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被九个哥哥追着宠》 第一章 重生,女帝变萌娃 金秋时节,火红的枫叶染透半山,深林中一棵大树正扑簌簌地剧烈抖落它的枝叶。 枝桠上,沈徽背着一个三岁大的女孩子,瘦弱的四肢紧紧地抱住了枫树的枝干,浑身抖如筛糠。 树底下是一只猛虎,虎视眈眈地盯着即将掉落下来的猎物,爪子摩擦地面刨着底下的落叶沙沙地响。 沈徽开始渐渐没有了力气,强烈的惧意压迫泪腺,让他酸涩的眼眶忍不住想要落泪。如果他把妹妹扔下去给老虎撕咬,完全可以为自己争取时间逃命,但他不能够。 “男儿郎就是胆子小,禁不得吓,还得让母君来救你。”背上的人突然出声。 沈徽被吓了一大跳,哭丧着一张脸:“浓浓别怕……呜……” 沈浓听得连连摇头,睁开眼,伸出自己软乎乎肉嘟嘟的小手,一手勾住了枝干,一手一把揪住了沈徽的衣领。提了一口气,就把人给甩回了枝桠上坐着。 但是自己却跳下去,骑坐在了老虎的背上,两只软绵绵的小手揪着老虎耳朵,白嫩嫩的手臂完全陷入了老虎蓬松的毛发里。 沈浓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她一个死了千年的老鬼,在棺材里躺得好好的,醒来后竟然就成为了一个小米团。 看这小胳膊小腿收拾起老虎来,真是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对不起了哦,你吓到本君的儿子了,一路走好吧。”说完轻轻一拧。 老虎的脑袋瞬间就被她给拧了下来。 动作之迅速,直教眼泪还没收回去的沈徽瞧得目瞪口呆。 “浓浓……”沈徽仿佛见了鬼一样,鼻涕泡儿还挂在嘴边,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流进嘴里了。 浓浓是不是被老虎吓傻了?怎么说出的话这么……奇怪? 沈浓看得撇撇嘴,“六郎,怎生教了那么多回了,还是这般怯弱无用?” “快下来,让母君好好看看你,几千年未曾相见,母君可想死你了。” 话刚说完,沈浓就赶忙改口:“浓浓是说,六哥哥,脑斧已经自己把头甩飞了。你赶紧下来哦,要不然还会有更多的小脑斧出来哒,把你一口一口恰掉哦。” 发出的声音软软糯糯的,配上那张圆乎乎的可爱小脸,这才是沈徽印象中自家三岁小妹的模样。 沈徽毫无意外地展颜笑开:“浓浓别着急啊,我这就下来了。” 他看了眼自己距离地面的高度,伸出的腿立即软了下来,然后猛地缩回了视线,抱着枝桠,死活不肯撒手。 “我下不去……呜呜……” 沈浓心底是深深的无语。 她怎么也没料想到,自己一代女君,死后不仅不能入轮回,竟然还要变成一个奶团子。 而且重点是,这个奶团子上头的九个哥哥,都是她做女君时,那些后宫的皇夫为她生的皇子。 想她一生没个女儿继承皇位,给她送终养老,凄凄惨惨死了就算了。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还得管自己的儿子叫哥哥,并且还隐隐有需要继续管教他们培养他们的迹象。 她真希望自己一觉睡醒,还是那个躺在棺材里,抱着自己一堆冰冷的陪葬物品睡觉觉的千年老鬼。 而非是现在,几千年的老鬼一个,还得装一个三岁的奶娃娃说话话,撒娇娇,萌萌哒。 “六哥哥~快下来鸭,浓浓接你鸭,不要害怕鸭~” 第二章 九个儿子是哥哥 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男孩子,也要宠着啊。 树底下,小奶团子张开了怀抱,咧开嘴笑,一副真的要接住他的模样。 沈徽当即就感动得痛哭流涕,眼泪鼻涕泡一起喷出,激动得一塌糊涂。 他呜呜地说:“浓浓对不起,呜呜呜,六哥哥不会爬树,呜呜,六哥哥害怕……” 沈浓小脸儿一皱,噘嘴。 是哦,男孩子家家的,只需要会男工男德在家相妇教女就好了。 爬树成何体统?不会爬才是正常的。何况老六是九个兄弟里众所皆知的菜鸡,人送外号徽菜。 刚才老虎出现,他背着她爬上树,估摸着都是求生本能激发的,现在危险解除了,沈徽立即恢复了菜鸡本质。 沈浓叹息,手脚并用,蹭蹭地爬上去,拽住了沈徽衣角。 “浓浓……啊——!” 沈浓一脚给他踹了下去。 幸好,虽然重生成了个奶娃娃,但是这个奶娃娃天生神力。 沈浓搜刮这具身体里的记忆。 发现在她还是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就被她三哥沈樗捆成一个肉团,用来托瘸掉的桌脚了,手格猛兽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沈浓蹭蹭地又爬下了树,语重心长地对委曲巴巴的沈徽说道:“六郎,像你这般胆小,什么都不会做,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虽然上辈子她的九个儿子就没嫁出去,但是重来一回,沈浓不能让他们继续母胎单身下去。 沈徽连屁股都不揉了,他上前去关心妹妹的状况,担心自家小妹傻了。 沈浓反复提醒自己,这九个还没嫁出去就已经跟泼出去的水似的儿子现在失去了记忆,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了。 所以她不能再用那种母亲的口吻和他们说话了。 于是乎,沈浓扬着甜甜的奶音,拉着沈徽的手,偏头就道:“六哥哥,浓浓饿饿,要饭饭。” 沈徽立马就把她背起来,带着往山下走去。 抵达山脚的时候,沈浓看到不远处的一排人影,立即感动得快要哭了。 她的另外几个儿子,像是知道她今天会回来似的,居然不顾危险地在这里等她。 沈浓拍拍沈徽的肩膀,从沈徽背上下来,张开双臂:“要抱抱~” 除累成狗的沈徽外,其余的几个皇子尽皆瞠目结舌。 沈浓手臂抬得酸了,最后自己先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沈阶的大腿,然后蹭蹭几下就挂到了沈阶的身上。 “老大,么么。” 沈阶浑身僵硬。 沈浓从他身上呲溜一下滑下来。 哎!想她堂堂女帝,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对着自己的儿子说出这种话来。真是有损她女帝高冷的形象。 “老二,么么。” …… “老八,么么。” 沈浓挨个儿把人抱了个遍,脸上挂着真情实意的喜悦,歪头想了想,最后又把人给数了一遍。 “糟糕,老九不见了嘤。”沈浓握手成拳,在自己掌心重重垂了一下,“我的小楫儿呢?” “笨蛋浓浓,我在这里啊。” 话落,七位皇子闻声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一个和沈浓长得一毛一样的奶团子出现,抱着他的是长相十分清隽刚毅的中年男人。 沈浓认得,这是她老爹,确切来说,是这具身体的老爹。 但实际上,这人是她上辈子的皇夫——性子倒是极好,就是一直为没能给沈浓生下个女儿而自责。 沈楫看到沈浓眼中的怜惜与疼爱,差点儿没咬到舌头。 沈浓脑子瓦特了?干嘛对抱着他的父皇露出这种神情来?看来还是他这个先沈浓十息出生的双胞胎哥哥比较靠谱。 “父皇,楫儿亲自听到六哥说要把楫儿带到这里来喂老虎的,所以楫儿偷偷和浓浓换了衣服,看吧,果然六哥和笨浓浓都有出现在这里哦。” 第三章 九个儿子都不是好人 沈楫小心拉着沈行霈的衣袖,指着还没回过神来的沈徽说道。 沈行霈周身散发着一种冷峻的气息,板着一张脸,冷硬的五官简直吓人。 他在看到沈浓的出现后,立即就把沈楫给放下来了:“浓浓,过来,爹爹抱。”他蹲下身,张开双臂瞧着沈浓。 呸! 她堂堂女帝,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女人,怎么能够让一个小男人随便说抱就抱? 沈浓一下扑进了沈行霈的怀里:“爹爹,木啊……”娇软的唇吧唧一口落在后者粗糙的脸颊上。 沈行霈嘴角扯出一抹笑,将孩子抱起来,又走了过去,一巴掌拍在沈徽的脸上。 “啪——”一声脆响乍起,沈徽的脸都被打歪了。 但是他只是埋着脑袋,不说话。 “刚才你九弟说的是真的?”沈行霈冷声问道。 沈徽摇头,然后疯狂点头。 是他把浓浓带来这里的,浓浓差点儿被老虎吃掉也是真的,至于沈楫说的,他要把沈楫带来这里喂老虎的话……他也说过。 虽然只是为了吓唬沈楫,毕竟他是个鸡胆子,自己见了老虎都要自杀。 不过现下巧合已经铸成了,父皇罚他也是没错的。 沈行霈眼里闪着凶光,眼也不眨地就恶狠狠道:“哼!看老子回去不废了你!” 沈浓看得直摇头。 这件事情分明就是老大沈阶搞的鬼嘛,就是想要同时搞掉老六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九,毕竟那两个小子脑子都还没发育完全。 哎!她这个母亲真是为孩子们和他们的父亲操碎了心。 沈浓伸手揪了沈行霈的脸颊,好硬啊。 呜呜,她香香软软的小娇夫变了。 “爹爹……”她软软糯糯地开口,“不可以罚六哥哥的喔。” 沈行霈被她扯得嘴一歪。 沈浓的力气极大,哪怕是他这个武夫,都觉得吃痛。 但是沈行霈竟然好脾气地没有发作,反而是慈爱地看着她,用一种极其慈蔼的语气问道:“那浓浓想怎么做?” 转世后的皇夫脾气变差了许多,但是好歹对她还是很好,百依百顺。 沈浓受用地挪了挪坐在他手臂上的屁股,很快接受了这个人肉移动轿子,她让沈行霈带着她上山去,然后指着那只被分成了两部分的老虎,说道:“六哥哥超级厉害哦,替浓浓打死了大脑斧呢。” “是浓浓自己贪玩,带着六哥哥出来,然后遇到大脑斧的啦,爹爹不许听小楫儿乱说话啦。” “笨浓浓……”沈楫恨铁不成钢,圆鼓鼓的脸蛋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他就知道这个三岁半的奶团子不靠谱。不是说好了,两个人换衣服,她跟徽菜鸡来这里,他随后带父皇赶来救她的吗? 沈徽也有话要说。但是被沈浓给打断了,生生憋了回去。 “爹爹,浓浓说的都是真的。”沈浓将眼角耷拉下来,晃着沈行霈的胳膊。 小孩子的汗毛软软的,脸蛋嫩嫩的,垮起个小猫批脸,样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沈行霈看着看着,忍不住噗嗤一声跟着笑出来了:“爹爹可没说浓浓说的是假的。” “那,不罚六哥哥了。”沈浓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葡萄似的眼睛。 “嗯,不罚了。”沈行霈忍不住掐着她的脸颊,手感肉乎乎的,萌化了,“但是要罚楫儿说谎。” “嗯嗯,小楫儿乱说话是该罚。” 沈楫:…… 双胞胎妹妹突然叛变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父皇,楫儿没有说谎……”沈楫双手绞着,只差哭出来。嘤嘤嘤,他才不要回去被抽屁屁。 沈浓开口提醒他:“你大了,指代自己要称‘我’。” 这老九怎么老卖萌?就算是个爷儿们,但也不能太过爷们唧唧啊,一点儿都不像是她沈浓的孩子。 嗐!真丢脸! 沈楫看鬼一样地看她,那个刚刚一口一个自称浓浓的是哪一个? 沈浓解释道:“我还小。” 他们出生时就只差十息而已,他根本就不大!沈楫刚想反驳,结果就收到了来自沈行霈的怒视。 “做错了事情还敢欺负妹妹,沈楫,老子今天要把你屁股抽烂。” 沈楫嘴唇翕合。 “顺便把嘴也打烂,让你胡乱说话诬陷兄长。”说话的是老三,沈樗。 看着风流倜傥,个性诙谐,但暗地里给人使绊子的事情可没少干,今天这事儿就有他的参与。 实际上,除了沈徽那个菜鸡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以外,其他的几个人可都参与谋划了这件事。 沈浓在心内仰天长叹:“我的这群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人,要想教育好,并给他们寻找一个好人家,路漫漫其修远兮。” 还有她的皇夫。也不知道变了性子的沈行霈,能不能管理好这个国家。 沈浓忽然觉得肩上担子很重。她趴在沈行霈的肩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奶音甜甜道:“爹爹,浓浓要回去。” 沈行霈一路抱着她,问了她没有受伤后才放下心来。 他是大黎朝的开国皇帝,膝下十个孩子,只有一个沈浓是女儿。其余的九个,将来都有可能会因为皇位而勾心斗角。 何况沈浓小嘴又甜,软乎乎的一小坨,光是抱在怀里,就足够让他所有的疲劳一扫而空。沈浓的受宠毫无悬念。 但是沈行霈是个粗人,他当然不会知道,其他的几个儿子都以为他有意把太子之位传给沈浓,或是和沈浓一起出生长得极其相似的沈楫,所以随时都想要置沈浓兄妹俩于死地。 爹爹神经太大条,沈浓心好累。 回去后,沈行霈把沈浓交给宫里伺候她的宫人,沈浓却不依。 老妻老夫都睡了那么多年了,而且那群如狼似虎的“哥哥”,指不定正在怎么算计她呢。 她还只是个三岁大的孩子,在不能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暂时还不能独立自主,只能靠她的亲亲老爹:“浓浓怕怕,要和爹爹碎觉觉。” “楫楫也怕怕,也要和父皇碎觉觉。” 沈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怀里抱着个有半个他高的枕头,学着沈浓的语气和沈行霈说话。 但他不敢也喊爹爹,恶心心的词儿,只有沈浓喊得出口,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皇子了,要学会喊自己的父亲作父皇。 哼! 沈浓看着他,又奶又故作老成的样子,忍俊不禁:“叠词词,恶熏熏,脸羞羞。”沈浓刮着自己的脸。 她是为了大局,所以不得不说这些爷儿们唧唧的话,但是沈楫身为女帝的儿子,怎么能够和普通的男儿郎一样呢? 沈楫奶脸一红,却高昂着下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小妹不懂事该怎么办?当然是宠着啊。 等她长大了,她一定会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么地不容易的。他真是为了兄妹俩的生存操碎了心。 沈行霈眼睛瞬也不瞬地瞧着两个奶团子互相斗嘴。 奶音在屋子里此起彼伏,说出的话幼稚又好笑。最后沈浓实在受不了沈楫这般无理取闹,扬手一巴掌拍在了沈楫的脑门上。 沈楫哇地一声哭出来:“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顺带不忘指责她。 沈浓式嫌弃冷哼,呵!男孩子家家,就是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博取关注。难怪孔老夫子都说,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 眼看着沈楫恼羞成怒,蹬着小短腿爬上床就要和沈浓厮打在一起,沈行霈上前一把揪住了沈楫命运的后脖颈。 “小兔崽子还敢动手,给我滚出去!”紧接着,就跟拎鸡仔似的把人给扔了出去,关上门,“浓浓不哭啊,爹爹明天就把那个不懂事的崽种的屁股打烂。” 门外的沈楫听了,赶忙护着自己的屁股,屁颠屁颠地跑回去,枕头都忘记带走了。 哼哼,今天就先把妹妹交给父皇保护。 第四章 都是她玩剩下的 沈行霈早上醒过来时,忽然觉得自己胸口一凉。 偏过视线去看,才发现是孩子的脑袋靠在他胸膛上。 口水流了他胸口大半不说,砸吧嘴咕囔着报菜名的时候,身体还会扭成奇奇怪怪的姿势。 就如此刻。 粉雕玉琢的孩子熊抱着他睡觉。 但两只软乎乎的脚丫子已经扭到了枕头上去。 大抵被沈行霈的动作给打扰了。 沈浓脚丫巴子抽了一下,软绵绵地踢在沈行霈的眼睛上。 啪——一声。 沈行霈的脸上立即升腾起怒意。 “爹爹亲……”睡梦中沈浓嘀咕了一句。 怒意散了,眼梢处微扬。 沈行霈哭笑不得。 怪不得说小孩子没有骨头,身体是液体。 沈行霈把她的身体塞到了被窝里去。 也亏得屋子里暖和。 要不然沈浓一晚上这样睡下去,铁定要发热。 不过他也糊涂。 怎么就让孩子这样睡了一晚上? 沈行霈被这个念头吓得够呛。 心底有些担心,伸出手在她睡得泛红的脸颊上探了探。 体温正常。 沈行霈这才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沈浓睁开眼的瞬间,撞见的就是沈行霈宠溺又怜爱的神情。 她温柔似水的皇夫啊。 不对,是爹爹了。 “爹爹早安。” 他一直都很宠沈浓。 但大抵是因为他忙,大黎建朝未几,百废俱兴。 他又是一个莽夫,武功可以,文治,也就是为难他了。 是以能够陪在沈浓身边的时间也十分有限。 加上宫里人都说他当初领兵打仗时,干过屠城的事儿,杀人越货,所以都传他性子暴虐冷血。 沈浓以前也明显有些抗拒他。 别说这般亲近,吵着要和他睡。 就是抱也很少让他抱的。 现在…… 沈行霈将爬过来要他抱抱的孩子抱住,卡住了她乱动的肉绵绵小腿,“浓浓早安。” 又问道:“浓浓觉得爹爹可怕吗?” “当然不!爹爹是这世上最温油的人啦。” 虽然是母君给他俩安排的婚事。 但是当初谁人不说她的皇夫温柔贤惠,简直是天底下男子的楷模。 现在更是她的一个非常好的人肉移动轿子。 “浓浓可喜欢可喜欢爹爹了。” 死了几千年,重生回来,身边还是自己最亲近熟悉的人。 沈行霈睁眼瞧着三岁大的孩子从他的桎梏中挣脱,爬下床,蹬蹬地跑去对面的架子下,仰头看了一眼。 踮起脚,把他的衣服给扯了下来。 然后又步伐不稳地跑回来。 “爹爹,穿衣,出门。” 果然男儿郎在朝政上,先天优势就是不如女子。 这下都已经这么晚了,还不着急早朝的事情,还需要她来提醒。 哎。 带不动带不动。 她只是个三岁大的孩子,却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一切。 宫人们鱼贯而入。 沈浓年幼,稍微一收拾,就能随便出门见人了。 等到沈行霈收拾好一切,沈浓已经又开始一轮发困了。 “哈——”她打了个哈欠,团子脸上现出疲色。 沈行霈心疼得让她留在这里继续休息。 沈浓固执:“浓浓要跟爹爹在一起。” 没有她,沈行霈一个养在深闺人不识的儿郎,能够处理好政事吗? 她并非是大女子主义的人。 男子亦并不完全逊色于女子。 然而事实上,在她做皇帝的那些年,她就没见过有政治才能的男子出现。 而且,一想到要让沈行霈抛头露面…… 沈浓觉得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真没用。 面对沈浓依赖性极强的目光,沈行霈心头一软。 矮下身一把将人给抱了起来。 “好!爹爹带着浓浓去。” 当天,一众大臣在外面侯了大半天后,就看到皇帝怀里抱着个奶娃娃出现。 周身还散发着一种慈祥的光辉。 一贯被皇帝凶过吼过甚至打过的官员表示:我这是撞鬼了?! 沈浓一眼扫过去。 脸上止不住地失望。 朝中居然没有女人的影子! 一个社会,竟然堕落到要让男子出面当政,真的是世风日下。 沈浓盘着小短腿坐在沈行霈的腿上,耳朵灵敏地听着沈行霈和那些官员的商议。 连连叹息摇头。 真是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男人。 沈浓百无聊赖,解下沈行霈腰间的玉佩把玩。 耳边是百官所说的关中大旱的事情。 几个大臣吵得面红耳赤,各执一词,分毫不让。 沈行霈对此表示十分头疼。 眼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就要发飙暴怒,沈浓伸出软绵绵的小手,从沈行霈怀里挣脱出来。 而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迈开小短腿,蹲下来,靠着开裆裤在大庭广众之下……尿了。 大堂地砖的砖缝有涓涓的细流缓缓流淌。 沈行霈站起来,冲着还在盯着自家闺女一顿猛瞧的众人大吼:“都给老子背过身去!” 百官纷纷转身。 唯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若有所思地望着水流发呆。 然后视线上移,对上了造成这水流的罪魁祸首的眼。 沈浓赶忙地站起来,扯着前襟去挡不该暴露的部位。 但是小孩子的衣服很短。 根本就挡不住。 沈浓撅起嘴,表示无辜又无奈。 她并不是故意要耍流氓。 只是—— 白衣少年忽然对着她一笑,拱手向沈行霈道:“水,引则性善。皇上大福,有公主排忧解难。” 沈行霈一愣。 继而又听少年解释道:“改道黄河,引水入田,非但能够解决眼下大旱危机,更是造福后世百代的空前之举啊。” 沈浓听得翻了个大白眼。 呵,这些都是她玩剩下的了好吗? 没想到她的王朝灭了,几千年后,男子取代女子的地位登上台面了。 社会发展得反而更加缓慢了。 男人啊,就应该在家里相妇教女,操持内务才是紧要! 沈浓体内的大女子主义之火正在熊熊燃烧。 十二岁便博得状元,进阶丞相之位的少年天才悄然瞧住了她,没错过她眼里的不屑与哀叹。 被鄙夷了? 一个三岁大的孩子? 他怀疑自己疑神疑鬼。 关中大旱的问题解决了。 沈行霈立即便把沈浓给抱起来,要把她交给宫人换身裤子。 沈浓大叫着不肯:“我要跟爹爹在一起。” 她现在的生命安全完全没有保障,必须时刻待在沈行霈的身边。 她那群哥哥指不定这会儿还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她还只是个三岁大的孩子。 沈行霈没法子。 他没亲自照顾过小孩子。 那八个儿子,哪一个不是被扔给奶娘养的? 他天天行军打仗,根本就没有时间。 就算是和沈浓一起出生的沈楫。 沈行霈都鲜少相处。 沈行霈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裤子,扒下沈浓的裤子就要给她换上。 底下朝臣看不过去了。 皇上居然连照顾个小孩子都不会? “皇上,小孩子娇嫩,刚尿了裤子,不能直接就换,会捂出痱子的。” 公主为他们解决了问题,他们也不能忽视公主的感受不是? 沈行霈低头一看。 才发现沈浓眼眶红了一圈,脸上有着极为别扭的神态,带着孩童专属的稚嫩的倔强。 嗯哼~ 沈浓现在腿侧都还是凉凉的。 还有一股怪味儿。 但她是女帝啊。 当面说出来是不是太丢脸了? 而且,沈行霈当众扒她裤子,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刚一挣扎就被当作闹脾气。 立马收到沈行霈落在她屁股上的巴掌。 虽然不疼。 然而众目睽睽,她堂堂女帝尊严就这样扫地,太丢人了! 要矜持!不能说!不能动! 沈行霈赶忙和大臣取经:“那要怎么做?”脸上是净是茫然紧张。 其实他也有被沈浓吵得不耐烦的时候。 但是每每一瞧见了沈浓粉雕玉琢的小脸蛋,配上她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 妈的父爱爆棚。 这是老子的崽! 去他妈的不耐烦! 第五章 早朝变成育儿现场 沈浓被泡在一盆水里。 沈行霈一边听着有过育儿经验的朝臣给他讲述如何照料孩子,一边赶忙用小本本记下来,等到问清楚了,觉得自己能行了,沈行霈这才转到屏风后面,现学现用。 好不容易把沈浓从水里给捞出来,水已经凉了,沈浓冻得瑟瑟发抖,肉嘟嘟的小唇发紫。 深秋了,寒气袭来,别说小孩子,大人都要开始添衣了,沈浓嫌弃:这辈子沈行霈一点儿都不像是个贤夫良父,连照顾个小孩子都不会。 难道身为一个正常的男性,就不能同时兼顾孩子和政务吗? “爹爹,冷~”小小的身子干脆蜷成一团,钻进了沈行霈的怀里。 沈行霈用一块毯子给她擦着身子,亲自把衣服给她换上了,换好了,却把脸一板:“下次再乱尿,老子抽你!”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对待十个孩子,从来都没有过偏袒谁的,从来没有!而且说抽就抽! 外面群臣听了,几乎忘记对方是自己顶头上司,立马就指责道:“怎么可以这么凶孩子?” 何况沈浓这一尿,可是帮他们解决了大问题的。 甚至还有激动者,直接跑了进来,看到沈浓被冻得嘴唇打颤的样子,立即就忍不住了。 “身为一个父亲,洗个澡把孩子洗成这个样子,还有脸凶?” “还不快给孩子道歉?哪有这样子做爹的?” “是啊是啊,怎么这么粗心,这要是受了寒可怎么办?” 七嘴八舌的。 沈行霈一记冷冷的刀风扫过去,群臣顿时哑口无声。 他们刚刚在干嘛?不对,皇帝刚刚在干嘛?把早朝变成育儿现场的,不是皇帝吗?要不是沈行霈先要给沈浓换衣服,动作常识还那么欠缺,他们至于忍不住出声帮忙吗? 所以说…… 他们悄然看了一眼沈行霈的脸色,好吧,千错万错,当然领导是不会错的。 群臣噤声,脑袋里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带足垫臀的垫包,够不够皇帝罚他们板子。 “各位叔叔伯伯,谢谢你们的提醒,爹爹虽然现在还不够熟练,但是爹爹会努力学习的。”沈浓从沈行霈的怀里探出脑袋,小小一个,笑起来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儿,“爹爹说,对不对?” 沈浓小手拉着沈行霈的衣服,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可爱极了。 沈行霈觉得刚才自己的行为太失体面了。 心里想着,不能再惯着沈浓了,刚刚就是因为依着沈浓的话,让她留了下来,这才造成窘迫的局面的。 然后张口就是:“浓浓说得对。”沈行霈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沈浓甜甜地笑开了:“爹爹,浓浓冷,快给浓浓换衣衣啦。” 群臣很是识时务地退了出去。呼!虚惊一场!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屁股一次。 上完早朝,回去后,也差不多是早饭时候了。 这几日沈行霈都因为关中大旱的事情,是以没怎么好好吃过一顿,如今解决了,加上沈浓缠着他说饿——哼,小孩子就是麻烦。 昨晚不是才吃过一顿夜宵了吗? 沈行霈一想起今早发生的事情,就觉得自己跟魔怔了似的。 不对!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儿了! 他从前也宠沈浓,可沈浓到底不像现在这样缠人,他也不会这般纵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虽是如此想着,但沈行霈还是让人去准备了餐点。 又想起下朝时候,跟群臣讨要来的育儿经。 沈行霈背着众人悄悄翻开,阖上书,面不改色地嘱咐宫人,说道:“公主的饮食要清淡些,容易克化的。” “是!” “等等!”沈浓喊住了准备下去的宫人,“爹爹,爹爹的饭饭,香香,好吃。” 沈行霈眉角一抽:“你要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吃的?” 沈浓头如捣蒜。 她可是为了沈行霈和那九个糟心儿子操碎了心啊。 沈行霈不再像前世那般贤惠,而且这一世,他的妻子早早过世,沈行霈却一直没有续弦。 等到她把那九个儿子培养好,嫁出去之后,她也要好好享受人生的,那时候谁陪沈行霈呢?所以沈浓必须得要为沈行霈找一个老伴。 但是哪一个女人会喜欢一个连孩子都照顾不好的男人? 女人都喜欢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既能做好丈夫的义务,又能做好父亲的角色。 她现在可不是在无理取闹。 沈浓委曲巴巴地扬着一张小团子脸,可怜兮兮道:“浓浓想恰爹爹的饭饭。” 够了啊!今天的脸已经丢够了啊!沈行霈冷冷扫了眼那些狠狠憋笑的太监宫女。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答应沈浓的任何要求了。 “那你想吃什么?”沈行霈出口就问。 沈浓眼睛骨碌碌地转动,随口说了几道记忆中曾经的沈行霈的拿手好菜,沈行霈听得脸都黑了。 那什么诗礼银杏、花揽桂鱼、落叶琵琶虾、清蒸江瑶柱的,分明就是在为难他。 他就算是做了皇帝,都还不曾了解过那么多菜式,跟别提做了。眼前这个小奶团子,鬼马精灵的。 沈行霈跟拎鸡仔似的提起小奶团的后领子,把人甩到自己怀里,臂弯托着小孩子软软的身体。 沈浓搂着他的时候,还有奶香味儿窜进鼻腔。 “爹爹真好。”沈浓吧唧一口亲在他的眼睛上,“浓浓最喜欢爹爹了。”终于不用再担心那几个混小子下毒谋害自己了。 又一个危险隐患解除。 沈行霈觉得眼睛湿湿的,暖暖的,看在她今天解决了个大忙的份儿上,就最后答应这一个要求。 就最后一个了。 沈行霈铁青着一张脸,脸色臭臭的,嘴角却不可遏制地上扬,画面看起来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这边沈行霈带着沈浓前去御膳房下厨。 另一边,沈楫听说今天沈浓跟着沈行霈去上早朝,眼珠子差点儿吓得掉下来,那个笨蛋是真的想做皇太女吗? 他已经感觉到,上头的八个哥哥正在磨刀霍霍,正准备向他和笨浓浓下手了。 苍天啊,怎么会让他遇到沈浓那个猪队友的? 沈楫往前面早朝的殿宇走去,半路上,撞见了一个白衣翩翩风姿卓绝的少年郎,被拦了下来。 符小楼眼底噙笑,将一包按比例配好的药材交给他,说:“公主长期服用此药,可解决身体出现的不适。” “有病?”沈楫直接就骂。 这人看起来年纪轻轻,正正经经,怎么跟他八哥沈信一个神经病模样,胡言乱语? 符小楼浑不在意。 “公主不必觉得自己有病不好意思。”他道,“公主今日的法子很好。就是小楼观之,想必公主有些肾虚的症状,故而擅自给公主配了一方。” 沈楫听明白了,他把那药狠狠砸在符小楼的脸上。 “我长得和沈浓那个笨蛋有那么相像吗?”沈楫气呼呼地叉腰,指着自己的脸。 符小楼愣了一瞬,他少年丞相,认错了人?可明明脸一样啊。 沈楫气急败坏,把自己头顶两束冲天炮一拨:“明天我就把这玩意儿给染成绿的,免得你们这些人总是认错。” 笨蛋浓浓居然人缘比他好,所有人都把他认成沈浓,怎么会有人喜欢笨蛋啊? 哼唧,气鼓鼓! 但眼睛转了转,沈楫想到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你知道今天笨蛋浓浓都做了啥事吗?告诉我,我就不和父皇告状,说你想要骚扰浓浓。” 第六章 老大喜欢男孩子 第二天,沈楫顶着一头随时都能被沈行霈抽的绿色冲天炮去找沈浓的时候,沈浓正缠着沈行霈继续要他下厨。 天知道昨天的饭菜有多难吃。 沈浓觉得,就是把食材全部扔锅里闷,都不至于会难吃到那种地步。她已经预料到沈行霈晚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样子了,好惨一男的。 沈浓抱着沈行霈的大腿,瘪着一张小嘴儿,委曲巴巴的:“不行,爹爹做饭,浓浓饿饿。”没有一技之长的男人是会嫁不出去的! 沈行霈闭上眼睛,不能去看,一看就完了。 今天早上也是,被这可怜样儿蛊惑了似的,他带着沈浓去上朝。 结果群臣一看见是沈浓,立即拿出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逗弄沈浓,俨然把沈浓当作了自己的孩子似的,还美名其曰是要感谢沈浓将这么好的办法告诉了他们。 哼,一群想偷孩子的老贼。他绝对不会再上当了的。 沈浓正磨着沈行霈,要他一定要锻炼自己的厨艺,否则不会有姑娘喜欢他的,结果一转眼,就瞧见了顶着一头绿毛出现的沈楫。 “绿毛楫?”沈浓惊呼一声。 沈行霈闻声睁开眼。 绿毛鸡?哪里有绿毛鸡?说不定把绿毛鸡拿来给沈浓玩,她就不缠着自己了。 但—— 在看清原来是沈楫头顶的颜色后,沈行霈眼眸一眯,扬手就要把人抓过来抽。 沈楫灵巧地一躲,躲在了沈浓的背后。 沈浓暗暗翻了个白眼:你有胆子染发,有胆子把屁股伸出去给爹爹抽啊。 “臭小子,你用的哪只手染的?”沈行霈伸手就揪着沈楫的毛,把人从沈浓背后揪了出来。 “是浓浓!”沈楫赶忙说道,“父皇,是浓浓让我染的。” 沈浓:“……” 沈浓无辜地望向沈行霈:“爹爹,浓浓没有,浓浓一直都在和爹爹在一起。”言外之意,沈楫在说谎。 “咦?”沈楫假装没有看到沈行霈眼中的危险眸光,“不是你让丞相大人给我送染料来的吗?丞相大人一副跟你很熟的样子啊。” 沈行霈周身的气息更为危险。 如果说,沈楫在短短时日内,接连撒了两次谎,沈行霈会暴怒,那么,在听到沈楫口中说符小楼和沈浓很熟时,沈行霈的愤怒值已经爆表了。 他记得那个十二岁就名满天下的少年丞相,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来拐孩子? “浓浓,告诉爹爹,你和丞相什么时候认识的?” 看着沈行霈开始产生怀疑的神色,沈楫暗暗地发笑。 嗯哼~本来就不想让沈浓当皇太女,那就不要再宠笨浓浓了,那样会害了浓浓的。 乖浓浓就该和他一起,兄妹两个在这宫里做一条咸鱼,啊不,是两条咸鱼,等到他再长大一点,他就可以带着笨浓浓去封地,过上更为咸鱼的日子。 沈楫正陷入畅想当中,已经想到了,到时候和父皇讨要哪一块封地比较适合浓浓生活,沈浓的声音响起。 “爹爹,丞相是什么东西啊,能吃吗?”懵懂幼稚的语气,和着甜甜的奶音,简直是个大杀器。 “浓浓还没见过丞相大人呢。” “丞相不是东西!”沈楫简直恨铁不成钢,笨浓浓怎么就不开窍呢? “我认识的都是东西,不认识不是东西的。”沈浓义正言辞地说。 嘁!沈楫的性子就没变过,沈浓可太了解他了,小笨蛋一个!而且毫无梦想,最大的梦想,可能就是成为一条咸鱼。 “那你还认识我呢?我也不是东西吗?”沈楫越来越觉得沈浓恶心心,卖萌可耻! 沈浓反问他:“那你是东西吗?” “我当然是……”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 两个小糯米团子又开始吵起来。沈行霈不觉得沈浓是个会说谎的人,毕竟比起沈楫,沈行霈更愿意相信沈浓。 他出手揪着沈楫的绿毛,把人往边上拨:“去给我把你这头绿的给洗了。人家让你染你就染,你怎么不去死呢?明儿就给你换启蒙老师。” 又把沈浓拉过来,语重心长地和她说道:“浓浓啊,不要相信外人的话,不管对方长得多么好看。” 沈行霈合理怀疑是符小楼想拐走自己的闺女。 毕竟符小楼是大家公认的才貌兼具的风流人物,虽然才十二岁,但是已然官至丞相,能力超群,要是他起了坏心思,想拐自家不懂事的闺女怎么办? 啊呸!对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动心思,心理变态啊! 明天他就颁布法令保护幼童,保护女童,要是敢拐他的孩子,沈行霈一定要抽断对方第三条腿。 “像爹爹这样好看的人也不可以吗?”沈浓发问。 沈行霈愣怔了一瞬,他长得并不算好看,这一点,沈行霈有自知之明,但是沈浓这样一问,不得不说,他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 “像爹爹这样好看的人也不可以。”沈行霈声音中带着几分得意。 沈浓看向沈楫:“听到没有,小楫儿,不要被好看的哥哥姐姐拐走哦,像爹爹这样的人也不可以哦。” 她堂堂女帝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她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会被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勾引?就算是不得已,也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还不值得她堂堂女帝动真感情。 但是得要教育沈楫。 沈楫现在不听她的话,不过好歹听沈行霈的话,那她就借沈行霈教育沈楫,希望这棵幼苗能够不负她的苦心教育。 沈楫揽镜自照,觉得自己一头绿毛有个性极了,十分不愿洗掉,闻言,就道:“只有你这种笨蛋才会被人拐走啦,我才不会。” “他以后是要拐别人的。”沈行霈拿眼将沈楫看住了,语气中蕴含着危险,道,“但要是敢拐三岁的小女孩子,我第一个把你腿给打断。” “父皇,我也才三岁……”沈楫委曲。 男孩子不配吗?三岁的男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够站起来啊,气抖冷! 沈行霈冷哼一声:“但你是男孩子。”总有一天是要学会拐女孩子的,现在不提醒他,万一将来误入歧途了怎么办? “爹爹别担心,浓浓会保护好哥哥们的。”沈浓拍拍小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我是不会让女孩子随便把小楫儿拐走的。” 就算是三岁也不行。 她是顶天立地的大女子,会保护好自己的九位哥哥和老父亲,成为他们的避风港的,被外面的纨绔女子拐走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老沈家。她是家族的希望和顶梁柱啊。 沈浓有模有样地挺起自己的小身板。 沈行霈见了觉得暖心,又莫名想笑。 但是余光瞥见门外因为好奇沈楫那头绿毛而闻讯赶来的八个臭小子,八颗脑袋叠罗汉似的从门口探出,一时间又生生将笑意给忍按捺了下去,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威严正肃。 “听到了没有?”他冲门外狮子大吼一声。 八个儿子浑身一颤,同时走进来,站住了,挺直腰板,齐声道:“知道了,绝对不拐三岁的女娃娃。” 才不要拐跟沈浓一样的三岁女娃娃。老大沈阶偷偷咕囔了一句:“拐三岁的沈楫可比沈浓有趣多了。” 沈行霈没注意到沈阶的小动作。 但沈浓前世就知道沈阶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自然没错过他的这一小声嘀咕。 哎,看来,老大喜欢男孩子的习惯,还是一如既往。 第七章 老大讲黑暗童话! 想到这里,沈浓心底就说不出的愧疚。 都是前世她太忙了,没工夫关心老大的身心健康。 但凡是她这个母亲在勤政之余,让孩子感受到了安全感,那老大也就不至于会不信任女子,反而觉得那些娇滴滴的男孩子更能给予自己安全感,最后被那些人哄骗着失身又失心。 沈浓“唿”地站了起来,跑过去,给了沈阶一个大大的拥抱:“大哥哥,浓浓是不是特别有女子气概?” 她刚刚说要保护大家的时候,沈行霈都为之震撼了,沈浓不信沈阶毫无反应。 “女子……气概?” 沈阶没亲近过这个小妹妹。他十五了,十个孩子里最大的一个,与最小的沈浓差了足足十二岁,也就是一纪。 沈浓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十分懂事,知道尚在襁褓中的沈浓或是沈楫会威胁到自己,他不可能会跟这俩人有什么亲昵相处的时候。 反正他与其他的几个弟弟都不算亲近,不和沈浓亲近,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然而,就是这么不亲近的一个人,在这短短的三天里,主动抱了他两回。 沈阶还能回忆起那夜在山脚下,沈浓猴子一样蹭蹭蹭爬到自己身上,给了他一个热切的么么哒的感觉。 惊奇的是,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抗拒沈浓身上的奶香味儿。 明明他最讨厌沈楫跟在他身后时身上的奶味儿的,娘里娘气的,但是到了沈浓身上,似乎奶香味道都变得香甜起来。 嗯,有些像是很小的时候,在母亲怀里吃奶的感觉。 “嗯,浓浓很有女子气概。”沈阶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如果奶香味算是女子气概的话。毕竟,男子气概是汗臭味,大抵沈浓口中的女子气概也和奶香味相差不了太多。 沈浓看着沈阶露出的茫然神情,黑露露的眼睛转了转,歪头想了一会儿。 她还不能太着急。童年的创伤,需要时间来慢慢抚平,现在老大已经开始懂得欣赏女子气概了,这是好事,很好的一个开始。 沈浓见到其余七个人都跑去研究沈楫的那头绿毛,沈楫骄傲自豪得了不得,忍不住啧了一声。 看来,她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先把老大的心理创伤给抚平。 不是有句话这样说的吗?幸运的人,一生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其余的狼崽子,看起来活蹦乱跳的,暂且还没太大的毛斌,还不需要她来操心。但是老大这个岌岌可危啊。 慢慢来,这一次,她一定会全方面关注他们的成长健康的。 沈浓又一下扑进沈行霈的怀里,贴着后者的耳畔,轻轻嘟囔了几句。 沈行霈将视线移到沈阶身上,目光里的杀气令后者打了一个哆嗦。 沈浓和父皇告状了?可他刚才干了什么?不就是让她抱了一下,然后赞同她有女子气概?这也能告状? 小孩子果然很善变!女孩子尤其是!哼!天下女人一般黑。包括三岁半的沈浓。 就在沈阶胡思乱想的时候,沈浓已经从沈行霈的怀里溜出,树袋熊一样地抱上了沈阶的大腿。 “浓浓说,明天想要出去逛逛,你最得空闲,陪她去,今晚顺便留她在你那里歇息。”沈行霈有些酸溜溜地说。 他明明都已经开始熟悉怎么照顾沈浓睡觉了。 育儿经上面都写了不少笔记,知道沈浓夜间睡觉什么时候会踢被子,什么时候会开始口渴,早上醒来时一般是什么时辰…… 结果呢?现在倒好,沈浓转头要去黏沈阶了。 听出了自家父皇里的话外之意,沈阶立即就出声:“父皇,儿臣不……”想带团子。 可他连解释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沈浓拽着胳膊往外拽去。 沈阶被迫站在一旁,看着宫人将一张软塌挪进来,随意铺了铺。这就是他今晚的床了。 而他原本的床铺,则是被精细整理过,将他原先垫的盖的都改成了柔软的鸭绒被,只生怕沈浓在他这里睡得不安生。 “屁的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他轻声槽了一句,“都是假象。”百无聊赖之际,又翻开沈行霈刚才给他偷偷塞的育儿三十六计。 因为沈行霈在上面一本正经的注解,认认真真的,像是在批阅奏章似的,沈阶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大哥哥,你在看什么鸭?”沈浓突然出现,肉乎乎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袖,踮起脚瞪大了双眼,特别好奇的模样。 沈阶吓得手一抖,赶忙把书给藏了起来:“没……没甚么?” 沈浓已经启蒙,初识得几个字了,最是好奇活泼的年纪,要是给她看到了,一知半解的时候,她指定要问东问西。 然而沈行霈又不准他将育儿三十六计的事情说出来,迫他守口如瓶。 沈阶便腾出一只手,按着沈浓的脑袋,原本是想要阻止沈浓好奇的探视目光的,但掌心柔软的毛发摸起来格外舒服,拨弄一下,那毛发软软的,飞速地翘起来,落下去。 沈阶一时忘了形,忍不住一摸再摸。 沈浓秉着母爱如山的原则,一忍再忍,终于在自己头顶的毛发面临秃掉的危机时,偏头躲开了。 她迅速溜进了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蒙得只剩下一个圆圆的小脑袋。 沈浓刻意忽视掉沈阶眼中的失落与讶异,说道:“大哥哥,你给我讲小鸭子的故事,我们碎觉觉罢。”再不睡,沈阶今晚估摸着会把她头发薅秃。 虽然她也想把沈阶的心理问题给尽快治愈,但是她也不想自己日后长大,是个没毛的秃头少女,太惨了。 沈阶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听到沈浓的话,眸子闪了闪,才笑道:“好!大哥哥给你讲小鸭子的故事。” 讲故事好啊,说不定美好的故事能够唤起老大心里的童真。 沈浓满怀期待,睁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圆滚滚的眼珠儿映着跳跃的烛火,看起来像是漫天星河落她眸底。 沈阶坐在床沿,翻开书,娓娓道来:“从前,有只丑小鸭……” “……妇人用她很好的烹调技术把小鸭做好,现在,它被摆在桌上,成为了饭桌上最出色的一道菜。” 沈浓直溜溜地瞪着他:老大,你这说的是黑暗童话罢?要是她的灵魂真的是三岁,估计早就被吓晕了。 沈阶阖上书,唇畔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看向沈浓,这下,这小丫头该害怕了罢? 但他目光骤然一凝,就只见沈浓从被窝里溜了出来,手脚并用爬上了桌子,然后把自己柔软的身体蜷缩成一小团。白白嫩嫩的,像一团米糕。 “你做什么呢?”沈阶万分不解。 沈浓带着几许哭腔的奶音传来:“大哥哥,我是不是也会被做成饭桌上最出色的一道菜啊?” 沈阶大惑不解。 “你是在说你丑,还是说你是……”鸭。沈阶的话未完,沈浓就先哭将起来。 “果然,连大哥哥都觉得我丑,我果然是要被做成烤鸭的。”沈浓哭声嘹亮,“不要,浓浓不要成为烤鸭呜呜……” “……”沈阶提醒她,“你又不是鸭子,只能成为烤乳人。” 沈浓:“……” 所以果然还是想要对她下手的吧?沈浓哭得更大声了。 眼看着她再哭下去,沈行霈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候自己铁定没好果子吃。沈阶冲过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许哭。” 沈浓咬他一口,沈阶缩回手,她就越哭越凶:“大哥哥嫌我丑,还要把我做成烤乳人……爹爹,浓浓好害怕……” 沈阶手忙脚乱地翻看育儿三十六计。没有!没有!都没有写怎么应对这种突发状况。 沈阶无奈:“你这么丑,是做不成烤乳人的,别害怕了啊。” 小鸭子被做成菜,是因为它是白天鹅。沈浓一个丑丫头,还勾不起他把她做成菜的欲望。 第八章 得找个机会把沈浓卖了 沈浓嘴角抽抽,老大,你就不能放弃你想做烤乳人的心思吗? 她继续哭:“大哥哥果然还是嫌我丑哇呜……”隐隐有几分水漫金山的气势。 沈阶很是头疼。小孩子怎么能够哭闹成这样?这都后半夜了,他正是青春年少,都不免觉得犯困了起来。这沈浓怎么这么大的精力? “不丑不丑,浓浓不丑行了吧?”沈阶妥协。 沈浓还是不依。 “那大哥哥是要把浓浓做成烤乳人吗?”她哽咽着说,面颊哭得通红,“大哥哥不是想要拿好看的小鸭子来做烤鸭吗?” “那浓浓不丑,大哥哥是不是就要把浓浓做成烤乳人了哇?”说着,金豆子又开始啪啪地掉落。委曲得简直不得行。 沈阶揉着自己的眉心,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沈浓的哭声洗脑了:“浓浓不丑,大哥哥也不会把你做成烤乳人的,你乖乖睡觉,听话,好吗?” 沈阶过去把团成一坨球的沈浓抱起来,然后塞回了被窝里,用被子把她全部盖住,蒙得严严实实的。眼不见为净。 “大哥哥……”沈浓瓮声瓮气地唤道。 听到沈浓的声音,沈阶简直下意识地浑身一抖,心底咯噔一下沉。 “不准再吵了,再吵,我闷死你。”他恶狠狠地警告道,双手撑在了沈浓的身侧。 沈浓无声叹了口气:老大的脾气还是没改,太极端了。 “浓浓想给大哥哥讲睡前故事。”被子拱起来一块,又陷下去一块。沈浓隔着被子,慢慢地拱到了沈阶的怀里。 一大坨不期然落入怀中,抱起来软乎乎的,还有些微的甜丝丝的奶香味儿。沈阶有些享受地闭起眼。 奶音从怀里响起:“大哥哥刚刚给浓浓讲了小鸭子的故事,浓浓也想给大哥哥讲睡前故事。” 沈阶一愣。 沈浓已经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沈阶鬼使神差地被小团子牵着走,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躺了下来。而沈浓,正吃力地跟在他后头爬上床,扯着被子要给他盖上。 她一屁股坐在自己身侧,面上露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容,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母性?沈阶眨了眨眼,浑身一阵抖畜,眼睛几乎痉挛。 “浓浓,听话,乖,到睡觉的时间了,我们现在睡觉了,不讲故事了,好吗?”他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沈浓浑然不觉,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不行!”她说,“浓浓以后每天晚上都要来给大哥哥讲故事。” 只有美好的陪伴和温柔的耳语,才能唤起老大内心缺失的关爱啊。她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低头想了想这两天沈行霈在自己睡前做的一切,沈浓有模有样地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有节律地轻拍在沈阶的胸膛前。 哎,原本这些男人做的事情,要她这个大女人来做,真的是很别扭啊。不过为了老大的身心健康着想,她牺牲这点儿算什么? 沈浓开始讲故事,讲完,沈阶还是睁大了眼睛,丝毫没有睡意的样子。 沈浓打了个哈欠,见状,小小的脑袋倾了下来,在沈阶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奶甜奶甜的气味儿立即占据了沈阶的鼻腔。是专属于沈浓的女子气概。 “晚安,不准偷偷睁开眼睛了哦,要不然明天早上起来,黑眼圈就会挂到肚脐上咯。”沈浓捂住他的眼睛,“还会掉发,秃成被拔毛的小鸭。” 沈阶竟然也听话地闭上了。 直到沈浓兴高采烈地爬下床,登登地赤着脚丫巴子爬回自己的被窝里,沈阶这才睁开眼。 哼,爱哭爱闹的小屁孩,讲的什么卖火柴的小男孩白雪皇子什么的,简直幼稚爆了。 等明天带她出去的时候,就把她做成烤乳人,省得她还要天天来烦他。 京城。 天子脚下,街市繁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辆马车徐徐穿行而过。 “停下!”马车里传来一声奶音。 沈阶试图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奶团子,努力无果之后,也只得吩咐下去:“停车!” “大哥哥抱浓浓下去。”脸算什么?有儿子的抱抱才是人生巅峰。 尤其是老大这种人,就是得要让他体会到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他才不会心理变态。 沈阶从一早上被沈浓揪着从床上起来开始,直到现在已经在城内逛了许久,一直就脸色臭臭的。 这个沈浓,昨天晚上闹他,今天还闹。沈阶一路上无数次想要把这个丫头给掐死。 奈何他们的行动都会被人一一禀告给沈行霈,沈阶只能忍耐——一个小毛丫头而已,呵,待会儿找到机会他就把她给卖了。 最好还是卖给那些会砍掉小孩子手脚扔到街上乞讨的人牙子。 沈阶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态。他已经可以想见,沈浓苦着一张脸,四肢被断,用那张巴拉巴拉的小嘴儿沿街乞讨的模样了。 思及此,沈阶将视线垂下。 却不意,再度看到沈浓幽幽的眸光里,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像极了沈行霈偶尔对他露出的神态。沈阶浑身一个激灵。 沈浓无声叹了口气——没事儿,慢慢来。总有一天,老大一定会被她培养成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健全人格的。 下了马车,沈浓受用地坐在沈阶的手臂上,让他成为自己的第二个人肉移动轿子。 “大哥哥,去那边。”沈浓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又对着企图跟上来的一干人等,用着软糯的奶音吩咐道:“不准跟过来,我要和大哥哥两个人一起玩。” 沈阶翻着白眼抱着她过去。 前面有一群人围成了一圈,时而爆发出一阵的喝彩声,热闹得了不得。沈阶也不由得来了兴趣。而且人多,把沈浓弄丢的可能性就会增加。 两人好不容易挤了进去,这才发现,原来这是黑市。也就是奴隶市场,台上跪成一排等着底下的人出价挑选的,就是奴隶。 这在大黎朝来说是合法的。从前沈浓做女帝时,奴隶贩卖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大多是贩卖男性。 毕竟男性在当时社会是受到歧视的,性别没有优势,加上出生低贱,自然也就只能沦落到被人买卖的境地。 现在却是天翻地覆。 这群小爷儿们,居然一下子贩卖那么多的女子,而且还敢动手!这能忍吗? 自古就没有男子打女人的说法,普天下的正经男子,谁不是温柔贤惠,细声细气的?谁跟眼前儿这个扯着嗓门大吼的男人似的,三句话里两句半都是不堪入耳的语句? 而且抛头露面,就赤着一双大脚丫巴子,站在台上,那叫一个唾沫横飞。不仅猥琐,而且有碍瞻观。 “这种男孩子,一看就是登不上台面的,大哥哥,你不要学他哟。”沈浓苦口婆心。 沈阶眉角抽搐。他还没反应过来,沈浓从他怀里挣脱,迈着小短腿艰难地爬上了台子。 沈浓扬起小脸,对着那个贩卖的头头就是一顿数落。 “你看看你这像是个什么样子?”沈浓还是忍不住说教的冲动,“一个大男人,就该待在家里好好持家,出来丢男人的脸,真给男人抹黑。” 第九章 她大意了,老大不讲武德 “还动手打女人?知不知道,就是你们这种男人的存在,才会让女人看不起你们啊?” 沈浓简直无语。虽说从前以女性为尊,对男子多少都会带有些歧视色彩。但还不是他们自己不检点招黑惹的锅? 就跟面前这个猪头熊身的人牙子一样,不好好修身养德,以这副尊容跑出来辣眼睛就算了,还出口成脏,给其他人树立了多不好的印象。 尤其这还可能会影响到她的九个儿子。要不然她才不会多管闲事,天知道她刚才爬上这个台子有多艰难。 奶娃娃个头还没长开,人牙子听到了声音,垂下眼弯着腰,才发现小团子在自己脚下。 “哪里来的臭丫头?胡言乱语的什么?快给老子滚开,别妨碍老子做生意,要不然老子当场把你给卖了。” 要不是看着沈浓穿着打扮还算得上贵气,他连这点子客气话都不愿意给。 人牙子扫视一圈,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小姐跑上来扰乱,找到了人,他得要好好敲诈一番。 他提着沈浓就要把人推下去。 但是沈浓打定主意要让这个不守夫道的人牙子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否则一定不肯罢休,闪躲开人牙子的魔爪,就说:“道歉!” 她指着刚才因为被底下的看客嫌弃皮肤黑,所以被人牙子又打又骂的女孩子。 “她就算只是一个奴隶,但也是一个人,你用她来赚钱,就要给她值得的价钱的待遇。” “我呸!”人牙子被气到了,“她值钱?她连条狗都不如!” 他又连踢了几脚那个黑皮女孩,“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敢来捣乱,看老子不连你一起收拾了。”说完,伸手就要去捉沈浓。 沈浓在上面闹了这么久,下面也没人说话,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甚至有些在暗暗嘲笑他被一个小毛娃教训。 人牙子已经可以确定,沈浓身边一定没有大人。至少,现在他要是直接把沈浓给卖了,都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毕竟,沈浓出头的那个黑皮女孩,他可是愁了好久,想尽办法都没人愿意买,搁在手里久了就只会白吃粮食而已。赔钱货! 现在如果能够把黑皮女孩和沈浓一起捆绑出去…… 人牙子打量着沈浓——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眉目分明,眼珠子又大又圆,闪闪亮亮的仿佛是会说话,说话时两颊的酒窝又一陷一陷的,好看得不像话。 “给我把她捉住!”人牙子眼看着沈浓鱼一样地在台上跑来跑去,最后扶着老腰,喘着粗气吩咐着那些打手上来。 沈浓虽然力气大,但究竟只是一个三岁大的小孩子,精力有限,仅仅在最初时候靠着力气把人牙子踹得险些摔下台。 那些打手一起围涌上来的时候,沈浓没处儿跑,挣扎了一会儿后还是被人牙子抱在怀里。 人牙子啐了一口,道:“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歪嘴笑了一会儿,心底盘算着沈浓的价钱几何。 这么小的孩子,买回去当童养媳当丫头女儿啥的都可以,最值钱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把沈浓娇软的脸颊。啧,真舒服,要是他也有这么一个闺女就好了,要是怀里的这个娃娃是他的崽就好了…… 沈浓看他嘴都咧到了耳边,一巴掌把他手给拍下,然后一个奶笑,就把人牙子发怒的脸褶子给抚平了。 沈浓撇了撇嘴角,奶奶地说:“你要是把我卖了,我大哥哥把你断手断脚喂鱼都算轻的。” 老大的手段有多变态,她可是亲妈,能不了解吗? “我劝你认清形势,乖乖道歉,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哦。”沈浓苦口婆心,想把这位误入歧途的人牙子拉回正道,“说不定我能给你一次机会。” 只是沈浓扫视了一圈,沈阶哪里还在?人早就没影儿了。 怕是刚才沈浓一从他身边脱离,沈阶就迫不及待走了。到底沈浓年纪小,要是真走丢了,找回来的几率可太小了。 沈浓深知沈阶的打算。 她大意了。她单知道要给沈阶树立一个见义勇为热心助人的好榜样,想要帮他把歪掉的良心扭回来,却忘了沈阶最大的心愿就是甩掉她! 她真傻!真的!老大那个变态怎么可能会讲武德? 人牙子见状,也就确定了沈浓是丢失的孩子。当即就对着众人说沈浓也是贩卖的奴隶之一。 不过要捆绑着那个黑皮女孩子一起。 “对哦,叔叔伯伯买我吧,买一送一,买一个我这样的小可爱,送姐姐一个这样的大可爱,我们是黑白双宝哦。”沈浓眼珠儿一转,立即甜甜地冲台下说。 被人买走,总比留在人牙子手里头好。先把沈阶那个臭小子找到,再来教训这个人牙子。 人牙子没想到沈浓居然这么听话,心想捡到宝了。 沈浓生得实在是可爱。底下的那些人本来就是想来挑些奴隶回去使唤,沈浓这样可爱乖巧的孩子,又能使唤,嘴甜还讨人欢心。 着实让人很难不爱。 于是众人纷纷竞价,都想要把沈浓带回家,最终有个人竟然出到了五百两……黄金! 大家都瞠目不已。 唯有沈浓“嘁”一声,十分不满——她堂堂女帝只值五百两黄金吗?身体缩小了,难道就贬值了?气抖冷! 人牙子把沈浓和黑皮女孩交给对方,接过那袋沉甸甸的金子时,口水都流了下来。 沈浓表现出一副不舍又为难的样子,小手牵在买家手里,出声道:“爹爹,浓浓很喜欢这位大叔,浓浓走后,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来接浓浓回去了好不好?” 童言无忌。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尤其是沈浓这样子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买家狐疑地望着人牙子,已经开始相信了人牙子是个惯犯,专门利用沈浓来骗钱。 人牙子气急败坏,把钱袋子往自己怀里揣:“你别乱说话,谁是你爹?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你让我叫你爹爹的,呜呜呜,别打我,爹爹别打浓浓。”沈浓做出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 现在好了,不仅像是个诈骗犯,还是个拐卖的。 “走!跟我去见官府查一查就知道了!”买家让人把人牙子制住,将钱袋夺了回来,牵起沈浓的手就往官府走。 要说是骗人就算了,反正他把钱拿回来了,就什么都损失不了。 但是沈浓要真是这个人牙子拐来的,他又十分喜爱沈浓,自然得要让官府证明一下,起码得有个有真实的卖身契,自己才好光明正大地把沈浓带回家。 否则将来沈浓的亲人找来,话都说不清,损失了人,那可得不偿失。 沈浓乖巧地任他牵着,一手又拉住了那个黑皮女孩子的手一起走,眨巴眨巴着眼,软糯糯地和她说道:“大姐姐,莫怕哦,浓浓保护你。” 软乎乎的小手握住自己的指尖,有暖意缓缓流淌。黑皮女孩怔了一瞬,觉得自己刚刚厌嫌沈浓多管闲事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浓才不在意她想的什么呢? 毕竟,她长得跟自己前世的御前护卫夏之初一模一样。沈浓坚信这就是夏之初,只不过同她的皇夫儿子们一样,记不得前世的事情罢了。 哎!沈浓唉声叹气。 不过她一口气几乎没能成功呼出去。沈浓被带着走进官府,听着人牙子和买家各自不松口。 一方坚持自己没有利用沈浓的可爱来诈骗,沈浓就只是自己众多奴隶之一;一方又道沈浓衣着打扮都和其他奴隶不一样,而且沈浓亲口喊了人牙子做爹爹,非要人牙子当面给出个证据来不可。 沈浓垂着脑袋,躲在买家身后暗暗发笑。 抬眼一看,撞见一个盯着自己似笑非笑的目光,沈浓下意识就出口:“看别人尿尿的变态!” 第十章 初初,咬他! “初初,咬他!”沈浓想起这事儿就生气。 有了夏之初在身边,沈浓多年来身为女帝的习惯也自然暴露。 夏之初更是震惊不已——初初这个称呼,印象中只记得母亲是这样唤过自己。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她甚至都快要忘了自己的名字是叫夏之初。 而且,沈浓小手就是推着她的后背,显然刚才这句话就是对她说的无疑。沈浓难道认得自己吗? 沈浓见夏之初纹丝不动,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奶团子,刚反应过来,符小楼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对着自己行了一礼。 “小楼还不知道,公主原来是这样看待小楼的。”符小楼摇头叹息,无限哀叹,似是非常难过。 沈浓“哼”了一声,就见众人都因为符小楼的这一句话而纷纷侧目,瞠目结舌地呆愣在原地,满是不敢置信:“公主?!” 他们膝盖软,看到符小楼对沈浓这般毕恭毕敬,立即就跪倒了下去,惊得后背发凉。 大黎朝少年丞相的传说人人皆知,也都不会怀疑符小楼会拿沈浓的身份来开玩笑。杀头的玩笑,是轻易开得了的吗? 沈浓在符小楼的跟随下走到案前。 书案太高,她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踮起脚尖才勉强与之齐平,但要坐上去就显得困难许多了。 符小楼十分主动地上前去叉住她的下腋,把奶团子给抱上了桌。 沈浓哼哼唧唧道:“别以为讨好我我就会原谅你。”她女帝的面子都被符小楼给卸完了,这厮还凭此得到沈行霈的嘉奖,哼! 她才不会轻易原谅他!绝不可能原谅! “那公主要怎样才能原谅小楼呢?小楼又不是故意的。”符小楼表示冤枉。 “去给本公主把沈阶找来!”沈浓摆足了架子,恨不得鼻孔朝天,灭掉符小楼的威风,又补充道,“但我可没说就要原谅你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哼~” 一口一个哼,小奶音跟刚出生的小狗儿似的,又软又糯,绵长的尾音讨人喜欢得不得了。 符小楼憋了笑意,单手握拳抵在自己唇上轻咳了一声,才将沈浓的话传下去:“听到了吗?还不赶紧替公主去将大皇子请来。” “他现在肯定还没回去,你去西凤街路口那里等着,他自己就会出现的。” 沈浓太了解沈阶了,他一定不敢太快时间回去。 一来沈行霈知道她走丢的时间越早,找她回来的几率就越大;二来,沈阶估摸着以为沈浓现在肯定在哭着闹着满大街找他呢。 要是知道沈浓哭鼻子,沈阶铁定要笑到直不起腰来,怕是脸上褶子都要多上三层,他巴不得多在外逗留一会儿,让沈浓哭得更惨一些。 哎,她家亲爱的老大的恶趣味啊。 符小楼拱手答道:“是!” 沈阶还没回来,沈浓自己不处理,也不让其他人处理人牙子的事情,更不许他们将偷偷此事告知沈行霈,要不然就当场哭出来。 其余人等,包括那买家与人牙子就只好跪在那里战战兢兢地等着。 符小楼托着一盘切好的鲜果与精致的糕点过来,沈浓晃着一双小短腿坐在书案上,随手翻着案上的东西,举止娇憨。 看起来与普通的三岁小孩面对外物时所表现出的好奇行为没什么两样。 但沈浓却看得连连皱眉——这些案件记录得太没有水平了! 把这些令人失望的东西扔到一旁,沈浓瞪了符小楼一眼,冲同样跪在地上的夏之初招手:“初初,过来。”她连大姐姐的称呼都直接省了。 “公主,公主有何吩咐……”夏之初声音里有些颤抖。在知道了沈浓的身份之后,小姑娘心里惶恐是自然的。 沈浓对此表示谅解。 甚至觉得眼前的场景一度恍若前世再现。也是她把夏之初从水深火热里拉出,后者便赤胆忠心地跟了自己一辈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会揍人吗?”沈浓问她。 “啊?”夏之初彻底困惑了,这什么问题?她嗫嚅着唇,说,“公主,我……” “那就是会了!”沈浓直接发话,替她把答案给说了。她身边的人,怎么可能连揍人都不会? “初初,揍他!”沈浓恶狠狠地望着符小楼,吩咐着。 夏之初呆愣在原地。 符小楼更是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不禁为自己在沈浓心目中的形象感到担忧:“公主为何如此执着于……揍小楼?” 沈浓高高在上地睨着他……手里的托盘,自认为语气平淡,缓缓开口道:“你给三岁的小孩子准备这些吃的,是想让我长蛀牙或者噎死吗?哼!我看你就是有心谋害!” “噗嗤——” 符小楼终于忍不住破功,把托盘搁下,鲜果与糕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诱人,他却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摸出一碗水晶羊羹。 “公主牙长齐了吗?”他切下一块,水嫩嫩的羊羹颤了一下,晶莹剔透的特别漂亮,符小楼挖了一小块送到沈浓嘴边,问道。 沈浓高傲地抬着下巴,心想:你牙才没长齐,连毛都没长齐的家伙,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气死! 然后张嘴就是一口。甜甜的味道丝丝入喉,躁动的心情都被安抚下去了不少。 沈浓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 符小楼见此,十分有耐心地一勺又一勺地给沈浓喂下去,喂了大约三分之一时才停下。 沈浓疑惑地看着他,眼里有些不愉。吃得正开心呢,这符小楼有病? “羊羹再好,也不能贪勺。”符小楼笑着解释,在沈浓让夏之初动手之前,赶忙地把先前带来的鲜果与糕点递到夏之初跟前,“这是给姑娘准备的。” 夏之初咽了口唾液,小心地看着沈浓,像是在征求意见。 沈浓点点头,示意她放开了吃。反正最后交给符小楼买单。夏之初这才背转过身去,狼吞虎咽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期间符小楼会不时拿些新奇玩意儿过来给她解闷——他自认为这些对沈浓来说很新奇,完全将她当作一个什么都没见过的三岁小孩子。 呵!自己也才多大啊,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一个,居然敢看轻她! 但到底沈浓很是配合,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就姑且让符小楼得意一会儿,十分认真地听着符小楼在那里骄傲地献宝。 待得日头落下来的时候,去的人才将沈阶给找回来。 沈浓“呀”了一声,一把将符小楼给推开了,蹬蹬蹬地迈着小短腿朝沈阶跑过去,一个熊抱:“大哥哥真没用哟,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能走丢。” 第十一章 就没一个正常人 走丢的是你吧小屁孩?沈阶撇了撇嘴角,想要把沈浓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殊料沈浓借势直接爬了上去,挂着他的脖子,就道:“大哥哥,浓浓要抱抱,浓浓担心死大哥哥了。” 随即一口吧唧在了他的脸颊上。 沈阶扒拉的手一顿。脸上软软湿湿的感觉似乎蔓延到了心底,心脏那里暖暖的,像是烟花炸开,砰砰砰地,令他不由自主地弯唇一笑,把沈浓抱住了。 奈何他有个坏习惯,那就是歪嘴笑。 导致了现在这难得的真诚笑容,在沈浓看来,在其他所有人看来,都显得格外变态! 沈浓没忍住伸手一巴掌往他脸上呼去,硬生生把他的笑容给打掉了下来:“大哥哥,笑要这样笑。”肉乎乎的小手去将沈阶脸上的肌肉拧回来。 要不是现在众目睽睽,各个儿都在看着他们俩人,沈阶早就已经动怒,把沈浓打得哭爹喊娘了。 沈浓也不是得寸进尺的人。 她在沈阶怀里坐好,然后指着跪在地上的人牙子说:“大哥哥,这人刚才想要把我卖掉,还打骂初初哦。” 沈浓记得,沈阶很是害怕夏之初,也许是因为后者生相凶恶。以恶制恶,这话放在哪里都是没错的。 也只有夏之初能够治得了心理极度变态的沈阶。 但同时,在沈浓的印象当中,沈阶也非常敬重夏之初。毕竟变态的心理不是谁都能猜测得明白的。 沈阶闻言就看向了夏之初。 后者脸蛋黑黑的,除却被人牙子虐待的因素,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天生的,夏之初生来黑肤。 不过五官倒是十分紧凑,眉目有些凌厉,虽然有些厚但形状好看的唇紧抿着,加上黑肤,十来岁的小姑娘显得凶神恶煞的。 沈阶饶有兴致地望着夏之初,觉得这样的人甚是少见,在他所看的奇志怪谈里都没有这种人的存在的。 沈浓趁机说:“大哥哥,初初要跟在我身边的,那就是我的人了,你要为她主持公道啊。” 她可不认为,沈阶会因为人牙子要卖她而出手,他巴不得自己被卖掉,处境凄惨,他才好满足自己的畸形心理。 但夏之初不一样啊。 沈阶一向很是维护自己看中的东西。 果不其然,在沈浓说完这句话后,沈阶半眯着眼,笑得比直接怒瞪来得还要让人恐慌,就那般直直地把目光落在了人牙子身上。 吓得人牙子两股战战,冷汗大颗大颗地打额上掉落下来:“大皇子饶命啊,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冒犯了公主啊。” 谁管沈浓的事?沈阶不屑地赏了人牙子一个白眼:“你打了骂了她?因为她长得黑?” 指的是夏之初。 其实之前他带着沈浓在台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但为了洗清自己是故意将沈浓弄丢的罪名,沈阶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带着沈浓去黑市的。 “是……但是……”人牙子企图为自己辩解。 沈阶二话不说,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便打断了他的话,道:“先去外面晒个十天半月。” 晒十天半个月下来,起码都得是个人干了罢?老大这心肠着实不是一般的黑,这得喝干墨池里的水吧。 沈浓接着问下去:“晒完后呢?大哥哥想要怎么做啊?浓浓觉得,浓浓没受委屈,大哥哥可以稍微宽松一点儿的哦。” 带着诱导性的话语,期待沈阶能够有丁点儿的悟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众人以一种可怜的神情看向沈浓。 沈阶话里话外,都并不是在为她主持公道,亏得她才三岁,小脑还没有发育完全,不能分辨,所以还以为沈阶是为了她才如此惩罚人牙子的。 太可怜了,亲妹不如一个黑皮奴隶。众人叹惋。 沈浓坚持道:“浓浓真的没有受很大的委屈的。” 众人开始觉得沈阶太过分了,欺负一个智力不够的孩子,多乖巧懂事的孩子啊,遇上这么一个大哥,可惜了了。 沈阶感到了那些指责的目光。 但他才不在意。反正沈浓看起来傻乎乎的,见到他连一句威胁要把自己弄丢她的事情告诉沈行霈的表现都没有,更不用提自己懒得为她主持公道了。 “晒完之后,看他皮能脱几层,白不白得回来,白不回来,就用王水帮他。”沈阶口吻平淡。 符小楼自认少年天才,十二岁打遍大黎无敌手,却也不免觉得沈阶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委实过于狠毒了些。 那些大人就更是如此想了。 怎么他们大黎朝的皇室就没一个正常人? 皇帝是个爱抽人屁股的,小公主脑子发育不行,小皇子又爱捉弄人,大皇子还是一个酷爱各种折磨法子的变态,其余的……更是奇葩得难以言说。 沈浓亦是听得眉头直抽抽,心想老大脑子里装的酷刑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令人瞠目。 于是她开口,问道:“大哥哥,你知道什么叫作爱的教化吗?” 她现在做的这些就是啊,爱的感化,她就是想要借这些事情来改变沈阶心里的各种变态想法。老大真是不长进。 老母亲太不容易了! “不知道!”沈浓每次露出这种慈爱的目光,都让沈阶觉得毛骨悚然,于是干脆斩断沈浓说话的可能,“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插嘴!” “你不大!”在母亲的眼里,孩子永远都长不大的。沈浓说,“你永远都是浓浓的好大儿。” 沈阶嘴角抽抽。这沈浓的语气怎么就这么欠揍呢? 沈浓捧着他的脸颊,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老成地问他道:“大哥哥还记不记得,浓浓昨晚临睡前给你读的白雪皇子和七个小矮人,还有灰公子的故事吗?” 沈阶嘴巴抽搐得更加厉害了。 她怎么还敢提?这是给男孩子念的睡前读物吗?娘里娘气的,给沈楫那个臭小子念还差不多。 果然,在沈浓这句话说完后,沈阶觉得旁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又变了变。 呵,都十五岁的大孩子了,居然还压榨自己的三岁大的妹妹给自己念睡前读物,而且读的还是连沈浓这种智力发育不全的孩子都不一定会看的书。 这大皇子果然是个心理有问题的! 第十二章 这都是爱啊 沈浓浑然不觉自己的话带来了多少震撼,晃着自己的小短腿,继续说了下去。 “大哥哥,他们虽然都受了很大的委曲,但是他们都没有很过分地报复回去哦,所以最后才会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呢。” 沈浓本身也没有育儿的经验。 这些话,都还是她在沈行霈那里时,按照沈行霈照顾她时的一切自己悟出来的。 沈浓自认自己已经掌握了精髓——那就是耐心真心,外加……恶心。 可能小孩子都喜欢这种恶心心的话语,不过有效就行,沈浓可以为了孩子们的终生幸福牺牲自己的形象,恶心心的话说多了也就麻木了。 沈阶拳头在发硬,只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往沈浓脸上挥去。要他给夏之初主持公道的是沈浓,现在嫌弃他做得过分的也是沈浓。 呵,他过分吗?要对方掉几层皮而已,这么轻的惩罚,都不算惩罚的好吗?小丫头还是世面见得太少了。 沈阶打定主意,以后要慢慢培养沈浓的“世面”。 “大哥哥记得,灰公子里面,坏人可是被砍断了双脚呢,白雪皇子也是,坏人被闪电劈成了肉泥啊,浓浓的意思是说,要把他们也这样吗?” 老大,我劝你善良!少看这些黑暗的东西! 沈浓做出害怕的样子,像极了昨晚从沈阶口中听到小鸭子的故事时的模样,这把沈阶吓得够呛。 昨晚折腾他就够了啊,现在还用同一招,小丫头片子不讲武德! “咳!”沈阶赶忙咳了一声,十分不乐意地说道,“既然浓浓求情,那就算了罢,交给丞相大人处理。” 要他从轻处置,那简直是要他的命。 连一层皮都不掉的处置算什么处置?那不过是无关痛痒的流程而已,假惺惺的东西,就交给假惺惺的符小楼来办。 符小楼又问了沈浓几句话,大致知道了情况,是沈浓走丢了,被人牙子看到,于是后者心生歹念,想要把沈浓和夏之初捆绑销售。 沈浓暗翻了个白眼,纠正他,说:“不是我走丢了,笨蛋,我是要主持公道。”顺便把夏之初收在身边而已。 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走丢?闭着眼她都能够走回去的好吗? “哦!是小楼表述有误。”符小楼没有异议,很是听话,“所以公主决定好要怎样处理了吗?” 邀功式的话语,谄媚极了。 沈阶觉得符小楼脑子有病,竟然向沈浓一个小屁孩询问如何处置。那还不如听从他的建议,把人扔出去晒两天秋老虎。 沈浓肉乎乎的小手揪着沈阶的耳朵,要他听个仔细,知道什么叫作以德报怨,存好心,做好事。 “嗯,那就让三叩九拜给初初斟茶道歉,然后再按十倍价钱赔偿买家伯伯,顺便把他在黑市的营业资格给取消了,让他好好在牢里闭门思过。等本公主觉得他表现良好了再放出来哦。” 她一向都提倡女男平等,支持男性与女性平权的。但这是针对于有良好教养的男性。 至于像人牙子那种又嚣张又凶恶的男人,还是不要放出来为祸大家的好,免得教坏了小朋友。 男人啊,就是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否则心性不够坚定,就容易被外界的环境养歪。就如人牙子一样。 幸好老大有她这个聪颖无比的母亲在,能够为其甄别处理,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人牙子肉疼地磕头谢恩,虽然难过赔了夫人又折兵,但好歹不用被晒成人干,还要被泼王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夏之初原本被人牙子吓惯了,对此受宠若惊,在沈浓悄悄和她说了几句话后,立即便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任由人牙子给自己磕头认错。 她板着一张脸,说:“知道错了,就把我的卖身契还给我。” “好……好……卖身契……给……” 人牙子忙不迭从怀里摸索着,喘着粗气双手捧上,恭恭敬敬地埋头把卖身契递上去,浑身还在颤栗不止。 夏之初将卖身契交给沈浓:“小的以后就是公主的人了。” 其实说这话时,夏之初还是有些紧张的。她害怕沈浓刚才的话只是玩笑,人家根本没有要把她收下的意1思,那她离开了人牙子后一个人要怎么生活? 夏之初心底直打鼓,说不出的惶恐。 沈浓把卖身契收下,冲夏之初甜甜一笑,这才让后者心头的一块大石彻底落下,松了口气。还好,她有去处了。 方才那买家原以为沈浓要报复自己,毕竟自己险些就把她当作奴隶给买回去了,没想到不仅没受到任何惩罚,竟然还赚大发了。他喜得几乎击节舞蹈。 于是也跟着人牙子一起,冲着沈浓与符小楼等人磕头个不住,感恩戴德的模样,看得沈浓不由露出姨母笑,欣慰不已。 “打人和骂人都是不对的,欺负小孩子不懂事想要拐卖孩子更是不对,记得回去好好反思哦。” 人牙子忙不迭回道:“小的知道了知道了。” “买家伯伯,以后要坚持这样维护自己的权利哦,记得别让坏蛋钻了空子占自己便宜喔。” 买家答道:“公主说得在理,小人一定会谨记公主的教导,将此美德发扬光大的。” “初初啊,会揍人吗?”沈浓嗯了一声,画风一转,问向夏之初时还是刚才的问题。 夏之初满头困惑无处可解,挠挠头,勉强斟酌道:“能扛揍,但没揍过人,所以……”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揍人。 “但是我可以学的,公主,千万不要赶小人走,小人会学的!”夏之初指天为誓。 “我知道,初初最聪明了,什么都学得很快的。” “大哥哥,看到了吗?这都是爱的力量啊!”沈浓澄澈的眼中满是真挚,“没有什么是教化不能做到的,如果有,那一定是教化还不够。” 整天用那些变态的手法,不如学着平心静气地好好沟通,就跟她现在一样啊。 看吧,三方每一个人都很满意她的处置啊,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并且和她说话时显然很服气这个结果的。 哎,她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聪明才智,这该死的人间有真情。 沈阶不想打破沈浓的幻灭,说:“别笑得那么吓人了好吗?大哥哥已经看到你背后都在发光了。”跟挂在佛堂里的画像一样。 还教化,还爱的力量,他呸! 要不是他先给出那么可怖的处理方式,沈浓再这般把惩罚放轻了,加上她公主的身份,尤其是那人牙子,看他可会接受这般结果啊。 天色已经不早,再不回去,估摸着沈行霈要开始怀疑,指不定就问出了他刻意把沈浓弄丢的事情。 沈阶急忙忙将沈浓扛在肩上,带着人上了马车。 沈浓从沈阶的魔爪下挣脱,爬到窗边揭开帘子,把夏之初招过来,贴着她的耳畔悄声说道:“想办法把那个小白脸的水羊羹秘方弄到手。” 指了指站在不远处,一袭白衣翩然的符小楼。 沈浓见他面若白玉,举止造作,十分具有做小白脸的潜质。于是便给他起了这么一个绰号。 “记得哦,要秘密,不能直接说是我要你去要的哦。” 夏之初答是,立即去办。沈阶竖起耳朵听闻,心里头才有那么一丝愉快,不觉笑开。 看来在看人的方面,他和沈浓出奇地一致,都觉得符小楼天才丞相不过虚传,靠着谄媚上位的小白脸才是他的真面目。 第十三章 棍棒育儿不可取 沈行霈早早地在宫门口等着两人。 夕阳西下,他遥遥见到了马车的轮廓,立即偏头问向身边的太监陈忠:“快给朕看看朕现在仪容没啥问题吧,会不会吓到了孩子。” 陈忠忙得给他掸去了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扯顺了衣裳上的褶皱,笑道:“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皇上怎生得如此小心翼翼?” “浓浓没这么亲近过朕。”沈行霈坦诚道,“朕要给她树立好榜样。” 何况他再不在沈浓的面前维持住形象,小孩子三分钟热度,指不定跟在沈阶身边久了,就把他这个老父亲给忘了。 一路上,沈阶的心情较之刚出来的时候,好上了不止一点半点,连带着看沈浓的眼神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虽然在沈浓看来,沈阶面上笑得越是人畜无害,心底打的主意就越是变态。 但她还是扬着笑容,从自己的座位上爬到沈阶的怀里,说:“还是大哥哥好。” 就算道路再怎么平坦,现在自己这副小身板,到底都是颠簸的,她扛不住的,还是人肉垫子舒服。 沈阶倒也出奇地没有拒绝,甚至还伸手夹住了她的胳肢窝,防止她掉下去。 “大哥哥是不是想打浓浓啊?”一般来说,沈阶主动做人,那就说明,他就快要不做人了。 哎,老大啊,怎么老是一肚子坏水呢? 沈阶眉角抽搐得厉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狰狞得仿佛是在吃小孩。 “怎么会呢?大哥哥怎么舍得打浓浓?”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但说出的话语气竟然十分轻柔,只脸上笑容愈发让沈浓心底打鼓。 老大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罢?沈浓警惕地望着他,生怕他在下一秒就把自己给秒了。 沈阶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浓脸上的神色变幻。其实,沈浓也挺好玩的,一点儿不比那个一头绿毛的沈楫差。 而且目今看来,沈浓的脑子又比沈楫差了那么不止一点儿,想来会更加有趣的。 沈阶忍不住伸出手,像是昨晚一样,慢慢地轻轻地,揉着沈浓的头顶,软软的,可舒服了。 “浓浓忘记了吗?就算是浓浓犯了错,大哥哥也一定是会和浓浓一样,用爱来教化浓浓的,又怎么会动手呢?”他把“爱”和“教化”这两个词咬得格外地重。 完蛋了,沈阶这么一说,沈浓心里的感觉就更不好了。 沈阶含笑欣赏着沈浓绝望的表情。至少在他看来,沈浓欲哭无泪的样子,着实很是好笑。 结果当沈浓一脸苦闷地下车,被沈行霈看出来了不对劲儿之后,沈阶迎头就被沈行霈狠狠瞪了一眼。 笑容霎时止住,他笑不出来了。 呵,他就知道,他跟沈浓在一起,遭殃的肯定是他,连笑都笑不了多久的。 “浓浓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沈阶欺负你了?”沈行霈眼睛跟刀子似的,仿佛能把沈阶当场给碎尸万段。 沈浓正在发愁要怎么把沈阶拉回正道上来,闻言,就只是用软乎乎的小手去抓沈行霈的胡子,后者吃痛了之后,下意识想要发怒。 奈何对上沈浓那张小嘴儿噘得可以挂上酱油瓶子的小脸时,就是再大的气儿,都完全发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毛病?跟中了邪似的,得好好找个太医来看看才行。 沈行霈胡子被沈浓扯得生疼,但看到沈浓脸上还是没有往常的笑容,也就任由她拉扯了,孩子开心就好! 沈浓嘟囔道:“爹爹凶,爹爹不许凶大哥哥!爹爹谁都不许凶!” 虽然说是棍棒底下出孝子,但沈浓打心底里十分不认同这样的教育方法,所以在她当女帝的时候,早就把父母对孩子的棍棒教育给消除了。 可谁能料想,千年后,时间前进了,社会的文明反而衰退了,开始一再提倡这种棍棒育儿方式。 威严是好事,但连沈阶这种人都会害怕的沈行霈,可想可知,在沈浓不在的时候,沈行霈一般是个什么样子。 至少,沈行霈久战而在身上带来的杀伐气息,对于沈阶这种十几岁的小屁孩来说,实在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沈浓见沈行霈不回答自己,立即就撇了撇嘴,不满道:“爹爹答应浓浓嘛!” “爹爹长得那么好看,凶人的时候就会变丑,还会很快就老哦,所以爹爹不要凶人了好不好?” 自己老不老丑不丑的无所谓,关键是不能让孩子觉得自己不好,要不然孩子会跑。 这是沈行霈所坚信的原则。 故而在沈浓说完后,沈行霈即刻便把自己眼中的凶光一收,顺道看了一眼陈忠,以眼神问道:不凶了罢? 陈忠憋着笑意,觉得好笑,却又只得点点头,才将所有的笑声都在肚腹里大肆放出,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自己笑得好大声。 说也奇怪,若是当初的沈行霈,定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孩子的话而改变自己的。 当然,沈浓这种小孩子,也不会愿意主动接近沈行霈的。 正常是个人都想要远离沈行霈的好吗? 沈行霈别扭的咳了一声,才把怀里的沈浓往上抱了点儿,说:“那你刚才怎么不开心?” “爹爹这是答应了?”沈浓非得逼他亲口承认不可。 看那九个鸡崽似的孩子,这么些年,都被沈行霈给吓成什么样子了? 她要是想让九个孩子健康成长,首先必定一定要做的事情,就是让沈行霈改掉他的坏毛病。 顺便借此来提升一下沈行霈的人格魅力,减少他将来孤独终老的可能性,简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沈浓当然要坚持下去。 沈行霈不说话了。 他都已经默认了,怀里的这个小兔崽子猴精猴精的,竟然不肯松口?真是…… “嗯!”沈行霈点了头,声音第一次听起来没有气势极了,“爹爹以后不凶了!” “欧耶,给爹爹啵唧一个,奖励爹爹,爹爹超棒的喔~” 沈行霈抿了抿嘴,却是把老脸一红,又是忍不住笑开,眼神别扭的望向别处,正好发现了跟随沈浓过来的夏之初。 “她是谁?”他印象里可不记得沈浓和沈阶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万一吓到了沈浓怎么办? 沈行霈又不禁怒瞪了沈阶一眼,他打心底里觉得夏之初会是沈阶的人,是故意想要吓唬沈浓的,否则刚才沈浓为什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朕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沈行霈立即将才刚应许过的事情忘掉,抢过陈忠手里的拂尘就往沈阶身上砸去。 第十四章 父慈子孝 沈阶猝不及防这天降之祸,一时没躲开,向后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自然,就算给他机会闪躲,对他动手的是沈行霈,他也是不敢躲的。 他底下有九个弟弟妹妹,沈行霈对沈浓沈楫这两只奶娃有多关注,相应的,层层递减下来,落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就几乎等于无。 沈阶又深谙自家父亲的性子,当然晓得,此时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沈行霈发泄。 不过他也委实的不满。每一次都是沈浓给自己带来祸端的,一个只知道惹事的奶团子,呵! 沈阶强忍住自己左肩上的痛意,将地上的拂尘拾捡起来,双手奉还给了陈忠,一句话没说。 沈浓看得目瞪口呆! 从这具身体里获取沈行霈暴戾无常的信息是一回事,真正体会到的时候,可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毕竟在沈浓的记忆深处,她的软萌皇夫沈行霈,前世可是个连毛毛虫都害怕的家伙,现在动起手来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且对方还是留着自己血液的亲生儿子。 这着实是震惊到了沈浓,她下巴几欲没掉下去。 好半晌,沈浓才在沈行霈又要开始发怒的时候,立马制止住了他:“爹爹忘了刚刚答应浓浓的,爹爹是小狗,爹爹要汪汪,要道歉……” 沈行霈这时方反应过来。 但他理不直气也壮地回答道:“爹爹没错,他吓唬浓浓,就该受到些惩罚,这还算是轻的……浓浓不能因为喜欢大哥哥就帮着他说话,做人要讲道理,不能帮亲不帮理。” 小小年纪心术不正,整天儿地对自己的兄弟姊妹下手,这种孩子,自然是要教训的,不能助长歪风邪气! 沈行霈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沈浓总是帮着其他人,哪怕沈阶对她没多少善意,她都傻乎乎地偏帮沈阶,沈行霈真是恨铁不成钢,闺女怎么就心这么偏? “大哥哥才没有吓唬浓浓!” “那他把这人带回来做什么?你刚才又为什么不高兴?”沈行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严厉,即刻又把声音放低了些许,“他做错了事情,爹爹就该罚他!浓浓不许求情!” 沈浓听闻这话,竟是噗嗤一声直接笑了出来。 好了,她现在一眼就看出了沈行霈变扭的心思了。 嗨呀,她这个小皇夫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呀,她刚刚竟然有些被吓到了呢?沈浓拍拍自己的小心脏,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浓浓才没有偏帮大哥哥呢?”沈浓咕囔着,不满地把小肉手往沈行霈的脸上招呼起来,“爹爹连问都没有问就乱说话,还凶人家,是坏蛋!” 她从沈行霈的怀里挣扎下来,蹬蹬跑过去把夏之初牵过来,夏之初见到沈行霈,一时间心里十分害怕,低着头双肩瑟瑟发抖。 沈浓便拍了拍她的手背,说:“爹爹,这是初初哦,是浓浓自己找到的漂亮大姐姐。” 一想到前世夏之初那般英姿飒爽,沈浓就禁不住赞叹一句,她家初初真是天下第一美! 沈行霈皱着眉头看她,显然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其中的意思。 “浓浓很喜欢初初哦~所以浓浓要把初初留在身边,初初以后就是浓浓的超级大护卫了喔,和大哥哥才没有关系呢~” 沈行霈轻睨了沈阶一眼。 后者会意,即刻奔过来,对着沈行霈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通,不过把中途他故意弄丢沈浓几人去了官府一趟的事情给瞒下了。 夏之初听得一清二楚,心想这大皇子够精的啊,也更是确定了沈浓的丢失,绝对是沈阶的故意而为之。 但她什么话也没说。 沈浓也乐呵呵地瞧着父子两人站在一起,男孩子到了青春期,个子跟那林子里的竹子似的,仿佛一夜迅速窜了上去,现在的沈阶已经和沈行霈差不多高了,容貌也是慢慢褪去稚气始现成熟。 真是赏心悦目的一幅画卷,父慈子孝啊! 沈浓笑得仿佛傻乎乎的,看起来没甚么心思,似乎是没听出来沈阶隐瞒了事情,甚至还十分赞同沈阶的话,点了点头。 夏之初看得有些心疼这个小公主。 今天沈浓对那买家说出那番话,导致大家进了官府把事情说清,夏之初还以为沈浓是个神童,聪颖万分呢。 现在看来,其实也就是个傻孩子,比一般人还要傻些——起码大户人家的孩子,连自己的父母都要提防的,沈浓太没心思了。 沈阶说完,冷眼看了沈浓一眼,然后便又说道:“儿臣想,既然九妹想要把人收下,不如交给儿臣先管教观察一段时日,之后再决定是否留在九妹身边。” 沈浓不服气沈楫比自己早出生十息的功夫,一直不愿意别人称呼她为老十,是以大家都将她与沈楫并列第九。 九是个极其吉利的数字,沈行霈没理由拒绝,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习惯了称呼沈浓做小九。 沈浓听到这个建议原本是不满的。 沈阶怎么可能如此好心?他提出这个提议,铁定是对她的初初心怀不轨。 但转念一想,沈阶前世就对夏之初又敬又怕,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理。 也许把夏之初放在沈阶身边,沈浓才好探究一二,再行做一个针对沈阶的绝妙的教育方案出来,避免沈阶再度走上前世的老路。 这样貌似不错。 于是沈浓也就跟着沈阶的话说:“爹爹,浓浓赞同大哥哥的话哦。” 沈行霈见沈浓十分喜欢夏之初的模样,还以为她要闹上一阵,他在心里连找个什么说法说服沈浓都想好了,却没想到沈浓这次居然意外的配合。 沈行霈有些欣慰地同意了沈阶的建议。 沈浓便扯了扯夏之初的小手,让她稍微弓着身子,好让自己贴着她的耳畔说悄悄话。 夏之初惊叹于自己与沈浓之间的默契,竟然一句话也不需要,她就能明白沈浓的意思——虽然她刚才非常希望沈浓不同意沈阶的话,毕竟自己只想留在沈浓身边。 然而沈行霈看起来那般疼爱沈浓,想来也不会轻易就放心让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待在自己掌上明珠身边的。 沈浓放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护着热气,奶声奶气地说道:“初初别怕哦,大哥哥是纸老虎,他没你厉害哒~” 未防自家老父亲继续吃醋下去,沈浓又一个扑腾,一头扎进沈行霈的怀里,笑嘻嘻地说:“爹爹,今天大哥哥带浓浓出去可好玩了,浓浓要一件一件地告诉爹爹……” 沈行霈自然乐见沈浓这样依赖着自己:“好!浓浓说,爹爹听!” 于是他带着沈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路上接着沈浓的话,把所有的事情都问得仔细,沈浓也回答得万分认真可爱。 沈行霈原以为沈浓回心意转了,应该不会再想着沈阶那个臭小子了。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刚吃完晚饭,他带着沈浓在外逛了一会儿,小丫头片子路径倒是记得特别清楚,一路走到了沈阶的宫殿门口,立即就松开了他的手。 小丫头不觉有什么不妥,十分认真地说道:“爹爹拜拜,浓浓要去找大哥哥了,爹爹明天见哦。” 第十五章 浓浓给大哥哥惜惜 说完沈浓就要跑进去。 得亏陈忠看出来了面前这尊大佛不悦了,立马出声拦阻住了沈浓的脚步,问道:“公主你这是哪里去啊?”眼神一个劲儿地提醒着她沈行霈的方向。 沈浓困惑不解,奶声奶气道:“我要去找大哥哥鸭,阿翁,浓浓好困啦,要赶紧去碎觉觉了,你也要监督爹爹不许熬夜哦,要不然头顶会凉凉哒,拜拜~” 哎呀,她也不是想要抛弃沈行霈的嘛。 实在是沈阶那个臭小子真的岌岌可危了,她再不出手救治,把失足少年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他就要一脚踏进罪恶的深渊大鹏展翅了。 她这么辛苦,为了他们操碎了心,他们就不能体谅体谅她嘛? 沈浓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陈忠看着沈行霈黑成锅底的脸,只好安慰道:“大皇子成熟稳重,小公主在这里定然是会被照顾得妥当的,皇上不必太过担心了。” 要是沈浓听到陈忠用成熟稳重来评价沈阶,估计当场会笑喷。 而且沈行霈也并不是担心沈阶照顾不好沈浓,而是…… 陈忠于心内感叹了一句:“还真是天下奇闻,第一次听说父亲要和哥哥争宠,而且还争不过的。” 沈行霈的后宫没人,他们从来都没见过那些传闻中的后宫里的腥风血雨,但想来所谓争宠,就跟现下沈行霈和沈阶的关系一样罢。 沈浓把跟着她的人都给赶走了,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沈阶的寝殿里。 她个子小,动作轻,又特意脱了鞋子,悄悄推开了门,从门缝里溜地一下钻了进去。 小脚丫子轻轻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就跟夜半洞里的老鼠跑出来觅食似的,几乎连丁点儿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遥遥的,沈浓看到屏风后面投射出来的两个人影,在摇曳不定的烛火映照下,那两道身影亦是摇摇晃晃的,时而纠缠在一起。 沈浓暴怒:沈阶这么快就要对夏之初动手了吗?!变态! 她怒从心起,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前跑,绕都不想绕了,选择了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将屏风撞倒,好把里头的情况看个一清二楚。 屏风砰——一声倒地的瞬间,沈阶眼里杀意突现。 只是在看清了来者是谁后,半眯起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愕然,便挥了挥手,示意站在身后给自己梳头的凉烟下去。 凉烟错愕地看了看两人,目光落在沈浓身上时带着几分探究,但回到沈阶身上,便有只剩下了无尽的哀怨:“殿下……”似乎还是不相信沈阶竟为了沈浓让自己退下。 沈阶淡淡扫了他一眼。 凉烟立即便瑟缩了一下,默默搁下了手中的象牙梳篦,站起身离开:“凉烟告退。”路过沈浓身旁时,还以一种责怪的目光看向沈浓。 沈浓不作他想,还以为是今天沈行霈责怪沈阶的事情,导致了沈阶身边的人讨厌她。 况且她现在庆幸无比。还好还好,老大还有得救,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地对夏之初动手,还算是沈阶仅存不多的一点儿良心。 “浓浓,过来。”沈阶朝她招手。 此际夜已经深了,刚刚凉烟就是在伺候沈阶梳洗准备入睡,所以沈阶现在的头发是全部披散下来的。 加上他身上松松垮垮的寝衣,眉目间说不出的精致贵气,真不愧是她沈浓的儿子,随便搁哪里一坐都是一副绝佳画卷。 就是沈浓偏偏知道了沈阶的脾性,看到沈阶这样温柔的时候,她还真是一万个不敢相信,生怕老大又在耍什么心机。 不过—— 沈浓光着脚丫巴子跑过去,没像往常一样让沈阶抱着,反而是挑开沈阶的寝衣,指着他左肩上的青乌软糯说道:“大哥哥痛痛,浓浓惜惜,不疼不疼啦哈。” 她撅起嘴在伤口那里呼气,沈阶左肩今天被沈行霈那么一砸,竟然直接擦破了皮,可知沈阶有多疼了。 沈阶眼眸微暗,神色难辨地望着沈浓,最后一巴掌将沈浓拨开,颊上有一层淡淡的绯红颜色爬上。 “你做什么?”沈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但是声音有些异常。 身为母亲或是妹妹,关心自家好大儿的身体健康,在沈浓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她反而觉得沈阶爷们唧唧的太不爽快了。 “浓浓给大哥哥呼呼,康,浓浓有去问太医要药来哦。”沈浓把手上的药递过去。 “……” 沈阶只愣了一会儿,沈浓就十分主动地把药膏打开,挖了好大一块直接糊上沈阶的伤口。 沈阶疼得“嘶”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沈浓立即以神之手一般的手速结束了擦药的过程,最后把手凑到沈阶的脸上。 “大哥哥闻闻,是不是特别好闻啊?浓浓里面特意加了香香哦,是不是瞬间就不疼了?” 怪不得一个简单的创伤药都能让他疼得险些咬断了舌头,怪不得……沈阶咬牙,努力让自己平息掉把沈浓闷死的冲动。 沈浓杀伐朝堂数十年,怎么可能读不出沈阶的想法? 但是她还不是为了沈阶好! 一个好好的男孩子,万一因为这个伤口留了疤怎么办?难道要让自己的儿子体验那种新婚夜因为疤痕被新娘退货的事情吗? 她身为母亲,当然要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长痛不如短痛,疼这么一下下,换来的是一副和从前一样完美的躯体,何乐而不为? 沈阶懒得再看沈浓那种古怪的神情,主动说道:“乖乖爬上床去,大哥哥给你讲睡前小故事。” 咦?老大怎么突然变了? 不及沈浓问个清楚,沈阶已经把她塞进了被窝里,压住了她的四肢,不准她再乱动。 沈浓索性就配合他,乖乖地躺好,然后问道:“大哥哥今天晚上要讲什么鸭?” 要是沈阶今晚再讲暗黑童话……沈浓在心底盘算着,自己一拳把沈阶打晕的可操作性有多大。 不行不行,自己要用爱来教化的,不能用暴力来解决,要不然就越教越歪了,棍棒教育不是她沈浓的风格。 索性沈阶今天跟开了窍似的,竟然出奇的贴心,给沈浓讲了孟宗哭竹的故事。 沈浓简直要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呜呜呜老大这是成长了吗?是懂得了老母亲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们喂大有多不容易了吗? 她真的好感动啊!老大居然开始看二十四孝了,看来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陷入自我感动中的沈浓理所当然地忽略掉了沈阶的嫌弃目光,美滋滋地被沈阶哄着入睡了,闹都没闹。 如果不是她半夜尿急醒来,看到自己床前飘着一个阿飘,一张惨白的大脸凑近了她嘤嘤嘤地抹眼泪,沈浓还会继续感动下去的。 第十六章 拳打白阿飘 “阿打——” 沈浓二话不说,立即一记左勾拳挥了出去,把那只阿飘瞬间打懵了,好半天才想起抱着自己长长的衣服落荒而逃。 沈浓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慢悠悠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心想着老大的恶趣味可真是越来越重口了,刚刚那个“阿飘”委实太丑了。 她不是被吓到的,她是被丑!到!了! 那个“阿飘”,脸上糊了一层白得跟刷墙似的就算了,张着那个血盆大口,眼睛挤成一条小缝,哭出来的眼泪跟着鼻涕抹到了一起,从沈浓的角度看去,甚至还能看到对方鼻毛长了出来。 啊啊啊啊光是想想沈浓就想揍沈阶——她毫不怀疑,这是沈阶故意想吓自己的。 于是乎,沈浓从床上爬起来,噔噔噔就要跑去找沈阶。 只是沈阶没在自己的床上。 沈浓有些疑惑,走了出去,在屋檐底下站了一会儿,思索着这大半夜的沈阶还能跑到哪里去。 对了!那只阿飘! 沈阶刚刚让人来吓了自己,肯定是要听听自己的反应的,所以找到那只阿飘,就一定能够找到沈阶! 嗨呀,她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聪明才智! 沈浓仔仔细细想了一下那个阿飘逃走的方向,迷迷糊糊地走了一会儿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连一件衣服都没披。 现下深秋了,晚上不穿衣服出门还真冷。 阿嚏! 沈浓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往前走去,没料想迎面竟然又走出来一个“阿飘”! 呵,又想来吓她!老大是真的没有新鲜玩意儿了吗?竟然这么幼稚,连沈楫那个绿毛怪都比他成熟! 沈浓依旧走着,脚步刻意慢了下来,但她本来就是小短腿,走得快和走得慢,几乎都没啥差别,故而表面上看起来,她还是一样的速度。 但在这根本没啥变化的速度里,沈浓已然悄然握好了拳头,准备用她那比一般成年人还要大的力气将那个装神弄鬼的阿飘给打倒。 让他听沈阶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吓她!看她琉华公主拳打白阿飘! “公主?”那个“阿飘”竟然率先出声了。 沈浓听到声音,一愣,挥出去的拳头一时间没能收回来,脚下的速度也有些控制不住。 就在快要撞上“阿飘”的时候,“阿飘”一个闪身,顺道伸出手,跟提拎小鸡一样,把沈浓直接提了起来,制止住了她向前摔倒的趋势。 “嘤嘤嘤,初初你真好!我好爱你啊!” 眼前的这个“阿飘”,不是别人,正是被沈阶从她手上要去所谓试探底细的夏之初。 不过因为她本身皮肤黑,又穿着白色的衣裳,半夜走在路上连盏灯也没提,遂沈浓才会将她错认为被沈阶派来吓唬她的阿飘。 沈浓冷得直接贴在夏之初的怀里,问道:“初初,你为什么要穿白衣裳啊?”而且还要在大半上的出门游荡。 她倒不是嫌弃夏之初,毕竟她沈浓也不是以貌取人之人,而且夏之初还是她前世今生都十分喜欢的女孩子。 但沈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夏之初因为肤色的缘故,一向不喜欢这种过分素净过于显色的颜色。 沈浓搜肠刮肚半晌,都没记起,夏之初有穿过这类颜色的衣服的时候。 是以此际见到夏之初一反常态,沈浓忍不住想要关心几句——事出反常必有妖,夏之初这般一反常态,也定然是有什么理由存在的。 夏之初只微一愣怔了片刻,旋即便如实答道:“大皇子殿下给奴婢准备的都是白衫,说是害怕奴婢夜里出门被人撞到,旁人只怕以为有鬼,会影响到宫里的人心。” 她还十分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确认自己所说的话没错。 当时沈阶的原话是这样的:“倘或你穿黑色衣裳,夜里要是一张嘴,大家看到一排牙齿在空中飘荡,魂儿都要给你吓没了;要是不张嘴,一个不慎和人撞了,被人都只会以为是撞鬼。” 好了,沈浓知道了,这都是沈阶的恶趣味儿,夏之初是黑,可也没有黑到那种程度罢? 这个沈阶,真是过分! “哈哈哈哈初初你不要被大哥哥糊弄过去了,他这是在给他的审美找借口,所以胡编乱造一个理由呢。” “借口?”夏之初一时困惑不已。 沈浓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说道:“大哥哥的审美一向都很奇特的啦,为了掩盖自己审美不行,当然要故意那么说啦,他这人就是这样的……初初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拒绝,我明天就让人给你送新的过来。” “我审美可好了,你看我今天白天穿的,是不是特别好看啊?都是我自己挑选的哦。” 沈浓知道夏之初向来不太在意这些的,但还是不禁想和夏之初解释清楚,到底现在的夏之初还没有练就前世的那种铁血冷面的功夫。 而且现在的世道,也不再是像从前那般崇尚女子拥有健康肤色为美,反而喜欢女孩子男孩子都白白嫩嫩的,世道变了啊。 “不必公主费心了,奴婢觉得这样就很好。”反正吓到的也不是她,沈阶要她这么穿,吓到别人也是沈阶的错啊。 况且,沈浓肯将她带到这宫里来,住在那么好的环境里,夏之初已经很是感激了,又怎么敢奢求太多? 这点子容貌羞辱,她那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现在吃饱穿暖,她就已经觉得自己是来到了乐土。 遑论沈浓还对她这么好? 夏之初当然不大相信沈浓的解释,只不过,心里又忍不住去想,沈浓说的万一是真的呢? 毕竟从前那些人都是直接骂她长得又丑又黑又瘦的,从来不会找理由说什么怕她被人当成鬼之类的话——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就是直接拿她当作鬼来看的。 不过女鬼大都美艳,她或许连鬼都不如。 沈浓已经打定了主意,根本容不得她拒绝,直接就道:“明天我让人来给你量身材数据,不准拒绝哦。” 耽搁了这么半天功夫,沈浓突然想起来重要的事情,立即一拍自己的脑门:“嗨呀,我都快忘了,初初,你刚刚有没有见到阿飘?或者是大哥哥啊?” 夏之初有些懵逼:“阿飘?是谁?”语气有些迟疑,生怕沈浓嫌弃了自己,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浓的眼色。 “就是……和你一样穿白衣飘荡,不是,可能是逃跑的人,这么大这么高……”沈浓努力比划着,她个头矮,要比划身高的时候,还得蹦蹦跳跳几下。 看得夏之初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直接笑了出来。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驳沈浓的面子,虽然沈浓看起来没有在生气,但在皇家,谨言慎行总是没错的。 夏之初连忙摇头。 沈浓撇了撇嘴,和夏之初说完再见便想要继续去找沈阶和那个吓她的阿飘。 夏之初在身后喊住了她:“公主可是在找大皇子?”虽然不知道那个阿飘是谁,但沈浓提到的沈阶她还是认得的。 沈浓站定看向了她。 夏之初赶忙道:“奴婢知道大皇子现在在哪里,奴婢带公主过去罢。” 第十七章 被人说耍流氓就不好了 如果上天能够给夏之初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夏之初一定会对刚才满怀希冀看着自己的沈浓说三个字:“骗你的!” 她就不该告诉沈浓自己知道沈阶的下落的,如若不然,她们现在也不会面临这个尴尬的局面。 就在刚刚,她带着沈浓来到了这里,是跟在沈阶身边已久的书童凉烟的住处,他资历老,跟在沈阶身边的时间最长,所以是单独住在一个屋子的。 可没想到,屋子里面熄了灯,竟然还有声音传出来。 嗯嗯嘤嘤的,是两道并不相同的声音,其中的一道,想来沈浓会比夏之初更为熟悉得多——是沈阶的。 还有另一道,也许是夏之初听过一遍之后,便再也难以忘记的,凉烟那种女里女气的声音,怕是连太监都自愧不如。 而且这里是凉烟的地方,传来他的声音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居然有沈阶的,大半夜两人在谈论些什么?为什么有刻意压低了的吟哦?而且……而且让人觉得羞耻? 夏之初还思想不明白,沈浓是个行动派,已然是推开了没关严实的门,直接就进去了。 夏之初吓得面无人色,顿时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想喊住人,但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她多少能够猜测得出来里间是发生了些什么,到底作为被人挑拣的奴隶时,夏之初没少听过那些龌龊话语。 可是沈浓……她还只是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啊! 只是夏之初没能拦住沈浓。 沈浓活了那么久,光是听听声音,就知道里面都发生了些啥,何况她多少了解沈阶的秉性。 所以她才会选择直接破门而入。 “公……公主?!”凉烟听到了声响,赶忙从床上下去,跑过去,就只见沈浓用一种极其责备的眼神望向自己。 凉烟顿感委曲至极。 可又转念一想,不对呀,这里是他的屋子,沈浓平白闯了进来,为什么还可以这样责怪他? 凉烟正思索着要找个什么理由把沈浓给赶出去,熟料沈浓已然自顾自地从他脚旁溜走了,目标明确,一直跑到床边。 “公主,不可啊!”阻止声已经晚了。 沈浓才不去理会他。 里面是她沈浓的孩子,不管她叫对方是好大儿还是大哥哥,沈浓都不能让沈阶受到任何的伤害。 沈阶躺在床上,四肢被凉烟用了绳子捆绑在床头床尾,也不知是不是被子盖得过分严实了,还是怎么的,他脸上现在全都是大颗大颗的汗水。 沈浓“啧”了一声,心道老大这次还玩得挺大。 凉烟已经赶了过来,见自己拦不住沈浓,已经让沈浓瞧见了眼前的这一副画面,立即便慌了,紧张地看向沈浓。 “公主,这,我……” 沈浓将小手一挥,制止了他解释的话,走过去,就直接动手替沈阶把绳子给解开了,顺道将凉烟给沈阶盖的一层又一层的厚被子扯下,扔到了地上。 沈阶呼吸这时才开始顺畅一些。 沈浓年纪小,又才刚醒来没多久便在外面接受冷风狂吹,本身就累极了,现在做完这一切,即刻便累瘫,索性瘫倒在了沈阶的旁边。 夏之初赶过来,见状吓了一大跳。 她又只当沈浓是个小孩子,所以无声问向凉烟,想要知道沈浓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谁知道凉烟都被吓傻了,根本就没发现夏之初进来了,更别提接收到夏之初的眼神暗示了。 夏之初急得眼睛都红了一圈。 这凉烟果真不是什么好人,就这么让沈浓一个小孩子撞破了他与沈阶那个那个啥了吗?真是造孽! 沈浓休息够了,才发觉夏之初在那里急得跟什么似的,她噗嗤一笑,就道:“初初,去给大哥哥煮个红皮鸡蛋补补,大哥哥现在很是虚弱哦。” “公主……”夏之初还是觉得沈浓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也是,按照生理年龄,沈浓不过三岁而已,看起来还是那种傻乎乎的类型,怎么可能知道得太多? 沈浓有些受不住夏之初的眼神。 看着凉烟和沈阶时,仿佛两人是什么罪大恶极穷凶极恶之徒,一旦看向她时,又是悲天悯人,好像她特别可怜似的。 不就是沈阶现在年纪大了开始梦遗,然后因为面子有些过不去,依他的性子,又只信赖凉烟这么一个人,所以特意大半夜跑来凉烟这里。 只是可惜,凉烟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对待这样的事情能有多少经验? 手足无措的,最后只能够把沈阶给捆绑住,以防止他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来。 “大哥哥在做噩梦而已啦,初初你在想什么呢?” 沈浓暗叹了一口气,一转头看见夏之初还站在原地,凉烟也是一副见鬼似的眼神瞧她,一时间沈浓恍然大悟。 她真傻,她自己一个千年的老妖怪,对这种生理上的事情当然觉得无所谓,没什么好羞耻的。 但是夏之初年纪还小,凉烟又是一个男孩子,她当着他们的面直接至此,他们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在耍流氓罢? 误人子弟,罪过喲! 沈浓心里虚得一批,刚待要说话,就见凉烟已经过来了,对她道:“公主,大皇子这里有奴才照顾,您不如先回去?” 老大已经步入了青春期,身为老母亲,应该更加关心其身心健康才是。 在这种关键时候,当然是要多多陪在沈阶身边为要,沈浓怎么可能离开呢? “不!”沈浓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要陪着大哥哥,凉烟可以留下,但是初初下去避避嫌罢,否则被人说是老色批耍流氓就不好了。” 夏之初:“……” 沈浓的脾气倔强,夏之初与凉烟都对她不甚了解,唯一知道的,是沈浓深受当今圣上的喜爱,而且她住在这里,也是有沈行霈的授意在的。 凉烟眼眸微垂,屋子里刚点了蜡烛,烛火跳跃不定,导致他的神色大半都掩藏在黑暗当中,旁人并不能轻易窥探得出一二。 凉烟陡然出声道:“既是如此,那奴才送夏姑娘回去歇息罢,公主在这里,奴才会好好照顾的。”语气微异。 但夏之初在进宫的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对凉烟这个人有了不浅的认识,是以也不觉得凉烟阴阳怪气有什么,毕竟这个人平时说话就是这样的。 只是她不大放心沈浓。 “初初放心去罢,我会照顾好大哥哥的!” 我担心的是你啊,夏之初心累无比,但又不好说出口。 不过沈浓在宫里生活了那么久,她才刚来,其实没必要这么小心,沈浓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夏之初安心地离开,并没有让凉烟送她。 笑话,凉烟是沈阶身边的红人,她怎么敢狐假虎威,借沈浓的势来使唤凉烟?不怕之后在这里的日子被凉烟穿小鞋,还怕沈阶记恨在心,刻意为难她呢。 凉烟亲眼看着夏之初消失在了视线当中,眼中的神情骤然一变,转过身,悄然走到了沈浓的背后,眸子一暗。 第十八章 小屁孩 沈浓刚一转身,就瞧见了凉烟的脸色,吓得尖叫了一声,挥动着拳头便砸了过去。 凉烟没能躲过去,捂着自己顷刻间肿成熊猫的眼睛,瞪大了,震惊地望着沈浓,疼得嘶一声倒抽了口气。 “你想干什么?”沈浓回过神来,警惕地凝着凉烟,生怕他跟在沈阶身边久了,也和沈阶一样,心思蔫坏蔫坏的。 “公主……”凉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公主还是回去罢,凉烟会照顾好殿下的。” 沈浓满头疑问,不解地凝着他,不明白凉烟为什么一定要自己走。 “你多大了啊?”沈浓盯着他瞧,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凉烟。 沈浓不知道凉烟到底多大了。 但看模样,凉烟应当是和沈阶差不多大,或许更大一些,嘴边的胡须开始长了起来,青春期男孩子的特征比沈阶明显得多。 所以梦遗的事情大抵凉烟也已经经历过了。 只是—— 沈浓的眼神越见狐疑起来。就好比一个女孩子进入青春期,开始有了月事,肯定是在她初潮时家中的女性长辈教导其相关知识。 怎么会让一个同样稚嫩不已的小女孩去照顾呢? “十七了。”虽然不知道沈浓何出此问,但凉烟还是乖乖答道。 “小屁孩,自己滚去睡觉去,不许再来这里吵。”沈浓见沈阶睡梦里眉头一拧,像是极度不舒服,立即也紧张了起来,忘了自己现在才是个实打实的小屁孩。 待得她反应过来时,凉烟的嘴里已经大到足够塞下一个鸡蛋了,就连那只青紫的眼睛,也瞪得又圆又大,看起来更像是熊猫了。 沈浓干干笑了一声,说道:“那个啥,凉烟哥哥,浓浓真的会照顾好大哥哥的,你不要不相信浓浓嘛。” “浓浓可会照顾人了呢,这两天大哥哥都要听浓浓讲睡前故事才能睡着,浓浓要是不在,待会儿大哥哥做噩梦醒了该怎么办啊?大哥哥那么依赖浓浓……” 沈浓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母爱爆棚。 沈阶正处在人生中这么重要的阶段,她身为老母亲,是决计不能够抛弃沈阶而去的! 绝对不能够!!! 而且她要在这个时候对老大善加引导,否则老大那个西瓜籽大点儿的脑子只怕会胡思乱想,更容易形成偏激歪曲的性子。 凉烟将沈浓的话一字一句地给听了进去。 沈浓搬来这里才不过两天,没想到沈阶就已经如此依赖沈浓了,所以刚刚来找他的时候,辗转反侧那么久都睡不下,是因为没有沈浓的睡前故事罢? 凉烟心头说不上来的滋味儿,抬眸瞧了眼正十分投入自己世界里的沈浓,她自己不离开,自己也确实没办法要求她走。 她是公主,皇上疼爱的幺儿,大皇子的小妹,如今两人关系正是密切…… 想到这里,凉烟垂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攥紧,掌中有些微的冷汗沁出,濡湿了他的掌心,穿堂风一拂过,立即令他一个激灵。 沈浓亦是立马伸出小手给沈阶盖好被子,才回过头来软糯糯地冲凉烟道:“凉烟哥哥,请你去关上窗子好不好,要不然大哥哥会着凉的,辛苦啦~” “不要关严实哦,还是要透一点儿风进来的,否则更容易生病呢。” “公主,能不能,不要叫奴才哥哥了,奴才,受不起啊。”凉烟听话地把窗扇给阖上了。 但一听到沈浓一口一个“凉烟哥哥”,凉烟就止不住的鸡皮疙瘩起一身,真怕下一刻沈行霈出现听到了这个称呼,他项上人头不保。 沈浓“哦”了一声,又问:“那大哥哥平常叫你什么呢?” 要不是刚刚揍了凉烟一拳,沈浓觉得对凉烟不住,她又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怪物,所以才一直刻意装成三岁小孩子的样子,模仿其习惯生活,于是顺嘴儿也喊了凉烟哥哥。 那她也不是很愿意叫凉烟哥哥的啊。 她可是女帝诶,弓马纵横横扫四合威风凛凛的女帝,现在要装傻充愣做一个三岁的小屁孩,她的压力也很大的啦好伐! 按照辈分和年纪来说,凉烟叫她做老祖宗都算是轻的了,她都这般纡尊降贵了,真是,能不能不要不识抬举啊? 凉烟小心觑了沈浓身后的沈阶一眼,想到沈浓刚刚所描述的她与沈阶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凉烟颇是不快。 于是他思索了一会儿后,便用他那比太监还要细腻的声音答道:“殿下唤奴才——烟烟!” 沈浓愣怔了一瞬。 老大这恶趣味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难以言说啊。叫人家这么亲昵的称呼,他怎么不叫凉凉呢? “大哥哥是拿你当自己人,所以才会这么喊你的啦,烟烟你不要放在心上哦。”沈浓笑着宽慰凉烟。 凉烟眉心一跳,总觉得沈浓的这番话里有些别的意思。 而且她叫自己“烟烟”的时候,凉烟好像一瞬间看到了自己八十岁的奶奶重现,十分慈蔼地看着自己,口吻和语气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毛一样! 为了纪念沈阶的第一次梦遗,沈浓特意嘱咐凉烟下去办了几件事。 期间沈阶睡梦里并不安稳。 也是哦,老大一向都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性子,心理矛盾,步入青春期后情况定然只会加剧。 看来她得要加快进度才行啊,若否老大的引导计划就要失败了! 是以沈浓就一边给沈阶把他踢掉的被子扯回来,脚丫巴抵在沈阶的肩膀上,一边就在沈阶耳边轻轻哼着童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办完事回来的凉烟遥遥地看见了这一幕,沈浓的歌声隐隐约约的传来,沈阶的动静似乎也真的随着歌声消停了些许,凉烟微抿着唇,眸子深处晦暗不明。 时间咻的一下飞去。 天已经大亮。 沈阶自觉昨晚自己睡得非常舒服,除了睡梦里不时传来的软糯歌声,让他一直都很想要解决如厕问题外,沈阶觉得昨夜一定是近日来自己睡得最为舒服的一觉。 当然,如果醒来的时候,没有对上沈浓眨巴眨巴着的大眼睛,他会更舒服的。 “大哥哥醒了,烟烟,快把东西拿过来!” 第十九章 热烈庆贺老大会做春梦了 烟烟?! 这丫头在叫谁?他是还在梦中吗?可为什么那双嫩白脚丫子踢中自己的脸时,那种触感又十分真实? 一连串的问题彻底将沈阶搞蒙了。 沈浓照顾了沈阶一晚上,早就累得不行,此际见沈阶发着呆,忍不住一巴掌往他脑门上招呼去。 “嘶——”地倒抽气的声音响起,这下子,沈阶彻底清醒了过来。 沈浓凑过去,给他揉了揉自己打的地方,嘻嘻一笑:“大哥哥不会生我的气罢?” 沈阶伸出的手落下,力道瞬间减缓了些许,恶狠狠地替沈浓把歪掉的衣襟给扯上去:“哼,丑丫头!” 沈浓皮肤白,脸蛋嫩得不像话,熬了一夜陪着他,现在眼下有一圈大大的乌青,活像是一只熊猫。 自然,沈阶这是没有瞧见凉烟,若是见到了,只怕就会觉得沈浓的这副样子还算得上是正常。 凉烟在外面听着屋子里的动静,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侧过头,却见沈浓和沈阶打闹成了一团,看起来谁也不肯让谁,一面又往外探头催促着他动作快些。 于是他将沈浓所吩咐的一切准备好后,冲屋子里面喊了一声:“公主!” 沈浓立即心领神会,不顾沈阶的拒绝,拽着衣衫不整的沈阶就跑出门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沈浓突然顿足,冲沈阶撒娇道:“大哥哥,背背~” 许是她故作神秘的样子过于一本正经,在那张稚嫩的脸上显得分外好笑,沈阶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她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些什么药,他二话不说蹲了下来,拍拍自己的肩膀。 沈浓即刻爬上了的后背,用肉乎乎的小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不忘偏过脑袋在他侧颊上吧唧一口:“大哥哥真好!浓浓最喜欢大哥哥了!” 沈阶将嘴巴一撇,十分不屑的样子,但努力克制又忍不住上扬的唇角又实实在在地出卖了他的情绪。 “死丫头,你早上起来口臭不知道吗?随便就亲,真恶心!” 沈浓浑不在意,她都还没嫌弃老大梦了一夜浑身的汗臭味儿呢,他就敢嫌弃自己?这一世老大的胆子真大! 沈浓忍不住在沈阶的背上将自己的身体一沉,力道虽然不至于让沈阶向后倒,但勒他眼睛是真的。 “……”他忍!沈阶咬牙切齿,狰狞着一张脸,按照沈浓的指点迈开步子。 沈阶的情绪自然没能逃过凉烟的眼睛。 他的眼眸一变,霎时间里面风起云涌,变幻莫测。 奈何沈阶双目被蒙住了,沈浓又一心扑在沈阶的反应上,只在引导着沈阶出门来后,顺口跟他说了句:“可以开始了。” 凉烟便照着沈浓的吩咐,将火折子打开,点燃引子。 “嘶嘶嘶”的声音响起,然后“砰——”的一声紧接着一声,在天将明未明之际,永春殿刹那间被一阵光华笼罩,头顶上空是一片绽开的烟花。 没有黑夜里的绚烂夺目,可半隐半现的样子,其韵味儿却丝毫不输。 沈浓一时看得呆了,竟忘了将手松开。 如若不是沈阶自己听着声音猜测出几分,摇着头想将沈浓的手给晃掉,这才将沈浓的神思给唤回来。 她吐吐舌,赶忙地松开了手,又自沈阶背上下来,哒哒地迈开小短腿跑进旁边的耳房里,和夏之初一起猫着腰悄悄地捧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 “恭喜大哥哥长大了哦~” 沈阶正仰头欣赏着烟花,身后骤然响起了动静,一时不由得转过身去,便只见沈浓与夏之初捧着一大堆吃的过来。 其中最为瞩目的,要属沈浓手里红皮鸡蛋。 大抵熬了一夜,精神不大好,沈浓摇摇晃晃地捧着红皮鸡蛋过来,又拉着他坐下,有模有样地亲手给他剥了一个,递到他嘴边,说:“热烈庆祝大哥哥会做春梦了,来,吃个红皮鸡蛋补补营养~” 沈阶一口鸡蛋还没来得及咬下去,一整个儿就从沈浓手里滑进了他的喉咙里,堵住了喉咙口。 “咳咳咳……”沈阶猛烈地咳嗽着,生生把鸡蛋给吞了下去,又仰头猛喝了好几口水,这才算是平复下去。 沈浓收回了给他拍背的手,着手给沈阶剥第二个鸡蛋。 “我清早尿了一丈远,我也要补补!” 门口突然传来另一道稚嫩无比的嗓音,沈浓剥鸡蛋的手一顿,歪过脑袋看去,果然瞧见沈楫顶着那头绿毛一悠一悠地靠近了过来。 “啧~”沈浓对沈楫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小楫儿,说谎话可是要长长鼻子的。” “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攀比了,长大了还了得?这沈楫啊,也是个重点教育对象啊!”沈浓头疼地想着。 沈楫已经靠近了,让夏之初把他也给抱上凳子上去,靠近着沈浓,理直气壮地长大了嘴:“啊——” 眼睛示意着沈浓把手里头剥好的鸡蛋给他喂下。 沈浓淡淡瞥了他一眼,那头绿毛真是越看越像不良少年。 不过这是沈行霈同意留下的。 因为沈楫说他与沈浓着实长得太相像了,总是会有某些不长眼的人认错,而沈浓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总不能让她染吧?沈行霈可舍不得。 故而最后还是决定让沈阶留着这头绿毛。 当然,这头绿毛带来的代价,自然是沈楫少不了要挨沈行霈的一顿打。他现在走起路来,姿势都还有些奇怪。 “活该!”沈浓有些幸灾乐祸。 沈浓冲着张大了嘴的沈楫笑了笑,沈楫便斜睨了沈阶一眼:哼!这就是双胞胎之间的默契与羁绊! 沈阶就算能够吸引沈浓这两天,可到底在沈浓心底,一定是他这个双胞胎哥哥最重要了! 三年一个代沟,沈阶跟沈浓的代沟都能有黄山那么高了罢? 但下一刻,沈浓便将剥好的鸡蛋分成了两半,一半塞到了沈阶的嘴里,另一半自己吃下去。 沈楫:“……” 他眨了眨眼,没看错,沈浓手里的鸡蛋已经没了,是被眼前的这两人吃掉的。 “笨浓浓,笨死了……呜……”沈楫忽地趴在了桌子上,双臂撑着脸,埋头就呜呜地哭将起来,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二十章 她最讨厌上课了! 至于吗?不就是一个鸡蛋吗?这沈楫怎么这么娇气啊? “小楫儿……”沈浓赶忙把一个还没剥完的鸡蛋往他嘴里塞,“别哭了别哭了,我给你剥还不行嘛?真小气,一个鸡蛋而已……” 算了算了,都是自己的孩子,确实是不能厚此薄彼。 刚刚之所以会做出那样的举动,还不是沈楫大早上的过来找事,还理所当然地想要她伺候自己,沈浓当然不能纵容他啊。 可是现在孩子都哭起来了,血浓于水,沈浓也就只能够先放下原则,把孩子给哄好了再说。 沈楫被她噎得哭也哭不出来,话也说不出来,委曲得眼眶更红了。 沈浓这个笨蛋,他才不是因为没有鸡蛋吃而哭呢?他又不是哭包沈徽! 他气的明明是沈浓胳膊肘往外拐。 但凡沈浓长点儿脑子,远离这些豺狼虎豹,他都不需要这么操心,真是笨死个人了! 但沈浓既然亲手给他剥了鸡蛋,他不吃的话,好像还挺不给沈浓面子的。 呵!比他晚十息出生的亲妹妹啊,他当然要保护好啦,才不会跟沈阶那些人一样别有用心! 沈楫将鸡蛋混着泪水一齐吞咽了进去,蛋黄噎了他好久,他才勉强理清了气息,跳下凳子,也要将沈浓给拽下来。 但沈浓天生神力可不是吹的。 沈浓一手拉着沈阶,一手被沈楫扯着,她一用力,竟生生将沈楫给甩到了沈阶的怀里去。 沈阶当场黑下了脸,把沈楫给推开了,站起来,一副被撞鬼的神情,赶忙让凉烟去给他另拿件衣服过来。 被嫌弃的沈楫同样嫌弃沈阶非常。 他就知道沈阶接近沈浓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他们是双胞胎,怎么可能沈阶喜欢沈浓反而讨厌他?这么一丁点儿的小测试就足够让沈阶露出马脚了。 沈楫揉了揉自己撞得险些变形的屁股,还要过去把沈浓带走。 沈浓索性溜到沈阶的背后,这下,沈楫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沈楫打不过沈阶,也就只敢欺负一下她了。 欺软怕硬啊,她怎么会有这种儿子的? “笨浓浓,你见异思迁!”沈楫痛斥她眼瞎,被沈阶灌了迷魂汤似的,怎么就看不出来沈阶不喜欢她呢? 沈浓白眼险险要翻不回来,心想:“老九的学业问题真大啊,乱用成语!这一点一定是遗传的沈行霈,将来必是个莽夫!” 不行! 没文化容易吃亏的,看来将沈阶的事情处理好后,沈楫的教育任务也得尽早提上日程了。真是片刻的歇息也不给她啊! “我才没有!”沈浓奶声奶气地回怼回去,揪着沈阶的衣袖,说道,“大哥哥,爹爹说,让浓浓留在你这里的……” 她又不是看不出来,沈阶也十分想要让沈楫把她带走,只差提着她和沈楫一起扔出永春殿的门外了。 果不其然,一听到沈行霈的名字,念及沈浓一定肯定必定会去和沈行霈告状,沈阶再不愿意留下沈浓,也不得不说道:“是沈浓自己不愿意走的。” 两个小屁孩,大早上的就来他这里闹腾,昨夜本来就没休息好,现在就更加烦躁了! 沈阶现在想杀人的心都有。 但相比起沈楫,沈浓还算得上好些,毕竟她还会在大早上的给自己准备惊喜。 而沈楫呢? 这个臭小子,除了偶尔戏弄他的时候有趣些,大部分时候,沈楫都招人厌得不得了。 尤其是他竟然将沈浓当作宝一样护着,好像沈浓一旦离开他的视线,别人就会对沈浓下手似的。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闻言,沈楫可早有准备,他插着腰,一把将自己的书包甩出来:“笨浓浓,今天要去尚书房上课的,迟到了会被打屁屁的!你确定要留在这里吗?” 前两天老师请了假,沈浓一直都将此事遗忘在了脑后,现下经过沈楫一提醒,她才想起来。 重生到这具身体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要继续上课了罢。 天知道她最讨厌上课了,从前哪怕她当上了女帝,膝下一群儿子,但对上课的恐惧感却一直都没消除过。 天啊!杀了她算了! 如愿见到沈浓绝望的眼神,沈楫嘻嘻一笑,炫耀一般地望着沈阶:“笨浓浓,快和我去上学去!”话却是和沈浓说的。 沈浓轻轻拽了沈阶一把。 然而沈阶巴不得她赶紧走,有了这个理由后,瞬间倒戈向沈楫,推着沈浓就示意凉烟把两人给赶出去。 凉烟刚把衣服拿过来,听到了吩咐,脸上立时现出微笑,说道:“公主还是去上学吧,皇上要是知道公主在殿下这里不去上学,殿下又要遭罪了……” 话音未落,沈阶一记眼风扫了过来。 凉烟自知失言,没再说话,但该说的也都已经说了。 沈浓看了一圈,夏之初同样也很是不赞成自己荒废学业,大家都希望她努力学习做个祖国的小花朵,那她还能选择什么? 当然是一脸高兴地跟沈楫离开,三步一回头,希冀沈阶能够挽留住自己。 “砰——”永春殿的大门在她刚走出去时霎时阖上。 沈浓:“……”倒也不必将欢送她离开表现得这么明显。 越是靠近尚书房,沈浓的脸色就越臭——上辈子要不是其他皇女都太没用,全靠大家衬托得她十分聪颖伶俐,要不然按照她这个不爱读书学习的性子,母君才不会将整个儿国家交给自己呢。 她最最讨厌读书了! 可一看向沈楫—— 这小子却是不读书不行的,刚刚那个乱用成语还算得上轻的,将来要是吃了没文化的亏,那就追悔莫及了。 沈浓不去上学,他也不去,为了这个臭小子,就算是自己再不愿意念书,也还是得要硬着头皮上啊! 她要给沈楫树立一个好榜样! 想到这里,沈浓前进的步子更加有力了,还一把捉住了沈楫的胳膊,走路带风一般地拽着人往里冲:“冲鸭!” 一直奔到了尚书房的门口,沈浓方停下来,乖乖地和老师问了好,还顺道一拍沈楫的后背,软糯糯地说道:“小楫儿,看见老师要问好。” 沈楫不情不愿道:“老师早安!” 刚刚还一副宁死也不愿念书的样子,怎么现在表现得这么积极? 沈浓的脑子又出现问题了? 这好吗?这不好!就这么啪地一瞬间,沈浓变化如此之大,里面一定是有猫腻,沈楫小心翼翼地瞥向沈浓。 沈浓才不去理会他的小心思,拉着他就赶忙去到自己座位上坐好,把自己的课本摊开,手肘怼了怼沈楫,道:“赶紧把书拿出来,温习之前的知识点。” 沈楫越发觉得沈浓有鬼。 但还是听话地打开书包,将书本摊开,心里头却在想着沈浓葫芦里卖的什么老鼠药。 可就在沈楫拿出课本的刹那间,他的书包里,一个东西被带了出来。 沈浓定睛一瞧,看见那个布娃娃上面一张大大的纸条,纸条上面一个大大的名字,她霎时间一愣:“沈阶?” 第二十一章 菜鸡就是真的菜 沈浓可是在宫廷里摸滚打爬多年的人啊,那可是见了太多这种东西了,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巫蛊娃娃。 与此同时,他们的老师,朝中的退休重臣,当今少年丞相的老爹符融亦是耳聪目明地捕捉到了这里的动静,将所有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完蛋了,沈楫这小子偷偷干的这事瞒不住了。 沈浓眨了眨眼,视线在符融与沈楫之间来回流转,见到沈楫同样一副不知所措,完全不知情的模样,沈浓微微惊讶了一下。 奇怪啊,如果是沈楫做的,难道他不应该是慌张吗?为什么会是讶异啊? 难道,是有人陷害吗? 想到这里,沈浓记起自己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一群人打算集体陷害沈徽那个菜鸡来着。 这么说来,这一次,沈楫被人陷害,倒也不是不能说得过去的。 沈浓从座位上跳了下来,蹲下身去捡那个布娃娃,用一种责怪的目光看着沈楫:“笨楫楫,刚刚你怎么不把这个礼物给大哥哥啊,这种小事儿也会忘,你是鸡脑子吗?” 沈浓拍了拍布娃娃身上的灰,好好地将布娃娃又重新塞回了沈楫的书包里,在符融狐疑的目光中抬起头,冲对方甜甜一笑。 “老师也喜欢布娃娃吗?”沈浓像是不知道厌胜之术在宫廷里有多严重似的,只说,“那浓浓下次给老师带一个过来好不好?这个是小楫儿要庆祝大哥哥做春梦的礼物,不能给老师了呢。” 符融没想到沈浓突然就变了,从前看到他都恨不得躲到沈楫后面的,现在非但有礼貌起来了,似乎还十分亲近他。 自然,沈浓亲近符融是有原因的,毕竟她是要打听监督沈楫的学习状况的,和老师打好交道很有必要。 而且,她自己不想要学习,要是再得罪老师,估摸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会过得很惨很惨。 做不完的作业就不必说了,指不定还要被为难做些非人的事情,好比要她把自己的成绩亲口告诉沈行霈,并要沈行霈撰写感想,又好比当众公开处刑她是个学渣…… 讨好了符融,就算她是个学渣,伸手不打笑脸人,符融最多也就是说道她两句就放过她了。 沈浓心底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嗒啪嗒地响。 “老师,要开始上课了。”沈浓好心提醒着。 符融看了眼走进来的几位小皇子,还是越过沈浓,走到沈楫跟前,伸出手,说道:“九皇子,老臣待会儿要去见皇上,还会去考察大皇子的功课,不如九皇子就将此物交予老臣代转吧。” 沈阶已经长大,不必再与他们一般,接受这种公共启蒙。 但符融德高望重,手底下弟子三千,桃李满天下,沈行霈还是很放心将自己的儿女交到他手上的。是以符融依旧还是沈阶的授业老师。 沈楫眼眶红了一圈:“老师,这不是我的……”但哽咽了一下,看到别的哥哥都在瞧着自己,沈楫又生生逼自己把委屈咽了回去。 铁定是他们在捉弄自己,他决不能让他们如愿,哼,就算他要做条咸鱼,那肯定也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咸鱼。 沈楫将书包死死抓在怀里,不肯松手,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符融和他僵持了好一会儿,他年纪大,也不好当众就这么给抢了。 正是为难时候,沈浓着实禁受不住这怪异氛围,主动走过去,将沈楫的书包夺了过去,交给符融:“老师,给……” “笨浓浓!”沈楫咬牙气恼道。这沈浓是想害死他吗? “小楫儿,你不就是因为害羞,所以刚才才没有把礼物给大哥哥吗?那现在老师替你转交了还不好吗?你个笨咸鱼!” 说完,沈浓赶忙将书包全部塞到符融怀里,紧接着把沈楫给拉着坐了下来:“乖乖上课,你功课差爆了,还不努力学习?!” 符融如愿收到了证据,一手拢了把自己稀疏的山羊胡须,冲着沈浓笑得欣慰,便开始着手授课了。 课程内容无聊到沈浓想打瞌睡。 可她双手撑着圆圆的脑袋点了点头,几欲昏睡过去时,猛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拳头一下挥向了早已经趴在桌上睡得口水直流的沈楫头上。 “哎哟!”沈楫疼得霎时清醒,“谁?谁打本皇子?!好大的胆子!” 朦胧的视线左转转右扫扫,最后看到沈浓发怒的神色,这才明了:“笨浓浓,你打我做什么啊?” 接收到符融送来的警告眼神,沈楫一时放低了声音,不敢造次。 哼,符融这个老头子就是仗着手里握着他的把柄,还有沈浓性子大变,所以敢这么威胁他。 要是换做从前,符融这么瞪自己一眼,沈浓早就跟他一起整蛊符融了。 “学习不好是有原因的,你连课都不听,你以为你是神童吗?就算是神童,不学习,将来也一定会泯然于众人的。”沈浓摆出道理,如是振振有词说道。 谁料沈楫听完,只觉得沈浓脑子被门给夹了,一时间,他看向沈浓的眼神就更加奇怪了,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沈浓这是失忆了吗? 她自己都是个学渣,每次考试靠着抄他的勉强排在他的上一次名次,怎么就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么义正言辞的话来的? “可是菜鸡天天那么努力学习,也还是倒数第一啊,而且他六艺——乐、射、御、数、书、礼,门门都是倒数第一,可见努力学习也没用的。” 沈楫指着在他俩身后正十分认真听课的沈徽,用事实如是说道,句句都有理有据,比沈浓说的有说服力多了。 沈浓险些就要被他忽悠过去了。 “菜鸡为什么叫菜鸡啊?那就是因为他菜啊!”沈浓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拧了沈楫耳朵一把,“你怎么就不能跟好的比?偏偏要和比自己差劲儿的比?!” 得亏沈楫提醒,要不然沈浓也要忘了,在这九个儿子当中,老六沈徽那个菜鸡是真的菜的! 不过沈徽绝对要比这些小鬼头好管教多了。 起码人家心肠还是好的,善良的,只是没有天赋而已。但其余人等,可各个儿都是蔫坏蔫坏的。 第二十二章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两人说到激动处,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今夕何夕,越吵越大声,最后所有人都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情,目瞪口呆地盯着两个小萝卜头争得面红耳赤。 一个说:“你为什么不跟三哥哥比啊?他十项全能,门门满分,老师都说他‘学海六艺三连冠,纵横千古唯一人’!” 另一个不服气,道:“他比我大那么多,你为什么要拿我和他比啊?” “学的东西都一样,为什么不能比啊?同一个老师,教的同样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比?” “那我又为什么不能和菜鸡比啊?我们学的东西也一样,而且他还比我大好几岁,每次考试都比我差,回回垫底,你老双标了……” “你为什么要和比自己差那么多的人比呢?扶不起的阿斗!”沈浓震怒,“而且菜鸡也是有优点的!” 沈楫亦不遑多让,拍桌而起,和沈浓怒目相对:“那你说,菜鸡他有什么优点?” “他……”沈浓一个字刚刚吐出来,立即就没了声音,脑子霎时间宕机停止了思考,空白一片。 门门垫底的老六的优点到底是什么?沈浓又一次感叹自己这个母亲做得失职,居然连自己家的孩子的优点都说不出。 家门不幸啊教育失败啊! 她“哼”了一声,比沈楫更加有气势地在桌上狠狠一拍,直将桌上的笔墨纸砚震得跳了跳,刚磨好的墨水大半了沈楫的脸上。 然后就只见她跑到沈徽的桌前,把这个用书籍挡着自己的脸,恨不得整个儿都缩在角落里变作透明人的菜鸡给提溜起来。 “六哥哥,你的优点是什么鸭?”沈浓尽量放轻了口吻,希望让脑子不大灵光的沈徽挖掘出自己的优点。 别人不了解,难道他自己还能不了解自己吗?沈浓偏就不信了,世界上还有什么什么都废物的菜鸡吗? 然而沈徽不负众望,给了沈浓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浓浓,快松开我,我要学习,我没有优点,你们不要吵了,会扰乱课堂秩序的……”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有些不敢直视符融的眼神。 就像当初符融刚教自己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只是努力不够所以落后于别人,但后来,符融也和别人一样,认定了他真的是个学啥啥不行,认怂第一名的菜鸡! 沈浓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险险没有把自己当场气晕,好半晌才从沈徽的话里提取出有用的信息。 “敢于承认自己没有优点,这也是一种优点,小楫儿,你敢吗?”沈浓一拍桌,对沈徽道,“六哥哥,别听他们瞎说,你才不是菜鸡呢!” 那刚刚一口一个菜鸡是真的菜,不让沈楫跟菜鸡比较的是哪一个?其余人等在心中暗自腹诽。 沈楫还是不服气,刚待要再反驳沈浓,符融一记眼风扫了过来,一种长者的威严压迫而来,两个小萝卜头霎时偃旗息鼓,嘟着一张小嘴儿,却连个屁都不敢多放。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罢,九皇子,请随老夫去见一见皇上罢。” 这时候,沈楫才恍然大悟起来,刚刚和沈浓吵的一切都不过是小儿科,大头在这里等着他呢。 “老师,我还没有和沈浓争论出一个答案呢,现在还不能走。”能拖就拖罢,少挨点儿打总是好的。 符融冲他俩温和笑了笑,问道:“那不知皇子与公主争辩的是什么问题呢?也许老臣见识浅薄,能够给出意见一二。” “他们刚刚在说菜鸡有没有优点。”老八沈信主动答道,不忘把菜鸡沈徽从书堆里捞出来,让他点头,以证明自己说的没错。 符融接着问道:“那结果如何?” 沈浓奶声奶气道:“自然是有!六哥哥虽然菜,但是真的勇士,敢于直面自己的菜,六哥哥这点还算是优点的。” 沈楫瞧见沈徽的头都要埋到胸口里去了。 刚刚义正言辞地说沈徽不是菜鸡的是沈浓,现在又说沈徽固然菜是菜的,也是沈浓。 呵,女人啊,果然就是这么容易善变呢! 符融捋了捋自己的老山羊胡子,伸出一只手来,递到沈楫面前:“不知九皇子可还有什么需要争论的吗?” 总不能说,他最开始是想和沈浓争辩努力学习到底有没有用罢?怕是符融不吓死他,沈行霈知道了,都要把他的屁股抽烂! 当然是不能说的啊! 他就只是想当一个咸鱼而已,怎么就这么难,这么难啊?! 沈楫欲哭无泪的跟着符融离开,一步三回头,只见沈浓在那里宽慰着沈徽,笑得格外地灿烂,丝毫没有为他待会儿的遭遇担忧的模样! 这个笨浓浓!沈楫咬牙切齿,暗暗将沈徽又嫉恨在心头,夺妹之恨,他一定会讨回来哒! 沈浓自觉自己已经仁至义尽,都说了那个布娃娃是用来庆贺沈阶做春梦的礼物,如果沈楫还是蠢笨得不知道为自己辩解的话,那就活该他被人陷害了。 总要让他吃些苦头,让他知道什么叫作人心险恶才好。 毕竟这几个孩子,每一个是能够让人省心的,沈浓必须要让他们自己成长,自己全然充当一个引导者就好了。 于是沈浓心安理得地对沈楫的事情不管不问,在安慰沈徽,让他认识到自己也并非是一无是处无果之后,沈浓选择了放弃。 不能急的,反正现在老大的心理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沈徽的事情也需要慢慢引导。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沈浓暂时放弃了引导沈徽发现自己的优点之后,便屁颠屁颠地回到了沈阶的永春殿。令她惊讶的是,永春殿里竟然安静得近乎诡异,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沈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自幼性格原因,他身边伺候的人也没几个,最为亲近的,也就是一个凉烟,贴身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沈阶信任得不得了。 但也不至于像是现在,永春殿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的样子,沈浓着实狠狠吓了一跳。 该不会是—— 沈阶趁着她被沈楫拉去上课的时候,自己带着永春殿的人出去玩了吧?!要不然人怎么会走得这么彻底? 沈浓在心中严肃批评了沈阶这种自私的小资行为之后,便打算离开,去问问看宫里的其他人有没有知道永春殿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就在她一脚将将踏出月亮门的时候,微风拂过耳畔,耳边传来了“啪叽”的一声响,沈浓即刻将小脚丫子给收了回来。 第二十三章 我接受你的道歉! .有人!但是她刚刚跑遍了整个儿永春殿都没发现有人的存在! 那么,就只可能有一个解释,对方在躲着她,不想让她找到自己,奈何手脚又十分粗莽,偏偏在她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就弄出了动静。 哼! 沈浓已经不需要多想,大概可以猜测得出来,沈阶这个恶趣味儿满满的人又在捉弄她玩了! 臭沈阶! 沈浓气得胸腔上下起伏,蹲下身随便抄了一根拇指粗细的棍子,待会儿要是逮到了沈阶那个混小子,看她不让他尝尝什么叫作竹笋闷肉,她就不是威风凛凛赫赫有名的女帝沈浓! 沈浓假意没有发现那道声音,只是在捡完棍子后,立即便又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着离开,嘴里还颇大声地咕囔道:“大哥哥是大笨蛋!” 声音渐行渐远,发出声音的屋子里,凉烟彻底松了口气,缓缓松开了手里紧握的匕首,额上一颗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瘦削的脸颊滑进颈间。 他将自己收拾好,确认沈浓真的已经离开后,便去将角落里的杂物挪开,露出里面刚刚被他砸晕过去的夏之初。 不过看起来没事儿,只是一时间脑部受创,晕了过去而已。 要是夏之初刚才闹出的动静真的引来了沈浓,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凉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对其下手。他不能确定。 凉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平复着才刚把夏之初捆绑过来时的惊心动魄,好半晌,他恢复平静,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扛着夏之初便消失在了打窗扇照射进来的阳光尽头。 沈浓原意是想要绕个圈去包抄。 但万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走到后面去,就在半路上遇见了刚刚回来的沈阶。 “哎哟——”沈阶迎头撞见沈浓已经足够悲惨,这丫头居然还一见面便抽他,真是岂有此理! 沈浓眼睛都红了一圈,松开手,还没等沈阶反应过来,自己立即就哭鼻子了:“大哥哥坏,大哥哥欺负浓浓……” 沈阶:“……”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啊摔? 沈阶看着自己胳膊上被棍子上的泥土沾到了,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奈何跟前奶娃娃的哭声越来越大,沈阶只得问道:“你又怎么了?” 他已经见识过了沈浓哭声的厉害。这丫头,头一天晚上哭得昏天地暗,第二天还能够精神无比地一大早爬起来把他从被窝里拽出,完全就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三岁孩子。 那精力简直惊人! 沈浓红着眼圈,哽咽着看向沈阶,没从他眼中看出什么异样,于是只得说:“大哥哥刚刚吓我,还捉弄我,不是欺负我是什么?” 沈阶觉得天大的冤枉,只怕窦娥都没自己冤。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再胡说,我现在就把你掐死在这里。”这沈浓,还真是干啥啥不行,污蔑人第一名。 可偏生他还不得不担心,沈浓万一转头就跟沈行霈告状了怎么办,真是…… 沈阶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个反应在沈浓看来,还是十分真实的,是被人冤枉的羞怒与委曲。 所以,刚刚吓她的,不是沈阶?那又会是谁? 沈浓酝酿了会儿情绪,依旧是无理取闹的样子,哽着嗓音负隅顽抗:“大哥哥现在又在欺负人,我要告诉爹爹去……”说完就要走。 幸而沈阶眼明手快地将她给捉住了:“你别得寸进尺啊,我刚刚才从夫子那里过来,我怎么就吓你了?我可是有夫子作证的,你要是去告假状,看父皇知道了,是你挨打还是我挨打!” 沈浓耳朵尖,很快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信息。 是哦,符融刚刚才带着沈楫去见沈行霈,为着巫蛊娃娃的事情,自然是会多耽搁一些时候,加上这事和沈阶有关,符融又要考核沈阶的功课…… 那么,沈阶回来得如此之晚,其实是说得过去的。 但是—— 沈浓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在他怀里挣扎扭动着,佯装怒道:“那为什么刚刚我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沈阶此际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但凡是女性,不论她多少年纪,三岁也好,十三岁也罢,甚至三十岁,三百岁……只要她觉得你没有道理,不管你说得多么有道理,你就是没道理! “我怎么知道?我自己也奇怪呢,是不是你故意制使着我手下的人,来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像是……今天早上……”沈阶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但很快掩饰过去。 今天早上,沈浓简直就是在对他进行公开处刑。 更为丢脸的是,沈浓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还出去到处说,以至于今天符融见到他,还曾向他恭喜道贺,其余的弟弟也是一见到他立即就说起他是个真正的大哥了。 他真是“受宠若惊”!十分“感激”沈浓带来的这一切! 沈浓看他不好意思的样子,当即便仗义地说:“不用感谢我的,这是我分所当为的事情,大哥哥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我接受你的道谢!” 沈阶此刻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大哥哥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沈浓正沉思着为何永春殿在没有沈阶与他的命令下,会安静得荒凉,一时间没听清沈阶的话,不由得抬起头,问道:“大哥哥方才在说什么呢?” 只是没等沈阶回答,沈浓又与沈阶同时听到了一阵骚动,两人便齐齐放眼望去,竟见到永春殿内的宫人慌慌张张的,甫见了他们,立即跑过来跪下。 “殿下,公主,大事不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沈阶眉头微蹙,扫视一圈,不见熟悉的人,他心下顿时一沉,却还是沉着问道。 沈浓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果然当真果真不愧是她沈浓的儿子,这副沉静模样,真的是颇有她当年的风采啊! 小太监立马回道:“回殿下,奴才们不久前都被凉烟公子给药晕了,醒来后,就发现凉烟公子与夏姑娘都不见了人影。” “多久前的事情,本殿下要知道具体时间。”沈阶眉目沉了下去,冷声问道。 但他也知道,这一切的发生,必是在他离开永春殿之后。但究竟凉烟与夏之初离开了多久,他得要一定确切的时间,才能估算他们会到哪里去。 “就……就在殿下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公子给奴才等人喝了药,那药猛烈,奴才等人立马就晕了过去了。” 所以至少也有两个时辰了! 沈阶抱着沈浓的手瞬间一紧,勒得沈浓也跟着皱起眉头,哼唧了一声,咕囔道:“该死的凉烟,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居然想拐走我的初初!” 第二十四章 符小楼来杀人灭口 她才刚刚找回夏之初,两人都还没怎么好好相处过,没想到就被凉烟那个爷们唧唧的凉烟给拐跑了。沈浓心里头说不出的愤懑! “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凉烟拐走了夏之初,而不是那个黑鬼拐走了凉烟?” 凉烟毕竟是他的人,跟在他身边那么久,沈阶自然是不容许任何人诋毁的,沈浓也不行! 他有时也真是觉得沈浓完全不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在不闹腾的时候,沈浓的有些想法,就连他这个自诩已经是个大人的人来说,都是万万不能想得到的。 可惜大多数时候,沈浓又哭又闹的样子,着实比一般的孩子都要令人头疼,他又不得不相信,沈浓真的还是个烦人精的神兽。 沈浓听闻沈阶如此称呼夏之初,立即伸出手去掐沈阶的脸颊,后者疼得龇牙咧嘴,手上一松,险些将她给摔了下去。 沈浓趁势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他的身上,要摔一起摔,老大得做她的人肉垫子,于情于理,不管是尊老还是爱幼,老大都不能让她摔着。 不过沈阶有几分武学底子在,还是稳稳地维持住了两人的趋势,站住了,沈阶将沈浓给放下来,狠狠瞪她一眼。 但沈浓显然不是很长记性,继续高傲的扬起脸,也大方地狠狠瞪了回去。 谁让沈阶自己先出言侮辱她的初初的?要他受些皮肉之苦怎么了?难道让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说些攻击性的言语去打击沈阶的自尊心吗? 老大的心理问题已经很是严重,她只是不想要在雪上加霜,是故退而求其次给了沈阶这么一个教训。要不然放任沈阶这么口无遮拦下去,他迟早要死在这一张嘴上。 男孩子家家的,整天将这些污言秽语放在嘴边,也不嫌弃丢人! “都说了是凉烟给他们药倒的,要是初初拐走的凉烟,那他们这种叫作私奔吗?不对!初初是不可能拐走良家妇男的,初初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一定是凉烟这个不检点的勾引了初初……” 沈浓还是觉得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而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凉烟和夏之初的下落。 沈阶懒得搭理这个奶团子,说的什么胡言乱语?他带着人立即在永春殿又找了一遭,但诚如那些太监宫女所言,到处都不见凉烟和夏之初的下落。 沈浓出主意道:“我现在去找爹爹,让他帮忙找人,一定要找到初初,呜呜,初初可千万不能被人蛊惑了啊……” “不许去!”沈阶头一遭这么严肃地冲沈浓发怒,吼道。 沈浓有些被吓到了,但她是震惊于沈阶竟然对此事如此认真,真的是长大了,懂得事情的严重性了,她很欣慰。 沈浓就势在沈阶的力道下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一双白嫩的腿,也认真地和沈阶商量起来:“那大哥哥现在想要怎么做?” 其实小孩子也会很有自己的想法的。当他和你开始认真的时候,你就绝对不能够以玩笑的方式来对待,否则会让他觉得自己不够受重视。 有时候小孩子的意见也是要认真听取的,说不定就能获取有用的信息了呢。 沈阶瞧着沈浓看向他的目光要多怪异有多怪异,让他忍不住寒毛直竖,便道:“你个小屁孩知道些什么?乖乖在这里等着,哪里都不许去!” 要是沈浓去和沈行霈告状了就真的是大事不好了。 沈阶亲自把沈浓抱起来,将沈浓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叨都当作空气,左耳进右耳出,或者是直接连左耳都不进。 他将人直接带到屋子里,门窗都给锁得严丝合缝的,根本不给沈浓一丝一毫逃走的机会。 “大哥哥是大笨蛋,没有我你哪里去找初初啊?万一我的初初被凉烟欺负了怎么办?呜呜大哥哥大坏蛋!我要去找爹爹……” 沈浓用力拍了拍门,手有些疼,便顺手抄起地上的板砖。 板砖也许是刚才沈阶为了关住她,封窗的时候,没找到合适的工具,所以从草地里捡来的。但现在沦为了沈浓的工具。 沈浓把板砖往门上一砸,精雕细画的木门立即被砸得颤抖了几下,但还很是牢固,没有如沈浓的愿把门砸坏,唯一的用处,可能就是让沈阶将走的脚步顿了一下。 沈阶回过头来,沉声吩咐道:“再把门窗给封好了,要是公主离开了这里,本殿下要你们项上人头!”说完便握紧了手心里的纸条,快步离开了。 幸好沈行霈还在处理沈楫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多余的功夫来管顾沈浓到底怎么样。只要他快些去将凉烟的事情给处理好,再哄一哄沈浓,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沈阶走后,永春殿里的人又将关住沈浓的屋子仔仔细细地给封了一遍,确定沈浓就算是扛个锤子,都不可能把门窗砸开后,才算是放下了心。 沈浓又气又笑。一面觉得沈阶竟然不相信自己,拿自己当作三岁小孩来看。虽然事实确实如此,然而她的心智成熟度难道还不能令沈阶放心吗?一面又觉得沈阶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老母亲的心态自然十分欣慰的。 奈何她不管什么心态,在这个时候,她被沈阶给关了起来,根本就无用武之地。 沈浓累极,百无聊赖之际,便坐在床边,一手撑着脑袋支颐着,一手掂着那块板砖,目光怨念地看向前方。 她竟然被沈阶给关了起来,她的儿子竟然囚禁自己,太丢脸了,自古以来,就没有混到这么惨的女帝罢?她是头一个!真是脸丢大发了! “哐——” “啊——” 猛地,沈浓听到了一个动静,手上的板砖下意识地扔了出去,还没看清楚来人,就先听到对方惨叫了一声。砸到人了! 沈浓有些心虚的爬下床,蹬蹬地跑了过去,待得把人给看清了之后,心底仅存不多的那点子愧疚心理瞬间就没了。 “是你啊小白脸。”沈浓没好气地看着从窗户外面翻进来的符小楼,捡起自己心爱的小板砖,根本不去在意符小楼的伤势如何。 这人之前驳自己面子的事情,沈浓仍然耿耿于怀! 符小楼原以为她伤了自己,怎么着也要关心一下自己吧,结果就是这反应?这什么反应? 他揉着自己被砸中的脚,快步走过去追上沈浓:“公主就不想知道,微臣前来所为何事吗?” 对哦,他刚刚是翻窗进来的,而且他为什么要来找她?还不是正大光明偷偷翻窗进来的。 沈浓忽然警惕起来,猛然后退几步,外表凶狠但心底仍有些发怂地说道:“你不会是想要来杀人灭口的罢?!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第二十五章 不做公主 除此之外,沈浓不做他想。要不然这人因何突然就以这样的方式来找自己?太恐怖了,这人报复心未免也太强了罢。 “我可是公主,你要是杀了我,那夫子也一定会遭受牵连的!”沈浓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希望能唤起符小楼或许根本就没有的为人的良知。 就算是他想要她的性命,也起码要顾及一下自己的亲人。 毕竟现在,她只有三岁女童的个头,但符小楼却已经是个十多岁的“大人”,至少现在两人对比之下,沈浓是绝对的劣势,她这一点还是看得很分明的。 符小楼顿住站定,觉得刚才被砸中的脚指头又再度疼了起来。 这丫头什么脑回路啊?为什么每次都能把他想得那么坏?他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个坏人吗?符小楼陷入深度自我怀疑当中。 他现在是真的很想寻一面镜子照照看。 “那等你不是公主了,我再‘杀’了你。”符小楼接着她的话说下去,眸光中满是戏谑,“这样别人就不会受到牵连了。” 沈浓被他吓住了,没察觉到他话里的其他意思——他都要杀自己了,还管个什么身份?真是神经病啊! 不对,神经病要是杀人,那可就更不需要理由的! 沈浓心里彻底发怵起来,“那个啥,我怎么可能不是公主?不对,你不会是想要造反罢?少年,你听我说,这种思想可要不得的,你还有大好的前程在,亲人朋友爱人,你不能不考虑他们的……” 沈浓在一旁仍然说个不住,符小楼却已经满头黑线,听得见自己头顶的乌鸦在狂叫了。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这个丫头脑洞越开越大? 不行,再由她继续说下去,只怕自己真的就要十恶不赦,彻底做个罪大恶极的坏蛋了! 思及此,符小楼上前一步,捂住了她的嘴,这才算是堵住了沈浓巴巴个不停的话语。 “唔……”沈浓震惊地望着他。 完了完了,现在他连良言都听不进去了,就要直接取她的性命了,难道她堂堂一代女帝,好不容易重生了,就要死在这个藉藉无名的小白脸手上吗? 沈浓大脑空白一片,现在才是真的感到害怕了。 在这种绝对力量之下,哪怕她曾经多么多么厉害,但现在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是无论如何都反抗不了的。 符小楼无奈地叹了口气:“公主啊公主,小楼就不能开个玩笑吗?再者,就算是不做公主,做个……嗯……什么什么夫人什么的也可以的啊。” 沈浓被他捂得喘不过气来,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只隐约听得到几句什么“小楼不能开玩笑吗?”之类的。 “呜呜……”沈浓勉力伸出手去拍打他,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开始有水雾升腾起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符小楼一时心软,松开了手。 沈浓便趁此机会赶忙后退几步,但实在是难以呼吸,走了几步就跌坐在地,尤原是惊恐未定地望着符小楼,好像是下一瞬就会哭起来。 不对!她已经哭了! 符小楼听着耳边十分嘹亮的哭声,颇是无奈,只得走过去,也坐在地上,拉住了打算逃离的沈浓,叹息道:“公主,是小楼不好,小楼道歉,你能不能别哭了?” “那你哪里不好?”沈浓哽咽着问。 “这……”她似乎又要开始哭起来,符小楼顿了一刻,尚来不及思索,立即赶紧道,“小楼哪里都不好!” 事实证明,不管是三岁的小女孩,还是三十岁的女人,但凡与男人有争执,那错的必然是男方,而且对方连呼吸都是错的。 若是辩解,那就只会落得一个巧言善辩花言巧语的罪名。 符小楼又一连道着歉,给沈浓赔不是,细数了好多自己的缺点,有些还是沈浓根本不知道,也根本不想知道的,他都一股脑给说了。 例如他看着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人家都道他是白衣胜雪,谪仙无垢,芝兰玉树,凌霜傲骨。但实际上,他背后邋遢又懒散,也不会哄女孩子开心,所以才导致现在把沈浓给弄哭了…… 沈浓听得厌烦起来。 男人呵,果然就是啰嗦又爱絮叨,普通而且总有一种迷之自信。沈浓严重怀疑那些赞美的话,一定都是符小楼自己编撰的。 眼睛得要多瞎的人,才能这么称赞符小楼这个小白脸啊? 眼瞧着沈浓的心情转好,看向他的眼神又充满了那种好笑的不屑,符小楼这才放下心,问道:“公主是不是想要去找大皇子?” “你怎么知道的?”沈浓满是惶惑不解。 符小楼便笑了,道:“小楼见到大皇子偷偷摸摸离了宫,心下好奇,于是走到这里,又发现了永春殿有些奇怪,是以发现了公主竟被囚禁……” 沈浓狠狠瞪他一眼:“你才被囚禁了!你全家都被囚禁了!” 她一代女帝,会被人囚禁吗?这符小楼会不会讲话? “你要是想要提升口才,建议把自己毒哑,这样才是最为快捷简便的方法!”沈浓哼了一声,道。 符小楼忍不住笑:“所以公主到底想不想知道大皇子的下落呢?” 沈浓不说话了。 但是眼神巴巴地望着他,意思很是明显,只是没办法拉下面子和他承认。还真是……傲娇啊! 还未等符小楼开口说话,沈浓又道:“算了算了,你直接带我出去罢!” 他就知道,沈浓一定会提出这个要求。 符小楼没再多说。他们已经耽搁了太久的时间,和沈浓说清楚之后,他便带着沈浓偷偷溜了出去。 沈浓完全看不出来,符小楼看着没甚么本事,但其实小小年纪,功夫倒是不错,带着她也很是容易就从永春殿溜走。 离开永春殿后,她是公主,又深受沈行霈的宠爱,要想离开皇宫,简直不要太容易。 而且符小楼也有名正言顺离开皇宫的理由。 沈浓不想要太过伸张——从沈阶的反应判断,凉烟的事情应该是不能闹大的,所以她也不会傻到把这件事情闹大。遂沈浓选择了后面一个出宫的方式,让符小楼偷偷带着她离开。 终于出宫了,沈浓打马车跳下去,就打算往前走去,却被符小楼给拦了下来,他笑问:“公主你真的认识路吗?” 沈浓:“……那又如何?我就不能问路吗?”为什么符小楼总是拿她当作一个没有脑子的人看待? 第二十六章 我原谅你了 沈浓说着就要离开,一刻都不想再和这个人待下去。 符小楼赶紧地跟了上去,一边说:“公主还是带上小楼一起吧,小楼带公主出来的,万一公主出了事,小楼的性命难保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是真的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沈浓脚下速度减了下来,她略作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那就姑且让你跟着,但是全程不准说法,只能当个瞎子聋子,知道了吗?” 符小楼强憋着笑意,点点头。 但沈浓走在前面,听不见声音,还以为他是不满意自己的决定,正要停下来转身去瞧,万没想到迎头就撞上了符小楼……甩出来的手! “唉哟……”沈浓捂着额头后退,几步没踩稳就要往后倒去。 身后的一滩泥水,要是倒下去,沈浓可以直接进炉子烤,烤出来后,就是一道馋人的叫花鸡,哦不,是叫花人。 幸而符小楼眼明手快地去抓住了她。沈浓便趁此机会踩到他的脚上,避免了自己一脚踏进泥泞里的悲剧。 “……公主,小楼的脚疼。”符小楼提醒她,希望她能从自己的脚背上下去。 虽然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不见得有多重,但一双脚踩在自己脚上,沈浓紧抓着他的手,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两只脚上,符小楼还是觉得自己力有不逮之处。 沈浓不满道:“那我的额头还疼呢。” 她微微歪过脑袋去,看到接下来的路程几乎都是山路,而她出来得急,根本就没换衣裳,身上还是那件精致又华贵的衫裙。 在女帝的位置上坐得久了,沈浓不免有些脾气在身上,尤其地好面子,狼狈不是她这种身份这种人应该会出现的状况。 好在她带了符小楼来。 她抱紧了符小楼的胳臂,咕囔道:“你背我,我就原谅你之前笑话我的事情了,也不追究你刚刚打我!” 所幸沈浓还不算太重,符小楼年轻力壮,背一个小孩子还是勉强能够,虽然抵达目的地时,自己已经浑身是汗了,但却保住了沈浓一身的漂亮衣裳。 “那公主原谅我了吗?”符小楼放下她,问道。 沈浓看了眼不远处的小竹屋,心里想着的还是凉烟和沈阶的事情,听到了声音,赶忙伸出手把符小楼给拉拽下来,捂着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符小楼不甘心地继续问:“公主说要原谅小楼的,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我原谅你了!”沈浓大手一挥,十分干脆地说道。 这符小楼真的是爷里爷气的,小小年纪,就不能爽快些吗?她原不原谅他,有那么重要? 而且她都说过了,只要他背她来这里,她就会原谅他的,他这是明显地不信任自己的表现。沈浓真是快被他气死了,竟然敢怀疑堂堂女帝的诚信! 得亏现在有沈阶的事情在前头,沈浓才忍住了教训符小楼的冲动。 “你怎么知道大哥哥在这里的?你确定他真的在这里吗?”沈浓怀疑道。 毕竟沈阶一定是会去找凉烟的,可凉烟不是拐走了夏之初吗?那为什么要把人带到这么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来啊?凉烟莫不是个神经病? 符小楼这时才将袖中的一个瓶子拿出来,瓶子里面装着一只金色的蝴蝶,此际正在微弱地展翅,看起来虚弱至极。 沈浓接过来,就把瓶子打开,蝴蝶立马飞走,方向是那间小竹屋,途中留下一阵芳香气息。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浓突然好奇起来了。 她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个世界文明有衰颓,但有些东西还挺奇特的。例如这只金色的蝴蝶,她总觉得蝴蝶像是有灵性似的。 “这是用来追踪用的。”符小楼献宝似的,得意道,“微臣发现大皇子不对劲儿的时候,就在他身上动了些手脚,以便不时之需,就像现在这个情况。” 所以他可以肯定沈阶就在这里,在对岸那件竹屋里面。 沈浓也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干得好!回去后我一定会嘉奖你的!” 符小楼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当初金榜题名,在金銮殿上怼得一众老迂腐连个屁都放不出来的时候,都没现下这么爽。而这种感觉,竟然只是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三岁孩童带给他的。 真是奇妙! “但是你刚刚是不是带错路了路痴?”沈浓把符小楼从幻想之中拉回,指着和小竹屋中间相隔的那条小河,恨铁不成钢道,“刚刚我就说应该走另一条道的,你不信,现在怎么过去?游泳吗?深秋了,你想提前尝试冬泳的感觉吗?” 一顿话下来,符小楼才刚升起的得意瞬间就偃旗息鼓了下去。 女人,不对,女孩子变脸都这么快的吗? 沈浓也不打算和他商量下去了,固然符小楼算得上是半个功臣,但他带错路,害得他们只能在这儿隔岸观望也是事实。 她是一个赏罚分明的君主,功过相抵,不会去惩罚符小楼的,自然,刚说出口的嘉奖也没了。 沈浓个子小,这里的草木茂盛,虽然是深秋,但岸边的芦苇竟还是出奇的高,完全把她的小小身子给挡住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沈浓便让符小楼蹲下身跟上自己,借着身高优势观察了一会儿地形之后,便确定了如何走到对岸去。 她心急沈阶的处境,连符小楼主动说要背她都被她给拒绝了,身上的衣裙也任由着染上泥土落叶变得脏污。 等到两人翻过大半座山到对岸去,天色已经黑了,沈浓身上脏兮兮的,借着刚爬上树梢的月光望去,活像是一个泥土娃娃。 符小楼几乎没忍住笑意。 但被沈浓狠狠瞪了一眼之后,符小楼也就只能忍耐住自己的嘲笑之心。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距离小竹屋足够近,但又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地方,恰好听得到小竹屋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啊——!”是一道正处于变声期的男音。 沈浓认得,而且记得清清楚楚,这两天里,她一直在和沈阶相处,太熟悉不过了,是沈阶! 第二十七章 殿下有喜欢的女人了 完犊子,沈阶被人欺负了! 沈浓当即便气得七窍生烟,他们老沈家的人只能自己欺负,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敢招惹他们老沈家的人。沈浓不准! 她怒气冲冲地就要冲过去,非得把那个欺负沈阶的混蛋给打得屁滚尿流不可。谁知符小楼却极是迅速地拦住了她。 “你作甚么?”沈浓愈发生气了,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曾经的女帝,便凶道,“你敢拦我,真是好大的胆子!” 但这副凶巴巴的模样,落在符小楼的眼中,只像是一个喵喵叫的小猫,看起来凶狠,实际上杀伤力…… “嘶——”符小楼看着将自己推开,迈开小短腿在山路上试探性地踩着的小姑娘,摸了一把自己才刚一不小心撞上树干的腰,轻喃了一句,苦笑道,“杀伤力还是挺大的!” “公主再好好听听,了解清楚情况再说无妨,万一闹了乌龙可怎么办是好?”符小楼耐着性子追上去,又伸出手去,问,“公主要帮助吗?” 沈浓抱着斜坡上的树枝,望了一眼中间隔着的那道山沟,冷冷哼了一声,才张开手,冲符小楼道:“抱!” 不情不愿的样子,活像他是个人贩子,符小楼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但最终在沈浓恶狠狠的“威胁”目光下,“胆小”如符小楼者,自然是选择憋住自己的一切情绪,乖巧地听从年纪倒小但威风挺大的小公主的命令,将人抱起来,跨过了那道对于成年人来说不算大,只是恰好能拦阻住沈浓的小短腿的“鸿沟”。 只不过沈浓猜中了开头,却并没有猜中结尾。 符小楼这厮保住了她之后,任凭她再怎么说,对方都再不肯放她下来,美其名曰:“万一公主待会儿没注意,再有一个‘鸿沟’,小楼没来得及抱,公主跌下去了怎办?” 还刻意将“鸿沟”二字咬得极重,分明就是在笑话她!沈浓气得不轻。 所幸符小楼很是有自知之明,赶忙说道:“嘘!公主仔细听!” 沈浓伸出去的手生生止住了,耳边再度传来沈阶的猪叫声。 但因为夜里过于安静,这里又是深山老林的,许是觉得大半夜的不会有人专门跑来这里偷听他们的动静,沈阶说出的话也就格外地大,从小竹屋里清晰传来。 “你轻点儿,我没摔死,都要被你这药给疼死过去。”很明显,是沈阶的声音。 又有另一道声音传来,说:“凉烟力道已经够轻了,殿下吃不得苦头,又何必辛苦找过来呢?” “你给我留了信,我能不来吗?”沈阶口吻一反常态,竟带着几分无奈之感,说,“凉烟,你为何突然离开,连声招呼也不打?” “殿下……”凉烟没再说下去,哽住了喉头,良久后才听到他的声音传来,“殿下现下是不是有喜欢的女人了?” 小竹屋突地就没了声音。 沈浓急得心痒痒,但这两人就是无论如何,声音都给压低了下去,都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沈阶对凉烟的问题作何反应,回答的是些什么,这些她统统都听不到。 符小楼努力稳住她俩的身躯,防止沈浓带着他一块跌倒,一面说道:“公主可也听见了?大皇子并没有什么大事,如今能放下心了罢?” “不能!当然不能!”沈浓显得更加激动了,“你没听到刚才他俩的谈话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猫腻!一定有猫腻!” 第二十八章 殿下最讨厌女人了 符小楼愣了一愣,虽说刚才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似乎也曾想歪过,不过沈浓一个三岁的奶娃娃,为什么也知道得这么多? 他突地记起来,道是沈浓最近都跟沈阶在一处,吃住同行,而沈阶看起来也不是个什么正经人物,说不准就是他将沈浓给带坏的。 符小楼在心内将沈阶给狠狠地鄙视了一遭。自己行为不检点便罢了,怎生得还来祸害自家小妹? 但沈浓哪里知道符小楼心底的这些弯弯绕绕? 她可担心沈阶的状况了。 他还是个小孩子,在她眼中,沈阶心性尚未成熟,而凉烟起来早熟得很,指不定就会趁沈阶三观尚未完整的时候,让沈阶误入歧途。这是沈浓所不能允许的! 她可以尊重沈阶的任何决定,但是不能允许他在被人欺骗的情况下做出或许将来会后悔终生的事情,那样对他的人生很不公平! 沈浓再顾及不得太多,在符小楼怀里挣扎不动,便开始动口去咬他,一大口下去,非但没咬疼对方,反而让她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公主,怎么了?”符小楼小心翼翼地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沈浓这反应什么意思。 怎么脾气闹着闹着就哭了?女孩子都这样爱哭的吗?他现在该怎么办?符小楼心急如焚,又委实是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他能在朝堂上将那群老头怼得屁都不敢放,那是专业知识深厚带来的底气。但是现在,他完全就是个小白,什么也不知道,简直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所幸沈浓着实也没有无理取闹,听他问了,就吸了吸鼻子,哽着嗓音奶声奶气道:“我牙疼!” 她动手揉了揉脸颊,又补充道:“好像还在摇……” “是蛀牙而已!公主别怕!”符小楼听明白了,奈何这里没有足够的光让他可以替沈浓看个清楚,于是只能揣测道,“没有事情的,掉了之后牙齿会重新长出来的。” 要不是牙齿实在是疼得厉害,沈浓真想翻个大白眼给他。 她都多大的人了,能不知道这是蛀牙吗?但知道和疼完全不冲突啊!她现在疼得快要死了。 早知道就不咬人了,没想到蛀牙来得这么凑巧而且迅猛,沈浓自认不是特别娇气的人,但此际也不得不承认,真特么的痛啊! “砰——!” 正当符小楼轻声哄着沈浓,希望她能够忽略掉牙疼的时候,小竹屋又有动静传了过来,一个身影走了出来,发泄似的将门摔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将沈浓的哭声都给震住了。 “……似……似脑踏……”沈浓疼得不敢说话,说出的话显得滑稽而搞笑,符小楼听了好半天,没想清楚这种口音来自哪里,只勉强听懂了沈浓的意思。 他将一根手指头轻轻抵住沈浓的嘴,带着诱哄的口吻说道:“嘘!公主且忍耐一下好吗?” “就似李的谁晶娘跟孩窝成这肿亚子哒!”沈浓强忍着疼痛指责他。 符小楼认认真真地一个字一个字给她翻译着,一面仔细观察着小竹屋的情况,好半晌翻译了出来:就是你的水晶羊羹害得我成这种样子的! 他一时没忍住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刚走出小竹屋的沈阶好似听到了些什么声音,脚步顿住,目光在黑黢黢的暗夜里搜寻着,符小楼赶忙地抱着沈浓蹲了下来,同时一手捂住了她的嘴,避免她发出声音。 符小楼你大爷的!沈浓在内心咆哮! 不知道她牙齿疼吗?力道还用得那么大,这符小楼明显就是故意的!她收回刚才还觉得符小楼有人性的想法! 但沈浓越是挣扎,符小楼的力气就越是大。毕竟他不能让沈阶发现他们两人在这里,要不然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好办了。 幸而沈阶只是看了一圈,发现没甚么后,便收回目光,兀自坐在了竹篱笆围起的小院里,开始举杯邀明月。 不过倒没对影成三人。 因为下一刻,凉烟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带了一件外衫给他披上,说:“殿下在生凉烟的气了!”十分笃定的语气! 符小楼此刻特别喜欢这座山的结构。 方才他们在屋子里,压低了声音说话,有了竹屋相隔,他在这里完全听不见;但现在两人走出了屋子,进入院中,小竹屋是四面环山被包围住的,他们在院子里发出的一切声音,符小楼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沈阶没抬头,也没拒绝他的好意,只淡淡道:“没有!” “那为什么凉烟一提夏之初,殿下就这般不高兴?”凉烟不依不饶,似乎十分生气,但是生的闷气,跟自己闹别扭,“殿下对她真好,比对凉烟都好!” “你何时看到本殿下对她好了?” 凉烟默了一默,似乎在犹豫着,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殿下从不让宫女在身边伺候的,但那天早上,公主带着夏之初一起来伺候殿下,殿下没有拒绝。” 他甚至都能够清清楚楚地回忆起那天早上的情形。 凉烟道:“而且殿下不是一向最讨厌九公主的吗?为什么对她的人这般亲近?难道殿下不是看上了那夏之初,所以才不在乎对九公主的厌恶,也愿意接受夏之初吗?” 他说得有理有据极了。 沈浓在符小楼怀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听到这一番话,立时又火冒三丈:“老大最喜欢我了,怎么可能讨厌我?这个凉烟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背地里说我坏话!” 当然,这话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牙疼。如若不然,符小楼铁定又要将她的嘴给捂严实,不让她发出一丝声音来。 但院子里的沈阶并没有如沈浓所愿去反驳这一点,只是对着凉烟道:“所以这就是你拐走夏之初的原因吗?你嫉妒她了?一个女人而已,你嫉妒她什么?” 凉烟紧咬着下唇,不甘不愿道:“就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凉烟才会嫉妒……殿下不是亲口说过的吗?殿下最讨厌女人了,连让女人接近,都觉得十分的恶心!” 第二十九章 沈阶有三海斗的酒量 永春殿里什么最多,凉烟不敢说,但什么最少,他却是可以明明白白的给出一个答案来的——是女人!尤其是贴身伺候沈阶的,除了太监,也就只有他一个书童了。 余的宫女大都是做一些粗活罢了。 旁人都只当沈阶是洁身自好,但凉烟伺候他那么久,在成为沈阶的书童前,就对他有过充分的了解,又怎会不知道他的这一怪癖? 非但如此,沈阶这人讨厌起女人来,简直可怕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他亲眼见过的。 思及此,凉烟的眸子半垂,很好地将自己险些暴露出的情绪给遮掩了过去。 索性他刚才闹过脾气,夜里光线又昏昏沉沉的,视线里昏暗一片,沈阶到底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只是一愣,问:“……她几时接近过我?” “人是殿下亲自向皇上讨要来的,也确确实实服侍过殿下的起居,殿下所说的这一句话,未免太过无情了些。”凉烟越说心底越是发寒,发出的声音就变得轻了许多,“也不知道夏姑娘若是听见了,会作何感想。” 她说到重点了——这个凉烟到底是将夏之初拐到哪里去了? 沈浓终于不再挣扎,十分乖巧地窝在符小楼的怀里,竖起耳朵听着底下的动静。 秋末冬初,昼夜温差极大,尤其是在山林里,阴湿的气候在夜里就格外冻人,沈浓没忍住瑟瑟发抖,一直往符小楼的胸膛处拱。 符小楼耳根子红了红,本想推却的,但怀里的小丫嘟囔了几句冷死了,他便只好放弃这个念头,转而将人给抱紧了。嘁,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丫头而已,他在害羞个锤子啊! 心有灵犀似的,沈阶也如沈浓的愿,出声问道:“她人在哪里?你和她是一起失踪的,又是对她如此态度,这是你的手笔罢?” “殿下这样看待凉烟?”凉烟的嗓音几度哽咽,说,“凉烟竟然是这般小心眼的人吗?” “是!你就是!男儿家从来都是小肚鸡肠的,整日里就只知道争风吃醋,完全不知道娘儿们出去外面拼搏有多辛苦。”沈浓在心底暗暗地腹诽着。 但凡这个凉烟懂事些,晓得老大虽然可能也许喜欢他,但是也不那么善妒,容许老大也喜欢帅气应用的女孩子,眼下这事儿还可能发生嘛?当然不!这个答案沈浓无比确定,她吃过的盐可比他们走过的桥都多。 只是沈阶和她的心有灵犀仅仅只维持了那么一句话,之后,沈阶没再理解沈浓向他传达的一切心灵感应。 沈阶道:“你若真的是小心眼,此事就应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更不必给我留信刻意告知我你的下落。” 他倒是真的在夸赞他,只是这句话里更多的是在炫耀自己的判断能力,而不是真的相信他不是那等子针孔心眼的人,他只是在相信自己的聪慧。 原来他伺候他那么久,这么点儿信任也不能够拥有! “那殿下知道凉烟为何要殿下来此吗?”凉烟忽而问道。 沈阶不解,问他:“为何?” “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当初殿下将凉烟带回永春殿的时候,凉烟说过些什么?” “什么?”他确乎是不大记得了,也不知道凉烟这时候提这些有什么意思,他来此,不过是为了防止沈浓那丫头为了那个又黑又丑的奴才把事情闹到沈行霈哪里去,免得自己遭受无妄之灾罢了,“时间太久了,本殿下记性不大好,不记得你说过些什么了。”他还是耐着脾性和凉烟聊下去。 凉烟便笑道:“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凉烟说过的啊,凉烟上头有好些个姐姐,她们生活都过得不如意,所以才将凉烟给送进宫来的。” 沈阶一脸不解地看向她,一时间更加迷惑起来,这凉烟最近是在做些什么?疯了不成? “她们过得不如意与否,与你什么干系?”沈阶道,“本殿下似乎是说过,她们过得不如意是自找的,也是他们将你送进宫来的报应,这些你应当也都记得清楚吧?” 凉烟似乎是没听到他的话,半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只是极深极深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什么极其喜欢的东西,眼神里满是眷恋。 夜里黑暗极了,他又背对着沈浓与符小楼,二者冻得忙互相偎在一起取暖,自然也就看不出个什么。 也只有正正面对着凉烟的沈阶才看得出来。 他从没看到过这种神色,里面像是绝望,可又带着几分希冀,柔情蜜意的,看起来好似那种戏文里写的“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一般的唱词,缱绻又缠绵。 凉烟将他方才饮过的酒盏给收拾了,再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沈阶就已经倒了下去,药效刚好作用,他便把人给拖进去。 沈浓几乎冻得意识不清,刚才一阵的恍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符小楼将她裹在怀里,身上也给披了件他的外袍,听闻了她的疑惑动静,便道:“是小楼思量不周,才让公主受冻了。” “窝大嗝割捏?”嘴里太疼了,要不是真的困惑了,谁愿意口齿不清地说话?那太丢人了! 索性符小楼已经习惯了她这般说话方式,这口奶音听久了,倒也就习惯了:“公主听话,小楼一定不会让大皇子有任何危险的。” 沈浓一听这种明显不是什么好话的话还得了?老大出了啥事了?她赶忙从符小楼怀里挣扎起来,就见小院子里已经没有了人,小竹屋的烛火也明明灭灭的。 蓦地,符小楼站了起来,牵住她的手,说:“公主随同小楼前去瞧瞧看吧,小楼刚才见到大皇子好像是喝醉了,公子才将他给扶进去的。” 怎么可能喝醉?老大那三海斗的酒量,而且刚才她明明只瞧见沈阶喝了一杯未完,怎可能轻易就醉? 沈浓刚想顶着那张发肿的嘴反驳,就见符小楼神秘莫测地盯着那间小竹屋若有所思的模样,脑海中突地闪过一些什么重要讯息,一闪而逝,快得不意捕捉,沈浓只好就此作罢。 但她却是点了点头,由着符小楼将她背起来往山下走去,待得走下去后,沈浓看见小竹屋被烛光映照出的剪影上,一个人影正在慢慢地褪去自己的衣裳,登时两眼圆睁,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第三十章 老大的情仇 但是沈浓也很快反应过来,将捂住自己嘴唇的手转而捂上符小楼的眼,嘴里念念有词:“小孩子别瞎看!” 虽然她并不喜欢符小楼,甚至觉得对方是个讨人厌的小鬼,但女帝心胸宽宏大量,并不与这些小孩子计较! 符小楼眼前的视线被遮住了,又听到沈浓的话,登时就笑开了,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说:“公主再这般,小楼可就要摔倒了,届时公主也要遭受池鱼之殃的。” 沈浓满心满眼盯着屋子里的情况,听到这话,后知后觉现在自己的身份和境况,忙得松开了手,又忍不住叮嘱道:“小白脸,有些事情看看就行了,不能胡乱学啊。” 符小楼:“……”他有学什么吗?这丫头当真是三岁吗? 符小楼正要带着沈浓再靠近一些,好将情况给彻底打听清楚,熟知就在此时,听到了身后传来动静。 沈浓正疑惑着:“怎么了?”符小楼便已经背着她隐入了旁侧的竹篱笆阴影底下,并且通知她:“公主别出声。” 沈浓倒也不是个不识趣儿的,或是符小楼当真是在耍弄她,她也有的是法子可以报复回去,并且千倍百倍,必然要他知道玩弄她沈浓的下场,符小楼承受不起。 一群人正往小竹屋赶,脚步声凌乱至极,显然是极其着急,走得根本毫无章法,但是并不十分有利沉稳,应当都是女性。 沈浓竭力放眼去辨认,看到那些人走到了小竹屋的门口,也同样是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决意将门给撞开,吓得里头的人失声尖叫了一下。 “走近去瞧瞧看。”沈浓提议道,“我保证不发出声音。” 那些女子都不是有武功之人,若否早就发觉了他们的存在了,而且符小楼自己武功底子不差,应当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而不被发现的。 符小楼愣了一愣才应下,手上把沈浓往上掂了一下,避免沈浓从他背上滑下去。沈浓舒舒服服地接受着这人肉轿子,舒坦! 屋子里,凉烟见到闯进来的众人后,脸色白了一白,赶忙将衣裳裹在身上,低低唤道:“姐姐……” “你还知道叫我们做姐姐,那你现在是在作甚么?”其中为首的一人站出来,斥责他,语气凉凉的,比这夜风穿堂而过还要冷。 凉烟将自己衣裳给披上,勉强遮住了狼狈模样,又横身将床上的沈阶给挡住了,垂首道:“我就是想要让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而已。” 此际他的头发已经完全地散落了下来,又长又直,跟缎面似的柔软与乌亮,半遮半掩地遮挡住了他的半张面孔,从沈浓的角度来看,他真是像个女人,烛光衬得他面容柔和,仿佛镀了一层光晕,睫毛也老长,一翕一合间像是蝴蝶在蹁跹翻飞。 哦,不对,也不是单看脸啦,就只是看他胸膛前隆起的部位,和平时沈浓看见他时的平坦全然不一样,沈浓都觉得此凉烟非彼凉烟,眼前的这个凉烟竟然有胸!那个看起来身上并无半两肉的凉烟不可能会有胸肌的,但怎可能有胸? 沈浓是天大的疑惑了! 符小楼却看得若有所思,颇是认真的模样。 沈浓忍不住伸手拧了他一把,符小楼瞬间眉头一紧,扭头看她,就换来她无声一句:“老色鬼!” 符小楼回敬她:“小屁孩!” 他现在已经很是确定了,沈浓之所以拥有这般成熟的思想,大部分得要归功于沈阶,都是沈阶惹出来的!符小楼在心底狠狠将沈阶给臭骂了一顿。 现在不是吵嘴的时候,沈浓选择先忍下这口气,但手上可不松半分,符小楼也就只好生受着。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里面已经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沈浓瞧见那个为首的凶狠女人手里提着一根铁棍,在凉烟紧张又不安的目光中走向沈阶。沈浓眼皮一跳,心底大为不安。 符小楼同样觉得不妥,正思量着要不要冲上前去阻止,又严肃而认真地比较了一下双方战力,不考虑沈浓的话,他一个人能否从对方手里救走沈阶,又会否打草惊蛇? 沈浓先他一步做出决定:“不许去管!”这是沈阶惹出来的事,他自己去承担,沈浓得要大义灭亲!谁让他惹出来情仇的? “……嗯,要是到了要命的程度,还是帮一下罢。”沈浓还是忍不住心疼,毕竟是自己的“孩子”。 符小楼默不作声,也选择了以静制动,先行看她们到底是想做些什么再说。 女人抡着一杆铁棍上前去,打量了晕倒的沈阶一眼,看了看周围姐妹们的神色,也忍不住犹豫起来了。 凉烟说:“他好歹也是大皇子,要是闹出了人命,我们都逃不了的。” 所有女人都在附和凉烟的话。 女人也就只好说:“那好吧,我不要他的命,但是他祸害得人太多了,报应不可能没有的!” 果然是沈阶这臭小子自己的问题!沈浓心中暗自腹诽,但同时也放下心来,她们不要沈阶的性命就好,毕竟惩罚还是要给的,沈浓不能徇私舞弊。 女人手起棍落,望着沈阶的大腿根就扎去,看得沈浓心上一跳立即闭上了眼,耳边却传来一声喝止。 “等等!” 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沈浓睁开眼,果然看见那个黑瘦黑瘦的夏之初从人群里走出,眼神急切不安而震惊地望着为首的女人。 女人手太快了,虽然被夏之初这一声给吼住了,但棍子还是落了下去,没插中沈阶的大腿,偏了一寸,正中他的要命处。 夏之初咽了口唾液,不禁问道:“人死了吗?” 女人也颇是惶恐不安地伸手去探了一下,最终才得以下定结论:“没死,就是可能将来不能人道了。” “呸,不能人道正好,省得他再去祸害别的姐妹。”人群里有人立即就说道,幸灾乐祸的口吻,但没人反驳她,反而附和的很多,连为首的女人也不例外。 凉烟脸色煞白。 夏之初见状,又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这些女人也确实很是可怜的,只是她想起沈浓,觉得自己已经离开她太久了,再不回去或许那个小公主会着急。 于是她出声问道:“你们都发泄完了吧?那我就将人给带回去了,省得你们惹上麻烦。” 凉烟立即就跳起来阻止:“不可以!”将那铁棍给拔去,她护鸡崽似的把沈阶护在身下,怀着敌意看向夏之初。 第三十一章 我女帝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夏之初大汗:“你就不怕他醒来要你命啊?”目光在凉烟已经松开的胸前巡视,真大!她又忍不住跟自己比较了一番,心道可惜! “啊?”凉烟后知后觉地反应看过来,迟钝地说,“也不全是我的过错啊,我跟他解释一下,他会原谅我的……罢?” 说到后面,他自己都心虚起来了。 虽然他确实没有主动伤害沈阶,但人是他亲自引过来的,并且,他刚刚好像也没有保护好沈阶,任由他受到伤害,依照沈阶的性子,肯定不能轻易饶恕他的,尤其,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 凉烟忽地就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这时为首的那个女人才终于走了过来,将凉烟给扶起,对他说道:“你是不是看上这狗男人了?” 一句话,就让凉烟霎时羞红了脸,忙得垂下脑袋去,想了一会儿,又低低地说:“但我觉得他现在可能不大会喜欢我了。” “大姐姐,我觉得他现在好像变得喜欢女人了。”凉烟转眼看了看夏之初,眼神里满是复杂,便轻咬着下唇道,“我不是不想给众姐妹出口恶气的,但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他以前作恶,不代表现在还是个坏人啊。” 在窗外偷听的沈浓忍不住想给凉烟一个大大的赞。 虽然她好像越听越迷糊,不明白到底这沈阶的情仇是怎么一回事,因为看起来,那满屋子里的女人都不尽然是很好看的,很多也都不是沈阶的口味,有些甚至年纪大到可以让沈浓喊一声阿姨。 不过转念一想,老大的心,海底的针,究竟也不会是她这种正常人能够猜测得到的,沈浓于是就释怀了,专心致志地和符小楼一同窃听墙角。 只是她怎么总觉得符小楼的反应怪怪的?说不上来,就是看起来高深莫测,像极了那种故弄玄虚在街上逮着人就道“贫道观阁下印堂发黑”的神棍。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是打算用这桩皇家秘闻来干坏事?沈浓心中暗暗地想,手上拧着符小楼的后背,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符小楼忍着痛,无辜地转头看她。 沈浓便恶狠狠地压低了声音道:“知不知羞啊?男孩子家家的,能不能有点儿羞耻心?一群大老娘们在说话的时候,就不知道避点儿嫌吗?” 她几乎是贴着符小楼的耳朵说的,热乎乎的气息直往他耳朵里窜,惹得他耳朵里发痒,忍了又忍,终于忍受不住,才委曲巴巴地冲沈浓道:“公主能不能给揉揉耳朵啊?看在小楼也背了公主一路的份上。” 里面的灯光委实不算明亮,沈浓只听得他似乎是哭又似乎是笑的语气,又看不真切他的神情,但他所说的是真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纠结了一会儿,沈浓方哽着脖子道:“得寸进尺!” 小手给符小楼揉着耳朵,一面静听着里头的动静,又提醒符小楼:“不准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要不然本公主打洗你!” 恶狠狠的话语,却说得奶声奶气的,没有丝毫气势。沈浓自然也听得出来,于是便身体力行用手扯着符小楼的耳朵威胁。 “小楼今晚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没听见,公主在说的什么?”符小楼连连告饶,沈浓这才松开了手,让他噤声,免得打扰到了屋子里的人。 此际屋子里的所有女人都看着夏之初,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烟烟,你的意思,难道是说这狗男人喜欢她吗?”有人忍不住质疑道。 凉烟点头。 这下好了,不光是那群女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夏之初也险险没喘过气儿来,把自己给呛着了。 凉烟便解释道:“他从前一定是喜欢男子的,这是可以肯定的事实,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将我给收到身边,不至于对姐姐们恶意如此之大。但自从夏姑娘出现之后,他竟肯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又不十分抗拒其接近自己,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但是他也给我穿小鞋啊。”夏之初实话实说,并将沈阶对她说过的话都给一一说了出来。 外貌羞辱已经很是令人难以忍受,沈阶嘴上不饶人,又毒又狠,给夏之初的待遇也不见得很好。 直让在外面偷听的沈浓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这老大,未免也太过分了,怎么能够这样羞辱她的初初?!看她不给他好看! 夏之初最后说道:“如果这算是殿下看上了我,那只能说他口味独特!” 凉烟不可否认地点了下头:“你不知道,他确实口味独特……嗯,还有些奇怪癖好。” 夏之初彻底陷入困惑之中。 凉烟给她解释下去,指着人群中一位略微丰腴有些老态的妇人出来,道:“殿下当初可是主动接近于嫂嫂的,不说于嫂嫂容貌,就只说于嫂嫂已是他人妇,还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殿下都能下手,你说他是不是口味独特?” 夏之初:“……”禽兽啊! 凉烟又陆陆续续介绍了几个人,大部分都是已经生育过至少一胎的妇人,有的甚至现在还在怀着孕,都是沈阶当初接近,然后得知她们有打算继续多生几个孩子之后,便对她们言语羞辱,想方设法讨了她们的错处让她们受罚。 这还算是轻的,重的,沈阶甚至将她们的孩子都给抢了去。 她们之所以会让凉烟去接近沈阶,除却要为自己出一口恶气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在于想要找回自己的孩子。 听到这里,不光是夏之初怒了,沈浓都忍不住叹息:“我原以为老大只是喜欢男孩子,至多心理畸形恶趣味儿奇葩些的,没想到他竟然丧心病狂至此!” 说着说着,金豆子都忍不住啪嗒啪嗒往符小楼背上掉落。 子不教母之过,都是她教育不周,才让老大这么过分偏激的。 许是怕她哭声引起屋子众人的注意,符小楼将她给放了下来,抱在怀里,一手给她抹着眼泪,一面轻声与她说道:“这事与公主没甚么干系的,都是大皇子自己犯下的错,公主即便是与大皇子交好,也不至于为此伤了玉体才是。” 沈浓哭到深处自然懵,早已经忘了自己现在是何种处境与身份,张嘴就道:“你懂甚么?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有一个熊家长,老大变成这个样子,那我女帝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声音之大,非但令符小楼惊了惊,更甚惊动了屋内的人,就只听她们问道:“是何人在外面?” 第三十二章 我亲自审他 符小楼要将沈浓带走已是来不及了,沈浓自己也哭得抽噎不止,听闻了这声问,猛将鼻子一吸,可怜巴巴地望着符小楼,一副“现在该怎么办”的模样。 符小楼无奈地望着她,多少有些生气的话也瞬间说不出来了,只抹开她脸上的泪痕,冲她宽慰地笑笑:“公主别担心,有小楼在呢。” 沈浓想反驳来着,她才不是因为担心自己闯了祸不知所措,而是现在她哭成这副样子,还要被一群人围观,未免也太丢人了。 但她也懒得再多说,索性直接扑到符小楼的怀里,趁机将自己的眼泪鼻涕都给抹掉了,让符小楼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不能言。 还只是个小孩子,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不能太过计较,他忍着! 夏之初等人还未走过去,符小楼就已经带着沈浓进了屋。 沈浓从他怀里挣脱下来,在夏之初的惊愕目光中奔向她的跟前,抱住了她的大腿,嗓音仍然微哑地唤道:“初初……” “公主……”夏之初有些被吓住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沈浓便道:“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离开啊,连声招呼都不打,不知道我会担心的嘛?” “对不起啊公主,我也是……” “不准解释了!”沈浓立即又气哄哄道,“我不准你给别人解释求情!” 沈浓只生怕夏之初现在和她记忆里的性格不一样,会为凉烟和沈阶等人说情辩解,于是主动道:“我都在外面给听得一清二楚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他们原本一听夏之初对沈浓的称呼,就已经吓了一大跳了,更别提现在沈浓亲口说将她们的一切都给听得一清二楚,那她们岂不是逃不了了? 众女赶忙得跪倒下来,嘴里大喊着:“公主……公主……我们……我们……”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根本无从解释起。 毕竟沈浓说她听得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清楚法,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又是普通平民罢了,更不晓得这些事情会为自己带来多大的灾难。 沈浓只将眼放过去,这才终于把人给扫视清楚了,果真都是一些看起来有些年纪了的。就算是年轻的,但也应在二十上下了,挽起妇人发髻,都是已经嫁人了的。 一想到这里,沈浓心底就更是不好受了。 “是你们合力将大皇子给拐带来这里,并且实施报复的?”沈浓忽而出声问道。虽然看起来只是个三岁大的奶娃子,嗓子还哑得过分,但说出的话竟然格外地慑人。 也真是见了鬼。 众女霎时间瑟瑟发抖,竟然都无一人敢站出来回答,只低垂着脑袋不敢回应。包括凉烟,他人生头一遭觉得一个小孩子也能够令人如此害怕,果然是皇家娇女,与他们这些人自然有着与生俱来的不同! 所幸夏之初反应过来,忙道:“公主,这一切是有缘故的……” “我没有问缘故。”沈浓打断她,奶声奶气说,“初初你就告诉我这是不是事实嘛?” 撒娇似的语气,但若是回答,夏之初须得十分小心,才能够保住这群女人的性命。她开始迟疑起来,许久没有说话。 沈浓已有些急切起来。 不管怎么说,在她眼里,沈阶始终是她的孩子,既然沈阶犯了大错,他自然是一个没有行为能力的孩子,那要怎么解决,自然就是看她这个监护人了。 沈浓指使道:“小白脸,想办法将老大给弄醒,我亲自审他!” 第三十三章 心理变态不可耻 符小楼指着自己,一时间没能从沈浓的称呼里反应过来——即便沈浓此前已经这般当众称呼过了自己,但是,眼下这里除了他还有一个已经陷入昏睡之中的沈阶外,余者全都是女性。 被一个三岁的小奶娃当着这么多的女性面前叫作小白脸,纵然符小楼觉得自己脸皮已经练就得够厚了,还是忍不住尴尬了一瞬,低头咳了一声,这才让那些奇怪的目光微微转移了些许。 沈阶只瞧得直撇嘴:这沈阶果然是个小白脸,这副样子,真正是丢死人了! 幸好他不是女孩子,要不然,沈浓铁定会忍受不住这般爷们唧唧的作态,上前去动手动口教训起来了。女人家就要有女人家的模样! “小白……”沈浓忍着心底的嫌弃提醒他。 符小楼生怕她再将这个称呼再度唤出来,赶忙伸手制止住了沈浓,将她的嘴给捂住,带着恳求的拜托姿态:“小楼领命就是了。” 他走了出去,打院子里抬起一盆不知道放在那里多久了的水,上面还浮有落叶,散发着一股子腐烂臭味。回到屋子去,发现沈浓没有多问,符小楼便直接将那盆水给倒在了沈阶的头上去。 教坏小孩子,就应该要受些惩罚才对! 沈浓嘴角一撇,显然对符小楼的手段很是不屑。唯有凉烟觉得心疼,一个“殿下”还没唤出来,就听沈浓轻轻咳了一声。 众人立马正肃起来,小心翼翼地瞧着这位小公主。 沈阶也已从这强烈的刺激之中转醒,继而是剧烈的痛楚传来,他往自己胯下一看,才发现那里鲜血淋漓,看起来要多惨就有多惨,简直堪称惨不忍睹! 但他一声“啊”还没发出,一双双审视罪犯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彷若实质,黏在他身上令他坐立难安。 尤其是那双又大又圆,清亮无比的眼眸中,竟然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沈阶不禁一个哆嗦,嘴巴都不利索起来了:“沈……沈浓?” 他突然意识到些什么,连忙抓过被子盖住自己,把自己狼狈的身躯给掩盖住。 “你怎么在这里?”沈阶瞧见了符小楼,又问,“这一群母的是你带来的?” “……”符小楼欲辩无言,沉默地看着沈浓,接收到后者的眼神后,立即如释重负地将手里的木盆丢掉,过去将沈浓从夏之初怀里接过来。 沈浓愣了一下:她只是让他躲到她身后,她是一个勇于承担,而且知道保护男孩子的女儿家,所以并不想让没什么用处的符小楼来处理这事。 但是这货怎么回事?谁让他抱自己了?还抱得这么理所当然!真是见鬼了! 沈浓找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她才不是觉得符小楼这个垫子比夏之初舒服有力量呢。 “打蛋闹大!李饭的最冷是不冷?”沈浓一激动,牙床又开始隐隐作痛,加上奶音,完全的发音方式又重出江湖。 沈阶奇怪地看着她,像是看戏一样。 要不是他现在不宜直接下床,而且身上疼得生不如死,他早就揪起沈浓的耳朵就将人给带走了,还容得她在这里装神弄鬼? 符小楼倒是聪颖,很快便是“浓学”十级学者,开口就给沈浓翻译了起来:“老大,你犯的罪认是不认?” 还行,这小白脸倒是还有一丢丢——的用处!沈浓软乎乎的小手赞赏性地拍了拍符小楼的肩膀。 “我?”沈阶觉得他们一定都是神经病,不仅看起来像,说出的话也是,“我犯的什么罪?” 他现在是势单力薄,看起来那群母的全都是沈浓和符小楼的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自然识时务者为俊杰,且就先看看他们是在玩什么把戏好了。 不过—— 沈阶视线一转,一下就抓到了企图隐匿在人群中的凉烟。他顿时怒从胸中起,手指着凉烟的方向就问:“是你泄露了这里的位置?” 这里除了他和凉烟,他可不认为还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凉烟性子软,一向都没见过他这般发怒,一时害怕起来,根本不敢上前。 沈浓气势比他还足:“凶凶?又没熊,熊个锤锤~” “现在到底怎么回事?”沈阶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境况。 他骂她们,她们也不出去,就干站在那里盯着他瞧,皮不笑,木木的,但是谁知道心里是不是在嘲笑他? 符小楼看了沈浓一眼,这才主动给他解释起来:“说来算是殿下的情债……” 沈阶刀子般的目光杀了过来,符小楼噤声,有些委屈地瞧着沈浓,希冀沈浓给自己主持公道。 谁料沈浓只给他翻了个白眼:真没用! 她直接指着夏之初,让夏之初过来后,贴着夏之初的耳朵说了几句,而后冲对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说:“粗粗阔以哒!” 她的得力干将,怎么可能不行?起码要比符小楼这个小白脸强上一百倍! 夏之初为难的看了看沈浓,又看向沈阶,最终还是开口,道:“大皇子,公主的意思是,您如果心理有疾病,这并不羞耻,可耻的是您居然变态到对他人之妇下手,而且还始乱终弃……” “等等!”沈阶有些回过味儿来,扫视一周,屋子里歪瓜裂枣,各色女人都有,但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还有凉烟,他好像看到他胸脯大了些? “造谣是要付出代价的啊!”沈阶道,冲着夏之初就说,“你虽然被凉烟殃及池鱼,但是也不能这么胡乱说话的,小心本殿下现在就摘了你的脑袋!” 夏之初一缩脖子,觉得后颈莫名有些凉意。 但是一想到沈浓方才对她所说的,似乎一下子又充满了干劲儿,对沈阶的威胁也全然不在乎了。 她说道:“这可不是造谣!”夏之初微微思索,开始有理有据地说,“殿下,您之前确实接近过这些妇人的,而且还问过她们的家庭情况,甚至还抢了别人家的孩子,一直都未曾归还,没错吧?” “殿下以为我是真的被凉烟拐走的吗?”夏之初反问,又自问自答,“他不过是害怕我会重蹈覆辙,被殿下您伤害,所以想要送我离开,才将我从宫里头带出来罢了。” 第三十四章 大哥哥特别不喜欢浓浓 这下子沈阶就更是听不明白了。 什么叫作夏之初这个丑八怪会重蹈覆辙?所以他看起来是会对夏之初下手的人吗?一个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的人?真是太可笑了! 要不是身上实在是太痛,沈阶真想跳起来,将这群母的全都抓起来,挨个审问,让她们知道知道厉害。 沈浓见他竟然开始发起了呆,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忍不住从符小楼怀里挣脱,哒哒几下跑过去,一巴掌扇在了沈阶的脸上。 沈阶震惊地看着她。 沈浓于是毫不犹豫地反手再落下一掌,正好打得对称了,看起来只像是涂抹了腮红而已。 “你疯了?!”沈阶当真是跳了起来,但他刚一动,下身的疼痛就跟截肢了似的,仿若下一瞬他就会瘫痪。沈阶瞬间就不敢再动作了。 “瞪什么瞪?”沈浓捂着自己发疼的颊边,奶里奶气中带着几分哭腔,但气势不弱,“别人说话你游神很不礼貌的不知道吗?” 就为了这个打他?两巴掌?若不是疼痛感是真实存在的,沈阶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沈浓懒得和他去解释太多。 纵然她不是棍棒教育的信奉者,然而这一次,沈阶真的犯了错,她不能够不让沈阶受到教训。 “你把人家孩子藏哪里去了?”沈浓直截了当地问,顺道爬上了床,拦住了沈阶或可能会跑走的可能性。 虽然他现在重伤在身,走都不可能走的,更别提是跑了。 闻言,沈阶脸色微变,但还是装傻充愣:“什么孩子?我不知道!” 他这一否认可不得了。 屋子里的所有女人瞬间开始躁动起来。 “我的儿子啊,他才三岁,连路都走不稳,吃饭时还需要我来哄着的,离开了阿娘可怎么办啊?”一个女人低声哭诉着道。 沈阶当即怼了一句:“三岁还这么弱,简直是废物!死了不是正好?你不是还想要多生几个的吗?” 说完,竟还看了沈浓一眼,同样是三岁,沈浓相比起来就很不错,不像是这个母的口中说的那个废物那般没用,同时又不像沈楫一样蠢得让人想给他塞回去回炉重造。 女人的脸在听完这句话后涨红了,又不敢说话反驳,只好低声嘤嘤哭泣起来。 烦死了!沈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但是当即就被沈浓一把揪住了脸颊上的肉,硬生生给拽回了视线。 “疼!”沈阶耐着性子说,但显然也没多少耐心存在了,“你再无理取闹下去,信不信我把你和她们一起嘶……” 他垂下眼,瞧着树袋熊一般抱住自己的沈浓,愣怔了一瞬,没说话。 沈浓便冲符小楼示意,让他将人都给带下去。符小楼有些放心不下,毕竟沈阶算是个成年男子了,虽然受着伤,但要是伤害沈浓,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沈浓见他不动作,当即就有些生气了,从来没有人敢不听女帝的话,会砍头的不知道吗?而且符小楼的眼神,明显一副她很弱鸡的样子! 弱鸡的明明就是菜鸡沈徽好吗?和她什么关系? 所幸夏之初为人机灵,很快就主动站出来,包揽了沈浓交给符小楼的任务。 唉!果然还是她自己的人靠谱啊,符小楼这种没用的男人,竟然还能当上丞相,还令人奉为神童,天理何在? 吐槽归吐槽,人一走光,沈浓立即便松开了沈阶,趁沈阶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个什么东西塞到了沈阶的嘴里。 并且在沈阶想要吐出来的时候,沈浓及时捂住了对方的嘴,强迫他给生生吞咽了下去。 沈阶咽了好几口唾沫,最后才终于是让喉咙里胃里的不舒服稍稍减缓了些许,然后问:“你给我吃了些什么?” “枣子啊!”沈浓并不遮掩,回答得十分干脆。 但沈阶开始迷惑起来了:“你给我吃枣子作甚么?” “不是都说打一巴掌给一颗枣吗?”沈浓解释得头头是道,十分在理,说道,“但是浓浓身上只有一颗枣子,剩下的那一颗回去之后再给大哥哥罢,好不好鸭?” “……”不好!沈阶觉得天大的不好! 但随即他想起来更重要的一件事情:“你从宫里带来的枣子?还是……”沈阶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液,紧紧盯着沈浓。 沈浓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说:“山上随便捡的,本来只是觉得好玩,刚刚随手兜里一掏,就掏了出来给你吃咯。” 沈阶胃里一阵抽抽,瞬间趴在床沿作呕起来。 沈浓奇怪问道:“怎么了?我刚刚给你吃之前有擦过的,而且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就算是男孩子,也不要精致过分了嘛!” 她从前可没觉得老大有这么娇气的,印象中,好像最好养活的就是老大了,一把屎一把尿就能给喂大的那种。 沈阶吐得酸水都快没了,才要死不活地靠在床头,没好气地说道:“那是凉烟种的,我才不要吃!” 他已经看出来了,凉烟就是和那群母的是一伙的! “可你吐不出来了啊!”沈浓也学着他怼人的模样,说,“枣核怕是都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了,不久后就会长出一颗新枣树来咯。” 沈阶:“……”他从前怎么就没发现沈浓胳膊肘往外拐得那么厉害呢? “那我们回去!”沈阶干脆另起了个话头,回去后,太医一定能够替他把枣子全部催吐出来的。 沈浓坚决摇头。 “浓浓乖啊,她们都是坏人呢,就是想要把你拐走,然后像之前夏之初那样让你给人挑选买卖,大哥哥现在带你回去好不好?”沈阶又换了个招数。 硬的不行来软的嘛!他又不蠢! 但沈浓软硬不吃,只定定地看着他,小眼神里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不对,现在可怜的是他好不好?想走都走不了! “浓浓,大哥哥才是你的亲人啊,你不能帮着别人不帮大哥哥啊,她们又不会像大哥哥那样对你好对不对?” 沈浓终于出声了:“大哥哥对浓浓好吗?” “当然好了!” “真的吗?” 沈阶突然沉默下来。 “大哥哥以前是不是想将浓浓给捂死来着?”沈浓就坐在他对面,四目相对,委曲巴巴地说道,“还有以前浓浓落水,是不是也是大哥哥推的?还有浓浓膝盖上的伤疤啊,也是和大哥哥玩捉迷藏时,被大哥哥戏弄跌倒留下的伤口啊……” “大哥哥是不是特别不喜欢浓浓啊?” 第三十五章 谁敢动我妹试试看? 三岁已经能够记事,并且能够记清楚很多事情,只是言语表达能力跟不上而已。从前的沈浓是个正常发育的孩子,当然不会抱怨这些事情。 可如今不一样了。 沈浓拥有一个成年人正常该有的思维与表达能力,脑子里的记忆盘旋着这些事情,一旦说出来,哪怕是平平淡淡的口吻,都足够令人震惊。如同此刻的沈阶。 沈浓表述得简单明了,但事情却说得难以让人辩解,因为毕竟是事实。 “哼!”沈浓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发出的气息里尚存有小孩子的奶香气儿,扑到沈阶怀里的时候,那股奶香味儿就直窜沈阶的鼻管,“大哥哥是坏蛋,欺负浓浓,还骗浓浓!大哥哥根本一点儿都不喜欢浓浓!” 沈浓越说越气,小胖手往沈阶身上招呼着,一拧一个准儿,疼得沈阶嗷嗷叫唤不停。 “疼疼疼……你松开手!快松开!”沈阶连忙制止她,但又不敢乱动,生怕沈浓一个抓他不稳,就从他身上掉下去,一脑袋砸地上去开了花儿,可叫他有好果子吃! 沈浓停下手来,终于肯饶过他,但还是不肯放过刚才的问题:“那大哥哥喜欢浓浓吗?” 沈阶略微犹豫了会儿,见沈浓眼中浓烈的“凶神恶煞”的神色,立马回道:“喜欢!” 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他拿沈浓当作一个玩具来玩耍。沈阶这样告诉自己,瞬间觉得跟沈浓说些什么心底都没啥负罪感了。 沈浓穷追不舍,继续问下去,道:“那大哥哥喜欢小楫儿吗?” “喜欢!”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沈阶回答得干脆又直接。 “喜欢小楫儿比浓浓还要多?”沈浓开始紧张起来,小肉拳头握紧,手背颜色瞬间变得粉嫩起来,像是一个小香芋包。 沈阶终于嗅到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寻常的味道。 这种无异于女朋友问自己女朋友与母亲一同掉进河里自己选择救谁一样的脑残问题,沈阶到底杂书念得多,不可能会不清楚。于是他将视线移到沈浓脸上时,果不其然觉得这糯米团子满脸透着算计。 呔!这就是想借机给他挖坑,趁他现在根本不能动弹,然后好报复他罢?!天下女人一般黑,古人诚不欺我! “浓浓……”沈阶避开了这个问题,忽然唤了她一声。 沈浓讶异了一下,然后答应,又问:“大哥哥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里的枣核开始发芽了,所以不舒服?”顿了顿,她自问自答,又宽慰道,“不过别担心,要是长出来了,浓浓会让初初照顾大哥哥的,初初的盆景技术可高超了……” 原本她不提这事,沈阶还能暂时性忘却,现下一旦提起,沈阶立即又觉胃里抽搐得厉害,忍不住开始想作呕起来。 沈浓见状忙得扑过去伸手去捂他的嘴,再吐下去,好端端的屋子里就要臭气熏天了。患有略微洁癖的沈浓不能容忍。 可沈阶原先就斜倚在床头,身子虚弱得快要歇菜,沈浓这么一扑,他便直接躺倒了下去,腰部有剧痛传来,沈阶眉头一皱:“呜呜呜……” 沈浓道:“那你不许再吐下去了!” 沈阶连忙点头。 沈浓又说:“吞回去!”眼珠子盯着他的喉咙,生怕自己一松开手,沈阶就开始作呕。 万般无奈之下,沈阶只好听命,认认真真地把刚才从胃里涌上来的津液给吞咽了回去,涨红了一张脸瞧着沈浓,意思是:“可以了罢?” 沈浓方满意地松开手。 “大哥哥可以回答刚刚的问题了。”沈浓提醒着他。 沈阶在肚腹内计算了下,随口回答道:“当然是更喜欢你!” 这种问题,问问题者一定是想要证明自己得到重视,所以回答沈浓铁定没错。 但沈阶却偏偏错了。 拳头挥过来的时候,沈阶避无可避,生生又挨了一遭,疼得痛呼出声,脏话几度到了嘴边,但又迫于沈浓的淫威而吞咽回去。 “大哥哥撒谎!”沈浓列举事实,“你都没有谋杀过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五哥哥六哥哥七哥哥八哥哥和小楫儿,你就只谋杀过我!” 沈阶彻底无话可说。脑内迅速转动,发现事实确实如沈浓所说。 沈浓没注意到他的变化,自顾自说了下去,道:“大哥哥明明所有人都不喜欢,但是对浓浓的态度却是最差的,大哥哥真的这么讨厌女孩子吗?” “虽然男孩子和女孩子都是一样的,都值得喜欢和爱护,可是大哥哥为什么偏心男孩子啊?女孩子不够可爱吗?浓浓不够好吗?……”沈浓叽叽喳喳地说个不住。 但能够进到沈阶耳朵里的,也就那么几个。 只是话入耳后仍然觉得聒噪,而且脑子里乱糟糟的,一股子烦躁感觉油然而生,沈阶忍不住吼道:“你烦不烦啊?又不是我想你们出生的!我凭什么要对你们好啊?” 沈浓一愣。 沈阶同样愣住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刚准备说话,就被沈浓出声打断了。 沈浓问道:“大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有弟弟妹妹啊?” 沈阶看着她,清亮亮的眼珠子溜溜地转动着,但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错也不错,十分认真,于是自己也就更加认真地点头,“嗯”了一声。 谁稀罕有弟弟妹妹啊?生孩子的时候有过问他的意见吗?生下一堆来烦他,真当他乐意吗?真是忍无可忍! 沈浓忽而撇了撇嘴,从他身上坐起来,垂着脑袋坐在一旁,许久不曾说过话。 沈阶觉得气氛有些许尴尬,但是有伤在身,而且谁知道沈浓那个死丫头又在盘算什么鬼主意,此际受制于人,最安全的做法是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敌动……反正他也动不了,静观其变就是。 可沈浓安静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沈阶都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忍不住动手轻轻推了推沈浓的手臂:“……喂你……” “哇——”沈浓一声爆哭出来,哭的声音极大,惊扰到了屋外的符小楼众人,所有人都闯了进来,就见沈阶的手三来不及收回,尴尬地在沈浓的手臂那里顿住了。 符小楼顿怒:“欺负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大皇子委实天下表率!” 沈阶:“……”就推一下怎么就哭了?沈浓这个哭包,又一次害他受冤! 沈阶并不辩解,只看了圈对他怒目而视的众人,心里头即刻发毛,说道:“我自己的妹妹哭了,关你们什么事?你们家住海边的啊?管这么宽?” 夏之初道:“对自己的亲妹妹尚且如此狠毒,更不必说别人家的孩子了!”说着,就要过去,打算将沈浓抱出危险区域。 沈阶瞧出了她的意图,顷刻间护犊子一般,将沈浓给保住了,死活不放手,朗声道:“谁敢动我妹试试看?” 第三十六章 大哥哥还是很喜欢浓浓的 这话说得极是正气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想伤害沈浓,而他这个大哥勇敢保护自己小妹呢。 夏之初被他的吼声给惊住,旋即嘲讽道:“到底是谁动的手啊?你废的怕不是子孙根,是脑子吧?”她倒是对沈阶没有丝毫的畏惧心理了。 也许是有,但在对沈阶的害怕之前,夏之初更为关心的,是沈浓的安危与心情,她哪里能够容忍沈阶如此欺负沈浓? 夏之初吞咽了口唾液,双手给紧紧攥住了,随后恨恨瞪了沈阶一眼,十分不雅地将白眼能翻多大算是多大,总之不能对沈阶这种恶毒之人有什么好颜色。 她才不怕沈阶,一个只会欺负自己妹妹的软脚虾罢了,哼! 夏之初撸起袖子,一把将沈阶给推倒了,将沈浓抱在怀里,离沈阶远远的,宽慰了好半天功夫,才算是令沈浓的眼泪稍稍止住了。 “公主!”符小楼挤开重重人群,才算是在沈浓跟前露了脸,说,“公主能否说说,方才是发生了什么吗?” 他不是夏之初,冲动中尚且能够保留有一丝理智。符小楼并不觉得沈浓是个会随意哭泣的孩子,这人只管会欺负其他人,能让别人给欺负到哭得这么凄惨的,必然是很严重的事情……很严重,是什么事呢? 沈浓一个三岁大的孩子,智力都还没有发育完全,能令她意识到严重的事情,那肯定得是十恶不赦了吧?思及此,符小楼不由得紧张起来,喉咙紧紧地哽住了,呼吸都难免放轻起来。 沈浓借着夏之初的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吸了吸鼻子,方激动得期期艾艾地说道:“关……关你什么事?谁让你进来的?”歪头又想了想,似乎感觉气氛不大对,沈浓扭过头对着夏之初道:“初初啊,我没有说你喔。” 意思再清楚明白不过了,就是在针对符小楼,而且丝毫没有想要躲着符小楼表达自己的意思。 在想清楚了这一点后,符小楼抬眸望着沈浓,那眼神里,说不出的委曲和可怜,配上那张小小年纪就令无数少女为之魂牵梦萦,无数少男羡慕嫉妒恨的脸,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忍不住心软的。 只是可惜,沈浓不是普通人,在她坐上女帝的位置没多久后,她就已经不吃这种小嫩男的套路了。 沈浓突然哇地一声尖叫,揪着夏之初的衣服,一手指向符小楼:“初初,他吓我!” 符小楼神色霎时僵住,愣怔地望着她一副受惊的模样,比之方才更甚,直惹得夏之初将刚才对沈阶的态度,悉数都转移到了符小楼的身上去。那意思仿佛在说:“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小孩就是你的不对了。” 符小楼笑容勉强维持住了,解释道:“……姑娘啊,在下……”他真的只是想要问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而已,何必如此针对于他?搞得好像现在罪大恶极的人是他,而不是沈阶一样。 “这么大方地盯着一个女娃娃看,你就不会羞的吗?”沈浓抢在他开口之前出声,说,“男孩子家家的,也不嫌丢人!” “噗嗤——” 沈浓这一句话出来,屋子里的人可都全掩饰不住自己的笑容了,捂着嘴就低低地发笑,交头接耳的样子,令符小楼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沈浓才不愿意去睬他的心思,心绪稍微整理好后,她便让夏之初去找些止血的伤药来,随后问向沈阶道:“大哥哥疼吗?” 你觉得呢?沈阶现在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方才和沈浓周旋许久无果,现下这么多人看着沈浓一个小屁孩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沈阶真是一点儿都不想要回应沈浓。 “浓浓已经让初初去找药药了,大哥哥待会儿就不疼了吼。”沈浓自顾自说道,“但是大哥哥想要不疼,就得要把那些小孩子交出来呢。” 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一切确实是沈阶做的,而且原因她约莫也已经猜测到了。 看出来沈阶还想要矢口否认,沈浓赶忙提醒:“大哥哥!” 沈阶困惑不已地抬眸望她,眼眸深处写满了不解,“怎么了?”他真的觉得沈浓不一样了,以前只是单纯的蠢,现在非但是蠢,而且还神经病! “……大哥哥对不起!”沈浓环视了一周,圆澄澄的眼珠子溜溜的转动着,然后落在了沈阶的脸上,眼睛里写满了纠结和犹豫,半晌后,她最终还是决定当着众人的面道歉。 沈阶惊讶了片刻,所有人也都是不明所以,不懂沈浓突然道歉作甚么? 沈浓轻咬着圆润的唇,小孩子又才刚掉落了一颗牙,一时间没咬住,反而让涎水趁机给涌了出来。 沈阶见状,下意识伸出手,无奈离得远就算了,自己现在还偏生动弹不得,于是就尴尬地和流着口水的沈浓大眼瞪小眼,场面异常怪异。 所幸符小楼反应过快,很快明白沈阶的意思,上前几步就想要替沈浓将涎水给擦掉,但却被沈阶一个吼声震住了。 “谁准你动手的?”沈阶瞪了他一眼,此际根本不论自己身为皇长子的风度,他指着夏之初,又抬起下颚指向沈浓,道:“怎么照顾主子的?” 夏之初一直怀抱着沈浓,没机会看到沈浓脸上的状况,现在受到提点,这才放下沈浓,发现了沈浓嘴边挂着的津液,赶忙到处去找巾帕就要抹到沈浓嘴边去。 沈阶刚待要制止说那巾帕太过粗糙了,小孩子皮肤娇嫩受不住。毕竟他也是通读过沈行霈的育儿三十六计的人,这一点记得还是十分清楚的,大事小事天下事事事在心的睚眦必记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然而沈浓早早地抢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在夏之初堪堪放下她不久后,就兀自抱了过去,抓着他的衣袖,没有丝毫客气地往自己嘴上抹,完事后还道:“大哥哥不会生气不会怪浓浓的吧?” 所以刚刚的道歉就是为现在这个举动打的预防针吧阿摔!沈阶紧抿着唇,沉默不语,生怕自己一张嘴就想将沈浓给咬死。 但沈浓无知无觉的模样,张开自己的小短手,轻轻环住了沈阶,窝在他怀里,奶声奶气说道:“你看浓浓这么坏大哥哥都没有生浓浓的气,大哥哥其实还是很喜欢浓浓的吧,对不对?” 第三十七章 和沈阶解开心结 对!对个大头鬼啊对?!他当然不会生沈浓的气,他把沈浓给掐死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沈浓的气?要不是动不了,估计沈阶现在已经将怀里这个厚颜无耻之徒给扔了出去。 但究竟沈阶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平静地看着沈浓在自我感动中慢慢说下去。 她说:“浓浓也没办法选择不出生的嘛,父皇没有提前问过大哥哥想不想要,但是也没有问过浓浓的意愿鸭,大哥哥说是不是嘛?” 沈阶一时噎住,眼神微闪。他倒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是很不喜欢沈行霈给自己生的这九个弟弟妹妹的!非常不喜欢!尤其是沈浓! 此人非但凭借着自己是女孩子任性妄为,而且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凭的什么坐享其成?他自幼跟着沈行霈吃苦,那时沈浓还不知道在哪里是个什么惨死的孤魂野鬼呢?怎么沈行霈一做了皇帝,她就能享福?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但是沈浓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不能选择自己有那么多弟妹,但沈浓如何能够选择自己拥有的兄长?一大堆心思各异的兄长,约莫沈浓也不会想要…… 不对!沈阶突然一个激灵,冷冷看了沈浓一眼,“净说些歪道理!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啦!”那么多的爱护和悉心照料,沈浓估计巴不得降生呢! “浓浓从来不讲歪道理的!”沈浓替自己辩解。她不是爱讲道理之人,遑论是歪道理?女帝不打诳语! 沈阶不置可否,懒得搭理她。一个三岁大的小屁孩外加格外臭屁罢了,自己和她计较些什么?有病病! 他不能选择,是因为如果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成为沈家的长子;但沈浓却是哪怕给她一万次机会,如今的公主身份,沈行霈的偏爱,上头九个虽然心思各异但表面上看起来一定对她很好的哥哥,这些诱惑摆在眼前,他才不相信,沈浓和他一样会放弃。 到底沈浓一个小屁孩罢了,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子呢?她见沈阶如此态度,当即又开始委曲地撇撇嘴,道:“大哥哥……” 虽然内心是个十足十的娘儿们,但是这具身体到底年幼,泪腺又过分发达,有时候,真不是沈浓可以控制得住的。 当然,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后果,就是众人立即又用一种极其责怪的眼神投向沈阶,好似在说:除了会欺负自己妹妹一无是处的辣鸡! 沈阶有口难辨,狠狠瞪了沈浓一眼,发觉后者眼泪扑簌簌落下看起来过分可怜后,忍不住心上一动,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微微侧眸,没打算安慰沈浓。最好哭死!哼! 沈浓忍不住又用沈阶衣袖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毕竟在这里的人,除却符小楼穿着的料子还算好些,也就沈阶的衣服料子往她脸上蹭的时候,她不会觉着疼,小孩子有娇气的权利。她道:“大哥哥还是没生气哦!” 沈阶对她将自己当作抹布的行为已习以为常,但听闻这句话时,还是有些不大能够理解,不禁皱眉问道:“什么?” “浓浓鼻涕擦在大哥哥身上两回了哦,大哥哥都没生气,所以大哥哥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呢!”趁沈阶反驳之前,沈浓趁热打铁,说,“明明浓浓也没有那么招人厌的,大哥哥为什么就是不承认呢?” 沈阶嘴角忍不住抽搐,觉得不可思议,这小家伙是真的意识不到自己有多讨人厌吗?竟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沈浓明显看出了沈阶的嫌弃表情。 只是—— “大哥哥晚上睡觉做噩梦的时候,可都是浓浓哄的,还有啊,大哥哥睡觉不老实,浓浓也有帮忙盖被子的呢,大哥哥这么快就忘了吗?这是不是叫作过河拆桥啊?”她问得格外天真。 原本将沈阶带来此处,为的是寻回孩童,但现在,全然变作了沈浓与沈阶两人解开心结的交流场面。一时无人插话,也就只好全都定定地望着沈阶,等着看他的反应。 沈阶满头黑线,只觉得周遭的氛围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动,有些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沈浓却一直眨巴着星星眼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她今天是一定要将老大的事情给解决掉的,尽管她已经很困很困,身体快要承受不住了。但——她的确很是对不起沈阶,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 她从前没考虑过沈阶的感受,虽本来也不是迂腐的人,只是身为女帝,没有皇嗣可以继承帝位,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着实是大,身处的位置让她必须用有一个公主,这才没在意沈阶的感受便给他生下了一堆的弟弟; 而如今——只能说,她根本没办法控制沈阶有这么多的弟妹啊!罪魁祸首得要问沈行霈才是啊! 不过,沈行霈好歹也算是她曾经的小皇夫,现在还是她的靠山,对她疼宠有加,沈浓也绝非是忘恩负义之人,不会让沈行霈一人承担,自然也就连带着沈行霈的那份歉意也给一并算上了。 是以,即便是沈阶这人再怎么难搞,为了老大的身心健康,让自己心底的歉疚少那么些许,她又怎么能够轻言放弃呢? “大哥哥要挨爹爹打屁屁的时候也是浓浓给大哥哥说情的,大哥哥怎么能够把浓浓的一切好处给抹杀掉啊?”沈浓再接再厉,说得委曲至极,没注意到沈阶脸色的难看。 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 为防沈浓再继续说下去,沈阶不得已妥协,拉过沈浓,好半晌憋出一句话,道:“大哥哥并没有抹杀浓浓的一切啊!”不管怎么样,不能让沈浓继续揭自己的底了。 “那大哥哥就是承认浓浓的好处了?” “……嗯!”沈阶回答得颇不情不愿。 “那大哥哥还讨厌浓浓吗?” “……不讨厌了!”以后要讨厌的理由多得是,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沈浓的高兴和沈阶的回应显然不在同一个程度上,沈阶显得敷衍,沈浓却因沈阶的一个肯定而雀跃不已。 唉,真是个傻孩子!真的!真傻! 沈阶的妥协令沈浓愉悦得厉害,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好兆头,起码沈阶不嫌弃自己了。 她从夏之初手里拿过药,揭开被子就要给沈阶上药,惹得屋子里的女人一个个都尖叫着背过身去。沈浓不由得给她们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在这种时候,竟然都没想着占沈阶的便宜,真是光明磊落的女子! 第三十八章 小心被当作男流氓 沈浓称赞完毕,手上并不停下。 眼看着她毫无顾忌的行为,沈阶自震惊中回过神来,正打算出声制止,却没料想符小楼竟直接伸出手,一巴掌捂住了沈浓的双眼,将沈浓抱着转了个身,语气微澜:“……公主啊,这个啊——嘶——” “小白脸,你戳我眼珠子干什么?”沈浓气呼呼道。忍不住一爪子拍在符小楼的手背上,报复性地用尚未来得及修剪的指甲刮过他的皮肤。 哼!让你戳我眼睛,臭小白脸! 符小楼吃痛,并未松开,只是说:“公主千金之躯,上药这种小事,还是让其他人来罢。” “让她们吗?”沈浓下巴一抬,指向夏之初等背过身去之人,“大哥哥不要面子的吗?” 她怀疑符小楼脑子不大灵光,更甚觉得他别有用心,为的就是想要让所有人都将沈阶给看光光,好坏掉沈阶的清白,真是恶毒啊! 不待符小楼回答,沈浓立即接上,毫不客气道:“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这个毛手毛脚的小白脸还懂得照顾人啊?”眼中是显而易见的不信任。 手上的疼楚也忘了,符小楼目瞪狗呆地听着沈浓的话,嘴角微抽,所以他在沈浓心目中就显得那么不靠谱吗? 符小楼愣怔了一会儿后,余光瞧见沈阶脸色并不大好,但看样子是赞成他的举动的。毕竟沈阶总不至于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让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来照顾他吧?丢人! 斟酌再三,符小楼终于还是说道:“公主可是忘了,凉烟可是一直照顾大皇子的人?此事由她来做,最是合适不过的了。” “可凉烟是女子,怎么能够……”沈浓下意识反驳。 她本是想说,让凉烟一个女孩子来照顾男子像什么话,但又怕话说出口,被符小楼这个小白脸揪住,说她搞什么大女子主义,性别歧视,这可就不大划算了。 而且凉烟虽然身为女子,也的确是伺候了沈阶许久,她竟然一时噎住了,无话可说。 符小楼见她如此,就知道自己话是说对了,赶忙再接再厉:“或许公主觉得由微臣来做比较好吗?” “不行!你太笨了!”沈浓直言不讳。 符小楼摸了摸鼻子,神色微恙:“……”他倒也是真的没这个打算,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这沈浓话也说得忒不留情面。 沈阶侧耳听着两人的交谈,满脸黑线,只觉得符小楼大概率是个傻子,当然,沈浓是实实在在的傻子。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出声道:“让凉烟来!” 这时,躲在人群之中的凉烟才冷不防一个激灵,有些不安地望了望沈阶,却又立即收回目光,最后落在了沈浓身上,脸上尽是拒绝的意思。 本来吧,要是沈浓和符小楼今晚不出现,她从姐姐们手里留下沈阶的性命,再想办法找到那些孩子,这事也就罢了。 可偏生这两个意外现身,来意不明,身份还格外尊贵,让她们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沈阶又已经知道了她的“恶行”,凭沈阶的性子,生不如死都是他念了她照顾他良久的情分了。 沈阶不着声色地凉烟的一切尽收眼底,讥诮讽道:“你们不是想知道那些孩子的下落吗?” “孩子?”有人闻言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我的孩子……” “快将孩子还给我,我的孩子,阿娘好想你呜呜……” 但不知是不是沈阶太吓人了,给她们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导致那些人的话都是低低的抱怨,只管一个劲儿地哀怨地瞧着凉烟,寄希望于她,却根本不敢大声说出让沈阶晓得。虽然凭借沈阶的耳力,早就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 凉烟内心纠结万分。她不是不想帮她们的,但她自己也害怕啊。 原先她会女扮男装入宫,接近沈阶,为的就是替姐姐们找到孩子。惩罚沈阶,她们根本想都不敢想,对方是皇子,她们细胳膊拧不过大腿,有自知之明的。 此次之所以冒险做出此举,引沈阶出宫,并对其进行报复,不过就是她有些嫉妒夏之初,想赶忙将实情坦白出来。加上姐姐们都被仇恨蒙蔽了,冲动之下做出的事情罢了。 要是真的在清醒的时候,谁敢对沈阶动手? 现在谁不是又后悔又恐惧?凉烟自己可不敢再独自面对沈阶了。 沈浓眼见着屋子里气氛陡然一变,推开符小楼,过去拉过沈阶的手,往他手心里就是一巴掌拍了下去。 这个老大怎么就这么坏?刚才还矢口否认抢人家孩子的,现在转头就拿孩子威胁人家?思及此,沈浓不禁将一双圆澄澄的眼睛瞪大了,努力让沈阶看出来她的严肃。 只是这份严肃不管是谁瞧来,都只觉得是个奶娃娃在闹脾气罢了。 沈阶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今晚因为沈浓丢的脸已经够多了,他反手就抓着沈浓,扣住了她的手腕,厉声道:“小孩子不准讲话!”便又打算将沈浓推到符小楼跟前。 符小楼着手准备去接。 只是下一瞬,沈阶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狠狠瞪了他一眼,兀自将沈浓拉回来给抱住,自言自语般地呢喃了句:“再吵闹,就把你扔给他!” 沈浓挨他近,但心中装着无数的事儿,一个愣神还是没听清,便奶里奶气问了句:“大哥哥在说什么?” 但沈阶没回答。 符小楼倒是听得一清二楚,脸色有些绷不住。合着这兄妹俩都将他看作坏人?他长得一脸坏人相吗?为什么沈浓嫌弃他就算了,沈阶还一副警惕的模样瞪着他? 沈阶原是打算只留下一个凉烟,他倒是要好好和对方把账给算个清楚的,但一想到沈浓出去以后,还不知道符小楼那小子怎么想办法拐带孩子呢?思来想去,还是带在自己身边最为安心。 于是乎,众人接二连三走了出去以后,便只剩下凉烟战战兢兢地立着,双肩微微地抖动,似乎冷极。 沈浓窝在沈阶怀里,紧闭着嘴巴,只余一双大眼睛溜溜地关注着沈阶与凉烟的动静,来回扫视个不住,最后她着实是等得不耐烦了,伸手拧了一把沈阶的大腿,惹得沈阶一个鸡叫。 沈浓捂住自己的耳朵,语气颇是弃嫌,操着奶音苦口婆心道:“这么盯着一个女孩子瞧,小心以后被别人当作是个男流氓!” 第三十九章 本殿下不喜欢女人你懂吧 就算是知道了凉烟是个女孩子,倒也不必如此盯着人家看,男孩子嘛,还是矜持乖巧的类型比较讨人喜欢。 沈阶似是习惯了沈浓的胡言乱语,默默揉了揉自己被拧的地方,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嘶~真特么的疼! 他将沈浓彻底禁锢在自己怀里,令她动弹不得,免得待会儿又让自己伤上加伤,便冲着凉烟道:“呵!胆子大得很啊,竟然瞒天过海,阴阳倒置,连本皇子都受骗了这么久!”说话时,打量的目光就没从凉烟身上离开过。 那目光有如实质,凉烟一字未及吐出,便浑身颤栗直接跪倒在地,身躯匍匐,整张脸都快贴到地面上了,牙齿却在打战挤不出一个词儿来。 “说话啊!”沈阶得理不饶人,咄咄相逼,“平时不是挺巧言善辩的吗?将本皇子迷晕前,不也是话挺多的吗?怎么,现在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好粗鲁的话啊!沈浓暗自腹诽了一句,立马想伸手故技重施,奈何身体受制于沈阶,遂只能作罢,小肉拳不安分地攥紧,说道:“男孩子说话要委婉一点!委婉懂吗?就是有些词尽量避免……”怎么能够一张口就是屎尿屁?这是一个小仙男能够说的话吗? “所以……现在不说话你是哑巴了吗?”说罢,沈阶眸光一转,挑衅一般问向沈浓,“够委婉了吗?” 沈浓:“……” 内心几经纠结,凉烟到底还是竭力克服住自己的恐惧,颤声试探道:“那……那奴才给……给殿下先上药?” 沈阶将鼻孔朝天,偏头不去理会,眼底的鄙视要多浓有多浓。 沈浓赶忙招呼她过来,一面不忘诋毁沈阶,道:“你别理他,他就是接受不了自己突然变成个太监所以心理更加变态了而已。” 凉烟汗,心中愈发地不安。所以公主你真的知道什么叫作变态吗?而且你不知道你身后那人会杀人啊?他太监还不是因为我? 但她究竟不敢多言,双腿打着颤往前走,还没走两步,眼前骤然一黑,紧接着额头就是一疼,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凉烟紧咬下唇,不敢直视怒气冲天的沈阶。 完了,这是真的要杀人了! 沈浓见此,先是一怔,整个儿人呆住了,半晌后方后知后觉意识到沈阶做了些什么。刚待要说些什么,却忽而觉得脑袋一晕,一股不安的心绪漫上心头。 她怎么忘了这具身体晕血啊! 沈浓一句话也来不及多说,人就已经晕乎乎的闭上了眼睛,彻底倒在了沈阶怀里。 凉烟见状一惊,甚至忘了自己额头上的伤,“殿下,公主她……” 沈阶一记冷眼扫了过来,将沈浓更紧地圈在了怀里,不屑于和她解释,反而挑眉道:“反正你们身上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桩罪名了不是?” 沈浓晕血这件事,他可知道得太清楚了,毕竟曾经在这上面吃过亏,挨过了沈行霈的巴掌,是以方才他及时制止住了沈浓瞧见自己的伤势。但凉烟的没必要,只有沈浓安静了下来,他才好处理事情。 而且,这也算是他给凉烟的一个惩罚了不是? “殿……殿下,凉烟……” “你不用解释!”沈阶截过了她的话。 凉烟顿时心上一紧,紧张地望着沈阶,沈阶应该能够理解她的罢?毕竟她是有苦衷的啊,而且要不是她,凭借姐姐们胸中的恨意,沈阶可能现在就已经没命了。 沈阶道:“本殿下并不想要听死人的辩解。” 凉烟脸色于刹那间变得煞白。 原先有沈浓在旁边闹腾,沈阶分了心思去顾及她,倒还没觉得自己的伤居然疼得这么厉害,现在却是感觉痛楚成千百倍地袭来,蛋疼啊! “你,给本殿下上药!”沈阶以命令的口吻朝凉烟招呼,在见到后者眼中闪过的光辉后,立马道:“可别忘了,那群小杂种还在本殿下手里。” 是啊,孩子还在他手头,目前就算想要威胁沈阶,自己也没甚么筹码在手。 凉烟乖乖地给沈阶处理了伤口,处理完毕,早已经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恼还是羞的。只是在站起来后,颇是难为情的开口:“殿下……孩子,凉烟……” 如果沈阶能够就此放了那些孩子,她倒也就觉得自己这伤这委曲受得值了。 熟料沈阶却连瞥她一眼也不愿意,直接无视于她,将沈浓给放在了一旁后,便即刻忍痛给自己收拾好。 及至凉烟坐立难安地站在那里,脸上的冷汗都流进了衣领里,脸色难看至极,沈阶估摸着大抵时间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道:“其实要本殿下放过那些孩子和你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凉烟一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傻傻地望着他,沈阶不由得将眉头一皱,很是不喜欢她的反应,便微微移着眼,别扭道:“毕竟你也伺候了本殿下许久,本殿下看起来像是冷漠无情的人吗?” 凉烟下意识想答是,但很快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当即紧闭上了嘴,轻轻摇摇头。如果上苍真的会惩罚撒谎的人,一定不要劈她,她只是不想英年早逝而已。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沈阶并不在意凉烟的神色,只是默了一会儿,将沉沉睡过去的沈浓复抱回怀里,报复性地伸手去拧她的小肉脸,惹得后者频频蹙眉表示不满,似乎有要醒来的征兆,沈阶还是没停手。他甚至还捏紧了拳头,几次想要将沈浓本就没有的脑子给打回来。 最终还是作罢。 凉烟依旧是悬着一颗心注视着他,万分紧张。 等到沈阶觉得在沈浓这里取得心理平衡了后,方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凉烟身上,不咸不淡的道:“本殿下的伤是你弄的罢?” 凉烟摇摇头,而后迅速改变主意点头,道:“就是凉烟干的,殿下若是想要惩罚,就只管惩罚凉烟好了。” 反正她也是姐姐们带大的,做出的这点子牺牲,就算是她报答姐姐们的恩情罢。凉烟有些大义凛然地想到。 真是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可惜沈阶不吃这套,平白被人坑了这种事情,他就算是不坑回来,至少,也要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报应,起码——要是他的两倍! 沈阶道:“放心,少不了你的,你的账我回去后再慢慢算!” 凉烟心下一沉。但旋即又想到了什么,震惊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什么叫作回去后慢慢算?也就是沈阶要留她的性命,还要将她带回宫去吗?这信息量有些大,凉烟难以消化。 就只听闻沈阶悠悠道:“只不过本殿下不喜欢女人,你懂的吧?”说罢,视线落在凉烟没有束缚的胸前,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第四十章 果然阴险! 沈阶不喜欢女人这件事情,几乎算是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了,只不过平时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现在正主亲口承认,还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结合才刚发生的事情,凉烟就是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沈阶的意思是什么了。 “凉烟现在就去找把刀来!”凉烟说着就要跑出去。 沈阶及时将人给喊住了,眼神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地方,说:“怎么说你也算是本殿下的人,让你用比本殿下承受的更为残忍,本殿下于心不忍啊。” 但是如若凉烟用锋利的刀子达到目的,没有承受他所承受的痛苦,沈阶理所当然也会觉得自己吃了亏,这事儿他能容许发生吗?当然不能! 凉烟顷刻间明了他的意思,脸上虽然煞白煞白的,但是很快被欣喜所代替,总之还能留在沈阶的身边,这简直是不能再好的结果了,其余的都能忍受。 况且沈阶娇生惯养都能受得住,她没理由比沈阶还差的! 凉烟手里拿着方才落在沈阶身上的那根棍子,上面还沾着血迹,业已干涸变得乌黑,她刚准备出去清洗一遍,却被沈阶给止住了,于是只好用着已经脏了的棍子往自己胸前戳去。 她是女人,男人是成为不了了的,只能够将自己的女性特征给削去。 沈阶并不加以阻止,外面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也,也都被凉烟用话给敷衍搪塞了过去,没再像之前那般冲动闯了进来了。 大抵是亏了那药效好,凉烟及时给处理伤口,收拾好了之后,才撑着虚弱的身子去开门,传达着沈阶的意思,朝门外的符小楼道:“丞相大人,殿下有请。” “我?”符小楼眸子微深,脑子开始飞速转动,却还是保持着平日里的一贯作风,施施然迈步走了进去,对着沈阶就是一揖,“大皇子!” 沈阶让凉烟下去了,却还是留着沈浓在身边,想了想,忍不住一记手刀就要劈下去,想让沈浓睡得更为深沉一些,免得半途醒来让人尴尬。 符小楼见状,即刻出声道:“殿下,小孩子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后面的话说得委婉,“还没发育完整。” 何止是没发育完整,沈浓那是直接没有! 沈阶的手堪堪停住,继而看向了符小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底气足一点,道:“本殿下知道你肯定有后招的,不妨直接说出来。” “殿下这是何意?小楼委实是不明白了。”符小楼装傻充愣。 “你来这里是什么意思,本殿下就是什么意思!”既然他卖关子,沈阶也不好自己戳破,演戏嘛,谁不会? “小楼是奉公主的意思带公主前来的。”符小楼接话道,“殿下若是指的此事,小楼愿意承担责罚。” 啊呸!沈阶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他才不信符家这臭小子这么好心呢,更不觉得沈浓会主动向符小楼求援带她来此。 不过—— 仔细想了想,现在自己是处于弱势地位的,太过蛮横了,接下来的事情倒是不好办了。 于是沈阶便主动将这段装神弄鬼的话题给掐断了,直白道:“直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 “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趁沈阶将话完全说出之前,符小楼赶忙站起来,无辜问道。 啧啧,瞧瞧这副模样,跟沈浓装傻不能说毫不相关吧,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这段时日在查本殿下的人不是你吗?”沈阶也不怕说破了,反正装也装不下去了,干脆摊牌,说,“是你在查那群孩子的下落罢?” 他这段时日就一直觉得有人在悄咪咪地搜查自己的一切,结合之前和现今的种种事情来看,要说不是符小楼干的好事,沈阶还真是不信。 “殿下不是自己说的要交出那群孩子吗?小楼又何必去查呢?” 这话听得沈阶直想要翻白眼,还真是打定主意丁点儿都不想要承认的啊。 然而他也并非是没有应对之策,符小楼自有他的张良计,这过墙梯他沈阶也不是没有。他立即道:“这件事暂且不提,但是你拐带九公主出宫的事情,想来父皇也不会轻饶。” “这就不劳大皇子费心了,将功补过,小楼应当是可以留下一条性命的。” 过,就是拐带沈浓,功呢?从何而来?沈阶眉心一跳,感情符小楼是坚定要让他的事情曝光了? “若是本殿下作证你不仅是拐带九公主,而是意图杀害九公主呢?” “杀害九公主啊……敢问殿下,微臣的意图何在呢?”符小楼不急不慢,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认真发问,但从头到尾,都只有沈阶冒冷汗的份儿,他可是淡定自若得很。 要说他不是蓄谋已久,沈阶就算是打死沈浓也不会相信的。 两相斗争,究竟还是沈阶率先妥协,叹气道:“丞相年少成名,是个聪明人。” “不敢当!殿下严重了!”符小楼及时阻止了对方的话。马屁,他虽然爱听,但是必要的清醒还是存在的,况且沈阶这人马屁都拍不到,只能算是拍到了马蹄子。 说来,沈阶还要虚长符小楼几岁的,怎么就两人一讲话,自己气势就弱了那么多呢?沈阶心中郁卒万分,只是面上还要维持冷静,便道:“你总不会觉得,你将我给交了出去,父皇还会嘉奖你和符府罢?” 符小楼下巴微抬,等待着他的后话。 “这群孩子的事情,今日若是无人说出去,便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知晓。但若是丞相一不小心嘴快了,凭借父皇的个性,也许一时间会觉得丞相刚正不阿,能力卓绝,但时日一久,丞相仔细想想,一个父亲,会对加害其儿子的人有多好呢?” “皇上不会偏私的!”符小楼做出结论。 “是!”沈阶顺着他的话说,道,“但父皇个性如何,本殿下比丞相了解得更深,丞相不会觉得一个莽夫不看重自己的孩子罢?何况,还是长子!” 沈阶所说的一切,符小楼不是不知道,而且还十分清楚。 若非如此,他也就不会在这群孩子失踪的事情查到了沈阶头上后,还不肯上报,自己一个人干查着,直到有了今晚这个契机—— 他带着沈浓过来,本想用沈浓当挡箭牌,至多不过是说自己原先是被沈浓威胁而来的,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反而查清了拐带孩子的幕后黑手就是沈阶,沈浓刚好可以做个见证,他刚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 符小楼想了想,半晌功夫过去,室内静得微风穿堂都格外清晰,忽而,烛芯霹雳一声爆开,将符小楼的思绪拉回,他蓦地一笑,说道:“小孩子顽皮,躲着大人藏了几天罢了,怎么被殿下一说,仿佛有心人刻意强拐孩子似的?” 沈阶闻言,评价道:“果然阴险!” 第四十一章 公主哭就要挨打 沈浓苏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颠簸得厉害,眼前似乎白影摇晃,有些朦胧,让她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轻轻嘤了一句便又继续睡过去了。 及至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沈浓方觉得不对劲儿。 她不是还和沈阶与凉烟在屋子里的吗?怎么觉得后背有些凉?而且手脚还发麻得厉害,竟然一时间不能动弹? 沈浓吓得一惊,一个激灵忙睁开了眼,就听闻耳边有道刻意隐忍的笑声,道:“公主别乱动,山路崎岖,小楼难免会‘一不小心’将公主给摔下去……” 果然呵……是小白脸能做出来的事情!哼哼! 沈浓乖乖地趴好,软乎乎的小手圈住了符小楼的颈部,等到四肢慢慢恢复,便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问道:“大哥哥呢?” “嗯……”反应这么淡定的吗?符小楼卖关子道,“公主觉得呢?” 此际路上只有他们两人,跟来时没甚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是这丫头的口水流了他一背,这身衣裳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穿了的。 沈浓环视一周,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加上符小楼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自己被拐卖了的样子?嗯?!!!沈阶不会真的和符小楼狼狈为奸打算把她给卖了罢?! 毕竟沈阶可算是有前车之鉴的人,沈浓心中戚戚,一时不安起来,忍不住将符小楼给勒紧了点儿,企图用自己的威严让后者感到害怕:“将本公主给放下来!” 符小楼不为所动。 “喂!放本公主下来!”沈浓又忍不住再喝令一遍,但符小楼就跟没听见似的,依旧走着自己的路,连沈浓挣扎的动作也不能让他有丝毫的停顿。 “公主要是摔了,小楼可不能保证一定能及时挽救公主的哦。”符小楼好心提着醒。 沈浓一噎,这下子是真的彻底慌了。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就只有三岁,跑路肯定是没跑几步就要被追上的,毕竟体力限制摆在那里,打架又揍不过这个比她老上许多许多,虽然看起来清矍但身上还是有几两肉的小白脸,靠武力解决显然更不靠谱,为今之计,也就只有…… “唉哟哎哟——”沈浓突地大叫起来,勒紧符小楼的胳膊,一面让符小楼注意到自己的异样,一面努力让自己挂在对方的身上免得掉下去。 符小楼脸上的笑意自沈浓醒来后便没再离开过,听到沈浓这突如其来的叫唤,神色未曾怎样变化,倒是颇为配合地停了下来,问道:“公主可是不舒服吗?” “呃……啊?”肿么有一种自己台词被抢了的错觉?沈浓摇摇头驱散脑海中的异样感,清了清嗓子,软软开口,说,“嗯……是啊……我肚子好痛啊……疼死我了……” 似是害怕符小楼不相信自己,沈浓肉乎乎的小手缓缓攥起来,带着那么点儿报复的意思抓住了符小楼的肉就是一拧,说道:“我会不会死啊?好疼……疼死我了……呜呜呜我要是死了可怎么办啊……” 她牙齿掉了一颗,本就是一张嘴就会有涎水不受控制流下,如今又是这般“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的,符小楼倒是一时间不晓得后背的濡湿感觉是口水还是泪水了。 “公主别担心,小楼很快就会带公主回去的,公主暂且忍忍。”顿了一下,符小楼又笑道,“或许公主要是实在忍耐不住,小楼也可以放公主下来方便一下的。” 合着是以为她闹肚子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她解释原因。沈浓顺着他的话连忙点头,道:“嗯嗯嗯,我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装得倒是像模像样! 符小楼轻笑着将她给放了下来,然后便抱胸站在那里盯着眼前的小豆丁瞧,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是尴尬却更尴尬的气息。 “喂!你这样盯着我看,我还怎么方便啊?”沈浓一边说着一边擦去自己嘴角的涎水,说出的话,再凶狠都大打折扣了。 符小楼竭力让自己忍不住了笑意,一板正经地同她道:“可是公主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了可怎么是好?” 一不小心一不小心!我看就是你小子想要谋害我吧? 当然,这话沈浓决计不可能说出来的,毕竟兔子逼急了也还会咬人,万一这小白脸被她戳穿了,顿时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可怎么办? “你一个男孩子怎么就不知羞呢?”沈浓怒道。他不要脸,可她堂堂女帝,对着一个不要脸的人耍流氓,岂不是更不要脸了吗? “小楼可以不要脸,但公主的安危却是不能不顾的。”符小楼坚持己见。 话倒是说得好听,可谁不知道他是脸蛋白心肠黑啊?沈浓暗自腹诽。 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沈浓只管瞪着他,符小楼却一脸优哉游哉的模样,好似要看沈浓能够坚持到什么地步。最后还是沈浓一跺脚,道:“回去!” 算了,反正在这荒郊野岭的,她要是跑了再遇上别的坏人也不合算,还不如就静观其变,看符小楼能耍什么花招,她见招拆招就是了。 这一次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沈阶,让他故技重施,竟然还和符小楼这小白脸合伙起来打算卖她,真是岂有此理! 沈浓如此愤愤不平地想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是何时从符小楼背上下来的,更没意识到符小楼到底将自己带到了哪里去。 她猛地一抬眸,扫视一圈,就只听人声鼎沸,眼前人来人往,灯影接踵,各个儿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和她一般大的孩子手里都提着一盏灯,一手牵着大人蹦蹦跳跳地从她跟前儿路过。 这里是……城街! 沈浓震惊地仰起头,这才发觉符小楼一直似笑非笑地凝着自己,潋滟的眸子深处点映着几许明亮灯火,看起来好看得不得了。 沈浓小手包裹在他掌中,微微动了下,却发现挣脱不开。夭寿啦,这符小楼定然是知晓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哪怕她闹起来,只要他说自己是她的家长,那就一定不会有人帮她的,只会眼睁睁看她被符小楼卖给人贩子! 真是阴险至极的恶徒啊! 此际“恶徒”看出了小奶包亮晶晶的眼中的怒意与嫌恶,不自觉伸出另一只手去顺小奶包的毛,道:“公主现在可不许哭了哦,要不然会挨打的。”说着,还不忘给沈浓指了指不远处因为闹脾气而被母亲打骂的小孩子。 第四十二章 我想吃肉 “你敢!”沈浓下意识喝斥他道。但是这小白脸好似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样子。毕竟能拐卖人,为人的下限也不会见得有多高。就是个十足的恶徒罢了。 沈浓说完就想从他的手里挣脱离开,只是—— 她一个抬眼,自己还没怎么挣扎呢,符小楼就乖乖地不知从何处变戏法似的给她变出了一盏兔子灯笼,递送到了她的怀里。 见沈浓接了过去,符小楼嘴角微微翘起,笑意浅浅地揉揉她的脑袋,道:“乖!” 沈浓白眼直翻得快要翻不回来了,这小白脸能不能正常点儿?她一个大女人,被一个小男子这般摸着脑袋,真是怎么想怎么奇怪! “为什么今天晚上街上这么多人啊?”沈浓被符小楼牵着,一路走着玩着,怀抱一个兔子灯笼,童音嫩嫩问道。 沈浓安静下来了就是好事,符小楼不疑有他,答道:“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期间各地都是如此热闹的。”略作思索,又补充道,“不过明晚才是重头戏!” “哦!”沈浓敷衍应道。 怪不得呢!她自意识到自己重生成为一个奶团子后,便没注意过时间,没承想明天就是中秋了,自己竟在这大团圆的日子里要被小白脸拐卖!简直人间惨剧! 符小楼见她突然兴致阑珊的模样,一时摸不著头脑,便试探问道:“公主若是喜欢,明晚小楼还可带公主前来的。” “丧心病狂!”沈浓越发觉得符小楼一定是脑子不大正常。 人家死刑犯砍头前有断头饭,怎么着,她被拐卖前,符小楼这般假意殷勤,是不是打断给她拐卖饭? 啊这……这算是什么反应啊?符小楼看不透沈浓的反应,于是便只好问道:“逛了这么久了,公主可是饿了?要不要小楼带公主前去吃些东西?” 完了完了,真的是拐卖饭啊!沈浓神色陡然一变,小脸霎时没了血色,苍白着一张脸控诉般地瞧着符小楼,仿佛后者罪大恶极。 他又说错了什么吗?符小楼刚想改口,说道:“公主若是不想吃……”那继续逛或者做些别的什么都行的。 但偏生此时自沈浓的肚子里传出的声音却又是格外的不合时宜:“咕~咕~咕~” 沈浓暗叹这具身体的不争气,一面用着最为大义凛然的语气与符小楼说道:“我想吃肉!” 现在想来,她都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拐卖饭就拐卖饭吧,反正现在也跑不了,吃得饱饱的,反而有力气来对付符小楼这小白脸! 符小楼一切听从沈浓的决定,沈浓看他模样,应当是没带多少钱,如若待会儿结账他掏不出钱,是不是她就有机会跑走了? 思及此,沈浓当机立断,问道:“我是公主,吃饭当然要去最贵的地方了。这里最贵的酒楼在哪里?” “公主啊,小楼觉得,提倡最好比最贵更好……”符小楼提着自己的意见。 但毫无意外地被沈浓给驳回了:“最贵不一定最好,但一定是最符合我公主的身份,你不会是掏不起银子吧?” 听起来颇有几分道理的样子,符小楼的确是无从反驳,只能说沈阶这人教沈浓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竟然把一个好好的小孩子培养出这种价值观来。 “怎么会?公主想要的,小楼自然会满足。”符小楼牵起她,直接便朝着城中最为昂贵的酒楼走去。途中停下来过一次,沈浓只瞧见他似乎是买了些什么吃的,然后便收好了,没和她多说,似乎是要吃独食的意思。 不过他到底还是带着自己去了最名贵的酒楼,沈浓自觉心胸宽大,也不会与他计较得这般多,反正又不是她掏的银子。 沈浓要的是顶楼的最好的包间,本来小二已说了没有预约不能够,但沈浓闻此,可就更是要闹了,闹得越凶,符小楼难以脱身,她才好离开。 只是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沈浓眼睁睁瞧着符小楼取下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那掌柜的一瞧,那掌柜的立即便亲自带着两人上去,好言好语地招待着了。 得,还真是小看了这小白脸的本事了! 甫一落座,沈浓问也没问,便一口气跟小二要了最贵的前一百零八道菜。 小二看了眼符小楼,为难道:“大人,这只怕是……”就算是一百头牛来,只怕也吃不完啊,这来人好大的胃口。 符小楼咳了一声,也劝道:“公……我们二人只怕是吃不了这么多的了,不如只取后面那八道菜罢?” 小二附和:“那小的这就去叫厨房准备!” “给我站住!”沈浓佯装怒道,站在椅子上,狠狠一拍桌子,朝那小二背影道,“我要一百零八道,一道也不能少!” “公主……”符小楼轻声唤了她一声。 “我是公主,就一定要最好的!”沈浓呛声,不肯退让分毫!继而又用回了方才的那一招,问向符小楼,“你是不是出不起银子?”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终还是符小楼败下阵来,与那小二挥手道,“就要一百零八道!” “如此,公主可还满意?”符小楼讨好的意思满满。 沈浓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悠悠从椅子上下来,坐好,摇晃着自己的小短腿,干瞪着眼仔细观察着符小楼。 男人啊,是最禁不起挑衅的生物。 第一道菜上来的时候,沈浓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小二屋门方才阖上,她立即便迫不及待动手去扒拉筷子。 但—— “啊疼!”沈浓筷子啪嗒一下从手里掉在了地上,她管顾不着,只捂着自己的嘴泪眼朦胧。 她才刚掉了一颗牙齿不说,这副三岁孩童的身体,牙齿还没长好,有些东西就是吃不得,偏生她所点的每一样,都需要牙口极好才能吃得欢快。 符小楼见她模样,好心好意问了句:“公主怎么了?怎么不吃啊?是嫌弃味道不够好吗?”顺带夹了一筷放入自己的嘴里,评价道,“嫩滑爽口,很是适合开胃!” “你!”沈浓气极,一时竟然不知该从何指责起来。 符小楼竟然和她同桌吃饭,还和她吃的同一道菜,这些,她都可以忍受,但是——他,他竟然在她一咬就牙疼的时候露出这副吃完很享受的表情!简直就是在挑衅!!! 第四十三章 合伙卖沈浓 沈浓刚待要发作,但屋门再度被打开,小二紧接着又上了道菜来,于是乎,她便只能默默忍受下,等到小二走后,这才将筷子伸向新上的这道菜。 是汤!就算她年纪再小,不能吃的东西很多,但一道汤总是能够吃的吧? 然而—— 在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符小楼将那道汤盛出,然后当着她的面直接饮下并向她诉说这道汤不够鲜美过分寡淡后,沈浓很彻底地怒了! “你是故意的!”若非是饿得厉害,沈浓只差掀桌了。 符小楼淡定如常,颇不解地瞧着她,问道:“公主今日这是怎么了?公主到底也是千金之躯,小楼自然不能慢待了公主的,不管是为了公主的安全着想,还是想让公主得到最好的,小楼都应当给公主尝试一下。”理由充分至极! 但偏生沈浓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来给她尝试! 沈浓道:“那把小二叫进来给本公主尝试!” 她委实是受不住胡符小楼这般刻意跟她争抢似的的感觉,而且对面是谁啊?要将她拐卖且给她吃拐卖饭的人,还如此戏弄她,真是令人无从忍受!太过分了! “公主难道就不怕旁人暗下毒手吗?”符小楼笑吟吟地给她提着醒,让沈浓方才爬下椅子的腿一绊,险些摔倒。 符小楼虽然也不怀好意,但至少她的安全暂时还是能够保证的,但旁人就说不准了,此时此刻,沈浓竟然只能够信任符小楼,还真的是……可恶啊! 沈浓乖乖地坐了回去,眼看着小二一道接一道菜地送上来,符小楼也都抢在她前头一一尝试过了,人没死,也就是菜没被人动过手脚的明证。但每道菜他都能挑剔出无数的毛病是怎么回事?摆明了知道她不肯吃连他都看不起的菜,所以故意不想让她吃是吧? 沈浓忍无可忍,自觉言语上说不过符小楼后,便打算沉默拾起筷子开吃,再怎么委曲也不能委曲了自己的胃!她都快饿晕了! 但是,沈浓吃完一筷后,不得不承认,符小楼好像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不好吃! 沈浓一把揪住小二的胳臂,怒道:“你们上的是什么菜,怎么味道这么寡淡无味?!”真是难吃得要命,比起沈行霈的厨艺更差,天底下有这样的酒楼吗? 小二被她吓一大跳,手臂也捏得紧疼,但又顾忌着对方来头大,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只好瑟瑟发抖瞧着沈浓,颤声道:“姑……姑娘……这……这……”这饭菜难吃和他有关系吗?问厨子去啊! 小二欲哭无泪。 符小楼眼看着沈浓一脸“凶神恶煞”地将气撒在小二身上,于心不忍,终还是站起来,推开了小二,说道:“让客人吃得不开心还想狡辩,你们是想倒闭吗?” “这这这……”小二原以为的“救星”让他彻底无话可说了。 一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长相还略有些稚气,身高也处在男孩子将发未发的状态,但周身的气场却令人难以忽视;另一个虽然只是个小豆丁,然而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出身不凡,脾气还格外的不好惹,关键是还力大无穷。 小二哪里敢有别的话说? “去找你们掌柜的来!”符小楼扶额,实在想不明白这小二怎么这么蠢笨。 小二应是,脚底抹油一般溜了出去,恨不得立马消失在这两人的视线里。 沈浓瞪了符小楼一眼:“你是不是故意带我来的这里?”他肯定是知道这里的菜难吃,所以才故意带她来这里的。 “小楼真是冤枉啊!”他伸冤道,“公主觉得小楼已经财大气粗至此,能随意拿钱财来戏耍公主了吗?而且,小楼觉得饭菜其实还是不错的。”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沈浓呛声。 “小楼只是说菜有缺点罢了,譬如过于寡淡,譬如不够筋道,譬如过分油腻……但也不是全然如此,还是瑕不掩瑜的。公主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啊?” “你——!”沈浓有气无处撒,只好捂着饿得发疼的肚子,整个人陷进椅子里,忽然便有些想哭起来。 非但没能如愿坑符小楼这小白脸一把,饿着肚子不说,待会儿还要被拐卖。沈浓越想鼻子就越发酸楚,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眸愈发澄清明亮,委屈的意味儿不言而喻。 符小楼震惊不已,天底下怎么会有人哭得这么厉害?他这时第几次瞧见沈浓哭了?说哭就哭,是不是在碰瓷儿啊? “你哭什么啊?” 沈浓偏过头去,吸了吸鼻子,没回应他。臭小白脸,装什么好人? “咦?”蓦地,沈浓的视线里多出一团白色的香喷喷的团子,立即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忍不住跟着那团白色一动。 结果,就只见符小楼噙着笑意看着她,手里正是端着方才勾得她馋虫大发的罪魁祸首。沈浓眼睛半眯,脸色显而易见的愈发气恼了。 好一个小白脸,前脚饿着她不说,现在还拿好吃的来馋她?作孽啊! “公主本尚未到换牙的时候,可见那颗牙齿掉落,必然是公主平日里过分嗜甜的缘故。”符小楼耐心解释道。 沈浓气鼓鼓瞧着他,余光忍不住诱惑跟随他的手转移,嘴上却是不饶人:“那又如何?我喜欢甜食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吗?” 看不出来这小白脸竟还是个管家婆?怎么啰里啰嗦的?再说了,牙齿掉了不是会长出来的嘛? 符小楼并不恼,却忽然唤了她一声,道:“公主!” 沈浓惶惑地抬头:“怎么了?” “公主掉牙的原因,可是牙齿里长着虫子哦。”符小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猛然一靠近,“公主这样也不怕的吗?” 若非是饿得浑身没有力气,沈浓一定一巴掌将这张陡然放大的脸给拍飞:“吓唬谁呢?” 也就是沈浓将将张嘴的时候,符小楼将那团白色的东西往她嘴里一塞,不顾沈浓的痛苦与怨怼神色,片刻后,他取出,直接将其怼到沈浓眼前。 沈浓骂声还未出来,就被他手里的白色团子上面的黑虫子彻底惊住了,愣了片刻后,她淡定地将手一挥将其打落在地。 符小楼好哭又好笑地说道:“现下公主可相信了吗?”这反应和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啊。 沈浓不回答他,但是明显心有余悸。 倒不是说她胆小,毕竟她从前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但是一旦想到这虫子是从她嘴里跑出来的,沈浓就止不住地犯恶心。有洁癖的人简直不能忍受的好吗? “这可是极其香甜的糕点,小楼刻意让老板加了两倍的糖分,公主想想,如若不是这虫子喜欢甜食,如何会被吸引出来?” 够了啊!过分了!“不准再说虫子!”沈浓朗声喝令道。 “那公主可还要再吃甜食?”符小楼不达目的不罢休。 沈浓一噎。合着这家伙就是不想要她再继续吃甜食吗?不过——她本也不是十分嗜甜,只是这具身体有这样的习惯,而她又着实觉得那甜味儿有些吸引人罢了。 “好!”答应就答应,只要这人现在别恶心她就成。 “乖!”符小楼伸出手,轻轻在她发顶揉了揉,嘴角噙着丝丝笑意。 第几次了?第几次了?这人有完没完?沈浓下意识想躲,却恰好听得门外有动静传来,顿时眼眶含泪,委曲得大哭起来:“所以真的是你和大哥哥合起伙来想将我给卖了吗?” 第四十四章 所以沈阶是想洗清嫌疑才关心她吧 外面的人声不是谁,正是沈浓辛辛苦苦千方百计希望帮助其走上“正途”的沈阶,她就算是聋了,都不可能会忘了自己“孩子”的声音的。 只是这孩子再也不是她的好大儿了,他正打算和眼前这小白脸一起将她给卖了。 符小楼瞧着沈浓在听见沈阶的声音后非但没有露出欣喜的神情,反而小脸煞白煞白的,眼里写满了失望与难过,金豆子啪嗒啪嗒地掉落,也不给人替她抹去,只管一味地哭着,说出的话也模糊不清的。 这下他心底愈发坚定了,沈阶这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若否,沈浓这个妹妹一定会很是欢迎他的到来的,毕竟沈浓有多讨厌自己他是知道的,看来,这小丫头更为讨厌沈阶才是。 嗯,不错,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比自己更招人厌恶,着实是一大本事啊! 思及此,符小楼将沈浓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在沈阶走进屋子的那一刻,收起笑容,摆出正经模样,问道:“殿下可是将人安置妥当了?” 他与沈阶有言在先,那些女人及其孩子就由沈阶安排,符小楼不会将此事上报,就只当是一场乌龙,毕竟无人在此事上受到严重伤害,只除了沈阶自己倒霉,遭人伤了命根子。 是以,只要沈阶处理得当,符小楼不会让事情闹大。与之相反的是,他还会提沈阶隐瞒此事。不过他需要将沈浓留在身边,防止沈阶出尔反尔罢了。 嗯,这是他对沈阶所说的理由,其余的私心嘛,何必多说? 只是沈阶能够这么快前来接沈浓回去也是他万没料想得到的。到底沈阶身上有伤,符小楼又一直坚信,沈阶与沈浓感情并不算好,只怕沈阶还会借故不来接沈浓,将这个小麻烦彻底丢给他呢。 沈阶显得有些不耐烦,道:“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 被人威胁胁迫的滋味儿不算好受,而且他还是为了沈浓来的,怎么想怎么吃亏。 “还不快过来?!”沈阶见符小楼没有将人交给他的意思,眸子微转,落到了沈浓身上,轻呵一声道。 沈浓不为所动。 她果真是猜测得没错的。符小楼口中的安排妥当,只怕就是给她找下家,希望将她卖得远远的,这样她就没办法再回来了。这老大心肠忒狠……不对!她才不相信自家孩子这么狠心呢!一定是符小楼撺掇的,否则沈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一个没有经过正确引导的十五岁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沈浓深深吸了口气,猛地将兔子灯笼往符小楼怀里一砸,大骂道:“坏银!”而后过去抓着沈阶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阶一愣,蓦然大声朝符小楼一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说罢,便急急给沈浓检查着身体,生怕符小楼对之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来。 平白受了冤枉的符小楼怔了一怔,颇有些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就突然同时受到了兄妹俩的谴责,一时不由陷入深刻的反思之中:“殿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先前沈浓至多是道他小白脸,如今他怎么就成了坏人了?这合理吗? “本殿下将公主交给你,现在公主这副模样,丞相大人倒是不妨说说,这误会从何而来啊?”沈阶动起怒来,令人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 他是不喜欢沈浓,觉得她看中的碍眼,而且性子也不够讨喜。但这并不是符小楼可以随意欺负沈浓的理由,有问过他吗?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这副样子?”符小楼觉得有些好笑。 沈浓之所以这副样子,可是听见了沈阶的动静后才出现的,这会儿子他将问题怪罪到他头上来?他可不能接受。符小楼解释道:“公主许是饿坏了,所以……” 虽然他并不喜欢沈阶,然而总不能说沈阶吓坏了小孩子吧? 这回倒是没等沈阶说话了,沈浓自己率先忍受不住来人的交谈,怒道:“你才饿坏了,你全家都饿坏了!”说得她好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她上辈子可是女帝,堂堂正正为国捐躯而死的,遭符小楼如此污蔑,沈浓可忍不了。 “告诉大哥哥,他怎么欺负你了,大哥哥给你做主!”见沈浓待符小楼是如此态度,沈阶口吻略带些许怒意。摆明儿了是认定符小楼欺负沈浓了。 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自己的人,符小楼真是好大的够胆! 不知为何,符小楼莫名觉得自己鼻子一呛,好似有人正将自己骂个狗血淋头似的。 “你都要将浓浓给卖了,还这样问浓浓,是不是想洗脱嫌疑?”沈浓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口齿略不清晰,但斥责的神情却生动无比。 霎时间,沈阶与符小楼互视了一眼,都明显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疑惑与惊讶,显而易见没跟上沈浓的脑回路。 沈阶突地想到了些什么问题,忙问沈浓:“是谁说我要将你给卖了的?”虽是问的沈浓,只是那眼睛一直往他身上瞧是个什么意思?符小楼大有一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错觉。 “所以大哥哥你就是想洗清嫌疑吧?”沈阶越是在表面上这般“关心”她,沈浓就越是觉得这个想法坐实了,老大果然是要将她给卖了,而且还想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沈阶:“……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并不想把你给卖了?”而且这小丫头是真的不知道,没人会喜欢一个又吵闹又爱哭鼻子的丑丫头的吗?他要去哪里才能够找到愿意买她的买主啊?这简直比登天还要困难的好吗?! “你原先就想要卖了我给人贩子的,我自然不能相信你!”沈浓可不吃他这一套。 这人之前就有卖过她的打算,如若不是她先前聪明,加上运气好,指不定就真的被沈阶成功卖掉了。沈浓才不相信沈阶的话! 自知从沈浓这里套不出什么话了,沈阶于是只好将目标落到符小楼身上,问道:“你这期间都与公主说了些什么?为何她会有如此想法?” 所以还是觉得这是他的锅?符小楼忽然头疼,这话题要怎么交谈下去啊?根本没一个人是和他在同一个频道的! 默了良久后,赶在沈阶彻底失去耐心之前,符小楼连忙道:“殿下与其问在下,不如问问自己看。” 第四十五章 耻辱柱上第一人的沈阶 毕竟他之前那么逗弄沈浓,都不见小丫头有什么特别激烈的反应,更别提哭得这么汹涌了,所以符小楼并不认为,沈浓会产生这种想法而且固执己见与自己有关系。 既然她觉得是自己与沈阶企图拐卖自己,他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就必然是沈阶了。多简单的道理! 沈阶一时被他给问住了,也不禁皱眉,道:“问我自己?” 符小楼懒得理会他,少年丞相相较于其他人,总是多了几分孤傲,哪怕对方是皇子,但自己好歹是个天才。皇子多见,天才寡鲜。 符小楼将怀中的兔子灯笼交还给沈浓,问了句不着边的话:“公主很喜欢兔子?” 沈浓被迫接住,听着他的话一愣,一时间忘记了哭泣,就呆愣愣地瞧他,半晌憋出一句话:“……关你屁事!” 符小楼:“……”先前教训人说话要委婉的是哪一个?怎么到自己身上来就是这副样子了?! “不反驳,那就是喜欢咯!”他尽量平稳自己的情绪。对方是一个小屁孩,虽然比起三岁时候的他,可让人很不省心上许多,但沈浓毕竟是公主,他可以忍受! 沈浓不说话,只盯着他,唯恐他又耍什么花样。 “小楼带公主去吃兔子流沙包好不好?” 沈浓眉角一抽:“所以你已经丧心病狂到了不能用言语拐卖小孩子,就改用食物拐卖了吗?”真当她是那种给颗糖果就会跟着走的三岁小屁孩? “公主,小楼不是人贩子……”符小楼竟突然间不晓得怎么给自己洗清嫌疑。他只好换个说法,道,“公主不是饿了吗?小楼是真心怕公主饿着而已。” “你前面才说了我嘴里长那个啥东西,不能吃甜食,现在又带我去吃,是不是想谋害我?还是说想下药然后好把我给卖了?”沈浓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十分警醒。 符小楼:“……”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一个小孩子的心眼这么多? “公主,这里是天子脚下,公主身份尊贵,没人会想要拐卖公主的。”符小楼只好委婉解释,没人会不喜欢自己的脑袋好端端待在自己脖子上的吧? 沈浓不信,摆出事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万一有人丧心病狂呢?”眼神飘向了正在沉思的沈阶。 所以说到底,真的就是沈阶的锅! 想清楚了这一点,符小楼不再强迫沈浓,只将她抱回了椅子,吩咐小二上了几样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填饱肚子总是没错的。 沈浓原先还能扛几下,但是送上来的东西越来越香,身体抵抗诱惑的能力完全不能和意识相比,等她意识到自己不能被符小楼套路的时候,嘴里都已经塞满了。 果然呵!这个小白脸的套路太深了! 她索性就接受了!反正吃一点儿和吃很多,如果符小楼要对她做些什么,效果都是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是吃很多可以不让她的肚子不舒服。 如果注定要死,那一定不要饿死,听起来太凄惨了。而且饿死鬼,好像总是被人唾骂的感觉,她是千古一帝,才不要挨骂名! 沈浓吃饱喝足了,长时间不睡觉的后遗症接踵而至,她晕晕欲睡间,沈阶终于想明白了符小楼的提点。 “浓浓,醒醒!”沈阶拍打着她的脸蛋,肉乎乎的,十分好揉,忍不住下手就没轻重,直接将睡梦中还在流哈喇子的沈浓掐醒。 沈阶一愣:“……” “……” 沈浓同样怔住了,没想到沈阶已经丧心病狂到非但想要卖了她,还敢直接动手打她了吗?天理何在啊? “大哥哥帮你擦下嘴角,你看看,怎么睡觉都还流口水。”沈阶果真毫无弃嫌的模样替她将嘴角的口水擦了个干净,但是怎么也掩藏不去的尴尬犹存。 “买我的这人有洁癖?”要不然沈阶会这么好心?沈浓困惑不已,怀疑地盯着他。 现在吃饱了,她力气恢复了,如果沈阶真的做出买卖她的事情,看她不给他几分颜色瞧瞧,让他知道为什么花儿这么红! 沈阶神色一僵,这话里话外都明显的不信任是怎么回事?这丫头不是说很喜欢他吗?喜欢就这副样子? “有!当然有!”沈阶见难得而解释,干脆顺着沈浓的话说,又赶在这丫头准备泪洒当场之前忙道,“但是——” 沈浓跟着他说话的节奏一个抽气顿住,胸腔猛灌进了风,呛得她猛咳好一阵,就听见沈阶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说道:“但是就算我有再大的洁癖,又怎么可能会嫌弃浓浓呢?” 沈浓狐疑地盯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像是见了鬼。 “如果浓浓一定认为大哥哥想要卖掉浓浓,那大哥哥一定是要准备自己买下的啊,又怎么舍得把浓浓送给别人呢?” “送?”沈浓声音陡然一变。所以在他眼里,自己只能送人吗? 沈阶意识到不对,连连改口:“不对不对不对,是大哥哥话说得急了嘴瓢了,是卖……” “卖?”沈浓脸上神情越发微妙起来了,“大哥哥你就是想要洗清你杀人灭口的嫌疑罢?”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阶突然说出这种话,不是他被夺舍了就是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等着,或许他已经不满足于卖了她让她消失,而是动了杀意?沈浓一个激灵,看向沈阶的眼神闪烁不定。 虽然身体是沈阶的妹妹,但灵魂是沈阶的娘亲,弑妹弑母,不论哪一个都不是一个人该做出的事情。沈浓心中纠结万分,沈阶是在逼她大义灭亲吗? “我们老沈家,祖祖代代都是好人,大哥哥你真的想要当沈家耻辱柱上的第一人吗?”沈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虽然你长得不好看,感觉像是捡来的,没半分父母亲的优点,但大哥哥你身上还流着沈家的血液,怎么能够让老沈家蒙羞啊?” 沈阶嘴角一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半晌后,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竭力按捺住了心中想要将沈浓掐死的冲动,出声道:“……大哥哥肯定是不会给沈家蒙羞的,但你——” 沈阶指着小豆丁,真的好想掐死她啊:“你要是不想被丞相大人卖给别人,那以后就不能再这样和大哥哥说话了,要听大哥哥的话,知道吗?” “咦?”所以说,是符小楼那个小白脸想卖了她,不是沈阶吗?沈浓一下转头对着符小楼,目露凶光。 本打算只看戏做个看客的符小楼莫名被扣上了这么一个罪名,刚入口的茶水呛得他满面通红,良久才能正常说出一句话:“殿下,这个罪名微臣……”承受不起啊! 第四十六章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反正她已经不肯相信我们的狡辩了,笃定了我俩一定想将她卖了,那定然只得承认下来。”沈阶有理有据,道,“但若是本殿下认下,只怕丫头不会跟我回去,所以只得委屈丞相大人了。” 说得好有道理,符小楼好像无从反驳。 可是他让沈阶多想想这事出在自己身上的问题,半天过去了,结果沈阶就是把所有原因都推到他身上让他做“代罪羊羔”? “殿下,贩卖人口是重罪,何况是公主。”意思就是,他不替沈阶背黑锅。 本来他已经放了沈阶一马,结果这厮反过来将他一军,真所谓与虎谋皮,枉费心机! “看在本殿下的面子上,公主不会与你计较,这你大可放心。”沈阶继续蛊惑道,“再者说了,这不过就是哄骗公主的一时说辞,即便是公主当真告诉了皇上,可有证据证明丞相的确干过贩卖幼儿的勾当?” 他没干过,当然不可能有证据!而且沈浓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说这种话,大家也不过就是当作笑谈罢了,谁会认真当真? 但是—— 符小楼视线微微转动,就见不远处的沈浓甫对上他的目光,立即便变得凶神恶煞,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她怒目以对都不足以平恨。他好好的一个好人,怎么在沈浓心目中的形象就一去千里,毫无挽回的趋势? 嗐!人心底的成见真是太难拔除了,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沈浓相信自己是一个好人! 见符小楼仍在犹豫,沈阶乘胜追击,好说歹说才算是说服了符小楼。 他将沈浓带走时,身后符小楼语气微妙地提了一句:“公主,小楼真的不是坏人!” “大哥哥,小白脸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出了酒楼,走得远了,沈浓才终于将问题给问了出来。 沈阶嘴角微抽,没回答她的问题,似乎是默认。反正他不觉得符小楼会是正常人。 “他难道不知道,只有坏人才会说自己不是坏人吗?”沈浓兀自说着,突然露出可惜的神色来,道,“如果他真的是有病,那我这次就原谅他了。” “……”沈阶震惊地抬眸瞧她,抱着沈浓的手微松,险些将沈浓给甩掉了下去。 幸而沈浓紧紧抱住了他,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十三岁了,还叫作孩子?沈阶神色变得奇妙无比。真正的孩子在装大人,而大人在假扮孩子?滑天下之大稽! 沈浓将嘴上流下的口水尽数抹在了沈阶肩上,这才接道:“而且脑子还不好使,浓浓才不要和蠢蛋计较。” “不过大哥哥不要误会喔,浓浓不和大哥哥计较,才不是因为大哥哥是蠢蛋~” 真的不用强调后面这一句!沈阶今日第无数次按捺住掐死沈浓的冲动,将人一把给塞到了马车里,而后跟着上去,落下轿帘,吩咐道:“回去罢!” “等等!”沈浓乖乖坐在了他的身边,突然觉得缺了点儿什么。但沈阶耐着性子问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她又突然答不出个所以然。 “麻烦!”沈阶腹诽。无奈他又必须得要依着沈浓,否则不将她给带回去,那可太对不起他的牺牲了。 那些孩子和母亲相聚的画面仍在眼前浮现,沈阶眸子微沉,再想想自己为了沈浓竟然让符小楼一个臣子蹬鼻子上脸,真是狼狈!沈阶心底一万个不舒服。 直到沈浓将头探出马车,看到了街边家家户户为了应节日气氛都纷纷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她才猛地想起来,一拍身旁沈阶的大腿,懊恼道:“我的兔子提灯!” 沈阶龇牙咧嘴:“……”这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力大无穷的事实吗?平日里掐人就算了,现在还动手打人,随随便便一巴掌都很痛的好吗? “我的兔子提灯……”沈浓没注意到沈阶的反应,又喃喃了一句,语气惋惜。 谁知就是她这句话刚刚落下,身后就响起了一声惊喜的呼唤:“公主?!” “!!!”沈浓身躯一震,偏过脑袋去,就见一袭白衣从酒楼的楼梯跑了下来,正在飞速靠近。 “小白脸?!”似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有点儿不太好,太给对方面子,容易让符小楼忘记了自己所做的事情,男人啊,就是不能惯着,容易蹬鼻子上脸。沈浓立马将脸色一板,质问道:“你来作甚么?” 眸光明明在瞥到他手里的兔子提灯时一亮,却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模样,符小楼见状不由失笑。 “公主是不是忘了什么在小楼这里啊?”符小楼憋笑问道。 沈浓小嘴儿噘得能挂上一个灯笼,让人忍不住动手想掐一把她鼓起来的脸颊,只听她装糊涂道:“有吗?什么啊?”不能表现得自己很在意的样子,否则就会被他吃得够够的了。 符小楼刚待要开口,沈阶也跟着凑了过来,不由分说先是瞪了符小楼一眼,警告似的眼神望着后者,而后又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公主才三岁大。” 他真是害怕符小楼来个什么把他给忘了的话来。 符小楼惶惑不已,这难道不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的吗?为什么要刻意提醒? 沈浓同样对此表示不满。三岁怎么了?奶娃娃怎么了?就算沈阶十五岁了,她这个三岁的“母亲”仍然能够揍他的屁屁! “公主走得急,怎么能连灯笼也忘了呢?”符小楼赶忙打破这奇怪的场面,说道。顺带将兔子提灯重新塞到沈浓怀里,不给人拒绝的机会,便迅速告退了。 沈阶瞧着自家小妹把玩着兔子提灯突然露出的笑容,心中警铃大作,语气酸酸道:“不是说有什么忘了吗?就是这个?” “嗯……嗯?”沈浓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儿,立即将兔子灯笼怼到沈阶眼前,说道,“好看吗?大哥哥觉不觉得这兔子看起来好香啊?” 所幸沈阶闪躲得快,若否脸上指定要被戳出一个洞来。他坚信沈浓的力气能做到这一点,哪怕是一根枯树枝,力气大的人都能使出很大的威力来,无可否认! 听沈浓如此解释,沈阶眼珠子稍转,一把抓住了沈浓的手腕,将她手里的灯笼随手扔在一旁,便道:“原来浓浓是饿了想吃兔子肉了啊,难怪刚才丞相大人给的吃的都不大愿意动一下,大哥哥这就带浓浓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