竟然有点儿柔弱可欺，而且一张小脸看起来也是委屈巴巴的。 好吧。 陈境没说话，直接一屁股在林嘉享身旁坐下了。 两人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肩并着肩。 林嘉享诶了一声，扭头看她，问：“怎么不拉我起来？还自己坐下了。” “我拉不动你，干脆陪你一起喂蚊子。” “哈哈，有我在这儿，轮不到你被咬，”林嘉享笑着说，“我可招蚊子了。” “是吗？我也特别招蚊子，”陈境说，“要不咱俩在这儿坐一晚上？比比谁的包多？” 林嘉享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别了吧，咱俩来沙芭又不是养蚊子的。” “知道就好，一会儿赶紧进屋去。” 林嘉享轻轻嗯了一声，又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luna bar。” 这是海滩上另外一家有名的beach club。 “跟adam和anya？” 陈境嗯了一声，知道他刚才看到了这兄妹俩：“快中午的时候我去找过你，但你不在，结果我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和房卡，全都锁在屋里了，我就下楼找前台帮忙，一出电梯就遇到了adam和anya。” 林嘉享还没听完，关注的重点就已经跑偏了。 “你中午找我了？”他着急地问。 “是呀，十点多不到十一点的时候，我去找你了，你不在房间。” 林嘉享苦笑了一下。 他那会儿就在房间里，只不过正戴着耳机、听着音乐胡思乱想，没听到敲门声。 “对不起，”他马上道歉，“我早上情绪没控制好，不应该对你那种态度的，我错了。” “不是，”陈境摇头，“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是我话没说明白，平白让你误会。” 林嘉享一愣，看着她，似在品味这句话。 “误会？” 陈境嗯了一声：“我早上说暂时不学冲浪，不是不想学了，更不是不想跟你一起玩了，我只是担心你后背上的伤，怕剧烈运动影响你恢复。” “？？？” 此话一出，林嘉享几乎是以一种震惊的神情看着她。 他在心里预设过n种理由，唯独没想到实际情况竟然是这样。 “你是因为这个才说不学冲浪的？” “对，而且我不是不学，只是这两天不学，”陈境强调，“等你的伤好点儿了，我还是要学的，这事跑不了。” “不是……哈，”林嘉享捂着脸，“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 “我怕你逞强，说你没事、你可以，让我别担心……”陈境抱歉地看着他，“这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我以为找个别的理由你会比较容易接受，结果不光让你误会，还……” 还让你伤心了，为我的愚蠢行径伤心。 林嘉享没说话，只是趴在膝盖上歪头看着她，眼神带着委屈和……庆幸？ 原来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给了她压力，也不是因为她有现实方面的顾虑…… 好嘛，琢磨一天全是瞎琢磨。 不过……这样可太好了…… 她没有负担比什么都强。 他豁然开朗，一下子什么都想开了。 陈境看了看他，又说：“以后我有什么想法就直说了，可不能再拐弯抹角找理由了，还不够折腾的。” 主要也太伤感情了。 “我还以为你真要走呢，”林嘉享声音很低，“打算跟我就此拜拜了。” “不拜拜，但是明天我真的要去追海豚，”陈境也把脸贴在膝盖上，跟他面对面，“这事已经定好了……” “什么？不是，”林嘉享呼地一下直起身子，有些激动，“你非要去那我陪你，我们可以从这里直接自驾去北边，然后在那里玩上一天，晚上再开车回来……” 他觉得如果他现在还不知道争取，那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摇头：“你有伤，得休息，我不能让你一天开好几个小时的车陪我折腾。” 林嘉享一听，立即找了折中的办法：“那这样，我开着去，你开着回，我们分摊辛苦！” 可陈境还是笑着摇头：“不行，我没有国际驾照，开不了车，我在沙芭开车是犯法的。” 林嘉享脑子转得飞快，语气急切：“那我们包一辆车，或者直接打车去！” 他也太可爱了，陈境想，甜豆本豆。 “林嘉享，”陈境声中带笑，“我明天跟adam和anya一起去，他们都安排好了，我不能爽约。” “那再加一个人呗，不可以吗？” 林嘉享笃定adam肯定会同意，这个小老外可喜欢他了。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是我想要你在酒店休息两天，做点儿轻松的活动。我只给你两天时间恢复，大后天我要开始学冲浪了，你的伤要是不好，我就把你fire了，找别的教练去……” “我的伤好了，已经好了！” “好不好我来判断，你说了不算。” “哎，你……” 林嘉享还想争辩，可陈境忽然倾身靠近他，一手搂住他的后脖子，一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他呆住了。 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的。 那双琉璃一样的大眼睛离他只有十几公分的距离，他看得到睫毛的翕动，感觉得到呼吸之时气息的流转。 盖在他嘴唇上的手很软，却不是很热，他碰触到了干燥的掌心。 而且…… 她倾身去捂他的嘴时，身体还压在了他胳膊上，这个感觉…… 林嘉享的脸瞬间爆红。 这片红色就如燎原之火，从脑门儿一直烧到了脖子根。 林嘉享觉得但凡这里不是热带，陈境一定能看到他像一列蒸汽火车一样，从两只耳朵里往外冒白烟。 陈境眼看着林嘉享的脸从雪白变成了血红，她愣了愣，从那双清亮又无辜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放大了的面容。 他们离得太近了。 她忽然也慌张起来，匆忙放开他，飞快转回去坐正。 “呃……”她理了理头发，迅速从混沌的大脑里就近扒拉出一个话题来，“你……今天去哪儿玩了？” “去那个什么，哦，大象乐园，”林嘉享胳膊肘架在膝盖上，半张脸埋进去，“他们几个想去，你也不理我，我就跟他们一起去了……” 他心跳如鼓，有点儿语无伦次。 陈境一愣，把脸转了回来。 也不能说是我不理你吧，她想，明明你也没理我呀。 可转念一想，他那会儿大概正在伤心，毕竟……从麦当劳回来的路上就已经伤心到话都不想说了。 算了，陈境想，既然我大你两个月，那关键时刻还是要拿出点儿姐姐的气度来。 “大象乐园好玩吗？”她问。 “不好玩，”林嘉享答得飞快，“全是大象，没什么好看的。” 哈？大象乐园里不全是大象难道全是猴子？ “唔，这样呀，”陈境忍住笑，装作很遗憾的样子，“可我还挺喜欢大象的，觉得他们虽然体型庞大，但脾气蛮好的，有一种……反差萌？” 林嘉享一听她喜欢，又赶紧找补道：“你要是喜欢大象的话，那应该会觉得挺不错的，毕竟……那里面除了大象就是大象。” 陈境的笑声已经快憋不住了，她抿住嘴唇嗯了一声，说：“我后天还要去鲸岛，如果你去了那里，是不是会说：‘真是一点都不好玩，就只有鲸鱼，没什么好看的’？” 她故意压低声音学男生说话的腔调。 林嘉享听出来她在调侃他，哼了一声，说：“才不是，鲸岛我不会觉得没意思，我还是很喜欢鲸鱼的。” 陈境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他又问：“那你后天要去吗？”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境嗯了一声，扬起下巴，说：“可这个行程我也跟adam和anya约好了，而且你需要继续在酒店养伤一天。” “哈！！！” 林嘉享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半晌，才终于认命似的说：“看来，我今天一不留神错过了很多啊……” 听起来怪幽怨的呢。 “嗯，”陈境笑着点头，“从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 两人讲话的功夫，林嘉享的左右胳膊上又各多了一个蚊子包。 “看来还真是你更招蚊子，我甘拜下风。”陈境站起来，伸了只手给他，“腿还麻吗？如果不麻了赶紧起来进去上药，你已经凭借一己之力喂饱这一整层的蚊子了。” 第19章 完美艺术品 林嘉享跟着陈境进了屋，回手关上了门。 他看见她弯腰解开鞋带，脱掉了靴子，光脚走进屋里，将手机连接上充电器。 “刚才在luna bar音乐声太大了，你发消息打电话我没听见，后来我看到来电信息，还没来得及给你回过去，手机就没电了。”陈境回身看着林嘉享，“对不起。” 林嘉享哦了一声，摸了摸脖子：“没事。” 我看出来你手机没电了，他想，从你出电梯开始我就一直看着你呢。 陈境笑了笑，走到洗手间门口穿上了拖鞋，进去仔细地洗了手，然后走回桌前，打开化妆包开始翻东西。 “你也洗个手，然后坐下等我。”陈境边翻化妆包边说。 林嘉享学着她刚才的样子，脱掉鞋走进去，很听话地在洗手间好好洗了手，走出来坐到窗边的椅子上。 他没有坐在她床上。 林嘉享觉得自己今天在外面摸爬滚打一天不说，刚才还在走廊里席地而坐了至少俩小时，他是真的怕弄脏她的床。 陈境回头看见他乖巧地坐在窗边，两手放在膝盖上，睁着大眼睛望着她，一脸纯真懵懂的样子。 她心头一软，霎时很想在他头上胡撸两把——只可惜他今天戴了帽子。 陈境找出来一管药膏，走到林嘉享面前。这一次她完全没有让他自己抹的意思，直接就上手给他涂了。 她把他胳膊上的蚊子包都涂过药之后，又开始在他身上搜寻漏网之鱼，果然，脖子上还有两个。 也是啊，她想，吸血鬼都喜欢咬脖子。 尤其这么白皙修长的脖子，不咬白不咬。 林嘉享在陈境给他涂药的时候还是略微有些紧张，但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浑身僵硬。他很清楚自己喜欢跟她有身体接触，她每次碰到他的时候，他都心跳加速，汗毛倒竖。 陈境的脸在他颈旁停留着，他目视前方，只用余光看她。 光洁的皮肤，看不出任何瑕疵的脸蛋儿。 这样柔软的脸……亲一下……会是什么感觉呢？ 想到这儿，林嘉享的脸“噌”地一下红了。 不行不行不行，想什么呢？！ 还有好多流程没走呢，不能像赶进度一样。 何况……他们的进度本来就已经跟坐了火箭似的。 陈境这人虽然谈不上心思敏感，但也绝不迟钝，她看到林嘉享的脸再一次由雪白变成血红，顿时明白了——他害羞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可心里却是泛起一阵欢喜，唇角也忍不住牵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唔，她想，他的脸就跟他的人一样，心事藏不住一点儿。 给林嘉享处理完蚊子包，陈境站直身体，将手里的小药膏拧上，嘱咐道：“你胳膊上的包有点儿肿，最好冰敷一下。冰箱里有冰水，要不要试试？” 说完，她忽然眯起眼睛，凑近他：“冰一下，特别特别刺激！” 林嘉享一愣——这是他第一次见陈境这样说话，竟然有点儿白切黑小恶魔的架势。 原来熟了之后，她会把跟在人前不一样的状态展现给他。 有意思。 林嘉享眉毛一抬：“好啊，那就给我整点儿刺激的呗。” 陈境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他，一脸“你很上道”的神情。 她走到冰箱前，开门从里面拿出一罐易拉罐装的冰镇饮料，回身扔给林嘉享。 “接着！” 林嘉享反应很快，立即抬手接住，一边把罐装饮料贴到手臂上，一边赞许地说：“我那天也是用冰水给后背消肿的，不过我没你玩得这么大，我用的是塑料瓶装的矿泉水。” 毕竟……这种铝皮易拉罐在皮肤上贴久了容易粘住。 啊，陈境想，这倒是提醒了她。 “给我看一眼你背上的伤吧。”她说。 林嘉享一听，有些犹豫，他本能地不想让她看到那块紫红色的淤血。 “我没事，好得很，可说了你们谁都不信，非让我休息，我是真没什么可休息的。” 陈境皱眉看着他不说话。 林嘉享见她这样，马上萎了，他举手投降，认输道：“行吧行吧，你让我休息我就休息，这样总可以了吧。” 虽然一脸委屈，但还算听话。 “那你给我看一下后背。”陈境又发话了。 林嘉享见她一脸坚定，心知抵抗是没有用了，反正不管什么事，自己都迟早会从了她。 他想了想，将手里的冰镇饮料往旁边桌上一放，摘掉帽子，双手揪着t恤下摆两侧，向上一掀——直接把t恤脱了下来。 “看吧——”他站起来，面向窗户，背对着陈境，“就这样。现在是有点儿淤血，但这是在往好了走的正常状态。” 陈境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后，眼神直勾勾的。 她得承认，她有点儿看呆了——不是淤血的原因，是……林嘉享的身体。 他身上各处的肌肉线条好看是一方面，但更主要的是他皮肤极白且细腻，有这种皮肤的男孩子本就已经很少见，再加之还是这样一副身材——堪比玉石雕出来的艺术品。 陈境从第一次见林嘉享，就能看出来他身材很好，只是他平时的穿着一直都是很宽松的版型，这让她除了能清楚感知到他手臂和小腿线条很好看之外，对他身上肌肉线条的完美程度没办法确切认知，基本全靠想象。 她忽然想起昨天他冲浪时，长泳裤外面都还套着速干短裤。而其他很多一起冲浪的欧美人都半裸上身，在大秀肌肉。 在美帝那种环境下还这么保守的吗？ 可她转念一想，又意识到他这样或许正是因为他很自信，内心持有坚定的自我意识，不做无谓攀比，只感受运动本身。 林嘉享当然不保守，他不喜欢秀肌肉不过是因为觉得那样既奇怪也没必要，就如陈境猜测的那样，运动和健身对他来说是出于自己的喜好，而不是为了做给谁看，所以他完全没有露的需求，也没有露的想法。 当然，那是之前，现在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秀一下的。 他想给某人看看，让她知道知道，在身材这一块，他不会输给任何人。 身后的陈境一直没出声也没动，林嘉享不禁有些疑惑起来。他转过来看她，只见她怔怔地盯着他的后背，似在发呆。 “吓着了？？？” 林嘉享的第一反应是那片淤血让她担心了。 “这个就是这样，你别怕，明后天估计还会更紫。但我保证，这都是正常的！” 陈境听见他对她说话，终于回过神来。 她走近林嘉享，轻轻伸手在他背上摸了摸，问：“你有没有坚持抹药？” 林嘉享被她摸得浑身一抖，后背就像是被羽毛一扫而过，他赶紧点头，答道：“有，我坚持抹了，早上抹过，中午出门前换衣服时候又抹过，一会儿洗完澡还会再抹一次，你放心。” 嗯，很听话，不错。 陈境走到他面前，毫不掩饰地从正面打量他的身体。 真是比雕塑还雕塑。 她默默看了一会儿，点评了一句：“真好看。” 她声音不大，但他听得一清二楚。 林嘉享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又红透了，但心中的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他深吸了口气，一不做二不休地问：“那你说说看，是我好看还是余江川好看？” 陈境愣了一下，目光从那一排错落有致的腹肌，转移到那张精致的脸上。 她眨了眨眼，缓缓吐出一个字：“你。” 哦，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 她记得自己昨天跟他夸过余江川身材好。 “余江川也很好，”她先端了个水，又说，“只是他的肌肉比较……大，就显得有点儿……夸张。”说完，她抬手做了个秀肱二头肌的动作。 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说：“余江川对自己的二头特别有执念，如果知道你们姑娘觉得他太夸张，估计会很伤心。” 陈境啊了一声，马上嘱咐道：“那你可别告诉他，给他留下这份自信吧。” “哈哈，好，”林嘉享笑着点头，“我保证不告诉他。” 伤情检查和身材欣赏结束，林嘉享穿上衣服，靠坐在桌子上看着陈境，问：“luna bar好玩吗？” 陈境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好不好玩的，就……气氛很嗨，音乐很吵，人很多。” 林嘉享被她的形容逗笑了，问：“你在国内没去过酒吧吗？” 陈境摇头：“没去过，不感兴趣。” 没去过最好，林嘉享心想，你去酒吧我可太不放心了。 “万一你哪天忽然想去，一定要跟我一起去，可千万别自己去。” 陈境哦了一声，调侃道：“可你去酒吧比我危险多了，会有很多妹子勾搭你，到时候你自顾不暇了，还有功夫管我吗？” “不可能的，”林嘉享说，“你在我旁边坐着，她们还敢上来勾搭我？是疯了吗？” 唔……陈境挑眉看着他，笑得颇有深意。 林嘉享的脸又红了，他赶忙找补道：“算了，那咱俩谁都别去，本来也没意思。” 陈境嗯了一声，伸手拿过桌上的冰镇饮料，贴到他的蚊子包上：“赶紧再冰一会儿，不然该不凉了。” 两人此时贴得很近，林嘉享靠坐在桌边，身体因为放松微微躬着，陈境的头顶就在他鼻子下方，她的脸在靠近他胸膛的位置，鼻尖正对着他锁骨的凹槽。 林嘉享知道，现在他只要抬起手臂，哪怕只有一只，都可以把她抱进怀里。他在自己的想象中感受到了渴望，可是…… 他不可能以现在这样的身份做这种事。 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她清楚了解他的感受。 他知道她想要认真坚定的感情，而他也一样，除此之外他还想给她安全感。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在感情里感到安全，是作为男人最基本的义务。 “你今天唱歌了？”林嘉享忽然想起adam在电梯里说的话，“在luna bar？” 提到这件事，陈境叹了口气，无奈点头：“唱了，跟几个外国人玩游戏，输了要罚喝酒。我不太会喝，他们就说让我大冒险。” 林嘉享一听，眼中霎时多了一分紧张。 陈境见状好笑地想，他八成是把大冒险的内容想成是kiss someone或者take off a piece of clothing之类的了。 她出言破坏他的想象：“他们人都挺好的，算是没为难我，说让我去台上把歌手的麦要来，现场表演个节目。” “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了，”陈境笑得无奈，“我就跟人家歌手说我想借麦唱首歌，她说没问题，还让我站她的位置唱——估计是经常有人大冒险干这种事吧，她习以为常了。她问我要唱什么，说可以让乐队给我伴奏。我想着那就唱首英文歌好了，但我会唱的歌不多，就选了一首taylor swift的《love story》。恰巧他们乐队也会弹这首伴奏，就……唱了。” 陈境说完，就看见林嘉享眼睛亮亮、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她喂了一声，警告道：“你别想。” “我想什么了？”林嘉享一脸天真无邪地露着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对着她笑，“我也没说让你现在唱啊，下次我们一起去beach club的时候你再唱一次就行了，我是真的很好奇。” 陈境哦了一声，说：“那你就继续好奇吧。”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半。 林嘉享想到明天陈境要去追海豚的事情，于是问道：“明天你几点出发？” “凌晨三点半。”陈境答。 what？ 林嘉享想到了会很早，但没想到这么早。 他忙站直了身体，把她手里的饮料罐拿走，催促道：“那你快洗澡睡觉吧，明天你要起好早！” 陈境笑着嗯了一声，心想，估计连洗澡带收拾东西，弄完得十二点半。 她这个人很少熬夜。 在b市的时候，但凡没有特殊事情，她基本上都会在晚上十一点前入睡。 不过，现在林嘉享就站在她面前，她很愿意为他破个例。 但林嘉享却开始自觉往门口走。 “我走了，你快睡觉吧。” “……好。” 陈境跟着他走到门口，看着他穿好鞋，手里拿着那罐已经不凉的饮料。 他开门出去，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走廊里看着她。 “你一个人出去要注意安全，知道吗，”林嘉享轻声嘱咐，“一会儿把你们明天包车的车牌号发给我。” 陈境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她趴在门边看着他，问：“你要实时追踪吗？” 哈？我哪有那个本事？ “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就好了，”林嘉享把手插进裤兜里，抬了抬眉毛，“我是怕你们三个外国人，人生地不熟，被卖了都不知道。” “沙芭这么恐怖吗？”陈境佯装出害怕的样子，“要不我明天回国吧……” 林嘉享一脸受用：“行啊，用不用我现在给你订机票？正好我本来也不放心你自己去北边。” “林嘉享，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照顾自己了，”陈境仰头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提起自己的过去，“我什么都能自己做，我很独立，也很坚强，我什么都不怕。” 林嘉享看着她，嘴角轻轻往上扯了扯，说：“我相信你能，但我希望你可以不必一直那么独立和坚强，那样……太辛苦了。” 走廊里黄色的灯光打在两个相对而立的人身上。 陈境安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我明白，”她说，“如今，我已经不需要那么辛苦了。” 第20章 连体泳衣 凌晨三点半，陈境跟adam和anya在大堂集合，三个人一起乘坐包车前往沙芭岛北岸，开启今日的追海豚之旅。 林嘉享清晨一个人沿着海岸晨跑结束后，跟难得早起的余江川、陈韬韬和樊寄雨一起在酒店吃早餐。 酒店的自助早餐种类很丰富，他们几人边吃边聊，顺便讨论了一下俱乐部之后的规划和近期的各种比赛安排。 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俱乐部里由其他当年ghostfish滑板team的元老代为管理，b市那边的团队会每天给林嘉享汇报前一日的工作情况。 一切都在正常运行。 “陈境还是自己去玩了？”陈韬韬问。 昨晚上，余江川给他粗略讲了一下林嘉享和陈境之间的那点儿……小摩擦。 林嘉享嗯了一声，说：“凌晨就走了。” 余江川和陈韬韬见他说起这事神色自若，还面带笑容，就知道情况有变。 余江川试探道：“和好啦？” 林嘉享拿着手机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余江川：“我昨天跟你说了，没吵架。” 他刚又把陈境早上等船的时候拍给他的照片看了一遍。 她给他拍了日出的全过程。 哎哟哟没吵架，呵呵，你骗鬼呢？ 余江川翻了个白眼。 这时，李诗、郑茉和周洛晗来了，她们拿完食物就坐到林嘉享和余江川旁边那桌吃。 李诗见陈境不在，不禁嘴角一勾，似乎对此甚是满意。 陈韬韬跟林嘉享同排，正好看到他正在微信聊天框里打字，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突然把之前那个微信头像换了？” 林嘉享之前那个背影照是他大一时候去加州参加一场高手云集的跑酷追逐赛，并在比赛中得到冠军后，站在赛场里拍的，对他可谓是意义非凡，已经用了很多年。 林嘉享笑了笑，开玩笑说：“前两天起猛了，觉得自己太帅了，不用个正脸有点儿可惜。” 这回余江川不光翻白眼了，还嗤了一声，陈韬韬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樊寄雨无语呵呵。连旁边桌的郑茉和周洛晗听见后也发出了“咦”的嘘声。 不过闹归闹，他这话他们几个打心眼里很认同——林嘉享的外形确实没得挑，就是硬帅。 他一直都是俱乐部的门面，有很多女会员一开始加入都是冲着他这张脸去的。 余江川能看出林嘉享今天心情特别好，好到离谱，估计就算有人跟他说俱乐部最近哪儿哪儿哪儿出了问题，他都能笑着来一句“没事儿”。 看来是昨晚上跟陈境之间有了很大的进展啊，余江川猜测。 这时，周洛晗忽然在一旁问道：“林嘉享，你这个照片是谁拍的呀？余江川吗？后面粉色的是什么？晚霞吗？” 林嘉享发完微信抬头看着周洛晗，笑了笑，回答了她全部问题中的一部分：“是晚霞，就是前天傍晚看日落时候拍的。” 前天傍晚看日落时候拍的？ 他都这么说了，这要是还不知道是谁拍的，那不是装傻就是真傻。 何况这照片……就是所谓的女友视角。 李诗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早餐，问道：“你们今天有计划去哪里吗？” 几个男生摇头。 除了林嘉享低着头没看她，其他几人都一副悉听尊便的架势。 “我们准备报一个潜水课，考aow，你们谁去？”李诗问。 “我，”樊寄雨说，“我需要弄一个。” 李诗点了下头，看着其他几个男生，问：“除了雨神，你们呢？” “我无所谓啊，雨神去我就去呗，反正我也没有潜水证。”陈韬韬说。 余江川看向林嘉享，对方一直低着头发微信，对李诗的问话不闻不问。 看这样子他是下定决心要彻底斩断她的念想了，余江川想，这是准备将委婉拒绝转为果断拒绝啊，表面功夫都不打算做了——直接无视。 余江川见李诗仍旧倔强地盯着林嘉享，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林嘉享终于抬头，淡定地说了一句：“aow我有，我不需要，谢谢。” 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余江川无语，他转头对李诗嘿嘿一笑，说：“我俩就不去了，你们好好学啊。” 尴尬啊真尴尬，余江川在心里呵呵两声。 吃完饭，林嘉享和余江川一起坐在花园里的长廊下，林嘉享忽然说：“川儿，你也想考潜水证吧？你想去就跟他们一起去，不用特意留下来陪我。” 余江川横端着手机正准备打一局游戏，听到林嘉享的话愣了一下，答道：“我不想去啊，我不喜欢潜水。” “那你就去冲浪呗，”林嘉享手肘撑在膝盖上，笑看着他，“你不让我下海，你自己呢？也跟我一起干耗着？” 余江川嘿了一声，猛地一拍大腿，看住林嘉享，说：“大哥，我真不是为了你！我是来度假的，ok？不做计划，想干嘛干嘛，我就是要歇着，rx，躺平！懂？” 懂了，林嘉享心想，他今天心情好，正好也适合躺平。 一起躺呗。 林嘉享不由得想起昨晚他和陈境在一起时的事，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身子往躺椅里一靠，闭上了眼睛。 陈境跟adam兄妹一起，花两个多小时在海上追完海豚，在不断的颠簸和风浪里，他们乘坐的船终于靠了岸。 她回到岸上，按亮手机屏幕查看信号有没有恢复，之前在海上没有信号，她怀疑自己给林嘉享发的消息怕是都没有发出去。 她站在岸边打开两人的微信聊天界面，果然，之前的照片都显示发送失败。 她重新点击发送，等待照片传送的过程中，页面上一直有消息“噌噌噌”地往外冒。 【你看到海豚了吗？多不多？】 【海上风大，戴好墨镜，不然会流眼泪的。】 【坐好扶好，别光顾着拍照，手机拿稳。】 …… 今天的林大帅哥……有点儿话唠。 陈境一边读着消息，一边不自觉地笑起来。 “fanny！”adam朝她跑来，眼神明亮，神采飞扬，永远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那边有个耐美村，是沙芭古代的原住民村落遗址，里面有原住民歌舞表演，还有很多样子很特别的雕像，你去不去看？” “好呀。” 陈境笑着答应，又匆忙给林嘉享发了几张照片，随后就跟着adam走了。 林嘉享此时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他其实很少这样，因为总是有很多事要忙。 在美国时，他的时间几乎都花在跑酷和学业上，回国之后，他的时间又基本都在和跟俱乐部有关的事情上，清闲的时候着实不多。 但是只要有空，他的时间就都会花在运动上，主要是滑板、搏击和各类健身，有大块的空闲时间才会去滑雪和冲浪。 所以像现在这样，在一个东南亚海岛上躺着不动—— 他还是第一次。 手机“叮”了一声，林嘉享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到余江川还在游戏中厮杀。 他划开手机，看到emoji鲸鱼表情又发了几张照片过来。 他逐一打开来看，看到最后他忽然一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回过神来后，“咣当”一下把手机扣在了躺椅上。 “弄啥嘞？” 余江川听见声响抬起头来。 只见林嘉享手机扔在一边，他本人埋着头捂着脸，不知道在干什么。 余江川哼了一声，心说这铁定是恋爱脑又上线了。他不再管他，低下头继续玩游戏去了。 林嘉享抱着脑袋呆怔了半分钟，他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又烧红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敢抬头。 好在余江川正沉浸在游戏的世界中没注意到他这边的状况。 他舒了口气，伸手悄悄把手机捡了起来。 林嘉享看着屏幕上那张照片的左下角，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陈境最开始发来的几张照片都是成群的海豚跃出海面的景象，很壮观，后面几张陈境的脸出现在画面里——能看出她是在用自拍的方式跟海豚合影。 一上来的几张自拍都是大头照，林嘉享看着她明亮的大眼睛和灿烂的笑脸，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可最后一张大概是她把手机举得更高了些，所以镜头拍到了她腰以上的全部。 林嘉享看到她上身穿的竟然是一件……泳衣。 其实她这件泳衣是连体的，而且也并不多暴露，反正比旁边海滩上比基尼女郎上身的布料可多多了。 可一方面是她身材太好，肉都长在了该长的位置，另一方面是她对他的吸引力本来就超乎寻常，所以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他脑袋是真的懵了一瞬间。 很好，陈境，你是真没把我当外人。林嘉享红着脸想。 他又忍不住偷看了好一会儿——嗯，她长得是真的很……好。 “林嘉享，你干嘛呢？一劲儿傻笑个毛啊？” 余江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完了游戏，正一脸探究地看着他。 林嘉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扬得老高，压都压不下来。 他“咔嚓”一下按灭了手机，一本正经地回答：“没干嘛。” “你小子心里有鬼，”余江川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他攥在手里的手机，“刚才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看啊，”林嘉享一边回答，一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顺便把手机揣进了裤兜，“你游戏玩完了？” 余江川啊地应了一声，眼见着林嘉享忽然站起来，像一堵墙一样立在自己面前，瞬间遮天蔽日。 他不禁一愣，问道：“不是……你要干嘛？” “活动活动。”林嘉享看向余江川，粲然一笑，“你还去健身吗？不去的话跟我去买点儿东西呗。” “行啊，我先陪你去买东西，”余江川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四肢，“等下午再去健身。” 第21章 我可以跟你1v1 这一天，陈境上午先是跟adam和anya一起参观了耐美村，看了民俗歌舞表演，中午一起在村里的特色小店吃了饭，下午又参观了附近一座建在山上的神庙。 一天行程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 三人回到早上下车的地方，包车司机在等着他们。 他们终于上车回程。 林嘉享一直都有给陈境发消息，跟她事无巨细地汇报自己都干了什么。 他告诉她，他上午跟余江川一起滑着滑板去了市区，下午余江川去健身房撸铁，他在沙滩上和几个外国人踢了会儿球。 【你有没有好好养伤？】 【有啊，我这一天基本什么都没干，闲得快发毛了（哭）。】 陈境看着这行字，想象了一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是不是特别闲不住？】 【是啊。】 【可我特别宅，梦想就是闲到发霉。】 【啊，那我先致力于帮你实现梦想，然后再致力于帮你除霉。】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又写道：【为什么你不能跟我一起发霉？】 【都发霉不合适吧，味儿太大了，房子没法要了（大笑）。】 陈境在跟林嘉享聊天的过程中，发觉他这个人一方面情商很高，另一方面又脑回路清奇。 【沙芭岛虽然不大，但其实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你也应该逛一逛。】 【我也想逛啊，但你勒令我养伤，不让我逛啊！】 【过几天你可以跟余江川一起来一趟（小狗脸）。】 【跟他一起逛景点？那我宁愿继续发毛。】 …… 天逐渐黑了，车也一颠一颠的。 陈境早上起得太早，现在又被车晃得很困，于是就跟林嘉享说了声想睡会儿，然后按灭手机眯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包车已经将他们送达了酒店门口。 陈境在回房间的路上跟adam和anya聊了几分钟明天去鲸岛的事情，然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发微信告诉林嘉享她回来了，顺便问他在哪里，他很快回复：【在沙滩上玩游戏。】 沙滩游戏？ 玩的什么游戏？陈境有些好奇。 她正要给林嘉享发消息，可刚打了几个字，他的新消息就来了：【你在房间等我，我现在去找你。】 陈境决定把正在输入的这一段打完：【你先玩，我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去海滩找你。】 消息发送成功，陈境等了一分钟都没有新消息进来。 她想，以林嘉享的行动力，应该是已经在来找她的路上了。 唉，刚那条消息算是白发了。 不过……她注视着林嘉享微信头像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又忍不住笑了。 林嘉享在收到陈境的消息后，直接跟余江川说他要走。 “哎，你把她带来海滩一起玩啊！”余江川冲他的背影嚷道。 他回头：“我问问吧。” 他快步离开海滩，边走边给陈境发消息说让她在房间等，消息发出后，他就收起手机朝酒店跑了。 但他并不是直接跑去了陈境的房间，而是先回到自己屋里，从桌下的空当中拖出来一个巨大的白色袋子。他提着袋子跑出来，将门反手带上，跑上楼梯，三五步就到了上一层。 在陈境房门口站定后，林嘉享缓了口气，毫不犹豫地抬手敲了三下门，立即就听到了跑来开门的踢踏声。 门开了，陈境出现在门口：“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跑着来的，”林嘉享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跟着她进屋，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我给你买了点儿水果，你看一眼。” 陈境看着地上巨大的白色口袋愣住了。 是她太没见过世面了吗？这叫“一点儿水果”吗？ 这是半个水果摊吧？！ 她蹲下身，将袋子打开，埋头细看里面都有什么：山竹、芒果、榴莲、椰子、释迦、菠萝、菠萝蜜、佛手柑……还有一堆她根本不知道叫什么的，装得满满当当。 “你是把人家水果摊儿洗劫了吗？”陈境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林嘉享，“你走之后他就可以收摊儿回家了吧？” 林嘉享哈哈大笑，摇头：“不至于不至于，其实我这购买力还挺一般的，你是没看见有几个韩国阿姨，那才叫厉害。我就是给了老板一张整的，又不想让他找我太多零钱，就让他按照这个面额给我装，结果一装就装了这么一大兜子。” 其实他上午带着余江川去买水果的时候，余江川看着这么巨大的一袋，也是一脸惊诧。 他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问：“你是发财了还是发疯了？” “我既没发财也没发疯，”林嘉享说，“我只是不确定她喜欢吃什么，打算每种都买点儿，这样不容易出错。” “难怪你拉我来呢，”余江川呵呵两声，“是怕自己一个人扛不回去吧？” 陈境听完既想笑又头疼，她扶着膝盖站起来，指了指一地新奇又种类繁多的水果：“你买这么多，我吃不完，它们烂在房间里怎么办？既浪费又不好收拾。” 林嘉享当然知道她不喜欢浪费：“这个我替你想好了，你挑一挑，把喜欢的留下，然后我把剩下的拿去给余江川他们分了，两全其美。” 嗯，陈境想，确实是最可行的提议了。 于是两人一起蹲在地上挑水果。 陈境看了看那些稀奇古怪、见都没见过的品种，说：“这些我既没吃过、也不知道叫什么的，每种都拿一个，不枉费你买它们回来让我认识。” 林嘉享扭头看着她，笑了：“好啊。” “榴莲我不要了，你拿去送给喜欢吃的人，还有菠萝和椰子这些大家伙，一人送一个吧，”陈境绞尽脑汁给袋子里的水果找归宿，“山竹……这个我很喜欢，我全留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 哪里是可以，简直是太好了。 林嘉享喜笑颜开：“本来就是买给你的，你喜欢的当然要全部留下。”说完还顺便在心里默默记上了一笔：她喜欢吃山竹。 挑完水果，林嘉享和陈境商量，决定先下楼去沙滩玩一会儿，然后再分配水果。 陈境洗了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山竹，用力一挤，壳就裂成了两半。她将里面的果肉取出来掰成两份，一份自己吃掉，另一份递给林嘉享。 “要尝尝吗？”她问。 国内的山竹是从这边进口的，比较贵，而东南亚本地的山竹既便宜又好吃。 林嘉享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接。 他本想跟她说要先洗个手，可还没开口，陈境就直接把那蒜瓣一样的白色果肉举到了他嘴边，说：“我喂你。” 林嘉享只犹豫了一秒，就张嘴从陈境手里叼走了这半块山竹。 陈境很满意地点点头。 她又开了几个山竹，都是这样你一半我一半地喂他吃了。 林嘉享觉得但凡自己嘴里不是有东西，他恐怕又要开始像上午余江川说的那样“傻笑”了。 陈境洗了手，将山竹的壳收拾进垃圾桶，拿好东西跟着林嘉享一起走楼梯下楼。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林嘉享回头看她，发现她还穿着今天上午拍照时那件黑色连体泳衣，只是外面套了一件轻薄阔挺的白衬衫。泳衣的下半部分隐没在一条浅蓝色牛仔短裤里。 柔顺的长发散在胸前，只有被风吹开的时候才会露出颇为火辣的曲线。 他不自觉地想起她追海豚时那张自拍…… 停！想什么呢？！真是疯了…… 他勒令自己终止联想。 两人并肩走到沙滩上，余江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他立即招手嚷道：“你俩上哪儿去了，那么慢？快来！” 陈境看到沙滩上聚集着一众男女，不光是林嘉享的几个朋友，还有好几个她不认识的东亚人和欧美人。更让她惊讶的是，adam和anya竟然也位列其中。 “fanny，我们刚才本来想去beach club，结果遇到了ken。他说他是你和liam的朋友，之前在餐厅见过我，叫我们一起来玩。” 说话的是adam，而ken——是指余江川。 原来余江川的英文名跟芭比娃娃的男友一样，陈境想，别说，还挺合适…… “是啊，ken说，他们的游戏只有人多才好玩！”anya一脸开心。 可真是社牛兄妹。 陈境问林嘉享：“这是在玩什么游戏？” 林嘉享笑了笑，正要回答，就听余江川大声说道：“我们现在正准备玩气球游戏！” 气球游戏？ 陈境并不知道是怎么个玩法——毕竟跟气球有关的游戏可太多了。 余江川对在场的人说：“游戏规则是这样：两人一组，自由组合，以组为单位，每组的两个人要一人绑一个气球在身上。一个人绑在手腕上，一个人绑在脚腕上。两个人可以手拉手，也可以背靠背，总之不管用什么方式，就是绝对不许分开跑！但凡分开逃跑就直接出局！玩法非常简单，组与组之间互相攻击，旨在捏爆或者踩爆对方的气球，最后哪组还有气球幸存，哪组就获胜！” 陈韬韬不满：“这是谁想出来的倒霉游戏，男女混战mix贴身肉搏？” 余江川毫不客气道：“别现在跟这儿叫唤自己身体上没优势不公平啊，早让你健身来着，你干嘛去了？” 陈韬韬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一听余江川看不起他的体格，战斗热情瞬间被点燃了。 “你还别看不起我，打我是打不过你，但我可以靠智取！”他嚷道。 “你可歇了吧！”余江川翻了个白眼，又转头对林嘉享说，“林嘉享，你英语最好，受累给外国友人们翻译一下游戏规则呗。” 林嘉享用英语将规则又讲了一遍，陈境发现他自己重新顺了逻辑，规则听起来更容易理解了。 “快开始！余江川，老子今天跟你拼了！”陈韬韬站起来挑衅。 余江川哼了一声，不屑道：“来啊，小爷我就等着你把我气球捏爆！谁做不到谁孙子！” 为了避免两个小学鸡互啄，林嘉享赶紧催促开始。 大家要先组队。 陈境看着林嘉享，他没说话，挑眉笑了笑，然后直接蹲下身把气球系在了陈境的右脚踝上。等他站起来，陈境也把另一个气球系到他左手腕上。 “紧不紧？会不会勒得慌？”陈境边系边问。 林嘉享笑着摇头：“不会，正好。” 李诗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肩并肩而立的两人。 她本以为经过昨天的事，林嘉享和陈境可能会分道扬镳，甚至今天早上听说陈境一个人去了北岸追海豚之后，她仍然这样以为。 那时她还一度很庆幸，庆幸陈境只不过是林嘉享此次旅程中的一个小插曲。 插曲只是插曲，她想，永远不会成为主题歌。 可现在看来，林嘉享和陈境不仅没有要分开的意思，反而看起来更亲密了。 李诗觉得自己不是恶人，实际上她也并没有多么讨厌陈境。她能看出来这是个好女孩。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局。 既然她人来了沙芭，就要为自己争口气。 和李诗一组的是周洛晗，郑茉被余江川拉去组了队，而陈韬韬一上来就找了樊寄雨。 他还因此被余江川嘲笑是“怂货”。 “怎么了？雨神是我的最爱！”陈韬韬一脸得瑟，“而且规则有说不能男男组合吗？你看看，男男组合的也不光我这一组好吧！” 此话倒是不假——另一边有一对欧美猛男竟然也绑到了一起。 只不过……人家可是真couple。 “洛洛，”李诗忽然叫住正要往她腿上绑气球的周洛晗，“我这次想跟那边那个男生一组。” 周洛晗一愣：“啊？” “我想赢他们。”李诗说。 他们…… 周洛晗根本不需要问她说的是谁。 唔…… 她又看向李诗看中的组队对象——一个棕色头发的高个子欧美人。 这老外看着算不上强壮，在肌肉量上明显不如林嘉享和余江川，但个头是真够高的。 林嘉享身高187，而这个老外看上去比他还要高上小半头，估计……呵，快两米了。 “你去啊，我没问题。”周洛晗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呢？ 李公主要亲自下场对战情敌，她还能拦着吗？ 李诗笑着捏了捏周洛晗的胳膊，转身走过去找那个高个子老外了。 组队结束后，形成了九个两人组。 游戏开始前，余江川在沙滩上圈定了一个范围，他对着大家喊：“我们谁都不能出圈啊，都别惦记逃跑了，这游戏可不是靠逃跑能赢的！躲起来也不行！想赢就得正面刚！” “你放心，我不逃跑，男人就是要战斗！”陈韬韬冲余江川喊。 余江川呵呵。 “我们一开始先站在外围，不要主动进去跟他们斗，除非有人主动进攻，不然我们暂时不参与战斗。”林嘉享背着身跟陈境交待策略。 听他一口一个“战斗”，陈境被逗笑了，她仰着脸问：“怎么听你一说我反而这么紧张呢，感觉成了待宰的羔羊，最好一直隐身，不然一不留神就小命不保。” “哈哈，不是，”林嘉享也笑了，“你就记住凡事有我，我一定会保你到最后。” 嗯，陈境想，听你这样说，就算最后没赢，在我看来也跟赢了一样呢。 另一边，余江川在宣布游戏开始前，又喊道：“踩气球归踩气球，可不是真打架，不能攻击伤害对方身体啊，peace and love！” peace and love？陈境听笑了，这可真是个“和平友爱”的游戏…… 游戏开始。 果然，有些人确实非常具有战斗精神，刚喊开始就直接冲过去跟别人厮杀。很快，一对中国香港来的同胞就被那对欧美猛男cp团灭了。 陈境目瞪口呆地看着猛男cp又向着adam和anya冲过去，两个壮汉就像是两架坦克，直接冲过去把adam兄妹碾压了。 体型和力量差距太大，真扛不住。 陈境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祈祷他俩最好不要过来。 另外一边，余江川拖着郑茉，在攻击陈韬韬和樊寄雨。 樊寄雨和陈韬韬背靠背站着，郑茉躲在余江川身后，余江川试图踩爆樊寄雨脚上的气球。可雨神在敏捷性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余江川一直没能成功。 结果陈韬韬趁着余江川跟樊寄雨纠缠的当口，突然冲上去一把扯住了郑茉，他毫不留情地把郑茉脚上的气球踩爆了。 “陈韬韬，你欺负我一个女的是不是？！”郑茉指着他尖叫。 陈韬韬不服：“竞技场上无男女，女滑手不照样跟男的同场竞技？” “行！”郑茉气结，“陈大浪你给我等着的，看我下次在比赛里赢你！”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而林嘉享和陈境那边也遇到了主动进攻的。 进攻方是另外一对欧美人，两人看起来是夫妻，女生身材小巧玲珑，男的很高大，但看上去并不是擅长运动的类型，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两人手拉手向林嘉享和陈境走过来的时候，还微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林嘉享和陈境也立即对他们笑着say hi，可话音刚落，情况就不对了，这两人忽然就冲上来拉扯他俩。 笑着麻痹敌人，陈境心想，是个狠角色。 林嘉享反应很快，他一手抓住陈境，将她拽到身后，另一只手飞快钳住了男方伸过来的手腕——用力向下一捋，只听“嘭”的一声，林嘉享直接按爆了对方的气球。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又是“嘭”的一声——陈境趁乱找准时机，一脚踩爆了女方的气球。 “sorry……”陈境见对方一脸惊讶，抱歉一笑。 “that''s ok. it''s just a game.”欧美夫妻笑着退到场边观看去了。 林嘉享一脸赞许：“这位女士果然厉害，很懂‘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道理啊。” “他们一开始不也是先用笑脸麻痹我们，然后突然发动攻势想一举拿下吗？结果大意了，一不留神被反杀了。” 这时，不远处出现了三方混战的局面。 猛男cp跟余江川、樊寄雨和陈韬韬正在场中纠缠。郑茉虽然气球被爆，但因为余江川还在场上，所以依然可以参战。 郑茉身上已经没有气球，可谓了无牵挂，一身轻松，一心只想找陈韬韬报仇。 “郑茉，救我！”余江川被两个猛男和樊寄雨三个人围攻，已经被按在了沙滩上。 “等一下，等我把陈大浪搞定！”郑茉正跳着脚去抓陈韬韬高高举起的手腕。 余江川：“？？？” 猪队友吗？！ 余江川欲哭无泪，心说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应该是保住自己小组仅剩的气球吗？干死陈韬韬有何用？！ 樊寄雨看余江川已经没力还手，准备默默退出，留他自生自灭。 结果余江川一把扯住了他，叫道：“雨哥，雨神！咱俩是兄弟，先一起把这俩大坦克解决了再内斗好不好？” 樊寄雨愣了一下，还没考虑好是退出争斗还是一致对外，两猛男中的一个就把他也按在了地上。 这下好了，没得选了——只能一致对外了。 李诗和棕发老外的组合已经战胜了另外一对韩国人，现在场上除了乱斗的三组，就只剩他们与林嘉享和陈境。 陈境注意到李诗脚上的气球已经破了，不过这样一来她反而可以专心进攻，不再需要防守。 这时，李诗和棕发老外走了过来。 李诗对着陈境笑了笑，说：“我来跟你们商量一下，因为我们两边身材差不多，我们1v1好不好？” 林嘉享不甚赞同：“可你已经没有气球，陈境还要保护她的气球，这就等于是你向她进攻，而她要努力自保，对吗？” 你还真是护着她啊！ “林嘉享，你要真有本事的话，就答应我的提议，”李诗浅笑着指了指身后将近两米的小巨人，“与其花时间瞻前顾后，不如直接解决掉我的partner，这样就游戏结束，我们也就出局了。” 哈…… 瞧这话说的…… 激将法啊？ 不摆明了就是挑衅吗？ 陈境一直没说话，只是淡然地看着李诗。 不过，她刚刚是在思考，而现在已经想好了。 “行，”她说，“我可以跟你1v1。” 第22章 骑士、公主与鲸 陈境的话让李诗很满意，却让林嘉享忍不住皱眉。 见对方用眼神询问，陈境仰起脸，绽开一个阳光明媚的笑，然后当着李诗的面，拉起林嘉享的手走到一旁。 “没关系，她不过就是想证明她比我厉害，不应战反而显得我怕她一样，”陈境一脸坦然，“正好我也想证明我就是比她强，不管是脑力还是体力，当然，还有其他方面。” 其他方面…… 她语意诚恳，眼神明亮，林嘉享被她看得心里一阵阵发软。 “行，我听你的。”他答应。 陈境拿出橡皮筋把头发扎上，脱掉衬衫，站回李诗面前。 “来吧。”她说。 很好。 李诗嫣然一笑，不等陈境反应，直接两步过去，一把抓住了对面女孩的肩膀。 李诗的力量比陈境想象中大很多，但陈境也不是个软柿子，她迅速闪身，可李诗动作更快，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腰，瞬间把她抱举起来。 “啊……” 陈境承认自己有点儿轻敌了。 李诗是时尚博主、平面模特，兼野生滑手，经常更新以滑板日常为内容的vlog，从身材也能看出是有长期健身习惯的人。可陈境还是没料到她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陈境用力往前塌腰，脚着地后马上侧翻。她抓住李诗的手臂，试图挣脱，可李诗的力量在她之上，她没能成功，最后两人一起倒在了沙滩上。 众人一声惊呼。 两个美女在沙滩上一对一缠斗，几乎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而同一时间，在跟棕发老外较量的林嘉享有些纠结。 一方面是对手个子更高、骨架更大，他无法单纯通过举高手臂护住腕上的气球；另一方面是对手的进攻积极主动却毫无章法，显然没有经受过任何专业摔跤或搏击训练，面对这样的门外汉，他不能使用搏击招式对付，因为一旦力量控制不好，容易造成意外伤害…… 就在他思考着要如何迅速终结比赛之时，忽然听到了外围人群的惊呼。 这是…… 他心头一紧，立即去看陈境和李诗那边的情况——一眼就看到陈境被李诗压在了沙滩上。 李诗神色冷峻，她的目标显然不是陈境脚腕上的气球，而是陈境本人。 她或许是想消耗对方的体力，让对方无力挣扎后彻底屈服，又或许……只是单纯为了泄愤。 想到这里，林嘉享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知道自己没时间继续纠结了，必须要狠下心迅速解决高个子老外。 他收回目光，不再小心翼翼，直接弯腰抱住高个子老外的腿，一个抱摔将人撂倒，然后一扑而上，从背后将巨人一样的棕发男子控制住。 围观群众又是一声惊呼。 棕发老外见自己处于劣势，试图起身反抗。林嘉享腾出一只手臂压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伸到他撑地的手腕处，直接“嘭”地一下拍爆了气球。 “天呐，诗诗——” 是周洛晗的声音。 林嘉享顾不上询问棕发老外的状况，他迅速起身，连滚带爬地到了陈境身边。 此时的陈境正在被李诗用身体压制。 李诗一手按住她的胳膊，双腿绞着她的腿，把她另一只胳膊抓住塞到两人之间，用自己的体重压制住她挣扎的身体。 心知自己彻底占据上风，李诗终于用空出来的手去摸陈境脚腕上的气球。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被一股大力扯到了一旁。 她坐倒在地，一抬头就看到了林嘉享—— 他像一只炸毛的小狮子，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怎么？是觉得她在欺负他的心上人吗？ 李诗瞬间被刺激到了。 看到陈境还趴在地上，她立马起身，想跑过去踩爆陈境的气球，可她刚伸出腿，地上的人却一下子不见了。 林嘉享扯开李诗后，直接一步上前，托起地上还没缓过劲儿的陈境，打横抱了起来。 李诗踩了个空。 “诗诗，别去了，已经结束了！”周洛晗一声大喊。 结束了？什么时候？ 李诗一愣，茫然地站在原地，眼里的冷光逐渐消散。 “李诗，如你所愿，我爆了你partner的气球，你们出局了。”林嘉享抱着陈境，眼神不善地看着她，“你不该再去踩她的气球。” “她不知道，”说话的是陈境，“我们太专注，没注意到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 林嘉享愣了愣，低头看她，见她目光平静，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快。 陈境用搭在他肩头的手捏了捏他，说：“放我下来吧，我头发里好多沙子，你让我抖抖。” “啊……好。”林嘉享弯腰，松开勾着她腿窝的手。 陈境下了地，一边解开头发抖沙子，一边对李诗笑了笑：“李诗，你可真厉害，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我确实拗不过你。” 李诗目光平淡地看着她，轻声说：“可最后还是我输给你。” “你没有输给我，”陈境指了指身旁的林嘉享，对李诗说，“是他决定了胜负。” 李诗静静站了几秒，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去了圈外。 林嘉享绕着陈境转了两圈，确定她完好无损后，边看着她抖头发边说：“你这个泳衣穿得挺合适，滑溜，不沾沙子。” 陈境听完一愣，扭头看着他，一脸惊异：“泳衣？” “啊？”林嘉享懵了，“这……不是泳衣吗？” 陈境被他呆萌的样子可爱到了，咯咯咯地笑起来：“不是，这可不是泳衣。” 林嘉享哦了一声，眼神迷茫地看着她，面上逐渐变红，小声道：“不是泳衣啊……” 陈境笑着摇头，又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两下，见他翻着眼皮往上看，说：“掸掸沙子。” 另一边的三方混战也终于结束了，猛男cp最终以损失一个气球为代价获得了胜利，而余江川、陈韬韬和樊寄雨——全部阵亡。 三人东倒西歪地在圈外坐着休息，可见跟猛男“打群架”真不是一般累。 现在，场上只剩猛男cp与林嘉享、陈境这组。 因为对方有女孩，两位猛男出于绅士风度，表示可以先让林嘉享跟他们中间有气球的那位1v1，如果他能一举爆掉他们仅剩的气球，可以直接算作取胜；但如果林嘉享没能保住自己的气球，就需要让陈境加入，跟他们2v2。 林嘉享觉得可行，他希望可以由他直接解决对手，这样陈境就不用上场了。 但陈境却不觉得这是个好提议。 诚然，林嘉享有着超高的运动天赋和长期体育锻炼造就的强健体魄，他不仅身材高大，速度和反应能力也明显优于绝大多数高个子男生。充足的肌肉量和强大的核心力量更是在他的体能水平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跟两位坦克猛男相比，体重上的差距、绝对力量上的劣势，也是不容忽视的事实。 尤其刚才这两位体格健硕的国际友人在战胜余江川和陈韬韬之后，向他们透露了自己接受过力量举训练的事情，这让陈境更加觉得如果放任林嘉享去跟这样的人硬碰硬，且不说输赢与否，光是想到他背上的伤，就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况且这只是个游戏，输赢并不重要，她不能让林嘉享为了一个游戏去冒不必要的险。 “我想直接跟他们2v2，一次性结束战斗。”陈境坚决地说，“况且我们有两条命，而他们只有一条，这是我们的优势。” “啊……”林嘉享想了想，忽然嘴角一勾，“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他凑在陈境耳边说了几句。 陈境一愣，啊了一声，问：“你确定？” “试试呗，反正我们的优势和劣势都摆在明面上了。” 而且你这么体贴我，林嘉享开心地想，不领情就太不懂事了。 “好，”陈境也没再多想，痛快点头，“那就按你说得办。” 她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痛快，与其说是相信林嘉享的策略，不如说是相信他这个人。 毕竟，就这个策略而言，还挺……呃，难以描述的。 林嘉享立即向猛男cp表达了他们这边的想法，对方有点儿惊讶，但也不反对，毕竟这样一来他俩的胜算只增不减。 “林嘉享你可得……加油啊！我精神上支持你！”余江川振臂高呼。 其实他想喊的是“替哥哥我报仇”，但又琢磨着这话说出来影响国际友谊，于是临时改口了。 现在的情况对于海滩上大部分围观群众来讲，比较像是“肌肉男vs小情侣”，就算“小情侣”中的男生不是个软柿子，他们也不认为猛男cp的最终取胜会存在困难。 然而，终极大对决的情况却并不如众人所想，甚至可以说是跌破他们的眼镜，而且……不到半分钟就结束了。 猛男cp这边更是一脸懵逼，两人都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手腕上的气球就被爆了。 这要从林嘉享的策略——“抱团挨打”说起。 具体实施过程如下—— 猛男cp一冲过来，陈境就迅速跳到林嘉享背上，采取考拉抱树模式——胳膊抱住脖子，腿夹住腰，双脚直接在腹部打了个结。而林嘉享则弯腰抱紧她的脚，用手捂住绑在脚踝上的气球，然后直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身体蜷成一个球。 两人就像蜗牛背着它的壳，瞬间聚合成一个整体。 这个堪称诡异的对战姿势把原本胸有成竹的猛男cp整懵了，两人面面相觑，犹豫着上前尝试拆解。 不同于对方的踌躇，林嘉享则几乎是一上来就用尽全身力气抱着陈境的脚。月色下泛着冷光的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配合身体前压的姿势，陈境的脚被藏得严严实实。 而陈境这边也一直在找机会。 她的目光随着对手腕上的气球游走，终于在猛男cp埋头拆解坚如磐石的“手脚组合”时，找到了突破口。 她看准时机，趁乱伸手，捏住对手腕上的气球，用力一挤——“嘭”！气球应声而破。 游戏结束。 林嘉享瞬间笑了，长松一口气，放开了陈境的脚。 “下来吧，”他摸了摸她的胳膊，“慢点儿。” 在陈境双脚着地后，他也爬起来，拍掉膝盖上的沙子。 “我靠！林嘉享，不愧是你！”余江川哈哈大笑。 “这都能行？！”陈韬韬用力拍打余江川的后背，“看到没，这就叫智取啊！” “歇着吧，”余江川甩开他，“‘智’这个字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大家各自散去后，林嘉享从海岸餐吧买了两杯饮料和一盘沙芭特色沙拉，端着走到沙滩旁边的台阶上坐下。 陈境已经等在那里。 女孩往旁边移了移，等林嘉享坐定后，伸手掸去他肩上的沙子。见他头发上也星星点点闪着银白，她又去胡撸他的卷发。 这是她第一次正经摸到他的头发，跟想象中一样，又软又蓬松。 手感太好，她忍不住多摸了几下，林嘉享很配合地微微低头。 “你的头发是自来卷？”她问。 “嗯，”林嘉享笑了笑，目光上瞟，“小时候更卷，现在没那会儿明显了。” 陈境啊了一声，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好软，就像绵羊的毛，也像可以摸到的云彩，还像布娃娃肚子里的棉花……” “哈哈，”林嘉享被她的形容逗笑了，“是黑绵羊的毛、乌云和黑心棉吗？” 陈境听了也笑起来，最后在他头上轻拍了两下，放下手，开始弯腰在沙滩上写写画画。 林嘉享低头看着她——长睫低垂，小巧的鼻尖蹭着自己的膝盖，嘴里浅含着一口气，下唇向上抿住上唇…… 她怎么这么好看，大气又甜美，像一朵白色山茶花。 林嘉享脑袋里的想法开始翻涌，他有些冲动地想跟她挑明，直接请她做他女朋友。 可就在这时，陈境却忽然出声—— “林嘉享，”她说，“有时间……我给你讲讲我的事？” 林嘉享先是一怔，然后立即点头：“好啊。” 她有心让他了解她，这当然再好不过。 “不过，得等我想想怎么说，”陈境依旧低着头在沙滩上写写画画，“我需要一些时间，组织组织语言。” “没问题，”林嘉享看着她，“不着急，我随时可以听你说。” 陈境画画的手指顿了顿，又继续移动起来。 “好呀。”她说。 两人光脚踩在沙子上，林嘉享看到陈境脚踝上还系着游戏用的气球，立即弯腰去解。 “我的气球真的留到了最后，”陈境低头看着他动作，“你说到做到，保护我到最后一秒。” 林嘉享手下一顿，笑着抬头看了看她：“我从一开始想的就是我自己的气球怎样都行，但你的一定要幸存。” 陈境抬眸看他，问：“为什么？” “因为……”林嘉享直起身，眉眼弯弯地笑了，“骑士要保护公主啊。” 陈境愣住了。 骑士……公主…… “可我不是公主，”她说，“我恐怕连灰姑娘都不是。” 林嘉享抬了抬眉毛：“那你是什么？” “我啊……”陈境想了想，忽然眼睛亮了，“我是海里的鲸鱼啊！” “哈！” 林嘉享捏着解下的气球，瞬间笑开了。 是啊，他想，你是漫游在深海，强大、独立又神秘的鲸鱼。 海风吹拂，两人微微侧身面向对方。 陈境忽然用脚扬了一点沙子在林嘉享脚背上，然后又用脚趾推着沙子向他移动。她轻轻一顶，脚趾顶到他脚上。 林嘉享敏锐地感觉到陈境不光是用脚趾顶他，她甚至还轻轻蹭了他两下。 脚边的沙子……怎么忽然变得比被太阳暴晒后还烫了？ 挑明心意的冲动再次席卷而来，他嘴唇动了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陈境，我……” “林嘉享！” 不远处的一声大吼把他吓了一跳，他手捂心口，忍不住暗自咒骂了一声“该死”。 “干什么？”他没好气地看向发声的罪魁祸首。 “我们要回去了啊，跟你说一声！”余江川扯着脖子喊，“你肯定还不回呢，是吧？” “……” 余江川见林嘉享瞪他，心道自己不是又破坏了什么氛围吧？ 想到这里，气势也霎时弱了三分。 他一面双手合十，用口型说着“对不起”，一面提溜着自己的鞋，跟在陈韬韬后面溜了。 “余江川他们回去了？”陈境看到余江川好似做贼一样的动作，忍住好笑，看着林嘉享，“一会儿你去我房间拿水果分给他们吧，我也给adam和anya送一些过去。” 林嘉享的脑子还在刚才那句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我喜欢你”上，听到陈境的问话，他下意识嗯了一声，可过了好一会儿才真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 “行，我一会儿就给他们送过去。”说完，他又想到她明天的安排，问，“你明天要坐船去鲸岛，是吧？” 鲸岛是沙芭周边特色离岛之一，除了观鲸项目之外，岛上的风光也十分值得领略。因为一日往返时间仓促，很多游客会选择搬到岛上的酒店住个一两天。 陈境嗯了一声，托腮看着他：“我不住岛上，当天往返。”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嘉享一听，霎时脸红了。 他咬着腮帮子上的肉，点了下头，低声说：“嗯……我知道。” “那明天我回来之后，晚上一起去luna bar，好不好？”陈境继续看着他，眼里、唇边都带着笑，“你不是好奇我唱歌怎么样吗？明天让你好好感受一下。” 第23章 在一起的条件 第二天，陈境依旧起得很早，她和adam兄妹一起打车到了乘船去鲸岛的码头。 三人用提前在网上预定的船票登船，大概一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鲸岛。 陈境下了船，在码头给林嘉享发消息报平安。 现在是早上八点，他应该已经跑完步，回到酒店吃早餐了。 鲸岛很小，景致与沙芭主岛自然和人文相生相伴的风貌不同，鲸岛的景致更倾向于原始自然风光。海岛中央有一座植被茂盛的小山，周围是道路和小屋，岛上还有咖啡农场和果园。 鲸岛的度假酒店也以各色小屋为主，没有主岛上那种颇为豪华的大酒店或者度假村。 陈境和adam兄妹在前往观鲸船停泊的码头时，遇上了几位欧美游客，大家商议着一起包船出海。 “今天一定能看到鲸鱼吗？”一名游客问。 戴着墨镜、皮肤黝黑的船长回过头，用m国口音浓重的英语说：“应该能看到，只是时间上没法保证。” 他们的船出发了。 今天海上的风浪比昨天追海豚时更大，船很颠簸，adam晕船严重，陈境和anya把他扶上了甲板，让他在长椅上躺下。 陈境给adam吃了船长提供的晕船药，又掏出自己包里带着的饼干给他吃——这饼干还是遇见林嘉享那晚，回酒店的路上她从便利店买的。 其实不光是adam，陈境自己也有些不适。 她没吃早饭，只喝了水，此时在船上，空荡荡的胃随着船体上下颠簸，她很快就开始头晕、耳鸣。她艰难地将小饼干拿出来，可刚吃了两口，就开始反胃。 她找了座位靠坐着休息，吃下晕船药，又喝了些水，闭上眼睛，仰起头，晕晕乎乎地想：我不会真的要吐吧……结果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生出，一阵恶心就席卷而来。 她立即站起来往船舱跑。 因为风浪太大，船体一直歪歪斜斜地摇晃，陈境七扭八歪地进了船舱，一进去就立即瞪大了眼睛寻找垃圾桶——还好，被她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 她来不及多想，直接三步扑到垃圾桶旁，一把将它像宝贝一样抱住了。 另一边的林嘉享并不知道陈境这边出了状况，他只知道她自早上报过平安之后就没了消息。 应该是海上没信号吧，他想。 “林嘉享，”余江川走过来，从后面捏了捏他的肩膀，“吃完早饭一起去市区遛遛呗。” 他回头：“怎么去？走着？” 还挺远的。 “唔……”余江川咂摸着嘴，“我有办法。” 于是，早餐后，他们俩踩着滑板去了市区。 滑板是余江川从樊寄雨和陈韬韬那里征用的，这两人去学aow了。 对林嘉享和余江川这种专业滑手而言，用滑板逛城市是一件极其惬意的事情。 虽然跟b市的宽街马路相比，沙芭市区街巷狭小，障碍物也多，偶尔还会遇上不讲武德的摩托和汽车，但林嘉享和余江川的技术足够好，在这种路段避开障碍物自由穿梭不成问题。 余江川还在一条游客颇多的悬崖公路上炫了几个技巧，有游客和路人驻足观看，“wow”声不绝于耳。 中午，两人在市区中找了一家本地菜吃饭，吃饭期间林嘉享一直盯着手机消息，余江川见状问道：“咋啦？大美女又不理你了？” “不是，”林嘉享放下手机，拿起叉子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鸡肉，“她早上到鲸岛之后给我发了消息，可之后就没信儿了，我怕她有什么事。” “哎呀不至于，”余江川恨铁不成钢，“她人肯定还在船上，而且还有那小老外作伴，你的担心很多余。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追鲸的出海时间有时候要好几个小时，还不是每回都能碰上。之前有人在海上生生漂了一天，到最后一头鲸鱼都没看着。” 林嘉享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 “哥哥我斗胆问一句，”余江川挑眉看着他，“你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发展程度？ 应该怎么说呢…… 林嘉享琢磨了一下，答道：“就是都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有意思的程度。” “不是……你俩都已经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意思了，可就是不捅破窗户纸？”余江川一脸“见鬼了”的神情，“干嘛呢？憋大招儿啊？” 你当是滑板做招儿呢？还憋大招儿。 林嘉享呵了一声，提醒：“今天是我跟陈境认识的第五天。” “啊，我知道啊，”余江川无所谓地说，“然后呢？” “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很短。” “所以呢？” “我跟你说过我跟她讲了很多我的事，包括我之前的经历，留学时候的事，玩极限运动的事，还有我家里的情况，”林嘉享一脸认真，“但她几乎没怎么跟我讲过她的事。” 余江川哦了一声，问：“所以你都想知道什么？” “啊？”林嘉享一愣，“我……没想知道什么。” “没想知道什么？”余江川耸肩，“那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是，川儿，你不懂，”林嘉享皱眉，“关键不是我想知道什么，而是她没有告诉过我什么，这代表着她还没有真正信任我。” “哈！我不懂？”余江川叫道，“我看是我太懂了！” 林嘉享把手里的刀叉放下，手垂到大腿上，靠进椅子里看着他。 “林嘉享，你在玩交换秘密吗？” “什么意思？” “你告诉了她你的事，她就也得告诉你她的事，只有这样你才觉得公平，才觉得她信任你，你们才可以在一起？”余江川嘴角一抽，“这是什么鬼逻辑？” “……”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信任一个人就要掏心窝子把自己的前世今生、祖宗八代全都交代清楚的，”余江川继续说，“你跟陈境一看就不是一种人，生长环境，家庭背景，哪儿哪儿都不同。她家里八成没有你们家那种条件，很多想法自然也跟你不一样。但这又怎么样呢？你在乎？” 林嘉享毫不犹豫：“我当然不在乎。” “这不完了吗？”余江川两手一摊，“你喜欢她，她喜欢你，你们在一起的条件已经满足了。” 见林嘉享听得认真，且真的在思考他的话，余江川很满意，心说孺子可教也。 “她现在不告诉你她的事，或许是因为不好说，或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陈境这个姑娘很特别，而且一看就是心里能装事儿的主，可不是那种脑袋空空的傻白甜。”余江川说到这里笑了，“本来嘛，她要是个傻白甜你也不会喜欢她了，没错吧？” 确实没错。 林嘉享第一次见到陈境时，就觉得她很特别，她眼睛里有一种清明的执着，让他一眼难忘。 “咱俩认识多少年了？我太了解你了，”余江川把盘子推到一旁，双臂打开撑着桌面，手指弹琴一样轻轻敲打着，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你不就是喜欢她那种表面上看着简单直白，实际上又神神秘秘的感觉吗？” 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问：“哎哟，你很懂我？” 余江川呵呵两声，翻了他一眼，心说这不废话吗，可不咋地？ “我的好弟弟，人很复杂的，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很难很难，有时候要用很多年甚至大半辈子去摸索。尤其陈境这种马里亚纳海沟一样神秘的女孩，你要是想研究透了，不如抓紧时间把她收了，然后再……”他顿了顿，露出一个坏笑，“好好感受。” 好好感受…… 这话林嘉享听了莫名有点儿脸热。 余江川看着他，身子往后一靠，双手在脑后交叉，感叹道：“林嘉享，你知道自己多幸运吗？现在这年头，这么简单直接又热烈的感情很少见了，毕竟现在人都现实，很多时候会把条件匹配摆在爱情前头。况且你们这事儿还发生在这么romantic的小岛上，简直就跟电影剧情一样！你要好好珍惜，知不知道？” 哈，这还教育起他来了。 林嘉享挑起一边的眉毛：“你前两天听说我对陈境很认真的时候不还很惊讶吗？怎么现在又说要我好好珍惜了？” “我自认为还蛮会看人的，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看得出来陈境是个正经的好姑娘，”余江川摸着自己脑后的发茬儿，“而且这么多年你就喜欢了这么一个，哥哥我不支持还能怎么着？” 唔，这样啊～ 林嘉享笑起来，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行，那我先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认可我的眼光。” 两人结完账，拿起滑板一前一后走出门。 午后的沙芭市区阳光明媚，林嘉享用手遮在眉毛上，望向北边。 不知道陈境此时是否也在感受着晴朗。 余江川看到他的动作，走过来，说：“林嘉享，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吧，”林嘉享把滑板放在地上，扭头看着他，“你都讲一中午了，不差这一句。” “行。” 余江川嘴角一勾，掏出墨镜戴好，一脚踏上滑板。 “你信不信，”他说，“五天之内，只要她想，准能把你睡了。” 林嘉享一愣，他当然知道“她”是指谁，也很清楚“睡”是怎么个睡法。 他霎时间脸红到了脖子根，身子歪了歪，脚踝也跟着一软，差点儿从滑板上掉下来。 他顾不上站稳，飞快地左右看了两眼——余江川说这话时声音挺大，还好，没有同胞经过。 出息！多大的人了！ 余江川嗤了一声。 他双手插兜，脚下一蹬，悠闲地滑上了旁边的街道，很快就以s形线路沿着街边溜远了。 林嘉享又热又尴尬，耳朵都红了，站在原地拿手给自己扇风。 五天之内？ 就算五天后，那也才是他和陈境认识的第十天。 认识十天就……上床……有点儿潦草了吧？ 在余江川提这茬儿之前他完全没想过这件事，对于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天真成年人来说，认识三五天就考虑上床的事情，多少还是有点儿超纲。 不过，林嘉享寻思，如果陈境想要，他这边……其实是很愿意配合的…… 坏了，大脑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幻想了，而且……他好像已经在暗示自己随时准备好献身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忽然开了，伴随着一阵风铃声，几个欧美人走出来。 林嘉享吓了一跳，发觉自己正顶着大太阳，站在餐厅门口胡思乱想，估计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对劲。 他不禁一阵心虚，赶紧把嘴角抻平，生怕别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弯腰拎起滑板，目不斜视地走到街上。板头一甩，人跳上去，很快也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第24章 海上彩虹 要说陈境此次观鲸之旅的后半程是如何度过的，基本上就是凭着一个字—— 熬。 船长说这天的风浪是这一个月以来最大的一次，而且后来开始下雨，还是瓢泼大雨。 那时他们的船在海中央，陈境刚缓过来一点，从船舱里走出来。她脸色惨白，神情委顿，走上甲板，准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可她刚扶着栏杆站稳，天就忽然开始下雨。瞬时暴雨，刹那倾盆，根本来不及躲避。 甲板上的人纷纷跑回船舱，然而船舱空间并不大，容不下那么多人。陈境晕得厉害，动作没有那么快，自然抢不到位置。 她靠在船舱外面，站在屋檐下，船长见了，赶紧给她拿了件防水斗篷过来。陈境也没客气，低声道谢，然后赶紧接过来穿上。斗篷应该是船长自用的，很厚实，防风保暖还防水。 大概十多分钟之后，雨停了。 太阳从乌云背后钻出来，金色的阳光洒向海面，一道绚丽的彩虹挂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近得好像真的抬手就能够到。 那一刻，陈境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 就像昨天清晨看到成群的海豚跃出海面，前天早上她和林嘉享在下着雨的海岸上奔跑，还有坐在海岸餐吧欣赏过的粉色晚霞和橘色日落，以及初遇林嘉享那晚，小巷夜空中的满天星斗…… 陈境忽然笑出声来，心里瞬间充满了光明，晕船的痛苦和被狂风暴雨洗礼后的惨烈全数消失，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由于这一日海上的天气差得离谱，陈境等人乘坐的观鲸船在海上航行了四个多小时后，还是坚持不住决定返航了，一船人大都因为没能看到鲸鱼而感到遗憾。 但陈境的心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糟。固然，身体的不适并没有消失，但或许是雨后阳光和彩虹的魔力，她心中一派祥和。 而船舱里的adam蔫头耷脑，晕船后遗症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霜打的茄子。好在刚一下雨anya就把他拖进了船舱，避雨避得及时，没被淋得太惨。 上岸之后已经是下午，陈境三人在码头附近找了一间咖啡馆坐着休息。她给每人点了一杯清爽的酸梅饮料，里面放了薄荷，相当提神醒脑。 刚才船只接近岸边的时候，陈境的手机一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她当时身体虚弱，要顾及的事情也很多，没有精力细读，到这会儿才开始认真看起来。 【你还在海上吗？】 【今天海上风浪很大，你那边有没有受影响？】 【如果风太大记得躲进船舱，别被刮跑了。】 【看到鲸鱼出水了吗？怎么样，是不是很壮观？】 …… 陈境读着消息，笑容挂上了眼角，手上开始打字。 【今天有点不巧，鲸鱼没有营业，但我有幸看到了海上彩虹，离我很近很近，仿佛真的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摸到。（开心笑脸）】 对面的adam从桌上爬起来，哀嚎：“oh my god！这是我第一次晕船，以前从来没有过，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陈境点了发送键，放下手机，头靠到墙上，叹气：“我也是，从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吐在船上。” “fanny，你是不是淋雨了？”旁边的anya一脸歉疚，“我那时光顾着照顾adam，没能照顾到你，真的很抱歉。” 陈境一愣，笑着摇头：“没关系，船长借了斗篷给我，既温暖又干爽，比待在船舱里还舒服。” 她不是客套，是真的不在意。她的人生路上一直没有真正的同伴，也早就习惯于自己照顾自己，从没想过依赖任何人。 这时，桌上的手机叮了一声，她拿起来，看到林嘉享说：【今天没有照片看吗？（害羞脸）】 她笑起来，想象着他说这话时的样子，觉得格外可爱。但她确实没有照片可发——晕船晕到天昏地暗，哪有心情拍照？ 【没拍照片，风太大了，吹得我睁不开眼睛，一直在船舱里避风。】 她没有提晕船和淋雨的事。 对面很快回复：【你没有墨镜吗？出海的时候戴上，防风护眼。】 【我没有，平时没有戴墨镜的习惯。】 陈境忽然想起在海滩看到林嘉享冲浪那天，遮阳伞下的李诗就戴着一副墨镜，大大的灰色镜片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确实是好看的，她想，属于整体造型的一部分。 【我有，可以送你。（墨镜笑脸）】 【送我了不会影响你的整体造型吗？】 【我哪有什么造型？】他很快回过来，后面还补了一句——【我又不是余江川。】 也是，陈境想，他确实不需要特意做造型。就像他的卷发，永远蓬松永远凌乱，却自带造型感。 手机叮的一声，那边问：【你几点回来？】 【到酒店可能要傍晚了。】 陈境答得保守，毕竟她和adam都需要再缓缓，而回主岛也还要再坐一个小时的船，之后还要打车回酒店。 林嘉享马上回复：【好，我等你。】 陈境匆匆回复了个“好”，赶紧放下手机，靠进椅子里，闭目养神。她的眩晕感还没消失，手机看久了都要犯恶心。 透过咖啡店的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大海。此时的海面平静无澜，不再是波涛汹涌、巨浪滔天的样子。 陈境想到了潜伏在海面之下数百米处，那未能如愿相见的鲸。 没关系，她想，人生漫长，还有很多次机会靠近大海，总能见到的。 去学aow的几人下午都回来了，李诗等人回房休息，陈韬韬和樊寄雨一起去冲浪，而林嘉享则跟着余江川一起去了酒店的健身房。 林嘉享今天破天荒地脱了衣服，光着上身从镜子里观察自己的肌肉。 余江川一边举铁，一边看着他背上那块淤血：“你老老实实歇两天，怎么都比顶着这一大块紫在海里扑腾强。” “首先，我真的没事，”林嘉享转身面向余江川，再次强调，“其次，我现在感觉好极了，明天肯定要开始教陈境冲浪。这两天我在酒店歇着，是因为她让我这样，所以我接受，但从明天开始我要该干嘛干嘛，不可能再跟这儿闲待着。” 余江川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问：“闹半天你这两天自愿跟我一起躺平，是陈境让你养伤呢？那天你俩闹别扭也是因为她不让你跟着她一起去追海豚、看鲸鱼？” 呃……算是说对了一半吧。 林嘉享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那天她忽然说暂时不学冲浪，说自己有别的计划，我以为她要走，不想跟我一起了，就……有点儿情绪不好。”见余江川一脸惊讶，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不过后来晚上我们说开了，她告诉我她是为了让我休息两天，怕直说我不同意，就找了个理由，结果……闹出点儿小误会。” 余江川张着嘴看了他半晌，长长啊了一声，恍然道：“闹半天是这样啊，其实是我让她这两天别跟你学冲浪的，”见林嘉享叉腰瞪眼，他有些心虚，“我和大浪、雨神那天轮番上阵劝你，你非不听，我就想着让陈境跟你说说，没想到你俩还……” 林嘉享打断他：“所以让她别跟我直说，找个理由的也是你？” “啊，是我，我这不是想着……” 他话还没说完，林嘉享就直接从旁边器材上抄起一块擦汗用的毛巾，“呼啦”一下子盖到了他头上。 “我说你闲的吧！”林嘉享简直无语到家了，“你知不知道我俩差点儿因为这个散了？！” “林嘉享，你大爷！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余江川将脑袋上的毛巾一掀，随便团了两下，直直砸到对面人身上，“像我这么真心实意向着你的，全世界能有几个？！”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大概是平时大咧咧惯了，余江川此时有点儿尴尬，又是清嗓子，又是挠头，心说两个身高一米八五的大老爷们儿，搁健身房上演兄弟情深—— 整不了，真整不了。 林嘉享看着余江川坐在划船器上，眼神明显不太自然，忽然噗嗤一下笑了。 他走过去，把手里的毛巾搭到余江川肩膀上，真诚地说：“川儿，谢谢你。” 余江川一愣，哼了一声：“你快拉倒吧，刚才还说我闲的呢。” 林嘉享笑了笑，说：“明天我教陈境冲浪的时候，你也一块儿呗。陈韬韬和雨神还要去学潜水，你自己在酒店待着会很无聊的。” 说归说，闹归闹，林嘉享心里其实很明白，余江川从小到大都很关心他，这两天一直围着他转，实际上也是有心陪他。 “少来这套，”余江川翻了他一眼，“你把我冲浪板都弄走给你心上人用去了，我冲个鬼啊！” 还真是……忘了这茬儿了。 “你用你的，我再给她租一块。” 他当时借余江川的冲浪板给陈境用的时候，其实就是不想让她租海滩边冲浪店里的，觉得没有他们自己的质量好。不过平心而论，对于陈境这样一个初学者而言，其实差别也不太大。 余江川呵呵一笑：“得了吧，你这么宝贝她，还是让她用我的吧，我再租一块合适。” 林嘉享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往地上一蹲，仰视着大剌剌坐在划船机上的余小爷：“你明天跟我一块儿教她呗，我怕我教不好。” 余江川听了这话简直想吐血：“你还能再假点儿吗？你教不好？那咱们这帮人都可以歇菜了！”他把毛巾往林嘉享脸上一怼，瞬间给他蒙上了，“告诉你啊，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跟哥哥我撒娇，我不吃这套！” 两人正说着话，穿着健身装束的李诗、郑茉和周洛晗走进来，她们一眼就看见了没穿上衣的林嘉享。 郑茉叫了声“哇噻”，一边鼓掌一边两眼放光地盯着林嘉享的胸肌，赞叹道：“这一进门就好大的福利啊！早知道你要脱，这健身房我天天来！” 她们都知道林嘉享不喜欢在人前秀肌肉，衣服一向穿得宽松又严实，今天这种美好肉体大家平时根本没机会见到。 林嘉享笑了笑，见李诗也在看他，快步走到一旁把t恤拿起来迅速套上。 郑茉哎哎哎哎地叫：“别呀，别穿上呀！” 林嘉享抬了抬眉毛：“限时福利，结束了。” 郑茉还想跟他打趣两句，就听李诗忽然问：“你后背怎么了？” “没怎么，不要紧。” “怎么弄的？” 林嘉享笑了笑：“就不小心弄的。” “你……” “那什么，”余江川见李诗还要问，赶紧站起来，笑嘻嘻地看着三个女生，“我俩练完了，回去洗澡了啊，你们慢慢练，回见！”说完，他就一把拽住林嘉享的胳膊，拉着他离开了健身房。 第25章 房卡的含义 陈境和adam终于缓得差不多了，她看了眼时间和来时拍下的渡轮班次图，心知不能再耽误，不然可能会被滞留在鲸岛回不去。于是三人赶紧起身离开咖啡店，一起走去了回沙芭主岛的码头。 他们现场买了船票，在码头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船只抵港。 登船后，陈境在船尾找了个不那么颠簸的位置坐下。她身体还是不舒服，也不知道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多久。 难道非得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才能恢复？ 不行，她想，今天跟林嘉享约好要去luna bar的，她要赶紧好起来。 想到这儿，她赶紧靠窗闭眼，在心里祈祷船只到港后，自己可以恢复正常。 可惜天不遂人愿，经过一个小时的航行，她还是头晕眼花地回到了沙芭主岛。 忍着头疼从码头走出来，陈境强装正常地跟adam和anya一起打了出租车回酒店。到酒店后，她匆忙跟adam兄妹道别，然后直接乘电梯上楼。 一回到房间，她立马扔下包直奔洗手间，抱着马桶大吐特吐。 吐完之后，她虚弱地坐在浴缸边上缓神，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这一天基本上什么都没吃，却还能吐得出来。 她洗手洗脸又漱了口，脚步虚浮地回到屋里，脱掉鞋和冲锋衣，直接扑倒在床上。 我就歇一会儿，就一会儿，她告诉自己，我能好起来的，很快就好，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陈境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她先是听到一阵电话铃声，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又闭上了眼睛。可没过多久，又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次她彻底醒了。 她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屋里黑乎乎的，只有月光、星光，以及海滩边各色beach club的霓虹灯光，透过没拉窗帘的窗口投射进来。 敲门声停了，随后手机铃声大作，陈境坐在床上四处找了找——哦，应该还在她卸在门口的背包里。 她将自己挪下床，想去捡回手机，但脚一着地，就双腿一软，一个趔趄，身子“咣当”一下撞在窗边的桌子上。还好桌子是圆形，没有尖角，倒是没多疼。 门外打电话的人似乎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于是又开始敲门。 这次不光是敲，他还喊：“陈境！陈境！你怎么了？快给我开门！” 啊，是林嘉享，陈境想，在沙芭会这么急着找她的人也只有他了。 她走到门口，按了电灯的开关，但是没有反应——她没插房卡。 可是……房卡呢？ 她用房卡开完门之后，顺手放到哪里了完全记不起来。 算了，她想，先开门再说吧。 她刚将门拉开一条缝，林嘉享就直接推门冲了进来。 他动作太快太用力，陈境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身体也跟着后仰。 “啊——” 林嘉享见她要摔倒，连忙一把搂住她的腰。可下一秒—— 女孩身体下滑，软软地倒进了他怀里。 屋里很黑，林嘉享的眼睛还未能完全适应黑暗，可感官却变得极其敏锐，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有个人贴在他胸前。胳膊环着的腰很细，贴在他胸前的脑袋热乎乎的，呼吸听起来也有些急促。 他来不及体会抱着心上人的个中滋味，就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她在发烧。 “你怎么了？”他腾出一只手摸她的额头。 陈境埋首在他胸前：“我晕船了。” 林嘉享一愣：“晕船会发烧？” 陈境也愣住了，啊了一声：“我发烧了？” “嗯，”林嘉享肯定道，“你头很烫。” 陈境稍稍站直了一些，抬起一只手按在自己脑门儿上，感受了一下温度，说：“我觉得不烫呀。” “你自己摸自己肯定不觉得，”林嘉享笑了，“因为你手也很烫。” 他觉得她整个人呆呆的，但是格外可爱。 “我淋了点儿雨，”陈境解释，“今天船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海上忽然下雨了。” “所以你今天是晕船外加淋雨？”林嘉享无奈地看着她，“你这一趟是去演海上受难记了吗？” “也不全是倒霉事，我看见了海上彩虹，”陈境说，“真的好漂亮。” 她眼中的认真和说出来的话让林嘉享的心瞬间化成了水，他借着星光和月光低头看她—— 天呐，他想，她这双眼睛即使是在生病的时候，竟然都不会黯淡丝毫。 而陈境此时也在仰头看他。 她的目光从林嘉享的眼睛滑向鼻尖，最后落在了嘴唇上。似乎是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对方睫毛忽闪了两下，嘴唇也跟着张开了一点儿。 有一瞬间，陈境真的很想踮起脚尖亲上去，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个想法有些不妥——她生病了。 如果这种时候亲他，是不是他也会跟着发烧？ 还是下次吧，她想，反正有的是机会。 “怎么不开灯？”林嘉享在电灯开关上按了两下，接着又去摸房卡的卡槽，“房卡呢？” “我一进门就冲到卫生间里吐，不记得顺手把房卡放在哪儿了。” 林嘉享听完开始低头在地上找。 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在门口的地上照了一圈，终于看到房卡掉在门后的角落里。 他弯腰捡起，插卡取电，然后按了电灯开关，房间瞬间亮了。 陈境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眼，哎呀一声，用手挡住了眼睛。 林嘉享见状立即把她的头搂到胸前，一边用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灯前应该跟你说一声。”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陈境摇头，“我明知道你要开灯，却忘记闭眼了。” 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 陈境这人是真的很特别，永远有一说一，拒绝占任何形式的便宜。 “我抱你去床上躺着，好吗？” 房间中的大床保持着酒店服务员整理过后的样子，只有中央的一簇褶皱昭示着刚刚有人在这里躺过。 林嘉享注意到床上的被子没有掀开，看样子她是吐完后就直接趴下，动都没动过。 陈境直起身子：“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她脸色很差，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血色。 林嘉享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问：“你有药吗？感冒药或者退烧药？” “有的，我每次出门都会带很多种药，以防万一。尤其是退烧药——”陈境解释，“就是布洛芬，生理期的时候经常吃。”见他似乎有些不明白，她补了一句，“我痛经，那个时候吃布洛芬很管用。” 林嘉享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他有一瞬间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接，有点儿尴尬，但转念一想，这是他未来女朋友啊，她这方面的事他当然需要知道的。 他扶着陈境的手臂把她送到床前，让她坐下，又拿了桌上的常温矿泉水给她喝。 “药在哪儿？”他问。 “箱子里。”她答。 林嘉享把靠墙立着的行李箱推过来，放倒，正要打开，手下忽然一顿，转脸看着坐在床尾的女孩。 “那个，我……” “你打开吧，没事的，”陈境了然地笑了笑，“密码是821。” 821？ 八月二十一号？ “哈！”林嘉享短促得笑了一声，“你生日是1999年8月21号？” 陈境嗯了一声。 “都没有两个月，就一个半月。”林嘉享蹲在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陈境一愣，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她面露惊奇：“你为了这件事很开心？” “是啊，你一开始说比我大，我还以为你大多少呢，结果发现就两个月，”林嘉享一脸阳光灿烂，“可今天一看，连两个月都没有，就这么几天，直接可以忽略。” 呃……一个半月跟两个月差很多吗？ “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有十八、九岁，总之不到二十，”陈境说，“以为你铁定了是要叫我姐姐的。” “哈？”林嘉享哈哈大笑，“怎么会呢？” 因为一张娃娃脸，大部分第一次见到林嘉享的人都会觉得他年纪很小，但只要跟他多聊几次天，尤其是接触过一段时间后，就会知道他说话办事很有分寸，考虑问题很周全也很理性。甚至有时候他的做事风格会比他的实际年龄更成熟。 “我们几个里最小的是郑茉，她是真的才十八，我比她大六岁。” 陈境点头：“我能感觉出郑茉年纪很小，可你看着比她还要更小一点儿。” 大学时期，陈境给几名高中男生当过家教，就脸来说，林嘉享比高中生看着还像高中生。如果他穿上校服，说自己十六岁，大概没人会提出质疑。 “哈哈，除了余江川比我大五个月，其他人都比我小。” 这下陈境又有些惊讶了：“樊寄雨也比你小？” “是啊，”林嘉享笑着说，“雨神才二十一，人家年少成名，归来仍是少年。” “好吧，”陈境小声说，“我以为他二十六七了……” “哈哈哈哈，他是有点儿少年老成，但不是真的年长。” 陈境嗯了一声，心想，还好你也不是真的只有十几岁。 初遇那晚她为此挣扎过，担心他是个刚成年的孩子。但直觉告诉她，他的实际年龄应该比看上去要大一些。所以她当时给他预设的年龄是二十到二十二岁之间，比她小两三岁，在可接受范围内。 林嘉享嘴角一勾，抬起一边的眉毛：“总之，‘姐姐’这种称呼，在你我之间绝对派不上用场。” 说完，他低头拨了密码，打开了陈境的箱子。 箱子里面很整齐，虽然每天都会有物品被拿出来使用，但她每次用完都会放回去，而且码放得规规矩矩。 “药在左半边的绿色防水包里。” 林嘉享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翻开表面上的东西，将防水包取出来，递给陈境。 陈境打开，将退烧药找出来，再合上，一手接过林嘉享已经帮她拧开瓶盖的水，一手把包递回给他。 “先不要关箱子，”陈境就着水把药吃下去，“我还想找件衣服。” “需要我帮你找吗？”林嘉享问。 他早就注意到她身上穿的是一条宽肩带的白色连衣裙，有明显的收腰，好看是好看，可如果穿着它睡觉，大概会很不舒服。 “好，”陈境答道，“你帮我找一件t恤、一条短裤，可以吗？” “当然可以。” 你说啥是啥，他想，我绝对没二话。 这是他第一次翻看女孩的行李箱，里面有很多或长或短的小裙子、吊带和短裤。他拿出来一条蓝色运动短裤，又去下层翻找t恤，结果不小心翻出了她的泳衣和内衣。他连忙移开目光，放回原位，以防生出不合时宜的联想。 最终，他把一件白色t恤和刚才那条蓝色短裤一起递过去，陈境接过来，下地，慢慢往洗手间走。 “我去换一下，你等我一会儿。”她边走边说。 “好，你慢慢换，别着急。” 林嘉享看着她走进去，关上门，他把箱子合上，扣好，扶起来立回墙边，然后就靠在窗前等。 他忽然意识到他竟然已经开始在她房间里等她换衣服了，就像那些商场里的情侣，男生坐在长凳上等女生试衣服一样。 这个想象中的场景让他感觉好极了，完全不会不耐烦。 陈境的衣服穿脱都不复杂，很快就换好了。 她走出来，手里拿着换下来的白裙子和一件无肩带内衣。她当着林嘉享的面把这两件衣服放到了窗边的椅子上——就在他靠着的位置旁边。 她坐回床尾，看着他：“我今天没法去luna bar给你唱歌听了，对不起。” “说什么呢，什么对不起。你身体不舒服，当然要好好休息。”林嘉享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等你好了，明天、后天、大后天……你想哪天唱，我就哪天听。” “好，”陈境仰头看着他，笑了笑，“我睡一觉，很快就会好了。明天我还想跟你学冲浪呢，这事不能再耽误了。” 林嘉享强忍着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蹲下，与她视线齐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早都等不及要教你了。” 陈境开心地笑了。 虽然她脸色苍白，嘴唇干燥，但是这个笑容却只有“耀眼”能形容。 “啊，”林嘉享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晕船之后一直在吐吗？后来吃饭了吗？” “没吃，”陈境如实回答，“我没有胃口，吃不下去。” “我去给你买一碗面，好不好？”林嘉享诚恳劝道，“你多少吃一点儿，然后就睡觉，明天肯定能好。” 陈境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以前住我姥姥家，生病的时候，她就做一碗面，我吃完睡一觉，病就全好了。” 真幸福啊，陈境想。 “好，我听你的。”她说。 林嘉享笑起来，眉眼弯弯：“那你先躺一会儿，我快去快回。” 他看着陈境躺进被子里，帮她把被角掖好，直起身看着她。 “你把房卡拿上，一会儿我就不用跑过去给你开门了。”陈境说，“没有电也没事，反正我也不需要灯光。” 林嘉享一愣，忽然意识到——她对他的信任，已经到了可以给他房卡的程度。 他想起今天在沙芭市区的餐厅里，他和余江川的对话——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信任一个人就要掏心窝子把自己的前世今生、祖宗八代全都交代清楚的。” 是啊，他们只是表达信任的方式不同，他选择先说出来，而她选择直接去做。 林嘉享答了声“好”，轻声嘱咐：“你不要等我，安心睡觉，我把饭买回来之后再叫你起来吃。” 陈境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 她看着林嘉享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他眼睛里的心疼和舍不得她都看见了。 她笑了笑，轻声说：“注意安全。” “好，”林嘉享点头，“知道。” 他没有跟她道别，只是悄悄走到门口，将房卡取下，灯没有立即熄灭。他拧开门，轻手轻脚走出去。 随着“咔哒”一声——关门声响起，房间也在同一时间昏暗下来。 第26章 睡美人与幸运儿 林嘉享一出门就立即用手机搜索附近的粉面店，确实有，但是一看就都不太卫生，最正规的在两公里之外。 他觉得如果自己走着或者跑着去，都很难做到“快去快回”。打车的话，拦车和等待都很浪费时间，于是他去敲了陈韬韬的房门。 不幸的是陈大浪真的去外面浪了，人不在房里。他立马又去敲樊寄雨的门，也不在——看来俩人浪到一起去了。 他想着要不去找一下郑茉和周洛晗，但又不想碰到李诗，于是一边下楼一边给陈韬韬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便问：“在哪儿？” 对方一愣，答道：“呃……nicond，咋了？” “发定位给我。” 时间紧迫，林嘉享没再跟他废话，直接挂断。 餐厅里，陈韬韬一脸懵逼地给他发了定位。 一旁的余江川问：“林嘉享要来啊？” “是啊，”陈韬韬将手机放在桌上，一边用吸管搅拌着面前的饮料，一边说，“不知道要干嘛，感觉老着急了，火烧屁股一样。” 余江川啊了一声，一脸纳闷：“奇了怪了，我之前让他来跟我吃饭他说不来，让他带陈境一起他也说不要，怎么这会儿又要来了？” “他是找你拿什么东西吧，”樊寄雨看着陈韬韬，“反正肯定不是来吃饭的。” 这是张六人桌，李诗、郑茉和周洛晗就坐在这三人对面。 郑茉和周洛晗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李诗安静了一会儿，看向余江川，问：“林嘉享已经确定要跟陈境好了，是不是？” 余江川愣了愣，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没必要拐弯抹角。 “对，他明确说了他喜欢陈境，”他直白回答，“而且是很认真、想要结果的那种喜欢。” 林嘉享拿着手机一路飞奔，跑进nicond的时候，所有用餐的人都扭头看他。 他没在意，跟迎上来的服务员说了要找人，然后就快步走进去用目光搜寻陈韬韬的位置。 此时，陈韬韬正在跟余江川讲潜水的事，一旁的樊寄雨率先看到了正在四处张望的林嘉享。 他有点儿喘，头发里的汗珠顺着太阳穴往下滑。但他只是拽起肩上的衣服随便蹭了一下，就继续在餐厅里找人。 樊寄雨用胳膊肘拱了拱陈韬韬，下巴一抬：“来了。” “嘉享！”陈韬韬赶紧举起手来，“这儿呢！” 林嘉享闻声望过去——原来他们的桌子隐藏在一棵巨大的盆栽植物后面，难怪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他快步走过去，片刻不敢耽误，不等陈韬韬说话，劈头盖脸问道：“你的滑板呢？在这儿还是在房间里？” “呃，这儿呢，”陈韬韬有点儿懵，指着椅子后头，“我滑着来的……” 林嘉享说了句“太好了”，然后弯腰拎起他椅子后的滑板，转身就走。 “诶，不是……” 林嘉享停下来，转头冲一脸茫然的陈韬韬粲然一笑，说：“借用一下，晚上还你，谢啦！” 说完，他直接拎着滑板跑出了餐厅。 陈韬韬原地傻眼——从林嘉享走过来到他跑出去，连半分钟都没有。 上发条了？ 这么急的吗？？？ “这都什么事儿啊……” 余江川哼了一声，心说还能是什么事儿，肯定是跟陈境有关的事儿呗！ 林嘉享出了门，直接一脚踩上滑板，餐厅门口的台阶他是飞跃下去的。“咣当”一声平稳落地的时候，旁边几个正要上台阶的顾客喊了声“oh my god”，他赶紧冲对方抱歉一笑，说了声“sorry”，然后飞快地冲上了海岸公路。 他一面开着地图看路线，一面注意着来往的车辆。陈韬韬的板是街式板，并不是拼速度的类型，但他还是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将滑板踩到了最快。 之前在美国的时候，他会利用假期跟队友去山道玩速降。速降用的是长板，据说是从冲浪板演变而来。波士顿跑酷团队里跟他一起玩速降的队友，那时候总管长板速降叫“危险的自由”，因为刺激是真刺激，危险也是真危险。 而对于林嘉享来说，长板速降最令他着迷的，就是速降过程中那种既紧张又放松的自我矛盾感。 相比滑板的花式技巧，他一直更喜欢速度，就像跑酷他也喜欢追逐竞速一样，对他来说“快”永远比“炫”更吸引他。 林嘉享的滑行速度已经引起了周围许多路人的注意，大概他们在沙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高速在海岸公路上奔驰的滑手——速度跟摩托车有一拼。 他滑进市区后开始降速，按照地图，他找到了一家看着很正规的粉面馆。 他拎着滑板走进去，跟老板点了一碗看起来很像国内兰州拉面店里清汤牛肉面的汤面，他反复确认里面没有辣椒或者胡椒这些容易刺激肠胃的调料，也没有香菜或者香茅之类味道特殊的食材，才放心让老板去做了并且给他打包。 等餐的时候，他拿着滑板站在门口，一个在街边玩玩具车的沙芭小男孩看到了他，用不太标准的英语说：“哥哥，你好帅。” 林嘉享一愣，笑了：“谢谢你。” 小男孩又说：“哥哥，这个……也好帅。” 林嘉享低头看了看陈韬韬这块装饰得花里胡哨的滑板，笑着点点头：“嗯，确实挺帅的，谢谢。” 小男孩一直不走，就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 他明白了，笑着问：“你想试试吗？” 小男孩没说话，只是腼腆地笑了一下。 林嘉享把滑板放到地上，对小男孩勾了勾手，鼓励道：“来，试试看。” 小男孩走过去，试着踩了一下，林嘉享用英语告诉他应该用什么样的站姿站在上面。他不明白，林嘉享就直接上手帮他摆好。他扶着小男孩在店门口的空地上转了几圈，男孩很开心，咧着掉了一颗门牙的小嘴一直笑个不停。 “好玩吗？”看到小男孩点头，林嘉享说，“以后等你学会了，可以踩着它上学，别人都追不上你。”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时，老板把打包好的清汤面送了出来，林嘉享跟小男孩道别，踩上滑板往酒店的方向滑。回程的路上他没敢像来时那么快，因为手里拿着打包的面，他怕汤洒出来。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一直在等陈境的消息，但对方一直没信儿，他就开始担心了。给她发了好多条微信，都没有得到回复。于是他开始打电话，也没人接。他猜想她会不会是在回主岛的船上，没有信号。 那时他刚跟余江川说了不跟他去吃饭，对方离开后，他就一个人坐在沙滩边的台阶上等消息。正着急的时候，忽然看到adam和anya出现在不远处。他骤然一惊，立即跑过去叫住了他们。 “你们知不知道fanny在哪儿？”他问。 “fanny在酒店呀，我们一起回来的。”adam说。 他一愣，追问：“什么时候？” “一个多小时前？”adam看向anya，似乎在确认时间。 anya不解：“fanny没去找你吗？她一下车就进了酒店，很着急的样子。” 林嘉享向他们道谢，转身往回走。走着走着他就跑起来，又开始打语音电话。 他举着手机跑到陈境门口，一下就听到房间里有微信电话铃声在响，但是没人接。 这下他真的着急了，开始敲门。 一开始还能以正常力度敲，但后来有点控制不住了，他开始用力拍门。敲不来人开门，他就继续打电话，直到听到房间里传来“咚”的一声——他终于可以确定里面是有人的，但同时又开始担心里面人的安危。 想到这里，林嘉享叹了口气，心说她那时要是再不开门的话，他估计就要踹门了……毕竟他那会儿已经脑补出了一堆不怎么吉利的场景。 回忆就此打住。 此时的林嘉享已经带着给陈境买的汤面，到达了酒店门口。 他将滑板刹住，拎着走进大堂，乘电梯上到陈境房间所在的楼层。把滑板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他掏出房卡刷门，然后小心翼翼拧动把手，再轻手轻脚走进去。 他先确认了一下电灯开关是否处于关闭状态，然后才把房卡插进卡槽。取了电，又回身将门口陈韬韬的滑板拎了进来——他可不敢给他放外面，要是丢了，陈韬韬得疯。 将滑板在门后放好后，林嘉享轻轻推上了身后的门。 屋里很黑，尤其他刚从外面进来，更觉伸手不见五指。他脱了鞋，走到窗前的桌旁，把面放下，然后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伸手拉上了窗帘。 他回身就看到雪白的被子边上，露着一个小小的脑袋。 他走过去，看到了正在熟睡中的陈境。 女孩闭着眼睛，神情淡然，呼吸清浅，像个安静的睡美人。 他蹲在床边看着她。 她的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惨白，看起来恢复了些气血；嘴唇也有了血色，但仍然很干。 怎么可能不干？林嘉享心想，她都吐脱水了。 他想着要不要叫醒她，但是看到她睡得这么安稳，心理斗争了很久，最终还是舍不得打搅。 他安安静静蹲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后来他蹲累了，索性跪在地上，两只手臂交叠着放在床边，偏头枕在手臂上，温柔又乖巧地注视着床上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境忽然动了，林嘉享以为她要醒来，赶紧直起身子，离远了一点儿。但她并没有醒，只是翻了个身，不知道是不是觉得热，她伸了一条胳膊到被子外面。白色短袖遮住了大部分上臂，但是白皙修长的小臂和手都露在外面。 翻身结束，她从仰面转为侧躺，伸出来的手臂恰好落在林嘉享眼前。 林嘉享看着她的手，这只手有着修长的手指，自然干净的指甲和血管清晰的手背。他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拿上来跟她比了比，他手的大小正好可以将她整只手完全包裹住。 他不想把她弄醒，所以只是虚握着，并没有真正碰触到皮肤。 他又看了她好一会儿，完全不觉得无聊，他甚至想，让他就这样看到第二天早上都不成问题。 只是……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面，有些纠结。 他掏出手机看时间，从他进屋到现在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估计这碗面已经没法吃了。 林嘉享站起来，从床尾捡起陈境的白色帆布鞋和灰色冲锋衣，鞋他规规矩矩地给她摆放到门口，衣服也叠好放在了空着的椅子上。然后他又走去把她扔在门口的小包捡起来，挂在了门后。她的手机从包里掉出来，他弯腰拾起，给她放在床头柜上，还顺便连接了充电线。 他又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她的东西都放置得井井有条，他没什么可帮她干的了。 于是他又走回床边看她，那沉浸在睡梦中一脸恬淡样子，让他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她卸下保护壳之后，最真实的模样了。 她真的已经信任他了，他想，不然怎么会给他房卡，又怎么会愿意把没有保护壳的自己袒露给他看呢？ 仅仅认识五天又如何？ 就像他很清楚从遇到她的第一天起，他就喜欢她了，没有什么原因，就是一种感觉。而她也愿意在仅仅相识五天的情况下给他这般信任。 他觉得余江川说得很对——能遇到她，他真的很幸运。 那一刻，林嘉享觉得他们其实都已经想得很明白，只需要寻得一个完美的时机，往前迈上那么小小的一步。 他霎时觉得心情舒畅，思绪清明。 他走到窗边关掉台灯，又去门口穿好鞋，拿起门后的滑板。他轻轻拧动门把，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沉睡的公主，坦然又放松地关门离开了。 第27章 next level 陈境这一觉睡得很沉，也睡了很久，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了。 她看向窗户，从窗帘缝隙中漏出来的光可以知道，天已大亮。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的手机就在床头柜上，竟然还连着充电线。她愣了一秒，忽然反应过来是林嘉享连的。 林嘉享…… 啊，林嘉享！ 她马上在屋里寻了一圈，可惜除了她自己，再无一个活物。 哦，她回过神来，他肯定是来过又走了。 果然，她看到窗边的桌上放着一个带提手的牛皮纸袋。 她掀开被子下地，光着脚走过去，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打包盒，内容物顶到了盖子，看起来满满当当。 她拿出来，掀开，一下就愣住了——然后又笑起来。 她能看出来这是一碗面，只是汤基本都被吸光了，只剩下又白又胖的面条，啊不，是面坨。 她昨天虽然身体不适，脑袋也晕，但还没有失忆，可以清楚地记起睡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所以在看到自己的鞋、衣服和包都被人收拾过，手机也被贴心地充上了电之后，她心里除了暖，还生出很多别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了，烧退了，晕船症状也彻底消失。即使谈不上精神抖擞，但起码不至于继续萎靡不振。 她刷完牙又去洗了澡，包着头发坐在床上看手机。 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半，手机里却没有林嘉享的消息。她心知他是怕打扰她，所以连信息都没敢发。 【我起来了，但是起得太晚了，今天还能学冲浪吗？】 林嘉享几乎是在半分钟内就给她回了消息：【当然可以，只是你需要先吃点儿东西，下午再开始学。】 【昨晚你回来怎么没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很香，不忍打扰。】 果然。 陈境继续写道：【可你不是给我买了面吗？我一口都没吃上。】 对面马上回信：【你想吃吗？我现在就再去给你买一碗。】 陈境一愣，立即打字：【不用不用，我已经好了，可以直接去店里吃，你不用再跑去打包。】 对面马上回了个“好”，然后又发来一条：【身体还难受吗？】 陈境摇头，又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于是赶紧打字：【不难受，已经好利索了。】 【昨天你电话不接，敲门又不开，我差点儿踹门了（委屈脸）。】 陈境给他脑补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神情，回复：【其实你可以找前台开门的，用不着亲自踹。】 【我当时真的很着急，根本不敢走开，尤其听到里面咣当一声，只想着必须马上进去看看。】 【对不起嘛。】陈境说。 消息发出去后，她忽然一愣，发觉自己这话竟然已经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撒娇这种事她以前从来没干过，有些生理不适。 果然，“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好半天，对面才回：【不赖你，但我是真的很担心嘛。】 陈境再次愣住，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嗯，她想，从长相上来讲，林嘉享确实比她更适合撒娇。 人间大甜豆嘛。 【那中午我请你吃饭？正好还欠你一顿饭呢。】 林嘉享先是回复了一个“好”，然后又说：【一起吃饭当然可以，只是今天我请你，因为不想让你这么快还清。】 陈境盯着这句话看了半晌，回复：【就算三顿饭还清了，我也还是会继续和你一起吃饭的。】 她没等他回复，直接又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半小时后楼下见？】 林嘉享立即回答：【没问题。】 陈境放下手机，吹干头发，又认真化了个妆。她找出一件米白色钩花小背心和一条卡其色长裙穿上，又穿上了昨天那双白色帆布鞋。 对着镜子给自己绑麻花辫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还少点儿什么，于是又找出一个薄纱刺绣发箍戴上。 这是她来沙芭以后，打扮得最认真的一回。 她不知道林嘉享具体喜欢什么风格，但她觉得这种大方清新的装扮跟他平时的穿着很搭，也没有太强烈的个人风格，起码不会惹他讨厌。 她又找了根丝带系在辫尾，但刚系好又觉得太刻意，于是又拆了下来。 半小时到了，她没时间再纠结自己的装扮，果断背上贝壳小包出了门。 电梯下到一层大堂，门一开，李诗迎面走过来。 她穿着潜水服，一边整理自己的湿发，一边听身旁的郑茉说着什么。她抬头，一愣，与陈境的视线在电梯口相交。 “嗨。”陈境淡然地看着她。 李诗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才说：“嗨。” 郑茉看到陈境也是一愣，她先是回头往身后张望，又转回来看向李诗，最后才对陈境笑了笑，问：“要出去玩呀？” 陈境嗯了一声，大方点头：“出去吃饭。” “哦，好。” 三人没再说什么，颔首告别。陈境出了电梯，而李诗和郑茉走了进去。 没人去按关门键和楼层，电梯门没有立即闭合。 李诗看着陈境走向大堂里的长沙发——林嘉享就坐在那里。 他看到她，立即站起来，灿烂的笑容也在同一时间绽放。他迎上去跟她说话，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伞，目光片刻不离地追着她。 李诗在电梯里，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去了花园，愣神的片刻，电梯门自动闭合了。 林嘉享和陈境并肩走上海岸公路，今天阳光明媚，温度很高，紫外线也强，他还是跟她打着同一把伞。 陈境提议：“我们去你昨天给我买面的那家店吃，好不好？” 林嘉享一愣：“现在？” “嗯，”见他迟疑，陈境有些不解，“怎么了？” “太远了，”林嘉享如实交代，“离这儿直线距离两公里。” 单程两公里？那来回不就是四公里？ 陈境面露惊讶，问：“你昨天就为了给我买一碗面，跑了四公里？” 林嘉享一愣，下意识解释：“没有，我不是跑着去的，我用了交通工具——” “什么交通工具？”陈境问，“你打车去的？” “啊？不是……” “那是什么？”总不能是骑摩托吧。 “呃，”林嘉享好像有点儿尴尬，“我借用了陈韬韬的……滑板。” “……” 见陈境一脸惊讶，林嘉享摸了摸后脑勺，小声说：“这不是为了快去快回吗，滑板……比较容易办到。”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调侃道：“这要是有人把你拍下来发到网上，你肯定会火。” “哈？”林嘉享也笑了，“为什么？” “你大概会被誉为‘全球最帅滑板外卖小哥’。” 说完，她忍不住自己先咯咯咯地笑起来。 林嘉享没有get到这句话的笑点，但是看着她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嘴角也跟着上扬。 “哦，那敢情好啊。”他说。 她说他是“全球最帅滑板外卖小哥”…… 林嘉享觉得“滑板外卖小哥”几个字完全可以忽略，只要记住“全球最帅”就行。 陈境笑够了，又问：“海滩旁边那么多餐吧，你为什么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买？” “沙芭人的饮食偏酸辣，附近都是本地菜、简餐或者融合菜，而且面也都是炒面，汤面很少见，我怕没有适合你的。”林嘉享解释，“你吐了，不能吃刺激的，所以我需要找一家正规的粉面馆，那种店选择多，味道也更好。” 真的太有心了。 陈境不禁又想起房间里那连了充电线的手机，门口被整齐摆放的帆布鞋，椅子上叠得方方正正的冲锋衣，以及被端端正正挂在衣架上的小包—— 林嘉享做事的细致程度是连大部分女生都比不上的。 “好可惜，”陈境叹气，“你那么用心，那碗面我却一口都没吃上。” 早知道是这样，就算是变成了面坨，早上她也会啃两口的。 听到她这么说，林嘉享的神色瞬间变得柔软，他摇头：“不赖你，是我没叫你，看你睡得很好，我……不想打扰你。” 其实是“不舍得打扰”。 “那离开沙芭前，你带我去一次那家店吧，”陈境说，“那碗面我无论如何要尝一次。” “没问题。” 两人没有走太远，就去了昨天晚上余江川、陈韬韬他们去的那家nicond。 等待上菜的时候，林嘉享说：“你今天看起来确实好多了，尤其是脸色。你都不知道自己昨天脸色有多差。” 惨白惨白的，可以用“面无人色”形容。 “你确定我现在脸色好，不是因为我化了妆吗？”陈境打趣道，“我打了一吨腮红，还涂了厚厚的口红，肯定比昨天看起来更有气色。” 是吗？林嘉享抬了抬眉毛，心说你在我心里怎样都是美的，跟化不化妆没关系。 “啊，”陈境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觉得我今天这身打扮怎么样？” 林嘉享一愣，下意识去看她身上米白色的小背心和卡其色长裙，看完又缓缓抬起眼睛，见陈境正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似乎是真的在询问他的意见。 “好看，”他缓缓答道，声音很轻，“非常好看。” 他说好看，那—— “是你喜欢的类型吗？”她又问。 林嘉享的心猛地一跳。 这话……跟问“我是你喜欢的类型吗”好像是一个意思吧？ 他呆怔了片刻，脸逐渐由白转红，轻轻点了下头：“当然是。” 陈境点头：“那就好。” 她似乎很开心，冲他粲然一笑，拿过桌上饮料，心无旁骛地啜饮起来。 林嘉享却开始慌了，心越跳越快，已经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他很想追问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就是他理解的那样，可她叼着吸管，垂着眼帘，好像刚才的话她不曾说过，一切只是他的想象。 他忽然意识到现在他们之间相处的感觉应该就是情侣恋爱的感觉，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他知道现在就是了，可明明谁都还没将喜欢对方的事诉诸于口。 昨晚他回去后，就一直想着要找个什么样的时机跟她表白。 他们相遇在这样一个浪漫的异国海岛上，无论如何都应该要有些仪式感，他希望她今后回忆起来，觉得浪漫又幸福。对于这种事他当然没有经验，但他可以问问余江川和陈韬韬，他俩看着不着调，但脑洞大，鬼主意还是蛮多的。而且余江川高中时期就有跟女孩表白的经历，陈韬韬上一个女朋友刚分手不到两个月，他们多少能给他一些参考意见。 想到这些他就很兴奋，因为跟她表白之后，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他们都生活在b市，不存在异地的问题，可以每天见到对方。他在b市有自己的房子，如果她愿意，可以直接住到他家里。他也会把她带到林砚和章安洁面前，介绍给家里所有人…… 哦，对了！他还要带她去见他姥爷，章院长一定会喜欢她的…… 他昨晚想了很多，还想得很美，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跟不上她的节奏——怎么他还在想着表白，而她好像已经进入next level了？ “林嘉享，有件事我挺好奇的，”陈境终于松开了吸管，托腮看着林嘉享，“以前那些喜欢你的女孩，都是怎么追你的？” 她问这话的时候，林嘉享还沉浸在他俩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的自我拷问中，手里的餐刀在心不在焉地划拉着盘子里的牛排。 “什么？” 一开始他没反应过来，可陈境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是问，之前那些喜欢你的女孩，都怎么追你？” 这次他终于听清了，啥时脑子一懵，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了瓷盘里。 这一声脆响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 他顾不上别人的眼光，只是用一种颇为恐慌的眼神望着陈境—— 她今天的问题真的都很……不对劲。 但仔细想想，这问题也算不上奇怪，前两天在麦当劳，她也问过他理想中的另一半什么样。她这人就是简单直接，想什么就说什么，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而他这二十四年来，方方面面的经历都光明磊落、拿得出手，更何况他也早已经想好要对她毫无保留。 林嘉享捡起掉落的餐刀，摆好，抬头看着陈境：“出国前那些小打小闹的就不说了。至于出国之后……国外的女孩都比较直接，会直接说想跟我dating，或者一上来就问能不能做男朋友这种。当然，我对她们没感觉，自然也不会答应。”他边说边观察着陈境的反应，见她神色如常，听得认真，又说，“上学那会儿，我放长假的时候会回国，国内这边的女孩表达上会相对委婉一些，加个微信，送点儿东西，给我写信，约我出去玩……后来我开了极限俱乐部，她们会到俱乐部报名……也就这样了吧，没什么新鲜的。” 这还没什么新鲜的？已经可以出一本书了，陈境想，就叫《180式花样追校草》。 见陈境若有所思，林嘉享心头一紧，怕她这态度是不开心了，赶紧解释：“微信聊天的我后来都婉拒了，送东西的我也没收，约我出去的我更不可能去，至于来俱乐部报名的……”陈境一下就想到了李诗，“为了俱乐部的发展我不能拒绝，但是能避开的我都会尽量避开，我不接这样的学员课程，也不会跟她们有任何私底下的接触。我不喜欢给别人错觉或无谓的希望，只是有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跟陈境想到了一样的事，林嘉享看起来很是无奈。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从去年开始，我就只负责小朋友的滑板和跑酷教学，而且绝大部分都是男生，现在我手底下最大的女学员只有十岁……” 陈境一愣，噗嗤一声笑了：“你不知道现在有一种叫‘养成系女友’吗？就是男女双方年龄差比较大，男方从女方小时候开始培养指导，等女方长大就爱上了男方。” “啊？？？”林嘉享目瞪口呆。 陈境被他震惊的表情逗得前仰后合。 她探身过去，伸手在林嘉享头上轻轻揉了两下，咯咯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可爱？我就是随便说说，看把你吓的。” “不是，你说的这个真的很恐怖，”林嘉享一脑门儿汗，“我看我以后就只收男生算了。” 陈境咯咯咯地笑：“别担心，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了。” “哈！”林嘉享抖了抖肩膀，“你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境嗯了一声，伸手拿起他的餐刀，塞回他手里：“不说这事了，快吃饭吧。” 她看到林嘉享长长叹了口气，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开始切牛排。他又密又长的睫毛落下来，在眼下投射出一大片阴影。 以后我会盯着的，她想，管她什么系女友，一概扼杀在摇篮中。 第28章 男朋友 这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 林嘉享走去结账的时候，陈境没有跟他争，更没有要求跟他aa。 从餐吧出来，他们沿着海岸公路往酒店走。林嘉享看着陈境泰然走在他右边，感受到他的目光，她转脸看他，送给他一个比午后阳光还要炙热的笑容。 林嘉享暗自叹气，心想，同样是人，她怎么就永远这么坦荡，而他却整天心怀鬼胎。 往酒店大堂走的当口，陈境提起冲浪的事：“你去拿冲浪板，一会儿就开始教我吧。” 林嘉享嗯了一声：“一会儿我去你房间找你，先教你几个基本动作，你在房间里练好，然后我们再去海边实操。” 基本动作，实操……哇，好专业。 陈境立马笑开了，答道：“好呀，我肯定好好学。” 走进电梯之后，陈境按了他们两人各自的楼层，见林嘉享看过来，她笑了笑：“你不用送我回去了，我换好泳衣在房间等你。” 泳衣啊…… 林嘉享轻轻嗯了一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显示屏——她这话本身没什么歧义，可又把他听得脸红了。 回到房间后，陈境从行李箱里找出自己的泳衣，换衣服之前，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今天的装束。 林嘉享说他喜欢，她想，那下次还这么穿。 林嘉享那边倒是没再琢磨这件事，他回到房间后，迅速换好泳衣，拿上自己的冲浪板，然后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干嘛？你不是约会去了吗，还能想起我呢？”余江川靠在门边打游戏。 “我们这就去冲浪了，你要不要一起？”林嘉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们学潜水的都累趴了吧？你不跟我走？” 余江川打量了他一会儿，哼了一声，没再拿乔，转身进屋拿冲浪板了。 林嘉享抱着冲浪板上楼，咚咚咚地敲了三下门，陈境立马跑过来开了。 她放他进屋，关上门，看着他夹在腋下的白色冲浪板，疑惑道：“我用你的板？” “不是，”林嘉享说，“你是初学者，我的板不太适合你，但不影响我们用它在屋里练习基本动作。等过一会儿实操的时候我再给你换别的板。” 说话的时候，林嘉享注意到陈境穿着一身黑色的泳衣，长袖长裤，包裹严实，只有手脚露在外面。 很好，他满意地点头。 “这件泳衣很适合冲浪。” 他在房间里教了陈境起乘、滑行和下板的动作，她动作做得有偏差的时候，他会直接上手给她纠正。他忽然发觉现在才开始教她冲浪或许是个好选择，毕竟他们之间跟一开始相比，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昨天晚上，他在一片黑暗中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抗拒，乖顺地贴着他，仿佛他们本就该如此。 “你上板之后一定要注意前后脚的站位，眼睛始终看向前方，千万不要低头。” “教练，我的手一定要举成这样吗？我看你那天冲浪的时候，手不是这样的，”陈境说，“这个动作……就很像扔标枪。” 林嘉享被她这一声“教练”和“扔标枪”的形容逗笑了：“不是一定要，只要你能保持好平衡，手完全可以放松。就像我滑行的时候可以在板上行走，等你彻底掌握之后，不光是手上的动作，脚的站位也可以随心变换。” “哦，”陈境点头，“好的，教练。” 学完基础动作，林嘉享带着陈境去了海滩，余江川已经在海滩上等他们了。 他将一块粉蓝相间的冲浪板递给林嘉享，冲陈境勾唇一笑：“这是你教练让我给你租的，我先下水了，你慢慢学，他对你百分之两百负责，肯定给你教得明明白白的！” “好。” 陈境看着他悠闲地夹着冲浪板往海里去了，转身看向林嘉享，问：“你今天有没有涂防晒？刚刚在房间我忘记给你涂了。” “没事，余江川把冲浪泥带下来了，就冲浪来说这个比防晒霜效果更好，而且还环保，不会污染海水。就是……”林嘉享顿了顿，“他这个不是彩色的，涂到脸上恐怕不那么美观。” 说完，他从余江川的躺椅上拿起一个铁皮小盒，举到陈境面前，打开给她看：“你把冲浪泥涂到脸上，就像给脸戴了个保护罩。” 陈境探头去看，果然，盒子里是一种紫灰色的膏状物。她瞬间想到了老家很流行的一种防紫外线面罩——脸基尼。 她笑了笑，仰脸看着林嘉享：“我是环保主义，而且是专门来学冲浪的，不需要凹造型。” 等她真的学会了，拥有了驾驭海浪的能力，这是任何造型都比不上的荣耀。 两人开始往对方脸上涂冲浪泥。 为了效果好，他们不是像很多人那样，只在脸颊涂一些意思一下，而是很负责任地给对方涂了满脸。 两人隔着紫灰色面具对视，然后噗嗤一声都笑了。 林嘉享给陈境系好脚绳，带着她去了等浪区——这里已经有不少新手在等待白花浪。 第一次抓浪的时候，他一直帮她扶着冲浪板，生怕她摔进水里被呛到。但很快，他就发现陈境的运动能力远比他以为的强很多。 首先，她很专注，也不紧张；其次，作为学员，她配合度极高。 或许是一种默契，当海浪抵达他们身后时，林嘉享开始帮她一起滑水，速度一起来，他又立即指挥她上板。她对他的指点照单全收，二话不说迅速照做。 在第二次海浪抵达的瞬间，她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按照他教的动作技巧快速滑水、爬板、起乘，她稳住重心，找好平衡，最后稳稳站到了冲浪板上。 她在板上站了足有十几二十秒，直接驾驭着翻滚的白色浪花抵达了岸边。 她简直开心极了，被自己的冲浪天赋震惊到，在岸边跳着脚冲还在海里的林嘉享挥手，大声喊着：“我站起来了！林嘉享，我站起来了！” 他从海里向她走来，海水自动向两边分开，给他让出一条通道。他径直走到她面前。 他身上的白色泳衣湿透了，胸肌的轮廓和腹肌的线条清晰可辨；泳裤是黑色长裤，也全湿了，尤其今天他没有在外面套速干短裤，大腿上蓬勃的肌肉一览无余，呈现出一种极具力量的美感；而其他地方…… 陈境看得眼睛都直了，心里只有一句：我的老天啊！ 难怪平时穿得那么宽松，这身材有点儿太要命了，尤其再配上他那张清纯娃娃脸，反差感拉到爆。 陈境心跳加速，却根本挪不开眼睛。 “陈境，”此时林嘉享已经走到她面前，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陈境？” 陈境应了一声，霎时回神。她赶紧将视线上移，去看他的脸——然后骤然松了口气。 这张灰色的、满是冲浪泥的脸，刹那把她拉回了现实。 “想什么呢？”灰色面具下的眼睛充满疑惑。 陈境呆怔了三秒，噗嗤一声笑了。 再旖旎的情绪，在这张灰色面具前也得消失无踪。 “走啊，我们再去冲几次，”林嘉享说，“你很有运动天赋，刚才做得好极了。” “真的吗？”陈境笑起来，“可能是教练教得好。” “哈！”林嘉享眉眼弯弯。 两人又去了等浪区，陈境在林嘉享的指导下又冲了几次白花浪，非常成功。他们玩得很开心，兴致高涨，但是陈境没有林嘉享那样优越的体力，到后来感到有点儿累了。 “我想休息一下，你自己去冲大浪吧。”回到岸上后她说。 “我不去了，”林嘉享让她在躺椅上坐下，自己蹲在她面前，“陪着你。” 陈境摇头，笑着把他的冲浪板塞到他怀里，催促道：“我想看你冲，快去给我展示一下真正的技术。” 林嘉享没说话。 他大概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想让他玩得尽兴，毕竟他说过，他来沙芭就是“来冲浪的”。而且因为沙排的事他已经浪费了两天时间，她不希望他再次因为她耽误他自己的计划。 他笑起来，决定接受她的好意，伸手拿过躺椅上的浴巾把她裹住，然后拿起冲浪板，去了老浪人的等浪区。 陈境是真的累了，在躺椅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她发现运动过后的休憩比什么都不干、直接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来得舒坦。她歇够了，准备起身去后面的beach club买三杯饮料回来，可刚站起来，就见两个女孩向她走来。 “姐姐，你的冲浪教练是从哪里请的？” 说话的女孩也是中国人，刚才她的一个同伴在新手区冲白花浪的时候，看到了陈境和林嘉享，特意让她过来询问。 “我朋友说你的教练会说中文，而且特别负责，你上板的时候他一直给你扶着，冲起来之后他也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你身边。我们请的教练既不会中文，也不帮我们扶板，感觉比你这个差远了。” 女孩没说的是——这教练颜值也绝了，虽然脸上涂了冲浪泥看不清长相，但光看轮廓和身材就知道肯定又高又帅，比那个网红“木村拓哉”都帅上十倍。 “是啊，想问一下他是哪家冲浪店的，还有怎么收费的，”另一个女孩接口道，“是不是很贵啊？” 啊，那可太贵了，陈境想，但是对我免费呢。 她有些忍俊不禁，心说沙芭哪家店的冲浪教练，都不可能像林嘉享这么白吧？ “他不是我的教练。” 在女孩们惊讶的目光中，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们去看远处那个在浪涛中翻腾的潇洒身影—— “他是我男朋友。” 第29章 世界上最烂的人 林嘉享和余江川一起回到了岸上，他们一过来就看见陈境正撸着裤管查看自己的腿。 陈境的小腿白皙修长，只是现在膝盖和小腿上出现了多处淤青。 余江川见状嘶了一声，走上前，呲牙咧嘴地看着她：“疼不疼？” 陈境嗯了一声，无奈地笑了。 上岸后，大概是因为太兴奋，加上觉得自己表现不错，她没太察觉到自己受伤。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的手掌、手肘和膝盖都很疼——被冲浪板磨的。 她翻开衣服检查，发现小腿和手臂上也存在多处磕碰出来的淤血。 “我跟你说，你这都不算啥，玩极限运动就没有不受伤的，”余江川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下，冲浪板放到椅子后，拿起桌上陈境给他买的饮料吸了一大口，“冲浪有冲骨折的，冲脑震荡的，被礁石划了大口子上医院缝针的，还有直接被大浪拍晕了的。哦！还有被鲨鱼咬掉胳膊腿的……” “行了行了，够了啊。”林嘉享打断余江川的“恐吓”，“你是被大浪拍晕过，还是被鲨鱼咬掉胳膊腿了？” 他走到陈境身边，放下冲浪板，直接跟她坐在了同一张躺椅上。 他把陈境的腿抬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一边检查她腿上大大小小的淤青，一边说：“让我看看你的手。” 陈境听话地把手伸到他眼下，他轻轻握住，观察她手掌上的伤。 “对不起啊，是我大意了，”他皱着眉，很是心疼，“我忘了你用的这种板子容易磨手了，应该给你买个手套的。” “没关系，谁还没个新手期，”陈境笑了笑，宽慰他，“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也没那么娇气。” “这样，”余江川一拍大腿，“陈境，明天开始你用我的板，我的板没他们的那么硬，但绝对不会把你的手搞成这样。” 余江川的冲浪板是从澳洲买回来的，质量非常好。 林嘉享听了抬眼看着他，问：“那你呢？” “嗨，”余江川大手一挥，无所谓地说，“我们分开冲就行了，你俩上午我下午，或者你们今天我明天，都好说！而且我都跟你说了我是来躺平的，我不会每天都用。” 林嘉享看着他慷慨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行，”他说，“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余江川嗤了一声：“就这么点儿小事儿，你瞎客气个屁。” 林嘉享点点头，又去看陈境的手掌和膝盖，叹气：“回去涂点儿药吧，上次你给我买的那些药膏刚好你这伤也能用。还有就是明天开始你要戴上手套，不然几天下来，你会手疼到东西都提不了。”见她乖巧点头，他笑了笑，面露欣慰，“还好你的泳衣是长袖长裤，没像好多姑娘那样为了漂亮露着腰露着腿，不然疼的地方就不止这些了。” “哦，”陈境笑着说，“都跟你说了我是来冲浪的，不是来凹造型的，怎么就不信呢？” 林嘉享看她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放下心来。他早就想到她绝对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根本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伤就悲悲戚戚。 他温柔地看了她一会儿，又低头去看她的腿，用手捏了捏腿肚子，说：“我给你放松一下吧，以防你明天肌肉疼。” “我明天还会肌肉疼？”陈境一愣，“为什么？” “你是初学者，做动作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尤其是上下板和起乘之后，你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动作上，身体很容易紧张。”见陈境疑惑，他笑了笑，“你自己不觉得，但其实你一直跟自己较着劲儿。我现在帮你活动两下，明天起来不至于腰酸背疼腿抽筋。” “那好吧，”陈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辛苦教练了。” “哎哟我去……” 余江川在旁边看了半天，鸡皮疙瘩掉满地。他一边腹诽林嘉享一旦豁出去了可真不要脸，一边站起来告辞，他可不当这电灯泡了。 “我回去了啊，晚上你俩不跟我们一起吃饭，是吧？” 陈境一愣，忽然仰头看着他，问：“我们晚上要去luna bar，你想去吗？” 余江川一听，眼睛瞪了起来，他一脸惊奇，嘴里“我去”了一声，问：“你俩晚上要去beach club玩？”说完，他又一脸揶揄地看向林嘉享，挤了挤眼睛，“这……我跟着去合适吗？”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合适，那种地方不就是人多才好玩吗？” 林嘉享呵呵两声，眉毛一抬，说：“luna bar又不是我开的，你想去就去啊，我还能拦着你？” “行吧，”余江川一副屈尊降贵的样子，“我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luna见吧。” 说完，他拿上冲浪板，又抄起桌上的饮料，几口吸光，边走边挥了下手，留给林嘉享和陈境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们也回去洗澡换衣服吧，尤其得把脸上这冲浪泥洗掉。” 看着余江川走远，陈境转向林嘉享，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感叹：“这东西真厉害，竟然一点儿都没掉，跟糊墙的腻子有一拼。” 林嘉享哈哈大笑，见陈境盯着他看，又两眼一对，做了个鬼脸。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就咯咯咯地笑起来。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海滩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李诗、郑茉和周洛晗一起从台阶上下来，她们走上沙滩，一边聊天一边往海边去。 三人从海滩上那一排长椅前经过时，郑茉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同一张长椅上的林嘉享和陈境，没忍住“我去”了一声。 “怎么了？”李诗皱眉。 此时，周洛晗也看到了同坐一张长椅的一男一女。 女生的腿搭在男生膝盖上，正举着毛巾给他擦头发。男生乖乖低头配合，两只手握着膝上那节修长光裸的小腿，轻轻捏着。他歪头跟她说了句什么，逗得她咯咯咯地笑。 这两人脸上涂了满脸的冲浪泥，几乎面目难辨，但她们几个很熟悉林嘉享的眼睛和身材，一眼就看出来是他。 海滩上很吵，人声鼎沸，她们听不到两人对话的内容，但能看出来聊得格外开心。 李诗驻足观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一声，转脸对郑茉和周洛晗催促道：“走啊，有什么好看的。” 郑茉和周洛晗对视一眼。 是啊，不就是一对恋爱的男女吗？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三人走后，林嘉享和陈境也拿好东西，回到酒店。 林嘉享给陈境送了药膏过去，然后就回自己房间洗澡了。 陈境洗完澡，吹干头发，又坐在镜子前仔细化了个妆。为了搭配衣服，她用了粉色、带亮片的眼影，还特意用卷发棒卷了头发。 她大学时期做过一段时间香水展台的模特，她这种兼职模特，经常需要自己做好造型之后再过去。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条淡蓝色的缎面吊带连衣裙穿上——这是她带来沙芭的衣服里最暴露的一件。 穿好后，她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 这条裙子不仅是低胸，还是个大露背，裙摆又长，属于她平时绝对不会穿出门的衣服。但这是在一个浪漫的海岛上，是她所认为的所有自然环境中最接近自由的一处。 她想，在这里，她或许可以随心一点、放松一点。 况且，今晚她还有一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 陈境不像很多年轻女孩那样纤弱，她属于胸大腰细、四肢修长，肉长得很是地方的类型。这条裙子很能突显她的优势，虽然跟上午的穿搭相比有那么点儿刻意，但是……看起来更正式。 林嘉享应该不会排斥吧？她想。 药膏她暂时没抹，因为都是淤青，没有破损，但看起来青一块紫一块的很是显眼。她用遮瑕膏和粉底处理好，然后给林嘉享发微信，告知对方自己准备完毕。 没过两分钟门就被敲响了。 林嘉享站在门外。 他穿着一件印有一个棕发男孩头像的白t，下身穿着一条很宽松的黑色牛仔裤，脚上的鞋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双蓝色板鞋。 他似乎有一堆白t，陈境想，区别只在图案上。 不同于陈境的淡然，林嘉享看到陈境的穿着后，直接愣住了。 她穿着一条可以说是非常性感的裙子，脚上还穿了双高跟鞋。 他冒着流鼻血的风险看着她，就像从没见过一样，已经有点儿看呆了。 “怎么了？”见他在发呆，陈境试探着问，“我这裙子……你是不是不太喜欢？” 林嘉享啊了一声，赶紧摇头：“没，没有，我喜欢！只是……我第一次见你穿这样的衣服，有点儿……有点儿不太习惯。” “其实我自己也不太习惯，这不是我平时的风格，”陈境有些担忧，“如果你觉得不好，我现在换了吧，还来得及。” 林嘉享一边哎哎哎，一边摆手：“别别，我觉得挺好的，很好看，不用换。” “真的？”陈境看着他的眼睛，“你确定？” 对方点头，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当然，百分之百确定。” 陈境笑了：“那好吧，就穿这个。” 她走出来，刚要关门，林嘉享忽然拦住她，说：“你拿件衣服吧，晚上冷。” 陈境点头，走进去拿上了前两天穿过的白色宽松衬衫。她关好门，走到林嘉享身旁，两人一起搭电梯下楼。 他们走上沙滩，陈境脱掉高跟鞋拎在手里。 她看了看林嘉享，问：“你今天怎么没穿外套？” 林嘉享一愣：“我忘了……”说完又觉得不对，马上改口，“啊，不是，我不冷。” 陈境睁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穿搭？” “啊？” “我们一起看日落那天，你穿了外套，”她顿了顿，“那件蓝色的衬衫。” 她回忆着那日的情景——夕阳、海滩、椰子、海风……还有那件绣着金线的蓝格子衬衫。 “很好看。”她说。 林嘉享没说话，手插到牛仔裤口袋里，长叹一声，然后低头笑了。 陈境眨了眨眼，不解：“你笑什么？” 林嘉享还是不答，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笑开了。 怎么个事儿？我哪句话说得很好笑吗？ 陈境彻底迷茫了。 此时又是日落时分，大海和天空都像色彩大师画出来的风景，而在海边驻足观赏夕阳的两人，仿佛也成了画中的元素。 陈境注视着林嘉享的侧脸，他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清澈的眼眸被一种羞涩与欢喜交织而成的情绪加持，更显纯净。 陈境忽然明白了。 “林嘉享。” “嗯？” “那件衬衫，”陈境看着他，“本来就是给我准备的，对吗？” 他还是没答，但是转过身来，在橘色的光晕中跟她对视。 许久之后，才轻轻吐出两个字：“当然。” 对于这个回答，陈境此时已经毫不意外。毕竟，眼前人的细心体贴，她今天早上已经淋漓尽致地领教过。 “林嘉享，你真的太完美了，”陈境说，“简直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 林嘉享一愣。 上次看夕阳的时候她说——“林嘉享，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生。”而今天她又说——“林嘉享，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 如果这些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大概会一笑置之，毕竟里面大部分成分都可以被看作是恭维。可同样的话从陈境嘴里说出来，他却发自内心地相信，甚至有些感动。 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笑起来，打趣道：“难道我比你爸爸还好？” 陈境毫不犹豫：“当然。” 林嘉享明显一愣，这个回答他是真的没想到。他没说话，眼神里却染上了一丝忧虑。 陈境迎着海风看向他，笑了笑，淡然道：“我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烂的人。” 第30章 人生中最珍贵的瞬间 有一瞬间，林嘉享想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才会对自己的父亲做出如此评价。 可他自己生长在一个非常和谐有爱的家庭里，身边的朋友——余江川、陈韬韬、樊寄雨，以及俱乐部其他关系亲密的伙伴，甚至他在美国关系要好的同学和队友，无一不是家庭幸福的人。 他不确定是否要展开这样的话题，尤其还是跟他喜欢的女孩。 陈境见他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像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她了然一笑，替他解了围：“现在不要提他，我们看一会儿日落，等天黑了再去luna bar，好吗？” “好。”林嘉享笑着答应。 她不想说的事，他绝不会多问一句。 两人在海边，眼看着橘色的夕阳消失于海面，漫天橙光也随着太阳一起陨落了。 在走去luna bar的过程中，他们路过了好几家beach club，其中就有bobby’s cookie。 “我遇到你的那天，在巷口跟你分开后，我就来了这家beach club，兜里揣着你给我的菠萝汁。”林嘉享仰头，用下巴示意陈境看bobby’s cookie的巨大霓虹招牌。 陈境啊了一声，促狭地看着他：“那个菠萝汁……说实话真的蛮难喝的，难为你还把它喝完了。” “其实没喝完，”林嘉享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笑起来，“我小时候菠萝过敏，一吃就浑身起疹子。后来好是好了，但是有心理阴影了，所以从来不吃跟菠萝有关的东西。” “啊？”陈境愣住了，“那你……” “没关系，现在生理上已经没事了，只是我自己不喜欢而已，”林嘉享抬了抬眉毛，“但是因为那天那罐菠萝汁是你给我的，我不想辜负你的心意，所以还是喝了一小口。” 陈境看了他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以后我肯定不会再让你喝那个了。”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luna bar门口，陈境坐在木台阶上，把一直拎在手里的高跟鞋穿上了。这鞋只在脚面和脚踝处有两根带子，所以她随便抖抖脚，再走上几步，脚底的沙子就漏得差不多了。 林嘉享推开门，侧身，陈境走进去。 luna bar没有bobby’s cookie规模大，氛围和环境相对清新，客人没那边多，音乐声更舒缓。 林嘉享和陈境走在粉色灯光中，看到余江川他们正坐在舞台附近的卡座里。 luna的座位有很多种，室外和露台上有很多各大音乐节常见的充气沙发，设置在沙滩上的座位多是那种随意变形的懒人沙发，但也有更具特点的蹦床弹力网，以及余江川他们此时的座位——一张像中间被掏了个窟窿的双人床。 林嘉享和陈境走过去，余江川马上往里面挪了挪，两人挨着他坐下。 luna的音乐声不是很噪、很有冲击力的类型，所以泡吧的人在沟通的时候也用不着扯着嗓子喊，只要比正常说话声音稍高一些就能听到。 余江川看见陈境的打扮，瞬间眼前一亮，伸着脖子赞道：“陈境，你今天可太漂亮啦！” “谢谢啦。”陈境坦然接受了他的夸赞。 坐在两人之间的林嘉享瞥了一眼一脸殷勤的余江川，那意思是说“管住你的眼睛，别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余江川了然，翻了个白眼，心说就你能看呗。 “大美女，你喝什么？”他问。 陈境想也不想地回答：“蓝色海风。” 林嘉享一愣，惊讶地看着她：“你还知道‘蓝色海风’啊？” “我来过一回了，adam的一个朋友请我喝了‘蓝色海风’，”陈境笑了笑，忍不住又调侃，“你应该不喜欢，那里面有菠萝。” “没关系，我可以请你喝，”林嘉享唇角勾了起来，“今天你喝的酒，必须由我买单。” 余江川哟呵一声，一边鼓掌一边说道：“这可是林嘉享第一次主动请姑娘喝酒啊，你这面子够大。” 在座只有四个男生和陈境一个女孩，李诗、郑茉和周洛晗都不在。 “李诗她们呢？”陈境问。 刚刚正在跟樊寄雨一起打游戏的陈韬韬抬起头来，伸手往后面指了一下，说：“在后面的泳池里。” luna bar里有一个很大的无边泳池，有时候酒吧会在那边安排水上游戏。 几人点了酒和小吃，坐在座位里聊天。 余江川见林嘉享和陈境贴得很近，又联想到今天他俩在海滩上亲密的肢体动作，他悄悄用手肘顶了顶林嘉享，小声问：“哎，我说，你是不是已经跟……” 可他话没说完，刚才在泳池玩的三人回来了。 今天这三人都穿了泳衣，除了周洛晗穿的是一件颇为保守的连体长袖以外，另外两人都是比基尼打扮。尤其是穿着桃粉色比基尼的李诗，皮肤白身材修长，很是吸引眼球。 但她的身材跟陈境很不一样，她很纤弱，从头到脚都很瘦，没有陈境那样的胸和腰臀比。 李诗走到座位坐下，把披在肩头的浴巾拿下来，盖在腿上。她就坐在陈境的正对面，刚好能将陈境和林嘉享之间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 这两人几乎是紧挨着坐在一起，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胳膊贴着胳膊，陈境的膝盖还抵在林嘉享往外张开的大腿上。 呵，真是上赶着往上贴啊，李诗在心里冷笑一声，不由得又想起下午海滩上的一幕——陈境把腿搭在林嘉享膝盖上。 而且她今天的穿着打扮也跟前几天完全不同。 她不光卷了头发，还喷了香水，而且穿着也格外大胆。 她身上这条绸缎质地的蓝色吊带裙，应该是个小众品牌，不贵，也就几百块，但仿佛就是为了展示性感身材而生。前胸、后背、腰臀，还有高开叉里露出来的长腿——几乎处处都在展现她身材上的优势。 不过，由不得李诗不承认，陈境的身材确实够火辣，而且女人味十足，在她面前，李诗就像个发育不良的小男孩…… “嗨。”陈境大方地跟李诗打了个招呼。 “嗯，嗨。”李诗回了神，笑着说，“你今天的裙子很漂亮。” “谢谢，你的泳衣也很好看。”陈境笑了笑。 其实除了林嘉享之外，其余几人看着陈境和李诗不咸不淡地打着招呼，多少都有点儿尴尬——这一幕就很像影视剧里那种所谓的“修罗场”。 “李公主，你喝啥？” 一般场面尴尬的时候，气氛组组长余江川会选择跳出来，今天也不例外。 李诗想了想，说：“天使之吻吧。” “得嘞。” 余江川又问了郑茉和周洛晗喝什么，然后叫来服务员点单。 等酒的过程中，李诗一直在观察林嘉享和陈境。 她看到他俩一直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交谈，林嘉享还主动跟她碰杯，然后两人喜笑颜开地各自喝了一口手里的酒。 就在林嘉享从盘子里叉了一块水果，拉过陈境的手腕，把叉子递到她手里的时候，李诗忽然开口说话了。 “陈境，”她说，“我想跟你喝一杯，赏个脸？” 陈境没想到李诗会主动邀她喝酒，怔了怔，然后反应过来，立刻答了声“好”。 她端着酒杯站起来，对着李诗：“李诗，我敬你。” 可对面的李诗却坐着没动。 她既没有站起来，也没有举杯回应，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明明是她邀请陈境喝酒，人家起身回应，她自己却忽然撂脸子…… 这是要挑事儿的节奏啊！ 余江川心道不好，扭头看向身旁的林嘉享——果然，对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了。 跟上次面对二傻子一样、莫名其妙发难的郑茉不同，这一次，余江川能看出来，林嘉享是铁了心会站出来维护心上人的。 林嘉享看着李诗，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赞同，可李诗却刻意不去看他，而是继续冷冷看着陈境。 “李诗，”林嘉享把手里的酒杯放下，轻轻一推，站起来，低头看着李诗，“你这样好像不太……”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身旁的陈境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没关系。”她小声说。 林嘉享一愣，低头看去，只见昏暗的光线中，女孩眼睛很亮，坚决地冲他摇了摇头。 别担心，我自己能解决。 她用眼睛说了这句话。 林嘉享没说话，但表情瞬间软下来。 陈境淡然地看向李诗，笑了笑，弯下腰轻轻在对方杯子上碰了下，说：“李诗，这酒我喝了，祝你美梦成真，找到幸福。” 她说完，抬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林嘉享和余江川皆是一惊，同时哎了一声，但还是没拦住，陈境的杯子已经空了。 美梦成真，找到幸福？ 李诗看着陈境，在心里将这句话默念了两遍。 可还来不及细品，就见陈境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将空杯子展示给她看，问：“我喝完了，你呢？” 李诗仰头，一瞬间，她有些恍惚——明明是自己在发难，怎么现在却反而给了对方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她没说话，看了看自己杯子里的酒，也抬手一饮而尽了。 陈境满意地点点头，拉着林嘉享坐回座位。 “没事儿吧？”林嘉享有些担心，凑近了观察她的脸，“这种鸡尾酒不能这么喝，而且你还不会喝酒。” “没关系，就这么一杯，难不倒我。”陈境胸有成竹。 她还有正事要做，不会放任自己现在就喝醉。 她往舞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凑巧，此时舞台上唱歌的人正是前两天她在luna bar跟adam的朋友玩大冒险时，给她让麦的女歌手。 “林嘉享，我有一首歌要唱给你听，”陈境指了指台上的歌手，“上次我来的时候，就是向她借的麦，她应该还记得我，一会儿我再去借一次。” 林嘉享啊了一声，笑着点头，问：“你要唱什么？《love story》？” “当然不是这首，”陈境摇头，但又卖起关子来，“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一会儿你会知道的。” 女歌手演唱完毕后，陈境立即起身走过去，对方一脸惊喜，明显还记得她。 两人交谈了几句，女歌手忽然一脸惊讶地wow了一声，还往林嘉享的方向看了几眼，眼神意味深长。但她没多说，只是比划了个ok的手势，又对身后的乐队交代了几句，然后就将麦交到了陈境手上。 “陈境要干啥？”余江川惊诧地看着陈境坐到了刚才女歌手的演唱位。 林嘉享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还能干啥？唱歌呗。” 余江川一脸懵逼：“唱啥歌？” “我不知道，”林嘉享摊手，眉眼弯弯，“她又不告诉我。” 陈境调整了麦架的高度，做好准备，最后看了一眼拿着酒杯坐在台下的林嘉享。她有些紧张，只是对他匆匆笑了一下，就赶紧移开了视线。 周围安静下来，陈境对身后的乐队点了点头，然后握住话筒，目光平直地望向前方，在短暂的前奏之后，她开始唱歌： “i threw a wish in the well 我对着许愿井许下心愿 don''t ask me, i''ll never tell 别问我许了什么，那是我的秘密 i looked to you as it fell 我抛下硬币，双手合十，满心满眼都是你 and now you''re in my way 而你此刻就在我眼前 i trade my soul for a wish 为了完成心愿，我甘愿出卖灵魂 pennies and dimes for a kiss 我情愿放弃所有，只为得到你一个吻 i wasn''t looking for this 我不该有这种想法 but now you''re in my way 但此刻你就在我眼前 your stare was holding 你的目光吸引着我 ripped jeans, skin was showin'' 破洞牛仔裤，露出完美身材 hot night wind was blowing 炎炎夏夜，微风吹拂 where you think you''re going, baby 宝贝，你现在想去哪里 hey, i just met you 嘿，我刚刚才遇见你 and this is crazy 我知道这么做有点儿疯狂 but here''s my number 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so call me maybe 如果你愿意，请打给我 it''s hard to look right 我有点儿不敢看你 at you baby 宝贝 but here''s my number 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so call me maybe 如果你愿意，请打给我 hey, i just met you 嘿，我刚刚才遇见你 and this is crazy 我知道这么做有点儿疯狂 but here''s my number 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so call me maybe 如果你愿意，请打给我 and all the other boys 其他那些男孩 try to chase me 都想方设法追求我 but here''s my number 但我只给你电话号码 so call me maybe 如果你愿意，请打给我 ……” 这首歌叫《call me maybe》，讲的是一个女孩偶然遇到了心仪的男孩，虽然两人只是刚刚认识，但女孩还是选择努力争取机会。 这首歌算是曾经的欧美大热金曲了，在座的人大部分都听过，歌词和旋律都很简单，就算是第一次听也不难理解。 余江川凭借着自己的散装英语，艰难理解了副歌那几句歌词是什么意思之后，瞬间就明白了陈境的用意。 他扭头去看林嘉享的反应——人看起来悠闲又淡定，只是坐在那儿，抱着膝盖，看着台上唱歌的姑娘。 就装吧，余江川想，这嘴角都已经上扬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了，想必心里已经美得冒泡了吧？ 他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心说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儿，然后就转脸去看台上唱歌的姑娘了。 陈境唱歌的过程中，一直没往林嘉享这边看，她看似唱得专注，可实际上是紧张到不敢分神，生怕忘词错拍。 余江川的目光在台上台下这两人间转了几圈，最后咧开嘴笑了。 他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感觉自己像是见证了什么重要时刻，虽然这个时刻跟他本人毫无关系。 陈境一曲唱毕，收获了一波来自世界各地游客的掌声与欢呼声。她双手合十，向大家鞠躬致谢，然后走去跟一旁也在为她鼓掌的女歌手道谢。 女歌手拍了拍她的肩，又看了林嘉享一眼，说了句什么，陈境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下舞台。 看到陈境步履轻盈地向他走来，林嘉享忽然觉得此刻可以成为他人生中最珍贵的瞬间之一了。 此前，他生命中所有珍贵且耀眼的时刻，基本都与极限运动有关。他不曾想过在一个东南亚小岛上，能遇到让他愿意一辈子珍惜、爱护的人。 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很确信，这个女孩将会成为他一生中可以与极限运动事业具备同等分量的存在。 陈境走回座位，在林嘉享身旁坐下，问：“你觉得我唱得如何？” “非常好，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谢谢，但是你也不必这么夸张，我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有数。” “我没有夸张，”林嘉享眉眼弯弯，“是真的很好听，反正我非常喜欢。” 陈境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说：“那就好，就是唱给你听的。” 这话她说得很小声，环境也很喧嚣，可林嘉享听得一清二楚。 他强压着内心的紧张与兴奋，点了下头，倒了杯水递过去：“我明白，每个字都听懂了。” 英语好就是了不起呢，陈境笑起来。 她不禁想起刚才下台前，女歌手跟她说的话——她说：“your boyfriend is so damn gorgeous, you two look very in love.” “我不要喝水，”陈境探身拿起桌上的空杯子，调皮地眨了两下眼睛，“你再请我喝两杯鸡尾酒，好不好？” 握着空杯子的手在林嘉享眼前晃了晃。 “我还要蓝色海风。”她说。 第31章 蓝色海风的告白 今晚在luna bar，陈境一共喝了四杯蓝色海风。 刚喝下去的时候她一切正常，不晕不飘，思绪清明，但后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林嘉享见她半天不说话，就叫了她两声，她听到后看过来，眼神直勾勾的，看似聚焦在他脸上，可实际上早就穿过他飘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他知道她是真的醉了。 四杯威士忌打底的鸡尾酒，对于平时不怎么喝酒的人来说，不醉好像还挺难的。 “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 “嗯？”陈境直勾勾地望着他，下意识重复，“我送你回去？” 林嘉享既好笑又无奈，摇头：“不是‘送我’，是‘送你’。” “不是‘送我’，是‘送你’？” “不是……唉，算了，”林嘉享忍俊不禁，心知跟她说不明白了，“我们走吧，你喝醉了。” “你喝醉了？”陈境又在重复他的话。 林嘉享这回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笑完也不再询问她的意见，直接跟余江川和陈韬韬说了要走，然后就把陈境从座位上拉起来，夹着她往外走。 “这是去哪儿？”喝醉的人好像有些不满。 林嘉享无奈地看着她，笑了笑，没多解释，直接把她带出了luna bar。 夜晚的海滩上，风有些凉，他把她带着的衬衫拿过来，在门口给她套好。陈境很配合地伸手，可穿上后也不等他系扣子，抬脚就往下面走。 其实她听得到林嘉享跟她说的话，也有心回应，但脑袋发懵，有点儿转不过弯来。下台阶的时候也脚下发飘，尤其还穿着一双高跟鞋，脚踝软了一下，险些跪在地上。 “哎，小心！” 林嘉享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等她站定，他立即蹲下身检查她的脚踝，修长纤细，他两根手指就圈住了。 “疼不疼？” 陈境垂眸，缓缓摇头：“不疼。” 林嘉享抬眼，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于是也不再说什么，站起身，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托着她走下了台阶。 他是真怕她摔出个好歹来。 陈境自然而然地搂上他的脖子，自下而上看着他，点评道：“林嘉享，你的眼睛特别特别好看，像小鹿一样。” 林嘉享一愣，垂眸看她，见她眼睛睁得老大，一副“我没开玩笑”的表情。 天啊，林嘉享心想，这双眼睛真的好亮，像含着水一样，连喝醉了都不会变得涣散。 “谢谢你的肯定，”他边走边说，“我很荣幸。” “你的鼻子也很好看，”喝醉的人继续点评，“又高又直。” 他有点儿想笑：“嗯。” “嘴唇也是，”那人还不消停，“像果冻一样，q弹q弹的。” “……嗯。” 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应……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没亲过…… “还有头发，不光卷，量还多，完全不用担心脱发。” “啊？好吧……” 借你吉言，但是……能不能别往下说了？快忍不住了…… “还有你的脖子，又白又长，像鹅一……” “哈哈哈哈，停！陈境，我算是看出来了，”林嘉享彻底忍不住了，停在沙滩上狂笑，“你喝醉了就爱不停夸人是吧？”而且措辞还特别搞笑。 陈境怔了怔，安静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我没醉，”思考完毕，她郑重反驳，“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是实话，林嘉享好笑地点头，都是夸我的大实话。 “行，知道了，谢谢你啊。”说完，他继续往前走了。 见他语气敷衍，陈境不服气了：“我真的没醉，不信你放我下来，我可以……我可以……”她扭着头四处看，终于看到海滩上有两个不知道是谁喝完没收拾的易拉罐，她指着那两个易拉罐，“我可以把它们投进垃圾桶！” 林嘉享笑弯了腰，稳住身体，摇了摇头，步履不停。 见他不理会，陈境不干了，开始挣扎，试图下地：“放我下来 ，我投给你看！” 醉酒的人力气很大，林嘉享怕她这样折腾会摔到地上，于是把她放下，让她站在了沙滩上。 陈境脚一着地就开始脱鞋，可是她身子打晃，手也不稳，一直解不开脚腕边的搭扣。林嘉享见状，直接蹲下替她解了，顺便帮她把高跟鞋脱了下来。 她脚掌一踩上沙子，立即就要去捡那两个易拉罐。 林嘉享哎了一声，赶紧提上她的鞋，抓住她的胳膊，扶着她歪歪扭扭地往易拉罐所在位置去了。 陈境将那两个易拉罐一手一个攥住，开始四处张望垃圾桶的位置——附近还真的有一个。她拔腿就往那儿去，林嘉享无奈地跟在她身后，笑着摇头。 不过无奈归无奈，他依然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海滩垃圾桶是个巨大的红色塑料桶，两人走到距离垃圾桶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停住。 陈境举起手里的易拉罐，扭头看着林嘉享，信心满满地说：“我肯定能扔进，你信不信？” “信，”林嘉享不住点头，“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信。” “好！” 算你有眼光。 陈境粲然一笑，做了个扔的动作，说：“你看好了。”说完，她胳膊一甩，易拉罐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啪”地一声落进了垃圾桶。 “怎么样？”陈境跳了起来，兴奋地指着自己的杰作，“没骗你吧？我真的没醉！” 林嘉享嗯了一声，点头如捣蒜：“确实确实，没醉没醉，清醒得很。” 陈境哼了一声，满意一笑，又把另一个易拉罐也扔进了垃圾桶。 她抻着脖子去看并肩躺着的“垃圾兄弟”，点评道：“很好，你们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安息吧。” 太可爱了！ “哈哈哈哈！”林嘉享笑出了声，走到她旁边，问，“安葬好了是吧？现在可以跟我回酒店了吗？” 陈境一愣，摇头：“我不想回去，”她抬手往天上指，“我想看星星。” 墨蓝色夜空中，繁星闪烁，璀璨夺目。 她扭头看着林嘉享：“你说过，在海滩上看到的星空更美。” 林嘉享安静地看了她片刻，笑了，轻轻嗯了一声。 他当然记得自己说过这话。 虽然那时，他说这话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想让她搬到海边的酒店来，而她——也真的来了。 “林嘉享，”陈境问，“你陪我看一会儿星星，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答，“你想干什么我都会陪你。” 两人又往海边走了一段，并肩在沙滩上坐下，安安静静，一同仰望头顶的星空。 万千星宿中，有一颗亮得出众——是天狼星。 “林嘉享，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沙芭吗？”陈境忽然问。 林嘉享扭头看她的侧脸，想了想，打趣道：“难道是为了遇见我？” 陈境一听果然笑了，但马上又极有学霸精神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林嘉享眼前摇了摇：“no no no，遇见你是结果，不是原因。” 林嘉享哦了一声，一脸纵容：“那你说说看，原因是什么？” 陈境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眼神变得清明了不少。 “我来沙芭是因为我妈，我妈……”陈境望着遥远的天狼星，好像在和星星对话，“去世了。” 林嘉享心头一紧，没有说话。 “是胰腺癌，今年八月走了。从发现到离世，只有不到五个月。”陈境平静地说，“沙芭……我本来是要和她一起来的，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个旅行是我一年前就规划好了的，但那时候她突然有一个教学研讨会要开，就说让我自己约同学一起去玩，我不想，琢磨着今年再来也一样，但……最终还是不一样。”她顿了顿，神情显示出落寞，“沙芭，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林嘉享观察着她的情绪变化，可她看起来既平静又清醒，除了些许落寞，可以说是无波无澜。 “我妈的名字叫姜倩楠，我一般都管她叫姜老师，因为她是个初中生物老师，”陈境抱着膝盖，笑了一下，“但其实她不是我的生母，而是我的养母，最早也是我的老师。” 她转头看着林嘉享，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惊讶。 “初一的时候，她知道了我家里的事，之后就一直很照顾我。我爸死后，姜老师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一起生活，我答应了，于是她办了领养手续，从此成为了我的养母。” 陈境停下来，揉着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 “头疼？”林嘉享担心地看着她，“要不回去吧？” “不用，让我说完吧。”陈境把手拿下来，继续说，“姜老师自己也是个孤儿，父母早逝，在孤儿院长大。那个年代的孤儿院条件很糟糕，虽然她没跟我细说过，但我能猜到她年少时应该遭受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她很聪明，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做了老师。但她一直没有结婚，一个人生活，直到后来收养了我，才变成两个人一起。 一开始，我以为她收养我是因为她孤独，可后来我了解到她的经历，就明白她大概是从我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姜老师对我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救赎了我，因为知道我之前过得不幸福，她怕我性格孤僻、冷漠，所以每到假期都带我游山玩水，让我见识大千世界，认识形形色色的人，感受世间美好的存在。” 林嘉享很安静，只是认真听着，完全不插话，任她倾诉。 “你知道吗？在姜老师收养我之前，我不叫陈境，我那时的名字是陈雪颜。陈境是姜老师为我改的名字，寓意是‘渐入佳境’。虽然光凭名字我经常会被认为是男孩，可我喜欢这名字，它很适合我，不像陈雪颜，听起来太娇弱。” 我也喜欢你这名字，林嘉享心想，这么独立又坚强的一个人，确实更适合叫陈境，而不是陈雪颜。 “我在s市出生长大，我的原生家庭非常糟糕，所以作为‘陈雪颜’时的人生是很可悲的。”陈境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说实话我完全不记得我的生母什么样，我爸说她死了，但其实我不确定他这话的真假，因为他那样一个人，女人会离开他是非常正常的。不过也无所谓，他说她死了，我就当她死了。”陈境笑了笑，有些自嘲，“反正她离开了我，除了几张照片，我对她毫无印象。而我爸是个汽修工人，四肢健全，但精神方面有问题，可能就是躁郁症？我也不确定，他不去医院，没人给他确诊。总之症状就是情绪不稳定，好的时候看着正常得不行，可一旦发病，就会像疯了一样。” 陈境说话时始终面目平静，看起来依然没什么情绪，可后面说出来的话却令林嘉享大吃一惊。 “除了精神不正常之外，他还有酗酒和赌博的毛病，发病、喝多了或者输了钱，他就会打我，”她转脸看着面露惊惧的林嘉享，缓缓吐出四个字，“往死里打。” 说完，她又安慰似的对他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脖子，说：“我给你看看吧——这里。” 林嘉享回过神来，视线往她手指的位置看去，那里有一道长而浅的伤疤，之前因为一直有头发遮盖，他并没有注意到。 “还有这里。” 陈境毫不避讳地将衬衫褪至腰部以下，先是抬起胳膊给他看肋下，一道长疤附着在雪白的皮肤上，隐没进裙子身前的布料里；然后又转过去给他看后背，靠近腰的位置也横亘着一道很长的伤疤。 这些伤都是陈年旧伤了，疤痕颜色浅淡，可林嘉享自己也受过很多次伤，他一看便知，这些伤疤曾经都是很严重的伤口。 那一刻，林嘉享觉得自己的手在抖，继而身体也开始抖，眉心突突跳个不停。他眼里的惊骇转变成了愤怒，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脖子这里是他拿烟灰缸砸的，那时候我五岁；肋骨和后背是他把我推倒在茶几、柜子之类的家具上，被尖角或者玻璃划的。”陈境把衬衫拉上来，继续平静地讲述，“我大一些之后，开始懂得反抗和逃跑，所以这些疤痕基本都是我十岁前留下的。还记得有一次，他喝多了，发了病，开门就把我推了出去。我们那时候住在四楼，我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掉了下去，腿摔骨折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打着石膏、拄着拐上学。但没过多久，他又一次发病，对我拳打脚踢，我腿上的石膏都摔裂了。” 陈境望向海面，看着被海风卷起的白色浪花。 “我九岁那年，他忽然大发善心，同意让我学钢琴，还拿出钱来给我报班，甚至还买了一架不知道是几手的钢琴回来。那架琴很旧很旧，可我看到它的时候特别开心，因为我觉得找到了一个出口，一个排解痛苦的方式。”陈境把手伸到眼前，让手指在空气中跳跃，“我弹琴的时候非常专注，甚至可以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绝对安全，不用担心被暴力伤害、被痛苦挟持。”陈境说到这里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可是就在我以为能用弹琴的方式解救自己的时候，十四岁那年的一个傍晚，我回到家，发现琴没了。我疯了一样跑去我爸参与赌博的茶室，他告诉我，他打牌输钱了，就把琴卖了。” 说到这里，陈境忽然有些激动，声音颤抖：“那架琴买来时就很旧很旧，我又弹了好几年，根本卖不了几个钱，可它对我来说就如同救命稻草，可以让我短暂地脱离尘世，找到安稳。可结果，他还是把这根稻草拔了。”她顿了顿，平静了一会儿，又看向林嘉享，“你看，我没骗你吧？我爸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烂的人。” 海风把刘海儿吹进了林嘉享的眼睛，他的眼睛湿了，又痒又疼，眨了又眨，却得不到任何缓解。 “嗯，”他说，声音很轻，“确实没骗我。” “这件事过了没多久，他又一次喝多，半夜在马路上跟人发生口角。互相拉扯的过程中，他摔在了马路中间，这时候正好有一辆货车经过，他被车轮碾压，当场死亡。”陈境望着远处的海面，那里一片漆黑，“警察找到我的时候，说实话，我真的松了一口气，甚至感到一种解脱。我想，真好啊，我终于再也不用忍受他无休止的暴力，再也不用在他发病的时候，拼了命地把他锁在屋里，再也不用担心他跟人打架，对方来家里向我要赔偿……我甚至再也不用看到他，我从此自由了。” “林嘉享，你说，我这么想是不是很坏、很不应该？” 林嘉享没有回答，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心痛。 跟陈境的经历相比，他这二十四年过得实在太顺了，他的那些伤痛、那点儿挫折，在她经历的苦难面前，简直不值一提。他忽然觉得姜老师对陈境的判断并不完全正确，陈境的底色并不是因为孤独而生出的冷漠，一个内心坚定的人是可以对抗孤独的，她的底色是因为无望而生出的悲凉。 想到这里，林嘉享的心更痛了。 他兀自镇定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不，你的想法很正常，不坏，也没有不应该。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如果我是你，我一样会这么想。” 在这个深夜的海滩上，他们无声对望，天上的星宿、沁凉的海风和翻涌的浪花，在这一刻也跟着静默。 “陈境，别怕，”林嘉享直视着她的眼睛，“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你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陈境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沉默着，许久之后才说：“我知道我会越来越好，我也一直在努力变好，可是跟你过往的生活经历相比，我的经历简直就是灾难，这让我很矛盾。沙滩游戏之后，我说了要把我的事讲给你听，我不可能一直在你面前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可那些事不光彩，甚至可以说是黑暗，我怕你……会介意，所以很难开口。” “其实前两天我也在想，你不跟我说你的事，是不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信任我，”见陈境一愣，惊讶地看过来，林嘉享笑了笑，身子一歪，碰了下她的肩膀，“但昨天余江川提醒了我，他说人跟人表达信任的方式不同，我愿意说，而你可能更愿意做。” 陈境静静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事儿……说出来有点儿不好意思。”林嘉享咬着下唇，踌躇了几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昨晚我买面回来，看到你睡着了，我……在你床边看了你很久。”他揉了揉额头，笑了一声，“那时候我就在想，你都愿意给我房卡了，还能够把你毫无防备的样子展现在我面前，如果这都不算信任，那什么能算呢？” 陈境心里一阵悸动，但她没说话，只是趴在膝头望着他。 “所以，陈境，”林嘉享继续说，“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更不会要求你一定要告诉我什么，那些事情……关于你父亲的，或者关于过去那些让你感到难受的回忆，你完全可以放在心里。如果你想说，那我就听着；你不想说，我也绝不会多问一句。” “可是……你真的不会觉得不公平吗？你对我毫无保留，而我却背负一身的秘密，”陈境喃喃道，“这样……你心里不会不舒服吗？” 原来她真的什么都懂。 “你放心，我不会。”林嘉享肯定道，“这就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就像余江川说的，我们不是在玩交换秘密，而且没有人愿意把不好的回忆一再提起。我说出来是因为我愿意说，但这不代表你也要跟我一样。但是……”他忽然一顿，唇角一勾，笑了，“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遇到让你不开心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 陈境的心被温暖和感动包裹着，情绪像海浪翻涌上岸一般，层层叠叠，久久不退。 她看了林嘉享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说：“这话你说晚了。” “哈？”林嘉享一愣。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她说，“而且你没看出来吗？我今天还特意喝酒壮胆呢，就为了能呼啦一下把往事全抖落出来，以防半路卡壳，唯唯诺诺。” “哈哈，”林嘉享听完大笑，他有意扫去两人间沉重的气氛，于是开玩笑说，“这么说，你今天的勇气是四杯蓝色海风给的喽？” “可不是吗，”陈境点头，“是不是很怂？” “不会啊，”林嘉享笑着摇头，“你喝完酒说的话都可有意思了，全是你平常不会说的。” 陈境也笑了，两人在变得轻松自在的氛围中安静对视。 “林嘉享。” “嗯？” “你确定可以接受我这样的人吗？”她问，“你是在非常幸福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而我……你知道的，我们的成长环境差距很大。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人，甚至没有朋友，我的世界几乎处于你生活的对立面。” 林嘉享听完没说话，他稍稍在大脑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撑起身子往陈境那边挪了挪，紧挨着她坐好。 他垂眸去看她揪着裙角的手——很多时候她或许只是看起来淡定，他想，关键时刻也会紧张的。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男孩的手带着海风吹不散的热度，而女孩的手被包裹在掌心里，温度传导，也逐渐变热。 “陈境，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记得吧？不管是我，还是我家里人，都不在乎你所谓的差距，这些在我这里根本就不是问题。问题只有一个，就是我喜欢你，而你也已经知道了，对吧？”林嘉享直视着她的眼睛，“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你了。尽管我既不知道你叫什么，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可喜欢是一种感觉，可以不问来历，不问缘由，喜欢就是喜欢。你不告诉我你的那些经历，我也会一直喜欢你；你告诉我了，只会让我在除了喜欢你之外，还多了一份心疼。” 说完，他对她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摊开她的手，掌心朝上，然后把自己的手盖上去，掌心相对，十指相扣。 林嘉享对着两人紧紧缠在一起的手看了好久，最后举起来，在陈境眼前晃了晃，说：“我们说好了，从今天开始就由我保护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再一个人扛了。” 第32章 潦草的初吻 陈境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去看林嘉享的眼睛。 没错了，他就是一颗星星，她想，最亮的恒星。 “林嘉享。” “嗯，在呢。”他笑。 陈境低头，看到他的手依旧紧紧牵着她，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的手背。 就是现在了。 陈境抬头，毫不犹豫地靠近他，抬起空着的手捧住了他的脸。 在被她捧住的瞬间，林嘉享触电似的抖了一下。女孩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他心头一颤，本能地产生了一丝预感。可根本来不及细细体会，眼前就骤然一暗，有两瓣柔软湿润的嘴唇贴住了他。 大脑一片空白，耳朵也听不见了。 这是个很短暂的亲吻，短到从开始到结束大概只有一秒。 陈境是临时起意，想亲就亲了。她的脸直挺挺贴上去，跟林嘉享正面相碰，鼻尖霎时顶到了一起。 分开后，陈境摸了摸鼻子，见林嘉享嘴唇微张，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像是石化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或许真的太突然，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她迷茫地想，是不是应该说点儿什么缓解一下眼下的尴尬？可那四杯蓝色海风的作用力还未完全消失，脑子的转速并没有回到正常水平，于是一时间也没想出来说点儿什么好。 可就在这时，林嘉享忽然动了。 他放开了她的手，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肩膀，另一手勾住她的腿窝，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横抱到自己腿上。 陈境在短暂的迷茫过后，忽然意识到对方这是要做什么。 她没有说话，直接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而林嘉享也毫不犹豫地抱紧了她的身体，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侧着脸贴近对方，急切而用力地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这个吻不再是短暂而单纯的嘴唇相贴，他张嘴含住了她，辗转吸吮唇瓣，甚至把舌尖探到了她嘴里。 陈境的身体瞬间就软了，她合上眼睛，以同样缱绻的方式回吻他。 啊，原来这就是蓝色海风的味道…… 沉浸在亲吻中的林嘉享心想，原来菠萝的味道也可以这么美妙。 此时已是深夜，海滩上人不算多，但光线仍然很亮。各色beach club的灯光交织在林嘉享和陈境身上，制造出一种舞台上聚光灯的效果。 余江川、陈韬韬和樊寄雨从luna bar出来，而李诗、郑茉和周洛晗已经离开了一阵子。 三个男生都喝了酒，但没多，喝得刚刚好，他们心情舒畅，有说有笑，在沙滩上边走边聊天。 忽然——“卧槽！” 发出这一声惊呼的不是余江川，也不是陈韬韬，而是一向处惊不变的樊寄雨。 “雨神你干啥？吓我一跳！”陈韬韬手捂心口埋怨道。 樊寄雨没说话，而是瞳孔地震一般地盯着海边。 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灯光交映处的一对身影，余江川和陈韬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他俩也石化了。 三人之所以这么惊讶，主要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林嘉享。 虽然他们都已经确信，林嘉享和陈境迟早是要在一起的，但却谁都没想象过，这个看起来还像个孩子一样的极限运动天才——liam lin，具体谈起恋爱来会是哪般模样。尤其当眼前这种……呃……有点儿少儿不宜的画面，出现在林嘉享身上，他们当兄弟的一时间也真有点儿招架不住。 第一个回神的还是余江川。 他看着海边的林嘉享和陈境，心说您两位还挺会找地儿，正好坐在五颜六色灯光的交汇区。不过你别说，亲得挺唯美，直接亲出了一种以他匮乏的词汇量，根本描述不出的氛围感，跟电影海报似的。 他瞬间摄影欲上头，掏出手机准备对着海边的两人拍照，可刚调好光和距离，两人的嘴唇就分开了。他嘿了一声，一脸扫兴，恨不得把他俩的头再按回去。 不过，嘴唇虽然分开了，但女孩的手从男孩的脖子转移到了下颌，她温柔地捧着他的脸，抵住他的额头，蹭他的鼻尖，然后开心地笑了。 不错，相当不错。 余江川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深吻过后，林嘉享回味了好一会儿，可想着想着，眼神却逐渐开始不对。 “怎么了？”陈境拨开他被海风吹到眼前的刘海儿。 他扭头看着她，神色有些古怪，像是有话说不出。 陈境咯咯咯地笑起来：“有什么话你就说呀，你不是说要对我毫无保留吗？” “啊……”林嘉享想了想，还是说了，“也没什么，就是刚才……你突然亲我那下，是我的初吻……” 陈境一愣，点头道：“我知道的，那也是我的初吻。” 林嘉享看着她，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呀？”陈境笑起来，手指插到他卷发里揉搓，“你想说什么就说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思考了几秒，还是摊牌了：“就是……你觉不觉得，我们……第一次亲得很……草率？” 哈？亲得很草率？ 陈境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她好像get到了他的点。 “你是觉得我亲你那一下亲得太短了？”她乐不可支，“可后面你不是补了个又长又‘不草率’的吗？” 林嘉享看得出她眼里的揶揄，哼了一声：“那不一样，那已经是第二次了。” 陈境咯咯咯地笑，搂住他的脖子，提议：“那要不这样，你把我亲你那下忘了，把你亲我那次当作初吻，怎么样？” 忘了？ 林嘉享哈了一声，心说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好吗！ “我忘不了，”他故意板着脸，“不管是刚才还是以后，你每亲我一次，我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太可爱了！人间大甜豆的甜度可真不是盖的！ 陈境再次笑出了声。 笑完她又想，林嘉享大概是把情侣接吻当作是一种重要的情感交流了，蜻蜓点水的碰一下，在他看来不够有诚意。 她马上点头，郑重保证：“我懂了，以后我每次亲你都会很认真，就像这样——” 说完，她又凑上去亲他，这一次，她在他嘴唇上吸吮了大概五秒，离开的时候还顺便用舌尖舔了他一下。 林嘉享呆住了，然后脸红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只有恋爱没有脑了，要不然怎么能矫情成这样？他瞬间决定不再说话，直接把陈境抱进怀里，脑袋按在自己锁骨上，用力箍住她的腰。 陈境偷笑着贴住他，曲着胳膊趴在他胸前，像一只安安静静的猫。 “陈境，从现在起，跟我在一起，做我女朋友，好吗？”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陈境愣了愣，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行是行，可亲都亲完了，再问这句话，是不是晚了点儿？” 头顶上方的人一愣。 “我都默认自己是你女朋友了。”她又说。 林嘉享安静了两秒，可这个过程中嘴角却一路上扬。 “可以让我换个姿势吗？”陈境像小猫一样蹭着他的脖子，“我这样扭着身子，腰很疼。” “哦，好。”林嘉享赶紧松开了她。 可他胳膊刚一放松，陈境就迅速起身攀上他的肩膀，面对面搂住他的脖子，身体也紧跟着贴上来。林嘉享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把人抱住，脸颊轻蹭，耳鬓厮磨，片刻后悄悄侧头，去找她的嘴唇，刚一碰到就立即含住。 这一次，陈境主动把舌尖递过去，直接送了个又深又长的吻。 这一吻着实亲了很久，久到离谱，久到嘴唇发麻。 其实不只是嘴麻，陈境想，她浑身上下都挺麻的，一个姿势待太久，想不僵硬都难。 “冷吗？”林嘉享用手搓她的胳膊。 她摇头，仰起脸看他，粲然一笑：“有你抱着我，怎么会冷呢？” 林嘉享开心极了，忍不住又低头去亲她，就这样，两人来来回回不知道亲了多少次。亲到最后，海滩上一个溜达的人影都看不到了。 “回去吗？这里好像只剩我们俩了。”林嘉享看了看身后。 陈境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好嘛，凌晨三点多。 林嘉享也探头看了一眼她手机上的时间，短促地笑了一声，调侃道：“再不回去，恐怕第一波晨跑的人都要出来了。” 陈境没说话，只是仰头看着他笑。 他的笑容可真好看啊，她想，一笑起来天都亮了。 林嘉享拉着她站起来，掸掉她裙子上的沙子。 此时，陈境的酒已经基本上全醒了，两人牵着手从沙滩往酒店的方向走。 “你困吗？”她问。 “完全不困，我太兴奋了，脑子里全是多巴胺，”林嘉享抬起提着陈境高跟鞋的手，敲了敲自己的头，“多得快溢出来了。” “我也不困，非常清醒，感觉这辈子没这么清醒过。” “哈哈，”林嘉享大笑出声，“你那是被酒精刺激的，先抑后扬了！” 两人路过海滩上那个红色塑料垃圾桶时，林嘉享忽然问：“你还记不记得你昨晚非要往这里扔易拉罐的事？” “记得，”陈境笑了笑，“我承认当时我确实有点儿上头，可还不至于失忆。” 正好，这附近还有几个没被扔进垃圾桶的饮料杯和易拉罐，林嘉享捡起来，就地往垃圾桶里抛，每个都直接命中。 “好厉害呀，你这水平不去打篮球可惜了。”陈境在一旁鼓掌。 林嘉享很受用，抬了抬眉毛，骄傲地摆手：“你能叫得上名的运动里头，大概就没有我做不来的。” 两人走到海滩通往酒店的高台下面，林嘉享蹲下，把鞋给陈境穿好，又牵着她往台阶上走。可走出去没几步，身旁的女孩就一个踉跄，还好他们的手拽在一起，不然她真有可能从台阶上摔下去。 “没事儿吧？！”林嘉享吓坏了。 “没事没事，我酒醒了，真的，”陈境马上说，“我只是不太擅长穿高跟鞋，站着不动还行，走长一些就不太……”见林嘉享抬起一边的眉毛，她又说，“这不是为了跟你约会，要唱歌向你表白吗？这鞋配这条裙子显得正式，换平时我肯定不会穿的。” 林嘉享被逗笑了，心说你解释这么多干嘛，我什么都没问啊。 他想了想，走到陈境前面蹲下，说：“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用，”陈境立马摆手，“我把鞋脱了，光脚走回去就行。”说完，她就要脱鞋。 林嘉享哎了一声，一把抓住她的手，问：“是非要我直说吗？小姐，我想背你，请问可以吗？” 陈境一愣，笑了，但还是说：“我很沉的，背我很累的。” “哈？”林嘉享像听了天大的笑话，“‘很沉’是多沉？” “将近一百斤。”陈境在科技环保所做的入职体检显示，她身高170，体重96。 “……” 林嘉享笑了两声，揉了揉脑门儿，神情有些无奈：“这位女士，我觉得你对‘沉’这个字有很深的误解。” 陈境一愣，心知他是误会了，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身材焦虑。”见他疑惑，她决定直白解释，“你背上的伤还没好全，我一个快一百斤的人压上去，怕对你后背不好。” 这回换林嘉享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她在意的是这一点，心里霎时像被醋泡过，又酸又软。 他看着陈境，叹了口气，把她拽到怀里抱住，下巴蹭着她的头发：“你这么为我着想，我真的特别特别开心。但是我后背真的已经好了，你不要再挂念它了，好吗？” “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我怎么可能不挂念？” 她的下巴嵌进他锁骨的凹槽里，耳朵贴着他的脖子，声音又轻又缓地飘进他耳朵里。 那一刻，林嘉享觉得自己的心被爱意填满了，他暗自感叹自己实在太有眼光，运气也好到爆。 他没再说反驳的话，而是直接抬起陈境的下巴，低头，精准无误地捕捉了她的嘴唇。 两人回到酒店，又在陈境房间门口kiss goodbye了十分钟，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房休息。 陈境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看着林嘉享三步一回头地下了楼，她忽然有些遗憾没让他进屋来。 刚才他们在门口拥抱亲吻的时候，她其实感觉到了一些东西。她甚至想，如果他真的提出来想要她，她会立刻让他得到。 当然，他没有。 海岛艳遇？ 干柴烈火？？ 共赴巫山？？？ 纯情小鹿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事。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是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 而且似乎就是怕陈境觉得他有所企图，这次他特意没进屋，就在门口跟她吻别。 林嘉享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之后，陈境进屋关上房门，然后背靠在门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林大帅哥在这方面的心思确实简单得要命，甚至可以说是纯洁。即便刚刚他抱着陈境的时候，身体反应已经很强烈，可他也完全没有生出想要直接跟女朋友一步满级的想法。他那时只想着要让她早点儿休息，怕她这一天又是冲浪、又是唱歌、又是海滩谈心……太累了。 而且他们从海滩回酒店的路上，一直磨磨蹭蹭的，到门口之后也继续恋恋不舍，导致他真正离开的时候，天真的快亮了。 回到楼下自己的房间后，林嘉享精神依旧振奋。他洗完澡躺到床上，脑子里自动开始回放他和陈境在海滩边做的那些卿卿我我的事。 世界上大概真的有人是美死的，他想，也难怪有人会说自己“幸福得要死了”。 于是他就这么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来来回回不知道想了多少遍。 直到后来天真的亮了，他才意识到这样不行，于是赶紧强迫自己闭眼，告诫自己起码得睡两个小时，不然今天教陈境冲浪的时候他就废了。好在后来他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一阵敲门声把他吵醒。 林嘉享睁开眼睛，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四十。手机里没有陈境的消息，她应该还在睡。 很好，他想，她需要多睡一会儿，昨天一天她太累了。 敲门声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了。 林嘉享跳下床，光着脚走到门口，将门拉开一半，靠在门边问：“干嘛？” 门口不止有余江川，还有陈韬韬和樊寄雨。 三人看着林嘉享头上竖着两撮呆毛、睡眼惺忪地出现在门口，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立即做出一副“懂了懂了”的表情。 “昨天几点回来的？”余江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头发凌乱、浑身无力、面色萎顿，竟然还顶着两个堪比国宝的黑眼圈——没错，这就是通宵奋战的标准形象啊！ “昨天？” 林嘉享反应了一下，因为准确来讲，他是今天早上回来的。但他当然不会这么跟余江川说，以防被他盘问个没完，外加不着边际地调侃。 他站直身体，单手插兜，觉得这样能让自己看起来更潇洒振奋一些：“从luna出来没多久就回来了，大概……十一点多？” 三人明显一愣。 余江川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昨天他们仨离开luna bar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十二点，而林嘉享那会儿正在海边跟陈境大亲特亲——还是当着他们的面。他们观摩了好一会儿，走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余江川跟陈韬韬对视一眼，哼了一声，决定当场揭穿这个伪君子的谎言。 于是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找到相册，点开了一张照片。 “来来来，你看看这是啥？”余江川将手机举到林嘉享眼前。 “什么啊……” 林嘉享又险些被手机屏幕怼到鼻尖，他赶紧身体后仰，把余江川的手推远，这才去看他给他看的是什么。 看清楚后，他不由得一愣，可过了一秒，唇角却逐渐勾了起来。 这是一张——“捧脸杀”。 照片上，陈境双手捧着他的脸，跟他头碰着头，鼻尖碰着鼻尖。她眼神明亮地跟他对视，笑容像花朵一样绽放在脸上，别提有多好看了。 余江川和陈韬韬惊讶地发现林嘉享的表情几乎是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从故作镇定变成了开心兴奋，他手上的动作从一开始把手机推远，变成了一把抓回来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抓着余江川的手机，仔仔细细地看着照片。 说心里话，他觉得这是余江川这些年摄影事业中的高光时刻，甚至可以说是拍得最好的一张照片。 构图好、氛围妙，背景中的大海和星空也呈现得极为出色。 当然，最好的还是人物——把他女朋友拍得像仙女。 总之，太满意了。 哟呵，这是还自我欣赏上了？ 余江川无语地被林嘉享抓着手机，抽都抽不回来。 “发给我。” 余江川一愣，以为自己幻听了：“啥？” “照片，”林嘉享抬起头，松开他的手机，指了指，“把你拍的这张照片微信发给我。”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原图。” “……” 余江川目瞪口呆的样子把一旁的樊寄雨逗乐了，他噗嗤一声，赶紧转身走去了矮墙边，面冲着外面，假装看风景去了。 陈韬韬也反应过来，哎哟一声，拍着手说：“恭喜啊，嘉享！这可是迟来的初恋啊，第一任女友！” 初恋——当然是，第一任——也没错，但……这话里话外的…… “是初恋，也是第一个，但也是唯一一个，还是最后一个。”林嘉享揉了揉眼睛。 “哎哟哟，”余江川笑道，“就奔着结婚去了呗？用不用我现在就开始攒份子钱啊？” 你愿意攒攒呗，反正肯定用得上。 林嘉享哼了一声：“不是你教我‘缘分不易，好好珍惜’的吗？我肯定要好好珍惜啊！” “不是我说，”陈韬韬笑着调侃，“嘉享，虽然你哪儿哪儿都好，但……你这么猴急，人姑娘家里人同意吗？” 本来还有些迷糊的林嘉享一下清醒了。 陈境的家里人？ 唉，她已经没有家人了。 不过没关系，他想，以后我就是她的家人。 “会同意的。”林嘉享坦然道。 第33章 致幻剂与兴奋剂 余江川他们走后，林嘉享又去看手机，陈境还没给他发消息。 他已经被余江川搞得不困了，可还是决定要继续坚守“绝不打搅女朋友休息”原则，在自己房间里等她召唤。 今天余江川说了不准备冲浪，已经把冲浪板交给他，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给陈境准备一副手套，毕竟她的手掌已经磨伤了。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在心里埋怨自己粗心大意，怎么能忘了泡沫板磨手这茬儿？就连昨天晚上拉她手的时候，他都不敢攥太紧，生怕她手疼。 他又洗了一遍澡，换了身衣服，竭尽所能地给自己一通收拾，终于满意后就开始看手机里陈境的照片。 大概摆弄了半个小时手机，一条他等待已久的消息终于进来了。 【我起来了，你起了吗？】 他有点儿激动，赶忙回复：【起了，我等你收拾好了再过去？】 【不用，你可以现在就来。】陈境回复。 啊～男朋友特权吗？ 正合我意，林嘉享心想，他已经等不及了。 他在门口迅速穿好鞋，把其他东西一码装进工装裤的口袋，然后拿上手机就出了门。 他跑上楼，毫不犹豫地敲了三下门，陈境立即给他开了。 她没化妆，小脸素白，还穿着睡觉时的t恤和短裤。 她把他让进屋，见他捯饬得十分认真，惊讶地问：“你几点起的？” “九点四十？反正有一会儿了，”林嘉享笑了笑，“余江川敲门给我敲起来的。” “你起这么早？我才刚起来。”陈境举起手机给他看时间——十一点半，她放下手机，仰头看着他，“你不困吗？我们四点多才回来。” 实际上，四点多是他们各自回房的时间，而林嘉享自己瞪眼瞪到六点多。 “还好，”林嘉享看着她往脸上涂东西，走到她身旁，靠坐在桌边，“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 好土！土得陈境手里的面霜盖子差点儿掉地上。 原来直白情话比土味情话更土…… 陈境咯咯咯地笑起来，手撑在桌上，说道：“有一个老电影不知道你看过没有，讲的是一个男的追一个女的，那男的找了个收废品的大哥，在女的楼下拿着大喇叭喊：‘安红，俺想你！俺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林嘉享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电影，但还是被陈境描述的情景逗笑了，继而很配合地点头：“虽然你讲的这事儿很好笑，但是没毛病啊，想一个人是真的会想到睡不着觉的！” 对此，他已经深有体会了。 陈境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把脸埋进手掌里兀自笑了半分钟。 “林嘉享，从现在起你不要说话，也不要逗我，因为我真的要化妆了。” 陈境费了好大劲才止住笑，她决定不再聊天，而是抓紧时间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她不想浪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毕竟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一天的大好时光已经过了一半。 林嘉享很尊重她的决定，不说话，只是靠在一旁看着她，饶有兴味。 这是他第一次看女孩化妆。 虽然他自己的亲妈——章安洁女士，一向很注重仪容仪表，而身为一名资深芭蕾舞演员，她经常会有演出，所以几乎每天都要涂脂抹粉、精心装扮，可他从来都没仔细观察过。而他自己从小混在男孩堆里，朋友是一群大直男，更不可能见到这种情形。至于其他女孩……他完全没注意过。在他看来，她们怎样都与他无关，他对她们的人都不感兴趣，更不可能会留意其他方面。 但陈境不一样，他非常愿意欣赏她，方方面面都不例外。 他看着她拿着或圆或方的小盒子，用或大或小的刷子蘸上里面的东西，往自己脸上扫。他虽然不确定这些东西都是干嘛用的，但不妨碍他觉得她涂上好看。 陈境见林嘉享一直盯着她化妆的动作，看着她桌上的瓶瓶罐罐，脸上是探究与好奇，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想试试吗？”她问。 林嘉享一愣，目光转回她脸上：“啊？” “这些，”陈境指了指桌上的化妆品，“你想不想帮我涂？” 林嘉享有点儿懵，指了指自己：“我是男的，我不会。” 确切地说，这都不是会不会的问题，他连这些是什么都不能确定，更别提知道怎么用了。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陈境咯咯咯地笑，心说这件事现在恐怕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她拿起一个唇膏递给林嘉享，说：“这个你肯定知道是什么，你帮我涂上。” 林嘉享下意识地接过，垂眸看了看手里的管状物，又看了看面前陈境的脸，他忽然觉得他就像是一个要给洋娃娃化妆的幼儿园小朋友。 可他是个男生啊，而且喜好从小就非常男性化，从来就没有过洋娃娃。 “我试试，要是弄得不好，你别生我气啊。” “不会的，”陈境笑着摇头，“你不会弄得不好，我更不会生气。” 林嘉享拧开了手里的唇膏，看到颜色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灰扑扑的粉。感觉像他小时候住过的姥姥姥爷位于b大校园内的粉色小洋楼，那小楼很有些年头了，历经风吹日晒雨淋，外墙严重掉色。 他犹豫地看着手里的东西，自问这种颜色涂上能好看吗？可一抬眼就看见他的“洋娃娃”已经做好了准备，白净的小脸仰起，柔软饱满的淡粉色嘴唇微微张着，像是期待着被他涂画。 他的心霎时变得很软，以至于分分钟卸掉了质疑。 管它什么颜色，他想，只要是他女朋友涂上，那就是好看的颜色。 林嘉享左手握住陈境的后脖子，右手执着唇膏，将膏体轻轻蹭到她嘴唇上。 他不会画画，但却真的像在画画，神情专注，一笔一划，将柔软的“纸张”渲染上色。 完成后，林嘉享长出一口气，抬手，身体后仰，审视着自己的“作品”——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奇怪的颜色涂在陈境嘴唇上出奇好看，根本不像单看那么灰败。 他一下笑开了，满意地点头：“我涂好了，你检查检查？” 说完，他视线上移，从陈境的嘴唇过渡到眼睛，然后——四目相接，林嘉享一惊，好似被电到，浑身跟着一抖。 原来在“作画”期间，陈境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 明亮的眼睛平平静静，盛满笑意，却看得他心跳加速，无法自持。 陈境没有察觉出林嘉享的异样，她眨了眨眼，转身去看镜子。 唔，涂得很好，就是有点儿实。 伸手在唇上抹了两下——嗯，陈境想，这下很完美了。 她满意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瞧了瞧，转身准备去洗手间拿梳子梳头，可刚转过身，就发现林嘉享已经站起来挡在了她面前。 他一动不动，像堵墙一样。 陈境愣了愣，仰头看他。 “让我过去一下。”她说。 林嘉享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半晌，缓缓摇了两下头。 啊…… 在安安静静地对视中，陈境忽然懂了。 “傻瓜。” 她咯咯咯地笑起来，一步上前，踮起脚尖，伸手搂住了林嘉享的脖子。 果然，她的动作瞬间撼动了面前的墙，他弯腰回抱住她的腰，两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嘴唇瞬间贴到了一起。 为了不让陈境一直踮着脚，林嘉享主动跟她分开，弯腰，将女孩打横抱起，三步到了床边。他坐下，把她放在自己大腿上侧坐着，短暂分开了几秒的嘴唇再次粘合到一起。 酒店的房间安静私密，亲吻也比在海滩上时放肆了很多。 林嘉享觉得这一刻有些如梦似幻。 陈境的身体温热柔软，毫无顾忌地紧贴着他，微翘的鼻尖顶在他腮帮子上，灵活小巧的舌像个小钩，勾得他灵魂漂浮。 林嘉享被口腔和鼻腔里清甜的味道灌醉了，这是陈境的味道，也是爱情的味道。这味道像致幻剂，也像兴奋剂，全方位刺激着他的大脑。 肆无忌惮亲密的感觉好到离谱，林嘉享的心思已经无法再跟昨晚一样单纯，他本能地想要更多。揽在陈境腰和肩膀上的手逐渐下滑，开始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和腰肢，并且出现继续下滑和逐渐前移的趋势。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去了被沙排闷到那一日，陈境在海岸公路上捡拾一张纸巾时的场面。那是他第一次在自己身上感受到性冲动。而现在，她是他的女朋友了，他的手只要往前探一探，就可以探查自己冲动的根源。 可脑子里还有个声音在告诫他不行，确定关系连二十四小时都没到，这样……还不是时候。 两个自我在林嘉享大脑里激烈掐架，谁都有理，谁都不服，乱得要命。 可陈境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她非常专注地沉浸在亲吻里，手指绞着男孩的头发，然后顺理成章地沿着后脑勺滑下去，抚摸男孩修长的脖子、锁骨和喉结，她的抚摸毫无顾虑，直白热烈。 当她开始抚摸面前极具弹性的胸肌和腹肌时，林嘉享承受不住了，本能的野兽扯掉了礼义的束带，他手伸到陈境胸前，隔着t恤握住了他渴望的东西。 天呐，好软啊，他满足到叹气，就像包着一块半球形海绵蛋糕。 清晨，他躺在床上想她的时候，其实也简单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可现在却只觉得自己的想象过于贫乏和保守，美好程度不及实际感受的十分之一。 长久的亲吻和抚摸让两人头脑昏聩，分开后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抱着倒在了床上。 林嘉享的意识回笼后，手下的感觉让他愣住了——他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探进了陈境t恤底下，而t恤里面她什么都没穿。 她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此刻，这双小鹿一样清澈干净的眼睛里，满是羞涩和不安。 见她看过来，琥珀色的眼珠左右转了两圈，看向了天花板，红云迅速爬上雪白的脖颈、脸颊和眼角——太白的人就是这点不好，脸红藏不住一点儿。 陈境被林嘉享害羞的样子可爱到了，一下笑开了花。 “林嘉享，你可真是一颗天上掉下来的大甜豆。” 还刚好掉在了我手心里。 “呃……啊？” 林嘉享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此前的尴尬和害羞瞬间溜走了大半。他眉眼弯弯地看着她，甜度直接飙到最大值。 陈境抬手按住他想要从她t恤里撤出来的手，说：“等晚上，你就别走了。” 林嘉享懵了懵，反应了足有两秒，才确定自己没幻听。 “晚上别走”——啊，他当然知道“别走”是怎么个别走法。 “其实，天没亮你送我回来那会儿，我就想让你留下的。” 她知道他刚刚想要她了，因为她也很想要他。感情到位了自然想要跟对方的身体结合，这不是可耻的事，她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他们已经是情侣了，对彼此有生理需求天经地义。 此刻的林嘉享望着天花板，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了。兴奋、激动、害羞、开心、感动……都有点儿。 总之，很复杂。 他别过头笑了一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天呐，他想，我是个男的，我到底在干嘛？ 昨天第一次接吻就是人家女孩主动，怎么现在连发生关系都要人家开口邀请啊？ 陈境被他一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的样子逗笑了，趴到他胸口上，将手从他脸上拉下来。 “林嘉享，你怎么这么可爱？”她轻蹭他的鼻尖，“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第34章 你早晚是我的 林嘉享给陈境涂的唇膏最终还是白涂了，最后基本都转移到了他自己的脑门儿、鼻尖和腮帮子上。 当然，绝大部分都被他吃到肚子里了…… 又在房间里腻歪了好一阵，两人才终于下定决心出门。 陈境补了唇膏，梳好头发，又换了衣服。这次她选了一条深蓝色无袖连衣裙穿上。 收拾好自己，陈境回头，看见林嘉享坐在床尾看着她。 “今天这个裙子，你觉得好吗？”她问。 “非常好。”林嘉享眉眼弯弯。 应该说是好极了，因为他看出来了，她是特意根据他裤子的颜色选的裙子。 两人拉着手往外走。 “酒店今天到期，你们那边还要续多久？”陈境问。 “除了学冲浪之外，你还有别的想法吗？”林嘉享一边思考一边说，“比如……去其他离岛看看？” 陈境听完眼睛一亮：“我想再去一次鲸岛，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这还用问吗？林嘉享心想，我已经光明正大地赖上你了。 “当然没问题，而且我有预感，这次一定能看到鲸鱼，”他抬了抬眉毛，“有我在，也不会再让你晕船。” 陈境愣了愣，啊了一声，问：“鲸鱼出不出现、风浪大不大、船颠不颠……这些你能决定？” 不能，但是…… 林嘉享是一个直觉非常准的人，准到有时候看起来都有点儿玄学成分了。 当然，他不是凡事都有预感，但是当他对某件事产生强烈预感的时候，实际情况通常都会与他预想中一致。 就比如2004年春节前夕，全家一起逛商场，林砚在珠宝店给章安洁买了一对翡翠手镯，从而得到好几次抽奖资格。 章安洁抱着时年四岁多的林嘉享，走到抽奖箱前，告诉他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因为本来也不在乎能否中奖，她觉得不如就让儿子当游戏玩玩算了。 但是当林嘉享睁着大眼睛，在整整一面墙的奖箱中巡视时，他忽然强烈地感觉到其中一个箱子里有奖。这箱子在林砚和章安洁眼中没有任何特别，但他就是一眼相中了它。 结果……那里面是最高奖——一套价值几万元的家庭影院音响。 当时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觉得这个卷发小男孩简直有如神助。 借着还有几次抽奖机会，林砚和章安洁就让儿子再随便点几个箱子，结果竟然无一落空。从篮球、吹风机，到红酒、美容仪，他们这一趟满载而归。 后来，这种强烈的预感也在其他场合出现过。 比如在跑酷追逐赛观察场地的时候，在滑板地形里准备做招的时候，在远远望见某个海浪席卷而来的时候…… 还有刚刚，想到和陈境一起去海上观鲸的时候。 “这座岛是我的福地，在这里我收获了长久以来最重要的东西，”林嘉享说，“所以我相信在观鲸的事情上，它一样会让我如愿。” 两人走到一间海岸餐吧，找了个室外的观景位坐下，很快点好了餐。 “你确定不用和余江川他们商量一下吗？”陈境捏着吸管，喝了一口椰子水，“万一人家有什么计划呢？我们不好这么霸道，不问意见就把人家拉去别的地方。” 哦，“我们”啊～ 这俩字林嘉享听了就开心。 “这点你不用担心，他们几个都是来躺平的，不是来旅游的，在哪儿躺不是躺？我可以替他们做主。”林嘉享用吸管戳着椰壳内壁，“而且现在他们知道我有你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绝对不会拖我后腿的。” 作为好兄弟，余江川、陈韬韬和樊寄雨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支持他谈恋爱。 陈境点了点头，又说：“可我过几天就要回b市了，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吗？” 林嘉享毫不犹豫：“当然。” 陈境看了他一会儿，问：“可这样会提前结束你的假期吧？” 她很清楚，林嘉享的极限运动俱乐部属于创业项目，他在b市的工作应该非常忙碌，这样的假期对他来说实属难得。 而他要为了自己放弃得来不易的休假——她有点儿过意不去。 “没事，”林嘉享立刻明白了她在想什么，马上笑开了，他伸手捏了捏对面女孩的脸蛋儿，“跟你在一起，我每天都跟放假似的。” 幸福快乐到飞起来！ 陈境也笑了，她没再纠结，点头说了声“好”。 她当然也想跟他在一起，帅到这种程度的男朋友——多在一起一秒都是赚到！ “那就这样，”林嘉享说，“酒店你先续两天，我们趁热打铁再练两天冲浪，然后一起去鲸岛，在岛上住一晚，之后一起回国。” 还能说什么呢？陈境想，男朋友都替她安排得这么完美了。 “好。”她说。 “你今天还想冲浪吗？”林嘉享问。 “下午是余江川的时间。” “他今天躺平，板都给我了。” 陈境啊了一声，笑起来：“那就不要浪费他的好意，蹭他的冲浪板一用。” 两人吃完饭，林嘉享没跟陈境商量，直接结了账。 回酒店的路上，他说：“一会儿你先回房间换衣服，把你的房卡和证件给我，我去给你办续订。” 陈境一愣，听出点儿不对，霎时站住不走了。 “你是要替我出酒店钱吗？”她问。 虽然沙芭不像那些旅游业极为发达的东南亚海岛，有着极其成熟的高端酒店业，但他们住的这家酒店，不管是位置还是设施，在主岛上都算是最好的。好的酒店价格自然也高，如果在这边住上十天，光是酒店钱就要花费上万。 其实昨晚听陈境讲完她家里的事之后，林嘉享便生出了要替她负担旅行花销的想法。虽然他俩同岁，但他已经经济独立很久，而陈境研究生刚毕业两个月，找的工作也还没入职，这就相当于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而唯一的亲人——养母姜倩楠也已经不在人世，在他看来，女朋友在经济上多少是存在困难的。 尤其姜倩楠去世后，陈境孤身一人，在没有经济来源的情况下，倘若每天还要在旅行住宿上花费上千，他觉得这事不妥。这个认知也让他觉得必须为她做点儿什么。 但一想到第一次一起吃饭时，她坚持要跟他aa的场景……他有点儿不敢正面跟她提。 面对陈境的问题，林嘉享想了半天要如何措辞，最后才说：“陈境，你来沙芭旅行的钱……是姜老师留给你的吗？” 陈境一愣，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赚的。” “你自己赚的？”这个答案让林嘉享有点儿意外，“可你研究生才毕业两个月，新工作还没入职，什么时候赚的？” 啊……陈境懂了。 “是这样，”她解释，“这些年我自己攒了不少钱。首先，我在学校一直拿全额奖学金，学费上本身就不用花钱，而且大学期间我也在打工、做兼职。” 林嘉享一愣：“打工？兼职？” 不是……兼职能赚多少钱啊？ 俱乐部开业以来，他们也招收过一些兼职大学生，工资按天计算，人又不是每天都能来，每个月到手真的很少。不是他们铁公鸡，市场价就是这样。 “对，”陈境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笑了笑，“每份兼职赚得确实不多，但是架不住我干得数量多啊！我在学校做助教，参与科研项目，在实验室帮忙，这些都是有工资的。我还在咖啡厅、甜品店之类的地方打过零工，还有什么教育培训机构、课外辅导班的兼职我也做。”陈境继续清点自己做过的工作，“还有像展会模特啊，礼仪啊，漫展coser啊……有时间我也去。总之，各种各样能赚钱的兼职我都愿意干。” 一个b大学生，课余时间全部都交给了赶场一样的兼职。 想到陈境曾经一天要打不止一份工，林嘉享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除了心疼，他也感觉不到别的。 “从上大学开始，我就不花姜老师的钱了，这些年她已经在我身上投入了很多钱和精力，我想对她有所回报。所以上大学之后，我就开始做兼职。”陈境拉着林嘉享的手，安慰道，“你知道吗？从我自己赚钱以来，我不仅不花我妈的钱，我每个月还能给她钱呢！而且我的收入渠道很多，养活自己完全不成问题。你看，我想吃什么吃什么，还可以给自己买漂亮衣服和鞋子，这不还攒下来一笔旅费吗？还是两人份的！只可惜……姜老师用不上了。” 见林嘉享不说话，陈境想，好吧，今天不如一气儿全说明白。 “姜老师去世以后，在s市留了一套房子和一笔存款给我。但是她人都不在了，我在s市已经了无牵挂。而b市有我的学业、工作、人脉和生活，当然，还有你，”她晃着他的胳膊，“所以我准备长期在这里扎根了。s市的房子我已经在找中介帮我出售，交易完成后我会拿到一大笔钱，下半辈子都吃穿不愁。 林嘉享，我知道你担心我一个人漂泊在外，经济上有困难，但我真的不是。我的条件没有你和余江川他们那么好，但是也不差，我一直过得不错，没事还能出来旅行，绝对不是社会新闻里那种凄凄惨惨、无依无靠的孤儿。” 见林嘉享还是安安静静的，陈境笑了，扑上去亲他：“好了！ 你看我都说这么多了，你也说句话，行不行？” 被陈境在脸上一连留了好几个嘴唇印子之后，林嘉享终于噗嗤一声笑了。 “你当然不是无依无靠，”他说，“只要你愿意，你今后完全可以依靠我。” 陈境笑了笑，又凑上去，在他嘴唇上亲了好一会儿，说：“你放心，如果有需要我肯定会向你开口的。但是……”她蹭了蹭他的鼻尖，轻声说道，“今天续订酒店的钱，还是先让我自己出，好吗？” 办完酒店续订，两人回房间换上泳衣，又给对方涂了满脸冲浪泥，然后拿着冲浪板，手拉手往海滩走。 林嘉享在海滩边的冲浪店里给陈境买了一副手套，下水前又仔细检查了她昨天冲浪时留下的瘀伤，嘱咐：“你记住，不管划水还是起乘，身体尽量放松，你运动能力很强，肢体协调性也好，动作不用那么紧。”他握住她的两只手臂，前后活动着帮她做热身，“你相信我，身体放松，别太在意动作，成功率不会受影响。” 陈境很认真地听完，郑重点头：“我百分之百相信你，教练。” 两人正准备下水时，昨天那两个中国小姑娘恰好经过，她们看到林嘉享正站在海滩上给陈境讲动作要领，忍不住走过去盯着他看。 这次，她们终于看清楚陈境的“教练”长什么样了。 即使满脸冲浪泥，但那双眼睛，那副身材，还有那璀璨夺目的笑容，她们看呆了，心中只剩三个字——帅炸了。 别说沙芭找不出一个这样的冲浪教练，全东南亚都不会有一个。 “小哥哥，你教得这么好，我们昨天还以为你是专业的冲浪教练，”其中一个小姑娘一眨不眨地望着林嘉享，“结果姐姐说你是她男朋友。” 林嘉享先是一愣，转脸看了陈境一眼，只见对方冲他眨眼，一脸调皮样，于是他笑起来，视线转回说话人身上：“我是她男朋友，但也可以算是她教练，只不过——是专属私人教练。” 两个女孩离开后，林嘉享和陈境夹着冲浪板并肩往海里走。 “昨天下午冲浪的时候你就说我是你男朋友了？”林嘉享问。 “嗯，我是这么说的。”陈境果断承认。 “啊……”林嘉享低头笑了。 认真算起来，他俩是昨晚才真正确定关系。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我看成你男朋友的？”他问。 “嗯……”陈境眼睛瞟向天空，思考片刻，答道，“确切的时间点我也说不太好，但从在海滩上跟你重逢开始，我就觉得你早晚会是我的。” “哈！” 林嘉享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原来在他担心人家姑娘觉得自己见色起意、海王骗炮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把他看成掌中之物了。 他拉着陈境停下，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肯定她的霸气发言：“这位女士，你这个心态非常正确，有必要长期保持。” 两人下到海里，林嘉享帮陈境挑了几个好浪，还是昨天那种新手入门的白花浪，她做得很好，直接到边率很高。 陈境喜欢冲浪，这一点让林嘉享觉得很惊喜，这样一来，他们每年都可以一起来海边冲浪了。而且陈境极聪明，运动能力也强，他坚信她的技术可以提升得很快。 也许……明年再来的时候，他俩就可以并肩站在大浪上了。 两人又回到等浪区等浪。 林嘉享看到陈境一直在看那些在绿浪上斜跑腾跃的浪人，于是问：“你想试试吗？” “我？”陈境一愣，回头看他，笑了笑，“我应该还不行吧，感觉很难呢。” “不会的，”林嘉享很肯定地说，“你足够聪明，进步很快，完全可以挑战一下更高更长的浪。” 得到肯定的陈境很开心，但还是问：“真的吗？” 这些话不会是因为我是你女朋友，才说来鼓励我的吧？ “当然是真的，”林嘉享眼神笃定，“你是我带过的新手里，学习能力最强的一个。” “好，”陈境点头，“我想试试。” 于是林嘉享带着陈境划去了绿浪等浪区。 他们一起坐在冲浪板上观摩了几个老浪人冲绿浪的全过程，两人一边看，林嘉享一边细致地给陈境讲抓绿浪的要领。 “记住了吗？”他问。 “记住了，教练。”她点头。 “试试？”他眉眼弯弯。 “好的，教练。”她眼睛亮亮。 林嘉享能看出陈境的跃跃欲试，而且他对她也极有信心，于是谁都没再磨叽，直接开启陈境的冲绿浪之旅。 绿浪作为路线更长的浪，首先划水抓浪的角度很重要，其次是起乘的时机要把握好，然后就是要在起乘后快速转向，走斜线，至于那种方向回切的辗转腾挪，就需要更高的技术和经验了。 陈境在林嘉享的协助下抓了几次绿浪，果真如他所想，她很快掌握了方法。于是林嘉享开始放任她独立抓浪，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林嘉享简直太开心了，笑得合不拢嘴，他甚至觉得自己女朋友是整片海滩上、乃至全沙芭最聪明的初学者。 两人回到沙滩上，林嘉享一边用毛巾给陈境擦身体，一边问：“累了吧？” 陈境先是下意识摇头，可随后又点点头。 林嘉享笑起来，搂着她的后背，调侃：“你这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的，到底累还是不累啊？” “精神上完全不累，但身体上确实有点儿累了。”陈境很诚实。 这话瞬间融化了林嘉享的心。 他笑了笑，手指顺着她额前的头发，说：“休息吧，冲了俩小时了，差不多了。” 搂着陈境靠在躺椅上的时候，林嘉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余江川发来消息，问他们晚上要不要一起海岸烧烤。 他将消息传达给陈境，询问她的意见。 陈境有些惊讶，问：“自己烤？” 林嘉享嗯了一声，点头笑道：“纯自助，自己买食材自己烤。” “炉子哪儿弄的？”陈境疑惑。 “余江川跟哪儿租的或者借的吧，”林嘉享犀利点评，“他这人别的本事没有，跟人攀交情绝对是一把好手。” 他回复了余江川的消息，又抱着陈境在躺椅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两人拿着冲浪板往回走。 “替我跟余江川说声谢谢，谢谢他的冲浪板，我今天哪儿都不疼。”陈境说。 “啊？哈哈，”林嘉享听完打趣道，“你手不疼难道不是因为我给你买了手套？腿不疼不是因为我让你别紧张、放松点儿？” 陈境笑了，哦了一声：“那我也谢谢你，我的好教练。” 啊……嘴上说说就完了？ 林嘉享挑眉，腮帮子鼓了起来。 陈境一愣，明白过来。她二话不说，脚尖一踮，手臂挂到林嘉享脖子上，仰着脸贴上去。 就在她的嘴唇即将印上面前灰色腮帮子的一瞬，林嘉享忽然将脸一转，这个吻直接落在了他嘴唇上。 陈境怔了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灿烂笑脸，忍不住也笑起来。 “我脸上可都是冲浪泥，怕弄你嘴上。”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振振有词。 唔，陈境点头，这个理由相当充分呢。 “谢谢你的体贴，教练。”她笑靥如花，“冲浪泥的味道我确实不是很想知道。” 第35章 关照成长 两人回到酒店，各自回房洗澡换衣服。 林嘉享收拾好后也没再询问，而是直接下楼，在陈境房间里等她。 在刚刚确定关系的初恋情侣眼中，对方就是“新鲜感”与“吸引力”的代名词，只要凑在一起，就忍不住想要亲近。 下楼前，林嘉享本来已经想好一会儿要以聊天为主，结果他人一到那儿，就什么都忘了。当陈境一靠近，他的眼睛就像被粘住了，手也自然而然跑去了她身上。 结果毫无悬念——天压根儿没聊，全程都在亲。 而且这一回，亲吻已经不再局限于面部，范围拓展到了对方的耳朵、脖子，甚至肩膀…… 所以事后，当他们像交颈天鹅一样抱作一团时，林嘉享的大脑就开始抑制不住地琢磨起晚上的事来。 陈境是个简单直白、想什么说什么的人，所以早上直接提出来让他“晚上别走”。而他自然也很清楚，“别走”之后，会发生什么。 这也就意味着——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所以刚刚，林嘉享一洗完澡就开始满屋找。 屋内的几张桌子、抽屉、柜子，浴室洗手台，台下的抽屉、空档……他翻了个遍，最后连保险箱和冰箱他都打开看了一眼。 确认房间里确实没有自己想找的东西之后，他不禁幽怨起来—— 这不是酒店吗？酒店不都应该有的吗？ 难道对待客人还不是一视同仁的？？ 怎么着？看长相觉得他不需要啊？？？ unbelievable！！！ 可找不着归找不着，这事他是不好意思跟陈境提的。他是个男的，还自诩是个负责任的男的，他觉得他需要自己搞定。 于是他想起了刚入住那会儿，前台给他看过一张地图，酒店一层有个minimarket，那里面……怎么都应该有卖了吧？ 不给他提供，自己去买还不行吗？ 嗯，晚上去陈境房间之前，他得去一趟…… “林嘉享？林嘉享！” 就在他正在大脑里编排即将到来的人生大事时，忽然听到陈境喊他的名字。 他一愣，立即抬眼。 只见陈境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来，目光笔直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她指了指他的裤兜，“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林嘉享哦了一声，赶紧拿出来，是余江川打电话叫他们下去。 他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挂断了。 “你电话响了好久，”陈境有些不解，“怎么不接？” “哦，是吗？”林嘉享答得飞快，“我没听见。” “你在发呆吗？”陈境观察着他的脸色，忧心忡忡地问，“是不是下午冲浪累到了？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 要不要……休息？？？ “没有没有，不用不用！”林嘉享跳出来否认，保证道，“我很好，真的！身体健康，精力充沛，一点儿都不累！” 陈境一愣，被他猫咪炸毛一般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 “林嘉享，你知道吗？”她说，“你这个反应就很像我问起你背后的伤，你生怕我觉得你身体不行，不跟你学冲浪那会儿。”她安慰似的拍拍他的头，“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这么紧张。” “……” 我能不紧张吗？林嘉享心想，万一你又觉得我身体不行，不适合…… 当然，这话他只能自己想想，说出来是万万不能的。 “你放心，我很好，”他换上一副璀璨笑脸，“刚才我只是在想，一会儿下楼跟余江川他们讲一讲咱们后续的安排，好让他把酒店一起订了。” 见陈境一脸认同地点头，林嘉享松了口气。 他站到一旁，等女孩穿好鞋、拿好手机，离开房间前，又贴心地拿走了她没地方放的房卡，直接揣进了自己兜里。 …… 这片海滩上，有一部分区域允许游客摆放烧烤架，开放自助烧烤。 林嘉享和陈境走到那里的时候，就看见余江川和陈韬韬已经支起了烤架。 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租借的架子，很大，看着很像专业烧烤店后厨用的。架子下面有放炭的地方，樊寄雨这会儿正在弯着腰给炭点火。 除了他们，旁边还有一个欧美家庭在进行自助烧烤的准备。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粉色晚霞和橘色光芒正在进行交接，天空中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连沙滩都变成了迷人的橘粉色。 陈境看到余江川他们弄来了两张方桌，其中一张上面摆满了虾、鱼、牛排、香肠、鸡翅……以及各种带壳海鲜。另外，还有玉米、蘑菇、土豆、彩椒、洋葱等蔬菜也被摆在上面。 而李诗、郑茉和周洛晗就在这张桌子旁，或站或坐地串着肉串。 陈境来的时候，她们正在将牛肉、彩椒和洋葱串到一起，桌子上也已经摆了很多串完的串儿。 一看便知，这事她们已经干了有段时间了。 陈境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人家早早来做准备，干得差不多她来了，什么都不干直接坐等开吃——这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她心里过意不去。 看着牵手走来的林嘉享和陈境，三个男生都觉得不足为异，毕竟昨天半夜刚刚欣赏完人家的海滩吻戏，现在这一幕跟那个一比……啥也不是。 几人打过招呼，余江川问陈境：“下午冲浪的时候手没疼吧？” “嗯，”陈境由衷感谢道，“完全没疼，多亏了你的冲浪板，谢谢。” “谢啥谢，多大点儿事儿，”余江川使劲摆手，“以后需要我的时候尽管开口，你是我兄弟女朋友，我帮你是应该的。” 他嗓门儿本来就大，这句话说得也是掷地有声，一旁正在穿串儿的三个女生听到后，都看了过来。 其实用不着余江川大喇叭一样通报，谁都看得出来林嘉享和陈境是什么情况。郑茉和周洛晗对视一眼，默默观察着李诗的反应。 李诗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林嘉享和陈境十指相扣的手，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到烧烤架旁，跟三个男生聊了起来。 大概是听到余江川调侃他俩，林嘉享抬了抬眉毛，把陈境拽到身前，直接抱住了。 余江川和陈韬韬见状，立马哎哟哟地怪叫，樊寄雨听到抬头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继续点火。 李诗灵魂出窍一样看着烤架那边，麻木地串着手里的串儿。 这时，她看到陈境扭着头跟林嘉享说话，一边说，还一边往她们这边指。 而林嘉享背对她们，全程侧着脸听完，始终没回头。 李诗看到他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很简短，大概是“去吧”之类的，然后—— 陈境打开了那双圈在腰间的手，快步朝这边走来。 “诗诗。” 李诗听到周洛晗在小声叫她，她转头回神，才发觉自己这么半天手下一直没动，眼睛始终盯着烧烤架那边。 她神色淡然地低下头，拿起一块彩椒，用力穿在了竹签上。 陈境走到桌前，说：“我帮你们吧。” 她当不来坐享其成的人，准备跟她们一起穿串儿。 她手里还拿着手机，身上也没有口袋，就想着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可左右看了半天，发现除了边边角角，再没有其他位置。 她有些担心手机掉进沙子里，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回走。 她直接走回林嘉享身边，跟他说了句话，他笑着点头，伸手将t恤下摆拉起来，陈境直接把手机放进了他兜里。 她没跟他说谢谢，只是轻轻帮他把衣摆抻平，然后转身走回女生这边。 “我能帮你们干点儿什么？”她问。 李诗沉默不语，周洛晗也不好接话。 郑茉眼见着气氛变得尴尬，四下看了看，犹豫着问：“要不……你把虾串了？” “好。”陈境痛快答应。 其实，处理虾是个棘手任务，她们几个都不太愿意做。 首先，得挑虾线，人人都嫌麻烦，虾壳上又带刺，容易剌手；其次就是弄完之后一手腥，一时间洗不干净。所以在林嘉享和陈境来之前，她们还讨论着要不就这么直接烤算了。 而这会儿，刚好来了个让李公主碍眼的，这烫手的山芋让她接就完了。 陈境看到她们仨都带着一次性手套，就也在桌上找。 郑茉见她在找手套，解释道：“手套就三双，是我们中午吃炸鸡时候没用的，没有多余的。” “没关系，”陈境了然，“我不用也可以。” 她对郑茉笑笑，没再多说，用湿纸巾擦了手，直接将那盘虾端到了自己跟前。 陈境对于郑茉给她派的活儿没有任何怨言——她根本就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这人有个优点，就是从不会无端揣测别人的用意。她既不会刻意把人往坏了想，也不会特意往好了想。她看问题很客观，不容易被主观思想左右。 陈境心无旁骛，开始挑虾线。 她手法纯熟，直截了当——先给虾开背，然后将虾线整根抽出。 既快又干净。 她本来就是经常干活的人，做起这些事来跟另外三个女生完全不是一个效率。 处理虾——这件在别人看来很棘手的事情，她三两下就搞定了。 她把虾放到一旁，在郑茉和周洛晗惊讶的目光中又开始处理别的。 她做事认真，一言不发，很快就把那些看起来最不好弄、最麻烦的肉和菜都弄好了。而这时候，另外三人之前一直在串的牛肉串才刚刚完成。 这就是差距，容不得你不服。 “我去洗个手。” 见桌上的菜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陈境冲三人笑笑，转身离开。 “我靠，”郑茉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这可真是神人啊！” 周洛晗听了下意识点头，可看见一旁的李诗面无表情、安安静静，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她又冲郑茉摇了摇头。 陈境去女生那边串串儿的时候，林嘉享一边帮着樊寄雨点火，一边跟三个男生详细交代了自己和陈境的行程规划。 他们没有任何意见，表示愿意两天后同往。 “陈境再过几天就得回b市，到时候我会跟她一起走，你们可以继续安心度假到下个月初。”林嘉享一边扇风一边说，“说好了放你们二十天假，一天都不会少。” “哎哟，谢了啊，my boss，”余江川搭着他的肩膀，站得歪歪扭扭，“你后面这几天是不是不跟我们混了？咱们不会直接b市见了吧？” “你姓余，所以记性也和鱼一样？”林嘉享一阵无语，“不是刚说好一起去鲸岛吗？这么会儿已经忘了？” “对了，嘉享，”没等余江川反驳，陈韬韬就问，“到时候去鲸岛，你是跟我们一起订房，还是跟陈境一起？” 林嘉享毫不犹豫：“你把我的一起订了吧。” 陈韬韬哦了一声，又问：“那陈境呢？我给她也一起订了呗？” 他觉得这样最方便。 可林嘉享却说：“她那边不用你管。” “啊？那行吧。” 陈韬韬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拉上樊寄雨一起去买饮料了。 烤架这边只剩下林嘉享和余江川。 余江川目光审视地盯着低头扇风的林嘉享——他咂摸出了点儿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说，不用给她订房，”他凑近林嘉享，“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俩要住一起？” 林嘉享愣了愣，抬头看了余江川两秒，笑了一下，低头嗯了一声。 “卧槽——” 余江川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呼，见对方瞪他，赶紧捂住了嘴。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位貌似在一起当晚，就直接上了全垒的小同志，心说牛b啊弟弟，之前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闹半天搁这儿演饿狼传说呢？ “这，你俩……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他捂着嘴，声音模模糊糊，“昨天晚上还是今天早上？” 余江川想起早上在林嘉享门口见到他时，对方一看就像整宿没睡，只是那时候，他觉得以林嘉享的个性应该干不出这么猛的事来，结果…… 说好的五天内呢？余江川想，好嘛，闹半天是我太保守了！ 果然，听到余江川的问题，林嘉享的脸肉眼可见得红了。 他抬眼看着面前捂嘴猴一样的人，低声说：“这我也得跟你汇报？” “不是……我这不是关心你的……那什么，成长吗？”见林嘉享又在瞪他，余江川赶紧摆手，“好好好，当我没问当我没问，祝你性福，好吧？” “……” “哎，你跟哥哥交句实底儿，”余江川依然捂着嘴，“……几分钟？” “……闭、嘴！”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好奇，毕竟你第一次……” 这时候，陈韬韬和樊寄雨回来了，陈境那边好像也已经弄完。林嘉享看到她正往水池方向走，应该是去洗手。 他将手里的扇子塞给余江川，用眼神警告他不许乱说，然后跑着去追陈境了。 余江川拿着扇子，两眼盯着冒火星的炭，嘴里发出啧啧啧的感叹。 孩子啊，长大了啊…… “聊啥呢？”陈韬韬将饮料放在另外一张桌上，走到烤架旁，“怎么听他让你闭嘴。” “呵呵，大人的事儿，小孩少打听！” 说完，余江川伸着脖子往都是串儿的那桌看去，见基本都串完了，他大声喊道：“来来来！把肉给小爷递过来，开烤！” 第36章 海滩烧烤局 林嘉享追上了正要去洗手的陈境。 看到是他，陈境立即笑开了花，晃了晃手，说：“我这都弄完了，快不快？” 一看到她笑，林嘉享霎时觉得神清气爽，心情好到极点。 “特别快！”他点头，一脸赞赏，“你怎么这么能干？” “我从小就干活儿，小时候我爸经常几天都不回来，我都是自己做饭。”陈境笑着说，“而且我饭做得很好，以后做给你吃呀。” 听她这么说，林嘉享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他不无心酸地笑了笑，摇头：“不用你给我做，以后我给你做，我也会，而且做得不一定比你差。” “真的假的？”陈境又惊又喜。 她不是没见过家庭条件富裕的孩子，就像李诗、郑茉和周洛晗——刚才一起串串儿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她们在食材处理方面非常生疏，在家里大概从来没做过。 而林嘉享的家庭条件只会更好，这样的孩子会自己做饭，实属少见。 林嘉享把陈境拉过来，手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滑，直接滑到最底下，牵住了她的手。 “我在美国待了七年，”他言笑晏晏，“中国留学生有几个不会做饭的？小看我。” 林嘉享确实会做饭，但原因并不是所谓的留学生想念家乡菜，而是因为他觉得做饭很解压，尤其是做蛋糕。 在美国的最后两年，他做过很多个蛋糕，却几乎都不是为了吃。深夜里，听着打蛋器的轰鸣声，能让他觉得放松，可以化解掉消极情绪。 所以每当他意志消沉，或者对自己感到失望的时候，做蛋糕便能让他迅速好起来。 “哎——” 看到林嘉享牵了她的手，陈境怔了怔，试图将手抽回来：“你别拉我的手，我手刚摸了虾，很腥！” “没事，我不怕，反正马上到水池了，一起洗洗不就完了？” 林嘉享牵着陈境走到水池边，他打开水龙头，将两人的手一起放到水下冲。他把她的手攥在掌心里，细致冲洗。 水池边有一枚小小的香皂，他攥了两下，用沾了皂液的手包住陈境的手，轻轻揉搓。 他洗得仔细又小心，特意避开了她手掌上被冲浪板磨伤的位置。 陈境侧目看向他，心间霎时涌入一股暖流。她想也不想地侧着脸凑上去，在他腮帮子上轻轻亲了一下。 林嘉享一愣，抬眼看过来，见她神色温柔，满面笑容，他也立即笑起来，弯腰歪头，探头在她嘴唇上回了一吻。 虾的味道不好清洗，洗完了手上也还是有股腥气。但两人都毫不在意，就这样随便甩了下水，然后立即牵住了彼此的手。 两人回到烤架那里时，余江川正在烟熏火燎地烤牛肉串和陈境处理的虾。 他今天弄了个背头，穿着可以秀肱二头肌的黑色无袖背心，脖子上戴着银色链子。 从穿着打扮来看，余江川绝对是个运动少年，可此刻他正眯着眼睛，手里拿着把扇子在呼啦啦地给肉串扇风，动作颇具买买提大叔的风范。 只可惜……他是个典型的假把式。 动作看似专业得很，烤出来的东西却拿不出手。 在牛肉串因为没熟、虾有点儿糊被退货之后，林嘉享走了过去。 “我来，你回桌那边吧。”他说。 余江川没挣扎，直接选择了让位。 在烹饪这件事上——余小爷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而林嘉享站在烤架前的感觉跟余江川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余江川是动作粗犷豪迈、颇具江湖气概的夜市烧烤摊主，那林嘉享就是闲云野鹤一般、在高档餐厅里给主厨做示范的隐士高人。 陈境站在林嘉享旁边，看着他一面对余江川没烤熟的牛肉串进行加工，一面又重新放了几个虾上去。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烤。”他转头看她，“正好让你检验一下，看看我说会做饭是不是在信口开河。” 陈境当然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但还是问：“烧烤能检验出真实水平吗？” 她随手放了一串玉米和一根烤肠上去。 “怎么不能呢？不都是看火候和味道吗？”林嘉享脸上写着“自信”二字，“今天先看个皮毛，别的菜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识。” 别的菜？ 这下陈境又惊讶了。 “你会得很多？”她问。 “中餐西餐都会一些，而且——”他眉毛一抬，“我还会做蛋糕呢。” “啊？这么厉害！”陈境瞠目结舌，“你会那么多种运动还会做各种吃的，还是m校毕业的高材生……可真是人生赢家啊。” 她骤然感到一阵狂喜——跟林嘉享在一起，简直就是慕强者的天堂！ 林嘉享粲然一笑：“等回了b市，你来我家，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好，”陈境说，“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林嘉享把烤好的食物放在陈境两手分别端着的托盘上，他把食物平均分配好，陈境再分别端去两桌。 这场景……就像开夫妻店。 陈境回来的时候，林嘉享已经把给她烤的香肠和玉米单独放进了一个空盘里。 他将盘子双手奉上，毕恭毕敬道：“女士，这是您的专属特供，请品尝。”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接过来，拿起烤肠咬了一口，然后又啃了一口玉米，竖起个大拇指，诚心称赞：“味道好极了，五星好评。” “哎大厨，我加菜！”余江川举着一瓶啤酒冲林嘉享喊，“牛肉串和虾再各来一盘！” “……” 真拿我当你家厨师了？ “你还想要什么？”林嘉享问陈境，“我先给你烤。” “我先不用了，”陈境摆手，伸脖往不远处的两桌张望，“我去问问他们要什么吧。” 她抬腿就要往余江川他们那桌走。 林嘉享哎了一声，抓住她的胳膊，给人拽回来。 “不用你问，”他说，“这些是他们买的，就都是他们想吃的，而且这些人我很了解，有什么吃什么。” “那李诗她们呢？”陈境看着他，“我去问问她们喜欢什么？” 不是……小姐，李诗喜欢什么你还要管？？？ 林嘉享抬起一边的眉毛，对陈境勾手。她听话地靠过去，结果直接被他夹在了大小臂之间。 他俯身，贴在她耳边说：“我只管你喜欢什么，别人喜欢什么，我才不管。” 陈境一愣，抬头去看林嘉享的眼睛——天已经黑了，可他们离得很近，他的眼睛又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她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伸手勾住他的后脖子，拉低他的头，嘴唇贴到他耳廓上。 “我还能喜欢什么？”她说，“当然是喜欢你啦。” 啊…… 林嘉享愣住了，过了两秒……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他咬着嘴唇，低着头笑，兀自感慨自己一开始就被拿捏成这样，是不是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刚刚这一幕，身后的两桌人全都看见了。 虽然听不见两人在聊什么，但从眼神到肢体动作，都将“亲密”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的个老天奶，余江川撇着嘴感叹，这简直就是昨天“海滩捧脸杀”的2.0版本！ 陈境拿起林嘉享给她烤的香肠，津津有味地连吃了好几口，瞬间下去了半根。 看着手里的烤肠，陈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抬手把它举到林嘉享面前：“真的很好吃，你自己尝尝。” 说罢，她把烤肠翻了个面，拿没咬过的那面冲着他。 林嘉享见状挑眉笑了笑，低头，就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把她剩的半根烤肠三口吃完了。 见他吃得这么急，陈境以为他很饿，赶紧又把玉米举起来，真诚发问：“我还有这个，你要吗？” 林嘉享一愣，噗嗤一声笑了，他直接抓住她的手，毫不客气地在她咬过的玉米棒子上啃了一大口。 陈境放下玉米，赶紧走去余江川他们那桌抽了张纸巾过来，又拿来一杯带吸管的饮料，想都没想地先给林嘉享擦了嘴，然后又把饮料递到他唇边。 她捏着吸管的弯折处，保持上翘的角度，以防饮料洒到他衣服上。 林嘉享眉眼弯弯，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 此时，稍远那桌，三个女生那边，李诗一语不发地看着手机，而郑茉跑去跟陈韬韬打叉，只有周洛晗，作为一个旁观者，饶有兴味地看着烧烤架旁的两人。 一开始，周洛晗也不理解林嘉享为什么会这么快爱上一个跟极限运动八竿子打不着的女孩，但现在看来，尤其是看到两人凑做一堆、亲密交谈的样子，周洛晗忽然感受到一种磁场，这是其他女孩跟林嘉享之间从不曾有过的。 这“其他女孩”里，当然也包括——李诗。 李诗或许是个高傲的人，但并不是个娇小姐，这也是周洛晗欣赏她的原因之一。 她始终觉得李公主是个有骨气的人，即便在困难重重的竞争面前，她也不曾以低三下四的姿态委曲求全。 而她自己呢，虽然外表酷帅，但骨子里其实是个细腻的人，即便李诗不曾跟她倾诉什么，她却能明白她的心思。 但有些事情……谁都没法左右。 作为朋友，她爱莫能助。 周洛晗加入ghostfish的时间很早，原因也很简单，她个人很欣赏的一位老滑手跟她推荐了这里，说是板场做得非常牛b。 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带她参观俱乐部的就是林嘉享。 第一次见到林嘉享，他没做自我介绍，所以周洛晗并不知道他是创始人，更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极限天才liam lin。 她只知道这个男孩子看起来年纪虽轻，可是懂的非常多，专业性极强，而且为人真诚。 作为一个在b市极限圈子里玩街板花式技巧的女生，她自然听过liam lin的名号，视频也看过几个，但不多，因为对方常年生活在国外，发在youtube上的内容也是以跑酷为主，关于滑板的内容只有为数不多的长板速降，以及堪称稀少的花式技巧。 而且在周洛晗的印象里，此人有些神秘。 她看过的那几个跑酷视频，都是他头上戴个gopro，以第一视角拍摄；而长板速降更是头盔护具一应俱全，摄影机跟在身后，镜头里只出现背影。 当然，也看过一个正面露脸的，但不仅距离远不说，他还戴着两层帽子和大墨镜，把本来就小的脸遮了个严实，除了能看出是个皮肤很白、个子很高的年轻男生以外，其他的……周洛晗就不好评价了。 虽然一直听见过他的人说，liam lin本人是个大帅哥，但周洛晗本身就对帅哥无感，自然也不会去探究liam lin到底是一笑倾城还是歪瓜裂枣，知道确实有本事就足够了。 通过那次参观和试滑，周洛晗对ghostfish的硬件设施非常满意，于是很快就选择了入会。 她那会儿还在上大学，学校离俱乐部很有些距离，所以她没办法常来，一般只能在周末过来玩。 那个带她参观俱乐部的男孩子她后来又见过很多次，每次对方都笑容满面地跟她打招呼。 她亲眼见过几个女学员主动上前找他要联络方式，对方礼貌答应，但是和这些女孩之间却都没有后续。 那会儿她已经知道男孩的名字叫林嘉享，但她依然没有把对方与极限大神liam lin联系起来。 直到…… 她认识了李诗。 李诗进入俱乐部的时间不比她晚多少，也算是最早一批会员之一。 那会儿会员人数还不多，学员培训这块也才刚刚起步，所以每逢周末，她来板场玩的时候，见到的都是一些老面孔。 直到某个周六，她在板场里，见到一名外形出挑的长发少女正在学习滑板，而少女身旁的教练是林嘉享。 她看到林嘉享在指导少女学习入门动作，而这名少女大概是第一次接触滑板，一直在练习滑行。 周洛晗此前也见过几次林嘉享带女学员，有些女孩子明显是冲人去的，对滑板兴趣寥寥，一心想着撩教练，根本就没打算好好学。 但这个女孩不一样。 她学得算不上快，肢体协调性也一般，但是态度端正，极为认真。 出于好奇，周洛晗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面对俱乐部里人见人爱的帅哥教练，少女表现得十分淡定，也很矜持，不会做些故意跟对方发生肢体接触的动作，更不会故意摔倒或者装出害怕的样子要求对方搀扶。甚至在将近一个小时的教学过程中，周洛晗都没听到她跟林嘉享说过一句与教学无关的话。 她沟通时语气正常，不卑不亢，不带丝毫撒娇的意味。 最重要的是，周洛晗能看出来，她确实是在学滑板，而且是很努力地在学。 那时候的周洛晗并不知道，李诗之所以不花心思在林嘉享身上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是因为她一早就知道这些没用，所以她当时想到的自以为能够打动林嘉享的方式，就是努力学好滑板。 她想让他看到，她可以成为跟他有共同语言、志同道合的同路人。 课程结束后，林嘉享离开了，而李诗继续一个人在会员板场里练习。 她看起来小心翼翼，身体紧绷，动作也不够熟练。 “荡板很简单的，你不用这么紧张，”坐在一旁休息的周洛晗忍不住说，“你太怕摔了，而且那个后脚踩板的动作也还没练熟，先把那个动作练好再继续尝试吧。” 李诗一愣，转脸看着墙边忽然跟她说话的短发女生。 “我看你挺喜欢滑板的，学得很认真，”周洛晗笑了笑，“但是这东西，光认真是没用的，要想玩儿好了，肢体协调性什么的也很重要，从来就不是那种有志者事竟成的游戏。” 李诗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你玩滑板多久了？” “有五年了，我起步也不早，都快上高中了才学。” 李诗想了想：“你可以带带我吗？” 周洛晗一愣：“啊？” “你也看见了，我是个新手小白，”李诗说，“我朋友里面没有一个人玩滑板，所以平时也没人跟我一起练，你可以在这上面帮帮我吗？” 周洛晗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答应，但是……她就是答应了。 也是从李诗那里，周洛晗终于得知——原来林嘉享就是传说中的liam lin。 后来，周洛晗成了李诗在俱乐部里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 不过，当她知道李诗入会的目的也是为了追求林嘉享之后，说实话，有一瞬间，她挺失望的。 但是……那是liam lin啊，高高在上的极限运动天才、跑酷大神liam lin。 想到这一点，她似乎又能理解了。 正想着，身旁的李诗忽然站了起来，转向她：“洛洛，你先吃着，我去溜达一圈，一会儿就回来。” “啊？你……”陷入回忆的周洛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诗笑了笑，没再说话，而是沿着海岸线，步态轻盈地往远处走了。 周洛晗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眉心蹙起。她想了想，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跟了上去。 第37章 心碎女孩 李诗一个人在海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林嘉享时的情景。 那要追溯到她大二的寒假。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一个周六，她和两个朋友在商业中心逛街，好巧不巧地遇到高中同学陈韬韬和一个高个子娃娃脸帅哥，在商场外的室外开放板场玩滑板。 休息的时候，陈韬韬看到她站在板场外，于是热情洋溢地上前打招呼，可她当时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另一个男孩吸引了，根本没听清他都说了些什么。 男孩穿着一件非常帅气的灰蓝色飞行员夹克，她看到了背后的字母，是个售价少说也要大几千的英国设计师品牌。他面不改色地站在离地几米高的台子上，风吹着他微微向外翻卷的刘海儿。 他眯起眼睛观察下方的场地，然后一脚踩上滑板，从u形池边缘俯冲而下，又用反身背跃的方式抵达了另一边的高台…… 动作之潇洒，姿态之优雅，技术之娴熟，足以让当时对滑板一无所知的李诗惊为天人。 而这个男孩，就是当时还在m校念大三的林嘉享。 一开始见到林嘉享时，李诗以为他年纪会比她小一些，是陈韬韬的学弟或者亲戚家孩子之类的。可当她主动走上前跟他简单认识了之后，才知道他只是长得显小，实际上比她还要大上好几个月。 而且他竟然是曾经的全美青少年跑酷竞速比赛冠军、外网很出名的极限视频博主——liam lin。 有人说一见钟情的本质都是见色起意，李诗觉得这话虽有以偏概全的嫌疑，但她也承认有的人确实如此——比如她自己。 因为一开始最为吸引她的，确实就是林嘉享的颜值。 他长得非常非常符合她的审美。 李诗那时虽然还在b市很有名的一所211高校读法学专业，但是已经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时尚博主，还兼职平面模特。 在模特工作中，她会见到很多帅哥，甚至明星都合作过好几波。可她依旧觉得林嘉享的脸，是在日常生活中很难见到的那种帅。 他比网络上的素人帅哥精致，又比网红自然。他有种星相，跟时下很火的那些男团爱豆比都丝毫不差，何况那些人还是做过造型、化过妆的。 不过，后来想想，这其实还不算是他最吸引她的一点。 她觉得他最迷人的地方，在于他完全没有刻意讨好她的想法，跟那些成天抱着孔雀开屏心理、不停在她周围转悠、以吸引她注意为目的的男生截然不同。 他笑容真诚而有态度，笑就是笑，只是因为开心，而不作他用。 极其出众的外形、亲切随和的个性、优越的家庭条件、良好的成长环境、名校光环的加持……再加上他还是个出名的极限运动天才——她觉得这个标签听起来酷得要命，总之，可以说是buff叠满。 李诗太满意了，立刻就决定要让他做自己的男朋友。 就算他的个人条件属于顶配又如何？ 李诗很自信，觉得自己足够漂亮，家境又好，学校也不差，完全配得上他。 而当她从陈韬韬那里打听到林嘉享是母胎solo的时候，她非常吃惊，但同时又特别开心，毕竟谁不愿意做大帅哥的初恋呢？ 她很快开始行动，并且信心满满。 她向陈韬韬打听到林嘉享每天都在哪里活动，她就经常出现在他面前，多跟他接触，希望他对她产生兴趣，可以主动来追她。这招她以前用过，可谓屡试不爽。 可两个星期下来，她发现林嘉享对她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他对她的态度跟对其他人一样——你笑我也笑，你对我热情，我自然不会冷脸相迎。 不论男女老少，他都是以这样的态度相处，可谓一视同仁。 所以直到假期结束，李诗在林嘉享那里处处碰壁，毫无进展。 但她不死心，在林嘉享回到美国上学之后，她依然会主动联系他，每天在微信上嘘寒问暖，还在ins和youtube上跟他互动，给他留言，可他依然没什么反应。 她觉得自己就像重拳打在棉花上，有去无回。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 有一天，在她又一次主动对他体贴关心了一波之后，林嘉享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说希望只做朋友。 李诗明白了，他这是委婉拒绝了她，或者说……他疲于应付她了。 他一开始大概是希望通过装作不知道她的心思，在彼此都不尴尬的情况下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在发现这招不管用之后，他选择出言婉拒。 李诗一直很受欢迎，在哪里都是，从来不缺男朋友。被林嘉享拒绝后，她又短暂地交往了两个男友，但每当在各种渠道中见到林嘉享，她就又忍不住开始惦记他。 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想得到他，或许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又满身光环，而是因为……他是她撩不到的男人。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她知道他一直没谈恋爱，她不明白为什么。因为追他的女生从来没断过，他看不上她，难道其他人也没有一个他看得上的？ 她开始怀疑他的性取向，甚至想过他会不会是所谓的“无性恋者”，但潜意识里又觉得他是直的，毕竟极限圈子一直都在直男的掌控范畴里。 她问了陈韬韬，对方信誓旦旦地告诉她林嘉享很直，说他只不过是将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学业和爱好上，而无心其他。 于是，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中，李诗都没再跟他联系。就在她都觉得自己这是已经放弃了的时候，林嘉享回国了。 当年的李诗，其实并不理解他的选择，他在m校那样一个世界顶尖名校读了个就业前景极好的专业，却不留在美国工作，而是选择回国做前景并不明朗的极限运动俱乐部。 在她看来这就是为了一个只适合作为爱好而存在的事情，赌上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人生明明有easy模式，他却偏要选择hard。 但不理解归不理解，李诗还是在ghostfish创立之初就选择了加入。 她为了他开始学习滑板，想着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了共同语言之后，他就会对她产生兴趣。 其实现在想想，从那个时候开始，林嘉享大概已经变成了她的一种执念。 只要他单身，她就永远觉得自己有机会。 一开始，林嘉享把她当成朋友教过一阵子，可当他发现她仍旧在试图跟他发展恋爱关系的时候，他不再愿意继续教她了，而是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的教练换成了樊寄雨。 樊寄雨是极限圈非常有名的滑板大神，曾经入选过奥运代表队，她没有理由拒绝。 而且实际上，虽然她当初加入俱乐部的动机不单纯，但后来她也确实感受到了滑板运动的乐趣所在。 她愿意变得更好，让林嘉享对她刮目相看。 只是三年过去了，她发现她虽然可以在滑板技术上不断精进，但对于林嘉享这个人，她似乎再也走近不了一点儿。 这次来沙芭，算是李诗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当然，她又不出所料地失败了。 不仅如此，她还亲眼见证了林嘉享的初恋。 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就像曾经的自己对他一样，一见钟情，不加掩饰地偏爱。 可李诗知道，他比自己幸运太多，因为在他爱上那个女孩的同时，那个女孩也爱上了他。 是啊，有几个女孩能抵抗得了林嘉享呢？ 他单纯又善良，真诚又热情，还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 两人认识不足十天，就像坐火箭一样迅速陷入热恋。 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林嘉享这个人，她花了四年时间都撩不动一点儿，而这个女孩，几乎是毫不费力就得到了他。 李诗停下来，面向大海，想起刚刚她看到林嘉享和陈境站在烧烤架前的情景。 她看到他故意逗她，看到他将她吃过的东西毫不犹豫地吃掉，看到他看着她时那满眼的笑意…… 李诗看得出来他有多喜欢她——毕竟真正喜欢一个人时，爱意是藏不住的。 何况他根本没打算隐藏半点儿。 李诗在沙滩上坐下，望向远处的海面，下意识抓了一把脚下的沙子，随后又放掉了。 “诗诗！”周洛晗跑过来，手里拿着两杯李诗最爱的芒果冰沙。 她在李诗身旁站定，试探着问：“诗诗，你还好吗？” “很好。”李诗转头，对她笑了笑，“坐，陪我看海。” “不要想了，”周洛晗席地而坐，观察着李诗的神情，安慰道，“回去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是吗？李诗撩着脚边的沙子。 对一个人长达四年多的念想，也能像这沙子一样，握不住就放了吗？ 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陈境曾在luna bar祝她“美梦成真、找到幸福”——没错啊，她就是一直在做梦，一梦梦了好几年。 只可惜梦终归是梦，成真不了。 至于她的幸福，呵，那也是跟林嘉享毫无关联的东西。 李诗自诩是个体面人，林嘉享单身的时候她可以选择争取，可以选择坚持，但如今他还是找到了他自己想要的人，让她死缠烂打地去把人家搅黄——这可不是她的风格。 她是个骄傲的人，不允许自己做难看的事。 李诗一面看着海浪在幽蓝的天幕下翻涌，一面默默地将芒果冰沙喝光了。 好凉啊，跟此刻她的心一样。 她站起来，伸了伸胳膊，在周洛晗的注视下，露出一个招牌式浅笑。 “洛洛，你说得对，”她说，“我要回酒店了，忽然觉得好累，确实急需睡上一觉。” 周洛晗仰头看着她。 骄傲的李诗、体面的李诗、执着的李诗—— 她想，明天会不会是个全新的李诗呢？ 第38章 帅哥美女，嗑就完了 李诗和周洛晗走后，郑茉就坐去了男生那桌。 陈韬韬和樊寄雨走过去接替林嘉享，让他坐回去吃东西，他俩去把剩下的串儿都烤完。 林嘉享和陈境先是分别坐在了陈韬韬和樊寄雨空下的位置上，后来郑茉说周洛晗发微信说她和李诗先行回了酒店，于是林嘉享就从另外一桌又搬来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放在陈境旁边，两人坐去了一边，肩并着肩。 陈韬韬和樊寄雨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烤完后，也端着托盘回到桌旁坐下了。 至此，六人到齐，围坐在了一起。 郑茉一边啃着玉米，一边观察着陈境。 她在低着头剥虾，剥完直接喂给林嘉享吃。 这个举动放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种秀恩爱的行为，但陈境本人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想让林嘉享沾手。 一是洗手的地方本来就远，跑来跑去太折腾；二是此举既能省水又能省纸，节约资源。 郑茉边吃边看着林嘉享和陈境，她给他剥虾，他给她擦手，两人同喝一杯饮料。 从昨晚luna bar陈境唱歌向林嘉享表白之后，她就已经断定李诗彻底出局了。 她英语不怎么样，但是副歌的几句歌词还是听懂了的，而李诗的英语远在她之上，所以听到一半就离席了。 这就像是主动认输。 其实在bamboo bamboo吃饭那次，她对陈境出言不逊，而陈境泰然回击，那时候她就明白了，这个女孩很有头脑也很有胆量，一般人真的不是对手。 可不是吗？敢追林嘉享的女生都是有种的。 她跟林嘉享认识快三年了，还帮他挡过好几次勇敢无畏的小女生，虽然这些女孩让林大神感到头疼，但说实话，郑茉还挺佩服的。 毕竟，对大帅哥有想法的女生太多了，而敢于付诸行动的——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 今天中午她起晚了，李诗和周洛晗已经先行去吃饭，她一个人走去海岸餐吧找她们的路上，刚好看到林嘉享和陈境从另一家店出来。 她看到他俩手牵手走上沙滩，不知为何忽然停下来说话，说了什么她听不到，但能看出林嘉享一脸心疼。说到最后，两人直接亲上了。 就这么旁若无人，在洒满阳光的异国海滩上拥吻。 说实话，这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林嘉享能干出来的事。 那一刻，她想，有些东西，注定是别人的，不必也不能强求；而有些执着不仅没用，还会成为对方的负担，惹人厌烦。 所以现在，李诗不在，她的心态反而变得简单了很多。 能有什么呢？ 帅哥美女配一脸，嗑就完了呗。 她看到林嘉享手肘架在桌边，歪头看着陈境，眼神不遮不掩，写满了喜欢。 不，她觉得“喜欢”这个词的程度不够深，他对陈境应该是“爱恋”，甚至是“迷恋”。 想到这里，郑茉笑起来。 哈哈，她想，风水轮流转。 “陈境，”她身子一扭，“我为我前些天说的那些话向你道歉。”说着，她拿起一瓶啤酒，对着陈境举起来，“我这个人情商不高，容易脑子一抽说话不招人待见，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陈境一愣，有些惊讶，但很快回过神来。 她也拿了瓶啤酒举起来，对着郑茉：“不会，我一直都知道你没有恶意，也从来没有介意过，你不必道歉，但是，”她顿了顿，对郑茉笑笑，“为了大家日后不要心存芥蒂，这酒我愿意跟你喝。”说完，她仰脖灌了一大口。 但……这一口着实有点儿猛…… 半瓶干下去了。 看到她一口气喝了半瓶啤酒，林嘉享有一瞬间想拦，手都抬起来了，想了想，最终还是算了。 郑茉本来就应该跟她道歉，而她接受了也好，对方是他俱乐部的活跃会员，这次说开了，大家日后好相见。 至于她的酒量问题…… 后面不让她再多喝就行了，他想。 可惜事情没能按照林嘉享既定的方向发展。 没过一会儿，气氛组组长余江川就提出要玩游戏，这游戏不仅把陈境玩得连喝三瓶啤酒，还再次喝上了头。 所有人都在起哄，陈境也不甘示弱，林嘉享拦都拦不住。 后来，他们又要陈境喝第四瓶，林嘉享彻底看不下去了，拿走了她的酒，坚决不许她再喝。 而余江川、陈韬韬和郑茉，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跟那儿起哄架秧子，嗷嗷叫着让陈境亲他，亲到他们满意了，这酒就可以免。 什……什么玩意儿？？？ 林嘉享目瞪口呆，心说这tm到底是整谁呢？？？ 他正琢磨着怎么回绝，结果陈境还真把他拉起来，当众跟他接吻。 她不等他说一个字，直接拽他起来，然后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下去。 而且最让林嘉享哭笑不得的是，她在脑子发懵的情况下，仍然记得他喜欢深吻，不喜欢蜻蜓点水，她绝不能敷衍。 不过他关于深吻的思虑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很快就被亲懵了。 他感觉到陈境扑上来抱住他，毫不犹豫地吻住了他，然后旁边响起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他感受到一对柔软湿润的唇，带着陌生的酒气和熟悉的馨香，而羽翼一般的长睫毛，也在一颤一颤地刷着他的颧骨。 他的心一下就变得很软，想要立即回应，可又忍不住因为场合不对而感到羞怯。他的身体也是如此，一面渴望享受，一面又试图挣扎，极其分裂。 更要命的是，他用余光看到除了樊寄雨还算有原则有底线之外，其余三人都在举着手机对着他俩拍照。 他想推开陈境，勒令那三个损友删掉照片，可当他看到她亲他时沉醉又美好的样子，他又舍不得放开了。 算了，他想，爱谁谁吧。 眼一闭心一横，抬手抱住了她。 不过当众接吻被拍照取证之后，他打死都不许陈境再喝酒了。 警告完明明自己已经喝多、还试图对陈境劝酒的陈韬韬，林嘉享抱着陈境去了海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醒酒。 吹了快一个小时的海风之后，她终于清醒了。 “对不起，”她哭丧着脸，“我又上头了。” 林嘉享被她少见的沮丧表情逗笑了，打趣道：“你今天的勇气啊，是三瓶啤酒给的！” 陈境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可笑着笑着就想起刚才的事，又不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无语。 “下回再也不喝了，真的，”她揉着太阳穴，“太丢人了。” “没事儿，”林嘉享叹了口气，安慰道，“今天在座的都是我很好的朋友，他们的为人我了解，照片不会到处瞎发的。” 林嘉享虽然之前也无奈过，但看着女朋友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他又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陈境不死心地追问道：“他们真的拍下来了？” 这事太社死，她没法不心存侥幸。 林嘉享嗯了一声，抬起一边的眉毛，看着她：“估计是准备哪天有求于我的时候，拿出来作为要挟，好让我无条件给他们提供支持。” “啊……”陈境哀嚎一声，坐直身体，举起三根手指对着林嘉享保证，“我以后肯定注意，再也不这样了。” 她表情严肃，态度极好，仿佛在跟学院领导打保票。 “……哦，行吧！” 林嘉享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把她拉进怀里抱住，抬起她的下巴，鼻尖抵住鼻尖：“那以后我可得看好你，别哪天又喝多了，把家里保险柜密码都跟别人说了。” 陈境一听这话愣住了，神色认真地问：“你家有几个保险柜啊？不是每个保险柜密码都一样吧？” “呃……”林嘉享也愣住了，跟她对视了两秒，随后爆发出一阵不可抑制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境清醒后，两人一起走回了刚才烧烤的地方。 等陈境和郑茉一起把垃圾收拾进垃圾桶，林嘉享就跟尚还清醒的两个男生一道，把烤架和桌子抬回去，还给了一家海岸餐吧。 都收拾好后，几人一起走回了酒店。 除了林嘉享和陈境，其余几人都下了电梯，他们跟他俩挥手告别，准备各自回房。 跟樊寄雨合力架着陈韬韬的余江川，回身冲林嘉享疯狂眨眼，结果被对方用眼神警告——“少唧唧歪歪，赶紧抬着醉鬼走人”。 电梯门关上，林嘉享和陈境却忽然陷入了沉默。 大概是……同时想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林嘉享什么都没说，只是牵着陈境走出电梯，一起走到女孩房间门口。 他从裤兜里掏出陈境的手机和房卡递给她，她接过来刷卡开门。 门开了她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望着他。 “你进来。”她说。 她整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可眼神却直勾勾的，毫无退缩之意。 林嘉享心跳如鼓，两手插在裤兜里，用拇指搓着食指的第二关节。 “我先回去洗个澡，很快的，”看着陈境明亮眼眸中自己的影子，他低声说，“然后马上来找你，好吗？” 陈境扶着门框，第一反应是想说“你在我这里洗就行”，可转念一想，他们分别洗应该会比较快，而且……她也需要做点儿准备。 “好，”看着他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她轻轻点了下头，粲然一笑，“我等你。” …… 林嘉享跑回房间后，飞快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然后飞奔下楼。 他直接跑到大堂，向前台确定了一下酒店minimarket的具体位置，然后抬腿就跑。 酒店的两名值班前台面面相觑，心说这帅哥是要买什么？这么火急火燎的。 林嘉享跑进minimarket，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想要的东西，正想着要不要问一声，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他要的东西正列队一排，在收银台旁边的架子上等着他。 红的、白的、蓝的、粉的……摆了满满三大排，包装有长有短，预示着款型、规格和型号上的差异。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快步走到收银台前，在收银员的微笑注视下，眼神坚定地从架子上拿下来一个正方形小盒。 他匆匆扫了一眼——三只装，看着挺正常，应该不是那种一般人难以接受的情趣款。 至于型号……他想了想，决定先找个差不多的，毕竟现在回去量也来不及了。 他挑好，抬头就见收银员正微笑地看着他，这笑容……他觉得有点儿东西。 他立即回以微笑，然后迅速低头，又拿了一个长方形包装的，型号比刚才那个更大，然后面无表情地将这两个纸盒都放在了结账区。 “just these，please.”他说。 第39章 满意之夜 林嘉享出了minimarket，把一大一小两个盒子迅速揣进裤兜，立即拔腿往楼上跑。 他没有直接去陈境的房间，而是回到自己屋里，把大盒塞到枕头下面，缓了几口气，叉着腰在床尾转圈。 他一边落汗，一边走到镜子前，对镜扒拉了两下头发。 他看着自己脸，心想，不知道刚才在楼下买安全套时他脸红不红，反正……现在是真挺红的。 他掏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想着应该差不多了，他开门上楼。 走到陈境门口，他抬手敲门—— “咚、咚、咚。” 房间里很快传来脚步声。 “咔嗒”一声，门开了，陈境出现在门口。 她也洗了澡，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头发还湿着。 她盯着林嘉享的眼睛。 怎么感觉……他有点儿紧张？ 眼睛里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慌乱？ 可爱。 陈境忍不住笑了，心想，原来这种情况下，更紧张的竟然是男方。 她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进来。”她说。 他听话地往前走，进到门里，停住。 他确实紧张，而且正在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该说点儿什么。 是得说点儿什么吧？他想，总不能一上来就…… 可还没等他想好要说的话，陈境就探身按上了他身后的门，然后——直接关了灯。 她上前一步，把他推到门上。 “林嘉享，我想要你，”她在黑暗中看着他，“你也想要我吗？” “当然，我想要，”他马上回答，“我很想要你。” 陈境没说话，只是把手贴到他腰上，双手沿着他的肋骨往上摸，一路摸到脖子，最后捧住了他的脸。 所有的感官都在黑暗中被放大。 林嘉享低头看着她，忽然把她往前一搂，她直接贴到了他身上。 他背靠房门，而她贴着他，屋里只有星光和月光的投影。 某一刻，不知是谁先主动，一个弯腰，一个踮脚，焦急地去寻对方的嘴唇。这动作十分同步，不带一丝犹豫，直接贴上，动情深吻。 星光与月光在地板上交缠，延伸到了床边。 两人一边接吻，一边倒退着来到床尾。 床垫的高度刚好卡到陈境的膝盖窝，她两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床上。 一站一坐，嘴唇被迫分开了。 林嘉享弯下腰，以手撑床，将陈境拢进阴影里。他的目光带着渴望，毫不掩饰地在她脸上逡巡。 她可真美啊，他想，仙女都没她好看。 他侧着脸贴近她，她顺势抬起下巴迎接，两人再次吻上的瞬间，女孩搂住了男孩的脖子，直接把他拽倒在床上。 他们紧抱着对方，吻得比下午更深更热烈。 清晰的亲吻声令人脸红心跳，而男性天然的强势也开始展现出来。 林嘉享把陈境压到身下，他的手在她身前游荡，虽然急切却并不粗鲁。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要宕机，但管不了了，本能驱使着他抓住了陈境t恤的下摆，一下撩了上去。 他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层层光亮欣赏她的身体，那在冲动的幻想中，令他心驰神往的景象，简直美极了。 陈境的后背向上拱起，双手交叉，抱住男孩的头，手指插到对方浓密的卷发里。 她不像很多年轻女孩那样羞涩，她甘愿屈于本能，用心感受，毫不掩饰。 林嘉享直起身，抓住女孩堆在胸前的t恤，往上一扽，直接脱掉了。 他低头看着她，而她就这么光着上身躺在那儿，姿态放松，不遮不挡。 “也让我看看你。”她说。 啊…… 这简直是最合理、最容易满足的要求。 林嘉享坐起来，将t恤从头顶拽下，然后反身坐在床边，脱掉了短裤。 他把衣服扔到一旁，转身跪立到她身前。 陈境坐起来，目光落在面前成片的银白色肌肤上——他在黑暗中发光。 她仔仔细细地摸着那微微隆起的胸肌和线条分明的腹肌，又沿着肚脐下浅浅的阴影一路向下，直到内裤的腰口处。 林嘉享的视线追着她，红云从脖子一路上溯。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陈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探究与好奇。 那眼神…… 直白到可爱！ “哈！” 他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两手抓住腰口，往下一扯—— 既然女朋友这么想看，那就让她看个痛快，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意思？ 果然，她眼睛都看直了。 “你记不记得那天在酒店花园里，你问我……多大，”林嘉享跪立在陈境面前，“你问的是年龄，但有一瞬间……我确实想歪了。” 他深吸一口气，鼓了鼓腮帮子，问：“所以，现在这样……你满意吗？” 陈境笑起来，低头看着，然后又仰头去看林嘉享的眼睛。 那双小鹿眼中有温柔有羞赧，而更多的……是期盼。 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注视着他的眼睛。 那眼神是明亮而清透的，可看着他时却又像火焰，带着可以点燃万物的热度。 在女孩热切的目光中，小鹿微微下垂的长睫毛忽闪了两下，脸也跟着一转——似乎是不好意思跟她对视了。 陈境的性知识来源于书本和影视，可现在，却在用欣赏艺术作品的眼光看待他。 他整个人沐浴着星光和月光，就好似一件玻璃制成的艺术品，泛着洁白的冷光，干净到近乎透明。 “我想表现得好一点儿，”玻璃艺术品说话了，“不想让你失望。” 陈境一愣，立马笑了。 “不会的，”她坚定地摇头，“你不会表现不好，我更不会失望。” 这话…… 在早些时候他给她涂唇膏的时候，她也说过类似的。 这是她对她的信任，在任何事上都是如此。 林嘉享心里涌过一阵热浪，他没再说话，直接扳过她的脸亲吻，推着她坐到床上。 他亲吻她的脖子、肋下，然后将她翻面，停留于后背与腰肢。 那是童年伤疤附着的地方。 “很疼吧？”他问。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笑了笑，轻声答道：“曾经疼过，但现在……不疼了。” 她的话他也听懂了。 他笑起来，从后面抱住她的肩膀，贴在她背上。 “以后再也不会疼了。”他说。 有一瞬间，他们贴抱在一起，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被称为幸福的感知，静止而永恒。 他把她翻回来，让她仰面朝上。她的脸有些异样的潮红，看起来却美得要命。 她眼神明亮地望着他，向他伸手，执起他递过来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上。 林嘉享看着她，用力呼吸，一切的一切，他感受到的，拥抱着的，亲吻着的，都比他幻想中更美好。 陈境仰面躺在床上，身心放松，光明坦荡，将自己全部的领地都开放给男孩研究。甚至在他偷看她眼睛的时候，还调皮地眨了几下，用眼神说着别紧张。 “我会很小心的，但恐怕……”林嘉享不无担忧地说，“你不要硬撑，要告诉我，知道吗？” “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而且……”陈境神情轻松，“因为是你，怎样我都愿意。” 林嘉享愣住了，然后……他觉得自己融化了。 那一刻，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他读到了一种名为“信任”的力量，这力量不是简单的身体结合可以达到的，这需要一种……心灵上的结合。 “我去拿个东西，”林嘉享迅速爬起来，“在我裤兜里。” 陈境瞬间就懂了，然后语出惊人：“我有。” “啊？”林嘉享愣了愣，但很快就明白了，“酒店的？” “对，”陈境笑着眨了眨眼，“入住第一天我就看见了，刚才你上楼洗澡的时候，我已经拿来放在床头的抽屉里了。” “哈！”林嘉享笑了一声，“那大概是我比较倒霉，我房间没有。下午冲浪回来之后，我到处都翻遍了，保险柜和冰箱都没放过。还好酒店一楼有个minimarket，我刚才去买了。” “可能room service觉得你看起来太纯情了，”陈境调侃道，“不像有这种需求。” 他纯情？？ 他没有这种需求？？？ 哈…… 林嘉享唇角勾起来：“那他看走眼了，我对你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太纯情。” “是吗？”陈境咯咯咯地笑，勾着他的脖子往下拉，“那现在是时候向我展示一下你最不纯情的样子了。” “啊～”林嘉享抬起眉毛，点头，“好啊，等着。” 他探身拉开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迅速撕开塑料膜，摸出来一枚小方片。 他举起来，在陈境眼前晃了晃。 “可否一战？”他问。 陈境咯咯咯地笑：“可以，开战吧。” “那……是你来，还是我自己来？” 她想了想：“要不我试试？” “好。”对方毫不犹豫。 他把她抱起来，眼看着她将手里的小包装撕开一个口，把里面的东西取出，然后很有个人风格地迅速完成了手下的工作。 不等他说话，她直接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倒在床上。 他笑着凑过去亲她，模模糊糊地问：“准备好了吗？” “好了，”她咬住他的嘴唇，模模糊糊回答，“来吧，都快急死了。” “哈！” 林嘉享笑了一声，一骨碌翻到上面。 “给我吧，就现在。”她说。 她的声音像最温柔的海风，使他心中纵有万千疑虑，也会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两人对视了几秒，林嘉享从她眼里读到了坚决。 他勒令自己清除掉杂念，俯身跟她接吻。 他不再犹豫，什么担忧，什么顾忌，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都不再重要。 “还好吗？”他问得温柔。 “嗯。”她答得坚定。 没人再说话，也不需要再说什么。 他用力抱紧了她，一边微微侧着脸亲吻她，一边把她带上了一艘在风浪中颠簸的船。 一开始，他极尽温柔，认真克制，可他毕竟只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男孩，还是第一次，性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刺激，所以……他最终还是被卷进了滔天浪潮里。 而且……最后……弄出的动静也有点儿大…… 以至于陈境当时觉得床在摇晃，而且摇晃得蛮厉害的。 但后来，她明白过来，剧烈摇晃的并不是床，而是她自己…… 她在抖，那个把她抱在怀里的人……也在抖。 她迷迷瞪瞪、天马行空地想，不是说“风浪越大鱼越贵”吗？ 那今晚这鱼…… 可太贵了…… 结束后，林嘉享抱着陈境去了浴室，两人一起站在花洒下，湿漉漉地望着对方。 “你跟我说实话，”他说，“为了配合我，你是不是一直在忍？” “不是，”陈境低着头，往他身上打泡沫，见他皱眉，又说，“非要论，一开始算是，但后来就好了。” 林嘉享不说话，脸上写着——“你就骗我吧”。 “你干嘛呀，”陈境笑了，用手捏他的腮帮子，“今天的情况完全符合我的预期，第一次这样已经很好了。” 见对方仍旧一脸自责，她踮起脚来，捧住他的头，在那张滴着水的精致小脸上一通乱亲，一连亲了十几下，直到把他亲笑了才停下。 “林嘉享，如果满分一百的话，我给你两百，我对你非常非常满意！”她说。 “啊？哦……” 林嘉享愣了愣，低头笑起来，笑完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今天我想明明白白告诉你，”他上前一步，抱住她，“我对你很认真，我要把你介绍给我家里人，永远跟你在一起。” 永远啊…… 怀里的女孩笑起来，嗯了一声，双臂环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知道了，”她闭着眼睛，声音慵懒惬意，“虽然我没有家里人可以介绍，但我对你也很认真，想要跟你一直走下去，走到……天崩地裂、宇宙毁灭。” 天崩地裂？ 宇宙毁灭？？？ 林嘉享听完愣住了，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啊，他边笑边想，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第40章 请勿打扰 这是陈境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在醒来时，发觉床上不是只有她一人。 一条线条优美的手臂搭在她腰间，温热宽敞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一条长腿顶在她的膝盖窝里——她往后勾了一下脚趾，就蹭到了一只骨骼分明的脚背。 哦，她忽然意识到，她在林嘉享怀里。 在陈境此前二十四年的人生中，从来没人抱着她睡过觉。 亲生母亲或许抱过，但她根本不记得。而这个女人消失后，陈境便再没有得到过一个能让她安睡的怀抱。 而现在，她躺在林嘉享怀里，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安全。 陈境悄悄翻了个身。 啊…… 她想起林嘉享说过，她因为淋雨发烧那晚，他在她床边看了她很久，而现在，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睡着时的样子。 白雪公主变成了睡美人。 还不是普通的睡美人，是雪白的睡美人。 要不是如墨的卷发、浓密的眉毛和睫毛，还有红润的嘴唇暴露在空气中，他就快跟酒店的白床单融为一体了。 而且……他怎么一动不动的？ 记得他们凌晨睡下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个姿势。 她赶紧探出脑袋，将耳朵凑到对方又高又尖的鼻子下面，听他的呼吸声。 频率均匀、节奏清晰、不重不轻。 她松了口气——呼，还真是白雪睡美人，而且睡得可香了呢。 就在这时，睡美人忽然动了，落在陈境背后的手开始沿着身体曲线滑动，从脊柱沟一路滑去了臀上。 那双小鹿眼缓缓睁开了，可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焦，但很快，他的目光汇聚在对面端详欣赏他睡颜的女孩脸上。 看清陈境的瞬间，林嘉享一下就笑了，胳膊用力一搂，直接把她紧紧圈在了胸前。 两人同盖着一床被子，陈境贴到他身上，瞬间察觉到不太对劲。 她用手打招呼—— 早呀朋友，她心想，你好精神呀。 白雪睡美人嗯了一声，垂眸看向她，用眼神求饶。 “别闹。”他小声嘟囔。 可陈境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的眼睛看。 啊…… 林嘉享瞬间明白了，然后……脸又开始发红。 “不是……那什么，”他摸了摸鼻子，笑了，“昨晚……你流血了，如果我们马上来第二次……对你不好。” 在他看来，她就像受伤了，而养伤需要时间。 “只流了一点点，早就没事了，”陈境很直接，要求提得也明确，“我现在就想再试试。” 林嘉享一愣，长长地哦了一声，打趣道：“这么着急啊？” “着急呀，很着急，”陈境满眼认真，“而且你现在状态这么好，不试太可惜了。” what？？？！ “你现在状态这么好，不试太可惜了”？？？ “不是，我……哈哈哈哈哈哈！” 林嘉享爆发出一阵大笑，心说你别太可爱了！ 直白坦荡又好笑！ 他忽然觉得以后跟陈境相处完全可以放飞自我了，连性方面的要求她都能提得这么直接，他大概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其实不管是在美国还是国内，极限圈里的伙伴大多都是比较耿直的个性，或许情商一般，为人也不够圆滑，可交往起来起码不费脑子。 但是俱乐部作为创业项目，为了资金渠道和发展管理，他这几年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碰上过不少喜欢含沙射影、话里有话的主儿。 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这个道理他明白得很，何况通常还是他有求于人。所以对于这种人，他谈不上排斥，但交往起来也不甚自在。 而陈境大大方方、直白坦荡，情绪稳定不说，情商还特别在线——简直完美！ 哎，什么都不说了，自己这眼光真是绝了～ 林嘉享瞬间感觉自己又要飘。 可就在他的大脑即将美上天的时候，陈境忽然掀了被子，直接翻到他身上。 “我现在想要，可不可以？” “啊？” 不等他反应，她就要自己动手。 “哎等等等……等一下！”林嘉享一把按住陈境的胯。 她扭了两下，可对方按得死紧，她挣脱不了。 “你不想？”她不解，“可你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呀。” 林嘉享一愣，又笑开了，笑到咳嗽，最后直接捂住了脸。 他当然不是不想，甚至可以说是很想、非常想。 其实昨晚第一次过去没多久，他们洗完澡躺在床上，他一度都觉得自己要忍不住了。那时，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样不行，她都“受伤”了，他有义务也必须要爱惜她的身体。 “不是，我很想，只是……”林嘉享把陈境拉下来，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你看啊，现在都十点多了，我们应该先去吃点儿东西，再抓紧时间去冲个浪，晚上再……反正，”他顿了顿，眉眼弯弯，“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辈子那么长，他们会有无数次机会。 陈境不说话，只是拿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望着他。 林嘉享被她看得心跳加速，为了防止自己缴械投降，他赶紧说：“而且我随时状态都可以很好，真的！保证十秒钟准备完毕！以后你可以……随时检查……” 这话倒是把陈境说愣了，看着他脸颊又泛起可疑的红晕，她终于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 两人起床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去了昨天他们都很满意的那家海岸餐吧吃饭。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余江川、陈韬韬和樊寄雨从电梯里出来。 看到林嘉享和陈境，余江川和陈韬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樊寄雨面容淡漠一如往常，可嘴角却诡异上扬。 林嘉享瞪了余江川一眼，对方马上装出一副弱小无助的样子，频繁眨眼。 几人聊了几句，余江川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李公主和周洛晗今天要回国，昨晚上订的机票，早上就去机场了。” 陈境一愣，下意识问：“那郑茉呢？” “她没走，”余江川说，“她想跟我们一起去鲸岛。” 这么看来，是李诗要走，周洛晗陪着回去了。 陈境想起在luna bar里自己跟李诗说的那两句话，看似都是诚挚的祝福，可实际上也有更深层的含义。 现在看来……李诗也是听懂了的。 不知道为什么，李诗的离开让陈境有一瞬间的不安，她做事一向坦荡，可如今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人，还是说了些心思不那么纯良的话。 听闻李诗离开，林嘉享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这样啊，估计她们现在都上飞机了吧？” 告别余江川三人，林嘉享和陈境上了电梯。 陈境问：“李诗真的彻底放弃你了？” 林嘉享一愣，勾起一边的嘴角，调侃道：“这话问的……你很遗憾？” “我可没有，”陈境连忙摆手，又嘟囔，“高兴还来不及。” 两人回到房间，林嘉享说：“我下楼换衣服、拿冲浪板，再拿点儿东西上来。” 这是他们在主岛的最后两天，他铁定了是要跟陈境住在一起了。 其实他有点儿怪自己没想明白，就多余让她续这两天房，不然直接就能给她省下三千块。 他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把女朋友哄去自己房间住，然后去前台问问，最好能把明天的房费退给她…… 就在林嘉享正满脑子都是“如何把女朋友哄下楼”的时候，女朋友本人忽然站到了他面前。 “林嘉享，”她说，“我现在还不想去冲浪。” 林嘉享一愣，回过神来，问：“那你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都没问题，反正他都愿意陪她。 陈境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拉着他的手走到床尾，推着他坐下，然后主动坐到他大腿上。 “我想……”她搂住他的脖子，嘴唇贴在他的耳朵上说了两个字。 林嘉享愣住了，因为惊讶嘴唇微微张开，琥珀一样的眼珠缓缓移动到女孩脸上。他跟陈境对视，只觉得她明亮的眼睛此刻化身一个深海漩涡，疯狂地把他往里卷。 陈境被他呆怔的表情逗笑了，站起来，脱掉身上穿着的吊带背心，拉过他的双手，直接按在自己胸前。 林嘉享的脑子宕机了，苍茫得就像冬日雪原。 而陈境在这时托起了他的下颌，两双眼睛之间只剩不到两公分的距离。她笑了笑，脑袋一歪，对着他的嘴唇用力亲了下去。 啊……定力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谈定力？？ 这不是纯扯淡吗？？？ 这是林嘉享仰面倒在床上之前，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 不得不说，第二次是非常成功的，以至于陈境回味了很久。 在整个过程中，她都以欣赏艺术品的眼光，看待她完美的男朋友。 翩跹的窗纱遮不住午后强烈的阳光，她觉得好极了，因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把他身上每一处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犹记得昨晚他们在一起时，林嘉享的动作、声音和神情。 他的脸太漂亮，身体太完美，整个人就是一件实打实的艺术品。这个认知也意外地让她在与他结合的过程中，找到了年少时弹琴的感觉。 她看着他，心怀对美好与自由的向往，在那一刻陷入了忘我的状态。 所以，她说“到后面就好了”，其实并非全是在安慰他，而是从那一刻起，她真的感觉到了美妙。 而现在是白天，她观赏着他身上每一寸肌肤的纹理、肌肉的走势和力量的伸展，运动的美感在他身上无限放大，分毫毕现。 于是她再次陷入了忘我状态。 直到某一刻，林嘉享忽然坐起来，一手搂住她的脖子，一手搂住腰，将她整个人托抱到半空中。 她霎时清醒了几分。 看到眼前清澈的眼眸微微发红，她愣了愣，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一种陌生的知觉席卷了全身。她下意识闭上了眼，脊背挺直，耳边的琴声在这一刻无限放大，直至震耳欲聋。 琴声消散后，她听到他笑了，笑声中洋溢着兴奋与满足。 就像在竞技比赛中得到了掌声与欢呼，收获了荣耀与鼓舞。 天啊，陈境想，原来爱情真的可以化作这么具象的快乐。 结束后，两人面冲一侧躺在被子里，林嘉享从后面抱着她，手臂从她身侧滑下，一路到了腹部。 “这次感觉还好吗？”他的手盖在她肚子上。 “好极了，好得不能再好了。”陈境摸了摸他的手，“你听到了呀，我差点儿变成尖叫鸡。” “……” 林嘉享愣了愣，直接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呐，人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开心得冒泡儿，简直没有什么能比此刻更让他开心了。 没有人再提去冲浪的事，林嘉享拿了“do not disturb”的牌子挂到门口。回到床上后，陈境自觉钻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他打开房间里的电视，找了一部英文电影，可电影演到一半，陈境就已经睡着了。 昨天本来就是快天亮才睡，晚上又折腾到半夜，刚才又耗费了大量体力……想想都累。 他悄悄关了电视，抱着她缓缓滑进被子，一起睡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四点多。 陈境醒了，饿醒的，肚子咕咕叫。 林嘉享用手机上酒店的点餐系统点了披萨、沙拉和饮料，把桌子拉到床边，两人一起裹着被子，像连体婴一样坐在床边吃东西。 被子里，两人紧贴在一起——她的后背贴着他的前胸，坐在他腿上，脚踩着他的脚背。 林嘉享吃得快，也不多，吃完就从后面抱着陈境，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看着她吃。可过了没一会儿，陈境就感觉到有只手落到了前面。一开始她没管，可马上，后腰也开始不对劲…… 啊…… 她侧过脸看肩上的脑袋，清纯无辜的样子好像他什么都没干。 她也没有心思吃饭了，扭过头跟他接吻。对方很满意她的反应，直接拿走她手里的叉子，“当啷”一声丢回餐盘里。 他甩开被子，握住她的肩膀，一扭——她翻转过来。 中午脱掉的衣服一直扔在床边的地板上，直到日落时分都没再穿回去。 酒店准备的三只装安全套全部用完了，林嘉享靠在床头，抬手一个抛物线，空盒直接落入垃圾桶。 “我那儿还有，用到回国没问题。” “今天这样就差不多了，”陈境好心提醒，“一上来太过度，对你身体不好。” “哈哈，不会的！”林嘉享笑起来，“你要相信我的身体素质，这才哪儿到哪儿？” “……” “都跟你说了我状态随时可以很好，”他抬起一边的眉毛，“不信你可以检查啊。” 还是算了，陈境想，她不想当那种只管起飞不管降落的人。 还是赶紧换个话题吧。 “明天就是在沙芭主岛的最后一天了。” 林嘉享嗯了一声：“后天我们直接住到鲸岛去。” “鲸岛的酒店呢？今天是不是该订一下了？”陈境问，“你们住哪里？” “酒店你不用管，陈韬韬已经订好了，”林嘉享回答，“你跟我住一间。” 陈境愣了愣，没说话。 “干嘛？”林嘉享故意板着脸，“你不想跟我住一起？” 陈境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是直接问比较好。 “你是不是又想替我出酒店钱？” “当然不是，”林嘉享答得飞快，“我纯粹是想跟你睡觉！” 说完，他自己先愣住了。 这话说得……可太不要脸了…… 但陈境似乎并不觉得这话本身有何不妥，她只是继续盯着林嘉享的眼睛，仿佛是想从中分辨出他是不是真的这样想。 两人安安静静对视了半晌，陈境叹了口气，平静地移开了视线：“那就这样……” 林嘉享一听，立即哎了一声，翻身压住她，警告道：“陈境，咱俩的关系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你要是还跟我提房费各付一半，我可就要生气了！” 这下换陈境愣住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自在地仰面躺着，抬手捧住上方这张即便生气也没什么威慑力的小脸：“我没想说房费各付一半，我想说的是：那就这样，”她停顿了一秒，“……吧。” “呃……啊？”林嘉享愣了好一会儿，“……哦。” 他好似很尴尬，跟陈境四只大眼睛互相对望，然后侧身往旁边一翻，望天花板去了。就这样过了大概五秒，他一把扯过旁边的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陈境咯咯咯地笑起来，凑过去拽他的被子，可他用了劲，她完全拽不动。 好吧，她轻轻哼了一声，我还有别的办法。 她不再管林嘉享盖在脸上的被子，而是从旁边掀了条缝出来，身子一缩，直接出溜一下钻到里面去了。 捂脸羞愧中的林嘉享忽然感到被子下面有什么在动，继而腰上很痒，他伸手摸了摸，然后愣住了—— 那是……女孩瀑布一样柔顺的长发。 他彻底明白了，今天谁都别想离开这张床。 第41章 我爱你 话虽如此，可实际上两人还是在天黑透之后出了门。 出门前，他们一起洗了个澡，然后穿上衣服，去了楼下林嘉享的房间。 他要换身衣服，再拿点儿东西上楼，然后两人一起去海边走走。 在陈境看来，主岛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应该好好珍惜。 林嘉享拿着房卡正要开门时，余江川刚好从隔壁走出来。 看到林嘉享和陈境，他故作惊讶道：“哎哟喂，巧了吗这不是！” 中午，他给林嘉享发消息，询问对方是否需要他的冲浪板，人家没回。过了一个小时，他又问，还是没回。 他是个急性子，按耐不住打了几个电话过去，一样没人接。 陈韬韬和樊寄雨都表示下午要去冲浪，余江川就想着，要是林嘉享不需要他的冲浪板，他就跟他俩一道去了，可等了很久手机里依然没有林大帅哥的回复。 干啥去了？他对着手机撅嘴。 跟陈韬韬和樊寄雨一块去海滩的路上，余江川又去敲了隔壁的门，不出所料——没人应。 他一面感叹自己可真是操心的命，一面又给陈境发消息，询问林嘉享的去向，以及是否还需要冲浪板，结果同样石沉大海。 林嘉享啊林嘉享，我真是多余管你。 余江川翻了个白眼，夹着冲浪板下海了。 三人冲完浪一起回酒店，路上，余江川的手机“叮”了一声。 【他跟我在一起，冲浪我们不去了，谢谢你。】——from 蓝色鲸鱼 直接坦荡，言简意赅，还带着一丝……嘶！“本人已死，有事烧纸”的气息。 得嘞，余江川想，如果现在还不懂他俩这一天都干了些啥，那他就是个大傻缺！ “嘛去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余江川上下打量了林嘉享一番，心说这看着倒不像是纵欲过度的样子，反而还挺神清气爽，“我想问你要不要冲浪板，结果压根儿找不着人。要不是陈境下午跟我提了一嘴，我真以为你失踪了，就差报警了。” 林嘉享愣了愣，不免有些抱歉，觉得确实应该提前知会余江川。 “我手机静音，没听见，”他掏出手机给余江川看，“对不起啊。” 确切来说，他手机的静音状态已经保持了超过二十四小时，今天则更是一直揣在裤兜里，而裤子一直扔在地板上，十分钟前刚穿上。 余江川心中呵呵，转过脸，若无其事地对陈境笑笑，没再说什么。 作为林嘉享最好的朋友，余江川看着大大咧咧、不着调，可实际上该有的分寸一点儿不少。这种事情他私底下跟林嘉享开开玩笑、打打叉，无伤大雅，但在人家女朋友面前，他会自觉闭嘴。 林嘉享开了门，把陈境让进屋，推了行李箱过来，打开找衣服。正找着，兜里的手机“叮”了一声。 拿出来一看，是余江川发来的消息，上书四个大字：【悠着点儿】 他嘴角勾了勾，将手机按灭扔到床上，一抬头，恰好对上陈境的眼睛。 她侧卧在床，身子软绵绵，眼神直勾勾。 一副标准的垂涎欲滴状。 “哈！”林嘉享笑了一声，眉毛一抬，“怎么了？” “没怎么，”陈境眼神直白，话也直接，“就想看着你，不可以吗？” 那必须可以，好好看，看一辈子！ 林嘉享从箱子里找出来几件衣服，摆摊一样在陈境眼前铺成一排，问：“你喜欢哪件？” “我选？” 他嗯了一声，趴在床边看着她：“反正是穿给你看，你选呗。” 陈境哦了一声，毫不犹豫道：“可我比较喜欢你不穿。” 林嘉享一愣，噗嗤一声笑了，眉毛瞬间抬得老高：“请问是哪种不穿啊？就上面不穿还是上下都不穿？” 女孩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吐出两个字：“全……” “哈哈哈哈，行行行！”林嘉享大笑着点头。 他站起来，从右往左一捋，单手抄起床上的衣服，一股脑扔进开着的行李箱里，然后迅速翻身上床，一把将陈境按在了身下。 “那敢情好啊，”他说，“现在我们就回被窝里去！” 两人在床上笑闹一番，陈境挣扎着坐起来，看着仰面躺在床上的男孩，问：“我们明天在岛上转转，好不好？主岛的最后一天了，我想再好好看看这里。” 林嘉享满眼宠溺地望着她，牵来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答道：“当然可以，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我想吃岛上那种特色冰淇淋。” “好，我给你买。” “我还想买一些山竹。” “好，我们挑个儿最大最好的。” “还想买点儿纪念品，拿回去摆在家里。” “好，买多少都帮你提溜着。” “林嘉享。” “嗯？” 陈境忽然俯下身，伸手拂开男孩脑门儿上的刘海儿，从额头开始，摸到眉眼、鼻尖，最后摸到嘴唇。她把他的整张脸都仔仔细细摸了一遍，就像之前给他涂防晒霜那次。 他很配合，安静地闭着眼睛任她摸。 “你知道吗？我好想把这个岛带走，”陈境轻声说，“我知道这不可能，这个岛不属于我，而在岛上的这段时光也会变成回忆。” “可回忆属于你，”林嘉享睁开眼睛，“也属于我，永远不会被忘记。” “那你呢？” “我？” “你可以属于我吗？”陈境问。 “当然，”林嘉享笑了，神色柔软地看着她，“我已经属于你了。” “那我可以把你带走吧？” 他笑出了声，答道：“可以啊，巴不得跟你走呢。” 陈境也笑了，没说话，只是俯下身，在林嘉享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他，目光坚定而虔诚。 “我爱你。”她说。 林嘉享浑身一震，眼珠缓缓移动到陈境那双明亮、温柔而充满力量的眼眸上。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动也不说话，眼眶却逐渐湿了。 他慌忙转动眼球，使劲眨眼，眼泪被成功圈制在了眼眶里，可嘴唇却依然止不住地发颤。他兀自克制了好久，才终于可以正常说话。 “你再说一遍，可以吗？”他一字一顿。 陈境嘴角向上，一个灿烂的笑容出现在脸上。 她躺到林嘉享身旁，侧身揽住他的肩膀，脸贴到他雪白修长的脖子上，额头碰触到他濡湿的睫毛。 “林嘉享，我爱你。”她说。 …… 我爱你。 陈境之前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这句话。 其实，在每个人的孩童时期，这句话是最容易被说出口的，但那时的她没有人去说。 她不爱任何人，也没有感受到过有谁在爱她。 后来，她长大了，原生家庭的不幸，让她给自己镀上了一层保护壳，把所有的脆弱与不安全部收起，只用坚硬与冷漠面对这个世界。 养母姜倩楠用温暖包容的胸怀融化了她长期被坚冰包裹的外壳，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所谓的温暖与美好并非全是虚幻。 是姜老师软化了她的心。 或许，没有姜倩楠，就没有今天林嘉享看到的陈境。 她对姜老师充满感激，甚至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爱她的。可她从没对姜老师说过“我爱你”，姜老师对她也如是。 在她们的关系里，相比母亲，姜倩楠的身份或许更像恩人。 施恩者与被施恩者之间不谈爱，只谈感激。 而陈境对林嘉享说出的这句“我爱你”，最终以林嘉享泪腺失守，泪洒告白现场告终。 后来，他们之间说过无数次“我爱你”，所以每当回想起第一次时，林嘉享会有那么点儿尴尬，那么点儿丢脸，可当时他是真的感动到不行。 他天生就是个爱笑不爱哭的人。 在他还是个卷毛小肉球的时候，就见谁都笑。 那时，有点儿产后抑郁的章安洁还为此向林砚哭诉：“这孩子不会是傻子吧？怎么每天就知道傻笑？” “胡说八道！”林嘉享的姥姥黎颖慧一听，气坏了，直接把外孙抱过去，斥责道，“我们嘉享天生就喜庆、爱笑！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成天就知道哭哭啼啼。” 章安洁被骂了，于是哭得更凶，佳人落泪，梨花带雨，林砚手足无措。 脱离了会因为吃喝拉撒哭泣的婴儿时期，天生爱笑的林嘉享更不会轻易掉眼泪了。 童年时期的他顽皮好动，从小男孩属性明显，就喜欢爬高上低、上蹿下跳，打小伤病不断。 可每次他摔得头破血流，哭的都是章安洁，他自己像没事儿人一样。 到了十岁，他开始接受跑酷训练，后来又开始玩滑板，参与各种极限运动，受伤更是家常便饭，他不甚在意。 再后来，他开始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大大小小，国内国际，可即便拥有傲人天赋，却也不能保证次次名列前茅。尤其人在美国，高手云集，他作为一个亚洲人，出头并不容易。 可不管成绩好坏，他都能坦然笑对——这次没赢就继续努力呗，还能咋地？ 2020年，他意外受伤，伤得很重，休养了大半年才真正好起来。同时，这次伤病也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一些不可逆的后果。 他虽然也会因此感到遗憾和不甘，但天生积极乐观的心态，让他很懂得自我调节，于是最后他还是选择坦然接受，一笑而过。 有什么呢？腿又不是废了？热爱的运动项目都能继续参与，顶多就是拿不到之前巅峰时期的成绩罢了。大不了就不再竞技了呗，单纯享受运动带来的快乐不就好了？ 他调节得很快，想得很开，眼泪全无用武之地。 可是今天，当陈境对他说出“林嘉享，我爱你”的时候，他却流下了眼泪。 在那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一种圆满。 纵使他本就已经拥有很多：健康安全的成长环境，轻松和谐的家庭氛围，一贯优异的学习成绩，一群志同道合的真心朋友，还有最重要的——可以让他施展过人运动天赋的极限运动事业。 他对极限运动的热爱十几年如一日。 而现在他拥有得更多了，他收获了一个热烈纯粹、真诚可靠的爱人。 之前就有很多人说过他是“人生赢家”，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以为然。可当陈境说出那句“我爱你”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嗯，他就是人生赢家。 “怎么还在流？”陈境拿着纸巾，在林嘉享眼角按来按去，两边围堵他的眼泪，“我已经给你擦十分钟了。” “哦，哈哈……”林嘉享干笑两声，手背挡在眼睛上。 “第一次见女生表白，男生哭成这样，”陈境好笑地拿开他的手，“你怎么这么感性？也太不像m校的风格了。” “我校友都是拿诺奖的，你拿我跟他们比？没有一点儿可比性。”林嘉享撑着身体坐起来，拿过陈境手里的纸巾，随便在鼻子上揩了两下，“我想发个朋友圈。” “啊？你要发什么？”陈境一脸惊讶，“发‘女朋友刚才说爱我，于是我哭了十分钟’？” “哈哈，不是啊，”林嘉享被逗笑了，探身拿过手机，打开相册给她看，“就发两张你的照片，什么都不说，可以吗？” 陈境一愣，马上明白了。 “你是要告诉别人你有女朋友了？” 林嘉享嗯了一声：“不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但是…… “会引起心碎声一片吧？” “哈！”林嘉享笑了一声，挑起一边的眉毛，“早上李诗走了你关心，现在别人心碎你也在意？小姐，你人也太好了点儿吧？” 陈境愣住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她一下子笑开了，“给你打个‘名花有主’的标签，让无数个‘李诗’知难而退，正合我意！” 林嘉享长长地哦了一声，一脸阳光灿烂地看着她：“那我可发了啊。” 说完，他开始在相册里认真选照片。 手机里有前几天他们一起看日落时他拍的那些照片，陈境追海豚时发给他的自拍，以及余江川在海边偷拍的那张“捧脸杀”。 这些照片很好，但他总觉得好像还差点儿什么。 “你看这样好不好，”他想了想，放下手机，“明天我们环岛游的时候，我再多给你照几张，然后选几张最好的，跟之前这些凑一波，一起发。” “好呀，你的朋友圈，当然是你说了算。” 林嘉享扭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孩。 唔……慵懒又……性感。 修长的手臂举过头顶，手掌按在床头，猫咪伸懒腰一样地做着伸展，见他看过来，她粲然一笑，腿一伸，脚直接从他t恤下摆钻进去，脚趾攀上他的腰，挠他的痒痒肉。 这是他们这一天床上运动之后，她得出的研究成果之一——他腰很怕痒。 林嘉享笑出了声，手机往旁边一扔，抓住陈境的腿把她扽过来，牢牢压在身下。 他们近距离对视，然后——他低头吻了她。 从这一吻开始，笑闹变了质，动作从搂抱变成了互相摸索，他们开始亲吻对方裸露在外的肌肤，可很快又觉得不满足，于是……响起一阵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再来一次，好吗？”林嘉享问话时手上不停。 陈境手撑在他胸口，仰着头，用力喘气。 这话问得……太没诚意了，她想，他已经快把她扒光了。 “我是没问题，但是……”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你今天已经……我怕……” “放心，我的身体我了解，”林嘉享拉着她牛仔裤的一条腿，用力拽下来，然后三两下脱了自己的t恤和短裤，“主要是你刚才跟我说你爱我了，我觉得这事儿有必要纪念一下。” what the f……？ 这算什么理由啊？？？ 陈境气笑了，抬手打他的大腿。 “林嘉享，你还记得我们来你房间是干嘛的吗？”她最后提醒，“你说你要换个衣服，再拿点儿东西，然后我们说好去海边散步的。” 陈境说这话时，林嘉享已经把他昨天放在枕下的那盒安全套摸出来了。 “对不起，我错了，”他毫无悔意地说，“我不应该说话不算话，明天我带你去海边玩，好好补偿你。” 那能一样吗？ 陈境再次气笑，又用力打了他大腿一下。 “说实话，酒店提供的那个型号不太适合我，有点儿勒得慌，我买的这个大一些，应该好点儿。”他头也不抬地忙活手下的准备工作。 陈境啊了一声，从后面扑上去，使劲咯吱他的腰：“你大你骄傲呗？” “还行吧，”林嘉享笑着把她拽到身上，“你不是也觉得不错吗？昨晚上给我打两百分呢。” 他发觉自己经过今天一天跟女朋友的深入交流之后，确实开始放飞自我了。 陈境听完惊讶地张了张嘴，然后就开始笑，咯咯咯咯——停都停不下来。 林嘉享看着她的笑脸，听着她的笑声，觉得此刻的幸福和快乐多得可以溢出来。 她是老天爷送给他的礼物吗？ 那这礼物可太贵重了，除了珍惜一辈子好像也别无他法。 “林嘉享，那从今天起，我们就属于彼此了，”她坐在上面，自上而下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属于我，我也属于你。” 男孩躺在床上，带着与仰望星空时无异的神情，自下而上望着她。 “不止呢，”他说，“还有你爱我，我更爱你。” 第42章 定情信物 今天，是林嘉享来沙芭的第十天，是陈境来沙芭的第九天，也是他们在主岛的最后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知道这一天对他们很重要，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可以说是这些天来，天气最好的一次。 又蓝又净，是颜料调都调不出来的梦幻色调。 因为昨天下午补了觉，晚上也没熬夜，两人今天早早就起来为环岛游做准备。 陈境收拾好自己，神清气爽地站在窗前。 她拉开窗帘，眼前是辽阔大海和如洗碧空，有两朵形状可爱的云飘在空中，一朵像小鹿，一朵像兔子。 陈境一下笑起来——这云跟她乘出租车换酒店时看到的很像。 林嘉享从洗手间走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陈境身后。 “看什么呢？”他把毛巾搭在肩上，胳膊从女孩身体两侧伸出，在身前打结。 “你看这云，”陈境摸摸他的手，指着天上那两朵云，“像不像小鹿和兔子？” 小鹿？兔子？ 林嘉享紧盯窗外，努力想象，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鹿和兔的眉目。 他努力分辨的样子逗笑了陈境，她抬手摸他的下巴，劝解道：“没关系，看不出来不用勉强。” “啊？”林嘉享一愣，有些尴尬，“也没勉强，我真的能看出来……一点儿。” “遇见你的第二天，我去海滩找你，来的路上就看到这样两朵云，”陈境边说边拿来手机，从相册里翻出照片展示给他看，“我拍下来了，你看像不像。” 她将手机递给林嘉享，但对方没接。她侧身回头，看到男孩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刚才说什么？”他问。 “啊？”陈境一愣，一脸茫然，“我说什么了？” “你说‘遇见你的第二天，我去海滩找你’，”他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确认，“所以，你来海滩，是为了——找、我？” 陈境惊讶地张了张嘴，心说小伙子你这抓重点的能力可真不是盖的！可见他瞳孔逐渐放大，脸上的表情越发惊诧，她噗嗤一声笑了。 “对，”她大方点头承认，“我去海滩是为了找你。” 她转身面向林嘉享，直视着他的眼睛：“其实刚遇见你的时候，我没想着要跟你如何如何，可回到酒店之后，我不停地想起你，想起你那天站在星空下的样子。”她顿了顿，眼中带笑，“于是我开始后悔，后悔自己走得太着急，没有跟你要联系方式。但我当时除了你的名字，不知道其他任何信息……” “等等等……等一下！” 某人再次抓到了重点。 “你知道我的名字？”林嘉享一听这话更震惊了，五官都在抖，“你当时就知道我的名字？！” 陈境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你忘了吗？在我说请你吃饭的时候，余江川忽然跑来，大喊一声‘林嘉享’，我听到了，也记住了。”她抬手帮他把惊掉的下巴合上，“虽然不能确定是哪三个字，但他作为一个b市人，好好说话的时候吐字还蛮清晰的，而且又是个大嗓门儿，这一声‘林嘉享’喊得掷地有声，我听得很清楚。” “不是，这……”林嘉享试图抽丝剥茧，“通过名字你也没办法知道我会出现在这片海滩吧？” “是啊，我就是不知道！”陈境乐不可支，“我不确定你在这儿，我是来碰运气的！可能因为我心够诚吧，老天爷感动了，就真让我碰上了。” 林嘉享依旧一脸懵：“你说详细点儿。” “那天你帮我追回包之后，我从你的身材和身手就能知道你有长期运动的习惯，而且还很擅长。后来余江川来找你，他也是一副运动少年模样，这就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想。我做过攻略，自然知道很多年轻人来沙芭都会去冲浪和潜水，而你们——我觉得更像是来冲浪的。”在林嘉享惊异的目光中，陈境两手一摊，“所以那天我回到酒店，上网查了沙芭主岛上冲浪者最喜欢的海滩是哪里——就是这儿，”她指了指身后的窗户，那是他们几天下来已经逐渐熟悉的海滩，“攻略里，冲浪者最喜欢的海滩，这里排名第一。” 林嘉享听到这里，已经开始对自己女朋友的智商肃然起敬了。 “所以第二天我就来啦，”陈境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海狮一样给自己鼓起掌来，“如果不是在这儿一下就碰见了你，我或许还会去排名第二的海滩碰碰运气。” 难怪他俩能在匆匆告别后的第二天就奇迹般地重逢，这并非纯属天意，而是—— “事在人为嘛～” 陈境调皮一笑，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脚尖一踮，凑到他耳边：“liam，before you came into my life，i missed you so bad.” 啊…… 小鹿又融化了，直接变成了一张大网，把他的兔子包在了里面。 …… 沙芭主岛不算小，一天环岛自然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就沿着他们所在的西南线，把附近没有去到、值得一看的景致都好好看看。 林嘉享从海滩旁的一家摩托车租赁店里租了一辆外观很拉风的全黑大摩托，这是一家正规租车行，租车是要看国际驾照的。 他把老板给的两个头盔里里外外擦拭干净，然后将其中一个扣在了陈境脑袋上。 “你会骑？”在林嘉享给她的头盔调松紧时，陈境看着旁边的两轮机车，心有戚戚焉，“这车看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哈？”林嘉享一愣，噗嗤一声笑了，“骑摩托车是一项技能，哪有闹着玩儿一说？” 既然是这样，那…… “你刚给他看的驾照是汽车的吧？”陈境一针见血地指出，“汽车跟摩托车能一样吗？” 林嘉享挑眉，脸上写着“哎哟你很懂嘛”。 “就像自行车跟三轮车，”陈境一脸认真，“我明明自行车已经骑得很好，可小时候第一次骑三轮车的时候，还是直接骑到了旁边水沟里。” “……” 你别太可爱！ “哈哈哈哈！”林嘉享大笑，他已经给陈境的头盔扣好了插扣，正要把另一顶往自己头上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拿你的安全冒险。”他跟她解释，“首先，我的国际驾照是包含摩托车的，其次，我之前在美国的时候骑过这种摩托，没问题的，你要相信我。” 唔，既然你这么说…… “好，”陈境点头，“我相信你。” 林嘉享把陈境抱上车，然后稳稳地把摩托车开上了海岸公路。 陈境在后面抱着他的腰，下巴搭在他肩上，海风将她头盔下露出的发尾高高吹起，像一条舞动的狐狸尾巴。 “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个饭？” “好！我想去你上次给我买面那家店！可以吗？” 林嘉享侧过脸来，虽然他戴的是全盔，但陈境知道他在笑。 “当然可以！”他大声说。 摩托车驶进市区，拐过几个路口，到达了那家粉面店。 招牌上是一串不知所云的英文字母，第二排的小字中有个“noodle”，昭示了店铺的经营方向。 林嘉享牵着陈境走进去，点餐台后面的人还是他上次来时那位老板。 看到林嘉享，对方笑容可掬，微微躬身向他致意。 他记得他。 也是啊，林嘉享心想，除了帅以外，他还事儿多。 “我要你上次给我点的那个面，”陈境摘下头盔放到旁边的椅子上，“要一模一样的。” “遵命，女士。” 她接过林嘉享解下的头盔，看着他快步走到点餐台前。 老板：“你好。” 林嘉享：“你好。” 老板：“女朋友很漂亮。” 林嘉享：“啊，谢谢～” “今天要什么样的面？”对方的笑容意味深长，“跟上次一样？什么都不放？” “哈哈，”林嘉享笑着点头，嗯了一声，“两碗，一模一样的。” 点餐完毕，他回到座位，陈境立即伸长胳膊，手摆到桌上。他立刻笑了，很有默契地抓住，将她两只手全部拢在掌心里。 “那老板跟你说什么？”陈境问。 “哦～”林嘉享马上心领神会，“说我女朋友特别特别漂亮。” 啊，嘴这么甜呢？今天的小费不会少的。 “他记得你。”陈境说。 陈述语气，而非疑问。 “哈！可不是吗，”林嘉享笑了一声，“估计是我事儿太多了。你是不知道，我那天提了多少要求，这不能有那不能放，他肯定在心里抱怨这中国人真是麻烦，然后就顺便记住我了。” “你都提了什么要求？”陈境好奇。 林嘉享把那天跟老板说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陈境听完就笑了。 站在商家的角度看，是挺事儿的，但站在女朋友的角度，能被这样细致认真地对待，她感到很幸福。 “陈境，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林嘉享忽然说，“尤其是早上知道了你来海滩是特意来找我之后，我就有点儿好奇，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晚，我是哪里吸引到你了？” 总不会只是因为脸吧？他想。 虽然喜欢他的脸没什么不对，但……他潜意识里并不希望得到这样的答案。 而陈境听到这个问题时，没有丝毫迟疑，直截了当作答：“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一起走在小巷里，因为星空很美，于是我忍不住停下来拍了一张照片。”她拿出手机，调出照片放在桌上，“放下手机的那一刻，我忽然看到你站在星空下，回头望着我。你的眼睛亮得出奇，整个人都像一块会发光的钻石。我看呆了，感觉那是我见过最美的画面。”她看着林嘉享的眼睛，“后来回到酒店，我不停地想起这一幕，一遍又一遍……那时我便确信，我喜欢上了你，就在那个瞬间。” 天啊，太浪漫了。 林嘉享回想起那个他们沿着海岸公路，狂奔到麦当劳避雨的早晨，浑身湿漉漉的，头发都在滴水。 这件事在很多女孩眼里多少会有些狼狈，可在陈境眼里，这便是顶级的浪漫。 是啊，她本身是个浪漫的人，她追求的爱情当然也是一种浪漫的感觉。 她喜欢在雨中的海岸公路上奔跑，也喜欢暴雨后的海上彩虹，自然也会喜欢星空下他的回眸…… 她渴望靠近美好的事物，因为这些事物能让她感觉到——安全。 就像那架疗愈过童年梦魇的旧钢琴。 “你呢？”陈境问，“我是哪里吸引到你了？” 林嘉享回过神来，笑了：“我比你更早，早在你给我菠萝汁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当时看了我一眼，就那一眼，就让我开始惦记你。” 陈境笑起来，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那现在呢？我这样看着你，还能找到当时那个感觉吗？” “当然，”林嘉享很肯定，“我每次看着你的眼睛，都是当时的感觉，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境哦了一声，轻轻在他手心挠了一下：“可你那天都没有要我的联系方式，我以为只是我单方面对你有想法。如果不是第二天在海滩上看见你见到我时的表情，我还真的没什么自信能跟你走到一起。” “你走的时候我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林嘉享嘴角扯了一下，有些无奈，“我从来没主动跟女孩搭讪或者要过电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离开之后，我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竟然就这样让你走了。所以第二天在海滩上见到你，我开心得不得了，赶紧加了你的微信，不能让你再消失。” 那天两人在巷子里分别，林嘉享揣着菠萝汁回到海滩，毫不意外地被余江川调侃，他故作淡定地回了一句——“人家对我没兴趣”。可此话一出，一阵失落感席卷而来，让他骤然感到无所适从。 后来，在bobby’s cookie里，李诗向他要这罐菠萝汁，他想也不想，直接一口回绝，甚至不愿意让她碰这罐子一下。 晚上回到房间，他关灯上床，床头柜上，菠萝汁的包装罐一直在反光。 他无言地看着，满脑子都是陈境笑起来的样子。 他睡不着更忘不掉，浑身难受。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在这个异国海岛上，他对一个在街头偶遇、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动心了。 心动，是什么感觉？ 是不断想起、难以忘记、一直惦念，以及想要靠近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林嘉享之前活过的二十四年中，从来不曾体会过。 在这个注定失眠的夜里，他在黑暗中叹气，捶胸顿足地责怪自己没用，连个女孩的联系方式都不好意思要。 就算拉不下脸来加微信，简单交换下姓名、问问行程计划、第二天打算去哪玩儿之类的……也好啊！ 明明他俩当时聊得很好，他也很想要问她的名字跟行程来着…… 现在好了，除了知道对方是个中国同胞之外，他没有一丁点儿人家的个人信息。这就意味着如果他们在沙芭不能再遇见，那回国之后就更无可能。 中国那么大，她来自哪个城市、会在哪一天乘坐哪趟航班、几时离开……他一无所知。 这样……要如何才能再遇到？ “呵呵。” 他拍着自己的脑门儿想，林嘉享，你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那时，他并不知道陈境究竟怎么看他，但他整晚都沉浸在再也见不到对方的失落中，无法自拔。 那是他二十四年来唯一一次心动啊，可就这样因为自己的被动错失了。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连床头柜上反光的菠萝汁，都在提醒着他有多蠢！ 他相面一样盯着那饮料罐子，然后——呼啦一下坐了起来。 他开灯，把菠萝汁拿过来，撕开拉环，仰脖喝了一口——他真的很讨厌菠萝，所以大概是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了，他这一口没喝进去多少。 是喝得太少了还是味道就那样？ 不知道。 但这一口他真没尝出来什么。 哈，林嘉享郁郁寡欢地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的生活，会因为错失这个女孩而变得寡然无味？？？ 我真是……！！！！！ 他忽然有些生气，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菠萝汁，反正他拿起菠萝汁走到了洗手台前，罐口一歪，里面棕黄色的液体随之倾泻而出…… “你把饮料倒了？”听了林嘉享的讲述，陈境面露惊讶，“为什么不直接连罐子一起扔掉？” “罐子……”林嘉享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留着。” 陈境一愣：“你留着？放哪儿了？” “行李箱里。”他回答。 陈境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若有所思。 “你没有不开心吧？”林嘉享觉得她神色有些奇怪，马上开始检讨，“我知道，我不该把饮料倒掉，这个行为不好，我以后不会了……” “不是，跟这没关系，”陈境打断他，郑重其事道，“主要是……你不怕有蚂蚁循着甜味儿，钻进你箱子里吗？” “啊？”他愣了愣，有些跟不上节奏。 “那是含糖饮料，又粘又甜，蚂蚁最喜欢这种东西了。”陈境板着脸吓唬他。 林嘉享彻底愣住了，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嘴唇微张，一脸不知所措。 女孩忍住好笑，继续吓唬他：“你那么爱干净，如果箱子里进了蚂蚁，你的衣服、鞋、各种物品，全都会被蚂蚁爬……” “不是！不是！”林嘉享忽然像活过来了一样，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那个罐子我洗了，洗得可干净了！我往里面挤了洗手液，找了个牙刷，伸进去刷了两遍！然后又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半天，什么都没剩下！真的！” 这下陈境愣住了，然后——她开始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林嘉享，”她竖起个大拇指，“我对你，真的——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林嘉享鼓着腮帮子，心想，可不是无话可说吗？你光剩下笑了。 不过…… “这个罐子的意义现在不同了，”他说，“一开始我是拿它当个纪念品保存的，但现在……”他眉毛一抬，宣布，“它可以算是咱俩的定情信物了。” 第43章 深海之境与颜狗天堂 林嘉享这句话再次成功逗笑了陈境—— “哪有人把易拉罐当定情信物的？！” “有人能拿拉环当戒指，”对方振振有词，“我怎么就不能拿易拉罐当定情信物了？” 唔，这么说也有道理。 “好吧，”陈境表示，“那这个易拉罐你可要保存好了，别哪天不小心当垃圾扔了。” “不可能，”对方信誓旦旦，“回家我就给它供起来。” 面做好了，老板端上来，他们松开交握的手，开始吃面。 “味道怎么样？”林嘉享问。 怎么说呢？就是东南亚人不擅料理的清淡味道吧。 “还不错，”陈境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抬头看着他，“符合我对病号饭的预期。” “啊？哈哈哈哈哈！” 林嘉享哈哈大笑：“谢谢你委婉又直白的表述，我秒懂了。” 两人吃完面，留了小费在桌上，走到街边，阳光明媚。 林嘉享给陈境戴好头盔，问：“下一步打算去哪儿？” 陈境想了想：“先在市区转转，看看都有什么好东西。” 见林嘉享打开地图app开始在周边搜索，陈境笑起来。 “以前我跟姜老师一起去各地玩的时候，都会带一些当地的小东西回去，比如小摆件、手工艺品，还有很多游客都喜欢收集的冰箱贴。”她说，“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途，但是每当我看见它们，就会想起旅行时发生的故事，我就很开心。” “好，跟我走吧，”林嘉享骑到摩托车上，他已经知道要去哪儿了，“我带你去找你说的这种‘好东西’。” 两人骑着摩托，沿着沙芭市区的街道一路往前开，没一会儿，就来到一条相对热闹繁华的街上。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林嘉享特意放慢车速，好让陈境看清楚一点。 此时是上午十点多，沙芭街上车辆行人颇多，因为路窄，竟然还开始堵车了。 不过，陈境并没有因为高温和拥堵产生一丝一毫的不快，她惬意地拿出手机来对着街景拍照，然后举高，脸贴到林嘉享背上，开始自拍。 摩托车龟速前进的过程中，林嘉享注意到街边有一家卖手工艺品的商铺，橱窗里摆着之前他们在bamboo bamboo里见过的那种竹编小动物。 他犹记得陈境那天兴致勃勃、一件件仔细观赏的样子。 商店里的竹编动物自然比餐厅种类更多，除了大象、猴子、海龟和海豚，还有——鲸鱼。 林嘉享一个激灵。 “哎，陈境，你往右看，”他侧过脸，边说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女孩看旁边那家蓝色招牌的店，“那家店里有卖你上次在餐厅见过的那种竹编动物，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陈境从他背上抬起头来，果然，一眼就看到了橱窗里的小动物。 “好啊，”她说，“过去看看。” 林嘉享把车停在路边，两人摘了头盔挂在车把上，并肩走进店里，入眼即是琳琅满目的小手工艺品和各种装饰品。 有各种首饰、用贝壳制作的餐具、形象夸张的木雕、海洋动物造型的风铃、藤编包、花纹独特的围巾和毯子……当然，还有林嘉享刚才在外面看见的那种竹编动物。 店主是一对中年男女，笑容可掬，和蔼可亲。 看到两人进来，立即上前打招呼，先是用英语，然后男店主忽然说了一句：“你好。” 中文普通话，不太标准，但能听懂。 林嘉享和陈境喜出望外地对视一眼。 “您会说中文？”林嘉享问。 “一点点，不太好。”这句话也是中文。 这时，女店主忽然用中文说：“好漂酿，里们。” 大概是怕他们不懂，她又笑容灿烂地用手在林嘉享和陈境之间来回指了指。 陈境笑起来，答道：“谢谢，您店里的东西也都非常漂亮。” 她说完，女店主没什么反应，脸上带着点儿茫然——这话太长太复杂，她没听懂。 陈境又赶紧用英语说了一遍。 “啊～”女店主了然，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谢谢，请随意挑选。” 陈境请女店主领她去看竹编动物，等她挑选的时候，林嘉享在门口放手工饰品的地方转了转。 他的视线在各种珍珠手链、贝壳项链之间徘徊，想着或许可以买一个送给女朋友。 不是什么贵重礼物，但是很有纪念意义。 就在这些大小不一的贝壳项链上方，挂着一个吊坠项链，林嘉享看到的瞬间不由得一愣，这吊坠的形状……是一只蓝色的小鲸鱼。 不知道材质为何，但看起来晶莹剔透，像一颗凝固的、来自深海的泪滴。 “这条项链是一位华侨艺术家特别设计的，”男店主走到他旁边，用英语说，“在这些项链里面，这个是最特别的。” 林嘉享眉毛抬了抬：“此话怎讲？” “深海之境。”男店主用中文说。 林嘉享愣了愣，扭头看住他：“您说什么？” “这条项链有个中文名字，叫‘深海之境’，其他这些都没有名字，”男店主指了指那些贝壳项链，又指回项链上的吊坠，“而且这只鲸鱼是蓝水晶做的，很珍贵。” 可林嘉享此时根本不关心什么蓝水晶，他已经被项链的名字震惊了。 “先生，您说的‘深海之镜’，‘镜’是镜子的‘镜’吗？”林嘉享急切追问，“mirror？” “no，”男店主马上摇头，想了好一会儿，似乎这是个以他的中文水平难以解释的问题，“‘境’means……emmmm……” “环境？”林嘉享试探着问，“environment？” “aha！yes！means environment！”男店主笑起来，“英文名是‘deep in the ocean’。” 啊…… deep in the ocean，海洋深处，当然也可以翻译成——深海之境。 这名字太好了！简直可以说是绝了！ 璀璨的笑容瞬间在林嘉享脸上绽放，他直接把鲸鱼项链从架子上摘了下来。 “我要这个，”他说，“您说多少钱，我直接付款。” 几分钟后，陈境拿着竹编鲸鱼和熊猫，以及两把贝壳小勺、一个藤编包、几枚冰箱贴走了过来。 看到林嘉享站在款台前，她怔了怔，问：“你买什么了？” “没买什么，”对方答得飞快，“我这儿等着给你付账呢，女士。” 哦，这样啊～ 陈境没说什么，痛快地让对方结了账，然后直接把包背在了身上。 包内空间足够大，她把所有东西都装了进去。 从店里出来，林嘉享说：“除了鲸鱼，我还以为你会买个大象。” “啊？”陈境一愣，没get到大象是什么点。 “上次你不是说喜欢大象吗？”林嘉享一边给她系头盔一边说，“还说它是‘反差萌’还是什么萌来着。” 陈境一愣，噗嗤一声笑了：“我说喜欢大象是为了逗你，至于‘反差萌’……也不是只有大象这样。” 两人继续骑着摩托车一路往前，路过陈境感兴趣的店就停下来逛逛。 在一个限定开放的艺术家市集里，她买到一副太阳镜。 黑色的镜架，紫灰色镜片，镜腿上一边镶嵌着一个字母，左侧是l，右侧是c，据说是艺术家的姓名缩写。 “你不是说出海需要戴墨镜吗？”陈境把墨镜架在鼻梁上，“到时候坐观鲸船，这个正好派上用场。” 他们还在街上找到了陈境惦记的特色冰淇淋，巧克力椰子味。但进店之后，她忽然改了主意，因为店里还有另一种口味让她更感兴趣——山竹。 “就这么喜欢山竹啊？”林嘉享笑，“山竹是你最喜欢的水果吗？” “差不多是了吧。”陈境说着，从店员手里接过特色巧克力椰子和山竹凑成的双球华夫筒。 她举着冰淇淋走出来，林嘉享站开一点儿，拿出手机对着她拍照，可拍着拍着，他忽然手机一收，走了过去。 “不能再照了，”他说，“冰淇淋流泪了。” 两人片刻不耽误，开始一起努力消灭这位个头颇高的冰淇淋刺客。 此时，他们虽然坐在摩托车上，但各自坐的位置和姿势却跟骑行时大有差别。 林嘉享坐在乘客座，面朝车头，而陈境坐在主驾驶，面朝车尾。男孩的两条长腿从两侧伸出，脚踩地面，而女孩则弯着膝盖，脚踩车蹬。 他们靠得很近，脑袋凑在一起，一个往左歪，一个往右倒，分别从两边舔舐着在高温下不断融化的冰淇淋球。 远远看上去……很像在接吻。 冰淇淋吃到一半，林嘉享感到脖子有点儿累，他抬头、仰脖，以颈椎为轴，脑袋转了两圈。 正揉着后脖子，他余光瞥见有几名游客站在冰淇淋店前——都是年轻的东亚男女，看上去很像中国人。 而这几人此刻正偷感很重地盯着他俩，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女孩a：“那男孩是明星吗？” 女孩b：“是那种还没出道的练习生啦，我以前追过那么多年那个谁，这种类型的我一看就知道。” 男孩a：“我怎么看着像唱那什么的那个……” 女孩c：“不是他，他哪有这么白！你没看人白得都发光了吗？” 男孩b：“也可能是网红，那种颜值博主。” 女孩b：“你们……行不行啊？像这个像那个的，人家或许就是个素人帅哥……” “不可能！”女孩a出言否定，“你看他那张脸，那个身材，还有他那身衣服，哪有这样的素人？绝对不可能！” 林嘉享：“……” 你是曹操吗？ 还“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而且怎么就不可能了？ 一切皆有可能…… 还有…… 我脸怎么了？ 身材怎么了？？ 衣服又怎么了？？？ 他低头审视自己，就一件简单至极的白t，除了背后有一行字母，胸前连个图案都没有。底下是一条膝盖破洞的深蓝色牛仔裤，除了两个大洞之外也再没任何特别。 他不禁开始无奈，觉得自己的听力未免太好了点儿，不然人家明明说的是“悄悄话”，怎么他这边听得一清二楚的？ 这时，身前的陈境噗嗤一声笑了，她把只剩华夫筒的冰淇淋从两人之间拿开，转眼看了看那几个正在说“悄悄话”的人。 “别担心，”她说，“不是你衣服的问题。” 确实不是。 因为……是人的问题。 太帅了，披麻袋都帅，天生丽质难自弃，她想，这真没地儿说理去。 “你也听见了啊……”林嘉享有些尴尬。 陈境却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完又提议道：“咱俩拍个合影吧。” “啊？”林嘉享一脸懵。 这话题……未免转得太快了点儿吧？ “今天阳光格外好，这店也漂亮，作背景正合适，而且我们的车也很帅，还有就是……”陈境凑到他脸旁，小声说，“旁边那几位同胞，免费欣赏了我男朋友这么久，让他们帮忙拍几张照片，不算过分吧？” 见林嘉享面露迷惑，陈境狡黠一笑：“追星女孩嘛，可最会拍照了哟。” 这下，林嘉享明白了，噗嗤一声笑了，心说你还真会利用资源。 “好啊，”他抬了抬眉毛，“拍呗～” “你们好！”陈境毫不犹豫地转向那几个年轻人，冲他们挥手，“可以帮忙拍个照吗？” 议论对象忽然跟自己说话，几人吓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呃……请问是跟我们说话吗？”男孩b讷讷地问。 “是的！麻烦你们帮我跟我男朋友拍个合影，”陈境大声说，“就现在这样，我们坐在车上，背景是冰淇淋店，可以吗？” “啊，可以可以，”男孩b了然，马上点头，“没问题。” 几人为了谁去拍讨论了一番，然后陈境就看到女孩b走了过来。 啊，追星女孩！ 陈境在心里点赞，十分认同他们的推举。 “我帮你们拍吧，”女孩b脸颊红红的，似乎有些害羞和紧张，完全没了刚才说林嘉享是练习生时的气势，“我拍照技术比较好一点。” 她低头接过陈境递来的手机，偷看了林嘉享一眼，脸瞬间更红了。 “我们就是利用假期来旅游的，照片也是自己留着看，你随便拍拍就好，不用太讲究，”陈境对女孩b笑笑，“麻烦你了，谢谢。” 女孩b一听，忙抬起头来，入眼便是一张清新大方的笑脸。 她怔了怔，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肯定给你们拍好看了。” 林嘉享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禁感叹起陈境的聪明。 在他看来，陈境最大的优点当然是真实不做作，但他也遇见过不少简单直率的人，比如陈韬韬，再比如郑茉。 可他们都没办法做到像陈境这样，既保有率真的个性，又可以在恰当的时候，展露出难得的高情商。 就刚才陈境那两句话，既变相提醒了女孩b，他俩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又委婉地否定了对方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想，最后还顺便小小地利用了一把对方的羞愧心理…… 最绝的是，她话里话外都弥漫着一股“peace and love”的气息，既照顾到里子，又保住了面子。 就像之前面对郑茉和李诗的时候，陈境说出来的话亦是如此。 林嘉享霎时感到一阵骄傲—— 女朋友太优秀了，而他自己也是眼光绝好～ 看到女孩b对着他们举起了手机，陈境立即撑着车座往林嘉享身边挪，可刚挪了一点儿，对面男孩直接长臂一捞，把她抱到了怀里。 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两人不约而同愣了一秒，然后又同时开心地笑了。 沙芭的午后，骄阳似火，女孩b匆匆揩了揩额头的汗，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头里对视的情侣，颤抖的手暴露了内心的激动。 要知道，她们追星女孩可都是颜狗，而面前这幅画面—— 天杀的！就是纯纯的颜狗天堂啊！ 第44章 命中注定 两人离开冰淇淋店后，林嘉享将摩托车开上了海岸公路。 他们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南，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竟快到夕阳西下之时。 摩托车在一片黑沙滩前停下，两人牵手走到岸边的黑色礁石上坐下，准备观赏日落。 沙滩上有一对金发碧眼的新婚夫妇在拍婚纱照。 洁白的婚纱，粉色的晚霞，黑色的细沙，还有两张洋溢着幸福的面孔，全都在这美好一刻汇聚。 陈境没有参加过婚礼，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看。 小时候，她会偷偷跑去别人家看新娘子出嫁，她甚至会将自己想象成对方，仿佛这样她就能像对方一样幸福。 跟很多自己家庭不幸，就也见不得别人好的人不同，陈境从小就很喜欢看别人的幸福时刻。对此，她只会羡慕，不会怨妒。 见陈境一直望着不远处的新娘，林嘉享笑了笑，伸手扳过她的脸，说：“你把眼睛闭上，手伸出来。” 陈境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依然听话照做。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掏口袋的声响，不一会儿，林嘉享就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她手心里。 他把她的手掌合拢，轻声说：“现在可以睁开了。” 陈境睁开眼睛，看到林嘉享攥着她的手，眉眼弯弯。 “你猜这是什么？”他问。 “一条项链。”或者手链之类的。 “哈！”林嘉享笑了一声，讶然道，“这么好猜吗？！” 唔，有点儿好猜呢，陈境想。 凉丝丝的一串东西，不是项链或者手链还能是啥？ 林嘉享放开她的手，视线下垂，下巴抬了抬：“打开看看。” 陈境摊开手掌，果然，一条项链安安静静躺在手心里。她把项链展开，银色细链之下挂着一个蓝色吊坠—— “这是……鲸？” “嗯。”对方点头。 鲸鱼吊坠呈水滴状，圆圆的头和细长的鲸身是一体的，都是浅海一般的宝石蓝，而嫩芽一般的尾鳍向上卷起，和胸鳍一样，都是耀眼的银白色。 “你……从哪儿买的？”虽然猜中了是项链，但陈境还是感到很惊讶，“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在你买竹编动物那家店里，”林嘉享笑了笑，“你挑好东西走过来的时候，我刚结完账。” 难怪…… 陈境将鲸鱼吊坠拿在手里，仔仔细细观察。 鲸鱼的头部和身体应该是蓝宝石，而胸鳍、尾鳍，包括链子，恐怕是铂金的……陈境自己没戴过什么首饰，但是上大二那年，姜倩楠生日，她买了一条金项链作为生日礼物。下单之前她做过些功课，所以对于首饰的材质，多少了解一些。 见她不说话，只是翻来覆去地看，林嘉享忽然有些焦躁：“一个小饰品而已，不是什么高级玩意儿。” 陈境一愣，抬头看他。 “既不是名贵珠宝，也不是奢侈大牌，你不会……”他没往下说了。 说这话时，他表情有些严肃，小脸紧绷，眼神笔直，甚至连嘴角都抻平了。 ……有点儿像他们前些日子在麦当劳闹误会的那会儿。 他两手下垂，置于膝上，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拇指和食指一直在揪牛仔裤破洞边缘的线头，指甲因为用力都有些发白了。 这是……紧张吗？还是在担心什么？ 啊，竟然还咬嘴唇…… 有点儿太可爱了吧？！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我不会什么？你说出来呀。” “……” “林嘉享，你觉得我在想什么？”陈境凑过去，歪头打量他，“别告诉我你以为我会觉得它价值不菲，然后……拒收？” “……” “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 “傻瓜。” “……”表情松动，严肃的外壳像冰裂一样，开始七尺咔嚓脱落。 陈境笑起来，身子贴上去，一手搂住林嘉享的脖子，另一手把鲸鱼吊坠举到他眼前：“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我怎么可能拒收？”手下的脖颈明显软了，“但我也确实在想一件事，就是你送了我一条项链，我应该送什么给你……” “不用，”这话让林嘉享瞬间转过脸来，“这趟来沙芭，我已经得到太多了，真的，我很满足。” 你都是我的了，他想，我还要什么啊？ 我当然知道你什么都不缺，陈境想，但这跟我想送你礼物完全不冲突。 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你先帮我戴上，好不好？” 林嘉享接过项链，垂眸看着，指间轻捻：“你知道……我为什么买它吗？” 陈境疑惑：“难道不是因为吊坠是鲸鱼？” “这是个原因，但占比不大，”林嘉享笑了笑，“在沙芭，鲸鱼造型的东西有得是，我也不是非得买一条项链吧？” 唔，这么说也对…… “那是为什么？”陈境好奇起来，“你告诉我。” 林嘉享望着她的眼睛：“老板对我说，这条项链有个中文名字。” “啊？”陈境很惊讶，“叫什么？” 林嘉享唇角上翘，扶住女孩的肩膀，把她转过去背冲自己，然后一边把项链挂到她脖子上，一边说：“叫——深海之境。” 他一字一顿。 陈境愣住了。 深海之镜？深海之静？ 还是……深海之境。 林嘉享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从身后把人抱住，嘴唇贴住耳朵：“‘境’——是陈境的‘境’。” 啊…… 陈境摩挲着颈间的鲸鱼吊坠，忽然想，或许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她注定会在姜老师去世后独自完成未尽的旅行，注定会在初来乍到那晚遇到林嘉享，他们注定会义无反顾相爱，她也注定会从他那里得到一条名为“深海之境”的项链。 她内心悸动，不再继续往下琢磨，而是迅速扭过头，勾住身后男孩的脖子，把人拽向自己，然后下巴一抬，嘴唇贴上去，用力吻他。 在这个日落海滩，他们亲了很久，久到……陈境觉得他俩或许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回到酒店的床上去。 在橘红色光芒消失殆尽之前，林嘉享拉着陈境拍照。 各种角度各种姿势，一顿猛拍——他明显是还惦记着自己昨晚说要发朋友圈的事。 两人一边拍一边笑，还拉着手在沙滩上狂奔。 陈境被自己的裤腿绊倒，林嘉享折回去拉她，结果反而被她拽住，一起倒在了沙滩上。 他们躺在黑色的沙子上接吻，手脚都缠在一起，最后连头发都缠上了…… 所幸这片海滩没什么人。 他们从沙子里爬起来，摘去对方头上的海草和贝壳碎片，陈境还从林嘉享头发里找出来一只小螃蟹。 她举给他看，他一愣，随后便是一阵狂笑。 两人的牛仔裤几乎湿了一半，有沙子从陈境白色吊带衫的领口钻进去，她揪着衣领抖了半天。 而林嘉享的白t也沾染了泥沙，变得灰扑扑的，但他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一刻都没有停过。 他们觉得今天的自己或许有点儿疯狂，但又如何呢？热恋中的人就该如此。 当天空变成了深深的墨蓝，他们回到摩托车上，沿着海岸公路返回市区。 陈境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们随便挑了一家沙芭本地菜用餐。 餐桌在室外的回廊下，两只猴子在廊里跳来跳去，陈境觉得新奇，看了一会儿，结果转脸就看到林嘉享还在摆弄手机。 刚坐下没多久，林嘉享的手机就开始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从那时开始忙活手机里的事情。 最初，陈境以为他在处理工作，于是选择不打扰。可后来，手机终于变得安静，而林嘉享却还在忙活。 就像现在，他依然两眼盯着屏幕，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嘴角竟然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你笑什么？”陈境忍不住问。 林嘉享一愣，连忙否认：“没有啊，我没笑。” 没笑？陈境想，连说这话时你眼睛都是弯的。 她不再追问，只是托腮盯着对方，目光如炬。 林嘉享被她盯得心慌，索性摊牌：“你打开手机，看看朋友圈。” 陈境拿过手机，打开微信，直接点进林嘉享的朋友圈。 他的微信昵称就是本名，而背景是一个……啊，等等！ 陈境一愣，一个在夕阳下黑色沙滩上奔跑的白衣女孩，出现在林嘉享头像旁。 这是…… 她抬眼看向对面，男孩靠坐在椅子里，姿态放松地望着她。见她看过来，他嘴角一勾，抬了抬眉毛。 当初她在海滩边加了林嘉享的微信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翻看朋友圈——她没有这个习惯，完全没想起来。 第一次翻看是他被沙排伤到后背，她买药回来，跟他在微信上聊了好一会儿之后。 他的朋友圈没设查看权限，但其实发的内容很少，而且基本上都是和ghostfish俱乐部，或者跟滑板、跑酷比赛相关，涉及他本人的一条都没有。 但现在…… 陈境点开，除了背景图有变化之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组生活照。 一组九张，但照片上也不是他本人，而是——她。 从第一次单独约会时他们的互拍，到她背着新买的包逛市场，戴着墨镜对他做鬼脸，举着冰淇淋大笑，再到傍晚她拉着他的手在海滩上狂奔……每一张照片都是他本人拍的，而拍照对象全都是她。 这条朋友圈没配任何文字说明，但寓意不言而明。 陈境放下手机，看向桌对面：“是不是炸锅了？” 对方一愣：“啊？” “你的朋友圈，”她点了点手机，“是不是炸锅了？” “哦，哈哈，”林嘉享明白了，委婉表示，“还好吧，不算太炸。” 但事实上，林嘉享这话……确实说得委婉了些。 他在极限圈很出名，加上为人亲和、热情开朗，朋友本来就多，而且因为工作的关系，抛开员工不谈，他加过很多会员、学员，以及学员家长的微信。 微信好友数量众多，他发东西也从来不设分组，所以几分钟内就出现了上百个点赞和评论。 而且就在他发完这组图还不到半分钟，微信聊天消息也开始不断往外弹，问候来自四面八方，惊叹、祝福、问询……回都回不过来。 因为手机一直叮咣叮响个不停，他先是调小了音量，可还是觉得不消停，后来干脆静音了。 刚才他的母亲——美丽的舞蹈家章安洁女士，也在他把陈境的照片发到朋友圈之后，在百忙之中给他发来了消息。 他来沙芭这么多天，她只在到达当日关心过他，后来就没再搭理过。 不过林嘉享不知道的是，章安洁其实每天都在从侧面了解儿子的动向。 虽然他到沙芭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但他身边有个花蝴蝶一样的余江川，天天都在朋友圈招摇过市。 章女士每天都会如期看到余江川晒的那些“沙芭躺平日志”，由此，她对自己儿子的情况也就不甚好奇了。 不过这回不一样。 她儿子破天荒地在朋友圈发了照片，九张图不说，图上……还是个女孩。 章安洁一下坐不住了，她有些激动，又有些……不知所措。 而林嘉享这边在收到章安洁发来的消息时，也以为对方会询问他女朋友的情况，结果，她那边只是问：【你哪天回来？】 【过几天。】他回复，随后又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姥姥姥爷那边都好吧？】 【你这几天没打视频？】对方反问。 【打了。】这不是闲聊吗，他想。 章浩程和黎颖慧那边，从小就把他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他人在b市的时候，每周至少两次视频通话，没有特殊情况，每隔两三周也会去姥姥姥爷家看看。 【你在国外注意安全。】 【知道。】 章安洁那边安静下来。 就在林嘉享以为她去忙了，已经转去回复其他人消息的时候，章安洁发来了结束语。 【还有，注意身体。】 林嘉享愣住了。 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劲…… 他回忆了一下，又往前翻看聊天记录——这好像真的是章安洁第一次跟他说“注意身体”。 不是……妈，你……你不是那个意思吧？？？ 不能吧…… 你这也……有点儿太懂了…… 可……这样合适吗…… 不太合适吧？！ 章安洁这人就是这样，有时候特别像个妈，有时候又特别不像妈。 与章女士此番简短的对话，内容可谓与陈境毫无关联，但林嘉享知道对方的突然出现是因为什么。 她对他交女朋友的事情感到万分好奇。 但她不问，他也就不说，反正回去也就见到了。 这么无可挑剔的女朋友，集温柔善良、美丽大方、聪明懂事于一身，她见到之后除了称赞他眼光绝佳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想到这里，林嘉享忽然嘴角上扬，对沙芭的留恋瞬间少了很多。 回到b市也不错啊，他想，只有回到b市，他和陈境才能真正了解对方的生活，从而彻底走进对方的世界。 第45章 恒星恋人 吃完饭后，两人手拉手走到街上，幽蓝夜幕中繁星点点。 他们刚才用餐的餐厅，外墙极为漂亮，陈境欣赏了好一会儿墙上的涂鸦，又拍了些照片才离去。 回酒店的路上，刚好路过水果摊，他们挑了一袋又大又新鲜的山竹，然后才骑上摩托车，结束了一天的环岛游。 摩托车行驶在海岸公路上的时候，陈境忽然想到一件事。 “林嘉享。” “嗯？” 她抱着他的腰，下巴搭在他肩上：“我还没看过你跑酷和玩滑板的样子呢。” “啊，”林嘉享声中带笑，“哪天你跟我去趟俱乐部，我领你好好参观一下，然后顺便展示展示，满足你的好奇心。” “好，”陈境点头，“不过就算没看过，单从你帮我追包时的身手，我就能知道你肯定特别特别厉害。” 她又忍不住用了两个特别。 “哈哈，那是以前，现在荒废得差不多了，”林嘉享稍稍侧脸，“我已经快四年没参加过比赛了，状态肯定比不上雨神他们这种现役的，而且我本身也不擅长花式技巧，这方面还不如余江川，你别对我期待太高，我怕你失望。” “不会的，”陈境语气肯定，大声说，“我永远都不会对你失望！” “真的吗？”林嘉享哈哈大笑，调侃，“你对我有滤镜，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厉害！” 不可能，陈境想，你天赋过人又勤奋努力，你这样的人只会比我以为的更优秀。 不久，两人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先把摩托还回租赁店，然后有说有笑地回了酒店。 两人回到陈境房间，林嘉享表示要去楼下拿些东西，没让陈境跟着一起去。 “我几分钟就上来，你可以先去洗澡。”他说。 陈境想了想：“行。” 等她从浴室出来，林嘉享已经回来了。 他拿来一身衣服，以及手机充电器、剃须刀之类的个人物品，还有……昨晚他俩在他房间里用过的那盒安全套。 他放好东西，靠坐在窗边的桌子上，陈境包着头发走过来，对他粲然一笑。 她穿着一件长度及臀的t恤，下面没穿短裤。 “等我吹个头发。”她说。 林嘉享啊了一声，回神：“好。” 她走来窗边，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扭头对他笑笑：“你可以趁这个时间去洗澡。” 他看到她躬身给吹风机通电，t恤随着她的动作溜到了腰部以上。 林嘉享忽然觉得好热，开着空调也热，他迅速站起来，抬手脱了t恤，扔在椅子里，头也不回地往浴室走。 “我……洗澡去了啊。” 吹风机发出的噪音影响了陈境的听力，她关掉，朝浴室的方向喊：“你说什么？” 里面的人回了一句“没什么”，不一会儿就传来花洒喷水的声响。 陈境握着吹风机站在镜子前，抬眼就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一头及肘的长发还湿着，宽松的t恤外面露出修长的脖子和四肢，而小小的蓝色鲸鱼正在她颈间闪耀。 她静静听了一会儿浴室里的水声，忽然放下吹风机，转身就往浴室走。 她拧了一下门把，“咔哒”一声，门开了——他没锁。 她推门进去，浴室里一片雾蒙蒙的，但淋浴房里林嘉享高大挺拔的背影就映在满是水雾的玻璃上。 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林嘉享隐约听到了门响，“咔哒”一声打开，又“咔哒”一声合上。 他以为是陈境伸手进来拿走了什么东西，比如梳子之类的，但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他就听到了脚步声。 他愣了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转过身，用手擦去玻璃上的水雾，看到了向他走来的女孩。 陈境此时已经走到了淋浴房外，看到林嘉享转过身来，她坦然与他对视，眼神直白而带着欣赏。 她不说话，脱下t恤，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然后推开淋浴房的门走进去，站到林嘉享面前。 她仰头看着他，粲然一笑，上前一步贴住，手伸到他身后，关掉了花洒。 水声停了，浴室里的热气却依旧不断蒸腾，温度也在不断攀升。 两人隔着水雾对视，男孩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但……有什么东西在雾气中闪烁。 啊，是深海之境。 “哈！” 林嘉享忽然笑了，手抬起来，捉住了那只蓝色小鲸鱼。 他轻轻提起吊坠，看了几秒，放到唇间亲吻了一下，抬眼看着陈境。 她也正看着他，一眨不眨。 谁也没多说，确实也用不着多说，湿气包裹着甜腻的味道，一切的一切都在发出亲昵的声响。 林嘉享将陈境翻转过来，按住腰，女孩薄薄的脊背向上折起，一手撑墙，一手往后，搂住他的腿保持平衡。 过了一会儿，他抱住她的肩膀，趴到她背上。 女孩咯咯咯地笑，扭头：“林嘉享，你今天好像不够努力。” 背上的人听到后定住不动了。 她说他什么？ 不够努力？？？ “哈！” 男孩笑了一声，心想，太努力了怕你受不了！ 极限运动天才，m校毕业的高材生——liam lin可是最知道要怎么努力的。 “好啊，”他站直了，“那就一起努力吧。” 他不再说话，抓住肩膀给她翻面，勾着膝盖窝，把她的腿抬了起来。 在反反复复的亲密中，陈境被按到了凝结着水珠的墙上，迷蒙之间，她望见了对面的玻璃…… 咦，她想，水雾怎么变得更重了…… 她来不及思考更多，因为对面的人贴上来，直接抱得她双脚离地。 于是她变成了云朵，脱离了云山雾罩的淋浴房，轻飘飘地飞去了天上。 在沙芭主岛的最后一夜，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但他们都从对方眼里读取到一个不同于以往的自己。 林嘉享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里醉生梦死，人的身体里潜藏着一些东西，大概只有遇到特定的人才能被激发出来。 他们又重新洗了一遍澡，不过，说是洗澡，其实就是开着花洒打闹。 幼稚的像两个学龄前儿童。 磨磨蹭蹭弄完，两人用浴巾互擦了身体，又拿来吹风机吹头发，最后抱在一起，咬着对方的嘴唇回到了床上。 沙芭主岛的最后一夜了，陈境想，她确实需要做些疯狂又难忘的事情，为这段梦幻旅程划下一个清晰的句号。 第二天一早，林嘉享帮陈境收拾好东西，又将她的房间里里外外检查一番，确定没有遗漏后，一手牵着她，一手拖着她的行李，下到他自己的房间。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陈境就坐在窗前看海。 今天的浪很好，有不少高手正在浪尖上翻腾。 “林嘉享，我刚发现，”陈境说，“原来在沙芭的每一天，我们看到的都是同样的风景。” 他们的房间处在同一个位置，相隔不过一层楼板，她脚下的地板就是他头上的天花板。 “是啊，”林嘉享正在把充电器一类的物品往箱子里装，听到她的话，抬头笑了笑，“你知道吗？那天从麦当劳回来之后，我就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上，看了一上午大海。” 陈境一愣，霎时反应过来，转身看住他：“所以……你那天上午一直都在房间里？” 这个消息让她有些惊讶。 “啊……对，”林嘉享叹了口气，“我那时戴着耳机坐在窗边，窗户开着，音乐也放得很大声，愣是没听见你敲门。” 陈境走过去，抱膝蹲在他身前：“我那天话说得不明不白的，让你伤心了吧？” “其实也不是伤心，主要是……”说到这事他有些不好意思，手里攥着一根充电线弯来折去，“我怕你走。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接收了错误的信号，我怕自己感受到的、你对我的好感……是我的错觉。” “怎么可能是错觉？”陈境拉住充电线的尾巴，摇晃了两下，“我对你一见钟情呢。” “哈哈，”林嘉享笑起来，眉眼弯弯，“一见钟情这种事，听起来简直像个奇迹。” “从心理学角度看，一见钟情的本质是一种冒险精神。只有敢于相信一瞬间的心动，愿意遵从本能和直觉的人，才会有胆量去追求只见过一面就喜欢上的人。”陈境很有学霸精神地指出，“而你呢，从事的领域是极限运动，你属于最具冒险精神的一类人。你既勇敢，又对世界充满好奇，你有坚定的信念，也愿意相信直觉，所以你会一见钟情，而非日久生情，是有理论依据的。” “哈！”林嘉享笑了一声，赞叹道，“真是厉害啊，环境工程专业的学霸，在心理学方面也很在行啊。” 陈境挑眉笑了笑，说：“我选修过心理学，毕竟……童年经历过那样的事，让我觉得自己在精神上需要变得更强大一些。” “你的内心世界一直很强大，”林嘉享看着她，“那些经历不仅没有削弱你、击溃你，反而让你更愿意珍惜眼前的美好。” “我是个童年不幸福的人，缺爱，也缺乏安全感。所以当我遇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就像天上的一颗星星，还是恒星，璀璨耀眼，既美好又梦幻。”她笑起来，有些顽皮，“而我呢，是个勇敢追星星的人，义无反顾抓住了你，把你据为己有，让你在我身边发光，好照亮我所在的世界。” 日光和海风从窗户钻进来，而林嘉享有好一阵没说话。 他眼神专注地望着陈境，好似在思考，又好似在放空。 如果他对她一见钟情的本质是源于冒险精神，那她对他一见钟情的根源就是渴望美好。 两人对望了许久，他才终于再度开口。 “追星星的人确实勇敢，”男孩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可你不是追星星的人。” 陈境一愣。 “你自己就是一颗星星，”他探身拉过她的手，握住，“我们是两颗恒星，相生相伴，注定要一起点亮夜空。” 第46章 奔跑的约定 林嘉享收拾完行李箱，立起来放到门边，转眼就看到陈境站在窗前，望着那片他们看了十天的大海出神。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很舍不得？” “今天到了鲸岛那边，我们还会有机会冲浪吗？”陈境没有正面回答，依然看着窗外，“我才跟你学了两次冲浪，就这么走了感觉有点儿遗憾。” 实话讲，鲸岛的浪点浪比较大，浪高也偏高，并不太适合新手。 但…… “好，我等会儿看一眼浪报，”林嘉享说，“我们过去先安顿好，下午我带你去浪点。” 陈境扭头看他，笑了：“好。” 女朋友想冲浪，他当然会尽力满足，但冲浪说到底是个极限运动，他首先要保证她的安全，其次才是达成心愿。 两人一起出了门，刚走到电梯口，正好遇到陈韬韬上来。 “川哥和雨神在楼下等着呢，郑茉这丫头慢吞吞的，不知道在干嘛。我去看看，催她赶紧的，一会儿咱们楼下汇合。”陈韬韬边说边往大堂方向一指，“我约的车马上就到，你们先去沙发上坐会儿。” 林嘉享点头答应，带着陈境进了电梯。 他们下到一楼，看到余江川和樊寄雨正坐在大堂的长沙发上说话。林嘉享跟他俩打了招呼，行李箱放到沙发旁，转身去前台退房。 看到陈境站在行李箱边上，余江川赶紧抬屁股往旁边挪。 “来来来，坐这儿。”他招呼。 此时，大堂里还有别的客人，陈境不想占用太多公共空间，于是走过去坐在了余江川腾出的空位上。 “你俩昨天上哪儿了？”余江川笑嘻嘻地看着她，“溜溜儿一天，人影都没见着。” “我们租了辆摩托车，”陈境说，“先逛了市区，然后又沿着海岸线往南骑，看了看沿途的风景。” “哎哟，浪漫啊！”余江川先是感叹，然后又调侃道，“末了林嘉享还顺手秀了个恩爱，是吧？”他转头看着樊寄雨，仿佛在寻求认同，“亮哥、搞钱哥、小李瑭……我们一堆哥们儿，一个劲儿追着我问你俩的事……” “他们干嘛问你？怎么不直接问我？” 林嘉享办完退房走了过来，他把自己和陈境两人的护照一左一右塞进工装裤口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陈境身旁的沙发扶手上。 “问你能问出个毛啊？”余江川呵呵，“小爷我就不一样了，我不仅会讲故事，我还会发照片呢……” 一听“发照片”，林嘉享立刻想起海滩烧烤那晚，余江川他们几个拍下的他跟陈境的接吻照，脸霎时红了。 他从陈境背后揪出来一个绣着沙芭民俗花纹的靠垫，朝着余江川砸过去：“你发什么了？拿给我看看！” 余江川眼疾手快，一下子接住了，一抬手又扔了回去：“不是……大哥！我还能发什么？‘海滩捧脸杀’呗！” 他觉得自己冤死了，这人怎么一点儿不知道好歹啊？ 陈境看着靠垫在空中飞来飞去，一头雾水。 “‘海滩捧脸杀’——这是什么？”她扭头看向林嘉享。 “啊？呃……就是一张照片。”林嘉享一愣，低头看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那天我们在海滩上……他偷拍的。”他指着余江川。 我们在海滩上……干嘛？陈境用眼神示意他说清楚一点。 余江川哎哎哎哎地叫：“什么偷拍什么偷拍？我光明正大拍的好吗！”他撅着嘴，“你自己还不是喜欢得不得了？！还让我原图发你！” 林嘉享：“……” 陈境看着他，好像忽然明白了。 她转向余江川：“能给我看看吗？‘海滩捧脸杀’。” “当然，那怎么不能？”余江川喜笑颜开，立马打开手机找图，巴不得有人欣赏他的作品，“陈境，我跟你说啊，哥哥我拍照水平好得很，给你拍得贼漂亮，你看了肯定满意！” 他一通捣鼓，喏了一声，“海滩捧脸杀”被调出来，摆在了陈境面前。 陈境探头去看，霎时眼前一亮。 啊…… 不得不说，这张照片拍得确实漂亮，氛围感满满。尤其是来自beach club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打在林嘉享白皙精致的侧颜上，简直就像天神下凡。 “拍得真好，”她赞叹道，“麻烦也发我一张——原图。” “哈哈哈！有眼光！” 余江川高兴得直拍大腿，立马在手机上一番操作，这张“海滩捧脸杀”很快就被隔空投送到了陈境相册里。 林嘉享低头，看到陈境点开照片再度欣赏，然后当着他的面，开始编辑朋友圈。她添加了两张照片——海滩捧脸杀，和昨天冰淇淋店门口，摩托车上，追星女孩帮忙拍的合影。 她从微信表情里选了一个粉红爱心，添加在“这一刻的想法”里，然后直接点击了发表。 干净利落，毫不迟疑。 发完，她将手机往包里一收，双臂向下伸展，仰脖挺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后背有点儿酸啊……昨天晚上……可能运动过度了…… “哈哈！” 旁边的人忽然笑了。 陈境怔了怔，扭头看过去，只见他眼睛看着酒店外的花园，唇角以极大弧度向上勾起。阳光打在侧脸上，细细的绒毛像给轮廓镶了金边，连睫毛也在闪着金光。 陈境安静地看着他，没问他为什么笑，只是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身子一歪，像猫一样慵懒地趴到他大腿上，微笑着闭上了眼。 郑茉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上面这一幕。 妈呀，她想，这唯美浪漫的画面，就算路过的狗见了，恐怕都很难不嗑上一口吧？ 因为有大件行李，陈韬韬叫来两辆mpv，车辆抵达酒店，六人分别上车，出发前往码头。 现场买船票的任务当然要留给英语最好的人，于是林嘉享在票务中心买了六张发船时间最早的船票，几人在码头说笑了十几分钟，然后顺利登船。 他们在甲板上遇见了之前在海滩上冲浪时见过两名女孩，这次她们的同伴又多了几位。 陈境注意到，几乎所有小姑娘都在偷看林嘉享。他没涂冲浪泥，海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儿，整张脸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现实中会有人长成这样，”一个戴眼镜的女孩悄声对同伴说，“这种男生不应该只存在于漫画里吗？” 对于别人对林嘉享的欣赏，陈境不会像很多女生那样占有欲爆棚，觉得人家在觊觎她的私有物。 她反而为此感到开心和骄傲。 就像她在酒店大堂里发送那条朋友圈时的想法——交了这么帅的男朋友，就是要大大方方展示出来才好，美的东西不应该被藏起来。 说到那条朋友圈，她发出去之后，不出所料地收到了诸多溢美之词，她一条条读完，一一表示感谢。 在b大时，她有一名关系要好的学姐，跟她一样都来自s市，高中同校，大她两届。学姐知道姜倩楠的事，不禁感叹这一定是姜老师在天有灵，心疼她一人在世太过孤单，冥冥之中安排她遇到林嘉享。 是姜老师派他来陪她走未来之路的吗？ 陈境不知道，她只知道，林嘉享这个人，她一定会好好珍惜。 想到这里，她转身看向身旁，见男孩正背靠船舷，仰着脸放空。海风吹着他的头发，他神情安然，眉眼如画。 “你昨天也累着了？” “啊？” 闭着眼的林嘉享听到这话一愣，眼睛霎时睁开了。 “我们昨晚是不是有点儿太那个了？”陈境看着他，“我后背有点儿酸。” 林嘉享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向她靠过来，身子一侧，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哪儿啊？我给你揉揉。” 大白天说这个让他有点儿害羞，但一想到昨晚从后面的时候，有一阵他确实压过她的后背，而且当时太上头了，大概光顾着自己了，力道估计也不小……他顿时感到十分抱歉。 “没事，活动活动就好了，”陈境摇头，又问，“你没有哪里疼吧？” 他哪里疼？林嘉享心想，他哪里都不疼！昨晚差点儿爽废了是真的…… “我很好，哪儿都不疼，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下午就在酒店歇着吧，别去……” 他话没说完，就见陈境摇头：“不用，可能是这大半年来我一直在忙各种事，缺乏剧烈运动。这几天又是冲浪，又是跟你……高强度运动有点儿密集，身体略微不适应。” 林嘉享明白她说的“各种事”是指什么。 在她研究生毕业的关口，遇到姜倩楠重病，她既需要照顾养母，又需要顾及自己的前途。今年的毕业季，她的同学们都在参加各种聚会——毕业典礼、告别宴、谢师宴……为即将到来的人生新阶段做准备，而她……在处理姜老师的后事。 眼见着林嘉享的眼神开始不对，陈境以为他在担心她的身体，马上说：“我真的没事，就是缺练！以后你要督促我运动，你是专业的，作为女朋友，我也不能落下。” 这话她说得一脸决绝。 林嘉享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抬起一边的眉毛：“好啊，那回到b市后你跟我一起健身吧，我当你教练，对你的身体负责。” 我肯定特别负责，方方面面。 “好啊，可以先从恢复跑步做起，”陈境很当真，“我大学时候练过那么久长跑，如果荒废了还蛮可惜的。” 林嘉享嗯了一声，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到b市，我们一起跑步。” “好。” “至于你的后背……”林嘉享靠她更近了，陈境觉得自己的鼻尖马上要顶着他的喉结了，“一会儿到酒店我给你按摩按摩，然后……我下次注意？”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用手推他的胸口，正要说话，就听甲板上忽然响起一阵“wow”声。两人一愣，循声望去，只见游客们一拥而上，前赴后继地趴在船舷上往海里望，还纷纷举起手机或相机对着海面拍照。 这是…… “turtle！what a big turtle！” 林嘉享一听，立即把陈境举了起来，让她踩着低处的横栏往下看，而他抱住她的腰，以防她翻下去。 她看见了。 一只巨大的天青色海龟正在跟船同向行进。 它游得不快，姿态闲适，巨大的前肢像鸟的翅膀一样，在水里自由划行。 陈境兴奋地转头对林嘉享喊：“你要不要来看一眼？真的好大！” 林嘉享眉眼弯弯，摇头：“不了，你看吧，我扶着你。” 以前在美国潜水的时候，海龟他看够了。 “wow！baby！that is her baby！” 听到同船人又发出一声惊呼，陈境赶紧往他们手指的地方看，果然，一只小海龟出现在她视野里。 它比妈妈个头小很多，游得很慢，但很努力，挥动前肢用力往前划水，试图不被落下。而它妈妈一直游得不快，想必也是在等它。 连小动物都知道要努力向前，生而为人，有什么资格不去努力奔跑，让自己活得更有价值呢？ 陈境趴在船舷上，喃喃道：“真可爱。” 身后的林嘉享听到了，嘴角勾起，心想，你自己更可爱呢。 不过，海龟很快还是被船甩在身后看不见了。游客们纷纷从栏杆上下来，有的继续站在甲板上欣赏风景，有的则回到船舱里休息。 林嘉享和陈境继续站在甲板上。两人面对着面，说着悄悄话，趁没人注意，迅速靠近，“吧唧”一声。 而船舱里的三男一女正在聊下个月firewalker全国滑板俱乐部联赛的事。 郑茉本来正在听樊寄雨给她分析她目前的技术问题，结果正好看到甲板上的林嘉享和陈境亲了对方一口。 “哎哟我去，”郑茉啧啧两声，“林大神这恋爱谈得可真是……” “妹妹，我一直都想问你，”余江川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目光一转，回到郑茉脸上，“你那天在竹子餐厅里说的那几句话是几个意思？不是为了李公主，对吧？” “啊？没，没几个意思……”忽然被问起这事，郑茉有点儿心虚，“就是……怕林嘉享被骗……” “要我说你真是闲的，”一旁的陈韬韬呵呵两声，“林嘉享是什么人？比你聪明一百倍都不止！而且我跟川哥都还没说话呢，用得着你上赶着出头？” “小丫头片子多管闲事，”余江川板着脸，拿手敲郑茉的头，“但凡以后还想让林嘉享搭理你，见到陈境老老实实叫嫂子，听到没？” 第47章 海浪与你 渡轮到达了鲸岛码头，六人下船，取到行李。 出了码头，陈韬韬提前约好的第二程车辆也已经在等。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司机将他们送到了鲸岛上一处着名的vi式酒店。 陈韬韬在网上预订了两栋独立的竹林小屋，每间小屋都有两层，一层是两张普通大床，而二层则摆放着一张十分气派的king size大床。 小屋由竹子搭建，建造位置处于半山腰，不过鲸岛上的山虽颇高，但算不上陡，所以上山并不困难。而且岛上无论是出租车还是包车，也都会将乘客送至酒店门口。 还在车里的时候，陈境就看见了这些建在山上的小竹楼。 它们非常漂亮，原色外墙，四面都是落地窗，屋外有楼梯通往二层。 竹楼外高耸着许许多多茂盛而青翠的植物，室外还有长条状的无边泳池，以及一个圆形露台，露台上挂着秋千和吊床，满眼的山林野趣。 几人很快办好入住，可分配房间的时候问题来了。 两栋房，六个人，四间屋子，六张床，一对情侣，四个单身狗。 “这样，”余江川提议，“郑茉，你跟我们仨住一栋，二层留给你，我们住一层，给他俩单独留一栋。” 哟，你这么好心呢？ 林嘉享挑眉看着他。 结果…… 只听余江川接着说道：“毕竟你年纪还小，还是个姑娘家，有些事儿吧……还是少听点儿好。” 林嘉享：“……” “哦……诶不对呀，”郑茉忽然反应过来，“川哥，可是这么一来，你们仨……三个人睡两张床？” 余江川无所谓地耸耸肩，嗯了一声。 “川哥，我有点儿好奇，”郑茉两眼放光，手指在余江川、陈韬韬和樊寄雨之间指来指去，“你们仨，同床的是谁跟谁啊？” “我们……”余江川一愣，哎了一声，“什么叫‘同床’啊？我们这叫‘将就’！‘将就’懂不懂？就是凑合！而且之前在外地比赛的时候也不是没这么睡过，少大惊小怪的……” 高中时期一度非常痴迷耽美漫画的郑茉，长长地哦了一声：“但是川哥，很多纯爱故事可都是这么开始的……” “去去去去，快拉倒吧……” “我说真的呢，不信你看那个……” “打住吧，盼我点儿好，ok？” “不是，陈大浪就很像受……” 陈韬韬哎哎哎哎地指着她叫：“郑大茉，你说啥呢？你说谁受？欠拾掇是不是？！” 小学鸡互啄开始，而且这次是“三鸡混战”。 樊寄雨彻底听不下去了，转头对林嘉享说：“嘉享，就按川哥说的，你俩进去吧。” “……好。”林嘉享冲樊寄雨笑了笑，“谢了。” 陈境将目光从“三鸡混战”处收回，也对樊寄雨粲然一笑：“谢谢，雨神。” 听到女孩对自己的称呼，樊寄雨明显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 “没事儿，客气。”他说。 说这话时，冷峻的单眼皮男孩嘴角依旧平直，但棒球帽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却眼尾上挑。 …… 林嘉享和陈境在酒店服务员的带领下，穿过大堂，登上了一辆摆渡车。 服务员把两人的行李放到车上，将他们开车送到陈韬韬预订的其中一栋vi门口。 服务员将钥匙交给林嘉享，双手合十，躬身告辞。 林嘉享开了门，把两个行李箱拿进去，抬眼就见陈境正饶有兴致地在屋里东摸西看。 他笑起来：“你喜欢这种小屋？” “喜欢，”陈境欣赏着玻璃外的景致，“周边都是自然风貌，一进来空气都变好了。” 确实，小屋周围植被茂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气息，鸟鸣花香，除了蚊虫颇多，可谓非常惬意，犹如世外桃源。 “我姥姥姥爷在郊区也有个这样的小楼，当然了，不是竹子搭的，但是也挺田园风情的，”林嘉享虚指了一下周边环境，看向陈境，“周围是菜园和草坪，旁边还有桃林什么的，回去之后我带你看看？” 女孩嗯了一声，笑了：“好呀。” 竹楼内外都有楼梯，于是他们把行李放在一楼，踩着楼梯，牵手上了二楼。 二楼入眼就是一张巨大的圆床，床铺上方有个竹制尖顶，四周围着白色纱幔。 打开玻璃门走出去，就是陈境在外面看到过的圆形露台和泳池。 让陈境惊奇的是，竹屋二楼竟然还有个小厨房，里面摆着电磁炉和各种锅碗瓢盆。 浴室不是全封闭的，但是非常干净，淋浴的位置抬头可以看到天空，角落里甚至还摆放着一台带烘干功能的洗衣机。 “这种小屋一晚上多少钱？”陈境参观完毕，坐到露台上的秋千里。 “不知道，陈韬韬订的。”林嘉享斜靠在玻璃门上看着她。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站起来，三步跑到他面前，一蹦，直接挂到他脖子上：“都说了不跟你aa，怎么就不信呢？” 林嘉享挑起一边的眉毛：“怕你觉得过意不去，临时变卦。” 陈境秒懂。 说实在的，他们两个人住一整栋竹楼，而其他四个人挤另外一栋，这确实让陈境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想到他俩明天就走了，这便宜占也只占一个晚上，何况内心深处她也希望过二人世界，所以也就没说出来。 而且他们都是林嘉享的朋友，她想，她不应该这个时候跳出来，以非常见外的方式让彼此都下不来台。 她能看出来余江川和陈韬韬对于她跟林嘉享走到一起是喜闻乐见的，包括不苟言笑的樊寄雨，她也能察觉到他对她心存善意。 当然，他们这样是因为把林嘉享当兄弟，爱屋及乌。 而且以林嘉享为人处事的作风，她能肯定他平时对他们都非常大方、慷慨，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如果按照她自己的办事风格，她会选择跟别人算清楚，她不喜欢亏欠，更不喜欢占便宜，以防日后出了问题说不明白。 但……林嘉享不是别人。 她想，她或许可以放任自己享受他对她的好，心安理得一些，不必计较公平，也不用在乎是否有来有往。 可是如果这样……时间一长……她会不会变成废物啊…… 没有他活不下去可怎么办呢…… 林嘉享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此时，他抱着她躺在吊床里，冒着变成蚊虫大餐的风险，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甘愿当她的人肉床垫。 他不知道余江川他们的竹屋具体在哪儿，因为他俩的vi虽然四周都是落地窗，但私密性很好，被几米高的绿植环绕着，根本不见其他小屋的踪迹。 “我们什么时候去冲浪呢？”陈境趴在林嘉享身上，拨弄着他头顶的卷发。 林嘉享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眼珠对上她的：“你特别想去？” “是呀，”陈境毫不犹豫，“最后一次了，再来海边不知道什么时候。” “室内冲浪你见过吗？”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b市就有，而且就在俱乐部附近。” “那不一样，”陈境摇头，“冲浪不是玩水，它是人跟海洋进行对话的一种形式载体。” 林嘉享一愣，置于她背上的手停住了。 “你不觉得海洋有一种魔力吗？”她看住他，目光灼灼，“不管你因何烦恼，只要靠近大海，看着浪花起伏，听着海浪翻涌，就会觉得俗世喧嚣远了一点，美好自由近了一些。海浪可以将你身上的尘埃卷走，让污秽脱离你的身体，还你一个潇洒干净的灵魂。” 这段话林嘉享记了很多很多年。 以至于多年后，他们重游沙芭时，他夹着冲浪板往水里走的时候，脑子里依然会冒出这段话来。 陈境的话让林嘉享神色柔软：“所以你喜欢冲浪，其实是因为喜欢大海？” 陈境一愣，这个问题她之前确实没想过。 她思考片刻：“这么说吧，我想学冲浪，是因为教我的人是你，让我感受到这项运动乐趣所在的人，也是你，是你让我喜欢上了它。”她笑了笑，“所以我喜欢冲浪，不是因为喜欢大海，而是因为它能让我感受到自由。但同时我也承认，这份自由确实只有身处海洋环境才能感受。” 林嘉享没说话，安安静静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笑了。 “过会儿我们先跟余江川他们吃个饭，等吃完饭……”他的手又开始在女孩背上滑动，“我就带你去浪点。” 两人简单做了收拾，跟其他四人汇合，一起下山。 他们乘坐酒店的shuttle bus来到山下的公路上，又沿着公路走了一点儿，找到了余江川在网上查到的一家本地菜餐厅。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商量下午的安排，然后打车回到酒店。 餐桌上，林嘉享向另外四人说了他和陈境下午要去附近浪点冲浪的事，对此，余江川一脸惊讶：“陈境，你已经牛b到可以冲这种高度的浪了？” 陈境笑了笑：“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但我想试试，如果不行就算了，看你们冲也挺好。” “女中豪杰，有胆量！”余江川竖起大拇指，“不过，其实行不行你都不用担心，林嘉享肯定会保护好你。” 陈境嗯了一声——这一点她百分之百相信。 “她很聪明，才第二次就已经能冲绿浪，”林嘉享告诉余江川，“很可能是你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厉害的新手。” 去鲸岛浪点的提议获得了全部人的赞同，于是几人说定一会儿直接海边见。 林嘉享和陈境回到vi，换上泳衣，林嘉享给冲浪板打了蜡，又发微信嘱咐余江川打理好自己那块，然后他们相互抹好冲浪泥，把重要物品放进防水包，出发前往海滩。 鲸岛很小，但是浪不小，所以这边的浪点一般都是老浪人在冲，新手基本都留在主岛玩。因此，他们到达海滩时，只有几名高手正在跟海浪博弈。 余江川他们已经到了，还在海滩上租好了躺椅和遮阳伞。 林嘉享把余江川的冲浪板拿给陈境，两人一人夹着一块，手拉手往海里走。 “今天我们直接冲绿浪，敢不敢？”他边走边问。 “当然，”陈境答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我既然敢来，就敢挑战。” “行，”林嘉享笑着点头，然后又问，“动作要领都还记得吧？需要我再帮你回忆一下吗？” “不需要，”陈境点了点自己的头，“b大学霸，背书一向不差的。” 这种理论知识她听一遍就记住。 “哈哈，了不起了不起，”林嘉享笑出声来，“那就等着看你表演？” “请好吧。” “川儿！”林嘉享转头对长椅上的几人喊，“你们几个看好了！今天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天生浪人’！” 哎哟，瞧给你嘚瑟的！ 余江川抬手朝他扇了几下，意思是叫他快去，陈韬韬则在眼前做了个“望远镜”的动作，然后大喊一声：“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一旁正给冲浪板补防滑蜡的樊寄雨嗤了一声，躺椅上的郑茉则拿起浴巾往他身上抡：“陈大浪你有病吧？小点儿声能死吗？！” “你刚才话是不是说太满了？‘天生浪人’……我可不敢当，”陈境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给她系脚绳的林嘉享，“万一我失败了，会给你丢脸的。” “首先，我对你有信心；其次，”林嘉享站起来，指了指自己被冲浪泥盖得严严实实的脸，“我不怕丢脸。” 两人划水来到等浪区，这时，远处涌来一道颜色很深且长度很长的墨绿色海浪。 这是一道好浪，但不是一道好抓的浪，可林嘉享在看到它的瞬间就生出了一种奇妙的预感。 他转脸对坐在板上的陈境说：“来了，准备吧。” 陈境毫不迟疑地调转板头，刹那间，她感受到板下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动。她心中默念流程技巧，同时迅速压住冲浪板，开始用力划水。 她一边划一边回身往后看，墨绿色海浪在向她逼近，马上就要抵达。她用力拨开海水，加速，三四下之后，起乘的时机到了。 她没有听到身后的林嘉享跟她说了什么，她全神贯注，毫不犹豫地开始爬板，手脚并用，在成功上板后，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整个过程流畅丝滑，如鱼得水，一举成功。 站起来的瞬间，陈境后脚发力，冲浪板因此向一侧倾斜过去，但她立即找回平衡，控制好角度，顺利完成了转向斜跑。 她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套流程虽有瑕疵，但总体做得还行，应该……没给林嘉享丢脸吧？ “哇哦！” “呜呼～” 在接近岸边的时候，她听到余江川和陈韬韬在弯着腰用力吹口哨，樊寄雨和郑茉在鼓掌。 两人的区别在于——樊寄雨手的位置在胸前，而郑茉是在头上。 这边几人动静挺大，一下吸引了旁边晒太阳、玩游戏的游客，以及其他冲浪者的注意。 然后，他们又顺着几人的目光，将视线聚焦在还站在浪上的陈境身上。 一下子被这么多双好奇的眼睛盯上，陈境霎时间有点儿尴尬。 尤其看着她的那些都是老浪人，人家的技术水平跟她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鸟相比，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还好涂了满脸冲浪泥，她不无心虚地想，等离开了这里，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到达岸边之后，陈境从板上下来，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望还在水里的林嘉享。 只见他人跨坐在板上，长腿自在地垂着，没被冲浪泥遮盖的眉眼，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见她看过来，他立即高举手臂，竖起了大拇指。 可这只是开始，下一秒，他双手举过头顶，拇指伸直，四指弯曲，在头上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fanny，i love you！”他喊。 岸上安静了一秒，然后—— 余江川、陈韬韬和郑茉直接跳了起来，欢呼声和口哨声齐鸣，而旁边几个年轻的老外也wow了一声，然后也开始跟着鼓掌。 他们大概是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海滩表白现场。 陈境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 她双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用尽全力冲着海里的人大喊：“liam，i love you too！”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位不明情况的路人，忽然喊了一声：“marry him！” “……” what？？？？？ 岸上的四人和水里的两人霎时都愣住了。 不是……陈境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可当她看向水里的林嘉享，她看到他在笑，那笑容就像有太阳自海面升起，带着潮湿与炙热，蕴含着融化万物的力量。 第48章 双人冲浪 时间越发接近傍晚，海上的浪开始变大。 陈境回到岸上，把冲浪板还给了余江川。 “给我干嘛？”对方立即拒收，“你接着玩啊接着玩！” “不是，浪太大了，林嘉享不让我冲了，”陈境直接把板放到他躺椅旁，“你去玩吧。” 就在两人互相谦让的时候，林嘉享回来了，径直朝余江川走来。 “你去吧，”他说，“我一会儿带她玩点儿不一样的。” “你玩啥不一样的？”余江川看着他，“冲个浪都能让你冲出花活儿来。” 林嘉享哈了一声，弯腰拾起躺椅上的浴巾：“少废话，过会儿你看着的。” 余江川嗤了一声，又对陈境笑笑，没再让来让去，拿起冲浪板走了。 林嘉享擦完头发，把浴巾放到一旁，坐下，仰头看着陈境：“歇会儿？” “好呀。”陈境也在躺椅上坐下了。 郑茉端着几杯饮料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俩侧着脸跟对方说话，手牵在一起。 她走过去，在两人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两杯饮料，笑嘻嘻地说：“嘉享、陈境，喝水啊。”说完，她在另一张躺椅上坐下了。 “谢谢，”陈境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看向郑茉，“这是什么？很好喝。” 郑茉啊了一声：“我也不知道，点了好几种，混一起分不清楚了。” 陈境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杯子直接喝掉一半，最后对她粲然一笑。 郑茉越发觉得陈境这个人确实有些神奇。 她不管对谁都大大方方，没有一般女孩子的矜持。说话也是，要说就直说，不然就不说，完全不打太极，也可能是不会，总之会给人一种真实可靠、值得信赖的感觉。 而最让她意外的是，看上去明明是淡然如水的一个人，可骨子里却是个钓系，还是天然钓，不需要故意，举手投足间就散发吸引力。 她觉得自己越发能get到林嘉享对她着迷的点在哪儿了。 “休息好了吗？” 听到林嘉享的问话，陈境愣了一下：“差不多，怎么了？” “看那边，”对方笑起来，手指着海上，眉眼弯弯，“想不想试试？” 陈境寻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一名老浪人在一个高头大浪逼近之际，骤然跃上了冲浪板，灵活的身姿在浪尖上飞驰了片刻，随后落水。 “我？”陈境面露惊诧，指着自己，“我再是‘天生浪人’也搞不定这样的浪啊！” 何况她根本不是什么‘天才冲浪人’，她想，她最多算是手脚协调，也略有些运动细胞。 “哈哈！”林嘉享被她“你开什么国际玩笑”的表情逗笑了，“刚才是谁说‘我既然敢来，就敢挑战’的？难道是我听差了？” 没听差，是我说的，但我只说要“挑战”，没说要“玩命”…… 诶？是不是你们玩极限运动的，但凡多巴胺分泌多一些，就容易上头啊？ 她站起来，又看了一眼那可怕的浪高，依然觉得他是在开国际玩笑。 “林嘉享。” “嗯？”笑得天真无邪。 “我今天第三次冲浪。” “啊，是，我记得。”笑得人畜无害。 “……说到底我是个新手。” “啊，这么说也对。”笑得山花烂漫。 “教练。” “请讲～” “冲浪板余江川拿走了……” “没事儿，用我的。” “啊？！” “嗯～” “教练，”陈境叹气，“如果你不是在异想天开，那可能就是你有点儿太看得起我了。” 林嘉享愣了一下，然后…… “来，跟我走。”他直接站了起来，伸手来拉陈境。 “不行不行，”陈境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往外推他的手，“真的不行，肯定不行！” 借她八个胆也不敢在学冲浪的第三天就搞这么大的浪啊！ 一旁的郑茉看着他俩推推搡搡，哈哈大笑：“我说林嘉享，你是不是飘了？你再神也不能把人家往火坑里拽吧！” “哈！”林嘉享笑了一声，言简意赅道，“你看着吧。” 见陈境还是不愿意起来，他也不再跟她拉扯，直接弯腰来抱她。横抱不干，他就抱住她的腿，一下子把人扛到了肩上。 “哎——” 这是陈境生平第一次被人单手举在臂弯里，真是好笑又无奈。 制服了女朋友，林嘉享又好整以暇地去拿冲浪板，然后在郑茉惊诧的目光中，一手举着陈境，一手夹着冲浪板往海边去了。 他怎么这么有劲？陈境有些无助地想，提溜她就像大人提溜小孩。 见坐在手臂上的人终于安静，林嘉享边走边说：“你别怕，一会儿我带着你冲。” “你带着我冲？”女孩一愣，正想问怎么个带法，忽然—— “你要两人一板？！” “我也是突然想起以前在美国看朋友带女朋友做过，这事做起来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难，只要两个人相互信任、配合默契，成功率还是可以的。”他笑了笑，侧过脸看着她，“但我是第一次带人，恐怕一时间做不了回切，但我会尽量跑长一些，让你好好体会一下冲大浪是什么感觉。” 毕竟明天我们就要走了，他想，离开大海，回到喧嚣世界之前，我想抓住机会，给你创造一场真正的自由飞驰。 这些话林嘉享没说出来，但陈境却懂了。 “林嘉享，我明白你的想法，”她说，“但是我的水平和你差太多，我恐怕没办法同一时间跟你爬到一块板上，更何况还得顾好平衡……” 林嘉享一愣，噗嗤一声笑了。 此时，他已经举着陈境来到了海边，他笑着把她放下，说：“这事用不上‘你的水平’，看的是‘我的水平’。” “什么……”陈境又不懂了。 “准备起乘的时候，你爬到我背上来，胳膊抱住我的脖子，腿夹好我的腰，越紧越好，就像沙滩游戏那天一样。”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这个动作你上次做得很好，再来一次也一样，对吧？” “你要背我？”陈境明白了，但依然忐忑，“可是你背着我爬板，就相当于负重，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起乘速度？” 林嘉享摇头：“不会，你的体重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 “你相信我吗？” 陈境一愣：“当然。” 林嘉享一脸阳光灿烂，抓住陈境的肩膀，一转，推着她往前走：“趴到板上去，往前趴。” 陈境感觉到林嘉享的身体贴到她背上，他的体温让她顿觉安心。于是她没再提出质疑，听话照做，两人一前一后，划去了等浪区。 心情忐忑地坐在板上休息时，陈境四下张望了一下——两人一板的只有他俩。 周围的浪人都好奇地打量他们，还有人从他们身旁划过时，竖起了大拇指。但陈境觉得对方看他俩的眼神中充满了不信服，就很像在说——how dare you！ 林嘉享对此不以为意，只是再次叮嘱陈境：“我的手需要保持平衡，不能一直抓着你，所以需要你攀住我、抱紧我，”他从后面探出头，冲着她笑，“以我们的默契程度，我相信会成功的。” 他眼神澄澈，语意真挚，声音也如泉音入耳，陈境的心瞬间安定。 很快，林嘉享的理想海浪出现了，他眼睛瞬间亮起来。 他抓住女孩的双肩，轻轻摇晃，声音里充斥着专属于勇敢者的兴奋：“下来，到我背上来，现在！” 两人默契地一同调转板头，她在前，而他在后。他们跳到水里，陈境不做迟疑地迅速攀上林嘉享的后背，她像藤蔓依附大树一般攀住他，紧抓他的肩膀。 她感觉到林嘉享很快压低了身体，背着她趴到了冲浪板上。他姿势潇洒，看不出负重带来的一丝一毫压力，并且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开始划水。 双人冲浪与其说是考验冲浪者的技术，倒不如说是在考验板上两人的默契程度。 陈境无法用一个具体的数字来评价她跟林嘉享之间的默契，但她知道，他俩在应对事情的态度上，时常有着极高的适配性。 就像现在，他是个神情坚定的将领，不骄不躁，安安静静地等待时机；而她是个忠诚的士兵，一心一意等着将军发号施令。 “起了！” 随着一声令下，林嘉享划水的动作骤然加快，身下的冲浪板板头下压，瞬间就有了俯冲之势。 陈境听到指令后也迅速反应，她用力抱住男孩的脖子，腿在他身前打结，而几乎是在抱紧他的一瞬间，他就将自己撑了起来，然后——陈境整个人都脱离了水面。 伴随着他的站起，她一下子升到了半空。 如果不是被他背着，光凭肉眼去看，陈境很难想象林嘉享的起乘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从爬到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身处半空中的陈境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是何等震撼，就像她很难想象自己会在学会冲浪的第三天，以一种极其少见的形式驰骋在一道高头大浪上。 她想要尖叫，但不必了，周围都是尖叫声；她试图呼喊，也不必了，她的喊声并不足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大概是没有亲眼见过这样不寻常的冲浪方式，他们一路都滑行在惊呼与尖叫声中。 虽然惊叹之声不绝于耳，但陈境并没有过度关注周围人的反应，她的眼睛始终盯着眼前被冲浪板劈开的海面，以及板下四散奔逃的浪花。 林嘉享的技术远比她想象中更强，看到跟亲身体会到完全是两码事。 他并没有如他先前提醒的那样，需要释放出双手保持平衡，在她有下滑趋势的时候，他会托住她的臀部把她送至安全区域；在板身不够平稳的时候，他还会在板上行走，进行及时调整。 她抱着他，而他驾驭着海浪，两人一同在这道大浪上飞驰，在已经能看到岸边的时候才跳了水。 那一刻，她深深理解到林嘉享为什么会如此热爱极限运动，那种感觉……没有体会过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it''s awesome！” “how did you do that？” “this is incredible！” …… 在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林嘉享牵着陈境的手上了岸。他看着她，可发现她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兴奋与激动。 他一愣：“不好玩吗？” 对方摇头：“不是。” 那望住他的眼睛明亮而专注。 林嘉享一愣：“那是怎么了？” 不会是吓到了吧……早知道不逼着她了…… “太酷了，”陈境的声音终止了他的胡思乱想，“怎么会这么酷？” “哈哈！”他一下笑了，瞬间松了口气，“很有意思是吧？等以后，你可以独立冲大浪的时候，就更能体会到冲浪作为一项极限运动的灵魂所在……” “不是，我说的不是冲浪，”她摇头，“我说的是你，你怎么那么酷？很难想象有什么事是你想干却干不好的。” 啊…… 其实也有，林嘉享有些惆怅地想，当客观条件不允许的时候，就算主观能动性发挥到极致，恐怕也没办法改变结果。 “你喜欢就好，”他收回思绪，开心地笑起来，“但愿这个体验作为你在沙芭的最后一次冲浪，没有给你留下遗憾。” 第49章 尴尬的偶遇 冲浪回来后，几人回到vi，林嘉享和陈境在小径上跟他们分别。 分别前，大家说好晚上一起去附近街上逛逛，顺便吃饭。 林嘉享和陈境回到小竹楼，一起在一楼的浴室里洗澡。陈境洗完，裹着浴巾先行上楼，而林嘉享将两人的泳衣在水池里进行了简单清洗，之后又放到洗衣机里洗涤、烘干，然后也上了二楼。 刚一上去，就看到陈境裹着浴巾趴在床上，四肢摊开，浑身松软。 “累坏了吧？”林嘉享走过去，坐到床边，“我简单给你放松一下，好吗？” “嗯。”陈境的脸压在被子里，声音发闷。 林嘉享笑了笑，翻身上床，把床上的人摊平，认认真真地给她做放松，敬业程度堪比专业理疗师。 他活动过面前细长的胳膊腿，又按了肩膀，最后终于进行到后背。 “我把浴巾解了，可以吗？”他问。 女孩点头，动了动：“从前面。” 她身体抬起来一些，稍微离开床铺。 林嘉享迟疑了一秒，手伸下去，摸到浴巾交接处，两边一扽，解开了。 他勒令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背上，可眼下凸起的蝴蝶骨和深凹的脊柱沟，让大脑逐渐开始不听使唤，身体也开始变热。 感觉到背上的手不动了，陈境侧过脸来，问：“怎么了？” “没怎么，”对方答得飞快，然后又问，“你后背还疼吗？” “不疼，本来也不是疼，只是有点儿酸，”她坦白地说，“但现在浑身上下都挺酸的。” 林嘉享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刚才脑子里那些旖旎想法瞬间跑了大半。 “行了，你就是累着了，”他把被子掀起来，往她身上盖，“好好休息一下，睡一会儿。” 他起身要走。 “哎——” 女孩一下子掀掉被子坐了起来，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向自己。 “你去哪儿？”现在她是拿正面对着他了。 “啊？”林嘉享愣住了，视线不由自主往她胸前飘，“我……哪儿也不去，就……收拾一下东西。” “收拾什么？” “……” 呃……好像确实没什么可收拾的。 见他不说话，陈境便直接要求道：“你到床上陪我躺会儿。” 林嘉享怔了怔：“哦，好啊。” 两人躺进被子，面对着面。竹屋内安安静静，只有露台上的两只小鸟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话。 陈境看着林嘉享的眼睛，忽然把脸凑过去，下巴一抬，直接贴到他嘴唇上。 男孩的嘴唇很快张开接纳了她，于是陈境抬起一只胳膊，抱住对方的脖子，腿也伸过去，曲膝抬高，沿着他腰间的凹陷下落到背后。 同时，她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解了他腰间的浴巾。 “你累了，”林嘉享嘴唇贴着她，言不由衷道，“还是不要了吧……” 陈境笑了笑，并不辩解，只是说：“我想要。” 下午四点多，鲸岛的日光依旧清朗。 此时，被子已经全部掀开，两人在刚刚被放下的白色纱幔中抱作一团。 就在陈境马上要直奔主题的时候，林嘉享按住了她。 “你上来。”他坐起来，直接把她往上抱。 陈境愣了愣：“怎么了……”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男孩不由分说地堵住了她的嘴，把刚才她对他做的事，变本加厉还了回去。 不同寻常的亲吻方式让她头皮发麻，细微的知觉从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钻出，它们长出了翅膀，带着她穿越云层飞向高空。 海风把圆床周围的纱幔吹开一道缝隙，一缕阳光射进来，打在林嘉享弯曲着的雪白背脊上。她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线条优美的手臂和浓密柔软的卷发。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她看到林嘉享直起身，眼神像从水里捞上来的月亮。 “感觉好吗？”他问。 “好极了。”女孩声音很轻。 “你喜欢吗？”他又问。 “嗯，很喜欢。”她很坦白。 他听了笑起来，身子一歪，直接躺到她身旁。他双手枕在脑后，眉眼弯弯，格外开心的样子。 是……结束了吗？ 就这样吗…… 可是…… 陈境皱眉，转脸看向他：“你……” 可刚说了一个字，男孩就探头吻住了她。他亲了她好一阵，亲到她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光了，才缓缓抬起头。 她看到那双清澈的小鹿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他明白她在想什么。 “你不用管我，”他说，“你只需要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 陈境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 她在一片黑暗中醒来，林嘉享不在床上。 她掀开纱幔，看到玻璃窗外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几颗星星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它周围，安安静静环绕着它。 露台上有个人，趴在玻璃护栏上，手里拿着手机，正在上面打字。 “林嘉享？”陈境喊了一声。 露台上的人马上转身看过来，然后快步走进屋。 “醒了？”他走过去，把纱幔撩到一旁，“要不要喝点儿水？” 陈境嗯了一声。 男孩走去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瓶水，又开了灯，回到床边坐下。他“咔”地一声拧开瓶盖，递过去。 “饿了吧？”他问。 陈境接过来喝了一口：“有点儿……”话音未落，她忽然一愣，啊了一声，“现在几点了？”她面露紧急，“我们答应余江川晚上要一起吃饭的！” 让这么多人等她一个？这叫什么事儿啊！ 林嘉享哈哈大笑：“别担心，他们早走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余江川从六点多就开始问他几点出发，他估摸着陈境还得睡一会儿，就说七点。结果七点的时候人还是没醒，他就直接跟余江川说他俩不去了，让他们自己去吃。 余江川走了，他也就不着急了，想着就让陈境睡个够。于是他开始用手机处理工作，先是在俱乐部群里说了要提前回去的事，又跟李亮舟和胡教练分别聊了聊近期滑板和跑酷职业队的参赛计划，最后还莫名其妙接受了高潜长达半小时，关于女朋友情况以及初恋感受的盘问。 “你都饿坏了吧？”想起这一下午的各种体力消耗，陈境叹气，“其实你应该跟他们一起去的，给我发个消息，或者留个字条就行。” “哈？”林嘉享一脸震惊，“我怎么可能扔下你自己去吃饭？” 这顿饭他宁可不吃，都不可能扔下她。 “我们可以现在去酒店的餐厅，”林嘉享知道这个点正是老外们的dinner time，餐厅估计正热闹，“你累的话也可以叫他们送餐，或者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买。” 陈境一愣，眼睛一下亮了。 “我想吃麦当劳。”她说。 “啊？”林嘉享一听，瞬间笑起来，“你怎么知道鲸岛有个麦当劳？” 陈境老老实实回答：“我看见了，就在酒店摆渡车停靠的站点附近。” 今天中午下车的时候她确实看见了，只不过她看见的并不是店面，而是那高高伫立着的m形灯箱招牌。 “哈哈，行，”林嘉享笑着站起来，把手机揣进裤兜，“我这就去买，炸鸡、汉堡、薯条——今天一个都不能少。” …… 林嘉享走到酒店大堂的时候，正好有辆摆渡车要下山，他上了车，没几分钟就到达了中午几人下车的地点。 他朝着招牌走了几十米，一家小麦当劳出现在眼前。 他走进去，在自助点餐机上点了沙芭限定款史努比套餐，附带一个在海上冲浪的史努比玩偶。 他记得陈境说过她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每天有炸鸡、薯条和汉堡可以吃，但她有那样一个父亲，这样的人……会带女儿去吃麦当劳吗？会给她买儿童餐吗？ 林嘉享不知道，但是他想，今天他或许可以把陈境当成小孩子，去弥补一些她童年缺失的东西。 史努比套餐里有薯条、鸡块和可乐，他想了想，又另外点了一份沙芭特色辣猪排堡、一份酸梅咖喱双拼炸鸡。 他没有买很多，女朋友是环保主义，不喜欢铺张浪费，他当然不能做反面典型。 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一家便利店，林嘉享忽然想起vi里的瓶装水数量不足，于是走去冷柜拿了两瓶水。结账的时候，前面有两个欧美人买了很多零食，收银员正在一件一件扫码。 他等在一旁，四处看了看，正好看到旁边的架子上摆着一排五颜六色的小盒。 说实话，他之前对这种东西不甚了解，而现在，除了知道型号确实要选对以外，类型上到底都有何区别，他还搞不太清楚。 就在他闲来无事，拿起一个小盒子端详研究的当口，便利店门口风铃声大作——有顾客进来。 他没抬头，继续事不关己地看着手里的小盒。 “诶？”进来的顾客突然发声，“嘉享，你咋在这儿？看啥呢？” 他一愣—— 这是……陈韬韬的声音吗？ 不会吧？幻听了幻听了，我肯定是幻听了！ 可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因为那人直接走到他身旁，带着一身热气，留着圆寸的脑袋从他肩头探出，垂眸去看他手里的东西。 林嘉享浑身一僵，第一反应是把盒子揣进自己的裤兜，但刚要往里塞，就忽然想起他没结账。 这可怎么办？ 要不放回架子上去？ 对，马上放回去！ 他抬手就把小盒子往货架上放，结果…… “这是啥？dur……”身旁的陈韬韬就着他的手，就这么没心没肺地念了出来。 那一刻，林嘉享感觉脑袋里嗡地一声，血往头上涌，直接脸红到脖子根。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笔直地望向陈韬韬。 有一瞬间，他真想剖开这位蠢直男的脑袋，看看他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一点儿弯都不拐的吗？ 纯纯走直线的啊？？？ 当然，陈大浪这人虽直，但还不算傻，刚念了几个字母他就察觉出不对。 虽然这小盒子上几乎全是他不认识的英文，但那最大的几个字母，合起来——是一个牌子。 而且这牌子他认识，非常出名，人尽皆知，可以说是全球最知名的计生用品企业了。 于是他怔住了，缓缓抬头看向身旁的林嘉享，只见对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脸红到只差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什么……嘉享，对不起……” 陈韬韬声若蚊蝇，说完还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他怕林嘉享打他。 就在这时…… “哟呵，”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来，“怎么还跟这儿碰上了呢？买什么来了？陈境呢？” 听到余江川这三连问的一刻，林嘉享心说很好，好极了，怕什么来什么，墨菲定律是吧？ 他迅速调整情绪，将小盒攥进掌心，换上一副“好巧啊”的表情。 “你们吃完饭了？”他笑得无懈可击，“哪儿吃的啊？还挺……快。” “就这旁边的一家，”余江川大咧咧地走到他身旁，“快什么呀？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是啊，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你也知道够慢的？？？！ 但凡你吃快点儿咱们都不至于在这儿碰上！ 这时，樊寄雨和郑茉也走了进来，他俩看到林嘉享也俱是一愣。 “你不是说陈境累了，不出来吃饭了吗？”郑茉大睁着眼睛，“所以……你自己出来了？” 林嘉享攥拳的手又紧了紧：“我出来给她买点儿吃的。” “麦当劳？”郑茉指着他抱着的袋子。 “对，”林嘉享一脸淡定地跟她闲聊，“这里的麦当劳有限定版史努比玩偶，好几款造型，都挺好看的。” 十八岁小女生不喜欢小狗玩偶吗？他想，快去买啊！ “史努比啊，”郑茉一听这话确实有些心动，“那我明天去看看。” 别别别，别明天！ “数量有限，售完即止，”林嘉享笑了笑，“明天不知道还有没有。” 快着吧！拜托了！他在心里祈祷。 “那都是噱头，”郑茉胸有成竹，“肯定还多得很，有钱不赚，你以为商家傻吗？” 哈…… 人家确实不傻，但你哥我这cpu快干废了，离傻不远了…… “哎，你买什么来了？”余江川揪住林嘉享夹着的两瓶水晃了几下，“就买两瓶水啊？” 林嘉享咬着嘴唇，嗯了一声，催促：“你们买什么赶紧买呗，我准备结账走人了。” “哦，对！” 刚捅了马蜂窝的陈韬韬本来大气不敢喘，在听了林嘉享这话后，如获大赦，转身就往货架跑。 而林嘉享跟余江川依旧大眼瞪小眼地站在收银台旁，谁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呢？什么都不买？”林嘉享觉得这话自己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不买啊，”余江川两手一摊，反问，“你呢？怎么不结账？” 哈…… 林嘉享深呼吸，转头去看樊寄雨和郑茉：“你俩呢？也不买？” “不买啊。”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 见鬼！头一次见雨神和郑茉说话这么整齐划一，林嘉享心想，你俩是变身海尔兄弟了还是cos熊大熊二啊？ 很好，好极了，没路走了，大型尴尬现场他是逃脱不了了。 他在心中为自己默哀一秒钟。 这时，陈韬韬从货架后面走出来，林嘉享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时，差点儿背过气去。 那是……一把棒棒糖。 见林嘉享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陈韬韬瞬间不服。他很想为自己辩护两句，可一想起自己刚干了一件让兄弟下不来台的事，于是瞬间气焰灭了。 他冲林嘉享嘿嘿一笑，讷讷地走去收银台结账了。 可直到陈韬韬结完账，这四个人依旧齐刷刷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下林嘉享明白了，他们已经铁了心要等他一起回去。 “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毫无预兆，直接把旁边几人看懵了。 这是……怎么个意思？ 怎么有种“事已至此，无奈我何”的架势…… 其实事情发展到眼下这般情况，林嘉享反而释怀了。 买安全套怎么了？他想，是背德了还是犯法了？买就买了呗，能咋地？ 况且面前这几人不是早就默认他跟陈境睡了吗？那他还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想到这里，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走过去，在收银台前把夹着的两瓶水放下，然后张开手，任掌心的小盒子掉落到台面上。 店员友好地跟他打招呼，问他问题，他微笑着一一回应，最后拿上所有东西，交钱走人。 第50章 麦当劳往事 出了便利店，五个人一起走回了vi。 林嘉享依旧在小径上跟另外四人道别，只是走的时候，除了他自己买的东西以外，手里还多出来几根棒棒糖。 他起初并不想要，但陈大浪硬要塞给他，估计是心里有愧，拿糖求原谅呢。 林嘉享这边当然没有怪他，尴尬归尴尬，但尴尬完了……也就完了。 回想起刚刚回来的路上，几人谈笑如常，聊道听途说来的俱乐部趣事，聊滑板比赛，聊明日的观鲸之旅……总之没人提起他买安全套的事，就像这事压根儿没发生过。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中多了一份感激——他们贴心地照顾到了他的面子。 回到竹楼前，林嘉享正要开门，就听见头顶上有个声音说：“嘿，帅哥，买什么了？” 他愣了一下，立马笑了，抬头望向二楼露台，答道：“买了一只狗。” 果然，露台上的人愣住了：“狗？什么狗？在哪儿呢？” “哈哈，这儿呢，”他拿出站在冲浪板上的史努比，晃了晃，“还是一只会冲浪的狗。” “啊，这是送我的吗？”陈境眼睛亮晶晶的，身子从玻璃护栏上探出来，“快拿上来！” 林嘉享踏着月光走上露台，把史努比交到陈境手里。 趁女孩拿着小狗各种把玩之际，他把食物从袋子里取出，一件件在小桌上摆好。 露台上方装有氛围灯带，打开开关，会看到一串串能发出黄色暖光的小星星。 效果跟monka露天观景位上的差不多，只不过monka的是银白色。 陈境走回屋里，没一会儿又走出来，手里拿着两罐冰啤酒。 见林嘉享抬着眉毛望着她，她笑得一脸阳光明媚：“就喝一罐，保证不会多的。”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在桌旁坐下，开始用餐。 “怎么忽然想起给我买儿童餐了？”陈境拿起鸡块蘸酱，调皮地冲林嘉享眨眼，“你看我像个儿童吗？” 说完还挺了挺胸。 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用薯条指住她：“如果你还想让我好好吃饭，最好别做这种动作。” 陈境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完又问：“那是为什么？” 林嘉享拿着啤酒靠在椅子里，垂眸看着桌上的食物，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和我说过，小时候特别喜欢吃麦当劳，”他欠身，抽出根薯条插进番茄酱里，“所以，你小时候，麦当劳……是你爸爸带你去的吗？” “不是，”陈境并没有因为他的问题感到惊讶，反而答得毫不犹豫，“在我的记忆里，我爸连一顿正经饭都不曾给我做过，又怎么会带我去吃麦当劳呢？” 林嘉享没说话，这个答案跟他预想得差不多，但是……他此刻已经开始后悔发起这个话题了。 他甚至开始自责，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极蠢。 “陈境，我……” 他试图结束谈话，可陈境却说：“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她笑了笑，展开了回忆。 “我第一次吃麦当劳是我上小学的时候，一个女生过生日，邀请了班上好几名同学去她家里。我跟她其实算不上关系多么要好，但我是学委，成绩非常好，她有时候会在学习上向我求助。或许是出于感谢，那天她邀请了我。 她妈妈为了招待我们，买了蛋糕和很多零食，大家都很开心。吹完蜡烛，正准备切蛋糕的时候，她爸爸回来了，提着几个大塑料袋，袋上印着金色的m。袋子一打开就飘来一阵香气，她爸爸招呼我们过去，我看到那里面装着炸鸡、薯条、汉堡和可乐。我以前从没吃过这些东西，觉得既新奇又美味，于是就在心里想，要是天天都有人过生日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 “所以后来，我开始偷偷给自己买麦当劳，但是我爸给我的生活费很少，我还要拿这些钱买书、买文具、坐公交、交数学竞赛的参赛费……所以麦当劳只能作为给自己的奖励，偶尔吃吃。比如当我考了年级前五，在书法比赛里获奖，又或者得到数学竞赛第一名……总之，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给自己买上一包小薯条或者一个汉堡包。但是……”她顿了顿，看着手里的鸡块，“我从来没给自己买过儿童餐。” 林嘉享一愣，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因为——有玩具，”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陈境看向桌子上的史努比，“我舍不得把这些精致漂亮的小玩具送人或者丢掉，可我更不想把它们带回家里，因为在我家，玩具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她没有说出那些玩具的结局，但林嘉享觉得他已经能想到了，“这些与麦当劳有关的记忆，对我来说都很干净，我不想看到它们沾染上伤害和暴力。” “因为……它们就和那架旧钢琴一样，都曾是我的避难所。” 林嘉享看着桌上的食物，忽然觉得它们变成了会发光的虚体，就像童话故事里，卖火柴小女孩在幻象中看到的烤鸡，虚无缥缈，又极具治愈力。 童年时快乐的小林嘉享一定很难想象，桌子上这些稀松平常的食物，在一个同龄小女孩眼中，竟然可以成为自救的工具。 “对不起，”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他说，“我今天不该提起这些事，我说过不会要求你告诉我什么，可我……” “不是的，”陈境摇头，没容他说下去，“刚才我之所以能把这些话说出口，是因为我想告诉你，即使你今天不问，某天我想起来了，也会主动拿出来跟你分享。”她把蘸过番茄酱的薯条捡出来，喂给他，“而且你说过——如果我想说，你就愿意听，还记得吗？” 当然。 林嘉享叼着薯条点头。 “你完全不必替我难过，”陈境冲他绽放出一个笑容，“因为对我来讲，与麦当劳有关的记忆都是好的，没有掺杂痛苦。这也是我喜欢吃的原因——因为它可以让我开心。” 唔…… 林嘉享嚼着薯条想，这么看来，你人生中唯一一次与麦当劳有关、却不那么开心的记忆……恐怕还是前些天我带给你的…… “啊，”陈境托腮看住他，“刚刚我问你为什么给我买儿童餐，结果你反倒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儿童餐的事你还没说清楚。” 林嘉享把薯条从嘴里拿下来，手肘架到桌上：“其实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就跟我的答案相关，而你的回答……也完全在我预料之中。毕竟……”他叹气道，“你父亲确实不太像会带女儿去吃麦当劳的人。” 他当然不是。 陈境目光坦然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刚刚在山下的麦当劳里，点餐的时候我就在想，在你的童年时期，是不是从没有大人给你买过儿童餐？”看到陈境挑眉，他补充，“姜老师不算，遇见她时你已经十几岁，我说的是真正的童年时期。” 陈境没回答，却笑了一下——林嘉享已经有了答案。 “成年人跟孩子的想法总是天差地别，就像在大部分成年人眼中，点儿童餐几乎等同于买玩具，他们觉得这不符合他们带小孩来吃饭的初衷。但对小孩来说，套餐玩具几乎可以等同于快乐本身。”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章安洁对于他点儿童餐的行为也是一脸不赞同，“那时候，儿童餐里的玩具就跟现在的盲盒一样，随机发放，你不知道自己会拿到哪一款。结局有时候皆大欢喜，有时候不尽人意。但不管是哪种，拿到套餐玩具的当下，快乐都不会减少一分一毫。可这种心情专属于儿童，大人总是很难感同身受。而你……”他顿了顿，“如果过去没有体会过，我想我或许可以试着帮你补上。” “陈境，今晚你就做一个小孩，”林嘉享的眼睛干净到不带一丝杂质，像一条清澈见底的河，“让我成为第一个给你买儿童餐的大人，怎么样？” 夜风把头顶上的灯带吹得晃动起来，一颗颗星星在两人脸上留下或明或暗的投影。 他们静静在鲸岛夜幕下对视，仿佛是在对方眼眸里寻找答案。 陈境把鸡块塞进嘴里咀嚼，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抬起头来。 “林嘉享。” “嗯？” “刚刚，在我面前，”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你说你是大人？” 林嘉享一愣，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啊？” “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比你大两个月哦。”她提醒。 “……” “啊，不对，一个半月？” 上次你特意纠正过。 “……” ……难为你还记得。 “嗯，都一样，叫姐姐。” “……啊？！”林嘉享脑子一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陈境被他猫咪炸毛一样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她拿过薯条盒，边抖边说：“我说——叫声姐姐来听听。” “……” ……我看你是喝多了…… 林嘉享觉得自己胸中憋着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哈！！！”他大笑一声。 “叫一个呗～”女孩乐不可支，催促道。 叫……我叫……我叫个锤子啊…… “一声就行……” 陈境笑得很开心，还想再说点什么逗他，可对面的人霎时站了起来。 他直接越过桌子，一步到了她跟前。 “起来。”他低头看她。 陈境一愣，仰起脸：“啊……” “不起来我抱你了啊。” “呃，林嘉享，你……啊！” 话音未落，她人已经腾空了，手里拿着的红色纸盒开口朝下倾斜，一根根金黄的薯条噼里啪啦掉落到桌面上。 林嘉享横抱着陈境走到露台门口，侧身用肩膀顶开玻璃门，走进屋里。他没开灯，但月光很亮，足够他看清床的位置。 他把陈境扔到充满弹性的巨大圆床上，二话不说压到她身上，抓住吊带裙的肩带，直接剥落下来。 女孩已经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了，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姐姐……哈！！！ 想想就来气…… 还笑是不是？不服是不是？马上让你看看到底谁是大人。 林嘉享看了看她，揪着领子把t恤从自己头上拽下来，扔到一旁，手伸到裤兜里，掏出刚才买回来的小盒子。 “今天下午那次只是上半场，”他举着盒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现在，下半场要开始了。” 第51章 午夜阳光 如林嘉享最初预言的那样，那顿饭最终还是没吃踏实。 纱幔之下，巨大的圆床上，两人互搂着对方带着薄汗的身体，低声聊着天。 “今晚是真正的最后一夜，”借着纱幔的缝隙，陈境感受着月光与星辉，“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在回b市的飞机上了。” 这么美妙的海岸星空，恐怕好久都观赏不到了。 林嘉享轻轻嗯了一声，摸着她的肩膀：“你还有什么想做的？” 陈境想了想，忽然坐起来，指着外面：“我们去那儿游会儿泳吧，这么安逸的小屋，如此静谧的私人泳池，不下去一次太可惜了。” 住在主岛那家酒店的时候，她每天都从无边泳池路过，但一次都没下去过。 相较于陈境的跃跃欲试，林嘉享这边却忽然安静下来。 泳池……游泳…… 这两件事让他猝不及防地想起那件被误认为是泳衣的连体吊带来，还有她发烧那次，他不小心翻出来的一件……比基尼。 “好啊，”他听到自己轻飘飘地应着，“去游一会儿也不错。” …… 陈境从箱子里找出了自己带着的比基尼。 她只有一套这样的泳衣，而且从来没穿过。 不穿不是因为保守，而是真的找不到穿它的理由。 毕竟，游泳穿它没必要，冲浪穿它不安全，而且暴露面积这么大，简直就是防晒克星。 就像林嘉享觉得在人前秀肌肉很没必要一样，她也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穿比基尼很没必要。 但是现在………又似乎找到了理由。 林嘉享这边很快换上了一条五分泳裤，跟正在找泳衣的陈境打过招呼，他就先行去了泳池。 他跳进去试水温，觉得刚刚好，不凉不热，本想着叫陈境下来试试，但刚撑上岸，还没走回屋里，就透过玻璃，看到了那个站在床边换比基尼的窈窕身影。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在对方发现之前，转身回到了水里。 陈境穿着比基尼走上露台。 墨蓝的夜空，皎洁的山月，青绿的池水。 她看到林嘉享面朝大海趴在泳池边，星月光辉洒在他线条分明的后背上，把他变作了一位在山林间沐浴的银白色天使。 陈境站着没动，眼睛注视着男孩的后背。 洁白开阔的雪地上，开着一丛青色植物——那是还未完全消退的淤青。 其实，这淤青看久了……还蛮漂亮的，她想，好像天使的翅膀。 从身材上来讲，林嘉享一看就是让人很有安全感的类型。 他个子高，肩膀宽，肌肉舒展，骨架坚实，随便站在哪里都像一只威风凛凛的小狮子。 但现实生活中，这种运动员身材的男生大多长相粗犷，不是坚毅硬汉，就是活力型男，像林嘉享这种，长着一张精致清秀娃娃脸，外加一双清纯可人小鹿眼的——恐怕只有漫画和乙游里才能见到。 明明单凭这种浑然天成的反差感就已经让他十分出挑，可老天却还嫌不够，非要再给他安上一身堪比冰雪的冷调白皮肤…… 天啊，陈境想，真想看看他爸爸妈妈都长什么样子。 到底要怎样一双父母，才能生出这种肤白貌美的儿子？ 此时，银白色天使安安静静站在水里，似乎在聆听不远处的海潮翻涌。 陈境站在露台上欣赏了他好一会儿，才静悄悄走过去。 她光着脚，步履轻盈，走到泳池边上停下的时候，见对方丝毫没有察觉，似乎还在专心致志地听海。 她不禁心中好笑，于是嗯嗯地清了两下嗓子，又蹲下撩了两泼水，制造出小小的噪音，才得以引起对方的注意。 听到身后有动静，林嘉享的背影霎时一顿，他立刻站直，可过了好几秒才缓缓转过身来。 美丽的女孩在月光下看着他，身上穿着一件湖蓝色比基尼。 就是他见过的那件。 这件小衣服穿在她身上亮晶晶的，好似会发光，只是……布料着实少得可怜。 由于上下都是三角形遮挡，陈境的整个后背、前胸、腰胯、臀部……都露在外面，当然，除此之外，露在外面的还有她那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 陈境下了水，水不深，她径直漂到林嘉享面前，抬手搂住他的脖子。 “你在想什么？”她问，“怎么整个人都呆呆的？” “没有，”他答得飞快，面上红云飞过，“没想什么。” 他确实没想什么，因为真的不敢想，也不能想，一想就要出事儿…… 这几天下来，除了每天上床，他和陈境还一起洗过几次澡，也无拘无束地一道裸睡过，他自认为双方已经熟悉彼此的身体。 就像刚才在屋里，直视着她的身体，然后当着她的面，脱光自己的衣服——这已经不会让他感到害羞。 所以……太奇怪了…… 他感到迷惑又不安。 为什么刚刚他俩上床的时候，他都没难受成这样，而现在她明明还穿着衣服，自己怎么感觉随时要绷不住了？ 有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就在这儿……泳池边上……跟她那什么的想法…… 是这泳衣有什么魔力吗？ 还是说……那是他的执念？？ 不会吧…… 他该不会是有什么怪癖吧？？？ “林嘉享，你看着我。” 就在他对自己进行灵魂拷问的时候，陈境说话了。 她扳过男孩的脸，眼神疑惑地盯着他：“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 他啊了一声，后知后觉道：“我……不理你？你刚才跟我说话了？” “嗯，说了好几句，你就跟没听见似的，”陈境凑得更近了，“所以——你在想什么？” “我……” 林嘉享语塞，心中哀叹，这话……他是真没脸说。 陈境皱眉观察他的表情，板着脸道：“你不是说当我不开心，或者遇到困难的时候，希望我能告诉你吗？”她顿了顿，“那你呢？你不开心或者遇到了困难，也会告诉我吗？” 直觉告诉她对方肯定有事，具体什么事她不知道，但她本能地认为一定是跟自己，或者跟俱乐部有关。 而她这边好好的，那一定是俱乐部出了什么事，陈境如是想。 “呃……” 林嘉享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境就接着说道：“我知道，我跟你圈子不同，在极限运动面前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但我觉得世上所有事都有相通之处，即便你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你把问题输出给我，让我从旁观者的角度给你做分析。所谓旁观者清不就是这个道理吗？”她滔滔不绝，“再不济，我还可以学，跑酷、滑板……我都可以去学习，去了解。我自认为学习能力挺强的，运动细胞也不少，为了你，冲浪我可以去学，这些我也能……呜！”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林嘉享直接把她拽到怀里，封住了她的嘴。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把她勾过来，抱住，另一手握住了她的后脖子。 他手上用力，促使她脑袋后仰，光洁的额头压过来，高高的鼻尖也抵住了她，嘴唇更是把她的呼吸堵了个严实。 陈境用力喘气，可是空气被对方剥夺得干干净净，亲吻间隙留给她的气口更是少得可怜。 她发出“嗯嗯”声，伸手托住他的下颌往上抬，但是他依旧用嘴唇裹着她，舌尖也卷得很紧。 “林嘉享……唔……我要憋死了……” 他不听，依旧用力吻她，吻得比他们在床上的时候都用力。 她挣不开，有些苦恼，于是手伸下去，心说让你欺负我—— 然而…… 她愣住了。 啊……这…… 下一秒，林嘉享猛地睁开眼睛，一下抬起头来。 “别……” 他立即跟她分开，手还推了她一把。 她倒退着漂远了些，而他自己也被反冲力送去了身后的泳池壁上。 陈境眼睁睁看着林嘉享脸红到脖子根。 她有些惊讶，也不太明白，因为自从他俩有过亲密关系之后，他就已经不太会害羞成这样了。 就算她刚才摸了他，可又不是第一次，况且一个小时前，他们还…… “你怎么了？”陈境望着即将自燃的白雪公主，“怎么害羞成这样？” “我……” 林嘉享呆了呆，抱着脑袋，啊了一声。 虽然还是觉得难以启齿，但又怕陈境误会，最后还是老实交代了。 “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孩听完，抱着他的脖子哈哈大笑：“林嘉享！你真是个大大大傻瓜！” 男孩一脸无语地哼了一声，脑袋歪向一侧，生无可恋道：“笑吧，你就笑吧，很好笑是吧？” “没有没有，不好笑，我不笑了。”陈境捏住自己的嘴，做扁嘴鸭子状。 林嘉享嗤了一声，垂眸，手指勾住女孩泳衣的肩带，说：“以后这种泳衣，在我面前穿穿就算了，不要让别的男的看到，知道吗？” 这鼻血我一个人流就得了，别霍霍别人了…… “嗯，知道。”陈境笑靥如花，冲他勾手，“林嘉享，你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啊，你说。”他眉毛一抬。 “你过来……”她把他拉近，以手拢在唇边，“你第一次教我冲浪的那天，我看到你从海里走过来，泳衣全都打湿了，我当时也有一种……” 两人顶着头说了一阵悄悄话，然后就并肩趴在泳池边看星星，还顺便聊起彼此在b市的生活。 陈境给林嘉享讲了科技环保所的情况，又讲了讲她的专业，以及除了上学、打工之外，平时她还会做些什么；而林嘉享也给她介绍了俱乐部的情况，提到几个重要同事，最后又说起了林砚和章安洁。 “啊，对了，”陈境恍然道，“你有叔叔阿姨的照片吗？” “有，手机里有两张全家福，我妈的照片她朋友圈还有一大堆，”林嘉享眉眼弯弯，“你想看？” “我有些好奇，”陈境坦白道，“想知道你这么好看到底是随谁。” 唔……这样啊…… 林嘉享上岸拿来手机，蹲在泳池边，调出照片给陈境看。 “一般来说，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我长相上更像我妈，但是身材遗传了我爸，尤其是身高，”他笑了笑，指着手机上的照片，“我爸身高188，想不到吧？比我还高一厘米！不过这张看不太出来……我妈也不矮，跟你差不多，快一米七。” 陈境垂眸去看照片—— 这是一张三人合影。 林砚和章安洁并排坐在椅子上，而林嘉享站在他们身后，眉眼弯弯，唇角高高扬起，弯腰搂着父母的肩膀。 虽然林砚和章安洁都坐着，但陈境通过两人的身形和腿长，就已经能够判断出他俩都是修长高挑的体型，有这样的父母基因加持，孩子是矮个子的几率应该很低。 而长相方面，陈境认同“大部分人”的看法——林嘉享更像章安洁。 脸型和肤色直接复刻，小鹿眼也像，甜美笑容更是如出一辙。但他英气的眉毛和又高又尖的鼻子完全遗传自林砚，嘴唇的薄厚……好像也比较像爸爸。 总之，林嘉享父母的颜值完全符合陈境的预期，而且他们看起来都好年轻，根本不像马上五十的人。 尤其是章安洁，身为芭蕾舞老师，气质纯洁而高雅，顶着一张极白的娃娃脸，看起来最多三十四五。 诚然，林砚和章安洁男帅女美，可在陈境看来，他们在外貌上都没有儿子林嘉享那么登峰造极。 林嘉享的脸可谓是吸取了父母双方之最大优点，然后自己又超常发挥一番后的产物。 “你跟叔叔阿姨一起住吗？”陈境把手机递回林嘉享手里。 “不，我一个人住，我家在东三环那边。”他把手机放回泳池边的躺椅上，转脸看着陈境，“你呢？现在住哪儿？” “刚毕业那会儿我工作还没确定，于是就把行李寄存在了学校，然后回s市呆了两个月，陪我妈走完了最后一程。”陈境趴在池边看着他，“上个月，我收到科技环保所的入职通知，月中回来之后，就在单位附近租了一个一居，位置在北三环边上。” 北三环啊…… “我家和俱乐部都在东三环。”林嘉享说。 陈境嗯了一声：“等于我们都在三环边上，见面应该不难。” 见、面、应、该、不、难？？？ 哈…… “我自打回国开始就一个人住，房子也是我自己的，不是我爸妈的。” “嗯，”陈境点头，“我那边也是整租，不是跟人合租，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 呃……我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这个回答让林嘉享有些无语，他想了想，又问：“你租房合同签了多久？” “押一付三，到年底，”陈境说，“到期再续。” 你……还到期再续…… 林嘉享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别续了，”他不再兜圈子，直白道，“你住到我家里来。” 其实陈境已经预感到他会说出这话，所以并没有表现得很吃惊。她没说话也没动，只是继续看着他。 “我说真的，”林嘉享垂眸，“不是为了给你省钱，更不是为了别的有的没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天看不见你，我就受不了。” 陈境还是没说话。 “刚不是你说的吗——‘都在三环边上，见面不难’？既然东三环、北三环，都是三环，那你直接住到东三环来呗。”林嘉享诚恳劝说，“我知道，时间成本会增加，但我有车，可以每天开车接送你，或者你直接开我车去上班都没问题。” 见陈境默不作声，他直接在岸上坐下了。 “我想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看到你，就像我们这几天一样。”男孩目光笔直地望着她，“而且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我们一起生活，凡事都能打个商量，遇到问题也有照应，不用自己一个人想办法，这样多好啊。” 陈境手臂垫着下巴，温柔乖顺地看着他。 林嘉享安静了一下，然后把手放到女孩头上。 “我不是一定要你跟我同居，”他说，“只是……回到b市之后，我们的生活没办法跟在沙芭一样，只有彼此。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责任。”修长的食指在女孩耳垂上挑了下，“白天我们各忙各的，晚上回到家，打开门，如果能看见你在等我……”那手指下移，勾住她的下巴，“那就太完美了。” 说完，林嘉享直起腰，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这是我的想法，行不行还得看你。但是……”他说，“你答应我考虑一下，好吗？” 陈境点头，刚想答“好”，就听到对面又飘来一句话—— “反正……我是真的很需要你。” 陈境瞬间愣住了。 他说……“我需要你”。 不是“我爱你”，而是——“我需要你”。 在陈境的意识里，当一个人被需要的时候，就是最能体现存在价值的时候。 小时候，她不被任何人需要。 她的母亲不管是出走还是离世，总之抛下了她；而父亲不光不需要她，还当她是个累赘，多余又碍眼，或许消失了最好。 有很多次，在挨打的时候，她都会绝望地想，我是不是快死了？但事实证明，活着艰难，而死亦不易。 后来，这个“不被需要的女孩”被人收养，终于开始被需要。 养母姜倩楠需要她，但这份需要很特殊，或者应该说，她需要的不是“陈境”这个人，而是“帮助陈境”、“救赎陈境”的行为。 这或许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需要，但不重要，陈境觉得自己跟姜老师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是靠“需要”来维系的。 而现在，有一个人亲口对她说出了“我需要你”。 这个人像一颗恒星，璀璨耀眼，光芒万丈，而且从小生活幸福，履历完美，万事无忧。他对她很好，好得很纯粹，不图任何东西，更不计任何回报。 陈境知道，林嘉享之所以可以这样无条件付出，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精神和物质上双重富足，让他爱一个人可以全情投入，直接all in；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心思单纯、心地善良，所以他的爱也纯洁无瑕。 他需要她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爱她。 可他不计回报是一方面，她想要回报又是另一方面。 但她能回报什么呢？ 就像他送了她“深海之境”，而她到现在却都没想好该回赠什么给他。 看着泳池边那双清澈真挚的眼睛，陈境觉得自己现在能给他的，或许就是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他觉得时时刻刻都需要她，那她就时时刻刻出现好了。 于是…… “好吧，”她听到自己说，“我去跟你一起住。” 话一出口，她眼见着林嘉享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情，他应该是没想到她会直接答应，兴奋和快乐瞬间挂上了眼角，开心的笑容像朵午夜向日葵，迎风绽放。 “我知道你肯定不让我付房租，所以我也不会要求。”见他笑得这么开心，陈境也笑了，“但是以后买个菜、点个外卖、家里添置东西什么的，这些钱要由我来出，可以吗？还有水电费、取暖费、车位费、物业费……这种杂七杂八的钱，也由我负责，行吗？” 我不能白白住在你家，她想，占着你的人，还占着你的房子，这样……以后在你家人面前，我会抬不起头的。 “可以！”林嘉享痛快答应，“你想怎样都行！” “真的？”陈境再次确认。 “当然。”对方毫不犹豫。 林嘉享跳回泳池里，从背后抱住水里的女孩。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很热，从里到外都在发热——兴奋地发热。 “林嘉享。” “嗯？” “我发现你挺适合说相声的。” “呃……啊？” 陈境在水里转了个身，从正面靠进他怀里，胳膊抱住他的腰。 “你刚才说：‘东三环北三环都是三环。’” 林嘉享一愣：“什么？？？” 陈境咯咯咯地笑起来：“我当时特别想回一句：‘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嘉享反应了一下，然后无拘无束地大笑出声。 那一瞬间，陈境仿佛又一次在午夜看到了太阳。 那是一道金色朝阳，穿越过漆黑的夜幕，和万千星宿一起，投射到她的眼底和心间。 第52章 另一场邂逅 出海观鲸日当天，天气极好，风轻云净，晴空万里。 林嘉享查看过浪报，又站在露台上眺望海面，对这样的好天气表现出了极大的信心。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只要在沙芭，老天爷都会卖我面子。”他心情极好地伸了个懒腰，“就今天这个天气和风浪情况，我们一定能见到鲸鱼。” “这么自信？”陈境坐在化妆镜前，手上编着辫子，转身看他，“已经提前跟鲸鱼打好招呼了？” 林嘉享哈哈大笑：“放心，夜里给它托梦了。” 昨天给陈境买完麦当劳回来，林嘉享就跟酒店那边订了两份早餐。 陈境化妆的时候，早餐送来了——一小篮花式面包，搭配果酱和黄油，两杯果汁，两杯咖啡，还有两份煎蛋卷，以及一盘水果。 两人吃完早餐正好七点半，林嘉享把餐具放到门口，拿好东西，带着陈境走去跟另外四人汇合。 他们的行李比较完整，基本跟来鲸岛时一样，不太需要收拾，而他们住的这栋vi，余江川他们也还要继续住，并不需要退房。 所以，按照林嘉享的计划，观鲸回来后，两人直接拿上行李回主岛，再从码头打车去沙芭机场即可。 陈韬韬还是像昨天一样，提前在网上约了一辆mpv，六人汇合后，直接乘包车前往观鲸船的泊船码头。 陈境因为来过一次，知道包船流程，所以很顺利地带着他们包了一艘十人船。 这次船上没有其他游客，只有他们六个。 好巧不巧的是，船长竟然还是上次那位戴墨镜的深肤男子。 他看见陈境很是惊讶，犹记得当时他给过这个独自在屋檐下躲雨的晕船女孩一个防水斗篷。 “希望这次我不会再晕船了，”陈境开玩笑说，“最好也不再需要你的斗篷。” “上次你一个人，”船长看着她身旁的林嘉享，“今天带了男朋友？” “嗯。”陈境点头。 船长指了指天，又指了指海，对面前的情侣说：“今天有绝佳的观鲸条件，是鲸鱼的完美出场时机。” 近距离接触鲸鱼的方式有几种，最常见的就是潜水和乘坐观鲸船。 潜水，也就是所谓的“与鲸共舞”，这当然是人类与“温柔巨人”之间最亲密无间的时刻。但是m国法律并不允许以自由潜的方式接近鲸鱼，所以乘坐观鲸船，就是在沙芭与鲸鱼近距离接触的最佳方式。 观鲸船出发后，林嘉享和陈境并肩站在甲板上，他们穿着冲锋衣，一个双手插兜，一个趴在栏杆上，一边看海一边聊天。 林嘉享把斜挎在背后的防水包拉到胸前，从里面拿出两副墨镜，在陈境惊讶的目光中，抬手给她戴上那副镜腿上镶着字母“lc”的，然后又把另一副全黑的架在了自己鼻梁上。 “我以为我的墨镜忘在了行李箱里，”陈境透过紫灰色镜片看着他，“什么时候跑去你包里了？” “昨天下午你睡觉的时候，我就把今天要用的东西全装好了，”林嘉享抬着眉毛，“如果我不想着，你今天就要眯着眼睛看鲸鱼了。” “哦，”陈境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我的多啦a梦。” 观鲸船在海上航行了大约一个小时。 或许真的是老天赐福，非常幸运的是，他们一行六人，没有一人出现晕船症状，个顶个的生龙活虎、精神抖擞。 除了林嘉享和陈境在聊天看风景，余江川等四人也在拍照和谈笑。 “你以前在别处见过鲸鱼吗？”林嘉享看着陈境，补充，“海洋馆除外。” “没有，”陈境摇头，“你呢？” “之前在美国的时候见过。” 女孩一愣，马上问：“自然环境下？” “嗯，”林嘉享笑着点头，“洛杉矶也有观鲸条件。” “哪种鲸？”她追问。 “gray whale and humpback whale，”林嘉享说，“一个是灰鲸，还有一个是座头鲸。” 陈境竖起个大拇指：“这位帅哥，你的履历可真丰富。” “哈哈，不用羡慕我，”林嘉享笑道，“因为今天过后，你的履历上也会添上‘近距离见过鲸鱼’这一项。” 陈境抱胸挑眉：“就这么自信？” “哈哈，”林嘉享笑着搂住她，“不都跟你说昨晚给它托梦了吗？” 陈境咯咯咯地笑起来，回抱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很壮观吧？” “壮观，”林嘉享低头，肯定道，“确实值得一看。” “但是你已经看过了，”陈境问，“再看一次是不是就没有那么震撼了？” “不会，”林嘉享指了指驾驶室里，“你看这船长，几乎每天都要带着一波又一波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观鲸，但他每次都还是很期待见到鲸鱼，”他顿了顿，又说，“就像冬天在b市，你见过很多次雪花，雨后也时常见到彩虹；在沙芭，我们看过很多次日落，也不止一次在海边观赏星空……即便是这样，你每一次见到这些景象的时候，不还是一样感到开心吗？“ 陈境安安静静听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林嘉享。” “嗯？” “我发觉你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 “……哈！” “不光像个哲学家，”她用鼻尖顶他的下巴，“还像个诗人。” “真的吗？”被黑超遮住半张脸的人笑得灿烂，“可昨天你还说我像说相声的。” “你没听过一句至理名言吗？”陈境面不改色，“不会说相声的哲学家不是好诗人。” “……” 请问这是哪位大师的至理名言啊…… “行吧，小姐，”男孩弯弯的眉眼藏在镜片后头，但是高高扬起的嘴角揭示着此刻的心情，“你说什么是什么。” 船继续在海上航行。 大概四十分钟后，稳坐驾驶室的船长忽然大喊一声：“she’s ing！” 林嘉享闻言立即向海上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一道水柱拔地而起，这水柱像一道强有力的喷泉，笔直地窜出海面，水花溅起来数米高。 “陈境！”他迅速将女孩揽到身前，大声说，“来了！快看！” 陈境立即转头，用目光四处搜寻。 林嘉享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指向海中央，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在那儿！” 陈境往前迈了一步，身子从栏杆上探出，双眼紧盯海面。 “余江川！”林嘉享扭头喊，“你们几个快来！出现了！” 身后正在闲谈的几人一听这话，立马停止交谈，飞快起身奔至船舷旁。 “哪儿呢？！”郑茉兴奋地大叫，“鲸鱼在哪儿？！” “往那儿看！”林嘉享大声说。 余江川、陈韬韬和郑茉纷纷掏出手机，举高，眼睛全部往林嘉享手指的方向望去。 海面平静得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不是……船长啊，”余江川有些郁闷，把墨镜扒拉到下巴上，扭头冲驾驶室喊，“这鲸鱼闪现一下就完事儿了吗？” “大哥，你用中文问人家也听不懂啊，”陈韬韬无语，转向林嘉享，“嘉享，你给他翻……” 话还没说完，一道巨大的背鳍忽地划破了平静的海面。 事情发生得太快，陈境还没来得及细看，这道背鳍就又隐没于海中央。 “啊？怎么这么快？！”郑茉急得跺脚，“我还没拍呢！” “我也没拍到，”陈韬韬探头看余江川的手机，“川哥，你拍到没？” “拍到个屁，”余江川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指着屏幕，“都别吵吵，老老实实等着！” 林嘉享看了看他们，笑了一下，然后低头在陈境耳边说：“还会出来的。” 陈境一听，立刻回头看他。 身后的男孩唇角一勾，眉毛抬起来：“这才刚刚开始。” 啊，只是刚刚开始吗？ 那是不是代表…… 陈境一愣，可还没将疑问诉诸于口，震撼的一幕就不期而至。 一条巨大的灰蓝色剪刀状尾鳍骤然甩出海面，这条巨型海洋生物的尾巴一甩数米高，瞬间带起一片壮观的水幕。 可惜这惊天动地的一幕也只存在了十秒都不到，就再次消失无踪。 这次郑茉拍到了，雀跃地跳脚：“太帅了！绝了！！！” “牛b牛b！我也拍到了！！！”陈韬韬也在喊。 余江川一把拿过他的手机：“我看看你拍的！” 而此时，林嘉享依旧专注地观察着海面。 片刻后，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冲驾驶室喊：“captain！can we get closer to the whale？” “yes！”船长冲他微笑，大声应道，“let me sail to there！” 船长驾船向刚刚尾鳍出现的位置驶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回海面上，试图找寻刚刚骤然出现又决然消失的庞然大物，但是海面上一派平静。 林嘉享盯着剪刀尾鳍消失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忽然，他猛地一愣，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眼睛也瞬间睁大了。 他骤然回头，望向身后。 “跟我来！”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陈境的手，往小船另一侧船舷处跑去。 两人跑到对面站定，林嘉享把陈境揽至胸前，然后抬手摘掉了自己的墨镜。 他探头往船下望，似乎在找着什么。 忽然—— “陈境，看下面！”他摇晃着女孩的肩膀。 陈境一听，毫不犹豫地扑到栏杆上，伸着脖子往下望。 只见海面之下，有一道黑色暗影正从距离船尾不远的地方向小船靠近。 这影子就像一艘静默的潜艇，微微摇晃着艇身，平静而安稳地在水下潜行。 就在这时，船身忽然晃动了一下，林嘉享感觉到了，立即拉住了还扑在船舷上的陈境。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船只紧接着又是一个侧摆—— 这一下动静很明显，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这是？ 有海洋生物碰触到了船身？？？ 余江川惊呼一声“我去”，随后大声嚷起来：“它它它它……在推船！！！” 他太激动，以至于口条都开始不利索。 “哎呀妈呀！”郑茉一脸惊惧地看向身旁的陈韬韬，“这船不会翻吧？” “翻个屁！”陈韬韬举着手机瞪她，“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快给我呸呸呸！” 樊寄雨这边镇定依旧，他快步走到林嘉享和陈境身旁，跟他俩一起盯着海面下的暗影。 此时，暗影已经越发清晰，这也预示着这只巨大的海洋生物正在不断上浮和靠近。 “哈！” 林嘉享笑了一声，从后面抱住趴在船舷上的女孩。 “盯住下面这道影子，它要来了，而且……”他的侧脸贴在女孩耳朵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船下，“这一次——会很近。” 为了将黑影看得更清楚，陈境也迅速摘掉墨镜，按照林嘉享的嘱咐，目不转睛地紧盯海面。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急跳，一种紧张、兴奋和激动交织而成的情绪，让她无法自控地开始发抖。 那一瞬，她忽然就有了一种预感—— 这或许，将是她此生难忘的另一场邂逅。 第53章 温柔拯救者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抖，林嘉享一惊，赶忙把手臂收紧，手也伸过去包住了女孩颤抖的手。 他心中担忧，歪头观察她的神色。 “你怎么了？”他问。 陈境没说话，只是摇头。 她的手还在抖，林嘉享低头看着，心想，她这是因为激动，还是…… “我没事。”陈境说。 似乎是为了让对方安心，她轻轻贴了下他的脸，又笑了笑，以示安慰。 林嘉享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此时，水下的暗影已经很近，近到可以看出形状。那缓慢摆动的身躯，庞大却不笨拙，游进速度不快，反而显得格外优雅。 陈境定下心神—— 啊…… 怎么仿佛都可以感觉到它的呼吸了？ 她将目光锁定在暗影的主人身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身体向一侧倾斜，巨大的身躯翻倒下去，以腹部贴近船身。 随后，在一片惊呼声中，暗影的主人扬起了巨大的头颅，以难以置信的方式钻出了水面。 一瞬间，水花四起。 无数水珠从四面八方扑来，凝结着属于海洋的咸腥，像横飞的雨滴一般，喷溅到林嘉享和陈境脸上。 没有人躲避，也没有人后退，他们依旧笔直地站在船舷边，坚定地与这个蓦然出水的庞然巨物静静对视。 暗影的主人身长十几米，全身灰蓝，身型瘦削，皮肤光洁。它头部偏窄，四肢秀颀，碗口一样的大眼睛看起来很温柔，而微微翻起的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就这样，在一群目瞪口呆的年轻男女面前，暗影的主人以侧身腾跃的方式闪亮登场。 它用修长的前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呼啦一下，腾跃的动作带动着巨大的身躯，在众人眼前一划而过，然后再次潜入海面以下。 暗影往前游去，巨大的尾鳍高高抬起，然后一个挺身，它超过了小船，出现在船头前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随着暗影移动，直到它在船头再次抬起尾鳍，这一次举得更高，落下的力度自然也更猛—— “啪！” 硕大的尾鳍拍击在海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只是这一拍，溅起的已经不再是水花，而是——海浪。 靠近船头的余江川被迎面而来的“鲸造海浪”拍个正着，全身瞬间湿透。 精雕细琢惯了的余小爷，生平不曾如此狼狈过，直接原地石化了。 而暗影的主人此时已经完成了全部表演，钻入了水下更深处，往远离船只的方向游走了。 随着鲸鱼的离开，余江川回过神来。 他一头一脸的水，但顾不上去擦，而是赶忙低头查看自己装在防水袋里的手机—— 呼…… 虽然从鲸鱼跃出水面，到转身离去，只有短短半分钟，但他一直开着录像，已经完美记录下了全过程。 “呜呼～” 余江川瞬间心情大好，吹了声口哨，收起手机，准备回船舱收拾一下略显狼狈的自己。 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距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林嘉享抱着陈境，一动不动地站在船舷边。 这…… 余江川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情况看着……不太妙啊…… 离他们最近的樊寄雨比余江川更早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他看了看身旁抱在一起的两人，走过去，在林嘉享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对方看过来，嘴角牵起一个弧度，无声地表示自己可以处理，并不需要帮忙。 于是樊寄雨点点头，转身走开了。 “这是……咋了呀？”位置更远的郑茉，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陈韬韬，“怎么突然这样了？” “不知道……” 陈韬韬同样不明情况，但是相较于神经比电线还粗的郑茉，他似乎更懂得处理这种状况。 于是他哎哎两声，搡着郑茉的肩膀，低声催促道：“去去去，拿包纸巾过来。” 此时，船舷边，陈境埋首于林嘉享胸前，她垂着头，肩膀颤抖。站在他们身后的余江川看不到她的脸，但能看出来她在哭，而且哭得很凶。 她胳膊环着林嘉享的腰，双手攥着他腰间的衣服，似乎是在努力控制情绪，纤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而林嘉享很安静，并没有出言安慰，只是一手圈着女孩的肩膀，一手轻轻摸着她的头。 郑茉走到船舱边时，樊寄雨正好从舱里出来，举着一包面巾纸。 “哎，雨神……” “送过去吧。” 樊寄雨面无表情，二话不说，直接把纸巾塞进对方手里，转身回了船舱。 “……” 郑茉耸耸肩，拿着纸巾走到林嘉享身后。 “嘉享……” “嘘。” 林嘉享转脸看她，摇头，接过纸巾，用口型说了声“谢谢”，然后抬了抬下巴。 意思是—— 请回避。 郑茉一愣，讷讷转身，刚好看到余江川冲她勾手。她走过去，结果被对方一把薅住，迅速塞进了船舱。 而此时，樊寄雨和陈韬韬已经老僧入定一样坐在里面，还双双盘着腿。 过了一会儿，陈境终于平静下来，她从林嘉享怀里抬起头。 她还在抽噎，眼眶和鼻尖全都红红的。 一只手伸过来，举着一包没开封的面巾纸。 “擦擦。”手的主人说。 陈境接过，撕开封条，抽出一张，蹭去脸颊上残留的眼泪，又揩了揩鼻子，结果一抬眼，就看到男孩冲锋衣的前襟湿了一大片。 上面不光有眼泪，还有……鼻涕。 陈境啊了一声，赶紧又抽出来一张纸巾，给林嘉享擦衣服。 “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她边擦边道歉。 林嘉享笑了，轻轻抓住她的手，歪着头打量她。 别说啊，他想，怎么哭完还更漂亮了呢？ 有种……啊！破碎的美。 “别擦了，没事儿，”他四处看了看，提议，“我们去船头坐会儿？” “嗯，好。”陈境点头。 两人在船头坐下。 这里视野开阔，很适合观赏风景，放松心情。 陈境盘着腿，双手捧住脸，而林嘉享坐在她旁边，胳膊圈着膝盖，手里拿着那包纸巾，歪着头。 “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傻？”陈境放下手，转头看他，叹气道，“余江川他们都看到了吧？” “看到又怎么了？”林嘉享笑着问，“谁规定看见鲸鱼不许激动，不许哭了？” 陈境知道他在开玩笑，伸手推了他一把：“我这哭得莫名其妙，还稀里哗啦，跟神经病似的。” 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打趣道：“稀里哗啦是真的，还是局地阵雨，全下在我胸口了。” 陈境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用担心……” “林嘉享。” 对方一愣：“嗯？” “你知道我刚才想到了什么吗？”陈境抬起头，“就在看到鲸鱼眼睛的一瞬间。” 林嘉享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目光澄澈又平和。 “我想到了姜老师，还有……”她看着他的眼睛，“你。” 对方一怔：“我？” “嗯，”她目光笔直坚定，“你。” 其实，从刚刚那只鲸鱼跃出水面开始，陈境的眼眶就已经濡湿，而当她看到那双温柔、明亮又纯净的大眼睛时，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姜倩楠去世后，她为她举行了葬礼。 葬礼上来了几位她的初中同学，女生都在哭，男生也都悲伤地低着头。只有她，默默地站着，怀里抱着姜倩楠的遗像，眼睁睁看着那张苍白而安详的面容消失于焚化炉中。 姜老师，再见，她在心里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焚化结束，她跟当年初中时候的班长，一个叫周茂隽的男生一起，把姜倩楠的骨灰装进骨灰盒，对方把她送回家，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这样很好，她想，说不出来就什么都别说，正好我也不想听。 回到家中，她把骨灰盒放在电视柜上，自己一个人在窗前枯坐到深夜。 那时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姜老师走了，她的“家”没有了。 现在明明是夏天，可她蜷缩在椅子里，抱住自己的肩膀，心想，为什么这屋子里这么冷呢？ 就在刚刚，在看到那头鲸鱼眼睛的一瞬间，它温柔的目光忽然让她梦回十四岁那年的一个下午。 那是她爸死后的第二个月，她抱着一摞卷子，送去姜倩楠的办公室。 她记得自己送完卷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姜倩楠忽然叫住了她。 “陈雪颜，”她问，“你跟我回家好不好？以后，由我来做你的妈妈。” 当时只有三十出头的女人看着青涩稚气的她，目光温柔而坚定。 “你可以继续叫我姜老师，也可以喊我妈妈，”她说，“随你喜欢。” 从那一刻起，姜倩楠从陈境的老师变成了“妈妈”。 她把她带回家，给她做饭，带她出去玩，给她买喜欢的书和零食，还给她买了一架钢琴，全新的。 “你喜欢弹琴的话，我再给你报个班，”姜倩楠说，“你可以一直弹下去。” 陈境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她会弹琴的，她从没跟人说过，更没在别人面前弹过。 “是这样，”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姜倩楠说，“去年的时候，有一次，我路过音乐教室，听到一阵琴声，弹的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这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首曲子，所以忍不住走过去听了一会儿。” 她顿了顿，抱歉地看着陈境。 “我不是故意偷听你弹琴，只是……我觉得你弹得很好，我很喜欢。” 陈境没说话。 “我不知道你的钢琴考过级没有，”姜倩楠自顾自地往下说，“如果你想考级或者走专业，我可以……” “姜老师，”陈境忽然说话了，她看着对方，“我弹琴是为了排解痛苦，而现在……”她笑起来，“跟你在一起，我不痛苦，我很快乐。” 后来，她没有继续学琴，可那架钢琴却一直摆在姜倩楠家里。她时不时会弹上一会儿，最常弹的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当然，她不是为了排解痛苦，而是因为“妈妈”喜欢听。 后来，姜倩楠病重，医生表示回天无力，于是她选择了回家，在自己最熟悉、也最觉安全的地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那两个月里，陈境每天都给她弹《月光奏鸣曲》，仿佛只要弹奏这首曲子，姜老师的病痛就可以少一点。 再后来，姜老师走了，她一个人来到沙芭，第一晚就遇到了林嘉享。 在那个繁星满天的夜晚，那条幽深小巷中，他站在月光下望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 还有那天，在沙芭主岛的海滩边，她鼓起勇气给他讲了过去的经历，而他安静地听完，然后拉起她的手，说：“以后由我保护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一个人扛了。” 那一刻，他的目光依旧温柔而坚定。 所以，当她看到那个有着同样温柔目光的海洋动物时，她忽然就想起了这些瞬间，想起了这两个拯救过她的身体，又拯救过她灵魂的人。 那一瞬间，她的心好像被一块巨石击中，之前一直欠着的眼泪终于喷薄而出，像是突然爆发的火山口。 她不知道自己的骤然痛哭有没有吓到身后的林嘉享，她只感觉到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把她转了过来，手的主人既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也没有出言安慰，只是用力把她抱进了怀里。 “别怕，我在呢。”他说。 她听了，瞬间发出呜呜声——哭得更伤心了。 林嘉享听着她哭，其实心里很难受，但他足够聪明，也很清楚陈境的个性，自然也能猜到她哭泣的原因多少是跟过去的经历有关。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件事，或者哪个瞬间触动到了她，但他觉得不重要，也不必深究，因为在他看来，与其追问对方“你怎么了”，还不如就让她好好发泄。 所以，他什么都没问，甚至连安慰的话也没说，只是抱着她，任她哭个痛快。 听陈境讲完，林嘉享依旧看着她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她纳闷。 “因为要‘温柔而坚定’地望着你，”他抬了抬眉毛，“我太爱笑了，一说话就想笑。” 这话说完，他得到了女朋友的一记白眼。 他噗嗤一声笑了，指着她哎哎哎：“陈境，这是你第一次翻我白眼儿！” 女孩听完又翻了一个，然后也笑了。 “看好了，”她说，“这是第二次。” 林嘉享眉眼弯弯，拉过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 “哭完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陈境嗯了一声：“确实，感觉释放掉了一些长期积压在心里的坏情绪。” “所以偶尔泪腺失守也不是坏事，”对方说，“释放压力，缓解不安。” “哦……”陈境挑眉，“所以那天我说我爱你的时候，你哭是在缓解什么？” “哈哈，我那是感动的！”林嘉享鼓着腮帮子，“可能……还有点儿激动？” 陈境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两人继续坐在船头聊天。 “你知不知道刚刚那是什么鲸鱼？”林嘉享问。 陈境想了想：“看起来……像蓝鲸？但比一般的蓝鲸小，所以……”她猜测道，“是没成年的小蓝鲸？” 林嘉享笑起来，将纸巾放到一旁，用空闲的手指了指驾驶室：“刚才我听船长跟余江川他们说了，这是pygmy blue——侏儒蓝鲸。” 侏儒蓝鲸，是一群生活在印度洋中的新蓝鲸种群，体型比一般的蓝鲸要小，曾有人通过歌声发现过它们，但大部分时候它们都踪迹难寻，可以说是非常难得一见的鲸鱼种族。 “侏儒蓝鲸……”陈境望着海面，喃喃道，“能看到这种鲸鱼，真是太幸运了。” “哈哈，”林嘉享笑了，“它还跟你打招呼了呢！像这样——”他脑袋歪向一侧，胳膊伸向天空，学着当时侏儒蓝鲸侧身跃出海面后，挥动前肢的样子，“它说：‘嗨！这位女士，见到你可真高兴啊～’” 陈境看着他故意做出一副纯真可爱的表情，瞬间笑了。 大甜豆就是大甜豆，不甜不要钱。 她兀自笑了一会儿，等笑够了，就钻到男孩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用力亲了一下。 “林嘉享，”她说，“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 （《尘嚣离海》第一卷：心跳与勇气【完】） 后记： 《尘嚣离海》这部小说的题材比较小众，却是我自己一直以来非常想写、也非常想要分享的故事。 创作之初，我想写的就是一个极限运动员与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在异国相遇、直球相爱的故事，也就是如今大家看到的第一卷内容。 后来，我在脑中构筑了一个更为庞大、复杂的平行世界，于是，这个公路感爱情故事，最终成为了整个《尘嚣离海》故事的开端。 纸片人就是这点好，故事永远不会终结，爱情也会永垂不朽。 感谢所有喜欢小林和小鲸的人～ 感谢所有给这本书打五颗星的人～ 感谢所有读完这个故事的人～ 最后！ 明天无缝衔接《尘嚣离海》第二卷：坚定与热爱！ 请继续关注！——喵屋 2024.11.16 第1章 告别与开始 结束观鲸行程后，几人回到码头，乘坐包车返回vi。 分别前，在小径上，林嘉享让陈境先行回去收拾，然后叫住了余江川。 “我俩一会儿直接走了，”他说，“你们好好度假，回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余江川愣了愣，哦了一声：“那你走的时候也跟我说一声。” “干嘛？”林嘉享笑了，“想送我啊？” “美得你，我还送你？”余江川嗤笑一声，“我是想等你走了之后，好叫人收拾房间，我搬过去住！” 昨晚上，他跟陈韬韬睡在一张床上，对方大半夜突然坐起来大吼一声“八戒，我是你大师兄”，吓得他一骨碌掉到了床底下。 林嘉享听完哈哈大笑：“‘八戒’叫的是你吧？你游戏id不是‘天蓬元帅的御用ak’吗？” 余江川呵呵：“他也就能在梦里过过嘴瘾。”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有关俱乐部的事情，林嘉享转身往坡上走。 余江川忽然喊住他：“哎，林嘉享！” 他站住回头。 “你有什么大件儿的、不方便拿的，全给我留下吧，”对方在坡下抱胸看着他，一贯精心打理的刘海儿因为被侏儒蓝鲸关照过，无精打采地耷拉在额前，“到时候我给你捎回去。” 林嘉享怔了怔，然后笑了。 他懂余江川的意思。 对方是想着他路上需要照顾陈境，要帮她提箱子、拿东西，如果还要带着冲浪板之类的物品，多少会有些不方便。 “行，我不跟你客气，”他眉眼弯弯，“谢了啊，川儿。” 余江川哼了一声，又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问：“陈境那边没事儿吧？” 林嘉享一愣，又笑了：“没事儿，已经哄好了，”他弯着眼睛打趣道，“特别好哄。” “哎哟哎哟，瞧给你能的，”余江川一脸敷衍，“那干脆哄回你家做夫人算了。” 林嘉享一听，直接笑开了：“是啊，是要跟我回家啊。” 做夫人也是早晚的事。 这回余江川愣住了，他眼睛瞪着，有些吃惊：“不是……你，你俩要同居？” 兄弟啊，他想，您这是五天干了人家五个月的工程啊！ “是啊，”林嘉享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我死缠烂打求来的呢。” “服了！”余江川竖起个大拇指，嘴角向下，啧啧叹道，“就你这速度，不会等我回去你连孩子都有了吧？” “……” 生孩子不至于，但是结婚……倒是可以提前计划一下。 他决定不再跟余江川说这些有的没的，于是转身继续上坡，边走边挥了挥手，留给对方一个坚定又潇洒的背影。 林嘉享回到竹楼的时候，陈境已经把早上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放进了行李箱，她干活儿麻利，一丝不苟。 “你休息一会儿，”林嘉享说，“我最后再检查一遍。” “好。”陈境点头答应，转身走去了二楼露台。 她站在露台上，望着远处的大海—— 这回……是真的最后一次看了…… 林嘉享检查完毕，上来找她，牵着她的手下楼，他们背好各自的随身包，离开了vi。 两人乘坐摆渡车回到酒店大堂，然后坐上陈韬韬帮忙预订的mpv，直奔码头。 乘船回到主岛时，是下午三点多，飞机是晚上八点，时间并不紧迫，于是他们在主岛找了间本地菜餐厅，吃完东西才打车去机场。 两人在柜台办理了值机，又托运了行李，换好登机牌，最后拿着护照出关，往登机口去了。 在登机口附近的座位落座后，陈境看着身旁正在欣赏她护照的林嘉享，忽然笑了。 “怎么了？”对方抬起头来。 “没什么，”她答道，“就是看着你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来沙芭时是自己一个人，而走的时候，竟然带回去一个大帅哥。 “哈哈，”林嘉享笑起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可以掐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 “分辨是不是做梦难道不应该掐自己吗？”陈境不解，“哪有掐自己梦中情人的？” “哈？”林嘉享一愣，噗嗤一声笑了，“我是你梦中情人？” “是啊，”陈境一脸坦然，“实际上，我梦中情人还没你帅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梦中情人又笑了，这回是捧腹大笑。 候机的时候，陈境发微信给余江川，要来了侏儒蓝鲸出现全过程的视频。 余某人当然不可能放过这等炫耀自己拍照技术的好机会，他“顺便”又发了一些照片给她，主要是他在观鲸船上抓拍的她和林嘉享的照片。 陈境发现余江川真的很会拍氛围感，他拍的照片颇有花钱雇来的旅拍摄影师的风范。 唯一的问题就是……偷感略重。 开始登机前，林嘉享和陈境并肩站在候机大厅里的大玻璃窗前，窗外是海岛夜幕。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吧？遇见你那晚，你站在星空下，像颗会发光的钻石，”陈境指着星空，“我当时很想把你拍下来，手机都举起来了，但又放下了。现在想想，还挺遗憾的。如果那时候我偷偷拍了，现在相册里就会多一张极美且很有纪念意义的照片。” “你就是道德感太高了，”林嘉享转脸看着她，“你看看人余江川，偷拍我从来不带眨眼的。不过也得亏他是这种人，要不然也不会有那张‘海滩捧脸杀’了。” 陈境叹气：“是啊，太遗憾了。” 林嘉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星空，忽然问：“今天这个星空跟那天像吗？” “啊？”陈境一愣，也望着天上，点头，“还挺像的，都是明月当空，繁星满天。” 林嘉享点点头，走到玻璃窗前，双手插兜，问道：“那天我是这个姿势吗？” “啊？”陈境又是一愣，继而再次点头，“差不多。” “很好，”林嘉享回头看着她，“你把相机打开，往后站站，看看哪个角度跟那天看上去最像，我帮你补拍一张。” 见陈境愣着不动，他笑出了声，催促道：“把手机拿出来啊，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过时不候。” 陈境明白了，笑起来，掏出手机，划开相机，对着窗前的人举起来。 “你身子再侧过来一些，头往我这边偏偏，”她看着屏幕里的林嘉享，指挥道，“对，再往右走两步，好，就这样，别动。” 林嘉享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对女朋友的指挥言听计从。 陈境看着镜头里的男孩—— 眉眼弯弯，笑容璀璨。 但其实，相遇那晚，他在星空下回眸望过来的时候，嘴角没有笑得这么开，眼睛也没有这么弯。 可是……不重要，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那个星空下的回眸只是心动的瞬间，陈境心想，而现在，我已经彻底爱上你了。 登机时间到了，两人上了飞机。 机票是林嘉享订的，公务舱，陈境坦然接受，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对此，她想得很明白——这就是男朋友的消费观，她不能要求对方为了迁就她去降低原有的生活质量，这是不对的。 如果她想要在这段感情上寻求经济方面的平衡，那从现在起，她就需要尽快提升自己的消费水平，赶上林嘉享，从而跟他站在同样的消费高度上。 这就是离开这座梦幻小岛之后，她所需要面对的现实之一。 完成起来有难度，但她愿意去尝试。 既然想要跟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在自己之上的人在一起，那在很多事情上，她就要加倍努力。 飞机起飞后，林嘉享和陈境说了会儿话，但他很快就发现她其实已经很累，却还强打着精神陪他聊天。 他想了想，对陈境说：“我有点儿累了，咱们睡一会儿吧。飞行时间将近六个小时，足够踏踏实实睡一觉的。” 陈境明白他的用意，没有反对，直接点头答了声“好”。 在林嘉享的授意下，她身体放松，脑袋靠在椅背上，做好了睡觉的准备工作。 公务舱的座椅很宽敞，也比经济舱舒服，加上她本就不是个挑床的人，于是很快睡着了。 林嘉享悄悄给陈境调整了座椅的角度，又把两条毯子都盖在了她身上，确认好她现在已经是可执行范围里最舒服的状态后，才把自己的座椅也调整到跟她相同的角度。 他没有什么睡意，于是歪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他想起刚才在候机的时候，陈境说觉得像在做梦，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是真的要把那个在异国街头偶遇、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孩带回家了吗？他不是在做梦吗？ 想到这里，林嘉享把手伸进毯子里，摸了摸她的手——嗯，温热柔软，她是真的。 他顿时感到一阵开心与满足，就这样继续拉着她的手，笑着闭上了眼睛。 …… 结束了六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到达b市的时候，已经是转天的凌晨三点。 这大概就是为了赶这一天仅有的一趟直飞的代价——凌晨摸黑回家。 不过，林嘉享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起码不用让女朋友睡眼惺忪地跑去转机，在某个第三国机场熬大夜。 在行李转台取到托运的箱子后，林嘉享就地从随身包里拿出两人的冲锋衣，先帮陈境穿好，拉好拉链，然后把他自己的也穿上了。 时间已经来到了十月底，b市早已是深秋，过不了几天就要入冬，夜间温度只有个位数。 还好，他俩从鲸岛离开时都穿着密实的牛仔长裤，陈境脚下穿了一双黑色马丁靴，而林嘉享脚上是那双跟陈境第一次见面时穿的蓝色滑板鞋。 这些衣服目前还能够应付b市的气温，所以只需要把冲锋衣往t恤外面一套，他们就可以安心走出机场了。 林嘉享用打车软件叫来一辆mpv，跟司机一起把两人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然后跟陈境一左一右坐到了车门两侧。 其实，陈境自打醒来后就一直有些发懵，直到此时看到车窗外熟悉的城市景致，才骤然回过神来。 b市作为中国最繁华的大都市，道路宽敞，高楼林立，即便是凌晨三点，市区道路上也有大小车辆四处运行。 而林嘉享的家，在东三环旁边一处高档住宅小区里。 那附近有一条b市最出名的酒吧街，以及一个集购物、餐饮、酒店、文娱于一体的着名时尚地标。 “你以前来过这边吧？”林嘉享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逛街、吃饭、看电影什么的。” “没有。”陈境摇头。 “啊？”这个回答让林嘉享有些吃惊，“从来没来过？” “不是，来是来过的，但不是你说的逛街、吃饭、看电影，”陈境笑了笑，如实说道，“我在这边做过兼职，就在商场里一家香水专卖。” 陈境大三的时候，某大牌香水在这个时尚地标进行新品发布，活动需要一批展柜模特，她利用周末时间来做过两天。 林嘉享的神色瞬间软下来，他默默看着她的侧脸，好一会儿才说：“我家离这儿很近，以后我们可以常来这边玩儿啊。” “好呀。”陈境转脸看他，粲然一笑。 林嘉享住的小区是个高档住宅，只有业主的车可以开进去，外部车辆禁止入内。 进门的时候，保安把车拦下，林嘉享摇下车窗，探头对保安招呼道：“周哥，是我。” “啊，小林？好些天没见你了。”保安大哥弯着腰，笑容满面。 林嘉享嗯了一声：“到国外玩儿了几天，”他把陈境搂过来，介绍道，“周哥，这是我女朋友，她以后也会住这儿，进出什么的您记着点儿。” 姓周的保安面上流露出惊讶，但很快又点头，殷勤回应：“好的好的，放心放心。” 两人乘坐的mpv在林嘉享家楼前停下，他让陈境先行下车，又把两人的箱子从后备箱拿下来，抬眼就见女孩正仰着头，看着他家的楼。 他笑了笑，走过去，弯腰，侧脸贴到她耳侧。 “到家了，”他说，“上去吧。” 陈境一愣，扭头看他。 b市空气质量一向不佳，夜晚也很难看到星星，但黄色路灯下，男孩的笑容依旧温暖而耀眼。 陈境嗯了一声，看着林嘉享把箱子一手一个拎上台阶。她看着他回头，停在楼门口等她，于是笑了笑，迈步走上去。 单元门需要输入密码，林嘉享放下箱子，在密码锁上按了几下。 门锁发出一声轻响，他拉开门，站到一旁，毕恭毕敬道：“小姐，请进。” 陈境没说话，安安静静走进去。 林嘉享提着箱子跟在后面，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闭合了。 陈境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于是站在电梯前等着，林嘉享走过去按下上行键，然后低头看着她。 “0。”他说。 这是单元门的密码。 “嗯，”陈境说，“记住了。” 电梯来了，里面没人值班，陈境按住上行键，等林嘉享拉着箱子走进去后，她才跟进来。 “12层。” 她依言按了楼层，然后站在一排按键前，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去男孩家里。 而且……她不是去做客的，是去跟他同居的。 这个意识让她忽然开始紧张起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异类，明明他们第一次上床时，她都丝毫不觉紧张，甚至满心期待，而现在，只因为要住到他家里，她竟然紧张到手抖。 她眼睛转向一旁，透过镜面一样的电梯门，看向站在身后的男孩——对方此时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对上她的视线，他一下就笑了，笑容温暖灿烂。 陈境将手揣进冲锋衣的口袋，深呼吸，可还是感到心慌。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不像她，她遇事一向淡定，从容不迫。 或许…… 是什么事情触动了她某根神经？ 家…… 啊……是了！ 刚刚，在楼下，林嘉享对她说——“到家了，上去吧”，自然地就好像她一直住在这里一样。 而实际上，两个多月前，她刚刚失去了她的“家”。 陈境安安静静站在电梯里，通过镜面电梯门跟身后的男孩对视。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林嘉享邀请她来跟他同居，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需要她，而是—— 他想给她一个家。 她骤然惊醒，心脏怦怦急跳，手也抖得更厉害了。她想要镇定下来，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就在她屏息凝神，试图自我调节之际，电梯到达了12层。 林嘉享拎着行李箱，先行走出去。 他放下箱子，站在电梯外，按着开门键，就那样等着。 没有催促，没有着急，更不见一丁点儿不耐烦。 陈境再次深呼吸，迅速调整情绪，依然颤抖的手在口袋里攥成拳头。她抬起头，冲面前的男孩笑了一下，背脊挺直，走了出去。 林嘉享没管箱子，而是返身来牵陈境的手，拉着她走到自家门口。 门上也是电子锁，可以输入密码，也可以人脸识别，但他没有使用人脸识别直接开门，而是执起女孩的手，握着她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击着数字。 。 不知道含义，但她一下就记住了。 门开了，林嘉享伸手按开玄关的灯，等陈境走进去后，才回到电梯口把箱子拖过来。 他侧身越过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女孩，把箱子放下，往前推了一把，让它们滑得远了些，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他没说话，只是贴上来，从后面将女孩抱住。 “陈境。”他说。 “嗯。”她应了一声。 “以后，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他抱着她，下巴蹭在她太阳穴上，“把我当成你的家人，好吗？” 陈境没说话，安安静静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卸掉肩上的包，往上一蹦，直接跳到林嘉享身上。 他马上接住她，手腕垫在她屁股下面，仰脸望着她。 她胳膊圈着男孩的脖子，腿夹着他的腰，借着玄关暖黄的灯光，低头注视他的眼睛。 “林嘉享，我爱你。”她说。 对方一下笑了，眉毛一抬，问：“那就让我做你的家人，好吗？” 陈境也笑起来—— 太奇怪了，她的手忽然就不抖了，心率也恢复到正常状态。 她抵着他的鼻尖，近距离跟他对视。 就在两人都快变成斗鸡眼的时候，她低头用力吻了上去。 “好啊。” 这个回答直接被送到了他嘴里。 第2章 梦幻雪花 林嘉享家的装修风格属于轻工业风，房顶和墙壁上都是平直简约的走线，没有那种繁复的雕花，风格自然随性。 屋内墙壁与家具的颜色以各种程度的灰白为主，但又不拘泥于此。 比如餐桌是深灰色，餐椅却是墨绿色；沙发是深灰色，抱枕却是深黄色；床是深灰色，被子和枕头都是海蓝色。 这间房子的建筑面积有160平以上，是个坐北朝南的四室两厅，家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墙面也没做任何装饰，所以更显开阔。 客厅的窗户是落地窗，此时，窗帘大开，能从这里看到三环上的车辆与灯光，以及远处深夜里稍显静谧的城景。 林嘉享和陈境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跟沙发和抱枕配套的黄灰格纹毛毯。 沙发没有那么宽敞，容不下两个人并排平躺，所以他们几乎是身体叠在一起。 四十分钟前，两人在玄关处接吻，然后就开始上手剥对方的衣服。 一起倒进沙发里的时候，冲锋衣和牛仔裤已经被扔在了玄关到客厅的路上，林嘉享的t恤被塞到了沙发靠垫下，而陈境的丢在地毯上，内衣散落在沙发扶手上…… 脱衣服的过程叮叮咣咣，就像打架一样，后面更是简单激烈，直奔主题。 而且大概是因为身在自己家里，潜意识里就觉得比在酒店里更踏实，所以也没有人再去有意克制发声，发出的动静也是前所未有。 还有就是……他们没做措施。 安全套在行李箱里，林嘉享中途想要去拿，但刚坐起来，就被陈境阻止了。 “就这样，”她把他往回拽，“没关系的。” 他迟疑了两秒，女朋友坐起来，跨过他的腿，堵住他的嘴，直接把他按回了沙发里。 她的主动让他瞬间卸掉了包袱，全身心投入进去。 “我会负责的，”最后关头，两人对坐着，他拂开她额前的刘海儿，看着她的眼睛，“我对你负责到底。” “嗯，”她眼睛亮晶晶的，双手捧着他的脸，笑得轻松坦然，“我知道。” 结束后，他们躺在沙发里，一起看着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灯光。 “你家好大好漂亮。”陈境说。 “哦，”男孩抬起一边的眉毛，像是对她这话不甚满意，“从今往后也是你家了，小姐。” 借着陈境洗澡的功夫，林嘉享把扔了一地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该挂的挂好，该叠的叠上，然后又去卧室换床单被罩。 做完这些，他又把床掀起来，从床下的储物格里找出来一个枕头。 陈境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林嘉享正在设置扫地机器人，给卧室地板吸尘。 看到她出来，他抬头，冲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家里十多天没人住了，b市空气质量又不好，一层土，我收拾一下。” 陈境擦着头发走到他身旁，看着地上开始工作的扫地机：“这么大的房子，平时都是你自己打扫？” 林嘉享直起腰，手按在后脖子上转了转脑袋：“我会打扫，但我平时挺忙的，频率没法太高，所以会定期请保洁。一开始，我妈偶尔过来看看，帮我收拾一下，但家里本来东西就少，她来了也没什么可干的，所以后来我就不让她特意跑了，自己随便弄弄也就差不多了。” “以后我来收拾吧，”见他眉毛往起抬，似要张嘴反驳，陈境直接一步上前，堵住他的话头，“你不是说让我当这里是自己家吗？我收拾自己家都不行吗？” 林嘉享愣了愣，见她一脸严肃认真，噗嗤一声笑了：“行，没说不行，这是你家，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爱干嘛就干嘛，我举双手赞成。” 陈境挑眉看着他，心说这还差不多。 现在已经是b市时间早上七点半，沙芭跟b市的时差只有一小时，并不需要倒。但林嘉享在飞机上没怎么睡着，即便他表示不困，陈境也还是希望他去补个觉。 为了让他老老实实上床，她决定陪睡。 两人洗完澡，将窗帘拉上，就一起躺到了床上。 这是陈境第一次睡在这么大的卧室里，比她在姜老师家住的房间大两倍不止。 床单、被罩、枕头虽然都是新换的，但除了洗衣液的味道之外，她还能闻到林嘉享身上的味道。 她一直觉得他很香，就像他细腻透亮的白皮肤一样，他身上的味道也像雪，干净又清爽。 虽然用冰清玉洁、冰肌玉骨这种词来形容一个男生多少有些奇怪，但陈境觉得林嘉享就是这样的。 就像刚刚在沙发上，她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甚至都在想，这么白的身体，不会像雪一样融化掉吧？ 她的思绪忽然又飘去了他们一起在monka看日落那天，她把他那件绣着金线的蓝格子衬衫穿回了自己房间，然后……还把脸埋进去闻了好一会儿。 想到这里，陈境一下笑出了声。 “怎么了？” 林嘉享正拿着手机回复消息，完事后，把手机放到床头，转眼就见身旁的女孩抱着被子，笑靥如花。 “你笑什么？”他问。 陈境听到问话，转过脸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还记得你那件蓝色衬衫吧？”她说，“我们一起看日落那天，我把它穿回房间了。” 林嘉享抬起眉毛，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回到房间之后，”陈境顿了顿，“我干了一件……特别那啥的事。” 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特别‘哪啥’的事？” “嗯……你过来，”陈境咯咯笑着把林嘉享拉过来躺下，侧身趴到他肩膀上，“就是……我闻了你的衣服，”她小声补充，“把脸埋进去使劲闻的。” “哈？”林嘉享先是一愣，面露惊讶，“你……什么？” “你身上的味道像雪一样，很干净，还有种淡淡的香，”她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直白坦率地说，“我很喜欢，特别好闻，所以那天就闻了你的衬衫。” 林嘉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她忽然啊了一声，面露难色：“我这样……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儿变态？” 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没有，不变态，你喜欢我，所以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就像我喜欢你，一样觉得你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他伸手摸她的头发，“其实我每次抱着你的时候，都会闻你的头发，只是你不知道。” 陈境听完一愣，啊了一声，抬起头来：“那我以后每天都得好好洗头，要不然对不起你的鼻子。” 林嘉享哈哈大笑，伸手将她搂过来，先是使劲在她头上闻了一下，然后又去闻她的脸蛋儿、颈窝、胸口…… 陈境觉得很痒，咯咯咯地笑，伸手把他的头抱在胸前，不许他乱动。 两人笑闹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 “林嘉享。” “嗯？” “有时候，我抱着你，就忍不住想，”陈境呢喃，“你不会真的是雪做的吧？” “啊？”他一怔，从她胸前抬起头来。 “我这样抱着你，你不会化掉，也不会消失，对吧？” 男孩愣了愣，皱眉，试图起身，但女孩抱着他不放。 “你不是一片梦幻雪花，对吧？”她问。 林嘉享不挣扎了，安安静静任她抱着，心里一阵阵泛酸，半晌后才回答。 “当然不是，”他说，“你见过体温快37度的雪花啊？” 啊…… 说得也是啊…… 陈境笑起来，低头看他，像给小猫顺毛一样摸着他柔软的卷发。 “我们睡吧，”她轻声说，“我有点儿困了。” …… 两人睡醒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他们昨晚在飞机上吃了飞机餐，然后一直扛到现在。 陈境发现，她跟林嘉享腻歪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可以很长时间不吃饭，“有情饮水饱”这句话真不是乱说的。 林嘉享在开放式厨房里找吃的。 冰箱里有几个去沙芭前就在那儿的橘子，他拿出来准备扔掉；除此之外，橱柜里还有两桶方便面，吊柜里有一箱矿泉水，冷冻室里有一盒哈根达斯…… 他看着这两桶方便面，叹了口气，推到一边，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 陈境在衣帽间收拾了两人的行李箱，穿过的衣服按类别和颜色分好，准备分批放进洗衣机里清洗。 她放了一波进去，开了洗衣机，走去客厅找林嘉享。 走到厨房的时候，她看到男孩正在一个柜门一个柜门地打开看，明显是在找吃的。 她没说话，悄悄走过去，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几个橘子。她伸手拿了一个，凉凉的，估摸着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她把所有橘子都胡虏到面前，一一检查。 外观一切正常，闻起来也ok，捏一捏，嗯，还算硬朗——经过一番诊断，她认为这些橘子尚属可食用范畴，于是拿了一个在手里，剥开皮，吃了一瓣。 林嘉享翻箱倒柜完毕，正准备问陈境要吃什么，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女朋友在吃那几个十几天前放进冰箱的橘子。 他吓坏了，哎了一声，一步上前：“别吃！”他夺下她手里的橘子，“这东西在冰箱里放了起码十来天了，你肚子不要了？” 陈境大睁着眼睛望着他。 天啊，她想，这是他着急发火的样子吗？ 奶凶奶凶的，好可爱啊～ 见陈境不说话，林嘉享马上开始点外卖，低头忙活之余还不忘“训斥”她：“你饿了就说话，我马上给你点餐，找一家送餐快的，十几分钟就能到。这种放了十几天的玩意儿再饿也不能吃，我一会儿就给它们扔出去……” 陈境被他顶着娃娃脸说教的模样逗笑了，她敲了敲台子，说：“林嘉享，我记得在沙芭的时候，有个人跟我说自己特别会做饭，还说回b市之后做给我吃，”她佯装出一脸迷惑，“这人是谁来着，我怎么忘了，你帮我想想，也不知道这顿饭什么时候能吃上……” “哈哈哈哈哈！”林嘉享直接笑出了声，撑着料理台看着对方，“马上就能吃上，说吧，你想吃什么？” “你家里有什么？”对方反问。 有什么…… 除了两桶方便面、一盒冰淇淋、几瓶水，以及几个破橘子…… 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要不这样，一会儿我们去趟超市，买点儿吃的回来，我晚上在家给你做饭，”他提议道，“还有生活用品，家里之前就我自己，完全没有女孩用的东西，你想想都需要什么，我们一起买回来。” “好呀。” 陈境点头答应着，眼睛又瞥向桌上那几个橘子。 “你是不是特别饿？”林嘉享说着又把手机拿了起来，“我还是先给你买点儿吃的吧。” “不用了，我把面煮了吧，”陈境把桌上的方便面拿了过来，“少吃点儿，晚上等你给我做饭呢。” “也行，”林嘉享把手机放下，“我煮吧。” 他找出来一只煮锅，倒了一瓶矿泉水进去，等水开的过程中，他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屋里的智能音箱开始播放音乐。 两人趴在料理台上对视，十秒后，林嘉享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他把陈境拉过来，直接搂进怀里，低头亲吻。后来，这个姿势亲累了，他又把她举到了料理台上，弯腰，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继续吻她。 炉子上的水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无人在意，无人理会，进入“有情饮水饱”模式后的林嘉享和陈境，脑子里、眼睛里、心里，就只剩下对方，根本揉不进一点儿别的。 就在这时，沉浸在亲吻中的两人谁都没有留意到，大门上的密码锁发出“叮”的一声，然后—— “咔哒”，门开了。 第3章 吻戏目击者 随着这声“咔哒”，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她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头脸极小，长相精致甜美，一头长发被随意挽成一个低发髻，手里拎着一枚精致的香奈儿小包。 白皙小巧的耳垂上戴着一对月白的珍珠耳环，耳朵里还塞着蓝牙耳机。 女人动作轻柔地在门口脱掉高跟鞋，弯腰打开鞋柜，拿出拖鞋。可就在准备关柜门的时候，她忽然一愣，关门的手也霎时一顿。 下一秒，她再次探头往鞋柜里望——除了林嘉享的各式滑板鞋之外，鞋柜里还有一双黑色马丁靴。 虽说这种鞋不分男女，但……这双鞋的码数也就36、37的样子。 章安洁看了看那双黑色的小靴子，直起身，换上拖鞋，抬手摘下了蓝牙耳机—— 屋内的音响开着，播放着节奏轻快的英文歌，而且很暖和，应该是自己开了暖气。 章安洁心有疑虑，但还是不紧不慢地脱掉风衣，挂在了门口的衣柜里。 她寻着音乐声往里走，走过玄关，走进客厅。 她是芭蕾舞老师，脚步本就很轻，拖鞋踩在灰色的橡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来到客厅，入眼即是有些凌乱的沙发。 黄灰格纹的毛毯随意堆放着，靠垫也不在原本的位置上，而且—— 沙发扶手上，搭着一件……女孩的内衣？ 章安洁盯着那内衣看了几秒，眉毛抬得老高。 哈，林嘉享，真行啊你！ 客厅面积很大，以至于她第一眼并没有看见人在哪儿。 她的视线在客厅里逡巡了一圈，终于寻到了人—— 在开放式厨房里。 那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男孩站着，女孩坐在料理台上，两人有着明显的体型差，男孩把女孩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有两条长腿从他身体两侧垂下来，脖子上还挂着一双修长的手臂。 章安洁看着男孩的背影，他没穿上衣，雪白的后背上有淡淡的青紫色痕迹。 怎么还受伤了？ 出于母亲的本能，章安洁的第一反应是立即上前询问儿子的情况，但她刚走了两步就停住了。 嗯……不太合适…… 虽然从她这里还是看不清女孩的脸，但已经能够看出他们在做什么了。 亲得够结实的，她想，完全看不见嘴在哪儿。 章安洁又悄悄往旁边迈了两步，这样就能看到女孩的脸了。 非常漂亮，大方明艳的美人，长发飘逸，刘海儿轻盈，睫毛很长，虽然闭着眼睛，却依然能看出来是个大眼睛姑娘。 至于嘴长什么样……托儿子的福，她一点儿都看不见。 女孩皮肤白皙，身材修长却不干瘪，尤其此刻只穿了一件宽大的t恤，一双大长腿完全暴露在外。 嗯，真人比照片上还漂亮。 就在章安洁津津有味地品着这幅画面之际——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这是…… 章安洁往料理台旁边看，只见一只小锅里做着水，水已经滚开，咕嘟咕嘟冒着泡。 呵呵，林嘉享你也太忘我了，水开成这样了，都不带管一下的？ 她翻了个白眼，深呼吸，叫了一声：“林嘉享。” 然而…… 五秒钟过去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人家俩人该干嘛干嘛，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哈！是她嗓门儿不够大吗？ 章安洁心下无语，清了清嗓子，提高分贝，又喊：“林、嘉、享！” 这一次，林嘉享听见了。 他愣了愣，恍惚间觉得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属于自己亲妈的声音。 不会吧？ 不可能吧？？ 不应该啊！！！ 以至于一时间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可想起那天在鲸岛便利店里，陈韬韬突然冒出来的一幕…… 他眼睛霎时睁开了，脑袋后仰着跟陈境分开，然后回头往身后望。 这一望不要紧，他直接惊呆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嘴。 “不，不是……妈？！” 妈…… 陈境也睁开了眼睛，但因为还没看见章安洁，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男朋友这一声“妈”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 林嘉享扭着头，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于是好奇地从他肩上探出头来。 啊！ 这，这是…… 客厅与厨房的交界处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苗条的身形搭配着一张娃娃脸，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又不失可爱。 她穿着一条纯黑的丝质衬衫，领口有绑带，下面是一条颇为飘逸的米色阔腿裤，极白的面容上化着精致的妆，一双小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陈境呆住了。 这张脸……她见过。 在林嘉享给她看过的那张全家福上。 照片上的美丽女人此刻就站在距离她三米左右的地方，用那双跟她男朋友几乎一模一样的小鹿眼望着她，对她点头，唇角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 陈境嘴角牵了牵，下意识想要回以微笑，但刚一动，就意识到自己胳膊还挂在林嘉享脖子上，脚……还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大腿根…… 她霎时慌了，一把推开面前的男孩，飞快地从料理台上跳下来。 她一边把自己身上这件属于男朋友的、只能堪堪盖住臀部的t恤使劲往下扯，一边语无伦次道：“妈……不是不是，阿姨！不好意思！我去换件衣服！” 她尴尬极了，冲章安洁潦草地笑笑，转身就往卧室跑。 林嘉享被推得一个趔趄，哎了一声，但陈境根本不理他，就像听到午夜十二点钟声后的灰姑娘，落荒而逃的身影瞬间消失于走廊尽头。 他呆怔地看了一会儿，叉腰叹气，回身看向突然出现的章女士。 而此时，章安洁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心情……很是复杂。 这些年来，林嘉享从来没在男女问题上让她这个当妈的操过心。 这事放在小时候来讲是个优点，但如今他已经二十四岁，还在美国上了那么多年学，身处那种性开放的社会环境中，竟然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说出来基本没人会相信。 一开始她也不信，觉得林嘉享只是不愿意说这些，毕竟以自己儿子的各项条件来讲，在恋爱上他不可能没有选择。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感觉到林嘉享说的是真话，他真的不谈恋爱，而且在章安洁看来，原因不光是他自己说的没时间、没精力，她甚至觉得他看起来压根儿就对女孩没兴趣，这就多少让章安洁开始担心了。 自己的儿子长得那么帅，如果……那就…… 她觉得自己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她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于是就跟余江川打听，结果对方告诉她，林嘉享确实没谈过恋爱，但事情也不是她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章安洁不理解，却也没办法。 林嘉享大学期间，放假回国，她假模假式地带着他见过几个自己的学生，个顶个的漂亮，因为练芭蕾，气质更是好，但儿子一个都不感兴趣。 时间久了，她甚至泄气地想，如果儿子哪天真带回来一个男生，她……也不是不能接受，虽然……打心眼里还是很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前几天，事情忽然出现了转机。 林嘉享破天荒地在朋友圈发了一组照片，而且是女孩的照片。 她有些激动，看到的第一时间就给他去了消息。但消息发出去后，她又觉得还是先不要刻意去问，毕竟是恋爱初期，她不应该给他们压力。 但她还是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位能把自己六根清净的儿子，拉进万丈红尘的女英雄！ 本想着先让两人自由发展，结果—— 哈哈，天公作美，她今天不过是在这附近办事，路过上来看看，竟然就让她撞上现场直播了！ 想到这里，她顿感欣慰。 呼，从今天这一幕来看，之前确实是她多心了，毕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那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儿子——正常得不行！ “妈，你好久没来了，”林嘉享关了火，又拿起手机关掉音乐，向章安洁走来，“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章安洁回神，走到沙发前坐下：“怎么？我是你妈，不是想来就来吗？”她抬眼看了看林嘉享光着的上身，“后背怎么了？” “被球闷了一下，”男孩摸了下后背，“已经快好了。” 她点点头，下巴一扬：“你先去找件衣服穿上，再说话。” 林嘉享哦了一声，走到沙发旁，粲然一笑：“妈，你……起来一点儿呗？” 章安洁翻了个白眼，屁股往旁边挪，眼看着儿子从靠垫后面拽出来一件t恤。 林嘉享将t恤抖开，往身上一套，随意抓了两下头发，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好嘛，他的视线正好落在了沙发扶手上。 呃，那是……陈境的内衣？ 没错，他想起来了，是他早上亲手摘下来放在那儿的…… “我去……” 他大惊，霎时脸红到脖子根。 来不及多想，他一步上前，探身把自己女朋友的内衣飞快地从章安洁眼皮子底下拽了过来。 他迅速把手背到身后，可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地方藏，最后只能匆匆卷了卷，胡乱塞进了自己短裤侧面又长又深的口袋里。 这一波操作是真把章安洁看愣了，她怔了怔，差点儿笑出声来。 我说儿子啊，你可真是又纯又萌！ 藏完陈境的内衣，林嘉享明显松了口气，他深呼吸，揉了揉腮帮子，往落地窗边一靠，好整以暇地等着亲妈问话。 章安洁逆光看着儿子高大挺拔的身影：“你这算提前回来吗？” 林嘉享嗯了一声：“我俩自己回来的，余江川他们还在m国。” 章安洁点头，随后双手抱胸，倚着沙发靠垫：“刚才那个……是你朋友圈发的姑娘哈？” “啊……”林嘉享愣了愣，低头笑了一下，“是。” 唔…… 章安洁点头，眉毛一挑：“你俩这算同居了，是吧？” 这话问得直白，没拐一个弯。 林嘉享抿着嘴唇，观察章安洁的神情，见对方一脸淡然，嘴角若有似无地勾着。 这表情…… 感觉是在…… 调笑？ 既然如此…… 林嘉享没找措辞，直接点头承认：“对，我要求她搬来跟我一起住的。” 哎哟，这一脸的大义凛然。 说完，似乎还嫌不够，他又补充：“我离不开她，一天都不行。” “噗！” 章安洁直接笑喷了：“我说林嘉享，你急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啊，我什么时候管过你这些事？” 是没管过，主要是以前也没有“这些事”。 “那你……就是没有意见，是吧？”窗边的义士伸出只脚，试探河水的深浅。 章安洁呵呵两声，调侃道：“这是你家，住不住的我说了算？” 嗯，你说了不算，而且……我也不听～ 林嘉享顿时笑开了花，站直身体，冲着章安洁微微躬身：“感谢理解，章女士。” 章安洁嗤笑一声，看着儿子漂亮的小鹿眼弯成了两个月牙，她忽然又想起他裤兜里的女孩内衣来…… “你们……注意安全。”她说。 林嘉享一愣，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脸又肉眼可见得红了。 “嗯，”他点了下头，“知道。” 可刚答应完，他就想起今天早上，他跟陈境在沙发上…… 啊…… 看到儿子脸红发愣，章安洁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于是话锋一转：“她叫什么名字？” “啊？”林嘉享看过来。 “你女朋友，”章安洁仰头看着他，“叫什么名字？” “陈境，”林嘉享说，“耳东‘陈’，环境的‘境’。” “俱乐部认识的？” “不是。” 不是？ 这个答案与章安洁预想得不太一致。 可没等她发问，林嘉享就说：“我们在沙芭认识的。” 沙芭？！ 这次章安洁是真的惊讶了—— 在沙芭认识的，那岂不是……从认识到现在……才十来天？ 十来天就发展到了这种程度？？？ “我对她一见钟情，”林嘉享看得出她在想什么，“我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她是我想要的女孩。” 章安洁依旧张着嘴。 “妈，你怎么那么惊讶？”林嘉享有些无奈，“在国外旅行的时候，刚好碰到自己喜欢的人，这事儿很稀奇？” 呃……倒也不算稀奇，章安洁合上嘴，心想，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她是哪儿人？”她没再纠结。 “她老家是s市的，”林嘉享答道，“但她是b大的本硕，这些年一直在b市。今年研究生刚毕业，以后都会留在b市工作。” b大？这是她父亲章浩程的学校，全中国唯二的顶尖高等学府之一。 章安洁惊讶之余不禁点头——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 “妈，你知道吗？她是学环境工程的，”林嘉享说这话时眼睛在发亮，“b大的环境工程，我姥爷的学院！” 嚯！那可真是天大的缘分了。 “这么说……”章安洁粗略算了一下，“你俩同岁？” “嗯，差不了几天。”确切说是一个半月。 章安洁想了想，又问：“她在哪儿工作？” “北三环边上的科技环保所，”林嘉享回答，“我们提前回来就是因为她过两天要入职。” “那她爸妈呢？”章安洁不经意地问，“都在s市？” 听到这个问题，林嘉享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笔直地看着对方，过了一会儿，才说：“在她小时候，爸妈就去世了。” 啊…… 讲实话，章安洁听到这个答案是惊讶的，她挺会看人的，从儿子朋友圈的照片和刚才那短暂的接触中她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得体大方，身上有股劲儿，完全不像是无父无母的孩子。 当然，她迅速把这份惊讶收进了心里，只是点了点头。 她是个聪慧又开明的母亲，才不会揪着儿子女朋友的隐私不放。 她决定不再打探陈境的私事，挑眉看着林嘉享：“你要是真心喜欢，就好好相处下去，不要欺负完人家，再做对不起人家的事。” 林嘉享惊了：“妈，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我知道你不是，就是丑话说前头，提醒你一下。” “哈！” ……你这提醒可真多余…… 林嘉享鼓了鼓腮帮子，直视着沙发上的母亲：“我对她感情很深，也很认真，我是要结果的。” 哎哟，章安洁眉毛一下挑得更高了，心想，你直接说准备娶回家就完了呗？ “行，我点到为止。”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章安洁自觉没必要再提醒什么，于是她站起来，抬脚往厨房走，边走边总结道：“其实你眼光还蛮好的。” “哈哈，那还用说？”林嘉享一听这话立马飘了，“我这眼光就是绝了好吗？！” 哎哟哟，我这一句话直接给你吹到外太空了。 章安洁没再说什么，步履轻盈地飘到冰箱前。 “你回来买什么吃的没有？用不用我给你们做顿……”说着，她拉开了冰箱门，“……饭。” 空空如也，干净得就像新买的。 见章安洁一动不动站在冰箱前，林嘉享走过去，趴在料理台上，神情无辜：“妈，我今天凌晨才到家，哪有时间买菜啊？” 章安洁将冰箱关上，回身看着他。 “去沙芭之前我也不可能在冰箱里存食物啊，”他继续解释，“一去这么久，回来不都得坏了啊。” 此时，章安洁已经抱起了胳膊。 “那什么……妈，你真不用给我们做饭，”林嘉享诚心劝道，“你要是今天不忙，就去听听音乐会，看看演出，练练瑜伽，画会儿画……我这儿真不劳你操心。” 见章安洁依旧原地不动，板脸盯着他，他无奈地抓了两把头发：“主要是……你那做饭水平……”他越说声音越小，“真的……比较……一般。” “哈！” 终于说实话了是吧？！ 以为我多爱给你做呢？？？ 说实在的，年轻时的章安洁挺喜欢做饭的，只可惜没什么天赋。结婚后还报料理班学过，结果上完两个月，去爸妈家“小露了一手”，母亲黎颖慧在尝完她做的糖醋排骨后，问道：“小洁，你那个厨艺课的钱还能退吗？” 章安洁气坏了，让林砚评价一下她的菜怎么样，结果老公想了半天，来了一句：“可能……再上一段时间课会更好？” 要不是从小就极度宠爱女儿的章浩程，一下子就把那盘糖醋排骨端了过去，说了句“安安做的菜老爸喜欢吃，都给我留着，我包圆儿”——估计她当时就直接暴走了。 过了大概一年多，林嘉享出生了，她学着做过辅食，孩子吃得很好，她特别开心。 儿子是十月出生，月份不上不下，但全家都觉得早上学比晚上要好，于是，当时不到三岁的林嘉享就被送去了幼儿园。 幼儿园是姥爷章浩程安排的，每天接送的人是姥姥黎颖慧，所以那段时间，林嘉享经常住在姥姥姥爷家里，周末章安洁和林砚才把他接回来。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 那时候，林砚和章安洁家里请了阿姨，做饭的事情章安洁已经许久没插手。 直到有一天，她把林嘉享接回家，孩子说饿了，正好赶上那天阿姨放假，于是她决定亲自给儿子做一碗面。 这个面她见黎颖慧做过，林嘉享喜欢吃，而且步骤简单，她信心满满。 面做好了，她看着低头吃面的林嘉享，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吧？” 孩子没犹豫，直截了当回答：“好吃！” 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她开心坏了，抱着儿子长满卷毛的小脑袋，亲了又亲，决定以后每个周末都给他做。 就这样又过了大半年，林嘉享从三岁长到了四岁。 一个周末的下午，当她又把面端到儿子面前的时候，儿子安安静静看着这碗面，过了一会儿，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仰头看着她。 “妈妈，我不饿。”他说。 “不饿？”章安洁一愣，“没关系，那先放着吧，你去玩吧。” 在阿姨的看护下，林嘉享骑着小自行车出门了，在把面端去厨房的路上，章安洁偷偷尝了一口—— 妈呀！她差点儿被酸哭！ 酸劲儿过去，打结一般的表情终于松缓之后，她才明白，原来酸到这种程度的面，儿子已经忍着吃了大半年…… 回忆就此打住。 此时，站在林嘉享家厨房里的章安洁，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心静气后，干干巴巴道：“那行，我走了，你俩自生自灭吧。” 她打开水龙头洗了手，一边拽出张厨房纸擦手，一边白了林嘉享一眼。 她从厨房出来，径直往门口走去。 “妈，你没生气吧？”林嘉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我不是不爱吃你做的饭，主要是晚上我答应给陈境做饭的，这种表现的机会你就别跟我抢了呗？” 章安洁走到玄关，坐到换鞋凳上：“我可没生气，我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有数，你小时候那个面的事，我记忆犹新。” “哈哈，那个面挺好吃的，”林嘉享笑起来，“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儿酸。” 那是有点儿酸吗？？？ 章安洁又白了他一眼。 林嘉享双手插兜倚在墙边，看着低头换鞋的章安洁。 “你不等陈境出来打个招呼再走？”他问。 “下次吧，”章安洁穿好高跟鞋，站起来，“我今天弄得人家小姑娘怪尴尬的，等有时间再好好见一面。”说完，她挑眉看着林嘉享，“你不是要跟人家天长地久吗？这样一来，见面的机会不有的是？” “啊……”一说到今天的“尴尬”，林嘉享不禁皱眉，“妈，你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故意弄出点儿声啊？”见她一脸疑惑，他又解释，“是这样，你练跳舞的，走路太轻，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挺吓人的。” “哈！” 穿着高跟鞋的章安洁气势一下起来了，她抬手往林嘉享脑袋上敲：“你自己音乐放那么大声，还赖我走路轻？” “没有，我不是赖你，我就是提醒，”林嘉享歪头躲开，“以后你来的时候，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别直接开门就进，”他顿了顿，“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章安洁刚想问“你们准备什么”，话还没出口，她就明白过来。 想起那凌乱的沙发和被匆匆塞进裤兜的内衣，章安洁翻了个白眼—— 当我多爱看你们呢？？？ “行行行，我以后来提前通知您，好吧？”她叉腰看着小山一般的儿子，“不经您允许我绝不擅自开门，行吗？” “章女士，谢谢您的配合，”林嘉享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就知道您最善解人意了。” 他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章安洁的风衣帮她穿上，又把柜子上的香奈儿小包递到她手里。 “妈，路上小心啊。”他说。 章安洁哼了一声，拉开门，回头：“林嘉享，我可提醒你，你俩要干什么回屋里干去，”她挑眉看着儿子，“来之前提前通知的事，我会转达给你爸和你姥姥姥爷，但保不齐你姥姥姥爷上了岁数，哪天没想起来通知，就突然来你这里。这一进门……好家伙！心脏病都得犯了！” 林嘉享听到“要干什么回屋里干去”的时候，脸已经红透了。 不是…… 章女士，你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简单粗暴了？？？ 他一边嗯嗯嗯，一边把脸别到一旁：“行了，知道了，你别说了。” 哎哟哟，还不好意思了？ 看着儿子白里透红的脸，章安洁眉毛抬得更高了：“还有，既然跟女朋友住在一起，你俩平时还不能自己做点儿饭吗？买点儿菜往你那冰箱里放一放，那不是摆设。”章安洁最后往屋里望了一眼，“没事多展示展示你那厨艺，保证你女朋友往后更爱你！” 第4章 早晚一家人 躲在卧室里的陈境，此时正在做心理建设。 刚刚在厨房里发生的一幕，真可谓是生平最尴尬的瞬间，她是真有种没脸见人的感觉。 扑到床上，蒙着被子郁闷了一分钟后，她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 因为她的衣服都还放在科技环保所旁边的一居里，可选范围就仅剩带去沙芭的这些。 然而沙芭是热带海岛，她带的全是夏天的衣服——吊带、无袖、小短裙、大短裤……薄厚姑且不谈，怎么就没一件看起来正经的呢？ 思来想去，最后她选择换上之前在沙芭当外套穿过的那件白衬衫，虽然也不是多正经的衣服，但矬子里拔将军，这已经算是最像样的一件了。 她把衬衫穿好，扣子一个不落地扣到领口，连锁骨都没露出来半点儿。下面穿上一条一个窟窿眼都没有的蓝色牛仔裤，看起来板正又得体。 她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嗯，很有大学期间去开党员大会时的风采。 换好衣服，又把头发扎成一条高马尾，她深呼吸了五十次，终于下定决心，开门走了出去。 可刚走出卧室，就听见大门“咣当”一声，她吓了一跳，赶紧加快脚步走到客厅，可屋里已经没有人了。 啊…… 林嘉享的妈妈……不会是被她气跑了吧？？ 他追着去解释了？？？ 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陈境只觉得糟糕透顶，打死她也不敢相信，自己跟章安洁的第一次见面，竟会是在跟林嘉享亲嘴的时候…… 还亲得忘乎所以的…… 啊啊啊啊啊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抱着脑袋，简直想要尖叫。 就在她站在客厅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林嘉享回来了。 他把章安洁送上了电梯，就赶紧回来查看陈境的情况。 一进门，他就看到女朋友穿戴整齐站在客厅里，双手抱头，一脸呆怔。 “怎么了？”他走过去，弯下腰看她的脸，“干嘛在这儿站着？” 陈境深呼吸，抬头：“你妈妈呢？” “走了，”林嘉享坦然道，“回去了。” “啊……”陈境鼓起勇气问，“阿姨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不是很差？” “啊？”林嘉享一愣，噗嗤一声笑了，“怎么会呢？你怎么会这么想？” “刚才，阿姨一进门就看到我在亲你，亲得忘乎所以，”陈境泄气地说，“而且我还穿着一件屁股都快露出来的衣服，”想到这些画面她就郁闷，“她一定觉得我这人轻浮又随便，印象肯定糟透了。” 林嘉享愣了愣，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别太可爱！ “不是……哈哈，你在说什么？”他边笑边把女孩搂进怀里，“不会的！我妈才没有那样想你！她对你印象好得要命，还夸我眼光好呢！” “真的假的？”陈境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一脸难以置信，“事关重大，你不要逗我。” “真的，我保证，”林嘉享乐不可支，“我妈觉得你很好，特别喜欢你。” 喜欢我什么？陈境郁闷地想，是喜欢我亲你忘乎所以，还是喜欢我衣服短到屁股露出来啊？ “好啦，真的没事儿，你相信我，”林嘉享抬起她的下巴，在她鼻尖上蹭了两下，“我们是情侣，而且是在自己家里，不是在公众场合，不管做什么、穿什么，都是我们的自由，没有任何不妥。” “可是……” “没有可是，”林嘉享胳膊收紧，“这就是事实。” 陈境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听见了吗？” 抱着她的人一愣：“听见什么？” “我喊了一声‘妈’。” “啊？” “就是看到你妈妈的时候，可能是你之前喊过，我条件反射也喊了一声，”陈境无奈道，“阿姨回去还得琢磨，这人是有多不见外，第一次见面直接喊‘妈’。” “哈哈哈哈哈，”林嘉享又笑了，“没关系，我是你的家人，那我妈就也是你的家人，既然早晚一家人，提前叫声‘妈’怎么了？” 陈境啊了一声，哭笑不得：“你……心态可真好。” “哈哈，咱妈刚才可说了，让我展示厨艺，”林嘉享笑得阳光灿烂，他手动给陈境掉了头，推着她往主卧走，“所以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买东西，快去快回，争取早点儿回来做饭。” 换好衣服，两人乘电梯下到地库，林嘉享的车停在那儿。 由于b市的气温让他们一下从夏天过渡到了冬天，两人的穿着也跟在沙芭时迥然相异。 林嘉享找了一件纯白色连帽短外套穿上，麂皮面料，内里有绒毛，内搭了一个牛仔套装，天蓝色衬衫与同色牛仔裤。衬衫下摆扎在裤子里，而裤脚也被塞进了一双后跟烫着金色数字的黑色系带短靴。 刚才他在衣帽间换衣服的时候，陈境看了看他柜子里的衣服，一水儿的国外设计师品牌。 很多牌子她不认识，但设计别致，做工精良，一看就很贵。 她不禁想，在沙芭时候他穿的那些t恤和裤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其实应该都是很好的衣服。 除了衣服，他的鞋也很多，大部分是运动鞋，光是侧面有对勾标志的滑板鞋就不下二十双。 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靴子，跟现在脚上那双后跟有烫金数字的一样，全是欧美大牌。 陈境不禁暗自叹气，男朋友这消费水平……她一时半会儿是赶不上了。 说回今天的衣服。 跟林嘉享几柜子衣服随便选不同，陈境这边可选范围就很小了，所以她还穿着刚才为了见章安洁搭配的白衬衫与牛仔裤，只是在外面加了件黑色小外套，脚上踩着门口鞋柜里那双马丁靴。 “林嘉享，我觉得咱俩现在不在一个图层，”陈境说，“你像是去参加活动的偶像明星，而我像是去开动员大会的学生会干部。” “哈？”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林嘉享的车位，他的车是一辆白色保时捷panamera。 这位“明星”一边给“干部”开车门，一边说：“我平时很少穿这样，今天完全是为了配你。” 为了配我？？？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你太抬举我了，”她钻进副驾驶，“我站你旁边像给你撑伞的助理。” “怎么会呢？”林嘉享走回驾驶室，开门坐进来，“没有哪个男明星敢聘你当助理的，太漂亮，根本招架不住。” 他看着陈境系好安全带，伸手帮她调整了座椅，一切准备妥当，他发动引擎，将车开出了地库。 “林嘉享，这车不是你爸妈出钱买的吧？”陈境问。 “不是，我自己买的，”他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钱是你投资赚的？” “算是，”他笑了笑，“但投资赚的钱和比赛奖金我都放在一起，分得没有那么清楚。” “所以……”陈境扭过身子看着他，“你有很多钱，对吗？” “哈哈，这你要看跟谁比，”林嘉享抬起一边的眉毛，“要说跟同龄人比，我应该还可以。” 陈境点头，转回去望着挡风玻璃外的街景，没再继续问。 “你干嘛？”林嘉享伸手来摸她的脸，“怎么不说话了？” 陈境想了想，忽然问：“你可以教我如何做投资吗？” “啊？”林嘉享一愣，手停在她脸旁。 “我想试试，”她解释道，“我挺聪明的，自认为也有些经济头脑，应该可以赚到钱。” 林嘉享有一会儿没说话，过了大概半分钟，他忽然笑了。 “好啊，我教你，”他说，“你学会了顺便也帮我理个财呗。” 他没有带陈境去他家附近那个着名的时尚地标，而是把车开上了三环。可这还不算完，后来直接开出了五环。 “我们不去你家旁边那个商场吗？”陈境问。 “不去，我们去一家大超市。”林嘉享看了看她，笑起来，“那里面东西全，而且旁边有个宜家，方便我们一次性买齐。” 两人抵达了一个小镇式商业街，直接乘电梯到达了一家仓储超市。 因为是仓储超市，商品几乎都是大包装的，但很新鲜，很多人都是一次性买够一周的量。 林嘉享和陈境买了七八种蔬菜，几盒水果，各种调料，还买了鸡蛋和各种肉，外加一些零食，牛奶饮料，很快堆了满满一车。 超市里售卖自制甜品，蛋糕、甜甜圈、拿破仑……这种烘焙甜食很受欢迎，但林嘉享却说：“这些不用买，我会做蛋糕，晚上烤好，明天早上起来稍微造个型，给你当早饭。” 于是他只拿了一盒淡奶油和做蛋糕坯子需要用到的面粉。 两人又七七八八挑了一些烘焙要用的锅碗瓢盆，走去收银台结了账。 林嘉享在出口处倒腾完他们那满满一车东西后，一抬头，就看见陈境在看摆放在出口旁的娃娃机。 “你想抓娃娃？”他问。 女孩听到问话转过脸来。 “我技术不错，给你展示一下？”她笑。 “好啊，”林嘉享走到兑币机前买币，开玩笑道，“但先说好，这个我完全不在行，到时候抓不上来不要指望我啊。”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胸有成竹道：“放心，我自己搞定。” 等游戏开始后，林嘉享很快就意识到，陈境在抓娃娃这件事上，确实是有些本事在的。 首先，她会找角度，其次，她还甩爪子，但最可怕的是……她还晃机器…… 这一通操作把林嘉享看傻了，他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是……在干嘛？？？” 陈境咯咯咯地笑，指了指其中一个娃娃：“你看好它，它很快就是我的了。” 果然，在他往娃娃机里投过第三次币之后，这只兔子玩偶顺利进入了离开通道。 “看到没有？”陈境弯腰把兔子捡出来，在面露惊诧的男朋友面前晃了晃，“这就是真正的技术。” 对方高抬着眉毛，鼓掌称赞道：“确实是高手，不服不行。” “你亲戚家里有没有小朋友？”陈境笑着说，“我可以拿这招儿哄小孩。” 林嘉享啊了一声，答道：“我堂哥家有个小姑娘，但还不到三岁，暂时玩不明白这些。” “没关系，”陈境了然，“那就等过两年再拿这招儿哄她。” 过两年啊…… 林嘉享没说话，但眉毛抬了起来，唇角也不住往上勾。 他想，到那时你恐怕已经没工夫哄别人家的小孩了。 第5章 大乱上台阶 两人把币消耗光后，得到了三个娃娃和两包零食。 “你以前经常抓娃娃吗？”往停车位走的时候，林嘉享问，“这本事怎么练出来的？” “在我还是陈雪颜的时候，我家附近有个游戏厅，里面有好多娃娃机，”陈境解释道，“我们那里的娃娃质量不好，也不好看，但是便宜，一个币就能玩一次。不开心的时候，我就花几块钱去抓几次，抓到就直接送给围观的低年级同学，也算是一种发泄方式。” 两人走到车前，林嘉享在车钥匙上点了下，后备箱打开了。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压方式，抓娃娃是我小时候比较常用的一种，”陈境一边把装满食物的袋子放进后备箱，一边说，“还有一种你知道，就是弹琴。” “你喜欢弹琴吗？我是指弹琴这件事本身，”林嘉享上前把几个袋子放好，“除却它可以让你忘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以外，你喜欢吗？” “喜欢吧，”陈境想了想，“我喜欢琴键发出的声音，也喜欢古典钢琴曲。” 林嘉享关上后备箱，直起腰来：“那以后可以弹给我听吗？” 陈境一愣，马上笑起来，点头：“当然可以。” 放完东西，两人去了旁边的宜家，买了些家居用品和杂七杂八，比如调料盒、碗架、案板、挂钩……之类的。 林嘉享作为一个独居男孩，之前在这方面确实……非常简约。 两人回到家，分两次把东西运上楼，该冻的冻上，该放冷藏的放冷藏。 收拾完后，陈境把洗衣机里洗好的衣服晾上，又放进去一波，点了启动键。 她走回厨房，开始跟林嘉享一起准备晚饭。 现在是晚上六点，林嘉享和陈境分站料理台两边，一个洗菜一个切菜，他们没有过多交谈，大多数时间都在处理各自手底下的工作。 按照林嘉享的计划，他要做两道硬菜，水煮牛肉和清蒸鲽鱼，另外还有一道蒜蓉西兰花，以及一个凯撒沙拉。 中西混合，但女朋友喜欢。 两人做事专注，效率很高，很快就完成了准备工作。 至于后面的事——那就是林大帅哥一个人的表演了。 他在料理台后忙活的时候，陈境寸步不离，就一直在旁边看着。 她发现他刀工很好，肉片切得薄厚适中，一看就知道是真有两把刷子，绝不是在糊弄人。而且林嘉享保持着他一贯的做事风格，做水煮牛肉的时候，火锅底料里面的辣椒皮和花椒壳他都会捞出来，以防吃的时候影响口感。 陈境觉得与其说是他非常重视给她做饭的事，不如说是他非常重视做饭本身，而且他本就是个极度认真细致的人。 看着他专注的样子，陈境明白，这就是为什么他能把涉猎的运动都玩成专业水平；为什么能在兼顾m校繁重课业的同时，依然保持高频率参加比赛；为什么可以把一家全新的极限运动俱乐部，在不到三年里做得风生水起…… 这不是偶然，更不是运气好，是林嘉享有本事。 大约四十分钟后，四道菜全部端上了桌。 陈境不住点头，有一说一，男朋友做的菜，外观上跟餐厅卖得没差。 “棒极了，”每道菜都尝过后，她理性点评，“色香味俱全，是可以开餐馆的程度了。” “谢谢夸奖，”林嘉享笑着往她碗里夹了一大块鱼，“那你多吃点儿，用光盘证明一下你这话的真实性。” 陈境笑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夹起碗里的鱼肉，整块放进了嘴里。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好桌子，陈境一边洗碗一边看林嘉享做蛋糕。 他是真的会做，而且不用看菜谱——克重和比例全都刻在脑子里。 “你从小就成绩很好吧？”陈境问，“感觉你很轻松就能记住数字和细节。” 她洗完了碗，趴在料理台上，看林嘉享往盆里筛面粉。 男孩抬头看她，嘴角勾了一下：“还行。” 还行？ 哈，又在谦虚…… “在国内上初中的那会儿，考试成绩年级第一？”她试探着问。 “哈哈，”林嘉享笑起来，眉眼弯弯，“嗯，差不多吧。” 其实，美高的时候也是年级第一。 “……” ……对你来说年级第一只是“还行”哈？ 陈境无语。 但转念一想，大概是从小优秀惯了，但凡是没有突破的事情，对他来说可不就只能算“还行”？ 大概一个小时后，蛋糕坯子烤好了，林嘉享把它拿出来倒扣在架子上，他摘掉隔热手套，看向陈境。 “我们去楼下溜两圈儿？”他问。 “好呀，”陈境直起腰，拍了拍肚子，“晚饭吃得太饱，正好需要消化。” …… 林嘉享换上一件连帽卫衣和一条宽松厚实的牛仔裤，穿好鞋，从玄关处的立柜里拿出来一个滑板。 板面是深蓝色，上面用黄色颜料写着一行英文字母——never say never。 “这是你自己写的？”陈境指着那行字母。 “不是，”林嘉享笑着摇头，“买的时候就这样，我不像陈韬韬那么喜欢装饰滑板，我懒得弄。” 陈境换了鞋，跟着他走出去，他一手拿着滑板，一手牵着她。 两人出了楼门，走到小区里。 “你不是说没见过我玩滑板吗？”林嘉享说，“今天让你见识一下。” 陈境啊了一声：“在这儿？” “嗯，先看看技巧吧，虽然不是我最擅长的，”把滑板放到地上，林嘉享笑了笑，“跑酷的话，明天去俱乐部我再做给你看，现在黑灯瞎火的，不太合适。” 陈境点头：“没问题，安全第一。” 他们所站的位置，面前是一条开阔的车道，路两侧有一些球形石墩，每个石墩之间有着两米左右的间距。 陈境看到林嘉享在观察那些石墩，猜到他的动作大概跟石墩相关。 虽然没有专门了解过花式技巧，但她看过一些视频，大概知道都是什么样的。 “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林嘉享指了指那些石墩，“我不太擅长技巧，成功率没保障，要是做得不尽人意，你可别笑我。” “当然不会，”陈境答道，“我一个外行，特别好糊弄。” “哈哈哈哈！”林嘉享笑出了声，“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他原地跳了几下，弯腰做拉伸，又活动了一下手脚，转脸看着陈境：“我要开始了。” 说这话时，他眼神变得专注，目光汇聚到一个点上。 陈境闻言马上站开了些，给他让出位置。 她看着男孩后退了两步，一脚踩到板上。 他踩着滑板平稳滑行，就这样滑出去两三米，却一直没有起速的意思。 陈境有些不解，毕竟……想要以这样的速度越过石墩，恐怕不太可能。但没容她再想，林嘉享就已经滑到了两个石墩中间。 他注视着石墩，继续靠近，然后，身子忽然一转—— 他直接原地腾空，连人带板一起飞到了石墩之上。 这……这是什么操作？？？ 陈境看懵了。 石墩上的男孩微低着头，胳膊在自然下垂的基础上略微上抬，双腿稍稍分开，跨立于滑板两端，然后……他就这样轻轻地、恣意地在石墩顶端旋转起来。 姿态优雅得就像八音盒中，在镜面上转圈的芭蕾舞小人。 大概转了五六圈，他轻巧一跳，连人带板回到了地面。 陈境呆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动作。 然而，这个动作只是整场演出的开场。 从石墩上下来后，林嘉享忽然将滑板踩得快了起来，他如陈境一开始所想的那样，抓着板头，腾空转身，背对石墩飞跃过去，然后又迅速转回，在到达第三个石墩前再次起跳。 这次他不仅仅是越过石墩这么简单，滑板在他脚下连翻带转，继而跟着他一起落了地。 作为外行，陈境只觉得眼花缭乱。 她完全不知道这叫什么动作，更想象不出，林嘉享那两条长腿是如何控制着一块带轮木板在空中连续旋转的。 而此时的林嘉享已经跃上了第四个石墩，似乎是知道女朋友喜欢，他又在上面做了一次“芭蕾旋转”。 这次一共转了七圈。 动作做完，他明显松了口气，跳下石墩，沿着空荡荡的车道往回滑，最后一踩板尾，刹在陈境面前。 “呼～”他笑起来，佯装擦汗，“好歹没在我女朋友面前露怯，真是万幸。” 哈…… 露怯…… “林嘉享，下次这个预防针你完全可以不打，”陈境说，“没有一点儿必要。” “哈哈，不是，”男孩大笑，“我的滑板技巧确实就那么回事儿，跟现役职业滑手没法比。如果你见过樊寄雨是什么水平，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他收了板，提在手里，“花式技巧上，我不过就是有几个自己擅长的招儿，刚才已经展示得差不多了。” 陈境挑眉，一脸不相信。 “哈哈，这样，”林嘉享把女孩搂过来，“我们去别的地方，我再给你做几个招儿。” 两人牵手走到一个小花园附近，里面有些在玩耍的孩子，和一些正在健身的老人。 林嘉享四处看了看，带着陈境走到一个没人活动的长廊里。 “小姐，为了对您的信任与支持表示感谢，我愿意再为您表演一个crook grind。”他说。 陈境一愣：“啊？” “哈哈，”林嘉享笑了，解释，“就是一个滑板动作，你不用在意它叫什么，看着就好。” 说完，他放下滑板滑到长廊尽头，踩着板尾停在那儿。 他冲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双手举过头顶，像她在鲸岛冲绿浪成功后他所做的事情一样，用手在头顶上比了个爱心，嘴唇一开一合。 “fanny，i love you。”他说。 只不过是用口型说的，没说出声。 哎哟，还知道周围都是老人和孩子，大庭广众之下示爱不合适呢？ 陈境咯咯咯地笑起来。 看到她笑了，林嘉享瞬间兴奋。 他松开脚下的滑板，站到地上，伸了伸胳膊，转了几下脑袋，认真做了几个拉伸，最后抖抖肩膀，站直了。 他收敛笑容，重新踩上滑板，脚在地上蹬了一下，冲着廊下左手边的台子滑过去。 他把滑板踩得略微起速，然后盯着石台，向上一跃—— 台边一下卡在了板头和轮子之间，他保持着前脚低后脚高的姿势，侧着身子在石台上滑行了大概三四米，正好到达了台子和台阶旁那道斜坡之间的转折处。 他没有直接跳下，而是踩着板转了个身，将滑板旋转90度，背朝前进的方向，沿着台阶旁倾斜的台面滑了下去。 这个过程中他的一直注意着身后的路线，夜风吹着他的头发，衣服和裤腿也被风吹得向前鼓起。 他就这么侧着身子冲下了台面，最后轻轻一跃，带着滑板落在了台阶下铺满花砖的地面上。 台阶下有几个正在玩球的小男孩，他们看着林嘉享轻巧地落到他们身旁，发出一片哇噻声。 林嘉享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冲他们挑眉笑了一下，然后一压板尾，将滑板调转180度，刹住了。 此时，陈境已经从廊下走到了台阶前，她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林嘉享看到她走出来，立马笑了，正想问一句“还可以吗”，就见她忽然抬起双手，在脸前圈出一个大爱心—— “liam，you are amazing！”她说。 身后几个孩子和旁边健身的老人纷纷看过来。 林嘉享一下笑开了——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能比获得心爱之人的欣赏与赞美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陈境，你往后站站。” 正要下台阶的陈境一愣，抬眼看他。 对方笑容满面，手掌向前，推了推，意思是—— “后退。” 陈境马上反应过来他这是还有动作要做，于是很听话地转身退到了长廊里。 而此时此刻，小花园的另一头，有两个男孩子正在玩滑板。 他们年约八九岁，有说有笑地往这边滑过来。 但当两个男孩看到林嘉享的时候，纷纷愣住了，然后便是一脸惊喜地对望。 其中个子高些的很是激动，立即想要开口叫人，可嘴刚张开，就见林嘉享将滑板撬了起来，拿在手里，回身往后走。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把板立在地上，然后—— 呼，他用力呼出一口气。 天啊，这是……大神要放大招的前兆啊！ 高个子男孩子立马闭嘴，拉着同伴在长廊附近站住，安安静静看着。 林嘉享当然没有注意到旁边多了两个熟人，他此时正专注地回忆着技术要点。 他要做的这个动作是个极罕见的招儿，俱乐部的职业滑手里没有一个人能做，连樊寄雨也不会。 放眼全国，乃至国际的各种比赛里，这个动作几乎见不到。 原因很简单——失败率太高，不适合用来参赛。 这个动作是他十几岁的时候，在美国跟着benjamin linch练的，很考验滑手的腿部肌肉力量以及弹跳能力，对控板能力的要求更是不用说。 之前在波士顿的时候，有个白人男孩跟他一起练过，俩人都成了，但林嘉享在成功率上更胜一筹。 这或许算是他这些年来在滑板技巧上的绝招了，不过已经很久没做。 尤其是2020年初受伤之后，他的右小腿出了问题，再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成功率大打折扣。 但刚才，陈境那一句“you are amazing”让他忽然间来了勇气，此刻特别想做给她看看。 如果成了，她就能知道他在liam lin时期的最佳水平是怎样的；如果没成……也没事，林嘉享心想，女朋友说过永远不会对他失望。 说来也奇怪，面对这么一个失败率奇高的招儿，他此刻竟然莫名松弛，而且出奇地有信心，继而生出了一种很好的预感。 一个声音在说： “做吧，会成的……林嘉享，这次一定会成的……” 他在脑海中演练，觉得技术方面都打通了之后，就没再犹豫，直接拿着板往前跑。他将板一递，双脚站上去，侧身向前滑，直至来到长廊下的台阶前。 这台阶不算长也不算陡，一共七节，大概与地面成50度夹角。 他躬身压低重心，几乎是半蹲在了板上，在板头与第一节台阶间距还剩十几厘米的时候，他忽然双腿发力，将板带起，然后连人带板一起飞到了七节台阶之上。 这当然不是个单纯的台阶飞越，滑板在他飞跃台阶的过程中，一路连翻带转，最后跟着他一起抵达了台阶上的长廊。 林嘉享跳上台阶后，在长廊里与板汇合，他身体晃了两晃，落地不算很稳，但除此之外，这个动作堪称完美。 陈境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嘉享已经重新站在了刚刚短暂分离过几秒的滑板上，他刹在女孩身旁，咧嘴一笑，然后又去看刚刚成功飞越的台阶。 他脸上的开心很明显，激动也很明显—— 开心到咬着嘴唇原地蹦了一下，激动到抱住自己的头用力揉了两把。 这庆祝的动作把陈境看愣了。 天啊，她想，他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开心得像个孩子”！ 看着对方喜笑颜开的样子，陈境也跟着笑起来。 真是赏心悦目啊～ 她开始后悔没拿手机拍下来了。 作为外行，陈境没法评价动作难度几何，但林嘉享刚刚在滑板上的姿态——就是赏心悦目。 在滑板运动上，滑手的技术好坏、动作难度大小是一方面，但能否做到赏心悦目，其实并不取决于这两点。 就好比跳舞，有人随便比划两下就非常吸引眼球，有人动作难度极高可偏偏就是不好看。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比如姿态和肢体协调性，嘴硬没用。 林嘉享个子高，腿也长，这放在身材上当属优势，但在做动作方面却不尽然。可他这人却很神奇，板上姿态完全不受身高影响，做起动作来更是舒展有型。 即便在半蹲着起跳的那一刻，他的后背都能保持挺直，就凭这一点，基本就可以秒杀绝大多数高个子男生。 难怪当年会被章安洁看中学芭蕾——就他这个身材高大却身轻如燕的架势，不跳舞确实有点儿可惜了…… 就在陈境默默赏评男朋友的板上姿态之时，台阶下传来了两声惊呼—— “卧槽！大乱上台阶？？？！” “嘉享哥，你也太牛了吧！！！” 此时，那两个玩滑板的小男孩已经奔到了台阶之下，两人皆是一脸崇拜加震惊。 两双小眼睛瞪得圆溜溜，嘴巴的形状介于惊与喜之间；两张小嘴叭叭往外蹦着他们这个年龄段所能想到的所有溢美之词。 陈境吃惊地看着两人拎着滑板跑上台阶，然后一脑袋扎进了林嘉享怀里。 “嘉享哥，你太厉害啦！！！” “这招儿从没见有人做成过！绝了！！！” 啊…… 陈境默默地想，原来……这叫“大乱上台阶”啊…… 而此时的林嘉享，已经被这两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男孩撞弯了腰，直接从滑板上掉了下来。 他借着不太明亮的廊灯观察着男孩们的面孔，随即一怔：“肖竣？褚雨航？” 听到林嘉享喊出这两个男孩名字的时候，陈境明白了——这是林嘉享在俱乐部带的小学员。 林嘉享惊讶道：“你俩住这个小区啊？” “对啊，我家住这儿，”个子高些的男孩点头，他是肖竣，“嘉享哥，以前怎么都没碰到过你呢？” “可能我在家的时候不多吧，”林嘉享笑笑，“平时也不常在小区里遛弯儿。” 旁边戴眼镜的男孩，是肖竣的同班同学褚雨航。 “嘉享哥，上礼拜你没在，高教练说你出国了。”他说。 “嗯，”林嘉享点头，“今天刚回来。” “川哥和雨神也回来了吗？” “没有，他们下礼拜回来。” “啊？你一个人回来的？” “哈，也不是，”林嘉享摇头，往旁边看了看，“跟我女朋友一起回来的。” 两个孩子哇了一声，一脸惊奇。 “嘉享哥，你有女朋友啊？”褚雨航疑惑，“可为什么大家都没见过？俱乐部的人也都说你单身。” “我早告诉过你他们是瞎说的，”肖竣拱了褚雨航一下，“嘉享哥长得帅炸天，技术一级牛，俱乐部所有女生都暗恋他，根本没理由单身！” “嘉享哥，你为什么从来不带女朋友来俱乐部？”褚雨航问，“她是你的神秘女友吗?” “什么神秘女友啊？”肖竣一脸无语，“你以为是游戏里的npc啊？” “哈哈，不是不是，”林嘉享被逗笑了，“我跟我女朋友是最近才在一起的，还没机会带她去俱乐部呢。” “那你女朋友在哪儿啊？”肖竣问，“我们可以看看吗？” “嗯……”林嘉享犹豫着，转脸看向一直安静站在长廊下的女孩，对方挑眉，眨了两下眼睛。 “哈！”他笑了一声，将一左一右贴在腰上的两个男孩扶开，伸出一只手，朝侧旁勾了勾。 意思是——“你过来”。 在两个小男孩充满探究与好奇的目光中，陈境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走到廊灯最亮的地方，站住了。 灯光下，细腰长腿的女孩扎着利落的高马尾，穿着黑色外套、蓝色修身牛仔裤和黑色马丁靴，手机攥在手里，屏幕亮着，泛着白光。 头顶电压不稳的廊灯闪了两下，忽明忽暗的光晕打在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还真整出了点儿赛博朋克的味道。 “你们好，”她说，声音清脆，“我就是你们嘉享哥那个神秘的‘npc女友’。” 第6章 人人都爱林老师 看着陈境款款走来，肖竣和褚雨航目光灼灼，异口同声道：“姐姐好！” 喊完，两人对视了一眼—— 褚雨航：神秘女友真漂亮啊！ 肖竣：你别说，还真挺像游戏里npc的！ 两个孩子再次看向陈境，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兴奋，仿佛提前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啊，对了！”肖竣忽然问，“嘉享哥，下周你会回来给我们上课吧？” 他很关心下周的安排。 “会，”林嘉享点头，“我很快就回去上班了，你下周上课时会见到我。” 每周五晚上和周六下午是肖竣和褚雨航的滑板课时间。 “太好了！”肖竣笑得十分开心，“虽然高教练也不错，但我还是更喜欢你！” “哈！”林嘉享笑了一声，弯腰，一脸审视地看着他，“你说实话，是不是没有练好动作，被‘搞钱哥’说了？你觉得我比他好糊弄，所以才更喜欢我？” “搞钱哥”，大名高潜，是俱乐部学员培训中心滑板team的负责人，也是一名资深滑板教练，是个很有个人风格的前职业滑手，在b市滑手圈子里很有名。 他这人专业又负责，可惜嘴有点儿损，外加长得凶了些，尤其是板着脸说教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压迫感，这也导致年纪小的学员都有点儿怕他。 “没有！”肖竣一听这话，立马像猫被踩了尾巴，“我最近练得可好了，才没有挨说！” 唔，这是……被戳到痛点了…… 林嘉享瞬间了然，直起身来。 肖竣很喜欢滑板，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或许是天性使然，从学习滑板开始，他就对一些需要腾空起跳的技巧有畏惧心理。怕摔、怕丢脸，这样的心态也时常会影响他的进步速度。 “玩滑板哪有不摔的？”林嘉享看着男孩微红的脸，“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再说了，咱们是室内板场，又不是大马路上，不会有群众围观你。你护具一戴，就撒开了摔呗，多摔几次，自然什么都有了。” “嘉享哥，刚才那个‘大乱上台阶’，你练了多久？”褚雨航好奇插话。 “嗯……”林嘉享想了想，“个把月是有的，”他露出一脸“可把我难死了”的表情，哀叹道，“那会儿每天要摔无数次，屁股摔成八瓣儿！有好多次还从楼梯上掉下来，还好我皮实，不然早被送到医院看骨科了。” 肖竣和褚雨航被他夸张的语气和可怜巴巴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嘉享哥，你不是天才吗？”肖竣乐不可支，“也有每天摔无数次的时候啊？” “什么天才啊？我是摔出来的！”林嘉享抱胸看着他，“但我不怕摔，也不怕丢脸，只要能把招儿练成，我愿意天天摔，脸扔到地上踩！” 两个孩子安静下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可摔着摔着，有一次，忽然就成了，”他笑了笑，“成了一次就能成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这不是偶然，是你真的掌握了这个动作。”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保证次次成功。就像刚才，我在长廊下踩到板上的时候，还挺悬的，差点儿掉下来。可失误怎么了？谁还没个失误的时候了？雨神不失误吗？benjamin linch不失误吗？”说到这里他笑了，“成功率是怎么来的？不是做十次成功八次，而是做一千次，成功八百次！你想成功八百次，就要先做他一千次，摔他两百次！” 最后，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勇敢一点，别怕丢脸，你也会是天才。” 两个孩子没说话，甚至一动不动的，两双小眼睛再次瞪得圆溜溜，小嘴也张成了o形。 他们听愣了。 一旁的陈境也听愣了。 这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林嘉享。 她预想过，以他的个性和情商应该很会说话，但没想到他竟然可以这样，把一套一套的大道理说得生动无比，让人忍不住点头称是。 他鼓励肖竣，明着的，暗着的，正着的，反着的……大概是他脸上的真诚太动人，使得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那么真实可信。 而且他大概很了解这孩子，知道这位小男子汉很要面子，所以也很体贴地给足了面子。 此时，作为林老师的林嘉享，和作为她男朋友的林嘉享，以及刚刚出现过的、作为极限天才liam lin的林嘉享，有着或多或少的差异，却又格外和谐统一。 他那时刻保持的真诚与热情，专注与坚定，在这一刻，将所有的身份重合到了一起。 陈境能看出来，肖竣和褚雨航是真的很喜欢他们这位老师，又追着问了一堆有的没的，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林嘉享耐心地回复着七嘴八舌的提问，可眼看时间越来越晚，于是只得提醒：“很晚了，你俩该回家了，”见对方似是还有话想说，他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谁家八九岁的孩子晚上十点了还在外头晃悠？快回去。” 纵使甜系长相让这副严肃面孔毫无威慑力，但出于对林老师的喜爱与崇拜，肖竣和褚雨航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那我们回家啦，”两人冲林嘉享和陈境挥手，“嘉享哥再见，姐姐再见！” 看着两个孩子踩着滑板离开，林嘉享牵着陈境往回走。 “林嘉享，真没想到你这么会跟小孩子打交道。”陈境说。 “还行吧，”林嘉享想了想，“可能我这个人不太有教练的样子，比较容易跟他们打成一片。” “他们很听你的话，也很信任你。” “哈哈，那是因为面对我的时候比较自在，没什么压力。” “你很有亲和力，而且长得赏心悦目，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老师。” “哦～”林嘉享笑起来，搂住她的肩膀，“谢谢你的中肯评价，麻烦有时间到网上给我五星好评呗。” 林嘉享确实很适合教小孩，他少年感十足，毫无攻击性，极具亲和力，笑起来更是直接开启大甜豆模式—— 这样的人不仅不会给人压力，恐怕还能解压。 当然，这么想的不光是陈境，几乎每个碰到林嘉享的人都会这么想。 所以在俱乐部成立之初，前来了解情况的意向会员，以及来上体验课的新学员，基本上都是由他负责接待。 尤其是孩子和女生，只要碰上他，基本可以直接拿下。 但太过人见人爱的林老师也有很多困扰。 首先，不少上过体验课的新学员会指定让他做正式课程教练。 一开始人少时，这种要求还算容易满足，但后来人越来越多，他就没办法一一照顾到了，于是也因此损失了一部分客户。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其次，报名的人里不乏有对他感兴趣的女生，应付这些非他所愿的桃花，也成了他的一大日常烦恼。 所以，教练人数逐渐多起来后 ，林嘉享就不再负责体验课，甚至不接收新学员。现在他手底下的小学员，虽然年纪小，但论资排辈起来，也都是老学员了。 余江川和陈韬韬对此当然十分理解，他们也不想看到自家兄弟被不必要的麻烦所困，尤其是在李诗和另外一名叫金多多的女学员出现在俱乐部之后。 这两个姑娘对林老师的纠缠都超过了一年以上。 现在人见人爱的林老师终于有了女朋友，李诗选择知难而退，而金多多那边…… 沉浸在幸福初恋里的林老师，根本没想起这个人来。 回到家里，林嘉享洗手换衣服，走去厨房给凉透了的蛋糕脱模、分片，陈境双手托腮，趴在料理台上看着。 “晚上你做的那个滑板技巧——‘大乱上台阶’，平时也经常做吗？” 林嘉享手下一顿，抬眼看她：“以前经常做，但……好久没做了。” “那个动作很难是吧？”陈境看着他，“但你鼓励小学员的时候不是说过吗——‘没有人不失误’。” “嗯……是这样，”林嘉享放下刀，手撑在台子上，“我之前……有一阵儿受伤了。” “受伤？”陈境马上问，“严重吗？” “还挺严重的，”对方唇角勾了一下，“右腿胫骨和右手腕骨骨折，肱骨也有些问题，休养了一段时间……” what？？？ 陈境没听完就一下站直了：“你怎么受的伤？” 看出她脸上的紧张，林嘉享笑起来，安慰道：“早就好了，你别担心。” “怎么受的伤？”陈境重复，目光笔直，“回答我。” “啊，”林嘉享用手背蹭了下鼻尖，“就是玩长板速降时候摔的。” “长板速降？” 林嘉享嗯了一声：“不管是滑板还是跑酷，我更擅长的一直都是速度领域，长板速降就是我比较擅长的项目之一。” 陈境记得在bamboo bamboo里，余江川说过，林嘉享曾参加过长板速降的职业赛。 “是参加比赛时候摔的吗？”陈境问。 “啊……不是，”林嘉享摇头，“是跟几个朋友一起在山道上玩的时候，出了点儿意外。”见陈境一眨不眨盯着他，他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可能是运气不好吧，一起玩的一个滑手摔了，我为了躲他也摔了，然后……我撞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啊……山道上…… 路边的石头…… 哈……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路边的石头”，那是山体啊！！！ 陈境不了解长板速降，但她对自行车山地速降知道一些，这项运动也是极其危险的。 首先，地形很险，其次，速度极快，倘若在这种情况下摔倒……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林嘉享在做长板速降的时候摔倒——绝不会是小事。 她安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所以你受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做不了‘大乱上台阶’了，对吗？” 林嘉享一愣，嘴唇张了张，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不是，没到那个地步，”他解释，“只是我的腿在特别用力的时候……会僵硬，感觉不太听使唤，影响做招儿成功率。”他安慰似的冲她笑笑，“主要体现在腾空跳跃这种大动作上，平地动作问题不大。” “所以……”陈境直白发问，“这个伤后来也影响到你跑酷了，对吧？” “还好，”对方的回答模棱两可，“你在沙芭见过我全速跑起来什么样，速度还是可以的，跳个汽车发动机盖也不成问题。” 说完，他还笑着眨了两下眼睛。 陈境没说话，直接走到料理台另一侧，拉着他往沙发走：“给我看看你的腿。” 林嘉享被她决绝的模样逗笑了，哎了一声：“我刚切蛋糕的，你等我洗个手呗？”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陈境把林嘉享的右腿搬起来，放在沙发上。 他穿着短裤，小腿直接暴露在灯光下。 修长的小腿上附着着一道长疤，疤痕比周围皮肤亮一些，缝针的痕迹依稀可辨。 由于他肤色极白，伤口也发白，而且愈合情况良好，所以色差不大，外加还被腿毛覆盖着，不特意去找并不太容易发现。 她低着头，一寸一寸地摸过他的伤疤。 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他全身上下她都看过，还自以为看得很仔细，可实际上却从没留意过这样一处使宝石缺角的伤痕。 看着女朋友皱着眉，像抚摸艺术品一样摸着他的腿，林嘉享的心瞬间化成了水。 他把腿拿开，抱住陈境，亲她的脸蛋儿和脖子，劝解道：“好几年前的事儿了，老早就好了，你不要在意。” “可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再继续参加比赛的吗？”女孩直白指出，“它影响的不仅仅是你的实力，还折损了你的自信。” 林嘉享愣住了。 是吗？ 他自问，这个伤折损了他的自信吗？ 诚然，他确实是因为这次伤病所带来的后遗症，才放弃继续参加职业赛的。 胫骨的伤口愈合后，后遗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若说大，它并不影响日常生活和跑步跳跃；可说小，它也确实影响了他作为跑酷竞速选手的职业生涯。 虽然他参加比赛是因为喜欢挑战，而不是为了赢谁，输赢对他来说没有那么重要，高手过招所带来的兴奋与快乐才最宝贵。 但因为腿伤问题，他的实力大打折扣，在竞争力方面大不如前，尤其是在美国，他伤愈后已经很难再跟之前的对手，甚至队友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他在乎的从来不是输掉比赛后别人的眼光，而是因为进不了决赛圈，导致很难碰上高手。 如此这般，那他参加这些比赛的意义又在哪里？ 心态方面，他觉得自己没有问题，一是坦然接受了自己腿的变化，二是痛快接受了不能再做职业选手的事实。 可陈境今天却说这件事折损了他的自信…… 说实话，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 受伤以后，他听到的话都是—— “没事，林嘉享，你早就不需要靠比赛成绩证明自己了。” “liam lin走到哪里都是极限大神，以前的成绩拿出去，照样人人膜拜。” “没关系，比赛不去也罢，你还是你，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 …… 那时候，几乎人人都在跟他表达一样的想法，那就是——“没关系，你是liam lin，你永远都会站在神坛之上”。 以至于那时的他似乎也开始相信，即便放弃继续参赛，辉煌与荣耀也会一直留在原地，那是永远都不会过去的过去。 可是……仔细想想，这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呢？ 当一个人选择逃避，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再相信自己。 “我知道这件事非你所愿，既成事实也没办法改变，”陈境靠在他肩上，胳膊抱住他的腰，“但是我生气，我气它对你造成的影响。” 林嘉享笑了笑，正要说话，女孩就直起身子，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林嘉享，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在乎的人了，”她说，“我希望你好，希望你永远开心。” 林嘉享愣住了，有一瞬间，他感觉到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疯了…… 他是真的要变成一个感性动物了吗？？？ 但这一次，他没有回避，依旧直视着女孩的眼睛。 这双眼睛中蕴含的执着与坚定，瞬间赶跑了他心中的酸涩。 “好呀，那你一直陪着我吧，”他说，“跟你在一起，我就会永远开心了。” 第7章 折翼之路 那晚，林嘉享和陈境靠在沙发里聊了很久，直到十二点多才睡下。 回到卧室的床上，陈境很快就睡着了，可林嘉享却一直没有睡。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记忆回溯到2020年在内华达山脉他做的那次长板速降，以及……受伤的经过。 那是2020年春假，他跟karl anderson——波士顿跑酷团队里，跟他一起玩长板速降的白人同伴，一同前往了内华达山脉。 内华达山脉位于美国西南部，隶属科迪勒拉山系，海拔在1800到3000米之间，入眼即是宏伟壮阔的山脊线，山上有许多形状各异的花岗岩。 他们此次进行速降的地点，就在西坡的林间公路上。 karl带来了两个朋友。 一名十八岁的金发男孩，名叫brian；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棕发男子，名叫morgan。 morgan负责开车进行视频跟拍，而brian也是一名滑手，会一起做速降。 brian玩速降的时间不长，可是极度自信，直言自己水平很不错。 karl向他们介绍了林嘉享。 morgan和brian都很吃惊，他们很难将youtube上坐拥百万粉丝的极限视频博主liam lin，跟面前这位容貌精致的娃娃脸男孩联系起来。 在他们的印象里，liam lin是个很酷很拽的人，跑酷动作潇洒，滑板玩得有型。 他身材高大，经常戴着帽子和黑超出镜，因此无人想到现实中的liam lin，竟会是一副极具反差感的形象。 几人开车上山。 林嘉享和karl已经玩了好几年长板速降，还都参与过美国本土的职业赛，而这次在内华达山脉，他们将会采取freeride的方式，以享受自由驰骋的感觉为主，不会过分追求速度。 两人一起勘察了道路情况和来往车辆状况，商定了计划，又戴好护具，试滑了一段。 一切都很顺利。 正式开始时，年轻的brian加入进来，可林嘉享很快就发现，这名男孩的水平远不如他自己所言那般游刃有余。 他胆子很大，野心勃勃，可技术方面却有待加强，完全够不上他先前所说的“很不错”。 林嘉享一直跟在brian后面，发现对方过弯时的动作有些生硬、较劲，横刹技术也不够流畅。而且似乎是很担心被他们这些老手看扁，brian一味追求速度，一直试图与身后的林嘉享拉开距离。 即使速度已经超出了能力可控范围，他也满不在乎，只为激情服务。 karl滑在最前面，他看不到brian的表现，可林嘉享却已经将这位新人的情况了解到八九成。 在对方板抖得最严重的时候，林嘉享曾一度想要叫停，在他看来，brian的行为就是在拿命冒险。 但长板速降本就是一项危险系数极高的运动，谁又不是在冒险呢？ 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观察。 好在最后没出什么事，他才终于安心下来。 黄昏将至，夕阳映照在山路，呈现出一派迷人绚丽的景象。 karl不想浪费这样极致的视频背景板，于是提出在太阳落山前再滑一遍。 brian立即表示赞同——他很满意自己白天的表现，对自己信心十足。 但林嘉享却对此感到担心。 他能看出brian这个人做事很情绪化，并不是个心态稳定的滑手，可他跟对方认识还不到24小时，他不认为自己有权利去管一个陌生人的所作所为。 可看着brian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忽然想到现在已近傍晚，到不了山下天就会黑透，而面前这个男孩技术青涩、心态不稳，外加自然条件越发难以应付，这一切的一切都将让他此行的危险系数不断攀升。 思前想后，林嘉享终于决定要将自己的担忧告诉跟brian还算得上是熟人的karl。 他向karl直言了自己对brian的观察，并表示希望karl对其进行劝说。 karl听后，立即表示他会跟brian谈——毕竟没有人想看到同伴出事。 karl的态度让林嘉享松了口气，他回到车里休息，当时车里只有他一个人，morgan也在外面。 过了不到十分钟，brian急匆匆走了过来。他用力敲打车窗，要求林嘉享下车，说要跟他谈谈。 林嘉享猜到是karl将他的观察告诉了brian，劝说他放弃接下来的freeride，而这番劝说不太成功，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激怒了对方。 看着这名金发男孩怒气冲冲的样子，林嘉享镇定地打开了车门。 “外面风大，上车说吧。”他说。 “liam，我知道你很有名，但这不是你霸凌新手的资本。”brian十分生气。 霸凌？？？ 林嘉享惊呆了，他无法想象这辈子竟然有人会把“霸凌”一词用在他身上。 “你很了不起吗？”brian咄咄逼人，“karl和morgan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跳出来管我？” brian不懂林嘉享为什么要去找karl说那番话。 见他情绪激动，林嘉享试图跟他解释自己对他此行危险系数的分析，但brian完全听不进去。 他指责林嘉享在多管闲事，他跟karl说的话已经严重影响了自己的game。 是的，他把如此危险的长板速降——看成一个“游戏”。 他义愤填膺地警告林嘉享，管好自己的“游戏”，少去管别人的“游戏”怎么玩。 “liam，it''s my game，not yours！”他瞪着蓝色的眼睛，“you stay out of this！ ” 说完，他生气地走了。 林嘉享很无奈，他不知道karl具体是怎么劝说的，但基于他对karl几年下来的了解，他觉得对方大概说得比较直接，并没有注意谈话的方式方法，以至于惹怒了年轻气盛的brian，让这个男孩更加坚定了要做速降的决心。 黄昏降临，林嘉享跟karl和brian一起站在了山道上。 当brian一脸“我就是要滑，谁也管不着我”的架势站在那里时，林嘉享是真的想过，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放弃这次freeride。 虽然极限运动玩的就是心跳，长板速降本就是“危险的自由”，可他还是不愿意看着别人冒着肉眼可见的生命危险，去追求所谓的“自由”。 除此之外，这位新手的一意孤行还可能对作为同伴的他造成危害，比如阻碍他的行进路线，影响他的滑进速度，破坏他的滑行节奏…… 迎风而立的林嘉享内心充满挣扎。 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不靠谱的同伴，可他更舍不得放弃这次机会。 毕竟，他在m校的课业很重，每天都很忙，而后面还有跑酷比赛要参加，下次再留出整块时间来山上做速降，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或许，直接就是明年…… 思来想去，林嘉享还是决定豁出去干了，毕竟这事也可能是他自己想多了，并不一定会出乱子。 就像白天那次freeride，brian的滑行方式看着很悬，可最后还是顺利滑完了全程。 何况，这是他们今天第二次走同一条路线，白天他多少积累到了一些经验，对第二次应该会有帮助…… 林嘉享不断劝慰自己，劝自己想开，别前怕狼后怕虎，专注自己，少管别人—— 终于，内心的渴望战胜了不安，他决定不再过问brian的任何事情。 三个人踏着夕阳，滑上了林间公路。 道路一边是长满黄杉、巨杉和白松的森林，另一边是巨型山石堆积而成的山体。 这一次，还是跟白天一样，karl打头，brian居中，林嘉享殿后，自驾越野车的morgan举着运动相机跟着他们。 林嘉享一贯很注意安全，即便他经验丰富，但也没有像karl一样，为了拍出姿态更漂亮的视频，而放弃掉一些护具。 他穿着长袖卫衣和布料密实的牛仔裤，戴了头盔、手套和护膝。 他是喜欢刺激，但不喜欢搏命。 不得不说，从风景的角度讲，karl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内华达山中看到的夕阳可谓绝美，尤其是太阳落山前，夜幕与余晖在山体上交织形成的火红一线，就像岩浆涌动的地壳裂缝。 那一刻，林嘉享是非常享受的。 他驱动着脚下的滑板，驾着风，驰骋在一条名为“自由”的公路上。 风是个快乐顽皮的孩子，玩弄着他的衣衫，在他身边奔跑、嬉戏。 以freeride的方式进行速降时，林嘉享大部分时间是以站立的姿势滑行，在转弯处他会蹲下，将板横过来保持平衡，甚至会以手触地进行减速，这些动作对他来说已经是肌肉记忆，无需刻意提取，即可信手拈来。 于是，他就真的如同夸父逐日一般，从日暮滑到了天黑。 此时，山路上已经看不到其他过往车辆，于是身后的morgan打开了远光灯。 车灯就像追光一样打在林嘉享笔挺的脊背上，他背着光束向前滑行，就像一颗流星。 “aha！”身后的morgan大喊了一声，“you rock，liam！you look like a million dors！” 他喊声震天，林嘉享听到，忍不住笑了，大声回应：“thanks a million，buddy！” 不远处的karl双手高举，发出“woohoo”的欢呼，而滑在他身后的brian也激动地举起手，在空中挥舞。 “damn！you are on fire，guys！”他高声呐喊。 黑暗降临，几人也已接近山路的终点。 这时，对向忽然冒出来一辆车，这辆车的车速其实并不快，但不知道是司机被远光灯晃到了眼睛，还是被突然出现的karl吓了一跳，车身忽然一个打滑，略微偏离了原本的车道。 此时，karl已经与车辆错身而过，他经验老道，并没有被突发情况影响到滑行路线。 可brian却不一样。 不知是因为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征服一座山脉，心情太过激动，导致注意力不够集中，还是被对向车辆忽然偏离车道的行为吓了一跳，他一下就慌了。 他慌张地躲闪，匆忙横刹，而此时正值一个拐弯处，他的速度没能及时降下，于是——危险还是发生了。 几乎是一瞬间，brian失去了平衡，身体剧烈摇晃着向地面倾倒下去。 因为天黑，以及心态上的放松，林嘉享并没有立即注意到brian慌张的动作，当他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brian摔下了滑板。 由于经验不足，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往哪儿躲，于是整个人，像一块横木一般，横亘在了林嘉享的既定路线上。 漆黑的山道，忽然摔倒的同伴，旁边呼啸而过的汽车——林嘉享避无可避，几乎连横刹都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时，他选择了跳下滑板，但由于之前的滑行速度太快，他的身体被惯性带往了右侧的山体，而那里正好有一处棱角尖锐的巨石，他右半边身子直接撞击到巨石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holy shit！liam！” 越野车里的morgan发出一声大吼，立即停车下来查看。 倒在路中间的brian看起来问题不大，脸上有血，但应该只是擦伤，morgan赶紧把他拖到了路旁。 而撞击在山体上的林嘉享——右侧的裤腿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的头撞到了山石，因为戴着头盔，看不出外伤，但不排除脑震荡的可能。 karl暂停了滑行，赶回出事地点，将一脸懵的brian塞进了越野车，又赶紧查看林嘉享的情况。 撞到山体前，林嘉享的意识都很清醒，撞击山石后，他先是感到一阵头晕，然后，清晰而剧烈的疼痛，像海潮一般席卷了全身。 他看到自己的腿在流血，流了很多，右臂疼痛难忍，尤其是手肘以下的小臂和手腕部分，完全不能动弹。 他知道自己骨折了，但他没有慌，而是勒令自己冷静且保持清醒。 他听到karl问他要不要叫救护车，他想了想，简单评估了自己的伤情和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 “直接开车去医院吧。”他说。 这是伤员自己的决定，karl和morgan没有反对，他们按照林嘉享的指示，将他抬进车里，送往山下的医院救治。 镇上的医院对林嘉享的外伤进行了清理和缝合，继而将他转到了市里的综合医院。 他的伤导致他在加州滞留了半个月，才得以返回波士顿。 这一次速降之旅，以两名滑手受伤告终。 一个满脸擦伤，另一个胫骨、腕骨、肱骨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 受伤后，林嘉享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恢复到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状态。 林砚和章安洁在第一时间来了美国，他们问他要不要办理休学，以便专心养伤。 但他觉得不需要，表示自己可以拄着拐上课，申请用电脑完成作业，并不会影响成绩。 大学的学业他尚且可以用这样的方式继续，但在极限运动上，他只能干等着自己恢复。 他因此错过了三个非常重要的比赛，但也毫无办法。 不过他心态极好，积极向上，情绪稳定，可他的腿伤有些复杂，康复时间并没有预想中快，直到五个月后，才算恢复到九成。 他觉得看到了曙光，迫不及待地回归到之前所在的跑酷team里。 然而，在训练中，他发觉自己的表现很不理想，完全达不到预期。 他想着是伤还没有恢复彻底，没关系，可以再等等，他很有耐心。 可直到腿伤痊愈，他的运动能力也没能恢复如初。 一天夜里，他登录了自己已经许久未更新的youtube帐号，一遍一遍地播放自己过去发布的极限视频。 跑酷的、长板速降的、花式技巧的……甚至冲浪和滑雪的他也放了一遍。 看着曾经的自己快速翻越障碍、踩着滑板在山路上飞驰、带着板从两米高的地方轻松跳下来…… 他忽然间明白了。 他的腿——大概永远也回不到这样的状态了。 第8章 鲸之安眠曲 现在，是2023年10月30日，距离出事那天已经过去了三年零七个月。 在此之前，林嘉享已经很久没有细致地回忆过这件事了。 事后，他接受了brian的道歉，积极治疗，伤愈后立即恢复训练。 夜晚的山道，冒险的dawnhill或自由的freeride，过程中遇到的车辆，乃至新手同伴，这些因素都没有给他造成心理阴影。 即便是在他发现，这次受伤给他的腿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后遗症，灵活性大不如前的时候，也只是短暂地沮丧过，但很快就释然了。 他甚至想，这次受伤自己也有责任。 在知道brian身上的不稳定因素有可能给同伴造成伤害的情况下，他还是坚持继续参加，既然如此，那他就需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是个心大的人，只要还能继续参与极限运动，参不参加比赛，比不比谁强——他真的无所谓。 那他损失掉的那些自信呢？ 今天他的女朋友直言不讳地指出了这一点。 女朋友…… 啊…… 想到这里，他忽然嘴角上扬。 慢慢找吧，他想，反正有人会陪我一起找的。 他转头看着身旁安睡的女孩，凑过去看她的脸，视线从眉眼、鼻尖、嘴角、下颌……滑到小小的耳垂。 哈……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她耳垂上有颗小小的痣哎。 他靠近，嘴唇轻轻压上去，然后，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这动作就像是不被允许吃糖的孩子，偷偷舔了一颗糖。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正要起身，忽然，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一下子勾住了他的脖子。 “干嘛呢？”声音慵懒又温柔，“怎么还不睡觉？” 林嘉享被勾着倒在了床上，女孩的嘴唇沿着他的额头一路向下，直至贴到他嘴唇上。 她张嘴含住他，舌尖探进去，然后搂着他的脖子，一个翻身，直接坐到了他身上。 下一秒，她抬起头，抓住男孩的手腕，牵着胳膊往上拽，直至双手举过头顶，“啪”地一按—— 她把他固定在了床上。 “哈哈哈哈，”林嘉享笑得胸口发颤，“你干嘛？” “还能干嘛？当然是……”她伏低身子，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 林嘉享一愣，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继而眉毛抬得老高：“你还会dirty talk呢？” “这有什么不会的，”她挑眉，“还有更dirty的，你想不想知道？” “哈哈哈哈哈，”林嘉享笑得全身都在抖，“想，来吧，我准备好了！” 陈境轻轻哼了一声，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等他笑够了，她低头，看住他的眼睛。 “睡不着？”她问。 “啊？也不是，”林嘉享愣了愣，“就是想起点儿以前的事。” “让你受伤的那次长板速降？” “哈，”他一下笑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说罢，她身子前后晃了晃。 “别闹，”林嘉享连忙按住她的胯，“要是还想睡觉，就别这样。” 陈境想了想，问：“明天你有安排吗？” “没有啊，全凭你调遣。”男孩眉眼弯弯。 “那明天我们去三环的房子那里，拿下我的东西吧。” “当然可以。” 陈境低头看着他：“确定你明天没有安排？” “嗯，等你安排我呢。” “那好。” 她不再问话，而是直接俯身，再次吻住了他。 清晰的亲吻声，混合着心跳和喘息，在空气里大肆铺张。 亲吻的间隙，林嘉享按住陈境的手，扶着她的头，微微侧着脸跟她分开了一点儿。 “你不睡觉了？”他问这话时，胸口剧烈起伏。 女孩从被子里拽出来几件衣服，探身放去床头柜上，然后返身回到男孩腰间。 “先帮你安眠，然后……”她趴到他身上，嘴唇紧紧贴合，“我们一起睡觉。” 第二天早上，陈境醒来的时候，林嘉享不在床上。 她在主卧的洗手间里洗漱一番，然后一边扎头发一边往客厅走。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咖啡香，她寻着味儿，一路走到了开放式厨房。 入眼即是一个上面摆着大颗大颗草莓的奶油蛋糕，比昨天她在仓储超市看到的奶油更厚，草莓更大，而且中间还穿插着蓝莓和车厘子。 她凑近了看着这个蛋糕，忍不住啧啧两声。 林嘉享啊，她想，人怎么能完美到这种程度呢？ 欣赏完这个堪称精美绝伦的蛋糕之后，她又去看料理台上的东西。 灶上的平底锅里做着一锅红色食物，看上去是西红柿和洋葱的混合物，中间还有两枚蛋黄与蛋白泾渭分明的荷包蛋。 她觉得这大概是某种西餐，但她没见过，不知道叫什么。 她趴在上面闻了闻——嗯，好香！ 于是她找了把勺子，从边上挖出来一勺，放进嘴里，味道跟闻起来一样好。 林嘉享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陈境趴在平底锅上，拿着个勺子吃那里面的东西。 看着她窸窸窣窣的背影，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陈境抬起头来。 此时，林嘉享已经走到料理台前，他手里拿着手机，看上去是刚打完电话。 他把手机放到一旁，笑着撑在台边上看着她。 “味道如何？”他问。 “好极了，”陈境诚恳点头，毫不犹豫道，“跟你的人一样，两百分。” 林嘉享一愣，噗嗤一声笑了：“昨天夜里那样……也才两百啊？” 啊，陈境心想，现在两百分都嫌少了？ 林嘉享把陈境拉到高脚凳上坐下，然后直接把锅端到她面前。他切了蛋糕，盛进托盘，又接来两杯咖啡，没接满的那杯推给她。 这还不算完，他又拿来一盒牛奶和一罐砂糖，也都摆在了陈境跟前。 女孩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要加奶加糖？” 林嘉享笑了：“在沙芭的麦当劳，你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陈境盯着咖啡看了几秒，抬头：“关于我的事……你是不是全都能记住？” “哈哈，是啊，”林嘉享没谦虚，撑在料理台上看着她，“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刻在我脑子里呢。” 天啊…… “林嘉享，”陈境一脸认真，“鉴于你刚才说的话，我决定改分了。” “啊？” “从两百涨到五百二十。” “哈！为什么？”林嘉享抬着眉毛，“‘五百二十’什么意思？” 陈境没说话，只是粲然一笑。 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我爱你”的意思呗～ 两人吃饭的当口，林嘉享问：“你哪天开始上班？” “后天。”陈境答。 “嗯……”对方看着她，神情有些抱歉，“刚才俱乐部教练给我打电话，今天有两拨人约了滑板体验课，他那边有急事去不了，我可能需要替他一下。”他语气商量，“本来说好今天去给你搬东西的，但临时加了这事儿，东西可能得晚点儿再搬了。” 陈境很痛快：“没关系，明天再去也一样。” 林嘉享笑起来，嗯了一声，抽了张纸巾，伸手过去擦了擦女孩嘴边的奶油。 “那你一会儿跟我去俱乐部吧，”他说，“不是想看我跑酷吗？今天正好是个机会。” 陈境点头：“好。” 吃完饭，两人收拾好东西，换了衣服，一起走到门口。 “我们一会儿坐地铁去，好吗？”林嘉享拿着滑板，靠在门边，“不远，就三站。” “当然可以，”陈境穿上靴子，直起身，“我来b市这六年，几乎都是公交和地铁出行，很少打车。” 林嘉享笑了笑：“我有时候也坐地铁，b市的交通你也知道的，尤其今天还是周一。” 两人并肩往小区外走。 “对了，你以后不用接送我上下班，”陈境说，“我查过了，小区门口就有地铁站，跟我单位门口是一趟线，来回很方便的。” 林嘉享一愣：“不……” “你听我说，”陈境拉住他，“既然我们要一起生活，就需要两个人都方便。你工作很辛苦，我不想你每天为我折腾二三十公里……” “我不觉得折腾，”林嘉享眉毛抬起来，“我愿意这样！” 啊…… 这要命的付出型人格…… “我知道你愿意，但付出是双向的，”陈境解释，“我想对你好，不想你辛苦，你不要拒绝，好吗？” 林嘉享静了一会儿，终于：“好吧……” 脸上的表情不情不愿。 陈境立刻被逗笑了，她踮脚，伸手去揉男孩的卷发。 “乖啊，宝贝～”她说。 林嘉享愣住了，不禁想起昨晚他们做完之后，陈境趴在他身上，摸着他汗湿的额头，看着他的眼睛—— “晚安，宝贝。”她说。 说实话，此前从来没人这样叫过他，连章安洁和黎颖慧都没有。 但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一阵放松，从头松弛到脚，那些不断盘桓着的、关于内华达山脉的记忆，一下子退回了大脑皮层深处。 然后——他很快就睡着了。 见林嘉享发愣，陈境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 “hello，anyone here？” 男孩回过神来，噗嗤一声笑了，笑完又换上认真的神色：“我可以不每天接送你，但只要我有时间，或者我有意愿，就让我去，不要拦着我，好吗？” 陈境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好呀。” 两人继续往地铁站走。 “教练，我有个问题。”陈境忽然说。 林嘉享一听“教练”俩字，瞬间乐了：“请讲～” “是这样，”陈境一脸求知，“关于昨天你那个动作——‘大乱上台阶’，我有个疑问。” 林老师眉眼弯弯地等着。 “‘上台阶’我是懂的，可‘大乱’……是个啥？”陈境疑惑，“我只知道‘天下大乱’和‘东北大乱炖’。” 天下大乱？？ 东北大乱炖？？？ 林嘉享愣了愣，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他笑够了，叉着腰喘气，“这就是个招式名称！英文叫‘treflip’或者‘360kickflip’，就是让板在脚下横向、纵向同时旋转360度。” 陈境哦了一声。 “因为这个招式比较复杂，看着眼花缭乱，就被称为‘大乱’。” “这样啊，”陈境点头，又问，“有‘大乱’，那岂不是应该还有‘小乱’？” “啊，聪明，”林嘉享一脸赞许，“确实有。” 说着话，两人走到了地铁站。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林嘉享搂着陈境登上下行电梯，“等会儿到了俱乐部，我明明白白演示给你看。” 第9章 勇敢者王国 ghostfish极限运动俱乐部，坐落于一个自带下沉广场的大型商业街上。 还没走到门口，陈境就已经被眼前建筑物的规模震住了—— 俱乐部一共四层，下沉广场里的负一层是一个运动装备店，上面三层分别是滑板场、跑酷训练场和办公休息区。 一层左手边是个超大型豪华板场，会员专属，各种滑板地形和道具一应俱全；右手边的板场则专门用于学员培训，分为教学区和实操区两块。 而跑酷训练场那一层，也是分为两块，一块是教学区，一块是实操区，两个区域设施不同，风格迥异。 “啊，嘉享，你回来啦？” “哎呀，怎么提前回来了？” 俱乐部前台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林嘉享跟她们打了招呼，介绍了陈境的身份，然后在四道热切的目光中，拉着她走进了俱乐部一层。 一层左侧的会员板场里，有不少腾空飞驰的身影，几乎个个身怀绝技，表演着让人啧啧称奇的招式；而右侧教学板场里也有学员正在上课，一个个都带着护具，在教练的指导下学习着难度不一的动作。 林嘉享拉着陈境路过的时候，从左侧板场里传来一声惊呼：“林嘉享！” 陈境回头，就见几个年轻男生迅速围拢过来。 因为隔着玻璃，他们声音含混，听不太清，但从表情和肢体动作就能看出，这几人是在询问林嘉享和陈境的关系。 林嘉享笑起来，举起两人拉着的手，晃了晃。 “女朋友。”他说。 声音不大，但一字一顿。 那几个男生一听，立马身体后仰，一脸“wow”的表情，有人起哄吹口哨，还有人热情挥手问好。 陈境对此并不觉得尴尬，她知道这些都是林嘉享相熟的会员或滑手朋友，于是立即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抬手挥了挥，礼貌回应了对方的问候。 林嘉享当然不打算在此久留，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又向外扇了两下，示意那几个男生可以散了，然后在一片“哎呀别走啊”的起哄声中，一边无奈摇头，一边拉着陈境上了二层。 俱乐部二层，楼梯两边各有一条走廊，分别横亘于一层左右板场上方，廊里摆着几张小桌和一排座椅。 陈境猜测这是用于外客等人，或者让小学员家长进行教学监督使用。 她向林嘉享表达了自己的猜测，马上得到了对方的肯定。 此时，两人已经到达了位于二层的跑酷训练场。 因为是工作日，用于学员培训的教学场地上人很少，只有两名教练在分别辅导两位小学员。 陈境观察着教学场地上的训练器械——除了攀爬架、滑杆、跳箱、跳台、高墙……还有常被用于体操训练的吊环、单杠、平衡木、蹦床……等等。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很多形状各异、可移动搬运、被海绵垫包裹着的障碍物。 上述训练器械下面也都铺着软垫，或直接就被安置在堆满海绵块的防护池上方，看上去安全系数很高。 而教学场地对面的实操场地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ghostfish的跑酷实操场地，又名“实景模拟跑酷训练场”，面积比教学场地大得多，器材颜色全黑，看起来酷得要命。 这块场地中的障碍物大部分是木质基底，比对面那些用于新手培训的障碍物硬很多，而且造型上也更为接近实物。 这里有铺着塑胶粒的高台，覆盖着假草皮的斜坡，还有铺着瓦块、一看就是在模仿屋顶的仿真障碍物。至于像钢架、钢管、钢结构楼梯这种用于穿梭的跑酷道具，更是无处不在。 陈境环视四周，看到场地周围还伫立着各种人为打造的、质地不同的墙面。 砖墙、石墙、水泥墙、涂料墙……这些墙体看起来跟现实场景中的一模一样，甚至还安装有钢爬梯、室外水管、脚手架和烟囱。 看到这些，陈境不禁感到惊讶。 这设计者不仅有巧思，还有野心，他在试图还原出一个真实世界中的跑酷环境。 除了这些，设计者还在场地中央建造了个大型水池，水池上架着独木桥，桥旁边有绳索，池中耸立着梅花桩。 “天啊，”陈境望着这些犹如vr场景一般的道具，喃喃道，“这都是谁设计的啊？” “哈哈，”林嘉享笑起来，眉毛一抬，“还能是谁？我呗。” 其实……这个答案陈境是想到了的。 环视着这个巨大的实景模拟跑酷训练场，她能够清晰感知到林嘉享对这项运动的热爱，不然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参与人数不多的小众项目，先去花心思设计，再去花大价钱建造，以追求极致的态度去打造出这样一个犹如vr幻境般的勇敢者王国呢？ 林嘉享走到场地里，场边一名三十多岁、看起来是教练的男子迎上来，两人聊了几句，他又看了看正在场中训练的跑酷运动员的情况，最后走回陈境身旁。 “这边在训练，我们晚点儿再过来，”他说，“先上三楼看看。” 两人上到三层，这一层是办公区和休息区。 办公区设有两间办公室和两个会议室，休息区里有一间咖啡厅、一个健身房和一个休闲区。 休闲区包含一个图书室，图书室门口有一座脚踩滑板、做着“嘘”手势的兔子雕塑；往旁边走，可以看到一面色彩斑斓的极限运动文化墙；再往旁边，是一个小型蹦床公园。 林嘉享带着陈境在三层转了一圈，跟各个区域内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然后在咖啡厅里给她要了一杯冰淇淋，最后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午后阳光充足、耀眼，从玻璃窗外射进来，温暖又惬意。 “你觉得这儿怎么样？”林嘉享手肘撑在膝上，身体前倾，看着对面的陈境，“没让你失望吧？” “说实话，我觉得我不该发表评论，”陈境吃了一勺冰淇淋，“它不在我能点评的范畴里。” “哈？” “我是真没想到你的产业这么大，”女孩用勺子点了点周围，“你简直像十八世纪的欧洲庄园主。” 林嘉享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哪有那么夸张？” “不到三年做成这样，”陈境一眨不眨望着他，“很难想象你投入了多少精力。” “哈哈，也还好，”林嘉享笑起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正说着，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林嘉享接起来，是前台打来的，告诉他第一波滑板体验课学员到了。 “好，马上来。”他收了手机，看着陈境，“我去上个体验课，你在这里等我，完事儿我带你去跑酷训练场，给你演示几个动作。” 陈境点头：“好，你去吧，我等着你。” “觉得无聊就到处转转，”林嘉享站起来，“手机听着点儿，找不着你我会打电话的。” “好。”陈境痛快答应。 “这边的咖啡、冰淇淋、热狗、小零食……”林嘉享拿着滑板往楼梯口走，“你想吃什么就拿啊。” “知道。” 林嘉享停在楼梯口，看着她：“那我走了。” 眼神……有点儿恋恋不舍。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冲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快去，我丢不了，放心吧。” “哈哈，行，”林嘉享转身下楼，“等我吧。” 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吃完冰淇淋，陈境拿着纸杯站起来。 似乎是看出她在找垃圾桶，咖啡厅柜台后的姑娘向她伸手：“给我吧，我来扔。” “啊，”陈境走过去，递给她，“谢谢你，麻烦了。” “不麻烦。” 女孩说着，接过纸杯，扔到台子下的垃圾桶里，随后抬头，看着陈境。 “美女姐姐，”她问，“请问你是怎么搞定林嘉享的？” 陈境一愣，心想，好一个耿直girl！ 她想了想：“我们一见钟情，然后就……直球互撩？” “啊？”女孩很是吃惊，“林嘉享还会撩姑娘啊？” “嗯，他会的，”陈境咯咯咯地笑，“他一旦撩起来……特别特别可爱。” 当然，有时候也特别特别……要命…… 仅限特殊场合、特殊地点…… 与此同时，前台已经把来上体验课的学员带到了一层右侧的教学板场里。 林嘉享进去时，看到三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正背对大门站着。 看到林嘉享，前台马上拍了其中一个姑娘的肩膀：“美女，你的体验课教练到了。” 一听这话，三名女孩齐刷刷地回过头去，然后—— 六双眼睛霎时瞪大，惊喜万分地对望，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们之所以想到预约体验课，是因为在ghostfish发布于社交媒体上的十秒宣传片中，有个颜值逆天的大帅哥。 于是，她们在官微留言：【请问，宣传片里出镜的滑手，都是您家教练吗？】 对方回复：【是的呢，都是俱乐部的真实教练哦。】 女孩们很惊喜，于是打电话预约体验课。 但对于她们的诉求，客服直言教练不接受指定。 她们有些失望，但也没气馁，毕竟——还是有机会碰上的。 “美女，你们赶得太是时候了，”早前，在前台，接待她们的女孩这样说，“今天的体验课教练是我们俱乐部的门面担当，”她眯着眼睛，“四个字可以概括——帅、炸、宇、宙！” 啊！！！！！ 女孩们瞬间激动起来。 毕竟……她们确实是来看帅哥的！ 于是，怀揣着紧张与兴奋，她们走进了教学板场。 就在她们站在场中焦急等待的时候，林嘉享来了。 回头的一瞬间，女孩们惊呆了，对望时眼里的惊艳与欣喜藏都藏不住—— “姐妹，咱们今天真的撞大运了！” 林嘉享这边当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进门时，脑子里还想着三层咖啡厅里自己的女朋友。 听到前台招呼体验课学员上课之后，他勒令自己收敛心神，把精力集中到接下来的课程上。 他冲女孩们笑笑，把滑板放到地上，潇洒地往上一站，在一片呆怔的目光中，滑行到对方面前，刹住。 “你们好，”他常规开场，“我是你们今天滑板体验课的教练，希望在接下来四十五分钟的学习过程中，你们可以体会到滑板运动的乐趣。” 第10章 销冠小鲸 离开咖啡厅后，陈境下到二层，她又去看了一眼“实景模拟跑酷训练场”。 她站在场外，仔仔细细观察着场中各种器械与障碍，不由得再次感慨林嘉享对细节的追求真可谓登峰造极。 隔着玻璃，她观察着那几名正在训练的跑酷运动员，这些在仿真屋顶、山坡、高墙上来回穿梭的男生，一个个热情洋溢，青春朝气，身上散发着太阳一般的热力与潮汐一样的能量。 当然，她的男朋友更是如此。 在二层，她找到了一面与三层休息区相似的文化墙，上面喷绘着与跑酷、滑板文化相关的涂鸦文字。 作为一个外行，她看不懂这些符号都代表着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从中接收到一种讯号，那是一种对于运动永世长存的热爱，代表着一种无法磨灭的极限精神。 她下到一层，隔着玻璃观看会员板场中滑手们的表演。 不同于之前林嘉享在小区里，借助石墩和公园里面的长廊、台阶给她展示的技巧，在这里，她看到了u池、碗池、斜面抛台、弧面抛台，还有楼梯扶手、金字塔、断桥……滑手们借助着这些专业滑板地形和道具，做出各种令人惊叹的招式。 其中有一个戴着全套护具的滑手，在u池中做着类似冬奥会男子滑雪大跳台，苏翊鸣表现过的翻转大动作，陈境看得胆战心惊。 想玩好滑板，没有过人的胆量是不行的。 极限运动之所以会被冠以“极限”二字，是因为它不光要突破自然极限、技术极限，还要突破心理极限。 一层会员板场后面，有一面墙上印着俱乐部介绍，旁边挂着一副团队核心成员合影。 陈境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第一排正中的林嘉享。 他两腿外敞，胳膊圈着膝盖坐在地上，两边分别是余江川和陈韬韬，而樊寄雨站在他身后。 照片上一共八人，前三后五，大概是创始团队成员。 她不确定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但从照片上人员的样貌来看，至少是在三四年前。 照片里的余江川看起来明显比现在青涩，刘海儿没有现在长，肱二头肌也不如现在发达；而陈韬韬的脸看起来区别不大，只是那会儿他的头发不是如今的黑色圆寸，而是挑染了银、蓝、紫三色的中长发，长度及肩，非常二次元。 照片里的樊寄雨一如既往戴着棒球帽，嘴角平直，眼神坚毅。算起来，他那会儿恐怕只有十七八岁，但小小年纪，已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大师做派。 至于林嘉享…… 啊…… 照片上的男孩穿着浅蓝色连帽卫衣和黑色牛仔裤，眉眼弯弯，笑容灿烂。他一点儿没变，精致干净的面容与现在毫无二致。 如果不是照片里他的卷发跟现在相比，刘海儿略短，那就算说是刚照的，恐怕都不会有人质疑。 注视着男朋友清澈的眼眸，陈境忍不住笑起来—— 大甜豆就是有魔力，让人看了就开心～ 看着看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往上抬，朝着照片中林嘉享的脸伸去，可就在即将触碰到眼眸的一刹那，忽然有人啊了一声。 陈境吓了一跳，转脸，就见两名少女朝她跑来。 确切来讲，不是朝她跑来，是——朝照片跑来。 “这个是他哎！太帅了吧！”其中一名少女指着照片上的林嘉享，连蹦带跳，“不过讲真，还是真人更帅一些哦～” 另一名少女使劲点头，星星眼：“是啊，而且他个子那么高，笑起来却好清纯好温柔～” “哎哎你刚才看见了吧？他眼睛巨漂亮，睫毛超长！” “是啊是啊，而且他怎么那么白啊？从来不晒太阳的吗？” “身材超级无敌好，逆天大长腿～” 陈境：“……” 听着两名少女的一唱一和，陈境一方面感叹她们心大，在公众场合大声品评他人外貌，也不怕遇到对方熟人（比如她），一不留神容易社死；可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她还是蛮喜欢听这些的。 别人夸她男朋友帅呢，怎么可能不爱听？ 而且这不就是客观事实吗？天王老子来了都得附议～ 想到这儿，陈境噗嗤一声笑了，笑得有点儿突然，以至于旁边那两名少女齐刷刷看了过来。 陈境：“……” 唔，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但是…… 呼，她暗自呼出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转脸看向身旁两人。 “嗨，”她笑着打招呼，“你们是来上体验课的吗？” “嗯，算是，”其中戴毛线帽的少女说，“陪朋友来的，她约了体验课。” 啊，果然。 陈境点头。 “其实她也不是单纯来体验的啦，主要是在网上看到这家俱乐部的宣传片，上面有个超帅的男生！喏，就是这个，”毛线帽少女指着照片上的林嘉享，“一开始还以为是请来的演员，俱乐部官微给她讲是真的教练，于是她就约了体验课，就想看一眼这帅哥本人长什么样子～” “没有失望哦，”旁边戴贝雷帽的少女激情补充，“绝对不是照骗！” 嗯，我知道，陈境想，当然不是照骗，我天天都看呢。 “我朋友说了，如果这个男生可以接她的一对一私教，”毛线帽少女说，“她就立马报名！” 啊……这样啊…… 但……听起来……不太妙啊…… 人见人爱的林老师，大概又要在维护俱乐部利益，和解决个人困扰之间进退维谷了。 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劝对方三思，毛线帽少女却忽然发问：“姐姐，你是这里的会员吗？” 贝雷帽：“或者是学员？” 陈境一愣，摇头道：“不是，我跟你们一样，是陪朋友来的。” “也是上体验课吗？” 上体验课啊？你别说，还真是…… 于是她点头：“嗯，确实是来‘上’体验课的。” 只是，此“上”非彼“上”。 两名少女哦了一声，毛线帽好奇：“带你朋友的教练是谁呀？” 呃……教练？ 教练？？教练？？？ 陈境愣了愣，视线不自觉地往身旁的照片上飘，然后—— 她忽然灵机一动！ “啊～”她转身，指着照片上的樊寄雨，“教练——是他！” 少女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去，棒球帽下，樊寄雨的脸只露出来一半，但依然掩挡不住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强大气场。 毛线帽：“哇，这个从长相看起来就蛮厉害的！” 贝雷帽：“是诶是诶，不会是什么大神吧？” 嗯～ 这问题问得——非、常、好！ 陈境在心里暗暗点赞。 “是的，他非常厉害，不仅是现役的职业滑手，还是全国冠军，”她回忆着林嘉享在沙芭跟她讲过的、关于樊寄雨的辉煌战绩，“最牛的当属代表国家参加过东京奥运会。” 果然，两名少女再次哇了一声：“这么强？！” “当然，”陈境说，“俱乐部这边为了保证教学质量，一对一私教安排的都是这样的滑板大神，做大神的徒弟，才更有可能成为跟师父一样的人。” 两名少女对视一眼。 毛线帽：“这么说也对哦。” 贝雷帽：“那俱乐部还是蛮负责任的。” “可不是嘛，”陈境笑了笑，“你们说的这个帅哥——”她指着照片上的林嘉享，“并不负责一对一的私教，他是专门负责儿童滑板教学的，目前不带成人课程。” “啊？”毛线帽一愣，“姐姐，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啊，你对这边很了解哎！”贝雷帽也疑惑。 确实蛮了解的，陈境想，毕竟……男朋友的产业嘛。 “我朋友了解，他做了功课，”陈境解释，“一开始，他也是像你们朋友那样，没有那么热爱滑板运动本身，但后来，他发现滑板真的很有意思，所以这次特意来这边试课，打算开始系统好好学。” 哈…… 话说到这份儿上，陈境都开始觉得自己很有做销售的潜质了…… “俱乐部恰好安排了大神教练给他，他特别开心。” “哦。”少女们不约而同点头。 “这个教练——樊寄雨，一直都是带一对一的私教，”陈境说，“非常擅长成人滑板教学，跟着他肯定会收获满满。” “这样啊。”少女们异口同声。 “至于……你们说的这个帅哥，再好看也只能看看，说到底，终归还是别人的，”陈境忍着尴尬继续说，“而跟着滑板大神学来的本事，那才是我们自己的，你们说对吧？” 呼……这大言不惭的…… 这么不要脸的话，她都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陈境开始打心眼儿里佩服起自己的脸皮来。 “也是哦，”毛线帽和贝雷帽对视一眼，点头，“这家俱乐部的场地据说是亚洲最顶级的，硬件超一流，学费和会员年费都收得蛮高的，如果到最后什么都没学到……那确实……挺亏的。” “就是说啊，”陈境一听，立马借坡下驴，“而且一对一私教的学费，是所有课程里收费最高的一种，你朋友花这么多钱，到最后只看了个帅哥，而且还是远远地看，未免不太值当。” “说得对诶，”贝雷帽坦言，“姐姐，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是应该劝劝我朋友，虽然这男生帅是真帅，但如果就只是为了看脸，那这钱花得确实有待考虑。” “嗯，可不是吗！”陈境马上予以肯定，又问，“你们都是大学生，对吧？” “嗯呢，”两人互相看了看，点头，“今年才刚上大一。” 唔，陈境挑眉，看来……今天是翘课过来的啊？ 而且……这报滑板课的钱……大概率是要从家里拿的…… “如果是跟家里拿钱来上课，那更得学到些真本事才行，”陈境忍不住说，“比如像我，我妈愿意出钱让我学钢琴，如果我接受，那只有学到真本事，让她看到，这钱我才花得心安理得。” “嗯嗯。”两人点头如捣蒜。 “你们年纪还小，可能不知道，这年头赚钱挺难的，”陈境笑了笑，“既然要花在这么贵的课程上，那只有学有所成，才能物有所值，你们说是吧？” 其实，至此，她仍然不确定自己这番推销与劝说能否奏效，但是…… 林嘉享啊，看着身旁照片上笑靥如花的男朋友，陈境心想，为了给你挡桃花，我真的尽力了…… 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视线上移，落到林嘉享上方面色冷峻、负手而立的樊寄雨身上。 唉，不知道此时人在沙芭的雨神有没有一直狂打喷嚏…… 她在心里默默跟对方道歉—— 雨神，今天对不住，拿你给你哥们儿挡枪了，不介意吧？回来请你吃饭哈～ 第11章 机智老板与优秀员工 这一番话说完，陈境自觉不能再在两名少女面前晃悠，于是赶紧逃离了是非之地。 往楼上走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二层那两条用于等人和观察板场情况的走廊来。 可以去上面边看男朋友上课边等，她想，不知道林老师发现今天的学员是他的小迷妹没有……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去了横亘于教学板场上方的那条走廊。 此时，那里已经坐了几个人，有陪同人员，也有学生家长。 她找了个单独的座位坐下，位置很好，刚好能看到下方场地中的林嘉享。 他此时正带着“小迷妹”在场中练习滑行。 只见女孩带着护具，前脚踩在板上，后脚蹬地发力，滑行过程中，她向林嘉享伸手，似乎是想让对方扶一把，可林老师只是一边笑着摆手，一边说了句什么。 陈境听不到，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做得很好，”她给他脑补，“继续保持就行。” 被自己脑补出来的避嫌对白可爱到，陈境咯咯咯地笑起来。 在她旁边，坐着一名头戴渔夫帽的男人。 听到笑声，男人扭头看了身旁的女孩一眼，愣了愣，微微皱眉，两秒后又将视线转回去，继续观察场中的情况。 可转回去没一会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他又把脑袋扭了回来，盯着陈境，眼神疑惑。 看着身旁这位穿着一袭黑衣的女孩，高潜神色探究。 黑色短外套，搭配黑色紧身牛仔裤和黑色马丁靴——很酷飒的装扮，尤其还梳着高马尾，更显利落英气。 要说是第一次见吧，他确实觉得她眼熟，可要问之前在哪儿见过，他又说不上来。 这女孩眼睛很亮，眼瞳极美，像戴了美瞳一样，又大又黑，可他能看出来，这就是她原本的样子，并非是佩戴隐形眼镜的效果。 他默默观察了她好一阵，最终也还是没能想起在哪儿见过。 算了，他想，可能美女他都眼熟吧。 就在这时，板场里的林嘉享仰起头来，手按住后脖子，以颈椎为轴，活动了两下脑袋，过程中，他的视线刚好落到头顶的走廊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陈境，霎时笑起来。 他嘴唇动了两下，左手叉腰，右手往上伸，隔空比了个数字“二”。 陈境明白，他这是在告诉她——“离下课还有两分钟。” “这是在跟谁比耶呀？”旁边一个等人的女孩一脸惊讶，低声问同伴，“不会是跟我们吧？” “不能吧，但是……”同伴小声道，“他长得可真帅啊，明星似的。” 陈境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 见女孩们看过来，她赶忙抿嘴憋笑，咬着牙，附和了一句：“确实，真帅。” 高潜：“……” 真是一帮颜控！他想，以为人是跟你们笑、跟你们比耶呢？ 哈哈，那是跟哥哥我！！！ 于是，他以自认为潇洒的姿势，对着场地中央的林嘉享扬了扬下巴，挑眉，嘴里发出“嘚”的一声。 林嘉享见状也笑了，竖起个大拇指，算是打招呼。 ghostfish学员培训中心滑板team负责人、资深滑板教练——高潜，是一个单身爸爸。 今天这节滑板体验课本应该由他来上，但家里孩子病了，于是他早上给林嘉享打电话请假，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同意。 上午他负责的课程都托付给了其他教练，可下午这两波体验课的时间刚好赶上今天在岗的两位教练有自己的学员要带，而其他人休假的休假，比赛的比赛，不方便代班。 听闻这个情况，林嘉享直接说：“我去上。” 对此，他的想法很简单—— 第一，体验课必须有人去上，不可以让学员改期，这是底线，事关学员感受和俱乐部利益，他作为主理人，关键时候顶上去，是应尽的责任；第二，在他去沙芭度假期间，高潜作为滑板team负责人，主动要求帮他代课，人家自己负责的学员本来就多，再额外代课，实在辛苦，他自觉欠了对方人情，理应归还。 高潜在电话里问：“不为难吧？” “哥，你说什么呢？”林嘉享笑起来，“当然不为难。” “行。”高潜也没再客气。 他们认识很久了，关系一直很好，这点儿事真没必要推来推去，于是就痛快挂了电话。 但高潜也很清楚，林嘉享早前因为上体验课的事情，惹上过不少麻烦。他长得太帅，太招女孩喜欢，时常为此所困。 所以处理完家里孩子的事，高潜就立即赶回了俱乐部。 不过他到俱乐部的时候，第一波体验课学员已经开始上课了，他选择不打扰，走去二层观察廊坐着。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就看出来了，今天这体验课学员，恐怕又是冲着林老师本人来的。 他不禁替林嘉享脑瓜疼，同时还生出点儿愧疚来。 对不住了弟弟，他想，实在不行就把你女朋友搬出来，替自己挡一挡吧。 说到林嘉享的女朋友，他跟所有人一样，都充满好奇，毕竟能把这样一个李诗那种大美女几年都搞不定的人分分钟拿下，这姑娘就不会是寻常人。 想着这些，他眼睛又往旁边瞟，结果刚好看到这名面熟的黑衣女孩，双手捂住面颊，对着场下眨了几下眼睛。 然后，让他惊掉下巴的一幕发生了。 场中的林嘉享瞬间笑起来，抬手冲廊上挥了挥，然后用口型说：“马上，等我啊。” 天呐，这表情温柔到能掐出水来…… 而且他能肯定，这句话——是对旁边这位黑衣女孩说的。 高潜惊呆了，猛地回过头去看陈境，电光火石之间，他终于琢磨过味儿来：“诶，姑娘，你……你是不是……” 身旁的人忽然开口说话，陈境一愣，扭头看过去。 她当然不认得他，但又本能地觉得渔夫帽下这张脸有些眼熟。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忽然哦了一声—— 她想起来了，这是刚才一层那张团队合影里，第二排站着的五人之一。 虽然这个男人跟照片里看起来样貌上早已不尽相同，看着沧桑了不少，法令纹颇深，发型也从照片里的狼尾头，变成了如今的短发。 但她认得他的眼睛，或者说，认得这个眼神。狭长的双眼，幽深刚毅，一看就很有性格。 “啊，你好，”陈境看着高潜，“刚刚我在一层走廊墙上的合影里看到过你，你是这里的教练，也是创始团队成员。” “哈哈，”高潜大笑，“姑娘好眼力啊，我变化那么大你都能认出来？” 陈境跟着笑：“我比较善于认人，尤其是眼神。” “哈哈，厉害！” 陈境侧过身来，跟高潜面对面。 高潜看了她一会儿，嘴角越扬越高：“弟妹，你比照片里更漂亮。” 照片啊…… 陈境了然：“‘海滩捧脸杀’？” “哈哈！是是是，”高潜大笑着点头，“就是那张，川子发给我看的。” “余江川拍照技术很好，我还要来发了朋友圈。”陈境笑。 “哈哈，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高潜，”陈境挑眉，“绰号——‘搞钱哥’？” “我去，弟妹你行啊！”高潜很吃惊，狭长的眼睛瞬间大了两号，“你知道我啊？” 陈境笑着点头：“林嘉享跟我提过，久仰大名，今天算对上号了。” “他怎么跟你说我的？讲给我听听。” “都是好话。” “诶？你这么一说我反而不信了。” …… 观察廊里的两人聊得起劲，下面场地里的体验课也结束了。 林嘉享仰头看着正侧身跟高潜聊天的陈境，噗嗤一声笑了。 可以啊，他想，都没等他介绍呢，人家自己就认识了。 正想着，体验课女学员走上前来：“林老师……” 林嘉享闻声一愣。 啊，对了…… “稍等啊，”他笑了笑，马上冲实操区喊，“叶啸！” 实操区里一个正在收拾滑板的男生抬起头来，应道：“诶！怎么了？” “你来！” 名叫叶啸的教练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跑到林嘉享身旁。 “嘉享……” “周梦蝶，是吧？”看到女孩点头，林嘉享把叶啸推到身前，“是这样，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我同事聊，”他语气轻快，“你一开始说有报名一对一私教的意向，是吗？他这边会详细给你介绍课程安排。如果一时拿不定主意也没事儿，考虑好之后再打俱乐部电话就行，号码就是你预约体验课的那个。” 说完，他一踩板尾，滑板“啪”地一下直接弹到他手里。他冲女孩颔首告别，准备离开。 “林老师！”见他要走，女孩一步上前，“如果我报私教课，会是你来教我吗？” “不是我，”林嘉享坦然道，“我只负责十二岁以下孩子的滑板课程，成人的私教课由资深滑板教练负责，都是很棒的滑手，非常有实力，也非常负责任，不会让你失望的。” 女孩撅着嘴不言语，脸上的遗憾显而易见。 林嘉享没再说什么，勾手，招呼叶啸上前，可刚要转身，就听到对面的人又喊：“林老师，等……等一下！” 他没动，站在原地等着。 女孩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望着他：“那……林老师，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啊，抱歉，”林嘉享马上说，“俱乐部有规定，不能随便私加学员微信。” “我还不是正式学员呢……” “那就更不行了。” “偷偷加一下，不要紧的吧……” 林嘉享礼貌摇头，指了指板场上方：“你看，这到处都是监控，违反规定，我会被扣工资的。” 女孩啊了一声，讷讷看着对方，为难又不甘。 林嘉享：“抱歉啊。” 此时，站在一旁的叶啸神情怪异，似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林嘉享没出声，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横跨一步挡住他，手肘往后一顶——不偏不倚，正中对方软肋。 “嗷——” 见林嘉享斜睨着他，叶啸赶忙收声。 “那什么，周女士，我们这儿确实是这样规定的，”他观察着林嘉享的神色，“而且这规矩吧……它就是我们老板亲自定的！为了监督我们，他每天都会查监控，尤其严打这种私加非本人学员微信的行为！一旦抓到，课时费直接扣除三分之二！” “啊？这么惨？”女孩一听，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没错，特别惨！”看到林嘉享唇角上扬，叶啸赶紧再接再厉道，“所以，私加微信真的不行，理解一下哈～” 林嘉享抬起了眉毛，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对于叶啸这番说辞，他很满意。 真是好员工啊，他想，能替老板排忧解难，考虑涨工资。 第12章 无所不能 推开玻璃门，林嘉享一路跑出教学板场，直奔二楼。 他很快来到陈境所在的走廊，停在女孩身后。 “哈哈，”高潜抱胸靠在椅背上，抬眼看着他，“瞧给你急的……” 话音未落，陈境只觉得两边肩膀一重，身体被一股熟悉的热力包裹住了。 “哎哟呵，”高潜一脸牙疼样，一手捂眼，一手冲对面扇了扇，“快得了，哥哥岁数大了，看不了这个！” 陈境被高潜夸张的反应逗笑了，抬手摸了摸颈下的手臂，侧过脸看他。 “你会瞬移吗？前一秒还在下面，怎么一眨眼就上来了？”她问。 “说了马上，我得做到啊。” 林嘉享放开她，从后面拉了把椅子坐下，接过她递来的湿纸巾擦手。 高潜看着两人并肩而坐，一派郎情妾意，嗤了一声。 干嘛？林嘉享抬眼看他，用眼神说，没见过谈恋爱的？ 见过，对方用眼神回复，但是看你新鲜。 “我去三楼拿点儿水下来，”高潜站起来，“你俩先聊着。” “不用，哥，”林嘉享伸手拦住他，“一会儿我自己去拿吧。” 高潜呵呵：“我渴了，我要喝，给自己拿，行吗？” 林嘉享笑起来，手一收：“行，请便～” 看到这一幕，陈境忍不住也笑了—— 搞钱哥这人啊，有点儿小傲娇呢～ 高潜走后，陈境问了问林嘉享上课的情况，他笑了笑：“一切正常。” “看出人家是你小迷妹了吗？” “哈哈，看出来了，”他胳膊搭到女孩身后的椅背上，“一上来也不问学什么，直接就问我叫什么。” “这种情况……一般你怎么处理？”陈境歪头看他。 怎么处理？ 林嘉享笑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说实话，这种情况他见多了。 尤其是前两年，不夸张，往少了说，遇到过二三十次。但是，他站在课堂上，代表的是俱乐部，首要任务当然是稳稳当当完成教学任务，至于过程中要如何避免接触，结束后又要如何应对，他自然有办法，而且从一上来就想好了。 “她管你要电话了吗？”陈境问，“还是要加你微信？” “提了加微信。” “你给了吗？” 林嘉享一听，眉毛抬得老高：“当然没有。” “那你怎么说的？”陈境想，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才十八岁，“委婉拒绝了？” “嗯……你过来，我告诉你，”林嘉享低头，把女朋友搂过来，“我是这么说的……” 高潜拿着三瓶水和一杯手打柠檬茶回来时，正好看到林嘉享在跟陈境咬耳朵。 “哎哟我去……” 他抹了把脸，心说这是真拿他当狗子了，一劲儿往他嘴里塞狗粮。 他一边嗯嗯嗯一边走过去，用矿泉水瓶底敲了敲座椅扶手：“哎哎哎，这儿还有人呢，注意点儿啊。” 说罢，他把手打柠檬茶递给陈境，又扔了一瓶水到林嘉享腿上。 “弟妹，你喝这个，这个好喝，”他说，“每回我闺女来俱乐部，都喝这个。” 这是他刚才去三层咖啡厅，特意让人做的。 “谢谢你，搞钱哥。”陈境笑着接过。 “哈哈，别客气，以后都是自家人。” 林嘉享看了看陈境，见对方神色如常，双手捧着柠檬茶，就着吸管喝起来。 他放下心来，抬头：“哥，谢了啊，但是，”他顿了顿，“我女朋友……不是你闺女。” 差辈儿了吧？ 高潜呵呵：“放心，哥才三十二，还没到当你老丈杆子的岁数。” 因为高潜提前归来，另一节体验课林嘉享自然也不用再替他。 趁着陈境去洗手间的功夫，他问：“你女儿怎么样？” “没事儿了，早上这一通折腾，中午从医院回来就好得差不多了，”高潜笑笑，“小孩嘛，来得快去得也快。” 林嘉享点点头，又问：“就她自己在家呢？” 高潜嘴角扯了扯：“没，把我妈叫来了。” “你有事尽管开口，”林嘉享看着他，“藏着掖着可就见外了。” “哎呀，知道知道。” 见他还要说什么，高潜连忙哎了一声，催促道：“你不是说要给女朋友演示跑酷吗？去啊！过会儿第二波体验课学员该来了，我这也得走了。” 林嘉享安静了几秒，嗯了一声：“哥，前些日子辛苦了，”他表情郑重，“我说真的。” 他不在b市的这些日子，学员培训这块业务全是高潜一个人在盯，而且除了每天早上在工作群里跟他汇报前一日的情况以外，对方几乎没在其他时间因为工作找过他。 他很清楚，这是对方的体贴，不想打搅他休假。 “打住吧，快别说了，”高潜一脸无语，“这不就是我该干的吗？辛苦什么？而且我替你上课，课时费你一分没少给我，你知道我这人最爱钱，为此我还要跟你说声谢谢。”他唇角一勾，“要不是你去度假了，我这个月的收入能翻翻儿吗？” 林嘉享笑了：“那行，我不跟你客气，从这个礼拜起，陈韬韬那边的学员培训课程要恢复了，你替他上一下，可以吗？” “可以啊！”高潜毫不犹豫道，“课时费我不嫌多，多多益善，我也说真的。” …… 跟高潜分开后，林嘉享没有立即带陈境去二层的跑酷训练场，而是从三层咖啡厅给他俩一人拿了一个热狗，两人趴在二层左侧会员板场上方的观察廊里吃完，然后去了下面的板场。 会员板场有门禁，开门方式有三种——人脸识别、刷卡、指纹解锁。 林嘉享用人脸识别开了门，陈境跟着走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室内滑板场。 ghostfish的会员板场面积非常大，身在其中，只会觉得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开阔。 来时跟他们打招呼的几个男生还在，见林嘉享带着女朋友进来，一个男生喊道：“嘉享，介绍一下呗！” “就是，刚才话都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林大神别害羞，给哥几个介绍一下啊！” “是啊，嫂子叫什么、哪儿人，说说呗！” 看着林嘉享一脸无奈地走去应付那几名滑手，陈境噗嗤一声笑了。 这些人啊，是真的很爱逗他。 不过也正常，她想，太可爱了，忍不住～ 几人起哄架秧子的声音，引起了场内很多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陈境之前看到过的、戴着全套护具在u池做翻转大动作的滑手。 “嘉享哥！” 戴护具的滑手喊了一声，马上往这边跑。 眼见对方越跑越近，陈境却愣住了。 因为……这是个孩子。 之前离得远不觉得，现在离近了才发觉，他虽然个子不低，但身量未足，四肢消瘦，一看就是个尚处发育阶段的少年。 林嘉享借机摆脱了那几名滑手朋友的“围攻”，走到少年面前。 “马上就有比赛了，有没有好好准备？”他问。 少年马上回应：“有，最近每天都来训练。” 看着这张稚气未脱的面孔，林嘉享伸手在他头盔上拍了两下，说道：“除了训练，你也要去上学，比赛结束后就立刻回去上课。” 少年用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片刻后，终于嗯了一声。 林嘉享又跟他讲了些与比赛相关的事，对方听得很认真，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看着少年走回u池区，陈境忍不住问：“他几岁？” “十三，”看着那个在u池中上下翻飞的身影，林嘉享说，“他是我们自己的滑手，唯一一个参加u池比赛的。” 想起刚才林嘉享跟这名少年之间的对话，陈境又问：“他是辍学了吗？” “不是，”林嘉享转头看向她，“只是父母都不在国内，给他送去了一所私立寄宿学校，那边管理……不太严格，他经常不去上课。” 陈境想了想：“他自己一个人在b市生活？” “不算，他姑姑在b市，但管不了他，”意识到对方可能由此联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林嘉享声音一下软下来，“他过得挺好的，不愁吃穿不缺钱，自由自在，想干嘛干嘛，发展个人爱好也没人拦着……” 见对方不说话，只是用黑亮的大眼睛瞅着他，他一阵心虚，脸转向一旁，小声嘟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陈境一愣，噗嗤一声乐了，伸手把他的脸转回来：“你紧张什么？我什么也没想说啊。” “啊？哦……”男孩眼珠转了两圈，“我这不是……怕你觉得我撺掇一个小孩参加比赛，不务正业……吗……” 这下陈境真的愣住了，然后—— “哈哈哈哈，林嘉享，你当我是老古董吗？！”她笑得前仰后合，“这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只有学习这一条出路？人活一世，开心最重要！” “哈！”男孩眉毛一抬，“小姐，你这思想又走我前头了，我这还天天劝他回去念书呢！” “你擅长学习，兼顾学业与爱好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但像你这样的人太少了，”陈境坦言，“不是每个人都能跟你一样，既有超高的运动天赋，又有过人的聪明才智。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普通人能顾及一头就已经很不容易。”说到这儿，女孩脑袋一扭，“算了，不跟你说了，天才是不会懂平凡人之疾苦的。” 林嘉享：“……” 不懂平凡人之疾苦？ 这帽子扣得有点儿大了吧？？？ 他刚想解释，就看到女孩雪白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她在憋笑。 这是…… 林嘉享渐渐琢磨过味儿来，然后……嘴角开始上扬。 哦～ 女朋友这是变着方儿地夸他是天才呢～ 又跟几个滑手嘘寒问暖过后，他开始带着陈境参观会员板场。 ghostfish的板场并非只有一眼看上去的大小，再往里面走，可谓别有洞天。 一层开阔的大板场走到头，会发现左右还有几间单独的训练室，其中就包括单独的碗池和街市。 另外还有一条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所到之处就在装备店的隔壁。 地下板场面积不比一层小多少，而里面的地形也是千变万化。 有大小、坡度不同的u池，各种各样的台子，梯级数量不一的台阶，高度、长度、形状各异的楼梯扶手……甚至还有模拟山洞和管道的滑板地形。 “天啊，林嘉享，你的产业又一次惊到我了，”陈境感叹，“你这庄园怎么连地下室都是顶配啊？” “哈哈哈哈，”林嘉享大笑，随后调侃道，“这不是准备留着给孩子继承家业吗？” 陈境环视四周：“这里是不是b市最大的室内板场？” “哈哈，自信点儿，”林嘉享眉眼弯弯，“这是全国最大的室内板场。” 两人走到一个暂时没人活动的区域，区域内设有一个碗池，碗池连接着后面的高台，出口处还有一个长度约为十几节的台阶，配有一个闪电形楼梯扶手。 林嘉享依言在平地上演示了“大乱”与“小乱”，然后又利用台阶给陈境表演了一个“小乱下台阶”。 看着男朋友在各种地形里穿梭，姿态轻盈、毫不费力的样子，陈境无奈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擅长花式技巧‘吗？” “哈哈，来，”林嘉享收了板，冲对方勾手，“我跟你就这个问题好好聊一聊。” 他拉着女孩坐到碗池边缘，四条长腿一同垂下，悠闲地晃荡着。 “我以前参加过花式技巧比赛，成绩……偶尔还行，但大多时候都不太拿得出手。不过这也正常，我能接受，毕竟我正经开始学滑板的时候已经上高中了，起步太晚。”林嘉享两手撑着台子，身体后仰，“你知道雨神、余江川、陈韬韬他们都是从多大开始玩滑板的吗？”见陈境摇头，他笑起来，“小到五六岁，大到八九岁！虽然我自认为确有些运动天赋，学习能力不错，从小练跑酷，柔韧性也还行……但人家是童子功！跟他们相比，我会的招儿真的太少了。”他抬手捏住陈境马尾辫的发梢，轻轻捻了几下，“而且你也知道，我不是只玩滑板，练习时长不够，怎么可能玩得过人家专项的？” “是吗？可在我看来，你的水平已经相当厉害，”陈境指着下方的碗池，直白道，“说句心里话，我看不出你刚刚的表现跟奥运会冠军比差在哪儿。” “……” 林嘉享愣住了，然后哈哈大笑，笑得身体直抖。 “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他笑得趴在了对方肩膀上，“可别让别人听见。” 为什么不能让别人听见？ 陈境不懂，她觉得自己没带滤镜，单纯就赏心悦目的角度而言，男朋友已经做到极致了。 但站在林嘉享的角度上看，花式技巧确实不是他的强项，“大乱上台阶”基本就是难度天花板了。其他高难度招式，以他现在腿的情况，想练好也难了。 不过没关系，他想，女朋友觉得好看就够了。 又在碗池边坐了一阵，这片区域开始有别人进来活动。 林嘉享拉着陈境站起来，弯腰拾起地上的滑板：“走吧，我们去二楼。” 回到实景模拟跑酷训练场，他脱掉卫衣，只穿着一件t恤在场边热身。 陈境站在一旁，看着他蹲在地上压腿。 嗯，柔韧性确实很好，快能一字马了。 “这一下午你先是给人上课，然后又在楼下滑了好久滑板，不累吗？”她说，“要不别做了，下次再说吧。” “没事儿，这才哪儿到哪儿，”此话一出，男孩忽然定住了，眼睛抬起来，目光落到陈境脸上，“我什么体力，你还不知道吗？” 陈境：“……” 知道，她想，你一天用完一盒安全套的体力，行了吧？ 热身结束，林嘉享走到场地里，他扽了扽牛仔裤，又看了眼脚上的鞋：“今天这身衣服不太合适，凑合着看吧。” 陈境挑眉：“又给我打预防针呢？” “哈哈，行吧，”男孩一下笑了，“那我不废话了，咱们直接来。” 说完，他收了笑，双腿发力，直接跳上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台子。他没做停留，马上又翻上另一个高台，然后用一个后空翻落回到地面。 在女朋友惊讶的目光中，他徒手爬上了伫立在一旁的石墙，然后一下跃到隔壁砖墙顶上，接着使劲一蹦，双脚落到几米外铺着瓦片的仿真屋顶上。 陈境不禁惊叹—— 从视频里看跑酷运动，与现场直击的感受大不相同。 当一个人在你眼前，像会飞一般穿梭于各种道具之间，身轻骨软，步履如飞，灵巧得像只猫，迅捷得像头豹——其令人惊叹的程度不亚于看高难度杂技演出。 大神突然开始表演，训练场中的几名跑酷选手马上离场，走去场边，他们席地而坐，自觉观摩学习起来。 就在林嘉享跳上钢结构楼梯，准备直接从这里跳回下面台子的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瘦小男孩忽然喊道：“嘉享哥，活菩萨啊！今天心血来潮请我们吃席吗？” 这句话惹得旁边人哈哈大笑。 林嘉享抬了抬眉毛，盯了他一眼，手指举到唇边：“嘘，安静，范里言。” 男孩立马收声。 林嘉享的注意力回到动作上，他直接往下一跳，落回台子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他回到地面，走去一旁，拿来自己的滑板。把板放到一个类似平衡木的窄台上，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跑上窄台，双脚踩到板上。 他一路往前滑，直至窄台边缘，两腿一旋，做了个不知是“大乱”还是“小乱”的招式，“咣当”一声，稳稳落地。 这个非常规表演引得场边一阵欢呼。 “嘉享哥，牛b啊！” “大神，收下我的膝盖！” “全能就是好，这动作我是练不会了！” 林嘉享呵了一声，用手点了点这几人，踩上滑板，穿过障碍，回到陈境面前。 “怎么样？”他问。 “太行了，大神。”陈境说。 “哈哈，别闹，”男孩眉眼弯弯，踩了下板尾，滑板蹦到手里，“整点儿乱七八糟的，让你看个热闹。” 他拉着陈境走到场边，跟俱乐部跑酷职业队教练和那几名选手介绍了自己的女朋友，然后一边落汗，一边在场边看这几人训练。 跑酷职业队的胡教练，一直在跟林嘉享汇报这两周的训练进展，看样子是在为什么比赛做准备。 听报告的过程大概十几二十分钟，陈境全程都站在林嘉享身旁，安安静静，不插一句话。 这是他的工作状态，看着男朋友的侧脸，她想，既专业又专注。 了解完情况，林嘉享穿好卫衣，跟几人挥手道别，带着陈境离开了训练场。 此时，时间临近傍晚。 “我们回家吗？”他问。 “好。”女孩点头。 两人到休息区拿了两瓶水，下到一楼。 往大门口走的路上，看到已经给学员上完体验课的高潜，正在跟一位女士聊天，旁边还有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 这是体验课小学员和他的妈妈。 林嘉享和陈境隔着玻璃跟渔夫帽男人挥手告别，对方颔首回应。 两人又在门口遇到了叶啸和另一名滑板教练，林嘉享跟他们介绍了陈境，然后就拉着她往地铁站走了。 他们踏着夕阳进站，牵手并立在站台上。列车停稳后，安全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此时正值晚高峰，地铁里人很多，林嘉享牵着陈境错身走到一个相对宽敞的转角，他把女孩让到里面，自己站到她身前，用后背隔开拥挤的人流。 两人在人潮中对视，不约而同笑起来。 “你往前一点儿。” “啊？” “过来。” 陈境拽住林嘉享的衣袖，把他拉近，抱住腰，脑袋靠到对方肩膀上。 男孩立马反应过来，滑板立到一旁，用脚抵住，双手圈住女孩的身子，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b市周一晚高峰的地铁列车，拥挤一如往昔。但在某节车厢里，一隅狭小的空间内，有两个人，觉得幸福又满足。 第13章 这是陈雪颜，不是陈境 林嘉享和陈境踏着晚霞回到了家。 他们像昨天一样，一个洗菜一个切菜，饭还是林嘉享做的，吃完后，一个收拾垃圾一个洗碗，配合默契，效率奇高，很快完事。 饭后，陈境看到林嘉享在回复手机里的工作消息，她选择不打扰，安安静静进了浴室。 可刚往身上打好泡沫，就有人敲门。 “没锁，进来吧。”她说。 对方走进来，在她冲洗身上的泡沫时，脱了衣服走过去，分走了她的水流。 她帮他洗了头，又给他洗身上，他很听话，真的像只小鹿一样，一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可泡沫冲干净后，他就变了，鹿变成了狮子，直接把她像猎物一样叼出了浴室。 他把她扔到床上，她马上陷入了柔软的被子里。 白皙的皮肤和乌黑的长发，在一片海蓝色的映衬之下，就像一朵盛开在海中的白色山茶花。 屋内开了暖气，一点儿都不冷，陈境躺在床上，望着笼罩在上方的人。 “不累吗？”她摸摸他的脸，“你今天运动量超标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可你今天还没达标。” 陈境一愣：“啊？” “你忘了吗？不是你说要我督促你运动的吗？” 啊……是…… 但是…… 她张了张嘴：“……也包含这种运动啊？” “当然，”对方笑起来，一脸清纯无害，“这种运动能锻炼的地方可多呢。” “那请问教练，具体都能练到哪里呀？” “这个啊……”林嘉享抓住脸上的手，往肚子下面放，然后缓缓俯身，“一会儿我帮你……好好数一数……” 半夜，陈境忽然醒过来，小腹坠痛，身下也不对劲。她赶紧爬起来，跑进了洗手间。 林嘉享隐约察觉到身旁有动静，迷迷糊糊伸手过去摸她，没摸到人，他一惊，瞬间清醒了一半。 他坐起来，开灯，身旁的被子掀着，洗手间有灯光。正打算过去看看，他一低头，看到海蓝色床单上有一块暗色痕迹。 他趴低了仔细看，又摸了一下—— 这是……血？？？ 这下他彻底清醒了，立即下床，跑去敲洗手间的门。 “陈境，你没事儿吧？！” 他敲着门，脑子里开始回放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 翻来覆去，搓扁揉圆，各种折叠……女孩抖得很厉害，还带了点儿哭腔。这声音直接钻到他心里，让他瞬间更加上头，不管不顾，马上开始下一波蹂躏。 现在想想……这都是在干什么啊？ 林嘉享揪着自己的头发，懊恼极了。 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自制力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洗手间的门开了。 看到男朋友站在门口，一脸懊悔，还用手捶脑袋，陈境愣住了。 “你……这是在干嘛？”她不解。 “啊？”男孩回神，一步上前拉住她，“你怎么了？告诉我你哪儿不舒服？床上有血！我都看到了！” “啊，没事，”陈境被他搞得有些懵，“我来月经了。” “呃……啊？”林嘉享愣了愣，几秒后，终于松了口气。 是啊，他有些无语地想，第一次谈恋爱，他竟然连这点儿常识都没有，真服了…… 可是…… “你确定不是……”他咬着嘴唇，“不是我弄的吗？” “什么？” “我昨晚对你……有点儿……粗暴，”他一脸愧疚，“不够怜香惜玉。你疼了，是不是？” 陈境愣了愣，终于明白过来。 “没有，不是的，”她咯咯咯地笑，“我很舒服，一点儿都不疼。” “真的吗？”林嘉享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陈境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确实没有，你这人……就不会撒谎。 “跟你没关系，是我日子提前了，”陈境说，“按说应该要过几天才来。” 林嘉享哦了一声，又问：“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看到床上那一片血迹的时候，他是真吓坏了。 “就是肚子疼，但我每次都这样，习惯了，”陈境笑了笑，“吃完药一会儿就好。” “行，”林嘉享点头，“我去给你找药，还是上回那个绿包，是吧？” 陈境眼睛大睁：“嗯，你真的什么事都记得。” “当然，”林嘉享终于笑了，“还算对得起你那五百二十分吧？” 他找到绿色防水包，拿出药，又给她拿了卫生用品，还从衣帽间找出来一个新床单，这才回到卧室。 陈境找来干净的短裤，又从林嘉享手里接过卫生用品，正要脱下现在穿着的，就见对方站在床边，睁着一双清澈小鹿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她想了想，站起来，往卫生间走，结果小鹿也跟着她往卫生间去。 “林嘉享。”陈境停住。 “嗯？” 她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问：“我换这个，你也要看？” 男孩愣了愣，哦了一声，脸霎时红了。他往后退了几步，站住不动了。 太可爱了！ 陈境捂着脑门儿笑，又看了看那个乖巧等待的身影，转身走进洗手间。 等她换好裤子走出来，两人回到卧室。林嘉享把染血的床单换下，然后去厨房烧水，让陈境吃药。 等水开的过程中，他划开手机，在上面查着什么，神色专注，像在学知识。 女孩坐在高脚凳上，单手托腮，望着他。 “你在看什么？”她问。 “啊，我刚看手机上说肚子疼可以热敷，”对方放下手机，撑着台面与她对视，“家里正好有那种tritan材质的运动水杯，一会儿水开了，我灌一些进去，弄到6、70度，”他说着，转身从吊柜里拿出一个水杯来，“然后找个围巾把它裹上一圈儿，你抱在肚子上，或许能好点儿。” “林嘉享，”陈境一脸惊奇，“你的细致程度已经超出我的认知了。” “哈哈，谢谢啊，”男孩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开始我是想直接下楼给你买热贴的，但小区外面才有24小时便利店，我琢磨着实现起来不如这个办法快，反正也要烧水，干脆一勺烩了。” 他弯腰，凑近她，借着料理台顶上的吊灯观察女孩的脸色。 “你脸色不好，”观察完毕，他直起身，“等会儿你先把水瓶抱着，我下去把热贴买回来。” 陈境没说话，看了他半晌。 “你过来。”她说。 对方听话走过去。 “别去了，”她手放到他腰间，仰头看着他，“你抱着我，我抱着水瓶，足够热了。” …… 早上，林嘉享起来收拾衣帽间，直接腾出一半的空间，把陈境的衣服全都放了进去。放完还有很大地方，他想着等她的东西都搬过来，再把剩余的填上。 陈境起来的时候，他不仅弄完了这些，还洗了染血的床单和她的短裤，而且还做了早饭。 天啊，她想，田螺姑娘都没她男朋友勤快。 吃完早饭，林嘉享开车带陈境去了她之前租的、位于北三环的一居。 房子在一个老小区里，一路上都是各种学校和研究所，所以这边的小区居民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教职工家属和研究所工作人员。 老板楼没有电梯，林嘉享拎着空行李箱上楼，房子在五层。 站在门口等陈境开门的时候，他说：“你真行啊，之前搬家是你自己搬的吧？这楼层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你一个人抬上抬下，可真不轻省。” 陈境把钥匙插进锁眼，一拧，门开了。 “我没什么东西，”她说，“就两个箱子一个包，两趟就全拿上来了。” 研究生同学毕业的时候还叫了个货拉拉，结果她拉着两个箱子，背着一个包就下楼了。 两人进了门，屋里很整洁，东西很少，除了租房时已经配好的大件家具和家电，没有任何零七八碎的小物品。 陈境洗了手，从洗手间出来，就见林嘉享站在客厅中央，茫然地看着这个房子。 “太小了吧？跟你那儿比。” “啊？”林嘉享一愣，摇头，“不是，我是在想，你这屋跟我那儿有一拼了，”他指了指四周，“主打一个啥都没有。”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房主是隔壁h大一位研究航空航天材料的工程师，理工男之家，你还想有啥？” “啊，那是挺符合房主身份的。” “这位同学，美国高中都不分文理科的哈？”她走到他身后。 “不分，”林嘉享回头，“但如果我在国内念高中，我会学理。” “猜到了。” “哈！”男孩笑了一声，眉毛一抬，“怎么猜到的？” “从你家房子的装修风格猜到的。” 他愣了愣，哈哈大笑：“怎么感觉你在内涵我？” “没，”陈境靠近他，踮脚在那红润柔软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我也是理科生，就喜欢你那种风格。” 两人走进卧室，里面只有一个衣柜和一张床，衣柜不大，床也是单人床，但收拾得干干净净，铺得整整齐齐。 衣柜上面放着一只行李箱，林嘉享把陈境所有家当都装进箱子里，还真如她所言，两个箱子就装完了。 陈境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她的毕业证，以及其他入职材料，全部装进随身包中。 收拾衣柜的时候，衣服都拿出去之后，柜子里还剩下一个大盒子，陈境抱出来，放在床上，打开给林嘉享看。 盒子里面装着很多小手工艺品。 小小的套娃、威尼斯面具、小熊木雕、穿着和服的小猫、经筒形状的钥匙链、毛茸茸的大橘子…… 林嘉享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女朋友和姜老师在旅行过程中收集的纪念品。 “这盒子是我从s市拿来的，”陈境垂眸看着这些东西，“姜老师的房子我算是原封不动连带家具一起出售的，我只从那个家里拿了这些。” 林嘉享看了看她，视线下移，又去看盒子里的东西。 一道亮光闪过。 盒子底下有什么东西，好像是……照片？ 有一张是合影，露出来的部分是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短发女人；还有几张看起来人非常多，可能是毕业照；除此之外，还有一些…… 林嘉享看不出来了。 见身旁的人一直盯着那几张被压在最下面的照片，陈境心下了然。 她把照片抽出来，递过去，说：“要看看吗？我的旧照片。” 林嘉享一愣，抬眼看她。 陈境一脸坦然，拿着照片的手抖了抖，似在催促对方接走。 男孩低头看了看，轻轻接了过来。 他开始逐一翻看这些照片。 刚才看到的短发女人，不出所料，是姜倩楠。 她跟林嘉享想象中差不多，安静温柔，很有书卷气。年纪比他想象中更年轻一些，陈境说她去世时只有四十三岁。 林嘉享又去看那些毕业照，是陈境初中和高中时期的，她那时候就已经出落得相当漂亮，气质出众，以至于在几百人的大合影里，很快就能找到。 除了年级合影，还有几张班级合影，其中有一张是初三班级的毕业照。 陈境站在第二排中间，姜倩楠坐在第一排偏左的位置，而第三排与姜倩楠相同的位置上，站着一个男生，高个子，很瘦，脸型窄长，头发做过发型，耳朵上还戴着耳钉。 这绝不是一个标准的初三男生形象，但这并非是林嘉享留意到他的原因。 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他的眼睛……好像……在看着陈境。 女朋友从小就漂亮、优秀，喜欢她的人肯定很多，这一点他完全预料得到，也能接受。他甚至想过，如果有人要跟他抢，他会怎么做。 说实在的，他没在怕的，因为不认为自己会输。 论外貌、学历、工作、家世、甚至财力，他不敢保证自己在每一方面都是最好的，但综合下来，他认为自己很有竞争力。 而且他爱她，她也爱他，感情好得不得了，以至于他觉得没人能拆散他们。 至于……这个男生…… 林嘉享盯着他看了很久，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看起来精明又冰冷，而且斜睨着陈境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有点儿轻佻，又有点儿……势在必得？ “怎么了？” “啊？”林嘉享一愣，马上抬起头来，“没事儿，我在找……你。” “……” 陈境张了张嘴，噗嗤一声笑了：“我这么大个人，还站在中间，你上哪里找去了？” “……” 陈境叹了口气，抽走了那张照片：“看看下面这些吧，都是我小时候的。” 林嘉享垂眸，目光落到剩余的照片上。 那是一些拍摄于千禧年前后的照片，照片里的陈境只有一两岁。其中有一张，她被一个美丽的年轻女人抱在腿上。 “那是我的生母，”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说，“关于她的记忆，我这里基本为零，只有这么几张照片能让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也仅此而已。”她低头望着照片上的自己，“有时候，看着这些照片，我感觉……像在看别人，”她笑了笑，“不过本来也是，这是陈雪颜，不是陈境。” 这是陈雪颜，不是陈境。 没错，照片上的人是陈雪颜，而此刻，跟林嘉享并肩坐在一起的——才是陈境。 这几张照片基本都是一两岁的陈雪颜跟亲生母亲的合影，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是一个男人的单人照，拍摄地点应该是在家里，男人坐在沙发上，姿态悠闲，指尖夹着一支烟。 “这是我爸，”陈境说，“他叫陈致业。” 说实话，陈境爸爸的形象，跟林嘉享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他非常英俊，甚至在林嘉享看来，跟自己的父亲林砚相比都丝毫不差。身材挺拔，头发浓密，眉眼上跟陈境有七八分相似，而且看起来完全不像一名患有躁郁症的酒鬼、赌徒、暴力狂。 “人不可貌相，”陈境笑了笑，“我跟你说过，我爸不犯病的时候，看起来正常得很，但只要一发起疯来……就像变了一个人。” 林嘉享皱眉，没说话。 “世界很复杂，充满猜忌，人也复杂，表里不一，”陈境看着照片上的父亲，“如果世界和人都能简单起来，伤害也就会少一些。” 就在林嘉享发愣的当口，陈境伸手轻轻抽走了照片：“好了，别看了。” 她把照片放回盒子底部，盒子推到一旁。 “照片里的故事都已经没那么重要，过去的过去，不记得的不记得，现在我跟你在一起，过得很开心，这是我想要的，我很满足。”她说。 林嘉享看着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笑了，伸手拽过大盒的盖子，缓缓扣在上面，然后探身抱住了陈境。 第14章 弥合裂纹 十一月的第一天，陈境正式入职了科技环保所的水资源研究中心。 就职单位与林嘉享位于东三环的房子之间，车程半小时，为了保证早上八点到岗，陈境六点半就起床了。 虽然之前有过“君子协议”，但林嘉享当然不会让她自己坐地铁去，两人因为这件事，早上在床上辩论了五分钟，最后以陈境担心时间赶不及，放林嘉享爱咋咋地告终。 七点十分，林嘉享把车开出了地库，并在陈境单位旁边的7-11给她买了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这才让她在科技环保所门口下车。 他摇下车窗，挥手：“晚上见！” 陈境往前走了两步，停住，转身跑回去亲他。 车窗升起，男孩璀璨的笑脸看不见了，女孩站在大门口，目送着白色保时捷汇入了熙攘车流中。 陈境在二楼办理了入职，又领取了办公用品，然后一边听行政讲解单位各项情况，一边走进办公室。 环保所的研究员整体年龄层比她想象中年轻，水资源中心里甚至还有一个跟她同龄的年轻姑娘，名叫白欣，也是硕士学历，入职时间刚满三个月。 应行政要求，陈境在办公室里做了自我介绍，她说到自己是b大本硕，白欣听完一脸崇拜。 两人很快加上了微信。 白欣迫不及待地查看了这位美女学霸的朋友圈，然后——她被震惊了。 【你朋友圈里那个男生是你男朋友？？！！！】 【是的。】 【天啦噜！太帅啦！！简直颜值天菜！！！】 “哈哈。”陈境在工位笑出了声。 因为这句话，她几乎是瞬间喜欢上了这位新同事。 【谢谢啦～（开心脸）】她又说：【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 【好嘞好嘞，没问题！】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白欣以极度兴奋的心情，听完了陈境跟林嘉享在沙芭的恋爱过程，表示：“你俩就是天生一对，缘分天注定的浪漫共同体！” “谢谢，”陈境笑靥如花，“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吃完饭，午休时间，白欣带陈境去环保所大楼后面的运动场散步。白欣十分健谈，就这一中午，陈境感觉自己对单位的了解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 回办公室的路上，她收到了林嘉享发来的微信。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开心笑脸）】 【还不错。】 【有没有不习惯？】 【有。】 回完这句，她马上编辑了第二条—— 【看不到你很不习惯～（害羞脸）】 收到消息时，林嘉享正在俱乐部二层的跑酷训练场里盘腿坐着，几名选手围着他。 “哥，看啥呢？”爱开玩笑的瘦小男孩范里言，伸着脖子看他手机，“都被钓成翘嘴了。” 林嘉享心中呵呵，按灭屏幕，站起来。 他故意冷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范里言，下礼拜‘极速迷藏’要开赛了，你是准备好拿第一了，还是闲出屁来了？大中午就跟我耍贫嘴？” 范里言蹲在地上，仰脸，像看大山一样看着对方，然后……为难地挠了挠头。 “别了吧，嘉享哥，”他站起来，一脸无奈，“你不适合走胡教练和搞钱哥的路线，你长得就不像个狠人儿。” 林嘉享一愣，诶了一声，可话还没说出口，范里言直接转身跑了。 “……” 我真是……！！！ 他拿出手机，调出相机前置摄像头，看了看自己的脸—— 他是长得很好欺负吗？？ 怎么连十六岁小屁孩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早上送完陈境，他八点半就到了俱乐部，先去三层的健身房练了一个多小时，在淋浴房里洗完澡出来，正好看见高潜在咖啡厅里坐着。 对方看到他一脸震惊：“你，你几点来的？！” “八点半。”他在对面坐下。 “这么早？你要干嘛？检查工作啊？” 咖啡厅的姑娘给林嘉享送来一杯咖啡，他说了声“谢谢”，往椅背上一靠：“对，检查工作，先从你查起。” 高潜哼了一声：“那可太好了，今天你就在旁边盯着我上课，眼珠都不许错啊，一共六节，别怪我没提醒你。” 林嘉享安静片刻，手指轻轻抠着咖啡杯接缝。 “下周滑板职业队那边要备战firewalker，亮哥跟你说了吧？下下周开赛。”他说，“教练这边……时间调不开的时候，学员培训这块还得辛苦你顶上。” “尽管给我，”高潜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都说了课时费我不嫌多。” “行，”林嘉享点头，又说，“陈韬韬这边，以后不会再接新学员，但雨神……”他顿了顿，“雨神作为俱乐部的金字招牌，还是会接一对一私教。除了这种奔着人来的活儿，其他可以协商的私教工作，我都会优先安排给你……” “哎，别别别！”高潜一听，立马抬手，“不至于啊，你别特殊照顾我！让别人知道成什么了？哥还没那么困难！” “哈哈，你急什么？没说完呢，”林嘉享抬起一边的眉毛，“我都会优先安排给你……和其他教练，”他看着对面的男人，“所有学员都安排给你，你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连轴转也教不过来啊。” 高潜呵呵。 “对了，我从沙芭给栗子买了点儿东南亚零食，水果干、巧克力之类的，”林嘉享说，“在我车里，你得空跟我去拿一下吧。” “谢了，”高潜双手枕在脑后，椅子腿翘起来，“她是你头号迷妹，知道是你买的，肯定美坏了。” 当年离婚时，高潜与前妻的女儿小栗子只有一岁，女方离婚后直接消失，这么多年来，小栗子一直是他一个人抚养，孩子目前已经八岁，上小学二年级。 林嘉享看着他，忽然问：“哥，当爹的感觉怎么样？” “那肯定好啊，尤其我家是闺女……” 高潜正答着，忽然意识到不对，一下坐直了，眼睛瞬间大了两倍。 “诶，你啥意思啊？！” 林嘉享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疾不徐：“没啥意思，就随便问问。” 高潜目光审视，脸上写着“你不对劲”，忽然—— “我靠！”他一下子扑到桌面上，厉声问，“弟妹怀孕了！是不是？她是不是怀孕了？！” “疯了吗？你小点儿声！”林嘉享吓坏了，一把捂住他的嘴，“不知道自己嗓门儿大啊？嚷嚷什么！” 他赶紧四周看了看，还好，这个点儿还没什么人在三层活动，只有咖啡厅柜台后面的姑娘疑惑地往他们这边望了一眼。 “没有，”他放开高潜，压低声音，“她没怀孕，你别瞎说。” “那你是干嘛？想结婚啊？”高潜自觉降低音量，“你俩才多大啊，就着急结婚？” “哥，”对方的反应让林嘉享很无语，“我没算错的话，栗子就是你二十四岁时候出生的吧？” 哦，你二十四了啊…… 什么？你都二十四了？？？ 高潜才反应过来：“我还当你二十呢。” “哈！”林嘉享短促地笑了一声，“你怎么不当我十二呢？” 高潜：“……” 虽说你长得小，但……十二……有点儿过分了吧？ 哥闺女都八岁了…… “不是，你跟弟妹不是刚在一起吗？”高潜不理解，“干嘛急着结婚啊？” “不是急着结婚，是这婚早晚都要结，”林嘉享靠进椅子里，“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现在这样对我来说，跟结婚没有区别。” “啊，我懂，”高潜了然，“你想对人家姑娘负责任是吧？哎哟，”他感叹，“你们这年代的孩子像你这样的真不多喽！” “哈，谢谢啊。” “但是结婚你要想好，可不兴刚结没两天又离的啊。” “……” “没错，说的就是我！别跟我似的，反面教材。” “哈哈，”林嘉享笑起来，“不会的，我对我俩很有信心。” “带给你家里人见过了？” “还没呢，但我妈碰巧见过一次，”林嘉享眉眼弯弯，补充道，“很喜欢。” 很难有人不喜欢吧？他想，不喜欢的要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眼神儿不好。 “弟妹那边儿呢？她爸妈怎么说？”高潜提出质疑，“就算你这边儿条件没得挑，但你俩从认识到现在也才这么几天，你就想跟人家定……啧，反正这要是我闺女，考察期都不止这么短。” 林嘉享没说话，眼睛望向窗外。 今天依旧阳光明媚。 他忽然意识到，好像自从跟陈境在一起之后，从沙芭到b市，日日都是好天气。 “咋了？”高潜笑起来，“哥这么两句话就给你问住了？这要是真到了人家爸妈跟前儿，挑刺儿可比我狠多了……” “不是。” “啊？” “她没有别人，”林嘉享收回目光，“除了我，没有别人了。” “你说啥？”高潜没听懂，一脸懵。 “我说，”林嘉享看着他，一字一顿，“我就是她的家人。”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哦……”高潜明白了，“弟妹……家那边……已经没人了啊……” 他点点头，没有继续发表看法，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嘉享。 对方依旧静静坐着，垂眸盯着面前的咖啡杯—— 有一缕阳光正好打在接缝处，弥合了中间那道裂纹。 高潜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问：“既然如此，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她结婚呢？” “明年吧，”林嘉享闻言抬头，目光笔直地跟他对视，“我想早点儿给她一个真正的家。” 第15章 双面男神 这天下午，水资源研究中心接到了一个水质量检测与评估任务，陈境跟着一名叫曲骏晖的研究员，去了实验室。 水资源检测需要从无机和有机两方面着手，一共160个检测指标，检测出结果后，再进行评估分析，之后把结果上传，报给任务需求方。 陈境虽然是新人，但她是b大环境工程系主任推荐来的，研究中心主任很看重她，亲自要求曲骏晖在她入职第一天就带她参与实验。 陈境按照要求换好实验服，戴好手套，做好防护，跟着曲骏晖学习了各种检测仪器的使用方法，按照曲骏晖的指点，完成了今天的实验目标。 “今天就做到这儿，明天上午你继续跟着我来实验室。”曲骏晖说。 陈境点头：“好。” “陈境，你学得很快啊，”两人一同往外走时，曲骏晖问，“听说你是b大的？” “嗯。” “在b大读的研吗？” 陈境直白道：“b大的本硕。” “哎呀，那你很厉害啊！”曲骏晖眼睛一下亮了，“不过，b大本硕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啊，什么环科院啊，海研院啥的，怎么跑我们这儿来了？” “科技环保所不好吗？”陈境看着他，“我觉得很好啊。” “好肯定是好啦，就是觉得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嘛。” “没有什么是更好的选择，”陈境笑了笑，“当下的选择就是最好的。” 这时，另一间实验室的门忽然开了，一个身形高瘦的男生走出来。 他穿着一件青绿色毛衣，搭配一条米白色休闲裤，腿很长，小臂里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要关实验室的门。 从陈境的角度看不到他的相貌，但能看出头发很柔顺。 曲骏晖哎了一声，快步上前，边走边喊：“沈博士！” 男生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 实话讲，这是个帅哥，长得很白净，气质清雅，看上去是个温柔的人。 “曲哥还没下班啊？” “这就走，得去学校接孩子。” 曲骏晖走到沈博士身旁，正要继续寒暄，却忽然想起了陈境：“哎，陈境，你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陈境依言走过去。 “这位是沈竺沈博士，他是你们b大环境工程系博士，你的同门师兄。” 陈境点头，抬头看着沈竺，态度大方地打招呼：“师兄好。” “你好，”沈竺目光温柔，“师妹是哪个部门的？” 他说话声音很轻，跟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春风般的柔和。 “水资源研究中心。” “刚入职？” “对，第一天上班。” “我在环境管理中心，”沈竺看着她，“难怪以前没见过你，原来是第一天上班。” 陈境嗯了一声：“以后大概会经常见到，我是新人，各方面还得请师兄多多指导帮助。” “没问题。” “哎哎我赶时间，先走了啊，你们慢慢聊，”曲骏晖看了眼手表，嘱咐陈境，“明天做实验的时候，我喊你啊。” “好。” 走出去两步，他又折回来。 “加个微信，”曲骏晖掏出手机，“万一我找你的时候，你不在办公室呢？我微信跟你联系。” “好。”陈境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让他扫。 “ok了，走了啊，明天见。”曲骏晖发送完验证消息，挥挥手，急匆匆走了。 走廊里就剩下陈境和刚刚才认识的b大师兄沈竺。 “师妹，我们也加个微信吧。”沈竺轻声说。 “哦，好。”陈境又调出二维码来，“你扫我吧。” “叮”——扫码完成。 陈境退出界面，收起手机。 “师妹，”沈竺一边发送验证消息，一边说，“我怎么以前从没在学校碰到过你呢？” 陈境愣了愣，抬眼看他：“啊？” 沈竺将手机放进裤兜，一手揣兜，一手拿着电脑：“按说像你这样的姑娘，见过一次应该不太容易忘记，”他笑了笑，云淡风轻道，“但我却不记得你，恐怕是真的没见过。” 陈境笑：“b大太大了，光学生就有四万多人，我们虽然是一个学院，但又不在一起上课，哪有那么容易见面？” “有道理，但我们是同一个专业，”沈竺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研究生导师是哪位？” “郑雨音，郑老师。” “啊，郑教授啊，我跟她蛮熟的，”沈竺说，“我的博士生导师是刘珩，他们在一个办公室，”他看着陈境，“而且我读博的时候你正读研，应该会遇见才对。” 陈境不太明白，沈竺为何如此执着于两人没在学校碰上过这件事，但还是耐着性子答道：“可能平时没课的时候，我经常不在学校吧。” “啊，不在学校？”沈竺眼里流露出惊讶，“b大的课程很紧张的，你不在学校都去忙什么了？” “我有些个人的事情要忙。”陈境不想交浅言深。 “哦，一般都是什么事……” “师兄，”陈境忍不住打断，“我还有些工作没完成，得马上回办公室去。” 一方面，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她知道林嘉享肯定已经等在门口，刚刚跟沈竺谈话的时候，她的手机就响了一声；另一方面，她是真的不想继续跟这位刚认识的师兄，就她个人的时间安排纠缠下去，既无聊也没必要。 她说完话，转身就要走。 “陈境，”沈竺也不再纠结于刚才的对话，只是说，“我也回办公室，跟你一起下楼。” “……好。” 沈竺锁门的时候，陈境就在旁边安静等着，然后两人没再聊天，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陈境的办公室在三层，沈竺的在二层，两人站在通往二层的楼梯前道别。 “再见，师妹。”沈竺回眸浅笑。 “再见，师兄。”陈境礼貌颔首。 陈境快步走回办公室，看到白欣还坐在工位上看视频。 “上班第一天就加班，辛苦啦。”对方摘掉耳机。 科技环保所作为一个科研事业单位，一般来说都能正点下班。 陈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转头冲她笑笑：“你呢？怎么还不走？” “我拼车，在等人啊，”白欣叹气，“我家住郊区，来这边上班挺远的，我自己也没车，比较被动。” “那你才是真辛苦，”陈境面露同情，“怎么不在附近租个房子呢？” “穷！”白欣掷地有声，又问，“你住哪儿？在附近租房了？” 陈境想了想，如实说道：“本来是，但我退租了，”见白欣挑眉，她直言，“我住在男朋友家里。” 白欣张了张嘴，长长地哦了一声：“理解～你男朋友那种大美人儿，必须狠狠拿下，走过路过不能放过！” 陈境咯咯咯地笑，打趣道：“是啊，没放过，在一起第二天就赶紧拿下了。” 白欣哈哈大笑，竖起个大拇指：“牛！有魄力！这美人儿是你应得的！” 收拾完东西，陈境看到手机上林嘉享的消息，他应该已经在门口等了不短时间。 正要回复，她一下看到通讯录处的小红点，犹豫了一下，点开，通过了曲骏晖的添加申请，但在沈竺那里停留了很久。 【山竹同学：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山竹同学…… 啊，有点儿讽刺…… 陈境抬头，看向白欣：“你认识沈竺沈博士吗？” 白欣一愣，马上点头：“认识啊，他可是咱单位第一男神！好多女同事都特别喜欢她，甭管多大岁数的。”她恍然，“你刚碰见沈竺了？” 陈境思索着，嗯了一声：“跟曲骏晖一起碰上的，沈博士是我b大学长，随便聊了两句。” “沈竺在咱们单位人缘超好，学历高，长得帅，人也温柔，”白欣说，“要不是你有你那撕漫男帅哥男友了，还真可以考虑跟他发展发展。” “啊？”陈境一愣，笑了，“不好意思，真没有这个想法。” “哈哈，我知道！我就开玩笑，”白欣了然，“每天睁眼闭眼都有绝代佳人相伴，搁我也没想法！” 陈境笑了笑，又垂眸去看手机里“山竹同学”的验证消息，想了想，点了通过。 她跟白欣道别，穿好外套，提着包往门外跑，边跑边对着微信说话：“等我一下，马上下来。” 说完，手机揣进兜里，飞快跑下楼梯。 她怕林嘉享等得着急，步履不停，目不斜视，完全没注意到沈竺正从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 他刚刚收到了微信验证通过的消息，还没点开看，就在门口看到陈境飞奔下楼。 看着女孩匆忙的背影，他忽然心绪不宁，静了静，还是没用，脚也像不听使唤一样，迈步跟了出去。 他看着她跑出院门，站在路边左看右看，然后又忽然笑起来，拔腿就往左边跑去。 沈竺跟上去，站到院门旁边的阴影里看着她。 只见她沿着路边往前跑，终于在一辆汽车的副驾旁边停下。她弯腰往里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这时，驾驶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蓝色翻领夹克的男孩从车里下来。 他个子很高，皮肤极白，头发不长但有点儿卷，长相属于精致帅，是女孩子普遍都会喜欢的类型。 他笑着，整张脸都在刚刚降临的夜幕下熠熠生辉。 沈竺注视着这对年轻男女，脸上的表情归于冷寂。 他看到男孩下车后，跟陈境说话，然后走去副驾驶，帮她开车门。等她坐进去后，又探身给她系安全带。 就在这时，陈境忽然靠了上去。 男孩不动了，一只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过了大约七八秒，他侧过身，从副驾驶退出来，关好车门，回到驾驶室，发动引擎，很快将车驶离了停车位。 车头斜插出来的一刻，沈竺看清了他的车—— 一辆顶配的保时捷轿跑。 “哈哈。” 看到这里，沈竺忽然笑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太差还是太好，怎么总能碰上这种情况？ 当陈境在楼道里对他说出那句“师兄好”的时候，他心头猛跳，一条承载着美好与晦暗记忆的神经本能地搏动。 他承认，在那一刻，他对面前的女孩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但当女孩说她经常不在学校的时候，他又本能地紧张。他本能地追问原因，却又本能地害怕听到答案。所以当陈境打断他时，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慢慢来吧，这次不能急，他想。 然而……事情好像永远不能按照他渴望的方向发展。 沈竺站在阴影里，看着手机里陈境朋友圈中那两张合影，幽微深邃的目光落在女孩旁边那张精致清秀的脸上。 师妹这个男朋友看上去很年轻，最多二十出头，情况好的话，可能是个家里有钱的在校大学生，不好的话……恐怕就是个纨绔富二代。 毕竟，在他看来，这男孩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天然的优越感。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可沈竺觉得，这句话……对他好像并不适用，他的时间一直是静止的。 以至于八年来，他一直在同一条河流里挣扎。 进了出，出了进，无休无止。 看不到这条河倒也罢了，但当这条河再次出现在近前时，他知道，自己或许又将义无反顾地踏入。 人就是这么贱，他想。 还好，这次老天拉了他一把。 沈竺笑了笑，收起手机，踏着初升的月光，转身往地铁站去了。 第16章 火圈飞越与黑道千金 入职科技环保所的第一个星期，陈境利用工作间隙，几乎看遍了ghostfish发布于社交媒体上的所有宣传片和视频物料。 其中，林嘉享以俱乐部创始人身份，讲述跑酷运动理念的视频，她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 令她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 “跑酷可以改变你看待世界的方式，把世界变成一个游乐场。” 联想到前些日子，他在“实景模拟跑酷训练场”中给她做的演示，陈境一下领悟了这句话的内核。 比如，你明明可以选择乘电梯下楼，却偏要选择楼梯速降；你明明能够以最直接的方式一步迈过沟壑，却偏要用后空翻的方式去腾跃；你明明可以将一个路障绕过，却偏要跳上去，将它踩在脚下…… 这就是用跑酷的方式看待世界。 做一件事不仅仅是做，而是要以非凡的方式去做，同时享受做的过程。 周五中午，陈境又在食堂遇见了沈竺。 这次，沈竺表现得十分绅士有礼，完全不似那天在实验室外的楼道里那般咄咄逼人。 他大概那天心里有事，陈境想，可能她正好撞人家枪口上了。 吃饭的时候，白欣告诉她：“你知道吗？这一个礼拜，我替你挡了至少一沓的烂桃花！” 陈境挑眉：“有那么夸张？” “非常有！”白欣说，“尤其昨天上午你参加完新员工培训，下午好几个猪八戒来我这里打听你，要你的联系方式，都被我一张照片打回了高老庄！” 陈境一愣，哈哈大笑：“什么照片啊？还能降妖除魔呢？” “就你跟你男朋友的合影，”白欣边吃边说，“我都说了你有男朋友，结果他们不以为然，坚持要加你微信，我一着急，就直接把你男朋友照片亮出来了，哈哈，果然全跑了！”她拿起旁边的酸梅汤喝了一口，“毕竟都是知识分子，都要面子，没人想当跳梁小丑！” “谢谢你，欣欣，”陈境奉上饭卡，真诚道，“你吃蛋糕还是喝奶茶？两种都要也可以，我请你。” 周六，林嘉享又带着陈境去了俱乐部。 在教学板场外，陈境再次见到了肖竣和褚雨航，两个孩子在场中热情地跟她挥手。 滑板课结束后，林嘉享和陈境去家附近的时尚地标吃了顿烤鸭，回家洗了澡，一起坐在沙发上用投影仪看电影。 电影是个悬疑片，西班牙语，不看字幕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可看电影的人一点儿都不认真，每隔两分钟就看一眼旁边，结果电影没看懂不说，沙发里也乱成了一锅粥。 “我还不行呢，”陈境的上衣被推到了胸口以上，她用力喘气，抬起胸前的脑袋，手往对方肚子底下伸，“要不我给你……” “不用，”林嘉享仰面躺回沙发上，按住她的手，闭着眼睛深呼吸，“这才几天啊，这都忍不了我成什么了？动物吗？” 陈境一愣，咯咯咯地笑起来：“你可不就是动物吗？” 见对方睁开眼睛瞪她，她笑得更开心了。 “你是一只小鹿啊，”她扑上去亲他，手又伸下去，“我养的小鹿。” 夜里，林嘉享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迟疑两秒，还是选择了接听。 陈境当时睡得迷迷糊糊，只记得接听的这半分钟时间里，他好像全程都没说话，只在挂电话之前，轻轻吐出一句：“好，等着吧。” “怎么了？你去哪儿？”陈境支起身子。 她看着林嘉享匆匆下床，套上t恤，直接往衣帽间走。 “高哥把钥匙落俱乐部里了，他进不去门，我去帮他开一下。” 陈境知道他说的是高潜。 “不是有保安吗？”她问。 林嘉享的声音从衣帽间传来：“保安下班了，不是二十四小时在岗。” 陈境没说话，还是很懵。 林嘉享穿好裤子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件黑色连帽外套。 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女孩的头发，轻声说：“我开车去，很快的，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睡觉，好吗？” 陈境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眼神直勾勾的。 林嘉享知道她这是不太清醒，于是把她放倒，被子盖好。 “躺下，我快去快回，不耽误时间。”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带上门，把衣帽间的灯光关在了卧室之外。 …… 出了家门，下到地库，林嘉享直接驱车赶往俱乐部。 刚才给他打电话的人叫赵新阳，是b市一个滑板og，年纪三十四五，在南城开着一间不大不小的滑板店，传说背靠一位有黑道背景的干爹。 ghostfish作为滑手团队存在的那几年，林嘉享说是跟他打过交道，可实际上交情很浅。 一是林嘉享长期在美国，跟他赛场不同；二是他们年纪差很多，就不是同一代的滑手。 作为赵新阳的同代，高潜比林嘉享对他更熟。 尤其是早些年，他们之间有些过节，甚至还因为打架斗殴进过两回派出所，以至于后来见了面，也是张嘴就问候对方八辈祖宗。 在林嘉享听过的、高潜对赵新阳的评价里，唯一不带脏字的一句是—— “狗屁真本事没有，光会打嘴炮的怂包蛋子。” 那时候，高赵两人分别隶属b市的两个滑板团体，经常在正式或非正式的比赛中碰见，看对方都很费劲，所以关系十分恶劣。 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早就过去了。 后来，高潜和赵新阳两个人分别结婚生子，退出了职业圈子。 高潜选择继续跟着ghostfish，做一名兢兢业业的滑板教练；而赵新阳因为手里有些闲钱，开了一间滑板店。 至于还干着其他什么买卖，林嘉享就不得而知了。 上次见到赵新阳是去年年中，他陪着他的干妹妹——一名叫金多多的女孩，来ghostfish报滑板课程。 金多多，现年19岁，在b市附近的y市上学，就读于一所空乘学校。 与其说她是赵新阳的干妹妹，不如说她老爸是赵新阳的干爹。 金多多是模特身材，典型的衣服架子，眼风也凌厉，走起路来很有气场。 她在俱乐部里报的课程是一对一私教，教练是前职业滑手汤正昊。 汤正昊是俱乐部里继樊寄雨之后，最具代表性的一位滑板教练。曾是全国滑板街市赛冠军，也入选过奥运代表队，只是遗憾没能参与正赛。 林嘉享还记得当时赵新阳陪金多多来俱乐部报名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周六，高潜在门口见到赵新阳的瞬间就ptsd发作，以为他是来找茬儿的。 他立即叫来余江川，合力把赵新阳堵在门口，问他有何贵干。 赵新阳对他俩如临大敌的态度很是不屑，表明了自己今天只是来陪干妹妹报名，而且点名要林嘉享接待他们。 林嘉享当时正在二层的跑酷训练场里，帮一个第一次来上课的小学员树立信心，余江川就要求赵新阳去三楼休息区里等。 赵新阳表示没问题，但金多多却说想去跑酷训练场看看。 “我只是很好奇，不会打扰老师上课的。”金多多不卑不亢地表示。 余江川答应了，但是找了当时正好有空的汤正昊陪她——主要是为了看着她，怕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毕竟她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汤正昊跟着金多多来到跑酷训练场外，此时，林嘉享正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热身。 他带着她做了一些看起来很可爱的动作，小女孩亦步亦趋地模仿。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小女孩看着他，马上就不紧张了。 他甚至还让孩子趴在他背上，伸长胳膊够他的肩膀，然后顺势把她背起来，在半空中转圈。 小女孩咯咯咯地笑，画面十分和谐有爱。 忽然，旁边有人喊了声“我去”，是范里言和另一名跑酷运动员周耀奇，他俩正要去另一边的实景模拟训练场，刚好从这里经过。 看到这一幕，范里言啧啧称奇：“咱哥可真会哄孩子。” “他啥不会啊，”周耀奇耸肩，“每次遇到不好搞的，无论大人小孩，最后还不都是嘉享哥去搞定。” 金多多听了没说话，只是继续站在场边看着。 上礼拜六的一次品牌商业活动中，她见到了林嘉享。 那是一个很有名的滑板服饰品牌的新品发布会，当时他和好几个ghostfish的职业滑手站在一起。 他们穿着品牌当季的服装和鞋，在碗池和街市中做了很多非常炫目的招式。 但她不知道的是，林嘉享之所以来参加活动，是为了跟主办方做资源置换。 他不是职业滑手，也不擅长花式技巧，一开始是不准备参加活动的。但主办方看到他之后，一眼就相中了他的外形条件，要求他给品牌站台，就算不展示滑板技术都行，人站在台上就好。 为此，他们愿意给俱乐部打广告，并且会在微博发布新品视频的时候，@俱乐部官微，甚至滑手名字都可以往上写。 另外，如果林嘉享愿意给商品拍摄几套平面广告，那他们不仅可以对俱乐部的职业队进行赞助，还会在电商平台上架商品的时候，在他的照片上注明俱乐部名称。 这个条件相当优厚，林嘉享直接答应了。 这是俱乐部的利益，他会放在首位考虑。 同时，他不仅答应参加活动，还愿意参与表演—— 他是搞极限运动的，不是服装模特，让他电线杆一样站着看？绝不可能，他丢不起这个人。 至于表演…… 难度方面有樊寄雨和其他职业滑手撑着，他就保证动作好看，让在场所有非内行的人赏心悦目即可。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为了保障成功率，他选择不跳台阶，也不呲杆子，但即便如此，他照样得到了全场最多的尖叫声。 而本次活动的高潮，从主办方搬来一个立式大钢圈开始。 钢圈被放置在一个梯形台子上，工作人员在外面缠绕上易燃物，点火，形成一个火圈。 围观群众发出一阵惊呼，纷纷拿出手机拍摄。 金多多也站在人群中。 此前，她并不了解滑板，虽然干哥赵新阳以前就是职业玩滑板的，但她从不关注。可看着站在场中央，正跟旁边戴棒球帽的滑手谈笑的林嘉享，她忽然觉得，或许滑板运动真的很有意思。 那次的火圈飞越表演很成功，博得了满堂彩，ghostfish滑板team里的每一名职业滑手都一次性完成任务。 林嘉享依然按照自己的计划，只是做了简单的带板飞越，但他动作优雅流畅，而且跳得很高，非常好看。 活动效果很好，主办方自然很满意，当场就给俱乐部做了特别介绍，具体到每位滑手的名字。 林嘉享—— 金多多立即记下，回去就在网上搜索资料。 她从网上资料得知，林嘉享不是俱乐部的职业滑手，而是俱乐部创始人、主理人兼教练。教练这个身份非常好，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会招收学员，她也就可以近距离跟他接触。 她又去关注了俱乐部在社交媒体上的账号，把那些有林嘉享出镜的视频全部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她又去看手机里林嘉享穿越火圈的视频，慢动作一帧一帧地欣赏。 回到学校后，她打电话给赵新阳，向他打听ghostfish的情况，结果赵新阳竟然说他跟对方不对付。 金多多当然不管这些，她要求赵新阳这周末就带她去俱乐部报名，她要学滑板，一对一私教，教练就要林嘉享。 今天一进来这里，她就觉得太棒了，因为赵新阳的滑板店跟这儿比起来，就是玩具车跟豪华跑车的差距。 给小学员上完课，林嘉享到场边喝水休息。刚坐下，就听到有人敲玻璃，回头一看，是汤正昊。 “怎么了？”他走出来问。 汤正昊迎上来，旁边跟着一名高个子女生。 “嘉享，这位女士和……赵新阳想跟你聊几句。”汤正昊有些为难。 林嘉享看了看金多多，点头笑了一下，又看向汤正昊，问：“赵新阳在哪儿？” “楼上等着呢。” “好，”林嘉享点头，转向金多多，“您好，麻烦您跟我来。” 说完，他从金多多身旁走过，走到楼梯口，站住，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多多面带微笑，走过去，先行一步上了楼。 林嘉享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汤正昊：“赵新阳找我干嘛？” “他说是他妹妹——就刚才那姐们儿，要报滑板私教课，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汤正昊压低声音说。 “他妹妹报私教？高哥跟他聊不来，就让余江川跟他聊啊，找我干嘛？” 林嘉享还是一头雾水。 在他看来，他跟赵新阳都不算是真正认识，既没有私交，也没有过节，根本就没理由牵扯到一起。 “他不会是看咱们俱乐部做得越来越好，羡慕嫉妒恨吧？”汤正昊面若苦瓜，“毕竟这大哥手底下也有一滑板店，但据说经营得不咋地，他不会打着他妹妹报课的幌子，实际上是跑来闹事儿的吧？” “除了刚那女孩之外，就他一个人吗？” “是啊，没别人。” 林嘉享想了想：“那先这样吧，我去看看，你把余江川叫来，高哥就别让来了。” “好嘞。” 林嘉享来到三层咖啡厅，看到赵新阳坐在沙发里，旁边坐着金多多，而高潜竟然坐在落地窗边的台子上。 他走过去：“哥，你先下楼，我跟他们聊。” 高潜坐着没动，显然是不想让林嘉享一个人面对赵新阳这种有黑社会背景、浑不吝的主儿。 “没事儿，你相信我，”林嘉享冲他笑笑，又捏了下他的肩膀，“能搞定。” 高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半晌，终于说：“那我让川子上来陪你。” 说完，他站起身，眼神不善地盯了赵新阳一眼，快步下楼了。 林嘉享要了两杯咖啡，分别放在赵新阳和金多多面前。 “赵哥找我有事儿吗？”他问。 “我跟他们说好几遍了，我找你就是为了给我妹妹报私教课，”对方说，“除此之外，真没别的。” “不好意思啊赵哥，他们老爱瞎琢磨，”林嘉享笑着说，“是这样，您妹妹如果想报私教，直接找余江川就可以，如果想先体验一下，我帮您约时间，安排教练上课……” “我不用上体验课，”金多多忽然开口，“我就想报你的私教。”见对方明显一愣，她又解释道，“上礼拜，我在时代天地里看见你们给v牌做的滑板表演了，我觉得你技术很好，想跟你学滑板。” “女士，是这样，”林嘉享耐心回复，“我不负责成人一对一滑板教学，我只负责小朋友的跑酷和滑板启蒙，您的课程不属于我的业务范畴……” “我妹妹就想跟你学，”赵新阳靠进椅子里，“哥哥我就是玩滑板的，如果不是看你在这俱乐部，我用得着带她来这儿吗？她就周末上课，一周最多四节，累不死你。” 这话听着不友好，但林嘉享只是笑了笑，答道：“赵哥，每个俱乐部都有自己的规定，不属于我工作范畴的活儿，我说接就接，想接什么接什么，这让其他教练怎么想？” 赵新阳哎了一声，声音瞬间高了八度：“你不是俱乐部老板吗？这课可不就是你想接就接吗？员工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赵哥，您也有公司，应该知道公司的经营管理不是过家家，”林嘉享淡定地看着他，“我是老板，所以规定就都是给别人定的？我想干嘛干嘛？这不是管理的逻辑，长此以往，生意不黄才怪。” “哈哈！”赵新阳大笑两声，“我说林嘉享，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啊……” “行了，哥，别说了！”金多多出言打断，她面带微笑，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林老师，这事不用再说了，我理解，我可以跟着其他教练学，你不用为难。” 林嘉享安静了几秒，然后笑了：“那行啊，我让同事把我们这儿负责一对一的教练资料和时间安排发给你，你选一个各方面都合适且喜欢的，好吧？” 选一个“各方面都合适且喜欢”的？ “哈哈！” 金多多听到这话不禁笑了，心想，果然是传说中的liam lin，可真聪明啊！ 不过没关系，还没开始呢。 “好！”金多多爽快答应，“刚才陪我在二楼看你教小女孩跑酷的教练呢？他接不接私教？我觉得他就很不错！” 第17章 og的风度 金多多在俱乐部报上名后，上课很积极，当然，追林嘉享更积极。 她跟李诗策略不同，她才十八岁，做事很直接，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周六报完名，她周日上午就来上课，课后她直接把林嘉享堵在会员板场里，当着一堆人的面，大声问：“林老师，你没有女朋友，对吧？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林嘉享尴尬万分，尤其周围一堆人看着，还有人在起哄。 但他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也算经验丰富，于是就说了一句很常规的婉拒话术：“对不起，我不需要女朋友，也不想谈恋爱。” “没关系啊，等你想谈的时候再找我呗。” 面对被拒绝的结果，金多多丝毫不意外，她依旧面带微笑，转身走了。 本来也没想着一举拿下，今天不过是希望在场的人都看到，这个男人她预定了。 俱乐部的女学员和女滑手大多没有金多多吸引眼球，尤其是她的身材和做派，自带气场两米八。 可她也有个强劲的对手，那就是李诗。 俱乐部的人基本都知道李诗喜欢林嘉享，所以，其他对林嘉享有想法的女生，在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存在之后，就纷纷放弃了。 毕竟……如果林嘉享连李诗这种才貌双全的都看不上，她们就更没戏了。 只有金多多不这么想。 她觉得自己虽然没有李诗学历高，也不如人家滑板技术好，但这年头学历不是最重要的，滑板技术她好好学就完了。 她有钱、有时间，也不怕被拒，不像李诗，工作忙不说，还死要面子，光是这两点，她觉得自己就胜对方一筹。 不是说“不需要女朋友、不想谈恋爱”吗？ 好啊，没关系，就等着呗，不信他还能单身一辈子。 于是，不管她人在哪里，林嘉享都能莫名其妙收到各种方法的表白，简直跟影子一样，阳光之下，无处不在。 “咋整啊？”陈韬韬都开始发愁，“这姑娘比李公主还要命。” “你跟哥说实话，”眼见着林嘉享又拒收了一波礼物，余江川问道，“你现在后不后悔去了v牌那个活动？” 林嘉享手下一顿，没说话。 他当然不会因此后悔去品牌活动，毕竟那个活动确实为俱乐部带来了看得见摸得着的资源。可说实在的，他有点儿后悔自己当时干嘛那么有原则，为什么非要参加表演，如果他就按品牌主办方说的，安安静静当个衣架子，是不是金多多就不会注意到他了？ 这些年来，他遇到过很多对他有意思的姑娘，但要说难缠，金多多绝对排第一。 那段时间，被缠得不胜其烦的时候，他就每天祈祷金多多对他的热情尽早过去，就像大学时的李诗一样。 可金多多还真就不是三分钟热度，她的热切追求至少持续了半年以上，到今年年中才算追得没那么紧。 原因很简单，她出国培训了，人不在国内。 谢天谢地啊，林嘉享心想，能不能让她在国外过得乐不思蜀啊？然后顺便把他给忘了？ 在金多多热情最高涨的那段时间里，这事也成了俱乐部里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天中午，大家在外聚餐，又说起这事，余江川开玩笑道：“要不你从了算了。” “是啊，要不你就跟她试试？”陈韬韬附和。 林嘉享气结，质问道：“你会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你现在不喜欢，”陈韬韬一脸揶揄，“万一哪天喜欢了呢？” “喜不喜欢都是次要的，”余江川也一脸假笑，“主要是你不从了她，这茬儿一时半会儿过不去，真就没法收场。” “都闭嘴吧，”林嘉享觉得脑袋要炸了，“我只会找我喜欢的人。” “不是，”一旁的高潜忍不住吐槽，“你喜欢谁啊？都多少年了，一个都没见着过……”见对方用眼神刀他，他又赶紧表明立场，“哎哎不是不是，我事先声明，我不同意金多多啊，就看她哥那德行，她就好不到哪儿去！而且她爸是混黑道的，跟他们家搅合到一起，没个好！” 林嘉享听了刚要点头，结果对方又补了一句—— “从了她还不如从了李诗。” “……” 我真是……！！！ “哈！”林嘉享大笑一声，直接把筷子拍在桌上，“我谁都从不了，你们饶了我，好吗？！” “嘉享，不是我们不饶你，是这些姑娘饶不了你，”这次说话的，是滑板职业队负责人李亮舟，“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赶紧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你有人了，她们也就踏实了。” “亮哥说得对，”余江川搂住林嘉享的肩膀，“你就说喜欢什么样的吧，哥哥掘地三尺都得给你找出来一个对路儿的！” 他喜欢什么样的？ 林嘉享皱眉—— 真的没有概念，因为迄今为止还没碰到。 “用不着，”他不胜其烦地挥开余江川的手，“先给你自己找一个吧。” …… 林嘉享把车停进路边的车位，然后飞奔到俱乐部门口。 深夜的商业步行街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但ghostfish紧闭的大门前，却坐了四个人。 这四人旁边的地上，扔着棒球棍、撬棍和高尔夫球杆，除了这些，还有几个东倒西歪的滑板。 林嘉享站在他们面前，冷脸盯着其中一个寸头男人：“赵哥，好久不见啊，您这是几个意思啊？” “lilili……liam lin？！” “……” 林嘉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刚才在电话里，对方这么喊他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干了。 赵新阳撑着地站起来，他明显喝了酒，身体都在打晃。 “你你你还真敢来啊！”他大着舌头。 “哈哈，”这话直接把林嘉享听笑了，“我有什么不敢来的？” “你胆儿挺肥啊，”赵新阳站得歪歪扭扭，哆嗦着手指住他，“你……来前儿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干嘛的？” “你们是干嘛的？不是玩滑板的吗？” “哈！”赵新阳大笑一声，“又跟我装糊涂！” 他往前走了两步，在离林嘉享很近的位置停下，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嘟囔了一句：“是挺好看的，难怪那么老些小姑娘惦记你。” “……” 林嘉享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皱眉退开半步：“大半夜把我叫这儿来是要干嘛？刚才不是在电话里威胁我吗？说我不来你就要砸俱乐部大门？”他盯着对方，“如你所愿，我来了，有话直说吧。” 赵新阳长长啊了一声：“刚才，我们在喝酒，多多来电话，跟我一通哭，”他叉着腰，“她说她对你真心实意，你倒好，她刚走，扭头就找了个女朋友。你你你……让她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林嘉享直接气笑了，“不是……赵新阳，这话你自己听着不觉得可笑吗？金多多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找女朋友是我的自由。” “你不是跟她保证不谈恋爱吗？？？” “我保证？我……哈！我什么时候跟她保证了？！”林嘉享无语到了极点，懒得再跟醉鬼掰扯，直白道，“我再说一次，听好了，金多多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仅没有向她保证过任何事，我还跟她说了无数遍——我跟她，没戏！” “不行！不能没戏！！！”赵新阳炸毛，“多多是我看着长大的，等于是我亲妹妹！她想得到的东西，我必须要让她得到！！！” 她想得到的东西…… 哈…… 林嘉享的脸一下子冷下来。 他闭目两秒，平心静气：“不好意思，她得不到。” “什么？？？”赵新阳依旧哆嗦着手指着他，人在打晃，舌头在打结，“林林林嘉享，我给你个机会，刚刚刚才的话，我允许你……重重重说！” 哈……行吧…… 林嘉享笑了，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你妹妹，金多多，永远，得不到，我。” 赵新阳有些发愣，可身后那三个小弟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仨一看也是喝大了，抄起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器”，走着猫步围上来，一副要替大哥出头的架势。 “不是，你们想干嘛？”林嘉享垂眸看着身前这几个还没陈境高的人，无奈叹气，转向赵新阳，“赵哥，所以今天这场，是因为我不答应你妹妹，所以你特意带着这些……人来打我？” 他本来想说“这些虾兵蟹将”。 “哥，你别听他废话，”一个黄毛小子大着舌头说，“不是要替多姐出气吗？干就完了！” 林嘉享：“……” 就你喝成这样，想干谁啊？ “赵新阳，你是滑板圈og啊，你这种大前辈平时就是这么给后辈当榜样的？”他面向对方，眼神笔直，“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不讲理的人啊，就算之前跟高哥有过节，解决办法也不过是在板上切磋，以本事服人。怎么？如今还真混成黑社会了？” 他故意忽略了高赵两人因为板上切磋未果，最后打进局子的两次。 此话一出，赵新阳还真是愣住了。 滑板圈……og？ 好久没听人这么叫他了……久到……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哈哈！是诶，我是滑板圈og来着！”这几个字就像强心剂，赵新阳一下就来劲了，口条都利索了不少，“还是上你们这儿来那次，那姓高的一副如临大敌的德行样儿提醒了我，”他大笑，“哥哥我以前在b市极限圈子混得那是风生水起啊！” 林嘉享：“……” 果然跟高潜一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就爱听奉承话。 “那这样！林嘉享，咱俩比划比划！”赵新阳打了鸡血一样，“我拿出我的绝招儿，你能照我的做成，我立马滚蛋，多多那边我来处理；但如果你做不成，那就把你的绝招儿亮出来，我照你的做成了，你就甩了你那女朋友，给多多个机会……” 这他妈是什么古早风狗屁条件？？？ “打住吧，这种条件免谈。”林嘉享直接打断，“赵哥，你也是结了婚的人，如果有人跟你说，你做不出来一个滑板招式，就得跟你老婆离婚，你离啊？” “呃……啊？” “我女朋友就是我老婆，”林嘉享居高临下看着他，“为了这么个事儿分手？搞笑呢？” “不是，你……” “别说了，条件重提吧，”林嘉享斩钉截铁，“别扯上我女朋友。” 赵新阳脑子发懵，根本转不明白什么“女朋友就是老婆”：“呃……” 林嘉享等了一会儿，无语道：“行了，别嗯嗯啊啊了，你赢不了我，这事儿算了吧。” 你这规则里全是漏洞，他想，也不看看自己都喝成什么样了，我腿有伤也比你个醉鬼稳当。 “算什么算？看不起我是不是？！”赵新阳一下精神了，“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了不得了！liam lin……呵呵，哥以前还是xinyang zhao呢！！！” “……” “我岁数是大了，但我告诉你，滑板技术上……哈哈，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 “怎么着？就说敢不敢？你做出我的招儿，多多那边我搞定！做不出来……做不出来，再说！” “哈哈哈哈哈，”林嘉享被逗笑了，心说这条件也就醉鬼能开出来，“行，那今天就请前辈给我上一课。” 赵新阳作为滑板人的滑板魂被激发出来了，片刻都不耽误，直接拿了自己的板过来。 林嘉享问：“是在外头还是跟我去俱乐部里的板场？” “还能去里头？”赵新阳一脸疑惑。 “哈哈，能啊，”林嘉享笑起来，“我是老板，进不去自己俱乐部像话吗？” 赵新阳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那去里头也行吧。” “去里头也行吧”？ 合着去全国最好的室内板场还委屈你了呗？ 门口是电子锁，他开了门走进去，赵新阳和另外三个板仔也跟进来。 ghostfish的会员板场，赵新阳不是第一次来，但另外三个人都被这里的规模惊呆了，一副口能吞蛋的样子。 林嘉享看了看他们，笑了—— 哥哥这么大产业，你以为闹着玩儿呢？ 进入会员板场，打开灯，他带着赵新阳四人看了一层和负一层的地形。 “赵哥，你想在哪种地形里做招儿？”他问。 赵新阳撅着嘴，左挑挑右拣拣，最后指着一个带扶手的台阶，说：“就它吧！” 呃…… “赵哥，你……确定吗？”林嘉享皱眉，“你要跳台阶还是呲杆子啊？” 眼前的台阶一共十级，杆子也不算很长，但说实话，以赵新阳此时此刻的清醒程度，做哪个都费劲。 “哈哈，”赵新阳笑了，“你且看着吧。” “……” 行吧。 林嘉享没再说什么，做了个“请”的手势，退到了一旁。 赵新阳这个决定当然不明智，但对于一个自大惯了且喝多了的og来说，晚辈的劝说……没用。 大不了不就是摔吗？林嘉享心想，摔跤对于滑手来讲，就是家常便饭。 赵新阳不是磨叽的人，直接准备开始。 他退后几步，给自己留出充分的滑行距离，起步前冲林嘉享行了个绅士礼——这是他做职业滑手时的招牌动作，然后镇定地踩到板上。 他带着滑板往台阶方向滑去，此刻，他的眼神与刚才在外面，借着酒劲儿胡搅蛮缠的时候，已然有了很大区别，看起来就像意识回笼，很有些认真的架势。 搞不好还真的能成呢～ 林嘉享笑起来，他当然希望赵新阳能做成——他知道对方对滑板运动的热爱，也欣赏他此刻认真的态度。 不过，当他看到赵新阳要对付的不是台阶，而是杆子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得捏了把汗。 此时，醉酒og赵新阳已经带板跃上了楼梯扶手，可仅仅过了一秒，他就连人带板翻倒下来，直接摔了个后滚翻。 林嘉享神色一凛，下意识往前伸手，不过还没轮上他去扶，赵新阳就已经爬了起来。 哈～确实是个皮实的老滑手～ “果然是老了啊，”赵新阳站起来，叉着腰哀叹，“想当年这招儿我是手拿把掐的，现在……哎，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连高潜都不如了？！” “……” ……都多少年了，还跟老高缠缠绵绵呢？ “赵哥，你不是老了，你只是喝多了，再加上没热身，”林嘉享笑了笑，“等清醒的时候你再做一次，到时候还是手拿把掐。” “哈哈，我发现你这孩子真会说话，”赵新阳大笑，“我差点儿就找回自信了！” “我说的是事实，而且……”林嘉享抬起一边的眉毛，“我是liam lin啊，你应该相信我的判断。” 说完，他找来一块滑板，拿着走回台阶上。 “赵哥，我大概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招儿了，”他说，“我可以挑战一下。” “算了算了，”赵新阳摆手，“我出招儿失败，这一局就算你赢。” “……” 还“这一局”？？ 您老准备比几局啊？？？ “别了，咱们就一局定胜负吧，”林嘉享说，“我把你的招儿做出来，咱们各回各家。” 没容对方表态，他直接站上了滑板。 他侧身往前滑，滑到台阶前，让滑板大部分板身探出台阶，然后直接带板跃起，在空中旋转180度，人和板一起落到杆子的三分之二处。 他踩着滑板，背身下行，在接近杆尾的位置再次起跳，连人带板脱离杆子，顺利落到地上。 由于惯性，他顺势继续往前滑出半米左右，随后调转板头，回转180，刹停。 只见赵新阳和那三个小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林嘉享噗嗤一声乐了：“赵哥，怎么样？你要做的是这招儿吗？” “牛b！！！”赵新阳眼睛瞪得老大，因为吃惊，人又清醒了不少，“你第一次做？！” “不是第一次，”林嘉享坦言，“以前做过，在美国那会儿。” “好几年没做了？” “嗯，上次做是……五年前？” “哈哈，牛b！”赵新阳感叹道，“liam lin果然名不虚传！” “哈，别了，不至于。”主要是这招儿……不算太难…… “行，林嘉享，”赵新阳很痛快，拍着胸脯保证，“我说话算话，你赢了，多多那边就交给我！” 林嘉享哦了一声，笑了：“好啊，那麻烦赵哥了。” 赵新阳抬手扇了扇，满不在乎地说：“小意思，拿捏～” 林嘉享：“……” ……希望你说到做到。 切磋结束，又带几个醉鬼在板场里转了几个新奇地形，林嘉享关灯锁门，和赵新阳四人一起走出去。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几人走到马路边，起风了，赵新阳有些瑟缩。 林嘉享问：“你们怎么回去？” “我们啊，我们……”对方似乎没想好，“嗨，我们用不着你管，你走你的吧。” 林嘉享想说送他们，可是立刻想到了家里的陈境，于是只是礼貌点头，说：“那行，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小心。” 说完，他就走去找自己的车了。 “林嘉享！” 他停下，回头，只见留着寸头的赵新阳大马金刀地坐在路边，真真儿一副黑社会头子的架势。 “你这孩子跟我想象中很不一样！” “……” 林嘉享静了静，说：“哥，我二十四了。” “啊？” “从我接触极限运动到现在，已经十四年了，我是ghostfish的创始人和主理人，”他说，“我不是‘孩子’。” 赵新阳愣了愣，默默无言。 半晌后，终于：“哦。” “……” 哈哈，行吧～ 林嘉享笑了：“赵哥，没事儿早点儿回家，喝酒吹风容易着凉。” “哦，谢谢啊！” “还有，”林嘉享朝俱乐部的方向一指，“以后欢迎你来我们俱乐部玩儿，我不收你会费，会员板场你想来随时来！” 突然收到邀请的赵新阳好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随后嗤了一声，不屑地转过脸去。 可过了没两秒，他脑袋又转了回来。 “唔，容我考虑考虑。”他说。 第18章 忙碌周末 林嘉享回到家，屋里很安静。 他洗手洗脸，外衣和牛仔裤脱在衣帽间，光脚走进卧室。他借着手机的光走到床前，脱掉t恤，钻进被子里。 陈境此刻正蜷着身子躺在里面。 林嘉享伸手摸了摸，女孩动了，往他怀里蹭。 “你去了好久。”她脑袋枕到他肩膀上。 “对不起，有点儿事耽搁了，你等我呢？” “没有特意等，只是你不在旁边，我睡得不踏实。” 男孩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眉眼弯弯，开心极了。 太好了，他想，你有点儿依赖我了啊～ 起床后，林嘉享收到了余江川的消息——他、陈韬韬、樊寄雨和郑茉，已经回到了b市。 余江川：【冲浪板我什么时候给你送去？】 林嘉享：【什么时候方便了送到我家吧。】 回复完，又补了一条：【或者拿到俱乐部也行。】 消息刚发出去，他就接到了“极速迷藏”主办方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跟他确认了俱乐部和参赛选手的信息，然后又传达了有关赛程安排的事宜，说了有十分钟才挂断。 挂断电话后，林嘉享立即到书房去，打开电脑查收邮件，然后又给跑酷职业队的胡教练打电话，一条一条细节沟通完毕后，他才从书房出来。 陈境准备了早餐，自制的三明治和咖啡。 饭没吃完，林嘉享的手机又响了。 他接起来，对方要核对什么东西，他离开餐桌，去了书房。 陈境看得出来，他今天很忙，她怕打扰他，自己安安静静收拾好桌子，又默默走去收拾屋子和洗衣服。 她用洗地机清洁了地面，又给床吸尘除螨，正要把洗好的衣服拿去晾，男朋友就走过来找她。 “我要去俱乐部开个会，有些事情得当面沟通，”他面露歉意，“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陈境想了想，摇头：“我不去了吧，你是去工作的，我在家等你。” 对方看了她一会儿，点头：“也行，我不会去很久，完事儿就马上回来。” 他往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搂过她的脖子，亲她的嘴唇。 “对不起啊，留你一个人在家，”他说，“晚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去吃好吃的？ 陈境愣了愣。 她是小孩子吗？还要用“好吃的”补偿？ 但面前的男孩一脸认真，她忍住好笑，配合道：“好啊，吃什么？” 果然，对方马上问：“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 “……” “我好了……”她凑到他耳边，“可以了。” “……”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用力推了他一把：“走吧，快去开你的会。” 出门前，林嘉享回头看她，留下一句：“你等着。” 等着就等着，陈境想，谁怕谁啊。 大门关上，她接着回去收拾屋子了。 可过了十几二十分钟，门铃忽然响了，陈境匆匆跑到门口，刚要开门，一想不对，林嘉享不需要按门铃，而访客根本进不来单元门。 她一下就想起了上礼拜章安洁来时的尴尬情景，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t恤配短裤，没大毛病，但是……没穿内衣。 她跑回卧室三两下穿好，t恤套回来，跑去门口，深吸一口气，问：“哪位？” 门外的人听到她的声音，一愣—— “陈境？” 陈境也愣住了，然后直接把门打开了。 望着对方明显比之前色号深了的脸，她笑起来，问：“你来之前怎么没跟他说一声？” “说了啊，”拿着冲浪板的余江川一脸无辜，“我问他什么时候送冲浪板，他让我‘方便的时候送过来’，我说‘我现在就很方便啊’，然后……”他肩膀一耸，“他没理我。” 陈境咯咯咯地笑：“估计没看到，他今天很忙，一直在工作。” 她往后退了两步，把余江川让进屋。 对方在门口的鞋柜里找了双拖鞋，边换边问：“他人呢？” “去俱乐部开会了，刚走一会儿，”陈境转身往客厅走，回头招呼道，“你先进来，我给他打电话。” 她给林嘉享拨了语音，打开免提，刚响两声对方就接起来。 “怎么了？”他问。 陈境想了想：“家里来人了。” 对方明显一愣，声音霎时紧张了几分：“谁啊？” 他第一反应跟陈境一样，以为是章安洁又搞突袭了。 陈境没说话，手机递到旁边，换成一个洪亮的男声：“还能谁啊，我呗！” “……” 林嘉享松了口气：“你来干嘛？” “什么叫‘我来干嘛’？不是你让我方便的时候来送冲浪板吗？”余江川托着手机，大咧咧坐在沙发上，“我这可是国际快递，可贵了，记得把钱结一下啊。” 陈境递给他一瓶水，然后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余江川把手机放到一旁，拧开水喝了一口：“你们开会是跟‘极速迷藏’有关吗？” 林嘉享嗯了一声，抬手调整蓝牙耳机：“比赛规则上有些变动，我需要跟胡教练和选手们交代清楚。” “那一会儿我也过去听听，你等我一下。” 林嘉享答了声“好”，很不客气地说：“你退下吧，手机还给陈境。” 余江川哼了一声，手机递回去。 陈境接过，关掉免提，刚举到耳边，就听对面说：“你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一会儿跟余江川一起来俱乐部吧。” 她知道，他是怕万一章安洁真来了，她一个人应付不了。 “好，我去，”她说，“你好好开车，先挂了吧。” 通话结束，陈境放下手机，转向余江川：“待会儿麻烦你把我捎上。” “别别别，可别这么说，”余江川连忙摆手，“一点儿都不麻烦，我的荣幸。” 陈境简单化了个妆，换好衣服，跟余江川一起乘电梯下楼。 “你车没停地库？”她问。 “没有，”余江川说，“他这小区外部车辆进门很麻烦，我一般都停外头。往里走的时候，正好有个业主出来，我就直接进来了。” “你知道单元门密码？” “知道，”余江川马上说，“但你放心，你家大门密码我可不知道。” 陈境被逗笑了：“我没在担心这个。” “这是林嘉享家大门，又不是俱乐部大门，不是谁都能开的。” 陈境一愣：“俱乐部大门很多人能开吗？” “啊？”余江川也愣了，没太跟上对方的思路，“也不是很多人，就我、林嘉享、陈韬韬、亮哥、搞钱哥、前台俩妹妹、保洁阿姨、保安大叔……” 陈境：“……” 这还不叫“很多人”啊…… 但…… 她站住了，抬头看着余江川：“高潜有开门权限，是吧？” “啊？”余江川又懵了，“当然，他是俱乐部负责人之一啊。” “大门跟会员板场一样，是刷脸、指纹或者输密码的？” “啊，是。” 陈境点头，安静了两秒，继续往前走了。 “不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余江川跟上去，“你认识高潜啊？” “嗯，认识，我跟着林嘉享去过俱乐部，”两人出了小区，陈境边走边说，“也没什么，就是昨天夜里高潜的车钥匙落在俱乐部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进不去门了，林嘉享半夜去帮他开门来着。” 余江川怔了怔，半晌，哦了一声。 说实话，这事儿——他听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对劲。 哪儿哪儿都不对劲，逻辑漏洞一大堆，但是…… 他看了看陈境，还是选择了闭嘴。 余江川一路上都在给陈境讲各种趣事，以及这一周来他在沙芭的见闻，逗得她咯咯咯地笑。 余江川的车是一辆奔驰大g，车子开进商业街的地下停车场，两人下车，一起往电梯间走。 这时，从旁边拐出来一辆suv，余江川喊了声“小心”，伸出胳膊挡在陈境身前，陈境自觉后退。 车开远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我这保镖当得还成吧？”余江川打趣道。 “到位，”陈境笑，“值得我请你吃顿饭的。” “哎哟，可别，”余江川揶揄道，“你一说请吃饭，我就想起你跟林嘉享遇到那天，你说请他吃饭，结果自己走了的事儿。” 陈境啊了一声：“那顿饭后来我请了。” “可当时你没给他留联系方式。” “他太帅了，我一开始没想着跟他谈恋爱，”陈境坦言，“但我回到酒店就后悔了。” “哎哟，他对你可是一见倾心啊！” “我对他也是呀，”陈境笑起来，“一眼万年呢。” 一路上，两人一直在聊天，并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的一辆车上下来两个人。 刚走到电梯间，余江川肚子“咕噜”一声。 “要吃饭吗？我请，”陈境笑，“答谢你到位的安保工作。” “哎哟不用，一会儿我去俱乐部咖啡厅拿个热狗，”余江川说，“这不是还得开会嘛，正事要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你们经常这样吗？”陈境问，“不吃正经饭，饿的时候就吃咖啡厅的热狗？” 上次给小迷妹上完体验课，林嘉享就是这样。 “俱乐部刚成立的时候，人没几个，但事儿一大堆，我们都是一人身兼n职，”余江川说，“林嘉享坚持要做顶级板场和实景模拟跑酷训练场，场地的设计和建造都非常复杂，前期投入特别大。他是那种做起自己喜欢的事儿，可以没日没夜的人，为了达到理想效果，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住在俱乐部里，”他唇角向下，“你想啊，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还能吃啥正经饭？” 陈境没吭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后来开业之后更忙，他虽然不负责人员招募，但我走到哪儿都得拿他liam lin的身份说事儿……” 陈境愣了一下：“liam lin的身份？” 余江川啊了一声，面露惊讶：“你还不知道啊？他没跟你说吗？他之前是youtube上特别火的极限视频博主！粉丝上百万！他都不给你看他那些视频的啊？我靠，超级牛b的好不好！” “他没说过。” 他不仅不说自己是百万视频博主，反而经常说自己这个“不擅长”、那个“很一般”。 陈境暗暗叹气，好一个谦虚的、不爱炫耀的人啊…… 两人在一层下了电梯，余江川边走边讲：“为了拉拢各种极限大神和品牌赞助，他每天要跟各种人聊俱乐部的规划和发展前景，同时还得负责寻找资金渠道，解决后续的资金问题。我们逐渐步入正轨之后，一开始教练人手不足，他就一边盯职业队的训练和比赛，一边负责学员培训，跑酷和滑板他都教。” “很辛苦。” “当然！”余江川一下激动起来，“你知道吗？那会儿新学员的体验课几乎全是他一个人上的！因为只要他出马，基本都能当场报名！尤其是孩子和姑娘，只要一碰上他——直接拿下！” 确实，陈境心下认同，很难不被拿下。 “不过呢，教练人数上来以后他就主动要求不再负责体验课了，”余江川挑眉，“转化率确实下降了，但是我们都理解，大家都是兄弟，谁也不想看他惹上一身麻烦。” “我知道，”陈境点头，“因为有很多女学员追他。” 余江川嗯了一声，又叹气：“很多，不对，非常多。时间一长，知道撩不动以后会少一些，但……也有一直坚持的……” 陈境笑了：“李诗。” “啊，对，”余江川也笑了，“李公主是坚持时间最久的一个，但……”他顿了顿，“啧，不是最麻烦的一个。” 陈境一怔：“最麻烦？” “除了李公主，俱乐部里还有个女学员对林嘉享穷追不舍……”余江川无奈道，“而且这姐们儿不是个善茬儿，人很强势，花招儿也多得要命。只是这段时间恰巧不在国内，不然凭我对她的了解，要是听说林嘉享谈恋爱的事儿，肯定得折腾出花儿来……” 陈境认真听着，对这个“不是善茬儿”的女学员充满好奇，可刚要开口询问，就看到旁边正好有一家口碑很好的日料店。 她站住了，转头看向余江川：“你们开会多少人？” “应该就八个，”余江川掰着手指头，“除了我跟林嘉享，教练和队员一共六个。” 陈境想了想，又问：“今天还有很多教练在给学生上课吧？” “那必须的，周末最忙。” “好。” 陈境走进日料店，跟服务员点了十五份咖喱猪排饭套餐和十五份鳗鱼饭套餐。 她特意打出了富余量—— 毕竟都是搞运动的年轻人，其中还有不少是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孩子，她怕一份不够。 “你要给所有人买饭啊？”身后的余江川一脸惊讶。 “不是所有人，是所有‘俱乐部的人’，”陈境回头，“学员和会员我就不一一照看了。” “哈哈，那真没必要，”余江川大笑，“今天就是个普通周末，又不是搞沙龙，用不着大老板女朋友管饭。” 陈境一听，不禁好奇：“你们经常搞沙龙吗？” “前两年经常搞，为了俱乐部宣传，我们什么办法都用，”余江川说，“今年年底大概还会搞一次，圣诞节活动或者跨年活动，到时候你来玩啊。” “好，肯定来。” 陈境叮嘱服务员，把这三十份饭直接送去旁边的极限运动俱乐部——“俱乐部”三个字一出来，服务员就知道了。 是啊，这么大的产业，她想，整条商街上最大的“显眼包”，想不知道都难呢。 订餐完毕，陈境跟余江川一道离开。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在这条室外走廊上，一个男人出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瘦高个子，斯文儒雅，头发柔顺，穿着驼色大衣和白裤子，围着米色围巾。此时，他正双手插兜站在距日料店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平静无澜地注视着渐渐走远的陈境和余江川。 刚才在停车场里，沈竺就看见了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在有车经过的时候，男生还展现了一番“男友力”，之后又一脸讨好地求表扬…… 他能确定，这个男生不是上次在环保所门口看到过的、陈境朋友圈里那位。 但……多少也有些共同点。 比如，年纪轻轻、长得很帅、身材高大，当然，最重要的一条——是有钱。 都开着不止两百万的车，全身上下加一起超过五位数，一副养尊处优的做派。 而陈境——是一个“经常不在学校”的女硕士。 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两个有钱的年轻男人，沈竺觉得自己很难不脑补出一场北漂捞女与小富二代之间的情感纠葛大戏。 想到这些，他的眼神变得阴鸷，甚至嘴角都在不自觉地抽搐。 “沈博士。”一个女声响起。 沈竺呼出一口气，缓缓回头，表情恢复到和煦淡然的样子。 年轻女人拿着刚从旁边餐饮店里取的号，脚步轻快地走到沈竺面前。 “估计得排半小时呢，要不咱们换一家？” “没关系，不用换，”沈竺笑了笑，声音温柔，“你不是专门为了这家店，才来这个商场的吗？” “嗯，网上很多人推荐。” “很多人都喜欢的东西也不一定好，”他笑得春风拂柳，“但只要你喜欢，我们不妨等等看。” 第19章 会议室之吻 陈境和余江川一起走进俱乐部。 “川哥！！！你回来啦？” “哎哟，橘子！宁妹妹！是不是特别想我？” “想死你啦！” “川哥，你晒黑了诶～” “哎，怎么着？哥哥黑点儿就不帅啦？” “那哪儿能啊，还是一样帅！” …… 就在余江川四处展现花蝴蝶特质的时候，陈境看到了教学板场里，正给一名男孩上课的高潜。 她又想起夜里的事，但没再往深琢磨，依然冲对方愉快招手。 头戴渔夫帽的男人看到，马上扬了扬下巴，以示回应。 余江川留在板场里到处打招呼，陈境先行上到三层。 林嘉享带她参观过办公区，她很快就找到了会议室，其中一间关着门，隐约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她没有发消息，更没有进去，而是走回休息区里的咖啡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周末的俱乐部，人流量是工作日的三倍，会员板场爆满，休息区里人也很多。 陈境拿出耳机戴上，从手机里调出一本电子书来读。 余江川上来时，看到戴着灰色冷帽的长发女孩坐在落地窗边，眼眸低垂，安安静静看着手机。 他走去柜台前，跟员工suki“联络感情”，顺便要了一杯咖啡和一杯奶茶，走去陈境身旁。 “干嘛在这儿等啊？”他把奶茶递过去，“直接进去啊。” “里面已经在开会了，”女孩摘掉耳机，接过奶茶，“我怕打扰他们。” “没事儿，该进进，”余江川带着她往会议室走，“他们开会得等我，我这么重要的人物，没到能行吗？” 两人走到门口，余江川敲门。 “进来。”是林嘉享的声音。 “哎嘿！”余江川推门而入，大声喊道，“兄弟们，哥哥回来啦！” 门内马上热烈响应—— “川哥！你怎么才回来？” “川哥黑了，看来浪没少冲啊！” “我们刚刚还聊起你呢！” “是啊，我可想你啦！” “真的假的？”余江川冲说话的范里言走过去，张开双臂，“来，小范！到哥哥怀里来～” 林嘉享：“……” 他无奈地看着两个熊抱在一起的人，正想说一句“差不多得了”，一抬眼，正好看见陈境站在门外。 他笑起来，没再管余江川，直接走了出去。 “你再等我会儿，该讲的都讲完了，只需要跟余江川简单同步一下，用不了几分钟。” “好，我就在这儿等你。” “嗯。” 看着陈境的眼睛，他手开始不自觉往上抬。 “林嘉享，你觉得没有，”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插进来，“就这俩仨礼拜，范里言长高了哎！你说他是不是长个儿了？” 林嘉享：“……” 他扭头瞪余江川，伸到一半的手也缩了回来，最后直接插回了裤兜。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心下了然，四下看了看。 因为是周末，不仅身后的会议室里有许多双眼睛，不远处的咖啡厅、图书室和蹦床公园里也有很多家长和孩子。 视线扫过正在会议室里疯狂输出的余江川，她仰头对面前的人说：“你跟我来。” “啊？” 她不由分说，直接拉着男朋友走去了另一间会议室。 两人进去后，她回手关门、落锁。 “这里有监控吗？”她问。 “监控？”林嘉享一愣，“没有啊，怎么了？” “没有就好。” “什么……” 隔壁会议室里，余江川正在向胡教练询问“极速迷藏”的事。 两人正说着，就见范里言和周耀奇弯着腰，盯着他身后被百叶窗遮住、只露出一条空当的玻璃墙下方。 这两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脸上还带着贼兮兮的笑。 余江川哎哎哎地敲桌子：“我说，范里言、周耀奇，你俩鬼鬼祟祟干嘛呢？” “没干嘛！”两人赶紧坐直。 没干嘛？ 没干嘛就新鲜了！ 偷鸡摸狗，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三百两！ 余江川一边呵呵，一边弯腰往下面看。 他这一看可好，屋里其他人都跟着好奇，集体大弯腰。 于是，七个男人弯着腰，齐刷刷盯着玻璃墙下方的空当—— 那里有两双脚，一双穿着蓝色滑板鞋，一双穿着粉色帆布鞋。 蓝色滑板鞋的主人坐在椅子里，而粉色帆布鞋的主人……坐在他腿上。 “我去……”余江川大惊，赶紧直起身，一拍桌子，“都别看了！这开会呢！” 其实，跟陈境在一起之后，林嘉享就时常能够捕捉到她身上古灵精怪的部分。 那温柔恬淡的表象之下，藏着的灵魂不光简单直白，还热烈大胆。 就比如刚刚，她把他拉到这间没人的会议室里，确定没有监控之后，直接把他推到椅子里，二话不说吻了他。 他吓了一跳，但同时也很喜欢、很享受。 嗯……感觉……还蛮刺激的…… 像极限运动一样，让人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 他知道，陈境本是个内心世界非常丰富的女孩，只因为没能在一个健康的家庭环境中度过幸福童年，所以才会用波澜不惊的表象伪装自己。 可当她卸下伪装，有趣的灵魂会立马钻出身体，在五彩斑斓的世界里四处奔逃。 “你们吃过午饭了吗？”陈境坐进旁边的椅子里，“我刚才从日料店订了十五份猪排饭和十五份鳗鱼饭，应该马上就到。” 林嘉享啊了一声，一脸惊讶：“一共三十份儿？” “楼下教练肯定也有没吃饭的，我把他们也算上了。” “行，”他笑着点头，“你想得有点儿太周到了。” “老板女朋友替老板犒劳员工，不是应该的吗？”陈境一脸坦然。 啊～ 林嘉享低下头，笑了。 “老板女朋友”啊…… 你直接说老板娘就完了呗～ 他侧过身，手肘搭着桌面，长腿伸到陈境椅子底下，抬脚一勾，转椅呼啦一下就到了面前。 “你这么能干，回去我必须好好犒劳你。” “怎么犒劳？”女孩明知故问。 “啊，有两个选择，”男孩眉毛抬起来，靠近她，“你吃了我，或者……我吃了你……” 五分钟后，回到隔壁会议室，林嘉享嘴角上扬，眼里盛满笑意。 “范里言，刚才你不是喊饿吗？现在就可以去楼下把饭搬上来了。” “这么快？”范里言一脸惊讶。 “我女朋友提前点的，”林嘉享嘱咐道，“拿够你们的量，剩下的就放在前台，跟橘子说在群里通知其他教练和队员自取。” “好嘞好嘞，明白明白，肯定办妥！”范里言一听吃饭就开心，拉上周耀奇，拔腿往外跑。 余江川哎了一声：“里头有我一份儿啊，我要鳗鱼饭！” “知道知道！” 两个孩子跑到会议室外，恰好看到陈境握着奶茶站在窗边。 两人停下，交头接耳一番，然后跑到对方面前，齐刷刷喊道：“谢谢嫂子请我们吃饭！” 陈境吓了一跳，赶紧回身。 她看着两个男孩，认出他们是之前见过的跑酷职业选手。 这嗓门儿……没吃饭都这么洪亮啊…… 可真有活力～ “不客气，”她笑起来，“好好吃饭才能好好训练，祝你们比赛顺利。” …… 开会结束，林嘉享叫上陈境，跟余江川一起下到一层。 在会员板场里，他找到李亮舟和正在训练的俱乐部职业滑手，几人就firewalker俱乐部联赛的事聊了十分钟。 之后，他又到另一边的教学板场里跟高潜说话，最后还不忘跟前台交代人员接待问题。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他跟余江川挥手告别，带着陈境离开。 陈境发现，林嘉享作为主理人，几乎俱乐部所有事情都需要他来拿主意。他的工作涉及方方面面、大事小情，既有方向把控，也有鸡毛蒜皮。 不过他这人能力强，效率高，做事很有决断力，既不浪费时间成本，也不影响执行人心态。 而ghostfish的员工也都很给力，几乎人人有着极强的团队精神。他们信任林嘉享，也愿意遵从配合他的要求，不做无用外耗，氛围轻松，协作高效。 回家路上，林嘉享边开车边问：“吃什么想好了吗？我们去旁边那个商场？” “现在吃饭有点儿早，”陈境说，“我还不饿。” “那先回家？” “好。” 林嘉享把车开进小区地库，停到车位里，解开安全带。 “下车吧……” 话音未落，身旁的人已经贴了上来。 他懵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手摸到座椅调节键，一按，座椅向后倒下去。 陈境趴在他身上，跟着一起倒下去。 驾驶座空间不大，林嘉享又高，两条长腿几乎占据了座椅下全部空间。陈境的腿一路往上收，直至跨坐到他身上。 闭塞的车内，安静的空间，两个叠在一起、热烈亲吻的人。 副驾驶扔着陈境的冷帽和外套，一双手顺着脊背，从贴身穿着的针织衫钻进去，一路摸到搭扣，解开，又过渡去了身前。 林嘉享的棒球外套衣襟敞着，腹部的小手有点儿凉，而且很不老实，一直往他腰里钻。 牛仔裤没有腰带，扣子已经打开，小手在解拉链。 “你想在车里，是吗？”他侧过脸跟她分开，“可能有点儿……问题……” “施展不开？”她停下来，近距离跟他对视，“去后座吗？” 林嘉享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哈哈，不是，不是这个问题。” 女孩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用眼神求解。 “刚才在会议室，确实没监控，”男孩躺在座椅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搂着女朋友的头，“但是这儿……有。” 陈境愣住了。 是啊，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当然有监控…… 而且……处处是监控…… 想到这儿，她马上就要起来。 “没事儿，可以再躺会儿，”林嘉享揽着她的背，“我把座椅放平了，拍不到，但……”他顿了顿，“动作再大点儿……就悬了。” 陈境抬头看住他：“那我们上楼吧。” “哈哈，别着急，”林嘉享笑得胸腔发颤，“让我缓两分钟……” 女孩张了张嘴，明白过来：“哦……” 她脑袋一低，趴回他身上。 这个状态下，拉链不好还原，她想了想，往下挪，用后背将他腰部以下遮了个严严实实。 林嘉享愣了愣，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 太可爱了！ 大约五六分钟后，两人穿戴整齐从车里下来，默契地牵上手，直奔电梯。 回到家门口，林嘉享一秒没耽误，直接用人脸识别开了门。 两人前后脚进到屋里。 陈境刚把鞋脱掉，身子还没直起来，就双脚离了地。她被打横抱进卧室，咣当一声，门被踢上了。 从床上醒来时，天已黑透。 她爬起来，不是夸张，是真的用到了“爬”这个动作。 她揉着腿想，自己可能有点儿不自量力，韧带明明非常一般，还偏要搞大动作，导致现在腿快并不上了。 她回头，看向还在睡着的林嘉享—— 雪白的脖颈，精致的五官，呼吸绵长安稳。 他昨晚缺觉，又经过一番体力消耗，睡得非常沉。 看着看着，陈境笑了。 效果达到了，她想，腿没白疼。 她去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林嘉享醒了，但有点儿迷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 陈境上床，撑在他身前：“请问ai同学，你电充好了吗？” 男孩有点儿懵，琥珀色眼珠转过来：“……啊？”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现在该换我充电了。” 雪白的ai同学还是一脸茫然。 “换句话说就是——”女孩起身去吹头发，边走边说，“我饿了。” 两人开车去了附近的那个时尚地标。 吃完火锅，逛了会儿商场，买了一个拍立得，准备去超市。 路上，刚好经过一家理发店，本来都走过了，林嘉享又拉着陈境退回来。 “帅哥，你这么帅，不当明星啊？”tony老师一边拿着剪刀左右开弓，一边对着林嘉享叨叨，“这边好多星探啊，你一路得收到多少名片啊？” “当不了明星，没那个本事。” “你有这张脸就够了，要什么本事啊？” “噗嗤——” 这话把一旁的陈境逗笑了。 两个人都看过来。 tony：“美女，你说是不是啊？” 陈境：“是，但他还是挺有本事的，不是光长得帅。”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直接把tony说沉默了。 林嘉享眉毛抬得老高，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头发剪到后面，tony终于忍不住开始推销：“帅哥，你这边弄一下这个比较帅，然后我再给你用一下那个，对头发比较好，”说罢，还不忘问顾客女朋友的意见，“美女，你说是不是啊？” “不重要，”陈境笑笑，淡定道，“按您的话讲，他有这张脸就够了，还弄什么这个那个的呀。” tony：“……” 林嘉享：“哈哈哈哈哈！” 剪完头发，两人去了超市，挑了些食材、水果和牛奶饮料，然后逛到了摆放五颜六色小盒子的区域。 陈境上下扫视着：“你懂这些吗？” 林嘉享一愣：“什么？” “就是这些有什么区别，除了型号大小不一样之外，”陈境弯腰看着，“名字都起得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使用感上有什么不同。” 林嘉享靠在货架旁边看着她：“我也不知道，目前样本太少了，没什么参考价值……” 陈境一愣，咯咯咯地笑起来：“行，那就多选几个样本。” 今天，李诗恰好在时尚地标附近的一家摄影工作室棚拍，工作结束后，她跟两个模特一起来商场买东西。 她从烘焙店里买了甜点，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了林嘉享。 那样的身高和外形，想不看见还挺难的。 男孩站在超市出口附近的自助收银机前，正在给购物车里的东西扫码。 就这么一个非常平凡的场景，却把李诗看呆了。 这好像……真的是她第一次在b市，见到存在于生活场景中的林嘉享。 最早，她会在板场和运动场上见到他，后来，能见到他的场合变成了俱乐部。 他好像一直没什么个人生活。 她听陈韬韬说过，他的家很空荡，仿佛只是为了有个地方睡觉而存在。 而此时此刻，他站在超市收银机前，这一幕美好又陌生。 李诗忍不住驻足观赏。 男孩穿着一件厚实的卡其色呢料棒球外套，下面是一条很宽松的蓝色牛仔裤，外套拉链没拉，里面是一件兔子图案的白t。 她注意到他剪了头发，两边和后脑勺都短了很多，这个发型让他看起来很精神，却更显稚气。 李诗看着他，缓缓走近，正想上前打招呼，就见对方从一旁的购物车里捧上来许多小盒子，五颜六色，一个一个放到扫描区扫码。 看清那些是什么之后，李诗站住了，心里“咯噔”一下。 她安静了几秒，缓缓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她看见了陈境。 女孩站在自助收银机侧面，正把林嘉享扫完的东西一件件装进购物袋。 当然，也包括那些小盒子。 东西都装好，她立即把手机贴到了扫描区。 林嘉享一下笑了，挑眉看着她，但什么都没说。付款完成，他一手提着袋子，一手牵着女朋友，从出口离开。 李诗一动不动，看着两人从面前经过。 她站的位置不隐蔽，但没有人注意到她。 他们聊着天，有说有笑，眼神粘在对方身上，一秒都没有偏离。 李诗当然知道林嘉享家就在附近，而且他们买的东西，全是食材和生活用品。 以及……那些小盒子。 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明。 林嘉享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她看到了，甚至还从郑茉那里听说了他跟陈境在鲸岛住一间房的事，对此，她始终表现得淡定、从容。 但……看到照片、听说故事，跟亲眼目睹，恐怕还是有很大区别。 她只觉喉头发紧，像堵了东西，这一刻，那些所谓的“体面放弃”，都成了自己骗自己的把戏。 目送林嘉享和陈境上了直梯，等电梯门关闭后，她才缓缓走过去，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眨不眨。 “诗诗，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 一起逛街的模特走过来，见李诗正盯着电梯显示屏发呆，脸色很差，不禁问：“诗诗，你没事吧？” 李诗转过头，浅笑了一下：“没事呀，以为看到个熟人，走过来发现认错了。” “哦，”对方点头，“那我们走吗？” “嗯，走吧。” 她一言不发地跟着两位模特逛了别的店铺，又一起乘扶梯下楼。 站在长长的扶梯上，她俯瞰着底下琳琅满目的商铺，心想—— 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想来了。 第20章 等你算帐 “极速迷藏”于本周三在h市开赛，比赛为期三天，林嘉享要在周二下午，以领队身份，跟随俱乐部跑酷职业队六人一同前往h市。 周二一早，林嘉享把陈境送到科技环保所门口，两人在车里牵手坐着。 “晚上不能接你了，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他说。 “知道，”陈境点头，“之前跟你说过我可以坐地铁上下班，你没必要每天跟着我早起。” 男孩抬起一边的眉毛：“可我也说过，如果我有时间、有意愿，就让我接送你，对吧？” 陈境反问：“然后你就每天都有时间，也每天都有意愿，是吧？” “哈哈，”对方笑出了声，“因为只要能多跟你待一秒，我都觉得值！” 陈境没说话，安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咔嚓”一声解了安全带，返身抱住他。 林嘉享反应很快，托起她的脸，歪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持续了大约一分钟。 分开后，两人继续抱在一起。 林嘉享说：“你不是有驾驶证吗？这两天直接开我车上班吧。” 陈境啊了一声，摇头：“虽说我挺早就学了车，但基本没开过，驾驶本一直是摆设，”她顿了顿，“且不说别的，就说我技术不过关，万一把你车刮了，就太得不偿失了。” “哈哈，”男孩笑起来，“那等我回来带你练练，赶紧捡一捡，没准儿还有救。” 陈境直起身，面露惊讶：“林老师教完冲浪又要教开车啊？” “哈哈，”林嘉享眉眼弯弯，“教开车可不敢，但当陪练问题不大。” 说罢，他看了一眼车载显示屏上的时间，离八点还有六七分钟。 “进去吧。”他放开她。 “好。” 陈境答应着，可人却没动，眼睛望着他，一眨不眨。 “怎么了？” “舍不得你，”她直言，“想再多看两眼。” 林嘉享愣住了。 天呐，这话说的…… 恋爱脑要出动了！ “哈，你……”他抬手撸起脑门儿上的刘海儿，痛心疾首道，“要不我别去了，现在给余江川打电话，让他替我！” 说着，他就要拿手机。 陈境咯咯咯地笑，一手按住他，一手搂过他的脖子，探头在那柔软的嘴唇和雪白的额头上各亲了一下。 “路上小心。” 说完，她没等对方反应，拎上自己的包，迅速开门下车。 “哎——” 她没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直接跑进了环保所大楼。 不能再腻歪了，她想，不然不光他h市去不了，她班都上不成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陈境和白欣遇到了环境管理中心的两个同事。 “陈境，上周新员工培训的时候我见过你，”叫郑理的男同事说，“沈博士当时就跟我说，你是他师妹。” 环境管理中心就是沈竺的部门。 陈境笑了笑：“嗯，我们都是b大的。” 跟郑理一起的是一位张姓女领导，南方人，四十来岁，慈眉善目，亲切健谈。 她打量了陈境半晌，越看越觉得气质出众，于是问：“小陈啊，你今年二十几？” “二十四。” 张副主任哎哟一声：“那跟我表侄同龄啊，我表侄是理工大的硕士哎！” 呃…… 陈境一愣。 ……表……侄？ “哎哟，张主任，你可别乱点鸳鸯谱啦，人家陈境有对象！”白欣乐不可支，“人对象长得巨帅，还是搞极限运动的，超级优秀！” “极限运动？”张副主任很是惊讶，这属于她的知识盲区，“搞什么极限运动呀？” “主要是跑酷和滑板两类，”陈境如实道，“但他会得挺多，也不止这些。” “滑板？”一旁的郑理来了兴趣，“是那种花式技巧吗？” 花式技巧？ 能说出这个词的，就不会是纯粹的门外汉。 陈境不禁有些惊讶：“郑哥，你懂滑板？” “谈不上懂，”郑理坦言，“但我表姐儿子学这个，经常做给我看，平时也挺爱跟我讲的。” 陈境哦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张副主任就问：“小陈，你男朋友本职工作是做什么的？总不能就是专门跑酷、玩滑板的吧？” 在她的概念里，这些都是兴趣爱好，当不了正经工作。 为了方便对方理解，陈境只是说：“他在一家极限运动俱乐部工作。” “极限运动俱乐部？”郑理看住她，“名字叫什么？” “ghostfish。” 郑理啊了一声，讶然道：“ghostfish极限运动俱乐部？地址在世纪天街那边？！” 陈境面露惊奇：“郑哥，你知道ghostfish？” “当然！”郑理一拍大腿，“他们不是全国最大的室内滑板场吗？有自己的职业选手，还招募会员、做培训，主要是……”他咧嘴一笑，“我表姐儿子就是在那儿学的滑板啊！” 这么巧？！ 陈境一下笑了：“你表姐儿子的教练，不会碰巧叫林嘉享吧？” “呃，”郑理想了想，摇头，“好像不是，教练好像姓……叶？叫叶什么……” 姓叶啊…… 陈境了然：“叶啸。” “啊！对对对！就是叫叶啸！”郑理激动，“你认识？！” “认识，”陈境点头，“我男朋友给我介绍过。” “也就是说，你男朋友是ghostfish的……” “创始人兼主理人。”陈境说。 创始人？？？！！ 这回，一旁啃鸡腿的白欣惊得鸡腿都掉了。 “你只跟我说过他在美国拿过跑酷比赛冠军，目前在一家极限运动俱乐部工作，”她大睁着眼睛，“可没说过他是创始人啊！” 陈境眨眨眼：“你也没问呀。” “创始人？那就是老板了呀！”张副主任问，“他多大年纪？” “二十四岁。” “才二十四岁就开这么大俱乐部啦？”张副主任哎哟一声，“小伙子很有出息呀！” “我听我外甥说过，”郑理说，“ghostfish的老板是个极限大神，在圈子里非常知名，什么都会，很全能。” 事实就是如此，陈境想，完全没有夸张。 “小陈，我家小儿子今年十岁，什么运动都没有搞过，瘦得像根竹签子，”张副主任问，“我送他去学滑板行不行呀？会不会晚了呀？” “张主任，这个我都知道，”郑理笑道，“滑板这种运动不讲求身材，而且多大开始都行，您家公子才十岁，没一点儿问题。” “嗯，”陈境点头，“俱乐部各个年龄段的学员都有。” “那太好了呀，我回去和他讲一讲，送他去你男朋友那俱乐部报名好了！” “张主任，您不如先约个体验课，孩子觉得不错，再报正式课程也不迟，”陈境诚恳道，“网上有俱乐部的实景照片、宣传片和各种资料，滑板教练的介绍也有，您不妨多了解一下。” “好的好的。” “陈境，这张主任家公子要是真去ghostfish学了滑板，”郑理开玩笑道，“你也算是给你男朋友俱乐部发展了新客户，他们不得给你个销售提成啊？” 吃完饭，大家收拾起盘子准备离开，张副主任和郑理主动加了陈境的微信。 回到办公室，张副主任第一时间点进了陈境的朋友圈。 “哎哟！这男孩子长得像电视里的明星哎！”张副主任惊叹道，“而且哪里像二十多岁，看着也就十几岁呀！” 郑理也看了照片，笑道：“人家有颜有才！您刚才没听陈境说吗？人家是m校金融专业毕业的……” 这时，一个温柔和煦的男声响起来：“谁是m校金融专业毕业的？” 正在收拾文件的郑理回过头，笑了笑：“就你那美女师妹的男朋友。” 沈竺坐在电脑前，指尖转着笔，抬头看他：“陈境的男朋友？” “对啊，我们中午凑巧一桌吃饭，聊到这事儿，”郑理不假思索，“她男朋友是个很有名的极限大神，自己开了一家超大规模的俱乐部，还是世界百大名校排名第一的大学毕业。” “而且这小伙子，哎哟哟，”还在欣赏照片的张副主任说，“长得可真是帅呀！” 郑理听了哈哈大笑：“怎么，张主任，沈竺在您心里不是第一了？” “那没有，那没有！”张副主任赶紧说，“咱们小沈在我心里还是最帅的！” 沈竺笑起来：“主任抬爱了，我知道您这是护短。” “哈哈哈哈，没有没有，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沈竺唇角勾着，眼眸下垂，视线落到手机屏幕上—— 极限大神……m校高材生…… 哦，还不是普通富二代啊。 …… 陈境回到办公室，趴在桌子上给林嘉享发微信。 【我今天给你发展了一个潜在学员～】 对方回复得很快：【你们同事的孩子？】 【这你都知道？！】 【我猜的～（小狗脸）】 对话框顶端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陈境抱着手机等了会儿，回复冒出来：【其实俱乐部刚开业那会儿，我妈也发展过几个同事的孩子，还有我姥姥姥爷，还试图发展过邻居和过去同事的孙子，这我都有经验了～】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输入：【那后来都发展成功了没？】 【有成功的，但大部分……人家都是看在他们面子上才答应来看看的，并不是真的喜欢跑酷和滑板。】 陈境趴在桌上，手机举在眼前，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儿。 本来通过张姐儿子这事，她确实想着是不是可以再多发展几个同事的孩子，帮俱乐部寻找生源，从而创收，毕竟他们单位确实有很多同事家里有适龄孩子。 可听林嘉享这么一说，她又觉得这或许是个转化率极低的事件，费力不讨好。如果真是这样，那意义就不大了…… 【睡着了？（思考）】 陈境一愣，马上打字：【没有，我想你呢。】 【真的假的？逗我的吧？！是谁早上跑得比兔子都快的？！！（委屈脸）】 陈境一下笑了：【不跑那么快我就迟到啦！】 【可我在后面喊你，你头也不回啊，连句再见都没说！（哭）】 陈境笑出了声：【对不起，不说再见确实是我不对，允许你从h市回来后找我算帐……（害羞脸）】 【算了，原谅你了～】林嘉享又说，【但帐肯定是要算的，而且……还要多算几次！（大笑）】 具体怎么个算法……陈境觉得她已经猜到了。 应该跟犒劳她的方法差不多。 【好呀，翘首以盼～（亲亲）】 这句话发出去之后，她盯着输入框看了片刻，点开表情包，选中那个粉扑扑的、会跳动的立体大爱心。 怦～ 点击发送。 第21章 过去的，现在的，更好的 林嘉享在周二当晚抵达了h市。 与主办方的人汇合后，对方安排他们入住到选手酒店。 “极速迷藏”——脱胎于wct（world chase tag）世界障碍追逐大赛，是一个以团队为单位的国内顶级障碍追逐赛。 今年是开办以来的第二届，也是ghostfish第二次参赛。 去年参赛时，在16支参赛队伍中，他们获得了第三名，而今年的参赛队伍扩充到24支，每队可以携带6名队员，但每场只能派5人出战。 “极速迷藏”今年的赞助商是个知名功能性运动饮料品牌，金主爸爸财大气粗，奖金池一下从去年的15万，激增到了45万。 此外，赛事主办方今年还联合了国内知名视频平台——惊奇tv，进行赛事网络转播。 丰厚的奖金，关注度的提升，使得今年的比赛除了各种俱乐部的跑酷职业队纷纷报名之外，来自其他行业的队伍、非职业的跑酷爱好者也组队报名。 障碍追逐大赛在国内虽然刚刚兴起，但在国外，这已经是一项颇受欢迎的网红运动。 林嘉享在美国上学时，就曾跟随他在波士顿加入的跑酷团队，参加过wct美国冠军赛。他随队参加了三届，最好成绩是第二名。 但实际上，wct并不等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跑酷，尤其跟动作复杂的花式跑酷有着很大区别。 跑酷，尤其是花式跑酷，人通常会以空翻之类的动作来完成障碍翻越，而且不存在时间限制与游戏规则。 但障碍追逐赛作为竞技项目，抛开赛制不谈，究其根本，是一场“猫鼠游戏”，对速度和反应能力要求极高。 而参赛选手要做的事，说白了，就是两件——躲避与抓捕。 因此，为了寻求速度上的突破，选手们几乎都会摒弃花式动作，使用最为简单有效的方式达成目标。 今年“极速迷藏”的预赛、半决赛和决赛分三天进行。 预赛和半决赛采取两队1v1的方式角逐晋级名额，而决赛分为两轮，第一轮依旧采取1v1，第二轮则采取更为刺激的车轮战。 这样的方式使比赛更为精彩，但对于三支决赛队伍来讲，将是策略与体力的双重挑战。 “极速迷藏”的赛场沿用wct的赛场设计—— 比赛在一个长宽均为12米的正方形场地中进行，场内设有栏杆、平台、斜坡等障碍物。 至于比赛规则，“极速迷藏”与wct不尽相同，预赛为“全队逃脱制”，半决赛和决赛则都采取“积分制”。 何为“全队逃脱制”？ 先说追逃规则。 每回合的对战时间为20秒，被分到一组的两队各派出一名选手，一个追，一个躲。追逐者的手碰到躲避者的身体，即算抓捕成功，自动成为下一回合的躲避者。 再说全员逃脱方式。 如果躲避者20秒内未被抓到，即可视为逃脱成功，逃脱成功后，该队员将不再上场。哪队率先全员逃脱成功，哪队就获胜。 而“积分制”规则与wct基本一致，区别只在于换人上。 追逃规则不变，躲避者在逃脱成功后，自动获得一个积分，下一回合仍可以继续上场，当然，也可以派己方其他选手出战。但追逐者若未能抓到对方，则需要在下一轮继续出战，不得换人，直至抓到对手，成为躲避者为止。 半决赛每场均为16轮，16轮过后，哪队获得的积分多，哪队就获胜。 而决赛队伍为三支，每队将分别与另外两名对手进行16轮比拼，最后的冠军将由车轮战后，积分第一的队伍获得。 主办方给ghostfish安排了四个两人间。 他们一行七人，“落单”的好事当归老板所有。 林嘉享把行李放到房间，下楼跟队员们一起在酒店餐厅用餐。 饭后，又把他们叫来房间开会，会议结束，队员离开，他洗完澡躺到床上，给陈境拨打了视频电话。 收到视频邀请的时候，陈境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用投影仪放电影。 林嘉享翻了个身，问：“你在看什么？” 屏幕里的人盘着腿，手落于膝盖，直接送给他一个仰望星空的视角。 “《extraction》，译名是《惊天营救》。” 陈境把镜头翻转过来，手机里出现了投屏画面—— 一个穿着防弹背心的蓝眼睛男人。 “这是……thor？”林嘉享辨认了一下，“chris hemsworth？” 陈境眨了眨眼：“你知道啊？” “当然，”林嘉享好笑道，“我初中时就看过《雷神》和《复仇者联盟》好吧！” 陈境哦了一声，佯装疑惑道：“以前看《雷神》的时候，觉得锤哥特别帅，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起来，怎么觉得锤弟更帅一些呢……” 此话一出，林嘉享眉毛瞬间抬得老高。 这话问的…… 还能为什么？ “哈！”他笑了一声，“因为他叫liam，是吧？” 陈境咯咯咯地笑，暂停了电影，抱着膝盖，把手机举到眼前，看着屏幕里的人。 “今天我一个人在家，觉得你家可真大啊，”她说，“但你在的时候就觉得还好。” “别老‘你家你家’的，”对方面露不满，“都说了那也是你家了。” 陈境哦了一声：“知道了，就是说顺嘴了。” “是不是瞬间觉得我特别重要？” “嗯，”她立马承认，“特别特别重要。” 又是两个特别。 “你觉得大，也可能是因为太空了，”男孩换成仰面躺倒的姿势，“有时间你布置布置。” 陈境看了他一会儿，点头：“好。” 两人安安静静，就这么隔着手机屏幕对视。 “啊，对了，”陈境说，“我在惊奇tv上预约了直播，明天下班路上刚好可以看。” “啊，”林嘉享调侃道，“可别光顾着看手机，一不留神坐过了站。” “不会的，”陈境笑笑，又说，“我今天下班路上找了‘极速迷藏’去年的比赛视频，看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你去参加，俱乐部成绩大概会更好，这个比赛真的很适合你。” “我参加过wct美国冠军赛，”林嘉享手掌按在脑门儿上，“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17、18、19年的比赛视频，我们在18年得了亚军。” “已经看过了，”见屏幕里的人一脸惊讶，陈境笑，“你在沙芭的时候跟我说过这事，我记得。最近一周，利用工作间隙，我找了你之前提过的所有视频，包括ghostfish的各种宣传片，”说到这儿，她唉了一声，“看完之后，我一下就理解了那些因为你去约体验课的女学员。” “哈，”林嘉享面露无奈，“可我拍宣传片真不是为了吸引女学员……” “我明白，”陈境点头，“你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浑身上下完美无瑕。” 林嘉享一愣。 浑身……上下？？？ “行吧，”他哈哈大笑，“这方面……你确实比较有发言权。” “林嘉享。” “嗯？” “你怎么都没告诉我，你之前是youtube上粉丝百万的视频博主呢？”陈境看住他，“也没主动给我看过你的视频，所有这些都是我自己去网上扒来的。” 屏幕里的人张了张嘴，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实话讲，他确实没想过给她看，主要原因当然是无心炫耀，毕竟，那些视频里展现的，都是他受伤前的状态，对于他目前的运动水平而言，并不具备参考价值。 况且，不管是冲浪、滑板还是跑酷，但凡陈境想看，他都可以当面演示，并不需要通过播放视频来证明。 但……既然她提出来…… “你想看，是吗？”林嘉享当即表示，“我给你我的帐号，你可以直接登上去看，那里面还有一些未公开发表的内容，你感兴趣的话，都可以点开，”他顿了顿，笑了，“我对你没有秘密。” “林嘉享，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受伤之后，过去的履历就不值一提了？”陈境直白道，“我发现你经常谦虚过度，对自己的判评永远在实际水平之下……” 林嘉享啊了一声：“不是不是，我没有觉得不值一提，”他解释道，“只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liam lin了，那些视频并不能代表现在的我，”他想了想，又说，“现在的我，就是你看到的我，我是林嘉享，不是liam lin……” “林嘉享就是liam lin，”陈境语气坚决，“或许不是过去的liam lin，但依然是现在的liam lin，也是更好的liam lin。” 啊…… 林嘉享咬着嘴唇看着她，有好一阵子没说话。 这时，投影仪因为长时间没人操作而进入了待机模式，屋里霎时黑下来。 “我先去洗澡了，”陈境忽然站起来，直接用遥控器关了投影，“你在床上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林嘉享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在床上等你的是你的手机，不是我。” 陈境一怔，也笑了：“好吧，去床上等我吧，手机同学。” 她回到卧室，手机放到床上，转身进了浴室。 “林嘉享就是liam lin，或许不是过去的liam lin，但依然是现在的liam lin，也是更好的liam lin……” 陈境洗澡的这段时间里，“手机同学”就一直在想这句话。 有一瞬间，他觉得有一部分自我被这句话激励到了，但另一部分……仍在迷茫。 就在他通过手机，对着家里的天花板发散思维的时候，陈境回来了。 她不像很多长发女生那样洗澡很慢，她极少在水下流连，十分钟全套搞定。 她裹着浴巾回到画面里，边擦头发边问：“明天你们都做什么？” “早上先去熟悉场地，每队十来分钟，”林嘉享看着她，“今年的参赛队比去年多，没时间让每队都在赛场做长时间练习。” “会影响发挥吗？毕竟才十分钟。” “哈哈，不会，”男孩笑了，抬起一边的眉毛，“这就像考试，考官不会给你时间在考场上背答案，最终成绩的好坏，要看平常你努力了多少，以及——你到底是假把式，还是真本事。” 说罢，他眉眼弯起来：“学霸，你说对吧？” 学霸擦着头发，肯定道：“说得一点儿没错，学神。” “哈哈，”林嘉享一下笑出了声，“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喊我‘学神’。” 是啊，陈境想，他们都喊你‘大神’或者‘天才’呢。 “我看了去年的视频，”她说，“你们队里那两个小朋友很厉害，动作敏捷，反应也快。” 林嘉享知道她指的是范里言和周耀奇。 “他俩起步很早，”说起这个，他眼含希望，“范里言从小练体操，十二岁转到跑酷。周耀奇开始接触跑酷的年纪和我差不多，现在也才十六岁。”他不禁感慨，“如果他俩坚持下去，以后是有可能代表国家出战奥运会的。” 自古英雄出少年，陈境想，当年不到十六岁就获得全美青少年跑酷竞速比赛冠军的林嘉享，亦是如此。 想到这里，她忽然说：“林嘉享，你以前那些视频，还是等你回来自己找给我看吧，不过……”她用明亮如星的眼睛凝望他，“纵使那时的你很棒，但对我来说，当下的你永远是最好的。” 第22章 故友重逢 第二天一早，林嘉享拿到了“极速迷藏”的抽签分组结果。 他们的对手是来自南部沿海的知名跑酷团队gav，又名“绿色飞行器”，是去年“极速迷藏”的第四名。 也就是说，去年的三四名如今在预赛便碰到一起，强强相较，结局难料。 按照主办方的安排，上午十点半，林嘉享带着ghostfish跑酷team来到了赛场。 赛场已经布置完成，场地中摆满了黑色障碍物—— 姐妹桥、卸货台、雪橇、悬崖、双山……还有被称为“障碍mvp”的斜方台。 队员们开始熟悉赛场和尝试障碍穿越。 “哥，你当年在美国参加wct的时候，最好战绩是几秒抓到人？”范里言问。 林嘉享想了想：“大概五秒吧。” “五秒啊，”范里言指着一旁的周耀奇，“哥，你说我五秒能不能抓住他？” 周耀奇嗤了一声，一脸不屑：“算了吧，五秒钟你连胡教练都抓不住，还想抓我？” 胡教练今年三十有七，是俱乐部教练中年纪最大的一位。 “我参加wct的时候，有一位对手四十五岁，但我20秒之内没能抓住他，我那会儿才十八，”林嘉享看着面前这两位小朋友，眉毛一抬，“所以只要竞技状态保持得好，体能跟得上，胡教练照样赢你们这帮小孩儿。” “哥，你才二十四，自己参赛算了，”周耀奇说，“你在美国的时候，连白人都能跑赢，这对你来说还不是小意思。” 范里言呵呵：“用得着你说？嘉享哥要是有心参赛，这队里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哎哎哎，够了啊，”林嘉享立马打断，“我建议你俩立即动起来，咱们最多只有十五分钟，现在五分钟快过去了。” 两个小孩哦了一声，赶紧跑了。 望着面前正方形的赛场，林嘉享的目光在这些曾经十分熟悉的障碍物上逡巡，他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陈境说—— “如果你去参加，俱乐部成绩大概会更好，这个比赛真的很适合你。” “唉……”他忍不住叹气。 不得不承认，对于在wct赛场上翻越障碍、无拘无束飞奔的感觉——他确实挺怀念的。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离开场地前，林嘉享被一位主办方工作人员叫住，对方跟他确认过队员信息，又重申了比赛时间和注意事项，他一一作答，认真听取，点头表示了解。 跟这位男工作人员交流完毕，他注意到场边有几个女生一直盯着他，她们脖子上挂着工作证，也是主办方的人。 离开前，他跟男工作人员说了“谢谢”，又冲场边那几个一直在看他的女生礼貌颔首，然后带着队员们离开。 “别看了，”看着那几个还在对着林嘉享的背影流口水的女同事，男工作人员无奈道，“人家是ghostfish的领队，不是参赛选手。” “我知道，已经打听清楚了，”其中一个女生说，“他叫林嘉享，是俱乐部主理人，他们俱乐部在b市。” “啧啧，他那张脸啊，可真是又甜又帅，身材也是一流！”看着林嘉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另一个女生回过头，“但凡他们俱乐部在咱们这边，我立刻报名去学滑板！” 几人叽叽喳喳说着话，一个一直坐在场边的短发女人走了过来。 “他们是滑板俱乐部吗？”她插话进来，“怎么跑来参加障碍追逐赛了？” “不是，杨姐，”女工作人员说，“他们是极限运动俱乐部，涵盖跑酷和滑板两类。刚那个男生是俱乐部老板，原来是极限视频博主，之前也是玩跑酷的。但据说他涉猎的极限运动种类很多，滑板、冲浪、滑雪……这些都会。” “而且据我所知，他在美国参加过wct，还得过很多冠军，总之非常厉害！”另一个女生补充。 “那怎么现在不玩了？”杨姐疑惑道，“我看他年纪挺小的，正是干这个的好时候啊！” “那就不知道了，”女工作人员耸肩，“人家自己当老板做俱乐部了，不想再当选手了吧。” “他叫什么名字？俱乐部全名是什么？” “他叫林嘉享，但更出名的是另一个名字，叫liam lin，俱乐部全名就是ghostfish极限运动俱乐部，”男工作人员翻着资料表，“也有很多人管他们叫‘鬼鱼’，是去年的季军……” 听着对方的介绍，杨姐没说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半晌后，她抬起头来：“行，你把‘鬼鱼’的资料发我一份，还有林嘉享本人的资料，都一并发过来。” …… 林嘉享带着队员们走到承办赛事的体育馆门口时，有个人正要进门。 擦身而过的瞬间，对方忽然一愣，停在原地，回头：“liam lin？！” 林嘉享脚下一顿，转身看向说话人。 只见一个棕发碧眼的高个子欧美人，正一脸震惊地盯着他。 “seth？” 看到对方的一刻，林嘉享也惊呆了，目光在对方脸上游荡了好几秒，才问：“why are you here？！” seth又惊又喜，不答反问：“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可刚问出口，他就哦了一声，一拍脑袋，“你是中国人，你当然会在中国！” “是啊，”林嘉享笑了，“我回国好几年了。” “天呐，”seth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你跟四年前一模一样，一点儿变化都没有！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哈哈，能有多大变化？”林嘉享忍俊不禁，“我不也一下认出了你？” “不不不，你记得tommy吗？tommy brandon！如今他已经胖到妈不认的地步啦！” tommy是2018年wct美国冠军赛，冠军队成员之一。 “……好吧，”林嘉享无奈摇头，“不过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在这儿？’” “哈哈！”seth一拍胸脯，“我是今年‘极速迷藏’的裁判！” what？？？ “真的假的？”林嘉享难以置信，“他们怎么找上你的？！” “从网上，”seth说了个国外社交软件名称，“正好我也想来中国看看，就答应了。” “那真是巧了，”林嘉享笑道，“我们是今年’极速迷藏‘的选手！” 就在林嘉享跟seth你一言我一语叙旧之时，一旁的范里言、周耀奇等人在大眼瞪小眼。 “这人谁啊？”周耀奇小声问，“干嘛的？” 范里言：“可能是问路的……” “不能，肯定不是问路的，”另一位队员听了直摇头，“他跟咱哥认识，你没听他刚才叫咱哥‘liam lin’吗？” 其他几人立马一脸恍然大悟，一齐：“哦～” 这边的“哦”声引起了林嘉享的注意，他转身，用中文给他们介绍：“这位是sethne，是我在美国时候的朋友，18年wct美国冠军赛冠军队伍dbs的成员，也是这次‘极速迷藏’的裁判。” “嘶——” 这番介绍引起一阵抽凉气声。 seth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用英语打招呼：“你们好，我叫seth，这是我第一次来中国。” 说完，他又用中文说道——“很高信，间到，尼萌。”（很高兴见到你们） 看着几人张成o形的嘴，一脸“好家伙”的表情，林嘉享忍俊不禁：“人家跟你们打招呼呢，出于礼貌，好歹也得说声‘hi’吧？” 几人一听，连忙朝seth鞠躬挥手，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hi”声。 范里言用手肘拱了拱周耀奇，咬着后槽牙说：“这哥们儿不光是前辈，还是裁判呢，猴赛雷啊……” “liam，这次‘极速迷藏’你会参赛吧？”seth好奇道，“好几年没在赛场上见过你了！” 可是林嘉享却笑着摇头：“抱歉，我只是领队，不参加比赛。” “为什么？”seth一脸惊讶，“2020年wct，我就没在ckcap的队伍里见到你，当时karl说你受伤了，可后来你就再也没出现在赛场上了。”他顿了顿，还是问，“是因为那次受伤……你离开了赛场？” ckcap——“黑帽”，简称bc，是林嘉享在美国留学期间，在波士顿加入的跑酷团队。 林嘉享笑了笑，坦然道：“算是吧。” “哦，竟然真是这样！”seth表情忧伤，“伤愈之后你就回国了？” “没有，我后来竞技状态一直不好，”林嘉享轻描淡写道，“以我那时的竞技水平去参加wct，基本等于是去给你们送人头，就算我愿意，andy也不会同意的。” andy是当年bc的队长。 “那现在呢？恢复得如何？” “伤肯定是好利索了，”林嘉享委婉表示，“但跟伤前状态相比，恐怕还是有些差距。” seth安安静静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那太遗憾了。” 他犹记得18年和19年时的liam lin，作为wct美国冠军赛中唯一的asian，从身体条件、技术水平到个人能力，全都不输美国本土选手。 尤其是18年，当时年仅十八岁的liam lin，在决赛场上大放异彩，是bc队中综合实力上当仁不让的第一。 如果不是当年bc队员的平均水平低于seth当时所在的dbs——don’t be shocked，单论个人能力和临场发挥，liam lin是决赛那场无可争议的mvp。 赛后，好几支队伍都想方设法来挖liam lin，但他拒绝了所有邀请，给出的理由很有意思——他说他在波士顿上大学，不方便去其他城市。 而且据说，他当年报考m校的理由也很“特别”，就是他的跑酷团队bc在波士顿，他不想离开这里。 普天之下，有多少人上m校是为了“不离开波士顿”？ 所以，在seth眼中，liam lin一直是个特别的人。 “不论如何，我都很开心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seth笑起来，碧绿的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光，“不管你是否参赛，我都诚心企盼你所在的队伍得到第一名。” “感谢祝福，”林嘉享粲然一笑，“希望我们下午的表现不会令你失望。” 第23章 第一战 时间来到这天下午17点30分，在h市体能运动中心，“极速迷藏”预赛如期举行。 陈境一离开办公室，就立即打开了惊奇tv。 路过二层的时候，沈竺正好走出来。 他走在女孩后面，见她步履匆匆，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找那辆保时捷，而是径直右转。 那是地铁站的方向。 他不近不远地跟着，女孩无知无觉，一路都在低头摆弄手机。 他看着她进站、安检、刷电子公交卡、乘电梯下到站台，他亦步亦趋，悄悄站到她旁边一条队列里。 车来了，陈境上车，他也跟着上去，站在不远处观察她。 沈竺出生于g省一个山村家庭，父母文化程度不高，家里条件说不上贫困，但离好也相去甚远。 跟很多出身不佳的孩子一样，他从小便知道用功读书，为了脱离那样的环境与生活。 进入b大后，他依旧努力，并在大一时认识了一名叫谈璐杉的师姐，也是他后来的女朋友。 谈璐杉的条件比他好，本科毕业时，申请到国外大学的留学资格。而沈竺的经济条件难以支持他出国留学，于是他选择了继续留在b大深造。 他以为他跟谈璐杉说好了，距离、时差、环境不会是问题，但事与愿违，两人还是在沈竺研究生即将毕业时分手。 至于分手原因，沈竺觉得，是因为谈璐杉在国外认识的一个人。 一个背景强大又家底深厚的富家少爷。 他怨恨谈璐杉的背弃，更憎恶她的拜金，但面对与之气质极为相似的陈境时，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妄念。 在发现对方有个有钱男友之后，沈竺心生鄙夷，勒令自己及时止损，斩断念想。可听说那男孩并非普通富二代之后，他却又开始好奇陈境的情况。 这好奇带着几分病态，他心里清楚，但控制不住。 昨天下午，他去了档案室，向一名对他颇有好感的女同事打听陈境的情况，以院里老师让他帮忙照看师妹，他想多做了解为由。 同事查看了陈境的入职资料，告诉他，陈境是个来自s市的孤儿，有过一位养母，但已经去世，就在不久之前。 这个答案让他出乎意料，但又觉得符合情理。 她这种孤女，会花时间花心思找那样一个男朋友，无非是需要一个在各方面都可以支持她的靠山。 这一点，又很像谈璐杉当年做出的选择。 此时，沈竺跟陈境同处一节车厢，背对背站着，他悄悄回头看过她几次，而她一直盯着手机。 大约半小时后，她到站了，沈竺跟着下了地铁。 他看到她一路往前，走了不到两百米，左转，进了一个小区。 沈竺停下，仰头看着左手边这个造型独特、设施完备、内有人工湖的高档住宅—— 啊，这大概……是她那个有钱男友的家？ 沈竺没有再跟，双手插兜在路边站了片刻，随后转身离去。 回到家里，陈境迅速打开投影，找到惊奇tv，点进“极速迷藏”的直播。 她调大音量，匆匆洗手换衣服，然后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观看节目。 刚才在地铁车厢里，有一阵信号很差，视频卡顿，她还担心会不会因此错过ghostfish的比赛。 好在，他们还没上场。 陈境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回到沙发上，一抬头，画面恰好切到林嘉享。 他在跟范里言说着什么，大概是战术之类的。 陈境看到他指着场上一个笼子似的障碍物——解说之前提过，这个障碍物叫做“斜方台”，他手指在空中划圈，大概是在告诉对方要如何利用此物躲避追击。 他在画面中出现的时间不算长，但就这么几个镜头，全是怼脸大特写。 这大概……是帅哥特权？ 陈境不禁好笑，心说这导播八成是女生。 这届“极速迷藏”因为被着名饮料商赞助，又被惊奇tv购买了转播权，所以关注度比以往高出很多，直播弹幕十分热闹。 陈境很快发现，不光导播是女生，弹幕里大概也有很多女生—— 【这帅哥谁？？？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全部信息！！！】 【卧槽，好tm帅！！！！！】 【刚介绍了，他是b市一家极限俱乐部的，鬼鱼，名字酷哦～】 【我就是b市的诶！我要去线下看他真人是不是长这样！！！】 【姐妹，一般来说，屏幕里好看的真人都会更好看吧？！】 …… 陈境被弹幕逗得不行，喝水差点儿呛到。 当然，除了看脸的，也有懂行的—— 【雾草，这是liam lin吧？！】 【我勒个大豆，这尼玛是wct美国赛的liam lin！！！】 【他是跑酷大神，油管上超火！！】 【不是，liam lin怎么在鬼鱼当教练？！他应该参赛啊！】 【他参赛就不用比了好吧？直接把全场秒了！】 【跪求他去把全场秒了！我想看大神秀技术！！！】 …… 陈境读着弹幕，默默想—— 如果林嘉享上场的话，且不说能不能把所有人秒了，起码在提高团队整体水平、提升赛事精彩程度上是毫无问题的。 但…… 她没再继续往深琢磨，注意力回到了赛场。 比赛很快开始。 范里言的对手是gva的队长——龙烁。 相比身材瘦小的范里言，对手更为高大，身高腿长，步幅也大，追击过程中几步就迈过了障碍物。 但在动作上，龙烁不如范里言敏捷，范里言身材小巧，像只小猫，在各种高高低低的横杆下飞速穿梭，想抓住他并不容易。 而且大概是听取了林嘉享的赛前策略，他一直在绕着斜方台做假动作，以此迷惑对手。 渐渐地，对手对一次次的试探感到不胜其烦，试图以一个飞扑将他抓住，但此时，20秒已经用完，范里言逃脱成功。 第二回合和第三回合出战的，是ghostfish队里另外两名队员，他们年约二十，身高中等，体型偏瘦，一个成功逃脱，一个被追击成功。 随着第四回合gav派出的选手逃脱成功，第五回合，ghostfish的追击者换成了周耀奇。 周耀奇跟范里言一样，都是十六岁，但身材上有很大差别。 他身高184，体重70kg，高大强健，跑起来像只迅猛的猎豹。 周耀奇只花了不到10秒，就成功追捕到了对手，于是也顺利成为了下一回合的躲避者。 对于周耀奇，陈境觉得他在身材上跟林嘉享相似，两人都属于个子高、有肌肉，却出奇敏捷的类型。而他的躲避策略，大概也是林嘉享根据自身经验制定的。 相比范里言躲避时喜欢走下路，常用钻、扑、滑、溜这几个动作，周耀奇的躲避多是在障碍物之上完成。 比如，他会冲上斜坡，在双山之间蹦跳和飞扑；会踩着一人高的横杆，在杆与杆之间猛跑；遇到间隔三米以内的障碍物，他会想也不想，直接跳过…… 仗着身高、腿长、速度快的优势，他几步就能在场上溜对手一圈。 于是，他不出所料地顺利逃脱了。 周耀奇逃脱成功后，画面切到了场边的林嘉享。 他眉眼弯弯，十分开心。看到有机器在拍，他脑袋一歪，冲镜头挑了下眉。 这个动作引得弹幕里又是一阵“好帅好帅好帅”飘过。 看着画面中林嘉享笑容满面的样子，陈境觉得，这大概就是当年wct美国冠军赛上，意气风发的liam lin。 预赛最终以ghostfish成功战胜gva结束，而且赢得不算费力。 陈境在队伍获胜后，立即给林嘉享发了消息：【恭喜呀～（爱心）】 对方没有回复，大概是有事情在忙。 果然，直播镜头拍到两个女生在跟他交谈，一个手拿相机，一个举着a4纸。 或许是在沟通赛后采访之类的事，陈境想。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林嘉享的回复来了：【你一直在看吗？（开心）】 【在看，看得特别认真，我看到你对着镜头放电了。】 对方马上回复：【那不是对镜头放电，是对你放电！（害羞脸）】 唔…… 陈境挑眉：【可惜被电到的不是我，是屏幕前一群你的颜粉。】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事实，毕竟他歪头挑眉之后，弹幕上全是【好帅！！！】和【笑起来真好看！！！】。 “啊～”场边拿着手机的林嘉享眉眼弯弯。 他可不知道弹幕上说了什么，只知道女朋友这话听起来——有股醋味儿。 【这样啊，那晚上回去我充个电，让电量再猛一点儿，这回保证你能感觉到～】 女朋友回复：【为了你我的安全，请注意用电规范，不建议过载哦～】 “哈哈！” 林嘉享笑出了声，正要打字，胡教练就走了过来。 “嘉享，我们先走了啊。” 他那边已经带着队员拿好了东西，准备跟着主办方的人去做赛后检测。 林嘉享应了一声，删掉文字，对着手机说话：“等晚上回酒店给你打视频，等我啊。” 整场比赛结束后，ghostfish半决赛的对手也正式出炉—— 好巧不巧，竟然是去年的冠军“一流勇士”。 林嘉享其实已经提前预想到这个结果，毕竟分组一出来，对手间的命运就基本尘埃落定。 不过，因为去年ghostfish是被最后的亚军“摩托行动”挡在了决赛之外，所以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与“一流勇士”正面交锋过。 但对方作为西部最具名气的跑酷团队，实力可想而知，而且其中还有一位国内非常知名的职业跑酷选手——金翌昊。 在这两年的各种跑酷比赛中，林嘉享曾多次遇见这位跑酷老手。 金翌昊擅长花式跑酷，出名很早，参加过很多比赛，录制过综艺节目，甚至还拍过影视剧。 但其实，金翌昊这些成绩，林嘉享之前都不曾听说。 他的跑酷环境在美国，接触的也多是美国当地的极限大神，金翌昊作为国内跑酷名将，他之前并不认识。 之所以会记住他，是因为在去年的一场比赛中，金翌昊负伤后拒绝退赛，最后带伤完赛。 他的毅力让林嘉享印象深刻。 虽然金翌昊的体育精神令人佩服，作为一名职业跑酷选手，在国内也很有实绩，但通过去年在赛场边对他的观察，林嘉享觉得，对方的实力放在障碍追逐赛中，其实并不突出。 他见惯了参加wct的选手，金翌昊的能力跟他之前的队友和对手相比，着实有着不小差距。 实事求是地说，他认为，ghostfish在下一场比赛中胜算很大。 上一届，他们之所以会输给“摩托行动”，其实根本原因是他们作为一个新俱乐部，选手年龄小，参赛经验不足，心态上也没有对手成熟。 但今时不同以往，他有信心会做得更好。 而且他从不盲目自信，他的分析都有数据支持。 今年以来，范里言和周耀奇等人在各种竞速类比赛中，多次战胜“一流勇士”和“摩托行动”派去的参赛队员。 数据上，他们明显占优。 且不说得不得冠军，就说与这两支去年的冠亚军队伍胜率相较，林嘉享就有理由相信，只要他的小队员们拿出训练水平，正常发挥，获胜——便不是难事。 第24章 明星选手与魔力女友 赛后，林嘉享又被seth拉住说话，交谈的当口，两个十七八岁的男孩走上前来。 他们是今年十支新参赛队里的选手。 男孩a：“你真的是liam lin，对吧？” 男孩b：“ckcap的liam lin！” 林嘉享还没回答，一旁的seth就叫起来：“liam lin？yes，it’s him！” 他完全听不懂中文，但那两声“liam lin”瞬间让他一个激灵，结合这两个男孩的神情，他一下猜到了对方在问什么。 对于seth的亢奋，林嘉享感到无奈又好笑，但在两个男孩期待的目光中，他还是答了声“是”。 “大神！你可以跟我合影吗？”男孩a激动道，“之前在youtube上，我就一直关注你！你在wct上的比赛我每场都看过！真的非常喜欢你！” 男孩b：“大神，你为什么不更新视频了？我们都以为你退圈不玩了！” 林嘉享笑了笑：“不算退圈，还在做极限运动，只是没参加比赛，也不拍视频了。” “为什么？我就是看了你之前的视频才学跑酷的！”男孩a说。 林嘉享一愣，面露惊讶：“真的吗？” “当然！你在国内粉丝也超多，”男孩a一脸兴奋，“我们俱乐部里人人都知道你，全是你的粉丝！” 男孩b也表示：“大神，真希望你也能参赛，这样就有机会跟你同场竞技！” 林嘉享听完安静了几秒，最终只是笑着说：“多谢厚爱，祝你们比赛顺利，不负努力，加油吧。” 他跟两个男孩合了影，但应对方要求在衣服上签名的时候，他犹豫了。 最后，还是签上了英文名“liam lin”。 他们喜欢的是过去的他，他如是想，那是liam lin，不是林嘉享。 两名男孩走后，seth啧啧两声：“liam，你看，你的名气可比我这个冠军队成员大多了！” 林嘉享眉毛一抬：“因为我是当时比赛里唯一的asian，还是中国人，而这里是我的故乡，他们是我的同胞。” “哈，你又在谦虚！”seth无奈摊手，“我知道，谦虚在中国是传统美德。” “是啊，”林嘉享乐了，“我是个中国人，当然要把传统美德发扬光大。” 由于本次“极速迷藏”预赛直播的观看人数远超预期，惊奇tv那边立即趁热打铁，派出一支采访拍摄团队，对十二支晋级队伍进行赛后采访。 另外，社交媒体和网站上，热度最高的五支参赛队还被安排了专访。 由于林嘉享那几个镜头贡献了很多热度，ghostfish自然名列其中。 备采的时候，惊奇tv节目运营总监——杨熙，把一份提前拟好的专访提纲交给了采访团队。 她要求对方在做完ghostfish团队专访后，再做一个针对林嘉享个人的专访。 上午她见到了林嘉享，也从主办方工作人员那里，简单了解了他的经历。她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立即就让运营编辑详尽搜索了现阶段可以得到的、有关liam lin的全部资料。 下午听完汇报，她觉得这个男孩身上可深挖的点很多，于是立即就让手下的人整理出一份采访提纲，并迅速组织拍摄。 她要就林嘉享个人单独剪出一个几分钟的视频，并且要马上在网站上线。 此时此刻，杨熙觉得自己这手准备做得十分明智，因为事情就如她预想中一样，在“极速迷藏”预赛直播过程中，林嘉享的出现引起了网友的极大兴趣，话题度极高，弹幕讨论更是层出不穷。 不管是因为颜值出众，还是荣耀傍身，都让他为今晚“极速迷藏”的直播贡献了很多热度。 拿到后台数据后，杨熙表示：“这个男孩我们要长期关注。” 除了已经开赛的“极速迷藏”，她还在筹备一档惊奇tv自制的运动竞技类真人秀，而林嘉享显然就是他们最理想的那种选手。 他有颜值，有名气，也一定有故事。 如果他能参与节目，不管最后成绩如何，都无疑会是一位非常吸引眼球、且能给节目带来流量的明星选手。 而这位被杨总监看好的“明星选手”，此刻正无知无觉地跟俱乐部其他几人一起，坐在被布置成采访间的体能训练室里。 他坐在高脚凳上，微微垂着头，等待着摄像师调光调镜头。而杨熙此时就站在机器后面，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越是观察，她面上笑意越浓。 不得不说，他的脸非常上镜，又小又白，比很多明星都扛镜头。 杨熙想，这种人天生就应该站在聚光灯下，被所有人看到。 “林领队，你可以坐到中间来吗？”节目编导说。 座位是前三后四，林嘉享此时正和胡教练一左一右坐在第二排两边。 “啊？” 对于这个要求，他有点儿莫名其妙。 这不是参赛队采访吗？不应该以选手为主吗？又不是俱乐部开会，干嘛领导坐中间啊？ 旁边的周耀奇忽然哦了一声，恍然道：“姐姐，你们这座位是按颜值排的，是吧？懂了懂了！” 说完，他立即用肩膀拱坐在c位的范里言：“你上旁边去，中间位置留给嘉享哥！”见对方一脸懵，他两眼一翻，“没听这座位是按颜值排的？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数？” 其他几名队员听了哈哈大笑。 范里言站起来，丢给周耀奇一个“找抽直说”的眼神，转身对着林嘉享做了个恭迎的手势，点头哈腰道：“嘉享哥，请上座～” 见此情景，几名工作人员也忍不住笑了，心说这团队氛围可真好。 林嘉享有些无语，但还是应要求走到第一排中间入座。 采访开始，他说了个开场白，又介绍了俱乐部和跑酷职业队的情况，以及上次参赛时的战绩，接下来到了队员的自我介绍环节。 每个人自报家门，姓名、年龄、家乡，周耀奇甚至还报出了自己的身高、体重和三围，引来范里言一句“你相亲呢”，大家哈哈大笑。 待胡教练介绍完自己的教练员身份，运营编辑问林嘉享：“林领队，你呢？你也需要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林嘉享，是‘鬼鱼’的领队，也是ghostfish极限运动俱乐部主理人。” 屋内安静了几秒，运营编辑反应过来，一脸惊讶：“没了？” 林嘉享愣了愣，笑了：“没了啊。” “呃……林领队，是这样……” “我来说！” 没等运营编辑说完，周耀奇就举起了手。 “嘉享哥是我们老板，百分之百的极限大神！跑酷、滑板、冲浪、滑雪……无所不能！15岁获得全美青少年跑酷竞速比赛冠军，后来还得过很多次美国跑酷竞速和追逐赛冠军；参加过x-games滑板街式赛和idf长板速降比赛，都获得过分站冠军；而且他参加过三次wct美国冠军赛，团队最好成绩是第二名。”他一顿，神秘兮兮道，“注意！这些比赛可全是在国外跟老外比的啊！所以他就是亚洲之光！神一般的存在！” 透过摄影机，扬熙看着林嘉享。 周耀奇表述的过程中，他面露无奈，甚至还悄悄捅了对方一下，示意正在滔滔不绝的孩子闭嘴。 这么谦虚啊，杨熙想，有点儿可爱。 通过这一天的资料搜集，林嘉享的履历她其实已经很清楚，知道他参加过的大大小小上百个比赛，从中斩获名次的、有记录的，少说就有几十。 除了荣誉，他通过比赛获得的奖金加起来也不是小数，据说这也是他们俱乐部启动资金中的一部分。 不过，他的参赛经历都是在美国，回国后反而没再参加过比赛，具体原因不详。 看着林嘉享，杨熙能看出对方并不想用过去的风光履历自我标榜，对于自己的情况他不想多谈。但实际上，他越是这样，反而越会引起观者的好奇。 运营编辑根据手里的采访大纲，又问了一些问题，比如对比赛的看法，对预赛表现的分析，以及对最后名次的预期。 “林领队，你对‘鬼鱼’这次参加‘极速迷藏’能斩获第几有没有预期？” 为了不在镜头前给队员压力，林嘉享一开始本想模棱两可地答一句“不留遗憾就好”，但身旁的范里言和周耀奇目光灼灼，对他的答案满怀期待。 被左右两双星星眼盯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们当然是来拿冠军的。”他说。 …… 团队专访结束，主办方和惊奇tv的人要留林嘉享做单人采访。 他安排队员们随胡教练先行回酒店，自己留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要单独采访他，林嘉享能猜到其中的缘由—— 就跟当年ghostfish在起步阶段，余江川也需要拿他的身份去跟各路神仙谈合作，吸引极限大神加盟一样，对方想拿“liam lin”做噱头。 他那时的心态，明面上是理解并赞同，毕竟这个身份确实好使，但私底下也感到无奈。 别人口中的liam lin，已经被留在了2020年春天以前，他不希望一直以这个身份活在对方的想象里。 而这一次，“极速迷藏”的主办方希望通过他过去的名气带来流量，吸引到对跑酷和障碍追逐赛感兴趣的各方势力入场；惊奇tv那边希望利用他的名气甚至颜值把直播带火，继而跟他深度合作，从他身上挖掘更多商业价值。 至于对方后续还有什么合作意向，他暂且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他现在接受，那这场合作是不会随着“极速迷藏”的结束而终止的。 对方要获取更长远的利益。 诚然，他不排斥合作，甚至可以说不排斥一切对俱乐部有益的事。 如果能给俱乐部的发展带来益处，他是liam lin还是林嘉享，有时也不是那么重要。 所以此刻他选择坐在这里，心甘情愿接受专访。 专访结束，从高脚凳上站起来：“谢谢，辛苦了。” “没有，你比较辛苦，”节目编导连忙摆手，“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早习惯了。” 林嘉享活动了一下脖子，心想，确实不轻省啊，真是隔行如隔山。 “我加一下你的微信，采访成片的时候发给你确认，”运营编辑说，“有修改意见尽管提哈。” “好。” 微信加上之后，她立马看到了陈境的照片：“呀，这是你女朋友？” “对。” 节目编导也探头去看：“可真漂亮啊，你俩真配！” 林嘉享立马笑开了：“谢谢～” 哈，真奇怪，他想，怎么忽然一下就没那么累了？ 走出体育馆时，已经是深夜，他立即给陈境发消息。 【睡了吗？】 对方秒回：【没有，在等你。】 “好，给我三分钟，回去马上给你打视频。” 这话他是语音发的，着急，没心情打字。 酒店离体育馆很近，他飞奔回去，进屋关门的瞬间就把视频通话连上了。 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看到他有些喘，陈境一愣：“你们刚结束？” 看到女朋友脸的一刻，林嘉享整个人都放松了。 “对，”他笑起来，边走边点头，“惊奇tv那边做赛后采访，采了好久。” 啊…… “他们这样不太好吧，”陈境抱膝坐在床上，眉心微蹙，“明天还有比赛，采访采到半夜，太影响选手休息了。” “没有，范里言他们早就回去了，是采访我采到现在。” 陈境啊了一声，安静一秒，又哦了一下。 “人家看上你了。”她说。 林嘉享此时正坐在床尾喝水，听到这话呛了一下，捂着胸口咳嗽。 “没事儿吧？”陈境马上说，“喝慢一点。” “不是……”林嘉享一边顺气一边笑，“你说谁‘看上我’？” 陈境明白过来，也笑起来，她趴到床上，举着手机翘起脚。 “就是‘极速迷藏’的主办方和惊奇tv的人呀，他们觉得你是块儿当明星的料，准备把你捧红，赚一波流量，进一步变现。” “我可不当明星，也不需要谁捧，”林嘉享把水瓶放到一旁，手机捧在掌心，就像捧女朋友的脸，“不过你说对了，他们就是想利用我赚流量、变现。” “主办方想拿你的名气给比赛造势，而惊奇tv那边不光看上你的名气，还看上了你的颜值，准备拿你过去的经历、成绩，甚至外貌和学历炒作。”陈境托着腮，一脸认真，“你知道吗？今天直播的时候，导播一直在给你切大特写，眼睛、鼻子、嘴……简直要把你的五官细节都拍一遍，就差把摄影机贴你脸上了！” “啊？哈哈哈哈！”林嘉享被逗笑了，“那岂不是连我脸上有几颗痣网友都数清楚了？” 他当然知道有机器在拍他，但并不知道是大特写。 “那个拍法肯定能数清楚，”陈境直言，“但是你的脸啊，就像煮熟的鸡蛋白，一个黑点儿都没有。” 林嘉享一愣，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 女朋友夸他从来不带手软的。 “你晚饭吃了吗？”陈境忽然问，“采访采到这个点儿，不会饭都没吃吧？” “吃了，”林嘉享眉眼弯弯，“采访间隙吃的，主办方那边有安排。” “那就好，”陈境点头，之后又问，“知道他们想拿你炒作的时候，你心里怎么想的？” “这个啊，如果是互利模式，我可以接受，毕竟ghostfish需要声量，所以在一定范围内，我可以配合。” 一定范围内…… 陈境没有立即答话，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他。 “怎么了？” “我不想你勉强，不希望你做不喜欢的事，”她坦白道，“但我也明白，没人能一直活在理想国，所以我不反对你为了一个大目标去做一些小妥协，”她顿了顿，“只是……如果你因此觉得困扰，觉得不开心，那我会很难过。” “我明白，所以我才说会在一定范围内配合。”他注视着屏幕里女孩的眼睛，“因为一旦这些东西影响到我的生活，影响到我们，尤其是影响到你，我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神色柔软，“我知道你希望我开心，我也跟你说过，你一直陪着我，我就会一直开心了。” “我当然会一直陪你，”陈境毫不犹豫道，“陪你到天崩地裂、宇宙毁灭，记得吗？” “哈哈哈哈，”林嘉享一下笑了，“当然记得。” 那天晚上的事，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得很清楚…… “我说真的，不是开玩笑。”陈境一本正经。 “知道啊，我也很当真～”林嘉享眉眼弯弯。 唔，好吧。 “陈境。” 女孩看过来，用眼神询问。 “我发现你有魔力，”屏幕里的男孩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只要看着你，想到你，我就开心得不得了。” 第25章 意外降临 “极速迷藏”的半决赛直播时间是次日18点。 陈境正点下班，跟白欣一起出了环保所大门，两人在门口道别，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她乘地铁回家，出站后，立即打开惊奇tv，找到直播入口点进去，画面上正在播放广告。 页面底部有几个新增链接，是五个热门参赛队的赛后采访和一个单人专访。 她有些惊讶，林嘉享昨晚录到半夜的采访，今天就上线了？ 可见主办方和惊奇tv那边很重视，加班加点做了剪辑。 陈境点开了专访视频。 专访标题—— 《极限大神liam lin：热爱，从开始到现在》。 视频里，林嘉享讲述了年幼时练习跑酷的经历，留美期间参加wct的事，以及回国创业的过程。 关于个人成就的部分他一语带过，而2020年后不再继续参加比赛的原因，更是完全没有说起。 但有关俱乐部的部分他讲得很细。 从成立的初衷，到三年间的发展，再到目前的业务情况，他都讲得十分认真。他甚至还介绍了团队成员的光辉履历，以及旗下两支职业队获得过的成绩。 陈境看着看着就笑了。 林嘉享啊，她想，你还真是来给俱乐部做宣传的，互利共赢诚不欺我。 不过，他这个人亲和力强，思路清晰，说话有逻辑，广告打得不着痕迹。 此外，视频里还加入了不少俱乐部宣传片中他个人的片段，以及过去做博主时拍摄的极限跑酷画面。这些画面视觉冲击力强，配合着讲述出现，烘托出一种热血氛围。 专访播完，陈境也到了家。 门口有几件快递，她拿进屋，简单拾掇了一下，赶紧打开投影。 此时，直播画面已经回到赛场。 她坐下观看，发现半决赛的场地跟预赛相比有了明显变化。 场地两边分别搭建了两个高台，在主持人播报完对阵双方阵容后，队员们会从场馆二层的两个走廊登场。 他们分别走上两边的高台，再从高台上下到场地中央。 高台上有楼梯直达地面，也有斜坡和二级平台，为作为职业跑酷选手的参赛者们提供了花式出场道具。 今晚，半决赛的观众明显比预赛多了不少，一层的护栏外站满了人，二层的观众席也几乎满座。 直播开始不到一分钟，大屏上就出现了林嘉享和sethne交谈的画面。 解说a：“现在直播画面中出现的，是今年的夺冠热门‘鬼鱼’的领队liam lin，以及本届赛事的主裁sethne。两人分属18年wct美国赛冠亚军团队，想来是老朋友了。” “昨天预赛时，liam lin出现在场边，引发了诸多关注，今天就在这里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曾经的跑酷大神。”解说b说，“liam lin，中文名林嘉享，十几岁开始在美国参加当地跑酷比赛，并拿到冠军。这位天才少年，今年也不过二十四岁。他是‘鬼鱼’的俱乐部创始人，wct美国冠军赛决赛场中唯一的亚洲人，还是油管上着名极限视频博主。” “liam lin在18年的wct美国冠军赛中表现抢眼，以不输欧美人的速度与敏捷性，帮助团队战胜了美国当时的跑酷明星oliver freeman所在的stormelites，从而进入到决赛。”解说a又说，“虽然那一届，他所在的团队ckcap未能如愿夺冠，但他的决赛表现，被誉为当届选手最佳个人能力的展示。” 解说b应和：“没错，而且liam lin毕业于世界一流大学m校的金融专业，兼顾脑力与体力，他的赛场表现也被看作是策略、技巧与实力结合的范本。” 此时，直播画面切到林嘉享正跟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交谈，这是ghostfish今天的对手——“一流勇士”的教练。 对方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他笑着点头，予以认同。 陈境开着弹幕，今天弹幕的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实力折服型。 【大神太牛了！！！】 【实力这么强就不要低调了吧？！】 第二类，颜值征服型。 【他怎么这么帅？！！】 【笑起来太好看啦！拜托请多笑！！！】 第三类，疑惑满腹型。 【liam lin？这名字……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 【18年就拿亚军了？如今怎么不继续参赛？】 “他是中国人，‘liam lin’是他在美国留学时的英文名，也是他的油管频道。”解说b开始答疑，“刚才跟大家说过，他叫林嘉享，只是被众多网友认识时使用的是‘liam lin’这个名字。” “是的，”解说a继续答疑，“弹幕上大家都在问liam lin为什么不参赛，这个问题他本人没有予以正面回应，但据说是因为伤病。据了解，他之前在其他运动中发生过意外，还因此错过了2020年的wct，之后就彻底在赛场上消失了。” “天才少年因伤告别赛场，我们也感到万分遗憾。”解说b话锋一转，“看到大家都夸他帅，确实，liam lin的颜值非常高，我一个男的都觉得他很帅。他之前在油管上人气那么高，实力是一方面，肯定也离不开外型加持。” 直播解说继续围绕着林嘉享给好奇网友做着科普，导播这边也很贴心，一直在切林嘉享的面部大特写。 直到主持人上场，比赛正式开始，导播镜头才彻底回归到赛场。 由于主办方在半决赛加入了娱乐元素，观赏性比预赛更盛，尤其是各支参赛队伍登场时，主持人会逐一介绍每位选手的个人信息和历史荣誉，场中的大屏幕和直播镜头也会切选手特写。 不少e人选手见此，就对着镜头摆出夸张的pose，再以一个颇具难度的动作跃下高台。 因为参赛选手大多是职业跑酷运动员，所以不少人的入场动作确实极具观赏性，引得现场一片欢呼。 弹幕上的讨论也热火朝天，比如—— 【好轻松啊！这人太牛了！】 【这动作好吓人！big胆！！！】 【啊啊啊啊这么高？！打死我也不敢往下跳！】 【楼梯还能这么下呢？秀儿啊～】 …… 十二支队伍被分为六组，ghostfish第五组登场。 队员们在欢呼声中站上高台，范里言走出来的时候被绊了一下，他踉跄着喊了声“哎哟我去”，引来一片笑声。 而他们的对手——卫冕冠军“一流勇士”，也在主持人介绍完出场阵容后，站上了另一侧高台。 “一流勇士”的队长金翌昊，光环多，名气大，一出场就引来一片叫好。 ghostfish的队员们纷纷以花式动作跃下高台，来到场边，在林嘉享身旁站成一排。 “注意脚下，别光顾着嗨，”看到刚才范里言差点儿被绊倒，林嘉享不仅没觉得好笑，反而有点儿担心，“兴奋是好事，但不要过度。” 范里言嗯嗯两声：“知道知道，放心放心。” 林嘉享：“……” ……你还敢再敷衍点儿吗？？？ 他瞪了范里言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他当然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或者说，他知道全队人都在想什么—— 他们想战胜“一流勇士”，尤其是战胜金翌昊。 金翌昊擅长花式跑酷，注重动作观赏性，喜欢挑战难度，但在更看重速度与敏捷性的障碍追逐方面，并没有多少优势。 所以林嘉享赛前就一直相信，只要策略得当，正常发挥，对战“一流勇士”，ghostfish的胜算有七成以上。 但实力和策略是一方面，心态又是另一方面。 看着身旁几个孩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生生将担忧压了下来。 队里最年轻的范里言，四年前从体操转到跑酷，被林嘉享看中，成为职业选手一年零十个月；与他同龄的周耀奇，从小练习跑酷，但走职业也不过是近两年的事情；而另外三名选手，年纪最大的也还不到二十，做职业选手的时间不超过三年。 而对手金翌昊，今年二十八岁，已经做了十年职业选手。 从赛场心态上来讲，对方成熟得多。 此时，“一流勇士”的队员也已经来到场中，金翌昊带队走来，跟ghostfish的队员友好握手。 走到林嘉享身旁时，他盯着这位年纪比自己小，但却是障碍追逐赛大前辈的极限大神看了半晌。 “你好，林领队。”他说。 “你好。”林嘉享友好微笑，主动伸出手来跟他握了一下。 “原来你是liam lin，你的视频和wct比赛我都看过，之前也在各种场合见过你，我竟然没往这上想。” “正常，我本来也不是以liam lin的身份站在这儿，”林嘉享笑了笑，“我只是ghostfish的领队——林嘉享。” 金翌昊直视着他，沉默两秒，忽然说：“如果今天的对手是你就好了。” 啊…… 林嘉享眉毛抬起来：“我的队员们都很优秀，每一位都是可敬的对手。” 第一回合，ghostfish作为追逐者，躲避者成功逃脱，“一流勇士”率先获得一个积分。 第二回合金翌昊上场，他成功逃脱，“一流勇士”再获一个积分。 当第三回合“一流勇士”又成功逃脱后，沙发上的陈境开始坐不住了。 解说a也替‘鬼鱼’着急：“目前的局势对‘鬼鱼’不妙，对手已经连得三分，由于规则他们不能换人，这对于场上这名追逐者来说，情况不容乐观。” “是的，”解说b认同道，“他已经连追三场，体力消耗比较严重，而且心态上想必也受到了影响。” 直播镜头切到了场边的林嘉享。 在胡教练跟己方选手沟通战术的时候，他安静听着，一派淡定从容。 胡教练讲完，他笑着拍了下选手的后背：“集中精力，争取赶紧休息。” 男孩有些担忧，一脸犹豫地看着他：“哥，我……” 林嘉享哎了一声，抬手制止：“专注比赛，有什么话下来说。” 男孩深呼吸，点头，下定决心似的看着他：“知道了，哥。” 这一回合情况不错，男孩顶住压力，终于从追逐者变为可以拿分的躲避者。 第五回合比赛开始前，陈境看到林嘉享悄悄在男孩耳边说了句什么，内容简短，也就两三个字。 对方点头表示明白。 上场后他一直走上路，而“一流勇士”派出的选手身高偏低，从上路追逐时速度明显跟不上，于是这一回合ghostfish顺利得分。 第六回合，周耀奇上场，他以躲避者的身份顺利拿到积分后，在他后面出场的范里言却不幸被对手抓到。好在第八回合又追击成功，可第九回合却又再次被金翌昊抓到。 于是，在林嘉享的授意下，周耀奇再次出场，并在第十回合追击金翌昊成功。 经过了无人得分的四个回合后，周耀奇终于在第十一回合得分。 这是他本场比赛第二次得分，目前比分3比3。 第十二回合，ghostfish再得一分，可“一流勇士”的队长金翌昊再度出马，在第十三回合追击成功，又在第十四回合成功拿分。 比分成了4比4。 第十五回合对双方都很关键，这已经是“一流勇士”的赛点。 如果这一回合ghostfish不能追击成功，就意味着输掉比赛，如果成功拿下，那第十六回合就是己方赛点。 这是个只能赢不能输的战局。 林嘉享和胡教练短暂商议过后，决定在关键回合派上周耀奇，这将是他本场第四次出战。 陈境仰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直播画面中，林嘉享站在场边跟周耀奇说话，姿态放松，神情泰然，看起来胸有成竹。 虽然此时的局面明显对“一流勇士”更有利，但林嘉享表现出来的状态，让她由衷相信他们能扳回一城。 而她不知道，林嘉享的信心主要源于自己的过往经验。 周耀奇跟他身材相仿，在障碍追逐赛中使用的策略和技巧，也几乎全部出自当年的liam lin。 看着这名十六岁少年在场中飞奔，他有时甚至觉得，只要好好训练，或许有一天，这孩子在障碍追逐方面或许会比过去的自己更出色。 虽然就速度来讲，周耀奇目前的水平跟十八岁巅峰时期的liam lin相比，尚有差距，但这孩子是遇强则强，如果碰上好对手，天时地利人和，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果然，随着周耀奇第十五回合追击成功，悬念留到了最后—— 是ghostfish一锤定音，还是对方绝地反击，进入加赛，全看第十六回合。 当金翌昊再次代表“一流勇士”站到出发台后面时，林嘉享毫不意外。 金翌昊身高177，体重65kg，虽然身高腿长上不及周耀奇，可他这个身型，走上路不费劲，走下路也相对灵活，非常均衡。 作为追逐者，他既可以从上路追踪，也可以从下路拦截，易于策略转换。 “一直走上路，不要犹豫，不要在意对手的位置，”林嘉享这样告诉周耀奇，“你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跑。” “知道了，哥，”周耀奇笑嘻嘻的，“我会全力以赴的，咱跟他拼了！” 出发哨响起，周耀奇完全按照林嘉享的部署，始终在上路狂奔，他没有关注金翌昊的位置，只专注于自己的路线。 20秒很快过去，眼看比赛就要结束，可就在周耀奇跑到起点板附近时，金翌昊却忽然放弃了原先的跟随策略，转为包抄，并提前做出预判。 对手的突然变线，让周耀奇霎时有些慌乱，身随心动，他调整了躲避路线。 他钻过场地右侧的长台，从卸货台跑过，看到金翌昊紧追不舍，于是迅速冲上了通往双山的斜坡。 可就在他飞跃过双山，想要直接越过斜方台落地之际，一瞬间的犹豫和分心导致他这一跳脚下发力不足，落点相应靠后—— 意外发生在一瞬间。 周耀奇没能顺利越过斜方台，而是一脚踩在上方横杆的边缘，随即脚下一滑，人从上面掉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随着惯性前扑，头也重重撞上了面前的挡板。 此时，20秒计时结束，场地中绿灯亮起，逃脱成功的提示音在“哔哔”作响。 但是…… “周耀奇！”范里言大喊。 周耀奇躺在地上，听着提示音，看着一个个被灯光染成绿色的人冲向自己—— ghostfish赢了，比赛结束了。 他松了一口气，可膝盖处传来的剧痛，又让他瞬间面露痛苦。 他手撑着地面坐起来，试图站起，但是，他发现自己起不来了。 腿很痛，头很晕，人很懵。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他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第26章 任意调遣，随意使用 陈境在直播画面中看到了周耀奇摔下斜方台的一幕，她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意外发生的一刻，两位解说也同时发出“噢”的一声惊呼。 解说a：“这一下摔得可不轻，看着都疼！” 解说b：“他太想拿下这一分了！好在是赢了，就是代价有点儿大！” 解说a：“而且他好像撞到了头，希望没事。” 解说b：“他坐起来了，头应该还好，但是……他好像站不起来，估计是伤到了腿。” “如果伤得重的话，明天的比赛就悬了，”解说a不无遗憾，“周耀奇是我目前比较看好的一位年轻选手，他去年才开始参加职业赛，第二次参赛就获得全国跑酷竞速比赛亚军，而且现在只有十六岁，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性。” “他跟俱乐部创始人liam lin在身材上比较相似，”解说b补充，“而且刚刚他的躲避策略，也跟liam lin在wct中采取的一样。” “没错，两人的技术如出一辙，”解说a点头，“他很可能是liam lin这两年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 其实，早在看出周耀奇企图越过斜方台直接落地时，林嘉享就生出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能看出对方的犹豫，也能看出这孩子在心态上受到了对手的影响。 之前他自己在美国参加wct的时候，曾多次见到选手因为一瞬间的犹豫而产生失误，轻则被追击成功，因此输掉整场比赛，重则受伤，被迫退赛。 即使心态上的波动转瞬即逝，只有零点几秒，可但凡生出，就会产生影响。 他看着周耀奇落点出现偏差，踩到横杆，摔下器械，又看着他跪倒在地，头撞到挡板——这一连串事故让他眉心突突直跳。 绿灯亮起后，他第一时间冲进场内，周耀奇当时已经坐起来，但抱着右膝，蜷成一团，看起来十分痛苦。 “手拿开，让我看看。”林嘉享蹲在他身旁，神情严肃，没有任何获胜后的喜悦。 周耀奇听话地拿开手，任对方卷起来他的裤腿，露出膝盖。 情况很不妙，膝盖已经肿起来了。 seth跑来，主办方的人也带着医生赶到。 医生检查了周耀奇的膝盖和头，问了他几个问题，然后对林嘉享说：“头没事，但膝盖不行了，目前能看出有严重的软组织损伤，至于有没有更严重的问题，比如骨折或者脱位，需要你们去医院做详细检查。” “好，谢谢。”林嘉享点头，转向周耀奇，“你能站起来吗？” “我……试试，”男孩犹豫着，“应该行吧……” 林嘉享和胡教练一起把他架起来，他伤在右膝，于是右腿悬空，原地蹦了两下。 “没事儿，哥，你看，还能动。” 林嘉享没有回应他的乐观言论，而是示意胡教练跟他一起使劲，把周耀奇扶去场外。 “能动就好，”他边走边说，“省得我还得叫担架抬你出去。” 周耀奇嘿嘿干笑两声，被扶到场边坐下。他低头，看着蹲在他面前、正在观察伤情的林嘉享。 “哥，对不起，”他说，“我没能做到一直走上路、不管他，不然……也不至于摔下来……” “你没做错，”林嘉享抬头，对上男孩饱含歉意的眼睛，“对方忽然改变追逐策略，你当然也需要适时调整躲避路线。你的路线没有问题，如果是我也会那样跑。”他脸上的神情已经缓和，几乎像往常一样轻松自然，“只是你不该犹豫，是你的犹豫影响了脚下发力，最后的落点才会出现偏差。” 周耀奇唉了一声，无奈道：“我以为……我能跳过去的……” “你当然能跳过去，但那是在你正常发力的情况下，”林嘉享直言不讳，“你没跳过去是因为你犹豫，担心自己身后的状况，没有专注在跳过斜方台这件事上。” “我的妈呀，还好你是压哨摔的，不然这一回合……哈，你就完了！”一旁的范里言叉着腰，“到时候进了加赛，输赢还不一定了！” 林嘉享检查完，站起身，低头看着周耀奇：“我们玩极限运动，有时候拼的真就不是实力和技术，而是心态。胆量是一方面，而关键时刻的心态波动是另一方面，经常会决定一次挑战的成败。”他顿了顿，“这是你第一次在比赛中受伤，就当是积累经验吧。” 这时，刚刚输掉关键回合的金翌昊走了过来。 他走到周耀奇面前，看着他的膝盖，问：“你还好吧？” “没大事儿，”周耀奇咧嘴一笑，“谢谢关心。” 金翌昊点了下头，转向林嘉享：“你们赢了，恭喜。” 林嘉享笑笑，真诚道：“谢谢，我们是遇强则强。” 金翌昊点头，转身要走，可刚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来。 “liam lin，”他回身，“我看好你们今年能赢到最后。” 林嘉享与他对视两秒，眼睛弯了弯：“谢谢，借你吉言。” 赛后，林嘉享让胡教练和范里言等人把周耀奇送去h市的中心医院，做运动外伤检查。 主办方给他们找来一架轮椅，周耀奇坐了进去。 “哥，我没什么事儿，”周耀奇坚强地表示，“明天肯定能上场。” 林嘉享只是说：“先去医院检查，看看大夫怎么说吧。” 几人走后，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有陈境发来的一条消息：【你不用回复我，俱乐部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再给我打电话，多晚都等你。】 想到女朋友发消息时一脸认真的样子，他笑了—— 【好，晚点儿给你打视频。】 看完最后一组的比赛，又简短地接受了惊奇tv的采访，林嘉享跟胡教练通过电话，便立即赶往医院。 坐在出租车上，他看着窗外。 刚才胡教练在电话里说：“医生说周耀奇的膝盖存在脱位情况，伴有韧带损伤，不算非常严重，但也要休养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 且不说后面其他比赛，明天的决赛，他铁定要缺席了。 虽然检查完周耀奇的伤情，根据自身经验，林嘉享就已经知道明天的决赛这孩子上不了，就算他自己愿意坚持，从多个维度考量，作为负责人他也不会同意。 除了加重伤势外加送人头，带伤上场没有意义。 只是这样一来，整个队伍在人员方面就面临诸多问题。 尤其是周耀奇在障碍追逐方面的能力在全队是最强的，他不能参赛，别说夺冠，撑过决赛第一轮进入前三的希望都瞬间渺茫。 虽然经过两天的观察，目前晋级的各支队伍中，算是强手的只剩两支—— 一支是去年因为失误意外出局、来自东部地区的跑酷联盟bloodywall；另一支是今年第一次参加“极速迷藏”的消防员队伍“拯救者”。 这两支队伍的表现在今年比较亮眼，会是ghostfish的夺冠之路上的阻碍，但这是在周耀奇能够上场的情况下。 他受伤后，ghostfish只剩四人，这四人需要扛过决赛两轮，三场比赛，总共48个回合。 而其他队伍可供调遣的队员都是六名，在人均出场次数上他们比别人多出一半，这对于队员的体力来讲是非常严峻的考验。 林嘉享叹气，觉得自己或许已经不用考虑进入三强后，碰到bloodywall和“拯救者”要如何备战了，毕竟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撑过第一轮。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生出了一些情绪，失落、遗憾，还有……无能为力。 就像当年他因为长板速降受伤后，回到赛场，不管努力到何种程度，某些客观因素的存在，都会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闭了会儿眼睛，决定不再继续往下想。 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放空，脑子里忽然冒出陈境的脸来，于是坐起来，掏出手机，拨打了语音。 对方秒接，没有寒暄，上来就问：“你还好吗？” 林嘉享一愣，笑起来：“我？我很好啊，受伤的不是我，我有什么不好的。” “我是说你心情怎么样，”陈境直白道，“我看到了周耀奇受伤的过程，感觉伤得挺重，明天是不是不能参赛了？” “嗯，他膝盖脱位了，肿得厉害，”说完，林嘉享又故作轻松道，“可比我在沙芭被沙排闷那一下子严重多了。” 陈境没笑，只是问：“那你打算怎么办？明天场上少一个人，还有那么多回合，队员压力会很大。” 唔，林嘉享眉毛往上抬—— 这是规则都研究明白了？ “哈哈，”他笑了两声，“那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谁让我们队一共就五个人呢。”他无奈道，“人家都是六名队员，就算伤一个，好歹有个替补，我们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只能四个人上去硬扛。” 陈境安静了几秒，问：“很难吧？” 林嘉享笑了一下，答：“嗯，很难。” 是啊，很难——赢。 “其实我们团队现在之所以会面临这种局面，问题主要出在我身上，”他看着窗外，“是我作为负责人考虑不周，或者说……是对这个比赛的重视程度不够。”他抬头望向h市仅有一颗星星的夜空，“很多队伍都带来了六名选手，每场派出五人，而我们只有五个人。我一直很满意现在的阵容，也没打算为了应对这个比赛，多找一名替补，结果……今天就出了岔子。”他望着那颗星星，一眨不眨，“所以，这次回去，我恐怕得赶紧再挖一到两名成熟的高水平职业选手过来，万一以后再遇到类似的状况，我不想这么被动。” 陈境听完，想了想，说：“我不反对你储备人才，但我觉得你不能为了扩充团队去降低选人标准。” 电话对面的林嘉享一愣。 “现在跑酷团队里这几个孩子，都是纯新人起步，对吗？你把这种青涩又有发展前景的孩子吸纳过来，既方便培养，也方便管理。”陈境分析道，“就像俱乐部的教练团队，我也见过不少人了，多少有些发言权。我能看出来，他们都是跟你目标一致、三观契合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陪伴俱乐部共同成长。如果你着急扩充团队，考察不够，招来的人万一没有团队精神，不好管理，又或者做不到对你百分之百信任，那这人在团队中不仅作用很小，还可能会给你招来麻烦。” 陈境说完，电话那头安安静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她一怔：“林嘉享？” 对方嗯了一声：“在呢～”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嫌我说多了？” 对方明显一愣：“呃……啊？” “我没有对你指手划脚的意思，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抒发一下看法。” “不是……” “我也不是觉得你这样不对，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而且很充分，我只是说说我的想法，”她又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向你道歉……” “哈哈，不是，陈境，陈境！”林嘉享笑出了声，“你先等一下，听我说！” “嗯，”女孩安静下来，“你说。” “我觉得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招人，而是把你吸纳过来，让你跟我一起管理俱乐部，”林嘉享感叹，“你一来，发展立马更上一层楼。” 陈境愣了愣：“你愿意聘用我？” “嗯～” “我还以为你觉得我说太多、管太宽了。” “没有，不多，”林嘉享眉眼弯弯，“我喜欢听你说。” 还可以再多说点儿，他想，老板娘嘛，多说两句应该的。 “这样，你说个数吧，”他笑，“工资开多少你能来？” “我不要钱，”陈境毫不犹豫道，“只要你觉得我有用，我免费给你打工。” “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女孩语气坚定，“我说过我属于你，那你可以任意调遣、随意使用我。” “……” 林嘉享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 “任意调遣”倒还好，可“随意使用”…… 可就有点儿那啥了啊…… “行，”他语气轻快起来，“那等我回去，要好好‘使用’一下。” 第27章 弥补遗憾 两人说话间，出租车已经开到了医院。 “我到了，”林嘉享说，“先去看一下周耀奇的情况。” “好，”陈境马上说，“你先忙，等回去再给我打视频。” “回去估计会很晚，你困了就睡觉，别特意等我，”林嘉享带上蓝牙耳机，用手机付车费，“我这边没谱儿了。” “我等你，”女孩坚持道，“我想睡前看看你，一眼就好。” 林嘉享开车门的手一顿，心中一片柔软。 他笑起来，嗯了一声：“那好，我回去以后马上打给你，你先休息，睡一觉也行。” “好，”陈境说，“先挂了吧。” 深知对方还有正事要忙，她没有腻腻歪歪，没有恋恋不舍，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 进了门诊楼，林嘉享直奔急诊，一眼就看到了正被胡教练和范里言用轮椅推出来的周耀奇。 “嘉享哥！”范里言看到他，马上跳着脚招呼，“这儿！” “安静点儿，这里是医院，”林嘉享快步走过去，“他们呢？” 他指的是队里另外三名队员。 “用不着那么多人，从体育馆出来我就让他们回酒店了。”胡教练说。 林嘉享点头，垂眸看向轮椅上的人，问：“你怎么样？” “还好。”周耀奇答得很小声，神色凝重，整个人就像霜打了的茄子。 “急诊的大夫看了一下，直接把楼上运动医学的值班医生喊下来了，”胡教练说，“人这医生很专业，还没拍片子的时候就说了：‘脱位，回去歇一个月吧’。” “反正明天的比赛肯定上不成了，”范里言耸肩，大咧咧道，“哥们儿直接把自己干休假了！” 周耀奇一听这话，神情瞬间又萎了几分，他难过又自责，觉得全是自己的错，才把团队推向这般田地。 林嘉享看得出周耀奇心情低落，甚至可以说是泫然欲泣，他想了想，问范里言：“你们吃饭了吗？” 范里言苦着脸：“哪还有心情吃饭啊，愁都愁死啦！” “这样，你去买饭，四人份儿，打包。” 林嘉享二话不说，直接掏出手机给对方转了一千。 “嘉享哥，你这……”范里言吃惊地看着这钱，“有点儿多了吧？” 再来四个人都用不了。 林嘉享收了手机，说：“运动员能吃的范围里你随便买，如果很饿你就直接在店里吃完，再把打包的带回来。”说完，见对方不动，他催促，“愣着干嘛？快去啊！” 范里言还想再问，但胡教练瞪了他一眼—— 胡教练的眼神……还是很犀利的。 于是他没再多嘴，哦了一声，转身跑楼梯下楼了。 范里言走后，胡教练推着周耀奇，跟在林嘉享身后，找了个安静的走廊坐下。 林嘉享开门见山：“周耀奇，明天的比赛你参加不了了，但你可以来赛场观赛，跟我和胡教练一起。”他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后天早上我们回b市，回去之后，你在家好好休息一个礼拜，至于后续怎么安排，咱们结合情况再看。” 周耀奇听了这话有点儿愣神，讷讷地看着林嘉享，然后—— 他眼圈红了，嘴角下撇，呜呜哭了起来。 十六岁的周耀琦，身材高大，外表看起来与成年人相差无几，可遇到挫折的时候，还是会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林嘉享愣了愣，哎了一声，看着周耀奇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连忙劝道：“不过就是一场比赛，今年参加不了，明年再来不就完了？哭什么？” 周耀奇摇头，哽咽道：“我不是因为不能参赛哭，我是因为……我们本来可以拿冠军的，可现在……因为我，整个队伍都跟着吃瓜落……呜呜……” “啊，不是……”林嘉享迅速组织语言，“周耀奇，我们不是退赛了，明天的决赛另外四个人照样会全力以赴，”他接过胡教练递来的纸巾，塞到周耀奇手里，“只要参赛就有机会拿冠军，少一个人不等于提前出局。”他蹲下，平视着男孩湿漉漉的眼睛，“你要学会放平心态，看淡结果，只有这样，你从运动中收获的快乐才会更多。” “可是嘉享哥，我放不平！”周耀奇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全队努力训练不就是为了拿冠军吗？而且我们刚淘汰了‘一流勇士’！赢面真的很大！我和范里言他们一直都相信我们能赢，所以现在这样……我不甘心！” “哈哈哈哈，”林嘉享笑了，有些头大，无奈扶额，“那好，你说怎么办？难道你要带伤上场？去送人头吗？然后把一个月能养好的伤延长到三个月？现在是十一月中旬了，你后面的比赛都不参加了吗？准备直接回家过年了？” “我……啊啊啊啊啊！”周耀奇哀嚎，“如果明天有人能替我就好了！” 林嘉享被他逗笑了，站起来，坐回椅子上。 “我也巴不得有这么个人，”他笑了笑，“可我们俱乐部跑酷team一共就五个人，上哪儿找人替你？所以我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回去之后赶紧去发掘几个像你们一样，既有团队精神，能力又不错的小孩儿回来，有效扩充一下我们的职业队伍。” 周耀奇抹了两把眼泪，依然撅着嘴：“反正我就是不甘心，如果……” 说到这儿，他忽然愣住了，猛地扭过头，看住林嘉享。 “嗯，你不甘心，”林嘉享靠着椅背，唇角勾起，“如果……如果怎样？” 周耀奇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终于缓缓吐出一句：“其实……有个人……特别合适，但……就怕……你不同意……” “我不同意？”林嘉享笑起来，“哈哈，你把名字说出来，我听听，谁？” 周耀奇又不说话了，低头抠着手里的纸巾，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抬头。可他没去看林嘉享，而是看向胡教练。 胡教练被他看懵了，一脸茫然地跟他对视。 就在大眼瞪小眼的过程中，忽然——胡教练眼睛瞪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孩子你疯啦？他用眼神说，你可真敢想啊！ 我没疯，对方用眼神回应，你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林嘉享目光疑惑，在隔空对话的两人间扫视，正要问他们什么意思，就见这两人“刷”地一下，一齐转脸看着他。 他一愣：“不是，你们这是……” 话还没问出口，恍惚间，他意识到了什么…… 嗯？ 呃？？？ 啊？？？？？ “哈……哈哈哈哈哈！” 脑袋里的想法让他不禁笑起来，眼里霎时写了两个大字—— 荒谬。 “嘉享哥，”周耀奇眼眶依旧红着，可看向林嘉享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能不能代表俱乐部，替我参加‘极速迷藏’的决赛？” 林嘉享没说话。 他已经猜到了这孩子要说出这句话，此刻，他已经不是头大，而是—— 无语。 “哈，不是……”他摇头苦笑，“周耀奇，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多少年没做过选手了？你也很清楚，选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竞技状态。”他正色道，“我没有任何竞技状态可言，也不是你们眼里的liam lin……” “你就是liam lin！而且永远都是！”周耀奇激动起来，“全世界只有你觉得自己不是了！” 林嘉享抿住嘴唇，腮帮子鼓起，沉默地看着面前一脸倔强的男孩。 “嘉享哥，你不愿意参加比赛，那是你的选择，没人会逼着你去。但理由绝不可能是你实力不行！你什么水平我们有目共睹。”男孩坚持道，“就像那天，你在俱乐部给嫂子演示跑酷技术，你做的那些动作很多我们都做不来。自打我进俱乐部以来，我的跑酷技术、障碍追逐赛技巧，基本都是你教给我的，我会的你全都会，我不会的你也会，”他用纸巾揩了揩鼻子，“你不需要寻找竞技状态，因为你状态就没差过！” 林嘉享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一瞬间很迷茫，但很快就笑了，笑容却带着落寞：“周耀奇，你知道我为什么2020年之后就没再参加过比赛吗？不是我不想参加，是我的竞技水平大不如前了，”他顿了顿，“换句话说就是——我注定再也赢不了了。” “可这不是在美国啊，哥！你的对手不是美国人，你不需要再拿18年时的竞技水平要求现在的自己！”周耀奇义愤填膺，“每次在训练场里，你给我演示技术动作，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眼神坚定，“我在想，只要你愿意重返赛场，所有人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林嘉享叹气，手撑着脑门儿不说话。 “哥，我们需要你！你就当是救场，行不行？这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奖金，是为了我们整个团队，为了俱乐部的荣誉和发展！”周耀奇越说越激动，“哥，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你要振作起来！现在不是你妄自菲薄的时候！” “……” what？？？ 林嘉享愣了愣，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双肩直颤。 周耀奇啊，他想，你有搞传销的潜质啊！ “那个……嘉享啊，我觉得这个建议……也不是完全行不通，你……或多或少可以考虑一下，”胡教练说话了，语气委婉，但十分恳切，“虽然你对自己目前的状态不满意，觉得不是最巅峰的时候，可说实在的，有几个人能长期以最高水平输出呢？你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参与‘极速迷藏’……确实绰绰有余。”他看了周耀琦一眼，“小周说得有道理，你也是最有团队精神的人，为了团队，你是不是可以暂时放下自我质疑？先以团队荣誉为首要目标？” 完蛋，林嘉享心想，这说客怎么从一个变成俩了？ 这话里话外，还有种道德绑架的意味…… “而且嘉享，你也知道，对于人来讲，不管是身体还是技术，都是用进废退的，”胡教练又说，“如果你愿意回去参赛，凭你的实力，发挥出能力范围内的最佳状态，就跟玩儿一样。” 在胡教练看来，但凡林嘉享愿意参赛，不管是跑酷竞速还是追逐，他的水平在国内仍是一流。 坐在医院的走廊里，耳边是周耀奇喋喋不休的乞求和胡教练语重心长的劝诱，林嘉享有些恍惚了，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一开始，他不过是想跟周耀奇单独聊几句，安慰一下对方破碎的少男心，为此他还支走了说话不着四六的范里言。 可这忘恩负义的受伤少男，竟然联合起胡教练一同给他“洗脑”？！ “川哥，江湖救急！我在‘极速迷藏’的半决赛中受伤了！嗯，对，你知道是吧？我伤得好严重好严重啊，决赛上不了！”周耀琦对着电话哭诉，“可我们要拿冠军啊哥！你知道我们有这个实力！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嘉享哥替我参赛！是啊，他肯定不愿意啊，所以我这不是赶紧给你打电话了吗？你帮我劝劝他！为了俱乐部的荣誉！为了大家这一年来的努力！” 林嘉享回神，瞪着周耀奇，指住他，命令道：“把电话挂了！” 对于老板毫无威慑力的命令，周耀奇当然不怕，他瓮声瓮气道：“哥，川哥要跟你说话，说完你自己挂呗？” 林嘉享气结，接过电话，站起来，转身就走。 他走到不远处某一科室空荡荡的候诊大厅，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对着电话说：“余江川，你别听他胡说。” 电话那头哎哟一声，佯装惊讶：“够给面子的呀！竟然没直接挂？！” 林嘉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现在就挂。” “哎别别别，这不是刚才周耀奇跟我说了一下他的诉求吗？我觉得可以考虑满足，”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叹，余江川苦口婆心道，“你参加过三次wct，对手都是老美，‘极速迷藏’对你来说不就是小case嘛？而且就一场比赛，江湖救急，又不是叫你复出，就当是为了俱乐部，为了咱这帮小弟，为了那四十五万奖金，你屈尊降贵，神仙下凡一把，好不好？”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一顿疯狂输出，可电话那头无声无息，安安静静。 “哎，林嘉享！哎哎，林嘉享！” 两秒后，对面无奈道：“嗯，没挂呢。” 又听余江川长篇大论说了将近二十分钟，林嘉享一直没回话，只是站在静悄悄的候诊大厅里，望着窗外的夜色。 “总算说完了，我得喝口水去，”余江川说，“嗓子都要冒烟儿了！” “哈！”林嘉享笑了一声，“喝去吧，我再想想。” “哦……诶？？？”余江川大惊，“你你你你说什么？？？” 林嘉享哀叹一声，一字一顿：“我说——我、再、想、想。” 余江川忍不住喊了一声“我靠”，在电话那头跳脚—— 我刚才都说啥了，全是有效发言吗？！这么成功的吗？！ 他喜不自禁，沉浸在“我好厉害，竟然一下子把大山撼动了”的自我欣赏里无法自拔。 林嘉享没再说什么，只是说：“先挂了吧，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挂断电话，林嘉享往回走，还没走到，远远就看到范里言已经回来了。孩子一脸惊慌，似乎是在听周耀奇说刚才的事。 看到他回来，两人立马停止交谈，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他装作浑然不知，把手机递还回去，说：“回去休息吧，我现在叫车。” 说完，也没管他们什么反应，掉头往外走了。 范里言一下子站起来：“哎，哥……” “嘘嘘嘘！”周耀奇往下拽他的胳膊，摇头，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范里言了然，做了个“哦”的口型，把从餐厅打包的饭菜放到周耀奇腿上，推上轮椅，一路小跑着出了医院大门。 四人打上车，林嘉享坐在副驾，一路无言。 范里言和周耀奇一直在后座偷偷观察他，不停窃窃私语。 到了酒店，林嘉享帮周耀奇放好轮椅，看着他单脚跳着坐上去，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比赛的事，你不用操心了。” 周耀奇、范里言和胡教练霎时一愣。 范里言是个直性子，想问清楚，可还没张嘴，对方就头也不回地进了酒店，直接按开电梯门上楼了。 “这……这是啥意思啊？”范里言一脸懵。 “刚我发微信问川哥了，他说嘉享哥跟他说‘我再想想’，”周耀奇激动地声音都在抖，“而且你听见了吧？他刚才说明天比赛的事让我不用操心了！这代表什么？代表这事儿——有戏！非常有戏！！！” 范里言一听，瞬间蹦了起来，他抓着周耀奇的肩膀使劲摇晃，嘴里喊着：“明天稳了！稳了稳了呀！！！” “其实，嘉享内心深处是非常渴望比赛的，虽然他这个人胜负欲一直不那么强，但当年他是被迫放弃参加职业赛的，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看着面前两个激动到抱在一起的孩子，胡教练笑了笑，“如果他这回真的参加了‘极速迷藏’的决赛，并且拿到冠军，应该多少能弥补一点儿当年的遗憾吧。” 第28章 不负信任，不负期盼 回到房间后，林嘉享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了会儿呆，他脑子很乱，需要一个人静静。 在说出“我再想想”之前，也就是在余江川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对着他一通输出的时候，有一瞬间，他其实已经想要答应了。 至于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对方的话多有说服力，毕竟那二十分钟里，有十九分钟他都在神游，根本没听见那边在说什么。 那时，他在大脑里跟自己对话—— 一个他问：“林嘉享，你想参加‘极速迷藏’吗？” 另一个他答：“想，我喜欢障碍追逐赛，那一直是我擅长的。” 一个他又问：“林嘉享，你想拿冠军吗？” 另一个他毫不犹豫：“当然想，谁会不想拿冠军？” 最后，那个他问自己：“既然如此，林嘉享，你为什么不答应？” 是啊…… 我为什么不答应？ 那一刻，全身上下每一个名为“冲动”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答应，可是，他必须承认—— 他有顾虑。 不是害怕自己能力不行，更不是害怕失败，而是——害怕辜负。 受伤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坚信自己能重回曾经的运动水平，做回liam lin，找回巅峰状态，可实际表现却辜负了自己的期盼。 后来，他不再做职业选手，可所有人依旧把他当成以前的liam lin。这一点在范里言、周耀奇，甚至早些时候，那两个找他签名合影的孩子身上尤为明显。 在这些孩子眼里，他是偶像，是大神，他们觉得他身怀绝技，永远势不可挡。 可他们越是崇拜他、赞扬他，他就越怕辜负他们。 想到这里，他深深叹气—— 在所有这些对他充满信任、饱含期待的人中，大概只有陈境，从不曾把他当成过去的liam lin。 在她眼里，他只是林嘉享，但她依旧无条件信任他。 想到陈境，林嘉享觉得自己的心像掉进了棉花里，一下被柔软包裹住了。 啊！说过回来给她打视频的，她一定等着呢！ 他回神，立即掏出手机，可还没划开，铃声就响了—— emoji小鲸鱼邀请他视频通话。 一个大大的笑容瞬间绽放在他脸上。 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他迅速接起来，陈境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女孩穿着白色吊带连衣裙，抱膝坐在床上，柔软浓密的长发撒在胸前，像个小美人鱼。 屋里只开了壁灯，有些昏暗，见林嘉享在看她，陈境立马起身把顶灯打开了。 “你回酒店了？”她坐回床上。 视频里的人嗯了一声：“正要给你拨过去，你就打来了。” 她笑起来，又问：“周耀奇怎么样？” “跟预想的差不多，得休养一个月。” “所以，明天的比赛……四个人扛三场？” 林嘉享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片刻后，他忽然笑了：“说吧，余江川又跟你说什么了？” 陈境呀了一声，一脸惊讶：“这都被你猜到了？” “哈！上次在沙芭，我被沙排闷了，他劝我不成，不就跑去找你了？”林嘉享眉毛一抬，“我看这事儿他越干越顺手了，以后一遇到搞不定我的时候，八成会立刻跑去找你。” “他跟我说你答应考虑，让我再跟你聊聊，”陈境如实反馈，“说他已经拉着你跑了九十九步，马上就到终点了，就差我再踹你一脚。” “哈哈，”林嘉享笑出了声，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所以……你准备怎么踹我啊？” “上次让你养伤那件事，对我来说是个失败的教训，所以这次我不搞迂回战术，我打直球。”陈境大义凛然道，“林嘉享，给个痛快话，上不上？” 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 “啊～”他靠进椅子里，“你想让我上？” 陈境没说话，用下巴一下一下磕着膝盖。 过了一会儿，她问：“如果你上，ghostfish的夺冠几率会增加吗？” “说不好，”对方看着她，“但至少……不会下降。” 陈境点头，又问：“如果明天你们拿了冠军，你会很开心，对吧？” 林嘉享笑了：“当然。” “那……是你自己参赛拿到冠军更开心，”陈境问，“还是看着队员们拿到冠军更开心呢？” “啊～”男孩眉眼弯弯，“那肯定是作为团队一份子，贡献了力量更开心啊。” “明白了，”问卷调查结束，陈境反馈结果，“我希望你上，因为我想看你拿到冠军，更想看你因此开心，而且，”她补充，“越开心越好。” 林嘉享没说话，安安静静看着她，一眨不眨，从眼睛看到鼻子，又从鼻子看到嘴…… “陈境。” “嗯？” “我想你了。” 女孩笑了，阳光灿烂：“等比赛结束，回家你就能见到我了。” “可机票是后天一早的，我着急，”林嘉享说，“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改签。” “别改了，赶不上，”陈境理性分析，“你们比完赛得晚上八九点了，还有颁奖仪式，之后主办方和惊奇tv的人肯定会留你做采访，结束估计半夜了。” “也不一定啊，”对方挑眉，“没准儿明天我们第一轮就出局了，收拾收拾直接走人。” “不可能，”陈境斩钉截铁道，“你实力不允许。” 林嘉享一愣，然后就笑开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绷了一整晚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 他长舒一口气，站起来，望向窗外。 窗外夜幕深沉，但街灯明亮，从这里刚好能看到不远处h市体能运动中心的全貌。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不是一个胜负欲很强的人，”他说，“做极限运动是因为我喜欢，而参加比赛，与其说是为了赢，不如说是为了证明自己做这件事的价值。”凝视着夜幕中的比赛场馆，林嘉享神情庄重，“可‘极速迷藏’是个团队赛，输赢都不只关乎我个人，而是整个团队的价值。队里那些孩子，范里言、周耀奇，他们相信我，仰仗我，而我也不想辜负他们，”他顿了顿，看向手机屏幕，“我想让他们看到好结果。” “当然会是好结果，”屏幕里的女孩眼神明亮，不假思索道，“我能感觉到，这次是个特别完美的结局。” …… 做了决定之后，林嘉享第一时间联系了赛事主办方。 代替周耀奇参加“极速迷藏”决赛的事，他自己确定下来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需要征得主办方和其他五支决赛参赛队的同意。 因为他之前并未以选手身份报名，这件事从本质上来讲，是打破了赛事规则的。所以只有主办方和对手都接受，他才可以代表ghostfish出战。 听闻这个决定，主办方那边接受得相当顺利，甚至喜出望外。如果是另外的人申请替补，他们或许需要开个小会研究一下，可申请参赛的是林嘉享——这可是liam lin啊，一个自带流量的极限大神！ 于是，消息发出去不足五分钟，主办方便表示没有问题，至于其他参赛队那边，他们承诺会去沟通，这件事可以敲定下来。 惊奇tv那边在得知林嘉享要参加“极速迷藏”的决赛后，更是高兴还来不及，杨熙立即要求手底下的编辑连夜修改决赛宣发主题，撤下之前的banner图，重新制作，标题也改为《2023“极速迷藏”冠军诞生夜：天才的回归》。 林嘉享将这个决定电话通知了胡教练，队员那边本来已经睡下，可听说明天他要跟他们一起上场比赛，一个个都疯了——高兴疯了。 他又打电话知会余江川，对方非常激动，表示明天要带着俱乐部全体员工，上决赛直播里去给他刷弹幕、刷礼物。 “不行！”林嘉享吓坏了，“千万别这样，别逼我求你！” “大哥！你有点儿团队精神好不好？”余江川教育他，“就说给俱乐部做宣传这事儿，你还找得出比明天更好的机会吗？！” 林嘉享太阳穴直突突，他手捂心口，闭眼顺气，不管对方如何洗脑，他就两个字——不行。 他当然很有团队精神，也足够顾全大局，世界上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希望俱乐部发展越来越好的人。可他接受不了这种像爱豆粉丝一样，在弹幕上疯狂刷屏的行为，这就相当于把他的脸扔在地上踩。 “你最好别这么干，”他给余某人下了最后通牒，“不然回去之后，我就撤资、离职、散伙儿！” 余江川哎了一声：“不是，我说林嘉享，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 林嘉享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跟一众人等交涉完毕，已是决赛当日凌晨四点，林嘉享洗完澡躺到床上，头枕手臂，望着天花板。 还有十四个小时，他就要再次站上赛场，距离上一次以选手身份出现在场上，时隔将近四年。 他记忆力极好，2019年最后一次参加wct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甚至可以记起每一次攀爬、每一次飞跃的感觉，以及逃脱成功后的放松与愉悦。 去年给俱乐部报名“极速迷藏”后，他在训练场里搭建了模拟场地，选手训练时，他会在场边认真观察每个人穿越不同障碍物时的动作，分别记下问题，结束后一一告之，一同寻找解决办法。 与此同时，他一直在研究障碍追逐赛的速度突破方法，以及针对不同对手的赛场策略，然后亲自进行实操测试。 因此，即便如今临时决定参赛，他也不存在不熟悉场地、不熟悉障碍物、没有策略、技术生疏等问题。 不仅不生疏，甚至可以说，他比所有参赛选手都更熟悉。 他是个大前辈了，从2017年就开始参加wct，而那时候，几乎所有“极速迷藏”的参赛选手都还不知道障碍追逐赛为何物。 由于腿伤后遗症和长时间没有进行系统训练，他的竞技状态跟18年巅峰时期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就像胡教练说的，在“极速迷藏”的赛场上，他依然是顶尖高手。 技术和身体的好与坏，都是客观事实，无需赘言，那就只剩下一点——心态。 “你心态很好，很积极，”早前视频通话时，陈境说，“你有目标，甚至比仅代表自己参赛时目标更明确、更坚定，这不就是参与竞技的最佳心态吗？” 那时，林嘉享已经坐回了椅子里，身后是充满未知的无边夜幕，而屏幕里的人却在闪闪发光。 “林嘉享，我说过，你或许不是过去的liam lin，但你是现在的、更好的liam lin，”陈境笑起来，“你不会辜负任何人。” 想到这里，林嘉享笑了，他决定停止思考，闭上眼睛——睡觉。 这一觉睡了四个小时，起床后，他下楼吃饭，又跟其他四名队员一起去了健身房。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周耀奇，这位新晋伤员已经摆脱了轮椅，正拄着拐在楼道里等他。 “哥，谢谢你！”周耀奇迎上去，像钢板对折一样，对着林嘉享90度大鞠躬，“你是我亲哥！小弟今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林嘉享：“……” 对方的动作、表情、语言都太过夸张，范里言他们直接笑喷了。 “我说周耀奇，还‘你是我亲哥’……哈哈哈哈！”范里言大笑，“嘉享哥就算真有个亲弟，再不济，也不至于长成你这样！这瓷儿碰得太不讲究了吧？” “有耍贫嘴的工夫，不如回去想想怎么扛住48个回合，”林嘉享看向范里言，“你不是想拿冠军吗？那就别跟昨天似的，兴奋过头，你出场时候那一跤要是摔在赛场上，咱就彻底踏实了。” “明白明白，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再跟昨天似的，”范里言拍着胸脯保证，“胡教练昨晚上开会跟我们说了，我们都会特别注意，绝不会跟某人似的，因为一时分心，直接把自己干休假！” 第29章 思念的两端 决赛日早上，陈境到达科技环保所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跟部门主任请假。 半夜跟林嘉享视频了一个多小时，挂断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订机票。 她要下午两点半飞h市，赶上“极速迷藏”的决赛。 这两天，水资源研究中心接到了一个废水资源化的实验项目，需求方要得很紧，下周必须报给上级验收。 早上请完假，陈境立即赶往实验室完成实验内容。 她一上午都扎在实验室里赶进度，中午饭也没去吃，十二点多才终于把今天的工作赶完。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正好遇到吃完饭回来的沈竺、白欣和曲骏晖。 “曲哥、沈师兄，下午好，”陈境从实验室跑出来，见到他们匆匆打了个招呼，然后冲白欣挥手，“欣欣，我走啦！” 说罢，她与三人擦肩而过，直接跑下楼梯。 看着陈境的背影消失，曲骏晖一脸迷惑：“她怎么这个点儿从实验室出来？中午没吃饭吗？” “她下午请假了，”比较了解情况的白欣说，“她早上一来就在赶我们部门那个废水实验的进度，早饭就没吃。” 曲骏晖一脸讶然：“这么拼吗？我辈楷模啊！” “这个废水资源化实验下周一要提报，”白欣说，“是还挺着急的。” “她有急事的话，怎么不找人帮忙？”曲骏晖纳闷儿，“这个项目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研究员，找人代一下不就好了？干嘛非得自己赶啊？” 之前，曲骏晖家里有事，曾经把自己的实验部分交给过其他同事，之后发个红包、请顿饭，或者送点小礼物啥的，人情还上就是了。 “她应该就是不想欠人情吧，她挺独立的，”白欣明白曲骏晖的意思，“我知道她请了假，要赶飞机，早上问过她要不要我去帮她一起做，可她说我有我的事要忙，不想占用我时间。” 曲骏晖哎哟一声，感叹道：“她是99年还是00年的？现在你们95后、00后都这么自立自强啊？” “诶？”白欣听完叉腰撅嘴，“曲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对我们有偏见是不是？我们一直都很自立自强的！”她指着沈竺，“人家沈博士也是95后啊，你敢说沈博士不自立自强吗？” 曲骏晖立马澄清：“我可没说啊，小白你不要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好不好？人家沈博士去年刚拿了咱们所优秀青年代表，是自立自强的代名词！” “山竹哥哥太优秀了，b大都是人才！”白欣马上竖起大拇指。 沈竺笑了一下，说：“陈境的家庭情况你了解吗？” “啊？”白欣一愣，“她没说过，怎么啦？” “她好像是孤儿，家里条件不太好，”沈竺面露难色，“之前有个养母，在老家那边，但前段时间也过世了……” “啊……”白欣很惊讶，“这么可怜吗？” “但她在b市好像认识不少有钱人，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沈竺淡淡道，“她男朋友不也是b市人吗？家里也有些背景。” 曲骏晖马上问：“什么背景啊？” “具体的不知道，”沈竺耸肩，笑容漫不经心，“商界的？或者当官的？” “不是吧？”白欣疑惑，“陈境男朋友是玩极限运动的，家里……诶？不是……”她一愣，“沈博士，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哦，上次去办公室部门找人，听那边有人在聊，说是做过背调，”沈竺轻声说，“我路过，听了一耳朵。” “这些人怎么这样？背后嚼舌根！”白欣忿忿不平道，“陈境入职才一个礼拜，她们就满世界传人家瞎话！” “是啊，”曲骏晖也说，“这些话不好到处说的，沈博士你也不要信。” 沈竺没说话，半晌后，笑了笑：“是啊，我也觉得是瞎传的。” …… 从实验室出来，陈境直奔办公室，穿上羽绒服，拿上包，转身往外跑。 她一边下楼一边叫了辆出租车，接单的司机距离不远，等了两分钟车就到了。 她坐进后排，立即叮嘱：“师傅，麻烦快一点，我特别着急。” 一看是个小姑娘，司机答了句“好嘞”，一脚油门开上了三环。 他从北三环开上机场高速，车速不慢，路况也还好，花了四十来分钟就把陈境送到了b市国际机场。 陈境跑进航站楼，她什么都没带，身上就一个单肩包，换好登机牌，直奔安检。她一路小跑着到了登机口，这时，距离起飞时间还有一小时。 她松了口气，在登机口附近的椅子上坐下了。 她没有将今天要去h市的事告诉林嘉享，不是为了给他惊喜，只是不想让他分心。 今天凌晨时候，他在跟她视频时说了想她，还表达了要改签决赛当晚机票回b市的想法，那一刻，陈境就决定要飞去找他。 从早上到单位开始，她就满脑子都是赶实验进度，一上午都在实验室里奋战，不仅早饭午饭没吃，甚至连水都没喝一口。 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事，她竟一点儿没觉得饿，直到现在坐下休息，才忽然有了饥饿感。 她跑去星巴克买了个法棍三明治，就着咖啡狼吞虎咽吃完，这时，机场广播正好开始播报登机—— 啊，没有延误，她开心地笑起来。 今天对于林嘉享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天，她想，比赛上的事她完全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今晚如愿见到她。 …… 下午四点半，林嘉享一行七人到达了h市体能运动中心。 “极速迷藏”的主办方为参与决赛的六支队伍制作了队服，六个队六种颜色，ghostfish的是白色。 当年林嘉享在美国参加wct的时候，ckcap的队服也是白色，这或许是一种巧合，又或许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 决赛队服是一件胸前印有“极速迷藏”比赛logo，背后印有赞助商logo的t恤，除了范里言收到的是s码以外，其他几人都是l。 可即便尺码一样，穿起来的效果却天差地别。 这件衣服穿在其他几人身上都很宽松，但穿在林嘉享身上却像是量身定制的——这大概就是肩宽和肌肉量的问题了。 在休息室的时候，林嘉享一直在看手机，他一个半小时前给陈境发了消息，对方没回复，他猜想她八成是在实验室，手机没带在身上。但他还是惦记着，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眼，生怕错过她的消息。 就在他第n次查看微信时，女朋友的回复终于来了：【我刚看到，你还在吗？】 林嘉享瞬间开心起来，立即回复：【在，还在休息室呢。】 【你感觉怎么样？紧不紧张？】 【本来有点儿，但跟你说上话就没事儿了～】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回：【那我陪你聊到比赛开始？】 【不用，你忙你的，跟你说两句话我就安心了。】 【我不忙，今天随时听你召唤～（开心）】 林嘉享看完笑起来，打字：【我现在就盼着早点儿开始，快点儿结束，明天回去见你。】 【可主办方显然不想让比赛太快结束，给你们安排了48个回合的鏖战。（叹气）】 林嘉享还没来得及回话，对方又写道：【不过你是liam lin2.0，你会速战速决的～】 这句话末尾，跟着那个会动的爱心。 他看着，脑海里浮现出陈境的脸来—— 女孩用那双明亮迷人的眼睛望着他。 就像每次抱着她，她会仰起脸，用这双眼睛注视他；他亲她，这双眼睛会眨几下再闭上；还有，他们在床上，这双眼睛也始终看向他，只有……的时候才会合上…… 想到这儿，林嘉享愣住了—— 他竟然在对着一个微信表情想入非非？？？ 而且嘴角诡异上扬…… 这是恋爱脑上线的标志…… 他赶忙终止幻想，深吸一口气，低头打字：【我尽力！（努力）】 点击发送后，他把手机揣进裤兜，用力拍了拍脑门儿，身体靠进椅子里，抬手捂住了眼睛。 “嘉享哥这是……干啥呢？咋还打自己呢？” 见此情景，与林嘉享间隔几个座位的范里言忍不住用胳膊肘捅咕一旁的周耀奇。 周耀奇探身看了看，长长哦了一声，小声嘀咕：“紧张了，咱哥这是紧张了！” 范里言啊了一声，慌张道：“他不会一会儿反悔了，撂挑子不干吧？！” 周耀奇嗤了一声：“想什么呢？嘉享哥那么有团队精神，才不会干临阵脱逃的事儿，而且，”他笑得狡黠，“他人都坐这儿了，能往哪儿跑啊？” 林嘉享安静了一分钟，把手从脸上卸下来。 休息室里灯火通明。 他觉得有些晃眼，用手挡了下灯光，才刚适应，就被眼前骤然出现的五张大脸吓得一哆嗦—— 俱乐部五名队员杵在他跟前，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尤其是范里言……旁边拄着拐的周耀奇，都快贴他脸上了…… 他瞬间受到了惊吓，条件反射地推了一把周耀奇的脑门儿，对方一边哎哎哎，一边胳膊划拉着往后仰。 林嘉享一惊，探身拉住了对方的胳膊。 周耀奇一脸委屈：“哥，你劲儿咋这么大呢？差点儿造成二次伤害……” “哈！”林嘉享气笑了，质问道，“你离我那么近，想干嘛？！” “不是，哥，”范里言嬉皮笑脸道，“虽说你‘秀色可餐’，但我们都是直男，暂时还没有非礼你的想法。” “范里言，又跟我耍贫嘴是吧？”林嘉享扭头瞪他，指着门口，“现在、立刻、马上！去、热、身！” “好嘞好嘞，这就去～”范里言不以为意，边走边说，“哥，你别紧张啊，就这么个小比赛，你有啥可担心的？放松～拿出点儿大神的气势来！干就完了！” 林嘉享：“……” 我紧张……我担心……我拿……我干…… “呼……”他闭了闭眼，叉着腰，平心静气道，“我没有紧张……” “哎呀，知道知道，”范里言一脸了然，手心冲着他，“哥，你不用说，我们都懂！” “……哈！！！” 你懂……你懂个锤子啊？！ “范里言，你再多说一个字，小心我直接让你休假。” 林嘉享二话不说，提溜着脖领子，把人扔到了休息室外面。 队员们刚走，主办方的人就找了过来，先是跟他核对流程，又重申了决赛的规则与注意事项，这边刚完事儿，惊奇tv的人又跑来跟他对采访大纲。 待事情全部确认完毕，林嘉享拿上自己的东西，走去了隔壁的体能训练馆—— 嗯，大神也是人，大神也得热身。 第30章 天才的回归 h市体能运动中心里有多个综合体能馆，里面的器材设施大多很适合跑酷选手热身使用。 而“极速迷藏”的决赛队伍，都被安排在其中最大的体能馆里进行赛前热身。 林嘉享走进去的时候，除了ghostfish的队员们，其他几支决赛队伍也在里面。 今天上午，主办方的人给他打来电话，说已经跟其他5支参赛队进行过沟通，对于他顶替周耀奇参加决赛的事，他们表示接受。 此时，站在体能馆里，林嘉享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他径直走到场边放东西，又做了拉伸，然后走进摆满各式器械的场地里。 “来了来了，他来了！” “liam lin来了。” “快看，liam lin！” …… 很多正在热身的选手都纷纷停下，用兴奋、好奇、质疑……甚至戒备的眼光，毫不避讳地审视着他。 那些熟悉wct或者美国跑酷竞速比赛的选手，都觉得他很牛，看他的眼光带着崇拜与敬意；而不熟悉他的选手眼中多少带着怀疑，他们不太相信这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娃娃脸男孩是什么所谓的“跑酷大神”、“极限天才”。 对于这些目光，林嘉享不甚在意。 他此役目标明确，就是尽全力帮助团队实现冠军梦，不辜负那些仰仗他的队员，也无愧于自己的努力，至于其他人怎么看他—— 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范里言跑过来，眼含期待：“哥，咱俩来一回合呗？” 林嘉享笑了笑：“好啊。” 两人在场中圈定了障碍范围，制定了规则，由观赛队员负责计时。 根据猜拳结果，林嘉享是躲避者。 场边传来一声“开始”，他以极快的速度爬上高台，身手敏捷地翻越过障碍，毫不犹豫地在一根根立柱间穿梭。 见到这一幕，大部分在场选手都选择驻足观看，他们感叹于他的技术水平，惊叹于他的个人能力。 “liam lin确实有两把刷子，所谓‘大神’不是浪得虚名。”说话的是bloodywall的一名队员。 “我去年就见过他，看到他在场边给他们队那几个小孩儿做指导，”说话的是一个扎马尾的男人，他是bloodywall的队长李目深，“不过我当时不知道他是liam lin，只觉得他是个技战术方面很有想法的人。”他抱胸站在场边，视线追随着白色的身影，“据说他有三四年没参加过比赛了，竟然还能保持这等竞技状态，能力可见一斑。” 去年，“极速迷藏”开赛前，在李目深眼中，ghostfish不过是一个新人俱乐部，成立时间不长，成员年龄偏低，比赛经验不足。 而他自己所在的bloodywall——“血墙”，作为老牌跑酷联盟，成员多是og，对于这种全新人的团队，他们既不关注，也不看好。 但ghostfish去年的表现可谓惊艳，最终成绩也有目共睹，让他们在惊讶之余，对这支队伍的关注度也提升了几分。 不过，即便对手今年在预赛和半决赛中表现上佳，但这支队伍受到瞩目的原因并非战绩风光，而是他们领队的大神身份。 今天早上，主办方的人打来电话，说昨天ghostfish那边一位队员伤退，决赛会由替补上场。 李目深知道周耀奇的事情，对方这个要求也合理，所以在听闻此消息之初，就说了“没问题”。 但想起预赛和半决赛上，ghostfish的到场队员都是五名，于是他多问了一嘴：“他们哪里找的替补？直接从俱乐部过来的吗？” 问题抛出，几秒钟后，他直接被主办方给出的答案惊呆了。 对方告诉他：“‘鬼鱼’的领队liam lin要自己上。” what？？？ 李目深反应了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问了一遍，对方很肯定：“极限天才liam lin，要参加今晚的决赛。” 见他不说话，对方问：“李队长，你们那边可以接受吧？”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可以。” liam lin，2018年wct美国冠军赛里唯一的亚洲人，障碍追逐赛的大前辈，要跟他们同场竞技？ 对“亚洲之光”的崇敬固然是有的，但当时，李目深心里，还是好奇与不信服的成分更多。 他想亲眼看看，这位年纪轻轻的跑酷大神，如今还剩几斤几两。 刚刚，在林嘉享跃上高台之前，李目深都很放松，毕竟依照经验，很多大神在销声匿迹之后，再次复出时的表现都不尽人意。 而此刻，看着像影子一样在场中穿行的人，他心中逐渐生出了很深的危机感—— 大神还是大神，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他水平这么高，为什么要退役呢？李目深完全无法理解。 此时，场地里的比试结束了。 “哥，我服了，甘拜下风。”范里言抓捕失败，但依旧笑得见眉不见眼。 “不服你还能咋？”周耀奇接口道，“你该不会真以为能赢咱哥吧？” “范里言，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追我的时候不要一直依照我的路线，那样你会很被动，”林嘉享对范里言刚才的表现很不满意，“你速度并不慢，但上路是你的劣势，我走上你就走下，根据预判做拦截，赢面会更大。” “我知道哥，”范里言依旧笑嘻嘻的，“这不是今天跟你做队友太激动了嘛，光顾着追你，忘记用战术了。” “战术都能忘？”林嘉享气结，“你还能记得什么？” “哥哥哥，”周耀奇拄着拐走过来，“你别搭理他，他就是猪……” 范里言指住他哎哎哎：“你说谁是猪？” “谁问就说的谁，略略略略略！” “周耀奇，我告诉你，现在我就让你彻底站不起来，信不信？！” 林嘉享：“……” ……服了…… 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小学鸡互啄啊？？？ 拉开纠缠在一起的范里言和周耀奇，警告完他们不许再胡闹，林嘉享走去了场边。 跟胡教练说话的时候，有几名其他队伍的选手走过来，一个个都拿着手机。 “你好，liam lin，”对方问，“请问可以跟你合影吗？” 林嘉享大方点头：“可以。” 看到有人向大神求合影，又有好几个男生围了过来。 有人一过来就直接开始45度角自拍，也有将手机递给同伴，要求单独合影的，还有整个团队集中在一起拍的……林嘉享很有耐心，一一满足。 拍照结束，人群散去，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留了下来。 他是ghostfish决赛第一场对手团队的成员。 “liam lin，你是准备复出了吗？”男孩问。 林嘉享愣了一秒，摇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啊？”男孩不无遗憾，“我看了你刚才的表现，很清楚以我今天的实力想赢你很难，但正因如此，我才更希望你复出，这样以后我还有机会扳回来。” “哈哈，谢谢你的肯定，”迎着男孩真诚的目光，林嘉享笑起来，“为了这一天，今天晚上好好加油啊！” …… 陈境走出h市国际机场的时候，外面正在飘雨。 h市作为一个中国南方大省省会，十一月中旬的温度不算低，不像b市，这两天最低温已经跌破冰点。 但h市十一月多降水，雨势一般不大，可雨丝密集，经常淅淅沥沥下一整天。 陈境脱了羽绒服，只穿一件白色牛仔外套，里面是一条黑色收腰连衣裙。裙子不长，遮到大腿，脚上仍旧穿着黑色马丁靴。 这鞋不仅好搭配，还结实耐磨。 她没带伞，一开始看雨不大也没打算打，但雨丝太过细密，时间一长还是有些抗不住，于是她把尼龙材质的大单肩包举起来，顶在了头上。 她在机场外打到一辆车，马不停蹄赶往h市体能运动中心。 坐在出租车上，她查看了林嘉享发来的消息。 她还是没提来h市的事，而是就比赛本身跟他聊了一会儿，说了些话逗他，希望他不要紧张，轻松上场。 今天正值周五下班时间，还下着雨，h市的晚高峰很是拥堵。 眼看着时间临近18点，陈境确定她没法在比赛开始前赶到体能馆了。但有了这个认知，她反而踏实下来——既然注定赶不上，着急有什么用？ 她在出租车上掏出ipad，连上手机热点，打开了惊奇tv。 “极速迷藏”决赛的直播入口出现在app首页，banner图竟然是一张林嘉享的特写照片，标题赫然写着—— 《2023“极速迷藏”冠军诞生夜：天才的回归》。 oh my god！ 陈境先是一脸震惊，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她蛮好奇林嘉享看到这张图和标题时，会作何感想。 轻轻在自己男朋友脸上点了一下，她进入到直播页面。 现在离18点还剩两分钟，但直播已经开始，有解说在根据现场画面进行实时讲解。 棕发绿眼的主裁sethne出现在画面上。 前天林嘉享就告诉过她，今年“极速迷藏”的主裁是他在美国参加wct时认识的朋友。 “他在判罚时会对你们网开一面吗？”陈境如是问。 “他大概很想这么干，”林嘉享笑得戏谑，“只可惜比赛规则太过简单粗暴，没什么吹黑哨的余地。” 看着seth，陈境想，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知道老朋友liam lin今天将要重返赛场，如果不知道，那等会儿林嘉享出现在二层时……对方的表情大概会很精彩。 决赛选手的出场方式，依旧延续半决赛的花式表演法，但今天增加了一个全员亮相环节。 比赛正式开始前，6支决赛参赛队会一齐出现在二层走廊上。 18点一过，画面上开始播放《2023极速迷藏》的片头，然后是一段赞助商广告，广告播放完毕后，画面切回比赛现场。 镜头从墙上的巨大logo移向场馆二层的走廊，决赛选手们已经全数站在了上面。 六支队伍穿着六种颜色的队服，荧光粉和黄色最为亮眼，但陈境还是一眼看到了穿着白色队服的林嘉享。 不知道这个站位是否是主办方有意为之，ghostfish站在二层走廊中央，就在“极速迷藏”的巨大logo下，而且林嘉享站在c位。 他双手插兜，姿态放松，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晃动。 弹幕上果然又是一片尖叫—— 【卧槽，liam lin！他真的上场了！！不是标题党骗点击！！！】 【老天啊，他跟18年wct决赛那场看着一模一样！也是穿的白衣服！】 【太帅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牛b啊节目组，怎么说动他的？！】 【liam lin都上了，今年ghostfish稳赢啊！！！】 …… 看着这些弹幕，陈境挑眉，然后—— 她开始“咔嚓咔嚓”截图，准备回头让男朋友好好品一品这些来自粉丝的爱。 伴随着现场主持人激昂的呐喊声，一直停留在二层走廊上的镜头终于舍得移动到赛场了。 镜头扫到了赛事主裁判sethne，陈境看到他盯着二层走廊中间位置，眼睛瞪得老大，还一直在向旁边的翻译确定着什么。 陈境咯咯咯地笑，她太知道他是因何如此了。 大概十来分钟后，陈境乘坐的出租车到达了h市体能运动中心。 她扫码付了车费，正要下车，司机叫住她：“姑娘，外面雨大咯，你这样子下去是要淋湿的嘞。” “没关系，我跑着进去，很快的，”陈境回头笑笑，“谢谢您！” 她迅速下车，把ipad裹进牛仔外套，夹着羽绒服，顶着包，一路冲进院门。她快步冲上台阶，在体育馆巨大的挡雨棚下停住。 她跑得已经很快，但这一阵子雨势正大，身上的衣服还是湿了。 但她毫不在意，站定后直接把ipad从怀里掏出来——直播还在继续。 “姑娘，你是做什么哒？”体育馆门口的保安问。 陈境转头：“您好，请问这是‘极速迷藏’的比赛场馆吧？” “是呀，”保安提醒，“但这个比赛不对外开放哒，你进不去哒。” “没关系，我不进去，”陈境了然，“就在门口等，可以吗？” “你等人啊？那去馆里面等吧，”保安给她开门，“那个比赛场子你进不去，但体育馆你还是可以进哒。” “啊，谢谢！”陈境立马道谢，抱着东西，转身钻进门里。 第31章 他的理想国 h市体能运动中心是一个新建场馆，很大，也很现代化，里面除了符合场馆定位的体能运动场外，还设有其他运动场馆。比如羽毛球馆、网球馆、篮球馆、游泳馆、射箭馆、搏击馆……甚至还有击剑馆。 “极速迷藏”的比赛场地是一层西边网球馆改造的，陈境在大门口看到了海报，然后根据海报上的指引，顺利找到了网球馆。 此时，门口聚集着不少挂着工作证的人，想必是各方工作人员。 看到陈境，一个女生迎上来，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陈境笑笑：“没事，就是来看看。” 那女生打量着她，说：“我们里面正在比赛，不能进去。” “我明白，我不进去，”陈境点头，“就在门外等，可以吗？” “你等……”女生一脸惊讶，“你等谁啊？” “等我男朋友。” “他是观众还是……选手？” “选手。” 女生张了张嘴，想问“哪个选手”，但又觉得不该打探人家隐私，于是点了下头，说：“那你就在这边等吧。” “好，谢谢。” 陈境道过谢，走去窗边，把包放在窗台上，靠着墙壁继续看直播。 不一会儿，从场馆里出来几个男生，陈境抬头看了一眼，是刚才输掉比赛的队伍。一个工作人员迎上去，带着他们离开了。 过了一两分钟，又有一支队伍从馆里出来，穿着粉色队服，是刚赢得第一个三强席位的bloodywall。 也有工作人员过来领他们，队员们一边讨论着比赛，一边往二楼休息室去了。 这时，又有两个脖子上挂着工作证的女生走过来。 她们看到陈境举着ipad站在窗前，屏幕上是“极速迷藏”的直播画面。 “这是谁啊？”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用口型问刚才跟陈境对过话的女生。 “选手女朋友。” “哪个选手？” “不知道，我没问。” 戴眼镜的女生忍不住又看了陈境几眼。 她看得出这女孩淋了雨，刘海儿湿漉漉的，侧编着的麻花辫也软软地垂在胸前。可即便如此，却没有丝毫狼狈之气，反而清新脱俗得要命。 眼镜女生心说这妹子真是好漂亮好有气质，而且……她上下打量着她，暗自感叹，这胸、这腰、这腿——这位选手好福气啊！ 忽然，场馆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分贝比刚才bloodywall获胜时都要大上几倍。 门口的工作人员毫无心理准备，被吓了一跳。 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工作人员手捂心口，埋怨道：“妈呀，吓死我了！这是干嘛呢？” “liam lin，”一个年轻女工作人员笑起来，“liam lin要出场了！” “就那个小帅哥啊？”被吓到的工作人员是赞助商代表，她一脸惊讶，“才这么两天，他已经这么多粉丝啦？” “人家本来就是极限大神，只是好几年没出来比赛了，”年轻女工作人员解释，“这次一出山，好多之前的老粉都活过来了。” “这么有名啊？”赞助商代表在一旁坐下，“我看你们直播那个图也是他的照片哦。” “对啊，他在圈子里很有名，而且人家是在外国赢欧美选手的，很给中国人长脸的。” 一旁的陈境支着耳朵听她们讨论，忍不住笑了。 直播画面中，赛场主持人正举着麦激情发声：“下面，我来介绍一下即将出场的对阵双方！现在出现在我左手边的，是我们今年人气最高的一支参赛队——ghostfish！鬼～鱼～！” 镜头转移到左边的高台，ghostfish即将出战的五人已经站在上面。 陈境先是听见了旁边场馆中的欢呼声，两秒后，同样热烈的欢呼又从ipad中传来。 她看见林嘉享似是被欢呼声吓了一跳，肩膀抖了抖，一双小鹿眼瞬间瞪得像铃铛。两边的队员赶紧搂住他，范里言还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后背。 那意思是说——“别怕别怕。”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 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她看到林嘉享面露无奈，躲开了范里言的手，然后抬起头，对着镜头粲然一笑。 弹幕上的颜粉十分活跃—— 【麻烦现场喊小声点！没看把我们宝宝吓到了吗？！】 【天呐，他连被吓到都好可爱！！！】 【帅哥别怕，他们再喊，我去捂嘴！！】 …… 主持人开始介绍出场阵容—— “范里言，今年十六岁，身高169，体重56公斤，他是b市青少年组跑酷竞速个人赛冠军，redboom极限运动大赛跑酷项目个人组第三名。他曾经是一名体操运动员，现在是一名冉冉升起的跑酷新星！” 话音未落，范里言就对着镜头挥舞了两下拳头，紧接着后退几步，助跑，以一个前空翻跳到了二级平台上，然后又是一个侧空翻，安全落到场下。 场内发出一阵欢呼，主持人也“哇哦”一声，激情澎湃地喊道：“范里言以一个前空翻和一个团侧跳下了高台！一展专业跑酷运动员实力！” 镜头切到林嘉享，他在鼓掌，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其他四名队员在主持人介绍完毕后，以各式各样的跑酷动作回到了地面，高台上就只剩下林嘉享一人。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除了脚下的白色光圈外，还在墙壁上投射出一个清晰的剪影。 “我们看到高台上只剩下一个人了！”主持人喊道，“他是2018年wct美国冠军赛亚军队伍ckcap中的得分王，全美青少年跑酷大赛竞速组个人冠军，napc北美跑酷锦标赛竞速组冠军，同时也是x-games滑板街市赛和idf长板速降赛美国赛区分站冠军！他就是ghostfish极限运动俱乐部创始人、主理人，超级全能的极限运动天才——liam lin！林～嘉～享～！” 陈境咯咯咯地笑起来。 她能看出这段令人羞耻、又实事求是的夸夸，让林嘉享很难熬，因为主持人讲到最后时，他已经在鼓着腮帮子叉腰望天了。 “我们的天才少年liam lin，今年二十四岁，身高187，体重69公斤，这是他自2020年后第一次参加公开赛事！极限大神的回归首秀将献给今晚的‘极速迷藏’总决赛！”主持人慷慨激昂，“我和大家一样，期待看到堪比wct美国冠军赛决赛场上的追逐大战！让我们一起见证天才的回归！” 听完这段话，liam lin本人的脑袋已经快垂到胸口了。 这令人窒息的环节总算结束了，林嘉享松了口气，抬头面对镜头，随后抬起了双手。 他拇指向下伸直，另外四指屈起，双手逐渐靠拢—— 他竟然对着直播镜头，在自己脸前比了一个爱心！ 陈境一下笑了。 她知道，这个手势的意思是——“fanny，i love you。” 好啊，胆子越来越大了，已经敢在直播里示爱了啊～ 弹幕马上做出反应—— 【啊啊啊他竟然比心？！】 【好可爱！但不太符合极限大神的人设吧？哈哈！】 【是不是特意做给女朋友看的？好甜哦！】 …… 比心结束，林嘉享两手分别竖起大拇指，对着镜头歪头一笑，然后飞快翻越过护栏，跳上高台，又从高台跳到旁边的楼梯上，最后翻身跃下，站到地上。 现场主持人哈哈大笑：“liam lin的动作非常实用，没加任何花式技巧，追求的就是一个字——快！” 镜头给到已经在场边跟队员们汇合的林嘉享，听到主持人的话，他一脸赞同地点头。 直播解说a：“liam lin这些年来做的各种极限运动都是以竞速为主，参加的跑酷项目多是竞速和追逐类，几乎没有参与过技巧类比赛。” “没错，他的履历上参与技巧类比赛的记录只有x-games滑板街式赛，”解说b补充，“但我们都看过他之前在youtube上发布的视频，像空翻这类花式跑酷动作他也会，只是他个人似乎更偏好竞速，在他涉猎的多项极限运动里，竟然还包括长板速降这项非常刺激的滑板竞速项目！” “是的，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在马上开始的决赛第一轮第二场中，liam lin会为我们奉上非常精彩的表现！”解说a激情洋溢，“第一回合比赛马上开始，让我们来看看liam lin回归竞技赛场后的第一场比赛，表现如何！” 赛场外，那位戴眼镜的女工作人员搬了一把椅子放到陈境身旁。 “美女，你坐一会儿吧，”她说，“一直站着多累呀。” 陈境一愣，马上道谢：“谢谢，麻烦了。” “没事，”眼镜姐姐笑靥如花，“快坐快坐。” 场内，ghostfish第一回合出战的是范里言，作为躲避者，他顺利拿下一分。第二回合ghostfish再度拿分，可第三回合不幸被对方抓到。 第四回合是对方的拿分局，林嘉享站到了出发台后面。 对于他这一局的表现，场内场外都格外关注，观看直播的网友和两位解说兴奋异常。 弹幕—— 【啊啊啊啊啊来了来了他来了！！！】 【终于！大神回来了！！！】 【把“大神归来”刷起来！！！】 …… 解说a：“liam lin要出场了！让我们一起看看这位天才少年的表现是否一如当年！” 解说b：“是的，让我们屏住呼吸，拭目以待！” 赛场中，站在出发台后面的林嘉享一派从容，在对手点头示意准备好了之后，主裁seth吹响了哨子。 林嘉享进入场中，轻松越过前线，跳上雪橇，然后一步跃上卸货台的横杆。他像猎手捕猎一样盯着对手，却并不急于出击，只是半蹲在横杆上等待着时机。 对手身材并不高大，选择利用下路逃跑。他虚晃两下，拔腿猛冲，可对面的林嘉享对其逃跑路线早已预判。 他迅速跟上，两人一前一后钻过了山梯下的横杆。 看着对手躲去了斜方台后面，林嘉享两手一撑，直接跳上斜方台，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 就在对方压低身子，试图贴着场边的挡板溜走时，他找准时机，左手抓住斜方台边的立柱，身体轻盈外探，借着身高臂长的优势，右手迅速碰到了对方的肩膀。 这一下，又轻又快，但却瞬间锁定胜局。 seth吹响结束哨，场上红灯亮起，追逐成功，耗时8秒。 场上霎时欢呼声四起，掌声雷动。 直播弹幕上全是—— 【大神归来，全体起立！！！】 【孩儿们！爹就不是来比赛的，是来教你们做事的！！】 【大神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猫鼠游戏算是让他玩明白了！】 …… 解说a很激动：“我的天呐！他怎么这么轻松？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 解说b更激动：“我仿佛看到wct决赛场上那个liam lin回来了！即使四年没参加比赛，天才就是天才，照样实力碾压！” 场地中的林嘉享从横杆下钻出，走向对手，跟对方友好拥抱。 因为两人身高上差距明显，拥抱时，他弯腰搂住对方的肩膀，而对方抱住了他的腰。 屏幕前的陈境噗嗤一声笑了—— 这个动作……跟平时抱她差不多呢～ “厉害厉害，你真的好厉害！” “没有没有，运气好而已～” 陈境给抱在一起的两人脑补了这样的对白。 她看着画面里的林嘉享笑着跟队友击掌，然后走回场中，挑选下一回合自己的躲避位置。 他看起来轻松又从容，快乐又享受，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就是常态，事情本该如此。 那一刻，陈境忽然意识到，有些人天生就属于赛场，属于比赛，那就是他的理想国。 而且，解说b说得不对，她想，并不是从前的那个liam lin回来了，而是更好的liam lin出现了。 第32章 激动与狂喜 “极速迷藏”决赛第一轮，ghostfish以压倒性胜利获得了第二个三强席位。 看到直播画面里，林嘉享跟队员们有说有笑地往外走，陈境笑容一僵——糟了！ 她猛然意识到对方这是要出来了，而且直播有延迟，他恐怕已经走到门口了。 来不及收拾东西，陈境迅速站起来，抱着ipad往楼道另一头跑。 林嘉享推开门从馆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一个白色人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愣了愣，没来得及细想，主办方的人就走了过来。 “大神，你们先去楼上休息室，里面有自助餐点，可以让大家吃点儿东西，补充能量，下一轮开始前，会有工作人员通知你们入场。” “好，谢谢。” 林嘉享匆匆答应，忍不住又往走廊尽头张望，想着刚才那个白色背影。 不可能，他告诉自己，只是像，不会是她。 今天是周五，陈境在上班，他们赛前还发微信来着。而且她说过，这周有个着急提报的实验要做，以她对待工作的态度，不会不管不顾跑来h市。 “哥，干嘛呢？”见他站在门口发呆，范里言疑惑道，“不上楼吗？” “啊，没什么，走啊。”林嘉享回神，没再多想，一行人往二楼休息室去了。 可还没走到楼梯口，他就又停下了。 走廊靠窗的位置放着一把折叠椅，椅背上搭着一件羽绒服，中长款，清新白，简约大方的设计。 他疑惑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虽然时至初冬，但h市最高温度还在16、7度，低温也有11、2度，这样的温度之下，谁会穿这么厚的羽绒服出门？ “哥，你咋了？”范里言又说话了，“咋又不走了？” “没咋，”林嘉享转身，瞪着他，“这就上楼，好吧？” 走廊另一头，匆匆跑掉的陈境正扒着墙边探头偷看。 她看到林嘉享焦急地朝走廊尽头张望，知道他八成是看到她了，但大概是怀疑自己眼花，或者出现了幻觉，他又是摇头又是摸后脖子，一脸莫名其妙。 可爱～ 陈境咯咯咯地笑。 后来，她看到他又发现了她的羽绒服，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跟范里言一起离开前，他还看了看那几位女性工作人员，眼里满是不理解与不认同。 陈境笑得更开心了。 她躲在拐角处目送他上楼，等所有队员都消失不见后，才走出来，回到放着羽绒服的折叠椅前。 林嘉享回到休息室后，没有跟队员们一起吃东西，他拿了瓶水，独自坐到放有自己个人物品的椅子旁。 他把水拧开喝了几口，忍不住又想起刚刚那道白色身影，想了想，从包里掏出手机。 锁屏上有陈境一小时前发的消息：【比赛加油！（爱心）】 他嘴角往上勾，打字回复：【你下班回家了吗？】 女朋友的回复很快就来了：【已经到家了，刚看完你的比赛，你怎么这么棒？！（惊叹脸）】 “哈哈～” 林嘉享一下笑出了声，回复：【还行吧～没让你失望就好～】 【岂止是没让我失望，你是不负众望！！！】 “哈哈哈哈！”林嘉享笑得更开心了。 他呼了一声，鼓着腮帮子打字：【刚才在赛场外边看到一个人，很像你，】他想了想，继续写道，【有一瞬间我真的以为那是你，差点儿激动哭了！】 【真的呀？别哭别哭，姐姐抱抱～（拥抱）】 林嘉享：“……” 又来…… 姐姐……哈…… 他咬着嘴唇，盯着屏幕，打字：【我在休息室，你没事儿的话跟我视频呗？】 手机安静了，对方没有立马回复。 而且……连“对方正在输入”都没有…… 林嘉享靠进椅子里，一动不动盯着手机，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新消息进来。 这时，范里言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哥，你来点儿不？” “不来，”林嘉享直截了当，“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对方愣了愣，哦了一声，走开了。 林嘉享等得着急，又开始打字：【你在干嘛？怎么不理我？】 女朋友终于回过来，内容挺长：【我在收拾衣帽间，b市这两天好冷，我把厚衣服找一找，明天你回来就该穿了，晚点儿再跟你视频，好吗？】 林嘉享皱着眉读完，心里……不能说是不高兴，毕竟她做这事也是为他考虑，但……确实蛮失落的。 他兀自坐了一会儿，回复：【那你先找吧，你收拾完我可能该回赛场了，等第二轮结束，我们再视频吧。】 “唉……”他长叹一声，拿着手机的手垂落到大腿上。 一层的走廊里，陈境收到这条消息的瞬间，就察觉出对方情绪低落了。她盯着最后那两条消息看了又看，觉得自己恐怕是又要搞砸。 就跟……在沙芭麦当劳的时候一样。 她站起来，转身就要往楼上走，可刚走出两步，又想到那是选手休息室，她不可以随随便便闯进去。 想了想，她转身往一层大厅走。 休息室里，林嘉享的手机响了，他举到眼前一看，眼睛瞬间亮了，赶忙划开：“喂？” “是我。” “嗯，”他低头笑了，“我知道啊，小鲸鱼同学～” “啊，对哦，有来电显示。” “你不是在收拾衣帽间吗？”男孩抬着眉毛，“这是……收拾完了？这么快啊～” 陈境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揶揄，噗嗤一声笑了：“又不想收拾了，不行吗？” “哈哈，行啊，没说不行，”林嘉享笑得很开心，“你说什么是什么。” 哦～我说什么是什么啊～ “比第二轮之前，还能休息多久？” “至少半个小时吧。” 唔，陈境默默点头，既然如此…… “那你到一层大厅来一下吧。”她说。 “啊？”电话那头的男孩一愣，“为什……” 可这话还没问完，他就猛地一惊，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你在哪儿？”他听到自己声音在抖。 电话那头的女孩咯咯咯地笑：“还能在哪儿啊，在你楼下呀。” 林嘉享觉得自己现在不仅声音在抖，连手都开始抖了。 他拼命抑制住激动，压低声音问：“所以，刚才，我看到的那个女孩，就是你！对不对？我没看错，对不对？！” 陈境嗯了一声：“是啊，你没看错，我来找你啦，”她又补充，“打飞的来的呢。” “哈哈，”林嘉享笑了，又问，“怎么不跟我说呢？” “怕影响你比赛，”对方说，“不想你分心。” “哈！”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无语道，“所以在你眼里，我心理素质这么差？” “没有，我知道你心理素质特别好，”陈境赶忙说，“是我错了，又差点儿让你误会。” “那你补偿我吧，”林嘉享眉眼弯弯，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一楼大厅是吧？站那儿别动！” 说完，他收了手机，跑起来，一阵风似的从正在吃东西的范里言和周耀奇面前跑过。 “嘉享哥，你这是……”范里言嘴里塞着食物，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嘉享消失在门口，“干啥呢……” 一旁的周耀奇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范里言愣了愣，突然：“哥不会跑了吧？不干了？！” 他说话时嘴里还嚼着食物，渣子喷了周耀奇一脸。 “我去……”周耀奇抹了把脸，嫌弃道，“我说你恶不恶心啊？！” 范里言艰难地把食物咽完，指着门口，急切道：“嘉享哥不会又紧张了吧？！” 周耀奇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搞笑呢？你没看他刚才那场状态什么样吗？好到爆！完全就不紧张好吗？！” “不是……那他这是上哪儿去啊？”范里言一脑袋浆糊。 “你管人家呢？嘉享哥做事比你靠谱儿多了，”周耀奇敲打对方的脑瓜，“别问，吃你的东西吧！” 林嘉享飞奔到一楼，他既兴奋又激动，甚至说是狂喜都不过分。 他没想过陈境今天会来，更没想过这个对他来说万分重要的人，可以在他时隔四年，重新站上赛场之时，到场见证。 所以，刚刚，楼梯他几乎是跳下去的。 在一众工作人员的惊诧目光中，他径直冲到走廊尽头，那里转过弯就是大厅了。 可刚拐过去，他一下子就刹在了原地。 陈境背朝他站在大厅里，面前是“极速迷藏”的宣传海报。她背着手，手里攥着手机。 看到她的一刻，林嘉享觉得自己的心停跳了—— 过了几秒，怦怦怦，又恢复了跳动。 “嗨，这位小姐，”他听到自己说，“等谁呢？” 女孩的背影霎时一顿，立时转过身来。 两人视线于空中交汇的一刻，不约而同笑了。 “还能等谁啊？”她说，“等我男朋友啊～” “哦～”林嘉享挑起一边的眉毛，边走边问，“你男朋友是谁啊？” 女孩咯咯咯地笑，也挑眉：“还能是谁啊，你啊～” 此时，林嘉享已经走到她面前了，看着这张自己日思夜想的脸，他觉得自己的心在冒火，连呼吸都是烫的。 他低着头，目光在女孩白净细致的脸庞上逡巡—— 明明他们只分开了三天，但……怎么感觉像过了三个月似的呢？ 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吧？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手伸过去，拉住她的胳膊，一拽——她贴到他身上。 就在他抬手要将她抱住之时，她忽然抬起头来，用明亮如星的大眼睛望着他。 “林嘉享，”她说，“我很确定，你现在已经是liam lin的2.0版本了。” 第33章 温暖与力量 陈境的话让林嘉享愣了几秒，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觉得好开心，刚才那一场其实只是热身，真正的大决战还没来，但此刻，他已经像赢了一样，心里充斥着无边的欢喜。 “抱一下吧。” “啊？” “你刚刚不是想抱我的吗？”陈境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手都抬起来啦～” “哦，”林嘉享抿着嘴唇点头，眼里全是笑意，“是啊～” 陈境也笑起来，双臂前伸，手腕在男孩腰后打结，侧脸靠在对方脖子下面，鼻尖蹭着锁骨间的凹槽。 “林嘉享，我好想你。”她喃喃道。 环抱在肩上的手臂一下收紧了，头也低下来，鼻尖压在她头顶上。 “嗯……啊……” 她听到了用力吸气的声音——哦，是在闻她的头发。 于是她也转过脸，闻了闻面前雪白的脖子，然后微微仰起头，在上面亲了一下。 这一下，正好亲在林嘉享的喉结上。 他身子猛地一震，低头往下看，正好对上陈境的目光。 女孩的眼神带着火，烧得他脑袋发懵。 那目光直白，毫不掩饰，不断下移，直至落在他嘴唇上。 她想他，想到……一个简单的拥抱已经承载不了了。 下雨的傍晚，体能运动中心人不多，但身后一直有人走动，还多是赛事相关人员，没人不认识liam lin，所以都在看他们。 “不行啊……”陈境忽然说。 她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啊？”林嘉享听到了，但没听清，“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怀里的女孩就推了他一把，挣开钻了出去，紧接着后退了两步。 “一会儿你还要比赛，我不能耽误时间，”她一脸认真，“而且这里人来人往，我怕对你影响不好。” “……” 耽误时间？？ 影响不好？？？ 林嘉享愣了愣。 这话听起来……有点儿古早……而且…… “不是，第一轮还没比完呢，没有那么着急，而且……”他一下笑了，“我抱自己女朋友，也算影响不好啊？” “抱一下是没什么，但是……”陈境顿了顿，提醒道，“公众场合，还是先不要了。” “哦～” 这话林嘉享越听越想笑，他眉毛一抬，调侃道：“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啊？” “等你比完赛，我们回酒店。” 唔，他咬着下唇，回酒店是吧？好啊～ 只是……到时候……恐怕就不止是这样喽…… 他没再说什么，眉眼弯弯，伸过手来牵她：“你跟我去赛场看比赛，不用再看直播了。” “可是保安和工作人员都说了比赛不对外开放，”陈境被拉着往前走，“我进去不合适吧？” 男孩回头，粲然一笑：“不对‘外’开放，但可以对‘内’开放啊。” 两人牵着手走回赛场门口，停在陈境刚坐过的椅子前——上面放着她的羽绒服、ipad和包。 “我刚才看到你衣服了，”林嘉享一脸揶揄，“还纳闷儿，是谁这种天穿个羽绒服出门。” 原来是我自己女朋友～ “我知道这边温度高，所以里面穿得不多，”陈境一边把ipad收进包里，一边转脸看他，“b市都快下雪了，很冷的，我昨晚已经把你的厚衣服都挪到好拿的位置了，你回去就能看到。” 对方瞬间神色柔软：“那你自己的呢？” “放你旁边了呀。”陈境笑笑，直起身来。 接过她的包和羽绒服，挂在小臂上，男孩用空闲的手牵住她，在一众惊奇的目光中，走到刚才给她搬椅子的眼镜女生面前。 “小粽姐，这是我女朋友，”他说，“一会儿可以让她进去看比赛吗？坐我的位置就行。”见对方有些呆怔，他又说，“麻烦了，姐，帮个忙呗。” 眼镜姐姐小粽，是主办方这边的选手管理，他这两天经常跟她打交道。 小粽一脸懵b地看了林嘉享和陈境半晌，末了终于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可以可以，我让人再搬两把椅子过去，放你们队那里，给你女朋友坐哈～” 看着面前这对俊男靓女，她不禁感叹自己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过是看这妹妹太漂亮，结果这椅子正好搬到了liam lin女朋友屁股底下。 “那更好了，谢谢姐！”林嘉享喜笑颜开，指了指楼上，“我想带她去休息室坐一会儿，可以吧？” 这一笑，让小粽和身后一众女工作人员全部变成了星星眼，她们像看天使一样看着他。 完美的脸蛋儿，配上甜度爆表的笑容……天呐，这搁谁顶得住啊？？？ “行，上去吧。”果然，小粽稀里糊涂答应了。 “谢谢姐！”林嘉享开心道谢，拉上陈境往楼上走。 踩上梯级前，陈境看向目送他俩的小粽：“姐姐，谢谢你。” 待两人消失于楼梯口，一位主办方的女工作人员走上前来，攀住小粽的肩膀，啧啧两声：“真情侣就是好嗑！” “太甜了，这种帅哥美女的组合，可遇不可求啊！”另一位抱臂感叹。 “哎，娇娇，你们那情侣恋综的制作团队不是在选角吗？”一位惊奇tv的工作人员扭着头喊，“给他俩弄上去呀，这颜值绝对够顶！” …… 林嘉享带着陈境进了选手休息室。 范里言和周耀琦一眼就看见了他俩，两人对视一眼—— 呵呵，破案了，难怪跑那么快呢，闹半天是嫂子来了！ 陈境刚进门，就收获了一片“嫂子好”，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忙摆手道：“谢谢谢谢，你们好你们好。” 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遣散了队员，带着女朋友走去他之前坐的地方。 “哥，刚才工作人员来通知了，说第二轮十五分钟后开始，”范里言走过去，“不过咱们在第二组，先对战‘拯救者’。” 果然，最后一个三强席位被“拯救者”拿到了。 看着休息室里那几名穿橙色队服的男子，林嘉享没多说，只是一边安置陈境的东西，一边告诉范里言：“等第一组进场的时候，你们几个就去热身。” “好嘞，哥！”范里言答得响亮，离开前又冲陈境咧嘴一笑。 在陈境身旁坐下，林嘉享问：“你想吃点儿什么？我去拿。” “不吃，”陈境摇头，“我不饿，你去吃吧，不用管我。” 男孩点了下头，却并不离开，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她：“你是不是淋雨了？”他看了看她的发辫，又摸了摸牛仔外套，“衣服都是潮的。” “也没怎么淋着，出租车把我送到门口，我很快就跑进馆里了，前后不出一分钟。” 对方没说话，又垂眸去看她的腿，问：“不是说b市快下雪了吗？你光着腿不冷吗？” “没有光腿，”女孩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你摸摸看，穿了袜子。” 林嘉享眉毛霎时抬了起来—— 哦，就这么薄薄一层，跟光腿有什么区别啊？ 他不说话，回身拿来自己的外套，盖到女朋友腿上之前，顺便帮她把裙摆往下扽了扽。 范里言此时恰好端着一盘水果和蛋糕过来，本想着对嫂子献个殷勤，结果正好看见林嘉享在帮陈境整理裙子。 “哎哟我去！”十六岁小男生别开脸，嘴里喊着“不好意思啊哥”，放下餐盘转头跑了。 林嘉享：“……” 不是……我干什么了？ 至于吗？？？ 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他有些无语，但无所谓，他不会因为这是公众场合就刻意跟女朋友保持距离，他就一如平常，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按部就班把外套铺到女孩腿上，他抬起头来：“虽然h市温度不低，但每天都下雨，体感不暖和，你把腿盖上点儿，没坏处。” 陈境愣了愣，脑子里冒出一句话—— “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 生母不用说，而姜老师对她的关心极少存在于吃饱穿暖的层面，所以这种看似多余，实则让人心生温暖的关怀，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体会到了，结果……竟然在男朋友那儿体会了一把…… 想到这儿，她乖巧点头：“好啊，盖着吧。” 对方马上笑了，对她听劝的态度感到满意。 “今天没上班吗？”他问，“你们单位那个实验呢？不是着急提交吗？” “我请了半天假，”陈境如实道，“上午实验做完，我直接从单位打车去的机场。” 林嘉享点头，又问：“机票什么时候订的？” “夜里，还有余票算是很幸运了。” 男孩想了想：“公务舱？” 陈境嗯了一声，打趣道：“这不是向你看齐吗？” 其实，她当时真的是有什么舱订什么舱，就算是头等舱，她也会毫不犹豫付款的。 林嘉享抿着嘴唇，身体前倾，手伸过去牵住她，正想说话，就有工作人员进了休息室。 对方是来通知bloodywall和“拯救者”入场的，决赛第二轮稍后开始。 知会过这两组的负责人，那名工作人员走到林嘉享面前：“liam lin，你们可以多休息一会儿，第二组入场前会有人来通知你。” “好，谢谢。” 工作人员将第一组对决双方带离了休息室，这里只剩下ghostfish的七人和陈境。 “哥，我们去三楼热身了，”范里言和其他几人跟着胡教练往外走，“一会儿你来楼上找我们啊。” 拄着拐的周耀奇走过来：“嫂子，你去现场观赛不？” “要去的，”陈境笑了笑，“小周同学，你膝盖怎么样了？” “哎哟，惨啊！”周耀奇一听这话，立马夸张哀嚎，“你要看一眼不？老精彩了！” 陈境咯咯咯地笑：“好啊，让我开开眼。” 周耀奇嘿嘿一笑，在她旁边坐下，撩起裤腿展示五颜六色的膝盖：“看看，这颜色，红黄蓝靛紫，快赶上彩虹啦！” “确实挺‘精彩’的，”陈境挑眉，“疼吗？” “疼啊，那怎么不疼？”周耀奇一拍大腿，夸张大叫，“我跟你说啊……” “哎，周耀奇，”坐在陈境另一侧的林嘉享截住他的话头，“范里言他们要去热身了，你还不跟着去？磨磨蹭蹭的，一会儿谁扶你上楼啊？” 周耀奇一听，本想说一句“哥你受累扶我一下呗”，结果抬眼就见林嘉享斜睨着他，那眼神……好像在说…… 他愣了愣，哦了一声，歪歪扭扭站起来，对陈境笑笑：“嫂子，我先走了啊，咱们一会儿见。” 林嘉享跟着站起来，走去门口，等范里言接上周耀奇，嘱咐道：“小心脚下。” 他看着两个孩子上了楼，才转身回到休息室。 此时，休息室里只剩他跟陈境两人。 林嘉享没回座位，关了门站在门口。 “陈境。” “嗯。”女孩转头。 “你过来。” “怎么了？”陈境不明所以，但还是起身走到他跟前，“你也该去热身了……” 话没说完，她就被一把拽到了男孩怀里。 他离得很近，近到一双小鹿眼变作了一对琥珀色玻璃珠。 他低头，在四瓣嘴唇碰触到一起之前，轻声说：“这里……没监控。” 说完，他紧紧抱住她，搂着腰往上提，看到女孩的头扬起来，他笑了一声，侧着脸贴上去，用力吻在她嘴唇上。 他抱着她倒退，背靠门板，用后背给休息室落锁。 为了这一刻，林嘉享觉得自己忍了好久，一忍再忍，但是……不行，看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他知道自己必须在上场前亲到她。 工作人员带走另外两支决赛队伍时，他开始观察这间暂时被征用为休息室的体能训练场—— 没有监控，窗户的位置也很高，而且只有一个门。 很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把周耀奇交给范里言之后，他知道，东风来了。 他毫不迟疑，紧紧抓住了老天给的机会。 陈境被吻住的瞬间愣了一秒，但很快反应过来，抬起手臂，紧紧抱住了面前雪白修长的脖子。 这是一件她刚刚在一楼大厅时就想做的事。 她的心感受到幸福，四肢百骸感受到舒畅，于是闭上眼睛，轻启嘴唇，放对方的舌头进来，勾住纠缠，然后又将自己的舌尖送过去。 刚刚揽在她腰上的手往下去了，停留在大腿上，继而调转方向，一路往上，顺着穿了丝袜的腿溜进了裙子里。 陈境嗯了一声，将对方搂得更紧，一条腿前伸，从对面两条长腿间穿过，鞋尖抵住了门板。 两人缠抱在一起，上下紧贴，严丝合缝，像两块镶嵌在一起的拼图。 门虽然关着，但楼下参赛队伍入场时欢呼震天，主持人的口号也喊得激情澎湃，音乐声、脚步声、交谈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但在陈境听来，这些声音都远不及接吻声清晰。 口唇发出的亲昵之声几乎夺去了她所有的听力。 她能感受到林嘉享非同寻常的热情，他的呼吸很重，亲吻很急，手很热，甚至…… 她脖子向后折，双腿发软，身子往下掉，要不是对方捞着她的腰，她就要倒下去了。 我是不是犯错误了，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会影响他比赛的…… 这个吻很动情，却没有持续很久。 两人分开的时候，陈境整个人都蜷缩在对方怀里，而他抱着她，浑身放松地贴着门板，头扬着，唇角带笑，满足到叹气。 “对不起……” 开心笑着的人一怔，低头：“说什么呢？什么对不起？” “我耽误你比赛了……” “什么？”他很吃惊，推着肩膀把女孩扶起来，“你耽误我比赛？什么意思？” “我引诱你了，”陈境软绵绵地说，“虽然……不是有意的……” “哈？”林嘉享惊讶极了，半晌，噗嗤一声笑了，“不是……我真想看看你这小脑瓜里都装的什么！” 陈境看着他，感到迷惑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呢？她想，怎么她都迷糊了，他反而精神了呢？ “哈哈哈哈，”看着她眼神又变了，林嘉享笑出了声，把人搂到胸前，“你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我还能想什么，”陈境叹气，“想跟你上床。” 林嘉享愣了愣，然后开始笑，笑得浑身都在抖，最后直接趴在了陈境肩膀上。 她永远如此，他想，直白到可爱！ “这样啊，”他边笑边说，“其实……从见到你到现在，我一直都很想……上床。” 唔，陈境点头，其实她是知道的，接吻过程中，他的手一直在她裙子里…… 而且……他们贴得那么紧，他还穿着一条材质柔软的运动裤…… 但是…… 她一惊，霎时清醒了，迅速挣脱出来，手往外推：“不行！你得去热身了！比赛要开始了！” 林嘉享笑着，看上去轻松又愉悦。 他把女孩拉回来，重新抱住。 “这就走了，”他说着，眼睛往下瞟，“但……拜你所赐，还得再等一下才能出去……” “你别抱着我，”陈境明白他的意思，又开始推他，“我应该离你远点儿！” “哈哈，不用，你知道我现在最需要什么吗？”男孩笑得开心极了，又把她往回搂，“我需要力量，爱的力量。” 第34章 冠军之夜(上) 陈境惊讶地看着林嘉享三五口吃完了一根香蕉，又把范里言端来的水果和蛋糕吃了。 “你吃慢点儿，”陈境能看出来对方心情大好，浑身充满干劲儿，“你还要什么？我去拿来。” “不要了，”林嘉享摇头，擦了手，又拿起水喝了一口，“能量补充完毕。” 他自觉是真的补充了大把能量—— 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带着陈境下到一楼，他将女朋友交给小粽，请对方帮忙安排进场。 “我走了，”他一脚踩着梯级，一手拉着陈境，“一会儿赛场见。” “好，快去吧。”陈境抽开了手。 林嘉享眉眼弯弯，摸了下她的头，转身上楼了。 赛场内，一个回合的比赛正在进行中。 “稍等一下哈，”小粽说，“这个回合结束，我找人带你入场。” “好，谢谢。” 等待的过程中，她忍不住再次细细打量陈境—— 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皮肤细腻，眼神明亮，一等一的大美女！ 但她的美不光在于外表，还在于气质。 明艳又大方，简单又纯净，举手投足间散发清新之气，毫不矫揉造作。 小粽忍不住问：“美女，你跟liam lin是怎么认识的？” 陈境转向她，笑了笑：“在沙芭旅行时遇见的。” “天呐！”一旁戴帽子的女工作人员直接惊了，“一见钟情吗？！” “嗯，是的。” “太浪漫了吧！”之前跟陈境对过话的女生也凑过来，“具体说说呗。” “有个人抢了我的包，是林嘉享帮我追回来的。” what？？？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英雄救美？刺激啊！！！ 小粽惊呼：“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哈哈，没有，”陈境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我们当时没有交换姓名，也没留联系方式，各自走了。” 几个女生一齐：“啊？？？” “为什么呀？”帽子女生追问。 “我怕耽误他的时间，而他……”想到林嘉享后来说起这事时的神情，陈境笑了，“有点儿害羞。” 几个女生又长长哦了一声—— “liam lin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在路上搭讪妹子的类型啊！” “对啊，他长成那样，肯定都是妹子搭讪他啊～” “他一看这方面就很没经验，纯得要命，哈哈哈哈！” 陈境：“……” 你们……好懂哦……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陈境言简意赅，“我又在海滩上遇见了他，这次没再错过，很快就在一起了。” 小粽再次惊呼：“直接在一起了？” “哈哈，不是，”陈境又被她逗笑了，“认识六七天的时候在一起的。” 帽子女生推了推小粽：“人家不是搞艳遇啦，哪有第一天就在一起的？” 唔……陈境不禁挑眉…… 实话讲，但凡她跟林嘉享之中，有个人再直球一点，海滩重逢当天直接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大…… “你俩感情可真好，”感叹完，小粽又好奇，“在一起很久了吗？” 啊…… 感情当然很好，至于时间…… “不久，”陈境笑了笑，目光笔直地看着她，“但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 一个回合结束，赛场大门打开，有工作人员出来。 小粽抓住一个年轻男生，交代了几句，陈境被顺利带进了赛场。 男生带着陈境走到距离赛场很近的一排座位前。 “这是ghostfish的位置，”他说，“他们还没过来，你可以先坐这里看会儿比赛。” “谢谢。”道过谢，陈境坐了下来。 男工作人员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看到小粽，马上问：“哎，姐姐姐！刚那美女谁啊？好漂亮啊！” 小粽呵呵，两眼一翻，直接给了对方一个脑瓜嘣儿：“别做梦了！人家是liam lin的女朋友！” 新一回合开始，陈境看着场上奔跑的两人，不禁感叹—— 现场看“极速迷藏”的比赛，比从屏幕里看激烈多了，令人热血沸腾。 身着橙色队服、来自a市的消防员队伍“拯救者”，选手个个身强体壮，高大威猛，从她面前跑过时，直接掀起一阵风。 因为知道这是ghostfish下一场的对手，陈境格外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虽说“拯救者”的队员并非职业跑酷选手，可却是彻彻底底的实战派，能力都是在一次次消防任务中练就的。而且消防员意志强大，心态方面也很稳健。 其实，即使对手实力不俗，陈境也完全不担心林嘉享。 客观上讲，他在体格上完全不逊于对手，而且技术一流，经验丰富，心理素质极好，无论对上什么人都不会处于劣势；主观上讲，她始终相信，当一个人全方位强大的时候，就会战无不胜。 可她有些担心其他几名队员，尤其是范里言，跟消防员一比，这孩子……确实太过瘦小了。 此时，bloodywall和“拯救者”之间的比赛已经进行到第十三回合，但场上的比分却是1比0。可见双方实力相当，前十二回合一直处于攻守交替，前者只在夹缝中得到一分。 第十三回合，最终以“拯救者”追逐成功结束。 攻守方再次互换，第十四回合，“拯救者”逃脱成功，比分变成1比1。 第十五回合开始前，有人坐在了陈境身旁的位置上。 对方一只手肘撑着大腿，弯腰，托腮，歪头看着她。 “嗨，这位女士，”他声音轻快，“你看得好认真啊～” 陈境咯咯咯地笑，扭头看他：“替你考察一下对手水平～” “哦～”林嘉享眉眼弯弯，“结论如何？” “你们胜算很大。你看，都第十五回合了，他们每边才得了一分。” 冠亚季军排名是按决赛第二轮的总得分排序，所以每场得分越多越有利。 “有道理，”林嘉享抬了抬眉毛，“还看出什么了？” “消防员这边身强体壮，”陈境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场上，“可我们这边除了你，范里言和另外三个男孩都比较瘦弱，可能……在体格上……” “不会，”林嘉享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障碍追逐不是身体对抗，体格壮算不上优势，反应快、动作敏捷、专注力强，才算优势。” 陈境哦了一声：“那如果反应特别快、动作特别敏捷、专注力特别强，外加有个好体格——那岂不就是完美？” 林嘉享一听，眉毛瞬间往上抬。 哦～这位小姐，你这话的指向性很强啊～ 他笑起来，可还没来得及回话，ghostfish的其他队员就进了场。 伤员周耀奇在范里言和胡教练的搀扶下，一屁股坐在了陈境另一边。 “哥，嫂子，我来了！”他打过招呼，又说，“嫂子，一会儿哥上场的时候，我陪你看比赛啊！” “好啊，你给我当解说吧。” “没问题！你觉得障碍追逐赛有意思不？” “嗯，很有意思，很热血。” “哈哈，是吧？咱虽然小众，但比赛还是很好看的！” 看着陈境跟周耀奇你来我往地聊了起来，林嘉享靠进椅子里，低头笑了。 决赛第二轮第一场，最终比分定格在2比1，bloodywall在最后一回合又取得一分。 看到有工作人员上前清理场地，陈境问：“两场之间休息多久？” 林嘉享笑了笑：“不休息，直接开始。” “啊？”对方有些吃惊，“你们要连跑32个回合？” “‘拯救者’不也一样？”他坦言，“bloodywall虽然有休息时间，但还得重新热身，也挺麻烦的，我宁可速战速决。” 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他言笑晏晏，淡定从容，陈境知道，这是因为有实力才有底气。 “我该走了，”林嘉享站起来，探身拍了下周耀奇的肩膀，“你，照顾好我女朋友。” “没问题，哥，”伤员拍着胸脯保证，“我办事你放心！” 林嘉享：“……” ……你要真这么靠谱儿，现在坐在这儿的就是我…… “行，”为了照顾受伤少男的心情，他没再多说，转向陈境，“走了。” “好，”陈境点头，“加油呀。” 林嘉享粲然一笑，摸了摸女孩的头，没再耽搁，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带着队员进入了场地。 至于ghostfish这场的策略，以及人员出场顺序，是林嘉享早就安排好的。当然，遇到突发状况会做临时调整，至于如何调整——依然由林大神决定。 俱乐部跑酷职业队的教练员胡毅恒，也是前职业选手，在国内的各大赛事中拔得过头筹，所以由他制定日常训练计划、指导赛前集训，林嘉享非常放心。 但在障碍追逐方面，胡教练并没有相关经验，所以不论是训练计划还是赛场策略，都由林嘉享亲自制定，他只负责执行。 dies and gentlemen，下面我们马上进入的就是‘2023极速迷藏’总决赛第二轮第二场！”主持人慷慨激昂，“对阵双方是我们的火场英豪——消防员团队‘拯救者’，以及极限大神liam lin所在的ghostfish——鬼～鱼～” 在sethne的授意下，ghostfish的五人跟“拯救者”的六人在场中握手，由队长范里言跟对方猜拳，划分攻守。之后，两队第一位出场队员留在场中就位，其他人回到己方观战席。 看到猜拳结果，林嘉享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前往出发台。 主持人见状，激情开麦：“我们看到ghostfish第一回合出战的是liam lin本人！他是本回合的追逐者，让我们看看他能否迅速拿到下一回合的逃脱资格！” 唔，陈境不禁挑眉，这话里话外的…… 主持人恐怕也是林嘉享的粉丝…… 双方就位，哨音响起，林嘉享飞快越过前线，直接跑向以斜方台为起始点的对手。 这是两个高个子之间的对决，没人喜欢钻、爬、溜，一白一橙两个身影始终在障碍物之上穿梭。 在上一场中，陈境看到过林嘉享这位对手的表现，当时觉得他速度挺快，身手也称得上敏捷，可现在看来……他明显略逊一筹。 跑过两三个障碍物后，林嘉享已经成功预判了对手的路线，他跟得轻松，并利用速度优势不断缩小距离。 终于，第14秒，当对手再次试图利用斜方台进行躲避时，他已经追到对方身后，仅有一个身位的差距。 他手臂一抬，打招呼一样，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 这是一场纯粹的追逐，也是一次轻松的胜利。 陈境在红灯亮起的瞬间就起立鼓掌，不得不说，现场看大神秀技术—— 是真的爽啊！ 林嘉享跟对手友好握手、撞肩，又走来场边跟队友击掌。 看到女朋友笑靥如花，目光灼灼，他眉眼弯弯，迅速搂了搂对方的后脑勺。 每回合结束，如果没有判罚争议或者队员受伤，就由裁判从场上灯光熄灭后开始倒计时，倒计时为30秒，这30秒是队员场下休整时间。 倒计时结束，下一回合的对战双方需立即回到场中。 这是“极速迷藏”的规则，而林嘉享之前参加的wct美国冠军赛，休整时间为25秒。 简单的庆祝与鼓劲儿过后，他回到场中选择下一回合的起始躲避位，而陈境则坐下继续观赛。 两人不知道的是，从林嘉享入场开始，摄像机就在悄悄跟拍——他挨着陈境坐下，跟她聊天，摸她的头……全都被拍下来，直播了出去。 这是杨熙的安排。 从工作人员那里听说陈境是林嘉享女朋友之后，她就要求直播团队在比赛间隙切他俩的镜头，而直播解说这边更是直接带头领嗑—— 解说a：“这位美女是liam lin的女朋友，大家应该还记得，第一轮出场时，liam lin还在胸前比心，估计就是因为女朋友在场，特意选择了这样的动作！” 解说b：“没错！而且不光liam lin本人是个大帅哥，女朋友也是个大美女！不知道是否也在从事极限运动相关工作！” 当镜头给到林嘉享第一回合结束后，在场边搂陈境头的一幕时，直播弹幕更是嗷嗷直叫—— 【摸头杀！第二次了！！救命！！！】 【好甜！我是土狗！就喜欢这种剧情！拍！！给我拍！！！】 【如果鬼鱼赢了，liam lin会不会当场亲她？？？】 【liam lin连欢呼声都害怕，不会这么big胆啦！】 【谁说的？！人玩极限运动的，胆子最大了好嘛？！】 …… 第二回合，林嘉享逃脱成功，顺利拿分，第三回合选择继续上场。 他的起始躲避位选在了双山旁的山梯下方，对手靠近后，他双手一撑，跃上了双山，不等对方反应，直接原地起跳，一下子跳过斜方台，落到地上。 这是半决赛时周耀奇想要达到的效果，只可惜没有完成，还导致了受伤。但林嘉享几乎是毫不费力就做到了，而且还是原地起跳。 主持人：“我的天！这是什么弹跳能力？脚下有弹簧吗？！” “卧槽！牛b！！！” 陈境被旁边这一声惊呼吓得一哆嗦，转脸就看到伤员周同学咬着手指，流下了激动与崇拜交织的泪水。 陈境：“……” 直播弹幕一片哗然—— 【颤抖吧人类！！我没长翅膀但是会飞！！！】 【大神热身结束，碾压正式开始～】 【他怎么那么轻盈？！感觉是飘过去的！！！】 …… 由于对手实力上有差距，第三回合林嘉享轻松得分。 他回到场边，跟队员们击掌，随后接过胡教练递来的水，边喝边走去跟准备出场的范里言交代策略，说完就坐回陈境身旁。 女孩看着他再次仰脖喝水，问：“累吗？” “累谈不上，”他转过脸来，“就是连跑三个回合，心跳多少还是有点儿快。” 陈境点头，递了条擦汗的毛巾过去：“擦擦。” 对方接过，擦了擦脸和脖子，她拿回来，攥在手里，随时待命似的。 “哈哈！” 林嘉享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低头看了看，手一伸，把毛巾和女朋友的手一起攥进了掌心。 摄像机拍到这一幕后，弹幕彻底疯了—— 【我去！！这一嘴狗粮吃得我猝不及防啊！！！】 【刚才是谁说liam lin没胆的？？人家主动牵手了啊！！】 【啊啊啊啊还是十指相扣！！！！！】 【好极了！夺冠后直接亲亲吧！！拜托啦！！！】 …… “两分够用吗？”第四回合开始前，陈境问。 上一场，bloodywall比满了十六回合，最后仅拿到两分。 她很聪明，已经看出了林嘉享选择率先出战、连跑三个回合的用意为何。 他是想先拿到两分给团队保底。 有了这两分，后面上场的队员心态上能更放松，也更容易发挥出应有水平。 至于他不再上场的原因，也很容易理解—— 一方面是这场比完，后面还有十六个回合，他需要保存体力；另一方面，陈境觉得他是想给年轻队员机会，即便有失误、表现不完美也没关系，就像他之前跟肖竣说过的话——“谁不是在一次次失误中成长的呢？” “不够用啊，”听到陈境的问话，林嘉享笑起来，“这不是指望范里言拿下第三分呢吗？” 作为队长的范里言很争气，在对手剽悍的围攻之下，不负众望逃脱成功。 但“拯救者”这边也相当顽强，后面的回合一直在攻守交替，整场对决最终定格在3比1。 这场比赛的结束，也意味着“拯救者”夺冠之路的终结，两场比赛拿到两分，确定无缘冠军。 如果bloodywall在决赛第三场中没能获得积分，那他们还有机会与其加赛；可但凡对方拿到一分，季军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过，作为第一次参赛，还是一支非职业跑酷选手组成的队伍，季军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 赛后，消防员们主动走上前，跟ghostfish的队员们友好握手，之后，他们也没有离场，而是选择在场边观赛，静观其变，企盼加赛。 这时，有几支淘汰队伍进入到赛场中，而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昨天在半决赛中输给ghostfish的卫冕冠军“一流勇士”。 陈境明白了，对方是要以去年冠军的身份，将奖杯交接给今年的新科冠军。 除了这些参赛队，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也走了进来。 他们是主办方、协办方，以及赞助商高层，这几人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着制服的公证人员。 而走在最后的，是两名工作人员—— 一个怀抱冠军奖杯，一个抬着写有“肆拾伍万圆”字样巨大kt板。 陈境眼见着这些人在身后入座，又看向身旁正跟队员们部署战略的林嘉享，对方神情专注，不见一丝倦怠。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场边墙壁上巨大的灯箱logo—— “2023极速迷藏”几个字在闪闪发亮。 是啊，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同一个时刻，眼前的一切，也都在为同一件事做着准备。 那就是—— 迎接总冠军的诞生。 第35章 冠军之夜(下) 大决战还没开始，但直播一直在继续。 “各位观看惊奇tv赛事直播的网友们，晚上好！”解说a激情澎湃，“这里是‘2023极速迷藏’总决赛第二轮最后一场！这场障碍追逐大赛的结局，将在十几分钟后尘埃落定！” 镜头给到了场边的林嘉享和队员们。 “现在画面中出现的是来自b市的极限运动俱乐部ghostfish，这是他们第二次参赛。去年他们获得了季军，而今年，注定会斩获更佳排位！”解说b继续说道，“至于刚刚回归赛场的极限天才liam lin，能否带领全队，将俱乐部的名字刻在冠军奖杯上，我们拭目以待！” 镜头一转，画面给到bloodywall。 解说a：“场地右侧是来自z市的跑酷联盟bloodywall，他们是一群经验老道的og，从去年开始，就被看好夺冠，然而不幸遭遇滑铁卢，未能进入前四。今年他们能否不负众望，圆梦赛场，答案即将揭晓！” “好的，比赛马上开始。我们看到双方队员正在通过石头剪刀布来决定第一回合的攻防形势，”解说b紧盯实时画面，“ghostfish这边胜出，将作为第一回合的躲避者，我们看看谁将第一个出战！” “去吧，”林嘉享拍了拍出战队员的肩膀，没有做任何技战术方面的叮嘱，只是说，“集中精力，加油干！” “好的，哥！” 目送队员离开，他双手插兜，面带笑容，看起来信心满满。 第一回合，ghostfish出师告捷，得到一分，但后面几个回合bloodywall开始发力，双方不断攻守轮换，无人得分。 直到第五回合，bloodywall挣得一分，场边的观战队员瞬间起立欢呼—— 这一分的产生，意味着无需加赛，季军花落“拯救者”。 陈境看向场边的消防员们，他们大方鼓掌，很有风度，对季军成绩并未流露出丝毫的失落。 七个回合结束，两边比分仍是1比1，第八回合，林嘉享要上场了。 由于上一回合ghostfish的队员逃脱失败，他将作为追逐者出战。 在场边做了几个拉伸，他站到了出发台后头。 而他这一回合的对手，正是bloodywall的队长——李目深。 李目深其人，林嘉享去年就研究过，本以为会在半决赛碰到他，结果对方却提前倒在了四分之一决赛。 李目深年近三十，留着一头标志性长发，作为一位跑酷og，他技术不错，但个人风格上属于有点儿爱秀的类型。尤其喜欢在比赛中做一些挑衅对手的动作和表情。 当然，这可以视为一种战术。以一种看似松弛的状态，让对手认为你很有把握，从而迷惑对方；同时，也能给自己暗示，增强信心。 这种风格的选手能高水平输出的也不是没有，林嘉享当年在ckcap里的一位黑人队友就是如此。 那会儿他们都喊他“tongue boy”，也就是“吐舌哥”—— 因为他特别喜欢在赛场上冲对手做吐舌鬼脸儿。 此刻，看着在斜方台后面冲他挑眉勾手的李目深，林嘉享不禁想起几年前在波士顿，跟着bc训练时，“吐舌哥”就经常冲着他喊：“e on，sweetheart！” hah……sweetheart…… are you serious？？？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他最后都绝不会让“吐舌哥”好过。 所以，看着李目深，林嘉享多少有些无奈，但很快又笑了。 让我放马过来是吧？ 好啊，他想，那你最好跑快点儿。 第八回合开始，他迅速越过前线，跳上斜方台，追着对方来到卸货台附近。果然，李目深抓着立柱左摇右晃，又在林嘉享跳上卸货台之后，对着他勾手挑衅。 场下的陈境本来正全神贯注观看比赛，可李目深挤眉弄眼实在好笑，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场上的林嘉享也笑了，这笑容伴随着一个翻越，人直接落在了对方身旁。 李目深反应很快，赶紧用一个鱼跃动作，肚皮贴地溜过了姐妹桥。 场下立即响起一阵“哇哦”声。 不得不说，这个动作——确实很秀。 但秀归秀，这个滑行姿势不仅没起到好作用，反而成了减速带，林嘉享一下就赶上了他。 看着李目深鱼跃钻桥，他选择走上路，从桥上跑过，跳下双山的瞬间，就截获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李目深。 两人在斜方台一侧的拐角相遇，他伸手碰触对方肩膀，对方扭腰躲闪，竟还真的让他躲掉了！ 场下又是一片哗然—— 神仙打架谁不爱看？ “哈哈！” 林嘉享一下笑了，没能一击成功，反而让他彻底兴奋！ 他心跳加速，激动万分，他一直渴望的就是有挑战性的对手，以及势均力敌的较量！ 看到李目深又冲他勾手，他不再从外侧追击，而是毫不犹豫地越过山脚平台，从中路直插过去。 这个追逐路线收效明显，当李目深又跑了半圈后，两人在前线附近相遇。 林嘉享跑到距离李目深两米左右的位置上，直接从右托盘飞扑出去，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中，他手臂前伸，直接抓住了对方的肩膀。 因为失衡和惯性，两人同时倒地。 红灯亮起，追逐成功，耗时15.6秒。 飞扑，作为一个专业的障碍追逐动作，实施者必须果敢决绝，可在外行看来，却多少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势。 看到林嘉享倒地后，陈境吓坏了，她迅速起身，顺着场边往倒地位置跑。 可跑出去没两步，就看到一个白色人影站了起来，他冲李目深伸手，对方拉住，也站了起来。 两人友好拥抱，李目深说：“liam lin，你确实名不虚传，我心服口服。” “谢谢，”林嘉享笑了笑，“其实你很强，只是今天差了点儿运气。” 李目深唔了一声，笑道：“那希望下次我运气能好点儿。” 两人一起往场外走。 还没走到场边，林嘉享就看到了站在挡板后面的陈境，她眉头皱着，神情忧虑。 “林嘉享！你没事儿吧？” 赛场喧闹嘈杂，她声音也不大，可林嘉享听得很清楚。 他快步走过去，跳过挡板，安慰道：“没事儿……” 他想告诉她这个动作不危险，他心里有数，可还没来得及说，队员们就围了上来。 几人又是递水又是擦汗，一张张笑脸上写着崇拜，嘴里不断说着“哥你太牛啦”。 见此情景，陈境默默退到了一旁。 30秒休息时间很快过去，林嘉享又要上场了。 他往场中走了几步，回头看着观赛席上的女孩，用口型说：“放心吧，相信我。” 对方信号接收成功，立马回以一个灿烂笑容。 他回到场上，找好起始躲避位，神情专注，等待开始。 本回合，他的对手类似范里言，个子不高，但速度不差，反应能力也不错。 对此，林嘉享感到开心—— 有挑战性才有意思。 为此，他也选择了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策略。 他不再依据身高特点一直走上路，而是选择时上时下，不停折返。这种左一枪右一炮的策略，让对方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实这个策略在半决赛对阵“一流勇士”时，他就让队员使用过。 那时ghostfish出师不利，在好不容易成为躲避者之后，他便在出场队员耳边说道——“遛他。” 此时，“遛人战术”再次奏效，对手被遛得气喘吁吁，20秒内无功而返，ghostfish顺利拿分。 第十回合，林嘉享选择继续上场。 他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像上一场一样，直取两分，基本锁定胜局后，再交给几个小孩自由发挥。 而bloodywall这边也很清楚，如果让对方拿到这一分，他们的冠军之路基本就算走到头了。 大决战开始前，他们落后一分，如果好好发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但此时，他们已落后两分，如果ghostfish再下一城，双方差距就扩大到三分。 比赛还剩六局，在ghostfish占据先机，还将继续作为躲避者出战的情况下，六局追三分—— 呵呵，这已经不是hard模式了，是super hard！ 但bloodywall这边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迅速商议过后，决定派出队里跑动速度最快的队员上去拼这一把。 当然，他们也知道，不论谁上，想从林嘉享手里抢分都很困难，毕竟连场边那位来自wct冠军队伍的蓝眼睛主裁，当年都不是liam lin的对手。 但林嘉享再神，说到底也不过一介凡人，是个人连战两场，又连跑两个回合，都势必面临体力下降的问题。 所以他们要尽力抓住机会，拼下这一回。 看着已经在找躲避位的林嘉享，李目深心知，不必再说什么“还有希望”，这一回合就是最后的机会。 直播解说这时也在向网友传达类似的信息—— 解说a：“我们看到bloodywall这边已经火速商讨完对策，下一回合对他们很关键，基本可以看作是对方的赛点！” 解说b：“没错，如果‘血墙’这边再让liam lin抢到一分，那他们夺冠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听了这话，弹幕也跟着激动起来—— 【liam lin拿到这一分，鬼鱼就赢了吗？？？】 【基本锁定胜局，后面就六个回合了，血墙很难追回来！】 【大神出手，寸草不生！！！】 【大神到目前为止还没失过手，想抓住他，没可能吧？】 …… 此时，林嘉享站在正对着出发台的位置上，等待对手上场。 他很清楚这一回合对bloodywall意味着什么，也能猜到对方会派出速度最快的队员，他甚至想，他们或许会放弃策略，直接用速度去拼。 很好，他想，早就想敞开跑了。 对手上场了，与他料想的一样，是“血墙”全队速度最快的一位。 对手身高176，体型上与金翌昊相仿，能力相对综合，不论走上路还是下路，都不在话下。 但林嘉享并不担心，他神情松弛，甚至唇角带笑—— 本来嘛，ghostfish局势上占优，该紧张的是别人。 哨音响起，对手飞快靠近，林嘉享毫不犹豫，转身就跑。跑到姐妹桥后，他直接双手撑起身体，接连跃过了双桥，这个动作引起场下一片哗然。 场内场外都被这轻盈至极、一气呵成的动作惊呆了—— 现场主持人：“liam lin直接飞过了姐妹桥！动作简直比猫还要轻巧！！！” 直播解说：“所有选手都应该跟liam lin请教一下他平时都做哪些训练！我们能看得出，不管是四肢力量还是核心力量，他都强得可怕！” 周耀奇：“嫂子你看见了吗？！哥这个动作跟2018年他在wct决赛上做的一模一样！” 陈境嗯了一声，目光片刻不离场上的白色身影。 那道白色闪电，就和沙芭初遇那晚，帮她追包时一模一样。 而此时的林嘉享心无旁骛，精神高度集中。 他听不见观众喊了什么，也不关心主持人在说什么，甚至连对手在哪里，他都不甚在意。 他风驰电掣一般跑过前线，钻过雪橇旁的长凳，绕过卸货台，冲上双山下的陡坡—— 有一瞬间，他觉得时间退回到2018年，这里变成了wct美国冠军赛的决赛现场，而他也变成了十八岁时那个正值巅峰期的自己。 他用那双不曾受过伤的腿一步越过双山，跃过山下的斜方台，再次跳上了姐妹桥—— 恣意奔跑的感觉太美妙了，美妙到他想要大笑！ 他心跳极快，呼吸加重，却完全不觉疲惫，反而越跑越快，而对手这边已经明显跟不上节奏。 场边的李目深惊呆了，对林嘉享表现出来的竞技状态感到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不仅没有降速，还反而更快了？？？ 这跟他们预想得完全不一样！ 当林嘉享第三次飞过姐妹桥时，计时结束，20秒到了。 绿灯闪烁，掌声四起，欢呼声震耳欲聋。 观众、参赛队伍、工作人员，乃至等待颁奖的嘉宾、公证人员——所有在场的人都在鼓掌。 主持人激动到大喊：“太漂亮了！简直完美！liam lin全凭个人能力拿到了制胜一分！！！” 直播解说也在高呼：“大神就是大神！个人能力太强了！完全不需要策略！对手根本无力还击！！！” 弹幕网友瞬间疯狂—— 【大神摆驾回宫，闲杂人等全部退下！！！】 【大神决定给你们点儿颜色瞧瞧，不陪你们玩抓人了！】 【这比赛还有什么悬念吗？实力碾压了！洗洗睡吧！！！】 …… 随着这一回合的结束，ghost fish以总比分6比3领先。 观战席上，“鬼鱼”这边的五人全都蹦了起来。 当然，周耀奇除外。 实际上，伤员小周也试图蹦来着，只可惜身体不允许，身子起到一半，直接跌回了椅子里。 陈境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站起来使劲鼓掌。 她看到林嘉享在场中跟对手握手，然后迎着热烈的欢呼，高举手臂，向四面挥舞。 他把开心与兴奋写在脸上，笑容洋溢着热情，又满怀着自信，像朝阳，也像彩虹。 致谢完毕，他大步走向场边，视线与陈境对上，笑容一下开到最大。 那一刻，陈境觉得，如果要将“完美”一词具象化，基于她的认知，除了林嘉享，世间再无其他。 第36章 王之加冕礼 “2023极速迷藏”总决赛落下帷幕，ghostfish以总比分7比4战胜bloodywall，获得总冠军。 第十四回合是整轮比赛的赛点，当范里言逃脱成功的一刻，场下一片沸腾。 ghostfish的队员直接冲上了赛场，拄着拐、跌跌撞撞的周耀奇也被林嘉享和胡教练架到了场上。 队员们互相搂着对方的肩膀，原地蹦跳着转圈。 陈境站在场边鼓掌，看着队员们把林嘉享团团围住，抱着他摇晃。 他开心极了，笑容绽放在脸上，整个人都在发光。 短暂的庆祝过后，他带着队员们走到场边，向所有对手鞠躬，又跟决赛最后一场的对手bloodywall拥抱，对方不断说着“恭喜”。 主裁sethne走过来，抱住林嘉享，大声喊道：“congrattions，liam！” 林嘉享拍了拍对方的背：“thanks a million，buddy！” 这时，有工作人员走上前，让林嘉享跟他去什么地方。 陈境一直在场边看着，看到他回了一句，看口型似乎是“等一下”，然后他迅速转身，径直往场边跑来。 他停在女朋友面前。 陈境仰着头，目光灼灼：“林嘉享，恭喜……” 话没说完，对方弯下腰，直接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咯咯咯地笑出了声，脸贴到男孩脖子上，抬手圈住了他的肩膀。 “林嘉享，恭喜你，”她说，“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王国。” 是啊，国王回到了他的理想国，今天就是加冕礼。 现场播放着节奏动感的音乐，主持人在慷慨陈词，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四处跑动—— 陈境的声音被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声浪盖过，但林嘉享还是听到了这句话。 “哈哈，”他笑起来，“欢迎你来到我的王国。” 看到liam lin和女朋友抱在一起，弹幕霎时疯狂，全都在喊—— 【亲一个！亲一个！！！】 【都抱半天了，怎么还不亲？？？！】 【脸都贴一起了，不亲说不过去了吧？？？！】 【liam lin，你倒是亲啊！！行不行啊？！！】 …… 但……事实证明，他们的想法人家听不见，即使听见了也不会执行。 紧紧拥抱了七八秒后，两人分开了。 林嘉享喜笑颜开，像之前那样搂了一下女朋友的头，转身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见此情景，弹幕响起一片哀嚎—— 【啊？？？就这？？？？？】 【结束了？？没了？？？】 【？？？？？？？（省略问号五行）】 【胰岛素白打了啊啊啊啊！哭！！！】 …… 解说a忍俊不禁：“哈哈，liam lin没有在赢得冠军后亲吻女友，观看直播的网友们很失望啊！” 解说b也调侃：“是啊，看来liam lin虽然在美国生活多年，但骨子里依然保持着中国小伙子的含蓄呢！” “是的，”解说a笑道，“我们从他的赛场风格，各种采访，以及他之前的油管视频不难看出，liam lin不喜欢用极限运动之外的事情博取眼球。” “没错，确实如此，”说完，解说b将众人的关注点转回场中，“好的，颁奖仪式马上开始，让我们回到赛场，一起见证荣耀时刻！” 颁奖仪式直接在赛场进行。 主持人：dies and gentlemen！让我们有请‘2023极速迷藏’总冠军——ghostfish！鬼～鱼～” 林嘉享和队员们走到场中，周耀奇也被搀扶上场。几人站成一排，手拉着手，手臂高举过头，用力挥舞。 范里言笑得见眉不见眼，而周耀奇眼含热泪，泫然欲泣。林嘉享见状，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抚。 上届冠军“一流勇士”的队长金翌昊举着奖杯走来，奖杯被设计成运动手环形状，手环的“显示屏”上写着“2023极速迷藏总冠军”。 他把奖杯交给队长范里言，但对方没接，推给林嘉享：“哥，你来拿！” 林嘉享马上摇头，示意对方接下，但这孩子不从，和另外一名队员一起把他推到了中间，一左一右夹着他。 林嘉享有些无奈，但这种场合推来让去太不像话，就伸手接了过来。 金翌昊说：“liam lin，恭喜你们，我说过你们会是冠军。” “谢谢，”林嘉享眉眼弯弯，“你叫我‘林嘉享’就好。” 他示意队员们一同举起奖杯，场上霎时欢呼四起。 “让我们再次恭喜来自b市的极限运动俱乐部ghostfish！鬼～鱼～他们不负众望，在刚刚回归赛场的极限天才liam lin的带领下，获得了‘2023极速迷藏’年度总冠军！”主持人振臂高呼，“也要感谢所有参赛队员的努力付出，让我们在这三天里看到了那么多场精彩的障碍追逐！特别要感谢今年的亚军bloodywall和季军‘拯救者’，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晚这三场如此精彩的角逐！” 主办方高层上前给ghostfish颁发奖牌，赞助商代表和惊奇tv集团vp一起，将写有“肆拾伍万圆”、代表奖金的kt板送到他们手里。 三人跟冠军团队成员握手，又站在两边拍照合影。 颁奖仪式结束后，林嘉享立马再次被主办方的人、赞助商的人和惊奇tv的人围住。一番沟通后，几人离开，场下又立马跑上来好几名选手和工作人员，都是来求合影的。 合影完毕，林嘉享发现旁边还有几个男孩在等，这几人是就跑酷技术前来跟他请教的。可这边技术交流还没结束，就又来了好几名求合影的人…… 陈境看着这一波又一波的人像海潮一样涌上来，将林嘉享层层包裹，她有些无奈，有些同情，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他是最耀眼的恒星，她想，理应被关注、被铭记、被崇拜、被爱戴。 最后，林嘉享是被主办方工作人员和惊奇tv的采访团队出面带走的，因为求合影和技术探讨的人源源不断，对方等不了了。 “等一下，我要带我女朋友上楼。” 林嘉享走过来拉陈境的手：“我要去做赛后检测和采访，你跟我一起。” “好。” 两人牵手离开。 “liam lin，楼上休息室有我们给选手准备的披萨和各种餐点，”工作人员边走边说，“可以让你女朋友先去吃东西。” “好，谢谢，”林嘉享马上转向陈境，“你去吃饭，吃完去采访间找我，或者就在休息室等，我完事儿马上回来。” “不用，”陈境摇头，“我等你一起，你也没吃饭。” “不用等我，你先去，”对方劝道，“不然一会儿凉透了。” “我不饿，”陈境态度坚决，“等你一起。” 林嘉享看着她的眼睛，清明而执着，就像在沙芭初遇那晚一样。 他的心瞬间软了，低头笑起来，没再说反对的话，拉着女孩的手上了楼。 如果你能变小就好了，他想，我会二十四小时把你揣在兜里，随身携带。 做完检测，两人来到临时采访间。 林嘉享让陈境坐到场边的椅子上，然后直接去找了负责采访的节目编导。 “今天麻烦快一点儿，关于我个人的内容请往后放放，”他跟对方商量，“我还有别的事儿，不方便留太晚。” “呃……” 节目编导有些犹豫，因为杨熙早前给她布置了任务，让她多拍林嘉享的个人素材，所以她本来是想给他做个单独采访的。 “你们公司不也在b市吗？”林嘉享明白她的心思，“如果你想采访我，可以跟我单独约时间，去俱乐部拍你们想要的内容。” “我们公司是在b市没错，但……”但我老板让我今天多拍你的素材。 “姐，”林嘉享没等她说完，面露难色，“我今天是真的有急事，很急很急，帮帮忙！回b市之后，我可以配合你们多拍点儿素材，不光跑酷，滑板的我也可以拍。” 节目编导愣住了，眼神发直—— 倒不是因为这交换条件多诱人，而是因为……他这个表情实在太！可！爱！了！ 作为一个二次元少女，节目编导平时就喜欢看个少女漫，玩个乙游什么的，看着林嘉享，那感觉就像动漫人物照进了现实。 “好吧，”她忍不住向撕漫男妥协了，“那到时候你要多给我拍点儿素材，不然我没法跟老板交差。” “好的，没问题，”林嘉享爽快答应，“我肯定配合。” 他清楚惊奇tv准备拿他再获取一波流量，他们想让他出镜，让他讲故事。视频在这么大网站上播出，对俱乐部宣传当然有利，但就他个人来说，有些麻烦。 不过也没关系，他想，主动权在他手里，他可以选择什么讲什么不讲，什么重点讲，什么一语带过。 陈境在一旁看着他交涉，发现只要他喊一声“姐”，外加一个“求求了”的表情，基本上是个女的都扛不住。 想到这儿，她忍俊不禁—— 之前让你叫我一声“姐”那么不愿意，叫别人怎么这么痛快呢？ ghostfish夺冠后的团队采访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 几人从高脚凳上下来，正要往场边走，陈境早前见过的帽子女生却忽然走了过来。 她叫娇娇，是惊奇tv综艺节目编导，这次是被杨熙借来给赛事直播团队帮忙的。 “林嘉享，你愿意带女朋友参加我们公司的恋综吗？”她问，“很火的一档节目。” 她说了个节目名称。 林嘉享摇头：“对不起，我没听过。” “没关系，”娇娇说，“你知道恋综吧？” “不知道，”林嘉享还是摇头，“这是干嘛的？” “哥，就是演谈恋爱的，”一旁的范里言接口道，“人是让你跟嫂子在节目里演你俩谈恋爱。” 林嘉享啊了一声，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对不起啊，我们不会演戏。” “不是让你们演戏，做自己就好，我们是真人秀，”娇娇解释，“我们这节目之前请过很多博主，参加之后粉丝和关注度都翻了好几倍，你之前不也是youtube的视频博主吗？如果想做宣传，不管是为俱乐部还是你个人，这都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林嘉享没说话，转头去看静静坐在场边的女孩—— 对方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是在看照片，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 初听“做宣传”三个字，林嘉享的大脑就开始自动将这件事与俱乐部利益挂勾，就像条件反射一般，毕竟他这几年来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这件事。 但当他看到陈境的时候，这些念头就霎时停止了运转。 “不用了，”他转头看向娇娇，礼貌微笑，“我不适合真人秀，也不需要这方面的关注。” “是这样……”娇娇不死心，将整件事能给对方带来的好处又逐一分析了一通。 她听过面前这对情侣相遇的故事，非常浪漫，很有话题度，而且男方的职业很特殊，两人又是一副男帅女美、神仙眷侣的样子，她舍不得放弃这样优质的、能给节目带来声量的嘉宾。 林嘉享没有打断，直至对方全部说完，才说：“明白了，但我还是觉得不合适。” “要不你把女朋友叫来，”娇娇提议，“我跟她聊几句？” 林嘉享笑了，摇头：“不用，她跟我的答案一样。” 他很清楚把私生活拿到镜头前放大，势必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被网友审判，被深挖过去的经历，甚至被网暴。 而这些事，他早年间不是没经历过。 即便他的履历已经足够干净，那些不知所云的负面评价还是会不停往外冒。而读着这些东西，纵使心态再好，也很难笑出来。 且不说他有多反感这种行为，单凭这件事会给陈境带来可以预见的负面影响，他就不可能去做。 “你多少再考虑一下，”娇娇坚持，“对你的事业大有裨益。” “姐，谢谢你，真的，”林嘉享粲然一笑，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我们不参加真人秀，抱歉了。” 离开采访间后，他带着陈境和队员们一起回了休息室。他们没吃主办方准备的餐点，收拾好东西就直接离开了。 出了h市体能运动中心的大门，几人去了范里言用app查到的一家地标大排档。 “这次参加‘极限迷藏’，你们每个人的表现都非常出色，”林嘉享举杯，“我代表俱乐部感谢你们。” “客气啦，哥，”范里言举着雪碧，开玩笑道，“比赛奖金什么的，分一分呗！” 因为队里有未成年人，大家都喝饮料。 “哈哈，”林嘉享笑起来，跟他碰了一下，“在之前答应你们的奖励基础上，只多不少，好吧？” “好嘞好嘞，谢谢哥！” “哥，好好感谢和奖励一下你自己吧，”周耀奇往林嘉享的杯子里倒饮料，“要不是你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咱们这次真要出乱子！” “哈！”林嘉享一听，眉毛瞬间往起抬，“那你的奖金分我一半儿呗？我帮你这么大忙。” 周耀奇啊了一声，苦着脸：“哥，我……” “行了，逗你的，你表现很好，”林嘉享笑了笑，“好好养伤，保护好自己，身体是你能继续职业生涯的本钱。” 吃饭期间，他回复了手机里祝贺他们夺冠的消息，又接了余江川和陈韬韬打来的视频。 他把手机立在桌上，让队员们接收了另外两位老板啰里八嗦的祝贺与额外奖励的允诺。 h市入夜后，温度降低，尤其外面还下着小雨，在饭桌上的时候，他一直将自己的外套盖在陈境腿上，回去路上也一直搂着她。 几人到了酒店，一起乘电梯上楼，他们住在同一楼层相邻的四个双人间里。 电梯到达后，几名队员率先抱着奖杯回房了。 “恒哥，”林嘉享叫住胡教练，“明天九点，楼下集合，大家不用起太早，但也不要误点儿。” 胡教练点头：“放心，这事儿我会盯着，你不用管。” “好，”林嘉享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了，早点儿休息。” 说完，他用房卡刷开了门。 门廊的灯霎时亮起，陈境走进去，回头：“林……” 身后的男孩将包和羽绒服卸在门口，二话不说，弯腰把她扛了起来。她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扔到了床上。 林嘉享起身拉上窗帘，回到她身上，撑在上面看着她。 他眼睛很亮，也一如既往的清澈，可除了这些，里面还有一团火。 “不是说回酒店吗？”他说，“所以，现在可以了吗？” 第37章 独一无二的山茶花 房间是赛事主办方订的，都是两人间，床是两张单人床。 陈境被扔在靠窗的那张床上。 她能看出林嘉享很急，前所未有的急。但这份急不光表现在动作上，还表现在目前的状况上。 他用不到十秒就把自己脱光了，却没心思给她脱衣服—— 牛仔外套完好地穿在身上，黑色连衣裙也只是被掀开了裙摆。 当然，裙下的两件不知所踪。 陈境仰面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这雨……不知何时变大了。 随着雨越下越大，空气变得湿热，陈境也越来越热。 她想脱掉身上的衣服，但当她看向林嘉享时，她放弃了。 他太美好了。 美好到……她舍不得打搅。 这是一个没有月光与星辉的雨夜。 窗帘拉着，屋里顶灯没开，只有壁灯投射出昏沉的暖黄色，可很奇怪，面前的人依旧散发着银色光芒。 不同于在阳光下展现出的运动美感，夜晚的他是一尊玻璃艺术品，洁净通透，呈现出迷人与脆弱的质感。 陈境看得出来，他很专注，在用心感受，全身心沉浸在里面。 甚至，专注程度与以往相比，更甚。 之前他们在一起时，他时常会关心她的状况，照顾她的需要，但今天不同。 他轻轻捧着她的胯，仰着脸，闭着眼睛，睫毛翕动，嘴唇轻缓地开合。 太完美了，她想，不管是身体还是状态。 她知道，他今晚有很多情绪需要释放，她愿意当出口，任由他折腾，所以毅然选择了不发声。 但是…… 想做到……太难了…… 而且越来越难…… 她汗毛倒竖，嘴唇不由自主分开。为了不发出动静，不惊扰这份专注，她只得抬起手，用指关节顶住。 可就在这时，玻璃艺术品却忽然静止下来，小鹿眼随即睁开，拿琥珀色眼珠对着她。 “你好安静。”他说。 陈境怔了怔：“……没有啊。” 没有？ 对方盯住她，一眨不眨，似在探究。 过了几秒，他忽然点头：“明白了，是我不够努力。” “什么……啊……” 陈境骤然被托抱起来，牛仔外套的衣襟被分开，立即从肩头滑落；连衣裙是后拉链，此时也发出“呲啦”一声—— 然后，她像个一直等待被剥出来的花生仁，迅速脱离了她的壳。 外套和裙子被扔去了另一张床上，最后的遮蔽被剥离，玻璃艺术品态度坚决，直接抱住她，拖进了深海漩涡。 陈境在热浪中漂浮着，身体先是变重，后又变轻，窗外的雨声逐渐消失，只有两颗心的心跳在鼓动，令耳膜震颤。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后来，床开始抖动，发出“咯吱”声，女孩把脸深深压进了枕头。 在这样一个身心混乱的时刻，她仍在担心对他影响不好。 毕竟……左右住的都是俱乐部的人…… 而且……这房间跟沙芭的酒店相比…… 隔音真的好差…… 她都听见隔壁范里言和周耀奇的说笑声了…… 而此时，林嘉享却全然不在意这些。 拂开遮掩在明亮眼眸上的发丝，看住那双眼睛，他忽然想到了惊奇tv那边让他俩参加恋综的提议。 然后，他笑起来—— 这朵世间仅有、独一无二的山茶花，只在他的国度里盛开就好，才不需要与无关之人共赏。 …… 虽然房间里是两张单人床，但林嘉享和陈境还是决定睡在同一张床上。 诚然，很挤，尤其是一个187的男生和一个170的女生，要一起躺在这张宽度不足1米35的床上。 陈境提议过一人一张，但立马遭到否决，男朋友宁可一夜不翻身，也不愿意跟她隔着一条过道睡觉。 睡前，陈境把玩着胸前白皙修长的手，侧脸看向斜上方。 “林嘉享，这个结局你满意吗？”她问。 手的主人眉眼弯弯：“很满意，跟你说的一样，是个特别完美的结局。” 第二天一早，林嘉享起床，去洗手间洗漱收拾，回复了一些工作消息，8点15的时候回到床上叫陈境。 把被子掀开一个小口，女孩白净的脸蛋儿露出来，他趴到她耳边喊：“起床啦，一会儿要去机场啦～” 陈境动了动，嗯了一声，没睁眼。 男孩眉毛瞬间抬了起来—— 赖床啊？稀罕了，第一次见哎！ 他想了想，手伸进被子里，顺着腰往上摸，又从腋下往前伸，落到目的地，轻轻捏了两下。 女孩又嗯了一声，两秒后，眼睛睁开了，扭头看向他。 “林嘉享。” “嗯？” “特别喜欢吧？” “……啊？” “一晚上了，”她说，“都没摸够啊？” 因为床太窄，他俩叠着睡了一宿，他的手一直落在她胸前。 林嘉享张了张嘴：“不是，我……” 成为情侣之后，这种事在他们之间早就不算什么，但……被直白指出来……是头一次。 所以……他还是脸红了。 眼见着男朋友从雪白的荔枝变成了红彤彤的苹果，陈境咯咯咯地笑，抱住那只往回收的手：“没摸够就接着摸，我没说不行。” 知道时间不充裕，她没跟他闹下去，很快起床收拾。因为没带别的衣服，她仍旧穿着昨天那身。 等女朋友化好妆，时间来到了8点40，林嘉享在俱乐部跑酷team的群里发了消息，提示出发时间将近。 8点45，他跟陈境离开房间，一起下楼。 今天是大部分“极速迷藏”参赛队离开h市的日子，楼下有主办方的人在等。 其中就包括小粽。 见到林嘉享和陈境，小粽马上迎上去，跟他们打过招呼，再次表示了祝贺，然后把比赛奖金发放的时间与流程讲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林嘉享说，“一会儿我推个人给你，后续奖金发放的事情都跟他联系。” 除了主办方的人，他们还在楼下见到了各队的参赛选手。 比赛结束了，对手关系不复存在，站在这里的是一群同样热爱跑酷、热爱极限运动的年轻人。 看到liam lin，选手们都主动上前打招呼，有些想留联系方式，有些想合影，有些单纯想说两句话，还有些……纯粹是想凑近了看他一眼。 林嘉享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与热情，也有心满足他们的要求，但航班不等人，所以最后只是说：“谢谢你们，祝你们一切顺利，有机会赛场再见。” “我看过liam lin发在外网上的那些视频，”一个坐在行李箱上的选手说，“还以为得是多装逼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随和。” “他跟国内那些所谓的‘极限大神’不一样，”另一个选手抬起头，看了看林嘉享远去的背影，“能看出来，他没有那么功利，是真的喜欢跑酷。” “而且人是真有本事，不像某些人，只有花架子。” “哈哈，你说谁啊？金翌昊还是李目深啊？” “哎哎我可没说他俩啊，你别诬陷我……” 昨晚下过一场大雨，h市今早还是小雨天气，林嘉享一行人乘车到了机场。 俱乐部的机酒都是主办方那边负责的，出于成本考虑，一律经济舱。办理值机的时候，林嘉享给自己升了舱，跟陈境一起坐去了公务舱。 飞机抵达b市，他跟队员们在机场分别，胡教练带范里言他们回俱乐部，他和陈境直接回家。 b市的气温这两天掉得飞快，早晚都已跌破冰点。现在是下午，但是刮着风，依然冷飕飕。 林嘉享给陈境穿好羽绒服，拉链按扣一个不落。把她那两条只穿了丝袜的长腿遮严实后，他才把自己的外套穿上。 陈境看着他的衣服，这是一件内里和领口有羊羔毛的衬衫式外套。 但…… 这毛看起来是摆设……而且…… 她伸手摸了摸，嗯，除了里面有毛，外层就只是一件普通牛仔布。 “你冷吧？”对方低头系扣子的时候，她忍不住皱眉，“我也没给你带件厚衣服来，对不起……” 其实决赛前夜，临时决定要飞h市之后，她想着要给男朋友拿衣服的，本来都装好了，结果袋子出门时忘记提了。 她在地铁里叹气，把这归咎于睡眠不足导致的早起犯迷糊，不然以她平时的严谨做派，不至于丢三落四。 “说什么呢？什么对不起啊？”林嘉享系好扣子抬起头，眉毛上挑，“第一，我不冷；第二，出机场大门我们就能打上车，下车就到家，一分钟都冻不着。” 见陈境不说话，他一下笑了，从后面抱住女朋友小白熊一样的身子，推着往外走：“好啦，车都到了，不是怕我冷吗？快走两步呗～” 乘车回家的路上，林嘉享接到了章安洁的电话。 “在哪儿呢？” “从机场往家走呢，”林嘉享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拉着陈境，“刚从h市回来。” 对面哦了一声，安静两秒，又说：“你们拿冠军了哈？” “哈哈，是，”林嘉享笑了，“你特意打电话来祝贺我的？” 电话那头哎哟一声：“你还需要我的祝贺呢？” “那怎么不需要呢？”林嘉享眉眼弯弯，“我妈关心俱乐部发展，我荣幸之至，开心得不得了。” 章安洁哼了一声，没再兜圈子：“我看见余江川发的朋友圈了，你又回去参加比赛了。” “一个孩子受伤了，我们没有替补，”对上一旁陈境的眼睛，林嘉享笑了笑，“而且已经决赛了，最后一搏，我就自己上了。” “哦，”章安洁揶揄道，“迫不得已啊？” 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迫不得已’不至于，虽然事出有因，但也没勉强到那个地步。” 对面静了静，直接问：“林嘉享，你是准备回去做选手了吗？” “没有……” 下意识答完，他掌心一痒，垂眸往下看—— 女朋友的手像小猫爪一样，轻轻挠着他。 “妈，我没要复出，我有俱乐部的事要忙，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高频率参加职业赛，”他抓过陈境的手，把人搂到胸前，“但……也不排除偶尔参加个比赛，”他顿了顿，“不图别的，就图个开心。” 电话那头的人静了静，过了半晌，说：“我不是反对你参加比赛，但是……注意分寸，别太拼命了。” “明白，”林嘉享蹭着颈下的脑袋，“放心吧，章女士。” 电话打完没多久，车就开到了小区门口，跟保安打过招呼，林嘉享让司机直接把他们送到楼下。 两人下了车，拉着手跑进楼道，跑进电梯，一路跑到家门口。 “这不就到了嘛，”林嘉享弯腰，迅速用人脸识别开门，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陈境，“你看，是不是一分钟都没冻着……” 话音未落，大门自动弹开，露出室内的景象。 还扭着头的男孩浑然未觉，笑容满面地转身，抬腿往门里迈。 可就在那一瞬间，前脚刚落地，他就一下站住了。 紧跟着，人也愣住了。 第38章 爱巢共筑 不同于h市的阴雨，b市气温虽低，但风吹尘散，阳光极好。 偌大的客厅，窗帘大敞，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投下满地金光。 林嘉享停在门口，许久未动。 客厅还是那个客厅，家具也还是那些家具，但是……墙却不是之前的墙了。 投影墙依旧空空荡荡，但另外两面墙都不再是单纯的灰，而是—— 挂上了滑板。 确切来说，是几块各式各样的滑板。 这些滑板不是他储藏室里那些，而是崭新的，或者说——是定制的。 林嘉享走进去，鞋没换，肩上的行李也没摘，手里还提着陈境的包。 他径直走到其中一面墙前。 这面墙上挂着四块滑板，横向排列，错落有致，板面上的图案是一组，依次是椰林、海浪、碧空，以及一名冲浪者。 四块板组合到一起，是一个完整的图面，但分开来，又各具特点。 他看了一会儿，走去另一面墙前。 这面墙上的滑板是三块，也是一组画面，但图案风格跟另外一组大相径庭。 这是一个夜晚的梦幻森林图景，在璀璨星空之下，林间奔跑着一只小鹿，草地上开着花，花丛里有一只兔子。 陈境走进屋，关好门，在门口换了鞋，脱掉羽绒服，走到林嘉享身后。 “这些滑板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订了有些天了，前天快递送来，保安周哥帮我拿上来的。”她注视着男孩的背影，声音很轻，“那天视频通话的时候，你让我布置屋子，我想了想，觉得这些滑板挺合适的，就挂在了墙上。” 见对方一动不动，她想了想：“你……” “还有吗？” 陈境一愣：“什么？” “除了客厅这些，”林嘉享转过身，眼神专注地望着她，“别处还有吗？” 女孩张了张嘴，有点儿摸不清对方的想法，半晌才哦了一声：“有，但不是……”她停顿两秒，看着对方，“这样，你先跟我来。” 林嘉享把两个大包卸在客厅，换了鞋，跟着陈境走去主卧。 主卧放床的地方跟浴室之间有一条走廊，陈境走到那里站住了。 “这里还有些东西，”她有些犹豫，“你……先看看再说吧。” 说完，她打开了墙上的灯。 走廊里有一个凹陷设计，之前放着一张空桌子和一面镜子，现在这两样东西被用作了陈境的梳妆台，桌面上摆着些瓶瓶罐罐、粉底口红之类的女孩化妆品。 正对着梳妆台的墙上，贴着一些照片。 林嘉享走过去，一张一张、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 照片包括monka看日落时的互拍，在沙芭拍的一些单人照与合影，回到b市后的生活照，以及几张拍立得拍的…… 啊，不是……这…… 林嘉享怔了怔，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我弄这种东西，”陈境站在一旁望着他，“你会不会觉得太土了？” 男孩一愣，瞬间回神，转过脸来。 “我知道，你这房子的装修风格是简约工业风，我挺担心弄这些会跟房子的整体调性不符，所以只弄了这一块，”陈境继续说，“而且你放心，这些都是粘上去的，包括那些固定滑板的挂钩，我也没用钉子，摘下来不会破坏墙面，”她滔滔不绝，“如果你不喜欢，或者觉得不行，我就……” “太行了。” “……什么？” “我说——太行了！”林嘉享笑了，走到她面前，“棒极了！” 陈境愣了愣，仰脸看着他：“真的吗？” “当然，”对方直接手一伸，搂着腰把她贴到身上，“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他强调得很清楚。 陈境笑起来，回抱住他，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从进门开始你就不说话，我以为你不喜欢，觉得我太土了。” “怎么可能？”男孩声中带笑，“我是太惊讶了，尤其是看到客厅板面上那些画。” “那些滑板没有你的板好，”陈境说，“我就是为了定制那些手绘图案，你可以不用。” “如果我想用呢？”林嘉享眉毛抬起来，“可以用吗？” “当然可以，”陈境马上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此话一出，林嘉享唉了一声，把她扶起来，看住她：“陈境，我觉得你还不够了解我。” 陈境眨了眨眼。 “你没发现吗？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东西，对我来说就是无价的，”对方眉毛抬得老高，“根本不能用世俗眼光去衡量好坏与价值。”他笑起来，眉眼弯弯，“不过，这些板我不会用的，因为——我舍不得。” 说完，他侧过脸来亲她，从耳朵亲到面颊，又从面颊亲到脖子，然后顺着下巴过渡到嘴唇。 热情很快被点燃，他们脱了衣服，很快到了床上。 林嘉享把陈境推到床头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拍立得，眼睛一下眯了起来。 “我发现你胆子真的很大，”他压着女朋友的肩膀，手伸到下面捏她，“那种照片也敢往墙上贴啊？” 陈境愣了愣，明白过来，捉住作乱的手。 “也没拍到什么，没关系吧。”她说。 “哈哈，”林嘉享笑了，“小姐，咱俩衣服都没穿，还没关系呢？” “可是没有拍到……”陈境往两人中间看了一眼，“而且贴在卧室里，除了你和我，没别人会看到。” 实话讲，她特别喜欢那组照片，是拍立得买回来当晚在床上拍的。 那晚，气氛非常happy，他们刚从超市买了好多彩色小盒子，每种拿出来一个研究。 她逗他，让他都试试，他气急：“以为试衣服呢？还都试试？！” “拆都拆了，”她跟他讲道理，“不试太浪费了。” “……哈！！！” 两人在床上闹了一阵，他从后面箍住她，说：“我试了你也试吗？” “嗯，”陈境咯咯咯地笑，“可以呀～” 然后…… 太可爱了！ 想起当时林嘉享的神情，陈境就觉得可爱到爆炸！ 而这些照片……就是那会儿拍的。 本来是拍着玩儿，但相机是好相机，男朋友更是帅得天神下凡，效果非常惊艳。 而且……就算没穿衣服又怎样，她想，反正是留着自己看的，唯美又浪漫，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男孩长长哦了一声：“万一哪天我爸我妈、我姥姥姥爷来了，咱俩没看住，他们进了主卧，看到这些照片……” 女孩愣住了，啊了一声：“那还是摘下来吧……” “哈哈哈哈，”林嘉享被她受惊的表情逗笑了，探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拍立得，“算了，先贴着吧，”他晃了晃手里的相机，“以后多拍点儿别的放上去，现在照片太少了，等多了再换吧。” …… 从h市回来的第二天下午，林嘉享带着陈境出现在了俱乐部。 他今天有两件事要办—— 第一，肖竣和褚雨航的滑板课挪到了今天；第二，是前一天晚上，他接到了余江川的电话，对方说要办庆功宴。 其实，从个人角度出发，他并不热衷于参加此类活动，而且他挺累的，也没有参加party的精力。 但这活动说白了属于团建，而且一想到跑酷team那些孩子，他又觉得很有必要，庆功宴能提升气势，有助于增强信心，于是—— “行，”他答应着，却又忍不住警告，“但你千万别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不然绝没有下次！” 对方信誓旦旦：“放心放心，肯定没有那个！咱是正经庆功宴！” 林嘉享心中呵呵。 挂了电话，一旁的陈境问：“余江川都对你做过什么？” “哈！”林嘉享笑了一声，躺倒在床，“我给你讲个故事。八岁那年，我在家过生日，本来一切如常，结果余江川带着一群‘奥特曼’来了，”听到这儿，陈境已经开始笑了，“穿着披风连体服，戴着面具，从头武装到脚，还拿着那种声音超级响的声光电大宝剑，喊着口号从门口冲进来，就像打劫的一样。”他枕着胳膊，看向乐不可支的女朋友，“他们直接把我一个三岁多的表弟吓尿裤子了，”他一顿，叹气，“而当时——我表弟就坐在我腿上！” 陈境抱着膝盖，笑得肩膀直抖。 “余江川小时候干过很多夸张事儿，”林嘉享也笑起来，“后来又遇上一个跟他喜好非常一致的陈韬韬，他俩就是王八绿豆，一加一大于二！” “他们是不是很爱办party？”陈境躺下来，“那天他说过你们之前办过沙龙活动。” 林嘉享侧过身来，问：“你感兴趣？” 陈境也侧过来，答：“有点儿好奇。” “哈哈，”对面的人一下笑了，“好啊，那明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他俩的风格。” 今天是周末，还是一年一度的购物节，林嘉享和陈境从地下停车场上来，就看到整条商街上挤满了人。 一个巨大的泰迪熊气球从下沉广场升起来，悬浮在二层与三层之间，很多年轻女孩和小朋友都在跟气球合影。 看到女朋友盯着气球，林嘉享问：“你要拍吗？” 陈境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不用，我看看就好。” 林嘉享抬起一边的眉毛，多看了那气球两眼—— 俱乐部三层有个露台，拍照效果应该不错，他想，照片刚好可以用来扩充照片墙。 两人走进俱乐部。 今天前台只有橘子一人，看到是林嘉享，她立即热烈鼓掌：“大神！决赛直播我看了，天才的回归，简直帅爆了！” “行了行了，”林嘉享噗嗤一声笑了，赶紧摆手，“快别说了，我谢谢你。” 昨天陈境给他看了惊奇tv决赛直播的banner图和几张弹幕截图，他尴尬到脚趾抠地。 但这里是俱乐部，对“天才回归并夺冠”的祝贺当然不会就此打住—— 两人路过会员板场时，又接收了一大波，而教学板场那边，来自教练们的同事爱也相当热烈。 林嘉享一路道谢，终于以“马上还有滑板课”为由，带着陈境逃到了三层。 “庆功宴在哪儿办？”陈境问。 “应该在二层跑酷训练场里，”林嘉享说，“余江川知道我要上课，课后才会开始。” “好。”陈境点头。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三层休息区。 周末人多，林嘉享没让女朋友坐在咖啡厅里，而是开了一间会议室的门，让她进去休息。 “你在这儿等我吧，”他说，“比较安静一些。” 他知道，陈境等他的时候，通常都会选择看书或者听音乐。 女孩仰起脸，笑靥如花：“好，你去吧。” “你自己玩儿会儿，无聊就到处转转。” “好，来好几次了，流程都熟了。” “哈哈，行，”林嘉享点头，“那我不管你了。” 距离上课时间不到十分钟的时候，他来到了一层教学板场外。 肖竣和褚雨航已经穿好护具开始练习，俱乐部“劳模”高潜也在里面上课。 他正要推门进去，忽然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林嘉享！” 是个女声。 他一怔，站住了，转身。 那是一个穿着皮衣、紧身裤和长筒靴的高个女孩，身后还跟着前台橘子。 “嘉享，那什么……” 橘子抠着手，脸皱成了加菲猫，用眼神表示—— 这姑奶奶，我是真拦不住…… 林嘉享没说话，面目平静地看向来人。 “好久不见，”高个女孩盯着他，径直走上前来，“我最近给你发了好多微信，你一条都不回，电话更是不接，是把我拉黑了吗？还是……”她顿了顿，“每天光顾着伺候女朋友，忙得脚不着地啊？” 伺候…… 这话……可真难听啊…… 橘子观察着林嘉享的神色，咬着大拇指。 空气安静了几秒，男孩忽然笑了。 “哈哈，可不是吗，”他神色如常，“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像对待公主一样——伺候。” 高个女孩瞬间气结，瞪着他：“所以，微信只回你女朋友的，电话也只接她的，是吧？” “当然，”林嘉享毫不犹豫，“我眼里只有她啊，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个女孩不说话了，咬着嘴唇，胸口起伏，两人间的气氛越发紧张。 “你是来上课的吗？”林嘉享无意继续对话，伸手要推教学板场的门，“跟汤正昊约了吧？我叫他。” “我不是来上课的，”高个女孩一步上前，直接挤到林嘉享身前，挡住了门，“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林嘉享见状，迅速后撤，跟她拉开距离。 “金多多，你想干什么？”他眼神起了防备。 “不想干什么，”金多多双臂展开，挡在门口，寸步不让，“跟你单独聊聊，行吗？” 第39章 白雾对峙 面对气势汹汹、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金多多，林嘉享很不爽。 但礼义与教养让他压制住怒火，只是说：“我现在要上课，没时间跟你说这些。” “没关系，我等着你，”对方说，“都等了一年多了，不差这么会儿。” 林嘉享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安静了半晌：“行啊，那你等着吧。” 等着我今天一次性给你解决明白。 他转向橘子：“你带她去二楼观察廊。” 二楼？ 橘子一愣，下意识问：“不去三层休息区吗……” “不去，”林嘉享打断她，斩钉截铁道，“就在二楼。” “啊？”虽然没搞明白原因，但看得出对方脸色很不好，橘子赶紧哦了一声，“知道了。” 金多多被带上楼后，林嘉享没有立即进入教学板场，而是给余江川打电话。 “金多多来了。” “我去！什么……” “我要上课，你联系一下赵新阳，”他没容对方发表见解，“让他马上来俱乐部一趟。” “联系赵新阳？”对面愣了愣，明白过来，“哦，是你那天……” “是。” 林嘉享透过面前的玻璃，向上看—— 金多多抱臂站在观察廊里，橘子在一旁劝着什么，对方脸色铁青，面露不耐。 “我就跟赵新阳说……” “你不用多说，”林嘉享言简意赅，“只需要告诉他金多多来了。” 对面哦了一声：“那……” “先别说别的了，马上打电话吧。” …… 陈境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会儿，把羽绒服和包留在里面，走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水。 因为来过好几次，很多俱乐部员工都认得她是老板女朋友，见到都笑嘻嘻地打招呼。 回会议室的路上，正好有几个人从她身后经过，听到对方聊着楼下跑酷训练场准备庆功宴的事，她脚下一顿，自动转向，往楼梯口走。 可刚走了两步，手机就响了—— 陌生号码，归属地是s市。 她接起来，“喂”了两声，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好。她四下看了看，见旁边正好是露台，就快步走了上去。 打电话的是房产中介，说姜老师在s市的房有人看中了，价格上没压多少，问她这边意下如何。 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要再想想。”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想方设法摆脱s市的一切，即使在被姜老师收养后，她也不曾留恋那里的生活。 当年选择来b大念书，就是她为了摆脱过去，迈出的第一步。 但真正来到b市后，繁华大都市的喧嚣，奔波忙碌的生活，又时常让她感到虚妄与迷茫。 姜倩楠去世后，她的迷茫到达了顶峰。 在不知何去何从之时，她看到了电脑里去年自己做的旅行攻略。 于是，她去了沙芭，然后—— 不确定是从哪一刻起，她放下了一些东西，也没有那么在意过去了。 所以，听闻房子找到了买家，她不仅没有感到开心，反而莫名有些失落。 “你这边要快点儿想好，”中介说，“买家很着急，你如果确定不卖，我就赶紧带人家去看别的房源了。” “好，”陈境答，“我尽快答复您。” 收了线，手机揣进口袋，她走到护栏旁，趴在栏杆上望天。 时至十一月中旬，日落时间不断提前，此时此刻，漫天都是镶着金边的云，煞是好看。 她不禁想起在沙芭时与林嘉享一同看过的日落，那些记忆都是完美的、斑斓的、璀璨的，是能让她清晰感知到幸福的。 就在她沉浸于夕阳美景之时，身后的门被推开，一名少女走上露台。 她径直走到护栏边，从皮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咬在齿间，又摸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 站在护栏边吞云吐雾的时候，她瞥见了一旁望天的陈境，对方安然惬意的神情，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感受到旁人的目光，陈境扭头回望—— 小姑娘个子很高，打扮成熟，吸烟的动作也熟稔，但面目稚气，估摸着也就十八九岁。 应该是俱乐部会员或者学员吧，她想。 见对方还在看她，她绽开一个笑容，主动打了个招呼：“嗨。” 少女夹着烟的手一顿，眯起眼睛看了她几秒，随后，手一抬：“来一根儿？” 陈境啊了一声，摇头：“不用了，谢谢。” 少女嘴角一扯，没再说话，脑袋扭回去，也去望天了。 可过了半晌，空气里传来一声嘟囔：“这破天儿，有什么好看的……” 陈境一愣，转脸看她，问：“你心情不好吗？” 少女呵了一声，对着夕阳吐出个烟圈：“失恋了。” 哦…… 陈境想了想，说：“我听过一句话，‘错过的风景本就不属于你，属于你的风景，你便不会错过。’” 少女闻言一愣，呵呵两声：“听不懂你们文艺青年说话。” 文艺青年？ 她才不是什么文艺青年，陈境想，她不过是个不愿交浅言深的陌生人，找了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用以安慰失恋的陌生人。 少女弹了弹烟灰，转向她：“你不是这儿的会员或者学员吧？” 陈境笑笑：“不是。” 少女上下打量她：“陪人来的？” 陈境点头：“嗯。” “一猜就是，穿成你这样，一看就玩儿不了滑板，”少女说着，夹着烟的手上下划拉了两下，“更别提跑酷了。” 陈境低头看了看自己—— 浅蓝色连帽针织衫，搭配一条黑色包臀牛仔长裙。 “陪男朋友啊？”少女问。 陈境啊了一声：“是。” “帅吗？”对方又问。 陈境一听，眉毛抬了起来—— 这问题问得突兀，也有些越界，但非常容易回答，且答案十分明确。 于是她说：“特别特别帅。” “哈哈，真的假的啊？”少女倚着护栏，手掌撑着脸，“不过你长得怪好看的，找个帅哥也容易，但……”她顿了顿，嘴角一扯，“不可能比我那个帅，我那个——超级无敌帅。” 陈境：“……” 好吧……那是你没见过林嘉享…… 但…… 她又看了看对方—— 或许是这两天新来的会员或者学员？不然没可能不认得liam lin吧？ 不过她没问，更没有反驳，只是笑笑作为回应。 “但是呢，”少女话锋一转，吐出最后一枚烟圈，将烟掐灭，“再帅的男的，也还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末了还是跟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贱人勾搭上了。” 陈境：“……” 这话……不太好听…… 但一听就是上头时候说来泄愤的，而且这小姑娘连二十岁都没有，看行头做派，恐怕也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没被社会敲打过。 算了，童言无忌，她想。 “你知道吗？我之前追了他一年多，”少女冷笑一声，“结果出国没两天，他就被一个刚认识的贱人直接搞到床上去了！真牛b啊那女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哈，李诗……就一个假正经女的，都追着去了，结果还是搞不过她！” 陈境怔了怔，没说话，但嘴唇抿住，眉头也皱了起来。 “跟我说什么‘不需要女朋友、不想谈恋爱’……装得老清高了！呵呵！最后，在外国马路边上捡了个女的！你说搞不搞笑？”少女伸手捋了一把头发，愤恨道，“那女的照片我看了，一看就是个绿茶婊！什么眼光啊！！瞎了吧？！！” 陈境觉得自己的眼皮在跳，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当然了，也没准儿是床上功夫好，呵呵！见过本人的说是什么魔鬼身材，胸大屁股翘，毕竟他以前吃素的，没见过骚的。”少女说着，又点了根烟。 天越来越黑，白雾在两人间缠绕。 “我最近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打了n个电话，不回也不接，我就把这事儿告诉我哥了，让他想办法，”少女哼了一声，烟送到嘴边，用力吸了一口，“我哥就把他喊到这儿，”她点了点脚下，“带着几个小弟，拿着家伙事儿，想替我教训他……” “等一下，”陈境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平静，但掷地有声，“你说的这件事，是发生在上周六夜里吗？” “上周六夜里啊，”少女眼珠转了转，嗯了一声，“是啊……” 但刚说完，她就愣住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 陈境没有回答，只是看住她，一字一顿：“所以，上周六夜里，你哥带着几个人，到俱乐部来，企图持械伤人，是吗？” “啊？什么……” “你应该知道持械伤人是犯罪吧，”陈境向前走了两步，眼珠不错地盯着对方，“即使未遂也涉嫌故意伤害，如果报警，你哥会被抓。而你呢？有没有教唆他人的行为？” “不是，你在说什么……” “如果不懂法，就多学一学，”陈境隔着从下往上飘的白雾，与她对视，“小小年纪，口出恶言，说话做事都不带脑子，只会把心思和精力花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当心以后做出让自己后悔都来不及的事。” 少女愣了愣，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大笑，指着自己的胸口，一脸莫名其妙，“不是……你是在教训我吗？哈哈哈哈，你他妈是谁啊？” 陈境完全不理会，只是说：“去道歉。” 少女惊呆了：“什么？！” “带着你哥，去道歉，”陈境清清楚楚地说，“你说的那些带有侮辱性质的难听话，我当你年纪小不懂事，可以不追究，但是你哥持械伤人未遂的事，你们要负责。” “你追究……不是，哈哈哈哈！姐们儿，你谁啊？”对方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眼睛瞪得老大，“真是邪了门儿了，我这是遇见卫道士了吗？” “你哥企图使用暴力，伤害他人身体，危害他人生命安全，”陈境眼神笔直，“你应该庆幸最终他没做，不然这事儿——就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了。” “哈哈哈哈，太搞笑了！我真他妈服了！”少女扔了烟，大步上前，一把薅住对面女孩的衣襟，一拽，“到底关你什么事儿啊我说？！” 陈境被拽得往前跌，她没有对方高，但力气不小，挣扎间，她擎住对方的手腕，大声喝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两人拉扯间，针织衫的拉链被扯开，露出胸前一片雪白，一条项链赫然出现在少女眼前。 她一下定住了，目光瞬间被吸引，盯着吊坠看了好几秒，视线缓缓上移，落到陈境脸上。 “鲸鱼项链？”她喃喃自语。 白雾散尽，两人距离很近，她垂眸盯住面前女孩的眼睛—— 明亮、坚定，自始至终透着股清明。 除此之外，此时此刻，还带着愤怒，以及……深深的鄙夷。 “哦，这么巧呢？”金多多咬牙切齿道，“是我眼拙了，竟然没发现面前站着的，就是故事女主角啊。” 第40章 化身狮子的鹿 天已经彻底黑了。 初冬入夜后，温度降低，露台上越来越冷，除了对峙中的两人，并没有其他人上来。 陈境垂眸看了看依旧揪在衣襟上的手。 “我再说一次，”她一字一顿，“你放开我，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说完，她抬起眼，目光带着冰凉的鄙夷，直白地打在对面少女的面庞上。 不遮不掩的蔑视，让自小被宠溺惯了的金多多瞬间恼火：“哈，又教训我？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这时，一阵冷风袭来，寒气钻进衣领，令她本能地瑟缩。 而对面的陈境，却不然。 因为刚才的拉扯，她衣领敞开了一大块，但此时，她直面冷风，岿然不动。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金多多一愣：“……哈？” “可以告诉我吗？” 因为不明白对方的用意，金多多选择抿唇不言。 见对方不答，陈境没有再问，只是说：“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你年纪还小，很多事你不明白，你不知道对他人使用暴力意味着什么。”她面目平静，声线无澜，“当一个人伤害他人身体的时候，自己的灵魂也会跟着破碎，一天两天看不出什么，但久而久之，本心便会丧失，成为一个灵魂残败的空壳。” 金多多皱眉，没说话，但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身子又抖了两抖。 “说实话，我不懂，”陈境面露迷惑，“你不是很喜欢林嘉享吗？那为什么会有伤害他的想法呢？还是说……你不喜欢他，只是迷恋他的外表，想要占有他的身体，以至于得不到就会气急败坏，甚至想要毁掉？” 金多多一愣，半张着嘴，脑中努力措辞，可还没开口，就听对方继续说道：“很抱歉，这不是我理解的喜欢，跟爱更是一点儿不沾边儿，”她声音平静，“在我的观念里，爱不是一味占有，而是希望对方开心、幸福，过得好。”说到这儿，她叹气，“天地之间，人与人的相遇都是缘分，但缘分深浅，不能强求，尤其掺杂进暴力，结局便只会是遗憾。” 金多多深吸一口气，有心说点儿什么作为回应，但……一时间根本找不到语言。 “而且，你的喜欢是单方面的，与林嘉享无关，”感受到揪着衣领的手松了些，陈境看住对方的眼睛，“准确来讲，你这就不算失恋，因为你失去的不是恋人，而是对于迷恋之人的幻想。” 露台的灯自动亮起，巨大的泰迪熊气球在不远处飘荡，商街上的店铺里人头攒动，不知哪家餐厅的服务员在拿着大喇叭叫号。 两个女孩安静地站着，对视不语，直到—— “天呐，这是在干嘛？！” 一脸惊愕的橘子冲上露台，后面跟着一个头戴宝蓝色发带的男孩。 “多多，你在干什么？快放手！”发带男孩大吼。 听到橘子和汤正昊的叫嚷，迷茫中的金多多明显一愣，她转脸看向门口，揪着陈境衣襟的手却忘记了松开。 “多多，多多！你先放开她，”橘子冲上来拉架，“有什么事大家心平气和坐下来谈！” “多多，别闹了！”发带男孩也冲上去，拉住金多多的胳膊，“有事儿说事儿，别动手！” 金多多愣住了。 他说什么？ “别闹了”？？ 哈…… 所以，在其他人眼里，从头到尾就是她一个人在演独角戏、在胡闹吗？？？ 刚刚被陈境劈头盖脸、摛藻雕章地一顿教育，说得她脑袋发懵、哑口无言、无以还击，而现在，连教了她大半年的滑板教练都说她在胡闹…… 金多多顿感委屈，用力搡开橘子和汤正昊，嚷道：“谁闹了？！都是我的错，是吧？！你们所有人都向着她，是吧？！” 汤正昊：“……” 他清楚金多多的个性，这姑娘一向娇纵、冲动，很多时候都只考虑自己。但凡她觉得受了委屈，那所有人都得站去她那边才行，倘若不顺她的意，势必掀起更大风暴。 “不是，我没有向着谁，”汤正昊一个头两个大，叉着腰讲理，“我都不知道你俩因为什么，总之你先放开她，行吗……” “不行！”金多多一手指住他，“我告诉你汤正昊！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别多管闲事儿啊！” 说完，手又下意识去捉陈境的衣襟。 只是这一下，衣襟没捉到，腕表上的金属装饰却意外勾住了深海之境的链子。 陈境啊了一声，低头：“我的项链……” 金多多一怔，立马抬手，可这一抬，直接把整条项链都牵了起来。 陈境被带得身体前倾，她急忙抓住链子。可金多多个子高，手自然抬得也高，她还是被扯得往一侧歪倒下去。 “哎哟，小心啊！！！” “多多，手放下！！！” 橘子和汤正昊见状，双双上前，眨眼间，四个人纠缠到了一起。 就在这时，只听“咣当”一声，露台的门被人大力掀开，一个白色人影闪身进来。 他几步冲到正在拉扯的几人身旁，扒开橘子和汤正昊，二话不说，钳住金多多的手腕，直接将她甩了出去。 深海之境随之掉落在地，陈境立即弯腰捡起来。 林嘉享的动作带着十足的怒气，金多多被甩得跌在了护栏上，汤正昊赶忙伸手扶住。 “金多多，你在干什么？” 月光下，男孩脸上结着霜，目光之冰冷史无前例。 “有任何不满，你冲我来，”他挡在陈境面前，一字一顿，“胆敢再碰她一下，我铁定饶不了你。” 他声音不大，却像结了冰的湖，四周的空气都开始跟着变冷。 橘子和汤正昊惊呆了，大气不敢喘，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林嘉享发火—— 林大神天性爱笑，仿佛从不会真正生气，更别提对一个女生动怒。 “啊？我……” 这样的林嘉享，金多多更是从没见过，惊愕之余，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极力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没有……” “哈哈，你不是？你没有？”林嘉享笑了两声，可随后—— “你当我瞎了，是吗？” 他声音冷到了极点，眼里带着跟陈境刚刚一样的……鄙夷。 橘子脸又皱成了加菲猫，不自觉开始咬手指；汤正昊放开金多多，默默站到了一旁；而金多多……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林嘉享，”陈境说话了，她修好了深海之境的挂钩，重新戴回了脖子上，“你跟我来，我们去那边说，好不好？” 她指了指露台上的长椅，抱住男朋友的胳膊，仰脸看着他。 林嘉享愣了愣，低头看过去，眼神一下软下来。 他摸了摸她的手，低声问：“你没事儿吧？” “没，”陈境摇头，冲他绽开一个笑容，“毫发无伤，完好无损。” 似乎是这玩笑话起了作用，对方笑了一下，抬手搂她的肩膀，她自然而然靠过去，直接倚到他怀里。 看到这一幕—— 橘子：我滴个神啊！kswl！！kswl！！！ 汤正昊：不是……这不护妻名场面吗？？怎么这么会儿改撒狗粮了？？？ 而金多多咬着嘴唇，攥紧了拳头，半晌，才开口道：“林嘉享，我能不能……” 话没说完，露台的门再次被推开，余江川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赵新阳。 “多多！”一见金多多，赵新阳立马上前，一把拉住她，“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别在这儿了，跟哥走！” “我不走，”金多多甩开他的手，声音却有些颤抖，“我想跟……我想跟林嘉享谈谈……” 她委屈又不甘，甚至，还有一丝……胆怯。 赵新阳哎呀一声：“谈什么呀，跟哥回去……” “赵哥。”林嘉享截住对方的话头，目光转向金多多，“因为之前答应了你，所以我跟你谈，”他收敛了怒火，神情变得淡漠，“你去会议室吧，今天我一次性跟你谈明白。” 说完，他收回目光，搂着陈境走去露台上的长椅上坐下了。 “多多，”汤正昊劝道，“去会议室吧，嘉享说了跟你谈，就肯定会去的。” 金多多没说话，看向长椅上的林嘉享和陈境。 男孩询问过女孩的情况，凑近了观察她的脸和脖子，又检查了一下深海之境，确定人和项链都没有损伤后，他把女朋友被扯开的衣襟拉起来，然后长臂一伸，把人带过来，紧紧抱住了。 赵新阳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人，心中啧啧，拉住妹妹的胳膊，连拖带拽，将人带离了露台。 “小昊！”余江川冲汤正昊使了个眼色，对方了然，跟在赵新阳和金多多身后离开了。 他松了口气，又叫：“橘子！” 正星星眼嗑cp的橘子一惊，手捂心口：“川哥，你吓死我了！” “别跟这儿杵着了，去楼下跑酷训练场，帮我把剩下的活儿干了！” 橘子哦哦答应着，但是并不走，眼睛仍旧盯着长椅那边。 余江川嘿了一声，手在对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还看？还看是不是？！” “哎哟！”橘子捂着头，吐了吐舌头，“好好好，去了去了，马上去了！” 支走了橘子，余江川一边嗯嗯嗯，一边走去长椅前。 “那什么，您受累跟我去解决一下金多多呗？”他挠了挠头，“咱这庆功宴……还等着办呢……” 林嘉享闻言，放开陈境，抬起头来。 “你先过去等我，”他目光笔直地投射在余江川脸上，“一个小时之后，六点四十五，庆功宴准时让你开始，好吧？” “好好好好好，”对方接收到信号，立马抱拳，一边后退一边说，“那在下不打扰二位了，告辞告辞！” 第41章 冷酷无情，一键三连 余江川走后，林嘉享再次抱住了陈境。 为了最大限度地帮女朋友取暖，他先把身体舒展到最大，将人包裹进去，然后再用力收拢。 作为一个年轻男孩，他的体温本就比陈境高，再加上刚给小学员上过滑板课，此刻抱起来就像个小火炉。 “冷吗？”他问。 女孩贴在他颈下，咯咯咯地笑：“有你抱着我，怎么会冷呢？” “哈！” 这话听着可真耳熟呢～ 林嘉享一下笑了。 刚才明明已经气到要爆炸，可就这么一句话，他忽然觉得胸口那股气瞬间下去了，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陈境用鼻尖蹭他的脖子：“你也不问问我跟刚才那个女孩——金多多，是怎么回事吗？” “啊，”林嘉享笑了笑，脸埋进她头发里，“还能怎么回事？她欺负你啊，我看到了。” 陈境抬头，伸出一只手托住他的脸：“万一是我挑衅她了呢？” “哈哈，那一定是她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林嘉享抬起一边的眉毛，“总之，都是她的错。”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贴回他脖子底下：“林嘉享，你这心都偏到姥姥家了。” “我这不是偏心，”男孩说，“而是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只会站在你这边儿。” 陈境愣了愣，然后笑起来，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在面前雪白的脖子上轻轻亲了一下—— 是啊，管他什么公平公正，爱情本身就是一种偏心眼儿的感情。 “林嘉享。” “嗯？” “我知道你怕我担心，但你还是应该告诉我。” 对方怔了怔：“啊？” “上周六夜里，你被金多多的哥哥叫到俱乐部，”女孩依然贴着他，声音也平平静静，“他带了人，还拿着武器，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林嘉享一听，赶紧把她扶起来，急切解释道：“我没有受伤……” “我知道，”陈境目光笔直，“我知道你没有受伤，也知道你凭本事化解了冲突，但这不不代表你可以深夜单刀赴会，去当孤胆英雄。” 男孩愣了愣，没说话。 “在沙芭，我们遇见那天，当你说包是你从那飞车党手里要回来的一刻，我胆战心惊，想到你单枪匹马，面对一个或许藏匿着武器的亡命徒时，我害怕极了，”陈境眼神专注，“那时作为陌生人的我，对你说：‘如果你受伤，我会内疚一辈子’，你还记得吧？”见对方点头，她接着说，“而现在，我们有了世间最亲密的关系，如果你受伤——”她一顿，“你猜我会怎样？” 夜风吹着林嘉享的头发，他头脑清醒却酸胀，心像棉絮一样轻轻飘飘，而眼眶霎时间变成了盛满水的海绵。 他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抖，一时间没法开口说话。 “我叫你‘宝贝’，不是在跟你撒娇，而是我真的把你看成宝贝，”陈境看住面前泛着水光的清澈眼眸，认真道，“我想要你健康、安全、开心、幸福，不想你受一丁点儿伤害，无论身体上，还是感情上。” 你是浩瀚宇宙中最亮的恒星，是天地之间最纯洁的雪花，也是人世间于我而言，唯一重要的人，所以—— “林嘉享，保护好自己，拜托了。” 此话一出，男孩瞬间闭上了眼睛。 完蛋了，他想，海绵里的水满了，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他忍了好一会儿，吸气，呼气，吸气，再呼气……这个动作重复了十几次，才总算把情绪控制住了。 “啊……” 小鹿眼缓缓睁开，视线对上陈境：“在沙芭那会儿，你让我保护好自己，我说过，我会的，”他垂眸看着她，“而今天，除了‘我会的’，我再加上一句，就是——”他低头，贴近她的脸，“我、保、证。” 他的目光聚焦在女孩微张着的嘴唇上，贴近，再贴近……近到还剩不到一指距离的时候，露台的门忽然开了。 两个孩子跑进来，一男一女，十二、三岁，后面还跟着两名女士。 见进来的是学员和家长，陈境一惊，本能地挣开林嘉享，迅速起身坐正。 她腰杆挺得笔直，就像等待点名的小学生。 林嘉享：“……” 看着女朋友以最快速度又往旁边挪了几下，他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前一秒，这只手还搂在对方肩上，而此时，已经被扒拉下来，丢回了他自己大腿上。 “啊，嘉享哥！”男学员看到他，立马上前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呀？” “啊，我……” “他给我照相呢！”端坐一旁的陈境抢答，说完又扭头四下看了看，“拍，拍……”忽然，她眼前一亮，伸手往后指，“拍那个熊！” 林嘉享回头—— 身后，巨大的泰迪熊气球睁着无辜的圆眼睛，笑得有些尴尬。 男学员哦了一声：“姐姐，你就是林老师女朋友呀！” “就是”？ 陈境眨眨眼。 男学员：“肖竣说过，说你漂亮得像游戏npc。” 陈境：“啊，谢谢。” 女学员：“你们在约会吗？” 陈境：“……啊？” 女学员：“没事儿，姐姐，刚才我都看见了，你俩都快亲上啦，嘻嘻！” 陈境：“……” 男学员：“姐姐，我俩上初中啦，见过世面，不是肖竣那种小学生了！” 陈境：“……” 一旁的林嘉享手遮在眼前，笑得肩膀直抖。 陈境转脸看他，他头抬起来一点儿，露出眼睛，睫毛忽闪了两下，那意思是—— “嗯，我懂，你是怕对我影响不好～” 陈境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林嘉享手拿下来，看向小学员，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我们一会儿还有事儿，这就准备走了。天黑了，你们在这儿玩要注意安全，不要离开家长的视线。” 说罢，他又对学员家长笑了笑，对方马上微笑颔首。 眼见着两个孩子跑去了露台另一头，他转向陈境，问：“拍吗？” 女孩啊了一声，回望他：“拍……什么？” “哈哈！”男孩眉眼弯弯，侧过身，一手搭上椅背，一手往后指了指，“那个熊啊，不是你说的吗？” 陈境：“……” 林嘉享：“哈哈哈哈！” 他开心地笑着，之前因金多多而起的愤怒与不快、冰冷与不耐，现已全然消失，那双亮晶晶的小鹿眼里，弥漫着柔情，荡漾着爱意。 “这里角度好，拍两张再走呗，”他眉眼弯弯，“回头洗出来，贴到咱的照片墙上。” …… 放着陈境个人物品的会议室隔壁，门关着，百叶窗拉着，余江川门神一样站在外面。 看见林嘉享和陈境牵手从露台走出来，他刚想张嘴叫人，就见男孩搂过女孩的头，贴到对方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 他下巴一抬，嘴唇迅速碰了一下女朋友的鬓角。 很快，很轻，怕人看到似的。 余江川心中呵呵—— 林嘉享，你还敢再黏糊点儿吗？ 正想着，身后的门开了，金多多走出来。 “余江川，林……”话没说完，她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人。 她眼见着林嘉享搂住陈境，脑袋一歪，嘴唇扎扎实实印在了女孩腮帮子上。 余江川：“……” 服了。 你敢，你牛，你最黏糊。 而林嘉享这边，转脸看到金多多的瞬间，脑子里立即浮现出她扯陈境衣襟的画面来，脸上的笑容随之收敛，直至归零。 “去那里面等我吧，”他转向陈境，指了指旁边的会议室，“给我十分钟，很快处理好。” 陈境看了看金多多：“好好跟她说。” “知道，放心吧。” 男孩笑了笑，用力搂了她一下。 看着女朋友的脸消失在门口，他大步朝余江川和金多多走过去。 他面色冷淡，斩钉截铁：“进去说。” 说罢，错身越过金多多，进了会议室。 金多多跟进来，就听林嘉享说：“正昊，你跟余江川去外面等，赵哥也去咖啡厅坐会儿吧。” 赵新阳哎了一声：“我留下吧。” 说到底，他是个局气人，做事讲规矩，为人仗义，说话算话。而且通过上周六夜里那事儿，如今再看这个年轻后辈，他眼里多少带着些欣赏，为此，也不想让对方为难。 可林嘉享却坚持道：“赵哥，我跟她单独聊两句，你在外面都能看见，有事儿我也会喊你。” 赵新阳看了他几秒，站起来：“行吧，你聊。” 金多多坐在一旁，目光在林嘉享与赵新阳之间逡巡，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觉得，这件事上，她干哥也并非跟她站在一头儿。 三人离开后，林嘉享将百叶窗全部拉开，让整个会议室变成一个透明空间，然后才关上了门。 “金多多，”他双手插兜，站在门口，“劳烦你把刚才你在露台上对我女朋友说的话、做的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复述给我听。” “怎么？”金多多抬眸，“她没告诉你啊？” 她不相信陈境没有跟男朋友控诉她的“罪行”。 “哈哈，”林嘉享笑了两声，眉毛抬起来，“她怎么可能跟我复述你骂她的话？”见对方明显一愣，他嘴角又扯了一下，“但我知道你骂了，而且——很难听，”他顿了顿，“所以，你自己说的话，最好由你自己来复述。” “我没有……” “金多多，”男孩声音一下提高了，他居高临下，逆光看着她，“你当我是傻子吗？” 金多多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不瞒你说，我这人，脑子还算好使，不仅能辨是非，还能分好赖，”林嘉享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我跟你接触有限，不敢说了解，但我做俱乐部这几年，接触过不少人，你什么样，我多少能看出来一些，”他笑了一下，“而我女朋友是什么人——我非常非常清楚。” 金多多咬着嘴唇，一语不发。 “在你骂我女朋友，对她动手之前，这事儿只涉及你我，我这边怎么都好说，”林嘉享说，“但你对我女朋友动手之后，这事儿性质就变了。” 金多多低声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你有心解决问题，就去跟我女朋友道歉，然后我会把你交的学费，一分不少，全部退还给你。”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之前你在俱乐部学滑板那大半年，算我话讲得不够清楚，问题解决得不彻底，以至于耽误了你的时间，我为此跟你说声抱歉。”他直白道，“但从此以后，我们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好吧？” 金多多胸口剧烈起伏，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我说不好呢？” 林嘉享淡定地看着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具体是哪一点不好呢？”他问。 金多多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哦，明白了，”他点头，“你不想道歉，是吧？” 说完，没等对方表态，他兀自低头笑起来，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了门上。 “啊……”他感叹一声，“如果你不道歉，那我只好报警了。” 金多多一惊，眼睛瞪起来：“你威胁我？” “哈！”林嘉享笑了一声，“我提供给你两个解决方案，让你二选一，怎么成威胁了呢？” 金多多没说话，她能看出来，对方并非在吓唬她，而是真的会这么干。 因为此刻，他脸上写着四个大字—— “这事没完。” “你知道露台有监控吧？”对方看着她，“到时候，我会把监控调出来，让警察对着监控，听你复述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至于怎么处理，”他挑眉，“我听警察的。” 金多多咬牙看着他，手在膝上攥成了拳头。 她知道，像这种情感纠纷，报警之后，处理结果也不过是被要求道歉，只是到了那时……事件性质就不同了。 而且，把警察叫到俱乐部来，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被带去问话、复述、调监控，她脸就算是丢尽了，自尊更是伤得彻底。 更何况，要脸的不光是她金多多，还有她那面子比天大的老爸。 而且…… 她望向玻璃墙外几米处—— 赵新阳正跟余江川和汤正昊站在一起，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气氛谈不上融洽，却也相对和谐，跟上次来时已大不相同。 哈，这样看来……这里恐怕已经没有一个会毅然站在她这边的人了。 见对方似乎在考虑，林嘉享决定再添把火：“我说了我会向你道歉，这个歉我可以当众道，去会员板场里都行，只要你高兴。”见对方再次一脸惊诧，他话锋一转，“而我女朋友就在隔壁，你只需要走过去，敲敲门，小声说一句‘对不起’，再得到她一句‘没关系’，这事儿就算了了。” 他笑起来，一派轻松，语气里甚至带上了点儿鼓励的意味：“道歉、和解、退钱，一键三连，一次性搞定，很简单的。” 金多多不明白：“林嘉享，你不是极限大神吗？为了个女人，你面子完全可以不要的吗？！” 要知道，今天可是周日，会员板场爆满，而且大部分都是相熟的人。 “哈哈，不都跟你说了吗？我眼里只有她，”男孩笑容满面，“跟她相比，面子算什么东西？” 金多多感到难以置信，激动道：“你对她已经爱到这种程度了吗？以至于对我冷酷无情至此……” 我对你“冷酷无情至此”？？？ 林嘉享眉毛瞬间抬了起来，然后—— “哈哈哈哈！不是，金多多，”他笑着摇头，“你我之间，一直以来就都是‘无情’的状态啊！” 至于“冷酷”…… “我现在笑着跟你说话呢，”他言笑晏晏，“这还叫‘冷酷’啊？” 第42章 放肆的决心 其实，关于她跟金多多在露台发生的冲突，陈境不是一点儿没跟林嘉享讲。 离开露台前，她简单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当然，她将事件的起因归结于金多多提到赵新阳企图持械伤人，至于之前对方说的那些侮辱他俩的话，她完全没有提及。 “你知道，我讨厌暴力，更无法容忍有人对你使用暴力，”陈境说，“所以我很生气，说了些教训人的话，言辞也比较激烈，金多多恼羞成怒，我们发生了冲突。” 林嘉享看着她：“就这样？” 她点头：“嗯，就这样。” 见对方若有所思，她拉住他的手，晃了两下：“这件事其实就是因为她没理在先，又说不过我，就揪住我的衣服，想让我住口。” 说这话时，她面带微笑，云淡风轻，好像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但林嘉享知道，纵使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也只会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不会展现出一丝一毫的弱者姿态。 所以，他也很清楚，事实绝不止于此。 不过，既然陈境不想说，他便不问，作为男人，他自然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 “我不需要她跟我道歉，”陈境明白他在想什么，“只要以后她不再纠缠你、为难你，对我来说，这比什么都强。” 彻底摆脱金多多的纠缠—— 这在露台冲突发生前，都是林嘉享答应跟对方谈的唯一目的，但冲突发生后，他要达到的就不只这一个目标了。 他必须要让金多多道歉，而且，是心甘情愿道歉。 所以，当金多多敲门，低着头站在门口，嘴里说着“对不起”的时候，陈境真的有些意外。 一方面，当然是惊讶于对方会主动认错，而另一方面，是在惊叹林嘉享解决问题的能力。 极限运动之外的事情，他一样做得高效又稳妥。 “没关系，”陈境接受了道歉，“我愿意把它理解成误会，以后不再发生就好。” 金多多跟着赵新阳离开，余江川和汤正昊去送。 会议室的门关上，陈境问林嘉享：“你跟她说了什么？” 男孩笑了笑，走过去，坐到旁边的转椅上。 “秘密。”他眉眼弯弯。 陈境眨着大眼睛：“这才多久呀，你就开始有秘密了？” “哈哈，想知道啊？”林嘉享像之前一样，用脚把她的椅子勾过来，“那你贿赂我呗，没准儿一高兴，我就说了～” “怎么贿赂？” “这个啊，你自己想想～” 陈境看着他的眼睛—— 唔，她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 “余江川那边等着开庆功宴呢。” “离我答应他的时间还有将近二十分钟，完全来得及，”林嘉享把她拉到自己腿上，抱住，“而且他那边还有点儿事要处理……” “什么事？” “你好好贿赂我，我一起告诉你……” “你锁门了吗？” “锁了，放心吧。” 陈境本来还想问，但……唔…… 高高的鼻尖已经抵住了她的脖子，而且……她低头往下看—— 有只手自觉从针织衫下摆钻进去，爬到胸前，按住了她。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亲了亲颊边柔软的卷发，侧身环住平直宽阔的肩膀，下巴仰起来，闭上了眼睛。 拉链被拉开的时候，她想，有些人啊，胆子已经比她还大了。 …… 十五分钟后，从会议室出来，陈境觉得自己有点儿混乱，上下都不对劲。 这是他们第二次在俱乐部会议室里亲热。 相比上次由她主导的单纯接吻，这次，林嘉享向她索要的贿赂……比那复杂得多。 “时间来不及了，”刚刚他一边给她整理衣服，一边说，“等庆功宴结束，我们回家，我再好好给你讲。” 说完，他抬头，见女朋友一脸“你收了我的钱，却不给我办事”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你放心，我说话算话，况且……”他咬着嘴唇看着她，“你好处给得那么足，我也不好意思白拿啊。” 此刻，陈境站在门口，看着拿着她的东西、正反身关灯锁门的人—— 就跟上次在“极速迷藏”选手休息室里一样，他此刻就像个电量满格的ai，浑身上下写着神清气爽、活力四射。 这是男女差异吗？ 两次了，都是他精神百倍，她混乱迷离。 看了看身旁的男孩高高扬起的嘴角，陈境默默想，不愧是披着白雪公主马甲的苏妲己，太能扰乱人心了…… 两人来到二楼的跑酷训练场。 除了余江川、陈韬韬、胡教练和跑酷职业队的几名队员，时间空闲的教练和员工也在里面。 樊寄雨和李亮舟也在，滑板职业队这周一直在俱乐部备战firewalker，所有人每天都来训练。 场地边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一个跟“极速迷藏”奖杯极为相似、运动手环造型的蛋糕，以及各色酒水、餐点。 看到林嘉享，“极速迷藏”的几名参赛队员都站起来欢呼，伤员周耀奇也坐在椅子上大力鼓掌。 范里言跳着脚喊：“嘉享哥、嫂子，快来啊！就等你俩啦！” 陈境注意到高潜也在，他旁边还站着汤正昊与叶啸。 “陈境，亲爱的！”橘子匆匆跑来，“你还好吧？” 陈境知道她指的是刚刚露台上那场冲突。 “很好，”她笑了笑，“什么事都没有。” “都怪我，真的！我必须跟你说声对不起！”橘子双手合十，指尖抵着下巴，“刚才，那谁……”她瞄了一眼林嘉享的神色，“本来跟我在二楼，但我回前台拿了趟手机，回来就发现她不见了！我想着是不是去厕所了，在二楼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就又去三楼找，还是没有……我发誓我到处都找了！唯独……忘记去露台看看……”说到这儿，她又去瞄林嘉享的脸色，见对方神情泰然，唇角勾着，看上去心情不错，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当时嘉享在上课，我就给川哥打电话，又赶紧把汤正昊喊来，跟我一起找。我俩又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最后……才在露台上……看到你们……” 橘子可怜巴巴地看着陈境：“亲爱的，你能原谅我吗？真的，都是我的错！” 看着女孩皱成加菲猫的脸，陈境噗嗤一声笑了：“没什么需要原谅的，这事儿本来也不怪你，只能说……”她想了想，“都是命运的安排？” 刚刚橘子跟她解释的时候，她没有打断，任其讲完，主要是想着林嘉享或许需要了解事件的始末。 虽说ghostfish的老板与员工之间，没有一般单位那种明显的上下级属性，但说到底，老板终归是老板。 而作为一名需要从老板手里领工资的下属，橘子自觉办事不力，尤其波及到的是大老板的家属，那只有把事情讲清楚、说明白，求得对方的谅解，她这边才能踏实。 “行了，道歉我替她收下了，”林嘉享当然明白橘子的担忧，“好在没出什么事儿，所以……”他眉毛一抬，“你安心参加庆功宴吧。” “谢谢林大神！”橘子眉开眼笑，“绝对没有下次，我保证！” 绝对没有……下次？ 林嘉享眉毛一下抬得更高了。 哈…… 用不着你保证，他想，我就不可能让这种事再发生。 “说完没呢，”余江川举着个相机，冲林嘉享和陈境走过来，“来来来，看这边儿，让小爷我用镜头记录下这大喜的日子！” 林嘉享：“……” 我女朋友都让人欺负了，还“大喜的日子”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 “拍照是吧，”他胳膊一抬，将陈境搂到身前，“来，今天多拍几张，把我俩都拍进去，拍好看点儿啊。” 余江川哎哟一声：“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他两眼放光，掌心冲前，“别动啊，都站着别动！” 他举着相机，单膝跪地，姿势夸张，架势专业。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 之前在观鲸船上，他像个搞旅拍的，而今天……像拍婚纱照的。 看着横亘于胸前的手臂，她很清楚林嘉享主动要求拍照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呢？ 扩充照片墙呗～ 待余江川释放完一波摄影欲，陈韬韬那边又喊：“嘉享，你俩来这边儿呗，咱准备开始啦！” 陈境抬脚要去，可林嘉享拉住了她。 “哎呀，你放心，”陈韬韬大声道，“今天就是个特别简单的庆功宴，什么虚头巴脑的都没有！” 林嘉享哦了一声：“时间紧迫，来不及虚头巴脑了是吧？” “真不是，你相信我！” 余江川也在后面推他：“啧，电话里不都说了是正经庆功宴嘛，怎么就不信呢？” “我作证啊，”李亮舟手拢在嘴边，“他真没使坏！” “哥，真的什么都没有！没骗你！”范里言帮腔。 林嘉享没说话，目光落在高潜、汤正昊和叶啸身上。 这仨人，一个垂着脑袋胡撸头发，一个低头整理袖口，还有一个……捂嘴望天。 呵呵。 林嘉享眉毛又抬了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字——装。 这时，橘子和suki笑嘻嘻地跑来，一左一右架住了陈境。 橘子：“亲爱的，你来看一眼蛋糕怎么样！” suki：“来嘛，境境姐，这是我俩特意找人定制的！” 陈境被架着往前走，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哈…… “行了，你们放开她，”林嘉享把女朋友拉回来，“我们这就过去，行了吧？” 他牵着陈境走到蛋糕前，女孩探头看上面的字，可还没看清，就听“砰砰砰砰”一阵巨响。 林嘉享早有准备，反应很快，立马捂住了她的耳朵。 陈境本能地瑟缩，眼睛下意识闭合，但很快又睁开来。 啊…… 有什么东西落下来—— 那是许许多多、从天而降的彩色亮片，像缤纷的雪花，飘飘悠悠地落到她和林嘉享的头顶和肩膀上。 她仰起脸，掌心朝上，这些带着点点星光的彩片，落到她的面庞和掌心。 而那个捂住她耳朵的人，带着一头彩色光点，低头注视着她。 余江川愣了愣，再度举起了相机—— 哎哟，我的老天奶，这一幕堪比“海滩捧脸杀”啊！ 彩片尽数落完，林嘉享叹了口气，看向举着充气礼花枪的各路人马：“你们不整这出儿，晚上睡不着觉是吧？” “哎哟，这不是制造氛围嘛，”陈韬韬喊，“陈境，没吓着你吧？” “没，”陈境摇头，笑了笑，“很漂亮，免费欣赏了一场室内烟花。” 对方一听，立马心花怒放：“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林嘉享，你听见了吧？你女朋友喜欢！” 喜欢…… 彩片落下的瞬间，美轮美奂，浪漫非凡。 陈境喜欢美好的事物，当然会喜欢这样的场景。 但…… 刚刚捂住对方耳朵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女孩的身体重重一抖。 “哈，”他干笑一声，帮女朋友掸着头顶和肩膀，“我谢谢你，好吧？” 这一趴过去，为了防止对方再整花活儿，他一把拉过余江川，推到长桌前：“开幕式结束了吧？赶紧往下进行！” 余江川也没再耽搁，放下相机，开始吆喝。 “我宣布两个好消息，”他一手叉腰，一手竖起食指，举过头顶，“第一个——我们拿到了‘极速迷藏’金主爸爸的广告拍摄，这是冠军奖励中的一部分。拍摄酬劳都是小case，主要是广告拍完会投放到很多地方，网络、电视、影视综艺，还会有地广，”他笑得春风得意，“也就是说，你们会在电视屏幕和路边广告牌上看见自己的脸！是不是很牛b？！” 场内霎时响起一阵欢呼。 “川哥，第二个呢？！”范里言喊。 “第二个，”余江川眼睛眯起来，“就是咱们跑酷team有赞助了！” “卧槽——” 范里言惊呼一声，跑酷team几人面面相觑，“卧槽”与“哇噻”声此起彼伏。 余江川说了个全球知名的运动服饰品牌：“昨晚他们跟我联系，想要赞助咱们俱乐部跑酷职业队，说明这次‘极速迷藏’的冠军，我们拿得非常有价值！” 林嘉享：“也要拍广告吗？” “哎嘿，这位同学，”余江川点了点他，“恭喜你都会抢答了！” 林嘉享：“……” “而且也是视频广告，”余江川说，“我们团队会出现在他们24年的新品宣传片里。” 林嘉享：“他们能提供多久的赞助？一年？” “至少一年，”余江川听出点儿意思，“你有想法？” “这种大品牌愿意赞助我们肯定是好事，拍个广告也不是问题，但作为纯粹的资源置换，我们是不是可以再争取一下，”见余江川眼神中带着问询，他说，“比如，跟那边沟通一下赞助客体能不能不要仅限于跑酷team。”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把滑板这一块也包了？” 林嘉享嗯了一声：“虽然滑板team现在有赞助，但明年初就到期，如果谈下来新的，起码又是一年吃穿不愁。” “唔，”余江川点头，“所以……” “所以余老板辛苦一下，把这波赞助拿下来呗。” 林嘉享从长桌上拿来两瓶啤酒，直接开了，其中一瓶递给余江川。他抬手碰了下对方的酒瓶，直接扬脖开灌。 余江川惊呆了：“哎哎哎，林嘉享，你就这么把我架上去了？！” 高潜：“不是……嘉享，你这是要干嘛？？？” 橘子大笑：“哈哈哈哈，林大神今天可以呀！” 陈韬韬：“哎哟我去，嘉享，咱这是准备放开了整？！” 范里言：“嘉享哥，悠着点儿，小心今晚住俱乐部里！” …… 这一晚，陈境明白了一个道理—— 当一个人真想喝酒的时候，你是拦不住的。 就像海滩告白那晚，连喝四杯蓝色海风的她，也像今晚，决心放肆的林嘉享。 第43章 酒心北极熊 庆功宴当晚，林嘉享喝了很多酒，还是混酒，啤酒、红酒、鸡尾酒……其间，他去了三趟洗手间，高潜一直跟着。 “他没吐，”见陈境眼含担忧，高潜说，“嘉享酒量还不错，你不用太担心。” 但事实证明，“酒量不错”的林嘉享——还是醉了。 至于陈境是怎么确定他喝醉的…… 因为他不说话了，就只是笑，一劲儿笑。 橘子和suki过来说：“林大神，我们走啦！” 林嘉享笑：“……” 范里言和周耀奇：“嘉享哥，车到门口了，我俩回家了！” 林嘉享笑：“……” 高潜和李亮舟过来看他。 高潜扯着嘴角，啧啧两声：“弟妹，对不住，哥哥判断失误，他多了。” “对，”李亮舟也说，“但你放心，他不会闹事儿，现在这样就是顶天儿了。” 高潜犹豫着问：“你一个人弄得了他吗？” 陈境点头：“可以，放心吧。” 李亮舟手插进口袋，沉吟片刻：“行，那我们走了，你俩别回去太晚。” “闺女自己一个人在家呢，”高潜有些抱歉，“我先回了，你们一定注意安全。” 陈境：“好，再见。” 两人走后，她转脸看向身旁的人。 男孩席地而坐，身体放松，两条长腿蜷起，正一眨不眨地看余江川和陈韬韬小学鸡互啄。 这俩人也喝多了，勾肩搭背，指着对方的鼻尖絮絮叨叨。 林嘉享好像在听，又好像没有，但是嘴角一直勾着。 后来，大概是坐累了，他躺到陈境腿上，过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陈境低头看着—— 男孩闭着眼睛，长睫毛安静地垂落，呼吸清浅均匀。 她看得出，他很累，非常累。 虽然之前看着精神很好，可一旦彻底松懈，疲惫感就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即使做完了一件大事，得到了完美的结局，但人不是机器，没有谁是无限精力。 时间过了十二点，大家陆续离开。 余江川半醉半醒地走过来：“你把他叫叫叫起来，我给你俩打打打个车。” 陈境被他的口条逗笑了：“不用，你走吧，等他醒了我们再回去。” 被樊寄雨搀着的陈韬韬，一劲儿摆手：“不不不……” 樊寄雨按下他的手：“消停会儿吧。” 最后，他喊来了叶啸和汤正昊，他俩一人一个，把余江川和陈韬韬弄走了。 樊寄雨走前，问陈境：“确定不用帮忙？” 陈境低头看了看腿上的男孩，小声：“不用，谢谢你，雨神。” 上次拿你当枪那事儿，还没跟你说谢谢，找机会还得请你吃饭呢…… 几人离开，从玻璃墙外走过时，林嘉享动了，但只是翻身，并没有醒。 陈境俯身整理盖在他身上的羽绒服，睡梦中的人忽然笑起来，唇角扬得老高，还小声嘟囔了一句。 陈境怔了怔，耳朵凑过去，可他又安静下来，没再出声。 他酒品真的很好，不说一句奇怪话，不做一件过分事，就只是阳光灿烂地笑，笑完倒头就睡，天使一样。 哦，严格来讲，也说了一句，陈境默默想着，但谈不上奇怪，只不过是第一次说，而且……是梦呓。 林嘉享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的房顶很高，而且爬满黑色钢架。他有些懵，眼珠转向一旁，入眼即是各种障碍物。 他反应过来，这是在实景模拟跑酷训练场。 “醒啦？” 他一愣，脸转到另一边，看到靠墙坐着的陈境。 女孩低头看着他，面上带笑，眼睛亮晶晶的。 他摸到自己身上盖着的羽绒服，问：“现在几点了？” 陈境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答：“凌晨三点半。” 林嘉享一愣：“我睡了多久？” “快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他惊呆了，撑着地坐起来，“我躺你腿上睡了五个小时？！” 陈境被他猫咪炸毛一般的表情逗笑了：“你睡着的时候人还没散，周围特别吵，但是你睡得很香，完全没被惊扰。” 林嘉享脸上依旧写着震惊：“你干嘛不叫我？就这么干坐了五个小时？！” “也没有干坐，”陈境如实道，“我为了换姿势还扒拉过你，只是你睡得太沉，没发现。”她伸了个懒腰，“而且你说梦话了，知道吗？” “梦话？”林嘉享一愣，抬起一边的眉毛，“不是报保险柜密码吧？” 陈境咯咯咯地笑：“不是，情节没那么严重。” 男孩挪到她旁边，歪头看着她：“我说什么了？” “完全不记得？” “记得就不是梦话了。” “……” “不说？” 林嘉享唇角勾起来，身子一歪，靠近她。见女孩看过来，他一脸清纯无辜地笑了笑，然后，一把将她像抱枕一样抱进怀里。 陈境歪倒在他身上，咯咯咯地笑，手往他腰上摸，被对方一把抓住。 “其实也没什么，”她任他抱着，笑道，“就是你叫了声‘老婆’。” 林嘉享愣住了。 啊……他这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酒后吐真言，诚不欺我…… 只是现在酒醒了八成，他脑袋清明了不少，便忍不住开始脸红：“我……我叫你‘老婆’？” “不知道是不是叫我，”陈境笑，“也可能……是叫别人？” 叫、别、人？？？ “哈！” 这一句话，瞬间赶走了林嘉享的害羞，他两手分别插到女孩腋下，一下把她提了起来。 “你再说一次？” 陈境发出一声尖叫—— 这招儿……他在床上对她用过…… “错了，没有别人！”她一边扭动着挣脱，一边抱住他的脖子，“那话我收回，收回！行了吧？” 林嘉享哈哈大笑，停止挠痒，拥住她的身子，紧紧箍在怀里。 两人亲密地抱在一起，都安静下来。 “陈境。” “嗯。” “跟我回家吧。” 女孩愣了愣，反应了一秒：“回家？” “嗯，去见见我家里人，”林嘉享说，“我爸妈和我姥姥姥爷。” 半晌，陈境哦了一声：“见四个人就行了吗？” 林嘉享一怔：“啊？” “还以为要见很多人，”陈境说，“七大姑八大姨，堂哥堂姐表弟表妹，外甥侄女大爷大妈，或许还有邻居家的青梅竹马……” 林嘉享眼睛越睁越大，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爆发出大笑，笑声在空荡的跑酷训练场里回荡。 “不是……你想见？”他笑完了问。 “也不是想，主要是人多的话我得提前做下功课，”陈境认真回答，“以免到时候叫错称呼，闹出笑话。” 唔，他想，你不会叫错，你那么聪明，会一下全记住的。 而且…… 哪有那么多人啊？！ “会见到的，所有人，”他眉眼弯弯，“很快，都会见到的。” 而且他们都会喜欢你、爱你，把你当成一家人的。 …… 林嘉享喝了酒，车开不成了，拿出手机叫车。 “这些东西……怎么办啊？” 正低头输入地址的男孩一愣，脸抬起来：“什么？” “就是这些……烂摊子，”陈境看着训练场里庆功宴留下的“残骸”，“谁来收拾？” “哈哈，不是，”对方一下笑了，“小姐，你准备打扫完卫生再走？”他把手机锁屏，又弄亮，对着她，“你看看都几点了，不上班了？” 啊，对了，现在已经是周一凌晨四点，回家收拾一下就可以直接去上班了。 “等橘子和宁宁早上来了，会带着保洁阿姨处理这些，不用你管。” 这老板娘啊，他想，真是操心的命啊～ 车打好，两人一起走去商街前的路口等。 一路上，林嘉享搂着陈境，半边身子压到她身上。 “林嘉享。” “嗯？” “你酒不是醒了吗？”陈境觉得自己至少顶着对方一半的体重，“刚才还好好的。” 她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抓着搭在肩上的胳膊，扭着身子看他。 凌晨时分，月亮还挂在天上，月光流淌到男孩脸上，他又变成了银色。 “头有点儿晕，”银色大美人脑袋一歪，腮帮子压到女朋友头上，“坐着还好，走起来就不行了……” 陈境哦了一声，好笑道：“林嘉享，你在撒娇吗？” 撒娇？ “没有啊，”男孩胳膊紧了紧，把她裹进了怀里，“我一个男的，不会撒娇。” 两人都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面对面抱在一起，一个仰头一个低头，像两只北极熊一样蹭着走。 陈境边倒退边笑：“大甜豆还有不会撒娇的呢？” 唔……大甜豆…… 这话你说过好几回了…… “是吗？我很甜？”林嘉享明知故问，“那你说说，都哪儿甜啊？” 陈境咯咯咯地笑，伸手揉他的头发：“林嘉享，现在我相信你酒没醒了。” “是啊，”男孩垂眸，盯着她的嘴唇，“你亲我一下，估计能清醒得快一点儿……” 此时，两只嘴唇粘在一起的北极熊已经蹭到了路口，车还没到，大北极熊抱着小北极熊坐到路边黑黄相间的隔离墩上。 “一会儿到家收拾收拾，我早上打车送你上班……” “不用……” “用。” “不用……” “用。” “不……唔……” 大北极熊再度低头，长睫毛忽闪着落下，遮住了清亮温柔的小鹿眼。 b市的冬夜很冷，但恋人的脸颊是暖的，怀抱更是如此。 好奇怪啊，陈境想，他喝了那么多酒，但为什么尝起来仍旧是甜的呢？ 像酒心巧克力。 而且，外壳还是24k纯甜的白巧克力。 她逐渐沉湎于含着酒心巧克力的幸福里，以至于觉得自己好像也醉了。于是，她抬起胳膊，十指张开，于男孩颈后交叉。 闭上眼睛前，她的视线从林嘉享肩膀上方穿过，看到西北方天空上，高悬着一颗星星。 那是天狼星，在黎明将至之际，依旧亮得出奇。 第44章 凡事有我 ghostfish斩获“极速迷藏”冠军后，俱乐部趁机做了一波宣传，还在周末开展了两场线下活动，实为有效拉新。 十一月中旬，firewalker全国滑板俱乐部联赛开启，ghostfish将参加男子街式和u池两个大类的比赛。 俱乐部的滑板team相对跑酷team来讲，更为成熟，选手的参赛经验非常丰富，前两年的战绩也很好。 陈韬韬、樊寄雨，以及陈境见过的、俱乐部唯一的u池小将黄苏辰，都将参与今年的比赛。 而庆功宴上，林嘉享提过的俱乐部赞助升级的事情，余江川也不负众望谈成了。但对方有个交换条件，就是要林嘉享单独出镜，为品牌方额外拍摄一支视频广告。 为此，周一一早，余江川去了实景模拟训练场。 “林嘉享！” 对方回头，从台子上跳下来，走过去。 “怎么了？” “好事儿！”余江川笑容可掬，“赞助升级的事儿谈成了！” 林嘉享哦了一声：“可以转折了，说‘但是’吧。” “嘶，又让你猜着了？”余江川咬着腮帮子，“就是吧……他们想让你……” “可以。” 林嘉享弯腰拿起椅子上的毛巾，转身看着他。 “我靠，这么痛快？！”余江川瞪着眼，“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他们想让我当模特拍一套运动装备，是吧？” 这不就跟去年v牌的要求大同小异吗？ “呃，本质是差不多，”余江川挠头，“但这次是视频，而且是去户外拍，需要你跟着他们出趟差。” “可以，”对方依然没犹豫，“什么时候？去哪儿？” “十二月中旬，去n省。” n省是中国南部着名海岛，地处热带，跟沙芭一样，分成旱季和雨季。 “行，”林嘉享很痛快，“去几天？” “时间倒是不长，就三天。” “好，知道了。” 余江川审视着他：“林嘉享，你不对劲啊。” “哈哈，”对方擦完汗，在场边坐下，“我配合你工作，还不对劲了？” “以前遇到这种事，你虽然也都答应，但我看得出，你心不甘情不愿，可这回……”余江川坐到他旁边，“我觉得你挺喜闻乐见啊。” 林嘉享转头：“有吗？” 余江川挑眉：“没有吗？？？” “哈哈哈哈，”林嘉享大笑，脸转回去，“你说有就有吧。” 余江川吸鼻子，觉得闻出了点儿不同寻常的气味儿：“你有好事儿？” 对方眉眼弯弯：“最近全是好事儿啊～” 跑酷team拿了“极速迷藏”的冠军，一批新会员和学员加入俱乐部，在外参加比赛的滑板team成绩很好，明年的赞助又有了着落…… 当然，还有下周末，陈境就要跟他回家了。 正想着，余江川就吵吵起来，一边哎哎哎，一边推他的肩膀：“我说的是‘你的好事儿’！” 林嘉享只是笑，并不答话。 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射到他的侧脸，金色光晕肆意铺张，映衬出孩子气的神采飞扬。 余江川一下恍惚了。 他跟林嘉享五岁相识，一起长大，他见过对方每个时期的模样。 当然，也包括意气风发的liam lin。 而此时，那个少年林嘉享好像回来了，纯真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好像一枚会发光的……金元宝。 嗯？？？ 余江川尴尬挠头—— 被自己的比喻土到了。 “你的好事儿……跟陈境有关吧？” 林嘉享脸扭回来，直接承认：“是啊。” 余江川盯了他几秒，忽然：“卧槽，你……你你你你你，”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结巴，“——你不会是准备求婚吧？！” 林嘉享愣了愣，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余江川激动大叫：“我没开玩笑！” “是啊，我有求婚的想法，”对方止住笑声，眉眼弯弯，“但还没实施。” 余江川炸毛：“什么时候实施？！” “哈哈，不是，”林嘉享又被他逗笑了，“在沙芭那会儿，你不还说，你回来我俩可能孩子都有了吗？我得抓紧啊，不能辜负你的期望啊！” 余江川张着嘴：“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们……” “哈哈哈哈！” 还有你余小爷说不出话的时候呢？！ “不是……你怎么跟高哥一样啊？”林嘉享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最近会带她回家，别的事儿，怎么也得过完年之后再说了。” 余江川不说话，使劲盯着他，直勾勾的。 “你干嘛啊？”林嘉享笑得声音直抖，“明年我二十五了，不能结婚吗？” 没说不能，只是……感觉有点儿……快。 余江川又盯了他一会儿，唉了一声，双手在脑后交叉，望着训练场高高的吊顶。 “时间过得真快啊，”他感慨道，“一转眼孩子就大了，要离开爸爸喽！” “……哈！！！” 林嘉享站起来，把一直攥在手里的毛巾扔到他身上。 “你起来，”他指住他，“咱俩打一架，看看到底谁是儿子谁是爸？！” 余江川哈哈大笑，笑完又换上认真的神色：“林嘉享，我觉得你变了。” 对方眉毛一抬：“哪儿变了？” “你心态比之前积极了，”余江川嘴角上扬，“就像刚跟你说拍广告那事儿似的，你不再那么勉为其难，就好像……”他顿了顿，“就好像你发自内心觉得这是一件纯粹的好事，即使对方看中的是liam lin这个身份，你也不再排斥以此获得肯定……” 林嘉享一愣，笑了：“朋友，谁会排斥肯定啊？” “你啊！” “没有啊。” “有啊！” “没……哈哈，好吧，”他及时打住，拒绝小学鸡斗嘴，“你说有就有。” “我不知道改变你的是陈境，还是‘极速迷藏’这个冠军，”余江川再度发表感慨，“但总之，哥哥我很感激，也很欣慰。” …… 也是这一周，林嘉享还办了一件大事—— 他给陈境买了一架钢琴。 水晶琴身，三角款式，异常高贵典雅，音乐会演奏专用。 陈境回到家，直接惊呆了：“我一个连级都没考过的人，你给我用这样的琴，简直暴殄天物！” “怎么会呢？”男朋友把她按到琴凳上，“只有这样的琴，才配得上你。” 你是我的公主，像水晶一样，纯洁又明净。 那晚，陈境给他演奏了《月光奏鸣曲》。 她弹琴的时候，林嘉享就在一旁看着。 他没什么音乐细胞，但是依然能感受到琴声里有两股力量，一股名为勇气，另一股名为坚定。 当晚，在陈境的要求下，他又配合她拍了几张……“那样的照片”。 成像完成，看着女朋友捧着相纸，用赞叹的眼光欣赏着，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或许真的就是艺术品。 当然，做完这件事的后果，就是不光第一批照片没有被撤下，第二批又跟着陈境与泰迪熊气球的合影，以及庆功宴上余江川拍的相片一起，被用来扩充了照片墙。 后来，随着“那样的照片”越来越多，林嘉享发觉自己的羞耻心越来越弱，他逐渐认同了陈境的观点—— 在美好的事物面前，人类的羞耻心算个锤子？ 还有一件事，就是他俩终于开始履行沙芭时一起跑步的约定，虽然只跑了两次，但至少不再是空话。 下个周末很快到来。 之前跟章安洁通电话，对方说，章浩程和黎颖慧周末要去郊区的别院小住，所以林嘉享决定，周六滑板课后，直接开车带陈境去那儿，晚上留宿。 周五晚上，两人在床上，进行到一半，林嘉享停下来，撑起来看着她。 “你怎么了？” 陈境一愣：“什么？” “你有点儿心不在焉。” 她安静两秒：“……没有。” 男孩腮帮子鼓着，想了想，抱着她坐起来。 他握住她的腰，直白问：“是因为明天去我家的事儿吗？” 陈境张了张嘴，目光垂下去，终于：“嗯……我有点儿紧张。” 林嘉享抬起一边的眉毛：“说说，我帮你排忧解难啊。” “也没什么，就是……你知道的，我没有过真正的亲人，跟姜老师的相处模式也很特殊，”女孩犹豫道，“明天……我不确定……应该怎么表现……” 应该怎么“表现”？ “不需要表现，”他答得毫不犹豫，“就做你自己，像平常一样。” 陈境怔了怔，眼睛抬起来。 “首先，你要相信我，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你陷入任何麻烦；其次，你要相信我家里人，他们都是非常好的人。” “我当然相信，”陈境马上说，“但……还是会紧张。” 男孩愣了愣，然后啊了一声。 这一声又缓又长。 他明白了—— 这是第一次见家长时，特有的紧张。 说真的，他没想过，因为陈境不是一般女孩，看事情的角度时常也与众不同，他没觉得她会为此紧张。 他原本以为，上次见到章安洁，她的慌乱源自尴尬的情境，但现在看来…… 他忽然有点儿开心，为了她的小女儿心态。 “那你说说，怎么能让你不紧张？”他唇角上扬，手滑至对方胸肋交接处，“要不……我再努力点儿？让你什么都想不了？” 说罢，还作势捏了她两下。 女孩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手掌虎口张开，像一对洁白的蝴蝶翅膀。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仿佛蝶翼上绵延的脉络。 她视线降低，看到另一番光景。 她不说话，握住对方的手腕，脸往下压，肚子跟着收紧。 “啊——” 男孩琥珀色的眼珠骤然放大：“你……” 话没说完，她低头吻了下去，两人一个前倾，一个后仰，一齐倒在了床上。 不是要“什么都想不了”吗？ 光一个人努力也不够啊，要一起努力才行…… 入睡前，两人面对面侧躺着。 “陈境，”林嘉享问，“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很好。” 啊，不对，是—— “特别特别好。” “哈哈，”男孩笑起来，把她搂过来，“那我跟你保证，我对你什么样，我家里人就对你什么样。” 而且，只要有我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什么都不用操心。 他探头在她额上亲了一记—— “你只要记住，凡事有我。” 第45章 院长与黎教授 周六一早，陈境起来就开始整理给林嘉享爸妈和姥姥姥爷的礼物。 除了姜倩楠，她没有送过任何长辈礼物。 也是，她没有长辈。 之前在b大读书的时候，逢年过节，很多同学会给老师送礼，当然不是那种贵重之物，但也是殷勤备至，诚意满满。 但她除了在教师节，以班级名义送过导师鲜花，其他什么都没送过。 所以，这次在给林嘉享家里人准备礼物的时候，她狠狠头疼了两天。 之前，她给姜倩楠买过金项链，也买过衣服、鞋子，还有小家电、小摆设，但项链不是奢侈大牌，衣服和鞋子也是重品质不重品牌，小家电和小摆设更是只看重用途。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她能看出来，章安洁的穿戴很上档次，而林嘉享的父亲林砚，即使没见过本人，她也能想到，一家风投公司的总裁，一定也是讲究的体面人。 更何况，林嘉享本人就是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 至于章浩程和黎颖慧—— 一个是b大环境工程学院前院长，一个是b大工业设计专业的退休教授，光看这两人的身份，一想起来，她都要抖三抖。 尤其是章浩程，这可是她直系院领导。 白欣听说后，参与意见：“你就给你男朋友那大美妈，买一条大牌围巾，给他爸爸买一对袖扣，人家戴不戴都无所谓，你心意给到就好。” 陈境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利用午休，拉白欣去商场，斥巨资买了这两样东西。 “我姥姥姥爷喜欢什么？” “嗯，就是兴趣爱好。” 一个星期前，陈境和林嘉享一起做饭时，围绕章浩程和黎颖慧展开了一番对话。 林嘉享一边把胡萝卜和土豆切成滚刀块，一边说：“我姥爷喜欢做木工。” “木工？”正在剥蒜的陈境手下一顿。 “对，”男孩笑笑，手下不停，“他喜欢自己做桌子、椅子、柜子什么的。” “啊……”陈境把剥好的蒜放到水下冲，“是为了环保吗？” “一部分原因吧，”林嘉享把切好的胡萝卜和土豆装进大碗，“主要还是喜欢动手，我小时候他还给我做过玩具。” 陈境点头，又问：“你姥姥呢？” “她喜欢……种花种菜？”林嘉享眼睛瞟着斜上方，“郊区小院前面有个花园，日常有人帮忙打理，她自己隔一俩礼拜也会去看看。后院还有个菜园，种了点儿黄瓜西红柿之类的。” 陈境把蒜放到案板上，刀横过来，用力一拍：“行，我懂了。” 时间回到这周六下午。 陈境把准备的礼物放到车后座，林嘉享把一些拜见长辈的常规见面礼放进后备箱，两人出发去了俱乐部。 滑板课后，他们开车上路。 “你还记得在沙芭的时候，我跟你提过我姥姥姥爷的小院吧？” “嗯。” “今天你去看看，应该是你喜欢的风格。” “好。” 唔，回答都如此……简短。 林嘉享转脸看了她一眼：“还紧张呢？” 陈境嗯了一声，直言不讳：“紧张。” 男孩眉毛抬起来，长长哦了一声：“可我现在开车呢，没法帮你分散注意力啊。” 陈境安静了一秒，目不斜视，手却放到他大腿上，往里，再往里…… “哈哈哈哈，”林嘉享笑出了声，“错了错了，小姐，饶了我！” 陈境收回手，笑了，扭头看他：“知错能改，饶你一次。” 嗯，要不是场合不对，才不改呢～ “放松点儿没有？” “有，”陈境抬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一丢丢。” “哈哈哈哈，”林嘉享笑着说，“要不你再掐我两回？能放松多点儿的话。” “不了，”陈境大度表示，“安全第一。” 一个小时后，两人到达位于b市近郊的一处小院。 说是小院，但严格来讲，其实是别墅。 虽然现在天色已晚，但在路灯的映衬下，仍然能看出这是一栋两层的白色小楼。门前竖着白色篱笆，圈出一个面积很大的花园。 现在正值初冬，但仍有花朵在园中绽放。 红色、粉色、黄色、白色……陈境不懂花，觉得那应该就是月季。 林嘉享把车停到门口，旁边是一辆特斯拉和一辆宾利。 车内灯光亮起，小楼的窗户也透出灯光。 他拉过陈境的手：“到家了，还紧张吗？” 女孩转过脸来：“不了，已经好了。” 他看着她，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在车里坐一会儿吗？还是……下车？” 陈境笑起来：“不坐了，直接进去吧。” 林嘉享依然看着她，目光清澈、纯粹又明亮。 陈境明白这眼神的含义——凡事有我。 两人下了车，正从后备箱往外拿东西的时候，小白楼的门开了，两个人出现在门口—— 一个是一袭黑衣的章安洁，另一个穿着杏色高领毛衣，身材修长，一头短发，干练又潇洒地举着……呃……一棵白菜？ 这是林嘉享的姥姥黎颖慧。 “妈，姥姥，”林嘉享喊，“让我爸出来，帮我把东西拿进去！” “他做饭呢，不方便！” “我姥爷呢？” “楼上房间的灯泡突然憋了，他修灯呢！” 黎颖慧把白菜放在门口，抖了抖手，和章安洁一起穿过花园，走到车前。 “什么东西？姥姥给你拿！” 说完，她一转眼，一下看见了陈境。 女孩站在路灯下，容貌是昏黄灯光遮不住的明艳，气质是夜幕深沉挡不了的清丽，一双眼睛更是双瞳剪水，流云万千。 黎颖慧看了她好一会儿，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外孙眼光绝好，尤其两人站在一起，天造地设一般。 之前，她已经听章安洁说过，陈境是b大环境工程硕士，也看过林嘉享发的照片，但见到真人，她还是被惊艳了一把。 “来，我介绍一下，”林嘉享拉着陈境的手，“这是我妈，章安洁，你见过；这是我姥姥，黎颖慧，”他回手，“这是……” “陈境，名字我都记住了，”黎颖慧接口，转脸望向外孙的女朋友，“你小名叫什么？” 陈境一愣。 小名？ “没有小名。”她摇头。 确实没有，陈雪颜就没有，陈境更没有。 黎颖慧哦了一声：“那我喊你‘小境’吧，可以吗？” “可以，”陈境马上表示，“您想怎么喊都行，黎老师。” 黎颖慧哎哟一声，笑了：“这不是在b大，你也不是我学生，干嘛喊我‘老师’啊？要叫姥姥呀！” 陈境看了林嘉享一眼，对方的眼睛比天上的月亮都弯。 “姥姥。” “哎，”黎颖慧喜笑颜开，拉着陈境往里走，“来来来，你先跟我进去，外面冷。”她边走边回头，嘱咐道，“小洁啊，你帮嘉享拿东西吧，进屋前把门口的菜也拿进来啊。” 章安洁：“……” 林嘉享能看出黎颖慧非常喜欢陈境，他喜不自禁，嘴角一下咧到了耳根，搬东西的动作也分外轻快。 他先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大箱子，放到地上，抬头：“妈，这个你拿的时候小心点儿。” 看着又高又长的包装，章安洁瞪眼：“这什么东西？” “陈境给我姥姥买的，”说着，他又搬出来一个大箱子，“还有这个，挺沉的。” 这回的箱子又宽又厚。 “这……又是什么？” “陈境给我姥爷买的。” 说罢，林嘉享打开后排车门，拿出来一橙一红两个袋子，递给章安洁：“这是给你和我爸的礼物，陈境的心意，”他顿了顿，“就这一次，她买的时候我不知道，以后我不会让她再买这种东西了。” 林嘉享搬着箱子，章安洁提着大包小包进屋的时候，黎颖慧已经将陈境引荐给了屋内两位男士。 先是在厨房见到了林砚。 实话讲，他跟陈境想象中不一样，而且，是很不一样。 面前的男人有着极为挺拔的身材，脸又小又窄，五官极俊秀，肤色不似儿子那样白，但丰神俊逸，气度非凡。 他穿着黑色衬衫与同色西裤，站在料理台前，动作优雅地摆弄着一条鱼。 “你好，”不紧不慢地把鱼放进油锅后，他转头，笑看着陈境，“我是林嘉享的爸爸，我叫林砚。” “您好，叔叔，我是陈境。” 之前看照片时，陈境觉得，除却很帅，林砚脸上还带着一股极强的精英感。所以按照她的预想，男朋友的父亲会是一名成功人士形象，多少带着些疏离。 可实际上，跟林嘉享一样，林砚是个爱笑的人，一点儿都不高冷。 由于脸型不同，他笑起来没有林嘉享的甜豆气质，但依然可以用亲切耀眼来形容。 “叔叔，我帮您弄吧，”陈境脱了羽绒服，卷起毛衣的袖子，“我会做饭，也经常跟林嘉享一起做。” “不用，你去歇着，”林砚笑，“你跟林嘉享在一起，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我们家都是男的下厨，女士们全是公主。” “小洁是公主啊，我可不是，”黎颖慧在一旁剥着白菜，“谁家公主蹲这里剥菜叶子啊？” 陈境没法坐享其成，走过去，蹲下：“姥姥，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黎颖慧推开她的手，冲楼上喊道，“老章！你先别弄那个灯啦，下来陪小境聊聊天！她是你们专业的学生哎！” 于是，一分钟后，章浩程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穿着海蓝色羊绒衫，跟林嘉享另外三个家人一样，都是高瘦的体型。他手上带着水，应该是刚洗过，正边走边戴眼镜。 陈境在院刊上见过章浩程的照片，但见到真人时，仍旧感觉像第一次见。 “陈境？” 她嗯了一声，两手攥在一起：“您好，章院长。” 章浩程点头，笑着招呼道：“别站着，来沙发上坐。” “好。”陈境听话地跟过去，随着坐下。 最初，在跟章浩程对话的过程中，出于对本院老师的敬畏，以及这是男朋友大家长这一层关系，她确实难以将紧张完全消除。但当她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越发感觉到这双眼睛跟林嘉享有七八分相似的时候，她开始松弛了。 长着一双清澈小鹿眼的人，一定都是善良可爱之人。 “听说你是b大环境工程专业学生之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你是个很有发展眼光的孩子，”章浩程笑道，“我们一向不是热门专业，但却一直在做很有价值的事。” “是的，”陈境点头，“我一直觉得环境工程是很有前景的专业，也相信自己的选择，就是最好的。” “姥爷！” 林嘉享进屋后，把箱子放在门口，脱掉羽绒服，换鞋、洗手，跟林砚打了个招呼，走到沙发上坐下。 看到那些箱子后，陈境啊了一声，转向章浩程：“章院长，林嘉享说您喜欢做木工，我给您买了一套工具，是那种传统手艺人用的，”她一脸认真，“我想着新式工具您肯定都有，就配了一套传统工具，您搭配着用，或许能做出更满意的作品。” 章浩程点头，笑道：“谢谢你，孩子，你有心了。” “应该的，章院长。” 林嘉享眉眼弯弯，轻轻顶了顶陈境的肩膀：“干嘛叫‘章院长’啊？要叫姥爷啊～” 另外一个又高又长的箱子里，装的是一套极为华美的冰种琉璃花瓶。 青绿玻璃瓶身，带着丝缎一般的纹理，流丽高贵，如仙落凡尘。 “哎呀，太漂亮了，”黎颖慧高兴得不得了，“我一会儿就从院子里采几朵月季放进去！” 啊，陈境想，花园里种的果然是月季。 “姥姥，我还买了一些花种子，其中就包含各种颜色的月季。”陈境笑起来，“我买的颜色有些跟您园子里的重复了，但还有比较特别的绿色和彩色月季，您可以种一下看看。” “好好好，我到时候都种上，”黎颖慧言笑晏晏，“等开花了喊你来看。” “好呀，一定来。” “饭好了，吃饭吧，”章安洁在餐桌旁布置餐具，“都几点了，再不吃改夜宵了。” 林嘉享拉着陈境在桌旁坐下，看着这一大桌子菜，陈境很惊讶。 她的惊讶不光在于这一桌菜几乎是林砚一个人做的，还在于……这是一桌很典型的鲁菜。 “林嘉享跟我说过你是s市人，”林砚看出了她的惊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惯常吃的东西，但都是s市比较出名的菜。”他垂眸看着桌上大大小小的盘子，抬了抬眉毛，“有几道我是照菜谱做的，第一次弄，不好吃多包涵。” 陈境愣了愣，赶紧说：“不会，一看就很好吃。” “光看着好不行啊，”林嘉享打趣道，“跟我比起来，我爸这厨艺啊，就算普普通通吧，”他歪头看着陈境，“你要是吃惯了我做的，肯定觉得他手艺就那么回事儿～” “哈，”林砚笑了一声，“林嘉享，你别太自信，好不好的你说了不算。” “行，”林嘉享眉毛一抬，“那就让我女朋友尝完点评呗～” “小境，你不用不好意思说，”黎颖慧探头过来，“我们家里人人平等，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你不给他说实话，小心他下次还给你做！” 章安洁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哎，妈，你内涵谁呢？” “没内涵谁啊，我就事论事，”黎颖慧面不改色，继续跟陈境说，“这事你不要学林嘉享，太顾及别人的面子，对方领会不到，最后倒霉的是自己。” “哎，黎老师，你说话我不爱听啊！” “我说的是事实，你不爱听我也要说。” “什么事实啊，”章安洁脸都气红了，转向陈境，“陈境，你不要听姥姥瞎说，这事儿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 “怎么不是啦？” “就不是啊！” 陈境：“……” 这是……在说什么事啊？ 她一头雾水，眨着眼睛，转向林嘉享。 而此时，作为事件当事人之一——林嘉享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第46章 幸福的影子 “好了好了！安安，不要跟你妈吵了！” 章浩程摘掉眼镜，放到桌上，无奈道：“这么个事儿都说多少年了，还在说！今天陈境第一次来家里，能不能让人小姑娘踏实吃个饭？而且林砚还做了这么多菜，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人家劳动成果？” 章浩程作为b大环境工程学院院长，别的不说，讲话确实铿锵有力，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章安洁和黎颖慧暂时熄火了。 陈境能看出来，这对“冤家母女”大概经常会为各种事情斗嘴，以至于林嘉享和林砚都已见怪不怪，章浩程出言制止，也不过是图个耳根清静。 陈境明白，有时候斗嘴不是因为看不惯对方，而是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因此，也会抓住对方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相互调侃。 这样的情景不仅没让陈境感觉困扰，反而感到欢喜，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从她们身上，她可以感受到鲜活的人间烟火气，这是她之前二十四年从不曾体会过的。 有一瞬间，看着身旁哈哈大笑的林嘉享，她觉得他或许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有这样鲜活灵动、可爱有趣的家人，夫复何求？ 饭桌上，章浩程简单询问了陈境之前在b大的学习和生活，以及在科技环保所的工作情况，黎颖慧和章安洁问了问陈境的喜好，喜欢什么花，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而林砚什么都没问。 林嘉享的家人都很健谈，大家天南海北地聊，很开心，时间过得很快。 不知道是不是被男朋友提前授意，没有人问她的家庭情况。 后来，章安洁又提起林嘉享参加“极速迷藏”的事，然后—— 在做职业极限选手这件事上，她跟黎颖慧再次观点相左。 作为母亲，章安洁不愿意儿子冒受伤的风险，尤其极限运动跟其他运动相比，危险性更大。而黎颖慧觉得，外孙这么多年就专注于极限运动这么一件事上，从不曾转移，更不曾半途而废，这在她看来，是非常有毅力，也非常值得敬佩的行为，她愿意无条件支持。 于是，两人又从餐桌吵到了沙发上，最后还吵上了楼。 陈境觉得，两方观点都有道理，她都能理解。 “陈境，你怎么想？”上楼的时候，章安洁问，“如果他经常做危险的事，你能安心吗？” 2020年那次长板速降事故，她想起来就后怕。 所以当时，林嘉享人还在医院的时候，她就泪眼婆娑地要求他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玩长板速降。 对于章安洁的问题，陈境没有正面作答，只是说：“我只希望他能开心，一辈子健康、幸福、快乐。” 林嘉享和林砚收拾餐桌的时候，章安洁和黎颖慧带陈境上了二楼。 二楼有三间卧室，一间是章安洁和林砚的，一间是林嘉享的，还有一间是客房。 黎颖慧引着陈境来到客房门口，打开门，按开墙上的开关。 “这灯你们来那会儿突然憋了，但你姥爷已经修好了，屋里我也打扫过，床单也换了，就是枕头和被子都在楼下，”说着，她转向章安洁，“小洁，一会儿你帮她拿上来。” 屋内干净整洁，白墙、木地板，有一张宽度一米五的双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这床是窄了一点儿，”见陈境的视线落到床上，黎颖慧说，“楼下除了我和你姥爷那屋，还有两间卧室，有一间床更大，就是硬，你不嫌弃也可以住那间。” 陈境一愣，忙说：“不用，姥姥，我不挑床，我之前都是睡的单人床。” “我是想着这间卧室在嘉享房间隔壁，你有事找他方便，”黎颖慧笑道，“你喜欢睡哪里都可以。” 黎颖慧去花园里剪月季的时候，陈境跟着章安洁去拿了被子。可再上来时，对方却没有带她去客房，而是直接把她带去了林嘉享的房间。 章安洁走进屋，开灯，直接把被子放到了衣柜里。 “黎老师不知道你俩住一起，我也不好跟她说，你们按平时的习惯睡就行。”说完，她转身，看到陈境愣在门口，噗嗤一声笑了，“我可不是老古板啊，这年代谈恋爱都是这样，我没有任何意见，你放心。” 嗯…… 陈境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章安洁笑着抬起眉毛：“我去楼下把林嘉享叫上来。” 她没再多说，把陈境让进屋，关上门，下楼了。 林嘉享洗完碗，拿着两人的东西上来时，看到陈境一动不动坐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 吊灯的光是暖色调，木地板是原木色，床是枫叶橘，书柜、书桌、床头柜和衣柜是成套的，颜色介于卡其与棕之间。 因为家具颜色很暖，室内的温度都随之升高。 “干嘛呢？” 林嘉享放好东西，走到陈境旁边坐下。 “房顶上有什么啊？”他歪头往上看，“看得这么入迷。” 陈境笑了笑，视线不移：“有幸福的影子。” 球形吊灯光线柔和，不会把屋子映得灯火通明，但这样刚好可以在房顶上留下一对亲密相依的影子。 头挨着头，脚碰着脚。 啊…… 林嘉享一下掉进了棉花里，他侧身握住女孩的肩膀，把她推倒在床上。 他压着她，跟她鼻尖相抵，胸膛相贴。 “你小时候就住在这间屋子里吗？” 女孩掀起他卫衣的下摆，钻到内搭的t恤下面，一路摸到胸口，贴在可以感知心跳的位置。 “对，从十岁开始，那时候我刚开始学跑酷，”林嘉享抬手摸她的额头，“怎么想到问这个？” “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陈境说，“我仿佛能看到一个小男孩，是如何一步步长成男子汉的。” 林嘉享笑了，他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书架上摆着他从小到大读过的各种书籍，箱子里有他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床边的架子上还摆着几张他的童年旧照。 “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特别好看的小孩，”陈境仰头，抬起一只手，指着墙上的架子，“但没想到你竟然好看到这种程度。”她顿了顿，“你就像小时候商场里，那种我只能看不能买的娃娃。” 林嘉享抬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架子上的一个相框，里面的他三四岁，怀里抱着一只小狗。 那时的他，颊脂垫还很厚，眼睛看起来非常大，头发也更卷，而且发色不如现在黑，是浅褐色。皮肤柔嫩雪白，嘴唇在肤色映衬下，也更显红艳。 身下的人忽然问：“以后，我的孩子也会像你小时候这么好看吗？” 林嘉享愣了愣。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了一会儿，才问：“……什么？” 陈境没有重复，只是望着他，又问：“也能像你这么幸福吗？” 她满眼认真，等着答案。 林嘉享看了她几秒，按住一直贴在心口的手，缓缓点头：“当然。” 都会跟我一样的，方方面面。 陈境很开心，笑起来：“那太好了。” 说完，她拉起对方另一只手，放到自己毛衣底下，按到心脏的位置。然后抽开手，抬起，按住了男孩的后脖子。 林嘉享的头低下来，两人嘴唇碰到一起。唇齿交接，身体压实，按在对方胸前的手感受着心跳。 空气开始焦灼，心跳与呼吸也越发急促，林嘉享搂着陈境翻身，转为她在上面。 “要洗个澡吗？”两人嘴唇还贴着，他搂着她的头，“我屋的浴室里有个浴缸……” “嗯，好呀。”她答应着，人却不动，还是贴着他。 男孩脑袋偏开一点儿，问：“要在……浴缸里……试试吗？” “嗯，好呀。”说着话，她又去贴他的嘴唇。 林嘉享往旁边躲，逗她：“又着急了？” “嗯，很着急。”陈境直言不讳。 “这样啊～但有句话不是叫——‘好饭不怕晚’吗？” 好饭不怕晚？ 那……这饭…… “有多好？” “啊？哈哈，”林嘉享被逗笑了，想了想，“管饱管够，随时恭候？” 陈境一怔，脸抬起来：“自助餐啊？” 男孩愣住：“呃……啊？” 女孩眨眼：“不是吗？” 管饱管够，随时恭候啊！ 四只大眼睛对望着，屋子里安静下来。 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嘉享大笑着抱紧了她，两人一骨碌滚到床里面去了。 …… 楼下，黎颖慧把剪好的月季插到陈境送的花瓶里。 白色的月季从细细的淡绿色瓶口伸出，清新淡雅，气质泠然，跟陈境本人似的。 她越看越喜欢，在客厅放了一瓶，又插好一支拿到自己卧室里。 “小洁，”黎颖慧捧着花瓶走回客厅，“我去给你和陈境屋里也放一瓶啊，正好四瓶。” 说完，她脚步轻快，转身上楼。 “哦……啊？”正在回复手机消息的章安洁，反应慢了半拍，“哎，不是，妈……” 对方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她嘴角往下撇，心说你这是通知，不是商量，都多余告诉我。 过了两分钟，黎颖慧下来了。 “小洁啊，陈境的枕头和被子你给送哪儿去了？我看到她门没关啊，床上空荡荡的。” 章安洁抬头，安静两秒：“她在林嘉享屋里。” “我知道啊，我听到他俩在屋里笑啦，”黎颖慧走到沙发前，“我是问你被子放去哪里了，一会儿孩子要回去睡觉的呀！” 章安洁腮帮子鼓起来，想了想，委婉道：“她在林嘉享屋里，会……一直在。” 黎颖慧啊了一声：“什么意思啊……” “嗯哼——” 蹲在一旁欣赏复古木工套装的章浩程站起来，坐回沙发上。 “人家姑娘的事儿你不要管了，”他说，“二十多岁的人了，睡觉还用你管？” “不是，老章，你这叫什么话？”黎颖慧瞬间叉腰，“她是嘉享女朋友啊，我当然要照顾好啦！” “好，就这样，你明天先带她们练。” 对着微信说完话，章安洁放下手机，看向黎颖慧：“不是，妈，你什么都不懂，别掺和了，行吗？” 黎颖慧眼睛瞪起来：“我怎么就什么都不懂了？你这话莫名其妙啊！” “有些话……没法跟你直说，”章安洁也瞪着眼睛，“我刚才都暗示你了，你听不出来，赖我啊？” 黎颖慧哎了一声：“你暗示我什么啦？哪句话是暗示我啊？” “我从一开始就在暗示你……” “不是，你到底暗示我什么了？” “我暗示你什么？说出来那还叫‘暗示’吗？” 林砚刚从外面进来，就见章安洁和黎颖慧又在吹胡子瞪眼，两张雪白小脸逐渐变红，一双小鹿眼和一双杏核眼也越睁越大。 他听了两耳朵，立马明白了她们为的是什么。 “妈，是这样，”他赶紧说，“林嘉享会照顾好陈境，您不用担心。” “不是，我知道他会照顾好，我只是在说睡觉的事情……” “妈，”章安洁又插进来，“你记得我上次跟你说，以后去帝景瑞岚的时候，要提前给林嘉享打电话吧？” “当然记得啊！” “他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了，方方面面的生活，而且……涉及个人隐私，”章安洁板着脸，“我们不能随便开门就进屋了，不合适。” 方方面面的生活？ 黎颖慧皱眉，大脑努力加载着信息。 “而且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章安洁抱胸靠进沙发里，“‘她在林嘉享屋里，会一直在’。” 呃…… 信息加载完毕，正在分析处理中。 “哈哈哈哈！” 黎颖慧望向章浩程，对方揉着眉心，低着头笑。 “你笑什么？” “笑你们累得慌，”他说，“为了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儿，兜这么大圈子，浪费时间！” “哈哈，”林砚也笑了，在沙发上坐下来，“妈，林嘉享和陈境在帝景瑞岚同居了，您还要再问被子的事儿吗？” 第47章 傲慢与偏见 楼上浴室。 林嘉享躺在浴缸里，双臂展开，脑袋后仰。陈境躺在他身上，后脑勺枕着他的肩膀。 “啊……”身后的人发出一声长叹，“好舒服啊……” “你不常用浴缸吧？”陈境说，“你那边都没安。” “很少，没时间，”男孩声音一顿，“也……不环保。” 说完，长腿抬起来，搭到女朋友腿上。 陈境明白他的意思，蹭他的脚背：“偶尔用一下，我没有意见。” 身后的人嗯了一声，笑了：“感谢理解。” “我们就不下楼了吗？” “下去干嘛？” “第一次来你姥姥姥爷家，就一直在你屋里不出来，会不会不好？” “哈哈，”林嘉享笑了两声，头抬起来，嘴唇贴着女孩太阳穴，“完全不会，你是家人，不是客人” “我意思是说，我不用到楼下陪他们坐会儿吗？” 林嘉享啊了一声，惊讶道：“你想去？” “也不是想，就是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男孩噗嗤一声笑了：“你是喜欢跟我姥爷聊工作，跟我姥姥聊养花，跟我妈聊跳舞，还是喜欢跟我在一起啊？” 那肯定是喜欢跟你在一起了。 但是…… 陈境想了想，不禁好奇：“那跟你爸爸能聊什么？” 晚上，大家在饭桌上聊天的时候，林砚一个问题都没有问她。 林嘉享一愣，哈哈大笑：“你可以跟我爸聊风投、基金和股市，如果你想的话。” 唔……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陈境想，是完全不懂，一窍不通，两个世界。 “那算了，”她脸转过去，下巴往上抬，靠近他，“我还是别无露怯了，老老实实跟你躺在水里吧。” “哈，”林嘉享笑了一声，含住她的嘴唇，搭在腹部的手也伸下去，“你这意识非常好，继续保持……” 两人离开浴缸，站在镜子前刷牙。 “对了，”陈境吐掉泡沫，“刚才吃饭的时候，姥姥跟阿姨说的是什么事？” 林嘉享手下一顿，眉毛抬起来：“啊～” 他给她讲了小时候章安洁给他做面条的故事，还告诉她，面条之所以那么酸，是因为章安洁一直把另一种醋当生抽放。 陈境听完咯咯咯地笑：“可姥姥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说的？” 不应该啊。 “那肯定不是我说的啊，”林嘉享拔掉吹风机的电源，对着镜子胡撸头发，“我妈自己说的。” “啊？” “哈哈，是这样，”他把陈境搂到身前，通过镜子跟她对视，“后来有一天，在姥姥家，她给我做了那面的原版。当时我在外面玩儿，还没回来，结果我妈来了，”见陈境挑眉，他笑道，“看到那面，她就说：‘怎么着，黎老师，您这好手艺今天也受冷落了？’”陈境被他模仿章安洁说话的腔调逗笑了，“你也看出来了吧？我姥姥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人，听了这话肯定不干啊，结果她俩就吵起来了。过程中，我妈就说了一句：‘就算我放半瓶醋进去，我儿子也照样吃！’我姥姥特别疼我，一听这话就急了，说：‘小洁，你这是虐待儿童！’然后我妈也急了，一来二去，就把面条里放了两遍醋的事儿给说了。” 陈境乐不可支：“那这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姥姥说的，”林嘉享用浴巾裹住她，又给自己围上一块，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她俩斗嘴的时候，特别爱抖落对方的糗事，所以这种事儿，我跟我爸和我姥爷全都知道。” 他出了浴室，把陈境放到床上，去拿两人的干净衣服。 陈境爬起来，看架子上的照片。 除了照片，架子上还摆着几个木雕小动物，她拿起来欣赏，发现细节雕得非常传神，眼睛逼真，毛发根根分明。 “这是姥爷做的吗？” “啊，是，”林嘉享拿着衣服走过来，放在床上，解下腰间的浴巾，“都是我小时候，他给我做的。” “他可真厉害，动手能力真强。”陈境由衷称赞。 “确实，”林嘉享一边套短裤一边说，“我姥爷从小就喜欢这些，如果当初不上大学，他说他会去当木匠。” “姥姥和姥爷是大学同学吗？” “对，b大的同级生，”林嘉享穿好裤子上了床，躺下，脸朝着陈境，“而且都来自j市，我跟你说过。” “同乡的话，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吧？” “哈哈，哪儿啊！”林嘉享笑道，“他俩一开始看对方特别不顺眼！” “啊？”听到这话，陈境很惊讶，“为什么？” “我姥姥是那种天生要强的人，我姥爷虽然没那么好强，但架不住人太聪明，也太会读书，所以每次都轻轻松松拿到奖学金和院里的表彰名额。” 哦…… 陈境明白了。 但是…… “他俩不是一个专业呀，不存在竞争关系吧？” “是不存在竞争关系，但架不住因为是同乡，会经常被人拿来比较，”林嘉享笑，“尤其一个是当年j市的高考状元，一个是榜眼，还在同一所大学，被比较很正常。” 陈境彻底懂了：“所以姥姥就特别不服。” “哈哈，没错！”林嘉享侧过身看着她，“因为不服，所以看不惯。但后来接触多了，慢慢放下成见，发现两人不仅可以成为朋友，还可以成为恋人、家人。” “好浪漫，像书里的故事，”陈境眼睛一下亮了，“《傲慢与偏见》。” “哈哈，”林嘉享凑过去，躺到她腿上，“你知道吗？当初为了我妈的名字，他俩还闹过。” 陈境又惊讶了：“为什么？” “我妈不是叫章安洁吗？‘安’是我姥爷起的，‘洁’是我姥姥起的。” 陈境点头：“一人一个字，很公平。” “是啊，这是和谈后的结果，”林嘉享说，“但是在小名上又出了分歧，至于最后的结果……”他一顿，眨了眨眼，“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我姥爷叫我妈‘安安’，我姥姥叫她‘小洁’。” 陈境愣住了—— 啊，还真是！ 这也太好玩儿了！ “原来是这样！” “是啊～” 陈境低头看着他：“那你小名叫什么？” “跟你一样，”男孩眉眼弯弯，“没有。” “为了防止分歧？” “bingo～” 陈境一下笑出了声：“你姥姥姥爷都好可爱，像小孩一样！” “他们特别爱在小事上闹矛盾，但都无伤大雅，以后说起来，大家就当笑谈趣事看待，”林嘉享拿过她手里的小木雕，把玩着，“大事上都很团结一致，特别有团队精神。” “那你真是受到了良好熏陶，团队意识特别强。” “家庭就是一个小单位的团队，只有成员们都具备团队意识，才能幸福快乐。”说完，他拉过脸上的手，亲了一下，“我们也会这样的。” 陈境用拇指摸着他柔软的下唇：“还有你妈妈，也特别可爱，你爸爸也很好，一看就是个包容性特别强的人，跟你一样。” “哈哈，家里有我姥姥和我妈两个公主，我们包容性不强，能行吗？” “林嘉享，你真的很幸福，”她说，“我真羡慕你。” 这是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你也会幸福的，”男孩坐起来，把她抱进怀里，“我会把你之前失去的，全都给你补上。” …… 第二天清晨，陈境自林嘉享怀里醒来。 屋内的窗帘不是特别遮光的类型，此时，有阳光从布料间的缝隙穿过，在地面洒下一片亮堂。 窗外有鸟在叫，叽叽喳喳，表达着人类无法领会的欢乐。 有一瞬间，陈境想起了鲸岛那栋建造在竹林中的vi，那里也有阳光、鸟鸣，以及——一样温暖的怀抱。 她翻身的动静惊动了身后的人，长胳膊长腿伸过来，把她往回勾。 “几点了？”白雪睡美人闭着眼，模模糊糊地问。 “七点十分，”陈境双手捧着他的脸，“我们该起了。” “今天不是周日吗？”睡美人声音懒洋洋的，“你不用上班啊，起那么早干嘛？” “林嘉享，这是在你姥姥姥爷家，”陈境提醒，“他们都起了，我听见楼下有动静。” 睡美人嗯了一声：“他们起他们的，我们睡我们的，互相碍不着。” “……” “林嘉享，我第一次来你姥姥姥爷家，起晚了不合适。”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合适的，”对方理直气壮道，“再睡会儿。” “我醒了，睡不着了。” “那就陪我睡。”他铺开大网，二话不说，把她包进去。 “林嘉享，我发现你越来越……” “越来越什么？”他蹭着她，手伸到衣服底下，“是越来越帅？还是越来越厉害啊……” “……” 是越来越霸道，也越来越赖皮…… 可是…… “嗯——” 她已经没法说话了。 朦胧间，她想，这大概真的是二十四年来最暖和的冬天。 快八点的时候，“越来越霸道，也越来越赖皮”的人起床了。 他没穿衣服，光脚下地，站在窗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陈境趴在枕头上，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真是白得发光，天使一样。 天使转过身，眉眼弯弯：“起床吧，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说完，他走过来，抱起她进了浴室。 陈境下巴垫在他肩上，默默想，昨晚就是被抱出来的，今早又被抱进去，是不是以后路都不用走了？ 收拾好之后，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章安洁在客厅里放了一块瑜伽垫，正戴着耳机练功；林砚开着电脑，在沙发上处理工作；从楼梯口可以看到门外的花园，黎颖慧正弯着腰给花浇水；而章浩程坐在餐桌旁，拿着本书在读。 林砚抬头，看到林嘉享和陈境，马上露出一个笑容：“起来啦，吃饭吧。” 章安洁也停下动作，摘掉耳机：“陈境，早饭是姥姥做的，说无论如何得让你尝尝她的手艺，”她顿了顿，“这个人啊真的是，一顿早饭能看出什么来？”她把耳机戴回去，撇嘴，“什么事都要争，不争睡不着觉。” 陈境看向林嘉享，对方冲她眨了眨眼。 真是可爱啊～ 尤其昨天听过“傲慢与偏见”和“双倍醋面”的故事之后，她更觉得黎颖慧这人生动有趣。 两人走到餐桌旁，章浩程放下书，说：“饭在锅里，你们坐，我去端来。” “不用，章院长，”陈境马上说，“我自己去端吧。” 章院长？ 章浩程眉毛抬起来，这个动作配上小鹿眼，让他跟林嘉享在面容上，相似程度又增添了几分。 “就凭你叫我‘章院长’，这饭就得我端，”他站起来，眼镜摘下来放在桌上，“端完你可能会觉得我更像‘姥爷’，而不是‘老师’。” 陈境：“……” 林嘉享：“哈哈哈哈！” 早饭是黎颖慧自己蒸的牛肉馅包子，配南瓜小米粥和煮鸡蛋，另外还炒了两个菜，圆白菜和土豆丝。 他俩日常的早餐偏西式，但相比西式早餐，黎颖慧做的更有家的味道。 因为一直在锅里捂着，饭端上来还很热乎，两人在桌边坐下，开始吃饭。 如果没有人和她说话，陈境吃饭是很安静的，林嘉享对于女朋友的习惯早已了解，也很适应，他如果有话想说，也会等到她吃得差不多了再讲。 但一旁捧着书的章浩程并不知道。 他合上书，站起来：“你们慢慢吃，我去外面看看。” 陈境抬头，看着他把书插回一旁的书架上，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姥爷怕你不自在，回避了。” 女孩一愣：“啊？” “他看你不说话，以为是他在旁边坐着，你不敢说话。”林嘉享抽出张纸巾擦嘴，胳膊肘搭到她椅背上，“没事儿，你以后常来，多跟他接触，等他了解你了，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陈境想了想，问：“我们第一次在沙芭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吧？” 林嘉享眉眼弯弯：“嗯～” “当时你觉得别扭吗？” “当然不。” “为什么？” “哈哈，”男孩一下笑出了声，“还能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啊，任何时刻、任何状态下的你，我都喜欢。” 陈境没说话，放下碗，擦嘴擦手，身子一扭，抱住他的脖子，对着嘴唇亲下去。 客厅很大，餐桌在楼梯下面，远离沙发和章安洁练功的地方，但是—— 正对一扇擦得透亮的大落地窗，纱帘没有拉拢，能望见花园中的景象。 浇完花的黎颖慧走到窗根儿放洒水壶，一抬头就看到林嘉享和陈境抱在一起。 “哎哎，老章，快看！” 章浩程回身，看了一眼，马上转开脸：“啧，昨晚安安跟你说什么来着？尊重孩子的隐私，该回避的时候要回避！”他一脸无奈，伸手来拉黎颖慧，“你看我，该走开的时候坚决走开，你也不要看了！” “你老大一枚电灯泡，早就应该走开，”黎颖慧瞪他一眼，“我隔窗欣赏一下，又没有打扰到孩子。” “人家年轻人谈恋爱，你看什么？” “不是，老章啊，我就很好奇，”黎颖慧叉腰，“为什么人家谈恋爱这么甜蜜，我年轻的时候，每天跟你鸡飞狗跳，现在老了都不消停！” “哈哈，”章浩程笑了，抱胸看着她，“还不是因为你总跟我对着干，如果你对我像陈境对林嘉享一半好，肯定消停得很！” “哎哟，你怎么不说是你每天对我没个好脸儿呢？”黎颖慧炸毛，“但凡你对我像你外孙对小境那样，我都不至于天天跟你较劲！” “哈哈，那还不是因为你一开始对我有偏见？” “我对你有偏见是因为你高傲自大！” “我高傲自大？！” “哎哎，我现在应该给你找面镜子照照，你脸上就写着‘我章浩程最牛，我章浩程最棒，我章浩程顶呱呱’！” “我……哈！！！” …… 小楼里，客厅里的两人琴瑟和鸣，餐桌旁的两人交颈相拥。 “林嘉享。” “嗯？” “看，”肩上的人抬了抬下巴，“《傲慢与偏见》又演起来了。” “哈？”男孩回头。 窗外，章浩程和黎颖慧站在阳光下，一个抱胸，一个叉腰，一个吹胡子瞪眼，一个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林嘉享笑了几声，回身，“这《傲慢与偏见》恐怕还得再演个几十年。” “这是你姥姥姥爷独特的相处模式，”陈境声音轻快，“虽然不是人人适用，但在他们之间就是最合适的。” “哦～”林嘉享扳过她的脸，眉毛一抬，“那咱俩之间什么相处模式最合适啊？” “嗯……” 女孩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胳膊架到他肩膀上，跟他鼻尖相抵。 “有点儿不好说，但是我可以做给你看。” “啊？唔……” 嘴唇被湿润柔软包裹着，林嘉享闭上了眼睛，手缓缓滑下去，握住了陈境的腰。 他觉得自己有点儿悟到了—— 他俩的相处模式，就跟磁铁正负极是一个道理。 第48章 常来常往 上午，林嘉享帮黎颖慧去菜园摘菜，陈境就跟章浩程坐在餐桌旁，聊有关科技环保所的情况。 对话过程中，还提到了她的研究生导师郑雨音。 章浩程问：“所以你去科技环保所，是小郑推荐的？” “嗯，是的。” “小郑我很熟悉，是个非常负责任的老师，你当初有没有跟她提你想做海洋环境方面的研究呢？”章浩程不解，“如果你说了，她应该会向海研院推荐你才对啊。” “是这样，姥爷，”陈境解释道，“毕业那段时间，我家里出了些事情，期间回过好几次老家，最后更是直接回去待了两个多月，”见对方听得认真，她直白道，“是因为我妈，也就是我的养母，那段时间重病，我一直在s市和b市两头跑，也因此错过了几个研究所的校招面试，其中就包括海研院。” 章浩程没有发表评论，只是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郑老师知道我家的事，也清楚我那段时间……过得不太顺利，担心我毕业后工作没有着落，所以把我的简历推荐给了科技环保所。” “明白了，这也算事出有因，”章浩程缓缓点头，“但你成绩那么好，既专业对口，又对海洋研究感兴趣，没去成海研院，会不会有点儿遗憾？” 陈境摇头：“不会，姥爷，我一直相信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有安排，”她笑起来，“老天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努力活着的人，当下你失去的，或者得到的，都是合理的。” 章浩程看着女孩清澈明亮的眼睛，唇角上扬，笑了—— 真是个通透又清醒的孩子啊，他想，不做无谓内耗，懂得珍惜眼前的生活，太难得了。 “如果哪天你在科技环保所做得不开心，或者想挪挪地方，就告诉我，”章浩程表示，“我帮你联系海研院那边。我有不少老朋友在那儿，很多都欠着我人情，也是时候让他们还一还了。” 陈境大方点头：“好啊，谢谢姥爷。” “这种事你千万别跟我客气，”章浩程说，“林嘉享那边我完全帮不上，但你这边，很多事我能做。”他眉毛抬起来，“你有需要就告诉我，不要让我觉得退休之后，我就成了无用之人。”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好的，姥爷，我会好好利用您这层关系的。” 嗯，不错～ 章浩程满意点头，随后指着旁边的书架：“我这里全是环境工程、生态环保相关的书，中文版、外文原版，各种各样。你自己去挑，想看哪本就拿回去，看完了下次再来换。” “好，我就拿您这里当图书馆。” “当然可以，”章浩程笑道，“你争取把我这一架子书全看一遍。” 陈境嗯了一声，点头，粲然一笑。 她明白，这话的另一层含义就是—— 以后常来。 她挑出一本有关水资源保护的，一本探讨海洋生态环境的，以及一本关于鲸的。 这三本书都很出名，但最出名的还是那本关于鲸的。 书名叫《a whale for the killing》，译名是《鲸之殇》，讲述了两三个世纪以来，各大海域中鲸鱼遭受捕杀的真实情况。 见她已经迫不及待开始翻看，章浩程问：“你喜欢鲸鱼？” “喜欢，”陈境抬头，目光明亮，“我觉得这是一种温柔又充满力量的动物。” 章浩程没说话，只是笑着点头。 挑完书，林嘉享正好回到屋里，一手提着一只篮子。 后院的菜园里有温室，而且日常有专人打理，所以，冬天也能吃上各种新鲜蔬菜。 “中午饭我来做，”黎颖慧随后进来，走过去跟陈境说，“小境，我这儿有刚摘的黄瓜和西红柿，还有胡萝卜、白菜和尖椒，你想怎么吃？” 听闻章安洁吐槽“早饭看不出来什么”之后，她毅然决定要用午饭来展示厨艺。 “我都可以，”陈境笑，“您做什么我吃什么。” 饭后，看到时间还早，林嘉享带陈境回屋睡午觉。 说到睡觉，陈境发现，他俩只要躺到一起，想睡个素觉就非常困难。 聊天会发展成拥抱，拥抱会进阶为亲吻，亲吻又会顺带上抚摸，最后就是双双忍无可忍，脱衣服办事儿。 抱在一起摇晃的时候，陈境又天马行空地想，这要是在原始社会，不深究生物因素，他俩这辈子恐怕会有二十个孩子。 终于，在太阳落山前，两人做好了回程的准备。 走前，陈境拿了好几张林嘉享小时候的照片—— 两岁的、三岁的、五岁的、八岁的……各个时期，各个阶段。 看着女朋友把照片妥帖地收进挎包夹层，林嘉享打趣道：“你是准备随身携带，没事儿就拿出来欣赏？” “是啊，没事看看，有助于调节心情，”陈境抬头，冲他眨眼，“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这是我儿子。” 林嘉享：“……” 呵呵…… 当姐姐还不够是吧？现在要升级当妈了？？？ 他一步上前，把女孩扛起来，扔回床上，居高临下看着她：“昨天问孩子会不会像我，今天又说我是你儿子，这么想要孩子啊？”他眉毛抬得老高，“要不现在生一个？” “谢谢邀请，但时间紧迫，我们该走了，”陈境淡定道，“有时间再生吧。” “……哈！！！” 两人拿好东西下楼，林砚和章安洁也要走，章浩程和黎颖慧跟他们一起站在车旁。 见到林嘉享和陈境出来，黎颖慧迎上去：“你爸你妈也走，你们一起吧。” “您不走？”林嘉享打开车门放东西。 “不走，回去也没事儿，索性再住两天。”说完，黎颖慧转向陈境，“小境，你以后一定要常来，我和老章城里的家也离你们那儿不远，林嘉享没时间，你自己过来也方便的。” “好的，姥姥。” 黎颖慧又目光爱怜地看了她一会儿，说：“行了，都走吧，”她退开一步，“再不走天黑了。” 林嘉享和陈境上了车，林砚和章安洁也上了旁边的宾利。 “你俩注意安全啊。”章安洁探头。 “知道了，妈，”林嘉享胳膊搭着车窗，回头，“走了啊，姥姥姥爷。” “走吧走吧，路上小心！” 白色保时捷率先开出去，黑色宾利紧随其后。 回程路上，高速有点儿堵车，停滞不前的时候，林嘉享拉过陈境的手。 “这两天过得开心吗？”他问。 “特别开心，”女孩转过脸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幸福。” “哈哈，”男孩眉眼弯弯，“那以后常来？” 陈境嗯了一声，笑得阳光灿烂：“好啊，常来常往～” …… 十一月底，ghostfish跑酷team为“极速迷藏”的金主爸爸拍摄了广告片，预计2024年年初上线。 十二月中旬，林嘉享随俱乐部新晋赞助商、全球知名运动服饰品牌a家的广告拍摄团队，一同飞往n省。 林嘉享是广告男主角，而广告女主角是品牌代言人，当红明星孟玥。 “你男朋友要跟孟玥拍广告？！”听闻此消息，白欣惊得鸡腿又掉了，“不是，他这是要变成大明星的节奏啊！” “他不想当明星，这不是他的目标。” “可他条件太好了，肯定会被资本看上，往死里捧！！！”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继而坚定摇头：“他志不在此，肯定不会走这条路。” 而且，她想，如果有心进娱乐圈，林嘉享大概早就进了。 不久前的一个晚上，他俩睡前聊天，说起拍广告的事，当时她也打趣道：“你肯定会被经纪公司相中，抢着签你当明星。” 林嘉享眉毛一抬，哼了一声：“我家里本来就有人在娱乐圈工作，要当明星还用等他们挖我？”见陈境一脸惊诧，他哈哈大笑，“开玩笑的！但我堂哥确实是个出道乐团的鼓手。” 陈境啊了一声：“哪个乐团？” “半树人，”男孩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你可能不知道，他们不算特别大众，一般都是跑音乐节的演出比较多。” 此话一出，空气霎时安静。 林嘉享手拿下来，就见陈境已经坐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怎么了？” “你堂哥，”她一字一顿，“是半树人的鼓手——林、雨、滨？” 林嘉享张了张嘴，半晌：“……哈！”他惊讶道，“你知道他啊？” 陈境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目光如炬，仿佛在分析他——从细胞开始。 “哈哈，行了，别看了，”林嘉享笑着把她搂过来，“他爸是我爸亲哥，他也比较像我大爷，但我更像我妈，你看不出来什么。” “还是能看出来一些，尤其是你俩的鼻子，”陈境仰头看他的脸，“但他脸型更窄更长，棱角也更多，你脸比他短，眼睛也比他大，”她又看了看，补充，“而且你更白。” 可不吗，正常人里很难有比你白的了。 “哈哈哈哈，好吧，”林嘉享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不会走他的路，我对当明星没兴趣。” “之前就有公司想签你当明星吧？” 林嘉享嗯了一声，直言：“很早就有，从我上高中开始。做博主之后更多，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公司。除却这种，我在bc的队友有几个当时在做特技演员或者动作演员，在电影和美剧里出镜，那会儿他们也想拉我，我没去。” “完全不感兴趣？” “完全不感兴趣。” 陈境仰脸注视着他，安安静静。 “你知道的，”林嘉享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我做极限运动，第一不为名，第二不为利，只为自己的心。” “嗯，”陈境点头，“我知道。” “我始终觉得，当一个人把热爱的事情变成追名逐利的工具，那总有一天会为名利所累。”男孩笑笑，“我不想做那样的人。” 第49章 那个人 十二月初，b市科研单位组织了系统内部篮球赛。 不知道是员工年龄层较为年轻，还是确实有实力，科技环保所竟然打进了决赛。 决赛于十二月中旬在b市少年文体中心举行，而对手，就是海洋研究院。 决赛当日，正是林嘉享去n省出差的最后一天，陈境和白欣按照单位领导的要求，作为拉拉队，跟随载着球员的大巴车，一道前往比赛场馆。 她在车里见到了沈竺，他跟郑理和曲骏晖在一起。 “郑哥，今天加油呀，”白欣回头，“山竹哥哥怎么不上去打呀？” 曲骏晖抢白：“人家沈博士擅长的是脑力工作，不擅长这种体力活儿。” 白欣哎哟一声：“曲哥你这么说可不对！运动是好事情啊，使人健康，使人快乐！” “我可没说运动不好，小白你又给我扣帽子！”曲骏晖马上说，“我只是说有人擅长脑力，有人擅长体力，不是说谁好谁坏。” “可也有人既擅长脑力又擅长体力，”白欣扭着头，“比如陈境的男朋友，再比如……郑哥！” 她手指着一旁正在看手机的郑理。 “哎哟，小白，你这恭维我都不敢接，”郑理抬起头，笑道，“万一一会儿我发挥得不好，这可还成把柄了！” “哈哈，郑哥，你放心，咱们所能进决赛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你就敞开了打，别有压力！” 几人说着话，大巴车到达了体育馆。 陈境在洗手间门口等白欣的时候，有几名穿着海研院球服的男生走过。几人经过她面前，都看了她几眼，而其中一个男生一直回着头。 她没在意，继续目不斜视地站在走廊里。 就在这时，一个女生从洗手间走出来，她边走边抖着手上的水，抬起头，然后——愣住了。 “陈境？” 陈境一怔，望过去，啊了一声：“学姐？” “哎哟，怎么在这儿碰上了？”学姐走过来，一脸惊喜。 “篮球赛啊，”陈境率先明白过来，笑道，“你们单位对我们单位。” “哦，还真是！”学姐恍然道，“我这每天忙忙叨叨，都没想起这一层！” “我知道海研院是你们单位，但没想着你会来……” 学姐喜笑颜开，接口道：“没想着我会来当拉拉队？” “是！” “哈哈哈哈哈！”学姐大笑，“所以你也是被抓来当拉拉队的？” 陈境笑靥如花，嗯了一声。 等白欣出来，三人一起走去比赛场馆。 白欣是个非常聪明且识趣的人，见学姐有意想跟陈境单独说话，她主动坐去了别的位置。 学姐名叫朱乔，跟陈境一样，来自s市，高中和大学都同校。 两人于陈境高一参加数学竞赛时相识，互相欣赏，很聊得来，但因为不同级，高中只来往了一年，朱乔就考上b大，来了b市。 此时，两人坐在体育馆中，聊着近况，不出所料，朱乔问起了林嘉享。 “你那男朋友可太帅了，你在国外玩时候发的照片，我看完直接惊了！” “谢谢，”陈境笑，“不过也是事实，他就是很帅，我每看一眼就惊艳一次。” “哈哈，行！”朱乔笑道，“天天看极品帅哥，有助于保护视力！” 两人又聊到住处，朱乔问：“你……现在跟他同居？” “嗯。” 朱乔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陈境了然：“学姐，我不需要退路。” 朱乔听完，笑了：“知道，你一贯是个勇敢的人，敢想敢干，我有时候就特别羡慕你这种个性。” “学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陈境说，“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都会找到自己该走的路。” “嗯，懂～” 朱乔笑起来，可忽然又啊了一声。 她有些犹豫地看着陈境，问：“那个人……后来……没再找你麻烦吧？” 陈境知道她说的是谁。 她安静几秒，唇角勾起一个笑，摇头：“没，已经好几年没消息了。” “据说……他回国了，”朱乔面露忧虑，“前不久，我高中班里一个同学在s市见过他。” 陈境看着她，笑了笑：“我以后大概很少回s市，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 朱乔拍拍她的手背：“那就好，希望你男朋友保护好你，不要再遇到这种人了。” 会的，陈境想，林嘉享说过—— “从今以后，有我保护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一个人扛了。” 对此，她深信不疑。 “真想看看你男朋友真人啊，”朱乔搓着手，感叹道，“不知道现实中的颜值天花板长什么样子。” 陈境咯咯咯地笑：“有机会介绍你认识。” 篮球赛后，陈境和朱乔聊着天，一起往外走。刚走到体育馆门口，正要下台阶，一个男生追过来。 “哎，美女，等一下！” 陈境肩膀被拍了一下，站住，回头—— 果然，是之前在走廊里见到，一直回头看她的那个人。 “你好，有事吗？” 那男生挠着后脑勺，脸有点儿红：“那什么……我……能加你微信吗？”见陈境目光笔直地投在他脸上，他愈发紧张，“以后，可以……约着一起出来玩儿……” 他手伸过来，手机屏幕上是微信二维码。 这男生是朱乔的同事，但不在一个部门，算不上认识。但此刻，作为同僚，朱乔有点儿同情他，也替他尴尬。 “对不起，”陈境直白道，“我有男朋友，不方便加你。” 这个答案似乎在这名男生的预料范围内。 他哦了一声，脸上没有流露出过多惊讶：“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递着手机的手没有缩回去，“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陈境低头看了看，坚决摇头：“对不起。” 朱乔一脸尴尬，赶紧说：“那什么，帅哥，她……” 话没说完，只听背后传来一声—— “陈境。” 泉水一般清透干净的嗓音，穿过十二月的冷空气，裹挟着暖意，飘进女孩耳朵里。 她眼睛霎时瞪大，立时回头。 一个人站在台阶下，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兜。 此时，天色已晚，但体育馆大门上方的棚顶之下，亮着一盏盏小灯，广场两边的路灯也已经亮起。 男孩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内搭是一件宝石蓝的连帽卫衣，帽子从领口露出。牛仔裤是黑色，鞋是白色，头发是黑色，皮肤是白色—— 颜色对比鲜明，整个人清新纯洁，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天使。 “正要给你发消息呢，就看见你出来了。” 他笑着，眉眼弯弯，长腿一抬，往台阶上迈。 陈境眼神怔忡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好像他是凭空出现的幻象。 “你……不是明天下午回来吗？” “提前拍完，改签了，”对方言简意赅，“着急。” 着急见你。 女孩还懵着，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他：“下了飞机直接来的？” “哈哈，不是，”林嘉享被她呆萌的表情逗笑了，伸手搂了下她的头，“回了趟家，收拾好了才来的。” 陈境哦了一声，缓缓回神，可一转脸，就见朱乔已经呆住了，那脸上，明晃晃地写着—— “我滴个老天爷。” 她噗嗤一声笑了。 嗯，这个表情……经常在第一次见到林嘉享的女生脸上看到。 有很多次，他俩去商场里，她去洗手间，林嘉享在走廊里等。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路过的女生一个个回着头，脸上挂着这种的表情。 “学姐，这就是我男朋友，他叫林嘉享。” 朱乔：“……哦。” 陈境咯咯咯地笑，转向林嘉享：“这是我学姐，朱乔，我们是一个地方考来b大的。” 林嘉享点头，笑着打招呼：“你好，朱乔学姐。” 朱乔终于醒过闷儿来：“啊，你好，帅哥，你……你有点儿……太帅了……” “哈哈，”林嘉享笑出了声，“过奖了，姐。” “不过奖，真的，”朱乔看着他，眼神真挚，“怎么夸都不过奖。” “哈哈哈哈，”林嘉享跟陈境对视一眼，“好，谢谢。” 说完，他转向刚刚问陈境要微信的男生。 男生呆立一旁，拿手机的手还伸着，上面显示着他的微信二维码。 林嘉享垂眸看了一眼，笑了笑，眼睛抬起，用眼神询问—— “哥们儿，您哪位啊？” 而这名海研院的男生，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原地消失。 “呃，我……” “他是我同事，”朱乔出言解围，“刚过来跟我聊个工作上的问题，”她用眼神示意对方，“已经说完了，正准备走呢，是吧？” “啊，对，”男生马上说，“这就走了，再见啊，再见！” 说罢，他迅速跑下台阶，慌张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陈境没管那男生，直接转向朱乔：“学姐，你怎么走？” “我坐地铁，就两站，十分钟到家。” “哦，好，”陈境点头，“那你先走吧，回头我们微信上联系。” “好，那我走了，有事没事你都可以联系我啊。” 朱乔往下走，陈境跟着走了几步，站在比林嘉享低几节的台阶上。 目送对方走远后，她回身：“林嘉享，我们也……” 可刚说了几个字，她就收了声。 男孩站在灯光之下，目光笔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怎么了？” “我听见了，”他语气清清凉凉，“那个人……在跟你要微信。” 陈境愣了愣，啊了一声：“我没给。” 哈…… 我当然知道你没给…… 给了还得了？！ “嗯，”对方回应，声音依旧轻飘飘、凉飕飕的，“我知道啊。” 陈境安静两秒，眼睛眯起来，问：“所以，怎么了呢？” “……” 所以，怎么了？ “……哈！！！” 所以，掉醋缸里了！ 林嘉享哼笑一声：“有人当着我的面，妄图勾搭我女朋友，”他腮帮子鼓起来，“……我不爽。” 陈境忍着笑：“嗯，你不爽，所以，怎么办？” “哈！”小鹿眼瞪起来了，“你说呢？！” 看着林嘉享的眼睛，陈境抿住了嘴唇。 嗯……怎么说呢…… 就真的……毫无威慑力…… 难怪范里言他们都不怕你…… 两人对视了几秒，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不是……你还笑？！” “林嘉享，你怎么这么可爱？”她直接贴上去，抱住他的腰摇晃，“还会为这种小事生气呢？” 这种……小事？？？ “……哈！！！” 林嘉享一下更气了，后背挺得笔直，头也仰起来，眼睛更是直接望天。 陈境：“……” 一个长得天上有地上无、优秀到令人发指的超级大帅哥，竟然会吃一个陌生路人的醋？？？ 惊讶之余，陈境觉得他简直可爱至极！甜到爆炸！ 她下巴搭到他胸前，抬手勾他的脖子：“你头抬那么高干嘛？低一点儿～” “……” 不低！ “低一点儿呀～” “……” 就不低！ “低一点儿嘛，”她脚尖踮起来，趴到他耳边，“求求啦～宝贝～” “……” 林嘉享愣了愣，脖子还是挺得笔直，但眼眸垂下来，落到女朋友眼睛上—— 这双眼睛弯着，带着明亮的笑意，以及，动人的娇俏。 他一下软下来，就在这一瞬间，整颗心掉回了棉花里。 他抬手抱住她，抵着她的脑门儿，喃喃道：“你想我了吗？” 啊，才三天，但是…… “想，特别特别想，”她补充，“时时刻刻都在想。” “嗯，”果然，对方眼睛弯了，“我们回家吧。” “好啊，”女孩点头如捣蒜，但又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你怎么来的？车开回来了？” 林嘉享的车刹车时有噪音，去n省之前，他把车送修了。 “没有，我打车来的。” “那……” “打车还是坐地铁，我听你的。” “坐地铁吧，”陈境果断说，“门口就是地铁站，两步路。” “好啊，没问题。” …… 郑理换过衣服，收拾好东西出来，就看到沈竺站在体育馆门口，双手插兜，望着远处。 他诶了一声，走过去，奇怪道：“沈竺，你不是早出来了吗？怎么还没走啊？” 对方看过来，笑了笑：“刚才有东西落里面了，回去拿了一趟。” “那走呗，”郑理说，“我送你，咱俩顺路。” “好。” 开车路过地铁站时，他看到一对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情侣，两人搂抱着往前走。 “哎，那不是陈境吗？”他惊讶道，“旁边是她那个极限大神男朋友吗？” 副驾的沈竺扭头看了一眼：“是吧。” 刚才他跟曲骏晖从馆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嘉享和陈境。 他俩目睹了陈境哄男朋友的全过程。 一旁的柱子后面，有几个在等车的办公室部门女同事，她们小声八卦了几句，被他俩听到了—— “看不出小陈还能这样……” “上次谁说她男朋友是富二代来着……” “富二代啊？那是，少爷闹脾气，得哄啊……” “而且长成那样，不下点功夫，很难抓住吧……” “那小陈还是有两下子的……” 这些话曲骏晖听着尴尬，赶紧找理由离开了，沈竺却没走，在柱子后面站了好久，直到郑理叫他。 此刻，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两个白色人影消失不见，沈竺视线转回来，望向前方的车流。 拜金女为了钱，撒娇哄人，呵—— 不就是基本操作吗？ 第50章 倒霉女主与恶毒女配 两人回到家，灯还没开，陈境就被抱住了。 借着玄关的感应灯，雪白修长的手扒了她的羽绒服和毛衣。毛衣里面就一件，也被迅速扯掉，随手挂到一旁的衣架上。 手的主人很快将自己上身的衣物除了个干净，两人贴抱着往卧室去。 “林嘉享，我没洗澡呢……” “完事儿一起洗。” “可是……” “没有可是，我想要，一秒钟都等不了了。” “林……唔……” 陈境发现，他们抱在一起的时候，她尚且还能挣扎，可被吻住之后，她就缴械了—— 感觉太美妙，抵抗不了一点儿。 犹记得上个月，第一次去章浩程和黎颖慧的郊区别院时，两人关于“越来越”的对话。 那时，他调侃：“越来越什么？是越来越帅，还是越来越厉害？” 帅，根本无需讨论，至于另一点…… 陈境必须承认，他确实……越来越厉害了…… 先天条件本就极好，再加上体力也好，经验也越来越丰富。 而且，他们之间越熟悉，他就做得越好，适配度本来就高，加之他还在进步—— 总之，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就在林嘉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不可描述的时候，身上的人忽然不动了。 “怎么了？”他睁开眼睛，“累了？” 女孩看了他一会儿，问：“孟玥好看吗？” 林嘉享懵了懵：“……啊？什么好看？” 这问题问得奇怪，还是在这种时候，以至于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孟玥，”陈境提醒，“那个女明星，你的广告搭档。” 男孩安静几秒，终于明白过来。 因为上床前开了壁灯，屋里并不暗，他仰头盯着女朋友黑白分明的眼睛，笑了：“不是……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对方一脸正色，“就想知道她好不好看。” 哈…… 林嘉享吸溜鼻子—— 好大一股醋味儿啊！ “她拍了一天就走了，我跟她同框的镜头只有一个，而且完全没有肢体接触，”他摸着她的胯，唇角往上勾着，“说实话，你刚才提到这个名字，我都没反应过来是谁。” 孟玥确实只拍了一天，但临走前，她团队的人找来了。 “林嘉享，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孟玥工作室的人边掏手机边说，“小玥姐觉得你很帅，特别适合做演员，只拍广告太浪费。”对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拿出手机，“如果你有签经纪公司的想法，希望第一选择是我们家。” 第一选择根本不存在，而第一反应是有的，就是——拒绝。 但孟玥作为当红明星，不论个人还是工作室，都具备一定影响力，如果作为人脉加上，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 这么想着，他拿出手机，对方如愿扫了码。 “嗯，我没有在意这些，”陈境手按着他，仍是问，“我只想知道她好不好看。” 林嘉享：“……” 他与她对视，她目光笔直，毫不闪躲，意思很明显—— “告诉我。” 哈，行吧～ “这样啊，”林嘉享扶着她的腰坐起来，“你就记住，我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你最好看。” 陈境愣了愣。 唔，好吧…… 但…… “我不是在跟她比……” “嗯，我知道，”对方眉眼弯弯，抱着她调换位置，“不说了好吗？办正事儿呢，专心一点儿呗～” 他承认，一到家就直奔主题，确实是因为在体育馆门口酿的那坛子醋。 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可以消除掉一切不爽。 但现在，他这边身心餮足，爽得要命，女朋友那边……却忽然酸涩起来…… 而且，还试图否认～ 他霎时觉得很有趣，又感到一阵开心。 啊……好像明白为什么刚刚他醋坛子打翻的时候，陈境笑得阳光灿烂了！ 他停下来，想了想，托着她坐起来，挪去床边，脚踩到地上。 陈境挂在他身上，问：“去哪儿？” 可对方不回答，径直走到连接卧室与洗手间的走廊里，在化妆镜前站定，开了镜前灯。 对面就是照片墙，陈境正好可以看到那一张张幸福的笑脸。 男孩将她放下，扶着肩膀转过来，从背后抱住。 “抬头。”他说。 陈境听话照做，对上镜子里林嘉享的眼睛，这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无边的爱意和烧得很旺的……火。 “我以前，不爽，或者压力大时候，除了运动，还可以通过做蛋糕来缓解，”他说着话，手一只往上，一只向下，鼻尖扫在女朋友脖子和肩膀交界处，“但那是在遇到你之前。现在，我发现，有更好的排解方式了……” “我没有不爽……” “嘘。”他嘴唇贴到她下颌角上，“别说话，看镜子。” …… 圣诞节即将到来，在余江川和陈韬韬的撺掇之下，ghostfish将在节前举办两场活动。 圣诞节前一日，俱乐部开展了以拉新为目标、体验为宗旨的“超级开放日”活动。 活动时间刚好赶上firewalker休赛，滑板职业队回归，和跑酷职业队一起，分别在会员板场和实景模拟跑酷训练场，进行了两场高水平表演。 此外，俱乐部教练也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一展绝活儿。 活动当天下午，这两个专业场地对外开放，欢迎所有意向会员和学员参观体验。 而傍晚，也就是圣诞前夜，会员板场里还将举办一场针对俱乐部会员的party——“圣诞老公的秘密”。 纯娱乐性质，非常轻松，有点儿剧本杀的意思。 员工们进行装扮，作为npc，在俱乐部各个位置设置关卡。会员们需要找他们玩游戏，胜出后会获得提问资格。通过提问，可以得到通关信息，从而拼凑出“圣诞老公的秘密”。 得知“秘密”后，会员们要去找装扮成“圣诞老公”的余江川，以及扮成驯鹿的陈韬韬，将“秘密”报告给他们。 最先报告正确“秘密”的十名会员会得到奖励，比如免除年费，获得运动装备，向创始团队提合理要求等。 当然，所谓“合理要求”，到底算不算合理，能不能答应，最终还得看几位俱乐部元老的意愿。 这一天，林嘉享和陈境全天都泡在俱乐部。 因为“超级开放日”，林嘉享忙得脚不着地，上午下午，楼上楼下，跟各种人各种交流。 而陈境这边，则跟着橘子和宁宁，一起准备晚上会员party的道具。 她还在会议室里看见了余江川的演出服…… 怎么说呢…… 难怪主题叫“圣诞老公的秘密”，而不是“圣诞老公公”或者“圣诞老人”，这装扮……确实是“老公”，不是“老公公”。 忙忙碌碌的一天很快过去。 傍晚，送走了最后一位意向会员，ghostfish提前闭店，为晚上的会员party做最后的准备。 陈境去商街上的麦当劳，给一天没吃饭的自己和林嘉享，一人买了一份套餐，两人坐在会议室里啃汉堡。 “你喝咖啡吗？”她问，“提个神。” “行，来一杯吧。” 陈境去了咖啡厅，suki人不在，她发微信询问，对方告诉她，自己被橘子和宁宁拉去帮忙了。 “境境姐，咖啡你自己做就行，”suki发来语音，“机器你都会用，想喝什么大胆弄！” 陈境想了想，又看了一眼会议室，决定不浪费时间，走进吧台，开始自己做拿铁。 就在她往咖啡里倒奶泡之时，许久未见的郑茉走上了三楼。 她一眼就看到了陈境，但对方正专注于手下的工作，并没有看见她。 她愣了愣，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 不得不承认，吧台后认真做事的女孩，真有种老板娘的架势。 陈境做好咖啡，将盖子扣好，抬起头，正对上郑茉的眼睛。 她啊了一声：“郑茉？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郑茉咧嘴一笑，“我这段时间都没来，一直在学校，班导找我了，不敢老缺勤跑出来玩儿了。” 陈境点头：“顾好学业是对的，以后还有大把时间和机会在滑板上好好发展。” 郑茉嗯了一声，刚要问“林嘉享呢”，就又有两个人出现在楼梯口。 一个是周洛晗，另一个——是李诗。 看见陈境站在吧台后面，周洛晗也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嗯，”陈境笑，“好久不见，周洛晗。” 说完，她看到了缓缓走来的李诗。 对方穿着一袭白色毛衣裙，优雅美丽，像高贵的白天鹅。 “嗨，李诗，”她粲然一笑，“最近好吗？” “挺好的，你呢？” “嗯，很好。”陈境点头，又问，“你们来参加派对？” “对。” 这对话谈不上尴尬，但也明显很不热络，一旁的郑茉和周洛晗对视一眼，没说话。 空气安静下来，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们喝什么？”陈境打破僵局，“suki去楼下帮忙了，我可以帮你们做咖啡。” “啊，可以帮我做一杯橙c美式吗？”郑茉没客气，“我上来就是要这个的。” “可以，”陈境点头，转向另外两人，“李诗、周洛晗，你们要什么？” 周洛晗看了看陈境刚刚做好、摆在台子上的咖啡。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出于不给对方找麻烦的心理，她说：“我要一杯你刚做的这种吧。” “好，”陈境直接拿起一杯递给她，“你先喝吧。” 周洛晗一愣，没接：“那你呢？” “这不还有一杯吗？”陈境笑了笑，“而且我还能再做。” 说完，她转向李诗，“李诗，你呢？” 李诗看了她几秒，抿唇一笑：“来一杯普通美式吧。” “好。”陈境痛快答应。 林嘉享从会议室里出来，正好看到陈境像服务员一样，把咖啡端到正襟危坐的李诗面前，帮她摆好，还细心提醒：“小心烫。” 他眉头瞬间皱起，边走边问：“这是在干嘛？” 他声音不小，而且很冷，几人俱是一愣，同时回头。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垂眸看了看桌上的咖啡，又往吧台后面看。 “suki人呢？”他问，声音明显不悦。 “她在楼下布置派对道具，”陈境一看他这表情，立马知道他误会了，“我自己做咖啡的时候，她们三个正好上来，我就顺便给她们一起做了。” 见林嘉享的目光在李诗等人脸上逡巡，似是不信，她二话不说，直接连拉带拽，给人弄回了会议室。 门关上，她直白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主动要给她们做咖啡的，没有人欺负我。” 就算是你主动，做好她们不能自己拿吗？ 是没长手吗？？？ 这么想着，林嘉享没说出来，只是看着她。 “林嘉享，我可怜吗？” 他一愣，反应很大：“当然不！” “那你这是干嘛？”陈境一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摇晃，“你以为我们在演恶毒女配刁难倒霉女主的剧情吗？3202年了！谁还会吃这种瘪？” 男孩表情松动，腮帮子鼓起来，半晌后：“真的没人为难你吗？” “当然！”陈境笑了，叉着腰瞪他，“你是不是以为没有你，我就会到处受气？” 对方眉毛抬起来，眼珠转了转：“我没这么想，但刚才……” 在他看来，女朋友就是在被人当服务员使唤。 “林嘉享，李诗不是金多多，她不会那样，”陈境很清楚他在想什么，“我知道，你想保护我，看不得我受委屈，更怕我陷入露台上那种争执，”她推着他坐下，坐到他腿上，“但是你也要相信我解决问题的能力。之前没有你的二十四年，所有问题，我都是靠自己解决的。” 一听“没有你的二十四年”，男孩眉头又皱起来。 “哎呀，”陈境扑上去，对着他的嘴唇连亲好几下，“好啦，别板着脸！不要让别人觉得，林大神自从跟我在一起之后，脾气都变暴躁了。” 林嘉享哼了一声，没说话。 暴躁就对了，他想，之前他一个人，怎么都好说，可现在不一样，他有了想要爱惜、保护的人，暴躁点儿才正常。 “又不爽了？” 他一愣：“啊？” “可这是在俱乐部，而且一会儿还有正事，我没法用你喜欢的方式安慰你，”女孩抱住他的头摇晃，“要不……你先把‘不爽’暂时收一收？等回家再拿出来，到时候我帮你好好排解一下。” 说完，她又在他的卷发上亲了几下。 “……” 男孩怔了怔，抿住嘴唇，脸转到一旁，过了两秒—— 噗嗤一声笑了。 第51章 圣诞老公的秘密 这一次再见，郑茉和周洛晗都觉得林嘉享变了。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原则问题之外，什么都好说，什么都无所谓。他开始有情绪，有脾气，也开始在乎一些曾经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小事”。 当然，前提是，这些“小事”与陈境有关。 就像……给她们端咖啡这件事。 所以，他和陈境再次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郑茉和周洛晗都能看出来，他是被女朋友劝慰过，才暂时回到了平时笑脸迎人的状态。 其实，林嘉享刚刚的不爽情绪，是被陈境一句话绝杀的—— “这是我男朋友的俱乐部，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就是老板娘。我尽地主之谊，照看会员，难道不应该吗？” 唔，如果你这么说的话…… 那行吧～ 于是他笑了，拉着她的手，走出了会议室。 晚上19点，派对就要正式开始。 由于俱乐部会员是以滑手为主，所以派对的主会场设置在一层的会员板场。 会场布置保留了白天“超级开放日”很有圣诞氛围的装饰，尤其是那棵巨大的、挂满礼物的圣诞树。 在余江川的授意下，橘子、宁宁和suki等人已经摆好了餐点和酒水。 跟上次跑酷team“极速迷藏”夺冠后的庆功宴相比，这次的餐食种类更丰富，也更正式。 餐食上中西结合，从烤鸭到披萨，炒面到蔬菜沙拉，小龙虾到炸鸡，一应俱全；甜点方面，除却摆满圣诞主题cup cake和翻糖姜饼人的甜品台，还有一个拔丝泡芙塔和一个四层大蛋糕；甚至连酒水也被摆成了塔状，配上特意布置的彩色灯光，气派异常。 最绝的是，为了烘托欢乐的气氛，陈韬韬还请来一支乐队，成员是四个男生，据说是他大学同学。 除了主会场，为了让会员们尽情寻找“圣诞老公的秘密”，二层和三层设置了多个游戏关卡，充当npc的俱乐部员工们已经就位，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演绎五花八门的角色。 林嘉享和陈境下楼的时候，分别看到了穿着狐狸服装、躲在三层图书室里的叶啸，以及穿着马戏团小丑服装、坐在二层跑酷教学训练场里的汤正昊。 “狐狸耳朵挺好看啊，”林嘉享走近了观察叶啸，“以后上班戴着吧，增强亲和力。” 对方回以一个无奈呵呵。 “造型挺适合你的，”他又去观察汤正昊，忍俊不禁道，“这假发……比你那发带还好看。” “快拉倒吧，”对方翻了个白眼，“我是被川哥骗来的，他跟我说演《蝙蝠侠》里的小丑，结果……” 旁边一个跑酷教练也喊：“我也是被骗来的！他说让我演金刚狼，结果是演大灰狼！” 林嘉享哈哈大笑：“没事儿，回头你们找他要演出费和精神损失费，不转钱别让他回家。” “太好玩儿了，”两人下楼时，陈境说，“我都想参加了。” “你可以参加啊，”对方拉着她的手，笑得灿烂，“你要是赢了，我是不是能少发一样奖品？” “不能，”她挑眉，无情道，“这种时候我不当老板娘，不许区别对待我。” 两人走到一层，会员板场里热闹非凡。 屋顶和墙壁上飘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巨大的圣诞树闪闪发光。音响里播放着linkin park的音乐，场内挤满了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不出所料，林嘉享刚一露面，马上被团团围住，几个男生试图把他拉进场边一个小团体里。 “你等我一会儿，”他面露无奈，“我跟他们说几句话。” “好。” 林嘉享被拉走后，陈境继续往板场里走。 跟相识的会员打了招呼，见李诗、郑茉和周洛晗跟另外几名滑手一起坐在场边的椅子上，她忽略掉刚才的尴尬，冲她们笑笑，三人也回以笑容。 她继续往前走，看到乐队的几人在摆弄乐器，她有些好奇，正要走近了看，就听有人喊她—— “哎，陈境！” 她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乐队旁巨大的金色王座里。 他上身穿着红黑条纹无袖上衣，露出胳膊上蓬勃健硕的肱二头肌，下身是黑色束脚长裤，还搭配了一双红面黑底的靴子。 他戴着白色cosy假发和尖顶圣诞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 这身衣服陈境早前在会议室见过，而这个人，就是“圣诞老公”余小爷。 她抿住嘴唇，走近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哇哦，太帅了。” “是吧？！有眼光儿！” 余江川对她言不由衷的夸赞照单全收，站起来，左右张望：“林嘉享呢？被妖精抓走了？”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指了指后面：“刚抓走，你有心救的话，可能还来得及。” “你不知道，每到这种活动，他就跟掉进盘丝洞一样，”余江川语气夸张，“会员都借机从他这边儿谋福利，虽说大家都是朋友，但很多事儿得一码归一码。” 陈境了然：“因为他好说话。” “大方，好说话，”余江川叉着腰，撇了撇嘴，“且不说他以前经常为了俱乐部利益忽略个人意志，有时滑手、板友说几句好话，他就给对方打折、送装备。搞得我有时候都觉得他这不是做生意，是搞慈善。” “你们的会费收得确实高。” “但一分钱一分货啊，我们硬件设施维护就比别人烧钱，没法走亲民路线。” “但可以薄利多销，”陈境说，“比如会员想打折，就让他们拉新人，拉来人之后给这两个人捆绑一个折扣，拉两个人捆绑更大折扣，以此类推。”见余江川一脸惊讶，她笑道，“我之前在教育培训机构打过工，他们那边就是这样的。” 两人又就拉新方式如何改进聊了一会儿，林嘉享回来了。 “陈境很可以啊，”余江川赞叹不已，“非常有企业管理思维！” “哦～”林嘉享看着女朋友，眉眼弯弯，“没听到太可惜了，受累再给我讲一遍呗？” 时间到了，活动马上开始，穿着驯鹿服装的陈韬韬跑过来，拉余江川去做最后准备。 林嘉享又应付完几个求福利的滑手，拉着陈境走到自助餐点区。 知道她吃了麦当劳，并不饿，所以他只是从甜品台上拿了个姜饼小人递给她。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吗？要把你吸纳过来，跟我一起管理俱乐部，”他抱臂歪头，眉毛抬着，“现在另一位合伙人也这么认可你，考虑考虑？” “我也说过，我免费给你打工，”女孩咬着饼干，“你有需要我随时帮忙，根本不需要吸纳。” 看着她认真咀嚼饼干的模样，林嘉享心想，也是啊，老板娘嘛，确实不用吸纳—— 只需要去趟民政局就可以了。 派对开始，会员们开始忙着找线索，楼上楼下都是匆忙小跑着跟npc玩游戏的人。 陈境也参与了游戏。 她跟林嘉享来到二楼汤正昊的关卡，这里有两种游戏—— 第一种是要在100张儿童照片里找出余江川的童年照，第二种是等关卡凑齐三人，一起玩“黑杰克”，也就是21点。 “哈！” 听闻要玩21点，林嘉享直接笑出了声。 “哎，嘉享，你不能参加啊，”带着红色假发的汤正昊指住他，“所有扑克游戏，都谢绝你参加。” 陈境不解：“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扑克届拒绝至此。” 汤正昊问：“你看过《决胜21点》吗？” “没。” “那部电影讲的就是他们学校一群数学天才，在拉斯维加斯赌场玩21点，大杀四方的事儿，”汤正昊说，“公平起见，林嘉享，你不得参与。” “不是，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林嘉享气笑了，“难道因为拍了一部电影，m校所有学生就都成赌神、都会算牌了吗？”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参加！” 然而，人数凑齐，游戏开始之后，发生的事更令汤正昊跌破眼镜—— 陈境是个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在完全独立操作的情况下，她赢得干脆利落，一举拿下所有人。 “不是，这……”红发小丑目瞪口呆，“你们两口子……不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林嘉享在一旁笑得肚子疼。 陈境放下牌，抱歉一笑：“他会不会算牌我不知道，但……我会。” 顺利拿走了小丑的线索，陈境又跑了几个关卡。 大概因为没有功利心与目的性，只图参与的乐趣，她耐心十足，不像大多数会员那样，在跑了两三个关卡后，就开始频繁跑到余江川和陈韬韬面前碰运气。 这种做法换来了一次次试错，耽误了大把时间。 相反，陈境稳扎稳打，带着脑子提问题，每个问题都明确有效，不做无用功。 林嘉享在一旁看着，嘴角越扬越高—— 照这个趋势发展，女朋友不仅会拿到前十，甚至很可能是前三！ 在跑了六个关卡之后，陈境拉着他往楼梯走。 “我觉得我知道了，”她回头，粲然一笑，“——‘圣诞老公的秘密’！” 林嘉享看得出她很兴奋，就像解出了一道数学难题，源于一种学霸精神。 女孩牵着他的手跑下楼，长发在身后飘荡。 今天他像他们在沙芭第一次约会时那样，在t恤外面套了一件衬衫，浅蓝色的袖子卷到手肘，女孩的发梢刚好扫在他手臂外侧裸露的皮肤上。 他一下想起了沙芭海滩上重逢那日，他们互换联系方式时的情景。 那时，她的头发也是这样扫着他的胳膊。 他从背后看着她，忽然意识到，陈境是一个在任何时刻、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令他轻易动心的姑娘。 她聪明坚定，直白勇敢，不论对事还是对人，都抱有无比真诚的态度。 那一瞬间，他很确信—— 只要他们相遇，他就会爱上她，这绝不是偶然。 陈境拉着他跑进会员板场，有不少会员正拿着或多或少的线索纸条，在陈韬韬的撺掇下，围着余江川争先提交答案。 看着人群中堪堪露出健硕臂膀的“圣诞老公”，女孩忽然站住了。 林嘉享也跟着停下，问：“怎么了？” 陈境想了想，掉头往回走：“我再跑几个关卡看看。” 男孩一愣：“为什么？”他拉住她，“都到这儿了，试试呗，别白跑啊。” 陈境笑了笑：“还是把得奖机会留给会员吧，他们这么拼，还不是为了你们那‘价值连城’的奖励？跟这些真正热爱极限运动的人相比，我只想参与游戏。还是不去抢名次了，最后听一下结果就好。” 啊…… 林嘉享瞬间心生感慨—— 这一点上，他俩的观点再次不谋而合。 因为总给会员打折和送装备，之前余江川，甚至高潜都说过他在搞慈善，但他觉得，这些会员之所以抛开面子，费劲吧啦地向他求福利，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喜欢极限运动，喜欢俱乐部，想继续在这里玩。 面对这样的人，他很难不心存敬意，甚至心生感激，因此，也愿意帮他们一把。 对此，他的团队不能说是不理解、不认同，只能说，他们比他更看重金钱方面的利益。这没有什么不妥，毕竟像高潜这样的滑板教练，很多都要靠工资养家，看重金钱无可厚非。 只是……有时候…… 他暗自叹气—— 热爱与利益，总是难两全。 看着陈境，他忍住立即抱住她亲吻的冲动，点头：“也行，那些奖品本来也不适合你，你的奖品是特别大奖，由我本人提供。” 啊，这样…… 那…… “是不是要什么都行？” “当然，随便提～” “那好，我想要一个抱抱，”女孩晃悠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让所有女生都羡慕我。” “……” 林嘉享愣住了。 他没想过陈境会有这种想法，但是…… 这也太可爱了吧？！！！ 他噗嗤一声笑了：“不是，这是奖励你还是奖励我啊？” “你奖励我一个抱抱，我回赠你一个亲亲，怎么样？” “哈哈哈哈，”他再次被可爱到，忍不住调侃，“不怕对我‘影响不好’了？” “不怕，”陈境笑靥如花，“你不是担心恶毒女配霸凌倒霉女主吗？3202年，这个剧情太过时了，现在要演的是霸道女主当着恶毒女配的面，壁咚帅气男主。” 林嘉享愣了愣，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你要干嘛？” “壁咚，没见过吗？” 陈境说着，把他推到后面的墙上，一巴掌按到脸旁。 这面墙前坐着几名滑手，见此，都纷纷扭过头来，嘴张成o形。 “别动，大美人儿，”陈境邪魅一笑，“今天你不从了我，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我很可笑吗？！” “不是……哈哈哈哈哈哈！” “再笑，再笑我就亲你了！” “你亲……哈哈哈哈哈哈！” “小郎君，没跟你开玩笑，不动手你真当老娘吃素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 这场演出成功“吓跑”了周围几名会员之后，陈境放下手，低头看向弯腰靠在墙边的林嘉享。 “哎哟，天呐，笑岔气儿了，”对方一手掐腰，一手揉着腮帮子，“你别说话，让我缓缓。” 陈境安安静静站在一旁望着他，待男孩站直，才一步上前。 “林嘉享。” “嗯？” “今晚是平安夜，”她仰起脸，“我祝你永远平安、健康、幸福，永远像刚刚那样开心地笑。” 男孩愣了愣，垂眸看向面前人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带着光明与希望，虔诚与期盼，还有爱意与温暖，这些美好的情感，让他的心瞬间化成了水。 他安静两秒，嗯了一声：“你也一样。” “我爱你。” “我爱你。”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把女朋友搂到怀里，低头吻了她。 “圣诞老公的秘密”只是个游戏，但这一刻，他却在想，若能早日以“老公”的身份站在她身旁，就太好了。 第52章 他的表态 “圣诞老公的秘密”最后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的。 当晚，派对有两大高潮，一个发生在游戏兑奖环节。 一名拿到奖励为“向创始团队提合理要求”的高中女生，走到林嘉享面前。 “大神，我是最近才来的新会员，”她拿着麦克风，眼含期待，“很早之前就是你的粉丝，请问能得到一个鼓励的拥抱吗？” 此话一出，瞬间激起千层浪—— “哇哦～可以啊，妹妹！” “够勇啊，李漫晴！” “这……林大神得跟嫂子请示一下吧？哈哈哈哈！” “林嘉享，人家小姑娘可是你老粉，不能拒绝啊！” “就是，嘉享，这要求很合理啊，必须答应～” 于是，现场开始喊—— “答应！答应！！答应！！！” 林嘉享：“……” 真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乌合之众…… 他看向陈境。 对方负手站在一旁，眯着眼睛，言笑晏晏。 那神情……竟有种事不关己，甚至是看好戏的意味…… 他霎时想起早些时候，她在场边壁咚他，演古早霸总的一幕。 大美人儿……小郎君…… “……哈！！！” 好啊，不管是吧？等着的～ 他没表态，拿过余江川的麦克风，转向陈境。 “老婆，”他鼓着腮帮子，眼里泛着委屈，“行还是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啊？” 清泉一般的声音从音箱里溢出，蔓延开来，全场霎时安静。 可随后—— “卧槽卧槽卧槽！！！” “我艹！活久见啊！！！！” “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声“老婆”直接把场子震翻了，所有滑手——包括“圣诞老公”和“驯鹿宝贝”在内，全部石化。 这……这这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林嘉享吗？！ 之前那几名目睹过“壁咚”戏码的滑手哈哈大笑—— “林嘉享，你是霸道总裁的小娇妻吗？” “大美人儿，不听话小心你老婆一会儿又壁咚你！” 这话引起一番狂笑。 林嘉享心中呵呵，没理会，依旧举着麦克风问陈境：“老婆，考虑得怎么样了？行不行给个痛快话呗～” 陈境咯咯咯地笑，拿过麦，佯装生气道：“来啊，抱！当着我的面抱！让我看清楚一点儿，哼哼～”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场内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我抱了啊？”林嘉享手伸过去，脸还冲着陈境，“真抱了啊？” 女孩叉腰跺脚，身子一扭：“要抱快抱！磨磨蹭蹭！烦死了！” 他大笑着走过去，单手虚搂了一下高中女生的肩膀，说：“欢迎加入ghostfish，谢谢你的喜欢。” 他走回去，拿回麦，看着陈境：“老婆，你没生气吧？” 陈境把麦抢回去：“生气了，回家就把门锁上，不让你进来！睡大马路吧！哼！” 林嘉享哈哈大笑，麦扔到一旁，结结实实把她抱住，用力在头上亲了一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全是尖叫声，本来以为这会是个尴尬的场景，但此刻却变成了嗑cp的欢乐海洋。 之前对陈境比较陌生的滑手们，相互咬着耳朵—— “看不出来啊，林嘉享女朋友这么有意思，真可爱～” “看着以为蛮正经的，其实很皮啊！” “刚才谢豪跟她一起玩了21点，说她超厉害，巨聪明！” “她好像是b大的研究生，肯定聪明啊。” “难怪林嘉享喜欢，跟他一路人啊！网上管这叫什么？哦，双学霸！” “外形也很搭啊，身高长相什么的，站一起很和谐。” “之前甘兴旭还说过，她人很好，还帮他们找过砂纸和备用板……” …… 李诗跟郑茉和周洛晗坐在一起，看着场中的林嘉享与陈境。 有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问题出在哪里，缘何追求对方多年无果。 她跟陈境是全然不同的两种人，而林嘉享喜欢的，分明就是与她相反的那一种。 “哈哈，”她笑了两声，见身旁的两人看过来，肩膀一耸，“挺好的，我祝福他们。” 派对的第二大高潮，是“驯鹿宝贝”拉着“圣诞老公”和樊寄雨，在乐队的伴奏之下，合唱了一首《危险》。 这首歌重新编过曲，跟梁博的原曲曲风上差异很大，而且中间还加入了一段非常噪的电吉他solo。 令陈境倍感意外的是，这段solo是由陈韬韬编写并演奏的。 “他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吉他专业，”见女朋友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林嘉享笑道，“如果不玩滑板，他还可以当吉他手。” 但这还不算完。 更令陈境惊讶的是——樊寄雨唱歌非、常、好！ 好到……可以算是专业水准。 至于为什么唱得这么好，林嘉享也给出了解释，陈境听完下巴差点儿掉了—— “他是音乐学院学流行演唱的，”对方说，“一直都在唱作平台上发cover。”他打开手机，给陈境找出樊寄雨的歌手帐号，“你有时间可以听听，确实挺不错的。” 陈境抬眼：“你们团队是人人有绝活儿吗？你还会什么？” “我？”林嘉享眨了眨眼睛，“我会跳芭蕾啊～” 陈境：“……” 由于会员们太热情，呼声太高，樊寄雨又唱了一首《表态》。 歌唱到一半，不出所料，“圣诞老公”和“驯鹿宝贝”下场来拖林嘉享—— “哎不是，你们干嘛？我不去！” “陈境，你想不想听他唱歌？！这歌他会唱！” “嗯，可以～” “林嘉享，你听见没有？走走走，再不去唱完了啊！” “不是……你俩放开我！” …… 最后，林嘉享被“绑架”到台上，而陈境有幸听到了男朋友的歌声。 怎么说呢…… 确实没什么音乐细胞，但好在……五音尚全…… 她忍不住偷笑—— 哦，原来完美男神也有不擅长的领域呢～ 但对方唱的那几句歌词，她听得很清楚，也记了很久： “来！保持你现在， 无视他存在，也别去炫耀你的光彩， 对！记得你的心，这样我爱； 那些不明白，还是不明白， 你不用去猜，你生命里的那张纸牌， 哦！那是张王牌，还是张等待……” 那一刻，她明白，这就是林嘉享对于这份长久以来的热爱，一直保有的态度。 …… 派对结束后，两人回到家已是凌晨。 但双方都没有困意，而且热情高涨，匆匆洗完澡，就到了床上。 马上要直奔主题的时候，陈境忽然说：“我想喝酒。” “呃……啊？” “就喝一点儿，”她诚恳保证，“绝对不喝多。” “可明天是……” 确切说，是今天——周一，工作日。 “我知道，所以就喝一点点，”她眼里带了点儿恳求，“我们两人喝一瓶，可以吗？” 林嘉享看了她一会儿，唉了一声，起身，拿过短裤开始套：“我把酒拿进来，你等会儿。” 陈境坐起来：“别拿了，以免弄到床上，我们去外面喝吧。” 两人走到客厅里，料理台上放着一个大袋子，是刚刚从派对拿回来的罐装啤酒和鸡尾酒。 这种鸡尾酒度数很低，跟陈境在沙芭喝的蓝色海风大不相同。 “你要什么味道？”林嘉享在袋子里翻着，“这儿有……柠檬、葡萄、樱桃、桃子的……啊，还有菠萝的，”说着，他抬头，唇角往上勾，“可惜没有山竹的。” 山竹啊…… 陈境抿着唇，安静了两秒：“我最近不那么喜欢山竹了。” “啊？为什么？” “就是忽然不喜欢了，”她伸手，“给我一罐柠檬的吧。” 林嘉享撕开拉环后将酒递过去，自己拿了罐啤酒打开。 他搬了两把高脚凳，在落地窗边放下，两人并肩而坐，一同眺望深夜城景。 “林嘉享。” “嗯？” “姜老师在s市的房子……我不打算卖了。” 对方点头，并不感到意外。 “留着很好啊，”他笑，“以后哪天想回去了，正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陈境低头看着手里的酒，安静了几秒，缓缓开口：“我之前一直都想摆脱s市的一切，但现在……我好像……没有那么在意过去了。”她抬起头，身子扭过去，跟男孩面对面，“你知道为什么，对吧？” 林嘉享跟她对视几秒，嗯了一声，眼睛弯起来：“明白，因为我。” “你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也改变了我的一些想法和观念，”陈境目光虔诚，“还帮我抽离掉很多悲观情绪，我很感激你。” 感激…… 林嘉享没说话，喝了一口手里的酒，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需要你感激我。” “我知道，”陈境马上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并非只有一种，感激只是其一，最多的当然是爱。” 林嘉享好一会儿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想事。 “你怎么了？” 男孩抬起头，看向她：“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让你获得安全感，可以大胆做自己。” “嗯，我明白。” “我还想给你一个家，一个安全、完整的家。” “嗯，”陈境点头，“我懂……” 可对方打断她，斩钉截铁道：“不，你不懂。” 陈境愣了愣，空气安静下来。 “有些话……我本想着过段时间再说，”林嘉享头又低下去，鼓着腮帮子，捏手里的易拉罐，“但……既然今天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不如就一气儿说了吧。” 他停下来，似乎是在措辞。 陈境并不着急，安安静静等着。 “还有几天就到2024年了，新的一年，我希望……”男孩终于抬头，“能给你一个真正的家。” 真正的家？ 陈境怔了怔，一时间不太确定对方的意思。 “意思就是……”林嘉享转过来，一脚踩到地上，笑了笑，目光清澈温柔，“和我结婚，好吗？” 陈境彻底愣住了。 她是想要跟林嘉享相伴一生的，但结婚……她没想过。 亲生父母婚姻不幸，姜老师也终身未婚，“结婚”二字，对她来说，就像是远在天边、虚无缥缈的云，看着很美，但里面……或许还隐藏了一场未知的暴雨。 至于“家”……她几乎没在超过两人的家庭环境中生存过。 因为林嘉享，她认识了林砚和章安洁、章浩程和黎颖慧，他们待她很好，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会将他们视作“别人”。 她知道，倘若没有林嘉享这一层关系，她跟他们大概终其一生都很难产生交集。 是他把她带入了一个可爱的圈子，遇见了一个美丽新世界。 可这个世界……她真的可以无条件拥有吗？ “在想什么？”男孩忽然说话了，“感觉我说完之后……你自闭了。” “啊？没有，”陈境回神，立马摇头，“我只是……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跟你求婚？而且还空着手？” “不是……就是……” “就是你没想过要嫁给我？” “啊？不是的……” “哦，那就是想过嫁给我，但只是随便想想，没当真？” 唔…… 陈境不说话了，拿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望着他：“林嘉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截人话头儿呢？” “哈哈，”男孩笑了两声，探身拉过她垂在大腿上的手，晃了晃，“别有压力，没让你马上答应，好好考虑，我等着。” 说罢，他松开手，腿收回高脚凳上，转身面向夜幕，举起啤酒，一饮而尽。 等他咽下最后一口酒，陈境说：“林嘉享，我不用考虑。” 对方安静了几秒，身子转向她，笑了笑：“哦，这样啊。” 女孩愣了愣，垂眸看他垂落在膝盖上的手—— 他正在用食指和拇指掐罐子。 可怜的铝皮罐子，都快被掐出小蛮腰了……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 林嘉享此刻的状态，在她看来，就跟送她深海之境的时候没两样。 于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弯腰把空罐放到脚边，她直起身，目光笔直地看住对面清澈的小鹿眼。 “林嘉享，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对方一愣，捏罐子的手也顿住了：“……啊？” “结婚，什么时候？”她清清楚楚地问，“明天就去登记吗？” 男孩张了张嘴，仿佛不明白：“……明天？” “对，明天去登记的话，我一会儿就把户口本找出来。” “……” “林嘉享，你说吧，什么时候，”她跳下来，站到他面前，“我随时可以。”见他发愣，她补充，“我说真的，没开玩笑，你说明天，啊不，今天结婚的话 ，我立即去找户口本。”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屋里的一切都很安静。 厨房的吊灯亮着，窗前的两人眼珠不错地盯着对方，一动不动。 “你……你的意思是，”林嘉享终于出声，“可以和我结婚？” “当然，”陈境胳膊搭到他肩膀上，“我属于你，忘了吗？” 心属于你，人也属于你，一切都属于你。 “我很愿意跟你结婚，”不等他二度确认，她直接道，“非常非常愿意，特别特别确定。” 两个非常，两个特别。 见对方还是不说话，她凑上去，贴住他的嘴唇：“在派对上你不是喊我‘老婆’吗？我答应了呀，就代表我愿意的呀……” 林嘉享像是终于缓过神来，他扔了已经变形的易拉罐，双手抱住陈境的身子，脑袋仰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泛着水光。 “哈……我以为……你有顾虑……” “什么顾虑啊，”女孩低头亲他，模模糊糊地说，“巴不得嫁给你呢，老公……” 啊…… 这一刻，林嘉享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被打通了，电流争先涌入，激得他汗毛倒竖，从头爽到脚。 他喉间发出一声呻吟，迅速站起来，抄起陈境，扛回卧室里。 他反应太激烈，以至于陈境后来是顶着黑眼圈、迈着沉重的步伐去上班的。 午休时候，她趴在桌子上，从包里偷偷拿出林嘉享的童年照来欣赏。 看着唇红齿白的卷发小天使，她默默想，可爱宝宝，你不知道吧？你长大以后，特别能折腾人…… 第53章 天生一对，史上最配 2024年元旦，林嘉享给自己放了一天半的假，带陈境体验了她人生中第一次滑雪。 两人在雪场附近的民宿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雪场。 陈境的滑雪装备都是林嘉享提前准备的，包括滑雪服、速干衣，都完全没跟她商量。 且不说粉上衣灰裤子，颜色清新特别，就说这个尺码——选得刚刚好。 前几天在家试穿时，她站在镜子前，不禁讶然：“你的眼睛是尺吗？买得这么合适。” “哈哈，”身后的人眉眼弯弯，胳膊圈住她，“我不光靠眼睛，我还……亲自测量过，”他亲了亲女孩雪白的腮帮子，“比尺还准呢～” 两人穿好装备往外走。 林嘉享问：“要不要喝点儿东西？补充点儿热量。” “好啊，听你的，教练。” “哈哈！” 喜笑颜开的“教练”搂了搂她，转身去买饮料了。 陈境站在门口，望着室外洁白美丽的冰雪世界，深吸一口气。 “美女，新手吗？” 她一愣，回头看过去。 “我们雪场有教练服务，可以指导你快速上手。”看着她的全套新装备，年轻男人笑笑，“滑雪有风险，尤其你要玩单板的话，有指导更安全。” “啊，”陈境笑道，“谢谢，但我男朋友是极限运动方面的专家，有他在，足够安全。” 林嘉享端着两杯热巧克力回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 他走过去，看向正准备毛遂自荐的年轻男子：“哥们儿，她不需要指导，谢了啊。” 对方离开后，他将热饮递过去，感叹：“天呐，我这每天危机感好重啊！” 陈境一愣：“啊？” “每天都有人觊觎我女朋友，还总当着我的面儿！” “不是，林嘉享，”陈境咯咯咯地笑，“人家是雪场教练，做推销的。” “哈，”男孩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来雪场那么多次，怎么没人主动给我推销呢？” “人家一看你就是老手，我这装备全新，一脸懵懂无知，刚好符合他们的用户画像。” “你第一次来，可能不知道，”他雪镜推在脑门儿上，露着光洁的额头，“雪场禁止私教推销，而这里自己的教练不会主动推销！”他忍不住叉腰，“之前余江川和陈韬韬都带女朋友来过，郑茉也跟着来过，雪场教练没给她们推销过一次！” 唔…… 陈境没说话，只是盯着他，一眨不眨。 “所以我确定，遇到这种情况的只有你！那人就是看你漂亮才过来的！”林嘉享鼓着腮帮子，愤愤不平，“我以后把你拴裤腰带上算了，以免总遭人惦记！” “……” “也太不让我省心了！” “……” 公平讲，惦记你的人比惦记我的……可多多了…… 就说刚才这一路，全是对你行注目礼的女生…… 要说不省心……那也应该是我吧？？？ 这么想着，陈境却没有反驳，对男朋友的抱怨照单全收。 而且，她不仅不想反驳，甚至还开始骄傲起来—— 当一个超级大帅哥为你吃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很难不沾沾自喜吧？ 尤其对方吃醋的样子……可爱至极！ 于是，看着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的洁白天使，她决定默默欣赏。 做完基础动作指导，洁白天使抱着十足的信心，带着女朋友踏上了雪道。 有之前冲浪的经验在，他相信以陈境的学习能力和运动天赋，单板——她一样可以轻松上手。 “你记住，倒地不要用手撑，往前摔倒的时候，要把胳膊这样收进来，”他手臂内收，护在胸前，“往后摔也一样，双手抱胸，护好手腕，尽量身体接触雪面，不要用手、肘、膝盖这些相对脆弱的点去受力。” “好，明白。” 光说他还是不放心，决定亲自摔给她看。 “摔的时候，要顺着摔倒方向卸力，不要硬生生拍在地上。后摔可以用后滚翻卸力，前摔就四肢展开往前趴，”他故意倒下去，“就像我这样。” “可以了，”陈境弯腰扶他，“你这一跤摔在我心上了，我心疼。” 林嘉享直接在初级雪道上给她示范了后刃推坡，手把手教她如何匀速推坡，板子侧偏时如何调整发力，如何刹车……带着她练习了一会儿，他觉得可以了，就继续教她后刃落叶飘。 陈境的领悟力与他预想中一致，很快就拿下了这些入门技术。 两人来到中级雪道。 “我们在这边练练，”他拉着她的手，帮她保持平衡，“你能力非常好，中级道做起来一样没问题。” “谢谢教练，我一定不辜负你的信任。” “啊～你当然不会辜负我，”被大雪镜遮住半张脸的教练笑起来，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笑容，“你从来都只会给我惊喜。” 经过半天的学习，陈境已经可以在中级道顺畅地做前后刃落叶飘。 看着在那些在陡坡上驭雪乘风的身影，她问身旁的人：“你可以像他们那样吗？” 林嘉享看了看，没谦虚：“当然。” “可以做给我看吗？” “哈哈，当然可以，”男孩笑得灿烂，“欢迎你点评。” 为了方便女朋友观看，他没有选择难度系数更高的高级道，只是在中级道进行演示。 怎么说呢…… 陈境觉得，今天来这个雪场中级道滑雪的人都蛮幸运的，有幸看了这样一场赏心悦目的表演。 一个也是跟男朋友一起来滑雪的女孩，一脸吃惊：“美女，你男朋友是滑雪运动员吗？” “不是，就是爱好。” 而且……他爱好蛮丰富的，也不光这一种。 “太厉害了吧？！感觉比我们请的教练都专业！” 啊…… 正常，陈境想，就算比不了苏翊鸣，但跟一般教练比，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嘉享回来之后，又带着陈境在雪道上复习今日所学。 两人靠边休息的时候，刚才跟陈境说过话的女孩走过来。 “美女，你是第一次滑雪吗？” “是啊，”陈境笑，“你看我的装备，都是全新的。” “刚那几个动作你练了多久？” “嗯……大半天？”她转脸看向林嘉享，对方唇角上扬，点头认同。 “我的天啊，”女孩感叹，“一天就会换刃，天才啊！” “呃……这很难吗？” “哈哈哈哈，”女孩的男朋友笑起来，“我们来三天了，她都还没学到换刃，一直在摔屁蹲儿。” “是啊，我看你都不戴防摔神器，”女孩左右打量陈境，“你不摔跤吗？” “摔，但是……好像……次数不多？”陈境又去看林嘉享，“而且我男朋友说，那个没什么用……” “对你可能确实没用，”女孩唉了一声，“你都不摔跤，能有什么用呢。” “真是厉害，一个大神带一个天赋型新手，”女孩男友抱胸感叹，“不像我们，两个菜鸟，互相扶持！” 晚上，回程路上，陈境说：“其实我今天是在用脑子滑雪，每一次动作转换都需要调取记忆，”她坦言，“一天下来，身体还好，但大脑挺累的。” “哈哈，太正常了，你才第一次，”林嘉享看了她一眼，笑道，“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多来几天，以你的天赋，很快就能形成肌肉记忆。” “好。” 把车开进小区地库，他忽然问：“过年的时候，你……不回s市，是吧？” 陈境愣了愣，摇头：“不回，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林嘉享把车停进车位，熄火，“过年我想带你回家，然后……”他想了想，转过脸来，“跟我爸妈提一下，咱俩结婚的事儿。” 陈境没犹豫，点头：“好呀。” 男孩笑起来，嗯了一声，拉过她的左手，摩挲着无名指第三关节：“戒指我会尽快补上的。”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从包里摸出一个啤酒罐的拉环，举起来。 林嘉享啊了一声，眼睛霎时瞪大：“你……你这是随身携带呢？！” “嗯，”陈境理所当然道，“这是男朋友给我的‘求婚戒指’，要不是太小了，我就真的戴在手上了。” 那个圣诞节的凌晨，林嘉享向她求婚之后，他们折腾得昏天黑地。 到最后，床上除了他俩，什么都没了，被子和枕头全都是临睡前从床底下拽上来的…… 林嘉享很开心，很兴奋，说了很多话，关于结婚的想法，未来的规划，甚至还提到了孩子…… “明年，或者后年，我们还可以考虑添一位新的家人……” “新的家人……” “嗯，一个跟你有血缘关系的、真正的家人。” “哦，长得跟照片上一样？” “呃……照片？” “你的照片。” “啊～像我那是一定的～” …… 她眼皮很沉，吊着最后一丝气力跟他说话，最后实在撑不住了，睡过去之前，她听到他下了床，出了卧室，回来后把什么东西套到她手上。 “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他说，“证明我不是喝多了在做梦。” 后来，估计是怕划伤她的手，他又把“戒指”取了下来。 上班前，陈境回卧室拿手机，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 她一下笑了，瞬间了然，于是想也没想，直接收进了包里。 此时，两人坐在车里，林嘉享惊叹不已：“我还以为后来掉哪儿了，找了好久！闹半天是你收走了啊！” “对啊，我拿去跟你的照片放一起了，”陈境低头，一边把拉环收回包里，一边淡定道，“定情信物是易拉罐，求婚戒指是拉环，很好啊，”收好后，她抬起头，冲林嘉享眨眼，“天生一对，史上最配。” 第54章 寥落火光 一月的第三周，科技环保所举办年会，年会选址在近郊一处温泉度假村。 所领导要求每个部门出一个节目，于是，很不幸，给水资源研究中心出节目的任务，花落陈境与白欣。 陈境本来想着随便唱首歌了事，无奈白欣五音不全，让她一个人去唱。 她当然不想出这个风头，于是两人商量过，节目改为跳舞。 她从来没学过舞蹈，但架不住身材修长，肢体协调性好，所以只要不太难，随便比划两下，做做样子，倒也问题不大。 鉴于两人都很业余，她们选了个难度不大的舞蹈《凑热闹》，想着态度表现出来，能跟主任交差就好。 为了提高效率，陈境自己先在家学动作，再利用第二天午休时间教白欣。于是，她俩花了一个礼拜，把这个舞学完了。 在卧室研究动作的时候，林嘉享就在一旁看着。 “你准备穿什么衣服跳舞？”他问。 “啊？”陈境愣了愣，这问题有点儿超前，“我舞都没学明白呢，哪有工夫考虑穿什么？” 男孩不说话，两手撑床，身体后仰，安安静静看着她。 陈境眨眨眼：“怎么了？” 对方还是不说话，但腮帮子鼓了起来。 她看了他一会儿，啊了一声，明白过来。 “林嘉享，”她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小心眼儿呢？”她扒着他的肩膀，抵住他的额头，“跳个舞你都吃醋？” “……哈！！！” 你不知道自己跳舞什么样吗？？？ 真该给你带我妈的舞蹈学校去，让你对着镜子，好好瞧一瞧！！！ 这么想着，林嘉享没说出来，只是脑袋一扭，不看她了。 陈境伸手扳他的脸：“那你说，想让我穿什么？穿羽绒服，好不好？” “……”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她歪头含住他的嘴唇，声音模模糊糊，“等我学会了，让你做第一位观众，行不行？” “……” “你喜欢看我穿什么跳？”她脱掉上衣，抱住他，轻轻蹭着，“比基尼，怎么样……” …… 也是这个星期，她收到了林嘉享补给她的求婚戒指。 银色山茶花造型，花瓣上镶满碎钻，花心也是一颗钻石。 “你喜欢吗？”见她低头不语，林嘉享试探着问，“如果不喜欢，我可以……” “不是，我很喜欢，”女孩抬头，“我只是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偷偷量了我的手，”她五指张开，举起来晃了晃，“怎么就这么合适呢？” “哈哈，”对方霎时眉开眼笑，“这还用量吗？我的眼睛就是尺啊～” 她戴着戒指上班，被白欣看到，惊呼：“天啊，小境境！你的戒指好漂亮！” “谢谢～” “这是香奈儿的吧？” “是吧。” “你男朋友送的？” “对。” “你这戒指戴在……”白欣眼睛越睁越大，“妈呀妈呀妈呀！你俩……是要结婚吗？！” “是，”陈境坦白道，“就今年。” 白欣捂着脸、张着嘴，最后，直接变成了暴走可云——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 年会时间是周五下午，联欢会和餐会结束后，大家自由活动，可以在酒店泡温泉、做按摩、玩棋牌、打台球。 联欢会上，陈境和白欣跳了《凑热闹》，赢得了一片掌声与叫好。 至于演出服——当然不是羽绒服。 一开始，她俩是打算穿卫衣和牛仔裤上台的，结果节目验收的时候，被主任批了。 “小陈、小白啊，你俩这么年轻漂亮，怎么穿得如此松松垮垮？”主任眉头紧锁，一脸不满，“换个裙子，朝气蓬勃一点好不好？不要让所领导觉得我们部门不重视年会节目！” 为了防止她俩糊弄，主任决定亲自为演出服把关。 于是，在主任的少女系审美加持下，陈境和白欣被迫穿上了毛茸茸的粉色毛衣，以及棕白相间的格纹短裙。 “明天跳舞的时候，你不要这样笑，”周四夜里，林嘉享压着她，故意板脸，“要是再有人当着我的面挖墙脚，我就要疯了！” 一个月之内，他已经目睹过三次陈境被路人搭讪。 “不是，林嘉享，”陈境咯咯咯地笑，手伸去咯吱他的腰，“谁会不自量力到挖你的墙脚？那他才是疯了！” “我不管，”对方按住她的手，眉毛抬得老高，“反正就是不行！” “哦，这么霸道呢～” “对，就这么霸道，”他起身，给她翻面，从背后压住，“而且明晚你不在，床上的额度，我今晚就要用掉……” 陈境笑到浑身抖，半撑起来，挣开他。 “好啊，帅哥，”她推着他倒下去，一步跨上，“包你满意。” “等一下，”直奔主题前，身下的人忽然扶住她的腰，正色道，“我知道，那种场合，想完全不喝酒很难，但是你一定一定要少喝，能避则避，千万不要被灌酒！” “知道了，”她俯身亲吻他，“我能保护好自己，放心吧。” …… 联欢会后，聚餐开始，酒店宴会厅里摆着一张张大桌，桌上是一道道精美菜肴。 科技环保所上上下下，全体员工，都围坐桌旁，谈天说笑。 各位领导讲话完毕，餐会正式开始，打圈敬酒也如期而至。 如林嘉享预想中一样，这种情况下，想滴酒不沾，真的很难。 尤其陈境作为刚入职三个月的新人，拒绝领导的酒，就意味着拒绝优质科研项目，好的学习机会，以及各种评优可能。 陈境很聪明，懂得利弊相较，自然不会做当众下领导面子的事。 好在所高层都不是酒腻子，水资源研究中心主任作为一名女性，也很保护部门几个女孩子，于是，陈境这边喝是喝了，但离醉还很远。 而环境管理中心那边，情况却不大相同。 陈境她们这边散场的时候，路过环境管理中心那桌，看到已经有人趴下了。 郑理以手撑头，眼皮耷拉着，处于半醉状态；张副主任作为他们部门仅有的两名女性之一，没有被过度劝酒，但一看脸色，也是没少喝；而沈竺靠在椅子里，状态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目光……多少也有些迷离。 陈境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于是礼貌一笑，转开眼，快步离开。 跟白欣一起回到屋里，她坐到自己床上，掏出手机来。 给林嘉享回复消息的时候，一旁扑倒在床的白欣感叹道：“妈呀，幸好咱们主任是个女的，且不爱喝酒，要是跟环境管理中心那方主任似的——就惨了！” 陈境嗯了一声，问：“他们每次都这样吗？” “方主任在所里是出了名的能喝、爱喝，尤其他们部门男生居多，据说每次聚餐都势必要喝倒几个。”白欣支起脑袋，扭头看她，“特别是今天这种全体留下过夜的年会饭局，没人能以‘一会儿还要开车’、‘喝多了回家会被老婆骂’之类的理由拒酒，那不喝到方主任满意，这局就很难收场。” “那他们确实挺难的，”陈境不无同情，“陪主任喝酒也成了工作之一。” “可不是吗，”白欣哀叹一声，“不过像郑哥、沈博士他们，酒量都挺好的，很少喝到不省人事，所以赶上这种时候，他俩就是‘陪酒’主力军。” 想起刚才沈竺的眼神…… 陈境摇了摇头，点评了一个字：“惨。” “哈哈，就是惨！幸好爱喝酒的不是咱们主任！” “是啊，我瞬间觉得今天那身演出服都变好看了。” “哈哈哈哈哈！一点儿没错！” 陈境本想在房间跟林嘉享视频，但白欣想去泡温泉，跑来拽她：“就泡一会儿，等我洗澡的时候，你再视频呗。” 见陈境挑眉，她又说：“我肯定洗得特别特别慢，给你留足腻歪时间！”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行，那就去吧。” 她跟林嘉享说了一声，去洗手间换好泳衣，走出来。 “我的天啊！”白欣两眼放光，“知道你身材好，但不知道你好到这种地步！我一个女的都羡慕你男朋友了！” 陈境站在穿衣镜前看了看—— 连体泳衣，款式保守，没有什么不妥。 “可千万别碰上所里之前管我要你联系方式那群猪八戒，不然他们一准儿死灰复燃！” 唔…… 听着是挺可怕的…… 而且…… 为了不让林嘉享为此疯掉，陈境赶紧裹上了浴袍。 酒店的温泉分室内室外，白欣觉得“寒冷冬夜，泡室外温泉别有韵味”，所以两人去了室外汤池。 为了方便，她们没穿羽绒服，就一人一件白色浴袍，但出了酒店大堂，迎着冷风走了没多会儿，就开始后悔。 “早知道就穿羽绒服了！”白欣缩着脖子，“冷风飕飕往里灌！” “要不我们回去？” “别了，没多远，快走几步，到水里就好了！” “好。” 可没走几步，白欣又忽然啊了一声：“我忘拿面膜了！” 陈境一愣，回头：“啊？” “不行，我得回屋拿一趟！特意为泡温泉拿的，不能白拿！” 白欣抱着胳膊，掉头往回走，边走还边问：“你要一张不？” “呃，不用了……” “哎呀，给你拿一张吧，天生丽质也离不开后天保养，”她说着，继续往回走，“太冷了，你别等我，先去找个池子泡着！” “啊？可是……” “没事儿！要是找不着你，我会给你发微信、打电话的！” 看着白欣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陈境愣了愣，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汤池走。 不知道是时至凛冬，大家不喜欢户外活动，还是这个点儿来室外泡汤的人本来就少，总之，这一路上，她没有遇到一个人。 去往汤池的路上，途经一个竹林，林间有一条蜿蜒小径。 小径旁的路灯坏了，只有月光投射在石板路面，留下大片银白。 快走到尽头时，陈境忽然看到黑暗中有什么在闪。 那是一枚小小的红点，像火光，带着点儿寥落，在幽暗处随风晃动。 她脚下霎时一顿，继而警觉停下。 因为她知道，那是一个人—— 一个正在黑暗中，默默吸烟的男人。 第55章 清醒与癫狂 静谧的竹林小径上，男人倚在墙边，指间夹着烟，望向停在不远处的陈境。 寒冷的冬夜，幽暗的竹林，陈境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从身形分辨，她觉得眼熟。 还没来得及细想，对方忽然出声—— “师妹。” 陈境一愣，依然站在原地，疑惑道：“沈师兄？” 墙边的人站直身体，缓缓迈步，走到月光下。 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没穿外套，一手插兜，另一手夹着烟。 这是她第一次见沈竺抽烟，谈不上奇怪，毕竟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咄咄逼人的态度，已经让她感到过迷惑。 “师兄怎么在这儿？”陈境还是站着没动，“黑灯瞎火，怪吓人的。” 沈竺没回答，看了她一会儿，只是问：“你呢？去哪儿？” 陈境安静两秒，笑了笑：“那边不是室外温泉池吗？我去泡温泉啊。” “哦，”沈竺笑起来，掐了烟，两手都插进口袋，向她走过来，“一个人？” “当然不是，”陈境马上说，“跟白欣一起。” “哦，她人呢？” “去拿东西了，一会儿就到。” 沈竺嗯了一声，又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陈境三步远的位置站住。 他借着月光打量她—— 女孩穿着酒店提供的白色浴衣，衣襟搭得严实，腰间的带子也系得很紧，但反而勾勒出曼妙曲线。酒店的冬季拖鞋之上，是两节纤细修长的小腿。 冬夜的风像带冰的刀子，可她站得笔直，面上的神情也宁静淡然。大概是为了泡温泉卸掉了妆，素白的小脸在月光下更显清灵。 那一刻，沈竺再一次从她身上看到了谈璐杉的影子，她的淡然也好似嘲讽，嘲讽他八年来的愚蠢。 他喝了酒，大脑转速不如往常，迷迷蒙蒙间，陈境的脸开始逐渐与谈璐杉重合，甚至越看越像，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陈境这边并不知道沈竺在琢磨什么，但对方看着她不说话，眼神也变得忧郁，甚至可以说是阴鸷。 她倍感危机，后退两步，插在浴袍里的手攥紧了手机，脑子里霎时冒出前不久，跟朱乔在微信上的一番对话。 那天她们闲谈，她提到科技环保所这边有个b大师兄，对方问起姓名，她就说了叫沈竺，结果—— 【沈竺？！我知道他！！！】 【你认识？可你跟他既不同系也不同级呀。】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认识他女朋友！确切说，是前女友！】 然后，朱乔发语音给她讲了沈竺和谈璐杉的事，包括相识、相恋，以及……分手。 她一开始觉得不合适：“学姐，这是人家隐私，我不应该知道。” “不是，我是要提醒你，沈竺不太正常，你千万不要和他走近。” 陈境一惊：“不正常？” “对，他这个人情绪不稳定，”朱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谈璐杉假期跟爸妈、以及发小儿一家一起出国玩儿，沈竺每天至少要打十几次电话，谈璐杉受不了，跟他谈过，他就改发微信，每天上百条。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谈璐杉那个发小是男的！” 陈境听完，不禁皱眉。 还没回复，对方又说：“他们在一起时，他就总是疑神疑鬼。因为谈璐杉家境好，还是b市人，有很多发小和朋友也是家里条件不错的本地人，所以他总觉得谈璐杉那帮朋友看不上他。谈璐杉跟朋友出去玩，他觉得她有事儿瞒他；带他一起去，他又觉得人家看不起他……非常矛盾。” “谈璐杉为什么不和他分手呢？”陈境忍不住问，“为什么还要继续这种不健康的关系？” “她想分手，提过几次，但沈竺反应很激烈，给她下过跪，甚至还……”朱乔顿了顿，声音渐小，“以自杀相要挟，分不了。谈璐杉后来选择出国，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躲沈竺。” “……然后呢？” “然后，两人异地，谈璐杉说要留在国外长期发展，沈竺这边经济能力做不到跟她一起去国外生活，于是这一次，终于分手成功了。” “然后……他们就没再见过？各自安好？” “哈哈，”朱乔笑了两声，“怎么可能？！两人分手之后，沈竺这边短暂消停了一阵子，可当他听说谈璐杉在国外交了新男友之后，就又上劲儿了。他又开始找谈璐杉，电话不断，消息轰炸，质问她是不是早在跟他分手前，就已经和新男友好上了。”她委婉表示，“谈璐杉的新男友比她条件还要好，家世非常了得，知道谈璐杉一直被沈竺纠缠之后，他用家里的势力给对方施压，当时这件事差点儿影响沈竺在b大的学业……” 陈境面色沉重，沉默半晌，才问：“那后来……沈竺真的放弃了吗？” “算是吧，凤凰男为了自己的前途，无奈选择放弃，”朱乔叹气，“但他应该特别恨谈璐杉，他这种爱钻牛角尖儿的人，不可能轻易原谅一个‘背叛’他的女人。” “那再后来……” “再后来，他跟谈璐杉是没什么了，但我听说，他又找了个新女友，是个学妹，跟他这边条件差不多，但这位学妹对沈竺……并不专一，交往期间，还跟其他几个人有瓜葛……”朱乔感叹，“总之，这位沈博士啊，多少也算是情路坎坷吧！” 听完这一段，陈境许久没做回复。 她不禁想起入职第一天，沈竺听说她是他b大的师妹之后，一直追着她问“不在学校都去做什么”，现在想想，这大概可以被看作是一种ptsd。 那一刻，陈境对沈竺充满了同情。 她很清楚这个看起来彬彬有礼、温柔和善的师兄，其实是个有心理疾病的人。 甚至有一瞬，她想到了她的父亲陈致业，虽然她一直憎恶他的暴力，怨恨他的嗜赌与酗酒，但在内心深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她对他深感同情。 因为他是个病人，一个发病时没法控制自己情绪和行为的人，就像沈竺，受了刺激，或者遇见跟前女友们有些许共同点的人，就会变得不正常。 朱乔说的这些话，陈境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就像完全没听过这些事一样，面对沈竺的时候，表现如常。 她尽力做到不戴有色眼镜，但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她还是忍不住回避沈竺的目光，尽量不单独跟他接触，以免自己做了什么，会引起他展露出病态的一面。 而此刻，在温泉酒店外的竹林小径上，她被迫单独面对沈竺，而且……对方还是酒后。 “沈师兄，时间不早了，”她微笑颔首，“你早点儿休息，我先走了。” 可就在她准备错身离去的一刻，沈竺却忽然横跨一步，直接挡住她的去路。 “师妹，我不懂，”他问，“是不是在你们眼里，钱永远比感情重要？” 陈境开始后退，眼神警惕：“师兄，你喝多了。” “对，我是喝多了，所以才能说心里话，”他又往前上了一步，盯住她，声音不大，却十分阴沉，“为什么你这么爱钱呢？在你眼里，这世界上就只有钱吗？他比我强在哪儿啊？强在有钱、有地位？人怎么这么贪婪啊，谈璐杉。” 谈、璐、杉—— 这三个字一出来，陈境立马知道沈竺此刻很不正常。就像小时候，陈致业躁郁症发作、对她拳脚相向的时候，有时也会喊她生母的名字。 而且她能看出来，沈竺眼睛很红，神情乖戾，精神或许正处于崩溃边缘。 “沈师兄，”她迅速后退，掉头往回走，“你认错人了。” 沈竺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大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谈璐杉，我话还没说完，你想去哪儿？！” 因为激动和愤怒，沈竺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两倍，抓在女孩胳膊上的手，力气也很大。 陈境勒令自己放松，努力镇定，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安抚道：“沈师兄，你放开我，我哪儿都不去，就站在这儿，听你说话。” 她说完的瞬间，沈竺似乎愣了一下，但是，下一秒，他忽然低头，看向女孩的左手—— 这只修长白皙的手，中指上，戴着一枚山茶花造型的戒指。 他盯着这枚戒指，一语不发。 夜风在两人之间穿行，陈境裸露在外的小腿爬满了鸡皮疙瘩，但她仍旧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谈璐杉，”再度开口时，沈竺声音很轻，“你要嫁给那个纨绔子弟？” “我……” 陈境努力措辞，想着如何才能在不激怒对方的同时，顺利脱身。 可就在这个当口，沈竺喉间发出一声讥笑，两指一夹—— 山茶花戒指被取了下来。 “这么个破玩意儿，就把你收买了？” 他眼神冷寂，嗤笑一声，手臂随之抬起。 “你干什么？！”陈境大喊，“疯了吗？！” 疯了…… 是啊，以前谈璐杉跟他吵架的时候，就经常说他疯了…… 沈竺瞬间受到刺激，抬手就要将戒指扔进旁边黑漆漆的竹林。 “还给我！” 陈境再也无法镇定，她扑上去，抓住沈竺的胳膊，用力往下拉。但对方个子高，力气大，还并非正常状态，她根本拉不下来。 但…… 那是林嘉享给她的求婚戒指…… 怎么可以…… 不行！ 绝不可以！！！ 她不管了，掏出浴袍口袋里的手机，攥到手里，用力敲在沈竺头上。 “咔嚓——” 这一下，她几乎用了全力，手机屏幕都砸裂了。 “啊！！！” 沈竺疼得大叫，弯下腰，抱住了自己的头。 戒指“当啷”一声掉到石板路上，陈境迅速捡起，攥进手心，扭头就跑。 她一路狂奔，在酒店大门口碰到了正往外走的白欣。 “哎哎，小境境，你干嘛去？” “对不起，欣欣，我不泡温泉了。” 她匆匆撂下这么一句，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径直跑回了房间。 她双手发抖，房卡一直贴不对位置，深呼吸了好几次，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加以固定，最后才终于成功开门。 进屋后，她兀自靠着门镇定，心跳终于放缓之后 ，她转脸看到一旁穿衣镜里的自己—— 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她缓缓走到床边坐下，低头，张开手，看到山茶花戒指安静地躺在手心里。 她举起来检查—— 还好，仍旧是完美的，没有磕碰，不见划痕。 她看了它一会儿，放在唇边亲吻，好像那是林嘉享的嘴唇一样。 啊…… 林嘉享…… 她划开手机，点进男朋友的微信，直接拨打了视频通话。 响了三声，对方接起—— “小鲸鱼同学，”男孩璀璨的笑脸出现在带着裂痕的屏幕里，“温泉泡完了？这么快呢～” “林嘉享。” “嗯？” “你能不能来……” “呃……啊？” “我想你，”陈境的眼泪掉下来，“你来找我，好吗？” 第56章 猜测与试探 挂了电话，林嘉享以最快速度穿衣服出门。 他开着导航，神情严肃地驾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刚才陈境的状态把他吓坏了—— 女孩哭着说：“林嘉享，我想你，你来找我，好吗？” 他心急如焚：“好！我现在就去！你别哭，别哭啊！等我，马上到！”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陈境，他的女孩是最坚强、勇敢的，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绝不会如此。 但是相比担忧，此刻，他心中愤怒更多。 他想知道是谁，或者什么事，把他女朋友弄成了这样。 坦白讲，第一反应，他觉得是年会聚餐的时候，有人逼陈境喝酒。 那一瞬间，他甚至起了要找她们单位领导理论的念头—— 一个破单位，为这么点儿屁事儿，为难一个女孩，什么玩意儿啊？！ 大不了不干了，他绝不会让自己老婆在这儿受气！！！ 但转念一想，陈境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才不会为这种破事儿所困。 所以…… 如果不是因为喝酒…… 他眉头瞬间锁得更紧了。 科技环保所开年会的温泉酒店，离他和陈境东三环的家不算很远，尤其现在已经深夜十一点，路上往近郊方向去的车不多，所以他用不到四十分钟就到达了酒店。 他直接开进酒店所在的院子，车停好后，在保安的指引下，他很快找到了大堂。 他没有马上联系陈境，而是先在大堂开房，等前台办手续的过程中，有几个男人从身后经过。 “沈博士，你这也太倒霉了，怎么就滑倒了呢？” “是啊，沈竺，回头你得跟方主任说一声，你这算是陪他喝酒造成的工伤！” “对啊，让他报销医药费！” 主任……喝酒……工伤…… 由这几个词生出的联想，让林嘉享立时回头。 身后走着的三个男人，年纪都不算大，最年长的一位大概三十出头，而另外两位二十八九的样子。 其中一位穿黑毛衣的瘦高男子似乎头部受伤，正压着冰袋镇痛消肿。 “先生，您这边要了一间行政套房，要求是不吵闹，”酒店前台递上房卡，“给您安排的房间在五层，您从大堂往左走，乘电梯上去就行。” “好，谢谢。” 林嘉享脸转回来，匆匆收下房卡，往电梯方向走去。 他按了上行，抱着胳膊，一脸焦急地望着显示屏上的数字。 电梯到了，他走进去，刚要关门，就听一个人喊—— “等一下！” 他按了开门键，来人正是刚才那三名男子。 “谢了啊，哥……”对方看到他的瞬间一愣，硬生生把到嘴边的一声“哥们儿”咽了回去，“呃，帅哥……哈哈……” “没事儿，”林嘉享笑笑，“快上来吧。” 三人进入，电梯门阖上，他抱臂站在一侧，脸上神色很淡。 他能感觉到，这三个人在看他，但被人行注目礼，在他以往二十四年的人生中——就是家常便饭。 他回望了他们一眼，唇角勾了勾，送上一个礼貌的微笑。 “唔……”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子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 而那个穿黑毛衣的受伤男子……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 但他有要紧事，没工夫理会，更没心情探究。电梯到达五层后，门一开，他直接迈步离开。 往房间走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给陈境拨语音，对方立马接起。 “我到啦，开了间房，在五楼，”他边刷卡边说，“你来找我？” 对面嗯了一声，能听出情绪比一个小时前好了很多：“马上过去，等我一下。” “好啊，肯定等你，”他笑起来，走进屋里，插卡取电，“就是为了你来的啊。” 陈境笑了一声：“谢谢，你太好了。” “哎，别，”林嘉享调侃，“要谢当面谢，而且，我不接受口头道谢！” 对面咯咯咯地笑：“明白了，会付出行动的。” 过了大概五分钟，陈境来了。 一进门，她直接扑到男朋友怀里，不给对方说一句话的机会，迅速按倒在床。 四十分钟后，两人从浴室出来，回到床上才开始正经说话。 林嘉享拿起陈境的手机，看了看，问：“屏幕怎么了？” “摔碎了。” 他没说话，手机放去床头柜上，拉着女孩躺下。 两人侧躺，面对着面，盯着对方的眼睛。 “能说说吗？刚才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哭？” 面对这些问题，陈境没出声，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他。 “不想说？”林嘉享伸手把她搂过来，叹气，“我是说过，你不想说的事儿我就不问，但你知道吗？你刚才那样……我很担心，非常非常担心……” 陈境点头：“对不起……” “什么啊？”对方一愣，立马打断，小鹿眼瞪起来，“我说这个是为了让你跟我说‘对不起’的？！” 嗯……不是…… 但…… 陈境摇摇头，不说话，拿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跟她对视了几秒，林嘉享唉了一声，主动投降：“行吧，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也拿你没辙。” 女孩笑起来，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下巴一仰，亲在他嘴唇上。 “就是遇到点儿不开心的事，”她模模糊糊地说，“但一见到你就全好了。” 林嘉享脑袋后仰，脸侧过来：“只是‘一点儿不开心’吗？”他眉毛往起抬，“我怎么觉得——天都塌了呢？” 陈境咯咯咯地笑：“天塌了有你脸顶着，不怕不怕～” “哈哈，行，能开玩笑就说明好一半儿了。” “不是开玩笑，是实话实说。” “行吧，但凡夸我的，就都是大实话……” 两人又说了几句玩笑话，成功逗笑对方后，逐渐安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你遇事第一时间想到我，我特别开心，”男孩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继续保持啊，记住，凡事有我。” “嗯，记住了，”女孩点头如捣蒜，“天塌了有你脸顶着。” “……哈！！！”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床，陈境回单位安排的两人间拿东西。 “你昨天晚上……怎么了？”白欣试探着问，“感觉心情……特别不好……” “没事儿，”陈境收拾好包站起来，“那会儿正好不太开心。” 白欣看了她一会儿，哦了一声，又问：“你男朋友来了？” “嗯，我一会儿坐他的车，不跟单位的大巴车走了。” “行，那我跟黄主任说一声。” “我说过了，给她发了微信。” 白欣嗯了一声，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境境，你真的没事儿吗？我看你……昨天好像……” 好像…… 很害怕的样子…… “没事儿，放心吧，”陈境眨眨眼，打趣道，“就算有事儿，现在也都过去了。” 白欣撇撇嘴：“唉，好吧……”说完，她又啊了一声，“对了，你知道吗？昨晚山竹哥哥在室外温泉池边上滑倒了！头撞到池壁，磕出好大一个包！” 陈境拿着包的手一顿。 过了两秒，她笑了，包提起来，背到肩上：“是吗？那他可真是喝多了。” “对啊，”说到这事，白欣哈哈大笑，“郑哥和曲哥都说让他找方主任报销医药费，说都是陪酒陪的！” “他去医院了？”陈境看着她，“那么严重吗？” “没去，郑哥说让他去医院，但他说不用去，不严重，就在酒店医务室弄了个冰袋，随便敷了敷。” “哦，这样，”陈境点头，嘴唇抿住，半晌后又松开，“希望他得到教训，以后少喝点儿酒。” 她回到五层，一进门，就见林嘉享正坐在床边等她。 他歪着脑袋，眉眼弯弯，雪白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淡淡金光。 陈境一下笑起来，扔下东西，扑上去抱住他，脸凑上去。 两人在洒满阳光的床铺上拥吻—— 她趴在他身上，听着泉水一样的笑声，摸着云朵一般的卷发，闻着清新似雪的味道，看着光斑在满是笑意的清澈小鹿眼中跃动。 这一刻，太美好了。 美好到她甘愿把昨晚的遭遇当作一场噩梦，和年少时那些坏记忆一起，关进灵魂深处、最漆黑的角落里。 …… 林嘉享和陈境下楼退房的时候，正好遇到科技环保所这边也在退房集合。 白欣第一时间看见了他俩，然后……表情跟朱乔第一次见到林嘉享时，如出一辙。 当然，这副表情的不光她一个人，几乎所有年轻女员工都是如此。 既然遇到，也没有回避的理由，陈境给白欣和其他几位嘴张成o形的女同事，郑重介绍了她帅炸宇宙的男朋友。 说话间，部门主任刚好走过来。 她晃了晃林嘉享的胳膊，说：“我去跟主任打个招呼，当面说一下不坐车的事。” “好，去吧。” 陈境跟黄主任说话的当口，白欣和一众女生就瞪着眼睛观察林嘉享—— 帅，还不是一般的帅！ 是巨帅！！超级帅！！！ “你好，我在陈境朋友圈看过你照片，但……”白欣努力措辞，“你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帅十倍！” “谢谢。” 旁边几个姑娘也围上来—— “你是玩极限运动的？” “对。” “好厉害啊！” “还行。” “什么‘还行’，太谦虚了，极限运动不是谁都能玩的！” “啊，那倒也是。” “帅哥，你多大？” “二十四。” “啊？你看着像刚上大学！” “哈，没有，你夸张了。” …… 陈境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嘉享又掉进了盘丝洞。 但面对她这群热情奔放的女同事，对方表现得十分淡定，从容不迫。 啧啧，果然，见惯了大场面，就是不一样呢～ 她上前拉住男朋友的手：“林嘉享，我们……” “哎，小陈啊！” 陈境一愣，回头，看到环境管理中心的张副主任在向她招手。 “小陈啊，这是你男朋友啊？”张副主任满脸堆笑，“之前跟小郑小白聊起过的那个极限运动专家，是吧？” “极限运动专家”？ 哦～这么大帽子呢～ 林嘉享眉毛霎时抬起来。 陈境仰头看他，见对方似笑非笑，她转向张副主任：“是。” “帅哥啊，今天刚好遇到，我跟你咨询一下我儿子学滑板的事情，可不可以呀？” “当然，您说。” “是这样……” 面对张副主任细致到啰嗦的车轱辘话，林嘉享答得极有耐心。虽然对方诉求说得不明不白，但他抽丝剥茧，自己提炼出了对方这段话的核心思想。 “您儿子的情况完全不特殊，很普遍，而且不存在什么‘手脚协调性差’、‘运动能力太弱’的问题，只要他积极参与运动，勇敢尝试，愿意坚持，您说的这些，都不叫问题。” “是吗？！”张副主任笑得见眉不见眼，“那太好了呀，等下周末我带他去你们那里看看呀！” “好啊，欢迎您。” 陈境：“……” 真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但…… 她看了看面前这位对答如流、轻松自在的人—— 这样的男朋友，太拿得出手了！ 就在这时，又有几名男同事下了电梯，走进大堂，其中就包括沈竺。 他戴着帽子，神色平静，面目无澜，但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 “呃……诶？” 出声的是郑理，他看了看林嘉享，又看了看陈境：“啊，陈境，这是……” “我男朋友。” “你好，”林嘉享笑笑，“昨晚咱们在电梯里见过。” “是！我当时就看你眼熟！” 嗯…… “陈境朋友圈的照片？” “对对对！”郑理笑着点头，“但一时不敢乱认，认错就尴尬了。” “哈哈，”林嘉享笑了两声，“你当时看着就像有话跟我说。” “想说没敢说！”郑理笑，“对了，我外甥在你们俱乐部学滑板，教练是叶啸。” “啊，这么巧啊？” “也不全是凑巧，主要你们俱乐部硬件是出了名的牛，玩滑板的估计都有心去吧？” “谢谢，过奖了，还是缘分使然。能听说我们、了解我们、选择我们，都是有缘。” 陈境：“……” 太能聊了…… 而且跟谁都能聊…… 这社交能力可真不是一般的强…… 但…… 沈竺就站在郑理边上。 昨晚竹林那件事发生后，等待林嘉享的过程中，陈境就一直在做心理建设。但此刻，沈竺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存在感却依旧很强，也……很令人窒息。 而且，即使不看，她也知道沈竺在想什么—— 他在想，自己这位师妹，有没有把昨晚竹林小径上发生的事告诉别人。 陈境自以为表现平稳，掩饰得不错，但潜意识里流露出的恐惧，还是被身旁的林嘉享察觉到了。 他感觉到自从这名受伤男子出现后，陈境就开始紧张，最明显的表现是——抓在他胳膊上的手在下意识收紧。 他低头看了看，眼睛抬起来，对上面前的黑衣男子。 通过刚才的介绍，他得知了对方的姓名，以及“陈境b大师兄”这个身份，但这些，都不是他所关心的。 他关心的只有一点—— 就是这位沈博士，究竟对他女朋友做过什么。 不然，陈境这样一个大方敞亮、情绪稳定的人，见到这位师兄，何以如此紧张？ 林嘉享是个心思细腻且极度聪明的人，他想起昨晚对方在拿冰袋敷头，又想起陈境碎裂的手机屏…… 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测逐渐在他心中形成。 他想了想，问：“沈哥，我昨晚看到你受伤了，怎么伤的啊？” 沈竺没想到林嘉享会跟他说话，但他反应很快，笑了笑：“在温泉池边滑倒，撞到了头。” “哦，撞到哪儿了啊？” 沈竺指了指戴着帽子的脑袋：“就这上面一点儿。” “是吗，”林嘉享神色认真，“可一般在水池边滑倒，不是磕到后脑勺，就是会撞到脑门儿，你这一跤摔得不一般啊，位置都与众不同。” 沈竺安静两秒，笑了：“是啊，我也好奇我是怎么摔的，大概昨晚喝得真有点儿多。” 林嘉享啊了一声，点头：“喝多了啊。” 沈竺嗯了一声，浅淡地笑了笑：“是啊。” “哈，”对面的男孩抬起一边的眉毛，“那以后……小心点儿。” “好，”沈竺笑得云淡风轻，“谢谢提醒。” “林嘉享，”听男朋友跟沈竺对话，陈境很煎熬，她指了指外面，“我们走吧，单位的大巴车也来了。” 林嘉享应了一声，又对沈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他拉着陈境在门口站住：“外面冷，我把车开过来，你在大堂里等一下。” “好。” 车开过来，他下车，给女朋友开门，眼见着陈境坐好后，又俯身给她系上安全带。 女同事—— “陈境男朋友那脸真绝了！感觉还没我手大！” “你听他说话没有？清晰有条理，人家不光脸好看，脑子也好使。” “而且体贴细心，把车开到门口不说，还下来给女朋友开车门！” “对啊，光是这一点，就值得全体男性学习！” 男同事—— “说真的，我喜欢他那车，哈哈！” “我也喜欢，但是——买、不、起！” “谁不是呢？有那个钱，我就能在b市近郊买房了……” “一样一样！你说对吧，沈博士？” 坐在沙发上的沈竺正在沉思，忽然被叫到，不由得一愣。 他下意识回头，往玻璃窗外看了一眼—— 而这一眼，正好对上林嘉享的眼睛。 阳光下，男孩站在驾驶室旁，手扶车门，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 只是这一次，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笑意。 第57章 我来解决。 春节将至，各大单位开始陆续放假，随着员工请假回家，坐班人数日益减少。 放假前夕，陈境收到了朱乔的消息：【明天有时间不？中午一起吃个饭？】 她有些惊讶，回复：【中午？你下午不上班吗？】 海研院跟科技环保所之间单程二十分钟，午休统共两个小时。 【对，我下午请假了，明晚高铁回s市。中午去你单位找你？吃完饭我直接回家了。】 陈境想了想，打字：【好，那就明天中午见。】 她跟朱乔约在科技环保所附近一家商场。 对方说有点儿堵车，让她稍等几分钟，于是她就站在商场门口等。 户外风有点儿大，她往商场里走，抬头正好看到楼外的大屏上，正在播放运动品牌a家的广告。 她一愣，立时停住，仰头—— 临近海岸，人潮汹涌的街头，一个身着蓝色t恤、黑色短裤的卷发男孩，从一家花店中跑出来。 他举着一束雏菊，跑过餐厅、书店、理发铺，用跑酷技巧翻越过路边的花坛、长椅和台阶，从一名骑自行车的小男孩头上摘下一顶棒球帽，戴上，跑进公园，在两名对弈的老人身旁，找到一个滑板。 他滑到一家汽车修理店门口，停下—— 一个身着红t恤和白色短裙的女孩正在用水枪洗车，这是女明星孟玥。 孟玥接过男孩递来的花，戴上帽子，走上街头，镜头逐渐下移，落到她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上。 最后，画面中只剩下她走路的脚，品牌logo与核心广告词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个拍摄手法很高级的广告，摒弃了市面上流行的蒙太奇运镜，采用一镜到底的方式，没有一句台词，全程都是音乐。 除了海岸市集中的路人、最后出场的女主，镜头始终聚焦在跑酷男主身上。以慢放的方式，清楚展现了他的动作细节与运动姿态。 陈境唇角上扬—— 某些人啊，就是生来耀眼呢～ 她拿出手机，给林嘉享发消息：【我在商场大屏上看到你的广告了，怎么那么帅呀～】 手机很快响了：【哦，难道不是一贯如此？（傲娇脸）】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正要回复，就见朱乔从出租车上下来。 她赶紧从旋转门走出去，挥着手喊：“学姐，这儿！” 朱乔喜笑颜开，裹紧大衣，夹着包，冲进商场里。 “妈呀，太冷了！冻死我了！” “今天风大，你穿得也有点儿少，”陈境看了看她的驼色毛呢大衣，“都零下好几度了，怎么不穿羽绒服呢？” “没有你那么苗条的身材，穿上像狗熊出洞！” 陈境咯咯咯地笑：“你像狗熊，我像北极熊，今天是两只熊的约会。” 乘扶梯上到商场四层，这一层全是餐厅。 两人并肩而行，陈境问：“学姐，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朱乔转脸看她，“我不太饿。” 陈境想了想，拉着她去了一家日式料理。 这家店有很多定食套餐可选，上菜速度快，不耽误下午上班，而且店里气味清淡，不会像火锅、烤肉、炒菜，弄得一身味儿。 点完餐，等待上菜的时候，陈境问：“怎么突然想到找我吃饭？” 对方看着她，笑了笑：“这不是要回老家过年嘛，问问你这边……今年什么打算。” 啊…… “学姐，我留在b市，去我男朋友家过年。” 她知道朱乔的想法。 之前在b大上学的时候，她并不经常回s市，姜老师那边也说，希望她有自己的生活，不用总回来看她。加之她一直在打工，很多法定节假日都是她的工作日，所以回去的机会更少了。 但每逢春节，她一定会回去—— 她不想姜老师一个人孤单地过年，而她自己……有时候也想要陪伴。 面对陈境的答案，朱乔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惊讶。 她嗯了一声，问：“你俩今年要结婚了，是吧？” 陈境一愣：“是，但……”她疑惑道，“学姐，你怎么知道？” “你戒指都戴上了啊，”对方下巴一抬，朝她左手点了点，“这不是就代表定了吗？” 看着指间盛开的山茶花，陈境笑起来：“对，是定了。” “很好啊，我特别为你开心，”朱乔真诚道，“你找到了一个可以保护你、爱护你的骑士。” “他不是骑士，”陈境眨眨眼，“他是公主，白雪公主。” 朱乔瞬间了然，哈哈大笑：“从长相上论，林嘉享确实是白雪公主！” 吃饭间隙，陈境用手机回复了林嘉享的消息。 手机屏裂了之后，她本想找人上门换屏，但林嘉享二话不说，直接给她买了一部新手机，最新款，最大内存。 拿到手机后，她没说什么，当着他的面换上了卡。 看着她捧着手机打字，朱乔想了想，问：“你跟……沈竺，相处得怎么样？” 女孩打字的手一顿，缓缓抬眼：“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担心，”朱乔看着她，“总觉得你跟他在一个单位上班……不那么安全。” 陈境安静了几秒，放下手机：“学姐，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啊？没有啊，我只是……”对方努力措辞，“怕他对你……嗯……” “怕他对我有想法？”陈境眼神直白，话也直接，“学姐，我是不是真的很像谈璐杉？” “啊？怎么会？完全不像啊，你跟她……” 朱乔下意识反驳，但……又一下愣住了。 “陈境，”她惊诧道，“沈竺是不是真的在纠缠你？！” 对面的女孩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置于桌面上的双手却交握起来。 “我跟你说过，他这个人有问题，”朱乔压低声音，“如果他做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不是，学姐，没有那么严重，”经过一番思考，陈境平静开口，“谈不上纠缠，就是……”她想了想，“他觉得我像谈璐杉。” “他觉得你像谈璐杉，”朱乔焦急追问，“然后呢？” “大概是我有一些特征，跟他前女友相似，所以……他有一次喝多了，把我认成了谈璐杉。” 见对方目光极为担忧，陈境粗略讲了一下年会那晚，在竹林小径上发生的事情。 听完，朱乔沉默了许久，半晌后，才问：“这件事……你没告诉林嘉享吗？” “没有，”陈境马上说，“我不想他担心。” “可你知不知道，你和沈竺同处一个工作环境，他对你有错误认知，以及……不对劲的想法，”朱乔急得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而且你们那天发生了肢体冲突！他这个人，不会轻易原谅那些‘对不起’他的人，就像当年对谈璐杉和……徐萦那样。” “徐萦？” “就是那个对他……不专一的学妹，”她顿了顿，“我也认识，是我们学院的。” “……发生了什么？” “沈竺发现徐萦和……那些富二代男生有瓜葛之后，写了几封匿名信，分别寄给对方的系主任、院领导和校长办公室，还把偷拍的……不雅照片传播到了校园网上……” 陈境很惊讶：“这些事我为什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学校那么多人，徐萦跟你不同级又不同专业，加上你大学时候，每天学业工作两头忙，哪会关心这些？” 陈境安静了一会儿，问：“她确定把这件事捅给校领导的人……是沈竺？” “没有证据，但……她能确定，”朱乔一脸严肃，“就凭她对沈竺的了解，知道他是个报复心重，且容易走极端的人。” 陈境没说话，垂眸，用勺子轻轻戳着碗里的食物。 “陈境，你打了他，他一定会记恨你，即便你没有把柄，他一样会添油加醋编出故事来陷害你，你万万不能把他往好了想。” “我或许可以找他谈谈，”陈境抬眼，“跟他达成某种协议，让他知道这件事我不会散播，也不会追究，就当没发生过。” “你觉得他会信吗？！” “我不知道，”陈境坦言，“但我还是觉得可以一试。” “你何不把这件事告发到你们所高层呢？他是个有心理疾病的人，还骚扰女同事……” “学姐，你觉得我没有想过吗？”女孩神情平静，“那个地方没有监控，事发时也没有目击证人，我没有证据，”她冷静分析，“而且就算告上去，沈竺会得到什么处罚？警告？还是开除？就算真的开除他，难道他就不会报复我了？到那时……他的报复，只会比现在更狠。” 朱乔不说话了，满面愁容。 两人在午后的餐厅里，临窗而坐，对着逐渐变凉的食物，沉默不语。 “学姐，你别担心。” 过了一会儿，陈境忽然笑了，她语气安慰，甚至带着点儿调侃：“别的不敢说，但对付精神或心理不正常的男人，我还挺有经验的。” …… 这天下午，林嘉享在俱乐部二层跑酷训练场里，跟职业队这边聊节后安排，橘子忽然跑了过来。 “嘉享，门口有人找你！” 林嘉享回头：“谁啊？” “一个女生，说是陈境的……学姐？” 一听这话，林嘉享立即点头：“带她去三层会议室，我马上到。” 他跟胡教练这边简单交代了两句，直接离开训练场，上到三层。 来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橘子也刚好带着人过来，见他一脸着急，惊讶道：“你咋这么快？我正说要给这位小姐姐拿点儿蛋糕、咖啡啥的……” “去拿，”林嘉享言简意赅，“出去，门带上。” “……” 橘子离开后，他转向来访者，笑了笑：“你好，朱乔姐。” “没打搅你工作吧？刚那个小姑娘说你正忙着。” “没有，快过年了，这边也没什么事儿，不忙。” “行，”朱乔点头，“我不跟你客套，直接说正事。” 她将陈境今天讲给她的、跟沈竺发生冲突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林嘉享。 对方听完，许久没说话。 “你打算怎么办？我虽然不赞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有一点，陈境说的我赞同，”她不禁皱眉，“就是如果把这件事告发到上级，不管做出何等处理，沈竺都会报复，处理得越狠，他的报复也会越凶。他不是个正常人，而且自尊心极强，如果逼得狠了，很难说会不会狗急跳墙。” “但当年，他前女友那边儿，不是通过给他施压，让他知难而退了吗？” “那不一样，”朱乔摇头，“他前女友后来的男朋友……家里……是政界要员，副国级，沈竺知道自己没办法跟这样的人力量相较。难道你也打算动用这样的关系，去给沈竺施压？” 林嘉享笑了一下：“我家里不是从政的，没有‘这样的关系’。” “所以……怎么办？”朱乔说，“陈境想谈判解决，但凭我对沈竺的了解，他一定觉得陈境已经把这件事说出去了，很可能要先下手为强。而且他对陈境的有色眼镜很深，觉得她就是前女友的翻版，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姐，凭你的了解，他都会干什么？” “轻则散播谣言，让更多人对陈境产生偏见，进而阻挡她在所里的发展。” “重则呢？” “重则……哎呀，我也不知道他重则会干出什么来！我又不是疯子，怎么会知道疯子怎么想？！” 林嘉享安安静静坐在椅子里，抿住嘴唇，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 “好，知道了，”他掀起眼帘，“这件事我来解决，麻烦你特意跑一趟，谢谢。” 第58章 秘密调查 在朱乔找上门之前，林嘉享就先找了她。 但在这之前，他还做了别的事。 科技环保所年会之后，他自己默默想了一天，最终决定先去了解沈竺这边的情况。 他打电话给章浩程之前的学生，一名叫邓仕帆的b大老师。 这位老师读书时，经常受邀来章浩程在b大校园内的小洋楼做客，也因此认识了当时还是幼童的林嘉享。 对方那时很年轻，而且性格开朗，常来的那几年，经常陪他玩儿。 后来，在工作和生活上，邓仕帆也多次得到章浩程的帮助，连夫人都是通过黎颖慧认识的。 电话接通—— “帆哥，我是林嘉享。” “我知道，你电话我一直存着呢，”对方笑，“有事儿我能帮上忙？” “哈，你别这么说，是我有事相求。” “你尽管说，但凡能做到，我肯定没二话。” 林嘉享向邓仕帆提出，想要了解前年毕业的一名叫沈竺的博士生的情况，或许是出于一种早年间即产生的信任，原因他没说，对方也没问。 一开始，迈出这一步时他很挣扎，觉得这是打探别人的隐私，很无耻。但一想到那天陈境在视频通话里哭泣的样子，以及看到沈竺后紧张的神情—— 他觉得，这一次，他必须放下一些所谓的原则，用一些非常手段，做一些自己以前不屑去做的事情。 收到邓仕帆提供的信息之后，林嘉享没犹豫，直接打开阅读。 他了解了沈竺的出身，以及教育背景，但这些内容看起来都很正常，没法为他解决问题拓展思路。 于是，第二天中午，他独自开车前往海洋研究院。 他走到门口，保安探头：“小伙子，你找谁？” “找一位叫朱乔的研究员。” “哦，你可以给她打电话，让她下来。” “我没有她电话，”他无奈笑笑，“您可以帮我找一下吗？” 保安见他眉清目秀，笑容纯真无邪，又看了看他的车，遂点头道：“好，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 在门口站了不到十分钟，朱乔下来了。 一见到林嘉享，她瞬间愣在了原地，甚至揉了揉眼睛。 “你好，朱乔姐，”男孩迎上去，率先打招呼，“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陈境的男朋友，我叫林嘉享。” 朱乔半张着嘴，半晌后，终于：“……嗯。” 怎么可能不记得？她默默想，你这张脸，纵使脸盲，都过目不忘。 “我这边……有点儿事儿想求你帮忙，”林嘉享恳切道，“我看旁边就是星巴克，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喝杯咖啡。” “啊……啊好好，”朱乔望着他的脸犯迷糊，“方……方便……” 于是，她生平第一次，跟一个帅到让人腿软的男生一起走进了咖啡厅。 望着林嘉享白得雪一样的后脖子，她忽然有点儿佩服陈境—— 每天面对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做到保持清醒的？？？ 两人坐定后，林嘉享开门见山：“姐，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正啜饮咖啡的朱乔马上放下杯子：“啊，好，谁呀？” 对方安静一秒，吐出两个字：“沈竺。” 在问出这个问题前，他其实预想了两个走向—— 第一，朱乔认识沈竺，可以给他提供一些对方的相关信息；第二，朱乔不认识沈竺，但或许可以旁敲侧击，帮他从陈境那里打听一下年会那晚发生了什么。 但此刻，朱乔眼睛大睁，一脸惊诧，显然是认识沈竺。 林嘉享瞬间觉得这趟来值了，正想进一步询问，就听对方问道：“是不是……陈境那边……出了什么事啊？” 他一愣，马上问：“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啊？我……我不知道，”朱乔有些懵，“但……沈竺是陈境科技环保所的同事，所以……我……” 她有些犹豫，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说下面的话。 “是这样，姐，”林嘉享看出了她的心思，决定直言不讳，“上周五，科技环保所年会，陈境晚上哭着给我打电话……” “啊？什么？？”朱乔大惊，“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男孩面色沉下来，“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想到来找你。” 他向对方讲了那天陈境看到沈竺时的表现。 “我觉得……她很紧张，甚至可以说是害怕，”他回忆着，“我从没见她那样过，所以，如果不是沈竺对她做过什么，我不相信她会那样。” “你问她了吗？她不说？还是……” “我……”他叹了口气，自嘲一笑，“我没问，因为我答应过她，只要她不想说的事，我就不问。一开始，我也是打算履行诺言的，但……”他眉头皱起来，“我看到她见到沈竺时的样子……我很担心，怕她是遇到了什么坏事，但不方便告诉我。”他想着自己的猜测，“我不想逼她说，所以……我想自己搞清楚。” “你……搞清楚之后，打算怎么做？” “如果真的是沈竺对她做了什么，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啊……”朱乔试探着问，“你……觉得是什么事？” 林嘉享安静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是年会那天，沈竺借着酒劲儿，妄图……”他闭了闭眼，好似很难启齿，但还是说了，“妄图欺负我女朋友，结果被她用手机打伤了头。” 听完，朱乔沉默了。 “算了，我告诉你吧，”半晌后，她说，“关于沈竺的情况，我……确实了解一些。” 于是，朱乔向林嘉享坦白了沈竺的情感经历，重点讲了对方有心理疾病的事情。 “那会儿，最严重的情况……是自残、割腕，他会以死相逼。分手之后，他会半夜给前女友打电话，不接就发消息说要自杀，很疯的一个人。但据我所知，他没有对前女友使用过身体暴力，所以，我觉得他对……”她观察着林嘉享的神色，“应该不至于……” “陈境的手机屏都敲碎了，”男孩深吸一口气，看向朱乔，“她是个情绪稳定的人，我不知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让她反应这么激烈。” “这样，你先别急，等我去问一下，”朱乔安慰道，“我试试能不能问出来，问不出来再想别的办法。” 林嘉享垂眸不语，半晌后，抬头：“如果……真的是……我必须做点儿什么，不然，我觉得……我不配跟她在一起。” 朱乔愣了愣，啊了一声：“不至于不至于，没那么严重……” “不，很严重，”对方打断她，“我承诺过要保护好她，如果我做不到，我会看不起自己。” …… 离开星巴克，朱乔跟在林嘉享身后，走到街上。 刚刚，谈话过程中，有一瞬间，她觉得这位大帅哥要哭了，小鹿眼里泛着清晰的水光，看着楚楚可怜。 不夸张，她觉得，这样一个男孩，但凡哭起来—— 她都想跟着哭！ 当然，这件事最后并没有发生，以至于朱乔觉得自己或许是看错了，他只是眼睛亮得不同寻常罢了。 “姐，那就麻烦你了，”林嘉享说，“感谢你愿意帮我。” “别别，我跟陈境认识好多年了，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我可能是她这些年唯一能算是朋友的人，”朱乔笑，“帮她，我义不容辞。” 林嘉享点头，笑起来：“谢谢你，姐，真的，很感谢。” “行了，可以了，”对方忙摆手，“就这么半个多小时，你谢我十几次了。” 林嘉享没再说什么，把朱乔送到海研院门口。 道别的时候，他忽然说：“啊，对了，姐，我跟陈境今年结婚，”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他粲然一笑，“到时候办婚礼，邀请你来啊。” 朱乔忙点头：“好好好，一定去！” “她……在s市没有别人了，只有你，”林嘉享站在太阳底下，双手插兜，将影子踩在脚下，“有些环节……或许还需要你代表一下。” 告别朱乔，他开车返回俱乐部。 他一言不发，径直走上三楼，进了一间会议室，关了门，一个人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 “嘉享怎么了？”橘子跟宁宁讨论，“看起来情绪不太好似的。” “是啊，刚我跟他打招呼，他就点了下头，连个笑脸都没有……” “干嘛呢？说什么呢？” 余江川和陈韬韬从外面进来，走到前台站定。 “林嘉享怎么了？”余江川问。 橘子啊了一声：“没，没怎么……”见对方直接撑在前台盯着她，她瞬间心虚，“就是……感觉……他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余江川直起身，“我去看看。” 他和陈韬韬一起上到三楼，见一间会议室关着门，想了想，走过去，耳朵贴到门上。 无声无息。 两人对视一眼，正想着是敲门，还是先发个消息问问，门就开了。 “哎哟喂——” “啊！哎哎哎哎！” 他俩直接摔进了门里。 “大哥，你这门开得也太……” 话没说完，对方直接从他俩身上迈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愣住了，趴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林嘉享进了洗手间，洗脸，洗完就撑在池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很红，鼻尖也很红，当然，嘴唇更红。 他叹气，水开到最凉，冰手的程度，再次洗脸，洗了好几遍，直到觉得自己看起来正常了，才停下。 他脸上滴着水，往外走，刚出门就看见了余江川和陈韬韬。 这俩人脸上带着担忧，看起来唯唯诺诺、小心翼翼。 “干嘛？”他走过去，“演校霸呢？还在厕所门口堵人？” 陈韬韬犹豫着问：“嘉享，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 “不是，你……没事儿……那你……这是干嘛呢？” “哈，”林嘉享短促地笑了一声，“洗脸都不行吗？” “你要是有事儿就说啊，”余江川看着他，“藏着掖着没意思啊。” “没什么好说的，因为真的没事儿。” “是不是陈境那边儿……” “不是，”林嘉享立时打断，“我跟她很好，不存在你们以为的任何问题。” “不是……那……” 那还有什么能把你……弄哭啊…… “别问了，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累，”他往前走，“如果你俩没事儿，跟我去健身房练会儿吧。” “啊？”余江川一愣，跟上去，“你刚不是说累吗？累还练啊？” “哈……”林嘉享无奈叹气，“物极必反，以毒攻毒，可以吗？” “……” “还有，为了让你们不要瞎琢磨，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一件事，”他边走边说，“我跟陈境今年要结婚，你俩开始凑份子钱吧。” 第59章 非常手段 时间回到林嘉享在俱乐部与朱乔谈话之后。 对于朱乔跟他说的话，他其实多少有一点儿庆幸。 毕竟，事情比他之前猜测的要好，他女朋友并没有被人……欺负。 那天，找完朱乔，他回到俱乐部，在会议室里痛哭一场。 他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既孩子气又懦弱，但他当时有太多情绪无处发泄，最主要的，还是痛恨自己无能。 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件事仍未解决，他这口气也仍旧堵在胸中，导致一连几天睡不好觉。 再次半夜失眠的时候，陈境也醒了。 “你怎么了？”她爬到他身上，“好几天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他笑了笑，安慰道，“可能快放假了，这几天没什么工作，一直绷着的弦儿松下来，反而有点儿别扭。” “你以前是工作狂吗？”陈境手臂垫着下巴，大眼睛眨呀眨，“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 “哈哈，那倒不至于，”林嘉享轻轻摸着她的头，“就是生活比较单调，对休假没有期待，逢年过节也没什么盼头。” 陈境啊了一声：“你生活还单调啊？你有热爱的事业，每天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哈，”男孩笑了一声，毫不犹豫道，“可我没有你啊。” 啊…… 这一刻，陈境感受到了物理上的心动，异常强烈，似要冲破阻隔，跳出胸膛。 她立即捧住他的脸：“林嘉享，我爱你。” 男孩垂眸，小鹿眼弯起来：“陈境，我非常、非常、非常爱你。” …… 一月底，陈境做好心理建设，找了沈竺一次。 她把他约在四楼一间实验室。 选这里的理由很简单—— 有监控，而且是无死角拍摄。 她提起两人在竹林小径上的冲突，可还没等她说完，沈竺就说：“师妹，我那天喝多了，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若有得罪，请你见谅。” 陈境没说话，她觉得沈竺这样回避的态度，反而让她很不安心。 她有意将事情摊开说清楚，但对方以“还有工作要忙”为由，火速离开了。 走回办公室的路上，她复盘了刚刚的谈判内容，甚至还分析了沈竺的微表情，结论就是——失败了。 她又在办公室想了很久，觉得除了谈判，暂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可沈竺这样的态度，让她自觉像空有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 年前最后一个周六，林嘉享带着陈境，去了章浩程和黎颖慧市里的家。 午饭是陈境和黎颖慧搭伴儿做的，两人在厨房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又温馨。 对于见林嘉享的家人，陈境已经不再紧张，她能看出他们喜欢她，而她也喜欢他们，尤其是黎颖慧，对她比对林嘉享都要好。 能真正融入到一个幸福家庭里，她为自己开心，发自内心。 陈境帮黎颖慧做饭的当口，林嘉享默默走到正在喂鱼的章浩程身后。 “姥爷，”他说，“我……有点儿事儿，想拜托你。” 拜托？ 章浩程头抬起来，眉毛也瞬间挑高：“大事儿？” 且不说林嘉享此前从未求他办过事，就说外孙此时此刻这个态度，就很让他……意外。 “算是，”男孩回头，往厨房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能去你书房说吗？” 好家伙！ 章浩程眉毛抬得更高了—— 这要不是大事，他就把这鱼缸里的水喝了！ 两人进了书房，关上门，林嘉享犹豫半晌，还是说：“姥爷，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儿。” 章浩程摘掉眼镜，坐进椅子里：“什么事儿？” “我想……”林嘉享鼓着腮帮子，轻声说，“我想让……哈，想让你……帮我把一个人……调去别的单位。” “什么？”章浩程没听清。 “就是……” “你大点儿声，”他皱眉，“你姥爷年纪大了，耳朵开始背了。” 啊……好吧…… 林嘉享抬起眼睛，清清楚楚地说：“姥爷，我需要你帮把科技环保所的一个研究员调走，”他一字一顿，“可能需要……你动用一些关系，把这件事办成。” 这一次，章浩程听清了。 他没有表现出惊讶，甚至，他觉得他能猜到原因。 “科技环保所”，这几个字，几乎可以等同于——陈境。 “姥爷，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奇怪，听起来也不讲道理，但是……你可不可以帮我一次？”林嘉享眼神真诚，“不问缘由地帮我一次。” 章浩程看了他一会儿，笑了：“我以为我这后半辈子，都帮不上你的忙了，没想到，还真有能用上我的地方啊！” 听了这话，林嘉享笑了笑，但章浩程看得出来，这笑容很勉强。 “我不问具体的事，”他望着外孙，“但你要告诉我，这人是跟你有私怨，还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以至于你需要他从科技环保所——消失。” 林嘉享没犹豫：“第二种。” 章浩程嗯了一声，点头：“那就好，我不太希望你跟那些公子哥儿似的，因为私怨，就要别人从眼前‘消失’。”他顿了顿，补充，“尤其——是感情纠葛。” 林嘉享笑了，摇头：“不是。” “我就说嘛，我外孙不会是那种胆小鬼，更何况，你一个从小参加比赛的人，还怕竞争吗？”章浩程坐在按摩椅上，唇角扬起，“有人抢，才更说明好，更要好好把握，好好珍惜。能击退对手，也更说明你有本事，人本来就是你的。” 这番话把林嘉享逗笑了，打趣道：“姥爷，您这思想很前卫啊！但真不是因为这种事儿，我没必要骗你。” “我知道，你没骗我，如果不是这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也不可能找我，”章浩程站起来，“我只是发表一下过来人的感慨，毕竟竞争无处不在，你现在没遇到，不代表以后不会。” 男孩点头：“明白，我不怕，我有自信。” 很好。 章浩程眼镜戴回来，透过镜片，望着林嘉享的眼睛：“至于你说的那个人——”他笑起来，“名字、岗位，告诉我，是调离还是怎么样，我来考虑。” “好。” 男孩与他对望，目光清澈、笔直。 “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跟你保证，”章浩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两人一道往外走，“就是过不了多久，他就不会出现在陈境眼前了。” …… 年前最后几个工作日，除了像陈境这种不回老家过年的外乡人，就只剩下白欣这样的本地人在坚守岗位。 当然，她也是被迫“坚守”，因为——没有请假理由。 这天中午，两人吃完饭，回到空荡荡的办公室，坐在工位上聊天。 白欣圈着抱枕，看着陈境的戒指：“小境境，你男朋友过年带你回家的话，是不是准备跟家里说结婚的事儿啊？”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说，”陈境趴在抱枕上，声音懒洋洋，“只要不是当着我的面就好。” “哈哈，那样你会很害羞，是不是？” “是的，会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哈哈哈哈哈！”白欣大笑，笑完就闭眼靠进椅子里，感叹道，“哎！真幸福，王子公主，结婚生子，童话结局。”说完，她又啊了一声，睁开眼睛，“结婚之后，你不会很快就生宝宝吧？” “应该不会，但……”陈境想起林嘉享的童年照来，“我很期待见到我们的孩子，希望像他更多。” 不止是长相，而是——方方面面。 “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白欣听了有些心酸，不由得想起两个多月前，沈竺说陈境是孤儿的事情来。 “要想早点儿跟宝宝见面，那你们就得好好努力，”她眯着眼睛，有意说点儿玩笑话，“只有努力耕耘，才能早日收获～” 陈境愣了愣。 啊…… 她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眨眨眼：“每天都有在努力。” 此话一出，反倒是白欣愣住了。 呃……每天？？？ 什么？？！！ 每天？？？！！！ 她骤然张大了嘴巴—— “啊啊啊啊啊啊不是！你们！！！这么厉害的吗？？？！” 陈境咯咯咯地笑：“嗯，很厉害～”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什么什么？？？！”白欣用抱枕压住脸，“我听到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陈境笑得不行，拍她的肩膀，“这位朋友，你害羞什么？这话题可是你先挑起的呢～” 下午的时候，陈境从实验室回来，看到白欣和部门另外一位女同事在讨论什么。 见她过来，对方马上向她传递消息：“小境境，你知道吗？咱们所今年拿到了一个外派名额，跟环保组织一起去中非！” 另外一位女同事也说：“这种事之前根本轮不上咱们所，都是环科院、环监所、海研所、地研所这些单位，不知道今年怎么了，竟然下发了名额到咱们这边儿！” “虽然今年去的是中非，地方谈不上多好，但是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白欣感叹道，“不知道最后会是谁被选上。” “现在正在报名阶段，本月底出结果，”女同事说，“一般来讲，环境管理中心和生态保护中心中标可能性比较大，因为研究内容最对口儿，不过你们要是想去，就报名，也不一定不行，勇敢追梦！” 白欣：“哈哈，我还是算了，中非——有点儿不敢。” 陈境：“我也算了，我是新人，这种机会还是留给兢兢业业的老员工吧，我继续努力。” “哎哟！小境境，你也太会说了！” “小陈，你这情商可真是高！” 陈境笑笑，坐回椅子里。 她拿出手机，看到锁屏上有林嘉享的消息—— 【你能从明天开始请假吗？】 她怔了怔，马上点开，回复：【有事？】 【想带你出去玩两天～】 【去哪儿？】 【h国。】 啊，倒是不远…… 但…… 【我没有签证。】 【我们去的地方——免签～】 陈境笑起来，打字：【怎么想到出去玩了？都快过年了。】 【就是趁年前出去一趟，放松放松，回来在家过年。】 对话框顶端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然后—— 【2024年对我们来讲意义重大，要开开心心迈进人生新阶段～】 第60章 烟花与月亮 想起跟林嘉享去h国的那四天，陈境觉得过得有些迷幻。 说是去玩，但实际上，他俩在酒店待了两天半。 确切来讲，这两天半——基本都在床上。 因为距离不远，飞行时长两个小时，到达酒店之后，她本想问他下午怎么安排，结果，他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拖到了床上。 傍晚，两人出门，在冬季的海边散步，找了家烤肉店吃晚餐，回酒店的路上，逛了逛街边的商店，然后—— 一进门，她就又被抱上了床。 后来，洗澡过程中，他又在浴室来了一次。 陈境当然知道林嘉享喜欢性，她也喜欢，但此前谁都不会沉湎到这般地步。可他这几天表现出来的状态，颠覆了她的认知。 第一天和第二天，她什么都没问，任他予取予求，但第三天他还是如此，她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又一次被抱去床上的时候，她按住了他的手。 “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儿啊。” “我们不是来玩儿的吗？”她问，“可自从到了这儿，几乎整天都在床上。” “……” 林嘉享放开她，坐起来。 “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陈境看住他，眼睛里写着“不，你有事”。 “前段时间，你一直失眠，”她一针见血地指出，“现在来了这边，你又只有上床这一件事。” “……” “所以，你是怎么了？心情很不好吗？” “……” 林嘉享安静了一会儿，笑了笑：“真的没事儿，我只是……不想想别的。” 这一刻，陈境清楚地意识到，他此前一定面对了一些压力与不愉快，现在就是想换个环境，忘却烦恼，释放压力。 就跟姜老师去世后，她去沙芭的理由差不多。 于是—— “行。” 她不问了，从后面抱住他，贴在耳边：“那我们继续吧……”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跟他纵情声色到旅行结束的准备，但最后一天，林嘉享还是“振作”了起来。 他回到精神饱满的状态，带着她好好玩了一天。 回b市的飞机上，陈境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问。 “看你是不是真的好了，”女孩直言不讳，“如果不好，我不介意再回到酒店床上去。” …… 因为第二天就是除夕，两人到家之后，驱车前往商场。 他们要置办一些年货，带去给章浩程和黎颖慧。 “这两天，姥姥姥爷那儿会有亲戚来串门儿，”采购回来的路上，林嘉享说，“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如果你觉得人多不自在，我们就早点儿回家。” “没关系，我虽然不是社牛，但也不至于社恐，”陈境大方表示，“人多就多点儿，吓不死我。” 而且，早晚都要适应。 林嘉享笑起来：“行，那我们就留到晚上再回家。” 回到家，两人一起做饭的时候，又说起林砚这边的亲戚。 “我爷爷奶奶不在了，我爸有个哥哥，就是我大爷，也在b市。” “过年要去拜访吗？” “你想去吗？” 陈境想了想，问：“能见到林雨滨吗？” 林嘉享愣了愣，抬起头，然后—— “哈！”他眉毛瞬间抬得老高，“见不到你就不去了？” “去还是去的，就是……” 见对方眼睛眯起来，陈境慢悠悠道：“如果能见到林雨滨，我……就好好打扮一下。” 林嘉享：“……” 他关了水，盯着陈境，一眨不眨：“你直说吧，是我帅，还是我哥帅？” 女孩眼睛望向斜上方，佯装思考：“说实话，因为我没见过你哥本人，网上的视频和照片，也都是化了妆、修过图的，所以——你帅。” “……” 不是……得出这个结论…… 还需要这么多附加条件呢？？？ “哈！！！” 这个回答林嘉享不满意，太不满意了！ 他扔下手里的食材，一把将陈境薅过来，手插进腋下，不顾对方的尖叫，直接按在了料理台上。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启程去了章浩程和黎颖慧家。 一进门，竟然看见余江川站在客厅里。 “哎哟，巧了吗这不是！”他一脸夸张，“幸会幸会啊！” 林嘉享放下提着的东西，直起身：“几点来的？够早的啊。” “这不是一会儿去我爷爷奶奶那儿吗，顺道先来看一眼咱姥姥姥爷，”他冲一旁的陈境招呼道，“走了啊，大美女，过年好！” 跟章浩程和黎颖慧打了招呼，林嘉享把余江川送到电梯口。 “怎么样？”余某人老太太揣手一般，双手插在羽绒服袖口里，“跟你爸妈和姥姥姥爷说了吗？” “今天就说，”林嘉享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过年正好带她把亲戚认识一遍，下一步就是定日子。” 余江川看了他一会儿，啧啧两声：“去年十月份之前，打死我也想不到，你要当我们这拨人里第一个结婚的！” “哈，”林嘉享短促笑了一声，目光从电梯显示屏收回，落到余江川脸上，“那是你们没有人碰上这样一个人。” “哎哟哟哟哟哟～” “哈哈！羡慕死你！” 送走了余江川，林嘉享回到屋里，趁来串门儿的亲戚还没到，把章浩程叫去了书房。 他关上门，转身：“姥爷，那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对方嗯了一声：“差不多，年后就下通知。” 林嘉享点点头，抿唇不语。 “我懂你的意思，”章浩程抱胸看着他，“你想体面解决，而且不希望干扰到陈境，或者说……”他顿了顿，“你不希望她知道，这个人……是你处理的，对吧？” 男孩轻轻嗯了一声。 “孩子，别怪姥爷多事，我还是没忍住查了一下这人的情况，毕竟他之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章浩程不禁皱眉，“我了解到一些……档案里没有的信息……” “您说的那些事儿……我知道。” “哦，”他点头，“我没猜错的话，这算是……他第二次因为骚扰别人女朋友，被对方……处理了，是吧？” 林嘉享叹了口气，点头：“嗯，对。” “明白，”章浩程没再多问，“这件事很快会了结，以你希望的、体面的方式，”他笑了笑，“而且不会让陈境察觉出什么。” 见对方垂眸不语，他走上前，摸了摸男孩的肩膀：“嘉享，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从小到大，光明磊落，没做过一件坏事，而这次的事，也一样，不是坏事，”他伸手摸男孩的头，像小时候那样，“有时候，人为了自己在乎的人或事，必须要用到一些特殊手段，这不仅不是错，还是一种高明的选择，也是一个人成长道路上，必然会经历的蜕变。” “……明白。” “别有心理负担，你做的事是为了保护你的爱人，不是错事。” “嗯，”林嘉享笑了一下，“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章浩程眉眼弯起来：“那行，出去吧，一会儿该来人了。” “好，”刚要开门，林嘉享又啊了一声，回头，“姥爷，还有件事儿，我要跟你说。” “说。” “我要跟陈境结婚，打算今年就把事儿办了。” …… 这一天，陈境见识到了林嘉享家里亲戚们的热情。 但大家虽然热情，问的问题却都很有分寸，一看就是被提前指导过。 在她跟七大姑八大姨聊天的时候，林嘉享把他俩要结婚的事，告诉了林砚和章安洁。 对方跟章浩程的反应差不多—— 章浩程：“行，知道了，我一会儿跟你姥姥说一声。” 林砚：“结婚啊？结吧，你们自己想好了就行。” 章安洁：“结啊，领完证通知我一声。” 没有犹豫会不会太快，没有质疑他俩年纪还小，没提一个问题，只表达了尊重与支持。 那一刻，他心里充满了感激。 他庆幸自己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有这样一对通情达理的父母和外祖父母，让他自由成长，想做什么都不被阻碍。 吃完晚饭，林嘉享和陈境开车回家。 b市五环内，全年严禁燃放烟花爆竹，但除夕之夜，还是能听到阵阵炮竹声，能看到远方夜空上，涌起的点点火花。 见陈境一直望着窗外，林嘉享问：“想看看吗？” “嗯？”女孩回眸，“这里就能看见。” “想看清楚一点儿吗？” 陈境笑笑：“不了，太远了。” 男孩抿唇不语，半晌，点开手机，开始设定路线。 陈境一愣：“要去哪儿？” 对方不答，只是眉眼弯弯地笑。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到达了一栋郊区别墅。 陈境下了车，仰脸望着面前漂亮的蓝色小屋，一脸惊讶：“你是怎么一下找到这种地方的？” “之前俱乐部团建来过，余江川认识房主，”林嘉享关好车门，带着她走上楼梯，“上次来，我跟房主聊得不错，也加了联系方式，刚发微信问他这房是不是空着，他说是，我就过来了。” “钥匙呢……” 陈境边说着，边脑补了钥匙被放在脚垫底下、花盆下面的场景。 但…… 嗯，不需要钥匙，人家这里跟俱乐部一样——是密码锁。 “哈哈哈哈！” 林嘉享笑出了声，按下房主给的密码，拉着陈境进了屋。 “怎么不去姥姥姥爷的别院呢？” “哦，这个啊，”他眨眨眼，卖起了关子，“你跟我来。” 在源源不断的炮竹声中，他拉着陈境上到二楼，穿过走廊，拐弯，另一个楼梯出现在眼前。 “这是……” 林嘉享不答，只是笑，拉着女孩的手走上去，来到一间阁楼。 看到阁楼顶部巨大的玻璃天窗时，陈境明白了—— 这是一个可以躺着看烟花的地方。 林嘉享开了空调，坐到床上，仰起脸，看着正仰望夜空中绚烂烟花的女孩。 他摩挲着她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你喜欢吗？” 喜欢这里吗？ 喜欢这些烟火吗？ 喜欢这个夜晚吗？ 喜欢……如今的生活吗？ “当然，我很喜欢，”陈境垂眸，“一切，我都很喜欢。” 有你的一切。 她站到他两膝之间，抬手捧起他的脸，贴上去，鼻尖相抵。 她感觉到一双手攀上了她的腰，毫不客气地从毛衣下摆钻进去，将毛衣往上推。她顺从地高举双手，让毛茸茸的触感途经胸肋、肩膀、头，直至脱离躯体。 她手背到后面，松了搭扣，内衣摘掉，扔到一旁，抬手抱住对方的头。 她脖子仰起来，眼睛望向头顶的玻璃窗—— 这依然是个典型的b市冬夜，没有星星，只有月亮孤单地挂在天上。 哦，不，她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今夜的月亮不孤单，它有花攒绮簇、光彩夺目的烟花作伴。 而这个除夕夜，她也不孤单—— 而且，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孤单了。 第61章 百合花的吊唁 大年初三，陈境跟着林嘉享拜访了林砚的大哥。 刚一进门，她就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在客厅玩玩具。 孩子一见林嘉享，便喊：“小叔！” 啊，陈境骤然想起，林嘉享个把月前提过—— “堂哥有个两岁多的女儿。” 但…… 堂哥？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堂哥”，指的就是摇滚乐队“半树人”的鼓手—— 林雨滨。 她不禁惊讶，因为网上的资料完全没有显示林雨滨已婚，而他本人，以及他的妻子，今天也没有露面。 时年二十九岁的林雨滨，作为一名音乐人，经常需要跑通告，很少在家，尤其逢年过节，要参加的晚会和节目比平时更多。 果然，第二天，他出现在一个网络直播的新春音乐会上。 跟林嘉享更像章安洁那一脉不同，他是典型的林家人，从长相到气质，都跟林砚的大哥林麒，如出一辙。 怎么说呢，带着点儿疏离，透着些冷漠，一看就是个清高艺术家。 但林嘉享却说：“我哥一点儿都不清高，也一点儿都不冷漠，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也是，不能刻板印象，陈境想，第一次看林砚照片时，她也曾把对方想成一个疏离高冷的金融精英，可实际上，人家是个超级暖男，温柔谦和，做饭还特别好吃。 不过，林雨滨到底是什么人，她其实根本不在乎—— 她只要知道林嘉享是什么人就够了。 今年的情人节在春节假期里，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再去滑雪。 这一次，他们去了b市附近一个着名的滑雪胜地c市，还叫上了余江川和陈韬韬，以及另外三个发小。 这三名男生陈境第一次见，但对方不是空手而来，而是开着三辆房车，其中一辆还是自己改造的。 进去参观之后，陈境再次被林嘉享朋友们的多才多艺惊呆了。 三人听闻林嘉享要结婚的消息时，都大为震惊，但也表示了祝贺，追问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具体时间还没定，”林嘉享正在用房车里的电磁炉煮面，抬眼看过去，笑了笑，“反正肯定是今年。” 春节假期结束，大家回归工作岗位。 ghostfish跑酷team在给“极速迷藏”金主爸爸和a家拍摄过广告后，又接到了一个手机品牌智星的邀约。对方想在广告中融入跑酷元素，遂邀请他们出镜。 这次是有偿商业合作，酬劳丰厚，林嘉享觉得机会难得，好处多多，就接下了。 当然，对方提出希望他本人出镜，为此，提高酬劳的同时，还可以提供额外资源。 他想了想：“行。” 协调开广告拍摄与俱乐部需要参加的比赛，双方签订了合同，将拍摄时间定在三月初。对方很满意这个时间规划，正好他们着急上线。 而陈境这边，科技环保所派去跟能源部门、环保组织一同前往中非的人选也确定了——是沈竺。 说真的，陈境没有想到。沈竺不算所里的老人，这种“论资排辈”的项目按说轮不上他。 但转念一想—— 也是啊，中非，还是两年打底的项目，拖家带口的老员工恐怕也不太愿意去。 不过，惊讶的同时，她也不觉松了口气—— 沈竺离开了，她这段时间的担心与忧愁也就不复存在。 “这次外派时间长，还不排除长期驻扎，”白欣告诉她，“但是据说回来之后，很可能直接就去环境部了，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这么好呢？” “是啊，山竹哥哥太幸运了！”白欣一脸羡慕，“没准儿以后人家成了沈部长，我们却还在为了仨瓜俩枣吭哧吭哧！” 陈境哦了一声：“既然这么好，当初你怎么不报名呢？” “呃……” 中非…… 白欣唉了一声：“我不配。” 三月初，智星手机广告拍摄完成，制作很快，月底即开始在各种渠道投放。这一次，不仅有视频广告，还有平面广告。 一天中午，陈境跟白欣一起去单位旁边7-11买东西，回来的路上，看到几名工人正在更换公交站台上的灯箱海报。 旧的画报被撤走，新的被换上。 过程中，陈境往那边瞥了一眼，随即站住了。 新画报上，林嘉享双腿分开，脚跟受力，站在一块玻璃板上，手里拿着智星的产品，屏幕对着地面。镜头在玻璃下面，从下往上，将他整个人收进画面里。 这个广告……跟明星代言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就在陈境发愣之际，旁边传来一声惊呼—— “啊啊啊啊啊天呐天呐天呐！！！！！” 她吓了一跳，转脸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白欣抱着头，盯着广告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嗯……暴走可云……又上线了……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 “那个广告拍的啊，跟你的写真一样。” 晚上，又看过智星手机的视频广告之后，陈境点评道：“满屏都是你的脸和你的腿，其他人从头到尾都是背景板。” 可不是嘛，一共三十秒，林嘉享的单人镜头二十秒，多人镜头三秒，纯产品五秒，其他人……两秒。 “当时拍的时候，范里言他们的镜头很多，”男孩无奈笑笑，“但最后剪出来……就成了这样。” “理解，”陈境坦言，“你太帅太有魅力了，大家都不傻，知道如何分配资源，才更容易做到利益最大化。” “哦，这样啊～”对方眉眼弯弯，拉着她躺倒，“小姐，你怎么这么懂啊？” “嗯，推己及人，要是我也这么剪，”她顺从趴下，“我平等羡慕每一位看过你这写真的人。” “啊？”林嘉享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不是……你还用羡慕别人？”他抱着她翻身，轻轻压上去，“我人都是你的，想看什么写真没有啊……” …… 四月，清明节，陈境带林嘉享回了趟s市。 两人是利用清明假期自驾回去的，单程7个小时。 一开始，陈境是想坐高铁的：“你一个人开这么久，会很累很累的。” 但林嘉享说：“没关系，我之前在美国自驾过比这长的路线。” “但是……” “老婆。” 陈境一愣：“嗯。” “听我的，我们有车比较方便，正好想让你带我看看你之前生活过的地方。” 于是，她安静两秒，点头：“好。” 此行目的很简单——去陵园给姜倩楠扫墓。 她没有买菊花，而是买了百合，这是姜倩楠生前最喜欢的花。 当天，陵园人不多，看着她把花摆在墓碑前，林嘉享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去了不远处的榕树下。 陈境在墓碑前坐下，跟长眠于此的养母说话，纤细的背影在一排排墓碑之中显得格外孤独。 林嘉享从后面看着，心情复杂。 他没有经历过亲人亡逝，爷爷奶奶是在林砚十几岁时不在的，他与他们未曾谋面。林砚的情况也不似陈境，他当时有已经成年的哥哥，还有其他亲人，父母的离世并不会让他无依无靠，但陈境…… 他没有继续往下想了。 跟姜老师说完话，陈境走来榕树下找他，神情平静，无喜无悲。 林嘉享什么都没问，只是牵起女孩的手，笑了笑：“走吧。” 陵园建在山上，两人开车下山。 途中，林嘉享问：“一会儿带我去你以前生活的地方转转？” “好呀。” 他笑了笑，视线转回前方，但过了一会儿，脸又转过来。 “我们……今天不回去的话，”他有些犹豫，“晚上……住哪儿？” 他们是昨天晚上到的，在陵园山下的镇上找了间像样的酒店，住了一晚。 “住姜老师的房子，”陈境转向他，“你介意吗？” 林嘉享一下笑了：“当然不。” 车开到山下的镇上，他问：“饿不饿，要吃饭吗？” 陈境摇头：“不在这边吃了，我们买菜自己回去做吧。” “好啊，没问题～” 途径一家超市，林嘉享想了想，说：“我去买点儿水，你想喝什么？” “跟你一样，”女孩眨眨眼，“水。” “哈哈，好，等着。” 他把车停进路边车位里，嘱咐：“我不锁车了，你要是想透气，就下来待会儿。” 陈境应道：“好。” 林嘉享下了车，很快进了超市。陈境在车里坐了会儿，想了想，也推门下来了。 她站在路边，望着远方的天空—— 那里有几个五彩斑斓的风筝，在自由翱翔。 马路对面，林嘉享在超市里排队结账，前面有两个人。 这间超市不大，但很正规，人还真的不少，可惜没有自助收银机，都是人工台。 他拿了几瓶水和一些零食，手里满满当当，正后悔没拿个购物筐的时候，一只手出现在视线里，手里还提着个空篮子。 “那个，帅哥，你……你需要这个吗？”手的主人说话了，声音又细又软，“我看你……东西……挺多的……” 他愣了愣，视线上移，落到一张略显怯懦的面孔上。 那是一个站在他旁边队列里，等待结账的年轻姑娘。 “啊，谢谢，”他礼貌接过，“麻烦了。” “嗯，不客气。”对方小声说。 对话到此结束，可他知道那姑娘一直在偷看他，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他目不斜视，在对方想要第二次跟他搭讪的时候，迅速结账走人。 走到超市外，他一眼就看到了陈境。 女孩站在车旁，仰着头，正在眺望远处的什么东西。手背着，修长的脖子扬起来，脚尖也垫着。 “哈！” 真是可爱！ 他一下笑起来，沿着路边，往不远处的人行横道走。 可刚走了两步，就看到超市旁边开着一家冰淇淋店，他想了想，调转方向，进了店里。 买完冰淇淋出来，他往马路对面望了望，看到路边新停了一辆商务车，却没看到陈境的身影。 可能是回车里了吧。 这么想着，他举着冰淇淋走去人行横道处过马路。 此时，正好来了一波刚被路口信号灯放行的车辆，他的视线一下被车流挡住了。 待车流过去，他回到马路对面，绕过路边停着的商务车，抬起头，然后—— 他停住了。 女朋友背对他站着，对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瘦高个子，很清淡的一张脸，而女的……就是刚刚在超市里跟他搭讪的那位。 那姑娘一下看见了停在路边的林嘉享，眼里流露出惊诧。 大概是看到了对方的表情，陈境回过头来。 “啊，你回来了，”她笑起来，立马迎上去，“我遇到两个初中同学，他们……也是来这边吊唁姜老师的。” 林嘉享应了一声，探头看了看那两个人，冲对方粲然一笑。 “给我买冰淇淋了？”陈境很是惊喜，“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心有灵犀啊，”林嘉享眉毛一抬，“买完水出来正好看见，就买了。” 陈境接过，舔了一口，拉上他空着的手：“我给你介绍一下？” “好啊。” 迎着那一男一女的目光，两人走到对方面前。 “这是我男朋友，林嘉享，”说完，陈境指了指对面的男女，“这两位是我初中同学，周茂隽、丁思桃。” 周茂隽是陈境初中时的班长，一看就是个正派人，典型的好学生形象，不笑的时候略显严肃；丁思桃是隔壁班的，但也是姜倩楠的学生，她身材娇小，说话声音也小，但眼睛很大，看人的时候却有些怯生生。 林嘉享跟两人打招呼：“你们好，”他对周茂隽笑笑，又看向丁思桃，示意陈境，“刚我跟你这位同学在超市见过，她看我东西多，好心递了个筐给我。” 陈境啊了一声，对丁思桃说：“谢谢你。” 对方慌忙垂下眼，匆匆摆手：“不用不用。” 林嘉享看了看她，转开了眼睛。 周茂隽说：“上次见是姜老师葬礼那天，之后你就回了b市。” 陈境嗯了一声：“对，我工作在b市。” “什么单位？” “科技环保所。” 对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这大半年……过得还好吗？” “很好，”陈境笑笑，“一切顺利。” 周茂隽笑：“那就好。” 两人又围绕着姜老师聊了几句，林嘉享在一旁安静听着，而丁思桃……也很安静。 话题终结，四人礼貌告别，兵分两路离开。 不知为什么，林嘉享觉得，那两名同学走后，陈境好似松了口气。 他能看出来，周茂隽对陈境的关心很真诚，而丁思桃……他觉得这个人有些古怪。 往姜老师家开的路上，他问：“你跟刚那两位同学以前都不联系吧？” 陈境嗯了一声，坦言：“我跟高中以前的同学都不联系。” 林嘉享点头，没问原因。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刚那两位同学……是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姜老师葬礼上他们就在一起，”陈境转向他，“怎么了？” 林嘉享琢磨着，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刚那个女生，在超市跟我搭讪，”他说，“感觉对你那个男同学，不是很……上心。” 陈境愣了愣，哦了一声，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我没开玩笑，”男孩眉毛抬起来，“这种事儿我遇见过很多次，不会会错意的！” 陈境抿唇，点头：“嗯，我知道，”她冲他眨眼，“你经验丰富～” 光亲眼所见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次了。 林嘉享：“……” “哈，不是……”他有些无奈，“我……我的意思是……” “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陈境探身，手按在他大腿上，直白道，“你想得没错，丁思桃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见对方看过来，眉毛抬得老高，她唇角勾了勾，“但——这与我们无关。” 林嘉享愣了愣，过了几秒，终于：“啊，也是。” 即使周茂隽是个好人，但交浅言深，极不可取。 “说句心里话，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陈境靠回椅背，望着远方的风筝，“跟她有关的事，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去管。” 第62章 好久不见 周茂隽和丁思桃驾车返回市区。 两人一言不发，车内空气一片死寂。 到丁思桃家附近的时候，路过一个商业广场，高大的建筑物上，有一块液晶屏。 此时，展示在上面的是一个手机广告。 “停一下。” “啊？” “停一下。” 周茂隽不禁皱眉，但还是将车停到了路边。 “我就说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对于丁思桃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原来是个小明星啊。” “你在说什么？”他转脸看着旁边的人，“谁是小明星？” 丁思桃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前方的大楼：“看。” 周茂隽的目光顺着她的手前移，看到了液晶屏上智星手机的广告。 “呵，那就是陈雪颜的男朋友，”丁思桃软绵绵地说，“叫林嘉享，是吧？” 周茂隽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那个广告，收回目光：“人家是干什么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哈哈，”丁思桃笑了，“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当陈雪颜是什么纯洁圣女呢吧？” 此话一出，周茂隽脸色骤变：“丁思桃，你别犯病。”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哈哈，真可笑，”他瞪着对方，“你倒是说说，我想什么了？” “你喜欢陈雪颜多少年？自己心里没数吗？”丁思桃慢悠悠地说，“直到去年姜倩楠去世，你不还在惦记她吗……” “丁思桃，”周茂隽厉声打断，“你真是有病！” “你敢说你没有？！”丁思桃也火了，眼睛瞪起来，“葬礼后，你追去她家里安慰，要不是她不搭理你，你现在都还上赶着往上贴呢吧？！” 周茂隽气笑了：“哈哈，好啊，丁思桃，你爱这么想是吧？随你。” “周茂隽，你刚看见她那男朋友长什么样了吧？没看清楚就再看看！”丁思桃指着楼上的广告，“然后再看看你自己，她会看上你吗？！” 周茂隽不说话，直接一脚油门开回路上。 他将车开到丁思桃家小区门口，冷声道：“你家到了，下车吧。” “周茂隽……” “下车。” 丁思桃咬着牙，面目狰狞地盯了他半晌，推门下车。 用力甩上车门前，她冷笑道：“滚吧。” …… 丁思桃回到家，还是觉得不解气，她砸了梳妆台上各种瓶瓶罐罐后，咬着指甲在屋里转圈。 她不明白为什么还会见到陈境，而且，对方不仅没有因为姜倩楠的离世而一蹶不振，反而……还越过越好了？ 呵，还找了个那样的男朋友…… 而她却在跟她看不上眼的男人谈婚论嫁…… 到底凭什么啊？？？！ 丁思桃头脑混乱，却也从混乱中揪出来一点儿头绪。 确切说，是她想起一个人来—— 一个对陈境来说，噩梦一般的人。 她换了身衣服，重新化了妆，装扮一新后，下了楼。出门前，她告诉阿姨打扫房间，然后驾车离开。 她来到s市一家大型娱乐中心，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问她有没有预约。 “我找人，”不等对方问找谁，她便说，“路云杰，在不在？” “路哥不是谁都见，”对方说，“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去问。” 丁思桃想了想：“你就告诉他，陈雪颜回来了。” 十分钟后，丁思桃出现在娱乐中心四层，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进一个房间。 这是一间很大的台球室，里面的球台也有十几张，但屋里人不多，只有五男三女。 “路哥，就是这位美女找你。” 听闻这话，球台旁的几人霎时回头。 他们互相看了看，自觉散开，露出一个正在给球杆撞头涂巧克粉的身影。 那人很高，很瘦，垂着头，穿着一件黑色缎面衬衫，牛仔裤上的破洞很显眼。他刘海儿很长，挡在眼前，耳朵上戴着一排耳环。 他没有因为有人来访作出反应，而是按部就班做完了手头的工作。将球杆横在球台上后，他撩开遮挡住眉眼的头发，转过脸来。 这是一张英俊而冷酷的脸，像块冰，又像寒铁。 他掀起眼皮，盯住来人，目光锋利冷凝：“不是陈雪颜找我吗？你是陈雪颜啊？” 他姿态慵懒地靠向台边，金属耳环在白晃晃的灯光下，泛着森森冷光。 “路……路云杰，我……是丁思桃。” 对方嗤了一声，说：“我问：‘不是陈雪颜找我吗’，”他眉毛挑起来，“你爱是谁是谁，我只想知道——陈、雪、颜、呢？” “陈雪颜”这三个字，他说得又重又缓。 对方的眼神和声音都很冷，丁思桃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赶紧说：“她……回s市了，现在……就在s市。” “哦，s市这么大，她在哪儿啊？” “我觉得……应该……回姜倩楠原来的房子里了……” “唔，这样啊，”路云杰舌尖顶着腮帮子，哼了一声，向丁思桃走去，“你在哪儿见到她了？” “在……建世陵园山下的镇上，”丁思桃双臂收紧，有些畏缩，“她……回来……给姜倩楠扫墓的……” “哦，”对方已经走到她面前，下巴夹着，眼皮往上翻，“她一个人啊？” “不……不是。” “哦？” 这个回答似乎让路云杰有些意外，下巴一下仰起来。 “她带着……男朋友，一个……叫林嘉享的男生，”丁思桃咬着牙，一字一顿，“她没说对方是干什么的，但是……坤鸿广场，有他拍的……手机广告。” 路云杰不说话了，站在原地盯着她，若有所思。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带着锋利的刺，让丁思桃不敢与之对视。 过了半晌，他忽然开口—— “林、嘉、享，是吧？” 见对方点头，他笑了笑：“行，知道了，”他掉头往回走，“你说完了吗？说完出去吧。” 丁思桃咬着嘴唇，绞着手包的提手，缓缓转身。 “哎，等会儿，”身后的人忽然站住了，回身叫住她，“看你打扮成这样……是来玩儿的？” “啊？我……” “你要是想一起玩儿呢，我觉得兄弟们也不介意，”他回头看了看，转回来，勾起一边的唇角，“我们这局，男多女少，加你一个——刚好。” …… 林嘉享根据陈境的指点，开车找到一个菜市场。 他感觉自己得有快二十年没来过菜市场了，上次来，恐怕要追溯到幼儿园时期。 “s市人跟b市人在生活方式上还是不太一样，我跟姜老师之前买菜，都来这个菜市场，”两人拉着手在里面逛的时候，陈境说，“这里的菜既便宜又新鲜，也不缺斤短两。” 林嘉享鼓着腮帮子点头：“是不是摊主都认识你了？” “在这儿时间长的肯定认识，还经常饶我一根胡萝卜俩土豆呢～” 哎哟，你很骄傲嘛～ “这么厉害啊，”他胳膊一抬，把人搂到胸前，下巴抵住头顶，“那今天的晚饭，就靠你刷脸了啊～” 陈境咯咯咯地笑：“靠我刷熟脸，不如靠你刷帅脸，一会儿买鱼的时候，你冲那阿姨多笑笑，人家说不定鱼都白送你！” “……哈！！！” 两人买完菜，开车到达姜倩楠留给陈境的房子。 陈境拦住要下车的林嘉享：“虽然姜老师不算是在这里病逝的，但……最后的时光是在这儿度过的，你……会不会觉得……” 林嘉享瞬间就明白了：“不会，我是唯物主义，从来没被封建迷信腐蚀过，”他眉眼弯弯，“而且，这里是我老婆生活了快十年的地方，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莫名其妙的想法？” 陈境一下笑了，直接抱住他的脖子，扑上去：“林嘉享，我爱你！你是世界上最帅最好的人！” “哈哈哈哈哈！” 姜倩楠的房子是一栋6、70平的两居。 客厅本来就不大，又被钢琴占据了大块空间，就只容得下一个小沙发和一个小茶几。餐桌折叠放置，餐椅也是。 陈境领林嘉享四处参观了一遍。 “七八个月没人住了，需要收拾一下。”她说。 男孩点头：“好啊，一起吧。” 房子小也有好处，就是很快打扫完毕。 两人给陈境的床换完床上用品，并肩坐在床边。 “我这床比上次‘极速迷藏’选手酒店的还窄，”陈境拍了拍身后铺开的被子，“今天又得叠罗汉了。” “哈哈，没事儿啊，”林嘉享眉毛一抬，“就喜欢你躺我身上。” “啊……” 女孩伸了个懒腰，佯装不经意，回身，推着肩膀将他按倒，骑上去。 “哈哈！不是……小姐，你不饿吗？”林嘉享笑开了，头枕手臂，姿态惬意，“你要这样，这饭一时半会儿可吃不上了啊～” 这一次，女孩却没有被他打趣的话逗笑，只是垂眸望住他。 “林嘉享。” “嗯？” “今天我很开心，”她说，“我在s市生活这么多年，真正开心的时候，不多。”她笑起来，“但今天是个特例，因为你。” 男孩神情瞬间柔软，手抬起来，握住她的腰。 “下个月二十号，”他说，“我们把证领了吧。” 闻言，陈境张了张嘴，大眼睛眨呀眨。 哈…… 这是什么表情？ “干嘛？不愿意啊？”腰上的手开始加劲儿。 啊…… “怎么可能不愿意？”她反握住他，牵着他上移，再上移，“我只是在想，这日子选得好啊，”她笑得狡黠，“尤其配你这五百二十分，正合适。” …… 第二天一早，两人步行去了陈境之前上学的高中，又在街上逛了逛，买了糖葫芦和一些s市特色零食。 “我们一会儿往回走吧，”陈境咬着山楂上的糖壳，“不然到家得半夜了。” 男孩毫不犹豫：“好啊，你说了算。” “你昨晚睡得是不是不好？”她转脸看他，“一晚上都不敢动。” 一动就要宝宝掉床。 “还好，我睡觉一直挺老实的，本来也不爱翻身，”对方搂住她的肩，跟她耳语，“你都睡我半年了，应该很清楚啊……” “……” 我……睡…… 陈境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 “林嘉享，我发现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是吗？没觉得啊，”说这话时，男孩的脸依旧雪白，他抬手捏了捏，佯装疑惑道，“不一直都这样吗？” “对，一直都这么厚，所以你以前就是装的！” 女孩手往他腰上招呼，对方大笑着将她抱住。 两人在午后洒满阳光的街道上，笑闹着抱作一团，一个低头一个仰头，轻车熟路地找到对方的唇，含住接吻。 街道的一个转角，停着一辆绿色兰博基尼，这车跟周围拥挤老旧的街道气质相左，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林嘉享和陈境互相搂抱着，从跑车前不远处经过，车里的人看着，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咔哒，咔哒。 陈雪颜，好久不见…… 路云杰笑起来—— 看来我走之后，你过得确实很滋润啊。 第63章 无耻之徒 四月的第二周，林嘉享随俱乐部跑酷team前往外省参加比赛，陈境照常上班。 早上，进单位的大门之前，她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兰博基尼。 因为造型太过惹眼，她看了一眼，但没在意，步履不停，走进科技环保所大楼。 中午，跟白欣去旁边7-11的时候，再次看到这辆车。 “这谁的车啊？也太骚包了，”白欣忍不住发表感慨，“不会是咱们所哪位领导的吧？” “你觉得这车适合田所还是吕所？”陈境打趣道，“等着被上面关照呢？” “哈哈，也对！真买了也不敢开出来招摇！” 傍晚，陈境下班，从大楼里出来，走到门口，那辆车还在。 她没再看，戴上耳机，往地铁站走。 走到公交站附近时，刚好有一波人下车，乌泱泱涌过来，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转身绕过，走上旁边的公交站台，就在这时，一个人挡在了她面前。 那人很高，跟林嘉享差不太多，以至于她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对方的脸。 因为戴着耳机，她无知无觉，身子侧过来，试图绕过。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那人纹丝不动。 她霎时有些疑惑，抬头，视线上移，落到对方脸上。 此时，天还很亮，那人背光站着，耳骨到耳垂上的一排耳环随风轻晃，长长的刘海儿垂落下来，挡在狭长的眼眸前。 陈境愣住了，半晌，缓缓摘掉了耳机。 “陈雪颜？”面前的人眉毛高挑，面露惊喜，“这么巧呢，好久不见啊～” 看清路云杰面容的一刻，陈境有些恍惚—— 她觉得他是假的，是幻觉。 可当对方开口说话，那平直的声线，冷酷中带着轻佻的语气，穿过时间，划破空气，直达她的大脑皮层。 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已经是三年多以前。 后来，对方有好一阵子没来她兼职的地方骚扰她。 她以为是自己之前的话起了作用，结果，朱乔给她带来一个消息—— 路云杰出国了。 “据说是犯事儿了，”对方说，“深夜飙车，肇事逃逸，他爹不可能让他进去，连夜给人送走了。” 听闻这个消息，陈境反应不大，因为她知道，走了也还会回来，不过是迟早的事。 但对方这三年多确实没再出现过，甚至可以说是杳无音讯，以至于她以为这个人、乃至与之相关的所有事件，真的成为了过去式。 可此时此刻，这人再一次站到她面前，用一副久别重逢、无事发生的语气，说着“好久不见”。 她感到一阵心悸，深呼吸了几次，才逐渐平复下来。 “你想干什么？”她听到自己问。 “啊，”对方一脸惊讶，“这么直接？我真多余说刚刚那段开场白，”他盯着她的脸，一眨不眨，“我想干什么？想看看你啊，看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我。” 感受到那双冰冷的眼睛在自己脸上逡巡，陈境压抑着不适，耐着性子说：“上次见面时，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你为什么还来？” 对方自动忽略掉前半句，只是说：“我之前那段时间不在国内，来看你不方便，但现在我回来了，可以经常来看你……” “我从来都不需要你来看我，”陈境直接打断，“我根本不想见到你。” “哈哈，别说气话……” “路云杰！我再说一次，”她毫不留情，再次打断，“如果这是在高中以前，我们或许还有机会成为朋友，但……高中时发生了那样的事，你觉得还有可能吗？我们连普通同学都做不了，不可能再有其他任何关系。” 路云杰不说话，嘴角抻平，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啧了一声。 “不就那么一次吗？”他好似很无奈，露出苦恼的神色，“都过多少年了，怎么还不能原谅呢？我那会儿才多大啊，还是个小孩儿，而且……”他微微弯腰，靠近陈境，“后来，我找你归找你，但再没碰过你，是吧？至于那天的事儿，我道过无数次歉了，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再跟你说一万遍‘对不起’……” “我不想听，”陈境后退两步，跟他保持距离，“路云杰，我也跟你说过一万遍了——‘不可能’。” 不可能原谅。 永远，不可能，原谅。 路云杰唉了一声，直起身：“听听，多么无情啊，”他下巴抬起来，舌尖顶着腮帮子，“这是对‘初恋情人’该有的态度吗？” 初恋情人…… 陈境瞬间失去耐心，转身要走。 路云杰直接伸手拉她：“宝贝……” 陈境触电一般，恼怒地挥开他的手，大声道：“路云杰，我不想陪你玩游戏，别再纠缠我，不然我就报警了！” 这里是公交站，虽然刚刚那波乘客已经散去，但仍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走来等车。 听到争吵声，他们纷纷回头。 路云杰放了手，神色逐渐归于冷寂。 “陈雪颜，别动不动就‘报警报警’的，”他眼神冰冷，带着鹰隼般的锐利，“我最讨厌别人拿‘报警’威胁我，随便说说也不行。” “路云杰，该说的、想说的，很多年前我就说尽了，我对你，早已无话可说，”陈境说，“但凡你内心真的感到一丁点儿抱歉，或者……”她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忍住，“或者你还知道所谓‘廉耻’，哪怕一丝一毫，都不应该再来找我。” 说罢，她再次转身。 大概是不想再度引起关注，对方没有上来拉她，但却忽然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他笑完，抛出一句话—— “陈雪颜，林嘉享是谁啊？” 他声音不大，但陈境却听得一清二楚，霎时站住了。 她回头，瞪着他：“你说什么？” 路云杰后退两步，挨近一旁的灯箱广告，转身，双臂打开，手撑上去。 “要不说呢，之前那么多年，我找你，你顶多是不理我，却从不见这么大反应，”他仰头，望向灯箱里画报上的男孩，“这次来，你反应这么大，是因为他，哈？”他敲了敲玻璃罩，“他就是——林、嘉、享。” 陈述语气，又重又缓，跟念出“陈雪颜”三个字时，一模一样。 陈境努力冷静，保持脸色不变：“路云杰，你到底想干嘛？” “不想干嘛，”对方耸肩，手依旧撑在灯箱广告上，“就想跟你回到以前那样。” 这话…… 他竟然说得一派轻松…… 陈境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我跟你，没有以前。” “怎么会没有？初中时候，我每天送你回家，为了你转学，”他身子转回来，站直，下巴高抬，视线下垂，“高中时候，我每周去你们学校找你；你上大学，我不远万里，几乎每个月都上b市来看你……这些日子，都在这儿，”他曲起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六年多，两千多天，一点一滴，怎么不是‘以前’呢？” “路云杰，”陈境听不下去了，“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怎么还有脸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情圣？” “啊，我不是情圣吗？”对方面露迷惑，“就连你耿耿于怀的那件事，在我看来，也是我爱你的表现呢……” 陈境觉得自己在抖，她紧紧攥着单肩包的背带，但还是止不住颤抖。 但这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愤怒与厌恶。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她问，“与其说这些话来恶心我，不如直接说你要什么。” “这话说的……哈，你不会是想拿钱砸我吧？”路云杰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且不说我不缺钱，就说……你有钱吗？” 可不等陈境回话，他又说：“啊，不对，你是没钱，但——他有，是吧？”他指着画报上的林嘉享，“他可以给你钱，哈？可你敢跟他说吗？说我是谁，说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我和你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长长啊了一声，点头：“也对，他应该知道，”他声音很轻，好似自言自语，“毕竟，跟他睡的时候，你还是处女呢……” 陈境一下笑了：“路云杰，这才是你，情圣的马甲不适合你，流氓的嘴脸才配你，”她眼神笔直，“你可以恶心我、侮辱我，但你威胁不了我，我不怕你。” “哦，是吗？你不怕我，那……” 对方又去看灯箱广告，手指轻敲，状似思考。 “路云杰，我不怕你，他更不会怕你。” “哦，我没说他怕我，但他是开极限运动俱乐部的，是吧？我想想啊，他这种生意，最看重的是什么……客户？口碑？名声？我或许，可以在这上面帮帮他……” 无耻…… “你敢？！”陈境再也无法忍受了，“你怎么这么无耻？！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要回到以前。” “我也告诉你了，没有以前！” “哈哈，还要继续往下说吗？再说都是车轱辘话，没必要了吧？” 一阵无力感席卷而来，陈境闭上眼睛，平静后才睁开：“你说吧，怎么才能放过我？有什么条件，说出来，我考虑。” “啊，想一次性解决？” 陈境不说话。 “嘶，别这么瞪着我，又没说不行。” 路云杰好似真的在思考，半晌后，才说：“至于我的条件，哈，说出来，怕你又要说我——‘无耻’。” 陈境依旧不说话。 “哈哈，好吧，”对方走近她，垂眸，“我是人，是人就有欲望，就有想要的东西，而且我这个人，瘾有点儿大，得不到就抓心挠肝，睡不着觉。”他盯住陈境的眼睛，“陈雪颜，我真正想要什么，你应该一直都很清楚啊。” “……” “跟你谈恋爱，我小时候想过，可事到如今，也早就无所谓了，但有些事儿……不谈恋爱也能做，”他笑了笑，“你也知道，从十六岁生日那天……我就想要这个了。” “……” “我不贪，我只要一次，了却我这些年的念想……” “……” “而且你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男朋友……绝对不会知道。” “……” “啊，还有，你不用害怕，我要求不高，你平时对他什么样，我就要一样的。没有特殊要求，没有特殊癖好，会做好措施，不会故意为难你。” 陈境一动不动站了许久，半晌后，她笑了。 “果然啊，路云杰，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喃喃道，“姜老师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你是个彻彻底底的无耻混蛋。” 唔…… “不然怎么办呢？” 对此，路云杰不仅没有反驳，反而一脸为难。 他望向公交站台上的灯箱广告—— 此时，随着天色渐晚，灯箱已经亮起，林嘉享站在玻璃上，俯视着他，神情泰然。 呵…… 路云杰转向陈境，唇角勾着，在灯光的映衬下，眼里流露出类似遗憾的情绪。 “反正已经得不到你的心了，能得到你的人，也不赖，”他叹气，“——哪怕就一次呢。” 第64章 青春残酷物语 独自回到家，陈境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给林嘉享发消息，而是坐到钢琴前，安安静静弹奏了一个小时。 她想起傍晚时，离开公交站台，她一个人往地铁站走，那辆在科技环保所门口停了一天的兰博基尼跟上来。 车窗降下—— “哎，送你啊。” 陈境目不斜视，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我那个条件，你别急着拒绝，好好考虑，”车里的人说，“如果你非要一拍两散的话，这是能达成目标的唯一办法。” 陈境站住了，眼睛依旧看着前方。 “不可能。”她说。 “哈哈，是吗？那就明天，我继续在你们单位门口等着，”对方笑道，“那个中午跟你一起的女同事，都认识我这车了吧？估计明天、后天、大后天……我多来几趟，你们单位会有更多同事认识。” 陈境转头看着他：“路云杰，你别逼我。” “没逼你啊，我这是在等你，等你答应我的条件，或者……”对方眉毛挑起来，“等你答应跟我回到以前。” 此时，合上琴盖，陈境抱膝坐在琴凳上，望向无边夜幕。 今夜，天上有一颗星星，不是很亮，却也算肉眼可辨。 姜老师，你是对的，她想，如果从一开始，我就听了你的话，或许就不会有今天。 …… 时间回到2013年秋天，初三开学不久，她还没有正式更名为“陈境”。 有一天放学，回到家，她跟姜倩楠一起吃晚饭。 “今天作业多吗？”对方问。 “还剩少一半，”陈境笑笑，“已经利用课间和午休写完了大部分。” 姜倩楠嗯了一声，点头：“那好，吃完饭，妈妈跟你说点儿事儿。” “嗯，好的。” 因为屋子小，每餐菜也不多，她们平时吃饭很少支餐桌，碗碟一般就摆在茶几上。 吃完晚饭，陈境把餐具收拾到厨房，正要洗，就听姜倩楠在客厅说：“你不要管，一会儿我洗，你先来沙发上坐。” 她听话地走去沙发坐下。 姜倩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有马上开口，似乎在组织语言。 她也不着急，安安静静等着。 半晌后，对方问：“你跟……那个路云杰，是怎么回事啊？” 她一愣，没想到姜老师要说的是这件事。 “我不是责备你，”姜倩楠说，“只是……我听到了一些议论，想问问你。” “姜老师，我跟他没关系，”陈境毫不犹豫道，“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可能有。” 姜倩楠望住她：“路云杰这个孩子，背景复杂，而且，之前他在外校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她看着陈境的眼睛，“你不要跟他走太近，更不要跟他有其他方面的牵扯。” “嗯，我知道，”陈境点头，“您放心，我不会的。” “我相信你，但你要明确拒绝他，不要让他觉得有机会，”姜倩楠嘱咐道，“如果他还是不死心，一直纠缠你，你告诉我，我想办法，他家里再如何如何，我也不可能放任他骚扰我的女儿。” 面对养母的担忧，她这样承诺—— “姜老师，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那时候，在她眼中，路云杰不过就是一个对她有好感的普通男同学，跟之前遇到过的、其他喜欢她的男生没两样。 充其量就是更积极、表现得更明显一些罢了。 她觉得，只要她不理会，对方迟早会厌倦这样的独角戏，这件事也迟早会过去。 但她不知道，她当时的放任，犹如蝴蝶效应，后来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 第一次见到路云杰，要追溯到2013年五月。 那时，陈境——也就是当时的陈雪颜，刚刚被姜倩楠收养，在s市一中念初二。 那一日，放学之后，姜倩楠有个重要的教学会议要开，她一个人留在教室写作业。 快七点的时候，姜倩楠出现在门口：“我这边还要好久，你饿了吧？可以先回家吃饭。” 陈境想了想：“好，写完这一本我就走。” 那个时间，学校已经没人了，姜倩楠走后，她合上作业本，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琢磨着回家路上要去买菜，做好饭等姜老师一起吃。 但刚巧这一层的女厕在打扫，门口立着“清洁卫生，暂停使用”的标志，她就去了楼上的。 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好几个人，有男有女。 她停在外面，听到一个女生在哭，声音不大，但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伴随着回声，她听得很清楚。 而且，这声音……有些耳熟。 这是一起霸凌事件，出于自身安全方面的考虑，她不应该插手。 但听着嘤嘤哭泣，以及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她不禁想到自己过去的经历，霎时像被钉在了原地。 半分钟后，她走进洗手间，举着手机。 “我在直播，包括你们刚才说的话，以及现在发生的事，都播出去了，”她说，“现在看的人不多，你们走我就关掉，不然你们的所作所为，就会被曝光在网上。” 对方是几名外校学生，穿着校服，年纪跟她差不多，但女生化着浓妆，男生染着头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一听这话，靠近门的两名男生立马冲上来抢她的手机，那两个打人的女生也上前拉扯她。 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来—— “别动她，都上一边儿去。” 那是一个一直坐在窗台上的人，他跳下来，径直走到陈境面前。 他没有抢她的手机，反而轻轻拨开她举在面前的手，偏着头看她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那声音像块冰，眼神森冷中透着轻佻。 但陈境没有畏缩，只是说：“你放丁思桃走，我告诉你。” 她在外面就听出来，被霸凌的女生是隔壁班的丁思桃。 “放她走，”对方转头，毫不犹豫道，“你们几个也走。” 丁思桃抽噎着，慌慌张张跑了，而另外几人对这名男生的话言听计从，纷纷离去。 洗手间里只剩下陈境和他两个人。 “手机收起来吧，”男生勾起一侧的唇角，“还直播呢，你这破手机，能安直播软件吗？”他的目光在女孩脸上流连，“而且，你几岁啊？有主播帐号吗？” 陈境安静两秒，放下手机，转身想走，对方一步上前，挡在了门口。 “怎么说话不算话啊？”男生挑眉，“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告诉我呢。” “……” “不说我也能知道，把刚那个女的，丁什么桃，抓回来问问不就行了……” “陈雪颜。” “哈哈！” 对方一下笑了，眉毛挑高，下巴也扬了起来—— “陈、雪、颜。” 他重复着，将这三个字念得又重又缓。 “好听，我喜欢，”他依旧挡在门口，“我送你回家啊，陈雪颜。” “不用，”陈境坚决摇头，“你让开。” “这么有个性，好好好，”男生垂眸看着她，耳垂上的耳钉闪着冷光，“那明天放学，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陈境没容他说完，直接用力推开他，跑回教室，拿上东西，迅速离开。 …… 与路云杰的相遇，是因为这样一场“洗手间霸凌事件”。 而陈境对他的初印象，就是个外校的不良少年头目，是她见到会绕路走的那种人。 后来，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路云杰是s市政府部门一位新上任大领导家的公子。 那天之后，他就像很多追求好女孩的坏男孩一样，会经常出现在一中门口。 大多时候，陈境都跟姜老师同进同出，他就目送她们离开。如果陈境一个人，他就上前搭话，她不理他，他就不远不近地跟着。 按照陈境当时的想法，路云杰对她的兴趣不会持续太久，尤其是在她不作回应的情况下。 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洗手间霸凌事件”发生后的第二个月，路云杰直接出现在了她所在的班级里，以转校生的身份。 但那时，在陈境眼里，路云杰不过是个又闲又无聊的富家少爷，她对他谈不上厌烦，顶多算是无感。 一是因为对方做的事，虽然明显是在追求她，但既没表白，也没有对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二是因为跟对方的第一次见面，虽然是在一场霸凌事件现场，但她并没有亲眼见到他对他人使用暴力，没法将“霸凌者”、“暴力狂”的帽子扣到他头上。 那时候，陈境和路云杰的事，从某种角度上看，就像是《流星花园》或者《名校风暴》的剧情。 但事实证明，陈境不是会爱上校霸的杉菜或者纳迪娅，而路云杰，更不是能够改邪归正的道明寺或者古兹曼。 日子一天天过去。 中考结束，初三毕业，直至这时，陈境和路云杰之间，都算是相安无事。 暑假的一天，路云杰约陈境看电影，她不去，似是料到会如此，对方也没勉强。但转头就找了一位即将升初三的学妹，以辅导数学作业为借口，把她约去了他家。 答应的时候，陈境当然不知道要去的是路云杰家，但到了之后，看着面前的大房子，她发觉情况不对。 她要走，路云杰追出来，在门口拦住她。 “陈雪颜，我喜欢你，”这一次，他直接表白，“知道你是好学生，所以这话，我留到现在才说，就是怕影响你升学。” 陈境摇头：“我高中也要努力学习的……” “我知道，”对方马上摆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只是我高中跟你不在一个学校，所以提前跟你说了。” s市一中的高中部，是他们当地最好的高中，路云杰自然考不上。大概也是因为在初中部上过一年多，知道那里的方方面面都不适合他，于是就没让家里费劲，痛快去了一所管理很宽松的私立高中。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陈境的拒绝也很直白。 “没事儿啊，我不勉强你现在就跟我好，”路云杰耸肩，无所谓地笑笑，“只要你别跟别人就行。” 陈境愣了愣，有些无奈：“不……” “十一月我生日，你来参加生日会，”对方没容她说下去，强势打断，“我就这一个要求，别拒绝，行吗？” 当时，对于这个看似是“邀请”，实则是“要求”的提议，陈境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后来想想，或许就是她的犹豫，她的不坚决，给了路云杰实施卑劣计划的想法和机会。 以至于多年以后，回想起与路云杰有关的经历，陈境觉得—— 这个人，以及随之而生的风暴，在她的人生中，都成了一场青春残酷物语。 第65章 生日礼物 晚上九点多，陈境接到了林嘉享打来的视频。 “今天怎么了？”男孩从屏幕里观察她，“感觉无精打采的。” “可能是做了一天实验，有点儿累。” 视频里的人马上哦了一声：“那早点儿睡吧，明天中午我再打给你……” “不用，我想看看你，”陈境摇头，“不说话都行，只要看着你就好。” “哈哈，”林嘉享笑起来，身子后仰，靠向床头，“要不咱俩玩儿对视吧，看看谁先坚持不住。” “你洗澡了吗？没洗最好先去洗一下，”见对方不解，女孩眨眨眼，“我怕我直接把你熬睡着。” 林嘉享愣了愣，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分别洗过澡，回到床上，陈境抱着手机躺到被子里。 “对了，五月初就到余江川生日了，”林嘉享仰面躺着，屈起一只手臂垫在脑后，“他又要办party，你想去吗？” 陈境没犹豫：“想去，在哪儿办？” “应该还是在近郊租一个度假别墅吧，吃喝玩乐一体的那种，比咱俩过年时候去的那个更全乎，”男孩眉眼弯弯，“ktv、台球厅、影院、游戏室……一应俱全。” 陈境安静几秒，嗯了一声：“好。” 见女朋友情绪不高，林嘉享问：“是不是困了？” “有一点儿。” “那睡觉吧，明天再聊。” 女孩眼睛垂着：“好。” “老婆。” “嗯。”睫毛忽闪了两下，向上掀起。 “还有两天，结束我马上回去，”他说，“周末我们出去玩儿，你看看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好。” “不要不开心。” 陈境一怔：“……没有。” 林嘉享没再说什么，又看了她一会儿，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还是那句话，凡事有我。” …… 2014年九月，高中正式开学，路云杰念的私立学校离一中距离不近，但他来找陈境的频率，依旧保持在每周一次。 那时，陈雪颜已经正式更名为“陈境”，但对方知道后，仍旧喊她“陈雪颜”。 “什么‘陈境’啊，太难听了，”他说，“不男不女的，我就喜欢叫你‘陈雪颜’。” 对此，陈境没有反驳—— 愿意叫“陈雪颜”就去叫吧，一个不重要的人，非要执着于一个废弃的称呼，她没有必要纠正，更不必纠结。 上高中后，因为课业任务变重，时间安排也有变化，她跟姜老师一起回家的次数逐渐减少。 而每周五放学后，都是姜老师所在的初中部开教学会议的日子，所以每次路云杰来找她，都能如愿以偿送她回家。 一开始，他还像之前那样，跟在后面，把她送到家门口，然后独自离开。她不理他，他也不恼，两人各走各的路，相安无事。 这种情况持续到十一月中旬的一个周五。 那天，路云杰像往常一样送她，但到了姜老师家楼下，他却没有马上离开。 “陈雪颜，”他叫住她，“我有东西给你。” 陈境站在楼门口，回头，还没说话，对方一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拽进了楼道。 这是一栋建造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房子，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直感应不良，今天更是完全不亮。 陈境跟路云杰面对着面，站在黑漆漆的楼道里。 当时的路云杰虽然未满十六岁，身材很消瘦，但身高超过一米八，近距离站在面前，极具压迫感。 她知道他在看她，眼睛还是那双眼睛，但冷酷与轻佻中还压抑着不寻常的情绪。 她立即往后退，但后面就是墙，退无可退。对方离她很近，她很不舒服，伸出手臂，顶在他胸口上。 “路云杰，你想干什么？” 对方不说话，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抓过她的手腕，把一件东西套了上去。 陈境立马去摸：“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路云杰笑了笑，“听说你得了数学竞赛一等奖，奖励你。” “我不要，”陈境摇头，马上往下摘，“你拿回去。” 路云杰攥住她两只手，一下分开来，然后往前一步，直接把她抵在了墙上。 陈境挣扎起来：“路云杰，你干什么？放开我！” 这楼里住的都是与姜老师相熟的邻居，她不敢喊得太大声，只能用力推他，但对方禁锢着她的手腕，她使不上力。 “再过两周，就是我生日了，”冰冷平直的声音在她额前响起，“陈雪颜，你之前答应我什么，没忘吧？” 她马上反应过来：“我不去，我没说过要去……” 路云杰不说话，在黑暗中盯着她，一眨不眨。 “你放开我，把东西拿回去……” 东西…… 他低头看了看。 哈…… 他放了她的手，后退两步：“下下周六，下午四点，我来接你。” 陈境一愣，马上说：“我说了，我不去……” “你要去，”路云杰倒退着往外走，目光锁定在她脸上，“还要还我‘东西’呢，不是吗？” “你……” “你必须来，见不到你，我会很不开心，” 他顿了顿，补充—— “非常、非常、不开心。” “路云杰！” 对方笑了一声，不作停留，飞快转身，大步走出楼道。 “陈雪颜，”他留下一句，“我不开心的后果，你不会想要知道。” …… 陈境当然不会被路云杰的话吓到，对此，她根本没往心里去。她只想着再见到对方时，把东西还回去。 但后面的两周，路云杰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他好似准确拿捏了她的心思，故意不来。 那天，他强行套在她手上的是一个手镯，一个t打头的珠宝品牌。 陈境不是没想过托人送回去，或者直接邮寄到他学校，但这是贵重物品，万一途中出了差错，她会面临更麻烦的状况。 为了不牵扯出更多问题，她决定还是当面完璧归赵。 为此，她甚至第一次主动联系他：【路云杰，你来把手镯拿走。】 对方的回复很简短，就三个字—— 【生日会】 这就是他的目的，留下这枚手镯，又飞快离开，就是想让她主动去参加生日会。 她想了又想，决定暂时把手镯收起来，等生日会前对方来找她时，直接还回去。 十一月最后一个周六，下午四点，她等在姜倩楠家附近的路口，口袋里揣着手镯。 等人的过程中，她遇见了初中时的班长周茂隽，对方听说她在等路云杰，感到十分吃惊。 “他还在骚扰你吗？” 陈境没有回答，只是说：“我有东西要还给他。” 对方神情严肃：“需要我在这儿陪你吗？” “不用，你走吧，”她笑笑，“就还个东西，几分钟的事儿。” 周茂隽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什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又独自等了不到十分钟，来了一辆奔驰，但路云杰并不在车上。 “他在生日会上等你。” 开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看出她似乎想托他带话，马上抬手：“哎哎哎，你有什么话，到那儿自己跟他说，我就是个司机，不管带话，更不管带东西啊。” 陈境站在路口，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想了一遍，摇头：“你走吧，我不去，东西我以后再还。”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还没走到楼下，手机就响了，她以为是路云杰，结果是个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喂了一声，对面传来一个女声：“陈雪颜……呃……陈境？” 声音又细又软，有点儿耳熟。 她安静两秒，嗯了一声，还是问：“我是，你是谁？” “我是……丁思桃……你初中隔壁班的……你……记得吗……” “记得，”她言简意赅，“你有事吗？” “你……能不能……帮帮我……” 陈境一愣：“你怎么了？” 对面声音断断续续：“我在……路云杰的生日会上……碰见了之前那几个人，他们说……因为你不来，路云杰很不开心，”丁思桃开始抽抽嗒嗒，“大概是……想讨好他，他们……让我给你打电话，说……如果不能把你喊来，就要我好看……” 陈境想了想，问：“你为什么会去路云杰的生日会？” “是我一个朋友带我来的……说……对方想要人多……热闹，”电话里的人开始哭，“我不知道过生日的是路云杰……” 陈境举着手机，站在楼下，望着姜倩楠家的窗户—— 她出门前，跟姜老师说的是要去买几本书。 “陈境，你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电话里，丁思桃的哭声听着格外压抑，“上次，你也看见了，她们在洗手间……如果我办不到，这次只会更惨……” 陈境默默站了一会儿，在心中升起说谎的负罪感之前，目光下垂，从姜老师家的窗户上收回。 “好，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她转身往小区外走，“我现在过去。” …… 按照丁思桃给的地址，陈境打车来到办生日会的地方。 这是一处位于s市另一区的别墅，不是之前去过的路云杰家。 她在门口给丁思桃打电话，却被提示“电话无法接通”。 她想了想，拨了路云杰的电话。 很快有人从别墅里出来，她被带进去。 一楼人很多，非常吵闹，群魔乱舞。她没细看，跟着对方走上二楼。 二楼有很多房间，在被带进其中一间之前，她站住了，问：“丁思桃在哪儿？” “谁？” 不知道是太吵没听清，还是真不知道，带她的人揪着耳朵：“什么桃？” 陈境想了想，摇头：“算了，你先带我找路云杰吧。” 先把手镯还了，再解决丁思桃的事。 她跟着这名男生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灯光昏暗，墙上闪着五颜六色的射线，头顶还有光球在转—— 这是一间ktv练歌房。 “路少，你的人来了。” 你的人…… 这个称呼让陈境皱眉，但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于是她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沙发前。 “路云杰，我来还你东西。” 沙发上的男生抬起头来，仰视着她：“什么？” 陈境声音提高了些：“我说，我来还你东西。” “啊？听不见，太吵了！你坐下说，行不行？” 一听这话，本来坐在路云杰身旁的几名男生，纷纷往两边撤，将他左右两侧的位置都腾了出来。 陈境站着没动，但摸到裤子口袋里的手镯，她还是坐下了。 “路云杰……” “喝什么？”对方直接打断，“我知道你肯定不喝酒，果汁？还是可乐、雪碧、冰红茶？”他侧过脸看她，勾起一侧的嘴角，“你说想喝什么，就算没有，我现买也得给你弄来。” 陈境摇头：“路云杰……” “今天我生日，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对方看着她，“喝点儿东西，吃块蛋糕，然后……你说什么我都听着，行吗？” 陈境还没答话，旁边就有男生给她倒了饮料，推过来：“妹妹，这是苹果汁、葡萄汁、茉莉绿茶……要是都不喜欢，你要什么，哥哥去买，”对方笑嘻嘻地看着她，“今天路少生日，他一直在等你。你没看见吗？你一来，他立马就有笑模样！” “没错！”另外一人也附和道，“你跟他喝一杯，比我们跟他喝十杯都好使！” “是啊，妹子，喝一杯吧……” “就是啊，来都来了，不喝一个哪行啊……” “路少当年在我们那儿，学上得好好的，非要转学去一中，都是为了你……” “是啊，现在你俩不在一个学校，他每礼拜要跨两个区去看你……” “从没见他对哪个小姑娘这样过，妹妹，你得知足啊！” …… 几个男生说这些话的时候，路云杰本人就安安静静坐着，靠在沙发里，端着杯子看着她。 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在灯光的映衬下，竟然平添了几分暖意。 这一刻，陈境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悲哀—— 她感动于他的付出，也悲哀于自己的无意。 她是个有自我坚持的人，不是个会将感动转化为心动的人，而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她会喜欢的人，也永远不会变成这个人。 在端起桌上的杯子前，她从口袋里掏出手镯，放在桌上，抬头，看着身旁的人：“路云杰，东西还给你了，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去，”她随便端起其中一杯饮料，“同学一场，你就当帮我个忙，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不等对方说话，她一口气喝完，杯子放回桌上。 路云杰没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酒，若有所思。 陈境刚想说要走，却忽然想起丁思桃，于是问：“丁思桃在哪儿？” 对方仍旧不说话，但眼皮掀起来。 “她给我打电话，说之前洗手间里遇到的那几个人又在威胁她，说喊不来我，就要她好看，”她问，“我来了，可以让你那些朋友放她走了吧？” 对方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却还是不说话。 “路云杰，你……” 陈境一愣，眨了眨眼，视线有些模糊，于是又眨，可还是模糊。 她顿感不妙，试图站起，但刚站了一半，就感到一阵晕眩，膝盖发软。 她跌回沙发里，路云杰酒杯放到一旁，搂住了她。 她想推开他坐起来，但是浑身无力，根本起不来。 她能感觉到，那双冰冷的眼睛又在紧紧盯着她，就跟……鹰隼看到猎物时一样。 她抬起手，但被人握住，她想挣扎，却被抱进了怀里。她的鼻子贴到一个坚硬的胸口，闻到了陌生的香水味。 “路……不……” 路云杰，不要这么做…… 不要…… 不要这么做…… 她眼神失焦，嘴唇发抖。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旁边那几个男生在笑—— “我去，这么快？！太猛了吧？！” “北哥，你这药是不是量给大了？醒不过来可就不好玩儿了！” “见效快说明药好！懂个屁啊你？” “哈哈，路少，哥儿几个送你这‘生日礼物’，还满意吗？” “满不满意得路少亲自‘验货’之后才知道啊，哈哈哈哈……” “也是啊，‘礼物’合不合心意，得先拆了包装再说！” …… 后来，关于那天的事，陈境经历了漫长的自我反省。 她自问，倘若自己当时更谨慎些，思考问题更加成熟、理性，解决问题更积极主动，是不是就不至于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而那场噩梦，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了？ 在她的意识里，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足够独立、坚强，也比同龄人更为成熟、懂事，她遇过风浪，经历过痛苦，也理应比大部分人更懂得自我保护。 可说到底，遇到坏人不是她的错，那时的她，也不过是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