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武勋》
第一章、契子
把陆秀夫、文天祥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把崖山资料找了又找……
还是决定继续写大明!
想写那个,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不朽时代!
想写那个,将南宋颓弱之气一扫而空的伟大帝国!
那个时代,朱棣五伐蒙古,追亡逐北,封狼居胥!
那个时代,野狐岭、虞台岭打了八天八夜,就算吃土喝树液,也要揽敌皆亡!
那个时代,也是华夏最为豪迈的时代!
武风鼎盛,由始至终!
不屈之魂,贯穿时空长河!
崇祯挂那颗歪脖子数之时,定国公一系战死城头,成国公朱元臣巷内单人阻百人,黔国公力杀九人而亡,英国公张之极力竭而死,镇远侯尸首持续屹立!
保国公、丰城侯、阳武侯、丰润伯、东宁伯、怀柔伯、武平伯、宣城伯、彰武伯、成安伯、恭顺候、宁远候、保定伯、崇信伯、靖远伯、惠安伯、南和伯、南宁伯……
要么被他人的刀子,取走头颅;
要么用自己的刀子,割了自己的脖子!
国存即家在,他们以实际行动表明与国共存亡的决心!
必国而忘家,忠而忘身!
就连那些弱不禁风的七品御史,也集体抱团,向敌人发起自杀式冲锋!
这是多么可怕的精神,多么豪迈的气概!
但现在……
在一个浮躁的年代里,作者生怕有人忘记了老祖先的荣耀。
生怕有人连狼居胥山,都不知道是哪里!
一些人,拿着一本清朝的资料,就叽叽哇哇狼居胥山在鄂尔多斯!
我呸!
且不说霍去病封狼居胥,震慑胆魄,映照古今!
唐朝时,李靖、李绩在此大破突厥,飞驰而过狼居胥!侯君集灭吐谷浑,也数度驻扎于此!
何问狼居胥,执戟夜急行!
狼胥山前秋风紧,黄沙漠漠起塞声。
大唐的豪迈诗歌里,同样响彻着狼居胥山的寒冷!
便连朱棣,也曾追击蒙古败军至狼居胥山下,杀青牛白马祭告天地,然后勒石记功凯旋以还。
当然!
大明之风骨,不止于此!
就连被读书人文诛笔伐的太监,也硬生生长出了卵子!
郑和能七下西洋!
王振敢忽悠御驾亲征!
汪直大破蒙古人!
就连刘瑾、魏忠贤这种标罪千古的阉宦,也是坚定的主战派!
更别说……
这是一个思想喷发的时代!
《算法统宗》、《物理小识》、《瘟疫论》、《武备志》、《永乐大典》、《本草纲目》、《农政全书》、《天工开物》……
四大名著有三本出自于大明:《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
以及那些才华横溢,下笔若神的风流人物,王守仁、杨慎、解缙、徐渭、唐伯虎、李梦阳、伦文叙……
但这都不算什么!
这是一个已接近工业化的时代,一个本已踏入大航海的时代,一个全世界白银涌入中国的时代!
最牛逼的是!
这是一个黑科技遍地的伟大国度!
棒子们沾沾自喜,列出的数十种先进玩意,其实都是大明淘汰的东西!
知道明朝的火力武器多牛么!
火箭车可以持续数十发,统统都是贯穿伤!
它和机关枪,就差了一个速度!
以及……
全世界第一个石油井,全世界第一颗水雷,全世界最早的天花防疫,最出色的采矿技术,不怕水的燧发枪,郑和下西洋的水罗盘,全世界最大的楼船……
都在这个伟大的时代!
冶铁、肥料、农学、医学、天文、数学、煤炭采煤、手工业、建筑、机械、砖瓦、瓷器、火药、枪械、造船、纺织、染色、榨油、制盐……
统统排名世界前列!
在中国生活了二十二年的葡萄牙人曾德昭,在《大中国志》这样写道:
我曾在流往杭州的南京河一个港湾停留八天,一个沙漏的时间过去,往上游航行的船只就超过三百艘,这些船都满载货物,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所有的省都不乏长寿与快乐的人,可以看见许多精力旺盛和健壮的老人,他们的房子巧夺天工可以居住很多年,且便于住宿,整洁舒适。他们种植有许多蔬菜,他们有充足的肉食。
中国人特别喜爱花,他们有非常美丽却不同于欧洲的花,有一种叫做丁香紫罗兰。
这个国家的财富值得羡慕,中国绝大部分的商品都由广州运往各地,那里是中国最为开放和自由交易的地点。
有中国的邻国运走货物,仅葡萄牙运往印度、日本等地的货物,就有五千三百箱各类丝绸,每箱有一百匹真丝,天鹅绒,花缎;此外还有磁盘、镀金器皿、糖、中国木、大黄、麝香......
第二章、 回归历史
如果你穿越了。
还穿越成一个百分百会当皇帝的人。
你嗨不嗨,会不会欣喜若狂?
大多数人,绝对是会的!
但不包括朱厚照!
弘治皇帝唯一的皇子,大明朝未来的正德皇帝!
他从死后就一直不曾投胎,在地府里硬生生捱了八百年,终于逮住了机会,成功逆转时光,再一次回到当年!
当他回忆他死之后,从地府知晓的身后事之时!
他愤怒了!
接替他当皇帝的那个王八蛋,初登位之时,不得不靠着左一句“皇兄亦圣威远震彼”,右一句“皇兄聪颖,勤于学问,践祚之后,犹未尝辍”,扯着虎皮当大旗来稳固权力。
可之后呢?
他把朱厚照的舅舅杀了!
好吧,这个蠢货舅舅的确有取死之道!
但他母亲呢?
那个王八蛋刚登位之时,母亲张氏被尊称为‘昭圣慈寿皇太后’。
“圣母皇太后、亲亲圣母皇太后、至尊圣母皇太后……”嘉靖的小嘴,能叫得人起鸡皮疙瘩。
等大权在握,利用完了之后。
就改口为伯母!
“伯母,国事艰难,你的待遇我扣了一点!”
“伯母,你大人有大量,你的这个宝贝很好,拿去典卖了,给内库增加点收入!”
以致于晚年,他的母亲连衣服都没几件!
凄苦至极!
逝世之后,陵墓都差点入不了!
连谥号,都一改再改!
嘉靖随意糊弄了一句,你们几个太监给他服个丧就好了!
至于朕与天下臣工,就算了!
另外一位,正德的原配老婆夏皇后。
被太监欺负也罢了!
逝世之后,谥号竟然只吝惜地给了六个字!
并且,说她不配配飨武宗!
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个劳什子皇后身份低贱,就别和武宗一起合葬了,她配不上武宗皇帝,随意挖个坑埋了吧!
若非是杨廷和与几个瓜娃子哭闹大朝会,怕是一百年后都不能下葬!
更休想夫妻合葬!
但嘉靖小儿做的,就这些?
当然不是!
老子好端端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好男儿,这个小王八羔子各种抹黑,竟然说老子的皇后是处女,竟然说老子玩**!
靠!
老子是纯爷们!
老子是大明朝最牛的爷们!
这也就罢了!
老子好歹是武宗!
历史上的武宗,牛不牛逼?
汉武帝,唐武宗,一个气吞山河,一个坐揽日月,是不是都很叼!
偏偏老子就不是!
即便,老子解决了黄河水涝,导致往后七十年无大灾!
史书里提也没提!
即便,老子整出了历朝历代以来,最有效的赈灾系统!
还是没提!
老子亲杀鞑虏上百,暴揍蒙古小王子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蒙克,干翻了火筛,弄死达延汗的大儿子!
将鄂尔多斯部满都赉阿固勒呼,打得不敢在长城附近放牧!
将蒙郭勒津部打得不敢在河套驻足!
还是没提!
就连往后三十年没有边疆之患,史书上也就隐晦地几个字!
你个狗东西!
你肯定也忘记了,成化、弘治年间逐渐丢失的皇权,也是老子收回来的!
羞辱啊!
这种羞辱,该何以报之?
朱厚照脸色阴沉,目光幽深,毫无一丝成功穿越的喜悦!
你个狗东西,要敢出现在老子面前,一巴掌拍死你!
好吧,算你走运!
老子会等你生出来之后,再慢慢料理你!
————分段————
“殿下……”
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朱厚照的思绪。
也勾起了朱厚照另外一段回忆。
刘瑾!
曾经的天字第一号大狗腿!
朱厚照笑了!
曾经,还痛恨这厮出卖自己!
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单纯了!
一个死太监,竟然会谋反。
谁信?
他上辈子傻乎乎地信了!
但现在!
他毫不犹豫地肯定,这必然是陷害!
这个狗腿子,飞扬跋扈是有的,贪赃枉法是有的,作恶多端也是有的!
但要说他谋反,挂在歪脖子树上的崇祯皇帝,都会笑醒过来!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总有一丝可能的!
太监嘛……
一丝都不可能!
他所有的权力,威风,统统来自赐予他的那个人!
这个道理,连小孩都明白!
可前世的自己,就这样被忽悠了!
朱厚照抬起头,有些愕然地望着刘瑾,目光探寻着。
这厮来打扰本宫做什么,没看本宫心情不好?
没看本宫正在发呆?
刘瑾干巴巴地笑着,小心翼翼,岣嵝着身体。
“殿下,张家那位小公爷,通过禁卫传话,他和几位……”
好吧!
朱厚照被打断了沉思,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这群京师的二代们,就等着他了!
等着他去打架!
成国公朱辅家的老大朱麟、老二朱鹤;英国公張懋的小儿子张破虏,孙子张仑;保国公朱晖家的朱骐;镇远侯顾仕隆家的顾渊、顾烈、顾雄;阳武侯家的遗腹子薛翰!
加上他,就是京师的十个小霸王!
臭味相投的十大祸害!
外带着还有个编外的小霸王,从南京溜达来京师的小阴逼徐鹏举!
魏国公徐俌的亲孙子!
来看望他们老徐家的大爷,定国公徐永宁。
传话的家伙,乃是他最好的基友!
張懋的小儿子张破虏!
连续四年京师校阅骑射兼武试的八条金腰带得主!
还是弘治帝亲授!
这小子,为人义气、豪爽!
但脾气却相当暴躁!
惹毛了,他能和他老子張懋单挑!
至于朱骐,和张破虏是亲戚!
張懋的妹妹,嫁给了上一代保国公朱永。
所以,张仑和朱骐按辈分来计算,乃是兄弟。至于张破虏,乃是朱骐的表叔。
老顾家的这仨,就相当有意思了!
顾渊是当代镇远侯的亲堂叔!
顾烈乃是当代镇远侯的亲兄弟!
顾雄是当代镇远侯的儿子!
要知道,当代镇远侯顾仕隆不老小了。
老当益壮,已经不足以形容顾家的强悍!
他爹六十多给他整了个弟弟,他爷爷七老八十给他整了个堂叔!
他自己,也给自己整了一个儿子。
并且,这仨是同一天出生的!
至于剩下的一位薛翰,更牛逼了!
这是京师十霸的军师!
也是朱厚照的表哥!
他的母亲,乃是成化先帝的大女儿。
不过,难产而亡!
他的父亲,在怀他的时候,也弃他而去。
但这厮天生聪颖,自学成才!
各种黑手、坏事,均来自于他的策划!
每次和人干架,他居中指挥,张破虏攻坚,朱麟兄弟去抱别人大腿,朱骐下阴手,顾氏三人一人攻,一人守,一人喊加油。
张仑放风!
至于朱厚照……
反正没人敢打他!
他每次都是装模作样去劝架,然后死死拽住别人,说要请别人喝酒。
于是!
张破虏等人一哄而上,打得好不痛快!
第三章、張懋当时肯定吃了什么助兴的东西
第三章、
上辈子嘛,这种打架的事情,朱厚照保管会兴高采烈!
激动得不能自已!
但这辈子……一个在地府呆了八百年的老鬼,什么惨烈场面没见过,你让他去过家家?
朱厚照兴致索然!
又不是真的打架,又不能把人打得魂飞魄散!
十来岁的小屁孩,能打出个什么阵仗!
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
况且,大多数时候别人都是让着你!
但转念,朱厚照又改变了想法。
张仑是谁?是下一代的英国公!
薛翰是谁?是下一代的阳武侯!
徐鹏举是谁?是下一代的魏国公!
朱骐是谁?是下一代的保国公……不对,降级了!降成了抚宁候!
但好歹也是世袭的侯爷啊!
朱麟是谁?是下一代的成国公!
虽然,这个爱嗑药的二货,只当了一年就挂了!
老子是谁?
老子是未来的皇帝啊!
要找嘉靖与他老子兴王的麻烦,没几个狗腿子帮衬怎么行!
正好!
老子还学会了这么多医术,朱麟这个二货岂不是可以用来练手?等熟手之后,还能帮皇帝老子调养身体!
什么保国公,是不是可以随手丢给朱骐?
唔!
打架嘛,必须去!
打架这种事情,本宫最喜欢了!
朱厚照抓过刘瑾,问道:“他们给本宫准备好衣服了吗?”
刘瑾连连点头,说准备好了!
朱厚照心里,立即长出了一双翅膀。一刻也不想呆了,就想立即出宫!
憋了八百年的火气,正好借机出一下!
整理了发饰,换了靴子,朱厚照不理睬哭丧着脸的小太监,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就说本宫不舒服,今天不去上课了!”
然后,扬长而去!
刘瑾趾高气昂,踩着小碎步,紧紧地跟着朱厚照。
刚出了宫门,就见到了一个肌肉男!
张破虏!
与朱厚照同年,比朱厚照大三个月的张破虏!
这厮的身材,已经接近了一米七!魁梧、壮实、彪悍,隐隐约约已经长出了络腮胡!
朱厚照心里感叹起来,張懋当时肯定吃了什么助兴的东西!
按捺了胡思乱想,朱厚照问:“他们人呢?”
张破虏挤挤眼,挑挑眉,拉着二人离开宫门老远,才说道:“就等殿下了!”
朱厚照默默开赞,大个子也有细心思!
与张破虏一边走,一边聊,终于知道这一次要修理的是谁!
胡献、华昹!
张破虏一说,朱厚照就想起来这是谁!
胡献此人,朱厚照印象不多。
只知道此人是扬州人,乃是弘治九年出身的进士;本来此人被御史弹劾贪污,被贬成了知县。
却不知为何,此人忽然走通了吏部尚书马文升的门路。
因祸得福,反而进了都查院!
但华昹此人,朱厚照还真想揍他!
他与此人涉及了一桩恩怨!
在地府之时,朱厚照结识了一个人,比他晚挂两年的唐寅!
大家都是知名人士,自然就成为了好基友!
于是,弘治十二年,因牵扯科举作弊案从而丢了榜眼的唐寅。
自然,在地府闲极无聊之下,也会和朱厚照聊起这桩公案。
这个华昹,就是害唐寅的罪魁祸首!
害他的原因,也很简单!
唐寅活该,他自找的!
因为,唐寅太骄傲了,太不羁了!
书生风流,狂放不羁,那是魏晋时代的高端潮流。跑到大明朝来,自然就成为了众之矢的!
大家都是吟诗作对,鉴赏风月,弄点雅事传个名头就好。
但唐伯虎老兄,你一个题目反反复复做了十来个完美答案,岂有不招人恨之理?
华昹,就是那个洋洋得意,自以为此题无解的出题之人!
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之下,人家会干嘛?
人家本就是捕风捉影,监查天下,弹劾百官的干活!
于是,唐寅悲剧了!
————分段————
京师十大小霸王,每个人都不大,最大的薛翰,虚岁十四!
最小的张仑,虚岁十一岁!
但这些人,不乏天才的想法!
如何诱敌,如何设伏,如何打击,如何撤退,都井井有条!
环环相扣,一个不落下!
不愧是将门之子!
薛翰提议道:“设伏地点,就定于北大街原忠国公府邸外……”
接下来,朱厚照就没怎么认真听!
因为,原忠国公府邸几个字,已经深深吸引了他!
直到薛翰唤他:“殿下,你有什么意见?”
朱厚照才醒悟过来,连忙道:“没意见,没意见,揍就完了!”
众人:“……”
好吧!
薛翰立即知道朱厚照走神了!
作为几人之中的天才人物,这个遗腹子有着他人不具备的强悍观察能力。
于是,他再次说了一遍计划!
朱鹤这个小子装乞儿,徐鹏举装富家公子。
然后,朱鹤抢了钱包就跑!
如果,胡献、华昹这两个御史,当真是个正直的人,必然会紧追不舍!
等他到了小巷子里,会有朱麟先拿麻袋套住他们!
这个时候,十大恶霸的第一高手张破虏,就会出手了!
紧接着,张仑会将这两个个坏痞装上马车,中间处理一下,然后丢去妓院门口!
隔天……
会有御史会弹劾他们!
如果,胡献、华昹丝毫反应都没有,对于帮扶弱小丝毫没有兴趣!
那隔天的大朝会,仍然会有人弹劾他们!
因为!
别以为帮扶弱小,拦截个小偷这样的小事。
当真是小事情!
更因为!
他们本身就是言官!
是清贵的御史大人!
是一群七品秩品官身,却能搅动天下风云之官!
至宋以来,大明朝对于言官御史们的要求,已经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
这些人,必须要能必国而忘家,忠而忘身!
必须正派刚直,介直敢言!
学识突出,既通晓朝廷各方政务,又能博涉古今。
除此之外,还须具备一定的仕途经历,历练稳重;甚至对年龄、出身以及文章、词辩等方面的能力也有具体的要求。
要知道今上,乃是弘治帝!
这是一个什么皇帝?
这个皇帝,前半生疾苦无比,受尽人情冷暖。
但当他当上皇帝之后,却罕见地体现了宽厚仁慈!
他甚至,连害死母亲的万贵妃之家人,都轻轻放下!
因为,为了孝顺宪宗!
万贵妃,乃是宪宗挚爱之人!
故此,才有千古孝宗之说!
这位皇帝,道德要求如此之高……以致于,满朝皆是忠诚道德之人!
故此,这个华昹老兄,若是衣不附体,醉于妓院;又或者心如铁石,无视弱小!
会怎样?
没人敢政治不正确!
满朝文武都不会放过他!
第四章、影卫
这个计划一出,八百年老鬼也不由一身冷汗!
太毒了!
胡献、华昹二人,只要今晚出现在酒局,就难逃脱这场设计!
只需好戏开始上演,他们就不自觉牵涉之中!
接下来,无论他们的反应是什么!
都跑不了!
若是他们被抓了,被扔在妓院门口。
无论他们有否嫖娼,都无法摆脱伤风败俗的烙印!
被弹劾,绝对一弹一个准!
假使他们不追,以言官的道德要求标准,他们必然也会被排斥在外!
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享受到……当年施加于人的,会被反加于己身!
他们会被人不断喷、往死里喷、无限喷、战斗力爆表地喷!
满朝的御史们,与二人无论有怎样的交情,都会紧紧抓住这件事!
因为,这是政绩!
这也是言官们,生涯辉煌的一笔!
捕风捉影这种高难度技术活……当真抓到了鱼,谁会放手!
更别说,这个时代的言官,是真的很牛。
李东阳操金瓜于大朝会打架的事情,对于言官们来说,弱爆了!
言官清贵们,会把你每根头发丝,都打击成罪恶;将你的每个毛孔,都证明为污秽;将你的每个细胞,都提炼出邪魅。
以致于,到后面这个人自己都会认为自己有罪!
这就是言官的战斗力!
但是,事情总会有意外!
当晚,胡献与华昹二人结束酒席,于门口扯着胡须,酒意盎然地寒暄了数句,就分开了!
胡献独自归家,华昹则和另外一人离开。
盯着与华昹同行之人,朱厚照的念头千转百回,忽然就记起了未来会发生的一件事情!
好像,有些不对!
朱厚照眼里精光闪动,瞬间就联想了许多。
他立即按捺住等得不耐烦的众人,说道:“暂时不能动!”
张破虏第一个急不可耐:“殿下,就是这厮胡乱弹劾张浚将军……”
众人也纷纷鼓噪起来。
朱厚照不急不躁,先把张破虏安抚了,再一通忽悠,把其他人也安抚下来。
等众人情绪没那么急躁,朱厚照才问:“胡献、华昹弹劾张浚将军,是从何得知而来?”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统一望向了徐鹏举。
别看徐鹏举年纪最小,却是个最狡猾的家伙,他反问道:“有问题吗?”
朱厚照莞尔一笑,道:“当然没有问题!”
不过,这个消息却来自徐鹏举的大爷,定国公徐永宁。
朱厚照想了想,分享了一条线索给大家:“与胡献华昹二人在一起的,有一个人是锦衣卫。”
树的影,人的名!
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大名,立即让众人愕然。
此言一出,大家也立即向后退了两步。
就连薛翰、张破虏,也不例外。
胡献、华昹这种狗东西,不过就是两个言官御史而已,揍也就揍了。
当真事发了,被人知晓了,几人的屁股无法就是多挨几下板子。
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大家每隔几天都要被家里人揍一顿。
可要揍了锦衣卫,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虽然大家并不惧锦衣卫,但这种牛轧糖一般的存在,总是个大麻烦。
故此,谁也不想招惹。
张破虏抡起拳头,怒道:“小阴逼,你个王八蛋是不是要害大家!”
众人心有戚戚焉,看向徐鹏举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朱厚照连忙笑嘻嘻地,东一个太极,西一个散手,把众人压了下去。
不过,言官胡乱弹劾宣府总兵,导致军备拖延……竟然没把这两个祸害国家大事的败类揍一顿,众人始终有些遗憾。
朱厚照拍着胸脯,连连承诺自己可以搞定。
————分段————
若朱厚照现在是皇帝,随口吩咐下去,事情就办妥了。
但他现在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屁孩!
就算有个当皇帝的爹,可他爹弘治皇帝不揍他就已经烧了高香,该怎么办?
当然是凉拌!
他只是随口忽悠几个小屁孩,哪里愿意管那么多。
因为,朱厚照在胡献、华昹出门的时候,忽然认出了一个人!
在朱厚照当皇帝之后,才知道这个人真正的身份。
大明朝最隐秘的一支力量!
影卫!
一个隐藏在暗处,又无孔不入的组织!
这个组织的恐怖,就连锦衣卫也比不上!至于东厂、西厂,给影卫拍马屁都不够格。
这支力量,在朱厚照登基之后,有个响彻天下的名字!
内厂!
是的,朱厚照傻乎乎地把最强大的力量,摆在了台面上!
一想起这桩往事,朱厚照就有些脸红。
但这不妨碍他知道一件事!
影卫,都是从双亲皆亡的边疆战士遗孤中挑选,从而进行最严格的训练。
这么说吧,集皇室力量培养出来的人,随意挑一个都可以去做将军!
这就是影卫的牛逼之处!
比如说,宣府总兵张浚。
这位张浚将军乃是英国公旁支,本身并无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有五个极其出色的手下:李稽、白玉、张雄、王镇、穆荣!
这五个人,都是出自影卫!
其中最出色的白玉,在张浚退役之后,成功主持了大同、宣府整条防御干线,打退鞑虏数十次进攻。
但白玉,在影卫之中,并不算最出色!
那个与华昹笑眯眯,与华昹偕同而行的家伙,就是朱厚照认出来的影卫。
朱厚照知道,这个影卫自从出师之后,就潜入了鞑靼人部落。
成功成为了鞑靼土默特部的一名千夫长。
那么,一名鞑靼人的千夫长,与大明的言官御史一起出现,双方把酒言欢,画风是不是很奇怪?
以及,这个言官竟然弹劾了大明的宣府总兵?
更奇怪的是,这里还牵扯了一个老人精!
人间精英——定国公徐永宁!
虽然,这个老家伙没几年好活了!
但在政坛上混了一辈子,他会莫名其妙让徐鹏举知道朝廷大事?
他会不知道京师十个小恶霸,干的狗屁倒灶事?他是想引这十个家伙走向正途,还是别有心思?
朱厚照更知道另外一件事!
别看这些个家伙年纪小,但要真当这些家伙啥事都不懂,那就傻逼了!
薛翰天才无双,鉴人极准,行军布阵也是一流。
朱麟那小子是成国公全力栽培的接班人。
朱鹤这小子若非也死得早,国公爵位绝不会让给了朱凤!
张仑别看老实,但他把他小叔张破虏吃得死死的。
徐鹏举看似最小,但他却是在争夺继承权中,成功干翻了好几个庶出堂叔。
就连顾渊、顾烈、顾雄,看似嘻嘻哈哈毫无主见,可他们做了没把握的事情么?
这里面,哪怕是朱骐这个二世祖、娘娘腔,手段都是一流!
恐怕给人感觉最无心机的张破虏……
朱厚照冷笑起来,一个心细如毫发的人,他若是真想要英国公那个爵位,还轮得到张仑?
第五章、朕今天很高兴
如果只是找个狗御史来揍一顿出气,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万一那个影卫背负什么重大的任务,却被朱厚照无意中破坏。
朱厚照坚决不干的。
所以,预着不回宫会挨板子,结果却什么也没干。
好歹要安慰一番自己!
大家找了个地方,开起了篝火晚会。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小恶霸的本事了。
张破虏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头牛,三两老拳直接打死。
张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厨师。
朱麟不知道从哪里牵了两头羊。
去到顾氏的别院,众人就开始了狂欢。
众人大快朵颐。
徐鹏举红着小脸,醉态可掬,大叫道:“殿下好不容易不回宫,却只喝了顿酒,不过瘾……干!”
众人轰然,都嚷嚷道:“干杯!”
一时间,杯盏不堪。
唯一愁眉苦脸的人,是刘瑾!
就连皇宫小门都关了,朱厚照仍然不想回去。
当然!
第二天,朱厚照刘瑾都悲催了!
朱厚照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人抓进了皇宫。
见到弘治皇帝的时候,一身冷汗一激,酒才醒了过来。
好吧,这顿打跑不了了!
朱厚照老老实实,把裤子一脱,直接就趴板凳上了。
他这番作态,不但未获得弘治皇帝的认可,反而激起了弘治皇帝的怒火。
操起板子,就‘啪啪啪’痛揍了起来。
“杨学士告之朕,你已经五次不曾去上课了!”
啪啪啪!
“朕三申五令,你竟敢仍旧夜不归宿!”
啪啪啪!
“小小年纪,竟然就学会了喝酒!”
啪啪啪!
“竟然敢吃牛!尔可知大明耕牛之珍贵?”
啪啪啪!
“揍你这么久,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啪啪啪!
“还是没有反应?”
啪啪啪!
“今天天气真好!”
“今天朕很高兴……”
“朕……”
一直揍到张皇后过来求情,才终于歇了手。
等弘治皇帝、张皇后气呼呼走了之后,朱厚照又活蹦乱跳起来。
“刘伴伴呢,赶快给本宫把牛奶端上来……”
很遗憾,弘治皇帝揍朱厚照留情了,禁卫揍刘瑾却揍了几下狠的。
刘瑾屁股上刚刚敷了药,正趴在床上哼哼。
朱厚照愁眉苦脸起来!
刘瑾这厮不方便,看来还得本宫出面。
————分段————
去看了刘瑾这个狗腿子,关怀了一下之后。
下午,朱厚照换了衣服,又出宫了!
因为,北大街原忠国公府邸!
一套搁置了许久的大宅子!
这套宅子,本属于英宗敕封的忠国公石亨所有。
但这位名号为‘忠’的国公,却一点也不忠!
他依仗着英宗复辟有功,不但大肆收刮钱财,等欲望到了一个顶峰的时候,竟然打起了造反的主意。
只可惜,被英宗两三下散手,就摁在地上摩擦死了。
这套宅子,也从此人丁零落,随风而散。
以致于,成为了一套鬼宅。
它现在的拥有者,乃是英国公一个乡邻所有。
叫王鑫银。
是一个商贾。
但英国公这个乡邻,自从购置了这套屋宅之后,生意恰好一落千丈。问了相师,相师胡说八道一通,指毛病出在这套宅子上。
好吧,王鑫银老板本来想出手这套宅子,结果数年无人问津。
朱厚照,就要买下这套宅子。
因为,当年抄家的时候,石亨将大笔金银埋藏得极深,要朱厚照登基十来年之后才被人发现。
总计下来,差不多二十万两黄金。
兼无数奇珍异宝,前朝古玩古画。
最难得的是,石亨是个爱玉之人。
他的藏宝室里,有汉朝以来的无数古玉。兼这家伙在哈密卫呆了数年,收刮的极品羊脂玉有十大箱!
在哈密卫成了摆设之后。
在羊脂玉断货的情况下!
在这个君子如玉的年代……
朱厚照用脚趾头也能算出来,这十箱羊脂玉,最起码也能卖出近千万两银子。
所以,现在有个这么好的发财机会,穷疯了的太子殿下岂能不动心?
故而,他第一时间去寻了张破虏。
张破虏倒没怎么挨揍,但英国公張懋在家镇守,他不敢出门,只能安排个小厮去帮朱厚照办事。
好吧,朱厚照把张破虏仅有的三千两银子收刮之后,瘪瘪嘴就走了。
他吩咐张破虏安排的小厮,一个叫张荫的家伙。
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随意乱说。
张荫倒也伶俐,道:“殿下放心,小的现在就称呼您为朱公子,乃是成国公的亲戚。”
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
没多久,张荫就回来了。
“殿下,那套宅子王老贾作价五万两白银,小的磨了半天降了五千……”
嘶!
朱厚照抽了口凉气。
老子穷太子一个,全身上下只得两千两,就连张破虏也比我有钱。
怎么办!
不管了,这套宅子必须要拿下!
朱厚照掂量了一番,道:“这样,你拿着这五千两银子当订金,先去签个契约,把此事定下来,十天内将剩余款项付清!”
张荫点点头,拿着银子就跑。
朱厚照连忙吩咐:“记得了,条款一定要写清楚点!”
远远传来张荫的声音:“放心吧,朱公子!”
没用多久,张荫就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张荫满脸喜色,道:“朱公子,契约已经签好了,那个王老贾还特地多宽限了五天时间。”
朱厚照也大喜。
摸了摸身上,实在没什么能打赏的玩意。
遗憾地说道:“改天本宫请喝酒,要多敬你一杯!”
唬得张荫喜笑颜开,眉毛往上翘了一下午。
但朱厚照却眉头紧蹙。
从哪里去弄钱呢?
刘瑾、谷大用是有钱的,朱厚照一清二楚。
但堂堂大明帝国的太子殿下,去找太监借钱……
朱厚照觉得自己白活了!
算了,先去找薛翰他们几个。
一路跑到阳武侯府上,朱厚照直接抓了薛翰问:“表哥,你有多少银子?”
薛翰苦着脸:“殿下,你何必来寻我穷开心?需知晓,我还不曾袭爵,府里的银子我哪里动得了……”
朱厚照郁闷起来,连忙问:“你能凑多少?”
好吧,阳武侯毕竟无法与英国公府小公爷相比。
连同小票子,也不够一千两!
但薛翰多醒目的人,提示道:“殿下,哥几个当中有富人啊!”
薛翰眉头一挑,朱厚照就明白了:“表哥是说徐鹏举那个小阔佬?”
薛翰笑起来:“殿下聪明,就是他!”
朱厚照一蹦老高,眉花眼笑:“好,就是他了!”
第六章、 老实的锦衣卫指挥使
很可惜,徐鹏举回南京了!
一大早,就坐船走了!
据说,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就被抬上了船。
朱厚照鼻子都气歪了!
你丫早不回晚不回,偏偏本宫需要银子的时候,就跑了!
连忙,去找其他小霸王。
但找了朱麟、朱鹤、顾渊、顾烈、朱骐之后,也不过才凑了两万两。
就这,还是朱麟与朱骐出了大头。
二人几乎将所有私房钱,都贡献了出来!
忙活了一个下午,朱厚照一直到回宫,还差个两万银子。
本来,堂堂太子殿下真要搞钱,也容易得很!
去找几个皇姑借一下,别说两万,就算十万都能到手。
但万一弘治皇帝知道了,保证又是屁股开花的收场。
第二天。
朱厚照带着张荫,直接奔了锦衣卫衙门。
牟斌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恰好在,见了朱厚照连忙迎了上来。
朱厚照没心思寒暄,直接吩咐牟斌,道:“找个静室。”
等到了地方,牟斌挥退了左右,询问道:“殿下此来何事?可需某效力?”
看着牟斌,朱厚照不曾开口说话,倒是先唏嘘起来。
这位大明历史上,号称最忠耿的锦衣卫指挥使。怕只有弘治皇帝,才会连特务头子都选择他这种人。
这个家伙,优点全都不缺!
放任何一个位置,都是一把好手。
可放在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上……特务头子,竟然让一个好人做了。
画风怎么看,都怪异得很!
好在,朱厚照很快收敛了心思。
若非这位指挥使口齿如金,信誉昭著,他还真不敢来。
于是,朱厚照微笑起来。
对于牟斌这种人,就不能拐弯抹角。
弯弯绕绕地说话,他怕牟斌听不懂!
朱厚照说道:“本宫想找牟大人帮个绝对能忙的小忙,却又不想牟大人告诉父皇,牟大人能办到么?”
牟斌迟疑起来。
帮忙是没问题的!
太子殿下要帮忙,哪怕是个傻瓜,都会很乐意!
但万一皇帝询问,要是不说……岂不是欺君大罪?
牟斌有些进退两难,道:“殿下能否先说说什么事情?”
“本宫知晓锦衣卫有帮人放贷的业务,想找牟指挥使出头,帮忙贷个两万两银子。”
嘿,还以为要杀人放火!
牟斌立即放下心来,拍着胸脯,说道:“殿下,两万两银子,本人就有!”
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不多不少,刚好两万两。
但朱厚照阻止他,道:“还请牟大人拟个协议,半月之后本宫必还两万两千两。”
牟斌不肯!
能借钱给太子殿下,这是荣幸啊!
哪怕是一头猪,也不会让这个机会错过啊!
但朱厚照却坚持,起身就要走:“若是牟大人不肯签协议,银子本宫也不敢借了,就此告辞。”
见朱厚照真要走,牟斌才同意了。
很快,在朱厚照的要求之下,一式两份的协议,很快就完成了签署。
当然,落款人自然是张荫。
————分段————
借到了银子,朱厚照的底气就足了起来。
张破虏出不了门,他就去抓了薛翰。
“走走走,本宫带你去看宝贝!”
对于这个宅子,朱厚照也没想要瞒众人。
一是,以后他要出宫,总要有个地方可以落脚不是。
二来,这里也能成为京师小霸王的聚集点。
三嘛,偌大的府邸,还需要薛翰等人帮忙张罗装修等一系列琐碎事。
四嘛,这么多金银的处置,也需要有人在外面照看。
等弄好了这一切,再让太监们去找些放心的人手过来。
但去交接宅子的时候,仍然出了岔子。
朱厚照在宅子外面等,薛翰与张荫进去交接。
没多久,里面就传出来吵闹的声音。
朱厚照纳闷,径自走了进去。
里面刚好三个人,一个薛翰,一个张荫。
另外一个矮乎乎的胖纸,脸上两团凸肉,便是这个宅子的主人。
王鑫银!
见他到来,张荫抓住他哭诉:“朱公子,明明我们已经交了定金,也签了契约。但这个王老贾见有人出了高价,现在不算数了……”
旁边,薛翰脸色阴沉,明显也气得不轻。
朱厚照眯了眯眼,遮住了眼里的寒光。
朱厚照也生气了。
本宫好不容易凑到了钱,为此不惜去借高利贷,你竟然敢告诉本宫,契约不算数了?
你知道本宫从小到大就没这么麻烦过?
本宫不但扒拉了所有兄弟的私房钱,还舍下了面皮去求牟斌。
要真拿不到这笔财货,该怎么还钱?
但最恼火的,是本宫的面子,该往哪里搁!
朱厚照把契约往张荫手里一塞,道:“去顺天府!告他!”
又对着薛翰道:“把这个王老贾抓起来!送他去顺天府!”
薛翰本就是这京师城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号人物。现在有了当朝太子殿下的命令,这厮毫不犹豫,招呼都不打,就开始动手。
他阴阴一笑,欺身上前,忽然一个突步,就抓住了那王鑫银,手一抖,就把王鑫银的手脱了臼。
啊!
王鑫银立即惨叫。
干净利落,杀伐果断!朱厚照暗暗赞叹!
但那胖纸商贾也不是孬种,他愤愤然叫道:“好不讲理!这宅子乃是本人的,本人愿意卖谁,就卖与谁,岂可强买强卖之!”
朱厚照根本不甩他,先是笑嘻嘻对薛翰竖了个大拇指。
再对二人说:“走,带着这厮去顺天府。我这回倒想看看英国公,是不是要来保你这个乡邻。”
薛翰这厮阴险,在王鑫银手臂处再次捣鼓了一下,令王鑫银痛得满头大汗,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但这厮听闻朱厚照说起英国公,又叫嚷起来:“好教尔等得知,这宅子本人已经卖给了当朝御史华昹大人。观尔等也是富贵之人,敢得罪巡城御史吗?”
朱厚照狐疑起来,与薛翰双双交换了一个眼色。
薛翰点点头,确认这个宅子,另外一个购宅者就是华昹。
嘶!
一个七品御史,竟然这么有钱?
况且,他别的地方不要,竟然要买此处?
但王鑫银这厮见二人不说话,叫嚷得更为嚣张,语气也更为大声:“你们就不怕御史大人参尔父一本?”
第七章、有杆子打枣
被人参一本,几人是不怕的!
张荫压根就是个干活的,还是英国公府上的,他怕啥!
薛翰虽然不曾袭爵,但他乃是实打实的阳武侯唯一血脉,还有个逝去多年的公主母亲,又怕谁来参了!
至于朱厚照,他才不管那么多!
有本事,你们就去弹劾弘治皇帝!
倒是顺天府之行,极其顺利。
顺天府尹武清,是个眼眉通透的人物。
见有英国公府的下人,下一代的阳武侯,太子殿下的令牌,再加上证物齐全,道理充足,直接就宣判——府邸为薛翰所有!
是的,朱厚照干脆将宅子挂在薛翰头上。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临时再出什么变故,他干脆将太子令牌给武清看了。
但让朱厚照、薛翰狐疑的是,这个华昹为何会参一脚进来。
等从顺天府出来之后,二人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朱厚照先将房契收好,再和薛翰说话:“表哥凑十个家兵没问题罢。”
薛翰皱眉算了算,才点点头,表示可以。
朱厚照又道:“那你回家之后,就让这十个家兵先住进去,以免横生枝节。”
但十个家兵,也的确太少了!
不过,还好有张破虏!
这位張懋的幼子,京军校阅金腰带得主,京城出名的武痴,别的没有,家兵凑齐一千人都没问题。
二人径自去了英国公府,和张破虏这种货色也不客气,直接就点齐了百来人。
倒是张破虏激动起来,不停询问:“真有宝藏?真有宝藏?”
朱厚照气结,使劲给了张破虏俩脑崩,喝道:“此事还要表哥装模作样发现才好,你千万不要说漏嘴!”
但华昹,始终是逃避不过的问题!
薛翰、张破虏都是心细之人,二人也觉得蹊跷无比。
一会儿,张仑也跑来张破虏院子里溜达,连他也觉得那里不对劲。
好吧,朱厚照才不管那么多!
老子一个活了八百多年的老鬼,还怕你个鬼!
但人老成精,他也不会和上辈子一样毫不在意。
故此,离开几人之后,他再一次去找了牟斌。
朱厚照直接一口气把话说完,道:“牟指挥使,本宫怀疑当朝都查院巡城御史华昹、都查院御史胡献,乃是鞑靼人的奸细。最起码,此二人与鞑靼奸细有关。别问本宫,具体原因本宫不能告知。”
“但是,暗地里查一下此二人,没什么大不了罢!”
当然没什么大不了!
别说两个御史,就算是有封地的藩王,卷宗在锦衣卫还不是老高!
牟斌一口就答应下来。
倒是朱厚照,却是卖了个巧!
他这是有杆子打一下,能打出个东西来算惊喜,打不出来也无所谓。
但华昹此人心胸狭窄,必然会报复几人。
唐寅就是前车之鉴。
且不说朱厚照夜不归宿,持续逃课必会挨喷。
此番买宅子,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御史干什么活?
捕风捉影的专业!
人家才是真正的有杆子无杆子,都可以随意乱打人!
既然铁定挨喷,就先给对手找找麻烦!
要是万一能找出点什么呢?
————分段————
果不其然!
几日后的大朝会上,英国公張懋、張懋的小儿子张破虏、未来的阳武侯薛翰、当朝太子殿下,被几个御史追着参。
喷張懋,是喷他管教不严。
喷张破虏,是喷他为虎作伥。
喷薛翰,是喷他强买强卖。
喷朱厚照,是喷他不务正业、持续失学、夜不归宿!
朱厚照的几个老师,李东阳、杨廷和等,全部被御史给奏了一本!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張懋罚俸;张破虏、薛翰闭门思过。
至于朱厚照,禁足宫廷两个月!
朱厚照鼻子都气歪了!
也无可奈何!
除非,他带着小霸王们造反成功,把弘治皇帝从皇帝宝座上推下来。
好在八百年老鬼也不是盖的!
耐个寂寞,还不是洒洒水!
这两个月,朱厚照每日早早起床,喊人上了牛奶之后,就开始练功!
练习刀法!
某个具有绝世武力的老鬼,亲自传授的刀法!
一直练习到正午,就了午餐,就去宫廷塾学。
好在,他记忆力极佳,兼在地府接触这东西接触了几百年,早背得滚瓜烂熟。
无论是四书,还是五经,每次都能倒着背给杨廷和听。
如此下来,偶尔不去就学,杨廷和、李东阳也不以为意。
倒是他禁足宫廷一段时间,刀法大有进展!
朱厚照纳闷起来!
劳资的资质,没那么出色罢!
李靖那老鬼说这套刀法,起码要练十年以上才能大成,老子怎么练个十来天就能水泼不进?
并且,这不是李靖老鬼描述的刀法巅峰是什么!
难道,是修行了另一个老鬼的内功?
还是老子八百年无事可干,修了这套专门锤炼精神力的法决?
呸!老子也是老鬼一个,管那么多干嘛!
感觉刀法无可锤炼之后,朱厚照就找了把小刀,时时刻刻握在手上,时时刻刻玩耍,看看能否修炼出破境的效果。
上一秒,小刀在大拇指上盘旋;下一秒,小刀划了一个美妙的弧线,到了另一只手上;再下一秒,刀子一抖一抖,从手背上一直抖到了肩膀上……
但是,很遗憾!
就算他把小刀子玩得出神入化,旁人根本看不见他手上有刀,也没有修炼出什么破境的感觉。
倒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身力气愈发惊人。
但当他一拳把一座假山打穿孔了之后,就再不敢随意出拳。
两个月之后,朱厚照又出宫了!
他要去看设计图。
同时去看忠国公的藏宝室。
他不在外边,薛翰、张破虏亲自住进了来,生怕来个突发事件。
偌大一座府邸,只是简单清理了垃圾,扫除了灰尘,就再也没其它动作。
朱麟等人偶尔来喊打架,二人也无动于衷。
在这么个破地方住两个月之后,二人感觉自己快发霉了,才终于等到了朱厚照。
当朱厚照见到二人之后,也大吃一惊!
“难怪有人说此地有鬼!”
二人面无浮肿,明显是湿气过重,若是再继续,保管将来会出毛病。
第八章、 忠国公府取宝
和薛翰一比,朱厚照发现自己竟然长高了一些。
心里喜悦起来,看着破旧的宅子也顺眼了一些。
他今日出宫,可就事先请好了假,向弘治皇帝说了要去英国公張懋府上住。
因为,他今天非得把宝藏弄出来不可!
欠牟斌的两万银子……真要九出十三归来计算,怕他的宝藏也剩不下多少。
好在,当时他信心满满,写明半月之后还两万两千两。
牟斌于当时,也丝毫不在意。
这么一句话,反而成了救命稻草。
否则,失信于一个老实人,就忒丢脸了!
朱厚照指指点点:“这里,所有的水池全部把水引走!”
“真奢侈,这家伙竟然引的是活水!”
“来人,去堵了源头……”
的确是奢侈,就这么一座宅子,占地至少五百亩。
不但活水引入了池塘,其修建的材料中,金丝楠木等珍贵木料,比比皆是。
就连假山,也是真的巨石雕琢而成。
现在倒好,一切都便宜了朱厚照。
只不过,他现在要引走了水,把水池里的假山也要挪走才行。
更要将此地向下挖一挖,才能见到暗门。
打开了这道门,才能见到宝贝。
即便是府中百来人忙碌,朱厚照也等到了日落之后,才见到了藏宝室。
“哈哈,发达了!”
等风通过牛皮筒子吹入密室,吹得差不多之后,才有人进入密室。
朱厚照进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家兵还在发呆。
上千平方米的空间里,除了几个超大的柱子,其他全部是金砖。
朱厚照随意打开一个箱子,里面琳琅满目,全部是奇珍异宝。
他今天也不用回宫,去英国公府上住更是个借口。
干脆,几个精力充沛的家伙,又搞了一次烧烤大会。
只不过,这一次没敢顶风作案,没有了牛肉可以吃。
倒是羊羔,牵了三十几头。
第二天,朱厚照摇醒了张破虏与薛翰。
三人此时要面临一个大问题,宅子要装修,要落脚,这些财宝就必然要另外搁置一个地方。
张破虏首先提了一个傻傻的意见,放进皇宫里。
朱厚照白了他一眼,皇宫的确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这么多财富……只要敢进宫。
还能剩下多少是朱厚照的,就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弘治皇帝穷得正值亲自挖地种菜,要多傻才能把这些财富送进宫。
倒是薛翰提了个靠谱的建议,找钱庄的人来收。
————分段————
大明作为华夏的巅峰王朝之一,自然也有发行钞票的。
大明宝钞!
但官方一不回收,二是滥发,三是纸张不耐磨,四是伪造者众,五还要向使用者收取工本费;故此,已经到了一个难以让人忍受的地步。
积之市肆,过者不顾!
说的就是大明宝钞的现状!
现在的大明宝钞,说白了一张一两银子的宝钞,能价值三钱银子,就能让人偷笑。
更加上,大明宝钞的汇率,竟然从开国之初至如今,一直不曾变过。
开国时四两银子能兑换一两黄金,到现在仍然是!
但私人钱庄一两银子,当真可以取走一两银子,更能五两银子兑换一两黄金。
奇葩吧!
就是这么奇葩!
官府不打压私人钱庄,也不更改市场汇率。
就由得它一成不变!
故此!
私人钱庄能赚得盆满钵满,官府宝钞无人问津。
所以,薛翰的建议,立即引起了朱厚照的心思。
劳资自己开钱庄!
劳资只需将汇率稳定,仅凭放贷这个业务,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就能成为大明首富!
什么山西老财,江南巨富,等过几年来和本宫比一比!
俺随意弄几个债券,基金,就能把银子统统卷进来!
这么赚钱的事情不干,天打雷劈啊!
故此,朱厚照立即就说:“本宫自己开钱庄!”
张破虏、薛翰二人瞠目结舌。
薛翰毕竟是表哥,胆子要大些。
问道:“殿下,可懂这个行当?”
朱厚照胸有成竹,吩咐起来:“朱麟家有几个不错的掌柜,朱骐家有几个不错的会计,破虏你家来提供安保,表哥你负责具体管理……”
“当然,财富是本宫发现的,大头归我没问题吧!”
二人茫然,根本不知道朱厚照要做什么。
只是点头。
朱厚照继续:“地方也不换了!就在这里开钱庄!”
“把这里拾掇一下,刚好改造成新的密室,回头本宫给你们图纸,破虏协助表哥完成。”
“宅子的南面,把墙推了,改造成一个大商铺!”
“其他地方做小小改动就好,等下本宫来画图纸!”
“对了,亲兄弟明算账!这一次,本宫要占个大头,我要占八成会不会……”
“会不会太少了?”
众人嘻嘻哈哈,却都认真听了进去,心里也畅享起朱厚照描述的那个场景来。
既然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南墙推倒之后,不但开钱庄,开古玩字画铺,朱厚照还留下了一个地方,作为未来的奢侈品专营店。
这个时代,要做生意的话,做丝绸、茶叶、瓷器,别看朱厚照是太子,也肯定搞不过人家。
但他搞钱庄,做起高端生意来,也保证没人是这个八百年老鬼的对手。
朱厚照稍微一琢磨,就生起了更大的兴致。
虽然,这里的财富最多也就一千二三百万两银子。
比之所谓的山西老抠,江南巨富,河南世家,山东贵人……肯定是比不过的!
但作为朱厚照的第一批启动资金,却是足足的!
更别说,当他人存钱之后,资本不断累积,就更雄厚了!
尤其,这个积年老鬼还知道几个宝藏!
比所谓的忠国公,简直要多一百倍!
一千万银子,很多吗?
要知道,此地是北平!
大金在此是谓中都,元朝在此称为大都。
成为两个朝代的帝都所在,会没有什么宝贝留下?
光是朱厚照知道的其中一个,大金朝的储备金库。
就足以让他成为天下富人之首!
要知道,那是大金的历年积蓄,更囊括了当年破开封时,抢掠了整个城市而来的巨大财富。
至于北宋那五千万白银、五百万黄金的战争赔款,简直就是个小儿科!
第九章、诸君,清理门户的时候到了!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这句话对于朱厚照来说,太有道理了!
他本来,一直积郁着一股愤怒之气。
但现在有钱之后,心情忽然就开朗起来。
不管看什么,都觉得顺眼。
就连平日呵欠连天的经筵,都没那么讨厌了。
但不曾想到的是,弘治皇帝见他不反对,持续数次都把他叫上了。
刚好,朱厚照最近的确没什么事情。
北大街府邸要装修,去了也没什么好玩。
到处都是工人,也都是灰尘。
朱麟朱鹤等人,也是错非必来帮忙,否则坚决不到此处。
所以,经筵这种事情……朱厚照其实无可不可!
他无所谓!
反正没事做!
去了,还可以听故事!
或者,去欣赏皇帝锻炼忍耐力!
在朱厚照看来,所谓的经筵,就是一个皇帝培训班!
或者,还可以称呼为给皇帝洗脑的讲堂。
所有的经筵侍读,要么是科举高中之后的翰林、学士,要么是名动一方的大儒,要么是久经宦场的大臣。
经筵,也是皇帝表示谦虚,表示愿意接受谏言的一种举动。
同时,也是皇帝对主流学派的一种尊重。
当然,若全程之乎者也,也难受得紧。
类似杨廷和、李东阳这种口才极佳,将一件普通的事情,讲得妙趣横生,经筵就不会那么无聊。
总结下来,一次经筵是否愉快,既要看自己的忍耐力,也要看经筵主讲的水平。
等弘治皇帝带着朱厚照进入时,众多翰林、学士、大臣,以及侍读、主讲、主持人,均早已到位!
但今天,经筵主讲不是杨廷和,也不是刘忠,更非是往常几个翰林学士。
而是,巡城御史华昹!
杨廷和、李东阳、刘健、焦芳这几个经筵常客,反而靠了边站。
次奥!
朱厚照不爽起来,怎么老看到这家伙!
本宫要不要,给他一刀子?
偏偏,今天这家伙读的是《荀子.劝学》。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华昹这家伙摇头晃脑,一个字一个字念得极为缓慢。
时而高声长咏,时而低声细叹;一副自以为高深莫测,悠然自得的样子。
朱厚照忽然就烦躁起来,他看到弘治皇帝也闭上了眼睛,不断随着声音摇头晃脑。
但实际上,朱厚照出色的听力,早听出弘治皇帝微微打鼾的鼻音。
朱厚照不耐烦起来。
“咳咳!”
他忽然打断华昹,道:“华御史,今天怎么全是荀子篇,听得本宫耳朵都起了茧子,换一个换一个!”
华昹把眼睛一瞪,胡须突然就飘了起来。
朱厚照见状乐了一乐,真不知道这个狗东西,还有这一手绝活。
华昹怒道:“经义之言,高深莫测,殿下莫说熟悉了,就是学习一百遍,也是有新感悟的!”
“怎可轻言更换也!”
也字一出,华昹又摇头晃脑起来。
“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讲得就是……”
朱厚照把脸一板,喝道:“本宫说换一个!”
终于,把弘治皇帝弄醒了!
但弘治皇帝何等深沉,他不动声色,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被朱厚照一喝,华昹脸色也绷不住了,脸色微微垮塌。
但这个家伙仍旧坚持,道:“殿下,古之宝典,今之圣言,恰合殿下所学,殿下正该……”
话没说完,朱厚照也怒了:“就换……”
灵光一闪,朱厚照忽然就想起了一篇文章:“既然华御史这么喜欢荀子,就换吧!”
在场之人,弘治皇帝一直不肯发声,李东阳低眉顺目,反而是杨廷和忽然眼神大亮。
也不知怎地,杨廷和忽然就支持了朱厚照:“那就!”
一锤定音!
朱厚照忍不住又乐了一乐!
这算不算……老鼠吃大象,大象赢猫咪,猫咪抓老鼠?
华昹这厮占据了今日经筵主讲的位置,便是皇帝也轻易更换不得。
更遑论,要更换华昹今日所讲的主题。
偏偏,华昹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连皇帝都可以驳回,就驳斥不得杨廷和。
因为,杨廷和此时虽还不是位高权重的内阁辅政大臣,这经筵之讲却是他说了算。
他是经筵主持人!
他说谁讲,谁就可以讲;他说谁下去,谁就要立马下去!
幽怨地看了杨廷和一眼,华昹老老实实换上了《荀子.哀公》!
只不过,华昹刚一读,就发现了上当了!
【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吾欲论吾国之士,与之治国,敢问何如取之邪?”孔子对曰:“生今之世,志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舍此而为非者,不亦鲜乎!”】
不断的对答,被华昹慢慢地读了出来。
但他读得再慢,也终于读到了:【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
待这个也字一落,朱厚照平淡的脸色就变幻了。
变得笑眯眯地,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儿。
朱厚照不等华昹继续读下去,就大声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果然精妙。圣人之言,当真引人发聋振聩也!”
说罢,长身而起!
他向弘治皇帝深深一礼之后,再不理睬任何人,就这么走了出去!
远远传来朱厚照略带嘲讽的声音:“本宫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本宫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
“本宫践圣人之道,今日出宫去也!”
————分段————
众人面面相觑,但没任何人敢去把朱厚照抓回来!
更严重的是!
从此之后,再没任何人敢对朱厚照深入民间叽叽歪歪!
尤其是华昹!
大家只能捏着鼻子说,太子殿下当真体恤民情!
因为,朱厚照的做法,是合情、合理、合礼的!
他学习了儒家大义,尊敬了圣人大言。
故此,他要去践行圣人大道!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这是经筵讲堂!
这是朝廷法度、圣学礼仪高度认可的地方!
这里所讲的,是朝廷法度承认的经义大言!
这也是一个儒家学者,认为最荣耀的地方!
因为,这是儒家学者在给皇位继承人传输儒家理念!
因为,朱厚照的意思是:“圣人之言是正确的!本宫一定努力学习、努力实践!”
谁敢反驳!
谁反驳朱厚照,就是反驳了孔子,就是反驳了整个大明朝的读书人!
你反驳了,就说明一件事——太子殿下若是错误的!那么,普天之下的读书人都是错误的!
连同,圣人也是错误的!
但在场所有人,怕都不曾识破朱厚照话语中的一个陷阱!
他说:“既然华御史这么喜欢荀子……”
说得还特别大声!
关键,史官还记下了!
众人,只顾得惊讶太子殿下发怒,根本不曾反驳这一句!
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朱厚照以后,可以随时弄死华昹!
至不济,也能给华昹扣一顶法家余孽的帽子!
因为,荀子是谁?
虽然普天之下的读书人,都承认荀子是儒家大儒。
但无可避免的一个尴尬现实——法家的两位大能,甚至法家的开创者之一,李斯、韩非子,都是荀子的弟子!
尴尬吧!
华昹你这么喜欢荀子,你是不是也有想做法家弗士的心思!
你华昹,是不是想借此机会,将太子殿下改造成法家学子?
你华昹,原来是儒家的叛徒!
诸君,清理门户的时候到了!
第十章、都怪杨廷和
华昹忽然出现在经筵讲堂,忽然就把脸送过去,让朱厚照莫名其妙打了一回。
着实没人能想到!
朱厚照心情极其舒畅!
劳资以后出宫玩,谁还敢叽歪?
无须本宫亲自反驳,自有儒家之人会帮本宫出头!
妙啊!
但他愉快地出了宫,自由自在地开始溜达。
却根本没想到……
此时的华昹,脸如土灰,整个人都痴了!
对于一个御史来说,尤其是负责巡城的御史,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他岂有不知之理?
他为了本次经筵,可是卯足了劲!
为的,就是太子殿下!
这个殿下如此顽劣,若是本官能劝得太子殿下低头服输,甘愿好好学习的话。
本官之名,岂非很快可以传遍士林!
那个时候,外放封疆大吏,内入阁臣辅政,岂非很快可以到达人生巅峰?
但事情不对啊!
太子殿下……
不对,都怪杨廷和那个狗东西!
只要本官不断诵读《劝学》,弄得太子殿下不耐烦。
这个时候,本官不就有了话语权?
这个时候,本官不就有大把的理由喷他?
大汉张苍,不就是借景帝的名头上位?
为何,本官就不行?
都怪杨廷和!
这个狗东西,为何会赞同太子!
对了,他是太子的老师!
他看出本官要借太子博清名的心思了!
杨廷和,你个王八蛋!
你不知道阻人升官发财,如杀人父母?
本官记住你了!
我们不死不休!
但杨廷和深深地看了华昹一眼,如同给华昹浇了一盆冷水,让华昹瞬间清醒过来。
“华御史,经筵之讲,华大人以后慎入罢!”
轰!
华昹如被雷劈,嘴巴张得老大,慢慢地,脸色开始扭曲起来。
他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杨学士何意也?”
嘿嘿!
杨廷和根本不鸟他!
一个即将臭大街的家伙,马上会有无数人去踩他,杨廷和这等志存高远的人物,岂会和他一般见识。
杨廷和肃容,躬身,然后对弘治皇帝道:“陛下,经筵已毕,还请陛下回宫。”
弘治皇帝眼神忽闪忽闪,最终还是不曾说话,默默地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众多翰林的声音:“恭送陛下回宫!”
————分段————
出了宫,朱厚照就像进入水中的鱼。
不但自由自在,心情也更加愉悦。
他隐隐约约猜到华昹的举动,却丝毫不以为意。
被人喷得多了!
他早免疫了!
倒是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出宫,真是一件大喜事!
出了宫,他就带着张荫去锦衣卫。
牟斌刚好在。
两人也算搭上了交情,所以牟斌现在也能和朱厚照寒暄几句。
待进入了私密的地方,朱厚照先郑重道了一番歉。
唬得牟斌手脚都没地方放。
一个威风八面的锦衣卫指挥使,反而像犯了调皮捣蛋罪的小屁孩。
朱厚照微微一笑,道:“前番欠牟指挥使的银票,本该用宝钞还。但欠了人情,本宫决定换一种方式。”
掏出一沓崭新,散发着墨香的银票子,递给牟斌。
“这是本宫指使人开的钱号,一两银票兑一两银子,童叟无欺。”
“若牟指挥使信得过,这两万两千两银票,就归属于牟大人了!”
开钱庄的事,朱厚照不想隐瞒牟斌。
再说,人家是锦衣卫大当家,天下又有几件私密能瞒过去。
所以,打了招呼反显胸襟。
起码,有人不开眼的时候,锦衣卫还能暗中协助一把。
再加上,锦衣卫资金调动该多频繁?
锦衣卫的放贷资源,又掌握多少?
这是个大客户啊!
倒是牟斌眼前一亮!
他温柔地抚摸着手上的银票,银票纸质略硬,摸上去微微膈手,很是舒服。
以他的经验,一眼就看出了银票的价值。
这是市面上从不曾出现的纸张。
就这,谁要能模仿出来……简直是天荒夜谈!
不会被模仿的银票,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只要不滥发,贬值的几率就是零!
只要稍晚流通开来,这东西就价值无限。
牟斌的眼神唏嘘起来!
这个殿下,好运道!
也好本事!
他不但莫名得了天大一批财富!
更兼,他和那些骤然暴富的人,统统不同!
他将有限的财富,转化成了无穷!
这种不能被模仿的银票一出,牟斌百分百肯定,必然一统江湖,也必然风靡天下!
不光是大明宝钞,还有山西钱庄、江南金号、南京银庄这种百年老字号,都会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牟斌的眼神迷离起来,他不断地抚摸着银票上的‘大德银行’字样。
他脸色期盼,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锦衣卫可有机会合作?”
朱厚照大喜!
当然要合作!什么叫有机会!
本宫来此,就是要拉你牟斌下水的!
有锦衣卫这么个遍布天下的特务机构在,只要锦衣卫愿意。
不但能推动银票的迅速普及,便是放贷的业务,储蓄的业务,也能很快占据大部分市场份额!
尤其是储蓄!
大明的锦衣卫,不说百万,十万人是有的!
就这,还不包括老早就派去草原、东察合台、辽东、朝鲜、东瀛、缅甸、安南、南掌、满刺加、吕宋等地的锦衣卫!
老实说,牟斌要是不同意合作。
朱厚照绝壁第一时间去找弘治皇帝,乖乖地献上几成份子。
条件,就是要锦衣卫帮忙干活!
所以,朱厚照小脸泛起红晕,眉花眼笑,眉飞色舞……
乐坏了!
当即!
他就和牟斌逐条逐条敲定条款!
对于锦衣卫来说,别看衣着鲜明,威风四海!
但个中之苦,犹如各人饮水,冷暖自知!
大明一年的财政银子,不过就是三百来万。
偶尔来个灾年,可能两百五十万都不到!
天下闻名的皇帝亲军,也苦啊!
他们的薪俸,抚恤,活动资金……
除了屯田那一块收入之外,就来自于朝政拨款。
但总收入就那么点,又能拨多少?
所以,每一任的指挥使到任,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赚钱!
否则,第二天就要滚下台!
恰好,牟斌还是个老实人!
他会经营的行当,当真很少!
所以,朱厚照聊到兴起,干脆扩展了几项业务……
第十一章、 另外一个京师小恶霸
钱,朱厚照是喜欢的!
但要让他为了赚钱而去求人!
甚至,亲自跑去操持。
堂堂太子殿下,是绝对不干的!
但机会恰好在嘴边,他也绝不会放过!
锦衣卫这种组织,当然也有自己的产业!
比如,永乐年间开设的民信局!比如,自元代传承下来的驿站系统!
当然,都属于想要丢弃,却弃之不得的鸡肋!
令牟斌每每头疼欲裂。
民信局,除了偶能传递情报之外,对于锦衣卫再无用处。
偏偏,锦衣卫要为此补贴。
再说驿站,已经被各路皇亲国戚、公候勋贵、名人雅士,弄得无法聊生!
这些人不但白吃,还白喝,并且还白住!
偶尔,赶考的士子也敢来占便宜。
可是,这也是锦衣卫其中一个情报系统!
户部为此,每年都把无所不能的锦衣卫,追得上天入地!
要补贴!
朱厚照多醒目的人,他立即就提出一个建议——卖邮票!
凡是通过民信局邮寄东西的人,必须要贴邮票!
不但避免了有人暗箱操作,还能收支两条线分离处理。
至于驿站,可以与民信局结合起来。
并且,全面接收驿站!
否则,管辖权不清不楚,钱还只找锦衣卫来要!
谁干!
朱厚照来投资,将驿站统统改造!
整一半出来做仓库!
不但要建仓库,还要建客栈,酒楼,商铺!
还可以做委托交易!
可以光明正大对交易的商贾说:你的货既然放在我这里,我帮你卖一卖,是不是可以给点提成?
兼且,锦衣卫的安保能力要说第二,天下还有谁敢说第一!
商贾肯定也开心啊!
不但解决了仓储问题,还解决了安保问题!
反正货源源源不断,仓库帮忙多卖几单,就能多赚些金光灿灿的小可爱,何乐而不为!
随意几个点子,牟斌乐得合不拢嘴!
至于被白吃白喝白住的问题,朱厚照直接建议——限额、限人、限时间!
符合条件的人,允许入驻!
否则,您老想要省钱,来问问太子殿下,来问问锦衣卫是否愿意!
当驿站当真挂到锦衣卫名下,当太子在背后撑腰之后。
看这些人,是否当真长了熊心豹子胆!
于是!
鉴于太子如此喜欢小可爱,鉴于太子如此上台面,鉴于太子给了一条明路,鉴于巴拉巴拉……
牟斌当即决定——所有锦衣卫,统统将真金白银存入大德银行!
双方聊到最后,都是眉飞色舞,激情四溢,就差磕头拜个把子!
以致于!
朱厚照是摇摇晃晃走出锦衣卫衙门的!
他实在开心的不行!
整个人,仿似喝醉了酒一般兴奋!
他本来,只是来还个钱,套个交情,顺便看看能否把牟斌手上的贷款业务,挖一点过来。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牟斌是历任锦衣卫指挥使之中,最老实的一位!
以致于,本来威风八面,有财有势的锦衣卫,被牟斌这个老实人,弄得日子紧巴巴!
他上辈子,一上台没多久,就把牟斌更换了。
所以,这件事情他当真不清楚。
但现在,他开心的事情就多了!
今天不但无端端把华昹踩了一通,还和锦衣卫做了几单大生意!
更妙的是,他以后可以随意指使锦衣卫了啊!
以前,他虽可以用大义去指挥一下。
但始终名不正言不顺,锦衣卫也不会全力配合。
现在好了!
太子的事情,就是锦衣卫的事情!
锦衣卫的事情,也是太子殿下的事情!
以后想要搞胡献、华昹这种家伙,哪里需要自己出面!
他只要挑挑眉,就有无数人能每天往胡献、华昹府上扔几坨屎。
偏偏,胡献华昹还绝壁查不出来!
哈哈哈哈!
朱厚照仰天大笑!
从他回归之后,就没有这么开心过!
这一刻,那个调皮捣蛋的少年郎,总算退却了不该有的阴沉,多了些灵动的色彩。
这才是,他在这个年纪应有的本色!
————分段————
朱厚照一路走,一路琢磨自己的精神锻炼法。
经此一役,他觉得精神无不如意,充沛、饱满、灵动之极。
让他的外在,也随之改变起来。
当薛翰见到他的第一眼,惊讶地说道:“殿下的表情,怎么看起来很顽皮的样子?”
朱厚照一愣,是自己想到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他也不在意,反而龇牙一笑,做了个鬼脸。
然后拉着薛翰去细看施工进度。
对于京师城内来说,这个地方不小。
但实际上,这个地方并不大。
尤其,在装修之后,能给几位小霸王捣腾的地方,就不多了。
朱厚照琢磨了一下,对薛翰道:“表哥牵两匹马儿来,我们出城去一趟。”
好吧!
一会儿,十一匹马都来了!
徐鹏举换成了徐光祚!
定国公徐永宁的亲孙子!
比徐鹏举只大三岁的大阴逼来了!
游离于十小霸王之外的,另一个恶霸!
这小子也是个能捣蛋的人物!
虽然,大家被头上的人管束着,不敢真去欺男霸女,横行市井。
但是,京师一群二世祖们又能干什么好事了?
相互之间,遛狗斗鸡,邀约相斗,打个头破血流是再也正常不过。
偏偏,大家都是武勋之后,得知打赢了喝声彩。
得知打输了,亲自下场揍多一次。
故而,京师里和南京副度不同,斗勇斗狠之风尤为浓烈!
偶尔,弘治皇帝、内阁大臣还会推波助澜,调笑一番。
弄得某个爵爷失了面子,回去恶狠狠下令:“你要再打输了,老子敲断你的狗腿!”
就连朱厚照,只要不是被刺杀,又或者莽头傻脑陷入他人做的局。
即便打架了,被御史弹劾了,也没人真当一回事!
朱厚照的其中一位老师,李东阳。
此人父亲,当年也是一方镇守。
他弃武修文之后,也不改武人家族风采。
遇人朝中辱骂,操起金瓜就要杀人。
若是在宋朝,保管是丢官,或是下诏狱的结局。
偏偏在大明,还被传为一时美谈!
徐光祚,便是在斗勇斗狠之外……也会耍阴招的角色。
要正大光明赢了他,也就罢了。
但谁要对他用了计,就等着被他层出不穷的报复!
所以,京师诸多凶悍人物对其敬而远之。
十小恶霸也不太喜欢他!
但偏偏,这厮是个厚脸皮!
他刚好去找朱骐厮混,得知众人要骑马踏青,就主动跟了过来。
偏偏,这个狗东西还有十几匹好马!
于是……
众人一路调笑徐光祚,丝毫不在意他是否恼怒,又一边欣赏沿途景色。
第十二章、你肯定看了人家闺女
众人之中,若论其他,朱厚照还真难排上号。
比如,观察能力、指挥能力,绝对是薛翰第一。
暴力,自然是张破虏第一。
论眼力劲,绝对是朱鹤。
论老实,绝对是张仑。
论抱团,绝对是顾氏爷仨!
论阴柔,绝对是朱骐这个娘娘腔。
但要论骑射,朱厚照绝对是第一!
对于一个从小立志要驱除鞑虏,复我河山的少年来说。
他从小开始练骑射,学习胡人喝牛奶,吃牛肉。
不单身体壮实,小小年纪就展示了非凡的骑术与射术。
其他人的箭囊,要么只有一囊,要么就是个摆设。
只有他,挂了满满四个,还用了一张二石强弓!
非是那种富家公子用来装弄门面的家伙,而是真正的军用强弓!
若非怕太过招风,朱厚照甚至想弄一把四石的。
好在,也够用了!
原本,众人一听说骑马,就以为是去景山皇家林园打猎。
纷纷准备了行头。
待出了城,却发现不是!
而是,漫无目的瞎跑!
薛翰猜中了朱厚照的心思,他偷偷问:“殿下,是不是要找个地盘?”
不错,就是圈块荒地。
言官清贵们再不能阻止朱厚照出宫之后,他立即有了这个心思。
反正,现在他有钱了!
本宫的镇国府,是不是要建起来了?
但众人趁着兴头胡乱溜达,越跑越远。
后方各人的家兵叫苦不迭,连影卫也叫起苦来。
皇帝陛下上次揍殿下的时候,怎么不用点力?
下一次,能不能让我们去揍!
但众小恶霸都是好马,兼人小轻便,马儿跑起来不费力,故跑得飞快,一会儿就将后方的人甩开了。
跑了好久,终于见得一个村庄。
村庄不小,有百来户的样子。
众人进了村,也不去管他人的防范敌视目光,而是挨家挨户敲起门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众人就提了十只鸡在村口集合。
张破虏还牵了两头羊。
众人大奇,纷纷问道:“我怎地没发现,这种土养的羊肉才好,多买几头烤来吃。”
张破虏悻悻地,道:“大爷总共花了一百两,还好说歹说大半天,那个羊倌才同意……”
众人笑起来,逗他:“你肯定多看了人家闺女几眼!”
张破虏急了,怒道:“他家就两个老倌!”
众人哄笑,还是不放过他。
一路调笑,就一边找地方。
等找到一个河流旁的空地,众人将马栓了,就开始干活。
大家配合得熟门熟路,有人去捡柴,有人挖坑,有人垒石头,有人喂马喝水,有人杀鸡。
宰羊这种事情,就落在张破虏身上。
但今天,朱厚照自告奋勇。
他耍了个帅,手一招,忽然就出现一把刀。
刀光一闪,就给羊羔放了血,刀子轻轻几个划动,就把羊皮剥了。
随意挽了个刀花,朱厚照笑嘻嘻道:“今日给大家表演个魔术!”
众人见有好玩的事,都围了过来。
朱厚照手起刀落,时而刀势轻盈,时而刀势凝重,刀身消失,仿似朱厚照在轻轻抚摸。
刀身忽又出现,仿似探入另外一个空间,从此处取了刀来。
一刀流!
刀身,无论如何变幻力道,始终不曾离开羊身。
“嘿!好了!”
随着朱厚照一声轻喝,刀子忽然消失不见,他轻轻一拍羊羔。
顿时,骨肉一一分离,所有的骨架纷纷脱落开来。
骨架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羊肉!
“哇!”
“好刀法!”
“神乎其技!叹为观止!”
看着众人崇拜的眼神,朱厚照熏熏然。
本宫,现在刀法也是第一了!
只有张破虏一直在懵逼,他手里逮着烤羊肉的棍子,比划了数下,也无处下手。
张破虏喃喃地:“殿下,您刀法倒是无敌了,这羊肉还怎么串起来烤?”
于是,众人崇拜的目光纷纷变化。
好吧,大家还是给朱厚照面子的!
毕竟是太子殿下!
大家默默走开就是了!
————分段————
这顿饭,大家吃得相当过瘾!
农家的土鸡,农家养的羔羊,味道确实美味!
但大家吃完了,正在消食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了。
二十几个大汉,操着镰刀、锄头、铁锨、木棍,吵吵嚷嚷就将众人围了起来。
带头的大汉,怒喝道:“哪里来的小贼人,敢偷乃公的羊子!”
朱厚照几人莫名其妙!
还是薛翰醒目,他做了个手势,提醒来者不善。
到底是将门出身的人,大家迅速结成了阵营!
张破虏放声大喝:“这是你爷爷买的,警告尔等,此乃天子脚下,大家哪里来请哪里去!要是伤了大家就不好了!”
带头大汉冷笑了一声,大嗓门吼道:“你说买的就算买的了?证据呢?乃公说是养的羊子,家里可还有草料为证!”
众人面面相觑!
立即明白,遇上打劫的家伙了!
那大汉龇牙冷笑,叫道:“看你们几个小家伙,也拿不出多少银子,这些马乃公们牵走了,作为乃公羊子的赔偿罢!”
大汉手一挥,就有人去牵马。
薛翰冷笑起来:“搞半天,原来是一伙马贼!”
“破虏攻坚,大家注意保护小朱与阿仑!”
“上!”
一群打小就在一起干仗的发小们,突然就发动了冲锋!
军队的冲阵!
张破虏尤其勇猛!
他也不拔刀,生怕砍死了人,冲当头的大汉就是一砸!
大汉还手,兜头就是一拳。
朱厚照在后方,眼神一凛,这个大汉竟然还是个高手!
何止这个大汉了!
在大汉旁边的两个年轻人,观相貌明显是兄弟,二人合纵连横,你攻我守,竟然把顾氏三人打得落花流水。
另一个年轻人,武力也是相当出众,打得徐光祚连连怒喝。
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也不弱于人,和薛翰两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朱麟、朱鹤、朱骐三人,勉强还能保持阵型,在朱厚照、张仑身前苦苦坚持。
朱厚照狐疑起来。
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强手!
要知道,徐光祚、薛翰的实力……别看他们真实的年龄不大,可二人在京城三卫二十六营之中,都能算得上不弱于人!
就算天子亲军羽林卫中,二人也是能和指挥使打个几十招的存在。
至于张破虏,这个神力无双的家伙,朱厚照就没见过他有对手。
第十三章、 马政的由来
在场唯一还没动手的人,就是朱厚照!
好吧,他动手了!
他施施然拿过朱麟手中的剑鞘,手腕一发力,‘啪’一声脆响。
打在与朱麟对战之人的肋骨处,那人咿咿吖吖说不出话来,但人已经瘫了下去。
‘啪’一个反手,又打在另外一人的胸口。
“啊!”
那人惨叫,人也萎靡了下去。
朱厚照施施然继续向前,每走一步,神出鬼没的剑鞘就敲中一人。
但凡被他敲中之人,立即就丧失了战斗力。
围着场间绕了一圈,他就留下了与张破虏、薛翰、徐光祚对战的几个。
除了那对年轻兄弟,其他人真没让他费什么心思。
当然,留下这几个,他也是有意的。
这么好的机会,让大家伙涨点经验值,貌似也不亏?
朱麟兄弟,朱骐,顾氏三人把被击倒的人,统统缴了械。
朱骐这厮还从马背上拿下来一段绳子,与朱麟兄弟合力,把这些人绑了一个串。
然后,大家笑嘻嘻地开始观战。
远处,人影若隐若现,明显是众人的家兵到了。
率先来的是影卫,普一到达,就将朱厚照隔离起来。
朱厚照嚷嚷道:“别挡别挡,都好好观战!”
朱骐最是活泼,第一个叫嚷起来:“破虏加油!薛哥加油!”
众人也叫嚷起来。
但就是没有徐光祚的份。
场间,张破虏以拳换拳,与那大汉轰轰地对着拳头。
二人均是势大力沉之人,噼里啪啦打得声势震天。
三处战场,就数这里热闹。
朱厚照眼最尖,立即发现薛翰马上就要赢了。
那个络腮胡大汉,虽经验丰富,但到底不是薛翰的对手!
见众人没有了安全之虞,薛翰沉下心来,将家传的刀法施展得淋漓尽致。
刀光霍霍,神出鬼没。
偶尔一刀,却是连续三刀。
刀光若隐若现之处,不但夹杂着杀招,更是虚实变幻,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也算是苦命之人。
父亲在他未曾出世,便战死疆场;母亲为了这个遗腹子,亦是二保一的情况之下,选择了孩子。
故此,他虽生下来就没有了父母。
却也受到了皇家最好的照顾!
弘治皇帝对他,和视若己出也没什么分别!
从小,就给他安排最好的老师,也不断向他倾斜资源。
他也最先分出胜负。
连续三刀,刀刀砍中大汉的铁锨同一个地方。
哐当!
铁锨被砍飞,刀也架在了大汉的脖子上。
至于徐光祚,又是另外一幅场景。
他放下焦急的心态之后,对面的年轻人就不再是他的对手!
这小子反而开始耍起了帅!
剑若游龙,悠然出巡,举重若轻之处,每每攻向年轻人的要害。
对面的年轻人也非庸手,但一来被徐光祚削断了木棍,二来单论武技……着实没什么出彩之处。
他能与徐光祚恶斗,全凭一股年轻人的悍勇之气。
这口气一泄,就败下阵来。
倒是张破虏,还在恶斗之中!
二人拳法大同小异,都是刚猛的拳法,兼拳意都是斗志昂然,大家也不约而同选择了攻势。
打得倒是好看了……
但朱厚照最不屑的,也是这两个家伙!
半晌,这个大汉不敌张破虏,也束手就擒。
————分段————
审完之后,朱厚照就将这些人放了!
因为,这些人……其实都是良民!
这些人出来作恶,都是被官府逼的!
他们在抢马而不是抢钱之时,朱厚照就有所怀疑。
因为,马政!
更因为,那几个家伙……再过上十年,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悍匪!
甚至,一度造反连连,差点就掀翻了大明的江山!
他们的名字叫做:杨虎、赵遂、齐彦名、刘宠、刘晨、刘惠!
与张破虏干拳头的家伙,就是杨虎;被薛翰干翻的家伙,乃是赵遂;被徐光祚击败的,乃是齐彦名;痛殴顾氏三人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宠、刘晨。
至于刘惠这个小家伙,他还是弱鸡,躲在最后面!
倒是马政这件事情,引起了朱厚照的沉思!
说白了,这是一件苛政!
但说到底,是因为土木堡事变!
这件贯穿大明历史的事件,其实并没有引起大明历朝历代的充分认识!
土木堡之时,大明不但丧失了五十万精锐。
连同,近七十年来都处于了防守的位置!
继而,丧失了辽东!与朵颜三卫彻底反目!最后彻底失去了哈密卫!
到了近些年,大明只能依赖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这九个边防重镇!
最重要的是,大明丢失了河套平原!
从而,大明丧失了放牧的基地!
怎么办?
朝廷想的办法也不一般!
先将众多武将文臣收刮了一遍!
之后,就弄得刘健这样的首辅大臣,也只能坐牛车。
但持续下来,形式更恶劣之后,就有人提议摊派!
为保证明军边马的供应,朝廷强令河北、山东等地农民充当养马户!
也就是马政的由来!
陕西的马政还稍微好一点!
此地边防修缮得牢固,兼陕西一带也没有什么好抢的,鞑靼人也懒得侵犯。
反而是河北、山东地区,这是距离大同、宣府、蓟州、辽东、太原最近的地方!
可想而知,马政的压力有多大!
再加上,这些地方距离京师近啊!
鞑靼人最喜欢攻打大同、宣府的原因亦在于此。
但百姓们怎么办?
养马不用耽误时间?田地怎么办?
养马不用准备草料?不用准备豆食?
万一马匹死了,万一马孳生不及额,还要给官府赔偿损失!
于是,上下其手的官吏们哈哈大笑,小民们开始哭泣了。
连同,富商们、士绅们也微笑起来。
因为,一波波卖田产、鬻男女的打折活动开始了!
于是,响马也悄悄出现了!
这就是响马的由来!
被逼上梁山的养马农,就是响马!
这也是古之河北、山东响马出名的真正原因!
倘若朱厚照不知道,又或者这几个人当真是匪类,他保管痛下杀手!
但这几个……
不但善于养马,他们还并非为自己筹马!
他们抢马,是为了乡邻!
所以!
明明有钱了,马上就能有更多钱!
改变世界的事情,穿越者不来做,谁来做!
第十四章、 朱厚照的杀手锏
可朱厚照就算是八百年老鬼,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他只能选择他能做到的方式!
或者,可以称之谓暴力的方式!
河北、山东十万养马农,他可以帮忙修水利,建水渠!
以此,帮助农户们增收粮食!
他可以教导养马农如何养马!
他可以帮忙,收购马匹的口粮,然后发下去。
他可以教导这些养马农,如何在自己门口挖鱼塘,种莲藕;在屋后种芋头!
他还可以,往死了里去忽悠弘治,让弘治免了此地的其它徭役。
甚至,可以免除这些养马农的赋!
或者税!
以此,来减轻养马农的负担!
这就是他能做的!
因为,他又不是神仙,他也变不出一个河套平原来。
为此,他郑重对杨虎承诺:“给本宫最多两年时间,河北、山东的养马农绝对再不会出现卖田产、鬻男女的惨状!”
杨虎等人将信将疑。
但他们知道闯了大祸!
一群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敢抢太子殿下的东西!
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活腻了!
但是,第三天朱厚照又来了!
他带着上千人来了!
手一挥,朱厚照就开始下令:“众兄弟,都说吾等是京师一害,今日吾等就让那群刀子都拿不动的御史们看看,吾等少年,才是英雄好汉!”
几个小家伙被忽悠得热血上脑,眼珠子都激动得凸了起来,轰然响应道:“请殿下发号施令!”
朱厚照毫不客气,开始吩咐起来:“尔等各带百人出发,按照本宫给的地图,十日内即便是不眠不休,也要把地形给勘察好了!”
“杨虎,赵遂,本宫吩咐你联系的本地乡人,可安排好了!”
杨虎扯着嗓子,眼睛有点红,嘶吼道:“殿下放心,小人安排好了!”
朱厚照点点头,道:“你不但要联系这些乡亲带路,还要发动乡亲出人出力。由本宫来负责一应农具,伙食,争取在年底之前将这些地方的渠道挖通,架上水车,让家家户户门口都有水塘。”
“至于这些鱼苗,芋头等物,本宫已安排人去各地采买。”
“至于其它……”
安排了这些之后,朱厚照单独回了京师。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干!
他要去找弘治皇帝。
免了这些养马农的其它徭役。
这些,无论是内阁辅政大臣,还是弘治皇帝,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当场就同意了!
但是免粮税这个事情,让人很踌躇!
一年免近百万石粮食,兼十万银子,当真不是个小数目。
所以,朱厚照选择了另外一个方法——要玩,就玩得再大一点!
朱厚照朗声道:“免粮税,反而是一种促进马匹养殖的好方法……”
这里的关隘,朱厚照一说,大家就通了!
很简单!
因为养马农没有粮食的压力,没有税赋徭役的压力,有了更好的水利工程,那么养马的事情……
朝廷也没有道义的问题了!
朝廷对尔等这么好,马匹是不是不该出问题!
如果出了问题,是不是你没用心?
你赔偿朝廷,是不是合情合理?
你找大德银行借贷也好,自己卖粮食也好,大家是不是都不亏?
所以,在此基础之上,原有的养殖额之上,五户人哪怕增加一匹马,朝廷是不是就能多两万匹战马出来?
刘公,谢公,李师傅你们仔细算一算,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健瞪大眼睛,脑袋有点懵圈……好像,是这个道理诶!
李东阳眼睛眯了眯,来了一句:“万一出问题呢?”
朱厚照笑嘻嘻反问:“要是不出问题呢?”
是的,出问题的几率很低!
朱厚照的投资,也绝对不会亏!
他投资的鸡鸭鹅苗、鱼苗,是不是能优先收购?
这些农户多出的粮食要换银子,他是不是仍然能优先收购?
甚至,低价收购?
光靠十万农户为他养殖鸡鸭鹅,他就能成为大明首富!
更遑论粮食!
所以,他敢兜底!
也是他敢反问的原因!
因为,李东阳问的是出问题怎么办!
朱厚照说,出了问题本宫来兜底!
但是,不出问题的话,本宫是不是有奖励?
弘治皇帝眼神深邃,低低地问道:“皇儿有何要求?”
朱厚照仍然笑嘻嘻,道:“启禀父皇,皇庄年年都那点产量,要不交给儿臣来管,每年给父皇多缴三成?”
弘治皇帝眯起眼,捋着稀松的胡渣,严肃地问道:“当真?”
朱厚照神态轻松,说起另外一个话题:“儿臣在外面搞了个钱庄,价值几何,父皇心中肯定有底罢!”
好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
话不用说太明白!
朱厚照都明确表示了,大不了本宫赔嘛!
本宫有钱!
好吧!
弘治皇帝虽然恨不得把儿子的钱抢过来。
但他还是同意了!
————分段————
朱厚照从御书房走了之后,刘健谢迁还是懵逼的。
他计算了一遍又一遍,也不曾发现问题。
这个发现,让他顿生颠覆之感!
仿似,以往的一切行政,是不是都错了!
幸好,在场有个聪明人!
李东阳!
他深刻地指出,这一切成功的关键,就在于殿下是否能修建出完备的水利。
殿下只不过是顺水推舟,他的精彩之处,是找到了一个平衡的方式!
用马匹来解决粮税!
用钱庄来增加众人的信心。
其他人,是没有殿下有钱的!
其他人,是没有殿下这种关系的!
其他人,思路也没有殿下这般开阔的!
他说得很对!
但还是猜漏了一点!
朱厚照的第一个杀手锏,是芋头!
这个玩意虽然煮不熟有毒!
但是,却是个高产的玩意!
只要水利修好了!
这就是个能媲美土豆、红薯的东西!
他愿做这一切的原因,就在于此!
因为,这种东西种植好了之后,养马农们必然不会饿肚子!
从而,会怎样?
鸡鸭鹅、牛羊马,都不会饿肚子!
同时,他还有多种先进的种植、养殖手段,可以教授十万养马农!
当形成一个初步良性的循环之后……
小产者,开始出现了!
他也可以开始玩更多的花样!
他真正的杀手锏也出来了!
利用十数万匹马,诸多牛,收集马粪、牛粪,从而……一种有机肥的沤肥方式,出现了!
粮食,开始大规模增产了!
真正的良性循环,开始了!
第十五章、你们这就投降了?(已修正)
穿越时空回归之后。
朱厚照一直处于懒洋洋的状态,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就连地府的好基友唐寅,都还不曾去寻找。
因为,经历过一遍的事情,再经历一遍……难免会产生一种游戏人间之感。
但小霸王们的热情,却反过来影响了他!
主要的原因,是小霸王们亲眼见到了太子殿下的能力!
原本,众小霸王对能否减免粮税还有怀疑。
但朱厚照轻松就做到了!
他三两下散手,就打动了皇帝陛下,也打动了诸位大臣。
于是,一条坦途出现了。
虽然!
大家都处于玩闹的年纪。
但是!
小霸王们哪个不是勋贵出身,哪个没有被耳提面命,哪个没有被灌输一堆功成名就的思维!
况且!
大德银行大家都有份!
谁不希望赚更多钱!
当中,最积极的就是顾氏三人与朱鹤。
因为,四人统统没有继承权!
国公也好,侯爷也罢,和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以大家原本的人生轨迹,将来能安排个要职,混一个不错的履历,继而混个子爵之类。
就已经是人生巅峰!
但现在!
另一条通往巅峰的道路出现了!
太子殿下如此有能力。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还有谁不懂了?
反而是张破虏,对此丝毫不关心。
朱厚照安排他,他就去办!
朱厚照不安排,他就练刀!
日也练,夜也练!
他练的是,一套鼎鼎大名却失传的刀法——野战八方!
又名,夜战八方!
创始人乃是唐朝卫国公李药师李靖!
自然,是朱厚照传授的。
在朱厚照选择了另外一套刀法传授给薛翰之后,薛翰也疯魔了。
众人怨念起来!
大家谁还没跟殿下学刀法了!
就你们两个二货不来!
这下倒好,说好的十小霸王的共同基业,怎地偏偏让我们操劳!
对了,必须要惩罚!
下次他们来了,使劲灌他们!
他们不来,羊肉美酒我们代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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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热情高炽的时候,动力是无穷的!
尤其是,小霸王们还主动给自己加了许多buff!
比如,拯救万民于水火。
比如,千年之佳政。
比如,青史留名!
所以,这些疯狂的家伙们,夜宿于荒山野岭,偶栖于猛兽之侧,当真很快就完成了勘察。
两个府的地理堪舆图,十天之内就呈于了朱厚照。
受大家的影响,朱厚照直奔工部,将工部营缮清吏司、都水清吏司的技术人才,统统抓了过来。
于是,河道定好了!
纵横百里阡陌的渠道,也定好了!
无数人翘首以盼,就等材料一到。
大家就开搞!
但此时,麻烦也来了!
朱鹤满头大汗地找到朱厚照:“殿下,出事了!”
朱厚照纳闷起来。
俺们十来天能将两个府的地理,连同设计都搞定。
还能有什么麻烦!
朱鹤紧握双拳,小脸红通通,说不出的气愤:“殿下,材料涨价了……”
朱厚照闻言一愣,狐疑地问:“什么材料?”
全部材料!
石头、木头、粮食、鸡鸭鹅苗、鱼苗、芋头、莲藕,连挖土的锄头,装土的簸箕箩筐之类,统统涨价了!
并且,价格涨的不是一星半点,而是成倍地往上翻。
就说个簸箕,原本五文钱的东西,现在已经卖到了五十文。
箩筐,原本是三十文,现在翻到了三百文!
至于石头、木材、粮食的涨幅,更为夸张。
朱厚照怒了!
可让他尴尬的是,都是他自己大手笔惹的祸。
去收购的太监,采购的数量太大,导致有心人一看价格飙升,就开始了囤货。
甚至,此事还影响了工部。
因为户部的采购,也被打乱了!
工部所需的一应材料,都被拖延。
朱厚照眼中寒光一闪,冷冷地道:“人曰商贾重利,商事误国,此言诚不欺我也!”
“此等国家大事,这些狗东西也敢坐地起价,胆子真是肥得很!”
朱鹤小手做了个向下切的阴狠动作,试探地问:“殿下,要不要我去找了顾氏爷仨,召集人马,将跳得欢的几个,狠狠收拾一顿?”
朱厚照摆摆手,冷笑起来:“当下需要的是尽快开工,而不是将这些无良之辈一棍子打死。”
“打死他们倒容易,可材料却是个麻烦事!”
稍作沉思,朱厚照道:“你先回去,本宫自有安排,回头通知大家。”
朱鹤点头应诺。
等朱鹤走了之后,朱厚照直奔锦衣卫。
找牟斌。
牟斌脸色发苦,他也很无奈!
这种事情,他能出面杀人?
他只是个老实的特务头子。
他既不是毛镶,也不是纪纲,更不是万通!
他既没有毛镶的阴狠,也没有纪纲的胆魄,更没有万通受宠。
牟斌道:“殿下,非是锦衣卫不肯出力,实在是……”
实在是朝廷都没表态,锦衣卫就跑出来动刀子,算怎么回事!
作为当今天下消息最为灵通的人之一,牟斌又怎会不知道,这些商贾身后……
哪个没站一个朝堂重臣!
说不好,这当中就有马政改革,从而经济利益受损的某个大佬!
甚至,是某些大佬们!
所以,牟斌能怎么办?
他能帮朱厚照的,就是把这些人找出来,把资料整理得漂亮些。
然后交给朱厚照!
朱厚照拿着这些资料,冷笑起来!
你们这些个渣渣,想在八百年老鬼面前找便宜,你们活够了么?
还是说,你们钱多得很!
既然如此,就让你们看看大爷的手段!
朱厚照回到钱庄,第一时间找来了朱鹤。
“他们不是涨价么,不是大力囤货么,不是有多少收购多少么?”
“给本宫把手上的存活,统统抛向市场!”
“对了,这个事情你另外找个人去做,切莫让对方知道任何消息。”
朱鹤眼眉通透,一点就明白:“殿下高明!”
“翻个十来倍卖出去,先赚一笔银子再说!”
朱厚照也笑起来。
不错!
就是先赚了银子再说。
大爷采购了两百多万,一来一回总要先赚个一千万罢。
朱厚照美美地想。
这些钱用来暖暖被窝,貌似也不错!
————分段————
山西赵老板,河南林老板,山东王老板,最近日子很得意。
因为,他们有的经营木材,有的经营石材,还有的经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忽然,竟有人大量收购他们在卖的玩意。
偏偏,量大得要命!
有钱啊!
这么多小可爱,俺们要是不多赚一些……
是不是天打雷劈?
再说,恩主们也发话了,使劲赚!
但这些老板们赚得欲仙欲死的时候,忽然没人收购了。
山西赵老板刚安排人出去打听,就见一个下人跑进来。
赵老板眉头一皱,怒斥道:“惊慌失措,成何体统!”
那青衣小帽的下人擦了把汗,小心翼翼地道:“老爷,大事不妙啊……”
赵老板连忙问:“何事?”
下人连忙回道:“老爷,有人去顺天府告我们……差役就在府外。”
赵老板心里一惊,扯脚就走。
青衣小帽的下人,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就见差役提着官刀,正在来回踱步。
那差役见了赵老板,翻手就是一张传票,道:“赵老贾,有人告你侵占良田……跟本差去一趟吧!”
去了顺天府衙,却见林老板、王老板,俱俱在此。
三人纳闷地对望。
但实则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侵占良田一亩而已!
但为了名声,赵老板找到衙门的熟人,塞了几两银子搞定。
待出了府衙,三位老板简单聊了一聊。
林老板被人告了打架,王老板被人告少付了嫖资。
好吧,只少付了一两银子。
三人面色怪异,也没什么心思聚餐,就此告别回家。
当赵老板刚刚到家,就见另外一个差役在等候。
那差役已经等得不耐烦,道:“赵老板,有人告你殴打乞丐,打断了人家一条肋骨,跟本差去衙门处理善后罢。”
好吧,又到了顺天府。
又见到了林老板、王老板。
三人仍然不是什么大事。
赔了十两银子,诉状人就撤了。
在回府的路上,赵老板询问他那个青衣小帽的下人:“本老爷是不是印堂发黑?要不要去菩提寺捐几百两银子?”
下人唯唯诺诺不敢搭话。
因为,路中央一个差役正等着他们。
还是原来的那个差役:“赵老板,你儿子把城外老农的鸡打死了,现在找你去调解……”
赵老板欲哭无泪。
此时他是头猪,也感觉不对了。
肯定,有人在整他!
但到了顺天府衙,找了数个相熟的衙役打听,也没打听出消息来。
可赵老板刚出府衙,走了不远,就见到有人招手了。
还是拿着传票的衙役。
赵老板垂头丧气,拱手道:“这位官差,老赵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人?”
差役横眉怒目,跑了一天,全是这老赵惹的狗屁倒灶事。
偏偏,说大不大,说小……府尹武大人还无比重视!
差役怒道:“老子哪里知道,这回有人状告你偷看了寡妇洗澡,现在那寡妇正要死要活……跟本差走罢!”
赵老板想哭,却哭不出来:“……”
一天下来,赵老板、林老板、王老板干脆就在顺天府呆着了。
不出三人所料。
小半柱香,就有人来提审!
朱厚照得知消息之后,哈哈大笑。
旁边朱鹤笑得眼睛都歪了。
但最冷静的,还是薛翰。
薛翰莞尔一笑,平静地说道:“今天只是开胃菜,明天好戏才上场。”
这场好戏,当然是朱厚照指使的。
薛翰出的主意。
朱鹤来执行。
这个主意也很简单,就是不停告这三个商贾。
哪怕是杀人大罪,也要分成几百个诉状。
大不了,就是多写一张状纸。
朱厚照的打算是,这几个王八蛋能活多久。
就告多久!
————分段————
第二天,满城风雨就来了。
赵老板刚起床,青衣小厮就慌里慌张跑来告知:“老爷,不好了!”
“城里到处有人贴你的大字报!”
不是到处!
这个词用的不太准确!
应该说,无处不贴!
赵老板家的院墙,贴得满满当当!
不留一丝缝隙!
这些大字报上,有赵老板偷鸡摸狗,几时去了妓院,几时偷了寡妇,几时少支付了银两,几时抢了老农,几时殴打了乞丐。
但是!
赵老板去妓院,是去找老鸨夜宿的!
赵老板偷寡妇,是用强的!
赵老板少给的钱,是少给了几万两,导致人家倾家荡产!
赵老板抢老农的良田,也不是一亩,而是数万亩!
赵老板打乞丐,不是打一个,而是打了一窝!
偏偏,状告赵老板的诉状,连同赵老板认罪的案底,也改头换面贴了出来。
但赵老板冷冷一笑,喝道:“叫上人,去给本老爷扯了!”
可惜!
刚走到大街,就被一群人打了回来。
这群人,一边打,一边怒吼!
“就是这个赵老板,心大大的坏!杨老头如此可怜,这个王八蛋还要抢老头最后一文钱!”有人义愤填膺地向他人告知。
也有人佐证:“姓赵的狗东西,靠的就是逼人卖儿鬻女起家,哪里会是好人!”
慌得赵老板连忙关闭大门。
等到第二天,群情汹涌的京师舆论又变了。
又是无数的大字报!
详细列举了这些人哄抬物价的后果!
这些人,影响了赈灾,影响了农业,影响了马政,影响了军备,影响了边防,影响了一切!
总之,有多严重就多严重。
下一个。
京师的孩子们,唱起了这些家伙私通鞑虏的童谣。
无数人大惊失色!
童谣是个什么鬼?
若非造反,若非要弄死某个人,谁会去编这玩意!
然后,这些人发现资金开始逐渐枯竭。
生意伙伴断绝了来玩。
继而,大德银行宣布:某某某鉴于不顾民生,不顾家国……这些人想要贷款,对不起,不贷给你!
京师无数大大小小的贷主们,也收到了锦衣卫的警告!
这些人,只要你们敢贷,就等着我们的刀子!
再下一波,京师无数的青皮流氓出动了。
这些人,也不抢东西。
更不是去砸玻璃!
当然,现在还没有玻璃这个东西。
但是,只要这些商贾的店铺有人上门。
这些青皮流氓立即就会大喊大叫:“黑心商贾,丧尽天良!私通鞑虏,全家死光!”
喊了几次之后,就没人上门了!
再下一波,京师的乞丐们出动了。
当这些人的店铺一开门,就发觉门口挤满了乞丐。
想要赶人,就发现不少人虎视眈眈!
商贾们终于扛不住了。
赶紧聚一起商议。
赵老板眉头紧锁,苦闷地道:“这明显是有人整我们啊,可到底是谁呢?”
林老板小心翼翼地猜测:“会不会是我们提了价格,遭到了报复?”
王老板也焦头烂额,怒道:“老子就不信,京师这一亩三分地,还有我等摆不平的事情!”
赵老板点头同意,道:“不错,待我去找恩主。”
几人对望一眼,全部开心起来。
等大爷们的靠山来了,你们这些整我们的王八蛋,还不束手投降?
狗东西,这回不赔得大爷开心。
非弄死你不可!
第十六章、 天下最险恶的地方(已修正)
聚贤茶庄。
张萌正优哉游哉地喝茶。
他翘个二郎腿,看似很是惬意。
远远地,一群人向他而来。
张萌喃喃道:“这么快就找来了?”
“这些家伙是真急了!”
“嘿嘿!”
来的一群人,当头就是赵老板。
赵老板今天换了一身劲装,还带了一对护腕,身畔还挂了一把刀。
“姓张的,去顺天府告状的,京师造谣的,是不是你!”
张萌慢条斯理,悠闲地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道:“正是在下,诸位待如何?”
听得正主承认了,赵老板立即暴怒。
他抽出刀,一刀劈在案几上,狞笑道:“狗东西,老赵也不管你什么原因,就问你一句话,怎么赔偿大爷?”
旁边的人,也附和起来:“让他赔!”
“这个王八蛋,不赔几百万白银,就装麻袋,沉大海!”
“赔了也要打断他的狗腿!”
张萌的眉毛,慢慢竖了起来,眼睛里冒出一丝凶光:“你们这是无视王法了?”
“哈哈哈哈!”
那林老板哈哈大笑,戏谑地道:“王法,我们守法得很,姓张的欠我们五百万银子,这就是证据。”
抽出一张纸据,林老板望桌上一拍。
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张萌老板,别着急,这张纸……等下就有你的签名了。”
张萌更怒,道:“本人也可以再去顺天府,状告尔等欺压良民,这份合约,是尔等逼迫吾签的!”
哈哈哈哈!
众人都笑起来。
其中一个俊秀的年轻人斯斯文文地站出来,淡淡地道:“本官乃是户部宝钞提举司正提举,可以为林老板作证,此乃双方于自愿之下,签订的合同。”
另外一个蓄了小胡子的人,踱着方步站出来:“本官乃是刑部司务厅郎中,不知能否帮林老板做个佐证?”
哈哈哈哈!
这一次,反而是张萌笑了起来。
众人都同情地望着他,这个张萌,是吓傻了么?
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但是!
张萌施施然拿出了一张纸,好整以暇道:“本人这里也有一份合同,不知诸位可有兴趣一观?”
王老板拿起一看,鼻子都气歪了!
因为,这的确是一份正规采购合同。
但是,合同的采购价格……比进货价还要低个十几倍!
那蓄了小胡子的人,更是怒气勃发:“本官好歹是朝廷五品官员,尔敢戏弄于我?”
忽然,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
“五品官,很大么?”
“本人不才,乃是成国公继承人朱麟,不知能否入这位郎中法眼?”
“本人也不才,还不曾袭爵,唔……在下是阳武侯唯一继承人!”
嘻嘻哈哈的声音不断传来。
“本人就更不才了,乃是保国公的儿子……”
“老子也不才得很,没什么资格袭爵,所以老子帮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大人喊一声,牟大人也愿意作证!”
“咳咳,本官顺天府尹武清,就不用他人介绍了……”
很快,一堆人就从隐秘之处,走了出来。
当头的,就是顺天府尹武清。
武清一身官袍,神态庄严,不怒自威,身后数个衙役伴随。
他怒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尔等恶吏,肆虐商贾为奸!”
“本官必汇同御史,汇同锦衣卫指挥使牟大人,齐向陛下参尔等一本!”
转身,武清又喝令身畔衙役:“来人,将这几个商贾收押!”
“打入顺天府大牢,待本官明日亲审!”
数个衙役大声回应:“诺!”
只是。
众衙役纷纷放过了为首三人之一的林老板。
因为,赵老板瑟瑟发抖,王老板面无人色。
但林老板,已经吓尿了!
滴滴答答,熏臭袭人!
至此,尘埃落定!
茶庄院墙另外一边的朱厚照,极为遗憾地摇摇头。
你们,这就扛不住要摊牌了?
别急嘛,大家还可以再玩几天嘛!
本宫还要很多手段没用出来呢!
若非需要你们的渠道!
若非怕后续更难采购到原材料,本宫早将你们阖家富贵了。
岂有给你们机会的道理!
可惜啊!
安排人上门丢狗屎,安排小民去你们家造反闹事……
这些手段没时间安排了!
————分段————
虽然这场小斗法耽误了时间。
好在,没怎么耽误正事。
即便没有物料,但挖坑这种事情,抗把锄头就能干!
朱厚照指挥众多养马农,先把自家地头先挖了。
这么一来,他既没有影响进度,反而大捞了一笔。
弘治皇帝看到之后,也哭笑不得。
但帝心深沉,他直接把奏报望火盆子里一扔,就冒起了青烟。
没人敢捣乱之后,进度也快起来了。
小农们也想得通透明白!
这不是为他人干的活!
这是为自己!
况且,还有个太子殿下出钱、出粮、出人、出指导。
朱厚照安排的人,也很快和众多乡老、宿老、村正、村保等,达成了协议。
这一次,朱厚照当真下了大本钱。
朝廷不是没修过水利,各县、乡、村,也并非没有修过水利。
但说实话,大多是面子工程。
能有一条渠道入乡,能修一条水库,就已经是天大的政绩。
但朱厚照不同!
他是真的按照每乡一条大水库,每百亩一条大水渠,每户人一个水塘……这样的恐怖标准来设计的。
所以,别看只涉及了两个府,但要花的功夫,当真不老少。
要完成整个投资,朱厚照压缩了几次,也需要花费近千万两银子。
当然,并不需要一次性投资到位。
最大头的投资,还是水库。
近乎占了六成。
但要修水库,没个好几年,是没戏的。
所以,朱厚照也不着急。
他倒是对水泥这个东西上心了。
可是,他只是听过而已。
只能找一些匠人,将他听过的话转述,然后让这些匠人自己瞎折腾。
好吧!
水泥这个东西其实很简单!
三天后就被倒腾出来了!
于是,第一批水泥就被用上了。
倒是这些小民的热情,被彻底激发出来之后,场面才真正的恐怖。
十万户人,硬生生全家都上了场。
无论男女老幼。
也无论白天,还是夜晚。
朱厚照帮忙设计了之后,这些小农们第一个先把自家的水塘挖好了。
等水泥一到,随意几个人就把水塘给敷了。
然后,就是水渠。
这时候,朱厚照安排的人就开始组织。
开山取石的、拿着铁锤碎石的、搅拌的、挖渠的,干得热火朝天。
然后就是架水车。
朱厚照干脆将图纸下发下去。
小农里,十个人当中,近乎有九个都干过石活,也干过木活。
十来个人,一天就可以架一部大水车。
然后,就是修桥,修一些主干的路。
两个月时间不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工程就近乎完全完工。
剩下的,就是大水库!
倒是这个大工程,还真不用太着急。
一是现有的水利资源,可以从河道取水;二是水库只是备个万一!
朱厚照的记忆里,河北山东近些年旱涝……几乎没有。
于是,不断的鸡鸭鹅、鱼苗、芋头、粮食种子,被运输了来。
倒是锦衣卫下辖的驿站,朝廷给的极其爽快。
但是,仍然遇到了麻烦。
————分段————
能将驿站这个包袱甩出去,朝堂内阁诸臣,六部尚书、左右侍郎,就没一个不同意的!
大明朝廷第一次体现了高效率。
凡涉及到的手续,从各个部门的小吏开始,不管是典使、大使,就没一个人拖延。
直接就到了主事。
然后是员外郎,郎中,左右侍郎。
等到了下午,就到了尚书大人签字。
这种效率,让牟斌瞠目结舌。
同时,也让牟斌嚎啕大哭。
因为,太快了!
他哪里有那么多功夫,那么多银子?
劳资现在就接手,你们是不是想让劳资去死!
没办法,他只能去找朱厚照。
朱厚照笑吟吟地,一点也不在意。
这种事情,也太简单了吧!
他把几个小恶霸召集来,吩咐道:“你们分别去联系京师内的富豪、勋贵、商贾,本宫亲自去联系几个皇亲,本宫要办一件大事!”
寻找合作伙伴!
在朱厚照看来,这种事情有什么难了?
钱,一个人是赚不完的。
既然如此,就找人来投资呗。
驿站系统,可是具有天下最好的地理位置。
且有锦衣卫作为底气。
就单单作为一个仓库,又有谁敢来打劫了?
朱厚照经常在想,别看朝廷常派大军剿匪平叛,费事耗粮。
但你出动锦衣卫看看!
这些狗东西,晚上就能把那些匪首的脑袋取来。
别怀疑,锦衣卫就是有这个本事!
这支天子亲军,以朱厚照的眼光看来,还不曾发挥它真正的威力!
所以,他底气充足得很!
他要做的,是绑定更多有权、有势、有钱、有人脉的家伙。
以做到,真正杜绝他人来占驿站的便宜!
进而,朱厚照要做的,是打造一套通行天下的物流系统!
驿站,就是这套物流系统的前置仓。
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比如,广西的水果,摘的时候还不到一文钱。
但要运输到京师呢?
没有三五钱银子,很多人是吃不到的!
那么,这里面利润多大?
这些利润,为何不能自己赚?
奇货可居啊!
物流起来了之后,商品的流通会加速。
银票,也会加速流通!
哪怕朱厚照不赚物流的钱,光是大德银行赚的利润,就能吃撑他!
于是!
英国公出资五十万两,成国公出资五十万两,某某侯爷出资五十万两……
短短三天时间,朱厚照就开始叫停。
这个时候,他已经签订了千万两投资协议。
手里有钱心不慌。
朱厚照施施然地开始办第二件事情。
招标!
好吧,这一次有这么多背景深厚的家伙在。
再没有商贾敢捣乱。
事情,也一一推行了下去。
后面的事情,朱厚照就懒得再管。
他统统推给了牟斌。
反正,锦衣卫人才多的是!
他现在要去干另外的事情——接收皇庄。
可接受皇庄,却让朱厚照蹙起了眉头。
别看他说得容易,下一年给弘治皇帝多缴纳三成。
但朱厚照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天底下最复杂、最险恶的地方,并非是皇宫。
而是皇庄!
第十七章、 何谓皇庄
士大夫与皇帝共天下。
它说的不止是一个基本现状,内里隐藏的,是皇帝才是天下的大地主。
封建王朝,走不出土地兼并的困窘。
更走不出,皇帝才是天下最大的兼并主。
皇帝的这些土地,当然属于皇庄。
但土地就是皇庄的全部了?
当然不是!
土地,只占了一小部分!
矿产、丝绸、布帛、盐铁、瓷器、茶叶、医药……
统统都属于皇庄。
所以,朱厚照才认为,这是天底下最为凶险的地方。
因为,这里不止牵扯了土地,也不止牵扯了皇亲。
更牵扯了御马监、丝织监、御用监、尚膳监、尚宝监、尚衣监……
东厂,西厂!
几乎将十二个主要太监机构,全部牵扯了进来。
成化帝时期,更牵扯了三宫六院!
多可怕!
人人都将手伸进来。
个个都想来捞好处。
谁敢来捣乱,谁敢来搅局,是不是找死!
朱厚照就决定来!
因为,他还知道一件事。
光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一个太监,也能有数十万银子。
这些银子哪里来的?
就是从皇庄贪出来的。
所以,与其说皇帝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
倒不如说是一群太监!
崇祯皇帝挂歪脖子树的时候,陪他死的那个太监王承恩,怀里揣了大几十万银票。
是不是很讽刺!
是不是很有趣!
崇祯皇帝因为缺钱吊死了,却不知道身边就有个有钱人!
太监爱财之可怕,可见一斑!
咱家愿意陪皇帝一起死,但咱家死也不愿意花银子!
说的就是朱厚照要面临的现状!
他要是动了这些太监的奶酪。
别说是他,就连弘治皇帝都危险!
但是,朱厚照仍然决定来找死!
无它,皇庄每年为内库贡献两百万银子,兼价值千万银子的粮食。
以及其它。
恐怕连实际收入的半成都不到!
朱厚照之所以敢接手皇庄,是因为他有个杀手锏!
大德银行!
只要皇庄的资金从大德银行走,他就能控制一大半。
起码,一些明显吃拿卡要现象,可以被终止。
不过,他现在也不着急去接管皇庄。
而是做起了准备。
借着锦衣卫的壳,开起了培训班。
同时,朱厚照开始熟悉起这些产业来。
但他将需要准备的事项,丢给了刘瑾之后,又不管了。
再次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日子。
但时空在这里发生了转变!
当然,朱厚照也不知道这是否还是原来的历史。
又或者,现在的世界是一个平行空间。
但的确变了。
张破虏、薛翰痴迷于刀法,打死也不肯出来玩。
顾氏三人、朱鹤一边练武,一边忙于生意,也打死不肯出来玩。
朱麟、朱骐最近出了远门。
唯剩下一个张仑。
可这么个还在流鼻涕的小破孩,谁喜欢带他了?
張懋那厮又不给本宫发工资!
徐光祚倒是来找朱厚照。
可朱厚照的态度,和其他人一样——不怎么喜欢他!
于是,朱厚照寂寞了!
————分段————
整个弘治十三年的冬天。
朱厚照过得极为无聊。
他去宫廷学,直接找杨廷和:“要本宫学的,一次性拿出来!”
好吧,修炼了精神奇功之后,他的记忆力变态得不行。
第二天就给杨廷和背了一遍,然后撒腿就走。
杨廷和能怎么办?
他总不能把同样过目不忘的儿子抓过来,然后找朱厚照比试。
好吧,你爱来不来!
等到快过年的时候,朱麟、朱骐二人终于回京了。
朱厚照大为惊喜,连忙把其他人抓出来。
开了个群体趴!
当众人见面之后,都有些唏嘘。
张破虏、薛翰的精悍之色不用多说。
顾氏三人,朱鹤,也多了不少精明气息。
就连张仑,也长高了些。
等到杀了鸡,宰了羊之后。
朱麟忽然就感叹起来:“这一路长见识了!”
朱骐阴阳怪气:“你丫到底是长了?还是湿了?”
除了张仑,众人都会意地笑起来。
欢声笑语中,张破虏也感叹起来。
他正在转动那只烤羊。
张破虏说道:“大德银行与养马农合作,以后吃羊,总算不用被人坑银子了!”
众人又笑起来,连连调戏张破虏瞪了人家闺女。
其实,这还是张破虏八岁时候的梗。
那个时候,他还傻乎乎的。
他整天,要么去军营,要么就是和其他几个小霸王厮混。
对男女之别,还不太在意。
一次去买羊羔的时候,见到老太太那标致的小孙女,眼睛就转不开了。
于是,银票给了一张又一张。
众人说起这些旧故事,张破虏也不再恼怒,反而有些温馨之感。
他摸摸脸庞上的胡子,故意瞪着眼,道:“也不知道那老太太搬哪里去了,要真找到了,劳资就去下聘礼!”
哈哈哈哈!
薛翰也笑起来:“到时候,让殿下去帮你保媒!”
众人轰然。
举起手中酒杯,轰然畅饮。
但张破虏喝了一碗之后,用手一抹胡子,郑重地说道:“等年后,我会去宣府。”
众人默然。
张破虏又道:“殿下与吾等从小苦读兵书,喝牛奶,吃牛肉,练骑射,还不是为的这一天?”
“劳资最近,感觉刀法大进,和我老子干了一架,结果把他给揍了……”
众人大惊失色。
张破虏看似毫不在意,却掩饰不住眼内的得意:“所以,老子要第一个去践行理想!我老子已经说了,让我去张浚将军手下,当个把总!”
轰!
众人哗然。
把总的位置,已经不低了!
張懋为了他这个小儿子,这是出了大力气!
不过,朱厚照却不这么认为!
张破虏可是四次校阅金腰带得主!
金腰带真那么好拿?
当然不是!
别以为他老子是英国公,人家就会对他放水。
反而,在陛下的目光注视之下,只会更加严格!
所以,他这个把总,还真不算多高的位置!
朱厚照想到这里,就问薛翰:“表哥,你呢?”
但转即,朱厚照就明白了。
薛翰更加不用人操心。
他有个当皇帝的舅舅!
只需过几年他袭爵了,自然会有去处。
不但是他,就连顾氏三人、朱鹤等人,都会陆陆续续进入某些机构。
第十八章、殿下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这个年,朱厚照给弘治皇帝送了礼物。
一百万两银票。
弘治皇帝吹胡子瞪眼,臭小子敢来贿赂皇帝?
但呵斥朱厚照的时候,银票忽然不见了。
被弘治皇帝悄悄收进了兜里。
朱厚照笑眯眯地也不在意。
他反而和弘治皇帝多喝了几杯。
父子之间,难得其乐融融。
但过几天,就有坏消息传遍了京师。
奏报曰:陕西延安、庆阳二府、潼关等卫、同、华等州,咸阳、长安等县,是日至次日地皆震,有声如雷。而朝邑县尤甚,自是日至十七日频震不已,摇倒城垣楼橹;损坏官民庐舍共五千四百余间,压死男女一百六十人,头畜死者甚众……
特大地震!
朱厚照黯然。
他也想做些事情。
他可以买粮,买芋头,买帐篷,买药品等一应赈灾所需,送去延安、庆阳。
但到底能有多少送到灾民手中,就不好说了。
想了想,他跑去找牟斌。
朱厚照拿出一百万银票!
他说道:“本宫需要牟指挥使调集专人,去山西、河南,或陕西就近收购一应物资,亲去二地发放。”
“若牟指挥使能安排可靠人手,并这些人亲身参与赈灾、救援,这些钱牟指挥使就拿走。”
“本宫不管安排过程,亦或采购的价码,只要牟指挥使答应本宫唯一一个条件……”
有效救援灾民!
钱不够,继续找朱厚照要!
牟斌沉默!
说实话,锦衣卫算是各机构中最有良心的人手了!
一是天子亲军,有不少饷银在身。
二是锦衣卫本身的行政机制,能让人贪污的地方并不多。
但是!
这些钱要是敢交予当地府、州、县,朱厚照的脚趾头都可以保证,能有十万银子花在灾民身上,就已经是天大的良心!
牟斌也明白这个道理!
老实说,他并不贪!
也不怕担责任!
更不怕引起他人的觊觎!
他担心的是,老子一个特务头子,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活,太子殿下竟然让我去赈灾?
这不是本官的专业好嘛!
殿下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这种事,要么是户部,要么是工部的干活,找本官干嘛!
但朱厚照一脸郑重,牟斌再懵逼,也晓得太子殿下是认真的!
好吧!
牟斌接过银票,郑重承诺道:“本官会安排绝对信任的人手!”
至于其他,大家就不用多言。
朱厚照信任他!
这个汉子,只要承诺了,就会做到!
倘若锦衣卫有人敢吞没,敢贪污。
牟斌必然会清理门户!
朱厚照悲哀起来!
这个时代,幸好有个锦衣卫!
幸好有个牟斌!
他要是去找东厂,或者西厂……保管厂督拿最大份,其他档头会分得无比愉快!
殿下真好啊!
知道我们这些太监穷,知道我们这些太监喜欢小可爱。
特意给我们送来了!
大家赶紧分得利索点!
然后做一个殿下喜欢的结果呈送上去!
想了想,朱厚照再次确认:“钱若不够,本宫再给百万!”
————分段————
给了钱,朱厚照就不管了!
实在是,想管也管不了!
故而,他转身就去了皇庄。
其他的事情,他暂时也懒得管!
但其中两件事,朱厚照直接插手了!
一件事,是土地丈量!
不错,别以为天下的地主士绅们只会把土地挂在举人头上。
实际上,皇庄才是最好的挂靠所在!
因为,举人会被查。
皇庄谁敢查!
只需要随意给太监塞点银子,一大批粮税就免了。
省下这么多小可爱,睡觉之前数一下,是不是心情很愉快?
这种事,官府打击是无效的!
有几个人敢对读书人下手!
更遑论,有几个人敢来查皇庄?
但朱厚照敢!
当然,为了这件事情……他出动了王牌!
刘瑾等八虎!
虽然,这些人还不曾获得响当当的名头。
但谁对这些最门清?
谁对付这些上下其手的太监最有效?
答案,当然是太监!
朱厚照笑眯眯地想,这叫以毒攻毒!
本宫只需让锦衣卫监控好这几个家伙就好了!
这些事办好了,本宫也不吝惜赏赐十万八万。
可要敢背叛本宫……
本宫的刀子已经在饥渴了!
还在过年的欢喜气氛中,诸多太监还在欢天喜地的吃喝,刘瑾也笑嘻嘻地作陪:“大家吃起来,喝起来!”
“这都是太子殿下的恩典!”
“别给太子殿下省钱!”
“殿下吩咐了,只要诸位把事情做好,殿下不吝赏赐!”
“当然嘛……”刘瑾拖长了声音,人也慢条斯理起来,懒洋洋地道:“这个赏赐嘛,与大家无关!”
忽然,一大批人马涌了进来!
立即包围了整个场地。
刘瑾好整以暇:“谷大用,你可以去封锁账本了!”
谷大用暗暗‘呸’了一句,肚子骂了一句狗太监,但面上同样笑眯眯地:“好咧,咱家这就去了。”
众多太监鼓噪起来。
“刘瑾你个王八蛋,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是个人物了,你不知道咱家的背景?”
刘瑾的脸色变了,变得阴狠起来。
他恶狠狠地道:“你以为咱家不知道?你王三是尚衣监马公公的人,你刘四是尚膳监牛公公的人……”
“咱家都知道!”
“但太子殿下吩咐了,其他的东西你们贪一点,扣一点,太子殿下也无多大所谓。”
“但粮食不行!”
“粮食是要用来做大事的!”
“殿下说了,边疆需要粮食,百官需要粮食,天下到处闹饥荒也需要粮食。”
“白花花的银子也就罢了!只要诸位老老实实将土地的事情交代了,所有过往都能忽略不计!”
刘瑾的脸色愈发阴狠:“但你们都要给咱家老实点,但凡咱家察觉你有一点不老实……”
刘瑾忽然抽出旁边卫士的刀子,速度之快连卫士都没反应过来。
刘瑾直接一刀砍下去,就将旁边的老太监剁翻了!
鲜血,溅射了刘瑾一脸。
他毫不在意,声音愈发尖细:“咱家只要有些不好的感觉,你就死定了!”
众人开始沉默,有人眼珠子乱转,有人瑟瑟发抖,有人左盼右望。
遗憾地是,太监虽是最贪婪的群体。
也是最怕死的群体!
更有人想要拍刘瑾的马屁想疯了,第一个就扑了上去:“刘公公,小的对刘公公敬仰万分……”
第十九章、死得不正常的大明皇帝
刘瑾,是出面杀人立威的那一个。
真正关键的,是谷大用!
他带着朱厚照塞给他的众多会计,迅速查起了旧账。
这些人分工明确。
有人查账,有人登记,有人整理,有人统计!
复核一遍之后,数据很快就送到了朱厚照手中。
现在,朱厚照并不在皇宫。
他住在大德银行后方的院子里。
实话实说,他是不敢回皇宫!
别看他敢上战场,杀戮无算。
但这一次,他是真怕了!
不说大唐,随意几个太监就敢重新立皇帝。
就说堂堂大明!
有几个皇帝死得正常?
就没几个皇帝死得正常!
除了朱元璋!
还有朱祁镇!
嘉靖够阴险吧,光宗够狠吧,朱由校权力够大吧!
他们怎么死的?
被毒死的!
被谁毒死的?
左右和太监脱不了干系!
就单单说成化帝。
在万贵妃的唆使下,太监们弄死了多少皇子?
神宗时期,他那些爱妃金贵吧!
但随意一个太监,就敢对着皇帝宠爱的女人下毒手!
就连朱厚照他自己,是怎么死的?
落水患伤寒?
他从小吃牛肉,喝牛奶,精通骑射,身体强壮,百病不侵,会患个见鬼的伤寒?
他是被人弄死的!
以致于他当了几百年鬼,想起来还瑟瑟发抖!
这些太监,别看弱鸡一般!
可作为皇帝的身边人,随时能要了皇帝的狗命!
所以,这个关键时刻他怎敢以身犯险。
谁知道某个太监会不会发神经!
当资料到了朱厚照手里,他就变了脸色。
实在是……土地太多了!
比他预计的,多了一倍还多!
为何这么多?
一堆人挂靠过来!
仁和公主、永康公主、德清公主……
好吧,这些人就算了。
但英国公你个王八蛋也敢玩这一招?
还有成国公,还有镇远侯……
阳武侯?表哥?
次奥!
朱厚照怒了!
好吧,这些都是牛人!
还是本宫的好朋友!
但这劳什子山西老财、河北老抠、河南老粗是什么鬼?
就你们,也敢占朝廷的便宜?
朱厚照一会托着下巴,坐在椅子上沉思。
一会站起来,满屋子踱步。
怎么办?
这些家伙,送上嘴巴边上的肉,要不要吃了?
但想了半天。
朱厚照发现,吃不下去!
因为,人家有地契!
大不了,被罚得重一些!
对于那些个地主来说,罚点银子算什么,转过头就赚回来了。
不甘心啊!
谷大用小心翼翼,道:“殿下,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朱厚照大喜,一把抓住谷大用,问道:“什么办法?”
谷大用道:“只要做些手脚,大不了牺牲一部分土地……”
不错!
果然是好办法!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反正,其中一部分土地在顺天府二十四县范围内。
朱厚照完全可以随意下个命令,皇庄某某土地征用了。
至于具体做什么,谁敢管!
兼他征用的是皇庄土地,完全合情合理。
这个时候,地主们肯定不干了。
他们能怎么办?
只能硬着头皮来告状!
或者,托关系!
但是!
在这之前,锦衣卫就可以厘清这所有关系!
如果老老实实送上门,任由朱厚照发落,朱厚照也不会全部吃了。
他必然会让这些家伙有个活路。
但要是这些家伙敢去顺天府……武清这个时候就可以配合了!
他只需完全公平公正公开处理就行!
因为!
大明律规定:地主们少缴纳了多少粮税,只要超过一个额度,就是死全家的结局!
这些土地有多少,谁知道?
除了地主本人之外,皇庄也知道!
所以,只要稍微做点手脚……
朱厚照暗地里给他们补足这个额度!
这些地主老财们。
你们要么死全家,要么就乖乖吐绝大部分出来!
但这个事情,朱厚照不能沾染一丁点干系!
他是仁慈、善良、光明、伟大的太子殿下!
这些黑暗的、阴险的、非法的,和他一丝关系都没有!
怎么办?
出了事情,当然是下面的狗腿子干的!
太子殿下一点也不知情!
朱厚照目光幽幽,语气森然:“谷伴伴,你去叫刘瑾他们来,本宫有一件事和你们商量……”
————分段————
武器,必然有两面性!
对付敌人,当然是越利越好!
但一个不小心,就会伤了自己。
这些太监也是如此!
他们阴险、狡诈,善于伪装;他们可以低眉顺眼,也可以颐气指使!
他们在皇权面前,是一条哈巴狗。
但皇权落寞时,他们就是吞天犬!
他们心思深沉,同样善于潜伏;他们有仇必报,他们也有恩必还!
他们曾经是市井里,无可安生的可怜人。
但他们,也能随时登临天下!
所以,朱厚照很复杂。
他可以利用这些太监对付任何人!
但某天,朱厚照会不会挡了这些太监的路?
这些太监会不会把心一横?
再给朱厚照灌一晚毒汤?
看着面前最亲近的八个太监,朱厚照面无表情:“各位伴伴,本宫与诸位有一事相商!”
是的,就是商议!
商议一个让太监发财的机会!
上辈子无法无天的朱厚照看不起太监,也看不清太监。
但八百年老鬼,却不敢瞧不起。
更看得非常清楚!
朱厚照明确指出,由他来领头,各太监出资,大家伙一起做个大生意!
甚至,朱厚照将来可以下个恩诏,让这些太监的旁亲来继承香火。
挂起他们的名帏,日日祭奠。
但是!
朱厚照也提出了要求!
他可以允许刘瑾、谷大用、张永等人富贵。
但只能在他允许的范围内富贵。
他可以允许这些太监嚣张跋扈,但只能在他允许的范围内跋扈!
除此之外,任何都不可以!
大家先把话说开!
本宫也不搞家奴的那一套!
你们,要么给本宫死心塌地!
全心全意为本宫干活!
不许贪污,不许受贿!
本宫还可以允许你们将来镇守一方!
甚至,哪怕让你们出征也无可不可!
但是,只要你们触犯了本宫的逆鳞……
本宫现在就告诉你们,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
就算大家感情再好!
你们也是死路一条!
是传承香火,富贵一世;还是被查出来,继而丢了脑袋……
你们想清楚了么?
第二十章、太监们的战斗力
八百年老鬼只想到了人心阴暗的一面。
却忘记了这个世界的主流价值!
或者说,他并不那么看重!
当刘瑾等人得知,太子殿下愿意批准人继承他们的嗣帏,挂上写着他们名字的牌匾……日日香火不断!
每个太监都哭得昏天暗地!
钱,算什么了?
这玩意,除了能数一数,能证明咱家很牛逼,还能当真把下面二两肉长出来?
但有人继承香火,且有殿下恩诏。
无论谁死了,都不用再以发覆面!
无论谁死了,都可以光明正大去见祖宗!
都可以骄傲地对祖宗说:看,劳资当年虽然把自己割了,但劳资一没断子嗣,二让家族兴旺,三让你们也不绝香火!
劳资无愧!
劳资将来若是领兵出征,就连那群看不起咱家的软蛋书生,也不得不帮劳资写个传记!
劳资骄傲!
劳资现在也可以昂首挺胸做人!
刘瑾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一大沓银票,就要递给朱厚照,还恭恭敬敬道:“若刘瑾敢违背对殿下的诺言,就让谈氏祖爷三代连同刘瑾,不但死后不得安生,还进地狱日日鞭挞一万年!”
刘瑾其实是姓谈的,他只是过继给了刘氏。
能用本姓起誓,足以见真心!
其他太监见状,也用祖宗名头大发毒誓云云!
但朱厚照苦笑不得!
本宫要你这点银子?
本宫的银子不是多了去?
呸!
你个狗太监,别想贿赂我!
刘瑾继续说道:“殿下,这是小人的一些存款,尽数交由殿下处理,殿下说做什么,奴才绝无二话!”
顿了顿,刘瑾又表忠心:“哪怕亏完了,奴才也无丝毫怨言。”
卧槽!
朱厚照闹了个红脸!
好吧,本宫同意收了!
当然,不是现在!
朱厚照笑笑:“别拿话挤兑本宫,让本宫亏的生意,还不知道在哪里!银子你们先收好,等过段时间再找你们要!”
刘瑾把笑脸堆砌起来,笑嘻嘻地讨好:“奴才说的是真心话……当然,能赚些就更好。”
其他人见状,也赶紧扑过来拍马屁。
大曰殿下英明,举世无双云云。
朱厚照很是受用,主动调节起气氛来:“别急,这个马屁拍过了。”
“换一个说法!”
“唔,这个说法本宫很喜欢!”
“张永,你个狗东西,竟然敢拿本宫和那个废物比较,罚你扫厕所一百天!”
众人恶狠狠看向张永:“你个蠢货!”
————分段————
这件事之后,朱厚照既庆幸,又高兴!
忽然,刘瑾等人就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在朱厚照动辄千万银子的前景忽悠之下,这些家伙对于小辄数百,多辄数千的银子,竟然看不上眼了。
刘瑾与几人商议:“这钱不收也不好!”
“咱家合计着,不能得罪了人,更不能连累了殿下。”
“所以,这钱收可以,但收了谁的,收多少,都必须如实上缴……”
好吧,最后选择了高凤来做这个小金库的负责人。
因为,众人还弄得互不信任,互相监督起来。
生怕,有人会破坏了自己的美好前景。
但对着外人,尤其是皇庄……
就恐怖了!
他们的战斗力,也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群家伙的操作之下,在朱厚照的提示之下,将更多太监拉拢了过来。
于是!
一个暂时廉洁的太监联盟出现了!
凡是不合规矩、数据不对的,查!
这些家伙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将过往之事统统查了一遍。
将皇庄的土地,迅速重厘!
土地丈量,也在这群家伙的高效之下,很快完成。
清理之后,朱厚照就下令。
收购粮种、收购肥料、招募流民、扩建水利!
一群太监气势汹汹,刘瑾只是做了简单分配。
这些家伙就像吃了过期春药一般,迅速向四面八方出动。
收购粮种的。
对不起,你这颗种子不饱满,退回去!
你这个秤,不准,咱家要重新称!
这个麻袋,不能计算在重量之内!
有些水,是怎么回事?
这里竟然有发芽的?
你想干什么?
你不知道将来这些粮食是给陛下、皇后娘娘吃?
你是不是想造反?
咱家不要你的钱!
对了,都是老关系了……这次合作,王老贾打个折吧!
王商贾满脸愁容:“……”
扩建水利的,就更加犀利!
都给咱家听好了!
这是皇室的土地!
所以,水利必须要修最好的!
一丝偷工减料也不行!
水泥和碎石砌边,必须要严格按照比例!
水渠的深度,必须符合标准!
殿下吩咐了,不得扰民!
所以,这里挖了坑渠,就必须架桥梁!
你个臭东西,找死是不是?
图纸上,此处的水车呢?
你以为皇室有钱,就能随意偷工减料了?
信不信,咱家一鞭子抽死你个狗东西!
呸!
奸商!
经由锦衣卫报告而来的消息,令朱厚照目瞪口呆!
何止是他!
就连弘治皇帝也呆了!
在这种氛围之下,朱厚照交代的第二件事。
矿产!
也被这些家伙高质量完成!
因为,这个事情更简单!
朱厚照直接吩咐——凡交授给工部之外的铁矿、铜矿等矿物,本宫全部收购了!
太子殿下收购的,谁敢马虎!
谁敢吃回扣!
谁敢不满足殿下的收购指标?
于是!
这些太监,直接就将下面各个矿场指标翻了一翻!
一大早,就有太监起来指挥干活!
往日的稀粥,也不见了!
每次给劳工送饭,太监都会用筷子插一插。
能竖起来,就通过!
还要压一压!
否则,就不给饭店老板结算!
至于往日使用的器械,也全部被更换成新的!
往日总有些有关系的小商贩,也再也找不到门路。
太监们直接不甩他!
有太监还恶狠狠地警告:“民间不得私自经营盐铁,老贾这是知法犯法吗?还是说,你想来陷害咱家?”
至于其它……
往日旷工们的住处,也被默默地打扫了一遍。
就连旷工的床、被子,也被全换成暖和的!
因为,朱厚照吩咐了,要善待工人!
就连薪资,也改成一日一结算。
第二十一章、什么?弹劾东宫不法?
朱厚照后悔了,早知道当日就不应该顾虑那么多。
管特么的破坏影卫大事!
经筵之后,也应该找个御史狂参华昹。
最好是弄得他丢官走人,就清净了。
留下这么个扫兴的家伙,真是讨厌啊!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
朱厚照是无需参加大朝会的。
这种走过场的地方,他敬谢不敏。
可弘治皇帝亲自把他抓来了!
他也没反抗。
想着,能听听御史们喷人,听听翰林们撕逼,也赏心悦目。
这些人能掰啊!
死的,也能掰成活的!
他到了金銮殿,随着众人一起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
也不顾白玉栏之下,已经给他放好的锦墩。
低眉顺目,找了个柱子一靠,然后就开始打瞌睡。
太监拦也拦不住!
可他耳力出众,大殿上的声音,怎么都能让他听到。
于是!
“臣弹劾霸州知府无能,盗贼纵横,夺人钱财者处处都是……”
朱厚照迷迷糊糊,还没来得及想清楚霸州知府是谁,就有一堆人附和起来。
此人,实在无能!
该撤!该降职!
朱厚照听得睡意顿减!
这些家伙套路深啊!
霸州那地方响马贼早没了,你们这也能拿出来说事!
还不是为了你们的自己人上位?
一会儿……
“臣弹劾山东布政使为政无能,山东适遇大旱,水利未修,夏麦枯死,秋田未种;客船稀少,纤夫身无完衣,百姓面有菜色。而山东之民素贫,没有储蓄,若今年再次歉收,恐无救处之法。”
朱厚照黯然起来。
山东,这个鬼地方问题多啊!
不但经常闹水患,还经常闹旱涝!
原因是黄河这个大问题……
但朱厚照处于一个迷糊状态时,忽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臣弹劾东宫不法,奢侈具糜,与宦官刘瑾、张永、谷大用、马永成、丘聚、罗祥、魏彬、高凤肆虐为奸;其夺人田土,肆意开山取矿,作无益以害有益。河北士绅,请乞无厌。”
“又与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勾搭,招纳无赖,网利贼民,要截商货,占种盐课;贪官酷吏,肆虐为奸,民国困穷,嗟怨不已。”
“臣每每念及于斯,唯有痛哭。”
咦?
这个声音是……
华昹!
什么?弹劾东宫不法?
岂不是……弹劾本宫!
朱厚照心中大怒!
立即清醒过来!
阴魂不散的狗东西!
真是胡说八道!
本宫为了工部的单子,加大开矿量,你就说肆意开山取矿!
本宫招纳几个伙计,你说成招纳无赖!
本宫投资驿站,帮锦衣卫储存卖货,你说成要截商货,占种盐课!
忽然,朱厚照警觉起来。
这厮说夺人田土……难道是说皇庄?
本宫前几日才刚下令,就被告上了?
这是什么个情况?
高台上,弘治皇帝眼神深邃,不动声色。
轻轻敲了敲御案,弘治皇帝淡淡地询问:“太子呢?”
唉!
朱厚照心里叹息,弹劾就弹劾嘛,有什么大不了!
本宫原本懒得理睬,父皇为何叫我出来!
只能老老实实出列,老老实实躬身:“儿臣在。”
高台上的声音传来:“御史弹劾之言,太子可听清了!”
朱厚照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儿臣没有听清楚。”
咳咳!
朱厚照呆了半晌才回答,别说诸臣,就连弘治皇帝也以为他在反思。
连同华昹,也面露微笑,眼里一道光芒闪烁来去。
只是,太子殿下在大朝会上忽然来一句——没听清楚……
众人都呆了!
这是犯‘政’治错误啊!
这是多么严肃的地方,太子殿下竟然走神?
好吧,华昹的微笑更甚,他不疾不速出列,声音洪亮:“臣弹劾东宫不法……”
很快,就再诵读了一遍。
但是!
朱厚照下一句的回答,令大殿上掉了一地的眼镜!
因为朱厚照的回答是:“本宫还是没有听清楚……”
华昹的表情僵硬起来,给人一丝扭曲之感,他好不容易才保持了微笑,道:“那臣再读一遍……”
“臣弹劾东宫不法……臣每每念及于斯,唯有痛哭。”
朱厚照仍然歪着脑袋,直愣愣地盯着华昹,小脸上说不出的萌。
“本宫这次听清楚了!”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下一秒,朱厚照忽然加大声音:“本宫前后听了他三次!”
“但只看到华御史脸上有微笑,有得意,就是没看到他掉眼泪。”
“你不是在痛哭?你的眼泪呢?”
“你!”华昹气急,胡子又无风自扬起来。
太子殿下,您想要胡搅蛮缠?
须知,这里可不是胡搅蛮缠的场合。
本官早已收罗了证据,殿下今天要不能向天下认错,不把侵占的良田吐出来,休想好好走出去!
把心一横,华昹就要继续说话。
只不过,他晚了一步。
一个人,已经走了出列。
朱厚照心中立即一乐。
这个人,是礼部右侍郎焦芳!
好吧,焦大脸早想走本宫的门路,他总不会帮华昹说话罢!
果不其然,焦芳出列之后,只说了一句话:“臣可以作证,臣只见华御史得意微笑,不见华御史哀伤流泪!”
轰!
人群炸了!
这个时候,是纠结是否微笑与流泪的时候?
太子殿下不是应该自辩以证清白?
但这个大殿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也不缺朱厚照的合作者。
更不缺想找机会拍马屁的人!
杨廷和,朱厚照的老师,似笑非笑地也来了一句:“启禀陛下,臣亦可以作证。御史大人的确只有微笑与得意,却不曾有任何哀伤之绪。”
立即,有人想明白了!
妙啊!
是这个道理啊!
只要证明华昹压根就没什么哀伤之情,那他所说的。
是不是在放屁?
更何况,太子殿下三番几次问他……他的确只有得意啊!
参他!
立即有人出列:“启禀陛下,臣亦可以为太子殿下作证,华御史……”
还有人直接就来:“臣弹劾监察院御史华昹,其人极具污蔑之能,竟有毁谤当朝太子之举;华昹居心叵测,其罪当诛,望陛下明察!”
好好的一个大朝会,忽然就熙熙攘攘起来。
朱厚照把身子一扭,就退到了柱子旁。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打瞌睡!
华昹,你个狗东西!
本宫恰好没什么事情做!
本宫盯上你了!
第二十二章、当官的对付当官的
朱厚照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
自古以来,言官清贵们想要博名,最好的对象是谁?
皇亲、国戚、勋贵们啊!
只要抓住一个往死里怼,至不济也能博一个不畏强权。
再说了,哪个皇亲、国戚、勋贵屁股上真干净了?
以及,一个十来岁、喜欢玩闹的太子殿下,最近还发了财,是不是这些家伙最好的碰瓷对象?
必须是啊!
张苍怎么怼汉景帝的,还不是抓住往死里锤!
所以,若是自己不把华昹给收拾了。
保证后面会有一堆人跟风!
反正嘛,大爷们捕风捉影,无须真凭实据就可以开火!
一个御史都能打得太子殿下狼狈不堪,那么我们一堆御史呢?
太子殿下是不是要自省,是不是要谢罪?
大爷们的名声,是不是就来了!
是不是从此再不用呆在这个见鬼的御史台?
谁愿意一直当见鬼的清贵!
大爷们若非想要博一个更好的出身,谁愿意去招惹那些大人物!
谁愿意呆在这个发霉的破地方!
这么一想,朱厚照就明白过来了!
不把华昹整趴下,这厮以后必然会盯着他!
但是,谁说监察院就铁板一块了?
华昹这厮,难道就没有对手?
倘若本宫给他对手助攻一下,倘若本宫真给他找点真凭实据。
是不是他对手的战斗力就可以剧烈飙升!
无须去得罪那些转眼就能杀人泄愤的勋贵,也无须去得罪那些惹不起的皇亲国戚,是不是很愉快?
答案,当然是的!
想通这一截之后,朱厚照就知道怎么办了!
第一个,当然是去找牟斌。
牟斌现在对太子殿下奉若神明,有求必应!
正巴不得报答朱厚照!
牟斌指天发誓:“臣必定安排更多人去监视华昹,那厮和小妾说的调情话,都会一字不漏呈送给太子殿下!”
好吧!
朱厚照才懒得知道他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本宫洁身自好,是新时代的好青年!
不过转念忽然想到,真把本宫惹毛了,本宫找个读书人来写本黄色,出刊个十万本!
起码,这厮所谓的刚正不阿会摇摇欲坠是不是?
也能被打掉些战斗力是不是?
要把角色换成怡红院某个姑娘,是不是更有噱头?
好吧!
朱厚照支支吾吾:“这些……无可不可!”
牟斌没听明白!
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要这些资料,还是不要?
唉!
殿下老是含糊其辞,弄得属下不好做事啊!
本官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算了,统统给殿下就完了!
朱厚照去找的第二个人,是薛翰!
因为,张破虏那家伙,已经去了宣府!
想到张破虏,朱厚照就问刘瑾:“刘伴伴,本宫要的那些矿石,还有招募的铁匠,情况如何了?”
刘瑾神情严肃:“殿下,刚刚到了一批!不过,殿下要的一些特殊矿石,不在本次之内。”
竟然没有!
朱厚照遗憾起来!
这么说,本宫想要打造一把神兵利器给破虏那厮,岂不是要延后?
但刘瑾这个狗腿子最近办事愈发上心,他提醒道:“殿下,司矿处……”
嘿,不错!
这些个奇特的东西,别的地方不敢说,皇家大内是必然有的!
————分段————
把情况和薛翰一说。
薛翰就出了几十种办法!
比如,找几十个小乞丐去叫找华昹叫爸爸。
再找几十个女人,说是被华昹始乱终弃!
每天找十几个青皮,往华昹身上丢狗屎。
每天让十几个大汉,去找华昹碰瓷。
将顺天府的垃圾,统统丢进华昹家里。
朱厚照听得眉头大皱,很不满意!
这些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鬼!
但无所谓,能恶心一下对手也是好的!
朱厚照含含糊糊:“唔……表哥要去做这些事情啊,本宫的意思是……本宫不表示支持,但本宫也不表示反对!”
“本宫表示,这种事情……本宫根本就不知道!”
好吧,朱厚照转身就走!
把薛翰弄得迷迷糊糊!
殿下!
这种事情,锦衣卫才轻车熟路好嘛!
好吧,为表弟出气是应有之义,大爷就亲自出马了!
对了,朱麟、朱骐这些家伙也别想跑!
统统抓过来!
朱厚照跑了之后,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倒是刘瑾阴险地来了句:“殿下,华昹那厮不是爱喝酒?”
朱厚照不明白!
刘瑾自得地笑了笑,竟然有些妩媚,害得朱厚照差点给了他一拳。
刘瑾说道:“只需让那厮喝醉了,给他下点药……然后找几个画师画下来,找几个词官记录下来……嘿嘿!”
卧槽!
真毒啊!
果然太监这帮狗东西,才最阴险!
但好像,还是不行!
那些不要脸的东西,最喜欢把嫖娼说成雅事!
本宫岂不是白帮他付嫖资?
兜兜转转,一直到几天之后遇到了焦芳!
大家是在酒楼遇上的!
算是偶遇!
好吧,其实是朱厚照专门请过来的。
焦芳胸有成竹,开口就道:“只要殿下给下官十万两银票,保证让华昹深陷囹圄。”
朱厚照皱眉!
劳资叫你办个事,你竟敢找本宫要银子!
不想好好混了是不是!
焦芳讪讪地解释道:“殿下莫要误会,本官实在是清贫得很……鞑子上次入侵,把俺家都给烧光了。”
朱厚照醒悟。
好吧,十万两小意思。
但他还是误会了焦芳。
焦芳道:“殿下,这钱下官可以用祖宗名头保证,下官自身分文不取。”
“这钱,是用来交好一些与华昹有过节的人。”
“并且,这钱……其中大部分,是送与华昹的雅资!”
“下官心想,殿下既然能造出这等上好银票,做个记号也不难罢!”
朱厚照恍然大悟!
本宫的银票,每张可都有单独的号码!
根本不需重新做记号!
不错,这才是好办法!
果然,对付太监要出动太监!
对付当官的,就要出动当官的!
只要这些钱能送入华昹手里,管他什么雅资,他说不清了!
这就是贿赂!
到时候集体参他一本,兼有十足证据!
嘿嘿,他华昹不但斯文丧地,还保证会丢官帽子!
一个收贿赂的御史,还有前途么?
他除了收拾行囊回家,还能干什么!
第二十三章、胡子都飘了
整个事件最精彩的地方,就是这些人真和华昹发生了关系。
比如,某个商贾义愤填膺地找到华昹。
说起某个勋贵子弟践踏良田,骑马驰骋的事情。
听得华昹大喜!
又有素材了啊!
本官总要时不时参上个人,才不显得本官混工资啊!
转眼,这个商贾又不知道哪里淘了一幅画,请华昹鉴定。
于是,华昹高高兴兴地用了印。
但鉴定费就贵了些!
五千两银票!
这个商贾笑眯眯地:“华大人帮了小人大忙!须知,小人和老王打了赌,若是真迹,他须得输本人十万银钱……”
嘿嘿!
商贾乐不可支,脸都笑圆了!
好吧!
你赚十万,本官帮你鉴定,赚个五千两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二天,华昹就上奏了!
把那个勋贵弹劾得灰头土脸,连连认错不已。
主动申请罚俸!
华昹眉花眼笑,怡然自得!
非常有成就感!
晚上和小妾嗯啊的时候,战斗力指数狂飙三成。
又过了两天,一个御史来请华昹吃饭。
酒席间,二人商议共同对付某个勋贵不法事宜。
此时,一个姓王的商贾与二人偶遇了!
此人,恰好是华昹的粉丝!
非要跪求华昹留个墨宝!
雅资嘛,一万两!
华昹要敢不收,人家就敢死在他面前!
华昹大惊失色,连忙收了!
难得啊!
本官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小迷弟!
等过两日大朝会的时候,华昹与另外一个御史一起发力,将不法勋贵打得落花流水。
弘治皇帝龙颜震怒,差点就砍了勋贵狗头!
如此这般,来回折腾了好几次!
华昹觉得,战斗力爆棚了,无敌了!
只可惜太子殿下竟然不敢来大朝会了!
否则,随意找个理由去怼一下太子殿下,岂不是很愉快!
但忽然,下一个大朝会画风有点不对!
首先就有个御史出来,奏曰:“臣弹劾监察院御史华昹,此人勾结商贾,侵占他人良田……本官有此商贾的证词,亦有商贾贿赂华御史的银钱记录。”
第二个御史跳出来,继续奏曰:“臣亦弹劾监察院御史华昹,此人名为雅资,实则收受贿赂,诬陷国家良臣勋贵……本官有华昹同党供词,亦有华昹收受贿赂的银钱记录。”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一堆人跳了出来!
华昹懵逼了!
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诶!
你们搞错了吧!
第一个弹劾华昹的御史,怒气冲冲地大呼:“据本官所知,华昹大人最喜将银票藏身,臣愿以人头担保,若银票号码不对,请砍臣头!”
弘治皇帝瞠目结舌。
华昹此人,他是知道的!
此人,算是天子门生!
乃是弘治九年出身的进士!
也是弘治十二年科举案的主要肇事人!
但此人心胸狭隘,无事生非,弘治皇帝也是知道的!
连续两次找朱厚照碰瓷,弘治皇帝还是知道的!
但他……这是得罪了谁?
好像,华昹被人坑进了一个大坑里!
弘治皇帝念头一闪,不动声色地问道:“华御史,你可有何自辩之言?”
自辩之言嘛,华昹绝壁是有的!
就凭这些供词,就想整倒本官?
没门!
但是,这个所谓的银票……是怎么回事?
这些个王八蛋,要真说中了银票,本官还怎么耍赖?
还怎么推托!
可不由华昹多想,一群饿狼般的御史就扑了过来。
摁手的摁手,按脚的按脚,搜身的搜身!
一分钟不到,银票就被收了出来。
那个御史一对号码,立即学会了华昹的独门神功。
胡子飘了起来!
御史激动得满脸通红,大呼:“陛下,诸位臣公请看,华昹身上的银票,与证词中一模一样啊……”
————分段————
朱厚照遗憾得很!
他非常想看到这一幕!
但是,他不能出面!
焦芳死死摁住他,警告他:“殿下,哪怕微臣因此被打死了,此事也不能与太子殿下有丝毫牵连!”
“太子殿下的名誉,不能有丝毫影响!”
唔!
忠心啊!
这个狗腿子,本宫收定了!
实情是,他也的确不能出面!
更不能让人有丝毫的揣测联想——太子殿下构陷御史!
他和此事完全无关!
他是伟大、光明、正义、善良、仁慈的当朝太子殿下!
但华昹被下了大狱,总算让他长舒了一口气!
当然,他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
很开心的一件事!
从地府某个典籍上所学的铸剑之术!
他已经铸造了第一把阔刀!
也是张破虏的阔刀!
这把刀,已经突破了这个世界的极限!
说它是神兵,说它是利器,都配不上对它的赞誉!
古往今来之湛卢、太渊,亦不过如此!
乃是朱厚照挑选了无数九天陨石,从而打造而出!
这把刀霸道,锋利,闪烁着寒光!
朱厚照轻轻划过桌面,桌子的一沿立即掉落。
圆滑、平整,无丝毫钝痕!
朱厚照对准摞起的二十个铜钱,刀光一闪,铜钱分为两半!
他根本就没花什么力气!
完全,是靠着刀本身的锋锐!
想了想,朱厚照吩咐道:“此刀,就叫破虏!”
“表哥,你快马加鞭去宣府,亲自交给张破虏那小子!”
“顺便告诉他,杀不够一百个敌人,就让他把那二两肉自己给割了!”
薛翰毫不掩饰羡慕之意,他就快垂涎欲滴!
“殿下,什么时候给兄弟们也打造一把?”
给大家都打造一把,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是,这种材料太稀少!
这都是精挑细选的陨石精铁,再融炼入各种矿物质。
才能有这种效果!
这把刀,甚至比朱厚照知道的另外一种冶炼术——镀铬技术!
更为犀利!
皇室并非没有自秦时流传下来的宝刃!
朱厚照也亲自见识过那种顶级的宝剑!
宝剑千年,一尘不染,秋水如泓!
一剑挥落,俱为两半!
但朱厚照认为,那把剑的材质、冶炼技术,以及成品效果,都比不上这把刀!
这把刀,无论是锋利、坚韧、柔韧,都超出了世界的想象!
它就不应该出现在凡间!
若非是张破虏,朱厚照也不会耗费偌大心力,亲自冶炼这把武器!
同时,他也并非不想多铸几把!
但很遗憾,最多够他再铸一把小刀!
材料就没了!
第二十四章、李牧剑
大明军制之奇葩,实在无法用文字形容。
偌大的帝国,一百多万军队,但除了边军之外,大明朝廷不用出一分钱的饷银。
准确的说,是轮边的戍卫部队才有饷银!
常驻的世袭边军,反而没有!
之所以造成这种局面,一是开国时期的困顿局面。
二,仍然是文武角力!
以致于,检阅大军,考较武力,还莫名其妙要考一个见鬼的策论!
是的,就是策论!
考的题目要么是羁縻卫所政策得失,要么是边防大计。
什么哈密卫、奴儿干都司、广西羁縻卫、辽东羁縻卫偶尔也会放进考题。
但过分的是,写这些东西也要劳什子八股文!
奇葩吧!
朱厚照对此痛恨不已!
武人就该考韬略,就考你会不会带兵、练兵、用兵!
该死的八股文,还比不上一张擦屁股的草纸!
但,没办法!
自从土木堡事变之后!
武人的话语权就弱了!
与其说土木堡丧失五十万精锐,导致七十年一直处于防守势态。
倒不如说,土木堡之后,文人将武人压制了七十年!
这七十年,和羸弱的宋朝,没多大区别!
无非,就是大明整体的尚武精神,要浓烈的不是一点半点!
也幸好大明尚武精神犹存!
近些年无论是甘肃,还是宁夏,又或者延绥、大同、宣府,即便是打得再是惨烈,文人也不敢来一句“不如和亲便”!
更不敢学秦桧来一句“不如和谈”!
只要你敢说,就算你是内阁首辅,也可能半夜会掉了脑袋!
虽然明史之中只是一句半句,就把近些年的战争掩饰了。
但朱厚照是什么人!
他是东宫太子殿下!
他对这些战争清楚得很!
否则,他一个三五岁的小娃娃!哪里来的劲头,要每天吃牛肉、喝牛奶,要去干翻鞑虏!
所以,京军校阅这种有关武人荣辱的大事,无论是开国公爵,还是后进勋贵,无不极其重视。
甚至,某个勋贵家族的下一任族长,就会在校阅中产生!
故而,朱厚照刚刚好言安抚,承诺只要有了材料。
就必定打造一把超级神兵送给薛翰!
但第二天薛翰就来了!
主动来找朱厚照!
他急需一把长刀!
就算差一点,也无所谓!
因为,他要参加今年的京师校阅!
他要拿武试的金腰带!
他要干翻京军神机营、三千营、五军营,干翻腾骧卫、羽林卫、武功卫、永清卫、虎贲卫、府军卫、武镶卫、燕山卫里层出不穷的高手!
往年,有个变态无敌的张破虏在。
大家都没希望拿冠军,所以兴致缺缺!
就算去了!
也是给那个王八蛋当背景!
但今年不一样了!
那个王八蛋去了宣府!
于是,立即有勋贵家族宣布了——今年,什么劳什子策论、推演考得再差劳资也不管!
但骑射和武试这两条金腰带,你要不能拿一条回来。
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严重一些的,赶你个狗东西出家门!
就算温柔一些的,都是——你去辽东吧,或者你去广西和土司打交道吧!
一群勋贵二代如何受得了!
再加上,弘治皇帝也不知抽了什么风!
今年他不但御驾必至,给出的奖励还高!
除了那几条象征武力荣耀的腰带之外。
策论、推演、韬略、骑射、武试的总冠军,任命为一卫指挥使!
所以,今年的实际情况是——张破虏去了宣府,校阅比武反而更激烈了!
————分段————
帮忙打造神兵,是责无旁贷的!
朱厚照也私藏了一块天外陨石之精!
他本来打算再收集一些辅助材料,用来给自己打造一把武器!
但薛翰求上门来,无论如何都要支持兄弟!
更遑论,这是他的表兄!
所以,他干脆往众多皇亲家里跑了一趟。
只要锦衣卫情报显示有奇异矿石的,他就亲自上门!
把银票一拍,本宫来买东西了!
好在他年纪小,人家只会觉得他可爱!
他的皇姑仁和公主,还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朱厚照需要的各种矿石,仁和公主都有!
因为,这位仁和公主,早在成化先帝的时候,就搬空了皇宫大内的奇异矿石。
更因为,她乃是河北最大的矿主!
来自于弘治皇帝的赏赐!
一次赏了小半个三河县,一次赏了小半个武清县!
但这位公主笑眯眯地,提了一个小要求——给她也打造五把武器!
为何?
因为朱厚照的五位小老表,都是男的!
尤其是仁和公主的长子齐良,和朱厚照、薛翰的关系都不错!
好吧,当然没问题!
朱厚照一口就答应下来!
事实上,他和齐家无兄弟关系都不错。
在他穿越之后得知,他的另外一个皇姑驸马崔元,是嘉靖的狗腿子之后,他更加珍惜与仁和公主、德清公主的关系。
这也是他再缺钱,也不愿意上门,从而显低人一等的真正原因。
但他在打造武器的时候,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就算张破虏不参与本次校阅,薛翰就真能拿冠军?
别的不说,保国公的弟弟朱凤,丰城侯、宁远侯家里那些家伙,就弱了?
就单单说徐光祚那厮,就是薛翰的劲敌!
更遑论,真正的好手在军中!
无论是虎贲卫,还是羽林卫,都是高手如云的地方!
朱厚照还知道一个家伙,就连张破虏也是险胜!
李牧剑!
一手剑法神出鬼没,堪称年轻一代第一人!
若非张破虏实在是个变态,十岁的时候就神力勇冠三军,兼张氏的刀法确有所长之处。
就算如此,也是打了大半天!
因为,李牧剑有个极其了不起的祖宗!
他的祖宗,恰好和朱厚照还认识!
甚至,张破虏还学了他的刀法!
野战八方!
唐卫国公李靖,李药师!
真正视草原如无物的牛逼人物!
敢以六千陌刀卫,砍翻突厥数万人马的超级强人!
这位强人,数次出入狼居胥山,饮马贝尔佳伦湖,驻营乌兰巴托王庭。
更深入高原,纵横帕米尔,打入中亚!
无论是东西突厥,还是室韦,又或者是吐谷浑,吐蕃,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连王玄策那种一人灭一国的牛人,都只能对他表示敬仰!
李牧剑,就是他的后人!
野战八方,化刀为剑,就是李靖晚年的杰作!
也是李靖一生的心血所创!
更兼……
这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剑法奇才,据说剑法已经登堂入室,摆脱了最艰难的一道桎梏。
第二十五章、 武道至高境界
朱厚照把情况和薛翰一说。
薛翰反而激昂起来!
就算李牧剑乃是千年一出的绝世人物,又如何?
他人视李牧剑为猛虎,吾却刚好相反!
能与此等人物交手,乃是武人一生不可多得之机遇!
此等绝世人物,堪堪好作本少爷的踏脚石,助吾踏入武道巅峰!
有何所惧!
吾之武道之心,正值愈发浓烈之时!
对手愈是强,吾愈发兴奋!
朱厚照也不由被感染,大叫:“好!”
若没有雄心壮志,若不能视天险为坦途,如何去征服远方!
若遇到困难,就畏之、退之,干脆学太监割了那二两肉!
大丈夫,就应该战!
就如薛翰所说——干翻三营二十六卫!
拿到金腰带,扔到张破虏面前,很嚣张地告诉他——今年,金腰带是劳资的!
哪怕,张破虏是兄弟!
也该如此!方不失英雄本色!
否则,老老实实做一个安稳侯爷,谁敢说他了!
但是,这番热血激昂的话语一出,薛翰就没好日子过了!
三天之后,朱厚照就搬了一大堆瓶瓶罐罐来到阳武侯府。
直接就住下了!
每天,天还没亮就把薛翰弄了起来。
先是传了一个呼吸法给薛翰。
然后,就是每天的对练!
朱厚照随意拿了个树枝,然后就开始虐拿着宝刀的薛翰。
朱厚照传授给薛翰的刀法,叫做无影刀。
这套刀法和张破虏所学不同,不讲究一刀即出,有我无敌。
更和野战八方的刀意,无论前方是何物,我只管一刀劈出,斩杀所有!
完全不同!
野战八方,是适用于战场的杀人之术!
而无影刀,则是正宗的武学套路。
无影刀,本叫无影魔刀。
讲究一个快字!一个准字!
敌一刀,我已八刀!
刀势连绵不绝,层层叠叠,神出鬼没,时隐时现!
一刀即出,牵引气息,料敌先机,每必攻对手要害!
从而层层削弱敌手,又或一刀令敌人丧失战机。
比如朱厚照先前,收拾那些响马之时,便是这套刀法。
任你能清清楚楚看到刀势,也无可逃遁。
轻轻一记,就能令敌人丧失战斗力!
哪怕修炼至小成,这套刀法也能展现莫大的威力。
这套刀法,有两个层次。
一是后发先至,先将出刀的速度修炼至一个极致。
这个时候,休管对手是何种精妙武功。
劳资只需轻轻架在你脖子上就可以了。
第二,就是先发先至。
无论对手的武学境界是什么,迅若电光的一刀,就能先一刀干翻对手。
所以,第一天对练。
薛翰就吃了无数苦头。
朱厚照为了让他体会这套刀法的精妙之处……一整天下来,愣是没让薛翰完整的出一刀。
薛翰刚要动刀,朱厚照的树枝就敲在薛翰的肘弯麻穴。
薛翰手一抖,刀就掉了。
又或者,树枝悠忽之间,突然就震动了薛翰的大手。
刀还是掉了!
薛翰倒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
他和张破虏不同!
张破虏同样是心细如发,但性格刚烈,全身的战意能在瞬间爆发至一个巅峰。
薛翰却是心细之外,兼性格无比沉稳。
一天下来,他就算被朱厚照打败了上百次,也不曾有一丝气馁。
反而是静静体悟朱厚照的刀意。
这个时候,朱厚照带来的瓶瓶罐罐就起作用了。
任薛翰皮厚肉粗,也被虐得不行。
倒是朱厚照不知调了个什么药膏,给薛翰敷半个时辰之后,酸软皆消。
待下一天,朱厚照又换了一个方式。
与昨日毫无烟火气般就打败薛翰不同,今天朱厚照主动降低了境界。
因为!
他已经让薛翰看到了武道的至高境界!
今日,则是主动引导薛翰一步一步主动踏入。
————分段————
在薛翰府中住了近一个月,直到还有十多天就是校阅,朱厚照才施施然回了宫。
四月正日,就是校阅的日子。
地点,在宣府!
至土木堡事变之后,大明的校阅地点,就放在了此处。
一是此地的校场够大,能同时容纳五十万军队;二是此处乃是边关重镇。
放此处校阅,让所有人都能感染一下气氛!
说实话,大明就没哪一年不打仗的!
这话要放在宣府,就可以说成是,宣府就没有哪个月是不打仗的!
要么是鄂尔多斯部,要么是火筛的蒙郭勒津部,又或者是直面宣府的土默特部,以及宣府东北方的察哈尔部落。
双方打出火气了,就将张家口堡、洗马林堡、新开口堡附近,变成一个巨大的绞肉场。
原因无它,只要攻陷宣府,京师就陷落了一半!
若鞑靼人再攻陷蓟州镇,一望无际的燕蓟平原,就只能任由鞑靼人策马驰骋。
天下雄关居庸关,也会失去莫大的作用!
再加上,鞑靼人就没有哪个不想回中原这个花花世界!
做梦都想!
故此,大明之精锐边军,十支七八俱在宣府!
宣府之重要性,可见一斑!
土木堡当年之所以会陷落,亦是由于宣府陷落。
但朱厚照和其他人的想法不同!
哪怕是他,敌人打到土木堡了,也必然会御驾亲征!
因为,土木堡距离北平还有多远?
一百里都不到!
早点死,和晚点挂,有什么区别?
朱厚照反而认为,正是英宗驾临土木堡,才成功拖住了鞑靼人的大军。
才让各路勤王大军有喘息之机,能挥师保护北平!
哪怕就算他被俘虏了,他的战略也是正确的!
倒是宣府这个地方……
由于地形狭隘,就算鞑靼人能突破长城某段,直逼宣府,也无法展开旷世大战。
但也正是因为此处地形,双方每每相遇,就是无比惨烈的肉搏。
鞑靼人别看骑射称雄天下,但马下功夫实在不弱,其悍勇不畏死亦丝毫不弱于镇守边防的大明边军。
双方的战损比,经常在一比一之间徘徊。
大明于此地,于大同,也充分展现了基建狂魔的本色!
可以说,华夏民族早就点满了基建技能点!
密密麻麻的军事堡垒,充斥在长城内外的各个战略要点。
里面各种铁将军炮、流星炮、冲敌炮、克敌炮、破虏炮、连珠炮不要命地堆!
神枪、九龙枪、仙人枪、四跟铳、五跟铳,还有不计其数的刀、箭、铅子,不要钱似的发!
甚至,在大明极度缺乏战马的情况下,重要的堡垒几乎都配备了五百匹以上的战马!
第二十六章、小气的太子殿下
皇帝御驾宣府,极为罕见地舍弃了金鼓、旗纛,只是轻装而行。
腾骧卫随意拿了些行头,就算是执仪了。
就连往日伴驾的营卫,也只是挑选了五千羽林卫。
其它,就是为数不多的锦衣卫、影卫。
朱厚照也难得穿戎装。
故此,他利利整整地拾掇了一回。
一套闪闪发亮的鱼鳞锁子甲,头戴金盔,手持一把长长的马槊。
但这把怪模怪样的马槊,刃却只有尺许,宽度也小于正常的槊刃。
薛翰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不同之处。
这玩意要是槊柄再短一些,完全就是一把陌刀。
薛翰有些好奇,问道:“殿下为何不做成陌刀?”
朱厚照本来满脸笑容,灿烂无比。
把马槊时不时举上一举,明显是在玩造型。
耍帅!
偏偏,薛翰哪壶不开提哪壶,勾起了朱厚照的伤心事。
朱厚照把脸一变,恶狠狠地道:“要不是为了表哥,本宫的材料怎会不够!”
“表哥要是拿不了金腰带,本宫就去薛府住半年!”
薛翰原本微笑着的脸,忽然就僵硬起来。
被虐待的一幕幕,从模糊的画面,变得无比鲜明。
嘶!
小爷这是发了什么傻?
殿下明明抱怨了好几次材料不够,小爷怎地没反应过来……
算了,算了!
但是。
殿下这个小气鬼,莫不是真的要去薛府?
小爷一个月就已经痛不欲生,半年该是什么滋味?
关键是,小爷还要不要脸皮?
算了,小爷不和小气殿下一般见识!
小爷先去宣府找破虏!
薛翰挤出笑脸,打个哈哈:“我先去宣府找破虏……”
把马腹一夹,一溜烟就跑了。
弘治皇帝纳闷了!
他才见二人聊的开心,转眼就跑了一个。
弘治皇帝问朱厚照:“你表哥为何走了?”
朱厚照心里哈哈大笑。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
可是。
能虐表哥,且能虐得表哥不还手,更不能还口。
这么愉快的事情,怎能告诉表哥的亲舅舅!
朱厚照堆满笑容,随意找了个借口,忽悠道:“表哥嘛……想必是提前熟悉场地去了。”
弘治皇帝开心起来!
这个外甥,不错啊!
聪颖出众,性格坚韧,又能吃苦,更从不仗势欺人。
兼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全才!
想到这,弘治皇帝捋着短短的胡须笑起来。
朱厚照也陪着笑。
但弘治皇帝最不喜欢的,就是朱厚照嬉皮笑脸!
更不喜欢朱厚照懒洋洋地样子!
心火忽然就升了上来。
弘治皇帝训斥道:“看看你表哥,你就不能多学学你表哥的上进?朕观尔最近不去宫廷学,也不去经筵,更不去朝会,便连朕的御书房也不来了……”
“须知,你正是跳脱的年纪,不要成天懒洋洋地样子……”
朱厚照的脸色,也僵硬起来。
耳边,弘治皇帝仍然在唠叨:“看看你,穿个盔甲花里胡哨,还拿一把怪模怪样的破刀,朝廷诸多武人,一看就是假把式,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额……”朱厚照懵逼了。
本宫要不要哄哄父皇,好好拍几个马屁?
或者,本宫是不是要解释解释?
但弘治皇帝仍然不放过他!
“朕观你最近马也不骑,箭也不射,书也不读,这哪里是年轻人的样子!”
“你是当朝太子殿下,就应该为人榜样,振奋起精神!”
“这样罢,本次校阅,你也去参加武试,朕要看看你的本事!”
咦?
朱厚照更懵逼了。
他愣愣地问:“父皇,可是当真?”
弘治皇帝把脸一板:“君无戏言,朕岂能出尔反尔!”
但弘治皇帝没想到。
朱厚照眼珠子一转,使劲摇头:“算了,本宫还是不参加了!”
弘治皇帝痛心疾首,道:“你怎能这么没志气?将来你就算不用亲自出征,懂些文韬武略总是好的,你往年的雄心壮志呢?你三岁不就说,要驱除鞑虏?”
朱厚照眼珠子转得更快了,但仍然不断摇头,大发厥词:“算了,都是些小孩子家家的玩意,本宫才不去!”
弘治皇帝气急败坏,指着朱厚照:“你……你这个惫赖小儿,你敢不去,朕家法伺候!”
朱厚照这才不情不愿,道:“孩儿去参加可以,要是万一入了三甲,父皇怎样都要给些奖励罢!”
弘治皇帝大怒,道:“到现在你还敢妄言!”
“若是你能进入三甲,等同金腰带!无论是羽林卫,或是虎贲卫,朕任你选择一卫!”
朱厚照大喜过望:“父皇早这么说嘛……”
————分段————
朱厚照暗地里快笑翻了!
他最近的确没什么精神!
也的确懒洋洋地!
实在是,没什么大事做啊!
张破虏去了边军,顾氏兄弟几个家伙,从开年就勤练武技,也要去博个彩头。
就连平时最自由的张仑,也被英国公張懋也关起来了。
美其名曰:特训!
也是!
張懋的儿子连拿八条金腰带,具备袭爵资格的孙子要是一次都拿不到,岂非让他人笑话?
所以,朱厚照就算想去偷鸡摸狗,也找不到伴!
故而,他才住进薛府。
对外说给薛翰对练,天知道他是不是闲得慌!
可弘治皇帝却误会了!
偏偏要给朱厚照送个大礼包!
统领一军这种好事,朱厚照不是没想过!
但他才多少岁?
虚岁才十二!
现在好了,弘治皇帝竟拿一卫来奖励他!
朱厚照满眼都是小星星!
本宫要组建陌刀卫!
本宫要组建劲弩卫!
本宫要打去草原!
只要给本宫两年时间,本宫就能练一支天下无敌的强军!
什么察哈尔,什么蒙郭勒津,什么满都阿固,什么土默特,什么兀良哈,什么喀尔喀,什么永谢布,什么达延汗,本宫要统统摁在地上摩擦!
本宫要蹂躏他们一百遍!
朱厚照想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但弘治皇帝见他发傻,以为他心虚。
又发怒了!
“你表哥都知道去做准备工作,你就不知道先去看看场地?”
好吧!
本宫所愿也!
谢谢父皇!
朱厚照信手一扯缰绳,马儿双脚扬起,长长地嘶鸣起来。
朱厚照随马起伏,露出一个自信无比的笑容:“父皇,儿臣先去了!”
“驾!”
骏马驮着朱厚照,仿似毫不费力,就串了出去。
无论高低起伏,朱厚照巍然不动。
仿似,骏马已经与朱厚照合成了一体。
瞬间,骏马就达到了一个极高的速度。
弘治皇帝大呼:“慢点!”
朱厚照哪里听得见。
“来人,去跟着太子殿下,护卫太子殿下的安全!”
立即,数百骑越众而出,追随朱厚照而去。
但他们一直追到宣府,也不曾见到朱厚照的影子。
但等众人入了宣府大校场,却见朱厚照施施然骑着骏马,笑眯眯地对这个点点头,对那个笑一笑,无比舒适自在。
仿似,回到了家一样!
也仿似,久别的游子,终于重逢阔别已久的故乡!
第二十七章、文武角力
大明的校阅,最初只是朱元璋为彰显军威,设计的阅兵仪式而已。
发展到成祖时期,就多了询韬、骑射、武试几个项目。
询韬,顾名思义,就是询韬问略,考较将官的安营扎寨、排名布阵、练兵要点、兵种配合等事项。
至于骑射、武试就不用细说。
但七十年前,就多了两项,一是策论,二是战役推演。
算是小型的庙算版本。
所以,每一项都会得出一名状元。
之中,骑射、武试的头名,还能获得御赐金腰带。
待韬略、骑射、策论、武试、推演依次考核完毕之后,还会根据总成绩,选出一个总冠军。
所以,众多将军们要争的奖项,其实只有三个。
韬略、骑射、武试!
因为,策论是用八股文来考核的。
兼推演这件事情,完全是兵部主持的。
薛翰这一次,要拿的不止是骑射,也不止是武试,而是总冠军。
故而,当朱厚照找到薛翰与张破虏。
张破虏咧开大嘴乐了起来:“殿下出手,保证打得所有人找不到北!”
薛翰也告诉了朱厚照一个消息。
这一次校阅,盛况空前。
不止是京军三大营,如三千营、五军营、神机营;连同二十六卫,如虎贲、羽林、永清、腾镶、武功等卫;更有山海关、雁门关、宣府、延绥等地武官。
以及兵部要员。
集体参与本次校阅!
原本不再参与的张破虏,也被勒令参与!
就连这孩子最讨厌的策论,也必须去煎熬一遍。
朱厚照目瞪口呆,迅速反应过来:“难怪父皇要本宫参与,原来是要找几个托,来试探本宫的武功!”
不错,他猜的一点都不错!
去年,他外出遇险。
遇到了响马贼!
真当弘治皇帝不知道?
皇帝才是这个世界消息最灵通的人!
弘治皇帝不止有锦衣卫,还有东厂、西厂,还有影卫这个王牌!
当日下午,这个消息就传递进宫。
但弘治皇帝不动声色,暗中嗤之以鼻,只以为下面有人吹牛皮!
在皇帝想来,太子殿下这么个小娃娃都能打赢的人,还能称之为悍匪?
但张破虏让弘治皇帝疑虑了!
他可是实打实的金腰带选手!
张破虏到处去吹嘘刀法无敌,学自皇宫秘藏宝典,来自太子殿下亲授。
弘治皇帝懵逼了!
皇宫大内哪里来的武林秘籍,朕怎么不知道!
恰巧,朱厚照大呼小叫,要去给薛翰做对练!
弘治皇帝心念一动,就派了几个影卫去查探消息!
影卫回来报告的消息是——殿下很厉害!
听到这个消息,弘治皇帝再一次懵逼了!
你们要拍太子马屁,也不用拍这么厉害罢!
好吧!
既然本次校阅太子也来了!
那么,就试试太子的成色!
朱厚照眼珠子一转,就把过程猜得八九不离十!
身怀绝世神功的事情,他也没有想过要遮拦!
但是!
这么一来……
朱厚照立即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如此说来……本宫岂不是可以随意发挥?说不得,还能帮你们清理几个对手!”
薛翰、张破虏一副殿下您终于明白了的表情!
“呸!”
朱厚照眼神悠悠,漫无边际地联想开来。
————分段————
弘治皇帝本次下发丰厚奖励,薛翰也要拿校阅冠军,张破虏也要再一次参与,连同一些高级将领都会下场。
实际上,和張懋上一次与兵部尚书马文升,汇同司礼监太监陈宽,去阅试蓟州镇各营候伯都督骑射韬略及把总等官骑射之术。
有着深深的关系!
邸报是这样写的:及试,往往持弓不能发矢,甚至有堕弓于地者;及询韬略,俱不能答。马文升等请重加究治,或罚俸夺俸,或罢黜除名。并请刊印《武经总要》,颁赐在京武职大臣及各边将领,以资其智识。
丢人吧!
当官的武人子弟,箭射不出,力气软趴趴连弓都握不好!
当然丢人!
丢大发了!
这是大明的九边重镇之一!
就算是打仗打得最少的地方,也不应该!
更重要的是,涉及到文武角力!
文人于是有话说了,我们来帮忙编撰一本《武经总要》,你们如果不知道从哪里学,就学武经吧!
武经,可以帮助你增长智力,扩充见识!
“资尔智识!”
多赤裸裸的嘲讽!
本来嘛,武人去学文人编的经书不可耻!
但这封邸报一出。
要是哪个武人去学了文人编撰的武经,大家干脆都抹了脖子!
偏偏,这是武人自己不争气!
張懋脸气成了猪肝色,也无济于事!
他当然知道这些不重要的地方,乃是一些勋贵子弟的镀金之处。
这些家伙只需要转一圈,履历上就能多几个亮点。
他还知道这些家伙真上了战场,除了为鞑靼人添个战功,就再无别的贡献。
但他能怎么办?
文官系统里存在大量贪污腐败,武人里就没有?
所以,朝中风起云涌,把这一次校阅推向了高潮!
这也是薛翰往年兴趣缺缺,今年不得不挺身而出的真正原因。
因为,大校阅可不是只考较一下骑射,也不只是考较一下武功,更不是只考较一下韬略。
而是韬略、骑射、武功、策论、推演一起上!
策论、推演这玩意谁占便宜?
谁又牛逼一些?
说实话,乃是兵部的一群文人!
文官系统压根无所谓,哥们能在校阅中有一席之地,将来就能对兵事指手画脚。
这就够了!
那么武人呢?
既然咱们要考劳什子的策论已成定局,那就别叽歪!
拿出武人干脆利索的办事手段来!
从勋贵中去找文学天才!
只要他能把八股文写的像模像样,能把意思说出来,都不算失分!
以及,要是骑射、武功出色一些,夺取总冠军的是武人。
那就帅了!
那就算妥了!
武人,就算是荣耀在身了!
俺们就继续掌握话语权了!
所以!
五军都督府的大佬们,寻遍整个京城,总算找到薛翰这么个宝贝!
连同张破虏,以及几个武力出众的将军,也被暗中授令!
这就是朝廷以英国公張懋、成国公朱辅、定国公徐永宁等诸多老家伙们,他们的真实想法!
这才有了,薛翰去找朱厚照打造武器。
第二十八章、恐怖绝伦的箭术
实际上,校阅弄出来一个策论。
和土木堡之变脱不开干系。
在仁宗、宣宗时期,五军都督府即便被强力打压。
鉴于成祖时期留下的影响力,五军都督府于此时,仍然能和兵部抗衡。
甚至,兵部此时最多卖一下萌,嘟一下小嘴,还无法指手画脚。
但是!
土木堡事变中,大都督英国公张辅、泰宁侯陈瀛、驸马都尉井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左都督梁成、都督同知王贵等人均惨烈阵亡。
十月,也先进攻北京,后军右都督武兴与也先军战于彰义门,中流矢死。
这么多五军都督府的大佬们凉凉了之后,兵部又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于谦于少保!
于谦几个回合下来,就把总督军务、掌握兵戎、总兵之权统统揽了下来。
原本属于五军都督府的权力,都被于谦抢了。
偏偏,当时五军都督府仅有的头牌人物石亨,舔于谦舔得不行!
所以,当忠国公石亨被英宗弄死的时候,帮他说话的一个人都没有!
但遗憾的是,五军都督府权力再也不在!
从此成为定局!
故而!
近七十年来,大明整体处于防守状态,与武人失去权力也不无干系!
有着无数年的见识,朱厚照很快就想通了这一切。
他若真想驱除鞑虏,恢复大明煌煌军威,兵部就是一道极难跨越的门槛。
但此时,朱厚照的心思,压根没在这上面。
他正要去参加骑射。
所谓骑射,一为骑,二为射。
最早的骑射考核,是分开的。
甚至,大明开国之时的射,还有火器射术考核。
但兵部掌权之后,这两个就合在一起了!
继而,把火器射术给直接取消了!
一个以步兵镇压天下的大豪,忽然就变了。
成绩忽然就软趴趴了!
你射术再牛逼,你有马么?
你练过马术么?
去到马背上,首先就是手忙脚乱,还射个屁?
偏偏,五军都督府拗不过兵部。
只能捏着鼻子默认!
不过,也并非没有好处。
兵部之意,是以后是否开仗,都由俺们文人说了算!
所以,俺们来定规则。
但这么一改,反而练就了一批顶级的骑射之才。
三千营原本是要被朝堂诸公裁掉的三大营之一,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让三千营逃脱了被裁的命运。
为何?
因为三千营都是归化的蒙古人,他们是骑射高手!
高手中的高手!
这些人,从小的就在马背上长大。
别说射箭了,就连在马背上吃喝拉撒都没问题!
兵部后面要改,五军都督府又不同意了!
这也导致了——近七十年,双方各自角力,把一个彰显武力的活动,弄得不伦不类!
否则,韬略之询与策论明明牵绊至深,甚至可以说是同一个话题。
为何偏偏要分开?
————分段————
朱厚照决定直接拿了骑射的头名!
他既然要亲掌一卫,就必须拿出能让这些兵油子佩服的本事。
光是什么同吃同睡,爱兵如手足是不够的!
那些都是屁话!
你把大头兵当成儿子,也要看对方是否孝顺。
在朱厚照看来。
所谓的爱兵如子,还不如发一两银子来得实在!
所谓的以军法震慑兵油子,倒不如拥有一巴掌就能拍死对方的武力。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所谓骑射,就是围着箭靶绕场一圈,射光手里的十支箭,然后再看中了多少环。
分数最高者,就是冠军。
朱厚照第一个参与考核。
他去核对了身份之后,就去作了准备。
等发令官一挥旗。
朱厚照轻轻一夹马腹,骏马就飞奔出去。
他有心炫耀,在饶场入弯的时候,来了一个最高难度的表演。
十箭连发!
十支箭,仿佛整齐划一的士兵,以一个优美的弧线,穿越了空间。
悠然不见!
下一秒,十支箭突兀出现,尽数中了红心。
嘿!
全中!
朱厚照大喜,看来本宫的射术也有了飞跃般的进步!
不枉本宫时时刻刻锤炼精神力。
他悠悠然策马而行,很快回到了起点。
就见到了张破虏。
朱厚照笑吟吟地道:“破虏,本宫的箭法不赖罢?”
张破虏面如土色,脸色奇怪无比。
还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殿下稍等就知道了。”
咦?
什么情况?
朱厚照心里顿生不妙之感。
马上,唱分官就报了朱厚照的成绩:“太子殿下一箭正中红心,十环!”
然后……就没了然后。
反而,是第二人开始了准备工作。
朱厚照半天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问:“本宫不是中了十箭?不是箭箭红心?”
此地由兵部郎中兼兵部武选司主事李永敷,司礼监随堂太监钱玉,后军都督府左都督镇远侯顾仕隆三人主持考核。
见朱厚照小脸通红,气急败坏,众人表情不一。
李永敷脸色如常,钱玉面无表情,顾仕隆脸色尴尬。
很快,李永敷第一个站起来,向朱厚照拱手示意。
朱厚照点头算是回礼,示意李永敷解释。
李永敷道:“殿下,考核规则乃是起点不远旗帜为始,沿途旗帜标记为中,最后一杆旗帜为终。殿下需在每个地点发一箭,最后由兵部干吏、司礼监、五军都督府士兵,共同统计成绩……”
卧槽!
朱厚照愣了,还有这样的破规矩?
这么说,本宫岂不是人丢大发了!
朱厚照怒了!
本宫想一次就完成拿金腰带的大业,就这么泡汤了?
卧槽,不行!
朱厚照面无表情,指着自己鼻子问道:“这么说,本宫刚刚白考了?”
李永敷点点头,面露同情之色,确认道:“恐怕是的!”
好吧!
朱厚照也能理解。
毕竟,是自己误解了规则是不是!
于是。
朱厚照继续问道:“李郎中也见识了本宫箭法,想必心中有底。还请问,本宫能否重考一次?”
嘶!
有这个规矩?
李永敷为难起来。
太子殿下的箭法是很出色的,只要大家有眼睛,就能看到太子刚刚精彩绝伦的表演。
可是……
李永敷转念又想到了什么,心下立即有了觉悟。
李永敷把脸色一正,道:“还请殿下见谅,时机已过,请殿下离开。”
说完,袍袖一拂,就不再理睬朱厚照。
好吧!
太子殿下是骄傲的!
太子殿下也是傲娇的!
如果朱厚照的射术一般也就罢了!
偏偏,朱厚照对于自己的射术极具信心。
偏偏,他也不曾去做详细了解。
偏偏,交身份铭牌之时,也无人与他讲解规则。
所以!
朱厚照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眼看第二人就要射击。
朱厚照人还在马上。
他抽出一支箭,瞄也不瞄,就这么射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打眼睛
这一箭,多年之后都是一个传说!
不但惊艳了人心,也惊艳了历史!
这一箭,撘在弦上就射了出去!
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滞!
轰!
整个箭靶忽然就炸开了,炸得粉碎!
第二个考核的骑士,乃是山海关总兵官毛锐。
属于被强硬拽来考核的武官之一!
这一箭,第一个吓到的就是他!
这厮纠结起来!
劳资什么时候练就了绝世武功?
还是上天打了炸雷,不让劳资考核?
须知道,本官的武功也不是盖的!
劳资的军功,也是实打实的!
难道,是劳资瞒着老婆,偷偷给小红塞了些银子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好吧!
毛锐很快就发现了,他胡思乱想兼自作多情的事实。
考官所在地,大家都惊慌失措地看着一个人。
当朝东宫太子殿下朱厚照!
朱厚照鼻子都气歪了,正在大声呵斥几个考官:“本宫郑重声明,没人告诉本宫具体规则是什么!”
“所以,要么就让本宫重考!”
“要么,大家都别考了!”
朱厚照拍拍挂在马鞍上的几个箭壶,这也是他养成的习惯。
“本宫这里,还有二十九支箭!”
“你们猜猜会发生什么?”
“不过么……”
朱厚照大玩变脸绝活,又笑嘻嘻地问司礼监随堂太监钱玉:“钱公公,本宫是否可以重考啊?”
朱厚照这话问得极其有水平!
谁都知道他和顾氏关系极佳,要是去问顾仕隆,顾仕隆到底怎么答?
是拍殿下的马屁,还是坚持原则?
虽然,五军都督府现在的原则,还不如朱厚照用来擦屁股的草纸。
可人家好歹也是高官是不是!
是要面子的!
但司礼监太监不一样了啊!
最重要的原因,是兵部能把五军都督府按在地上摩擦,却对司礼监无可奈何!
因为!
从洪武开国至今,大明阅军之类的场面,一直都是司礼监主持。
当年,马文升刚上任兵部尚书的时候,何等意气风发。
但他和司礼监秉笔太监李荣一起阅兵的时候,李荣连座位都不给他!
所以,朱厚照问对了人!
司礼监,才真正有权力定夺!
但朱厚照没想到的是,司礼监随堂太监钱玉,压根就不给他面子。
钱玉慢条斯理,浅浅地啜了一口茶,笑吟吟地回朱厚照:“殿下可是为难咱家了,殿下成绩已出,乃是众人亲见,殿下又何须执着呢?”
好吧!
朱厚照是真怒了!
你一个狗太监,本宫的家奴!
胆敢这样与本宫说话?
天可见怜,在场中的人顾仕隆最为尴尬。
他这个所谓的左都督,说的话不一定比太监钱玉放的屁更好使。
但偏偏,太子殿下好武之事,人人皆知。
若钱玉帮太子说话也就罢了。
但钱玉不帮太子殿下说话,他就必须站出来。
容不得他退缩!
这是他必须表达意见的时候!
否则,五军都督府最后一丝遮羞布也被人扯下来了!
但还不等他说话,朱厚照的眉毛已经竖起来了!
一股洪荒猛兽般的气息,也从朱厚照身上弥漫出来。
顾仕隆刚有动作,那股气机就锁定了他!
冥冥中一个意识告诉顾仕隆。
但凡他有丝毫反应,都会迎来铺天盖地的攻击!只要他轻举妄动,就会收到朱厚照最暴烈、最致命的一箭!
太子的气势,竟然恐怖如斯。
要命诶,顾仕隆胆颤心惊!
连忙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去。
下一秒,他听到太子殿下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钱玉:“这么说,本宫当真没有资格重考?”
————分段————
很快,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
有传太子殿下大发神威,一箭射爆箭靶,展示了惊世无敌的箭术。
也有传,太子殿下骑射考核时耍起了无赖。
明明只得了十靶,却赖考官耽误了他的成绩。
众说纷纭,各述不一!
但其中一个传言,是太子殿下被处罚了!
被陛下喝令当众打了二十军棍,却被所有人确认。
毛锐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但他洒然一笑,对此毫不在意。
他已经考了骑射,成绩虽不是最优,却也是上等。
此时,他正与两个副总兵把酒言欢。
酒刚拿上来。
对于他这等职务来说,军中禁酒已经管不到他了!
再说,从他爷爷开始,他们一系就最低也是个总兵职务。
因为,他的爷爷是伏羌伯毛忠!
成祖手下最为勇悍的将领之一!
固原死战,毛忠七十五岁仍能杀酋无算,力竭而亡。
他的两位副总兵,亦是将门世家。
他们正要饮酒。
帐篷帘子就被人温柔地掀开了。
有人一直掀着帘子。
外面有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美少年。
太子殿下,朱厚照。
朱厚照轻笑道:“素闻毛氏一门勇悍无双,毛忠一生,不弱于人!毛海将军亦是吾辈武人榜样,今日特地来领教一下毛锐总兵的成色……”
“还请将军勿让本宫失望!”
毛锐懵逼了!
大爷好好的喝次酒而已,你是来抓酒的,还是来打架的?
但没等毛锐反应过来。
那个翩翩美少年手一抓,人瞬间就从远处到了跟前。
提着他一抖,毛锐就瘫成一团软泥。
人,转身就走。
干净利落!
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唉,太弱了!表哥,记得打眼睛,打成熊猫眼就好!”
嘭!嘭!
两拳下来,毛锐立即惨叫出声。
眼泪、鼻涕不停往下流。
好吧,毛锐还算好,只是获得了个熊猫眼!
其他人就没有这么走运了!
比如,张破虏口中的柳一刀。
大同的副总兵!
这厮也是个势大力沉的人物。
一米八的身高,持一把环首刀,曾经力斩数十鞑虏。
凡他在,大同附近的肉搏战,鞑靼人就没讨过好处。
这厮最出彩的战绩,是曾经与火筛打了小半天。
差点就伤了火筛。
但火筛骑术好,抽空给他来了支冷箭。
幸好他是重甲,才不曾命丧黄泉。
但正因如此,也导致他声明远扬。
当然,他同样遇到了朱厚照。
然后,朱厚照随意用一条树枝,就像打儿子一样,打得柳一刀落花流水。
狼狈不堪!
哇哇大叫!
屁股腚都露出来了!
最后,朱厚照多了个徒弟。
第三十章、熊猫眼
这一趟宣府之行,随弘治皇帝而来的大员。
兵部尚书马文升未曾到来。
原因是,他太老了!
但兵部左侍郎熊绣来了,兵部郎中兼武选司主事李永敷来了,兵部郎中兼武库司主事王永善来了。
除此之外,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司礼监秉笔太监李荣,司礼监随堂太监钱玉,三位司礼监的大佬也来了。
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英国公張懋,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成国公朱辅,后军都督府左都督镇远侯顾仕隆,以这三位大佬为首,来的人更多。
但最多的,还是各营卫,以及各勋贵参与校阅之人。
很不幸,除了几位实在老得不抗揍的人之外。
其他人统统挨揍了!
什么虎贲卫的都指挥使,羽林卫的指挥同知,后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都督佥事,各路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将军,包括了兵部的某司干吏,或者是兵部尤其看重的人才等。
统统挨揍了!
每人一双熊猫眼!
偏偏,大家见到相互问好的时候,还嘻嘻哈哈。
“老兄,你好啊!”
“哎呦,老兄,你也好!”
“你这熊猫眼咋回事?”
“唉,昨晚没睡好,就成这样子了!你呢?”
“本将昨晚也失眠了啊……每每想到宣府之外还有鞑靼人骚扰,本官就揪心不已,坐不安稳、睡不安眠……”
“哎呀,知己啊!本将亦是如此!”
“本将觉得,所谓的金腰带……无非是虚名而已!反正韬略、骑射也已经考过了,本将心忧防务,就先回边关;待下次相见,再与兄台痛饮!”
“唔,这么一说!本将也有同感啊!走,与兄台一同走!”
旁边的人见状,心里也活动起来。
好像……
本官也没什么事情了?
本将也没什么事情了?
本小公爵也没有什么事情了?
本小侯爷也没有什么事情了?
本少爷也没有什么事情了?
反正,宣府已经来过了!
遇上个猛人在此,拿头名的几率也不存在了,挨揍就挨揍吧!
又不是我一个人挨揍!
走了!走了!
于是!
忽然,一大堆人就要走了!
待弘治皇帝与兵部诸位大臣,英国公成国公镇远侯几位大佬见面的时候,弘治皇帝也惊呆了!
什么个情况?
难道,是传染病?
还是见鬼了?
怎么張懋、朱辅、顾仕隆、熊绣、李永敷、王永善,连同陈宽、李荣都得了熊猫眼?
咦?
钱玉你怎么回事?
你怎么除了熊猫眼之外,鼻子歪了,嘴巴也破了?
弘治皇帝询问:“钱玉,你怎么回事?”
钱玉支支吾吾,好半天回答:“陛下,奴才昨晚不小心摔的……”
弘治皇帝又问:“张爱卿,朱爱卿你们呢?”
众人齐声道:“臣……睡觉醒来就这样了。”
弘治皇帝:“……”
————分段————
这件事,当然是朱厚照做的。
到了下午,当他揍完李牧剑之后。
顺手传了几手剑法,就天黑了!
朱厚照郁闷起来。
怎么才揍几个人,天就黑了?
唔,身边有两个拖油瓶,速度太慢了!
算了,晚上本宫一个人行动!
于是,到了晚上之后。
朱厚照随意换了个衣衫,找块布蒙脸,就开始揍人。
这厮第一个就串入了弘治皇帝的帐篷。
差一点就被影卫发现了。
躲了小半天,才悄咪咪地溜出去。
这才拍着胸脯后悔起来。
本想先找大官来揍,没想到最大的官是本宫老爹。
这个可不敢揍!
这是忤逆!
算了!
挨个捋过去!
朱厚照是走运的!
他一身神出鬼没的轻功,连影卫都不曾发现。
其他人怎能发现?
又兼他第一个进入弘治皇帝的帐篷。
恰好,所有的大官都住在附近。
于是,一找一个准!
这一次,他第一个就进了朱麟叔父朱凤的帐篷。
刚想着熟人不好开打。
但转念半天,忽然就想起来。
白天都揍了一圈,是人都知道是本宫出手了。
晚上都揍一遍又如何?
更何况,这个家伙阴阳怪气,本宫不喜欢!
揍他!
于是,果断两拳下去。
朱凤也不愧是武勋家族的干将,一下就醒了。
唬得朱厚照连忙补上一掌,直接拍晕了事。
下一个,就到了成国公朱辅的帐篷。
好吧,弟弟揍了,怎能放过哥哥。
心里默默给朱麟道歉,然后痛快就是两拳。
紧接着,一缕轻烟飘荡了整个校场。
就连英国公張懋、镇远侯顾仕隆也不曾放过!
也是定国公徐永宁实在是年纪大了,朱厚照一怕此老扛不住,二怕此老老而弥坚,受不了刺激拿刀抹脖子。
事情就真闹大了!
随后,朱厚照就发现了此行的主要目标——司礼监随堂太监钱玉!
揍了两拳之后,实在不过瘾!
又怕一拳直接打死了……干脆,拿起桌上的砚台就是一拍!
迷迷糊糊的钱玉,立即晕了过去。
倒是去了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处,朱厚照一巴掌将陈宽拍醒,然后就问他:“陈公公,本宫什么时候得罪了司礼监?”
陈宽只迷糊了一秒钟,就清醒过来。
刚要哀嚎着请罪,就又挨了一巴掌。
还别说,陈宽可不是钱玉那种丝毫武功都不会的废物。
他是汪直一系的徒孙,一身武功可惊可怖。
差不多,就是修炼了葵花宝典那种级数!
但他被朱厚照一捏,就明白朱厚照的武功,实在非他能敌。
当即,陈宽也不反抗,而是认真地解释起来:“殿下误会了,莫说殿下带携老奴这些阉货发财,老奴们心中只有对殿下感激,怎会对殿下有丝毫怨怼……”
“更莫说,殿下对我等阉人从来不肯看轻……”
噼里啪啦一大通,朱厚照明白了!
钱玉,有个弟弟!
叫做钱能!
也是个太监!
但钱能在皇庄做事,恰好管的是皇庄土地。
上次,被刘瑾噼里啪啦打了一通板子!
次奥!
朱厚照立即明白了。
本宫除了干掉几个罪大恶极的,也没多杀人。
却还是得罪了这些家伙!
朱厚照脸色冰冷,语气冷冽:“陈公公,钱玉阻碍本宫夺冠,已大大得罪了本宫!兼父皇下令,不许本宫再参加武试……你说怎么办?”
陈宽也是个机灵角色,否则他也做不到掌印太监这个位置。
眼珠子一转,陈宽就拍起了胸脯:“殿下,奴才能帮殿下的忙啊!”
立即,提醒了朱厚照!
司礼监这群狗太监,现在权势可是大得很!
这群狗东西不但能委派监军,还能决定一卫指挥使的任命!
当下,朱厚照斜着眼睛:“陈公公莫要诳我才好!”
陈宽哪里敢诳朱厚照!
他拍马屁都来不及!
他通过刘瑾,暗暗入了一股,现在赚得盆满钵满,正是开心得意之际,满心思想要报答太子殿下。
当他得知钱玉那个蠢货敢得罪太子之时,恼怒得差点一爪扭断钱玉的脖子。
若非仍然处于校阅之中,钱玉早变成骨头了!
第三十一章、野战八方
弘治皇帝念头一转,想借机遁的家伙们,就乖乖回来了!
当然,朱厚照又挨了板子。
不过,和挠痒痒一样力度的板子。
朱厚照转眼就活蹦乱跳!
弘治皇帝怒道:“朱厚照!”
“你不准再去参加什么武试,也无须再纠结骑射!”
朱厚照立即接口:“那儿臣去参加策论,在场之人,保证没谁比我水平高。”
弘治皇帝脸一抽,就想起朱厚照的本事。
作为父亲,弘治皇帝是骄傲的!
他这个儿子,除了调皮捣蛋,从来没给他丢脸!
他这个儿子,同样也是骄傲的!
也是极其聪明的!
无论是学习诸子经义,还是八股策论。
弘治皇帝亲耳听到杨廷和说,朱厚照的蒙古语、回回语、藏语、朝鲜语,只是一个月下来,就能读又能写!
但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儿子,武功也如此出色!
这已经不是出色,这是妖孽了!
弘治皇帝的胡渣子也能想到,昨晚把诸多大臣、勋贵、武人统统揍一遍的,必然是朱厚照。
他虽然身体羸弱,却也学过几下散手,知道这是多么不凡!
更知道这有多么困难!
但想起这么多熊猫眼,又忍不住笑起来。
可这个儿子调皮捣蛋,他能怎么办?
板子也打了,骂了骂了,就算断他的例钱……还有谁比朱厚照更有钱?
惆怅啊!
这么算下来,他这个皇帝老子,除了威严之外,竟然一无是处!
弘治皇帝转悠了好几个念头,最后还是说道:“今明两日乃是询韬,数日后乃是策论,皇儿不要乱跑,等武试开始之后,尔去主持罢……”
朱厚照立即同意下来。
倒也符合本宫心意!
抓几个武功好的家伙来效力,倒是一个好机会!
只要本宫把秘籍摇一摇,这些家伙还不得哈趴狗一样!
唔!
这个可以有!
不乱跑就是了!
找张破虏去逛逛风,总没什么问题罢!
随意找个地方,烤上两只羊,欣赏一下风景就好!
想到这,他就去找张破虏。
张破虏正垂头丧气。
今年他的骑射金腰带没了!
被南和伯方寿祥之子方继藩,给抢了!
朱厚照大咧咧安慰他:“就算没有那厮,也不是你的!”
那本来是本宫的!
若非父皇答应本宫,只要主持好武试。
也一样任我挑选一卫。
否则,本宫非闹个天翻地覆!
朱厚照提议:“找个好地方,去烧烤!”
张破虏踌躇起来,道:“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了!
朱厚照把皇帝的话一说,张破虏就同意了。
二人大摇大摆进了辎重部队。
完全是一幅霸王模样,拿了就走!
管后勤的太监点头哈腰,还生怕这位爷拿少了。
二人漫无目的,寻了半天,才寻了个好地方。
找了个溪流,直接点火,然后拿着在辎重营就腌好的羊羔。
不停转动起来。
二人也聊起本次武试来。
张破虏道:“殿下可有对付李牧剑的妙招?”
朱厚照沉吟起来。
老实说,还真没有!
李靖晚年创的这套剑法,已经脱离了他原本的桎梏。
剑招连绵不绝,仿似流水永恒。
只要让他展开了剑法,就很难击败他!
只有两个方法!
一是薛翰的无影刀,在第一时间就打败他!
让李牧剑无从施展。
二是与李牧剑拼气息悠长……
但这个套路最不靠谱!
因为李牧剑的家传套路,最是擅长于此。
要么,就和朱厚照的方法一样,争取到攻势,就永无止境地攻击。
揍他,一直揍下去!
揍到他露出破绽为止!
但这些方法,都不合适张破虏。
朱厚照建议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发挥出自身百分百的实力,野战八方若是有了顾虑,你也离败不远了!”
这句话,实际是两句话。
但张破虏心有灵犀,一下就明白了!
一往无前,将荣辱、胜负、伤亡……统统抛弃!
抛弃所有负面情绪!
只剩下最浓烈的刀意!
最浓烈的战意!
全身上下,最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战斗!
————分段————
二人晃晃悠悠,一边聊武学,一边也偶尔下马比划。
张破虏果然不愧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朱厚照随意点拨,他的精气神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仿似刚出鞘的刀,浑身上下锋利无比。
但随着朱厚照不断敲打。
这把刀,逐渐内敛,将更多力量储蓄起来。
等快到宣府主城的时候,张破虏已和往日完全不一样。
整个人,仿似单纯了许多。
清清爽爽!
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多余的东西!
就连笑容,也纯粹起来。
但是,变故也于此时发生。
二人于路边聊天,远远地过来一支人马。
看情形,明显是一支巡边的部队。
大约,三百人左右。
朱厚照与张破虏一直聊天,也没理睬对方。
但对方很有礼貌,还朝二人笑了笑。
等对方过去一半之后,朱厚照忽然笑起来,说了一句张破虏听不懂的话。
对方的人马,全部将目光望向了他。
朱厚照偷偷给张破虏打了个手势,准备进攻!
张破虏配合得天衣无缝,默默地做好了一切准备。
因为,朱厚照说的是蒙古话。
他说的是:“乌梁海出来的流浪勇士们,你们好吗?”
鞑靼人!
兀良哈部落!
朱厚照厉声喝道:“动手!”
他一把抽出斜挂着的马槊,一个纵身,就跳到一个骑士身后。
一巴掌将骑士拍飞。
马槊劈、刺,就将张破虏身前清空。
朱厚照再次厉喝:“上马!扯呼!”
再一个纵身,就跳回自己的骏马上。
二人扭身就跑!
鞑靼人已经反映了过来,立即开始追击二人。
但朱厚照恐怖绝伦的箭法,也立即阻挡了敌兵。
嗖!嗖!嗖!
一箭一个,例不虚发!
凡在射程范围之内,全部贯串头颅而亡!
张破虏也厉喝:“殿下,节约箭支!”
朱厚照苦笑,节约不了!
大爷只带了四十支!
本想着打猎足够了!
谁晓得跑出来这么多鞑靼人!
而且,个个身手都不弱!
个个马术精绝!
待箭支射击完毕,二人冲上一个山坡。
朱厚照调转马头,道:“破虏,跟紧本宫!本宫突击,你捡漏!”
“只要这次不死,保管你的武技会上一个大台阶!”
荒野中,响起两声惊天的怒吼!
“突击!”
“突击!”
第三十二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朱厚照刨除了太子殿下的身份。
他做的,和一个普通的士兵一模一样!
在宣府这块地方。
在万全县与怀安县之间。
又或者飞狐岭,虞台岭,野狼岭,白蛇谷这样的地方。
大明人与鞑靼人,双方只要相遇。
从来就只有一种解决方式!
杀!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若没出门,没遇见。
也无所谓。
但他遇见了,就只能有一个选择!
战斗!
虽然,以他太子殿下的身份,逃跑也无可厚非。
甚至,束手就擒。
大明也不过耗费些物资就可以换回来!
但是!
对于一个从小喝牛奶、吃牛肉,立志要驱除鞑虏的少年来说!
哪怕他现在是八百年的老鬼!
但这个志向,已刻入他的灵魂深处!
永远不可能磨灭!
他从头到尾,就只会有一个选择!
战斗!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这里,没有皇子的尊贵,也没有所谓的太子殿下。
只有战斗!
只有厮杀!
只有一种精神存在!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张破虏,亦是同样如此!
但幸好,这一世的朱厚照,有着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他的武力,早已超出世俗的认知。
一只长槊,在他手里就是绣花针。
他的骑术,也同样精彩绝伦。
总能在最合适的时机,躲避开敌人的暗箭。
帮助马儿躲开暗箭!
因为,他的盔甲是刀枪不入的!
甚至,他还要帮助张破虏抵挡。
马槊划出一道又一道美妙的划痕,无数的划痕形成了一道光幕。
美丽,又妖艳!
在妖艳之下,是残酷!
是铁血!
每一道划痕,就代表一个生命的逝去。
每一道流光,就代表他斩杀了一个敌人。
渐渐地,他轻松起来。
这支突如其来的骑兵,只剩下三三两两。
剩下了二十几人。
朱厚照挑起几个箭壶,随意挂在马鞍上。
箭一在手,以他无敌的远程攻击,就完全控制了局面。
他有些悠闲地对张破虏道:“你去!本宫为你护法!”
“对了,若能留手,就抓几个活的回去!”
张破虏不说话,只是兴奋地点点头。
他舔了舔溅射在脸上的鲜血,眼神冷酷起来。
神色却平静起来。
双腿一夹马腹,就向剩余敌人发起了冲锋。
破虏刀!
也展现了迷人的风采!
朱厚照眯起眼,欣赏地看着张破虏!
这厮,果然进步了!
野战八方,不复之前的狂放暴烈,而是将所有的力量凝聚。
内敛,更锋利!
一刀即出,对方立即两断!
只要在破虏刀的攻击范围之内,统统两断!
朱厚照遗憾起来!
一个只晓得杀戮的武夫,还有待进步啊!
等张破虏回归,朱厚照轻轻拍拍他:“能在任何时候,控制自己之不能,你便能很快窥见武道的巅峰!”
————分段————
二人这一次,原本只是出来贪个嘴。
顺便放松一下心情。
压根就没想到会有鞑靼人犯边。
也更没有想到,鞑靼人竟然深入到了张家口附近。
朱厚照仔细检查,发现鞑靼人衣衫并无陈旧之色。
甚至,连浆洗过的痕迹都没有。
立即明白了,这是早有蓄谋。
张破虏还懵懵懂懂,朱厚照提醒他:“这说明什么?”
“啊?”
张破虏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反而先问起了朱厚照:“殿下是怎样发现不妥的?”
朱厚照微微一笑。
大个子仍然没从刚刚的冲击中走出来。
可这也正常。
因为,这是鞑靼人。
更是鞑靼人精锐中的精锐!
兀良哈,达延汗借以威震天下的骑兵之一。
这个名字,或许很多人不熟悉。
但是乌梁海的无敌勇士、朵颜三卫、草原上的恶狼、草原上的流浪者、孤独武士,都与此相关!
最早,这些人分布在乌兰巴托唐努山附近。
但随着战争,随着天灾,众多的小部落流离失所。
便重新崛起一股势力!
兀良哈!
满都海福晋大力整合之后,就逐渐还原他的英雄本色。
这些人,曾深入极北,屠杀过极地狂人。
也曾深入极西,与东察合台狂攻一天一夜!
他们曾鏖战于青藏高原,也曾激战于帕米尔,更曾横扫开伯尔山口,到达过印度。
无论是通古斯人、野人女真、海西女真,或者是永谢布、鄂尔多斯、土默特,还是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部,又或者是乌斯藏、莫卧儿、东察合台,都曾于兀良哈铁蹄之下颤抖。
至于朱厚照发现这些人原因。
太凑巧了!
朱厚照功力大进,不但收获了一双好耳朵,更得了一副好鼻子!
老远,他就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突厥语。
老远,他就闻到一股羊骚味!
虽然这些骑士更换了衣衫,但却未全部洗澡,始终无法掩盖本色。
朱厚照仔细观察,心里就有了一些猜测。
他忽然的问候,用的更是这些人的母语。
偏偏,所有人都听懂了!
那么,还用猜么?
朱厚照再次问道:“这些人换了大明衣衫,说明了什么?”
张破虏这会明白了,整个人的状态趋于冷静。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这是一桩蓄谋已久的行动!”
“因为,这些衣衫虽然没有浆洗过,却也有些陈旧,想必……”
想必是放了许久!
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却从来没有穿过,更放置许久的大明军队制服,代表了什么?
代表着,要用于一次重要行动。
假冒对手进入某个重要位置!
甚至,还要让最精锐的战士来执行。
那么,是什么样的目标值得如此?
二人神色凝重起来。
或许,这只是其中一支队伍。
或许,有某些小队伍已经成功潜入。
或许,大明内部还有人与此勾结!
朱厚照疑神疑鬼起来!
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是,某个有野心的家伙,想来搞事?
往后数日,朱厚照都不曾胡乱走动。
不管弘治皇帝在哪里,他都在附近!
他只做一件事。
体悟本次的得失!
弘治皇帝说的一点都不错!
他原本,的确有些心不在焉,也有些懒洋洋。
在他这个年纪,他忽然拥有了大笔财富,忽然拥有了无敌武功。
他又经历了一遍这些事情。
他还能做什么?
去篡位?
把皇帝老爹拱下来?
这是不可能的!
华夏数千年,杀父篡位不知几许。
但从来没有朱厚照。
也从来不曾有类似弘治皇帝与他这般厚爱的父子。
他哪怕偶尔开个玩笑,都会觉得是罪过!
至于朝堂政事,他暂时也不想参与。
所以!
他无事可做!
他没有目标!
但今天!
一场惨烈的战斗下来,让他的心境忽然就开朗起来。
一颗武道之心圆融剔透,活拨拨,生机无限。
他忽然就明白了个中真谛!
他是朱厚照!
他不止是未来的大明皇帝!
他是华夏无数子民的带路人!
这个民族是否强大,是否富裕。
与他密切相关!
他要为此做准备!
他要为儿时的目标奋斗!
朱厚照惭愧起来。
他从三岁时许下的愿望,上一世坚定不移。
这一世反而徘徊了。
若非是这场大战,他还处于迷茫之中。
想明白这个心结之后,他就突破了!
无论是他的精神,还是他的武道,都做出了梦寐以求的突破!
那一刻,他看见了前方的路。
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立即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应该要担负怎样的责任!
第三十三章、 太子喜欢大长腿
第二天,朱厚照和弘治皇帝去了策论的考核地。
见太子殿下少了往昔的飞扬灵动,反而多了些温润如玉。
众人都讶异起来。
户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制三边军务的秦纮老大人,这一次也来了。
秦紘调笑朱厚照:“殿下这是长大了,该娶媳妇了!陛下,您看我那个孙女如何?”
弘治皇帝当然晓得秦紘是在开玩笑。
因为,大明皇子首婚,从不与权贵联姻。
仁宗宣宗如此,英宗如此,成化如此,他弘治皇帝也是如此。
他的皇后张氏,乃是普普通通一户人家。
只是小有富贵。
到了朱厚照,弘治皇帝仍然不想改变传统!
更何况,在座谁不知道朱厚照已经与河北夏氏订婚。
顶着熊猫眼的英国公張懋,也开起了玩笑:“秦大人,您那孙女姿色一般,倒不如介绍我老张家那位。”
好吧!
这种玩笑是个男人都喜欢,连弘治皇帝都加入了进来。
但朱厚照一点也不反感。
他对这位老大人敬意无限。
这位老大人先镇宣府,后巡山西,再横压两广。
吊打镇守太监,暴锤擅杀无辜的武将。
开商路,定羁縻,杀贪污,振文学,平瑶族黎族叛乱。
以七十六岁高龄,总督陕西、甘肃、延绥、宁夏军务,修缮长城,开垦荒田,大振军威。
虽是文人,行的却是武人之实!
无论是成国公,或是英国公,都对这位老人仰若泰山。
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勇于任事,一心为国,刚直果毅,文武俱佳的全才!
就连鞑靼人,也惧怕他的威名!
他在山西,鞑靼人就跑去陕西;他在陕西,鞑靼人就跑回山西。
回京之前,老人才与鞑靼人狠狠打了一架。
年初,鞑靼铁骑西北边衅,入侵花马盐池,于孔霸沟大败明军。
可这位老人一到,迅速祭奠亡灵,抚恤战死者家属;再更换守将,挑选壮士,兴设屯田,重申号令,大振军威。
次月,老人指挥朱鼎等将士奇袭河套。
斩杀敌酋无算。
朱厚照恭恭敬敬向此老行了一礼,就再度恢复到风流翩然,温润尔雅的状态。
喜欢胡闹的太子如此尊敬他。
这位老人开心起来。
可玩笑还是要继续!
秦紘挤眉弄眼,遗憾地说道:“老夫家那位丑了点,塞给殿下怕都不会要。不过,老夫倒有几分薄面,殿下无论看上了哪家姑娘,老秦都去给你保媒。”
朱厚照心中一动。
这位老人已经七十有六,再过几年就是大限。
改天,要不要让他试试本宫的手段?
故而,朱厚照正色道:“秦姑娘貌若天仙,追求者众,本宫是没有机会的。”
继而,再开起玩笑:“倒是秦老给本宫介绍媳妇,唯所愿也。不过,那位姑娘要没有九尺身高,没有一双大长腿,本宫是不会要的……”
張懋捧哏技术好,顺势就接了下去:“殿下要求奇特,怕秦老不好找啊……”
朱厚照一本正经地解释:“她身子再高一些,我就打不到她的眼睛了。”
哈哈哈哈!
弘治皇帝,秦紘,连同一直抚须微笑的定国公徐永宁,憋着脸装严肃的成国公朱辅,齐齐捧腹大笑。
張懋也苦笑起来。
张破虏,你个混小子!
竟然敢让殿下打你爹!
等回头,老子去找你娘!
旁边众人有的大笑,有的苦笑,但一会儿,神色都明朗起来。
诸多熊猫眼神色各异,也算是大明一景。
朱厚照心知肚明是他揍的!
他知道这些人也知道,他们的熊猫眼是朱厚照揍的!
甚至,揍某些人他压根就没掩饰!
就连陈宽,他也来了一句:“陈公公,您可别例外啊。到了明天,你会感谢本宫的!”
然后就是砰砰两拳。
所以,这些人心中必然与他有些芥蒂。
甚至有些误会!
误会如果不解开,会怎样?
通常来说,就是误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
会逐步加深!
作为一国之储君,大家都对你有误会怎办?
当然是找机会解开啊!
朱厚照这么一说开,反而心怀坦荡。
有心胸开阔一些的人,自然就会解开心结。
起码,大家都知道了——太子殿下借此机会,委婉地与大家致个歉意。
至于你收不收……
难道还要来求你?
但心胸开阔者,反而更喜欢这位既胡闹又有手段的殿下了!
要知道,这是宣府大营。
这里,驻扎了数十万大军!
这位可怕的殿下,在诸营中来去自如。
这是何等高妙的手段!
关键是,他把所有人都揍了一通。
要等到第二天早上,大家才发现!
牛不牛逼?
更关键的是,这位殿下也没表示亲疏,他把所有人都揍了。
英国公張懋、成国公朱辅、镇远侯顾仕隆,统统都是熊猫眼。
可这位殿下也知道玩笑的分寸。
定国公徐永宁,户部秦紘老大人,他就知礼得很!
这么一想,更多人不放在心上了!
司礼监秉笔太监李荣也是一位,兼他早得了陈宽提点。
李荣含笑道:“殿下的手段果然高明,能不能教一教咱家,方便咱管教手下……”
就连張懋也再次凑趣:“殿下,老夫可没记恨你,不过你要帮我揍回去!”
朱厚照:“……”
————分段————
天地良心,張懋年纪不小了!
人家六十二了!
朱厚照本来不想打!
关键是,张破虏说一定要揍!
殿下,你尽管揍!
因为,这位大都督把张破虏也抓来考策论了!
奇葩吧!
偏偏,張懋振振有词!
韬略老子已经考过你了!
把你的策论展示给那帮文人看看!
张破虏腹内大骂,看个鬼!
大爷虽说不算目不识丁。
但八股文这种高雅、博大,兼高贵的东西。
本大爷真不懂!
可張懋还说了!
就用大白话写!
不止如此!
張懋还命令其他的指挥使,也用大白话考策论。
朱厚照好笑之下,又有些悲哀。
这算不算是武人另类的抗拒?
劳资无法拒绝考策论,也无法拒绝你们的八股文标准。
但劳资可以坚持用大白话写策论!
反正,皇帝陛下每一份都会看!
这个是关键!
朱厚照又恼怒起来!
本宫花了大力气,才让父皇身体好一些。
你们这些狗东西偏偏要瞎整!
今天晚上是圆月,要不要再去揍一回,让大家都圆一圆?
第三十四章、 羁縻政策
这一次的策论题目,是弘治皇帝亲自出的。
广西土司。
朱厚照普一看到,就心里一动,又和纪氏扯上关系了。
因为,朱厚照的奶奶,弘治皇帝的娘亲,就是广西纪氏。
准确的说,是广西土司纪氏家的丫鬟。
成化年间,平叛之后,被送入了宫。
因为此女貌美,所以某一次成化先帝食指大动。
就有了弘治皇帝。
但这个纪氏,却隔三差五就反一次!
就算上辈子,到朱厚照登基之后,还时不时反反反!
说到土司,也要说羁縻卫所。
大明在辽东、哈密、广西等地,设置了诸多羁縻卫。
本意,是扶持一个头人,亲善朝廷。
从而达到统治的目的。
但存在许多问题。
因为经济!
也因为‘羁’与‘縻’之间的不平衡。
羁縻政策,说白了就是一头拿刀子威胁。
你乖乖地,别造反啊,否则大明爸爸就捅死你!
另一手给点好处。
好儿子,有奖励,快点过来拿!
所以,当刀子够锋利与奖励足够的时候,这些土司、头人们,是不敢搞小动作的。
甚至,为了与大明爸爸亲善,几百个土司去争一块蛋糕。
打出脑浆来,也是常事。
可大明爸爸也会累啊。
大明爸爸偶尔也会没钱啊。
于是,这些土司们就不满意了。
最大的那个土司,就找几个小土司商议:“大明爸爸最近不太给力,我们去打劫点好处吧。”
“说不定,还能将大明爸爸那把龙椅抢过来玩玩。”
一群野心勃勃的家伙相互看了看,纷纷点头。
俱心动不已。
于是,造反开始了!
但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是,大明爸爸或许会被草原民族摁在地上摩擦。
可这些土司们,却从来没有掀起过浪花。
一个巴掌,就将土司们打回了老巢。
土司们掉了几滴眼泪,爸爸将我打的太狠了。
躲在老巢不出来了。
大明朝廷傻眼了。
见鬼的大山,我们又进不去!
劳资总不能时时刻刻派重兵在这里看着!
好吧!
乖儿子,你出来和爸爸聊聊。
爸爸给你糖吃!
爸爸不打你!
爸爸还给你好处!
于是,谈判之后,兼殴打一顿之后。
总能管一段时间!
此时的朱厚照,也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他没权!
说白了,他就算武功顶天。
也还是个小屁孩!
那些自以为是的士大夫们,压根不会鸟他!
当然,就算朱厚照有权。
这也是个头大的问题。
真正的原因,穷才是罪魁祸首!
都是钱!
都是为了吃饱饭!
你让这些土司都富起来试试?
保管这些土司小心眼一堆。
大明爸爸不会眼红我们的财富吧?
我们要怎样才能把财富掩饰起来?
别说土司们,就连草原民族必然也是一样!
若草原民族都能吃饱饭,没有雪灾没有冰灾。
第二年收获了数倍的牛羊。
保管第一个心思,就是防范大明来抢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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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是懒得去看这些策论卷的。
就算是张破虏、薛翰等人的,他也懒得看。
倒是弘治皇帝看得津津有味。
嘴里还念叨着:“以利诱之,分而治之……”
“强羁弱縻……这个政策不……若大明富强,也未必不行!”
“咦,改土归流?”
弘治皇帝沉思起来。
这是一份大白话的策论卷。
朱厚照撇了一眼,是张破虏的‘策论’。
就连改土归流四字,也是朱厚照的建议。
不过,朱厚照心里无比亮堂。
若是朝廷有足够的军事实力,或是朝廷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又或者,辽东无须牵绊精力,朝廷无须防备安南。
最重要的是,倘若不是年年与草原打生打死。
其实,看上去再不靠谱的政策都可以平定土司!
管他什么改土归流,又或者是羁縻政策,或者是现在已经达到巅峰的土司制度。
都能让土司们老老实实!
甚至,直接改土归流。
至唐朝羁縻策略以来,广西其实已经形成了尾大不掉的局面。
一个广西兼贵州地区,数百个土司之下,就是数百个土司势力。
这些土司,司法、财政、行政、兵事都可以自治,对于当地子民予求予取,掌握一切生杀大权。
他们除了没有皇帝的称号之外,连皇帝也比不上他们爽歪歪!
所以,弘治皇帝询问朱厚照以及秦紘、英国公張懋、定国公徐永宁等人意见之时。
朱厚照淡淡地道:“把时间线拉长一些,看看百年之后会怎样……”
“又或者,去思考一下最坏的情况!”
嘶!
弘治皇帝沉思,秦紘沉思,張懋瞠目结舌,定国公徐永宁双眼精光四射。
这些位大佬们都是经验丰富,兼极具眼光之人。
立即就得出结论!
动乱不断!不服王化!国中之国!
秦紘提醒道:“要改土归流,其个中核心,不在于改,而在于军、在于银啊!”
弘治皇帝微笑起来。
还是这位总制三边的老人有眼光。
一下就说中了要点!
大明不是没有能力改土归流。
而是,改了之后的一堆麻烦事!
土地、耕牛、粮种、水利、教化等一系列麻烦事!
需要花费巨大的时间,巨额的金钱,庞大的人力。
倘若一个不好,就付之东流。
定国公徐永宁捋着雪白的胡须,眼内异彩连连,道:“殿下既然曰百年之后,愿听殿下高见。”
朱厚照人小,正斜躺在一个宽大的板凳上,一只手臂支撑着脑袋,让弘治皇帝的眉头已经皱了好半天。
但朱厚照笑眯眯,哪里也不去。
弘治皇帝无可奈何。
偏偏秦紘等几人于弘治皇帝训斥朱厚照之时,还偏帮他。
既然如此,朱厚照投桃效李,朝徐永宁笑一笑,就开始说话。
“广西、贵州属于水难至,路难达的地方。”
“土司不厉害,真正厉害的是十万大山!”
“是厉害的环境!”
朱厚照坐起来,抚着下巴沉吟,又道:“这种地方,要么朝廷任由土司做大,然后才集中力量废了最厉害的土司。”
“要么……”
“要么就不计成本!”
“修桥、修路,达所能达之地!”
“本宫曾粗看过贵州地理要略,也知贵州实有不少肥庾土地……”
“更兼,广西此处……”
第三十五章、以毒攻毒
其实,朱厚照心中真实的想法。
是丢几个操蛋的藩王过去!
明面上,允许加大这些藩王的封地面积。
暗地里,找几个坏得流脓的家伙给藩王当参谋!
这些个藩王,也不需要干别的事情。
把什么欺男霸女、横行不法、侵占良田等活,肆无忌惮地玩就好了!
保管几年之后,这些土司就会哭爹喊娘。
大明爸爸,这些藩王太恶心了!
大明爸爸,这些藩王太恶毒了!
然后,会哭着跪着来求大明朝廷接管此地。
朱厚照清楚得很!
以这些藩王的尿性,若不能将这些土司们折腾得惨不欲生、欲仙欲死,都算藩王们没本事!
这个活,其实就是找对人的逻辑思维。
爸爸对你好,你不干!
那怎么办?
给你个后爹罢!
当然,这属于以毒攻毒。
最后的结果多半是,疮治不好,整块肉都烂了。
所以!
朱厚照能提的意见并不高明。
却是能以最小成本,且能真正实施的策略。
劳资不去搞什么分而治之,也不去搞什么羁縻卫。
借着朝廷的大义名分。
慢慢蚕食过去!
慢慢改土归流!
占一块,就开发一块!
至不济,劳资将湖泊修的到处都是!
路修的到处都是!
愿意配合朝廷政策的,给好处!
不愿意配合的,打不到就算了。
哼哼!
打得到的,就别怪朝廷刀子锋利!
软蚕食!
积压土司们的生存空间!
反正土司们年年反!
这次,我也不和你们谈判了。
直接革你们的命!
我年年改!
终百年时光,徐徐推进之,总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再说了,云贵川桂之地,矿产多、物产多、特产多,总能找到发展经济的亮点。
只要真诚善待被土司们欺压的小民,还怕找不到带路人?
满清怎么做的?
还不是一把刀子用来改,一把锄头用来耕!
满清用了多久?
几近雍正至民国时期,才将整个事情做完!
所以,这是一个大工程。
没有财力,没有毅力,没有武力,其实羁縻卫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但若是此地,能创造天大的财富呢?
比如,广西近海!
比如,琼州!
比如,此地水路能通长江。
试想一下。
若能开通海上丝绸之路呢?
会不会有人疯了!?
偏偏,朱厚照提都不能提这一点!
他更不能提,劳资找几个山西老抠,山东老粗们,也能把这些地方给占了!
汉武帝的时候,是怎么收拾南越的?
真是赵佗不想当皇帝?
实则是,秦直道还在,汉少府又给力。
南越不并入版图试试?
随意找几个大汉商人去抓奴隶,也能将南越人口抓完了!
要知道!
刘小猪时候的商人,可不是东汉、唐宋元明之时的商人。
那个时候,吕不韦敢拿国家做生意。
卓文君他老爹能将生意做到身毒(印度)去!
————分段————
朱厚照提的也没错!
关键是,大明朝廷没钱!
弘治皇帝为了倡导节约之风,硬是在皇宫之内挖地种菜。
关键是,这个皇帝不是玩虚的。
他是来真的!
大明之穷,可见一斑!
但大明真穷吗?
当然也不是!
满清入关之后,只是屠了个扬州、嘉定,就敢玩永不加赋这种把戏。
为什么?
因为光是一个扬州与嘉定,就养了康熙一家子几百年!
所以,不是大明穷!
是大明朝廷穷!
但是大明民间,富得要命!
所以,朱厚照提了一个建议。
一个立即就会被否决的建议。
由士绅们集资,朝廷来进行操作。
大家的投资款,由往后税收中分批返还回来。
秦紘老大人轻描淡写:“此举不妥!”
朱厚照心中暗笑。
当然不妥了!
这种操作,看似投资之后坐等收益。
实际上,完全取决于实际操作人!
要是个有能力,且不贪腐之人还好。
要弄个没能力的人,又或者来个贪污高手,保证让这些家伙血本无收!
所以,朱厚照的第二个建议是:“步步为营之外,允武勋士绅之流参与开发。”
这话就政治正确了!
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嘛!
皇帝出兵,然后打下来的地盘让武勋士绅们来赚小可爱。
谁敢说个不字?
但朱厚照鸡贼就在于,他在前面还加了个武勋二字。
当然,朝廷出了这么多人手,奢糜了这么多小可爱。
武勋们、士绅们投入之后的产出,是不是应该分一半出来?
当然要分!
管你是上缴粮食,还是上缴银子。
朝廷每年都能多一份收入,何乐而不为!
况且,此乃朝廷时刻征伐之地。
是不是一千年之内,这些地方都不能玩什么挂靠、免税的把戏?
此举应不应该?
当然应该!
秦紘老大人深深看了一眼朱厚照,这位老人也沉思起来。
上次马政的故事,他也听说了。
以往弄得卖儿鬻女的马政,这位殿下三两番操作之后,就变了个模样。
不但百姓日子好过了。
朝廷还能额外获得不少战马。
可谓是,一举两得。
秦紘润润嗓子,道:“殿下徐徐图之之言,臣非常认同。只是……”
“只是此地乃是十万大山……”
不错,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这位老人曾经镇压两广,非常了解当地。
最麻烦的是,土司们打不过,往山里一钻,大家都没办法。
但朱厚照认为不!
因为,他知道土司也有一个非常麻烦的大问题。
土司与他的子民之间,也是有矛盾的!
试想,司法、财政、行政、兵事都可以自治,对于当地人民予求予取,掌握一切生杀大权……
土司辖下的子民,生活会好哪里去?
在这种情况下,就一直没人去反这些土司?
当然有!
还不少!
所以!
敢反土司的子民,朝廷应当怎么做?
发良民证啊!
分土地啊!
朝廷保护你啊!
这种地方,大不了一个个堡垒修过去罢!
还可以征军当地人!
除此之外,朝廷还可以发粮种、租耕牛、修水利、通道路等等操作。
让这些人,成为另一波既得利益者!
那么。
会不会有更多人来造土司的反?
当然会!
于是!
当土司的人马被收编得差不多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土司成了光杆司令!
一个光杆司令的土司,还是土司么?
当然不是!
这个时候,随意派个小兵也能搞定他!
十万大山,还是问题么?
第三十六章、五司七姓
朱厚照的建议,众人不是没想过!
更不是没有庙算过。
实则是,没到实操层面就被人否决了。
因为,大家都认为。
穷山恶水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处?
只要这些个穷土司不造反,随意打发点就算了!
再加上,就算元朝时,蒙古人也拿这些土司没办法。
于是。
我看,我们就算了吧!
就成为一个心照不宣的局面。
但是,朱厚照这么一提。
众人都上心了。
張懋小心翼翼地提问:“殿下,此地当真有诸多财富?”
朱厚照悠悠然思考着问题,一时半会没顾上他。
这些地方,制约发展的最大问题。
是交通!
可江南原先又是什么好地方了?
千年之前,江南不是烟波罗瘴,毒虫遍地?
若非是汉人衣冠南渡,数以千年地持续经营,江南又怎能成为整个大明的经济重镇。
广西沿海,此地能做的事情就少了?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崖州,就能做多少事!
此地可以建设最大的港口,光是沿海贸易,就能凭借最接近安南、南掌、金边、淡马锡、亚齐、暹罗、爪哇、缅甸、满刺加的优越地理位置。
抢一个先手!
更别说此地位属于北海湾、广州湾交界,单凭捕鱼业,就能活人无数。
兼此地处于热带地区,仅是水果物产一项,就能让无数达官贵人垂涎欲滴。
更兼,广西、贵州两处,矿产又少了?
以及,热带海边风情……
本宫只是听那些老鬼的随意忽悠几句,就忍不住流口水!
想了想,朱厚照笑道:“国公不应询问本宫,而是应去问以杨氏为首的五司七姓;又或者,去看看这些人的住宅,是不是辉煌如宫殿。”
“据本宫所知,这些家伙一应仪仗如皇家,可是连太监都有!”
張懋勃然大怒,道:“这些狗东西,该杀!”
“该杀!”
弘治皇帝也眼神幽幽,不知想起了什么。
秦紘眼神深邃,欲言又止。
徐永宁眼神明亮,精芒四射。
就连兵部几个大佬,熊绣、李永敷、王永善都沉思起来。
好半晌,众人才想起正事。
策论,该评谁为优?
————分段————
这场校阅,骑射、询韬已经考核完毕。
骑射的成绩,张破虏排名第二,第三才是薛翰。
至于第四向下,乃是李牧剑、朱凤、毛锐等。
询韬的考核中,众武勋齐齐偏心薛翰。
将薛翰列为了第一。
偏偏,兵部众人还无话可说。
不但是司礼监太监齐齐帮衬,更兼薛翰确实有过人之处。
无论是排兵布阵,练兵带兵,行军扎营,无不对答如流。
往往,众人不曾重视的小细节,薛翰也无一遗漏。
但这场策论,争论的地方就多了!
引发争论的,是弘治皇帝被顾仕隆忽悠了!
将张破虏的策论,与薛翰的策论,并列为第一。
次奥!
兵部诸位大佬立即怒了!
陛下您不管兵部那几人也就罢了,他们的确不如薛翰。
这几个家伙无论是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都差了薛翰老远。
更何况,薛翰这小家伙一手八股文,的确也作得漂亮。
可薛翰……
好吧!
好歹,他是倪岳先生的弟子!
尤其是倪岳先生一身军政大论,其毕生真知灼见,完全传授与此子。
虽然他习武,也是武勋之后。
但也算俺们儒家学子是不是?
可陛下您将张破虏这个错别字一堆的家伙点为第一,算什么意思?
策论是考八股文诶!
一个连八股文都不懂的家伙,凭什么排第一!
陛下,您要置圣人之学于何地!
陛下,您不能胡来啊!
陛下,不就是个改土归流嘛!
陛下,陛下,陛下,陛下!
朱厚照在一旁快要笑翻了!
因为,张破虏完全是按照他的意思,来写的这篇文章。
虽然,张破虏也就写了几十个字!
改土归流,徐徐图之,迅速消化……巴拉巴拉。
可偏偏,徐永宁这个老家伙要问他!
偏偏,秦紘这个儒家大士也赞同他的意见!
偏偏,张破虏还有个老子叫做張懋!
偏偏,被他揍一顿之后,司礼监的人乖得不得了!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局面。
当时。
顾仕隆看皇帝一开心,和張懋心照不宣对了个眼色,就奏曰:“陛下,张破虏此子,虽文采拙裂,但其言,真理也!”
“臣建议,列此子与薛翰二人,并列第一……”
旁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張懋就点头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见状含笑着点头。
关键旁边还有个徐永宁,大呼叫好。
更关键的是,秦紘老大人无动于衷。
于是,皇帝就被忽悠了!
弘治皇帝心中一喜,并没想太深远,就拍板道:“可!”
兵部众人,于是傻眼了!
其实,朱厚照完全能理解弘治皇帝!
因为,土司土官制度,实在令人恶心!
更恶心的是,五司七姓的土司们,这几个最大的土司头子,压根就不是什么少数民族。
而是汉人!
从唐时,经历了几十代的汉人!
恶心吧!
朝廷一直抬举帮扶各地土司,甚至将十来个土司头子,提拔成了几百个,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就是因为五司七姓!
田、张、袁、卢、谭、罗、吴,都是随老杨家,至唐代入桂入黔的家伙。
初时,这些家伙还能教化一方。
但随着与少数民族深度融合之后,随着时间的推进,无论是五代,宋,还是元,都对他们无可奈何。
于是,愈发做大!
于是,野心也开始大了起来。
幸好。
这些家伙到了万历年间,自己内部闹腾起来了。
造成了五司七姓与播州杨氏不和。
否则,大明朝廷能否收拾他们,还是两说。
就说成化、弘治年间,土司们造反的事情,就没断绝过。
朝廷不派大军,根本奈这些家伙不何!
所以,弘治皇帝被顾仕隆一忽悠,下意识就觉得张破虏此言……
真理也!
更兼,张破虏这个小家伙,弘治连续颁了好几次金腰带!
欢喜得不得了!
他一点头,也觉得事情不对。
可君无戏言是不是!
最关键的,是弘治皇帝对于成化皇帝的认同!
别看士林对于成化诸多毁誉。
可当皇帝的就没一个傻叉!
弘治皇帝当然也不是!
至土木堡事变以来,九边战事每况愈下。
但近些年是如何稳固战事的?
还不是成化年间,无论如何都死顶死抗?
才有了成化十六年,王越汪直率精骑连夜奔袭至威宁海,仅得达延汗孤身以逃。
此役,杀鞑靼人无算,更灭了一个蒙古传奇女英雄——满都海!
改变了至土木堡以来,明军一直无法出塞,一直处于坚守挨打的局面。
所以,弘治皇帝下意识之中。
武人嘛,不会八股文岂非理所当然?
武人嘛,会打仗不就行了?
武人嘛,能说出真知灼见之言,岂能不奖励?
第三十七章、方继藩
这场策论,当真令人尴尬。
皇帝儿戏般的一声“可”,让众人都尴尬起来。
众人心知肚明的一个原因。
是改土归流,当真说到了弘治皇帝的心坎上。
尤其,这番言论是太子说的。
别人不知太子有钱,弘治皇帝能不知?
在弘治皇帝看来,这简直就是太子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套方案。
他不过是借张破虏之手,引出自身之论而已。
害得人卖儿鬻女的马政,太子能令各方满意;令朝堂头疼不已的驿站,令锦衣卫头大无比的永乐民信局,太子能变成金馍馍。
同样是钱庄,太子就能赚无数钱。
同样是皇庄,太子就能让太监们干掉贪污的太监。
那经略土司的方案,还有谁比太子更给力。
所以,弘治皇帝点这个第一,与其说是给张破虏,还不如说是给了自己的儿子。
可偏偏,兵部这群家伙就是不同意!
即便是最初,弘治皇帝也觉得自己犯了错。
可兵部这些家伙一逼,弘治皇帝心里也逆反起来。
你们什么意思嘛!
朕给太子一个安慰奖有什么大不了!
谁不知道张破虏是太子的亲信。
朕只不过要给太子一个荣耀,又怎么了!
你们就知道圣人,圣人,圣人,圣人!
置朕这个皇帝于何地?
于是,弘治皇帝一怒,兼最能规劝弘治皇帝的几位辅政大臣并不在此。
弘治皇帝直接拍板了:“诸卿无须多言,兵事策论,论的是军务,并非论八股之文,亦非圣人大义。”
“此事,就此定了罢!”
就连朱厚照自己也不曾想到。
此事就这么定了。
惊喜也忽如其来!
至于谦于少保之后,挤压得五军都督府名存实亡的兵部,此时的基石被撬得摇了一摇。
兵部这些大佬们,下意识惊骇于帝王之怒。
根本不曾想到此节。
但朱厚照看到了。
他看到張懋眼中的激动,看到了顾仕隆的惊喜,看到了徐永宁双手在颤抖。
哪怕,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勉强算是偷来的一个胜利。
但是!
对于被文人打压了七十年的武人,却是莫大的鼓舞。
此事之后,什么劳什子的策论,便可以以此为例,引入更多武人。
甚至在某一天,取消策论,以询韬而代之。
在張懋这些传统的武人心目中,武人无论文采,也无论相貌,更无论出身。
能砍翻多少敌人,才是王道!
但朱厚照看到这一幕,心里并不认同。
大头兵,也必须知道为何而战!
能识字断文的武人,见识、眼光、胸襟才会延展。
才会得到提升!
一个人不具备学习能力,是这一个人落后。
但一个不具备学习能力的民族,就是民族落后。
所以,朱厚照不以为意,反而暗暗提醒自己。
等回京接管羽林或虎贲之后,一定要让这些家伙读书。
————分段————
张破虏得知消息,也目瞪口呆。
薛翰也呆了!
原本,这儿戏般的举动,最多就是捣捣乱的性质。
但莫名其妙获得了头名,张破虏乐得合不拢嘴:“嘿嘿,劳资竟然获得了策论的头名……”
“哈哈哈!”
“以后朱麟那混球再敢嘲笑劳资没文化,劳资就把这次的策论再写一遍,让那厮吃下去!”
这厮目中无人,哈哈狂笑,不但引起了大营中许多人侧目。
还引起许多人的嘲笑。
南和伯之子方继藩,就是其中一位。
这位小伯爷,是十来岁就名动京师的角色。
他的一副身板……也属于被朱厚照怀疑嗑了助兴药的之一。
这厮,也属于天才级的人物。
五年之前,就拿下骑射之冠。
弘治皇帝,也每每看好此子。
偏偏,这家伙还是个遛狗斗鸡的家伙。
不止于此,这家伙还好赌!
将南和伯方寿祥的一副宝贝玉璧赌输了之后,就被方寿祥抓去了延绥镇。
于当地边军看管了好些年。
若非是本次校阅,弘治皇帝因阅试蓟州镇之前车之鉴,诏令众多武勋、将官参与宣府校阅,方继藩是回不来的。
这厮一回来,就拿了骑射的头名。
好吧,张破虏是大意了,就输了一点点。
就输了一环。
所以,大小两代恶霸需要人挑拨么?
张破虏老早就想和这家伙斗上一斗。
最好,将对方打得鼻青脸肿。
方继藩笑道:“破虏小弟弟,听说你歪歪扭扭的一手毛笔字,还得了头名?”
“是书法倒数头名么?”
张破虏笑眯眯地迎了上去,翻手就是一拳。
“贼厮鸟,是你惊了劳资的马儿罢!”
方继藩身材高大,甚至比张破虏还要瘦高一丝。
一掌斜拍过去,就将张破虏拳头拍歪了。
方继藩冷笑到:“小弟弟,比试输了撒泼打滚可不是吾等武勋世家的本事。”
但紧接着,方继藩也是一拳揍了回去。
张破虏早有防备,手肘一挡,一个侧踹就送给了方继藩。
嘴里毫不客气:“偷奸耍滑更不是本事!”
但他这一脚,没什么用。
都是街头打架打习惯了的家伙,这种偷袭的招式对付他人还成。
对付方继藩,就呵呵了。
方继藩同样回以一脚。
二人拳来脚往,一边喝骂,一边就在大营中厮打起来。
二人均是身高臂长,也同样是势大力沉,气力无双的家伙;打起来嘭嘭嘭,光是气势上,就给人猛汉恶斗之印象。
不过,军中打架的多了。
只要不是故意杀人,一般也没什么大问题。
更何况,这两位一个是公爵幼子,一个是伯爵继承人,家世、武功都极为接近。
立即就有人开了盘口。
“来来来,本人坐庄,押一赔一,快快快!”
旁边的人,就轰然起来。
开盘口那个军士,竟然摸出了一支毛笔,还掏出了数张白纸,弄得一本正经。
张破虏方继藩也纷纷嚷嚷:“来来来,不打趴下不准走!输了的是娘们!”
更增添了现场的气氛。
朱厚照没管这些,他专心看着二人比武。
只不过,他看了一眼之后。
就皱起了眉头。
二人均舍弃了套路,全靠身体本能的反应,左一拳,右一脚去攻击对方。
也压根不曾使用任何巧劲,纯属肉身力量。
绝对的——街头斗殴!
转瞬,朱厚照就明白了!
都特么是奸猾的家伙。
别看二人嘴巴上嚷嚷得凶,但谁都不肯泄漏一丝真本事出来。
还不是为了比武大会,给对方来一记狠的!
第三十八章、刷十天茅房
张破虏与方继藩二人,非生死大敌。
二人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双方家族,也没有你死我活。
甚至,南和伯与英国公渊源还颇深。
二人祖上在土木堡,属于一起陷落的好基友。
所以。
这场由张破虏发起的争斗,只是争一个简单的胜负!
非是为了扬家族之名,家传武功之威。
而是,属于两代流氓之间的——义气之争。
但二人时不时硬板桥、马步硬抗、力量对撞之下,仍然试探出来不少东西。
张破虏属于爆发力极强的角色,忽然一拳下来,力量能翻上好几倍。
速度,亦在此时被催发到一个极致。
至于方继藩,单论力量,他比不过比他小五六岁的张破虏。
兼他身材虽高上一丝,却没有张破虏的壮实。
下盘,也没有张破虏沉稳。
但一得一失,也体现了方继藩的灵活性。
双足亦趋亦退之间,惊鸿一现了如鬼如魅的步伐。
每每在关键时刻,躲避了张破虏的重拳。
拆上十来手之后,双方心里都有了底。
双方要分出胜负,非得将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不可。
相互试探完之后,二人就不约而同地停了手。
弄得旁边围观的人,大为不爽。
有人嚷嚷起来:“分个胜负罢,大爷买了二十两银子!”
那坐庄的士兵,也大叫:“两位小爷,老李收了一大堆银子,要全部退还回去,该是多遗憾……”
遗憾么,也不止这个士兵。
不远处看着二人比斗的宣府总兵张浚,与他身边的副将白玉,也有些遗憾。
张浚拨了拨坚硬如铁的胡渣子,笑道:“老白,若二人继续打下去,你看谁胜谁负?”
白玉俊朗的面孔蹙起眉,星目微缩,迟疑道:“不好说……”
张浚继续笑道:“倒也是,都特么是小狐狸,眼睛歪了鼻子流血了,都不肯用出真本事……”
“真特娘鸡贼!”
这番话引白玉笑起来,眉头也随之展开,道:“破虏这小子一贯鸡贼。没想到方家那小子,除了力气不差之外,也奸猾得很。”
“想当年,我们还是单纯啊!”
张浚望了望白玉,笑道:“看老子给你出气,破虏这小子要是赢不了武试,就撸了他的把总,让他去当个小兵。”
白玉嘿嘿笑起来,给了一个非常好的建议:“撸官就罢了,免得这小子再来捣乱。倒是让他去刷十天茅房,我看就很不错!”
张浚哈哈大笑,胡渣子根根贲张:“这个提议好!我看行!”
转身却爆喝:“谁允许你们开赌的?”
“亲兵,去给劳资将赌资没收了!带头的打二十军棍,参与者打十军棍!”
众亲兵轰然。
“诺!”
哀嚎声也响了起来:“卧槽,老王!”
“老王你个狗东西!你不是说张老大不在附近?”
“你特娘害死老子了!”
“可怜啊,老子不但要赔银子,还要挨板子……”
也有人大叫道:“老子冤枉啊,老子可没参赌……”
张浚的亲兵喝道:“少啰嗦,你丫就是个惯犯,还敢多嘴!”
“揍他!用力点!”
————分段————
张浚治军严厉,军中不到轮休之时,不是犒赏三军之时,从不许喝酒。
更是严厉禁止赌博!
这个士兵胆敢当众设赌,已经犯了他的忌讳。
若非战时,这个士兵老早人头落地。
朱厚照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切。
二人比试之时。
他看似眉头大皱,心里却乐呵呵地,看出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方继藩这套步伐,被他看了一遍之后,就琢磨出不少诀窍来。
趁着噼里啪啦打板子的声音响起。
朱厚照一拉二人,就找了个私密地方。
朱厚照这才道:“表哥的冠军稳了罢?”
张破虏咧嘴一笑:“殿下这次问错了!”
“只要张把总武试排了第一,说不好冠军就被破虏大爷给抢了!”
“哈哈哈哈!”
朱厚照薛翰齐齐愕然,简单计算了一下,竟然大吃一惊。
因为,张破虏骑射第二,韬略第四,策论竟然拿了个第一。
他若是接下来去参加推演,一个不小心把大家干翻了。
冠军……还真就落张把总头上了。
因为,这厮的武功,上次鞑靼人突袭之际,进步了一大截。
已经甩开了薛翰。
反观薛翰,骑射第三,韬略第一,策论也是第一。
大家的排名,竟然罕见的差不离!
不过,薛翰开心起来。
只要张破虏这厮于推演中不去犯混,二人默契一些,先干掉几个敌人。
冠军就会在二人之中产生。
只要冠军是武人,又有什么大不了!
这么一算,二人也不曾想到。
弘治皇帝莫名其妙的一声“可”,竟然产生偌大的影响力。
再去看方继藩,他就算骑射第一……可韬略排名老远,策论直接没参加。
了不起就是混个金腰带。
至于柳一刀,骑射排在七八名开外,韬略、策论直接就没他的份。
兵部那个书生屠建,虽然策论第二,韬略第二。
可他没参加骑射,更压根不会武功!
就算他推演干翻了二人,也会与冠军失之交臂。
至于鬼才李牧剑,骑射第四,韬略第三,策论第四。看似都落后于二人,却反而是最大的威胁。
薛翰道:“李氏兵法突击天下无敌,更兼用兵之道奇稳无比。若非是徐公爷张公爷作弊,韬略第一名本轮不到我的。”
“应该是李牧剑才对!”
“也鉴于此,兵部参与考核的主事屠建,反而因此而提升了一名。”
“所以,最后的推演,李牧剑必然会大占便宜!”
张破虏也感叹起来,接着薛翰的话说了下去:“因为,这个人情必须还啊……”
嘿!
朱厚照笑起来。
五军都督府这些臭流氓,为了掐架,是什么都不顾了。
可所有人都无法改变的局势。
是武试才是这场校阅最大的变数!
李牧剑若拿了武试第一,兼推演时无论是兵部还是五军都督府,都必然会对他放宽。
万一推演再拿个第一……
冠军就板上钉钉!
至于方继藩、柳一刀、以及几个强有力的总兵,连同数个京军中看似官职微小的角色。
看似不堪一争。
实则,为了武试的金腰带,打出狗脑子也不出奇!
别的不说,就说朱麟的叔父朱凤,就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对手。
再加上,边军之中白玉、李稽、张雄等随意拉出来一个,都是极其悍勇的角色。
就说毛锐,这家伙就随时能左右战局。
再比如,徐光祚这厮。
以及,剑法出神入化的李牧剑……
第三十九章、文武之争
看着朱厚照,二人鸡贼地笑起来。
黑心军师、暴力小子从来不是食古不化的人物。
二人笑眯眯地,腆着脸:“殿下赶紧教个办法。”
朱厚照嘻嘻一笑,耸耸肩,把手一摊,道:“抱歉了,无计可施!”
二人一起哀嚎起来。
但完全无法打动朱厚照。
他们,也完全不了解朱厚照此时的心思。
就算朱厚照有办法,这个时候也不会教。
人有时候走了捷径,必然会在某个时候付出惨痛的代价!
甚或者,断了一生的前进之路也未尝可知。
所以,朱厚照的办法。
就是放任自然!
他当然也知道,此二人都属于极其骄傲的角色。
就算大明之人早慧。
可一个十来岁就能上边疆,另一个十多岁能文武双全。
这是多么天才的人物!
不逼出二人所有的潜能,怎能对得起二人的资质。
又怎能为大明添两个绝顶人物!
所以,他不但不会在此时提点二人,反而会加大本次武试的刺激性!
甚或者,给张破虏、薛翰二人找更多厉害的对手!
于是!
武试还没开始,就有禁卫满世界通知:
“太子殿下诏令,本次武试第一名,奖励绝世宝刀或绝世宝剑一把!”
“太子殿下诏令,本次武试前十名,均可获得太子殿下传授武学一套!”
“太子殿下诏令,本次武试第一名,可获得太子殿下亲自指点!”
“太子殿下诏令,本次武试第一名,奖励xx若干……”
张破虏薛翰二人面面相觑。
他们亲眼见到,无数人开始沸腾了起来!
原本,金腰带只不过属于荣誉性质的东西。
就连一卫指挥使,也不过尔尔。
你若没有真本事,给你也当不了多久!
但太子殿下是谁?
这是能单枪匹马屠灭三百兀良哈骑兵的存在!
这是能揍遍整个宣府校场高手的存在。
这位殿下,视五十万人如无物。
来去自如!
殿下的武功该有多可怕?
这种天才人物,传授的武功又该何等惊艳?
就连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都嫉妒起来:“待咱家回去,必须多操练那不争气的侄儿,让他下次也来参加武试!”
更多人摩拳擦掌,无比心动!
原本抱着看戏的心态,不当回事的人,也热血沸腾起来。
关键是,那武器实在动人心!
连斩十把百炼钢刀,而不损一丝的武器。
你知道多变态么?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朱厚照伴随着弘治皇帝,哪里也不去,施施然该睡就睡,该吃就吃。
甚至,这家伙把烧烤直接摆在弘治皇帝的帐篷门口。
也更不妨碍张破虏、薛翰二人。
二人何等骄傲!
张破虏不过十多岁,就敢挑战他老子英国公張懋,就敢挑战副总兵白玉,也敢挑战宣府总兵张浚。
薛翰又是谁?
他的父亲战陨疆场,不负武勋之名!
他的师父倪岳,乃是一代军事大家!
他自幼,就有最好的资源!
他骄傲于,最强大的对手,必然是自己的踏脚石!
所以,二人此时啥也不想。
只是默默地静坐,不断调整自己的状态。
————分段————
朱厚照将整个武试,完全打乱了!
他一看原本的赛程安排,就觉得问题很大。
这种赛程,要不是为了作弊。
就有鬼了!
兼这种守擂台的比武方式。
朱厚照随意招呼几个人,就能将不顺眼的家伙弄下去。
所以,他直接就改!
他将薛翰、张破虏、朱麟、朱凤、李牧剑等人,重新划分成八个组。
由他亲自来写名,由他亲自来抽签。
然后分成八个赛区。
十六个擂台。
小组之内也不互相比试,而是选择另外一组的随机人员。
这样!
谁特么都不知道下一场对手是谁!
既避免了有心人收买,也避免了有人恶意踢擂。
进而,朱厚照将淘汰赛这个机制搬了来。
败一场,就拜拜!
一直到十六强,才有复赛的机会。
实则,这也是朱厚照参考了一个叫做足球赛的机制。
且同时,加了一个随机!
让人想在淘汰赛开赌都不能!
但第一场,就爆出无数好玩的事情。
比如说,徐鹏举与徐光祚对上了!
朱厚照嘿嘿直乐!
他抛弃了其他比赛,直接奔赴大小阴逼的赛场。
事实,也不曾逃出朱厚照的预判。
徐光祚果然更阴险一些!
他不止是年纪大,更兼在剑法上,超出徐鹏举好几个层次。
二人同出一宗,都是徐达的子孙。
难能可贵的是,二人年纪相仿,更是同一个辈分。
可北徐对决南徐,也给这场比赛加了一个特殊的意义!
北平,对决南京!
京师,对决副都!
铁血,对决繁华!
武风,对决文采!
偏偏,徐光祚赢的干净利落!
有心人就开始说话了。
太祖朱元璋为何能打赢天下无敌的蒙古人?
从而导致。
元顺帝下诏,移交华夏正统。
成祖为何能追亡逐北,勒石狼居胥?
为何?
因为大明的尚武精神!
一个武字一出,立即就掀起翻天大浪。
马上,就有无数的文人士子开始上书。
无数人唱起了微言大义。
无数人翻起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
有无数人阐述既以华夏正统,就不能忽视华夏之礼,亦不能忽视华夏之义。
更有无数华夷之辩。
还有无数之乎者也。
巴拉巴拉,诸如此类。
但让朱厚照感到吊诡的是,武人统统装起了哑巴!
无论谁被喷,这些憨憨都是脖子一梗。
“屁话!”
“放屁!”
“臭狗屁!”
想了半天,朱厚照才明白。
这些个傻缺,根本就没有发动舆论的经验。
被人一怂恿,就上当了!
急吼吼就嚷嚷着要提高武人地位。
可偏偏。
读书人随意喷几句。
这些对四书一窍不通的家伙,就萎靡了!
因为,这些个老粗不懂啊!
以致于。
人家随意吼几句,就懵逼了!
朱厚照悲哀起来。
一个民族,是不能缺少尚武精神的。
可一个尚武的民族,也同样不能缺少文化啊!
第四十章、宣府张雄
别看武侠小说中刀光剑影,剑气纵横。
可实际上。
刀才是战场上主要的武器!
至于剑,错非是一些身份极高,又或者专研技击者。
都会选择刀。
这当然不能否决用剑者,神鬼莫测的技艺。
比如,李牧剑!
这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剑法奇才。
他的对手是宣府参将张雄。
一个从影卫中走出来的强者。
经历沙场百战,千锤百炼出一身极其实用的刀法。
张雄的武功,从容而稳定。
他的刀,不多一丝力气,也不会偏一丝角度,更不会有任何虚招。
普一出刀,就发起了坚定而决绝的进攻。
刚换了两手,李牧剑就吃了一惊。
他并非第一次遇到经由杀伐,从而武技大成的强人。
但惊人的是,这位武技大成的强者竟然已经领悟了一丝武道意志。
这种人,已经有了自己的信念!
换而言之,张雄已经明白了为何而战!
所以,李牧剑立即明白。
这绝对是一场恶战!
因为,他自己也才武技大成。
就算李氏武者如云,李牧剑更有着无数先辈馈赠的领悟。
他也堪堪才触摸到武道意志边缘。
但天才,从来都是视挑战为荣耀。当跨越了最艰难的道路,就能到达人生另外一段巅峰。
李牧剑兴奋起来。
李牧剑也重视起来!
他英俊的脸庞一肃,就施展出最为拿手的剑法。
大自在无方剑!
霎时间,满天剑影,剑气如霜,李牧剑开始反攻。
张雄毫不客气,脸色一紧,展露出无比铁血的意味。
双方竟然以快打快,都玩起了抢攻。
朱厚照与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都在看这场武斗。
朱厚照眯着眼,询问陈宽:“陈公公,您怎么看?”
陈宽双眼不离二人刀剑交错的场面,生怕错过了一招,沉吟了一下,才回道:“张雄可惜了!”
朱厚照笑道:“公公是可惜张雄会败么?”
败么,倒也未必!
李牧剑出剑之快,已到达一个极其可怕的境界。迅若惊雷,剑出无痕,时隐时现也不能形容万一。
可张雄稳!
他的刀,是从实战中提炼而出的刀法!
从头到尾,哪怕李牧剑一剑即出,狂攻八十一剑,张雄也稳稳当当。
偶尔一刀,劈得李牧剑立即转为守势。
可陈宽之可惜,也的确很有道理!
因为,张雄从来不曾修炼过高深武技!
这才是陈宽的遗憾所在!
偏偏,朱厚照不认可这一点。
经由前人之路,的确可以减免许多功夫,也可以少走无数弯路,更能加快破境的节奏。
可这就好了?
朱厚照偏偏就认为,若张雄能领悟自己的武道意志。
他日,必能开创一个流派!
因为,这位影卫中走出来的将军,已经将刀法的基础,修炼至前无古人的地步。
他并没有多少高深的刀法组合。
也不曾有机会去学什么野战八方之流。
偏偏,一刀一式均由他体悟而来。
这种人,已经将武道之基,奠至进无可进!
朱厚照看遍赛场,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和张雄一样。
全靠基础刀法打天下!
但张雄还是败了!
李牧剑的剑法,奇诡、迅捷、连绵不绝、出其不意,每每从不可思议的地方发起进攻。
唰唰唰!
朱厚照就见到了野战八方的影子!
剑中有刀,王霸兼容!
这位天才横溢的剑客,于战斗中突破了。
满天的剑影一收,剑尖连续挑、削、斩、刺,于张雄防守最为稳固之中盘,设下了一个小小的埋伏。
轻轻击中了张雄的手腕。
张雄手一松,宝刀落地。
张雄败了。
他有些茫然。
但转瞬,这位武道强者又微笑起来。
因为,这位刀法高手已经看到了前方的路。
李牧剑打败了他,反而为了指引了方向。
反而成就了他!
————分段————
若战斗之前,李牧剑、张雄二人还堪堪处于武技大成之境界。
现在,二人已经一脚踏入了武道的门槛。
二人,也开始有了独属于自我的武道之路。
张雄双眼精光四射,雄浑的声音在擂台上回荡:“多些指教!”
脚尖轻轻挑起宝刀,手指在刀身上轻轻滑动。
宝刀就像生出灵智般,乖巧地进入刀鞘。
朱厚照这才可惜起来。
这位踏入武道境的强者,不能在接下来的比赛,展现他铁血的风采,该是多么遗憾。
脑瓜里转了几个念头,朱厚照忽然对陈宽说道:“陈公公,本宫暂时走不开,故有一事相求。”
陈宽本来皱巴巴的脸,忽然就璨烂起来,笑眯眯地道:“殿下只管吩咐就是,老奴哪里敢当殿下一个求字。”
朱厚照也笑起来,道:“本宫秉承父皇旨意,回京会接管羽林卫,正缺了一个帮手。”
“公公代本宫去请张雄,本宫欲与之一晤。”
陈宽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慢慢地光滑起来,羡慕道:“张雄好运气!”
好运么?
朱厚照也在文问自己!
若自己只是前世那个粗通武艺,会几手骑射的家伙。
是无法帮助张雄的。
但现在,他能帮助张雄的就多了!
最起码,他能帮助张雄踏入真正的武道至境!
能否真正开一方流派,创新的无上绝学,当然要看张雄自己。
更要看张雄的运气。
但是,朱厚照可以逼出张雄所有的潜力。
他能纠正张雄的错误!
他还能传授与薛翰一模一样的呼吸法。
这种呼吸法,会随着修为的提升,从而提升自身的力量。
甚至,张雄最合适这种呼吸法!
他也最有希望达到刚可久、柔可守的无上之境!
至不济,虞台岭这样的战役,张雄再也不会因力竭而亡。
从而,大明会多一位武功绝顶的将军!
有这样一位能震慑四方的人物在,会发生什么?
那就是鞑靼人引以自豪的武力,会受到真正的挑战!
朱厚照再也不会像上一世。
需要如此之久,才能击退达延汗!
当朱厚照培养出无数的勇悍之士,踏入草原,收秦时故土,复盛唐版图;凭吊赵武灵王,祭奠霍去病,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第四十一章、王守仁
武试第一天,正值诸多人热情高涨。
大校场中,无数的士兵纷纷选择了自己的支持者。
当然,此地作为张破虏的主场。
他也有自己的支持者。
但他的支持者,和其他人的支持者,鼓舞的方式全然不同。
“狠狠揍这个捣蛋小子!”
“打败小破虏!”
“罚他去洗茅房!”
很遗憾,能打败张破虏的对手有,却不是他的对手。
张破虏轻松一拳,连破虏刀都未出,就击败了对手!
从而,成功晋级下一轮。
薛翰,也是如此!
晚上,朱麟、朱骐、张破虏、薛翰、徐光祚、徐鹏举、顾渊、顾烈、顾雄都来找朱厚照烧烤。
大家照例聊起白天的盛事。
这一天,最为可惜的是张雄将军!
但最夺人眼球的,却是另外几人。
一个是忽然涌现出的天才,岳武!
以及岳武的堂弟,岳伦!
岳武的对手,乃是宁夏镇一名参将,叫做神间!
上一任延绥镇守保国公朱晖的爱将。
神间与其弟神英,合称延绥双雄。
俱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二人数次杀得鄂尔多斯部满都阿固大败而逃,更有单挑火筛的惊人之举!
可偏偏,神间本次败走了麦城。
造就了武试第一匹大黑马!
这匹黑马,就是岳武!
朱厚照把资料一翻,就知道了这位岳武是何方神圣。
岳武、岳伦,张家口人。
单单是看简历前篇,也没有什么出彩。
但二人履历之末尾,让所用人动容起来!
岳飞第九世玄孙!
岳武穆!
岳雷一脉之后人。
朱厚照笑道:“鹏举啊,你这是假鹏举遇到了真武穆,幸亏你跑得快!”
众人也笑起来。
因为,徐鹏举的名字,还真和岳飞岳武穆有关。
徐鹏举的父亲徐奎璧,在其妻子怀孕之际,梦见宋朝的岳飞对他说:“吾一生艰苦,为权奸所陷,今世且投汝家,享几十年安闲富贵。”
于是。
等徐鹏举出生,就以岳飞的字给他当名字。
徐鹏举本次上京之前,还特地去了秦桧像前,狠狠吐了几泡口水。
说是为劳资前世报仇,才反身上京。
薛翰笑道:“还别说,鹏举要是遇到了岳武,只有被吊打的份……”
众人这才悚然。
因为,岳武的武功当真可惊可怖。
要知道,这家伙才十五岁年纪。
他的对手,可是武技大成的神间。
能在火筛手下逃命,甚至与火筛争锋的人物,哪里有那么简单!
并且,延绥直面河套平原,其与草原部落之争,并不少于宣府。
这么说罢,宣府每月都与草原有一场战役。
延绥,起码每十天就要搞上一次。
秦紘老大人去之前,鞑靼铁骑西北边衅,入侵花马盐池,于孔霸沟大败明军,死的人少说也有数万。
秦紘老人去之后,保国公调至大同,朱鼎并神家兄弟,狠狠与草原人干了一次。
据说,这一次火筛也来了!
并且,火筛手下十大金刚尽数出动。
当然,现在只剩下了九个。
其中一个,就是被神间所杀!
这岳武,能打败神间,该有多么不凡!
偏偏,岳氏二人,还不止一个岳武!
其堂弟岳伦,十一岁年纪,竟然也干翻了一个参将!
————分段————
但本次最大的黑马,并不是岳武!
而是大家的一个熟人!
兵部的主事,屠建!
之前大家见此人文质彬彬,兼屠建并未参与骑射,大家甚至有些轻视。
但屠建打败的,乃是当代丰城侯——李旻!
这位不到二十岁的侯爷,一手枪法来去如电,曾经与宣府总兵张浚打上几十回合不分胜负。
要知道,张浚乃是当代军中第一人!
这位早已凝练了武道意志的强者,就连火筛,也不过如此!
但李旻还是败了!
败在了这个书生手里。
屠建,浙江平湖屠氏族人。
其族叔屠勋,乃是刑部右侍郎。
其族人屠灼、屠应埙、屠应坤、屠应埈、屠钶、屠钿、屠孟元、屠仲律、屠仲行、屠叔方、屠叔章等纷纷于朝为官。
要么,也是一方大儒。
偏偏,诸多文人之中,忽然就冒出来一个强者。
屠建,也是用剑之人。
一手剑法,犀利、狠辣、精准,却又大方,四平八稳。
以堂堂正正之势,打败了李旻。
众人惊讶起来。
尤其是薛翰。
薛翰叫道:“为何屠建不曾参加骑射,他如此武功,总不会骑射一点也不会罢!”
朱厚照惊讶起来,想了半天也不明白。
干脆吩咐人去转告牟斌,让他查上一查。
但其实,大家还真误会了!
屠建,还真不曾学过骑射!
就连他出手参与武试,也是应了兵部尚书马文升,与即将上任的新兵部尚书刘大夏所请。
因为,太子殿下展露了惊人的武技!
因为,文武之争现在闹得轰轰烈烈。
也因为,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本身也是一位武学高手!
得到这些消息之时,朱厚照反而想起了另外一人。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牛人!
因为,这个人会随着刘大夏一起进入兵部。
此人,五岁才开始说话。
此人,是弘治十二年的进士。
此人,才刚刚完成安葬威宁伯王越的任务。
此人,目前还在工部观政。
但很快,此人就会进入兵部。
并且,很快就会担任兵部武选司主事。
此人,用极其出色、惊才绝艳、绝世无双来形容。
只能说侮辱了这个人!
此人不但武功必能进入当世三甲,其医相星卜、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军事政务、教书育人,无不当世顶尖!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除震古烁今之外,其它任何词汇都是羞辱!
因为,这个人叫做——王守仁!又叫做王伯安、王云!
后世更有人叫他阳明先生!
王阳明!
他也是从古至今,自三皇五帝以来,被后世称为唯三的圣人之一,心学的创始人。要说他牛逼到什么程度,看与他齐名的另外一个圣人,被称为孔夫子!
或者还有一个,叫做孟子!
朱厚照忍不住叹息,悠悠地说道:“可惜了,这个人不参加武试,才是真正的令人遗憾……”
说明
鉴于前段时间发文有些随意,故此做一个改变。每日下午三点发第一篇。
晚上八点发第二篇。如果有加更,无论加更多少,都会在十二点之前发完。
特此说明,顺便求票!谢谢啦!
《大明武勋》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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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武烈拳
第二轮,朱厚照特意做了些小手脚。
黑马就少了。
高手之间的碰撞,也没那么多了。
但众人大跌眼镜的是,第二轮竟然开启了自相残杀局。
准确的说,是京师十小霸王遇上了自相残杀局。
因为!
朱麟遇上了自己的兄弟朱鹤。
顾烈遇上了他的侄儿顾雄。
薛翰遇上了顾渊。
张破虏遇上了朱骐。
徐光祚遇上了张仑。
也不知道是否天道循环,竟然也影响了宣府大将。
李稽也遇上了同门兄弟穆荣!
闹哄哄地场面,就随着朱麟兄弟而开展。
朱厚照特意来看了这一场。
因为,此兄弟二人,都放弃了刀剑。
而是选择了赤手空拳。
他们的拳法,乃是东平郡王朱能自创的武烈拳!
此拳,曾力压辽东,震慑草原!
此拳,曾砸死北元第一高手图鲁骨,生擒北元太尉乃儿不花。
依仗这一双拳头,朱能北伐草原,平定靖难,南伐安南。
赤膊而舞为武,奋而鏖战是烈!
无论是耿炳文,还是李景隆,又或是南军鼎鼎大名的平安。
都在武烈之下臣服!
两人还不曾开打,朱麟就冷冽地告诫兄弟:“吾兄弟富贵荣华,全靠先祖拳法。若鹤弟拳法胜于吾兄,吾当以勋之禅。”
旁人大惊失色,就连朱厚照也动容不已。
但朱鹤也冷冰冰毫不相让:“大兄哪里来的屁话!”
“公爵之位,自古以长为继!”
“吾无须大兄禅让,也无须大兄承让,吾只望大兄拿出全部的本事,让朱氏之名,不负武烈二字!”
“殿下说了,功名但在马上取!说不好,小弟也学老徐家再去草原上博一个回来!”
“来吧!”
朱麟同样大喝一声:“来吧!”
嘭!
两人的拳头,就在空中相遇。
普一相击,二人的气氛就炽烈起来!
两兄弟毫不相让!
朱家的麒麟儿,与朱家的云中白鹤,展开了毫不相让的对决!
朱厚照眯着眼看了半天,对这套拳法欣赏起来。
这套拳法,充满了进取的精神。
也横溢着征服的意味!
二人虽不曾武技大成,也还未摸到武道意志的边缘。
但耳濡目染之下,朱辅的倾囊相授之下,却将拳法精髓,个中意味,学了个十足!
这套拳法,也是堂而皇之之拳。
讲究光明正大,以势压人。
更讲究以力破局,直取中宫!
一些极细微的破绽,均被二人拳意遮掩。
嘭嘭嘭!
一刹那间,二人就对了数十拳!
朱麟一记武力镇压,朱鹤就一记烈焰无边。
双方在气势上毫不相让,也在比试中毫不退缩。
二人年纪相仿,拳法修为上也相差无几,打了半天,也还是势均力敌。
朱麟势重,朱鹤更轻盈。
二人的这些特点,也在拳法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直打了数百招,二人仍然在苦苦纠缠。
朱厚照更佩服了!
这套拳法,与其说是以大力征伐对方,倒不如说以炽热的战斗欲望,来打败一切!
就算二人已经处于力竭的状态,拳法也丝毫不乱。
但终究,朱麟不负麒麟之名,抓住朱鹤换气的机会,迅速一拳直捣中宫,将朱鹤打晕了过去。
当负责裁判的影卫,举起朱麟手臂宣布胜利之时,朱麟其实也没了力气。
但朱麟汇聚起最后的力量,抱起朱鹤,缓缓走下了擂台。
第一轮开打到现在,少说也打了数百场。
要说最惊险,最具戏剧性,最暴力,轮不到朱麟朱鹤兄弟。
但要说最势均力敌,最让人感到热血沸腾的比试。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二人一模一样的拳法,同样坚持到身疲力竭。
诸多人亲眼见到,一直到最后,朱氏兄弟二人眼中的战斗欲望。
愈发炽烈!
东平武烈郡王朱能,果有遗风传世!
成国公朱辅不曾到这个擂台,但他听说了这场比试之后,也是仰天长啸。
高呼无愧先祖!
就算以朱厚照的绝世武功,也对这场比试赞叹不已!
比试到现在,这场比赛也同样是观战人数之最。
愈发往后,人就愈发围拢过来!
密密麻麻的人,将擂台围得水泄不通。
有诸多将军、指挥使、总兵、副总兵,亦是受过朱能遗馈之后人,尤其对这场比试重视。
以致于打到最后,一群人高声齐呼:“武烈!”
“武烈!”
“武烈!”
唬得朱厚照连忙安排陈宽去寻各路监军,避免当真出了什么乱子。
待朱麟一下台,朱厚照就亲手接过朱鹤,另一手扶着朱麟,往大营中而去。
狂热的气氛,也感染着诸多武人。
进入营口,也有许多人不曾退却。
朱厚照爆喝:“比试已毕,速速退去!”
众人才幡然醒悟。
————分段————
有了这么一场精彩的比斗,其它场合就失去了色彩。
比如,顾氏叔侄二人。
其实场面毫不逊色!
二人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是于同一天开始启蒙,同一天开始练武。
但是!
人曰:顾氏三杰,顾雄最凶!
这小子的天赋、身体,远远胜于他的叔爷顾渊,也胜于他的叔父顾烈。
兼这厮专注于家传一杆红缨枪,不似顾烈分心修炼了刀法。
其武技,无比纯粹。
故此,没过多久就分出了胜负。
同样,薛翰、张破虏也没费什么劲。
顾渊与朱骐,和薛翰张破虏的武学水准,并不在同一条线。
甚至,可以说差了老远。
故此,二人也没费什么力气。
倒是徐光祚与张仑,却打了老半天!
别看张仑人小,可身体极为扎实,更兼张破虏偏爱他这个侄儿。
所以,张仑会的还真多!
若非人实在是小了些,徐光祚想要赢。
还真难说!
可就算这样,张破虏也差点把徐光祚抓起来揍一顿。
因为,徐光祚这厮急起来,没有收力之下,给张仑来了一记狠的!
以他接近武技大成的境界,揍一个武技堪堪纯熟的小家伙。
还不打得张仑哇哇吐血!
气得张破虏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围着整个校场追杀徐光祚。
幸得徐光祚醒目,径自跑到了朱厚照处。
才免去了被揍得极为凄惨的下场!
但经此一事,徐光祚完全失去了十个小霸王的好感。
这十个同气连枝的家伙,就连朱厚照,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第四十三章、打破界限的枪尖
时光很快。
经过数轮厮杀之后,三十二强决了出来。
很快,就到了十六强的争夺赛。
这一次,弘治皇帝也出来观战了。
同时,朝廷的几位大佬李东阳、刘大夏,也跑了过来。
朱厚照第一眼就看见了李东阳。
这位改武从文的大臣,实则身上仍有诸多武人本色。
进了军营,他比任何文臣都来得适应!
他的侄儿李俊,是宣府一名游击将军,镇守于德盛口堡,也参加了本次武试。
可惜,他的武艺一般,只是个武艺纯熟的境界。
被方继藩几刀下去,就劈翻了。
到了十六强争霸,朱厚照取消了随机对决的机制。
改成了实名对决。
当然,他暗中排了几个种子选手。
弘治皇帝要求看薛翰与曹雄的比赛,朱厚照没理睬,而是跑去看岳武和穆荣。
因为,朱厚照找了一个很奇葩的理由。
岳武加穆荣等于岳武穆……
弘治皇帝快把小胡子揪光了,也无可奈何。
然后,朱厚照就看到了。
惊艳时光的岳家枪!
————分段————
岳武个子并不高,人也并不壮。
他脸上虽有风霜,但人其实很英俊。
他身材很挺拔,就像一杆标枪!
他的五官也很温和,笑起来就是一个羞涩的少年郎。
若是站在人群中,他并不会太出众。
但他横起长枪,整个人气质就变了。
冷冽、冰寒、尖锐,全部是枪的感觉!
因为,此时已分不出他和枪的区别!
给朱厚照的第一感,就是人枪合一!
这杆枪动起来的时候,完全让人无法感觉其它。
只能感受枪尖的存在。
岳武的精气神,全部汇聚于枪尖。
枪若游龙,枪似飞凤,在空中舞动出玄奥的痕迹。
每一条光芒,都汇聚成繁星一点。
繁星!
突兀从某个空间出现,就变成了枪尖!
忽而隐没,忽而光芒大亮,忽而奇光异彩,忽而一条弧线。
没人能预测它的轨迹。
它只出现在它想要出现的地方!
岳家枪!
它曾如彗星一般出现在建康,也曾妖艳地闪烁在襄阳,它行进在北伐途中,也在朱仙镇留下过绝唱!
它羞辱过童贯,痛打过完颜宗弼,也暴锤过完颜兀术!
经历了时光的洗礼,再承受了历史的沧桑。
它,出现了!
大明宣府校场!
一个如标枪一样的年轻人,将它从过去召唤了出来。
让它再次惊艳地闪现世间!
它仍然气质古朴,举重若轻,吞八方六合,毫无攻防之分。
朱厚照轻轻鼓掌,果然是最精妙的攻防一体之术。
若非对手是穆荣,和张雄一样自厮杀中成长的存在,换做其他人,早已被戳了几个血洞。
但穆荣也不简单,他几乎就是另外一个张雄。
和岳家枪也有诸多相同的气质。
古朴、精准、强悍,他的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直都是劈和斩。
枪尖无论出现在哪里,刀光就会出现在哪里!
刀光轻曳,枪尖就被荡了开去!
正劈、斜劈、侧劈、横劈、正斩、横斩、侧斩、反斩,这些小技巧,被穆荣用的出神入化。
随时信手掂来!
仿似,也成为他的本能!
朱厚照大赞张浚,也只有军中第一人,才能培养出如斯悍将。
不但有张雄,更有穆荣。
不知更胜一筹的白玉,以及张浚本人,又该何等强大!
————分段————
朱厚照将目光投向另外一边。
徐光祚对决顾雄!
他跑来看岳武的原因之一,也是想看看这位发小的表现。
本来这场比赛没什么看头。
但是。
顾雄与张仑二人,是最好的朋友!
张仑被徐光祚打伤的时候,顾雄的眼睛,一直盯着徐光祚,半天都没有转移。
平日里,顾氏三人在这个小团体里并不出众。
大家嘻嘻哈哈,他们也嘻嘻哈哈。
大家说打架,他们也绝无二话。
他们与外人,格格不入。
与另外七个小恶霸,却极为融洽。
这三个家伙也最为抱团!
可以说,十个桀骜不驯的小恶霸能走到今天,他们功不可没。
他们是润滑剂,也是万金油。
但所有人都忽视了,隐藏在嘻嘻哈哈之下,是他们强烈的进取心!
是强烈的荣誉感!
是强烈的兄弟情义!
顾雄,看似年纪最小。
可从他只练枪便可以窥探一丝性格。
此子,极为纯碎!
若非是天资没有张破虏、薛翰出色,他才是众人当中真正的武痴!
所以,他能进入三十二强,能打败众多武艺高强的参将、游击将军、卫指挥使,别人却不能。
十个小霸王,张破虏薛翰不提,朱麟是打败自家兄弟而进入。
唯有顾雄,是真刀真枪干进来的!
他虽然还不到武艺大成境界,但一身实力却极为强悍。
因为,他专注!
更因为,朱厚照最近不曾指点薛翰,也不曾指点张破虏,却时时点拨顾雄。
他的武功,只有一套。
红缨枪!
纯粹得连名字都没有!
普一上台,徐光祚笑嘻嘻地与他打招呼。
顾雄却不理睬他,把枪一抖,耍了个枪花,冷冷道:“动手了,自己小心!”
惹得徐光祚又是恼怒,又是彷徨!
顾雄隔空虚刺三枪,就开始进攻。
一杆红缨枪,立即活了过来!
与岳家枪的气质古朴、举重若轻不同,顾雄的红缨枪全然放弃了厚重的路子。
专注于轻盈,专注于速度,专注于攻击!
红缨枪于空中画出漫天红影,时而画出一道波浪,时而画出一道斜线,时而倒折出一道狠厉红光。
普一接触,徐光祚就有些叫苦。
因为,顾雄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今日,顾雄完全放弃了防守。
更兼,顾雄今日的步伐……方氏迷踪步!
这套步伐,顾雄虽不曾完全熟悉,却也似模似样,展现了莫大威力。
以致于,顾雄完全游离于徐光祚攻击范围之外。
徐光祚恼怒起来!
本小公爷一直想和你们交朋友,你们偏偏不领情!
张仑那小子是如此,你顾氏也是如此。
难不成我堂堂定国公继承人,非要如此低三下四?
不管了!
今天让你们几个小霸王,看看本小公爷的真本事!
趁着顾雄变招的空隙,徐光祚步伐一退,剑法也变了起来!
徐氏,千钧剑!
第四十四章、狡猾的顾老三
朱厚照为穆荣惋惜起来。
这位将军只要再进一步,即便是岳武踏入凝练武道意志之境,也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和张雄一样。
这位穆将军只需踏入凝练武道意志之境,以他对基础功法的娴熟,以他无人比拟的千锤百炼。
必然能率先补齐自己的短板!
从而,一身武道圆融如意,他人再难找到破绽。
但现在,岳武这位天才少年却死死地克制了他。
一寸长,一寸强!
这位天才少年将这句武道术语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岳武适应了穆荣的攻防方式之后,就迅速找到了击败穆荣的办法。
长枪一抖,拖地,转身。
枪尖反撩,直破中宫!
突破了时间与空间限制的枪尖,稳稳地停在穆荣的喉前。
岳武胜!
但另一边,顾雄仍然在苦苦支撑!
单从境界来说,他堪堪过了武艺娴熟的境界,距离大成还有些遥远。
而徐光祚,这个看似笑眯眯,与谁都和气的家伙。
却已经踏入武技大成之境!
但是!
方氏迷踪步……
南和伯的不传之秘!
被朱厚照破解之后,改成了专属于顾雄的版本。
和他的红缨枪,乃是天作之合!
配合得天衣无缝!
徐光祚数次凭借雄浑的力量,荡开顾雄的枪尖,都被他灵巧地躲了过去。
这套步伐,配合红缨枪进攻,兼具防御、迷惑、闪避等强大作用。
以致于,徐光祚打不到他!
可他的年纪还是太小,他的力气也不够悠长。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实验了十多次之后。
徐光祚终于抓住了一次破绽,将宝剑架在顾雄脖子上。
一直打到现在,顾雄才说出第二句话:“你自求好运罢,希望你不要碰到破虏!”
破虏……
徐光祚眼角抽了抽,也不说话,径自跳下了擂台。
朱厚照偷偷笑起来。
顾老三这个家伙很阴险啊!
他明知道我在看比赛,这话是对我说的?
要不要,安排一下?
旋即,朱厚照就丢弃了这个念头!
因为,徐光祚这厮狡猾,阴险,报复心强。
但定国公一脉却都是好汉!
和南京的魏国公不一样,北平的定国公,崇祯挂那颗歪脖子树的时候,定国公一系可没投降。
人家是与国共存亡!
反观南京,却是主动献印!
从理性上来说,朱厚照应该厚待定国公,轻慢魏国公才是道理。
但偏偏,去迎接嘉靖的人,就以徐光祚为首!
以致于!
朱厚照对徐光祚虽没什么恶感。
却更难有什么好感!
况且!
自从明太祖修理功勋开始,老徐家一脉将双头下注就玩得极溜。
否则,成祖靖难之时,哪里冒出来的双国公!
所以,就形成了一个吊诡的局面。
徐鹏举与十小霸王玩得极为投缘,若非他常驻南京,早已被取消编外称号。
而徐光祚,拼命想融入进来,大家就是不买账!
————分段————
看着十六强的名单,弘治皇帝乐得合不拢嘴!
因为,这份名单上,薛翰、张破虏、李牧剑、方继藩、柳一刀、岳武、徐光祚、屠建,都不超过二十岁!
年纪最小的张破虏,真实年纪才十二岁!
最大的屠建,也才十九岁!
十六强,年轻人占了半壁江山!
可另外一半,年纪也不大!
张浚、神英、白玉、王镇、李稽、朱凤、沐昆、毛锐!
这些人,不是一方总兵,就是各地中坚!
但英国公張懋,比弘治皇帝更开心。
五军都督府名存实亡之下,他这个大都督仍然能有说话的权力,就在于张浚!
他的族弟!
军中第一人!
张浚不但自身已踏入凝练武道意志之境,他的五个手下,也俱是当仁不让的豪杰!
若非张雄过早遇上了李牧剑,若非穆荣遇上了克星岳武。
十六强,未尝不能有他们二人!
比弘治皇帝与張懋更开心的,是萧敬!
皇帝身边的常侍太监。
他属于司礼监,却不是掌印太监,也不是秉笔太监,更非随堂太监。
但无论是陈宽,还是李荣,都对这个太监礼敬有加!
钱玉那种货色,给他拍马都不配!
因为,他是影卫的负责人!
白玉、张雄、穆荣、王镇、李稽,都是他培养成才的。
他颤颤巍巍地呆在弘治皇帝身边,看似不起眼,但没任何人胆敢轻视他!
就连朱厚照,也对这个太监心存敬意!
因为,他为国家培养的,又何止五位顶级的将军!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朱厚照。
薛翰、张破虏、柳一刀,连同已经被淘汰的另外七个小霸王,都是他的心血所在。
也是今年太仓促!
再给朱厚照两年时间,他敢担保,无论是张仑,还是顾雄,又或者是朱鹤,统统都能进入十六强!
甚至,看似最朽木不可雕的顾雄——他必然能将此子带入凝练武道意志之境!
对于他来说,今年这场武试只是开胃菜!
等他接管京师一卫之后,谁知道会培养出多少高手!
会培养人的,岂止一个萧敬,又岂止一个张浚!
他朱厚照,经历八百年地府煎熬,脑袋瓜汇聚无数精妙武学,存储不可计的奇妙知识。
他不但要培养出最顶级的高手,还要打造出最厉害的武器,训练出最强大的军队。
朱厚照微笑起来。
期待啊!
他要借这些人,震慑天下,改变大明走向没落的命运!
那些腐朽的,不法的,顽固的,统统扫进历史垃圾堆!
为此,他迫不及待地进行了抽签。
柳一刀,对决黔国公沐昆!
岳武,对决成国公朱辅之弟朱凤!
屠建,对决宣府王镇!
方继藩,对决伏羌伯毛锐!
李牧剑,对决宣府李稽!
宣府总兵张浚,对决延绥神英!
张破虏,对决他的顶头上司白玉!
薛翰,对决徐光祚!
朱厚照看着名单,再一次微笑起来。
有意思!
顾雄这小子的诅咒,虽不中亦不远亦!
白玉刚刚才说“别遇到破虏那个暴力小子”,结果就遇上了。
神英恰好与张浚寒暄套交情,转眼二人就成为了对手。
方继藩与毛锐这对叔侄,不知是擒拿手厉害,还是毛氏无敌摔跤更牛逼?
第四十五章、伏羌伯后人
十六强,分为四个擂台,上下午两场。
到了这个时候,没人再会放弃!
只会拼命地进入前十。
因为,朱厚照用他的马槊,演绎了一场传奇。
寸厚的铁板,轻松刺穿。
这一幕,震惊了整个宣府!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炽热起来。
黔国公沐昆率先找到朱厚照:“殿下,黔国公府什么都不多,唯有无数矿石、陨石,缅甸云南的各种宝石……”
“只需殿下为本公打造一把神兵,殿下但有所需,莫敢不从!”
咦?
朱厚照立即就想起许多东西!
云南别的没有。
但无数的蘑菇、菌、松茸、中药,以及天下通行的普洱茶!
这些都是宝贝啊!
只需经过水路,运送到南京,运送到京师。
只需本宫用独门手法处理一遍,这不但是独步天下的美食。
更是药力浑厚的中药!
本宫随意开几个店铺,是不是每年都能赚无数银子?
赚无数小可爱?
更何况,云南还有一样天下罕有的宝贝!
翡翠!
朱厚照内心大喜,却不动声色:“好说,好说!待武试之后,本宫与国公详谈!”
转眼间,朱厚照就有了七八十个主意。
但他装作毫不在意,连沐昆的比赛都不去看。
转而,他去看了另外一场。
方继藩与毛锐!
伏羌伯毛忠的后人!
只是过了十来招。
毛锐就把气氛推向了热烈!
他本人,也豪迈起来!
毛锐扔掉大刀,将衣服一撕,露出满胸的黑毛,手在胸脯上拍了拍,毛锐叫道:“小方,毛大叔要用真本事了,小心别被我摔烂屁股!”
方继藩首次露出郑重之色。
因为,这位伏羌伯后人,精通的并非刀法,也并非拳脚。
就连射术,他也并不出众。
但他的摔跤,却罕有敌手!
因为,毛忠老将军本是归化的蒙古人!
毛氏一系,最擅长的就是摔跤。
但凡被他抓住,几乎就逃不掉被摔得半死的命运。
恰巧,方氏最为出色的武技。
一套乃是迷踪步,另一套恰好也是拳法。
至少林流传的大力金刚伏魔拳!
这场比赛,这时才精彩起来。
朱厚照定眼望去,毛锐仿佛变成了一条八爪鱼。
无论是手、肘、指、掌、肌肉,统统都在发动攻击。
方继藩的迷踪步,开始迟滞。
一踩一滑一飘,一进一趋一侧,再不似先前般挥洒自如。
但这位帝都著名的天才,身体后仰,脚在地上划出一个半圆之后,同样把衣服一扯,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来。
“摔跤吗?”
方继藩笑起来,神色有些骄傲:“毛大叔,请你体会一下七十二路擒拿手!”
手掌一张,食指在毛锐大手上一点,毛锐如中雷击,顿时被弹了开去。
但毛锐取名一个锐字,恰如其分,他的反应相当灵敏。
借着这股力量,另外一只手就欺了上来。
双方二十根手指不停于空中碰撞,弹、戳、点、截、撞、击,瞬间交错了无数攻击。
令人眼花缭乱。
台下诸多人,早已看不清二人的动作。
错非朱厚照目力出众,精神力坚韧,也很难看清。
但就算这样,朱厚照也用上了自己独特的呼吸法。
身体随着呼吸变化,一股神奇的力量,从身体深处涌现出来。
二人的一幕,仿似被施展了魔法,竟然变缓了许多,让朱厚照看得清清楚楚。
情不自禁,朱厚照两只手开始演练起来。
台上二人,也斗到了激烈之处。
也凶险起来!
二人俱是短兵相接,又都是直奔对方要害。
就算俱俱跨入武技大成之境,一个不小心,也要在床上躺很久。
斗到酣畅之处,方继藩身上热气腾腾,一声长啸,整个人起了另外一种变化。
他完全放弃了防守,一只手呈凤鸟状,一只手作利爪,双手划了一个半圆,将迷踪之意用在了手上。
全力进攻!
寻求武道意志!
毛锐心中暗叹,天才啊!
这个小东西比他老子强多了!
幸亏老子和他老子打了一场,多少熟悉了一些套路。
否则……
但特么的!
老子又不欠你方家的!
你个狗东西竟敢借老子练功,还敢借老子进阶!
“助他跨境,本宫也助你进阶!”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入毛锐耳中。
毛锐目光一缩,更难受起来。
好吧!
为了老子自己能进步,就先帮你个小东西!
步伐一变,毛锐用出完全不同的打法。
他整个人,仿似立于洪水的巨石,任是风吹浪打,时光变化,也无可奈何!
毛氏绝技,定海功!
整个比斗的场面,再一次变幻起来。
方继藩就像被激怒了的金乌,夹杂着狂炽烈焰,猛烈地进攻。
但毛锐巍然不动,他的双脚紧紧贴住地面,身子左摇右曳,整个人忽而折成九十度,忽而倾成一个斜坡。
他双手也发动暴烈的反击。
他竟然,一边硬生生承受方继藩的狂猛攻击,一边还在寻找反击的机会!
场面,持续地僵持。
就在某一刻,忽然一声长笑。
方继藩整个人变化起来。
他仿似浑身散发着光彩,退却了青涩,退却了毛躁,瞬间成熟了许多。
“毛大叔,多谢了!”
方继藩再不复先前的狂暴,整个人显得温和,气质也逐渐收敛。
但毛锐的双眼,缩得更紧了!
几乎眯成了一条直线!
因为,方继藩的手,再不是快如闪电。
可偏偏,能清清楚楚看到的攻击,他毫无躲闪的办法。
毛锐硬抗。
一股沛然大力传来,毛锐仰天就倒,向后一个跟头翻起来。
毛锐厉喝道:“臭小子,老子帮你偌大的忙,你竟然让老子出丑?”
方继藩笑吟吟地,躬身行了一礼:“这顿酒席,毛大叔当坐上席!”
好吧!
毛锐作怪地瞪了一眼,道:“地方让老子定,酒菜随老子点!”
方继藩点头,诚恳地道:“酒就不必了,方家百年陈酿还有两坛,全送与毛大叔尽兴。”
“哈哈哈哈!”
“助你破境,换你方家绝世佳酿,不亏不亏!”
“不过么……”
已经穿入人群的毛锐,声音远远地传来。
“你小子最应该感谢的,是太子殿下!”
“若非殿下要老子帮助你破境,今天非要打烂你的屁股……”
好汉子啊!
朱厚照的目光,一直望着毛锐。
他全然不顾方继藩的示好之意,而是恩怨分明,将事情讲得清清楚楚!
这个蒙古汉子,即便已经汉化,也始终不脱光明磊落,始终不失豪迈的本色。
好样的!
第四十六章、武勋精神
方继藩战胜了毛锐。
李牧剑也战胜了李稽。
张浚与神英的比赛,朱厚照只看到了末尾。
这位军中第一人,不但力量强大无比,刀法也是另辟蹊径。
偶尔一拳,充满了沛然大力。
转身一刀,充满了不可抵御的气势。
整场比赛,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连续五次侧刀,连续五次重击,就打败了神英。
倒是张破虏与白玉,更有看头!
张破虏换了一把百炼刀,并没有用他的破虏。
二人俱已跨入凝练武道意志之境,俱是气力悠长,气势雄浑,不受外界影响的高手。
而且,双方都用刀!
但今天的张破虏,完全抛弃了逗比本色。
这个毛糙少年从头到尾,就没有笑过一次。
普一上台,他规规矩矩地行礼,规规矩矩恭请白玉先上三招。
白玉诧异起来,这还是那个捣蛋的小子?
但白玉也没客气,一左一右虚砍两刀,大声叫道:“来了!”
一刀滚滚风雷,就攻向张破虏。
张破虏脚步一错,就让开了这一刀。
下一秒,张破虏就开始爆发。
呼!
一刀即出,有敌无我!
野战八方!
看似一刀,实则八刀!
他的每一刀,都朴实无华。
也不曾有多少虚实变化。
但每一刀,都来得无比迅疾,都充满沛然大力。
每一刀,都是张破虏的精气神。
完全内敛的精气神!
白玉叫起苦来。
这小子,进步也太快了!
就在半个月前,他还能轻松虐待张破虏。
但他曾经笼罩张破虏全身的刀意,再难以凝聚。
曾经打得张破虏东倒西歪的刀法,也难以尽情施展。
把心一横,白玉以险破险,以硬碰硬,以刀碰刀。
“臭小子,大叔成全你!”
经历百战千回,白玉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张破虏堪堪蜕变精气神,已经站在一个大境界的门槛边缘。
只需自己助他完成锤炼。
锤炼张破虏的刀,锤炼他的精气神。
让他的刀,与精气神完全合一。
张破虏就会踏入另一个至境!
明了武道真谛,从而武道意志大成。
在白玉的感知中,张破虏整个人起了奇妙的变化。
本来,张破虏看上去规规矩矩,但却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躁动不已。
忽然间,张破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奇妙的变化,也开始了!
下一个瞬间,张破虏发出最为惊艳的一刀。
他将荣辱、胜负、伤亡,愤怒、忧伤、恐惧,统统融入在这一刀。
然后,随着这一刀,统统抛弃!
一刀之后,张破虏再次发生奇妙变化。
他本来咬牙切齿,肌肉贲张,整个人处于浓烈的战斗情绪中。
但此时,他阳光起来,也温和起来。
在白玉的感觉中。
仿似,一头恐怖的幼兽,忽然变成了洪荒猛兽;忽而继续变幻,又变得和水一样澄净。
但澄净之下,是可怕的刀!
野战八方!
在这一刻,终于被张破虏完全掌握。
他心中无忧,无喜,亦无悲。
他的眼中,只有对手的刀。
他的感官中,对手也变化了。
再不似往常的人形动物,而是变成了一团流动的光。
拟人的、流动的光!
张破虏瞬间领悟,这是能量。
白玉的气血能量!
想通了此节,他发现自己也变化起来。
自己也变成了流动的气血能量!
他发力的时候、劈砍的时候、踏步的时候、愤怒的时候、爆发的时候……
每一种不同的动作,气血能量随之而变化。
随之而不同!
这是……
张破虏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灵机。
在这一瞬间,诸多不解的武学道理,豁然通透。
在这一瞬间,他发现许多走错的路,曾经受过的暗伤,都随着气血运行,而被逐一修正。
他终于明白了朱厚照的心情。
这就是武道。
这才是无敌!
前方的路,明明白白就在那里!
你只需踏过去。
他毫不犹豫,一脚踏入。
诸般变幻,万般衍化,尽在刹那,也尽在张破虏心中。
张破虏轻轻探手,温柔地握住白玉飘忽的钢刀。
他张开眼睛,莞尔一笑,对惊讶得无语的白玉说道:“白大叔,我赢了!”
————分段————
朱厚照感慨起来。
那个顽劣的,蛊惑的,刚烈的少年,已经改变了人生!
从此,他已踏入天下最顶尖的行列。
成为天下有数的高手之一。
若无其它变化,张破虏也将是武试冠军最有争夺力的人。
没有之一!
因为,他已经武道意志大成。
他整个人圆融如意,武道再难以出现破绽。
最重要的,是踏入武道意志大成之后,发生的变化。
看人,看物,角度与往昔完全不同。
若说往昔还是平视。
武道意志大成之后,就是俯瞰,就是全角度。
达到这种境界之后,诸般武学再也不是桎梏,往上的道路也不是技艺。
而是道!
真是幸运啊!
老子于地府八百年,经历无数煎熬、困惑、痛苦、懊恼,才锤炼出荣辱不惊的状态。
才能普一掌管肉身,就达到无上之境。
这个家伙,也太容易了些。
好吧!
这个家伙骄傲的样子,嘴巴都能挂个油瓶了。
改天找个机会揍他!
让他醒一醒。
也要让他知道,武道是没有止境的,前方的道路仍然很远!
朱厚照幽幽地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的薛翰,问道:“表哥,羡慕吧!”
薛翰毫不掩饰羡慕之意,却坚定地道:“相信我,不会太久!”
连同旁边的顾雄,也掷地有声:“我也能!”
继而,张仑、朱麟、朱鹤、朱骐、顾渊、顾烈等人,神采也变化起来。
大家相互对望一眼,无不从眼里发出明确的表态。
加油!我们也能!
看着这一幕,朱厚照发出微笑。
继而,发出开怀的大笑!
这才是伙伴!
这才是可一路共行的同道中人!
无论前方是荆棘遍布,陷阱重重,还是刀山火海,万般险阻,能拥有破除一切困难的决心者。
才会成为真正的强者!
在拥有大成的武道意志之外,拥有一颗坚韧的强者之心。
如此,才能保证时刻处于进步!
这才是武道之心!
这才是真正的武勋精神!
第四十七章、无影魔刀
下午的比赛,是薛翰对决徐光祚,柳一刀对决沐昆,岳武对决朱凤,屠建对决王镇。
本来,朱厚照是要去看屠建的。
这个书生一手神鬼莫测的剑法,朱厚照早想一窥究竟。
可惜,身畔数个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他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最终,朱厚照选择了义气优先。
去看薛翰对决徐光祚。
说实话,朱厚照心里早给徐光祚下了必输的判定。
别看他年纪和薛翰相仿,就连资质也不比薛翰逊色。
但薛翰的坚韧,薛翰的稳定,将徐光祚远远甩到光年之外!
一个从小无父无母的稚童,放弃了选择优容,而选择了挑战,选择了苦难与折腾。
从三岁开始,薛翰就再没睡过一次懒觉。
无数个清晨,就是他磨炼的伊始。
这个少年,拥有他人不具备的聪颖,也拥有他人不具备的顽强。
无论刮风下雨,他从未停止修炼!
为了修炼轻功,他硬生生逼迫自己从一个本应荣华富贵的小侯爷,变成了成年才能袭爵。
是的!
他本应早就袭爵。
可他担忧自己会丧失武道进取心,所以才推迟!
这个少年也早慧。
无论诗词歌赋。
就连八股文,他也下笔有神!
反观徐光祚,朱厚照的评语很贴切。
这家伙就是吃老本!
虽有定国公时时调教,虽少年老成,虽年纪轻轻就拥有接人待物的本事!
可也正因如此!
他的杂念太多,他的武道不够纯碎!
更何况!
宣府之行前一个月,薛翰的无影刀是白练的?
一路走到十六强,薛翰压根就没用他的神兵,也一直没施展过无影刀法!
他将无影刀拆分开来,一刀一式地打败对手。
踏踏实实地走到如今。
谁能比他更具韧性,谁能比他更稳?
果不其然!
徐光祚上台笑眯眯地和薛翰打招呼,薛翰也笑眯眯地回应:“听大伙说,顾老三希望你遇到破虏……”
徐光祚脸色马上就垮塌了。
还没开打,徐光祚就遭受心灵暴击。
但这不妨碍徐光祚的千钧剑,当真是剑剑千钧,力若雷霆。
他的每一剑,都带有一道奇异的啸音,动人心魄。
恰好,无影魔刀最擅长克制音律武器。
遇啸则沉,遇音则消!
朱厚照完全依照传说,打造了一双百分百匹配这套绝世刀法的神兵利器!
一把长,一把短;一把细长,一把弧刃!
薛翰双手一交错,长短双刃发出一道刺耳的钢铁之音。
其动摇魂魄,震慑灵魂之能,完全掩盖了千钧剑!
但魔刀,最主要还是一个魔字!
薛翰双手一转,两把刀就交换了位置。
左手换右手。
攻击相同,方向相反的一招,郁闷得徐光祚胸闷无比,差点就是一口老血!
这就是魔刀的攻击方式!
它的诡异之处,每每从不可思议之地出没,时隐时现,突兀就出现在徐光祚的破绽之处。
这是真正的神出鬼没,不可捉摸!
其一正一反,一主一副,完全无视徐光祚的玩命攻击。
朱厚照打了个哈欠。
他实在无聊得很!
他清楚地知道,薛翰手下留情了。
否则,以薛翰武器的威力,别说千钧剑,就算万钧、亿钧剑也被斩断了!
————分段————
这套刀法,容易速成。
却也容易影响心智。
若非薛翰性情坚定,若非有一套无上的呼吸法。
否则,朱厚照是不会传授这套刀法的。
尤其是,当这套刀法拥有了匹配的武器。
当薛翰完全掌握了正反攻击。
就硬生生将薛翰的战斗力,拱高了至少一倍!
别说徐光祚,就算没突破之前的张破虏,也会缩手缩脚。
会被打得不知所措!
但此时,还不是魔刀的真正风采!
要等到薛翰武道意志大成之后,魔刀指东打西,指幻打实,虚实如心意动之际,才能尽数发挥魔刀真正的威力。
但就算如此,打徐光祚也足够了!
被魔刀割了数个口子之后,徐光祚差点就保不住裤腰带。
他招呼也不打,更不顾薛翰差点收招不及,转身就跳下了擂台。
至此,薛翰胜出!
众小霸王齐声欢呼。
张破虏第一个走上前去,要将刀子拿出来把玩。
偏偏,薛翰手腕一动,刀子就不见了。
张破虏大为嫉妒,叫起来:“殿下偏心,这一招怎地不教我……”
朱厚照还不曾说话,顾渊就斜眼鄙视张破虏:“憨货,那么大把刀,敢往身上藏?”
顾烈马上来了一句:“我倒是期望某人被割掉二两肉!”
张破虏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打了个寒颤,就再不敢说这个话题。
众小霸王这才热烈地恭贺薛翰。
薛翰笑吟吟,也不说话,只是左手一把搂住张仑,右手一把搂住顾雄。
大家心照不宣,相互默契,什么话也不用说明白。
朱厚照的目光,惋惜地望着屠建的场地。
他的精神感应中,这个剑法神鬼莫测的书生,应该做出了梦寐以求的突破。
跨入了人生至关重要的一步。
只可惜,不能目睹!
更可惜的是,这个书生武功从此也踏入圆融如意的一步,就再难找到破绽之处。
张破虏、薛翰要想赢他,还当真要想办法!
至于另外两场,也已经分出了胜负。
柳一刀对决沐昆。
朱厚照收下的这个徒弟,是第一个胜出的。
这厮的资质相当出色,朱厚照前些日子简单调教,只是指出了一些破绽,教导了一些练刀的要诀,柳一刀就突破了。
打赢雍容华贵的黔国公,就不是太意外。
至于岳武对决朱凤。
并不出众人所料,岳武果然赢了。
因为,朱凤的武功是极高的。
他的武烈拳,二十年前就修炼至炉火纯青之境。
但可惜的是,他的心思深沉,完全无法发挥出武烈拳的精髓。
武烈拳之一个烈字,需要的是豪迈,需要的是豁达,需要勘破生死,尤其需要一往无前的心境!
向死而生!
这套拳法,越是早突破,就越是容易大成。
越是往后,人的性情发生变化之后,就越是难以破境。
第四十八章、鞑靼人再现
至此,八强全部产生。
众人无须去看抽签,也知道接下来的比赛进程。
甲组薛翰对决柳一刀,乙组岳武与屠建,丙组方继藩对决李牧剑,丁组张破虏对决张浚。
再接下来,就是甲丙对决,乙丁大战。
鉴于有两日停赛,众多强者迎来了难得的休息时间。
只有张破虏!
这厮早过了需要调节状态的门槛,是以逍遥得很。
于是。
九个小霸王丢下了薛翰,一路逍遥嗨皮。
众人没有策马扬鞭,也没有去观看飞狐关的雄伟之景。
而是泛舟向西,沿着洋河转悠。
朱厚照也没去关注弘治皇帝的安危。
因为,萧敬来了。
自然,影卫中最顶级的高手,也都来了。
所以,他的心情完全放松下来。
众人也不顾暗中跟随的影卫,而是优哉游哉,再一次玩起了烧烤。
这一次,鉴于有个宣府大校场。
后勤储备无比丰富。
众人带的东西,也超级多。
大家大快朵颐之后,就漫山遍野溜达。
溜达到下午,众人才开始返身。
但还没进入大校场,朱厚照就发现了不对头。
一股熟悉的味道!
鞑靼人!
朱厚照神色郑重起来,道:“大家分头行事,破虏去告知张浚将军,朱麟去找成国公,小仑去找英国公,其余人都去大校场溜达一圈!”
众人应诺,各自离去。
朱厚照独自一人,他去找了萧敬。
影卫的真正掌控人。
见到萧敬,朱厚照也不客气,直接道:“萧公公,本宫需要几个专业人才!”
萧敬也毫不推托,直接给朱厚照甩了两个高手。
兼十多个卫士。
朱鹫、安陆!
朱鹫擅长轻功,更擅长侦查、陷阱、口技、水活。
至于安陆,他只擅长两样;一个是下毒,一个是暗器!
朱厚照只是稍作试探,就喜欢得不得了!
萧敬一点也不含糊,这两个高手,但凡他们敢说出色的技能,都能玩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花活。
比如安陆,他发射暗器是抖的!
全身都抖起来!
然后无数的红光、绿影、黑线,有的连环相击,有的划出抛物线,有的后发先至,有的螺旋线性前进,有的还能在半空折射。
朱厚照亲眼所见,从安陆手上、肘、鞋子上、袖子里、头发上、嘴里,但凡能想到的地方,都发出了暗器。
恐怖的暗器手法!
一瞬间,他就发射了数百个!
统统击中箭靶红心!
无一掉落,也无一不中!
朱厚照笑得合不拢嘴,连续道:“很好,很好!”
至于朱鹫,简直是个变态。
他的轻功,就是在帐篷里布幔上跑步,一直跑了十多分钟。
仿似,他根本就没有重量!
布幔,没有起涟漪,也没有感觉到这么一个人。
他的水活,据说在水里连杀了数十条鳄鱼。
朱厚照不信,然后就见到了恐怖的一幕场景。
朱鹫压根就不是游泳!
他就是一条鱼!
他是在水里飞!
这一刻,无论是鲨鱼,还是海豚;又或者孙杨,菲尔普斯,索普,都痛哭起来!
好吧!
朱厚照痛快地吩咐:“晚上,你们来找本宫,就你们二人!”
————分段————
上一次,朱厚照与张破虏歼灭了鞑靼人的小股部队。
不是没引起轩然大波。
但情报显示,无论是土默特、鄂尔多斯,还是察哈尔部落,都没有大军云集的征兆。
从蒙郭勒津传回的消息,也表示鞑靼人会西进。
要么是去殴打东察合台,要么是去干瓦剌人。
但事情吊诡的地方就在这里。
若鞑靼人没有大规模进攻的迹象,他们派出这么多精锐干什么?
难不成,是来恭贺大明的?
所以,大明外松内紧,只是抓紧了围剿潜入者;没调集大军,更没征集作战物资。
兼皇帝在此,大明无数的精锐随行。
当真抓了不少人!
朱厚照还从皇帝案几上看到消息,无论是南京诸卫所,还是延绥、宁夏、嘉峪关,也没有什么异动。
这才放心出去游玩!
但偏偏,他有超强的嗅觉。
即便空气中已经消散近无,也被他闻到了!
鞑靼人!
接近了宣府大校场!
所以,有杆子没杆子都打一下枣,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干过。
沿着这股味道去查一下,说不定查出些什么呢?
有朱厚照引路,三人待宵禁之际,就开始行动。
三人出现在校场之外,朱厚照走走停停,全然向着荒山野岭而去。
连续折了十来次,朱厚照再一次发现那股浓烈的羊膻味。
朱厚照心中一喜,轻轻问二人:“你们闻到了?”
安陆的鼻子,也不是一般的灵,他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草原民族的味道。”
三人也算是天作之合,不但有轻功出众者,也有善于用毒,用暗器的,更有朱厚照这个超级武者。
没有费多大力气。
很快,就寻到了味道的源头。
一个隐秘的山谷!
山谷内一处平整之地,就是鞑靼人修整的地方。
各类生活物资,四散倾泻。
鞑靼人的尸体,遍布于四周。
无数的毒蛇,来回纠缠盘旋,相互吐信嬉戏。
朱厚照大失所望,他本想来抓个活的,岂料是一堆尸体。
朱厚照道:“安陆,这要看你的本事了!”
安陆露出笑容,戴上了一双手套,自信地点点头:“殿下,看我的!”
望着这一幕,朱厚照沉思起来。
这些鞑靼人,明显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断臂、血肉,散落的武器,处处都是。
连同鞑靼人准备的物资,也别翻得凌乱不堪。
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是大明内部?
影卫?锦衣卫?边军?
朱厚照随即否定了这个判断。
无论是影卫,还是锦衣卫,都瞒不过他!
他是太子殿下,他有知道消息的资格。
那么,是大明内部与鞑靼人勾结的势力?
又有哪个势力如此强大,能消灭鞑靼人于无形。
连锦衣卫,影卫都无法获知消息!
朱厚照回忆起来。
上一世,这个年头也无非就是打了几次散架,并没有大规模开片。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或许,是自己的回归,已经改变了历史的轨迹?
第四十九章、加大的超级陌刀
安陆也不曾找出有用的东西。
他掏出一包粉末,很快就驱走了蛇群。
朱鹫也加入了查探。
但最终,除了能确定这是兀良哈人,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待几人回到宣府大校场之后,朱厚照道:“还要麻烦二位天明之后,再跑一趟。”
“二位多带些人手,将山谷彻底翻找一遍,看看能否查阅出有用的消息。”
鬼使神差,朱厚照再次冒出一句:“对了,山谷中一应物资,也麻烦二位作个登记。”
“之后,交予锦衣卫接手罢!”
————分段————
这一晚,朱厚照几乎跑遍了宣府的隐秘地。
无论是虞台岭,或者是飞狐岭,连同西洋河段,都被勘察了一遍。
就连新河口堡与洗马林堡之间,最复杂的山脉,都被他摸索了过去。
朱鹫安陆佩服不已!
他们认识的大人物,哪里有这种精神头。
更别说,这是本该雍容华贵的太子殿下!
但朱鹫最佩服的,还是朱厚照的轻功。
本来,朱厚照的轻功只有一个特征。
快!
是那种直线行进的快!
与他这种小范围进趋如电,无影无形而不同。
这种快,连朱鹫也比不上。
可朱厚照直接向他询问小范围的诀窍,朱鹫也毫不藏私。
于是,他看到了朱厚照恐怖的学习能力。
原本,朱厚照行进荒山野岭,还时而踉踉跄跄。
但没用多久,无论是险峻要地,或是边军布下的众多陷阱,又或者是天然危地,朱厚照都施施然,如履平地。
只是一个晚上,朱厚照的轻功就超过了他!
三人之配合,也默契无比。
兼安陆作为暗器高手,自身也是轻功出众的人物。
所以,三人时而分散,时而聚拢,将有可能藏匿人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
但就算是这样,也只是发现了一个地方。
也正因如此,朱厚照才忧虑起来!
他高度怀疑,兀良哈更多人已经改头换貌,融入进大明。
这么一股势力跑进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于是!
朱厚照白天把牟斌,萧敬统统抓过来。
但是!
再仔细核对数遍情报,也没找到有用的东西。
草原种种情报显示,达延汗今年会西征。
喀尔喀、察哈尔、兀良哈,这三个对达延汗最忠诚的部落,已经与瓦剌势力开始了第一波碰撞。
连同,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右翼三个万户,也逐渐开始向西进发。
若非是朱厚照没有兵权。
兼此时大明的骑兵……实在是搞不过鄂尔多斯,更别说更为强大的察哈尔。
朱厚照真有心对草原来一场突袭。
可没办法!
大明松垮垮的骑兵……与其说是骑兵,不如说比耕田的农夫强一点。
无论是骑,还是射,都干不过鞑靼人!
大明能在失去河套平原,失去长城之外的战略纵深,还能依据长城固守的真正原因。
是因为大明的火器,大明在长城内外无数的军事堡垒。
以及,堆人数!
以致于,鞑靼人拿大明也没什么好办法。
因为!
鞑靼人就算能进入飞狐岭,能跑到宣府大门口,也占不到太大的便宜!
大明对付鞑靼人的办法,只有一个!
就是绞肉场!
劳资人多,粮少,所以不怕死得多!你敢来,劳资就和你一起死!
看看你那几百万人口,和劳资几千万人口,谁先死光!
当然,史书上绝壁不会提这种行为,也不会作如此的描述。
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止朱厚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分段————
四强赛开始了!
第一场,就是薛翰打柳一刀!
于是,弘治皇帝就看到了宣府最高、最壮、最暴力的军人!
这个大咧咧的家伙,朱厚照的徒弟,拿着一把比他还高一半的武器。
薛翰眼角时不时抽一抽,这把见鬼的武器,竟然比长戈还要长上许多。
台上,朱厚照也笑起来。
原本,这把百炼刀是给张破虏的!
但鬼使神差,朱厚照没有给他!
而是换成了破虏刀!
至于这一把,乃是一把加大的超级陌刀!
也只有柳一刀这种身材高大,兼具天赋神力的家伙,才能拿来当绣花针。
朱厚照也寻思着,等柳一刀突破之后,就将这把百炼刀收回来,换一把真正的神兵利器。
但这场比赛,普一相遇,就出了岔子!
因为,柳一刀……他一刀就把擂台斩断了。
兵部郎中兼武选司主事李永敷第一次脸无人色,第一次不敢大声呵斥武人。他只是脸色苍白,故作平静地提议:“殿下,要么换一个空旷场地?”
朱厚照从善如流,道:“往后数场,皆以此例!”
于是,大校场隔出了一个数万平方米的空旷场地。
分占四角,各有一个力士占一角位置。
工部匠人按照这个角度,很快就扯了一个简单的护栏。
薛翰与柳一刀,也真正进入了比赛。
于是,所有人都见到了难以忘怀的一幕。
柳一刀完全无视防御,刀一拖,一挥,就砍出一个深坑。
刀往上一撩,就掀起阵阵风雷。
绣花针,也变成了如意神刀!
不错,朱厚照教给这个大个子的,乃是一套极其暴烈、而又无比细腻的刀法。
他是真的要求大个子雕花!
用这把世界上最大的刀,在豆腐上雕花!
薛翰叫苦不迭!
他是真不敢近身强攻,生怕挨上一下子,更害怕柳一刀恐怖的神力。
他只能闪避!
场面上,就形成了诡异的一幕!
一个大个子,拼命地砍出一个个深坑;一个小个子,玩命地奔逃。
关键是!
薛翰不得不逃!
大个子洪荒猛兽般的气机,一直锁定着他!
薛翰的人去了哪里,刀就到了哪里。
以致于,他能打得徐光祚屁滚尿流的无影魔刀,无丝毫用处。
许久,都没出一刀!
更兼,朱厚照给他下了一个死命令!
不许用无影刀斩断陌刀!
否则,他哪里会如此麻烦!
以无影刀之锋利,只需连续切几刀……柳一刀还有刀么?
薛翰惆怅起来。
殿下交授给这个猛人呼吸法之后,柳一刀已经一脚踏入力不竭、刚可久的变态境界。
该如何才能打败他?
第五十章、见幻识幻,寂守本心
看台上,别说弘治皇帝脸色苍白!
秦紘、李东阳、刘大夏等诸多文臣。
英国公張懋、定国公徐永宁、成国公朱辅、顾仕隆等人,尽是如此!
诸多人生怕大个子一个不小心,刀子脱手而出。
大家怕连全尸的机会都没有!
只有朱厚照施施然,悠闲无比!
鉴于张破虏、屠建都突破了,张浚早已踏入武道意志大成之境。
若薛翰还是个堪堪凝练武道意志,那么这场比赛也别打了!
还是乖乖回家当个小侯爷,搂着美人睡大觉为好!
所以,他连续数日锤炼柳一刀,为的就是逼出薛翰的潜力!
但弘治皇帝担心起来,他问:“太子,朕观尔表兄一路躲闪,可有赢的机会?”
朱厚照笑笑。
说实话,他也心中没底!
但他安慰弘治皇帝:“父皇放心,破虏与张浚将军武艺高强,兼有萧敬公公在此,就算有个万一,也不会伤了表兄。”
弘治皇帝这才安心了些。
场面上,很快起了变化。
被虐了许久,薛翰终于摸到了一丝轨迹。
摸到了柳一刀的出刀规律。
他数次险象环生,硬生生控制住用无影刀削断陌刀的欲望,就是为此。
当他能有闲暇思考破局方法之后,比赛就逐渐改变。
但大个子的实力真是恐怖绝伦,兼这个大个子还有些小狡猾,他甚至数次布下了陷阱。
气机忽而变幻,引诱得薛翰数次差点上当。
也正因如此,薛翰忽然灵机一现。
无影魔刀!
精髓在于一个魔字!
魔是什么?
一曰天魔,二曰地魔,三曰人魔,四曰鬼魔,五曰,六曰阳魔,七曰阴魔,八曰病魔,九曰妖魔,十曰境魔。
魔是变幻,是出其不意,是异想天开,是行为无常!
所以!
我以坚韧之心向学,却无意中失去了灵活之意。
魔不但是指这套刀法变幻如意,每每为不可能而为之,更是指一颗七巧玲珑的武道之心。
魔,更重精神力!
薛翰心中默默念着无影魔刀的口诀:“端正体心而寂守,心常静以符道元,当知空中无形,有形者道之末也。所当见幻识幻,如当风掠而不着,幻灭尔后即证!”
不错,正是如此!
见幻而识幻,寂守本心!
心念一动,薛翰就想到了破局之道。
霎时间,也明白了往后武道之路!
薛翰感动起来!
前方契合本心的路,真是精彩啊!
他气机一动,就朝柳一刀的气机对撞上去。
身子一闪,就到了柳一刀的另一边。
立即,柳一刀再也无法锁定薛翰。
反而是,薛翰忽东忽西,忽左忽右;偶尔左右交错,左右迷乱。
柳一刀开始迷茫起来,他到处寻找薛翰。
下一刻,一把突兀出现的小小弯刀,出现在柳一刀的面前。
对准了柳一刀的心脏。
柳一刀的灵觉,清晰地感觉到,若是他不认输,保证比上一次被打得脱裤子还惨!
所以!
柳一刀极其干脆,手一松,陌刀坠地。
“你赢了!”
————分段————
无影魔刀这套刀法,不但需要学习者机变无双,更需学习者拥有能打破常规的一颗剔透心灵。
薛翰坚韧,稳定,机智,面对过种种磨难。
即便他是众人中智高才绝的人物,也缺少了挥洒自如,灵活多变的特性。
但朱厚照观遍众人,还只有薛翰适合这套刀法!
甚至,朱厚照为了逼迫薛翰突破,想了无数种方法。
比如,他曾经玩笑似的畅想,带薛翰入青楼,嫖上几千个……
但薛翰能在心灵不失纯真之时突破,却再好不过。
他的纯真、善良、机变,会永恒地刻入他的武道之心。
永远不会为大明造就一个无上魔头!
当然,若本次薛翰当真不能突破。
那朱厚照就会亲自上场,再一次特训薛翰!
幸好!
薛翰发现了武道短板,补齐了自我遗憾,从而跨上了无上之境。
大明也多了一位顶级武人。
薛翰随意地踏着步伐,他的每一步都一模一样。
偏偏,让人产生了一种不规则的美妙定律。
仿似,他每一步都踏在了歌声最重要的节点上。
张破虏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一把上前搂住薛翰,大咧咧的声音响起来:“不许装神弄鬼,也不许胡乱勾引小娘子!”
薛翰苦笑起来,立即被破坏了境界。
整个人,再一次让人感觉到了熟悉。
众小嬉皮笑脸地围着他,众星拱月!
顾雄平时不太苟言笑,此时也笑眯眯地恭喜好友:“下一场,你怕是就要对决屠建,你的刀法,我看恰好克制他。”
朱厚照也同意这个看法。
但是!
现实让人大吃一惊!
因为,所有人都看好屠建。
这个书生的一手剑法,且正且奇,如电如光,端的迅捷无比。又兼其剑法神鬼莫测,圆融如意之处,连薛翰都有所不及。
但就是这样,他还是败在了岳武手中。
一个刚刚踏入武道意志大成的强者,败了!
败了比他境界要稍低一筹的岳武手里!
岳武,只是堪堪凝练了武道意志。
但他的枪法!
人枪合一,早已踏入至高之境!
他依仗着堂堂正正的战术,依仗着一寸长、一寸强的武道法则,依仗着必胜的信念,硬生生地打败了屠建。
这个如标枪一样的年轻人,有一颗强烈的战斗之心!
正是这一点,他赢了屠建。
朱厚照叹息起来:“屠建可惜了,他的武道之心,不够纯粹啊……”
不错!
这位剑法无双的书生,若是拥有必胜的信念,无论如何都要赢的决心,岳武于境界上,根本赢不了他!
以致于,书生输了之后,茫然起来。
直到一个低低的声音传入耳内:“想知道为何而输?来找本宫罢!”
屠建转眼一看,是朱厚照。
顿时,书生想起了太子殿下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
也想起了熊猫眼。
书生微笑,心情也开朗起来。
屠建躬身,拱手,笑道:“唯所愿尔,非殿下邀,不敢劳烦!”
但朱厚照打击他:“你若有能有丢弃斯文的预期,有被本宫虐得死去活来的准备,就来找本宫!”
“本宫敢担保,不出三年,你必踏入至境!”
第五十一章、军中第一人
张浚站在场间,他的胡子长了些,却变得更直了。
大明军中第一人的性格,如同他的胡子一样,直来直去。
不妥协,不求全,唯战而已!
这个军人,有着他人不具备的强悍!
也有着他人不具备的坚韧!
他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宣府变成鞑靼人的坟墓。
将东洋河、西洋河两岸,变成了鞑靼人的绞肉场!
他以一己之力,对抗着火筛,同时对抗着草原第一高手——察哈尔部大首领察罕!
他同样以一己之力,对抗着草原最桀骜、最狡猾的猎手——永谢布太师亦不刺!
他数次打退鄂尔多斯,也数次击败土默特。
他在与靼哒人之间的斗争中,常常死战不退!
身先士卒!
大明的宣府重镇,正是因为他,才稳如泰山!
他从一个士卒,升至为宣府总兵。
用身经百战,戎马一生,金戈铁马来形容,只能说委屈了他!
他是张浚!
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战神!
也是张破虏的族叔!
张浚调笑对面的张破虏:“小破虏,为了满足你洗刷茅房的心愿,大家干劲很足,这段时间多建了一些,你准备好了么?”
张破虏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怎会不知这是心理攻击。
他悍然反击:“族叔万一败了,我也正打算多送婶娘几个搓衣板,族叔准备好了么?”
张浚郁闷了!
天可怜见,他张浚从来不是怕老婆的人!
他们夫妻,琴瑟合奏,恩爱如昔。
偏偏,张破虏这厮就敢造谣说他怕老婆!
原因只是张破虏小时候贪嘴,张浚夫人常常给这混小子做好吃的,张浚某次恐吓张破虏,然后被张浚夫人嗔怪……
然后,怕老婆的谣言就传开了!
可眼前这个小家伙,他知道什么是怕老婆?
张浚笑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你知道什么是恩爱?”
张破虏再一次悍然反击:“我老婆的确还没有,但那什么毛……要不要比一比?为免伤叔侄和气,就比这个如何?”
无数人哗然!
一堆人叫嚷起来。
張懋纠结起来,这个小子……才十二岁,是不是来军营来得太早了?
就连弘治皇帝都笑道:“破虏要是赢了,他看上哪家姑娘,朕赐婚、授爵、授诰命!”
张浚哭笑不得!
这个混小子,与一群大头兵厮混,也不知学了什么鬼东西。
既然如此,还是教训教训他!
将刀一横,张浚大喝道:“亮出你的杀鸡刀,今天让族叔教教你!”
张破虏毫不客气,手指在刀柄一点,那刀仿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立即落在张破虏手里。
唰唰唰!
张破虏斜砍三刀,喝道:“族叔,我已经让了你三刀,来吧!”
张浚再一次哭笑不得,好个不要脸的混小子。
神色一肃,张浚一刀即出。
场间的氛围,立即剧变!
惨烈、残酷、冰冷、杀戮、残暴,油然而生!
他一刀,就让张破虏置身于杀戮场!
张破虏嘿嘿怪笑,道:“族叔怕是被婶娘吓到了,需知小侄也踏入了武道意志大成之境,你的杀戮之意怎能影响我?”
轻巧一刀,就迎向了张浚的刀锋。
杀戮的气氛,立即被破坏。
————分段————
以朱厚照的眼光看来,张破虏仍然有些稚嫩。
但张破虏借野战八方进阶,凝练一颗坚定的武道之心,借白玉之手武道大成,虽小有不足,却不影响大局。
慢慢地,他无论攻防,都真正地圆融如意起来。
反观张浚,这位早早踏入武道意志大成的强者,早就如此。
他随意一刀,要么滚滚风雷,要么令人置身于瀚海,要么令人置身于狂沙,要么令人置身于烈焰。
其刀法凌厉,多变,又无不娴熟。
随意挥出一刀,都是无上武道之精粹所在。
看得无数人如痴如醉!
再观张破虏,他虽差了张浚那么一丝丝……但这个家伙着实狡猾。
因为,他有一把无上神兵!
破虏刀!
只是轻轻一磕,张浚的百炼宝刀就豁了一个缺口。
让张浚心疼不已。
抓住这个缺点,张破虏就死命去嗑张浚的宝刀,还时而怪叫:“族叔赶紧认输罢,为了小侄的婚姻大事,为了小侄的前途无忧……大不了,我得了宝刀,就送与族叔。”
张浚无语:“……”
于是。
大家武道境界相同,武学技艺差不多的情况下。
张破虏赢了!
张浚是真爱惜他!
见到这个侄儿,就想起他刚刚进入军营的日子。
也想起他的族兄,英国公張懋对待他的一幕幕。
他自幼失父,張懋手把手教他武艺,待他如亲兄弟!
心一软,他的刀法却凌厉起来。
因为,这个侄儿还有些稚嫩,还有些不足!
他要让这个侄儿成长,就必须要帮助他,要锤炼他!
他千锤百炼,毫无瑕疵的刀法,一出刀,就是连绵不绝。
张破虏只接了几刀,就发现了。
张浚的刀,只有刀意,并无战意,更无杀气。
所以,张破虏也明白了!
借此机会,张破虏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映照自身种种不足,越打越是奔放。
越战越是开心!
唰地一刀!
张浚的刀,终于断了!
张浚的脸,抽搐了起来;张破虏的脸,尴尬了起来!
他知道张浚喜爱这把刀!
也知道这把刀对于张浚的意义!
所以,他看向了朱厚照。
朱厚照长叹一声,特么的,劳资上辈子欠了破虏这个小王八蛋的,这辈子怎么要还这么多?
朱厚照的声音,幽幽响起,道:“将军莫慌,断刃给与本宫,过些日子本宫还你一把绝世神兵……”
张浚神色变幻,终于喜悦起来。
一得一失,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张浚放声大笑,声音豪迈,背影潇洒,飘然离开了场地。
他的笑声,即是张氏出了一位不逊于他的传人,也是开心他也有机会得到一把绝世兵刃!
因为,他是张浚!
他是军中第一人!
若他有一柄神兵,什么满都阿固,什么亦不刺,什么火筛,什么草原第一高手察罕,统统要跪在他的身前!
他要用这把刀,亲自割下这些人的头颅。
他要用这把刀,杀入达延汗的大帐,亲自问一问达延汗:“巴图蒙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本将军的刀子锋利?”
第五十二章、勋贵与谪仙
若没有置之于死地的决心,也没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觉悟,更没有将军百战死的气概,就算天资为当世第一人,也不见得天下无敌!
这句话,送给屠建完全合适!
这位儒雅的书生,正是缺少了铁血气质!
缺少了万般磨难只等闲的精神!
所以,他才败给了岳武!
朱厚照点评了所有的高手,唯独惋惜屠建。
因为,屠建的天资,强过薛翰,强过张破虏,强过张浚……甚至,强过李牧剑!
但朱厚照反而认为,哪天顾雄登临天下绝顶,都未必轮到屠建。
比如,李牧剑这位同样天资卓越的剑客。
风度翩翩的下凡谪仙!
就拥有一颗坚韧且百折不挠的武者之心!
他即便武道意志还不曾圆满,却已经走上了无敌的道路。
他的对手是方继藩。
同样是一位彪悍的京师恶霸!
同样百折不挠,同样进取之心强烈。
二人之战,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光彩。
二人先后已经进行数次突破!
轮番着进行!
薛翰激动起来,眼睛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无论是方继藩,还是李牧剑,只有这种心智坚定,一往无前之人,才能配做一生的对手。
才能成为武道之路的同伴!
张破虏亦是如此!
他恨不得亲自上场,无论替换哪一位,都能演绎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战。
这一战,真是精彩!
李牧剑翩然御剑,时而左手并指为剑,时而右手划出剑诀;他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一触,剑就像获得了无上神力。
划破层层叠叠空间,无论多远的距离,剑都瞬间而至。
无论方继藩在哪里,剑仿似长了眼睛,始终对着方继藩。
反观方继藩,这个上一代恶霸。
他此时犹如鬼魅,根本无法预测他的方位,也无法预判他的力量所至。
他时而原地盘旋,轻巧地荡开李牧剑的剑尖;时而突兀出现,身体一折,就闪至李牧剑的身后。
他的人,比李牧剑的剑还要恐怖!
速度,已然达到了一个极致!
二人气机牵引,时而暴烈碰撞,时而相互设置陷阱,时而一同远遁。
斗志、斗智、斗力、斗计、斗技!
这两个旷世英才,爆发了所有的潜力。
你刚升一级,我就要升两级!
二人从武技大成,不约而同进行攀升,不约而同跨入武道意志大成。
甚至,若非战事太过激烈。
二人隐隐约约,有向着武道意志圆满境界踏入的迹象。
观者无不感叹!
屠建心悦诚服,道:“殿下可需一个书童,本官欲辞去兵部职务……还请殿下收留!”
朱厚照微微一笑,屠建总算心动了么?
朱厚照道:“本宫不缺书童,倒是却一个剑客!”
“最好,是拥有无上资质的剑客。”
“因为……”
“本宫不但秘籍多得是,修炼方法也多得是!”
对于武人来说,李牧剑与方继藩这场大战,乃是经典中的经典。
但对于堪堪突破,欲要寻求武道圆满的薛翰来说。
太可惜了!
也太遗憾了!
李牧剑与方继藩从日起战至日落,最终也不曾分出胜负。
但二人却集体退出了这场武试。
因为,二人在决斗中的领悟……太大了!
也太多了!
故此,二人需要立即闭关!
所以,薛翰遗憾地轮空了。
于半决赛轮空了!
但他一丝一毫的喜悦都没有!
但朱厚照却无比开心!
大明有如此向往武道的年轻人,是大好事!
是天大的喜讯!
只待二人出关,大明立即添上两位绝顶高手。
从而,就是鞑靼人的灾难!
他甚至承诺,若二人有需,本宫亲自演武!
本宫亲自下场,为二人开辟前方之路。
方继藩无比感激。
但这个年轻武者,有着武人爽朗的性格,他只是躬身行礼,就扬长而去。
反观李牧剑,这个年轻的剑客,反而留在了朱厚照的身边。
因为!
大自在无方剑!
准确地说,是大自在剑!
李靖省却了无方二字,却将这套剑法推向了另外一个高峰。
朱厚照并未藏私!
在赠予李牧剑熊猫眼的时候,就传授了最终的诀窍。
————分段————
连续数日。
薛翰仍然在遗憾中,张破虏与岳武已经展开了终极决斗。
两个年轻人,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二岁,却已经站在了巅峰。
一个用枪,人和标枪一样笔直。
一个用刀,人和刀一样霸道。
普一相遇,二人就把这场比试拉向了高潮。
张破虏第二次用上了破虏刀。
而岳武,也换了一杆镔铁枪。
张破虏的第一刀劈下去,就发现了异样。
对方,是玄铁枪!
“哈哈哈哈!”
张破虏仰天长笑:“好得很,小爷生怕不尽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个宝贝!”
岳武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意,轻轻向后退了一步,向张破虏做了一个示意的动作。
请!
“来了,小心!”
张破虏一声爆喝,人随刀走,就扑了上去。
玄铁枪后发先至,立即出现在张破虏的运动轨迹。
但张破虏眼睛大亮,丝毫不以为许,刀法随心一变,就缠了上去。
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不但进入武道意志大成之境。
就连刀法的修行,也到达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他似虚还实的一刀下去,就是八八六十四种不同的变化。
拖、沾、斩、切、缠、绊,无不随心意切换。
往往变化未尽,滔天巨浪又起风云。
依仗着圆润如意的境界,张破虏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气机,也与岳武发生着剧烈的碰撞。
此时,他的心里想起朱厚照曾经的提点——面对李牧剑的剑,唯有用最暴烈的攻击,寻找到他的破绽。
又或者,让人根本无法牵引气机。
对待岳武,张破虏选择了一致的战法。
他对岳武,谨慎到一个极致。
为此,也推演了无数次。
岳武无论是赢张雄,又或者是屠建,还是朱凤,岳家枪的攻防一体,都是岳武最重要的依仗。
而岳武的杀手锏,那突兀而至的枪尖,更让人凛然。
所以,他选择了最刚烈的战法。
将自己的战意,瞬间就推向了巅峰。
野战八方!
八八六十四种卦意,就此重现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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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2点过会有一章,下午3点,晚上8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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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金腰带
老实说,岳武的战术选择是没错的。
他的战略也是极其正确的。
岳家枪作为攻防一体的极致枪法,完全可以拖垮对方。
他也到了随心意的境界。
只需对方稍显破绽,岳武的杀手锏就会应运而出。
可是!
张破虏先前几次金腰带,真不是白拿的。
他并非是朱厚照传授了一套刀法,才能凝练武道意志。
张破虏的强大,既在于他无敌的爆发力,也在于他的刚烈。
更在于他一颗纯粹的、通透的武者之心。
除此之外,本届武试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
就是张破虏的惊天神力!
这是一个能单凭神力就吊打柳一刀的存在!
所以,岳武下意识的诱敌,却被张破虏一把抓住了玄铁枪。
他想夺回来,却纹丝不动。
他想弃枪。
但弃枪之后,他还是那个无敌强者么?
武道意志大成与武技大成的区别,也在于此。
若岳武的武道意志大成,他不但心灵会发生奇妙的变化。
就连身体,也会被改造一遍。
因为,武道意志大成,看人看物看事,与普通人完全不同!
武道意志大成,更注重气机,更注重精神力,更注重能量的运行。
在张破虏的眼中,他根本无需关注枪!
他只需关注岳武的发力,就已经知悉了落点。
所以,当他握住岳武的枪之后,就已经稳操胜券。
这场比试,也落下了帷幕。
————分段————
飘忽、迷乱、行踪不定,凌厉、杀机无限,时而阴损、时而酷热、时而冷冽、时而暴起,就是薛翰给张破虏的感觉。
幸好张破虏掌握了气血观人的本事,也幸好他的心智坚定无比。
踏入武道意志大成,与其说还是人,不如说生命的本质得到了进化。
在张破虏的感知中,薛翰的气血、气机、能量不断变幻。
和张浚堂堂煌煌,如太阳般永恒炽热不同。
薛翰是千变万化的一团能量。
这让张破虏吃尽了苦头。
但张破虏巍然不动,只坚守一颗本心,坚守着武者最纯粹的感应。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纯粹依靠心灵的指引。
于是,薛翰的种种魅惑手段,失去了绝大部分作用。
渐渐地,野战八方开始发挥真正的光彩。
一刀即出,有敌无我!
当!
双刀相击,薛翰身体剧震。
但一把弧形的小弯刀,鬼魅般地向张破虏袭击。
张破虏伸手一弹,小刀暴退。
下一刻,无影刀从另外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出现。
张破虏立即还击。
但是,这是虚招。
可张破虏微微一笑,毫不顾忌无影刀以及那把小刀的威胁,整个人对着薛翰就是一撞。
薛翰感觉,一座大山……或者是一头顶天立地的巨兽,猛然压塌过来。
“破虏,你小子耍赖!”
“你要这样,我用跑的啦!”
张破虏憨憨地笑了笑,他的武功将薛翰吃得死死的,但薛翰将他的轻功也吃得死死的!
双方之前约定,张破虏不许用神力,而是用刀法。
薛翰也不许用无影刀的鬼魅步伐。
否则,张破虏追上天,也追不到薛翰。
这架还怎么打!
更何况,薛翰不用这套步伐……委实是张破虏占了便宜。
但薛翰早已不在乎输赢。
这场战斗,他就一个目标,磨炼自己的刀法!
以期臻至更高的境界。
朱厚照很想打击两个不要脸的家伙。
好好的一场比武,竟然被这两个家伙玩成了表演赛。
偏偏,这两个家伙还赖着不下来!
这两个家伙,已经打打停停了三次。
也把规则修改了三次。
宣府无数的官兵,傻乎乎地看着两个少年英雄,一会儿发动暴烈的攻击,一会儿停下来脸红耳赤地撕逼。
————分段————
这场武试,按照道理说朱厚照应该满意的。
但作为这个世界最顶级的武学大师,他是不满意的。
他唯一满意的一个高手,就是张浚。
若非张浚想给张破虏一个出头的机会,根本轮不到张破虏。
因为,张浚已经达到念动即刀动,随意即绝杀的地步。
他是百分百从战斗中成长的强者!
他的境界才真正接近圆满!
而武试的氛围,在张浚眼中,与朱厚照眼中,和过家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没有杀人的武技,纯粹就是华丽。
只有经过惨烈的搏斗,残酷的绝杀,剩下的才是武道真谛。
人族至刀耕火种以来——刀,从来就只有一个目的!
杀人!
所以,张破虏与薛翰二人,到最后也想明白了!
无规则胜出,才能决出真正的第一!
此时,比试的氛围才真正严肃起来。
双方的刀,都是朱厚照所赐予的神兵利器。
双方的刀法,也是朱厚照所传授。
双方,也尽是朱厚照的发小。
双方的性格,一个刚烈,一个坚韧。
双方的经历,完全不同。
但双方相同的,是一颗同样向往武道的心。
为了武者的荣耀,为了驱除鞑虏,为了护我河山。
他们从小,就立下誓言。
此身,必为国前躯!
此生,必为国前驱!
二人的目光,近乎在同一时刻亮起来。
光芒大盛!
二人的手,也近乎在同一时刻举起来。
为了理想,为了先祖,为了家国,为了身后的稚子,为了淳淳教诲的母亲,为了无数的族人。
也为了大明武勋!
战!
二人再不相让,于同一时刻双刀交击。
叮叮叮叮!
刀锋在同一时刻,连续上百次交击。
张破虏的手,与薛翰的小刀,也你来我往,持续不停。
一个截、削、刺、劈,另一个弹、点、戳、截,好不精彩!
更精彩的是,双方近乎同时化为鬼魅的身影,同时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
嘭!
二人交击,二人后退!
“果然没错,殿下说你是个小蛊惑,评价得入骨三分。”
“你不是说没学方氏步伐么,哪里来的?”
张破虏大嘴一咧,也笑道:“翰哥儿,你的截道呢,又是啥时候学的?”
“想忽悠小爷,没门!”
双方同时一瞪眼,又有些好笑。
二人正要抓住机会对喷,忽然就传来一声爆喝:“你们要再不好好打,本宫立即取消你们的冠军资格……”
老实说,在这一刻,朱厚照才真正建立了地位。
他在众小霸王心目中无可比拟的地位!
这一次,连薛翰也没发现。
因为,二人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两个活宝,于此时才真正摒弃了杂念。
才真正进入了决斗的状态。
这场比斗,从早上一直到下午,一直到傍晚。
二人互不相让,却又手下留情。
胶着的状态,一直持续。
直到某一次,张破虏再一次突破!
他率先突破了!
大手如蒲扇一张,完全无视薛翰的刀锋,一把抓住了薛翰的肩膀。
登时,薛翰动弹不得。
至此,张破虏胜出!
武试的冠军,也寻获了他的得主!
金腰带,再一次回归张破虏!
第五十四章、土木堡事变的影响
无须去看推演结果,所有人都知道总冠军会是谁。
要么是张破虏,要么就是薛翰!
因为!
方继藩去了闭关。
李牧剑去了闭关。
屠建正笑眯眯地等着朱厚照指点。
三个总冠军的有力争夺者一离去,再没人能在成绩上与二人相提并论。
但这场万众瞩目的比赛,朱厚照缺席了!
弘治皇帝不满意他,朱厚照自己也吐槽。
一个不规范、不严谨的推演,有什么好看的?
既然号称是推演,那么无论是指挥官的应变能力,还是天气、地形、辎重、情报、排名布阵等,统统应该考虑进去。
但兵部主持的推演,对于战术完全不重视。
甚至,别说具体的沙盘地貌,就连一张军事地图都没有。
所谓的推演,全凭想象!
对于兵部来说,战略重于一切。
如果单单是这句话,朱厚照是认可的。
战略是一切战术的指导,任何战术都是为了完成战略目标!
没有战略的战术,是没有灵魂的!
但是!
若朝堂诸公只是一句庙算千里,就能打赢鞑靼人?为何被欺负了七十年,还没有还手的能力?
近些年,鞑靼人将大明暴锤一通之后,就要求通商。
然后,拿一些草原上不要的、连擦屁股用的草纸都比不上的东西,就换了大明一堆宝贝走。
大黄、麝香、瓷器、丝绸、茶叶、盐巴、中药等,再去丝绸之路一转,草原民族就赚得盆满钵满。
究其原因,根本就是兵部这群王八蛋只会吹牛皮,喊口号,压根就不会打仗。
更不去重视具体。
无论是兵士的心理,粮草、武器、训练……统统不在兵部眼里。
只是大嘴一张,庙算!
然后……就没了!
如果打了败仗,就指责指挥官无能!
悲哀的是,连弘治皇帝都认可这种思路。
所以,朱厚照去干什么?
去看一个无丝毫技术含量的表演?
去看一个压根不考虑迂回包抄,截其粮道,迫其失守战略冲要的无聊把戏?
与其去看过家家,还不如多吃几块烤羊肉。
朱厚照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等朱厚照啃得满嘴流油的时候,刘瑾、谷大用来了。
校阅这段时间,刘瑾二人一直在忙于皇庄的事情。
因为,朱厚照上次悄咪咪吞了不少土地。
偏偏到了现在,那些丢了土地的地主还没找过来。
直到今天,朱厚照才知道怎么回事。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土地早八百年前,就被一群太监变成了他们的小金库。
也就是说,这些土地很早就被太监吞了。
然后,又被朱厚照给吞了!
事情吊诡也在这里。
无论是司礼监,还是尚膳监,又或者是丝织监,都不知道这些土地的来路。
于是,一群贪财的太监会怎么办?
大家分钱啊!
吊诡吧!
倒是刘瑾深度怀疑,这些土地原本就是皇庄的。
因为,成化年间的土地变动极其频繁。
大明的土地兼并,也始于此时。
根据刘瑾查阅出的历史记录,这些土地于成化三年,就一直挂靠在皇庄。
朱厚照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分段————
朱厚照再一次想到了土木堡!
这场战役的失败,带给大明的——远远不是大明皇帝被俘虏了的屈辱。
也不止改变了从攻转守的军事态势这么简单。
最重要的影响是,至皇帝开始,到文武百官心态的转变。
打不过人家,朝廷还不许打出去,怎么办?
答案是,凉拌!
于是,众多有志报国者蹉跎一生。
继而,开始了颓废。
紧接着,放纵开始了。玩女人、赚银子、放高利贷、兼并土地、挖皇帝墙角,一系列的新活动开始了!
无数人发现——原来,拥有白花花的小可爱,才是逍遥快活的人生。
紧接着,士绅们、武勋们微笑了起来!
他们发现了,在农业社会,土地才是一切的根本!
他们同时发现了,一个非常好的赚钱手段!
他们期待着。
灾年到来了!
于是,小民们的灾难也到来了!
他们用高利贷加提升粮价的手段,只是银子转悠了一圈,就把无数的土地圈进了自己的口袋。
怎么办到的?
因为,小民们是没有多余的粮食的,小民们也是没有多余的银钱的。
小民们怎么办?
找士绅们借钱买粮!
用土地抵押,或者卖儿鬻女!
当然,小民们是还不起的,就算卖儿鬻女了,也一样是还不起的。
于是,士绅们、武勋们开怀大笑。
这些土地,归我了!
无数人流着口水,期盼着下一回,期待着另一波饕餮盛宴。
但是!
越来越多的小民失去了故土,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了流民。
怒火在悄悄燃烧,愤怒在暗中积蓄,造反的火种若隐若现。
当达到一个程度之后。
新一波造反开始了!
当小民们的怒火,燃烧成能焚天的烈焰之后,谁都无力回天。
怎么办?
换个皇帝罢!
一切的根源,都是皇帝的错!
他是最大的土地头子,他也是最大的官!
只要更换了皇帝,就会好起来!
但八百年老鬼深深地知道,别说换一个,就算再换几百个皇帝也不行!
唯有一种办法——土地改革!
让小民们能丰衣足食,劳作有余,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
但是,朱厚照有能力解决么?
谁敢改变,谁就是与天下最有钱、最有权、最有势力的一群人作对!
因为,你要革这些人的命。
朱厚照踌蹴起来!
转瞬,朱厚照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劳资没办法单独打破这一切。
但是,劳资有办法逼着你们主动来打破这一切。
朱厚照立即吩咐刘瑾:“刘伴伴,你那个侄儿叫谈……博,对吧?”
得到刘瑾点头,朱厚照继续说道:“去吩咐他,让他为本宫办一件事!”
收购土地!
无限制收购土地!
只要这些土地在朱厚照手里,最起码,他能最大限度的招募流民,他能最大限度的拥有粮食。
从而,当他拥有的土地与粮食到达一个程度之后。
他就能稳定粮价。
他就能拯救无数灾民。
偏偏,道貌岸然的士绅们,一句屁话都不能乱说!
“只要他不是杀人放火,不引起人家造反,无论用什么手段!”
“当然,哪怕对方提高价格,只要不是超过市价的数倍,都统统收购进来!”
“然后……”
然后,就是大面积修建水利!
农业社会,增产粮食为数不多的办法。
就是修最完善的水利,用最好的肥料,佃农们都能用上耕牛,每个人都有农具。
满足上述条件之后,只要不是将佃农不当人,都能保证灾年不饿,人祸不乱!
从而,朱厚照就能施展出更多的手段!
第五十五章、乱拳打死老师傅
朱厚照的真正想法是,与其让这些无良之人做地主。
倒不如本宫来做。
最起码,朱厚照会善待佃农,会修最好的水利,会提供足够的粮种、农具、肥料、耕牛。
从而,让小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破家!
但要满足这些,朱厚照必须要有足够的钱。
朱厚照脑瓜子一转,立即就是数个主意冒了出来。
但现在,他吩咐谷大用:“谷伴伴,你去钱庄支一些钱,为本宫收购武清县以南,连同天津,一直截止到沧州。”
“这些地方接近海边处,大多数是无主之地,去为本宫统统收购下来。”
又吩咐刘瑾:“刘伴伴,你安排人去崖州,将那块荒置的岛屿收购了!”
“本宫有大用处!”
“此事列为要务,务必要办好了!”
等将一系列琐碎事安排得差不多,薛翰张破虏二人来了。
张破虏一见朱厚照,故作失落,却仍然掩饰不住嘚瑟:“殿下,猜猜谁是总冠军?”
朱厚照莞尔一笑,乐得不行,道:“看你头发丝都在憋笑,难不成冠军你拿了!”
薛翰也忍不住笑起来,道:“殿下观察果然仔细,总冠军还真就是他。”
朱厚照真吃了一惊,道:“真是?”
张破虏这才破功,一副眉花眼笑,等着你来夸我的样子。
薛翰也不断点头。
原来,推演之前张破虏就打定主意,随意混一混就闪人。
他并不那么在意成绩。
在张破虏想来,总冠军要么是自己,要么是翰哥儿。
既然是自家兄弟,那么本人随意走个过场,或者捣捣乱就好。
第一轮的时候,其他人老老实实收集情报,安排战术。
只有张破虏,带着部队满世界转悠。
发现敌军的时候,根本不顾敌人有多少,是什么兵种,也不管地形,直接命令全军压了上去。
他这么乱来,反而收获了奇效。
第一次就缴获了敌人的攻城器械。
兼无数粮草。
然后,就开始了乱打乱撞。
边打边走,忽然走到了敌军后方。
连试探战术都没有安排,张破虏就决定第二日凌晨发动全军踏营。
哪里知道,他这么乱打,恰好乱拳打死了老师傅。
一次踏营,就把比赛给结束了。
朱厚照吃惊道:“全军踏营?有这么疯狂的战术?”
张破虏点点头,嬉皮笑脸:“我想着另外一处还有友军,我就算全军覆没也不算啥,反而可以早点休息。”
“哪里知道兵部那个书生实在不懂安营扎寨,他连水事都没安排,我放一把火,就把他们全干掉了。”
朱厚照不可置信,薛翰连忙作证:“确实如此!”
————分段————
也不能说张破虏乱来。
他急行军,不管不顾,完全摒弃了重型装备。轻军疾行饶至敌人后方,于凌晨发动踏营战术,实际上是一步妙棋。
虽然,他有些狗屎运,压根没注重情报,他的心思更多是为了捣乱。
但是,有敌人部队饶至后方,不安排阻截,不安排包抄,甚至吃掉敌人,这就是对方犯下的第一个大错误。
继而,安营扎寨之时,不防火,不保护辎重,不保护粮草,不安排纵深,就是第二个莫大的错误。
第三,不考虑敌人会突然袭击,是最致命的错误。
更何况,友军协防,相互联合作战这些东西,一个都没有。
所以,与其说是张破虏乱打乱撞。
还不如说这些人的布阵到处都是错漏,随意被殴打几下,就挂了!
朱厚照喃喃道:“行军布阵,是一门专业的课程啊!”
想了想,朱厚照问薛翰:“表兄,你怎么打算?”
薛翰愣了一下,立即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因为,弘治皇帝对于薛翰的安排是——去腾骧卫。但朱厚照的想法,是让薛翰去统领羽林卫。
两父子相互挖起了对方墙角。
薛翰对此倒无所谓!
腾骧卫看似天子亲军,实际上却是个仪仗队。
别看这支队伍挑选的全是精锐,个个身高力壮,兼武技高强。
但当真要打仗,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可羽林卫不同。
无论是宫廷驻防,京师戍卫,或是边军轮换,都有机会上真正的战场。
这支有着古老称谓的部队,不但人数是众天子亲军之冠,就连装备也是一等一的。
但朱厚照笑笑,道:“羽林卫近七万人,本宫打算留下一半就好!”
薛翰疑惑起来。
朱厚照给他解释。
兵贵精而不贵多的道理,薛翰是明白的。
除此之外,朱厚照打算做一个改革。
因为,羽林卫也是需要屯田的。
所以,朱厚照打算留下一半老弱屯田,将剩下的全部抓起来操练。
按照他知晓的先进方式来操练。
并且,发军饷!
他就算留下四万人,一年也没多少钱!
同时,羽林卫的装备,朱厚照也并不打算找朝廷要。
他要将资源拿过来,自己搞!
当然,这需要海量的钱财投入。
故而,朱厚照不可能全身心投入练兵。
很多赚钱的生意,需要他亲自操盘。
他需要一个切实可信的人,来替他管理这支军队。
这个人,不但要武艺高强。更要精通练兵、带兵、安营扎寨、令行禁止,且执行力必须百分百。
只有这样,他才能练出一支真正能百战百胜的军队!
这个人,就是薛翰!
倒是张破虏双眼放光,大叫道:“殿下干嘛考虑翰哥儿,还有我啊!”
朱厚照笑起来。
他当然考虑过张破虏!
张破虏这厮于行军打仗,尤其是玩突袭特别有一套。
但是练兵、令行禁止方面,他弱了薛翰不止一筹。
真要让张破虏当了羽林卫指挥使,也不知会搞出怎样的画风。
所以,朱厚照道:“等羽林卫摸索出来了,你到时去领虎贲。”
张破虏眼珠子一转,立即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
因为,虎贲!
这支部队才是真正的精锐。
每个大汉都是吞狼驱虎之士,人人身高至少八尺,不但力大无穷,更是人人勇悍。
否则,你是没资格进入虎贲的。
这是天然的一支重甲军队!
再没有比虎贲更合适的领头人!
张破虏的双眼,立即冒出了小星星。
第五十六章、接收羽林卫
回到京城,朱厚照并未急吼吼去接管羽林卫。
而是第一时间安排身边太监去找匠人。
在他看来,羽林卫那乱糟糟的地方,也能叫军营?
猪窝也比那里好!
所以,他让谷大用收购的地方,就有用了!
他要建一个职业化的军营。
训练场、宿舍、运动场,以及无数的室内场所。
同时,他还有诸多生意上的念头,需要安排人来做。
故而,张破虏之外的小霸王,他还抓了好几个人来。
顾渊、顾烈、顾雄、朱鹤,这四个家伙,朱厚照直接和成国公朱辅,镇远侯顾仕隆打了招呼,一个都没落下!
朱鹤与顾雄最开心,当天就要收拾行装进军营。
弄得朱厚照苦笑不得。
一直到十天之后,薛翰、以及从宣府调拨过来的张雄到来。朱厚照才叫上朱鹫、安陆,以及想要从军的杨虎等人,一起出发。
一行百人,浩浩荡荡,很快就到了羽林卫军营。
但普一到军营,就让朱厚照大皱眉头。
因为,这哪里有一丝森严的样子,完全就是自由市场。
军营大门守卫的小旗,直接躺在板凳上睡觉;看守的士兵,个个东倒西歪;军营的护栏,直接就用一些树枝顶上了。
朱厚照刚要搭话,那个小旗就阴阳怪气地开口:“哪里来的闲杂人士?看你细皮嫩肉的,进去了可就囫囵了……”
张雄大怒!
他于边军之际,哪有士兵敢如此懈怠!
张雄大喝道:“此乃太子亲临,还不赶紧叫卫指挥使出来!”
偏偏,这个小旗是个惫赖人物。
他躺在凳子上,继续阴阳怪气:“太子?我们这里哪有什么太子?我说憨货,别拿什么太子吓唬我!”
“你们这些个贵人,想逞威风去他处,羽林卫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张雄怒极,一个突步,一把抓住了小旗。
手一用力,小旗顿时瘫如肉泥。
旁边的士兵紧张起来,有人吹响了哨子,有人亲去大营内报信。
很快,就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家伙跑了出来。
看其制服,乃是一名千户。
那千户与小旗,眼力劲到底不同,他笑眯眯挨个作揖,道:“诸位贵人,羽林卫非同他处,乃是天子亲军,诸位要是想看风景,下官倒是可以领路去他处。”
朱厚照手一翻,把令牌丢了过去:“本宫已与五军都督府办理了手续,也有父皇旨意在此,今日接掌羽林卫,带本宫去大帐!”
说完,径自就向营中而去。
千户满脸苦涩,又不敢反抗,连忙一路跟随。
到了大帐,一阵糜糜之味传来。
大帐之内,嗯啊的声音也持续不停!
卧槽!
彼其娘之!
朱厚照是当真怒了!
他来之前,就已经通知过羽林卫的都指挥使、卫指挥使,兼辎重千户、前营千户。
他也有心想看一看羽林卫到底是什么成色。
为此,他拒绝了司礼监的建议——通知监军太监。
但是!
大营门口像耍猴的,大营像菜市场,大帐直接弄成了妓院。
还来了一个现场直播……朱厚照真怒了!
以八百年老鬼的性格,他来之前,当然做过诸多了解。
羽林卫都指挥使协同卫指挥使、监军,贪污口粮,谎报丁口,军务糜烂,欺负士兵,侵吞良田,他是知道的。
同样,羽林卫号称七万人,已经逃兵了数千人,他仍然是知道的。
在他想来,当朝太子殿下亲临,这些家伙就算心下不忿;但是在表面上,也该恭敬一些才对。
但是!
朱厚照忽略了!
他这个太子殿下,很多人并不怎么放在眼里。
当朱厚照示意朱鹫去抓人的时候,一堆执戈的士兵,杀气腾腾地出来了。
当头就是卫指挥使,林同。
林同大喝:“尔等不奉命令,竟敢擅闯军营,该当何罪?”
朱厚照笑了。
他哈哈大笑!
声音震动了大帐内的都指挥使林强,这位羽林卫的大佬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军服,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谁!谁敢擅闯大帐?”
朱厚照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张雄等人,笑眯眯地问:“林强指挥使,还认得本宫么?”
林强突兀就换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也笑眯眯地夸张回应:“啊呀,是太子殿下来了!”
“殿下来此,怎地也不吩咐一声,你们这些憨货岂敢怠慢太子殿下!”
“末将左盼右盼,总算盼到了太子殿下亲临……”
“刚好,末将已将一应账本、名单、印信准备妥当,正要与殿下作个移交……”
朱厚照也笑眯眯地,林强为了摆笑脸,身子可是矮了好一波。朱厚照笑眯眯地拍了拍林强的肩膀,就像老子拍儿子一样。
朱厚照笑道:“辛苦林指挥使,如此正好,我们这就做个移交罢!”
林强手一拍,就有人抬了几个箩筐出来。
林强道:“殿下,无论是土地明细、军资明细、辎重明细、军备明细,以及往昔军功军事资料,连同士兵名录,均已在此,还请殿下办个手续。”
朱厚照很开心,他眼睛都笑弯了,道:“不急不急,林指挥使先验过本宫证明,才符合手续。”
“此乃五军都督府令函,此乃本宫印信,此乃圣旨,此乃兵部证明……都没有错罢。”
“若无遗漏,请都指挥使用印画押。”
林强也很开心,这个太子殿下很会做人嘛。
谁说太子殿下桀骜不驯了?
谁说太子殿下不懂规矩了?
人家很会做人做事嘛。
不但懂礼貌,连手续怎么办都一清二楚。
办好了证明手续,林强笑眯眯地,拱手道:“殿下的证明手续,令函已具备效应,还请殿下清点物资。”
朱厚照也笑眯眯地,一大一小两个小狐狸氛围融洽,仿似遇上了千年的老朋友。
但下一刻,朱厚照提前变脸了:“张雄、薛翰,拿下!”
“都指挥使林强、卫指挥使林同,连同辎重营千户,前营千户,统统拿下!”
“胆敢反抗者,可就地格杀!”
林强是个机敏人物,朱厚照话一出口,他就躲去了人群后面,朝外面大声喊话:“殿下,您想要兵权,末将老老实实和您办移交,但您这样卸磨杀驴,是要将兄弟们赶尽杀绝吗?”
“太子殿下需知道,本官已得了兵部调令,很快会赶赴九边上任……”
此言一出,更多人骚动起来。
本有与林强狼狈为奸的众多将官,纷纷鼓噪。
“殿下太强势了!”
“听说太子到处敛财,谁知道是不是看上了羽林卫的土地。”
“太子殿下,给条活路啊……”
第五十七章、发票子发娘子......
若还是前世的朱厚照,群情汹涌之下,又在军营之中,他保证会吓住了。
就像他上辈子第一次经历百官跪请之时一样,就像他上辈子第一次被巡城御史怒喷之时一样。
但世界上的道理是,经历得多了,就麻木了!
也有心理免疫能力了!
更何况,他现在左一个张雄,右一个薛翰,兼朱鹫、安陆等,统统都是武功强人。
林强这厮玩阴的他都不怕,又怎会怕这厮玩强的!
再加上,他初来乍到羽林卫,本就是来立威的。
要立威,不杀人怎么行?
就算林强敢煽动叛乱,十公里之外的神机营难道是吃素的?
八百年老鬼岂会打无把握的仗?
所以,朱厚照毫不犹豫。
他身子一闪,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一手抓住林强,一手抓住林同,再次出现在原地。
手一顿,两个军中头脑就像一团被剔掉骨头的烂肉,动弹不得。
朱厚照一声爆喝:“本宫乃当朝东宫太子,尔等想造反么?”
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传遍整个军营。
“本宫数三下,仍然胆敢执戈者,立即格杀!”
俗话说,蛇无头不行,两个大佬被抓,众多士兵立即开始动摇。
更兼,朱厚照的声音里,已经用上了一丝震慑魂魄之术。
更多人,动摇了起来。
“一!”
朱厚照毫不犹豫,直接就喊了第二句:“二!”
滔天的气势,立即压迫得众军士后退。
偏偏,有一个百户还在串掇:“怕什么,太子殿下也是人,大家要讲道理嘛,放下武器了就是死路一条。”
下一刻!
嘭!
朱厚照身子一晃,一脚兜了出去。
那百户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脚被踢出了老远。
半空中,鲜血不断洒落。
朱厚照厉声道:“尔等亦是被人胁迫,难道不知抗拒从严?”
众多军士畏畏缩缩,动摇起来。
但林强林同在这数百精锐中的印象,还当真不同。
要是普通的军士,朱厚照神威凛凛,不但一手抓了林强林同二人,展露了惊世骇俗的武功。
更是一脚将那百户踢飞了百米。
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谁能反抗?
谁敢反抗?
谁又有本事反抗?
但这数百人,是林强的亲兵!
这就是朱厚照无比吐槽的事件之一!
这些亲兵,与林强同吃同睡同喝,生死与共,荣辱与共,患难与共。
在这个年代,亲兵比亲儿子还亲,根本不是一句笑话。
若是上了战场,林强万一死了,他儿子不一定给他报仇,但这些亲兵一定会。
之后,这些亲兵唯有自杀!
没有别的任何出路,只有自杀,以此彰显忠烈,以此全名节!
所以,朱厚照一声爆喝之下,这些亲兵反而逆了朱厚照的意。
死就死吧!
立即有人大叫:“太子殿下初来乍到,就置吾等于死地,吾等没了活路,还能干什么?”
“杀!”
朱厚照轻轻一叹,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手一挥,无数人扑上前去。
————分段————
有朱厚照,薛翰,张雄,朱鹫,安陆这些高手,很快就扑灭了叛乱。
几乎,就是抽烟打个火的时间。
众多千户、百户、总旗、小旗围上来的时候,朱厚照举着刚砍的人头,再一次爆喝道:“本宫乃东宫太子,奉令接掌羽林卫,原都指挥使林强蓄意谋反,已被诛杀!”
“为避免误会,所有人全部蹲下!”
“放下武器!”
人群中,自然有认得朱厚照的人,也有早就潜入的锦衣卫。
一堆人在人群中蛊惑起来:“我就说殿下要来接管羽林卫吧,这下我们有好日子过了!”
“早前我那老表就说了,殿下要来杀贪官,整顿军务,为我等抱不平……”
“听说,太子殿下要给咱们发军饷……”
“固安校场处数万头羊,听说全部是俺们羽林卫的!”
“俺们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了!”
人,从来都是群体动物。
当有第一个蹲下之后,陆续就有更多人蹲下了!
更何况,朱厚照一身黄橙橙的闪亮盔甲,这些人想否认都否认不了。
皇权正统,数以千年的深入人心。
于是!
“见过殿下……”
无数的声音,高低起伏,有气无力,大声呐喊……
纷纷响了起来。
但朱厚照并未放松警惕,此时仍然是人心最为脆弱的时候。
只要有人敢串联,就必然会有人铤而走险。
所以,神机营、锦衣卫数千人到了之后,立即引导人群去了大校场。
开始唱名。
唱名也很有技巧。
鉴于头头脑脑被抓了好一票,朱厚照又有武力协同,直接就打乱重编。
但接下来,就是细致活。
取不得一点巧。
朱厚照不眠不休,花了整整五天时间,终于挑选出满意的人手。
不过,只有三万人!
整个羽林卫,也只有不到五万人!
也就是说,几乎有两万人下落不明。
要么是林强虚报,要么就是做了逃兵。
朱厚照再次看了一眼花名册,感叹地说道:“天子脚下军务,竟然糜烂至斯!哪怕有边军的一半,本宫都能少花费诸多功夫。”
张雄也心里感叹,但他的感叹与朱厚照不同:“殿下,边军时时处于战事,逃兵当场就死了,敢侵吞物资者当场也被杀了……”
朱厚照点点头,他是知道的。
大明九边重镇,若非是兵凶战危,时时刻刻处于战火弥漫的状态。
时间稍为流逝,必然会和京军,各地卫所一模一样。
甚至,更为不堪!
但天子亲军如斯状态,他仍然难受不已。
想了想,朱厚照吩咐道:“今晚大校场举行烧烤晚宴,宰两千头羊,五百头猪,让大家吃好点。”
当消息传递出去之后,无数人欢呼起来。
羽林卫这么久,啥时候开过群体趴了?
啥时候这么奢侈了?
更别说,太子殿下要与众大头兵同乐。
美中不足的是,大家吃得满嘴流油,却没喝到一滴酒!
但朱厚照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
仿似人人喝了十斤美酒,每个人都醺醺然。
“本宫不和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扯淡,老子只告诉你们一句话,乖乖完成老子布置的作业,你们就有肉吃!”
“完成得好,评为优秀的那些王八蛋,本宫除了给你们发票子,老子心情好了,还给你们发娘子……”
第五十八章、寿宁侯建昌候(求推荐票,求收藏)
接下来核查各项资料、资产的时候,朱厚照才知道大明没完蛋,实在是太幸运了。
实在是朱元璋他老人家时时刻刻都在庇佑。
军需、军备等且不说。
仅仅是羽林卫屯田的土地,就由百万公顷被折腾得只剩下二十来万公顷。
而这些土地的去向,也是乱七八糟。
有被勋贵买走的、士绅买走的、莫名其妙不知去向的,竟然还有纳入皇庄的土地。
朱厚照前些日子安排谷大用去收购的,竟然也是本属于羽林卫的屯田之地。
嘶!
朱厚照无比心疼自己的银子。
但这事怎么办?
朱厚照想了半天,也盘算了半天。
一户人一天算五斤粮食,一个月下来至少也是一石半粮食,一年呢?
算十八石不算多罢!
五万户一年,又该多少?
一年一百万石粮食,少不了罢。
而这仅仅是填饱肚子!
要让这些家伙动起来,吃饱能干活,翻个倍很公平罢!
一来一去,一年的银子至少要花两百万两。
这还不包括蔬菜、盐巴、肉食、制服、武器、保养等其他费用。
那么!
这八十万公顷的土地,如果拿不回来,是不是亏大了!
当然是!
所以,必须要拿回来。
幸好,羽林卫的原始资料五军都督府仍然有保存。
于是,张萌再一次被征调了,连同的还有大德银行的一些会计。
这些人,将羽林卫的原始资料抄录一遍之后,就让顾氏仨、朱鹤去送信了。
很快,就有人回信。
连同回信的,是这些土地的地契。
比如,英国公張懋、成国公朱辅、定国公、镇远侯、仁和公主、永康公主,以及众多勋贵。
这些人很给朱厚照面子!
包括一些士绅,也将土地送予了回来。
比如,余姚王氏竟然在此地也有土地。
王华亲自写了一封道歉信,委派亲信将地契送了回来。
至于那些莫名其妙丢失的,朱厚照也不客气,直接就派人去占了。
然后上报户部,并顺天府,重新发了地契证明。
可有些人,压根就不管太不太子,根本不甩朱厚照。
偏偏,其中有两个人朱厚照还得罪不起!
因为,这两个人姓张,是他的亲舅舅。
寿宁侯张鹤龄,建昌候张延齢。
朱厚照再一次仔细看资料,脸色快速变幻。
他实在无法决断。
如果只有万把公顷,他咬咬牙也就罢了!
不过十五万亩地而已。
但近二十万公顷,谁会善罢甘休。
但是。
朱厚照还真不能把那二位怎么样,别说皇后这个伏地魔,就连弘治皇帝也护着他们。
最麻烦的,最让朱厚照头疼的,是礼法。
是朱厚照无比痛恨的亲亲相隐!
他只要敢对两个舅舅怎么样,别说亲人,世俗礼法也不会放过他!
严重一些,甚至会动摇他的政治地位。
因为,在这个见鬼的时代,礼法大过天,大过国法,也大过家法!
礼法,就是一切!
朱厚照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但凡他要去告了,或者对此二位不利了,无数想要搞事情的人,都会借此做文章。
上辈子他就吃了礼法老大的亏,这辈子又怎会不心有余悸。
可是,一口闷气不出,念头连续数日都不得通达。
郁闷起来,朱厚照一掌拍在案几上,溅射的木屑纷飞,撕烂了整个帐篷。
薛翰大惊失色,连问因由。
朱厚照告知之后,薛翰莞尔一笑,这个狗头军师一脸从容,成竹在胸:“这有何难?有原始资料在手,难道还赢不了这场官司?”
————分段————
寿宁侯张鹤龄与建昌候张延齢二人,最近很嗨皮。
因为,他只是保举了几个人,就低价获得了一大片土地。
而且,这片巨大的土地上,竟然有一个富裕的铁矿。
上天垂怜张氏啊!
二人为此,硬生生从京城最著名的老抠,变成连续给菩萨烧了一个月的高香。
可是,太子殿下竟然说这片土地是羽林卫囤田的。
哼!
那个臭小子鼻子朝天,从来就对俺们不恭敬,管他那么多!
有本事,你去朝廷告啊!
俺们有地契在手,还怕你告不成!
可这个小混账,为何会直接派农户去修水利、挖水渠、架水车,他有这么好心?
难不成,这个小混账转性了?
哼!
不管他!
可这个小混账派人去翻土,去施肥,去播种,又是什么情况?
这地是张氏的,什么时候轮到他说了算!
张鹤龄一脸愤怒,大声呵斥田间的农夫:“此地乃是张氏所有,尔等何人,竟敢随意毁吾良田?”
农夫茫然得很。
“快滚蛋,再不走打断尔等的狗腿!”
农夫还是茫然。
“这些个贱人,不打一顿是不行了,左右,给我上,狠狠地打!”
“诺!”
几十个家丁鱼贯而出,操起扁担木棍,没头没脑地就开打了。
众农夫惨叫不已,纷纷逃串。
逃得慢的几个农夫,就被狠狠蹂躏。
可这些农夫当真是棒槌当针、粗细不分,第二天又来了!
张鹤龄怒气勃发,眼珠子都开始抽筋了。
“往死里打!”
“你们昨晚在娘们身上趴太久了吗,一点力气都没有?”
估计张鹤龄最近烧香烧得多,他话音刚落,就应验了。
菩萨显灵了。
人,立即被打死了一个。
张鹤龄傻眼了。
但众多人亲眼所见,怎么办?
跑得不远的泥腿子纷纷大叫:“打死人了,寿宁侯张鹤龄打死人了!”
还不等御史参一本,弘治皇帝就收到了消息。
于是,朱厚照入宫了。
张鹤龄老泪纵横,糊得满脸都是,他撕心裂肺地叫道:“陛下为我做主啊,太子殿下借军队屯田的名义,抢我的土地啊……”
“陛下请看,这是张氏的土地凭证,这是地契……”
朱厚照也很委屈,他是这么说的:
“启禀父皇,儿臣查阅土地时,是以原始资料为底而查。”
“所以,当时去重新办手续,五军都督府、兵部、户部、顺天府都是知道的,也给儿臣办理了。”
“诺,这就是新地契……”
“故此,儿臣在做规划的时候,就将所有土地都计算了进去。”
“为此,还招募了许许多多的流民。”
“可是,儿臣也不知舅父为何就怒了啊!儿臣老早就派人通知了舅父大人,不但如此,连修水利、挖水渠、架水车的时候,同样派人通知了。”
“可舅父大人之前毫无反应,却忽然喊打喊杀,儿臣冤枉啊……”
第五十九章、军营不能吃海鲜(求收藏)
太子殿下吃瘪,兵部很开心。
兵部也由此动起了心思——凡有关军队的事情,俺们兵部都要出头。俺们要让所有的大头兵都知道,军队的事情,俺们兵部说了算。
于是。
刚上任的兵部尚书刘大夏,满嘴狂喷唾沫:“臣启奏陛下,寿宁侯、建昌候二人,仗皇亲横行乡里……如此之类,不胜枚举。”
“此乃二人之罪状,其招纳无赖,网利贼民、夺人田土,拆人房屋,虏人子女,要截商货,占种盐课,横行江河,张打黄旗,总九则大罪,望陛下明查!”
就连五军都督府也群情汹涌,纷纷上奏。
无数御史风闻,也大力讨伐二人。
弘治皇帝当了十多年皇帝,第一次头疼起来。
怎么办?
左边是小舅子,右边是亲儿子,该帮哪一个?
但朝堂诸公都帮着太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造成这个现状的原因,也很简单!
朱厚照想得太复杂了!
对于礼法来说,他当然不能随意招惹寿宁侯建昌候二人。
但是,为何不能用逆向思维来思考问题。
倘若是二人来招惹他呢?倘若是他吃亏呢?
还存在礼法的问题么?
当然不存在!
这个操作的核心,就是朱厚照手续齐全,一心为公,且还受了委屈。
寿宁侯打了人之后,衡量的天平就歪了。
更何况是打死了人!
这等证据齐全,手续完备,且十足十地有机会怼翻一个侯爷……这个时候,大家会怎么办?
当然是往死里怼!
而朱厚照,自然就捡了大便宜。
他压根就无需去联络什么人,也无须去搞什么暗示,这些人自然就会把太子摆在一个高尚的位置上!
所以,这些土地完全不存在争议。
他所顾忌的礼法,也不过是他人嘴巴歪了歪,就变成了太子光辉、仁慈、善良,一心为国的形象。
这些土地,也自然而然回到羽林卫手上。
当然,太子毕竟是心疼舅舅的。
私下里送点礼品,送点补品,送点银子,是不是很应该?
偏偏,太子殿下敲锣打鼓送了一大堆,被寿宁侯张鹤龄扔出来了。
这下,就连皇后也不帮他了!
这件事情之后,朱厚照沉思了许久。
八百年老鬼又学会了一招。
如果是上辈子,强势地打上门去,绝壁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这辈子,只要自己把自己打扮一下,装扮得可怜一些,装扮得正义一些,形势就变了。
所以,搞事情要搞,但搞事情更要讲究手段!
当然,朱厚照肚子里无论怎样腹诽,他表面上是这么说的。
“不许尔等污蔑本宫舅父!”
“舅父大人也是受害者!”
“舅父大人是上了恶人的当!”
“本宫那位舅父大人啊,他扶弱锄强,爱护友邻,扶持弱小,行侠仗义……”
朱厚照自己也编不下去了,他差点就被自己说吐了!
好吧,这不妨碍朱厚照此后一直呆在军营里。
因为,军营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
————分段————
朱厚照接收的羽林卫,除安抚了众人情绪之外,并没有什么进展。
目前最麻烦的是营房。
朱厚照干干脆脆将工部的匠人,变成了指挥。
指挥大头兵们干活。
因为,年久下来,原来破旧的军营……蚊子、苍蝇满天飞不说。
时不时就是一阵酸爽的味道。
朱厚照干脆拉着大头兵们到了新址,在工部匠人的指挥之下,开始干活。
至于老营盘,朱厚照安排些许人手驻守,就暂时不去管。
大头兵们干起活来,倒也劲头十足。
尤其是几万人干活,速度快飞起来了。
朱厚照闲着没事,就找了几个水性好的家伙,带着朱鹫去了海边。
因为,朱厚照选择的地理位置。
把荒芜许久的港口给包围了。
朱厚照带着这些人,抓鱼!
大明的海边,无论是朱元璋建国开始,还是成祖之后的海禁,沿海岸五至十公里范围内,是不允许有人活动的。
就是说,无论是开荒种地,或是捕鱼;连同房屋建筑等一系列,统统不允许。
但朱厚照把营寨一围,谁也不放进来。
就谁也发现不了!
也没人能再管他!
但悲哀的是,朱厚照连个木筏子都没有!
他能做的,是安排这些个高手去海边捡螺,舀水坑!
等退潮之后,无数高手就行动起来。
拿着铜盆、铁盆、簸箕、木斗等一些玩意,一群高手在朱厚照的指挥之下,开始了嗨咯嗨!
吼着号子,很快就舀光了一个个水坑。
此时,无比丰富的渔业资源第一次呈现在众人眼前。
朱厚照亲自示范,哪些东西有毒,哪些东西不能吃,哪些东西是大补之物。
念叨了数遍之后,朱鹫疑惑起来:“殿下,您刚刚说的什么生蚝、花螺、石斑鱼、老虎鱼……好像就没有一个不是补品?”
朱厚照一愣,他反应过来。
好像,的确是?
海里的生物,貌似就没一个不是壮阳的?
比如生蚝这玩意,在这个没有污染的时代,作用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或许,是一个开海禁的好时机?
只要把这股风放出去,以华夏人民对于吃的执着,加上海洋里全部是大补之物,谁敢反对开海禁,是不是立即会被人撕得粉碎!
非常有可能!
一个能把小龙虾吃得要靠养殖,一个能靠吃消灭外来物种,一个能靠吃解决蝗虫,一个能靠吃解决天灾的民族。
这个技能点,从盘古开天之时就被点满了!
当即,朱厚照就仔细盘算起来。
这个事情,必须要让所有人都能尝到甜头!
反对海禁的家伙,眼睛只是盯着个贸易,却从来没有发现,海洋本身才是最大的宝贝!
只要能挖掘价值出来,形成浪潮……
让不可阻挡的力量,主动去扼杀反对的浪潮。
这样多省心!
所以嘛,这几年没什么大事情,干脆就从捕鱼开始?
只要本宫偷偷打造渔船,关闭海岸线,谁能发现!
再说了,大明连条海船都没有,发现个大头鬼!
朱厚照想的美滋滋,眼里全是小星星,朱鹫见了好奇地问:“殿下在想什么?”
朱厚照反应过来。
立即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要是这些大头兵都吃得一柱擎天,该怎么办?
————分段————
朱厚照把三万羽林卫分成了两拨,左卫大约两万人马,右卫大约八千人马。
很快,朱厚照也发布了人事任命。
薛翰,被任命为羽林卫都指挥使。
张雄,被任命为羽林卫左卫卫指挥使。
朱鹫,被任命为羽林卫右卫卫指挥使。
安陆,被任命为亲兵营千户;顾雄,被任命为亲兵营副千户。
顾渊、顾烈、朱鹤也分别去担任了副千户职务。
连同杨虎、齐彦名、刘晨、刘宠、刘惠等人,也被任命为百户。
接下来,就是分兵。
薛翰直接统领羽林左卫前营一万人马,张雄统领羽林左卫一万人马,朱鹫统领羽林右卫八千人马。
而朱厚照,则给自己的中军本部,仅仅配备了五千人马。
但在具体的训练方向上,就看出了朱厚照的用意。
羽林左卫,以练骑术居多;羽林右卫,则是选择了更为强者的兵士,训练搏杀;至于朱鹫,朱厚照安排他在明面上训练了侦察营。
但实际上,偷偷练了五千水军。
当然,这五千人与其说是水军,暂时还是渔民!
再接下来,就是颁布军规。
羽林卫本有十七律,五十四斩,朱厚照仔细看了一遍之后,也没去怎么变动,就直接颁布了下去。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於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做完这些,朱厚照委托薛翰监管军营,施施然回了京城。
第六十章、何长生(求收藏)
朱厚照回到大德银行的时候,黔国公运来的第一波材料也运到了通州码头。
此时,大明的水利还是很发达的。
从滇池出发,沿金沙江进入长江,再进入淮河,进入京杭运河;全程走水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能完成物资运输。
黔国公此次可是大手笔!
一连百来船物资,不但有无数的菌、菇、茶,还有无数的中药,以及各类矿石,连同翡翠原石。
至于第二批,尽是矿石与翡翠原石,也已经在来京的路上。
朱厚照安排人接收了物资,痛快地支付了款项,就开始琢磨起沐国公要求的武器。
黔国公沐昆要求打造的,一把是剑,一把是刀,一把是小刀,或者叫匕首。
倘若黔国公沐昆没和朱厚照做生意,朱厚照是懒得费脑筋的。
这个家伙也是桀骜不驯的性子!
上辈子,他对弘治皇帝倒是恭敬得很,对于朱厚照就没那么仔细了。
朱厚照屡次安排的官员,都被沐昆给杀了。
差一点,朱厚照就直接入云南,去找沐昆算账。
但现在,朱厚照把沐昆吃得死死的!
兼沐昆这个家伙,实在爱财得很,更有个收集奇珍异宝的怪癖。
所以,朱厚照一提要收购。
沐昆就笑翻了!
安南、缅甸、金边、南掌这些地方,黔国公的话就算不能比皇帝更好使,也差不多了。
他一声令下,就有无数的土司、头人、苏丹,乖乖地把宝贝贡献出来。
但黔国公镇压一方,也公平得很。
银票一挥,大家就更来劲了。
朱厚照笑眯眯地给黔国公来了一个提议,定期存款有利息。
放贷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大家可以合伙开一个大德银行云南分行。
于是。
黔国公激动了。
整个云南周边的矿石,金银、中药、特产等物,就像蚂蚁一样运往了京师。
但朱厚照对此并不是十分看重。
他看重的,是安南、缅甸、金边、南掌,连同暹罗地区的粮食!
只有把云南黔国公拉上同一条战线,这些粮食就会成为比金银更重要的武器。
因为,朱厚照清楚地记得——小冰河周期!
蝗灾、地震、水涝、旱灾、雪灾、冰灾,会在此后几年,陆续到来!
在朱厚照只能掌控京师周边皇庄,连同羽林卫的土地……在这种情况之下,粮食短缺了怎么办?
提前收购,就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目前,朱厚照要做的事情,是接见一个山西商人。
他要办一件大事!
————分段————
这个山西商人姓何,生意做的并不大。
看上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地主老财。
俗称,山西老抠。
可这个家伙的土地,用四匹马从中间点出发,就算骑士一路不停,持续奔跑到第二日这个时候,也还是他的土地范围。
这个家伙的庄园,就算派几千人强攻,他的瓮城也能防御几天几夜。
至于派上万人……
那等险要之地,站都站不稳。
这些都不算什么!
山西比他有钱的,有权的,有势的,多了去!
但是,锦衣卫查证了无数次,有充分的证据能证明,这个王八蛋和草原民族有着深深的瓜葛。
说白了,这个家伙是个走私犯!
朱厚照只需把证据一亮,就能把这个家伙给灭了。
还可以把姓何的家里多达一亿的白银,统统收为己有。
若是上辈子,朱厚照穷疯了的情况下,保证会这么干!
他绝壁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但现在的朱厚照,有了八百年老鬼的经历之后,钱算什么?
钱能吃么?
钱能强大军队么?钱能改变大明向下坠落的趋势么?钱能改变大明的国运么?钱能让华夏不陷入神州陆沉的悲惨么?
仅仅有钱,是不能的!
朱厚照深远的目光看到了这一切,他无数年的经历告诉他,要改变!
但现在,他要做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件事情,让姓何的商贾踌躇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说。
他能说,太子殿下,您这是资敌的行为?
不能!
因为朱厚照是太子,是皇权的继承人!
但是,朱厚照竟然给了一副药,说此药能稳胎,能让草原上的生育率提高数倍!
这是什么概念?
换而言之,限制草原民族壮大的,几千年以来就只有一个原因。
生育率低下!
无比低下!
在汉朝那段争斗无比惨烈的岁月里,草原上五个孕妇,能有一个孕妇能成功生育,草原上的祭司就算立功了!
以致于,草原上有过生育经验的女人,是草原上最大的财富!
是的,就是女人!
不是牛羊,不是财宝,不是土地,也不是军队!
而是女人!
有生育经验,能成功孕育二胎,而不会难产的女人。
何商贾无比疑惑,太子殿下该不会拿的是堕胎药吧!
但朱厚照温柔一笑,道:“本宫以太祖名义担保,此乃无上神药,不敢说生育率百分百,但十个女人……基本能保证最低有七个可以顺产!”
何商贾眼睛冒起了小星星,小星星化成了无数的小可爱。
这个宝贝,是草原的……是太子殿下所说的刚需产品啊!
没有任何一个牧民能抗拒!
没有任何一个头人、首领能抗拒。
就算达延汗也会欣喜如狂!
因为,草原现在最多……就算加上所有流浪的小部落,也不会超过四百万人。
但有了这个神药,草原只要十年,人口就能翻一翻!
有了这么多人口,草原又有这么骏马……那么,谁还是草原民族的对手!
达延汗可以随时组织百万骑兵!
这是真正可以席卷天下的无敌力量!
殿下,您疯了么?
朱厚照再次温柔一笑,道:“神药如此有效力,当然不能用普通的东西来换!”
“本宫要的是耕牛!”
“战马、铁矿石什么的,谅草原上的家伙再贪心也不敢卖!”
“但是耕牛,本宫要种牛,要母牛,要没动过手脚的牛!”
“一头牛,换两副药!”
“换而言之,就是一头牛,换草原上多一个人口……”
“你看这个生意如何?”
何商贾沉思起来。
这个生意,当然有的做!
别说一头牛,就算一副药换两头牛,三头牛,草原民族也会趋之若鹜。
草原民族会发狂的!
甚至,为了这个药的优先购买权……满都阿固、亦不刺,会和任何人拼命!
谁掌握了这个药,谁就掌握了草原!
这副神药,几乎就是核武器!
第六十一章、千年大变局(求收藏)
朱厚照当然不怕这个药会被人仿制。
因为,他卖的与其说是中药,不如说是合成药。
谁能掰开来分析出药的成分,具体的配比……谁就是穿越者!
穿越者都不能!
所以,朱厚照一点也不担心!
他更不担心草原人口会翻倍。
看似草原有了一个能增加人口的手段……但是,事实真是如此么?
比如药卖给了鄂尔多斯大头人满都阿固,又或者卖给了土默特大首领拜音罕,再或者卖给了永谢布太师亦不刺,他们会干什么?
他们第一件事,就是要争夺草原的王者之位!
他们第一件事,就是会先于内部打出狗脑子!
所以,朱厚照怕什么!
等他们打完了,朱厚照的精锐也可以上场了。
等神臂弩,秦时长戈,唐时陌刀……比这些更牛逼的武器造出来之后,会发生什么?
朱厚照无比遗憾,他听说了无数次长枪大炮,但这个玩意他真没学会。
虽然,知识他听了一肚子。
但是,能连续发射十支弩箭,射程在三百米的神臂弩,在这个时代,和狙击枪有多大区别?
等再过十年八年,在朱厚照指导下,那些匠人是头猪,也该把步枪造出来了罢。
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在他想来,本宫需要给大明发展的时间。
所以,先给草原一点好处。
再加上,耕牛!
江南为何会成为整个华夏的经济重镇?
除了数以千年持续经营之外,耕牛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因为,江南拥有大明最多的耕牛!
大明所有的耕牛,江南占了一大半。就算缺,缺口也不多!
而农业社会,水利、粮种、肥料、农具、耕牛,只要配备了这些,就能发展到极致。
继而,才能发展手工业。
再,才是资本运作的开始!
但现在,水涝、旱灾、天灾、雪灾、冰灾、兵灾、蝗灾、虫灾,制约着农业社会的发展。
但只要农户们有了耕牛,有足够的农具等,只要解放生产力,先于第一波种出更多的粮食!
社会的驱动力,自然会推动社会向前进步!
根本无需朱厚照去费脑筋!
所以,既可以给草原制造点麻烦,还可以换足够的耕牛,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小冰河周期的到来,大明要开始倒霉了,草原就不会倒霉?
本宫就不信,他们的牛羊、战马,就不会受影响?
朱厚照和这个商贾达成的契约是,何长生不能倒卖粮食,所有的粮食都只能平价卖给朱厚照。
何长生于同时,还要修建更好的水利,采购朱厚照贩卖的肥料,粮种等。
也就是说,何长生几乎是……变相地为朱厚照打工了!
虽然,他名义上拥有土地。
但何长生仔细算了一笔账,以他的土地,一年能在粮食行业赚个百万,多则百五十万两银子,就算顶天了。
但是仅这副神药,他只需几年时间,身家就能翻十倍!
草原民族……无论是鄂尔多斯、永谢布、土默特、喀尔喀、兀良哈、察哈尔,还是乌兰巴托的流浪者,又或者瓦剌的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连同乌斯藏,东察合台,甚至极北,继而奥斯曼帝国,都会将他当神一样拜!
他无论去哪里,都会享受到最尊敬的待遇!
他就是神!
所以,何长生老老实实给朱厚照磕头:“愿生生世世为殿下走狗!”
朱厚照哈哈大笑。
这个何长生,是醒目的,是狡猾的,是聪明的,是识时务的,也是有远见的人。
他贪婪,但不过度贪婪。
他走私,却也为锦衣卫提供无数便利。
他兼并土地,却也善待流民。
否则,朱厚照老早一巴掌拍死他!
哪里会装模作样,给何长生解释半天!
但借此机会,让锦衣卫的触角,能更深入草原,继而让朱鹫的情报,也能加入进去……多美妙的一件事!
————分段————
办了这件事情,朱厚照时而入驻羽林卫,时而回东宫,时而入驻大德银行。
时而,进入万岁山皇家林园。
林园里的冶铁所!
朱厚照打造武器、装备的地方!
也是朱厚照的药厂!
一直到年底,刘瑾安排的人回来了。
去崖州收购土地的人回来了。
崖州,也就是后世的三亚。
朱厚照此时,仍然属于有杆子打一着,先提前布个子。
鉴于弘治皇帝绝对不会同意朱厚照远游,否则,朱厚照老早就去盖海边别墅,享受拥有自由财富的人生了。
因为,在他的调理之下,弘治皇帝的身体不知道多好。
晚上,更是时不时和张皇后恩爱几回合。
能不能给朱厚照再添个弟弟妹妹,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弘治皇帝多活个十年八年绝对没问题。
为此,他也不着急。
因为这一世,他的武功可并不只是增加了战斗力。
而是全方位。
比如说,他的身体素质。
什么流感之类,对他完全无可奈何!
所以,崖州盖不了别墅,天津可以啊,羽林卫的营房可以啊!
朱厚照这么有钱,兼修建军营的时候,他就动了偌大的心思。
不但采购了诸多材料用于修建军营,更偷偷摸摸采购了更多,用于迟一段时间修建码头。
故而,修个别墅有什么难?
他在这里,更偷偷摸摸搞了个研究所。
召集了无数匠人,除了水泥之外,他把玻璃也给弄了出来。
但主要的,这里有渔场。
他在偷偷摸摸囤积物料,等足够之后,不单单是修码头,更是造船。
造大海船。
可这有个前提,就是他要把工部的资料拿出来。
否则,他就要花费无数力气,去江南造船厂的旧址,将那些离散的匠人,一个个寻回来。
将那些丢失的资料,一张张找回来。
但工部最重要的,是郑和当年留下的海图。
造船这个东西,大不了就是花银子。
可要是没有海图,那就要用人命去填!
朱厚照清楚地知道,欧罗巴的人口已经开始膨胀,已经开始了大航海。
哥伦布,也已经到达了美洲大陆。
要不了多久,葡萄牙人就会进入印度,会进入锡兰。
继而,葡萄牙人会占领马六甲……一场千年未有的大变局开始了!
第六十二章、会所(求收藏)
在大明这个没有污染、没有过度捕捞的年代,仅仅是近海,就可以收获无数海味。
最近一段时间,朱厚照把什么碳烤花螺、盐焗生蚝、清蒸大石斑、白灼大龙虾,什么来自地狱的海鲜鹅颈藤壶,什么令人垂涎的黄花鱼,什么闻一闻就会流口水的大青蟹,翻来覆去地吃,竟然有些腻歪了。
偏偏,这个厨师实在是个高手。
每天变来变去,可以搞无数花样。
前几天,一条数百斤的石斑鱼被大浪冲进了水坑。
朱厚照用他那锋利无比的马槊,特意挖的一个大水坑。
等退大潮了,就逮捕了这条石斑鱼。
那个厨师,无论是烧烤、白灼、红烧、铁板、石板、清蒸、盐焗、爆炒……每种烹饪方法都发明了数个口味。
朱厚照吃得油光满面。
由此,他也动了一个心思。
本宫虽然有钱,也掌握了皇庄,更在做药材、茶叶的生意。
但本宫的花销也大啊!
将来,本宫的花销会更大啊!
怎么办?
是不是可以搞一个高档会所?是不是可以把唐寅那厮抓过来帮衬?
一想起这个主意,朱厚照就停不下来。
但他转瞬,发现自己还少做了一件事情。
冰块!
当然,这个玩意非常简单!
造一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搞上一块巨大无比的玻璃,可以欣赏无限风景。
兼有世界上最美味的饮食,谁能抗拒?
别看大明这些财主平时扣扣索索,但要进了消金窟,保证一个比一个豪!
倘若这个会所来往的都是贵人,里面卖的都是世界上最华丽的珠宝首饰,兼世界上最美丽的衣衫……在这里,脚下踏的都是极品大理石,窗户都是落地窗,坐的都是金丝楠,挂件都是羊脂玉,饰品都是帝王绿,这些家伙会不会埋单?
这里,有世界上最好的美酒,也有最优雅的饮酒方式。
想要装逼的话可以放一块冰,可以慢慢品……
这里,有世界上最好的茶,同样有最出神入化的茶侍。
给茶客来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泡茶表演,是不是能吸引无数雅客?
这里,喝葡萄酒是用真正的玻璃杯,喝茅台是真正的白酒杯……这里,有最好的乐师,有最好的歌妓,有最好的画师!
当然,这里也卖最好的安胎药,卖最极品的翡翠,卖无一丝杂色的美玉……这里,有这个世界最有钱的贷主。
这里可以搞拍卖,这里也可以典当,这里同样有最好的生意伙伴!
消金窟!
就这么干!
朱厚照立即唤过刘瑾,吩咐起来:“去把江南的那家伙请过来,他也玩够了罢!”
“同时,你去联系朱骐,让他来帮本宫做事。”
“且同时,通州河附近的荒地利用起来,本宫会专门出一个图纸,此事由你专门负责,做好了就是大功一件。”
刘瑾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殿下还是看重老刘的,不但有好吃的不会忘了老刘,最重要的事情也会交给老刘来办。
“诺!殿下放心,奴才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些事情,你也要上心。”
“比如,去江南请最好的雕工师,请最好的酿酒师,最好的画师。”
随即,朱厚照示意刘瑾附耳:“还有一件事,你要私底下去找教坊司……此事务必保密,你协调好之后就立即抽身,以后的事情全盘交予朱骐安排的人。”
“总之,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人怀疑到你我身上,明白么?”
刘瑾神色慎重,道:“殿下放心!奴才哪怕死,也不会礼部那群王八蛋牵扯殿下……”
朱厚照给刘瑾敲了个闹崩,怒道:“谁让你去死了,你笨啊,但凡牵扯到你,岂不就是牵扯到本宫了?”
刘瑾:“……”
————分段————
在万岁山皇家园林呆了好几天,沐昆要的刀剑齐了,张浚的刀也铸好了。
但朱厚照却叹息起来,要是这种陨石足够,该多好!
无须去镀铬,大明单凭这种武器,就能天下无敌!
但是镀铬技术,这些工匠掌握得极其缓慢。
除了一位叫唐古的大匠。
这位来自蜀中的大匠,不但是极其高明的铸剑师,更是一位高明的设计师、雕刻师、木匠、造船师、建筑大师。
其一手剑法,厚如大地之重,又如鸿毛轻盈,高明无比。
朱厚照能请到这位大师,也是缘分。
他听说京城有一个百年老店,特意去尝试了味道。
就遇上了这位大匠。
这位大匠是个吃货。
朱厚照请他,他本不愿意,因为这位蜀中唐门的大师,不但有钱,更是一派的掌门人。
但这位大师,不喜欢暗器,却喜欢剑法,更喜欢云游四方。
朱厚照为了请他,想尽了一切办法。
但不曾想到,一道炭烤生蚝搞定了。
于是,这位顶级的大师为了余生能吃到美食,连掌门都辞掉了。
若非是要打造这几把武器,唐古大师绝壁会赖在海边不走,更加不可能跑到万岁山来干苦力。
但朱厚照诱惑他,只要他把徒弟教好了,随便怎么吃,随便怎么喝!
这位唐古大师更是个妙人,他一眼就看出了武器的价值。
“殿下,一把百炼刀,江湖上随意也能卖个上万两银子……甚至,很多时候有价无市!”
“无数江湖豪客,为了追求一把神兵利器,卖楼卖车卖婆娘,比比皆是!”
唐古惋惜起来,点拨朱厚照:“殿下怎么不卖武器呢?”
咦?
这个主意好!
何止这些江湖豪客,难道沐昆不就是现成的案例?
无数的勋贵子弟,就不是客源?
会所里开个鉴宝大会,是不是很正常?
甚至,这些武器为何就不能卖去缅甸、安南、朝鲜、东瀛、金边、满刺加等地?
甚至,东察合台、瓦剌、莫卧儿、奥斯曼……
连同鞑靼人……鞑靼人就算了!
这群货拿着本宫的武器,来砍本宫的子民,这怎么行!
而且,卖给这些人,压根就无需去考虑武器的材质。
何必用天外陨石!
用十来斤不要钱的青铜,再用上镀铬技术,岂不是噱头更足?
再在剑柄上镶嵌几颗美玉,几颗翡翠,在剑鞘上弄上几百颗不要钱的宝石……是不是能翻个百倍!
朱厚照是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干的。
刘瑾出去忙事情了,他吩咐亲军统领安陆:“你去联络朱鹫,然后把厨师调过来一段时间,最近多送些海鲜到此!”
然后,拖着唐古就开始设计起来。
这些武器,不能一把刀就是一块金属疙瘩,要弄上缕空的技艺,还要整出有名堂的花纹。
最好,弄得富丽堂皇,再给这把武器编个故事!
于是,一把把奇形怪状,却又华丽无比的武器,就在二人手上诞生了。
朱厚照还特地找人做了一番旧,弄得极为古朴。
这个时候,他才让人通知朱骐,通知何长生,本宫要发财了!
第六十三章、航海图的消息(求收藏)
朱厚照打听宝船的资料,不是一天半天了。
本来,以他的身份直接去工部查看,甚至直接索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一件历史旧事,让朱厚照打消了念头。
成化末年的时候,宪宗本已有开海禁之意,结果被刘大夏一句“海图已焚毁”,导致所有计划落了空。
宪宗可不是仁宗那种老好人,这是真正抗住草原进攻压力的一位皇帝。
无论史书如何描述他,诋毁他,都改变不了他在朱厚照心目中的印象——强势、强大、睿智、擅于权术等。
单看宪宗如何对待汪直,就可见一斑。
当年,宪宗用汪直的时候,汪直能大破蒙古人,甚至能斩杀草原最伟大的传奇英雄——满都海福晋。
但宪宗不用他,汪直就是个废人!
可以说,没有宪宗这位皇帝,蒙古人二进中原,再次统领这华丽的江山,压根不是梦话!
也不是胡说!
刘大夏敢忽悠宪宗吗?
宪宗就这么傻白甜,真就相信了?
留下的宫廷记录显示,宪宗是真安排锦衣卫万通去查了。
但结果是,工部储存的造船资料,与航海图没有了!
所以,弘治十五年的工部尚书曾鉴,朱厚照又怎会主动上门去让他喷!
这位老大人,说他说得好听是‘温纯待人,喜怒不形,处事裕如,不事矫饰’,说得不好听,就是老顽固一个!
故而,朱厚照压根没有要去商量的意思。
再加上,这位老大人马上要退休了。
于是,朱厚照把目光投向了他的第一个狗腿子——焦芳!
这个狗腿子,是个能干人。
故而,怎么着也要安排个位置。
工部尚书,就是朱厚照的想法所在。
但事情纠结了。
焦芳现任于礼部左侍郎,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是——礼部尚书!兼焦芳觊觎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不是一天两天。
但朱厚照怎么会同意!
礼部尚书有什么好了?
除了什么劳什子科举,大型祭祀,再不就是与鸿胪寺搞搞外交,又或者陪人吃吃饭,去看看学子监,还能干什么?
唔,还可以去拍一拍衍圣公的马屁!还可以去管管教坊司的官妓!
但你作为本宫天字第一号大狗腿,哪里有享受的道理。
去工部!
去干活才是硬道理!
大明需要无数的建设,就由你开始了。
可焦芳也很委屈。
殿下,人家好歹也是进士出身,混进礼部当了左侍郎,差点就是一步登天的事情。
将来混个阁老什么的,岂不是很容易?
俺要去了工部,算不算降职?
好吧,经过焦芳数次拐弯抹角的暗示之后,朱厚照明白了。
朱厚照乐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焦芳说的是事实。
在这个时代,礼部尚书不一定权重,但一定位高!礼部尚书不一定干实事,但一定清贵。礼部尚书不一定能负责什么大政,但却是进入阁臣的门槛。
换而言之,当礼部尚书不一定能捞什么好处,也不一定有真本事。
但这个人的身份,却在瞬间会被拔高无数层。
再换而言之,这个职务就是外交部、文化部、教育部的集合体。
虽然此时的大明礼部尚书,还不曾和满清一样,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但无数文人心目中,要说最尊敬的朝臣是谁,一定是礼部尚书。
所以,朱厚照充分理解焦芳的想法,也理解焦芳的愿望。
但是,你都已经是本宫的狗腿子了,还想跑?
朱厚照微微一笑,问了个问题,道:“自古以来,礼部可有出现过名垂千古之臣?”
嘶!
这句话瞬间难倒了焦芳。
他脑袋里瞬间想起无数个名字,名垂千古者,当然是有的。
但他多聪明!
他清楚地知道,太子殿下下一句马上会问,这个人干了什么大事啊,有什么出色的政绩啊,给人民带来了什么好处啊?
所以,他不敢答!
他还知道更深一层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借此问他,你焦芳是想务虚,还是想干一票大的?
你想务虚,就去当什么劳什子礼部尚书,你想玩一票大的,那就老老实实去工部。
本宫以后,会有无数让工部干的大活,统统交给你!
好吧,狗腿子还是有觉悟的。
尤其是能当天字第一号狗腿子的人,觉悟就更高了。
所以,焦芳老老实实顿首:“但凭殿下安排。”
朱厚照也满意地点点头。
和焦芳交换意见之后,他就继续铸造武器。
可之后,武器铸好了,卖多少却是个问题。
朱厚照本想咨询何长生,但何长生率先给朱厚照出了个难题。
这个难题,直接影响了朱厚照对焦芳的安排!
————分段————
六个月之前,朱厚照的第一批神药进入草原。
鄂尔多斯部的大头人,安排了十个待产孕妇进行测试。
现在,这些孕妇生了!
效果好得出奇!
十个孕妇,出生率百分百!
满都阿固仰天长啸,跪地大呼:“感恩长生天,感恩成吉思汗,是您的神力,让陵墓的守灵人得到祝福;是您的神力,让草原的子女得以安全;您是天空的神鹰,您时刻俯瞰着这片草原!成吉思汗啊……”
当大叫了半天之后,满都阿固才想起正事,吩咐道:“来人,本汗要款待汉人商贾!记得,对人家客气点!”
这个草原的豪爽汉子,当真不含糊。
不但用草原上最隆重的礼节招待了何长生,还额外赠送了两百头牛。
当然,第一次交易,大家都抱着试探的态度。
所以,只是交易了十头牛。
但是现在,满都阿固承诺,哪怕交易一万头牛,他也无比乐意。
但就是这两百多头牛,出了岔子。
被兵部扣押了!
当两百一十头牛刚进入雁门关,就被扣押了!
兵部给出的理由是——私通草原,这些牛就是证据!
幸好何长生没有一起走,他提前回了太原。
否则,现在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朱厚照问何长生:“你们的人怎么解释的?有没说这是为了皇庄,花高价从草原购买而来?”
但何长生还没回答,朱厚照就反应过来了。
如果兵部知道是他在操作,要扣押他的东西,必然会经过弘治皇帝。
也就是说,弘治皇帝老早抓他去问话了。
现在么,肯定是哪里出了岔子!
第六十四章、一个赌棍引发的意外(求收藏)
何长生商队的负责大掌柜,是他的本家族人,叫何长艮。
乃是他的族兄。
往昔与草原倒卖盐巴、生铁、茶叶、丝绸等,都是此人负责。
何长艮,也深得何长生信任。
所以,帮助某位贵人卖药,再买耕牛回去,何长艮是无比赞同的。
甚至,这件事情利润之大,大到完全可以舍弃以往的生意。
当第一次交易成功之后,何长艮也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本次押了牛,他就主动去上下打点。
随意交了些铜板进了雁门关,他很快就找到吊儿郎当的守门队长——李正。
何长艮行走江湖日久,是多么眼眉通透的人物,他和李正随意闲聊几句,悄咪咪就把红包塞了出去。
李正一边瞎扯,一边偷偷捏了捏红包的厚度,发现薄了些,脸上就有些不高兴,抽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张一千两的大德银行票子。
立即笑得合不拢嘴,李正拍拍何长艮的肩膀:“老何有心了!放心吧,老子先让人放你的牛进城,一会儿就给你开条子。”
何长艮心下一松,微微一笑,拱手道:“此事有劳李队长,改天老何做东,请李队长好好喝一顿。”
二人就此告别。
李正是个办事痛快的人物,双方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何长艮也放心他。
将牛赶至城内专门安置牲畜的地方,何长艮就去了自家客栈休息。
至于李正,就去了衙门。
可在路上,这厮动起了心思。
这么大一笔钱,老子一年下来也赚不了几个子,要是不能克扣一把……是不是会被天打雷劈?
想到这,李正就琢磨起来。
赶紧找个地方,换些零碎票子,劳资吞个五百两……不过分吧!
刚走几步,就发现了一个老地方。
赌场!
天地良心,李正可不想再来这种地方,他是真不知不觉走到此地的。
可偏偏,赌场的相熟荷官发现了他。
“老李啊,到了也不来坐一坐,不够意思啊!”
李正讪讪地,道:“老王,改日坐,改日坐……”
打了招呼就想溜。
可荷官不放过他,把脸一板:“不就欠老子十两银子么,老子不要了行不行?到了老子的地盘,总归要来喝杯茶罢……”
说了话,硬拽着李正就进了赌场。
于是。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老赌棍进了赌场要是不赌上两手,还是赌棍么?
进了赌场,要是不把人宰光了,还是赌场么?
很悲催,李正再一次赌输了,还欠下了更多银子。
当李正面无人色地回去,他的什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李老大,那姓何的……与兄弟们分一分罢。”
李正脸色惨白,正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听闻此言,脸色更白了。
他强自定了定神,敷衍道:“也没几个钱,就几两碎银子……诺,拿去给大家分了吧。”
什长把脸一变,恶狠狠地道:“李头儿,这一套就别来糊弄自家兄弟了。刚刚你进赌场,听说输了不少于两千两?”
李正也变了脸色,怒道:“你跟踪我?”
什长面无表情,道:“别说这种屁话!没人想去跟踪你!”
“你丫拿着兄弟们的银子,一个人去赌光了,怎么都该与兄弟们交代一下罢!”
李正恼羞成怒,兀自嘴硬道:“交代什么交代,就这些银子,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银子一塞,李正掉头就走。
但他没发现的是,那个什长阴狠的目光。
一直盯着他!
于是,李正倒霉了!
连同,何长艮也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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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比想象中要麻烦。
安陆拿了朱厚照的证明,直接去了一趟兵部。
但是!
兵部压根没甩这位顶级的暗器高手,更没给这位顶级毒师一个好脸色。
“此事证据确凿,这些人已经下了刑部大狱,没事别来插手!”
安陆跑了半天,就得到了这句话。
朱厚照知道后,眉毛立即竖了起来。
兵部这些狗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嚣张了?
这是本宫的人!
一个小干事,也敢对本宫的人这么说话?
但转念,朱厚照压下了火气。
因为,交易已经打开了!
往后,会不断地有牛群进入。
这次不过一百头,下次可能就是一千头,一万头,甚至十万头!
这是牛,不是货物,更不是用个百宝箱就可以装走的东西。
想要瞒过谁,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牛比马贵的时代,一万头牛,至少也价值数百万两白银。
更何况,这些牛不曾阉割,健康的公牛连同母牛,一样一半。
它只会更贵重!
朱厚照也因此寻思,会不会是这样,才引起了他人的觊觎?
朱厚照问何长生:“会不会你有什么竞争对手?”
何长生冥思苦想,实在想不出来。
朱厚照懒得等那么久,干脆道:“把和你有过节的人,统统告诉本宫,本宫安排人去查一遍!”
旋即,朱厚照又吩咐道:“尤其是其中一些与草原有交往的人,重点列出来!”
何长生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安陆再一次去了锦衣卫。
没过多久,牟斌就来了万岁山。
锦衣卫的消息到底灵通一些,牟斌来了直接告诉朱厚照:“殿下,此事乃雁门关一个小守卫引起的误会。”
原来。
此事的引子,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何长生的商队,进出雁门关之时,打点上下已经是一种习惯。
无论是守门的什长,或者更高一级的队长,统统都有份。
当然,下面的小喽啰,自己去找老大分。
可这一次,新来了一个队长,把钱装入口袋还没来得及分,就赌光了。
他下面的什长,却是个狠角色。
于是,干脆编了个理由上报——某某队长与商贾勾结,私通鞑虏,走私违禁物品。
也巧了,刚好兵部武选司主事,也是朱厚照认识的那一位,李永敷。
正在雁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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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仍然和土木堡事变有关。
自兵部分权之后,就形成了两套军事体系。
一套是以五军都督府为首的,囊括天下各地的军属卫所,此为一套体系。
一套是以兵部为首的兵属营,囊括九边重镇为主的边军,此为一套体系。
二者之不同,从官职就可以看得出来。
五军都督府下辖军属卫所的官职,分别是总旗、百户、千户、卫指挥使、都指挥使。卫所军及官世袭,仅五军都督府官及都司不世袭,为流官,由世职卫所官及武举选授。卫所军及官属军籍,携带家属,世居一地,并代代相传,基本上不再变动。每一卫所的驻地固定,军士数额固定,将官设置亦有定例。
至于兵属营,由什长、队长、哨官、把总、守备、都司、游击、参将、副总兵、总兵统属,直属兵部。兵一般不世袭,但由卫所军转为兵者例外。兵无户籍的规定,兵服役期限不长,一般不终身服役,多战时创设,事毕汰兵撤营,但在重要的军事防御卫则常川戍守。营兵不随家属,更接近现代兵制。
奇葩吧!
一个朝廷,弄出了两套班子!
不,是三套班子!
御马监也能管!
奇葩吧!
更奇葩的在于,文人把边军掌握了,武人管个卫所管得稀烂!
这就是大明的军伍现状!
再加上,兵部这些书生们,深受儒家思想熏陶,对商贾痛恨得不是一点半点。有私通鞑虏这么好个理由,不抓你才怪了。
幸亏何长生跑得快,兼他不在商队里,否则现在也难逃入狱的结局。
可就算如此,迟早也要找到他头上。
朱厚照很想拍个桌子,又或者杀去兵部……他当真不知道该怎样将这些人保出来。
因为,他若不出面还好,大不了何长生花费些银子,大不了花上几百万,怎么也能将人弄出来。
但朱厚照若是出面了,这件事就大条了!
就算他一心为大明,此事也不那么光明正大。
更何况,让草原人口膨胀……文官们这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只会看到对大明的威胁,永远看不到对大明的利益。
说得邪恶一点,大家都有饭吃了,粮食价格怎么办?
粮食价格掉下去了,士绅们怎么发财?
甚至!
这件事就算到了弘治皇帝案几前,兵部也是占理的。
缉拿盗匪,监管走私,本就是兵部的正常职务。
再加上,兵部尚书现在是刘大夏!
这是敢硬怼宪宗,敢对弘治皇帝拍桌子的家伙。
这家伙光是把造船资料与海图……无论有无付之一炬,都可以看出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所以,朱厚照如果想要长久地、安稳地把耕牛生意做好,要么得到弘治皇帝、内阁诸臣、兵部尚书的默认。
要么,就干脆别做!
因为。
哪怕是堂堂太子殿下,只要涉及到资敌这个话题,政治地位也绝对会动摇!
朱厚照两难起来!
第六十五章、中原失去的优势(求收藏)
可当真去花钱弄出来?
以后的生意还做不做?
他这个太子,有必要这么窝囊?
朱厚照扪心自问!
说实在的,八百年老鬼见识得太多,故而顾忌也多了一些。他现在,不过是想低调一点而已!
但是,东宫太子本就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如何低调?
历朝历代的太子,巴不得都能八方留名,万人敬仰……为何本宫就一定要低调?
再说,就算本宫低调……盯着本宫的人还少么?
有几个巡城御史不是天天打探本宫的消息?
本宫只要从万岁山出去了,无论是去大德银行,或是去羽林卫,本宫的路线、走了多久、有哪些人,这些家伙保管门清!
甚至,本宫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说了什么,这些家伙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得知!
在皇家……想低调,是本宫想错了!
那么,如尔所愿,本宫就高调一回!
朱厚照吩咐起来:“安陆,你安排何老板去羽林卫!本宫,亲自去一趟京城!”
于是,安陆引着何长生去了羽林卫。
但朱厚照却是当真“高调”地回了京城。
他让牟斌给他打扮了一番,化装成另外一个人,至到快天黑,才施展轻功入京。
因为!
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他觉得可以商议的人。
当朝三大辅政大臣之一,太子太师,文渊阁大学士!
李东阳!
当然,朱厚照去见李东阳,不是因为李东阳是内阁辅臣,更不是因为是他师傅。
而是,此人是个武人世家出身的现实主义者!
是的,这就是朱厚照的评价!
内阁辅臣中,有句传言——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
谋之一字,说的就是李东阳。
朱厚照要争取李东阳!
在他看来,若是这位机智、深算、识时务,儒家当中最为难得的现实主义者,都不能了解他的用心,都不能表态支持,他就干脆去刑部大牢劫狱!
朱厚照把心一横,就算有人知道是太子做的,谁敢来抓他!
一直等到华灯初上,李东阳才回府。
他的小儿子李兆蕃,给他送来了晚饭,送来了洗浴的一应东西,等李东阳完毕之后,就进了书房。
————分段————
“李师傅,本宫都快等得不耐烦了……”
一个清秀的面孔退去了伪装,来人也解落了头套。
东宫太子,朱厚照!
李东阳大吃一惊:“太子殿下,您这是……”
朱厚照把手往嘴边一竖,李东阳立即反应过来——太子,这是有重要的事情?
这位太子太师之聪颖不是盖的,立即向书房外吩咐:“没有我的命令,书房之外,任何人不得驻足!”
窸窸窣窣,外面的人很快就散了开去。
朱厚照这才施施然坐在了李东阳的位置,泡起了茶来。
李东阳哭笑不得,这位太子殿下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无论是在他办公室,还是在他的书房,又或者其他地方,总是喜欢抢他的凳子。
因为,他是朱厚照的授学老师之一,朱厚照六岁的时候,被他揍了手板心!
然后……就成习惯了!
朱厚照深深打量着这位将来被称为“文正”的老人!
此人刚正不阿,无论是张鹤龄、张延齢,又或者是刘瑾,以及其他皇亲、权贵,就没人没被他参过!
就说张鹤龄,李东阳差点就被张皇后叫人直接打死,但他参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不放弃。
再说山东鲁王以及衍圣公,其侵占良田,肆意开山取矿,被这位大学士连续参了四五年!
但偏偏,他的女儿却和下一代的衍圣公联了姻。
此人被称为“伴食宰相”,却在两位好友相继辞去辅政阁臣之际,以一己之力,拼命拽着大明这架破车,不令掉下悬崖。
说这位老人不好名,知言养气,偏偏他得知谥号为文正之际,还能从病床上爬起来谢恩。
这是个矛盾的人,他可以潜藏于渊,也可以翱翔九天;他可以高朋满座,也能不言及势力;他可以九年一迁,也能一飞冲天。
他可以委曲求全,也能一朝雷霆、斩草除根!
这是个极其智慧,兼极其深沉,能忍他人之不能忍,不计较名誉,只为达到目的的人!
朱厚照轻轻开口说话:“李师傅,倘若本宫能为大明带来百万耕牛……您觉得如何?”
李东阳差点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作为职务最高的阁臣之一,他当然了解大明的各项数据。
大明此时的人口,几近五千万。
可大明的耕牛,连同江南,统计在册者,亦不过四十万!
李东阳曾经做过估算,就算计上隐没的丁口耕牛,亦绝不会超过五十万头!
这也造成了一个现状——大明并非没有土地,也并非不能开荒。
可是,想要耕种好这些土地,没有人力、没有畜力啊!
但殿下,说他能带来百万耕牛……殿下不是开玩笑罢!
可这么多耕牛……只有一个地方有!
草原!
那么,殿下想要做什么?
殿下有什么为难事?
李东阳瞬间就反应过来!
东宫太子殿下亲自驾临,一副讳莫如深,低调潜行入府,必然是要他来做一个出头鸟。
甚至,这件事对于他本人的伤害……恐怕无比巨大!
以致于当朝太子都要小心翼翼!
但李东阳飒然一笑,道:“殿下怕又有什么为难事,又要算在老夫头上?”
朱厚照大赞!
这位大明朝的顶级智者,一下就看清了问题所在。
他被这天大的喜讯,也只是迷糊了极其短暂的时间!
但朱厚照却不再说耕牛的事,反而问起了一个问题:“以李师傅之慧,想必能教本宫,至汉以来,及至前宋,为何一汉当五胡,愈发不可逆?”
李东阳深深看了一眼朱厚照,沉思起来。
朱厚照所说,乃是出自于西汉陈汤:“胡人兵刃朴钝,弓弩不利,前者五人方当汉兵一人。今闻颇得汉之工巧,然犹三而当一。”
这位大人学贯天人,对于这段历史,当然是熟悉的。
别看华夏文章满天吹,今日吊打西域,明日追亡逐北,封狼居胥。
但一个不可掩盖的事实——至秦以来,华夏对上草原民族每况愈下的不堪事实。
秦时,随意派一个小兵,就能于匈奴数万大军前,肆意吊打匈奴当户。
汉武帝之际,霍去病封狼居胥,一汉当五胡,更是无数人为之热血沸腾的历史事实。
哪怕三国时期战乱四起,就公孙瓒一个白马义从,也能将乌恒追得像兔子。
至唐,李靖六千人能打得三年前还兵临长安之下的骄傲突厥人,像孙子一样再入长安请降。
但到了宋朝,往往数个汉人,都打不过一个胡人。
一直到了大明,到了朱元璋,练就了一支天下无敌的骑兵,才真正以一比一的战损,狠狠干翻了草原。
但是,成祖之后,土木堡事变、瓦剌百万大军困北平、耻辱性的贸易、嘉峪关修缮……莫不彰显着大明再一次被草原吊打的事实。
————分段————
胡人兵刃朴钝,弓弩不利,前者五人方当汉兵一人。今闻颇得汉之工巧,然犹三而当一。
这句话的意思,彰显了一个事实——技术外泄!
当胡人掌握了华夏发明的冶铁技术之后,一汉当五胡的时代,就成为了历史。
当然,还有儒家怯战的这个因素。
但这个因素,二人都不敢说!
李东阳对于这段历史自然无比熟悉。
但是,他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简单来说,他知道草原也学会了冶铁,更学会了耕种。
但这就是草原能打赢华夏的真正原因?
为何到了宋朝,忽然间就失去了优势?
仿佛……草原民族开了一个外挂,忽然间就崛起了!
但朱厚照告诉他:“至秦以来,青铜换钢;及至前宋,以煤换碳!”
李东阳疑惑不解。
朱厚照也懒得去详细解释!
因为,碳炼钢能产生更优质的钢铁,煤炼钢看似省却了木材,甚至能产生更高温;但偏偏煤中有一些后世才能发现的杂质,从而导致刀锋易折!
一直到大明的今天,煤炼钢已经全盘取代了碳炼钢……后果是什么?
是再也炼不出唐代的陌刀,再也炼不出精钢武器!
从而,华夏丧失了最大的依仗!
除了朱元璋时期,整个华夏民族以莫大的决心与勇气,以血换血,以命换命,才恢复了华夏河山。
但到了后期,当儒家当政之后,大力倡导士大夫与皇帝共天下,倡导男耕女织,倡导诗书传家,倡导反对机械饰变、奇巧淫技,倡导亲亲相隐,倡导轻商重农,倡导禁海,倡导愚民之后。
发生了什么?
当然是战斗力的剧烈衰退!
但朱厚照能说出口的,只有一个因素,武器!
武器落后了!
李东阳也立即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本宫,能冶炼出最好的武器,就如宣府之时,随意一刀,能斩断百炼之刀。
并且,能大规模冶炼!
到了这个时候,朱厚照才说出了来意。
他要用安胎药,去换耕牛!
他不怕草原人口膨胀,他也不怕草原的骑兵!
李东阳谓然叹息。
谁怕了?
老夫的父母,哪一个不是武人世家出身!
老夫家族随洪武进京,历济南卫、燕山卫,逢靖难之役,遇土木事变,死的人又少了?
但李氏又有谁怕死了?
可事情的衍变,真如殿下所言?
要知道,草原一直不曾占领中原的根本原因,就是人口!
成吉思汗攻打欧洲的时候,真正的蒙古人也不过数万。
彼时,要是蒙古人有几十万的话,会发生什么?
整个天下,绝壁全是蒙古人的牧场!
没有如果,会百分百!
“殿下,您给老夫出了一个大难题……”
李东阳幽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厚照已经鸿飞杳杳,早已不知所踪。
只剩下一杯清茶,慢悠悠地散发着热气。
第六十六章、亦不刺的算盘(求收藏)
朱厚照去找李东阳,只要李东阳有一丝心动,他就成功了。
哪怕李东阳不帮他!
他也成功了!
因为,这位狡猾如狐的智者,深深明白一个道理!
明哲保身!
太子殿下都亲临了,就是很明确的告诉他——李师傅,本宫不希望您做本宫的敌人!
李东阳也明白了!
否则,他就不会被称为“伴食宰相”!
他也不会为了诛灭刘瑾,而糊弄了刘瑾四年。
朱厚照当然希望李东阳帮他!
只要李东阳站他这边,天平立即就倾斜了!
别的不说,光是李东阳随意来几条妙计,就能打得反对势力狼狈不堪。
鸡飞狗跳!
不过,无所谓了。
哪怕李东阳站到对面去,朱厚照也无所谓。
大不了,劳资说这是堕胎药。
你们谁敢把劳资怎么样!
反正才交易十副药,劳资完全可以说是先期下的诱饵。
离开李东阳府邸之后,朱厚照拐了个弯,就去找了他的天字第一号大狗腿。
焦芳。
但这位焦大人,就像他的姓氏一样,这么晚了还在吭哧吭哧。
使劲和小妾交往!
朱厚照等得无聊,干脆再转了个弯,去了英国公府邸。
張懋直接被逮了起来。
这位英国公大人,算是武技最差的武勋了。
朱厚照压根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張懋带进了他的书房。
自然,朱厚照坐了主位。
張懋吹胡子瞪眼,也无可奈何。
本人也是要面子的!
但朱厚照笑眯眯地调戏他:“要不,本宫去叫破虏回来?”
好吧,張懋垂头丧气:“殿下但请吩咐!”
与張懋做了沟通之后,朱厚照再一次去了焦府。
将有气无力的焦芳抓了起来。
焦芳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说道:“殿下,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牛,而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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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红山。
一个硕大无比的帐篷中。
满都阿固神态张扬,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对着上首的阴鸷中年人道:“太师,效果的确如此,您怎么看?”
阴鸷中年人把玩着割羊肉的小刀,沉吟不语,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个神色稳重的人:“拜音罕,你觉得呢?”
拜音罕是个神色温和的中年人,声音有些低沉,道:“事情太大,请太师做主罢……”
满都阿固急了,这样的场景,已经上演了数次。
他数次询问亦不刺的意见,都被亦不刺推给了拜音罕。
见满都阿固急了起来,亦不刺笑了,他提示道:“他会允许我等部落肆意发展壮大么?”
满都阿固一怔,停下了去抓肉的手。
旋即,三人的神色都阴沉起来。
良机,亦不刺才叹了口气:“那位早有一统草原之心,若非我等名义上臣服,唔……还被封为右翼万户,并接受大汗的调遣。”
“否则,吾等早已化成了皑皑白骨,哪里还有吃肉喝酒的机会。”
三人的神色,更阴沉了。
这个名字,几人都不曾说出口,但大家心知肚明,这是草原上翱翔九天的雄鹰,乃是百年难得一出的草原雄主。
在满都海福晋的调教之下,孛儿只斤氏又出了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单单是说起他的名字,就让几人感受到无比巨大的压力。
因为,他叫做孛儿只斤.巴图蒙克。
又被称为达延汗!
从三岁开始,就于马背上成长起来的英雄。
六岁时,就开始杀敌。
等他十二岁的时候,就能领军一方,斩杀无算。
满都阿固叹息起来:“满都海福晋好本事啊,他教出了一个顶级的强者。”
另外二人都沉默。
但摆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时机。
一个能壮大部族,发展力量的好时机。
满都阿固将二人先前的激动,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反而不急了!
大爷有好处,都不忘了你们二人,急什么!
但亦不刺幽幽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草原,又该流血了……”
拜音罕神色戚戚焉,一副无比赞同的样子。
满都阿固本想反驳,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想到的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
草原的群狼,是需要一头狼王的。
但是,绝不需要第二头!
摆在大家面前的,也是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
如果大家选择臣服达延汗,那么……大家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达延汗必然会控制这种神药。
从而,草原第一个壮大的是谁?
必然是达延汗的本部!
那么,大家还有成为狼王的机会么?
这个问题,大家根本无需回答,就可以得出结论。
根本不可能会再有!
哪怕达延汗的人口增加十万,都会变得无比巨大。
有了这十万新口,达延汗可随时将那些不随军出征的年轻众召集起来。
可以随时组成一个新的兵团!
他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将他的老兵组织起来。
他的力量会膨胀至无以复加!
之后,他的猛犬察哈尔会更加勇猛,他的雄鹰兀良哈会更加奔放,他的秃鹫喀尔喀会更加无所顾忌。
再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会吞并草原的一切,他会组建有史以来最巨大的王庭。
他会征服这个世界的一切!
但亦不刺再一次幽幽地笑起来,有些阴森。
“不!这或许是我们摆脱大汗的好机会!”
“之前我们都想岔了,为何就一定要吃独食呢?只需将这个消息告知大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亦不刺神色兴奋起来。
“接下来,大汗必然会做一次试探……”
随着亦不刺的声音,满都阿固立即想到了接下来的场景。
这位雄视天下的大汗,必定会先做一次大交易。
若是明朝人的神药,每年只有十瓶八瓶,哪怕只有一百瓶,大汗都不会那么在意。
但若是明朝人能一下拿出上千上万,甚至更多。
会发生什么?
满都阿固的头发丝都能想象到,绝壁不是哥俩你好我好,大家愉快地做生意。
而是战争!
达延汗绝对不会容许草原人的命运,控制在大明人手中!
他必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抢回来。
他必定会发动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战争!
哪怕让利于瓦剌,他也会发动!
但大明好惹么?
满都阿固再一次悠悠地想——劳资在长城不知道触了多少眉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劳资怎会不知道?
再加上,大明的嘉峪关已经完成了封锁,八达岭已经修缮了最后一环……想再入中原,难!
那么,当大汗碰得头破血流的时候。
我们的机会,是不是就来了?
满都阿固抬头,他清晰地看到。
二人眼中若隐若现的野心火苗,正腾腾燃烧。
但亦不刺这位狡猾的狐狸,立即提醒:“当然……”
“在大汗交易这次神药之前,我们……”
第六十七章、工部的重要性(求收藏推荐)
“殿下,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牛,而在于文武之争……”
当焦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厚照很开心。
他欣赏地望着焦芳。
焦芳能说出这句话,一是代表了焦芳对他的忠诚;二是焦芳深远的目光,他看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
不错,这件事情的核心,仍然是文武之争!
因为,草原只要人口膨胀,就必然会发生战争。
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
偌大的草原,无法承受太巨大的人口压力。
数以万年的教训,都告诉栖息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水草是生命!
人一多,会造成什么?
便会养更多的牛,更多的羊,更多的战马!
继而,会发生什么?
水草会枯寂!
草原民族是深深知道这一切的,他们亲眼看到绿洲变成荒漠,他们亲眼见到大湖枯竭。
所以,他们才会让草原休养生息,才会追逐水草而居!
可以说,这种环保意识,早就铭刻进任何一个草原居民基因里。
那么,战争就是必然!
他们必然会不顾一切发动战争!
战争首先的对象,必然会是大明。
可大明虽然近些年一直处于劣势,草原就真正讨到了好处?
一比一的战损之下,就算草原多一倍人口,他们就能吃得消?
不行的!
他们只会向西!
去哈萨克汗国、布哈拉汗国、莫卧儿汗国!
甚至,会去更远!
去萨非王朝,去奥斯曼!
毋庸置疑,这也是必然!
只要大同、宣府守住了,他们必然会向西!
甚至,哪怕宣府失守……在八达岭已经完成闭环的情况下,他们毫无攻破北平的希望!
他们仍然会选择向西!
这就是朱厚照的想法!
你们先向西!
本宫会在不久的将来,跟着你们一起去!
但现在,朱厚照要面临一个最大的麻烦——文武之争!
因为,战端一起,武人的机会就来了!
文人花了偌大时间压制了武人,又岂肯轻易给武人机会?
焦芳幽幽地继续道:“殿下,您操之太急了,为何不多等几年呢……”
这个问题,朱厚照也问过自己。
他当然可以多等几年。
可是,他能等么?
葡萄牙人已经到了斯里兰卡,再过几年就要到达马六甲,可他别说出兵草原,平定辽东……他连一艘破舢板都没有。
很多人都说鸦片战争才是神州陆沉的开始。
但朱厚照认为不是!
马六甲,这个千年以来一直是华夏力量辐射的重要地盘……此地丢失了,才是真正的千年大变局。
占据了此地,什么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统统要看大明的脸色!
朱厚照悲哀起来。
若果不靠大明的力量,行么?
就指望满刺加比人头高一公分、葡萄牙人可以直接向里面撒尿的城墙?
再说了,本宫大不了再挂一遍,又有什么大不了。
更何况,本宫千辛万苦地调理弘治老爹的身体,不就为了他能稳定朝政,本宫能放心出征?
甚至,他要再给劳资多生几个弟弟妹妹,本宫就更放心了!
就算劳资将来没子女……也能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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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芳给了朱厚照第二个意见:“殿下,事已至此,工部尤为重要!”
朱厚照立即反应过来。
不错,工部不但肩负着土木兴建之责、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
最重要的,是火器与各种战争器械!
对于战争最前沿来说,兵部的所谓指挥权有时并非万能。
真正能帮助前线的,乃是后勤!
对于处于防守的一方,更是如此。
如果焦芳掌握了工部,那他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给他几年时间,他能将工部所有的战争器械都升级一遍!
不止如此,他若能影响到工部,天下的水利、黄河的防涝、运河漕运,可以大修特修。
能将朱厚照发明的水泥,完全利用起来。
他也可以毫不顾忌地去修直道,缮长城,修水库。
进而,他能影响整个大明的经济发展!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所谓的神药,如何将何长艮从刑部大牢捞出来。
焦芳叹道:“殿下,捞人的事情很简单。本官想请问殿下的是,您真在乎名声吗?”
“或者,本官换一个询问的方式,您真在乎所谓的御史,所谓的清贵,在乎刘大人吗?”
轰!
朱厚照如被雷击。
是啊,本宫在乎什么呢?
鞑靼人来了,本宫抢了兵部的指挥权就是。
本宫亲自上前线!
兵部要叽歪,谁能管得了他们叽歪呢!
这件事情的核心在于,无论是谁去谈及太子殿下资敌,都会触碰严重的政治问题。
因为,这是怀疑一国储君的合法性、严肃性、神圣性。
这件事,谁敢说,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就把朱厚照的太子之位掀翻,要么自己就挂蛋!
但有弘治皇帝在此,谁敢对朱厚照的继承人地位有丝毫怀疑。
别的不说,弘治皇帝只有这一个儿子啊!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些想叽歪的人,想找事的人,他们除了朱厚照之位,拱不出第二个能上位的人!
所以,朱厚照担忧什么呢?
本宫上辈子连最能干的一票人都挤兑走了,也不见江山垮塌啊!
本宫怕个屁!
就算他们叽歪本宫资敌,就算他们把本宫诋毁得一无是处又如何!
本宫在乎么?
而且,本宫完全可以说何长艮是间谍,肩负重要任务。
只要牟斌,或者萧敬配合一下……压根就不需要他们出面。
朱鹫与安陆实打实的就是影卫身份!
刑部敢不放人,劳资直接就劫狱!
至于兵部,他们不让本宫走雁门关……难道本宫不能走宣府,走飞狐关?又或者,本宫难道就不能走延绥?
大不了,老子走山海关!
一个毛锐,一个方继藩,两个货色敢不配合,本宫就每天吊打一次!
再说了,宣府是谁的地盘?
表面看是兵部的,但实际上对于张浚来说,倘若弘治皇帝不亲自下圣旨,是英国公好说话还是谁?
甚至,此事何须张浚出面,张破虏那小子就能把事情办好了!
再加上,张雄于此地可是故友遍地!
所以,现在剩下唯一一个大问题,如何给弘治皇帝交代!
第六十八章、(求收藏求推荐)
说实话,朱厚照还真不知道怎么去给弘治皇帝解释。
难不成,他大咧咧跑去说:“爹,我让草原人战斗力暴增了十倍!”
又或者笑眯眯地说:“父皇,草原民族也是炎黄子孙,儿臣上体天心,上天有好生之德,故此儿臣给他们卖了个安胎神药……”
还是,老老实实去跪下请罪:“爸爸,儿子做错了事情!”
朱厚照很烦恼!
他知道他这个父皇,是个好人!
在“好人”没成贬义词、没成为备胎的年代,这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一个受尽虐待的,从小挣扎在黑暗的,时时刻刻面对未知与茫然的一个皇帝,却颠覆了世界的感官。
他让所有人知道了宽宏大量,他让所有人知道了心地善良,他让天下所有人知道了什么是坚定如一的爱情!
他的无数事迹,被天下人传颂。
他被称为中兴之主,他被称为盖世明君!
这样的一个皇帝,他知谏纳言,善待臣工,他的真诚、善意、勤奋、宽宏,贯穿了整个大明的历史。
没有那个臣子不希望有这样一个皇帝!
他在皇帝的位置上,冰鉴则有王恕、彭韶;练达则有马文升、刘大夏;老成则有刘健、谢迁;文章则有王鏊、丘濬;刑宪则有闵珪、戴珊。
可以说,华夏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比他更受臣子爱戴。
最关键的是,这位皇帝爱老婆,也爱儿子!
所以,朱厚照与其说害怕被人怼,还不如说他担心看到弘治皇帝失望的眼睛。
但朱厚照失望了,他真看到了弘治皇帝失望的眼睛。
弘治皇帝看着规规矩矩的太子……他的亲儿子!
小儿子夭折之后,唯一剩下的亲儿子!
为什么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听话,自己家的就调皮捣蛋?
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出类拔萃,自己的总是不满意?
弘治皇帝站起来,吩咐萧敬:“御书房百米范围之内,生灵勿进,违者,灭九族!”
萧敬佝偻着老迈的身体,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安排。
朱厚照知道肉戏来了。
果然,皇帝拿着戒尺,满脸怒容地走了过来。
弘治皇帝不怒自威:“朕知晓你的耳力出众,周围没有人罢?”
朱厚照愕然,老老实实、仔仔细细地,连同用精神力扫描了一遍,再回覆弘治皇帝:“回禀父皇,周围无人!”
啪!
弘治皇帝的戒尺落了下来,抽在朱厚照的屁股上。
“朕的好儿子,你的胆子真大啊!”
啪啪啪!
“向草原售卖安胎药,换购耕牛?嗯哼?”
朱厚照不说话。
啪啪啪!
弘治皇帝捋起袖子,继续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马上会迎来鞑靼人玩命的攻击?”
朱厚照不敢说话。
啪啪啪!
弘治皇帝微微气喘,他是真的生气了。
啪啪啪!
“一副药,换一头耕牛?朕怎么就生了个傻儿子!”
啪啪啪!
“一副药,换一头耕牛?”
啪啪啪!
弘治皇帝更怒了!
“你难道就不能一副药换十头牛?换十匹战马?换百头牛?尔可知晓,哪怕让鞑靼人用金山银山换,他们也绝对愿意?”
啪啪啪!
朱厚照愕然,半天他才反应过来。
啪啪啪!
朱厚照喃喃地道:“父皇不责怪儿臣卖药给草原?”
啪啪啪!
弘治皇帝喘着粗气,他揍得实在有些累了,但貌似……他儿子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让弘治皇帝大失面子。
弘治皇帝有些羞恼,怒道:“你起来罢!”
朱厚照生怕弘治皇帝有个好歹,一溜烟爬起来,连忙扶着喘气不停的弘治皇帝。
好半天,弘治皇帝才平了气息。
弘治皇帝语气幽幽,道:“尔可知父皇为何生气?”
朱厚照有些捉摸不定,试探地说道:“父皇可是怪儿臣卖得便宜了?”
弘治皇帝嘿然。
便宜么,倒也不便宜!
用些不值钱的东西,制作成几粒药丸,能换成大明最需要的东西,又怎能说卖亏了。
但是,弘治皇帝不满意的是:“你既然最初已经考虑到草原,为何不考虑雁门关?”
“既然兵部已经扣人,你就应该以最快的速度,将人保出来!”
既然兵部扫了你太子殿下的面子,你就应该以雷霆扫穴的姿态,立即报复回去。
要知道,你是朕的儿子!
他们是扫你的面子?
不,他们是扫朕的面子!
你真当朕是一个老好人?
此地无人,朕也不怕告诉你!
朕经历过百次暗杀,数十次毒杀……朕能活下来,真的只是运气么?
凭一个老太监与老嬷嬷,就能保住朕的命?
朕真不想让你知道这些黑暗啊!
朕要真是一个老好人,不曾利用人心,不曾蝇营狗苟,不曾洞悉人性,朕是活不下来的……
朕于当时,只需走错一步,万贵妃滔天的势力,就能要了朕的小命。
朕也不是生气你胆大包天。
比这胆大包天许多倍的事,朕也做过!
朕要告诉你,你做的很对!
但是,太子啊……
你考虑得太片面了!
你只考虑了草原,为何让一个商贾去行事?
难道你就不知道,影卫才是最适合执行此事的人手?
此乃错误之一!
错误之二,你行事不够果断!
无论是雁门关,又或者兵部,再或者刑部,如此重大之事,哪怕杀几个人又如何?
错误之三,你不该来皇宫!
应该说,你要么一早就来,要么就不该来向你的父皇提起此事!
就算是错,你也要进行到底!
你是太子,你是帝位继承人,你担心什么?
谁能动摇你?
你就应该当做你的父亲不知道,哪怕你用最暴烈的手段解决,你的父皇也能为你兜底!
你就不应该瞻前顾后!
这是国策啊!
这是不能说,只能默默地去做的国策。
为了这项国策,朕可以杀任何人!
孩子,你的父亲也有责任,你的父亲还没教你政治的黑暗。
当皇帝,不能轻易去决定一件事情,也不能轻易去否定一件事情。不管这件事情再坏,也不管这件事情再好,你都要学会利用人……
事情,让下面的人去做!
做好了,荣誉、光环都是你的!
但是万一做错了,弘治皇帝微笑起来:“政治这个东西,就是摒弃一切多余的感情!”
第六十九章、满速儿汗(求收藏)
因为经历了太多黑暗,所以才知道光明的可贵。
这句真理,在弘治皇帝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才是弘治皇帝想要告诉朱厚照的道理。
换而言之,他不怕朱厚照会犯错。
谁不曾犯错了?
他怕朱厚照不知道错在哪里!
他也不怕朱厚照优秀。
他是担心,这个孩子怎么不能再优秀一点!
一趟皇宫下来,弘治皇帝经历的黑暗,弘治皇帝的豁达,颠覆了朱厚照的感官!
是的,他应该早想到的!
他的父亲,从生下来一直到见他祖父宪宗皇帝的时候——由于被长期幽禁,胎发未剪,故长发拖至地面,人也瘦弱无比!
一个皇子如斯局面,够凄惨吧!
够顽强吧!
弘治皇帝顽强地活了下来!
继而,他用自己的正直,用自己的善良,感动了所有人!
无数太监宫女为了他,纷纷挺身而出!
被万贵妃杖毙百人,也没有一个太监宫女退缩!
但最让人感动的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同样愿意为太监宫女挺身而出。
从而,感动了周太后!
若非如此,周太后又岂会不顾一切,哪怕家族被万贵妃痛捶吊打,也要保住宪宗的一颗幼苗!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个皇帝正直了一生!
作为皇帝,他只娶了一个老婆,普天之下谁能做到?
作为皇帝,他与皇后若平常百姓夫妻,日落而栖,日出共起,普天之下谁能做到!
作为皇帝,为了天下节食省度,自己吃自己种的菜,哪个皇帝能做到?
就算康麻子把明史修改了无数遍,也不能掩饰弘治皇帝的正直!
但他毕竟是皇帝,他想的、做的、看的,与任何人都不一样。
所以,朱厚照是真受教了!
何长艮,老早就被影卫救了出去。
幸好,何长艮一句话都不曾说。
他知道走私的罪名,更知道不能牵连任何人。
所以,影卫没杀他!
否则,不管他说了什么,只要这个人嘴巴不严密,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影响太子殿下,影卫都会杀了他!
继而,顺藤摸瓜,杀光任何有可能会影响太子的人!
朱厚照走出皇宫的时候,心神震荡。
他知道弘治皇帝会经常查他的消息,但他从来不想弘治皇帝会查这么仔细。
他也没想到,今天会上了这么一趟大课!
他一直说,要一往无前,要有从废墟中挣扎而崛起的精神。
但这一次,他徘徊了!
很快,朱厚照收敛心神,径自去了羽林卫。
在他走之后,老太监萧敬像幽灵般冒出来,低声道:“陛下,都处理好了!”
弘治皇帝不见喜怒,淡淡地道:“影卫的人,多给太子一些。并且,你私下里给牟斌传一句话……”
老太监并没回答,而是把头颅深深地垂了下去。
朱厚照回到羽林卫,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何长生。
而是深深地反思起来。
这件事,他的确思虑欠妥。
那个告发的士兵,以及突然到雁门关的兵部主事,无论是不是意外,都代表事情失去了控制。
这就是经验啊!
没有经过实际操作,你永远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坑!
所以,他这一次一定会走飞狐关,哪怕路难走一些。
他与張懋已经打了招呼,他要安排薛翰亲自走一趟。
甚至,张雄也要亲自走一趟。
当然,影卫必须加入进去!
他手中也恰好有一个能力出色的影卫,安陆!
这么重要的事情,单独交给一个商贾,的确欠妥了!
当然,他并不是去抢何长生的生意,也并不打算砸了何长生的饭碗。
信誉这个东西,他还是有的!
但是,他更清楚地知道一件事,现在已经是深秋,过了这个冬天之后,到了明年的春天。
鞑靼人就要来了!
当然,现在还有一件事情,是朱厚照要做的!
朱厚照拿着一把华丽无比的宝剑,对着寸许的桌子,轻轻一斩,立即斩断了桌子的尖角。
青铜剑,镀铬技术!
至春秋战国以来,华夏族群最顶级的冶炼技术,再一次重现人间!
朱厚照神色骄傲,道:“当世无论是所谓的大马士革弯刀,又或者是所谓的百炼宝刀,与本宫手中的宝贝相比,都是垃圾!”
“这样的神兵利器,何老板帮忙估个价?”
何长生垂涎欲滴,眼睛里冒出无数小星星。
无数小星星,立即又变成无数小可爱。
何长生爱不释手,这是无上至宝啊!
远古时期,有这么一把武器,那些诸侯王愿意拿一座城池来换!
甚至,恐怕还不止一座!
这些武器,无论是去了瓦剌,又或者东察合台,再或者继续向西,都会被那些尊贵的大人们,当作至高的象征。
有这么一个宝贝。
无论是个人佩戴,又或者祭祀诸神,都是极其荣耀的一件事!
可转瞬,他又变得瞠目结舌。
因为,这样的武器……朱厚照拿出了一大堆。
几近一百多把!
何长生苦着脸,脸盘快掉地上了:“殿下,东西太多了,就不值钱了啊……”
朱厚照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可谁叫他与唐古当时太嗨皮了。
两个好基友在一起的时候,灵感的火花不断碰撞,干脆把所有不错的想法,都做了一遍。
于是,百来把这样的武器……还值钱么?
可也不是没有办法。
何长生建议道:“首先,此物的价格必须要高,哪怕暂时卖不出去也不能降价!”
“其二,就是去找真正的买主!”
刚好,何长生还真认识这么一个老朋友。
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卖出高价!
但是!
倘若第一把卖了数百万两银子,第二把只卖个几十万……老朋友就变老仇人了。
他卖出去的刀,说不定刚好就来割他的脖子。
割得还绝对快得很!
因为,这个人是东察合台的大汗,是大明老仇人阿黑麻汗的儿子,满速儿汗!
别看满速儿最近时运不佳,要么被乌斯藏吊打,要么被瓦剌暴揍,要么和莫卧儿开个片……可人家十多万骑兵也不是盖的。
真要锤死他何长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朱厚照一听,就琢磨起来。
满速儿这个倒霉孩子啊……
对了,不能换银子!
因为,满速儿的地盘上,别的没有,玉石可是一大堆啊!
用宝刀和满速儿换石头,他会不会开心得要死!
那些和田玉,极品羊脂玉,在满速儿手上,和垃圾也没什么区别!
可要是运回大明,会发生什么事情?
随意一块石头,都可能价值十万两!
甚至,这一大堆的武器,统统卖给满速儿又如何?
让他去找找瓦剌人的麻烦,去捅一下莫卧儿的屁股,貌似也不错?
唔,可以有!
何长生也沉思起来。
这是个好主意!
在这个君子如玉的时代,王公贵族、士绅大夫、武勋贵族、皇亲国戚,哪个不会趋之若鹜?
谁腰间要是没有一块美玉,怎么好意思出去见人。
并且,玉回来了之后,朱厚照有大把雕刻师啊!
处理一下,价格是不是更高?
第七十章、工部现状(求收藏)
焦芳这个人,朱厚照是了解的。
此人虽不精于文学,却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
能在马文升等一群大佬的打压之下,从一个知州爬到知府,再爬到礼部右侍郎,进而加封大学士,必然有他过人的手段。
也足可见焦芳性情之坚韧!
朱厚照想用焦芳这个人的理由,是这个被称为焦乌头、焦大脸的家伙,与南方人完全苟不到一块去!
换而言之,只要焦芳去了工部,江南但凡有想要贪污,想要从中捞好处的人。
绝对会被这个阴狠的家伙,收拾得欲仙欲死!
如此一来,工部被上下其手的情况,起码能杜绝一大半!
最重要的是,当年鞑靼人进入中原,不但烧杀抢掠,更把焦家夷为平地。
以致于,这家伙成为了坚定的主战派……试想一下,万一对鞑靼人开战,有个对鞑靼人恨之入骨的家伙当工部尚书,物资后勤会短缺么?
物资质量能没保障么!
所以,推焦芳去当工部尚书,完全是优选。
更何况,这家伙的资历完全足够了。
但现在问题卡在这里,曾鉴老大人请辞了数次,把致仕奏本翻来覆去快写不出内容了,弘治皇帝也没同意。
偏偏,这位老大人是一个极其厌恶商事之人。
要说这位老大人做错了,他也没做错什么。
就他任弘治年间工部尚书期间,为朝廷每年近乎能节约达数十万两银子之巨。
当然!
司务监给皇家造的什么龙毯、素毯,内府针工局需要招收工匠,什么上元节的烟火,龙虎山的修缮,万岁山的督造,某个皇亲的宅邸,织染局的织造工作,统统被这位老大人要么阻止,要么停止,要么减半!
如果是上辈子……
无论是弘治皇帝,又或者朱厚照,当然认为这位老大人公忠体国。
但现在嘛……
朱厚照要大力发展大明经济,这位老大人岂非是第一头拦路虎?
再说!
他停止造龙毯,内府针工局停止招收工匠,又造成多少人失业?多少人没有饭吃?
从而,某些地方的生意是不是可以大发其财?
他禁止建造宅邸,停止织造局,看似为朝廷节约了银子,可实际上,后宫不需要用度?
就算皇后不需要,太皇太后不需要?
皇亲国戚不需要?
明明内府能依靠着这个手艺每年赚个十万八万,结果让某些个商贾大赚百来万!
所以,弘治皇帝为何要自己种地?
还不是这些家伙把内库搞穷了!
以致于,堂堂皇后要亲自动手织衣衫!
最重要的是,曾鉴如此一来,看似节约了许多。可实际上减少了就业,减少了内库收入,更让这个世界最好的工匠没饭吃!
这极大地阻碍了技术的发展!
就说工部营造火箭车的大匠,一个月的俸禄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这种情况之下,造出来的东西能好?
又能有什么创新?
单就说朱厚照管理皇庄一事,这位老大人就无数个叽叽歪歪。
他的打算是,撤销皇庄!
他的理由也充分——反正皇家由天下人供养,要这些奢侈俱糜的东西干什么!
朱厚照反应过来了!
您老到底是朝廷的官员呢?还是某些士绅的代言人?您老到底是大明的人,还是鞑靼人的卧底?
可还是那句话,能说曾鉴老大人做错了么?
他只是深受儒家思想熏陶而已。
这位老大人,是个百分百的儒家知识分子。
凡那些所谓‘子’的言论,都被这位老大人奉为圭臬!
所以,朱厚照真正想要改革,想要让大明富强,他的真正对手是——儒家!
当然,朱厚照现在的小身板……就连弘治皇帝对儒家也无可奈何。
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儒家最喜欢干的是什么?
挂羊头卖狗肉!
比如说,儒皮法骨!
故此,朱厚照去找这位老大人的理由,是为了黄河。
他要用黄河这个借口,他这个太子愿意捐一些财货,来大力疏浚,来避免更多的水涝!
说到黄河,就不得不提大明一个奇葩的现状。
山西还要好一点,毕竟黄河能影响到的也就几个县。
可是河南、山东就遭罪大了!
虽然有黄河以来,河南、山东就是最遭罪的地方,但偏偏大明朝廷加剧了这种遭罪!
因为,大明为了漕运,为了保证江南的粮食能顺利到达京师。
从而干了一件最奇葩的事。
堵了下游,挖上游。
美其名曰:北堵南分之国策!
本身,黄河至济南至东营入海。
但刘大夏给出的方案是,在山东堵起来,连通京杭大运河。
说白一点,就是不顾河南、山东交界处西南地势高,东北地势低,强行筑堤坝堵住东北,逼迫黄河水往淮水而去!
进而,在南方进行分流。
这样会发生什么?
这种不顾自然规律不科学的后果是……南方的粮食倒可以顺利运往北方,但由于黄河改道,水势变得缓慢,再由于黄土高原的水土流失过于严重。
逐渐!
泥沙冲不走,就给堵上了!
大家不明白这样的坏处么?
当然是明白的!
就连弘治皇帝都说:“古人治河乃为民除害,今日治河乃是恐妨运道,致误国计,其所关系盖非细故……”
单凭这句话,足以证明大家都是明白的。
那么,既然事已至此。
在南方大力疏浚罢!
让分支河流少堵几次罢!
等天旱之时,把渠道挖深一些罢!
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大明朝疏浚少得可怜,这些二货却拼命去修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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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到曾鉴的第一眼,朱厚照就悲哀起来。
曾鉴和秦紘还不一样。
秦紘金戈铁马,驰骋沙场,当真有一副好体魄。
就算秦紘老大人已经七十七了,但他的身板比年轻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曾鉴不一样,他是真正迈入了风烛残年。
和萧敬老太监那种颤颤巍巍也不同,萧敬这种顶级高手,就算武道意志大成的角色,也不一定能在老太监手里讨到好。
可曾鉴,是真正的颤颤巍巍。
朱厚照清晰地看到,这位老人的右手,以极高的一个频率在抖动。
显然,没有几年好活了。
悲哀啊,大明竟然由这样的人来掌舵,岂有不下滑之理!
这反而更坚定了朱厚照的决心!
帮助曾鉴致仕。
他立即把疏浚黄河的方案,改成了关心曾鉴老大人的身体。
第七十一章、黄河水患之因(求收藏)
不得不说,有明一朝,真正解决黄河水患的皇帝。
是朱厚照!
可悲催的是……
他打退鞑靼人,让边疆安宁下来,让大明少了至少三十年边疆之患。
他黄河治水,往后七十年不曾有过大型水涝。
单凭这个举措,就足以吊打太祖成祖的丰功伟绩!
可是,史书被篡改了。
再加上他还没子女!
然后,他成为了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
不过,朱厚照现在想得开。
始皇之功,不也要等两千年?
儒家这群渣渣们,除了听他们摆布的傀儡之外,又有谁被称为明君了?
这群王八蛋,他们能把一切不符合他们意的,都批判成邪恶的存在!
所以,朱厚照学会了一件事。
以光明正大的做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无论这件事的结局是什么,都能摁住儒家这群渣渣唱赞歌!
于是,朱厚照抱着个心怀国事的态度来找曾鉴——本宫打算出五百万两银子,参与黄河疏浚工程。
是不是很伟岸!
是不是很光明正大!
是不是显得本太子忧国忧民!
当然嘛!
工部稍微办的有一丝丝不好,本宫是不是就能借机发难!
就算你办得好……老家伙躺着位置上不走,本宫是不是可以随意找些借口,只要督促十万次,累不死你也能烦死你!
可看到曾鉴的那一刻,他改变主意了。
这样一个老人,无论他是不是儒家子弟……把黄河相关的资料、数据,能如数家珍的人,都不会太过不堪!
从黄土高原进入河南的河道长度,又或者下游施工具体的关隘,再或者需要的时间,需要的材料,需要的人手,哪里常出问题……
哪里是最关键的地方,哪里是施工最困难的地方。
无论是商丘,又或者是虞县,再或者是开封、亳州、兖州、菏泽、巨野、梁山等等!
这位老大人都成竹在胸。
这让朱厚照不由自主起了敬意。
他随意和老人闲聊几句黄河相关的事情,就给老人开了几个方子。
详详细细地写下该如何调理,有哪些注意事项,然后开玩笑地说:“老大人,本宫这几个方子,可是足以传家的宝贝,秦紘老大人可差点用孙女才换到……
若非老大人身体不好,非要陪本宫好好喝一顿不可!”
曾鉴感激淋涕!
这位在宦场经历了一辈子的老鬼,即便说话都已经困难了,但对朱厚照的建议仍然无比上心。
“殿下之言,往后百年……黄河之患不足虑也!”
颤颤巍巍就要给朱厚照磕头。
朱厚照哪里敢让他磕。
万一磕的时候磕挂了,朱厚照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大手一挥,朱厚照带着资料就走。
晚上,他再一次到了焦芳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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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些资料,有了朱厚照的银子,焦芳再呈上一份黄河的完美疏浚方案。
成为工部尚书几乎就板上钉钉。
就算有盯着这个位置的人,要么没焦芳有资历,要么没焦芳有能力。
要么,没那么多钱打点!
关键,谁有本事想出这么一套方案来,他做工部尚书也无所谓了!
朱厚照的想法很疯狂!
鉴于河北的水利工程,被他修得差不多了……皇庄的、皇亲的、勋贵的、他收购的、屯田的、马农们的。
便是山西,他也修了一小半。
不止是何长生,连同他收购的土地,俱在此列。
说实话,现在就算有个旱灾,有个水涝,他也不太担心。
无论是河北的收入,还是山西的收入,加上能从缅甸、暹罗、金边、南掌、安南等地大量采购。
他既不怕粮食会短缺,也不怕粮食价格会翻天。
再加上,只要他的渔船能在明年夏天出海,无数的海鱼,嗮成鱼干之后,又能救活多少人!
所以,小冰河时期到来,他并不是太担心。
故此,他不但要堵,更要疏浚淤泥,还要挖更深的河道。
上中下、前后左右、东南西北,三百六十度全干了!
首先,他要大力疏浚菏泽至徐州地段,用天量的水泥、石头,修一个前无古人的河道。
其次,把黄河引导注水的一段,从开封迁移至菏泽地段。
再次,疏浚开封至淮水地段的淤泥。
以作后备!
最后,确保济南至东营下游,能畅通入海;以及确保淮水能顺利注入长江,从而由钱塘顺利入海。
这样,无论哪一条出问题了,都可以随时启用另外一条。
当真发生泼天洪水,他还能利用黄河东段与淮水进行同时疏通。
总而言之,这样的方法不但可以确保防涝,还可以抗旱。
当然,朱厚照同样知道,这样看似无虞了。
但真正的问题,却没有得到解决!
因为,黄河最大的问题,从来不是分支有多少,也不是黄河东段,又或者钱塘入海。
它真正的问题,在于黄土高原!
随着农耕民族不断开发,开荒挖地,就地取矿;以及草原民族对于河套的入驻,以及人为的破坏等。
造成的情况是,黄土不断流失。
从而,流水迅猛的时候,泥土能不断被冲走。
可流水缓慢的时候,就造成了淤塞。
逐渐,淤塞不断加大。
当下一次大洪水来临的时候,水就溢出来了!
从而,无论是开封、商丘、虞县、亳州、许昌,还是属于山东段的梁山、菏泽、兖州、徐州,一直影响到安徽地段。
中原作为华夏的中心,至宋以后不再作为都城,此也是一个原因。
非至于此,原本河南地带纵横阡陌,地带平缓,本应是物流交换中心,经济发达之地,也由于这个原因,被严重影响。
甚至,河南在宋之后,又或者汉之后,成为重灾区,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原因,就是春秋之时齐国修建的这条运河。
继而,隋炀帝由于政治、军事、经济的原因,大力凿建。
但焦芳忧虑起来:“殿下,如此宏伟的工程,岂是五百万两银子就能解决?”
朱厚照成竹在胸!
要是别的事情,说不定能难倒他!
至于钱,还真难不倒!
朱厚照脸色骄傲,脱口而出:“五百万两不够,那就五千万两,五千万不够那就五亿!”
“更何况,如此多的钱,根本无须一次性投入。”
“本宫虽然暂时只有几千万两银子,但拨付两千五百万两,也足够花五年了!”
第七十二章、正确的做事方式(求收藏)
朱厚照这一次学乖了,他直接就去找了弘治皇帝。
先将方案给弘治皇帝过了一遍。
才让他揍一通屁股的儿子,立即就给他一个大惊喜,让平素沉稳的弘治皇帝目瞪口呆。
但弘治皇帝立即发现了朱厚照的小心思,目光幽深起来:“皇儿对工部有想法?”
朱厚照笑眯眯地,毫不避讳弘治皇帝,朗声回答道:“父皇英明,正是如此。”
弘治皇帝飒然一笑,他是无所谓的。
若是其他皇帝与儿子,必然少不了诸多猜忌。
这个小子这么快就想把朕拱下去?他这么快就想当皇帝?这么快就想把握权力?
朕还没死呢!朕这个皇帝还没当够呢!
但弘治皇帝不同。
只要这个儿子能干正事,他就喜欢。
这个儿子能关心朝政大事,他更喜欢!
反正,他这些年努力了无数次,也就只得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但弘治皇帝仍然打击朱厚照:“太子可尝想过,华夏诸多帝皇就没有聪明人?就从来没人想到过?”
“别的不说,北宋定都开封,可是深受其害!”
“为何都做不到呢?”
朱厚照沉思,旋即反应过来。
他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土地!
隋炀帝扩建运河,凿建分支流域,这些人当真看不到好处么?
不是的!
真正的原因,在于隋炀帝征用了这些世家的土地,却又不给人补偿。
如此大的工程,又该征用多少农夫服徭役?
又要影响多少农事?
更严重的是,杨广同志你想要管我们,也不是不可以。
大家可以好好谈!
总要给我们一点好处嘛!
但你不能这么直接啊!更不能这么暴力啊!
于是……
会怎样?
门阀世家联合起来,反了这个狗东西!
敢占俺们的便宜,你找抽咩!
朱厚照一样面临着这个问题。
甚至,他的动作更大,影响的会更多!
暂且不论征用土地的多寡。
他无论动上游或者下游,会影响多少人已经修建好的水利?
又会影响多少人的收成?
进而,会让人少赚多少小可爱?
这些人只要稍微发动一下,会不会就造成工期停滞。
会的!
人心是自私的,就必然会!
但这件事情,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弘治皇帝点拨他:“皇儿既然想用焦芳,可知焦芳于河南乡众之名?”
朱厚照瞬间反映过来。
是的,这件事情的关系错了,根本不应该由上至下。
而是应该由下至上。
焦芳于河南父老,素有美名。
这个家伙,对家乡是真好!
故此,让焦芳去发动河南父老乡亲,发起请愿,继而递交朝廷。
朝廷装模作样地商议一番,之后得出结论——鉴于河南父老素受水涝之苦……巴拉巴拉,朝廷同意了!
这样,大义的名分不就有了?
然后,焦芳再给出一个大大的建议——能解决百年水涝。
在大义面前,谁敢反对!
谁敢反对,就是和整个河南、山东、山西的小民过不去!
这些小民愤怒起来,能将任何敢于阻挡黄河工程的势力,撕成粉碎!
朱厚照叹服!
姜,果然是老的辣!
但弘治皇帝继续点拨他:“工部用焦芳,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皇儿可知焦孟阳与南人龌龊?”
是的,焦大脸、焦乌头的称号,都是浙江人取的。
可见江南对焦芳厌恶之深!
反观焦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家伙,不但弄了个什么‘南人不可为相’的图和文章,还大肆宣扬。
其起因,就在于马文升这个本是河南老乡的朝廷大佬,与一众浙江、江西以彭华、万安为首的小老弟,对焦芳的大肆打压。
这一点,朱厚照是知道的。
他更知道,焦芳只要上位,就必然会招致江南人的群体围攻。
关键是,焦芳稳得住么!
朱厚照可以想象得到,无数人会拿出无数种手段,会于私德、性格、为人、政治中给焦芳挑无数的刺。
他们会将焦大脸狠狠羞辱,会全方位打击焦芳。
他们会将焦芳形容成——品德败坏、贿赂上官、私生活败坏……一切能想象到的恶劣,都会被加诸与焦芳身上。
但朱厚照莞尔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给了弘治皇帝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父皇放心,让焦芳亲自走一趟江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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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皇帝深深看了一眼朱厚照。
他此时才真正放心。
因为,这个儿子终于长大了。
他试探性地询问朱厚照,原本也没期待朱厚照给什么答案。
甚至,朱厚照哪怕用所谓的大义之言,含糊地回答他。
他也算朱厚照过关。
但朱厚照给了他一个真正的惊喜——太子会算计人了!
让焦芳去一趟江南,让他自己去斗就好了!
一个不会斗争的工部尚书,会是一个好的工部尚书么!
他们自己斗争,关我这个太子屁事。
他们斗得越厉害,本宫就越开心。
所以,弘治皇帝也开心起来。
帝位的继承人,优柔寡断不是问题,残暴狠辣也不是问题,反复无常更不是问题。
只要继承人能看清楚问题所在,会用人,更会御人。
就都没问题!
弘治皇帝再问朱厚照:“皇儿最近弄的什么海鲜会所,还大肆宣扬壮……阳功效,是对海洋有想法?”
朱厚照不瞒弘治皇帝,老老实实地回答:“儿臣想开海禁。”
弘治皇帝目光更幽深了一些,但他没有问朱厚照原因。
沉思了许久,弘治皇帝才幽幽地说道:“开海禁并非不可行,而是天时、地利、人和齐具之下,方可一试……”
朱厚照凛然。
在出宫门的时候,他都在深思这个问题。
他也知道。
作为农耕民族,对于海洋有着天然的敬畏。
他更知道,儒家思想对于一切不明白的,统统会打入异端。
他还知道,弘治皇帝肯定知道开海禁,做贸易的好处。
但他同时也知道,皇帝肯定有极深的顾虑。
这个顾虑,是什么呢?
但不重要了!
在任何顾虑面前,都不能阻止朱厚照开海禁的决心。
如果华夏不能占据海洋之利,总有一天会被人围堵在这片土地上。
总有人会借海洋之阔,来对华夏进行狙击。
朱厚照也绝不会——让这个古老的的民族,吃上莫大的亏,流无数的血,淌无数的泪,才反应过来!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打开这个禁忌!
哪怕天翻地覆,哪怕赴汤蹈火!
哪怕再来一次轮回!
神州,也绝不可陆沉!
第七十三章、黄河当治(求收藏)
为焦芳打点了弘治皇帝,并不代表着焦芳就稳妥了。
而是代表着焦芳要忙碌了!
更代表着焦芳要懂事了!
比如,去讨好原工部尚书曾鉴老大人,就让焦芳很为难。
大家同一个岁数,你丫非要显得自己老,让老焦情何以堪!
但是,朱厚照提醒他。
焦芳同学,如果要省事,不想节外生枝的话——让曾鉴老大人在致仕书上,推荐一下你,几乎就板上钉钉。
你要是不愿意……万一老曾推荐另外一个人,虽然皇帝陛下不一定同意,却也很麻烦是不是!
除此之外,老焦啊,你更要联络你的老乡。
比如,马文升你肯定是不愿意的。
但是内阁首辅刘健刘公,和你没什么仇怨。
他也是你的老乡嘛!
去联络联络感情,最起码少个人说你的小话,少个掣肘是不是!
就更有把握是不是!
焦芳长叹一声,老夫今年已经六十七了,没想到还要去当老瘪三,去给人家拍马屁……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于是,焦芳欢天喜地去忙碌了。
朱厚照骂道:“呸!这个官迷!”
然后,悠悠然回了大德银行。
没过几天,朝廷忽然收到了万民书,河南、山东近黄河之民,请修缮黄河水利。
这些奏则,立即就到了内阁。
内阁不敢耽搁,马上递到了御书房。
很快,内阁三位辅政大臣,与六部尚书都来了。
大家要讨论这件事,并决定到底修不修。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任由大家争论。
李东阳目光闪烁,目光幽深,一言不发。谢迁捋着胡子,笑意盈盈,偶尔发表一下意见。
三边总制秦紘老大人也来了,但这位老大人除了兵事之外,一个字都不提。
刘大夏问他意见,他干脆装起了迷糊。
至于刑部尚书闵珪、礼部尚书张昇、工部尚书曾鉴,都含含糊糊。
谁也听不出这些家伙,到底什么意思!
但刚刚调岗至吏部尚书的马文升,与刚刚上任户部尚书的韩文,表达了一致意见——修,必须修!
坐在角落里的朱厚照谓然叹息,果然啊……都特么是家乡人。
一个山西的、一个河南的,要是不为家乡说话,会不会被人喷死!
有了这两人说话之后,事情就好办了。
有了这两位衬托,刘健再发话,就显得没那么小心思。
刘健站出来,道:“当修!”
刘老大发话了,李东阳、谢迁也很快表达了意见:“当修!”
但问题仍然不出朱厚照意料之外,怎么修才是大问题!
北堵南分是国策!
动摇了这项国策,大佬们的政绩呢?
刘大夏第一个表达了意见:“黄河之患,在于南流贾鲁故道、涡水、颖水,在于北决山东运河,亦在于开封决溢,更在于引黄河之水济运。故臣建议,于淮水、涡水、颖水大力筑边,于金龙口、太黄寺、黒洋山西湾、黄沙岗等地筑造堤坝……”
朱厚照心里哭笑不得,这个二货啊……除了造堤坝你就不会干点别的?
挖一下淤泥会死么!
再说了,前面这么多教训还不够?
非要在一个错误上不停犯?
偏偏,弘治皇帝笑眯眯地,仿似听得极其入神,极大地鼓励了刘大夏。
就连刘健、李东阳、谢迁,也不断点头。
朱厚照听得直打哈欠,心里立即明白,本次绝壁是不会有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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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也是如此!
弘治皇帝得了他儿子每年至少五百万银子的承诺,怎会还搞老一套!
再加上,朱厚照于河北修缮的水利,当真是立竿见影。
弘治皇帝差点就把其它军队的屯田,统统给了朱厚照。
幸好朱厚照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一不说天底下暂时没这么多流民,二来说军队的头目们会乐意了?
朱厚照上次接管羽林卫,可是杀了上千人!
但修缮水利之后,河北绿油油的一片,让弘治皇帝喜笑颜开。
在京师有了粮食保障之后,弘治皇帝的心思开始活络了。
可弘治皇帝仍然不表达具体意见,只是淡淡地吩咐:“内阁并工部拟个条陈,列明具体事项,改日商议罢。”
这个时候,焦芳就跳出来了。
他的奏则里,洋洋洒洒几千字,列出了具体需要修缮的内容,列出了需要花费的银两,更列出了这些银子……河南乡亲们愿意出!
是的,银子当然不能是朱厚照出。
否则,他这个太子为了拱一个大臣上位,不惜花费巨万。
其他人怎么说!
太子殿下的钱哪里来的?
作为太子殿下,您怎么可以拥有这么多钱?
太子殿下的钱,是不是应该上缴国库?
太子殿下,您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东宫里,出来瞎厮混什么!
朱厚照脚趾头都能想到——无数人,会找出无数的理由,来弄走朱厚照的钱!
然后!
无数人,会有无数理由,将这些小可爱揣进自家口袋。
但河南乡亲们捐献银两,这个很政治正确啊。
当然,这个数目也不能太大了,更不能太小了。
所以,焦芳的奏则里,只写了几百万!
偏偏,就是这个几百万银子,引起了所有人的觊觎。
因为……
几百万,劳资也能募捐啊!
几百万,有什么大不了!
几百万就能搞定这么大件事,能捞一个千古留名,劳资自己出也愿意!
好吧!
没几个人盯着的工部尚书,忽然就成了香饽饽。
因为,曾鉴再一次上书请求致仕了。
这一次,曾鉴上书之态度坚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态度凌然地道:“臣之老迈残躯,留之无益,途耗具糜……故臣请致仕!”
当然,对于黄河疏浚这个超级构想,他赞了又赞。
几千字的请辞书,十成中九成九都赞了这个构思。
他大赞此乃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登峰造极,盘古开天……之盛事!大明必然走向国运昌隆……巴拉巴拉!
朱厚照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老头是个妙人啊,不枉本宫为他劳心劳力,让他多活几年!
可让焦芳愤怒的是,他尽管低三下四,想尽一切办法拍马屁,曾鉴也只是隐约地提到了焦芳。
焦芳大骂:“狗东西,劳资的酒让狗喝了!”
可焦芳也没办法。
因为,诸多大佬纷纷推荐了有力的竞争者。
比如,刘大夏举荐了杨一清!
比如,马文升举荐了张彩!
第七十四章、如何分牛(求收藏)
朱厚照几乎可以肯定,焦芳已经稳妥了。
因为,焦芳的奏则已经成功递了上去,还引起了巨大反响。
再加上,朱厚照与弘治皇帝商议时,弘治皇帝并没表示反对!
所以。
焦芳只要不是起兵造反,又或者忽然丧心病狂辱骂皇帝,都不太可能会出现变故。
故此,朱厚照施施然回了羽林卫。
然后,他见到了何长生。
何长生很焦急,道:“殿下,有人想见您!”
朱厚照狐疑起来,本宫又不是什么大美人,谁那么着急见本宫?
马上,朱厚照就知道了答案。
满都赉阿固勒呼!
朱厚照也马上知道了这个名字的简称,满都阿固!
鄂尔多斯的大头人!
但他更疑惑了!
何长生直接告诉他:“满都阿固大头人,要和您当面确认十万头牛的交易!”
嘶!
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十万头牛,看似天大的好事。
可是,短时间内如何处理,还真是个大麻烦!
就单单说押运。
哪怕十万个人从宣府到京城都需要十几天,更遑论十万头牛!
再说要安排多少人去接收,安置的地点,如何防止牛群生病,给牛群喂食,统统都是问题!
就连这些多牛聚在一起,需要多少牧草,恐怕都没几个人清楚!
进而,发放给哪些农户,同样是一个巨量的工作。
同时,这么多的牛,单单皇庄是消化不了的!
即便皇庄有这个能力,也不能这么做。
因为,政治不正确!
朱厚照的脚趾头都可以想到,倘若真是全部进了皇庄……保证一群人会拍案而起,大骂太子没有体恤小民之心。
这些怪话,传十年都不会消停。
可是,该怎么消化呢?
刘瑾给他出主意:“一部分纳入皇庄,一部分给殿下自己的地。至于另外一部分,租给地主士绅们!”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办法!
可朱厚照,偏偏不想这么做!
租给这些士绅,他们会帮忙说话?
他们会念本宫的好?
信不信,转眼这些家伙就会说:太子殿下怎么这么抠门,几头老牛还要收俺们的钱!
甚至,朱厚照百分百肯定,这些人的下一步动作是——这些个坏东西,保证会将租子翻一翻,再租给他们的佃农。
薛翰提醒朱厚照:“殿下,您忘了那十万马农?”
朱厚照当然没忘!
可是,马农们要真有余力养马,又怎会破家!
这些人既要种田地,又要喂鸡鸭、养鱼,还要养马;看似无比惬意的田园生活,实则随时充满危机。
只需劳力出了问题,立即会影响整个家庭。
但薛翰再次提醒:“殿下,马农们也并非个个如此,起码也能消化一万头耕牛。”
朱厚照把心一横,道:“那就留一万头租给马农,免费租!”
“和这些马农说清楚,他们可以免费使用耕牛,但是耕牛下的崽,必须是本宫的!那些养公牛的,只要成功配种十头,公牛就归他了!那些养母牛的,只要成功下两头牛崽子,母牛也归他们了!”
“之后,他们只要不杀牛,无论是自己养,又或者去卖之后生的牛崽子,本宫统统不管!”
“且同时,将南郊的空地清理出来!”
“于此地建一个小型牧场!”
刘瑾欲再要提示,朱厚照阻止了他。
朱厚照知道刘瑾要说什么!
但是,羽林卫也是需要牛的!
不止是已经解甲归田的羽林卫耕地需要,在编的羽林卫,尤其需要!
一个不吃肉食的人,怎么增长力气!
朱厚照想的是,留下一千头公牛,几千头母牛,不单可以配种,还可以生产牛奶!
偶尔,还可以宰一头半头开个荤!
但……这仍然无法避免要租给士绅。
好吧!
朱厚照捏着鼻子,只能认栽!
但刘瑾给他出主意:“殿下担心不良士绅,为何不直接租赁给小民,此事直接责令顺天府不就行了!”
这个可以有!
朱厚照直接拍板:“两万头直接入皇庄,一万头租给马农,五千头留于牧场,三万头租赁于羽林卫农户们,至于剩下的……统统交予顺天府武清处理。”
朱厚照砸砸嘴,这么一分,貌似也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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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见满都阿固,朱厚照是无所谓的。
但摸清楚满都阿固为何要见朱厚照,就有所谓了!
何长生提示道:“殿下,对方不知道是您,薛翰小侯爷可以替代您去一趟。”
刘瑾埋怨起来:“为何那厮就不能来见殿下……”
何长生苦笑起来。
这个问题……还真的很简单!
因为。
这种高级别的人物,但凡敢潜入大明,只会有两种结局,要么被抓,要么被杀!
除此之外,别无其它!
朱厚照倒不怕被抓,也不怕被杀。
以他的武功,草原上能杀的人……如果朱厚照发浪不跑,兼鄂尔多斯部愿意牺牲无数精锐,还是能干掉他的!
但朱厚照想跑的话,绝对没人能抓到他!
可朱厚照当真不想去。
他不是怕儒家那群渣渣知道了会喷他,也并非怕被人围剿。
而是,搞清楚满都阿固的目的,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要知道,十万头牛可不是小数目!
就鄂尔多斯一个部落,有这么多牛么?
朱厚照老早看过情报,鄂尔多斯部是有的!
可鄂尔多斯部不要命了,他们冬天吃什么?他们明年怎么办?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鄂尔多斯必然联合了其他人一起交易。
最大的可能,是鄂尔多斯联合永谢布!
但是,他们为何会进行如此疯狂的交易?
他们的诚意又如何?
这十万头牛该如何交易?
就算对方诚意满满,可朱厚照不放心啊!
他交易十万副药倒是很方便,拉几车也就完事了!
可是十万头牛,光是区分公牛与母牛、种牛与阉割过的牛,就要费老长时间。
并且,十万头牛可不是真的就只有十万头!
还有何长生的好处呢?
当初朱厚照可是说好的,所有的牛都归朱厚照,但何长生能谈出的其它价码,朱厚照并不插手!
所以,朱厚照在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前,压根就不想管这么多。
有本事,你丫直接来见本宫啊!
但朱厚照没想到的是,对方还真来了。
而且,来的还不是一个!
来的是两个!
永谢布太师亦不刺!鄂尔多斯部大头人满都阿固!
第七十五章、二十万(求收藏)
当弘治皇帝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给朱厚照传递了一个消息。
只是简单几个字。
二十万!
萧敬老太监颤颤巍巍地拱手:“陛下口谕,令太子全权督责。”
朱厚照纳闷起来,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转瞬,朱厚照明白了。
无论是他,又或者是焦芳,还是李东阳,以及弘治皇帝。
都清楚地看到了一件事。
战争,就要来了!
所以,鬼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交易。
又或者,今后能不能交易更是两说。
本次既然能交易,就不怕再大一点!
朱厚照想了想,也安排人去给焦芳传信:“本宫要求的东西,能造多少造多少!”
附带着的,还有一张五百万两的银票。
焦芳气得跳脚!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黄河工程的费用!
八字还没一撇,计划都没做,殿下那个抠门怎么会给得这么爽快。
这个钱,是要他赶紧把战争器械造出来。
焦芳欲哭无泪,老夫仍然是礼部右侍郎,工部那边一点谱都没有。
本官造个鬼!
但被朱厚照督促了十来天,每天催十次之后,焦芳实在受不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外号来——焦大脸!
这个口号不但是说他脸大,更是说他脸皮厚。
焦芳干脆把心一横。
他直接就往工部钻,搞得工部鸡飞狗跳!
这一幕,震惊了整个京城。
无数人议论纷纷。
“看,焦大脸那个狗东西,真当他是工部尚书了?”
“能不能要脸一点!”
“焦芳你个王八蛋,你要干什么!”
“焦乌头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陛下还没下旨呢,他竟然就去工部报道了……”
“斯文扫地啊!大明开国以来,何尝有过如此官迷!”
“焦大脸,你知不知道这是擅离职守之罪!”
“焦乌头,你扰乱工部办公,是何用意!”
“焦大脸、焦乌头、焦大脸、焦乌头……”
但无论他人怎么说,焦芳仍然我行我素,丝毫不做理会。
他还时常进入曾鉴的府邸,向曾鉴请教工部的零碎事宜。
让大家目瞪口呆的是,曾鉴老大人事无巨遗,还统统交代给了他。
以致于。
弄得弘治皇帝也哭笑不得,这个狗东西就不怕朕不同意?
皇儿说得好,果然是官迷啊!
算了,朕看在皇儿的面子上……原本想拖你几天,刹一刹你的锐气,现在么,算了!
弘治皇帝吩咐起来:“陈宽,传翰林代诏,为朕拟圣旨,之后尔负责用印、存档一事……”
等翰林写了圣旨,等太监去传旨之后。
这才尘埃落定。
焦芳才偷偷摸摸擦了一把冷汗,总算舒了一口长气。
此时,朱厚照也偷偷摸摸。
他已经到了宣府。
羽林卫处,薛翰假扮了朱厚照,无聊地穿着太子的冕袍,时不时到营外处逛一圈。
露个脸就闪人。
这一次,朱厚照只带了几个人。
张雄、朱鹫、安陆、何长生。
张破虏一早得到消息,早就在飞狐关等候,连同宣府总兵张浚亦在此地。
见到朱厚照,张破虏的嘴就咧开了:“老早就晓得殿下要搞事情,不想是搞这么大。殿下,要不要我们去把亦不刺的头割了!”
朱厚照的脸立即垮塌了,马上又发现张破虏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好吧,这小子学坏了!
被这厮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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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本想去红山的,他甚至都想好了如何指点江山。
“呶,这里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之一。”
“遥想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就在此地!”
“吾等华夏男儿,岂可忘记祖辈寸土寸血,为后人打下偌大的江山!”
到了此时,情绪也酝酿得差不多了,他就会振臂大呼。
“吾辈自强乎?吾辈当勒石狼居胥,当饮马贝尔加伦……”
“吾辈当踏马极北,驰骋帕米尔!”
只可惜,任他磨破了嘴皮子,也没一个人同意他出关。
就连何长生也抿着嘴,一言不发。
被朱厚照逼急了,何长生干脆撂挑子:“殿下,这事俺不做了,请您换人吧!”
朱厚照悻悻然,拿一群二货毫无办法。
于是,地方就选择了飞狐关。
飞狐关,其实应叫做飞狐岭关,乃是宣府外长城最重要的一处关隘。
从此处出去,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西北方向一百公里,就是察哈尔的本部;西南方向一百公里,就是乌兰察布。
可朱厚照刚到飞狐关,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问张浚:“张将军,此地偌大的豁口,为何还不曾修缮完毕?”
这句话,问得张浚无言以对。
可这件事,既不是兵部不给力,也并非工部扯后腿。
更不是款项、材料不到位。
而是鞑靼人深知此处乃是最好的突破口,大明只要修,马上就进行攻击。
无论死多少人,鞑靼人都不在乎。
大明白天修,鞑靼人光明正大地来;大明晚上修,鞑靼人就晚上搞突袭!
鞑靼人的目标只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让这个豁口修缮好!
从而,鞑靼人每次攻打宣府,都能一窝蜂进入。
当然,大明也不是傻子,更没有那么好惹。
飞狐岭不好修,却把长城之内修建了不下于八十个堡垒!
不但在飞狐岭关西边修了新河口堡,更在飞狐岭关东边修了新开口堡。
鞑靼人但凡敢进来,首先就要挨两个堡垒一顿夹击。
两边一起上,摁在地上就是一通猛揍。
嘿嘿,朱厚照冷笑起来。
本宫既然注意到了,还有什么不能修的!
等本宫弄一堆固定的模件来,随意组装就是一段城墙,随意浇灌就是混凝土。
等下次,你们要是还敢进来,就一个都别出去了!
不过么,你们竟然敢偷袭……本宫既然来了此地,不搞点事怎么对得起自己!
朱厚照拉过朱鹫,吩咐起来:“你轻功好,迅速回一趟羽林卫,去把本宫那两千人马拉过来!”
“本宫要开片!”
“让他们提前见见血!”
朱鹫苦笑起来:“殿下,您来之前可是自己说的,本次以交易为主……”
朱厚照愕然,旋即又改变了想法。
压箱子的宝贝,当然要当作底牌用。
现在就用出来,无非就是把鞑靼人的奴隶杀一堆。
有什么用了!
鞑靼人的本部势力丝毫无损!
要搞,就要搞大的!
不过嘛,这片地形……倒是个好地方!
无论是断后,又或者打伏击,都是好地方啊!
第七十六章、永谢布太师(求收藏)
这场牛与药的交易,委实没那么简单。
一天下来,能有一万头交易规模,恐怕就是极点。
以朱厚照的估计,刚开始的五天,每天能有五千头牛的交易量,都可以算作把流程跑通。
别看草原上的争斗,某个头人输了,经常说的话就是,我拿十万头牛来换本人的狗命。
可那是草原,点清了牲口数量,直接闪人就是。
自然会有人接管。
可鞑靼人与大明之间,双方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信任!
我生怕把牛给你了,你不给我药;我也生怕药给你了,你不给我牛。
再加上,双方数百年攻伐下来,仇怨结得不是一点半点。
都担心被人趁机偷袭!
所以,朱厚照在安排交易人员之外,还要调集宣府的力量。
同时,这次与以往的交易又不一样。
以往,双边的贸易都在雁门关之外,双方简单摆个摊就算完事。
而这一次,全部是大件物品!
是牲畜!
除双方大军会对峙外,双方的间谍、刺客,更会密切穿梭于此地。
朱厚照望着硕大的地图,偶尔也看一眼简易的沙盘,心里不停盘算。
于长城之外交易是不可能的!
若自己脑瓜子一热当真同意了,保证鞑靼人会乐得哈哈大笑。
也保证鞑靼人会尽情玩花样!
所以,交易地点一定要在长城之内。
只有牛群进入飞狐关之后,才能认账。
至于交易之后,鞑靼人倘若敢来搞事。
那就看谁刀子利!
朱厚照反应过来,羽林卫那几千精锐,真必须调过来。
甚至,神机营五千火器手,也不能拒绝。
当然,朱厚照没打算交易完就翻脸。
无论是消化这些耕牛,又或者后面给鞑靼人下猛药,此时都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最重要的是,朱厚照也不相信鞑靼人会在此时开启大战。
因为,冬天来了!
鞑靼人要敢不顾自己的家园,不管自己的牛羊。
来年,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饿死!
朱厚照看了半天地图与沙盘,心里虽有几个和鞑靼人交易的主意,但鞑靼人不同意并不算确定。
他倒是在沙盘中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心中瞬间闪现几个好点子!
朱厚照咧着嘴乐起来,鞑靼人来吧!
明年欢迎你们来!
本宫会为你们准备几个大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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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不肯出关,满都阿固与亦不刺却进关了。
两人大大咧咧,随意带了几个卫士就来了。
甚至,这两个家伙在长城之外仅仅驻扎了数千人马。
朱厚照欣赏起来!
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不愧是敢和达延汗对着干的人!
想到这里,朱厚照忽然灵光闪现……这两个王八蛋,为何这么急切!
就算大明缺耕牛,可这就是他们敢进入宣府的理由?
难道,他们想垄断神药?
对了,多半如此!
那么,好戏来了!
一个和达延汗不对付的人,拥有了神药之后,会分给达延汗么?
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个消息能瞒过达延汗么?
同样是不可能的!
那达延汗会怎么做?
以巴图蒙克雄视草原的脾性,征伐绝对是他唯一的选择!
所以……这两个家伙交易神药之后,绝对会悄咪咪地扩充人口。
同样,他们绝壁会想方设法怂恿达延汗!
甚至,压根无须怂恿。
只要放个风声,达延汗就会来。
所以……
朱厚照立即判断出来,这两个狡猾的家伙自己拿了好处,却把达延汗送来打生打死。
就算达延汗赢了,也必然头破血流。
万一达延汗输了,他们会怎样?
草原上,只允许一头狼王存在!
这是草原的法则!
嘿嘿,朱厚照暗暗冷笑起来。
你们要搞事没问题,想要本宫当你们的打手……不是不行,就看你们出什么代价!
所以,朱厚照安排人上了美食,上了酒,就笑眯眯介绍自己:“本人朱鹤,乃是成国公府二公子,久仰二位大名!”
亦不刺抓了抓坚硬又弯曲的络腮胡,短暂地疑惑了一下,随即眼睛明亮起来。
亦不刺朗声笑起来:“尊敬的太子殿下,您无需隐瞒身份,亦不刺与满都阿固都是豪爽汉子,绝对会守口如瓶。”
“哦……”
朱厚照神色不变,拖长了声音。
亦不刺矜持地笑了笑,真诚地说道:“大明在永谢布有探子,永谢布、鄂尔多斯在大明又怎会没有呢?”
“殿下喜好游玩,您的画像永谢布所有的贵族、头人,人人皆知。”
朱厚照呵呵笑起来。
好吧!
刚出师就打了个小败仗,出师不利啊!
不过,看本宫怎么扳回来。
于是,朱厚照热情地介绍端上来的菜式。
“此乃清蒸鲍鱼,从数十个鲍鱼中精心挑选而出,再经过吐泥、去沙、腌制,最后才是厨师妙手烹饪。”
“仅仅这么一个,在会所就要卖上千两银子!”
“此乃黄花鱼,不瞒二位,黄花鱼之鱼鳔就是神药药材之一。此鱼之鱼鳔对于安胎有着无与伦比的神效,再加上其它珍贵药材……”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李太白的诗句,就是形容此物了!”
“此物取其原味,勿添加任何调料,纯清蒸而出!”
“有一句话可以形容青蟹之珍贵——一口蟹黄十两金!”
“来,待本宫为二位贵客再介绍此物!此物有个极土的名字,叫做马牙。但另外一个名字就有意思了,叫做来自仙界的美食……”
亦不刺、满都阿固目瞪口呆。
不单单是朱厚照热情好客,也不是这些美食的珍贵。
更不是这些美食,配备了匪夷所思、闻所未闻的烹饪方式。
而是,二人一口一个鲍鱼,将桌子上吃多少,然后朱厚照安排上多少。
可朱厚照就是不让二人说话。
二人拼命地想抢话头,但朱厚照轻飘飘地一句,立即让二人沉默。
“今年草原的雪灾,看来蛮大啊!”
“本宫的粮食蛮多,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
“放心,这项交易无须二位出什么耕牛,也无需二位出战马,只需二位把草原上无用的羊皮、牛皮,统统交予本宫就是!”
第七十七章、难缠的少年郎(求收藏)
亦不刺、满都阿固神色凝重,二人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不是没和中原人谈判过。
往往,那些糟老头子要么之乎者也,要么脸红耳赤,连声怒喝。
二人都能稳如泰山。
因为,无论是哪个谈判对手,他们都能轻易发现对方的软弱。
也能发现对方的心虚!
但眼前这个少年人,完全不同!
他仿似风轻云淡,一切都不在眼里。
他显得高贵、温文尔雅,风度翩然,博学多才。
亦不刺随意提起一个名词,这个少年都能说出亦不刺不曾听过的故事。
连同其来历,其经历,均一清二楚。
二人对视这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个少年人,不好惹!
极为难缠!
这是个非常高明的对手。
亦不刺只不过认出了对方,对方就在仪态、文学、美食等一切地方,悄然地进行还击。
偏偏,这个少年每次都要来一句:“想必以二位的博学,必然……”
巴拉巴拉一堆。
看似恭维,实则让二人极其难堪。
二人敢单独来此,也是收到线报,主事的乃是一个少年人。
彼时,二人心想着一个少年有什么大不了。
劳资的气势一放,还不骇得对方屁滚尿流。
可气势是放了,对方压根就没反应!
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说明,这个少年不但文采极其出众,恐怕更有一身极其恐怖的武功。
难怪,他敢喝退侍卫。
他根本不怕我们暴起!
可怕的少年人!
大明有这样的人,非草原之幸啊!
亦不刺苦笑起来:“尊贵的太子殿下,我们想谈谈神药的事情。”
啪!
朱厚照一拍大腿,歉意地说道:“关于神药,恐怕要让二位失望了……”
亦不刺大吃一惊,旋即恼怒起来。
他这种生杀予夺尽随心意的强者,自然有一股骇人的气势,心念一动,气势就散发出来。
向朱厚照弥漫过去。
朱厚照也怒了!
本宫让你一次,还要让你第二次?
心念一动,朱厚照冷冰冰地看了亦不刺一眼。
仿似一盆雪水,直接浇在亦不刺的心脏上,让亦不刺猛然打了个激灵,也立即清醒过来。
他心中不断嚎叫:“高手!特么的斥候都是干什么吃的,这是个绝顶高手!这么重要的情报,本太师怎么不知道!”
但朱厚照笑吟吟地,继续说道:“神药太珍贵了,二人本次要求的量大了些,所以无法满足二位的要求啊!”
“如果一千副药能满足二位,我们很快就可以完成交易!”
亦不刺、满都阿固:“……”
不得不说,和八百年老鬼比谈判,就算以亦不刺的深沉,也显得稚嫩了些。
甚至,就连以往的谈判,他们也完全是以势压人。
而朱厚照这种皇家子弟,不单是接受过最为专业的训练。
最重要的是在于朱厚照本身!
他的心智,他的经历,他会的无数奇功异法。
只需稍微探测亦不刺的心跳、眼神、皮肤抖动,又或者血液的流速,立即能判断出亦不刺的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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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刺声音嘶哑,道:“尊贵的殿下,您又何须瞒我,若殿下无足够的神药,岂肯轻易见我等二人。”
朱厚照笑意不减,道:“二位却是误会了,本宫识英雄重英雄,早就听说二位的鼎鼎大名,也早有心一见。”
“今日满足了本宫心意,倒也是一桩美事。”
“只是神药之事,其不但材料难寻,制作起来尤为困难,往往十副药才能成功一副……”
朱厚照拖长声音:“难啊……”
亦不刺心中大怒,却仍然不敢发作!
当初邀请我们的时候,怎么说的?
是谁口出狂言!
是谁说:十万副神药而已!
特么的!
可亦不刺随即心中一凛,这个少年……是有什么其他要求?
草原上有什么是值得大明看重的?
除了耕牛之外……唯有战马!
亦不刺阴恻恻地笑起来,声音渗人:“尊敬的殿下,本太师抱着真诚的心意到此,可殿下临时变卦,怕是有损声誉啊!”
“如果殿下想以此要挟我等,想要将非交易物资加进来,殿下怕是打错了主意!”
旁边,满都阿固的脸色也变幻起来。
但朱厚照神色不变,他正气凛然地说道:“本宫何尝确认了可以交易十万耕牛了?有具体的口信,又或者有文书?”
“只需太师拿出来,本宫就认了,哪怕千难万难,本宫也非把神药制作出来不可!”
朱厚照推托,亦不刺神色更难看了。
于此时,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倒并非是丝毫不加掩饰到了大明的地盘,他深度相信大明只要不想开启大战,就绝对没有留下二人的意思。
他的轻率是,明明好好一副牌,卡在大明极为需要的耕牛上,却反过来被对方掐了脖子。
这种感觉,让亦不刺很难受。
他可以百分百判定,药,大明绝对是有的。
但是价码……
人家要反悔了!
没看那个少年左一句“材料难寻”,右一句“制作困难”;话里话外,无非不就是要好处?
你妹啊!
明明之前你们说药不是问题!
这些家伙太狡猾了。
你们就不怕本太师一拍两散?
唉,可这是神药啊!
能解决草原顽疾的神药!
本太师该怎么办?
亦不刺神色阴晴不定,好半天继续说道:“尊贵的太子殿下,请问您的想法到底是什么?草原的男人心胸广阔,只要我们有的,都不是问题!”
可没想到,面前这个少年懒洋洋地道:“本宫之富有,二位还不相信?就以今日招待二位来说,本宫就花了不下十万银子。”
“至于神药,本宫真是爱莫能助,还请见谅。”
眼前这个少年无论如何都不肯改口,满都阿固第一个急了。
蒙古汉子一怒,站起来厉喝道:“太子莫非以为草原的男儿好欺负?”
“尔敢欺瞒于本首领,就不怕明日大军压境?”
在二人想来,满都阿固这么一发怒,对面的少年要么勃然大怒,要么会立即冷笑反击。
但不曾想到。
对面的少年一脸欣喜,开心得抓耳挠腮。
“太好了,本宫富有天下,就是从没上过战场,还望二位明日立即携大军来攻,也让本宫见识见识!”
第七十八章、本宫的宝物(求收藏)
亦不刺、满都阿固再次难受起来。
大明的太子殿下,简直油盐不进!
你和他耕牛,他和你谈人生;你和他聊神药,他和你聊理想;你想一走了之,他和你谈粮食;你想和他谈战争,他和你聊东察合台、兀良哈、达延汗。
二人瞬间明白了。
对方就是要挟!
这种药,无论是蒙郭勒津的火筛,又或者是察哈尔的察罕,再或者兀良哈那几个恶棍,大家都是需要的。
大明的交易对象,是可以随意选择的!
哪怕东察合台,都会无比愿意!
二人从早上试探到天黑,才总算让大明太子松了口。
一百万张牛皮,两百万张羊皮,连同二十万头牛,三十万头羊,换对方十万副药。
说实话,二人认为被讹诈去的东西……压根不值什么钱。
可二人难受的是,既要小心翼翼避免少年发怒,还要避免少年撂挑子。
主动加码的谈判,二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委屈!
偏偏!
二人威胁要战争,这个少年一脸开怀,巴不得让二人明天就来。
令二人又惊又疑!
最可恨的是,这个少年嘴巴上不断说着‘本宫不差钱’,却满脸都是‘你快加价啊’的表情。
让二人更惊奇的是,亦不刺提出一百万两黄金来代替羊,对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朱厚照的心思。
这些羊何止百万两黄金!
这个账,他一秒钟都不需要就算出来了。
三十万头羊,也就四百多万银子,也就是八十万两黄金。
倘若用黄金交易,看似多赚了二十万两。
可是,在朱厚照看来:一,可以减少草原的口粮;二,这些羊当真只值四百万银子?
要知道,羊肉吃了之后羊皮也是值钱的东西!
一张羊皮硝制之后,哪怕就做两双鞋,都能大赚特赚!
做得漂亮点,无论是卖去朝鲜,又或者卖去辽东,再不济卖回草原,价格岂止翻十倍!
最重要的是,朱厚照现在开始大面积储存羊皮牛皮,是为了军队。
将来于冰天雪地作战,大明将士个个都有保暖之物,何止占个先手这么简单!
所以,朱厚照话说得很漂亮:“金银也就罢了,这东西本宫多不胜数!若二位粮食不够,只管来联系本宫!”
这话让亦不刺和满都阿固深度疑虑。
什么时候,大明有足够的粮食了?
大明有了足够的粮食之后,还怕打仗么?
亦不刺试探道:“太子殿下,若是本太师想采购粮食,未知要用什么价格?”
这话,也不能完全算是试探。
亦不刺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
十万副药,就只是增加十万人口了?
当然不是!
有生育过的女人,是不需要的!
也就是说,当这些第一胎能顺产的女人生产之后,还会有第二胎、第三胎、第四胎……
草原上一个部落增加了四十万人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首先就是粮食的紧缺。
所以,他还真上心了。
朱厚照一点都不含糊,立即开出价码:“要粮食可以,本宫甚至可以不限数量,但是价格嘛,肯定要比大明的市价贵一倍,连同运输等均需计算入内。”
“但是交易粮食的物资,战马必须占据一部分;至于其它,可以用牛皮、羊皮、铁矿石,金银也可以交易一部分!”
“甚至,双方交易到一个程度,茶叶、丝绸、瓷器、中药、盐巴都可以交易!”
轰!
这句话,立即将二人炸得傻了。
太子殿下您要早说可以交易,谁愿意来长城碰得头破血流?
二人满头雾水,完全弄不懂大明太子搞什么鬼!
往昔要交易这些东西,哪次不死个几千人。
双方非要打出脑子来,大明才同意交易。
而且,交易的量也少得可怜。
每一次交易,草原也觉得累啊!
我们只是想交易而已,你们干嘛要摆个几十万军队吓唬人。
你们要能同意保持长期交易,大不了我们去抢西边啊!
西边虽说战斗力不弱,可他们哪里有这么高的城墙,哪里有这么多不同花样的武器?
草原上的人口如此宝贵,谁愿意送死了!
朱厚照偷笑起来。
现在就交易,是不可能的!
别说朝堂诸公会反对,就连本宫自己也不会同意。
但本宫收复河套,收复红山,收复包克图之后,就无所谓了。
那个时候,你们向西吧!
你们必然是缺粮的!
本宫先忽悠着你们,等明年收拾了你们再说!
但今次朱厚照没压榨太狠,还有一个原因,小冰河周期来了。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
亦不刺同意交易诸多牛羊,也有这个因素。
他清楚地知道,寒冷的冬天,与其这些牛羊白白冻死,还不如卖个好价钱。
朱厚照想的不一样。
无论是永谢布,又或者鄂尔多斯部,都和达延汗尿不到一个壶。
让永谢布、鄂尔多斯的实力提升一些,让他们和达延汗的实力能接近一些,对大明反而是好处!
来年大家就算开片了,达延汗的第一选择就是先损耗这些不听话的家伙。
从而,在他们原先的嫌隙上,再加一条深痕!
只要他们不是齐心协力和大明玩命,就没什么可怕的!
————分段————
当最后的交易流程确定之后,双方的会晤就算差不多了。
双方约定,每天交易十分之一。
十天内完成所有交易。
但二人没想到的是,临走时朱厚照笑眯眯地挽留二人:“莫急,莫急,本宫还有事情要和二位商议。”
二人本是喜色的脸,难堪了起来。
太子殿下,您是想留下我们?
满都阿固的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朱厚照摆摆手,解释道:“两位千万莫误会!”
“来人,将本宫的宝物呈上来,给二位欣赏欣赏。”
很快,安陆就拿着两把奇形怪状的宝刀,放在二人面前。
朱厚照示意二人随意观看。
案几上没有别的东西,唯独剩下个铜酒壶,与两个磁盘。
满都阿固跃跃欲试,亦不刺示意他来尝试,于是满都阿固拿起其中一把,对着案几轻轻一挥。
铜壶、磁盘、案几,统统被砍成两半!
毫不费力!
朱厚照笑眯眯地问:“二位,本宫的宝物如何?”
第七十九章、兀良哈
草原民族之崇尚武力,热爱冷兵器,其热情远远超过中原民族。
这些从小就与天地、狼群、野兽、天灾战斗的家伙,对于一把好刀的渴望,是朱厚照无法想象的。
尤其是亦不刺!
他痴迷地抚摸着长刀:“尊敬的殿下,您不喜欢金子,让本太师很为难啊……本太师愿意用一百个美貌的处子,加五万头牛,一万匹战马来和您交换,您愿意么?”
那样子,不但是哈喇子就要流下来,若是朱厚照敢反对,亦不刺绝壁会当场翻脸。
倒是满都阿固有些不喜欢。
他在手里掂了掂,嫌太轻。
这个猛人的武器,是一个狼牙棍,属于恐怖级别的。
朱厚照立即嫌弃他,转而对着亦不刺嘘寒问暖:“为了本宫与太师的友谊,就算是金银又如何?话说,太师可以用多少金银来换?”
亦不刺斩钉截铁,道:“请太子殿下开价!”
嘶!
朱厚照强忍住狮子开大口的心思!
心里痛骂起这个家伙来。
狡猾啊,狡猾!
双方刚刚达成愉快的、友好的交流,你让本宫怎么能举刀痛宰!
好吧,朱厚照悻悻然道:“本宫卖给满速儿汗,只是收了五百万两银子,卖给太师……”
他的折扣还没开口,只是稍微迟疑,亦不刺立即说道:“好!就这个价格!”
亦不刺神色严肃,首次露出不容置疑的态度:“两把武器,总共作价一千万两白银……此乃大德银行的银票,还请太子殿下检验。”
嘶!
这一次,朱厚照是真的惊讶了!
这个狗东西,竟然有大明的银票?
转瞬,他反应过来。
狡兔三窟!
作为一个敢与达延汗搞事的家伙,岂能没有多手安排?
当亦不刺与达延汗彻底反目之时,谁能救他的命?
只有一个,大明!
达延汗无法进入的地方,也是他最后一窟!
这些银票,就是亦不刺东山再起的资本。
而亦不刺毫不避讳地拿出银票,更是表达了深层次的意思。
本太师,不是不能与大明合作!
朱厚照深深看了亦不刺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合作愉快!”
转而又微微一笑,郑重地说道:“他日沙场相遇,太师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窝了满肚子火的满都阿固与亦不刺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他们才对朱厚照有了一丝好感。
敢说出不留情这话的人,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满都阿固捶捶胸,大声道:“殿下果然真英雄,下次作战,本首领不会留情的,还请殿下亦要如此!”
亦不刺满脸古怪地看着满都阿固。
你个满脑子都是肌肉的混蛋,你难道听不出这是反话?
你怎敢在此大放厥词!
你知不知道面前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手无缚鸡之力的俊秀少年,一根手指就可以戳死你!
————分段————
接下来,就是正式交割的日子。
双方光是准备,就花了十天时间。
到了第十一天,开始了磕磕绊绊的第一次交易。
幸好,朱厚照特意多花了一笔钱,请了几千个养马农来帮忙。
否则,无须朱厚照动脑子,也能想到那个下场——宣府冒着绿光的将士们,会不停向他报告。
“殿下,对方少给了五百头羊羔……”
“殿下,有几百头羊子无缘无故不见了。”
“殿下,羊羔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羊皮……”
“殿下,羊羔忽然变成了羊骨头,羊肉不见了!”
这个画面,哪怕朱厚照请了人,也差点变成现实。
来偷羊的人,竟然是张破虏。
朱厚照哭笑不得,把张破虏抓起来狠狠揍了一顿。
之后,朱厚照对笑眯眯看戏的张浚承诺:“事后,本宫送两万头羊予宣府将士,让大家开开荤!”
好吧,张浚眼里的绿光总算熄灭了。
于是,莫名其妙的事情立即没有了。
一直持续到最后一个交易日,终于出问题了。
一个满头大汗的斥候,飞马奔来汇报:“报告将军,五十里开外出现了敌人的大部队,吾等与敌人斥候交手,发现是兀良哈……”
朱厚照心中凛然。
兀良哈怎么来了?
很快,第二个斥候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西征东察合台、瓦剌的兀良哈,数个万骑,挟大胜之余威,铺天盖地向宣府而来。
单是奴隶,就有十万之众。
斥候汇报道:“禀告将军,兀良哈西征回归,归途见宣府异动,临时来此!”
朱厚照张浚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打起来的机会,不大。
鞑靼人刚收的奴隶要驯服,征伐已久的大军需要休息。
并且,来的只是兀良哈。
达延汗名震天下的本部骑兵,他忠实的猎犬察哈尔,他的秃鹫喀尔喀,都没有来。
当然,也不能大意!
张浚立即下达命令:“增兵新河口堡、新开口堡,通知膳房堡、洗马林堡,随时准备增援!”
驻守万全县的副总兵白玉,也闻讯而来。
他亲领两万边军,一部分到了新开口,一部分到了新河口。
连同穆荣、李稽、王镇等重将,亦纷纷开始动员起来。
朱厚照与亦不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停止了交易。
亦不刺还有两万耕牛、三万头羊不曾交割,朱厚照也还有一万副安胎药不曾卖出去。
此时,大家都无所谓了!
诡异的是,场面形成了三方对峙。
亦不刺、满都阿固形成了一方,也是最弱的一方。
兀良哈是另外一方。
大明,是主场的一方。
持续了两日之后,随着土默特拜音罕增援,亦不刺、满都阿固率先悄然退去。
就剩下了大明和兀良哈,双方大军对峙,气势凝重。
但这场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
持续到第七日,兀良哈退军了。
令兀良哈退军的原因,是大雪来了。
第六日夜间,天地就已经白茫茫一片。
天气,骤然降温。
大雪!
越来越大!
等到第七日,大雪已经有了两尺的厚度。
但朱厚照并不曾感到欣喜。
突如其来的大雪,既赶走了偶动心思想要捞好处的兀良哈,也将他的牛羊冻死无算。
粗略统计之下,牛已冻死三千头,羊已九千头。
此时,羽林卫已经被朱厚照全部变成了牛倌。
费了好大心力,才完成这项史无前例的牲畜迁移。
可回到京师,朱厚照的心情更差了!
单从简报总览,朱厚照就可以看到这场雪灾有多严重。
江苏布政使奏报:“人畜冻死万计,太湖冰合,人骑可行。”
浙江安吉,冻死百余人,霜雪害苗稼;河北沧州,冻死人畜无数;山东德州,人畜冻死,江、溪鱼冻死。
江西,鄱阳湖冰合,行人履冰者十余日……
就连京师,大朝会上武清也奏曰:大雪,天甚寒,地冰如镜;行者不能定立,兵士无法执戈。
第八十章、刺客(求收藏)
普一回到京师,朱厚照来不及休息。
他立即下达命令:“刘伴伴,本宫予你两千羽林卫,去京城周边招募会针织功夫的娘子,全部入驻西郊工坊。”
“不怕招募的人手多,有多少招募多少。招募的人手不够,你去调动皇庄的人协助。”
“记得了,此事重大,故由你亲自负责。”
“那些羊皮、牛皮,除本宫特意留下的一部分之外,统统制成手套、皮靴、皮袄……”
“另外,你为本宫传表哥来此。”
等刘瑾离开之后,朱厚照立即和武清交流。
武清愁容满面。
他是真愁!
原本,太子殿下给他近七万头耕牛,他近乎能解决顺天府及下辖二十四县绝大部分的农耕劳力。
泼天大的政绩,突兀到来。
可是,麻烦也突兀到来!
时间太紧了,大雪也来了!
稍有不慎,冻死个几千头,御史大人们就有活干了。
什么玩忽职守,消极怠工,指挥不力……别说政绩了,乌纱帽能否保住都是问题。
所以,他愁!
哪怕他将所有的衙役发动起来,人手也不够。
幸好,武清为人正派,断案公允,还帮了朱厚照不少忙。
故此,朱厚照给他想办法。
“农夫可自领一部分,衙役可运送一部分,本宫安排两万羽林卫,也能帮忙运送一部分……”
“兼各县同时认领一部分,剩下的还可以找锦衣卫帮忙。”
“如此一来,剩的就不多了……考虑到大雪封路,武大人,若事有未逮,先放置于本宫牧场中!”
武清仔细寻思,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他从善如流,迅速指挥起来。
剩下朱厚照,独自寻思。
这场大雪,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给了他一个极好的理由拒绝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的意见是,分配至少五万头至霸州、河间府一带。
可朱厚照不想这么干。
从刘瑾的本家侄儿谈博反馈回来的情况看,霸州、河间府,一直到济南地区,绝大部分属于一个人的地——鲁王!
至于另外一小部分,则是孔府,以及张氏!
不错,就是他的两个舅舅!
朱厚照的脚趾头都可以想到,提这个馊主意的,肯定是他的两个舅舅。
可本宫辛辛苦苦,花了无数精力换回来的牛,凭什么要给你们!
就算你们要做人情,好歹也说声谢谢是不是!
更何况,就算你们缺牛,真缺这么多?
当真给了他们,朱厚照可以打包票!
这些家伙绝对会加了价格往外租!
甚至,市面上也绝对会多许多卤牛肉!
勿用怀疑,那些个对于挖墙脚门清的家伙,在买卖上真没多少手段。
朱厚照常常形容,这些人的技能点,只点了挖墙脚这一项。
甚至,这些家伙自己搞个小牧场,往后卖牛崽子这种能赚更多钱的生意,他们……不是想不到!
这些人挖墙角习惯了,已经习惯了赚快钱!
反正,往后殿下会有别的生意,我们继续挖就好了。
这就是那些家伙的逻辑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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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薛翰快马加鞭赶来了。
朱厚照立即吩咐他干活!
扫大街!
清理京师各条主道!
是的,顺天府没人,所以朱厚照把这个活也抢了。
安排了之后,他就回宫!
一边走,他一边猜测。
朱厚照猜测,他老爹肯定也知道两个舅舅到底是什么玩意。
兼弘治和张皇后都有一个特性,护犊子。
所以,朱厚照只要编好理由,就能糊弄过去。
最重要的,是朱厚照打算贿赂弘治皇帝。
他身上刚好有两张现成的银票,一张他丢给了薛翰,避免被弘治皇帝全部没收。
至于另外一张,就是进贡的。
边走,他边为自己的小机灵点赞。
同时也佩服起他的两个舅舅来。
还别说,这两个家伙还根本不是废物,而是两个才子。
更兼,这两个家伙还很会做人。
连鲁王、孔府这种人,都能扯上关系。
朱厚照甚至知道,他的其中一个舅舅,竟然能和孔府结亲。
牛逼吧!
衍圣公府的亲事,可是挑剔得很!
人家为了娶张延齢的女儿,愣是把衍圣公扩建了一遍。
就这,人家还担心张氏千金不满意。
嘿!
朱厚照笑起来。
就在此时,他忽然汗毛竖立,一股危险情绪涌上心头。
有刺客!
绷!绷!
强弩的声音!
朱厚照大怒,军中强弩什么时候能随意拿出来了!
还敢用于刺杀当朝太子!
马槊不在手中,盔甲亦未穿在身上,他下意识脚一顿,身子就斜飞了开来。
弩箭已至,他的两个护卫被射成了一串。
越是危机,朱厚照越是清醒。
精神力弥漫而出,立即发现了刺客。
一个、二个、十个……整整五十个!
朱厚照狞笑起来。
渣渣们,刺杀本宫的后果,你们想好了么?
心随念动,呼吸法运转起来。
一股洪荒猛兽般的力量,随着血液的流淌,从朱厚照身体最深处,不断涌现上来。
他抓起一把雪,随意一捏,雪坨坨就坚硬如金石。
发射强弩的刺客,方向也朝着他转动。
朱厚照朝着刺客微微一笑,刺客愣了愣,手上却丝毫不缓。
下一刻,一颗划破时空的雪坨坨,就砸中了刺客。
嘭!
刺客脑袋开花,立即炸了开来。
红色的血,溅撒在白色的雪上,映射出妖艳的画面。
朱厚照毫不停留,也不顾哨声四起。
“有刺客!”
“保护太子殿下!”
无数的影卫,在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
但他们还未到,就见到了一幕永生难忘的画面。
一个小小的身影,犹如一缕轻烟,又如从地狱降生的魔神,东一荡,刺客死亡。
西一飘,刺客死亡。
朱厚照杀得兴起,随意将路边的一根杆子扒拉了过来。
无论多远,他犹如鬼魅的身影只是一捅。
刺客死亡!
鲜血四溅!
痛快!朱厚照的情绪也起了变化!
就是这种感觉!
杀戮,灭绝,将恐惧带给敌人!
本宫,果然天生就应该上战场!
渣渣们,先用你们来练练手!
可是,你们太弱了!
就没有一个强大一些的吗!
随着最后几个刺客远遁,朱厚照越发不过瘾,他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就追。
忽然,他停下。
一拳击出!
轰!
拳风相击,一个高大的身影被朱厚照的拳头震退了好几步。
嘿嘿,朱厚照再一次狞笑了起来。
总算来了个像样的!
来,让本宫过过瘾!
第八十一章、皇帝震怒(求收藏)
东宫太子遇刺,弘治皇帝震怒,下令封锁全城。
并传令英国公張懋:“兹令英国公張懋,入驻神机营参赞军务,钦此!”
張懋叫苦不迭,又不敢反抗。
不顾小妾的怨念,也不敢多呆温暖的被窝,硬生生拔腿就走,很快就到了冷冰冰的军营。
因为張懋明白,这次事件……
真的很大!
锦衣卫倾巢而出,东厂、西厂全员出动。
无数的厂卫、番子,不断将消息汇聚皇城中心。
紫禁城!
但凡与之相关的,弘治皇帝都冷酷地吩咐:“拿下!”
一直到朱厚照回来,进入皇宫之后,这种紧张氛围才松懈了一些。
可说实话,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这番动作之下,倒是抓捕了许多汪洋大盗,以及鞑靼人的探子。
也算是另外一种收获。
皇宫内,御书房。
弘治皇帝没有打朱厚照的板子,也没有理睬朱厚照笑嘻嘻递过来的银票。
而是勃然大怒。
“朕早就吩咐过你,无论何时都需注意自己的安全!”
“你以为勇悍三军就无敌了?”
“须知道,无敌从来不是单纯的力量,而是这里!”
弘治皇帝指着自己的脑袋,双眼通红,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那是军中强弩!
就算不比汉朝大黄弩,可又能差多少?
那玩意要用去攻城,连城门都能开个大洞。
怒吼一通之后,弘治皇帝才冷静下来。
“有些道理,皇儿是一定要知道的!”
“大张旗鼓,并非是摆架子,也非是彰显皇家礼仪!”
弘治皇帝有些疲惫,道:“你身边只要有人,这就是一个清楚的信号……”
平素冷静、睿智的皇帝,露出铁血的一面:“这是告诉所有人,我有势力,我有实力!无论是谁,但凡敢动一丝歪心思,都会迎来我最猛烈的报复和打击!
我有实力报复,这才重要!”
“太子,明白了么!”
弘治皇帝在盛怒之下,连朕都不自称了,可见真乱了方寸。
朱厚照眼眶微红,他是真的感动了。
但弘治皇帝余怒未消:“尔当朕真不知晓有些人搞小动作?”
“不,朕是知道的!”
“朕平素宽容,但是朕也有逆鳞!”
“萧敬,去传朕的指令,凡与之有关者,无论何人,问获口供之后,一律处死!”
朱厚照一直用手抚着弘治皇帝的背,轻轻平复弘治皇帝的怒气。
他心里也感叹起来。
弘治皇帝的身体,是真差啊!
就算本宫花费偌大心力,可只要稍微不顺,这副身体虚弱的底子,就露了出来。
本宫还有其它办法么?
见朱厚照眼神迷惘,弘治皇帝问他:“皇儿去追,可有什么收获?”
朱厚照回转过来,和皇帝说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他追倒是追了。
甚至,他三拳就打得那个高大刺客吐血败走。
可惜,还是让人逃掉了。
那人的轻功不是很出色,连武功也并非出类拔萃。
其境界,也就是个武道意志大成。
可是,武功极其怪异。
极其滑溜!
兼对手有一种闭气的法门,往雪堆里一钻,朱厚照就傻眼了。
其实!
若非朱厚照还想试两手,那个刺客也跑不了。
若是朱厚照把心一横,紧跟着钻入雪堆,那个刺客仍然多半跑不了。
但心里若隐若现的警训,让朱厚照始终没有尽全力。
可弘治皇帝教训得非常有道理。
这个世界,力量若不彰显,老是隐藏起来,必然会被人看轻。
就好比普通人,凶神恶煞一些的,肯定很少人敢惹。
再好比国家,时不时搞个演习,多打几颗炮弹,有心惹事的也会掂量掂量。
所以,朱厚照再不去搞忽然出行这一套,也不去玩微服的把戏。
他把萧敬赠予的人手,统统笑纳。
然后,统一交予安陆管理。
倒是安陆,这一次吓坏了。
他只是帮太子送个信,就差点出了问题。
鉴于此,再也不敢离开须臾。
可朱厚照没有对弘治皇帝说实话!
那个最后出现的高手,是东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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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瀛肯定是有高手的!
但东瀛人出现在京城,参与刺杀太子,事情就诡异了。
要知道前不久,东瀛两拨人马为了争夺贸易权,差点打出狗脑子。
就这,他们应该巴结都来不及。
并且,这也说不通啊!
刺杀了大明的东宫太子,东瀛能得利么?
朱厚照收敛心神。
这些人来刺杀他,其目的也很简单!
皇帝就这一个儿子,倘若他挂了……是不是我们就有机会?
所以,与刺杀相关的,左右就是那么几个藩王。
再大不了,就是几个心思叵测的家伙。
不过,无所谓了。
朱厚照从小到大,见过的刺杀也不少!
帮他试毒的太监,上一秒还微笑着享受美食,下一秒双目流血,狰狞而死的不是一个两个。
这种事情当然很恶心!
否则,朱厚照也不会这么上心的去学医术,学下毒。
八百年老鬼很快就把这件事忘记了,也不会理睬未来这些人会掀起轩然大波。
他现在关心两件事。
一件事是弘治皇帝的身体,另一件事就是灾情。
对于弘治皇帝的身体,老实说他真的无奈了。
这副身体的底子太差了!
不但有被击打的暗伤,更有毒伤!
彼时万贵妃势力滔天,后宫里哪怕周太后也不敢正面与她翻脸。
虽然大家明面上都乐呵呵笑嘻嘻,但弘治皇帝面对的暗杀……说一天一次恐怕说多了,但要说两天一次又少了!
能活下来,是运气!
更是影卫给力!
这个世界上对于暗杀、刺杀、毒杀最专业的组织,日以继夜地对弘治皇帝进行保护。
可就算如此……哪有日日防贼的道理!
某一次,弘治皇帝仍然中招了。
再加上从小幽禁,连胎毛都拖在地上……湿气、寒气、饥饿、恐惧、未知,连同中毒,就是弘治皇帝的身体现状。
朱厚照仰天长叹!
错非他当真把弘治皇帝架空了,让他好好休息几年,兼每日按照朱厚照教导的方式来锻炼……就这样,能否再活五年都是侥天之幸!
朱厚照难过起来!
他是真把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一遍。
奈何皇帝老儿是个勤奋性子,说不听啊!
这趟雪灾,弘治皇帝心急如焚,又让身体虚弱几分。
朱厚照下了莫大决心,这趟救灾工作一定要做好!
所以,他立即去了锦衣卫。
找牟斌!
第八十二章、赈雪灾(求收藏)
朱厚照的说辞仍然是老一套。
钱,本宫可以给!
你怎么花,本宫不管!
不够,继续找本宫要!
本宫只有一个要求,真心真意、全心全力救助灾民!
且同时,锦衣卫要去最严重的地方……山西、陕西、江西、山东!
于这些地方,迅速建避难营,迅速组织救援物资。
巴拉巴拉一通之后,牟斌再一次收下了银子。
牟斌很清楚,这钱他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政治态度!
别说弘治皇帝大发雷霆,京师这几天杀得人头滚滚;就连内阁、吏部、户部、工部都把左右侍郎,诸多郎中委派了出去。
要知道,马上就过年了!
现在仍然是大雪封路!
牟斌亲眼所见,通州码头的船,开了一艘又一艘。
九成九都是官船!
所以,牟斌答应得很痛快:“殿下,本官立即安排!”
朱厚照确认之后,就去了羽林卫。
这一次的大雪,着实严重。
以朱厚照精湛的骑术,马儿都差点摔了一跤。
沿途,皑皑白雪覆盖了天地,隐隐约约露出几抹异色。往昔的绿、红、黄、紫,再非山河点缀,而是成为路人的指引。
依靠着各种植物,朱厚照等人费了老大力气,终于到了羽林卫。
张雄领着两万人送牛不曾回归,薛翰也去了京城扫雪,平时满当当的大营,现在没剩下多少人。
朱厚照意识到,等来年农忙之后,该招募新兵了。
顾雄出来迎接,他已经带着朱厚照的本部中军,将大营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更分出许多人,去协助原羽林卫,现已转为农户的农夫们,打扫要道,修缮房屋。
杨虎等人,更是去组织养马农。
有诸多农户房屋被压塌,正等着杨虎等人组织抢修。
朱厚照干脆停了歇息的心思,带着安陆、朱鹫、顾雄等人,一路巡视过去。
沿途,朱厚照就发现了数家人集体冻死。也有道路之旁,三三两两硬邦邦的尸体。更有零星流民,手脚俱裂,眼看就要命丧黄泉。
就连诸多村庄的水井,都结冰了。
朱厚照吩咐道:“朱将军,你去皇庄一趟,调集煤炭、木柴、棉袄等一系列物资……”
“本宫估计着,恐怕几日后会有更多难民,先做好打算罢。”
“对了,你也无须这么快回来,去了皇庄之后,去通知一声张雄将军,令他就地组织救援,一应物资自皇庄出具。”
然后,朱厚照又吩咐顾雄:“你去京师一趟,把英国公、成国公等勋贵府上能用的人手调集一些,于南郊、西郊之外,提前修几个简易避难所。”
“能有多余的物资,倒也不怕买一些回来。”
顾雄干脆地应了一声,立即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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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是知道小冰河周期威力的!
作为过来人,他还知道,小冰河周期是拖垮这个璀璨王朝最重要的一环。
可他不是神仙,他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
就他看来,京师周边,连同山西、河北、山东的反应还是比较及时。
朱厚照和安陆商量:“本宫欲去各县一观,不单要看看耕牛,也要去看看灾情,换了衣衫就去罢。”
只要能在朱厚照身边,安陆是无所谓的。
众人换了衣衫就出发。
沿途,就从京城一路向南。
各地府衙第一时间组织了衙役进行了积雪清理,也有府衙组织衙役、村正、士绅们进行救援。
包括施粥等一系列动作。
朱厚照也无固定的线路,随意择路而行。
他刚刚去了三河县、武清县。
这两个地方的县令,于仁和公主的协助之下,倒也把诸事做得井井有条。
连同永清等县,都像模像样。
可一个不小心走错路,就到了霸州。
此时,已经是下午近傍晚时分。
安陆提议:“少爷,看天色已回不去,倒不如先找个地方歇脚。”
朱厚照见众人面有疲色,于是从善如流。
众人迅速寻到客栈,随意吃点东西,就准备休息。
还没躺下,就听到客栈不远处撕心裂肺的声音。
“大老爷,奴家求求您,这是小女的救命钱,您不能拿啊……”
“大老爷,求求您……”
声音凄切哀怨,直入魂魄。
朱厚照皱眉,吩咐不曾从房间离去的安陆:“安排个兄弟去看看,若是有人为非作歹,能帮则帮一下。”
果不其然,事实也映照了朱厚照的猜测。
一波波卖儿鬻女的打折活动开始了。
不过,是打骨折!
那个哀嚎的少妇,本有美满的家庭,虽不算大富之家,也算得年有余庆。
可他们家的田地太肥了!
他们家男人太能干了!
兼这个少妇太漂亮了!
地主老财看上了他们,该怎么办?
于是,一起莫名其妙的祸事发生了。
男人莫名其妙被推下了山崖,小女莫名其妙患上了怪病。
当卖了田地之后,又莫名其妙遇上了催债的。
妇女很无辜,俺们家一直不曾欠钱,这欠条哪里来的?
你莫非欺俺不识字!
可弱势妇女哪里斗得过狠人,人家直接来抢的!
朱厚照忍不住问道:“林大嫂,为何不直接报官?”
妇女姓林,她夫家姓王,本有兄弟三人。
只可惜,另外二人皆战死于边关。
林氏凄凄哀哀,道:“朱公子,那胡贼乃是胡知府的族弟,去报官岂非送上门?”
好吧!
小娘子梨花带泪,朱厚照心动了。
准确的说,是帮忙的心动了!
朱厚照道:“林大嫂,本宫……子通一些医术,待本公子为令嫒诊断一番罢。”
天可见怜,林氏也不过十八,那女孩儿也不过一岁多。
连奶都未曾断!
朱厚照这么一说,林氏梨花带笑,眼角犹有销魂泪。
手颤颤抱着娃,递给朱厚照的时候,挤出一道白白的深壑沟。
朱厚照最受不得这种刺激,连忙把眼光移开了去。
作孽啊!
好半天,朱厚照才收敛心神。
开好方子之后,吩咐安陆:“让个兄弟去药铺……”
自有卫士去办理不提。
朱厚照询问:“大嫂,你夫君可曾安葬?”
安葬,还没有!
安陆打个眼色,就有影卫的专业人手悄咪咪出去了。
没用多久,影卫回来汇报:“公子,王大亮的死法有些蹊跷……”
第八十三章、杯晃交错
这是一个老套的故事!
一个身强体健,兼没什么球事做的混账。
看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妇,会发生什么事?
自然是男人都想的事!
他数次调戏林氏小娘不成,被王大亮逮住狠狠揍了一顿。
之后。
姓胡的王八蛋怀恨在心,雇人捅了王大亮一刀,然后一脚踢下悬崖。
踢之前,用王大亮的手指,蘸了王大亮的血,摁了一份高利贷借据。
鉴于王大亮已经是个死人……胡老财美滋滋地想,去找那个肤白貌美,娇滴滴的小寡妇要账就是了!
不过么。
仅仅是勾魂夺魄的粉嫩小寡妇是不够滴,加上她家的五六头羊羔,百来亩地……肯定还是不够滴。
可只要林氏小娘从了,剩下的还不还……很重要么?
可要是不还,就很重要了!
于是,胡老财直接就去找林氏。
可他也没想到!
林氏小寡妇凶悍得像一头母狗,挠得凶,咬得凶,喊得凶,也哭得凶!
胡老财一通辛苦,也只是抢了地契,顺带着还抢了二两银子。
幸好!
影卫出现了。
朱厚照下意识拍拍胸脯,还好林氏没被逮进胡府。
要是本宫不多管闲事,不派个人,一个美妙人妻被抓走了……晚上会发生些什么,大家可以猜一猜!
朱厚照肯定不用猜,他也是男人!
这个小娘子无论哀怨哭泣,还是破泣为笑,眼波流转之际,都有一种勾人心魄的美。
连他这种……上辈子被人说“不喜欢人妻的货色”,也差点动心了。
所以,他直接把房间让给了林氏。
然后去找安陆。
幸好是大冷天,也幸好安陆是男人。
朱厚照很快就冷静下来,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安排查探一下罢!”
安陆持不同意见,道:“殿下,夜间正是影卫的主场时间,待明日一早,就会有消息传来。”
安陆说得很自信,影卫也的确值得他自信。
第二天,果然有详细情报。
胡曦,字曦之,弘治十二年举人,进士不中。
写得一手好字。
主要的,是胡曦有个堂兄!
胡献!
原监察院御史,现任霸州府知府!
嘶!
朱厚照忍不住砸嘴。
这是老熟人啊!
这厮竟然来了霸州?
对了!
朱厚照立即记起了!
某次大朝会,就是被华昹喷的那一次大朝会。
霸州知府更换了。
新的知府,就是华昹的好基友胡献。
至于华昹……朱厚照冷笑起来。
这个家伙真好命!
被人弹劾了,竟然能够升职!
这个狗东西,竟然再次走通了马文升的路子,去了福建,还当了布政使。
彼其娘之!
朱厚照没记起还好,一记起来,就恨不得收拾他!
半晌,朱厚照再次冷静下来:“事情虽然清楚了,可还缺少人证。”
“最好,把杀人的家伙也抓住。”
“安千户,你安排几个兄弟私下去做……吾等于霸州,白天还要观察雪灾情况。”
安陆很快吩咐下去。
这一次,随同朱厚照来的,都是个中好手,最低也是武技大成。
之中,不乏安陆这种特殊人才,也不乏凝练武道意志,甚至接近武道意志大成的强悍角色。
就好比那个叫杨过的家伙,一手剑法犀利得很,审讯追踪更是一把好手。
去抓捕杀人者,寻访目击者,就是杨过的任务。
至于朱厚照,简单收拾了一下,安排了一个影卫保护林氏,就和安陆出了门。
可沿途所见,令朱厚照怒火中烧!
偌大一个霸州府,不但府城里没人清理道路,更没人管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
仅有一块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乃是一个荒芜许久的破宅子。
灾民们聚集在此,七手八脚清理了一通,有人架起一个肮脏的铁锅,只是简单用雪搓了搓,就烧起了水。
连同放进去的,乃是几块没洗干净泥土的芋头。
灾民们脸色木讷,朱厚照走进去,他们的神色也没有改变。
也不算没有变化,多了一丝丝警惕。
朱厚照拉过一个醒目点的家伙,问起来:“老乡,霸州府雪灾严重么?”
那个小民约二十年纪,闻言神色一黯,不自禁地道:“怎地不严重,这九乡十七湾的父老,若不是房屋垮塌,谁会来府城找吃的。”
朱厚照惊讶道:“没人管?”
倒也不是完全没人管。
知县大人刚走了几步路,就摔了一跤,然后死也不肯下乡了。
众多小民自发相互扶持,一路艰难地到了府城,有锦衣卫发了些芋头,就再也无人管理。
连同此处,也是看在锦衣卫的名头,否则早被人赶了出去。
朱厚照有些黯然,问道:“知府衙门不管?”
年轻人愤怒起来,大声道:“知府老爷天天喝得醉醺醺,哪会管我等小民死活!”
朱厚照又问:“锦衣卫没有继续管?”
年轻人熄了些怒,道:“锦衣卫倒是管了一管,不过前些日子,府城的锦衣卫统统调走了……据说去了陕西、山东等更严重的地方。”
————分段————
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
诸多房屋垮塌,没有救济口粮。幸运的农户们,能去亲戚家,又或者左邻右舍帮衬一番。
可要一个村集体遭罪的,就麻烦了。
就年轻人来说,他们一路到达府城,仍然付出了几条生命。
饥饿、困乏、寒冷,就是他们的全部感觉。
朱厚照再问姓何的年轻人,道:“有其它乡亲们的消息么?”
年轻人如数家珍。
城内还有一处乞丐窝,城外有人搭了个简易棚子,两里之外的破庙,连同再远一点的山洞,又或者某些稍有良心的富户屋檐下。
还没冻死的,诸多农户集体想办法。
大家偶尔互通有无。
朱厚照想了一想,直接去了知府衙门。
刚刚到,他就停顿了脚步。
因为,以他比狗还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了酒香。以他比狗还厉害的耳朵,也听到了杯晃交错。
甚至,丝竹悦耳,歌姬起舞,有人高声吟唱,有人大呼痛快。
也有人大声嚷嚷:“再等几天时间,那些贱民抗不下去,王老板的粮食就能卖个好价钱,林老板的衣衫能赚一大笔……”
“胡大人,赚更多的可是胡氏啊……这一次,胡氏又该增加多少土地?”
第八十四章、脖子够硬么(求收藏)
朱厚照来府衙的目的很简单。
若是知府衙门物资不够,人力不够,本宫帮忙就是了。
在他想来,这个胡献的名声,也不差!
恶斗贪官污吏,勋贵不法的事迹,也不是一件两件。
可这个哈哈大笑,得意连连的人是谁?
这个说“贱民矣,不足一提”之人,是谁?
人,怎么可以堕落这么快!
还是说,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朱厚照的怒气,逐渐提升。
他自徘徊于——想冲进去一巴掌拍死胡献,还是先抓起来,再慢慢蹂躏的纠结情绪之时,那个声音变化了。
声音凄厉起来:“可这些小民也是人啊!”
“他们和吾等一样,同是华夏子民,流的是一样的血,吾等同一方水土长大!”
“胡献,你的良心呢!”
“本同知被你欺骗,被你讹走了粮仓钥匙,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本官退却?”
吵嚷、杯晃、吟诗、吟唱、丝竹的声音,戛然而止。
声音更凄厉了:“告诉你,本官就算掉了脑袋,也要拉你一起死!”
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传入朱厚照耳朵。
“李大人,稍安勿躁……何苦呢,何必为了几个贱民与本知府为难?”
凄厉的声音大怒:“姓胡的,住口!”
“石湾乡、石磨乡……一万多无家可归、无黍果腹的小民,连同府城两百多条人命,你以为能平安无事?”
“本官必向皇上参你一本!”
“姓胡的,悬崖勒马为时未晚,你好自为之!”
胡献笑吟吟的声音响起来,戏谑道:“李大人莫非忘记了本官的履历?风闻奏事,捕风捉影,这种事谁专业?”
“本官是从御史台走出来的人啊……”
“李大人不妨猜一猜,看看李大人的奏则能到哪位大人手里,又能不能进内阁?”
胡献的声音转冷,带着一丝阴狠:“本官能从一个清贵御史爬到现在,掌握了多少人的要害,又捏住了多少人的把柄!”
“朝堂上帮本官说话的人,多得是!”
“倒是你,李大人……本官也有一个奏本,里面详细列述李大人玩忽职守、中饱私囊,不顾灾民生死……李大人要看一看么?”
“对了,本官忘记告诉李大人,除了你这个同知不曾署名之外,推官、通判、经历、知事以及诸多士绅父老……莫非李大人以为,朝廷会信你一人之言?”
噗!
仿似吐血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杯盘坠地的声音也响起。
无数人后退。
李大人凄厉的声音嚎起来:“粉身碎骨浑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间!”
“李永信死又何妨!本官舍命相奏就是,有什么大不了!”
胡献幽幽的声音响起来:“可惜了,本官本以为尔当晓事,能与本官共同进退。可惜了啊……李大人,放弃吧,没人会信你的!”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仿似从天外而来。
“你说没人信,就真的没人信?”
“要不要用你的脑袋赌一下?”
——分段——
兼并土地这个问题,朱厚照是知道的。
就算他原来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无数封建王朝,走不出最终亡国的窘境,罪魁祸首就是土地兼并!
原因,很简单。
刚开国之际,乱一波,杀一波之后,权力重新开始分配。
土地也重新开始分配。
这个时候,小民们是有土地的,也能养活自己。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天灾,随着人祸,随着皇亲国戚为恶……随着士绅们期盼这样的日子到来。
小民们的生活开始变化了。
士绅们的手法很高明!
先是收买了官府,由官府制定政策。
比如,苛捐杂税、徭役!
然后,小民们缺钱了。
士绅们假惺惺地跳出来:“乡亲们,你们缺钱了吗?来吧,本老爷借给你,立个字据就可以了……”
一波操作之后。
原本借了五个铜板,却要还五两白银!
小民们怎么办?
凉拌!
告状,人家有证据。
想同归于尽,人家的马仔多得是!
于是,卖土地。
可土地的价格谁说了算?
是士绅们。
当土地抵押了之后,仍然不够。
怎么办?
卖儿鬻女!
家破人亡!
这个时候,小民们不愤怒么?
只要有人点燃这把愤怒的火焰,就会腾腾燃烧起来!
继而,燃烧至整个天下!
先是州官被杀,士绅被屠戮,继而皇权摇摇欲坠!
于是,皇权全力反扑。
小民们被镇压了下去。
可这些士绅反思了么?他们收手了么?
不可能的!
贪欲就像会上瘾的毒药,怎会舍得放手!
霸州府这样的情况,严重么?
说实话,这算是温柔的手段了!
去翻翻锦衣卫的档案,可以发现比这恶劣一百倍,恶劣一万倍……不但逼人破家,还逼人世代为奴者,比比皆是!
对于这种情况,朱厚照怎么办?
朱厚照微笑起来!
很好,本宫上次没打过瘾……这次多杀几个人头,会不会过瘾些?
“上!统统抓起来!”
“来人,去通知霸州卫指挥使到此!这些人如此猖獗,霸州卫又会好?倘若他敢有丝毫迟疑,直接砍了他的狗头!”
“来人,立即去羽林卫调集两千中军到此!”
“来人,为本宫通传皇宫,去告知父皇,儿臣要杀人了!”
“来人,封锁此地,一个人都不准溜走了!”
“来人,去带霸州府同知出来。”
一个嘴角、胡须上犹有血迹的中年人,来到朱厚照面前之后,朱厚照问他:“还能干活么?身体扛得住么?”
李永信倔强地将脖子一梗,怒道:“殿下怎可小看本官?”
朱厚照笑起来,声音也温柔了些:“好,本宫安排十个卫士予你,李大人速度去搭建棚屋,准备一应御寒物资,并开仓放粮!”
“若物资不够,来找本宫!若有人胆敢不从,来找本宫!任何人有任何疑问,来找本宫!”
这番霸气凌冽的话一出口,风雪中都带上了肃杀的味道。
朱厚照下面的话,杀气更重了。
“卫士,迅速收集一应口供、证据!”
“无论是里面的蛀虫,还是外间无家可归的小民,尽最大的可能都录上一份!”
“然后……”
朱厚照微笑起来。
空气中的风雪,凝固了!
一股寒森森的味道,让刚刚被押出来的胡献,痛快地打了个激灵。
“杀人这种事情么……冰天雪地,红白相映,最是适宜啊!”
“本宫要开始杀人了!”
朱厚照笑眯眯地望着胡献:“胡大人,你的脖子够硬么?”
第八十三章、老套的故事(求收藏)
这是一个老套的故事!
一个身强体健,兼没什么球事做的混账。
看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妇,会发生什么事?
自然是男人都想的事!
他数次调戏林氏小娘不成,被王大亮逮住狠狠揍了一顿。
之后。
姓胡的王八蛋怀恨在心,雇人捅了王大亮一刀,然后一脚踢下悬崖。
踢之前,用王大亮的手指,蘸了王大亮的血,摁了一份高利贷借据。
鉴于王大亮已经是个死人……胡老财美滋滋地想,去找那个肤白貌美,娇滴滴的小寡妇要账就是了!
不过么。
仅仅是勾魂夺魄的粉嫩小寡妇是不够滴,加上她家的五六头羊羔,百来亩地……肯定还是不够滴。
可只要林氏小娘从了,剩下的还不还……很重要么?
可要是不还,就很重要了!
于是,胡老财直接就去找林氏。
可他也没想到!
林氏小寡妇凶悍得像一头母狗,挠得凶,咬得凶,喊得凶,也哭得凶!
胡老财一通辛苦,也只是抢了地契,顺带着还抢了二两银子。
幸好!
影卫出现了。
朱厚照下意识拍拍胸脯,还好林氏没被逮进胡府。
要是本宫不多管闲事,不派个人,一个美妙人妻被抓走了……晚上会发生些什么,大家可以猜一猜!
朱厚照肯定不用猜,他也是男人!
这个小娘子无论哀怨哭泣,还是破泣为笑,眼波流转之际,都有一种勾人心魄的美。
连他这种……上辈子被人说“不喜欢人妻的货色”,也差点动心了。
所以,他直接把房间让给了林氏。
然后去找安陆。
幸好是大冷天,也幸好安陆是男人。
朱厚照很快就冷静下来,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安排查探一下罢!”
安陆持不同意见,道:“殿下,夜间正是影卫的主场时间,待明日一早,就会有消息传来。”
安陆说得很自信,影卫也的确值得他自信。
第二天,果然有详细情报。
胡曦,字曦之,弘治十二年举人,进士不中。
写得一手好字。
主要的,是胡曦有个堂兄!
胡献!
原监察院御史,现任霸州府知府!
嘶!
朱厚照忍不住砸嘴。
这是老熟人啊!
这厮竟然来了霸州?
对了!
朱厚照立即记起了!
某次大朝会,就是被华昹喷的那一次大朝会。
霸州知府更换了。
新的知府,就是华昹的好基友胡献。
至于华昹……朱厚照冷笑起来。
这个家伙真好命!
被人弹劾了,竟然能够升职!
这个狗东西,竟然再次走通了马文升的路子,去了福建,还当了布政使。
彼其娘之!
朱厚照没记起还好,一记起来,就恨不得收拾他!
半晌,朱厚照再次冷静下来:“事情虽然清楚了,可还缺少人证。”
“最好,把杀人的家伙也抓住。”
“安千户,你安排几个兄弟私下去做……吾等于霸州,白天还要观察雪灾情况。”
安陆很快吩咐下去。
这一次,随同朱厚照来的,都是个中好手,最低也是武技大成。
之中,不乏安陆这种特殊人才,也不乏凝练武道意志,甚至接近武道意志大成的强悍角色。
就好比那个叫杨过的家伙,一手剑法犀利得很,审讯追踪更是一把好手。
去抓捕杀人者,寻访目击者,就是杨过的任务。
至于朱厚照,简单收拾了一下,安排了一个影卫保护林氏,就和安陆出了门。
可沿途所见,令朱厚照怒火中烧!
偌大一个霸州府,不但府城里没人清理道路,更没人管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
仅有一块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乃是一个荒芜许久的破宅子。
灾民们聚集在此,七手八脚清理了一通,有人架起一个肮脏的铁锅,只是简单用雪搓了搓,就烧起了水。
连同放进去的,乃是几块没洗干净泥土的芋头。
灾民们脸色木讷,朱厚照走进去,他们的神色也没有改变。
也不算没有变化,多了一丝丝警惕。
朱厚照拉过一个醒目点的家伙,问起来:“老乡,霸州府雪灾严重么?”
那个小民约二十年纪,闻言神色一黯,不自禁地道:“怎地不严重,这九乡十七湾的父老,若不是房屋垮塌,谁会来府城找吃的。”
朱厚照惊讶道:“没人管?”
倒也不是完全没人管。
知县大人刚走了几步路,就摔了一跤,然后死也不肯下乡了。
众多小民自发相互扶持,一路艰难地到了府城,有锦衣卫发了些芋头,就再也无人管理。
连同此处,也是看在锦衣卫的名头,否则早被人赶了出去。
朱厚照有些黯然,问道:“知府衙门不管?”
年轻人愤怒起来,大声道:“知府老爷天天喝得醉醺醺,哪会管我等小民死活!”
朱厚照又问:“锦衣卫没有继续管?”
年轻人熄了些怒,道:“锦衣卫倒是管了一管,不过前些日子,府城的锦衣卫统统调走了……据说去了陕西、山东等更严重的地方。”
————分段————
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
诸多房屋垮塌,没有救济口粮。幸运的农户们,能去亲戚家,又或者左邻右舍帮衬一番。
可要一个村集体遭罪的,就麻烦了。
就年轻人来说,他们一路到达府城,仍然付出了几条生命。
饥饿、困乏、寒冷,就是他们的全部感觉。
朱厚照再问姓何的年轻人,道:“有其它乡亲们的消息么?”
年轻人如数家珍。
城内还有一处乞丐窝,城外有人搭了个简易棚子,两里之外的破庙,连同再远一点的山洞,又或者某些稍有良心的富户屋檐下。
还没冻死的,诸多农户集体想办法。
大家偶尔互通有无。
朱厚照想了一想,直接去了知府衙门。
刚刚到,他就停顿了脚步。
因为,以他比狗还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了酒香。以他比狗还厉害的耳朵,也听到了杯晃交错。
甚至,丝竹悦耳,歌姬起舞,有人高声吟唱,有人大呼痛快。
也有人大声嚷嚷:“再等几天时间,那些贱民抗不下去,王老板的粮食就能卖个好价钱,林老板的衣衫能赚一大笔……”
“胡大人,赚更多的可是胡氏啊……这一次,胡氏又该增加多少土地?”
说明
今天发布章节的时候,竟然把昨天的一章不小心删除了。。。弄得要重新上传。
所以,83章和84章是对调的!
《大明武勋》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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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杀肥羊过年(求收藏)
这么好的机会,朱厚照怎肯放过。
能一网打尽的机会,何其难得!
这些人枉顾天灾、不顾小民生命、官绅勾结侵吞良田、令人破家为奴、哄抬物价……人证物证齐全,谁跑得了!
再加上,知府后院都是些什么人?
本地士绅、举人、鲁王代言人、衍圣公府代言人、张氏代言人……
没有给霸州府、河间府配备耕牛,这些人集体对他发难,朱厚照本就窝着一把奇大无比的火!
偏偏,这些人敢撞到他手里!
更遑论,朱厚照最近有些缺钱了。
黄河治水五百万两白银,军事器械五百万两白银,雪灾五百万两白银,进贡五百万两白银……耕牛收购、招募工人,他花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囤积在手中的货物,还没变成金钱,正让他苦恼不已。
这么好的事情,该怎么办?
汉武帝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杀几头肥羊过年!
朱厚照也想学一下!
所以,他痛快地亮出了獠牙!
审一个,杀一个!
杀得人头滚滚!
自然,无数的土地,士绅家无数的小可爱,被朱厚照变了个戏法,偷偷地进了他的荷包!
十多个粥棚搭建了起来,根本无需开仓放粮,仅凭士绅豪族家里的粮食,就足够了。
随意清理了几个宅第,也足以安置灾民。
一刀剐了胡献,朱厚照并不怎么开心。
天子脚下都是如此,偏远的地方又会如何?
湖南数次闹腾,四川规模起义,广西持续叛乱,何尝不是土地兼并的问题。
可他朱厚照只是个八百年老鬼,又不是真的神仙。
他能怎么办?
凉拌!
但他既然来到了霸州府,并有这一次天赐良机,就莫要怪他了!
胡献府上的人,连同害林氏的家伙,他一个都没放过。
不过,他杀人的技巧很讲究。
胡献叛乱,胡献私通鞑靼人,胡献刺杀太子殿下……有多严重就扣多严重!
等他回到京师,才知道自己走了一步妙棋。
朝廷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知道么,太子殿下于霸州,看上了一个小娘子,为此竟然杀了胡知府全家!”
“不对吧,本人听说是太子看上了胡氏良田!”
另外一人插嘴。
“管他什么理由,擅杀无辜这条过跑不了!”
“哼!好一个太子!”
“老天,你怎么不张开眼睛看看……太子侵吞良田、擅杀无辜、欺压士绅,置吾等于何地啊!”
朱厚照嘿嘿冷笑了起来。
本宫掌握了几箱子罪状,你们想翻案,怕是难了点。
————分段————
朱厚照想的太简单了。
户部员外郎席书的奏章,把弘治皇帝鼻子都气歪了。
奏言曰:“雪灾之生于朝廷,不在诸地;如人元气内损,然后疮疡发于四肢,现在好比朝廷为元气,诸地为四肢,怎能舍致毒之本,而专治四肢之末呢?
现在皇庄供应数位于往年,冗食官有数千,投充校尉有数万。织造频繁,升赏过度,太子夺小民之田,宦官增遣不已。屡兴冤狱,刑官亦不敢申,致使名器大滥。
今治霸州府官吏之罪,正是“豺狼当道,安问狐狸”。乞望裁除弊政,去大害,举大政。
臣请太子谢罪,躬反思己身!”
朱厚照的鼻子也气歪了。
举荐胡献的吏部尚书马文升都不敢叽歪,你户部竟然敢出来挑场子?
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朱厚照用脚丫子想了一会儿,得出了结论。
这件事,鲁王是不敢的!
凭这厮有个风吹草动,就嚷嚷着要出家为僧,遁入空门,就可以知道这个胆小鬼不敢。
至于张氏兄弟二人,更不敢!
他们最大的依仗,是来自于帝室的尊严。
他们最擅长的,是去皇后面前哭一场!
所以,此事必是孔府所为。
衍圣公!
也只有衍圣公,才有这么大的能量,才能迅速调动舆论。
朱厚照微笑起来,姓孔的,这一次打痛了你吗?大半个霸州府的地丢了,很心疼吧!
嘿嘿,你以为来一通天命学说,来一通罪在帝躬就有效了?
有意思!
这套东西在汉朝还有点作用,现在嘛……要知道本宫给这几个家伙安的罪状,是私通鞑虏!
刚巧,本宫上次还截获了一批兀良哈的物资。
所以,朱厚照直接入了大朝会。
大朝会上,也不是没有朱厚照的帮手!
比如,杨廷和这个瓜娃子。
他冷冰冰地来了句:“敢问席员外郎,活十万养马农,捐黍百万石,耕牛二十万,千里水渠纵横,首赈雪灾者何人也?”
“乃当今东宫!”
“尔何德何能,敢污蔑储君!”
朱厚照一听,就开心起来。
这个瓜娃子,耿直啊!
虽然和本宫闹别扭也耿直,但始终有师徒情分是不是!
下一个,就是李东阳。
李东阳于大朝会极少发表自己的政见,可他是太子太傅,太子真要失德,他就算是辅政大臣,也跑不了!
所以,李东阳幽幽地道:“天命之事,无益于世,有损于民。本朝朗朗晴天,焉能苟鬼神之言?”
好吧,李东阳一表态,一大波小迷弟马上阐明了自己态度。
立即有人高歌:“当朝储君,三岁立志,其志之远大,吾不及也!”
“此英明东宫,仁义爱人,厚及乡里。近者歌讴而乐之,远者竭蹶而趋之。德泽上昭天,下漏泉。尔何人也,名不见经传,焉敢污蔑太子殿下!”
更有人往死里拍马屁:“太子在襁褓,则太平有象。稍长,则有振兴之言;及次,则有爱民之举;未及成人,则有安世之能。”
说得朱厚照都有些不好意思。
唔,说得也没错!
本宫振兴之言,的确有!爱民之举,更是妥妥的!安世之能,也是必须有的!
这个官儿不错,本宫记下了,下次继续找他拍马屁!
倒是本宫天字第一号大狗腿呢?
他刚想到这,焦芳就发言了:“本朝律例:凡诬告平人者坐罪有差;凡涉及重要,其各该官司必先参详该论。”
“敢问席员外郎,贵官不是御史,也不是刑部,更非大理寺……兼太子殿下持节而行,检胡献及干系者私通鞑虏,一应引律立案速断。”
“故本官有两问,一问贵官,诬告太子者该当何罪?二问贵官,证据何在?”
朱厚照一步踏入金銮殿,清朗的声音响起来。
“本宫滥杀无辜的证据,员外郎有没有,本宫不知道!”
“倒是胡献私通鞑虏的证据,员外郎勾连胡献的证据……本宫有十几个大箱子!”
“席员外郎,有兴趣一观么?”
第八十六章、一千万(求收藏)
这一次霸州府之行,朱厚照杀人杀得的确多了点。
但也正因为如此,朝廷分为了两派。
因为许多位置空出来了。
有心思举荐者,就主动向朱厚照靠拢,可朱厚照统统不管,全部扔给焦芳。
他从大朝会出来,就去了御书房。
弘治皇帝在等他!
没有想象中的雷霆之怒,也没有****,弘治皇帝只是不咸不淡地批评了几句。
这种程度,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但这之后,弘治皇帝把手一伸:“一千万!”
朱厚照眼睛瞪得浑圆。
爹,您是皇帝!应该儿子打劫你,挖你的墙角才对!
老子打劫儿子算什么道理。
不料朱厚照吱吱呜呜,顾左右而言他,正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弘治皇帝双眼微缩,再一次淡淡开口:“一千五百万!”
次奥!
朱厚照立即投降:“父皇英明,今日未带银票,明日进宫呈给父皇!”
好吧,又被上了一课。
不过朱厚照很开心,也有些奇妙,杀人这种事情皇帝竟然没计较。
当然,朱厚照也知道……杀人这种事情,尤其是杀一大票人,弘治皇帝自己是干不出来的。
他从六岁开始,就被儒家一直洗脑,没有被洗成脑震荡就已经偷笑了。
至于弘治皇帝隐约地提醒,下次杀人别太狠。
朱厚照表面唯唯诺诺,心底不以为然。
杀一个,和杀一百个有什么区别?
不弄死这群王八蛋,本宫怎么捞好处,怎么兼并土地!
干瘪的荷包怎能鼓起来!
————分段————
从理论上来说,朱厚照做得已经足够了。
但这场大雪实在是大!
刚刚发放的牛,又被冻死一千多头。
至于羊羔,就死得更多了。
朱厚照咬咬牙,给有养殖能力的养马农,兼皇庄送去了一些。
剩下的,统统杀了!
反正,他有冰窖!
杀了之后,反而节约了许多人力!
如此一来……
最近宣府、京城、羽林卫、神机营,连同皇宫,到处都是羊肉的味道。
连同,孜然、花椒等香料都脱销了。
朱厚照狠狠啃了一口羊肉,呻吟起来:“天天吃羊肉,本宫受不了了……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蔬菜!?”
张雄等人,也从各地纷纷赶了回来。
朱厚照亲眼所见,诸多士兵身上,总算有了些不同的味道。
是疑惑!
也有兴奋!
朱厚照微笑起来,这就对了。
大头兵,绝对不能只是大头兵!
大明从来不缺大头兵,缺的是职业军人;缺的是有信仰,知道为何而战的职业军人!
军人,也从来不只是为了战争!
军人,也从来不只是保家卫国。
军人,镇守一方,保家卫国,护卫平安,彰显国威,震慑宵小……这都是军人的职责。
待本宫将这些道理,汇集在书本中,随着时间流逝,随着潜移默化,就能为大明造就第一批种子。
继而,当这些几个月之前只知道吃喝的混蛋们,变成会思考、有信仰、敢战斗的家伙,大明就有希望了!
张雄带回来的消息,顺天府兼各天子亲军驻扎地,时不时有卫所出动,协助赈灾。
只是几日时间,于县、州、府建了批量的粥棚,建了批量的集中营地。
大量的物资,也发放了下去。
持续几日的大雪之后,灾情反而就不如刚发生之际般严重。
当然,各地偷鸡摸狗者、浑水摸鱼者、土地兼并者,仍然少不了。
再过几日之后,牟斌也从山东赶回来了。
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瘦了!
但牟斌很兴奋,道:“殿下,芋头是真的好东西!这东西不但能饱肚子,种植也容易得紧。”
“殿下,此物是否能全国推广?”
朱厚照微笑着摇摇头。
他比任何人都想推广此物!
可此物有个极大的缺陷,需要水!
纵观整个大明,哪里的水利能有京师附近这般完善!
朱厚照真正想推广的,是红薯!
连土豆都比不上的神物!
因为,土豆这东西不易保存,只要发芽了就有毒。
这个问题很致命!
农业社会,又不能弄一个冰窖,也没有先进的科技手段……所以还得是红薯。
红薯这个东西,不但可以在盐碱地、沙地,甚或者稍微有些土的地方,都能愉快地生长。
就连红薯藤,都可以吃!
主要的,是这个宝贝不但能吃饱,兼随意挖个地窖,储存一个冬天完全没问题。
就算有腐烂的一些,哪怕喂鸡喂鸭喂猪喂狗,都是好东西!
当然,这个宝贝……太遥远了!
朱厚照想到红薯,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唤过一个卫士,吩咐他:“去一趟工部,问问焦大人,本宫交代他查询的东西如何了?”
影卫微微颔首,掉头就走。
牟斌走了之后,刘瑾也从皇庄回来了。
朱厚照微笑着迎接他,思绪再次散发开来——谁说太监只会拍主子马屁?
谁说太监无能?
这场大雪,最给力的就是一群太监。
无论是刘瑾组织诸多小娘,迅速缝制了羊绒靴、手套、皮衣,有了这些,山海关、宣府的守卫士兵们,总算能把武器握紧了。
还是谷大用组织发放物资,朱厚照收购的大量粮食、米面,连同牛羊肉,以及煤炭、木材、木柴、水泥等,发放得非常及时。
朱厚照不可思议地看着现场,两个小太监累得实在受不了。
直接在雪地里打起了呼噜。
这个场面,让他想起了弘治皇帝。
众多太监宫女宁死也要维护一个人的场面……朱厚照真的信了!
他感动起来,亲自一手一个,将小太监送进屋内,直到盖了被子才出来。
这场大雪,冻死的庄稼也不少。
这个时候,无数人感激朱厚照——提前为众多人准备的芋头。
这玩意又大又粉嫩,只要有水源,无论房前还是屋后,随意种下去就不用再花心思。
大冬天,煮上一锅羊肉芋头,又香又入味。
还真没几个人饿着。
还有人组织给羽林卫送了一大堆。
朱厚照想了想,干脆收了起来。
等过些日子,把羽林卫驻扎军营附近,种上一大片。
这么一想,时间就过得快了起来。
转眼就到了过年的时间。
可朱厚照不开心。
因为,满速儿那厮竟然只买了一把武器。
更因为,造船的资料,海图的资料,不见了!
无论是京师工部,又或者是南京工部,都被焦芳挖地三尺般寻了一遍。
甚至,焦芳还查询了过往几十年的记录。
可是,无缘无故消失了!
第八十七章、航海图(求收藏)
宋朝为何富有?
因为宋朝不止盘踞了江南这片富庶之地,更是因为宋朝不禁商,在陆上丝绸之路行不通之下,开辟了海上丝绸之路。
一来一回,最低也是一千六百倍利润。
可怕吧!
朱厚照认为,宋朝开辟海上丝绸之路,不单单是赚了钱,而是开启了华夏民族的海洋情节,破除了华夏民族对于海洋懵懵懂懂的恐惧!
当陆上完成征服之后,人类面向的第二个征服目标。
就是海洋。
虽然,宋朝算是被逼出来。
但这并不能否认宋朝的伟大,也并不能否定那个经济发达、诗书翩然、璀璨如星海的伟大时代。
让宋朝坠落的根本原因。
一是在于失去了战略冲要,燕云十六州。
二是在于程朱之学,文学的极度发达,抑制了武人!
而不是特么的海洋!
可明朝也要一样?
伟大的郑和,已经开启了历史的新篇章,再一次唤醒了华夏,却被这些儒生以愚民、方便统治为由,狠狠地打压了下去。
好吧,时代有他的局限性。
可这些家伙们怎敢把造船资料弄丢了,把海图资料弄没了!
这群败家子……这特么哪里是败家,这特么简直就是华夏民族的罪人!罪大恶极,罄竹难书,简直不能形容其万一!
若中行说开辟汉朝的困难伊始,秦桧阻止了华夏一统;那么,此人可谓是华夏数千年来最大的罪人!
若是此人不抱着顽固的心思,而是同意了成化先帝的要求。
会怎样?
大明必然会腾飞!
宪宗的要求很明确,朕开海禁,务远洋商事,解朝廷窘境!
说白了,宪宗就差没直接说出口。
老子开海禁就是为了赚钱,为了学宋仁宗给你们这群王八蛋加工资!
也给军队发发补贴!
可海图真的没了!
真的不见了!
朱厚照愤怒起来,一股暴虐的情绪从内心开始升腾。
刘大夏,你罪大恶极!
刘大夏,你就是华夏数以千年来最大的罪人!
刘大夏,你个王八蛋、狗东西,你一句话、一个动作,把华夏拉入了深渊!
本宫彼尔娘之!
无论你是否有心,无论你为了皇权稳固,也无论为了你的政绩……无论为了什么,都无法掩盖你拖了整个华夏民族的后腿!
刘大夏啊,本宫不会轻易杀了你。
本宫也不会像捏死一只蚂蚁般,轻轻将你捏死。
那样太便宜你了!
本宫要让你永不超生,本宫要对你进行历史的审判,本宫要将你架在历史的绞刑架上,本宫要让你万劫不复!
刘大夏,本宫彼尔娘之!
你可知这些都是华夏民族数千年来最珍贵的传承,这是华夏民族迈向强大的宝贵经验?
那是死了上万人才总结出来的!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你死定了!
本宫要将你的骨血碾成肉沫,让你魂飞魄散,将你永远钉在耻辱架上!
————分段————
在羽林卫众多军士心目中,他们的太子殿下,是一个温和的人。
无论是苛刻而艰难的训练,还是大家一起大快朵颐,或者是向殿下请教武道问题。又或者,殿下兴致来了,还会亲自给大家演示。
包括,殿下教大家习文认字,大头兵连笔都拿不稳的时候。
殿下只会耐心地讲解,细心指出大家的错误。
他迷人的微笑,会永远带给我们动力,带给我们信心!
可是,平常笑眯眯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发怒了!
殿下发怒时,将他那把视为珍宝的马槊,挥手而出。
轰!
马槊深深插入了坚硬的巨石中。
数米长的马槊,只剩下几公分留在外面。
暴怒的朱厚照策马离去之后,众多士兵相互咂舌。
太恐怖了!
这岂是人力可为之!
连他们视为超级猛人的张雄将军,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出来。
恐怖啊!
众多士兵中,也有升起暴虐情绪的。
谁,敢惹怒我们最崇敬的太子殿下!
难道羽林卫是吃干饭的!
殿下,但需您一声令下,前方无论是刀山火海,也无论是天堑深渊,哪怕粉身碎骨,兄弟们都为您踏平了!
策马而且的朱厚照,当然不知道这些。
他径直去了海边,随意放了骏马,找了高处,轻巧地攀登了上去。
朱厚照随意放飞了思绪。
他的心情,和大海一样起伏不定,时而澎湃,时而翻腾。
朱厚照的目光,望着沙滩,望着清澈毫无一丝杂色的透明水质,再望向远方。
数个朱厚照认不出的飞鸟,随着波涛,追逐着鱼群。
远方,目力穷尽之处,朱厚照清楚知道有另外一块大陆。
向东,是朝鲜;向东南,是东瀛!
是该死的东瀛!
朱厚照忽然就激动起来。
就因为华夏丧失了海权,导致数百年后,一群打着和平、自由、民猪的王八蛋,硬生生用大炮撬开了国门。
从而,百年屈辱开始了。
还有这该死的东瀛,从来就没有安过什么好心思!
就是这群王八蛋,造成神州大陆数千万人陨落。
烽烟四起,满目疮痍,文明化为灰烬!
本宫明知道历史的衍变,又怎肯让它重来一次!
刘大夏,就算你烧了海图又如何!
难道本宫就造不出海船?
难道本宫还会像上辈子,任尔等一群腐儒叽叽歪歪奇巧淫技?任尔等大喊奢侈具糜?任尔等瞎嚷嚷于国何益?
任尔等硬生生拽着华夏坠入深渊,任尔等哭嚎着任人宰杀,任人肆虐,任人取走华夏千年以继的财富?
不!
事关华夏千秋万代,若不能于此时播下种子,就一切都晚了!
非要等到神州陆沉?非要等到烽烟四起?非要再经历一遍百年国耻?
不!
千年未有的大变局,已经开始了!
本宫会赌上一切,来改变历史!
本宫会想尽一切办法,去造出大船、大炮,去为马六甲的华夏子民护航。
本宫会亲临那里,将这些地方打造成华夏万年不变的羽翼!
葡萄牙人,你们休想!
你们休想占领此处,你们也休想侵略马卡!
你们也休想进入华夏的内海!更遑论畅游长江黄河!
那是华夏永恒的领土!
刘大夏,你们也休想!
就算你烧了海图,焚了造船技术,又如何!
又如何!
不就是海船嘛,本宫造就是了!
不就是海图嘛,哪怕再死万人,本宫也在所不惜!
如果,本宫是说如果……如果你们再敢阻拦本宫泛舟大洋,阻拦本宫将这片广袤的海洋变成华夏的洗脚盆。
无论是谁,本宫都会一巴掌拍死你!
第八十八章、太监
朱厚照笑眯眯地回了军营。
无数人担忧地注视他,也有人围过来。
朱厚照笑眯眯地,道:“无妨无妨,刚刚想通了一个武学问题而已……”
众人心下吐槽,殿下拉倒吧,您刚刚起码骂了九百九十九句彼其娘之。
但朱厚照不说,众人也不敢问。
等到了中军大帐……好吧,是一栋三层高的房子。
朱厚照所谓的中军大帐,位于三楼最大的办公室。
朱厚照吩咐:“为本宫传张永到此。”
没有多久,张永就来了。
朱厚照直接吩咐张永,道:“本宫予你一千万两银子,去为本宫办一件大事!”
“事关华夏种族万年大计,若张伴伴办好了,本宫亲收你的子嗣为徒,传他一身好本事。将来某一天,本宫亲举你之名帏,供入大明英烈祠!”
“甚至,本宫将你放在首位!”
张永激动了,浑身打起摆子来,霎时间双眼通红,讨好的笑容也变得狰狞。
张永狞笑道:“殿下但请吩咐,张永卵子虽没了,却比那些有二两肉的更有种!”
朱厚照拍拍张永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些。
然后继续说道:“第一件事,伴伴亲自下江南,去招募大量的造船师回京……薪酬待遇一应拔高,翻十倍!只要同意来的,举家带口由本宫亲养之!”
“至于不愿意来的嘛……”
张永脸色扭曲,狰狞地接口,狠声道:“小的明白,不愿意来的人,小的直接赏他一麻袋,沉入大海!”
朱厚照哭笑不得。
“你笨!”
朱厚照训斥道:“这些都是人才,尤其是真正有水平的,都是些骄傲的家伙,所以嘛……态度可以恭敬一些。”
“当然……”朱厚照看看左右无人,悄悄地道:“真不同意来的,就敲晕了他,直接绑来京师!”
张永这才弄明白朱厚照的想法,讪讪地讨好:“是小的蠢,小的现在明白了!”
朱厚照继续吩咐:“张伴伴,至于第二件大事嘛……你附耳过来。”
随着朱厚照吩咐,张永不断点头,很快就带了百名羽林卫士,兼数名影卫,直接进了通州码头,当晚就顺流而去。
张永离去之后,朱厚照开始处理土地——上次从霸州及周边,用何长生名义购买的土地。
朱厚照有些不好意思,道:“本宫最近比较缺钱,还要麻烦老何帮忙修水利,有任何问题,你直接去找刘瑾,本宫会闭关一段时间。”
“待年后,这些钱很快就可以还你!”
何长生笑眯眯地:“怎敢劳烦殿下提个钱字,老何已经赚得够多了……”
他当然赚得不少!
朱厚照和鞑靼人谈的价码,可没少他的份。
就连羊皮、牛皮,都没少他的。
甚至,连玉石珠宝,何长生都入了一股。
可是,但凡遇到土地,朱厚照就变成了饕餮,只进不出!
但就算是这样,依仗着神药,何长生已经成功开辟了联络瓦剌、东察合台的经商之路。
往后会赚多少?
何长生只是简单算一算,满眼都是金色的小星星!
故此,他巴不得帮朱厚照做点事。
也是朱厚照公私分明,这一点让何长生很苦恼。
没想,机会来了!
殿下既然说修水利……那么水渠是不是要足够整个霸州府使用?水渠、水车是不是按最密集来修?水库……大水库老何修不起,还不能整几个小水库?
兼农户家的农具等,老何是不是也可以出把力?
唔,就这么办了!
万一殿下要给钱怎么办!
太简单了,老何我花一百万,报账的时候只说花了一万两行不行!
何长生欢天喜地走了,朱厚照叫上安陆,就去了皇庄。
一年多下来,朱厚照实际掌管的,其实只有土地与铁矿。
至于其它产业,个中关系复杂,他才不想这么麻烦!
秉笔太监陈宽数度暗示他,殿下,您何时来掌管这些产业啊,小的们知道殿下要来,都等得心急了。
朱厚照装作听不见!
倒不是他清高,看不上这些钱;更不是他信任某些个太监,相信这些家伙绝壁不会使绊子。
而是,牵连太多了。
他朱厚照现在只是个小胳膊小腿的太子殿下,干嘛要和这些家伙苟且在一起。
所以,朱厚照给这些太监们定了个业绩增长的指标之后,立即就散人!
还别说,朱厚照不去管具体细则。
反而是大大利好!
因为,掌管土地的、掌管矿产的家伙们,业绩翻了很多倍!
所以,剩下的丝绸、布帛、官盐、瓷器、茶叶、中药等产业怎么办?
当然不能落后刘瑾这个狗东西!
于是,御马监、丝织监、御用监、尚膳监、尚宝监、尚衣监主动把一些敢动手脚的皇亲国戚给抛弃了。
什么城东的张家,城西的朱家,城南的何家……无论是勋贵,又或者是国戚,连同几代公主们。
就是这么现实!
好比张氏两兄弟,想去打劫点丝绸,掌管的太监冷冷道:“还请侯爷出具丝织监手续。”
张鹤龄愕然,旋即大怒。
你知道本候是谁?
老子是寿宁侯,老子的姐姐是皇后!
你个狗东西说什么,胆敢再说一遍!
太监老老实实再说了一遍:“还请侯爷出具丝织监手续……”
朱厚照听说此事之后,立即去找了太监们商议。
“往后,于上年业绩增长的三成,统统拿出来做奖励!”
众太监欣喜若狂。
殿下,您真是好人啊!
俺们以前只敢偷偷贪,生怕不小心掉了脑袋。
可殿下金口玉言,一句话就帮俺们把钱洗白了!
往后谁敢再说老子贪!
老子这是奖金!
虽然比之前赚的少了点,可稳当是不是!
如此一来,有太子殿下施恩于前,惠利于后,加上朱厚照压根就没换人的心思。
太监们激动起来,把事情办得极其漂亮。
最关键的,是朱厚照的大德银行!
太监们本担心自己那些小可爱不能见光,但朱厚照亲口一句“既往不咎”。
于是,诸多太监持续将银子存了进去。
之后,大德银行的业务开始暴涨。
连同,与皇庄合作的商贾,也被太监们逼着用银票结算。
第八十九章、林氏小少妇
朱厚照看着业绩表,有些不开心。
因为,业绩特么的太好了!
他是深知弘治皇帝脾性的。
在这种情况下,弘治皇帝绝对笑眯眯地表扬他,什么“皇儿乃是千里驹,皇儿用人有方……”,巴拉巴拉,夸他一大堆。
然后,会在朱厚照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
给朱厚照加个大大的担子,把业绩指标翻个好几倍!
当然!
加担子,翻业绩指标这种事情,朱厚照是无所谓的。
只要皇帝老子敢开口,他就有了整顿经济的借口。
以大明现在的经济而言,只要他稍微用心,别说翻几倍,翻几十倍都不是什么问题!
只不过!
刚刚收了太监的心,让这些家伙主动搞反贪污反腐败……真要加了指标,这些家伙们会不会回到老路上?
这才是朱厚照担心的问题!
想了想,他按捺住了要去汇报的心思。
按照约定增加三成,拨给了内库。
但他小看了这些太监。
比如御马监苗逵就来找他:“殿下,闻殿下草场中有二十匹良马,未知能否交予小人负责?小人可以保证,京军四卫所需战马,来年绝对翻个倍!”
朱厚照一愣,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如果是别人来提这种要求,保证朱厚照不鸟他!
不管来人有没有鸟。
这是本宫好不容易从草原弄来的宝贝,差点弄得交易都黄了。
你说要就要,你以为你是谁!
但来的人是苗逵,是御马监的秉笔太监。
兼他还有一个身份,是西厂的老大!
所以,朱厚照必须得重视。
再加上,刚发生了海图遗失,朱厚照对兵部很有意见。
恰好,御马监嘛……
不得不提御马监的职责,有明一代,御马监与兵部及督抚共执兵柄,实为内廷“枢府”。御马监还要管理草场和皇庄、经营皇店,与户部分理财政,为大明朝廷名副其实的“内管家”;两度设置的西厂,也由御马监提督,与司礼监提督的东厂分庭抗礼。
所以,别看只是个御马监,号称十二监之一。
可人家的权柄相当大!
这可是难得有兵权、能做买卖、能理财的大人物。
是仅次于司礼监的实权派!
更何况,苗逵是太监当中难得的正直之人。
他数次拒绝张氏兄弟捞好处,更举报了张氏兄弟四五次,差点就被张皇后打死。
朱厚照微笑起来,心头狂呼,真好啊!
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本宫正缺一个对抗兵部的帮手。
既然你主动送上门,岂不是大好事?
朱厚照莞尔一笑,道:“苗公公,那些马可不容易得手,乃是本宫差点把满都阿固宰了,才逼迫他送与本宫的宝贝……”
“要是送去了御马监草场,万一出事怎么办?”
倒不是朱厚照故意刁难。
而是这二十来匹骏马,真是一等一的优良好马。
虽不是什么汗血宝马,草原神骑。可朱厚照何等眼光,他看上的马,必然是最好的一批!
彼时,朱厚照慢条斯理地挑选,满都阿固心都要碎了。
更兼,这都是年轻的种马!
虽然只有二十来匹,掀不起什么大的浪花。
可大明只要持之以恒,给个十年时间,有数个优秀养马师……谁能说清会发生什么事?
万一,配种出更优秀的马儿呢?
朱厚照勒索满都阿固,也是于此。
他之所以只勒索二十来匹,是因为……
勒索多了,人家就算被他揍成肉泥也肯定不会给。
勒索少了,就算以朱厚照的渊博知识,层出不穷的手段,也未必能干出什么业绩。
加上朱厚照事情太多了,他的问题在于——难以持之以恒。
总不成,让堂堂太子殿下天天去和马打交道。
朝堂上下怕是又要翻天了!
苗逵微微一笑,道:“殿下,小人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寻获了马良的后人……”
嘶!
朱厚照霍然站起,惊讶道:“当真?”
苗逵笑容满面,自信溢于言表,道:“当真!”
朱厚照大喜过望,道:“你叫马氏后人来此,本宫既要考考他,也有几手绝活要教他!”
苗逵点头,转身离去。
————分段————
此马良非是三国时的马良。
白眉马良是政治家,大明的马良是……动物学家!
朱元璋能以骑兵对骑兵,甚至能在人数占劣势的情况之下,打得元朝抱头鼠窜,可不是只凭一股血性。
更非彼时大家都磕了張懋最爱的助兴药,一股脑朝蒙古人发泄。
胜利有一半原因,是因为马良。
一个天才绝顶,宛如谪仙般的风流人物。
正如他的名字,他是一个养马师。
天下最好的养马师!
就是此人,为朱元璋提供了最好的战马!
只可惜,马良与彼时的太子朱标,是一对好基友。
建文帝被朱棣拿下了,马良怎会没有意见?
这家伙一生气,就隐居了!
朝廷数度派人寻找,都不曾找到。
苗逵能干出这么一件大事,朱厚照乐坏了。
诸多不敢想的大事,都敢想上一想。
因他深知,一个顶级养马师,作用何止是养马这么简单!
这种人,不但要精通骏马习性,更要懂得防疫、接种、配种,以及膳食搭配,食槽搭配;还要懂得看天气,观水质,驱虫,净舍等等。
可以说,最顶级的养马师,不但是顶级的动物学家,更是顶级的植物学家;无论膳食知识,生理知识,连同天文学等一系列知识,都不可或缺!
尤其是马儿配种,更是一门极其深奥的学问。
选择马儿最佳的发情时机,让母马如何配合,选择怎样的环境,怎样照顾怀孕的母马,怎么调教马儿,单靠丰富的经验还不行。
更多时候,需要的是天赋,需要的是直觉。
一眼就能看出最好的时机,做最正确的事情。
马良此人,乃是至北宋以来,马氏就潜入草原,苦心积虑经营数百年,花费无数资源培养出的顶级人物。
花了数百年,才培养出这么一个人物。
厉害吧!
不容易吧!
他的后人,又得了他多少真传?
朱厚照无比期待!
但这个人到的时候,朱厚照尴尬了。
因为,这个人他认识。
他不但认识,最近因烦躁与梦中女神……的对象,正是此人!
林氏小少妇。
一个肤白貌美,勾人心魄的女子。
朱厚照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他总不能直接就说,来来来,我们研究一下马儿配种的细节。比如,马儿用什么姿势,怎样增强马儿的耐力……
八百年老鬼虽是过来人,也根本不介意和美少妇开开车。
但苗逵在此,这个车怎么开?
第九十章、无可救药的爱好(求收藏)
天可见怜。
男人虽在十二三岁就成亲的不少,朱厚照上辈子也算御女无算。
可这辈子……好吧,他动心了!
他不动声色,道:“苗公公,林姑娘会于此地逗留几日,待本宫传授技艺之后,会安排专人送她回去。”
暗地里,他偷偷传音给安陆:“去安排人,将唐古那厮赶去冶炼坊,速度将别墅打扫干净!”
待苗逵走后,朱厚照立即换上了温柔的神色。
霎时间,就从一本正经变成温文尔雅,速度转换之快,令人咂舌。
朱厚照拱手,道:“林姑娘安好,不知小燕儿近况如何?”
林氏也有些见到朱厚照的惊喜。
不过,更有些单独相处的忐忑。
她的母亲,乃是马氏最后一代族人。自然,这份传承就落在了她身上。
林氏不复上次见面的落魄,反而容光焕发,那种勾人神魂的媚态,无意中溢淌出来,令朱厚照下意识避开了直视。
娉婷袅娜的身子摇了摇,修长白皙的颈脖,纤细的腰肢,根本看不出一丝少妇的痕迹。
反而,少女味道十足。
朱厚照尤其受不了一双大长腿,他只是扫了一眼,就计算出令他垂涎不已的长度。
朱厚照默默叹息,这是世界上最好的……架子啊!
林氏开口说话,脸微微红润起来,白里透红之貌,细腻光滑之美,让朱厚照心跳加速。
只听林氏轻轻说道:“上次未曾谢过殿下,也不能见殿下踪迹,总是有些遗憾……”
朱厚照的心,热切了起来。
但林氏旋即郑重一礼,清脆的声音响起来,道:“王家未亡人林月如,谢过太子殿下恩德。”
“未亡人”三个字,又让朱厚照心凉了一些。
可八百年老鬼的泡妞经验不是盖的,他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朱厚照定定神,先大义凛然道:“王氏乃是烈属,那些狗东西胆敢如此行径,本宫义愤填膺,无论如何都要宰了他!”
旋即又温柔地说道:“林姑娘先去别墅休息,待本宫准备好了资料,再与姑娘解说。”
待林月如走了之后,朱厚照才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的糗状,活生生就是一个小处男。
连林月如都发现了。
朱厚照叹息一声,本宫爱好熟妇这个缺陷,无药可救了啊。
连六道轮回都无法改变!
但这不妨碍往后数日,朱厚照不断制造惊喜。
一个十六岁就嫁人的少女,能见过多少世面?
朱厚照摒弃了一切心思,鲜花、美食、诗歌、音乐、烛光晚餐,一套套逐步施展开来,很快就在林月如心房上留下了烙印。
苗逵数次来寻人,都被告知:殿下正在授课中!
当然,传说中在授课的太子殿下,正绘声绘色为林月如讲解马儿如何容易受孕,如何提高骏马的生育率。
偶尔,也会暗示几个姿势。
弄得林月如面红耳赤,羞涩不已。
八百年老鬼的观察力也不是盖的,很快就知道林月如动情了。
此时,朱厚照仰天长叹。
特么的,老子还小啊!
时间能不能过得快一点!
唔,一个小字,道出了朱厚照的心声。
不过,美好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
林月如终于去了御马监草场,不止是苗逵数度来寻人,也有林月如思念幼女之故。
她走时极为不舍。
朱厚照安慰她:“林姑娘,本宫过几日去看小燕儿,看看她是否忘了本宫。”
一语双关,林月如心神领会。
倒是苗逵诧异起来,不是少妇么,怎么称呼为姑娘?
好吧,这不关苗逵什么事。
他眼鼻子观心,不作一丝杂念。
只是公事公办。
————分段————
送走了林月如,朱厚照依依不舍地回了皇宫。
当然,他不是对羽林卫不舍。
而是对林月如一直依依不舍。
直到踏入皇宫大门,这股依依不舍的情绪还在。
待进入宫门,他收敛情绪,再次恢复为那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然的太子殿下。
至于朱厚照回宫的原因,过年了!
再不回宫,谁也不能保证张皇后会不会思儿心切,更不能保证……弘治皇帝会不会拉着老婆去羽林卫找朱厚照过年。
所以,他回宫了。
连同朱厚照一起的,是无数的好东西。
封装好的牛肉,腊肉,人参,鹿茸,大黄鱼干,连同数之不尽的补品。还有美轮美奂的碧玉,无一丝杂色的羊脂玉,以及朱厚照亲手雕刻的翡翠。
一套龙凤件,腰配,手镯,头饰,挂件,摆件,样样不缺。
他刚和张皇后说几句话,正哄得老娘开心。
弘治皇帝就到了。
见朱厚照正在开心地献宝,还专门拿大黄鱼说事,弘治皇帝笑起来:“皇儿倒是有心了……”
这句话意味深长,朱厚照一时半会没明白。
到了饭点时间,自然是三人一起用餐。
早些年,按照皇宫大内的规矩,大家用餐是必须分开的。
但随着弘治皇帝权威日重,随着弘治皇帝的坚持,朝堂衮衮诸公上奏了无数次,也对弘治皇帝无可奈何。
每一次,奏则都被弘治皇帝扔进垃圾堆。
随即,弘治皇帝依然我行我素。
他不但搬进了张皇后的寝宫,连同吃饭睡觉……都在一起。
朱厚照最近比较忙,很少来看老娘。所以,在餐桌上,他是最积极的一个。
时而给老娘夹块肉,时而给老娘盛口汤。
时而……讲笑话这种事情,弘治皇帝不允许,皇帝虽然不介意一起用餐,也不太在乎皇帝尊严。
可食不言寝不语这个规矩,却被弘治皇帝执行得极其严厉。
朱厚照笑吟吟地,也不在乎这么多,他两口把饭刨完,就赶走宫女,亲自服侍弘治皇帝与张皇后。
“呕……”
忽然,张皇后一个趔趄,差一点就摔倒。
看样子,吃了什么反胃的东西,像似要呕吐。
朱厚照大惊失色。
他连忙招呼:“御医呢?”
“尚膳监干什么吃的,是不是这些东西不干净?”
倒是弘治皇帝沉静入水,稳如泰山。
但耐不住朱厚照实在紧张。
弘治皇帝眼神纳闷,忍不住问道:“皇儿送这些补品来,不是知道你母后怀孕了?”
嘶!
轰!
咦?
朱厚照忍不住抽一口凉气,又忍不住五雷轰顶的消息,更忍不住……不可能吧,皇帝老爹这么有兴致?
他立即就想明白了整个环节。
始作俑者,就是他!
他近段时间,给弘治皇帝拉来了无数海鲜。
更把自己的厨子都安排进了宫。
他的目的嘛,表面上是让皇帝皇后享受美食,兼这些美食还不要钱。可实际上,是为了开海禁。
可是,海鲜的威力……是不是太猛了?还是皇帝老爹生蚝吃多了?
第九十一章、鞑靼人来了(求收藏)
张皇后也才三十四的年纪,并不大。
弘治皇帝来了兴致,二人再搞一个宝宝出来,并没有什么出奇。
朱厚照很开心!
在皇宫之内欢呼雀跃,开心得……好吧,他外表本就是个少年!
朱厚照让宫女一字排开,整个下午都在讲如何照顾孕妇,如何安胎,有哪些主意事项,该如何保持少量运动,呕吐了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讲得细致无比,红光满面。
弘治皇帝听得津津有味。
张皇后啐道:“这些女人家的事情,你个小毛孩知道什么,宫里自然有专业的稳婆!”
朱厚照咧开嘴乐道:“他们哪里能有儿臣专业,想当年……好吧,儿臣博览群书,过目不忘,举一反三,这可是真的!”
儿子这么能干,张皇后也开心起来。
弘治皇帝也很开心。
他的儿子,能如此孝敬自己的母后,能如此关怀未出生的弟弟妹妹。
这是什么?
这不单单是孝顺,更是弘治皇帝一生最重视的亲情!
只可惜,他的母后……
弘治皇帝眼眶湿润起来。
朱厚照更开心。
这是他自从穿越以来,最开心的事情。
没有之一!
上一世他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是他陨落之后,张皇后没人照顾,以致于迎来了凄惨的下半生!
这一世,既然母后能有第二胎,那最好就是个男孩!
因为,即便医术如神如他。
也不能确认上一世无子嗣的真正原因。
是药石服用过量,是耕耘太少?还是身体本身的问题?
他不知道,也不敢赌!
所以,万一……帝位就有另外一个继承人!
这个继承人,排在除他之外,一切有资格继承大位的人前面!
同时,若真是个龙子,他更能放下一切杂念。
也不怕施展任何手段!
什么兴王,什么安化王,什么宁王,什么鲁王,什么衍圣公,什么鞑靼人,什么辽东……本宫已经等不及了!
有了这个继承人,本宫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付你们!
你们的土地,本宫垂涎已久了!
你们的财富,本宫也觊觎许久了!
朱厚照忍不住大笑三声!
他也不管这个世界,到达是不是他知道的、认识的那个世界。
这个疑惑,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他知道历史的发展轨迹,就够了!
他能成为真正的武宗,就够了!
什么汉武帝,若非是卫青霍去病,若非有文景二帝之遗留馈赠,你玩什么封狼居胥!
什么光武,魏武,唐武……让你们看看本宫的手段!
封狼居胥算什么!
本宫将真正实现——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致,皆明领土,皆明臣妾!
什么南海,太平洋,统统变成大明的洗澡盆!
什么朝鲜、辽东、东吁王朝、金边、安南,敢不乖乖内附,本宫一巴掌拍死你!
有什么事,能比做到这些更伟大?
有什么事,能比成功做到伟大的事迹,还能被后人以公正的姿态记录下来,更让人开心!
没有!
只是可惜,母后年纪也大了……生这一胎就差不多了。
要能多生一胎该多好!
又或者,万一……本宫要和林月如生一个……一堆小家伙在一起,会不会和顾氏仨一样好玩?
呸!
本宫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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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全京城都知道了皇后有孕。
这个消息,随着商队、谍报、运输等不同渠道,很快传到大明的各个角落。
婴儿还不曾出世,就牵动了整个大明。
有人感到欢欣鼓舞,仰天大呼:“大明中兴之主有后,国本稳固,此乃天大喜事,合该举国大庆!”
还有人心情复杂:“这厮如日中天,吾等何去何从!”
最高兴的,当属张氏兄弟二人。
张鹤龄微笑着:“大好事!张氏要发财了!”
张延齢有些疑惑,道:“大兄何出此言?”
张鹤龄胸有成竹一笑,道:“只要大姐生多个男儿,岂不是吾等偌大机会?”
张延齢想不明白,刚要询问,张鹤龄哈哈一笑,脸色讳莫如深,已经走了老远。
还有人,蠢蠢欲动。
有玩双头下注的家伙,开始了第一轮布局。
“与南边的联系……暂时无须太过于紧密,若大内第二胎生的是龙子,就立即断了关系。”
“对了,去给张氏兄弟二人送一份厚礼!”
还有一些想搞事的家伙,低头沉思。
“唉,本人与那位爷牵绊太深了……京师有此消息,这是逼迫那位爷尽快动手啊。断了北方的念想吧,至今日起,全力辅助那位爷!”
也有人立即就行动起来。
“去告诉帝都的几位,只要帝后诞下第二位龙子,就派最顶级的学士入宫授学……兼,若真是龙子,逐步发动舆论,加大对太子殿下的声讨!”
“现在就开始准备,只需知晓了消息,就立即行动!”
更有人勃然大怒:“狗东西!你个痨病鬼怎么还不死!要当真生多一个……的机会何在!”
“去联系北方,他们只要有本事……就尽管来!”
“去联系南边,全力筹集各种物资!”
这些人,这些势力,全因为一个未降生的婴儿,开始了往后数年,甚或者数十年的长远谋划。
历史,也被这个婴儿推向了另外一道轨迹。
无数种影响深远,或者永远不会用出来的手段,被这些人悄悄地用出来。
这些人思维严谨,谋划长远,毫不在意眼前的得失。
他们随意一个举动,就改变了大明的走向。
这些人,也永远躲在后面。
就连锦衣卫对这一切,都很难察觉。
当然,天子亲军锦衣卫虽不是万事皆知。
但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都瞒不过锦衣卫的。
比如,朱厚照正在看的消息。
“鞑靼人尽起勇士,侵犯三边,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部攻打延绥镇,延绥总兵张安重伤;永谢布、鄂尔多斯攻打大同,大同副总兵郑禹重伤而亡;达延汗亲率本部大军兼火筛旧部、兀良哈、喀尔喀、察哈尔、土默特侵犯宣府,连营达三十余里,飞狐岭关破,宣大总兵张浚重伤。”
“另,嘉峪关外,东察合台蠢蠢欲动……”
嘶!朱厚照长吸一口冷气。
初春未至,冬雪未融,鞑靼人就来了?
这群家伙这么心急?
第九十二章、应战
看到这个消息,朱厚照第一个感觉就是。
达延汗疯了。
这个疯子,他竟然将所有力量,全部投入了本次战争。甚至,他还联络了瓦剌,联合了东察合台。
朱厚照骂道:“狗东西,你怎地不把海西女真也拉上呢?”
就是这一句,让朱厚照豁然开朗。
鞑靼人来了这么多,草原上……是不是很空虚?
本宫要有一支骑兵,以战养战杀入草原;又或者联合通古斯人……好吧,想多了!
都不现实。
别看以战养战这种玩法很刺激,很疯狂,可这需要的不止是疯狂的决心,更需要运气。
这种看似高大上的玩法,需要百分百的胜率。
也就是说,哪怕一场小败,都有可能导致全军覆灭!
掐灭了这个念头,朱厚照皱起了眉头。
朱厚照不知道的是,这场大雪才是达延汗能联合瓦剌,说通东察合台的真正原因。
起因之一,是去年瓦剌与东察合台哪怕联合起来,也被鞑靼人揍得不行。
无数的牛羊、奴隶,被鞑靼人一抢而空。
从而,他们过了一个凄惨的冬天。
同时,这也是东察合台为何买不起东西的原因!
朱厚照的武器再好,架不住满速儿的财富被鞑靼人抢光了。
拿什么买!
在达延汗撮合之下,大家把目光纷纷投向了一处——大明!
这里,不但有喷香扑鼻的蜂蜜,有柔软美丽的丝绸,有大家需要的茶叶、盐巴等一系列的东西。
根据探子的情报,大明的北方竟然迎来了一个丰收年!
无数的粮食堆积成山,大家开始心动了。
最重要的是,神药!
无人不为之疯狂的神药!
这不止是神药,它是黄金,是财富,是人口!
更是权力!
只要拥有神药配方,哪怕是一条狗,都能组成横扫天下的狗狗大军!
多方势力一拍即合!
东察合台牵制嘉峪关等地边军,致使其不得支援延绥、固原、宁夏;瓦剌四大部落倾巢而出,进入河套平原,直逼延绥;鞑靼右翼万户鄂尔多斯、永谢布攻打大同。
至于达延汗,本次干脆放弃了大同,以雷霆之势拿下了飞狐岭关,已经进入东洋河、西洋河两岸。
朱厚照问传信的锦衣卫百户:“把具体情况与本宫说来……”
锦衣卫百户回道:“彼时,鞑靼人疯狂攻击飞狐岭关,张浚将军被火筛与察罕围攻,张破虏参将领众多兄弟大战喀尔喀十大金刚……”
这个事,说来几句话就能说完。
但要细说,也不止三天三夜。
正月未过,鞑靼人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长城外的哨所与堡垒,鉴于飞狐岭关常年不得复原……哪怕是过年,哪怕冰天雪地搞突击修缮,都会被鞑靼人不下于千骑骚扰。
所以,这些哨所与堡垒,每次都会迎来第一波攻击。
大家也心知肚明,谁镇守此地,几乎就是一个字。
死!
但镇守此地的边军,虽偶有轮换,却大部分都是本地人。
平时务农,战时成军。
在鞑靼人以百年为时间线的攻击之下,彼此的仇恨,早已化成绵绵无尽血海。
可以说,没有任何一户人,与鞑靼人没有深仇大恨。
这种死地,反而成为了老弱残兵争相纷抢之地。
人数,也不会派太多。
只需发现了鞑靼人入侵,能点燃烽火,就算完成了任务。
可这一次,雪太大了!
几个老兵当晚就被冻死了。
另外几个在来不及防范之下,根本来不及打火,鞑靼人就突袭了飞狐岭关。
接近一里路的巨大豁口,即便是长城的驻军,新开口、新河口堡玩命狙击,也架不住鞑靼人丝毫无视奴隶的生命。
当奴隶进入关隘之后,鞑靼人的骑兵也进入了。
蒙郭勒津、察哈尔两部相继进入,成功占据了长城内外的据点。
此时,只要鞑靼人不惜奴隶,发动一次大突袭,大明长城内的堡垒,很快就会处于被分割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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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很诡异。
类似这种不顾一切,全面向大明九边重镇发起的攻击,历史上几乎没有。
自大明开国以来,草原势力更爱进攻宣府与大同。
偶尔也会攻打延绥。
至于嘉峪关这种地方……老实说这种硬骨头,打下来了也吃不到几两肉,草原势力通常不屑一顾。
宣府和大同不一样。
打下大同,太原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打下宣府,刀子就直接抵住了大明的心脏。
故而,类似蒙郭勒津、察哈尔这种心腹势力,达延汗要么令其镇守河套,要么令其时刻威胁大明重镇。
比如,时刻威胁飞狐岭关隘的,就是察哈尔。
可这一次,来得太早了。
这时候,冰雪都不曾完全融化!
鞑靼人倾巢而出,说是连营三十里……朱厚照认为这是小看了鞑靼人。
怕是一百里都有!
朱厚照立即吩咐起来:“准备战争物资!本宫要亲入宣府,与达延汗一战!”
焦芳刚刚来到军营,闻听朱厚照此言,老脸不见与小妾恩爱的舒展,反而皱成了苦瓜。
他从去年,就猜到了朱厚照的心思。
可他能说啥!
他老胳膊老腿,除了能命令他的小妾……他能说动太子殿下?
他也和鞑靼人仇深似海!
鞑靼人入侵,不止是烧杀抢掠这么简单。
焦府上下百条人命被杀,百年来持续经营的府邸被焚烧成废墟……这种仇恨,每一个焦氏子弟都不会忘记。
焦芳把心一横,道:“殿下,战争的变数,或许在于大同。”
朱厚照沉思起来。
这个变数,很小。
在达延汗以大势胁迫之下,永谢布、鄂尔多斯敢放水的几率,简直小到了极点。
别说达延汗的本部,单凭达延汗的雄鹰兀良哈,就像一把刀子,狠狠抵在鄂尔多斯与永谢布的退路上。
还有喀尔喀这条猎犬,为何会一直在长城外游曳?
他们的目的,恐怕是损耗完永谢布与鄂尔多斯,就会立即夺下战事主导权。
可亦不刺、满都阿固胆敢反抗么?
他们不敢!
他们只要有一个放水的动作,鞑靼人就能将他们的营地,他们的部落,一起撕成粉碎。
第九十三章、庙算
在朱厚照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弘治皇帝也老早收到了。
御书房,只有張懋、刘健、李东阳、谢迁、刘大夏在此。
弘治皇帝神色凝重,道:“诸位爱卿,有何教朕?”
众人议论纷纷,各有不同意见。
诡异的是,大家没商议九边重镇。
仿似,鞑靼人正在草原上乖乖放牧,压根没犯边这种动辄可灭国的泼天大事。
反而是,聊起了国内。
更诡异的是,一个反对的人都没有。
張懋率先说道:“臣自请入驻神机营,辖京畿军务,兼五军三千营。”
弘治皇帝颔首,道:“可,朕允了。”
弘治皇帝又问:“至于二十六卫……”
張懋仍然抢了话头,道:“陛下,臣建议调御马监通兵事太监,兼派司礼监监军入驻……且同时,京师各勋贵子弟,统统入职。”
此言一出,内阁三臣不动如山,刘大夏面不改色。
弘治皇帝深深看了張懋一眼,难得笑起来,问張懋道:“全部?”
張懋老脸一红。
全部,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些好逸恶劳、刀拿不稳、箭射不准的渣渣,差一点就让本国公成为笑柄!
肯定不能给机会!
否则,本国公不但会成为笑柄,连同五军都督府都会成为笑话。
兵部恐怕又多了一个打击武人的机会!
可那些有能力,却没机会袭爵,又没机会晋升的小家伙们,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故此,張懋道:“臣建议依照上次校阅排名,以此安排。”
弘治皇帝脸色好看了一些,欣然开口:“可,朕允了!”
于是,众人继续沉思。
好半天刘大夏才开口道:“陛下,臣建议调成国公朱辅,入驻南京……”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望着他。
張懋怒气冲天,拳头捏得滋滋响!
刘健脸色愠怒,李东阳目光幽深,就连谢迁这位老好人,都目带不满之色。
大家的目光充分表达了一个意思——什么时候了,兵部还在考虑这些?
偏偏,弘治皇帝再一次颔首,道:“可,朕允了!”
轰!
众人心中翻江倒海,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形势之恶劣,前所未有之严峻。
谢迁幽幽一叹,将要反驳的话,收了回去。
弘治皇帝再问:“调谁驻大同镇守?”
所有人再一次沉思。
半晌,刘大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陛下,臣建议……”
忽然,远远的声音打断了刘大夏,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来:“父皇,大同重镇,儿臣提议一人如何?”
朱厚照来了。
他到了花园,正不疾不速走向御书房,听到了張懋建议的末尾,也听到了大同镇守调换,更听到了刘大夏即将的建议。
难得有一位武勋,可光明正大参赞军务,兼还是边防军务,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被调走,令朱厚照勃然大怒。
借鞑靼人犯边,弄走最后一个武人代表,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现在,刘大夏还想往大同掺沙子,塞兵部的人去,朱厚照如何会同意。
故此,他还未进御书房,声音就传了进来:“儿臣提议,由阳武侯统领大同军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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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文武之争,令朱厚照恶心到了极点。
鞑靼人数十万大军云集,边关摇摇欲坠,兵部不考虑如何稳固边防,不考虑如何支援,也不考虑万一的恶劣情况。
偏偏,将一个知兵善战、深得军士拥戴的将领掉走了。
朱厚照如何不怒,如何不恶心!
但他却明白这件事的因由,对成国公朱辅被调动一事,毫无反对办法。
并非是弘治皇帝直接就同意了。
而是,南方蠢蠢欲动!
再加上,魏国公徐俌这个双头下注的狗东西,软脚虾……当真不太可靠。
终大明一朝,自靖难之后,魏国公一系几乎就成了摆设。
就算偶有入驻南京卫掌控军机,也很快会被调走。
是皇帝当真识人不明?
不!
皇帝、大臣们,以及武人、兵部对此事都看得很清楚!
魏国公一系难堪大任!魏国公一系……也不能令其大任!
事实也如此!
南京城破的时候,乖乖献印就说明了一切。
所以,安排成国公朱辅入驻南京卫,镇压南京的同时,兼苏州、杭州军务,朱厚照对此毫无异议。
当然,若能调动另外一个武勋就更好!
比如,镇远侯顾仕隆……算了,除了成国公之外,其他人的威望当真不够!
但这仍然不能掩盖兵部的险恶用心,更让朱厚照愤怒的是,此事由刘大夏亲自提出来。
所以,他毫不犹豫就举荐了薛翰。
于是,另外一幅诡异的画面出现了。
刘大夏须发喷张,连连痛斥薛翰——言此子不过十五年纪,怎堪如此大任。更兼其根本没军务经验,也无良师教导,更无……
刘大夏当然不敢喷太子殿下,但他说的太过瘾了。
连弘治皇帝,与众大臣都看不过眼了。
張懋莞尔一笑,悠悠地说道:“倪岳先生可是当世大儒,刘尚书这么说,貌似有点不太恭敬……”
暗地里,張懋也笑翻了。
刘大喷子,你把阳武侯踩得这么低,不但同时得罪了几位公主,得罪了倪岳一系的门生……当然,这些都不算啥。
可你得罪了皇帝陛下,你知道么?
薛翰的母亲,那位公主殿下,当年可是非常照顾陛下的……这种宫廷秘史,怕是你不知道罢!
可朱厚照内心凛然。
这厮当真如他外表一般毫无顾忌?
一个被称为弘治三君子之首的人,一个被称为楚地三杰之一的人,会这么浅薄?
对了。
大同是什么地方?
大同太原,是兵部把控的重镇!
与其它地方不同,这是兵部把控得最为紧密的地方。
其它地方……
延绥、固原、宁夏、甘肃,要么是秦紘老大人牢牢掌控,要么是御马监一手遮天,兵部于此二地,正斗争得异常激烈。
在人事任命上,拼命拖后腿。
可大同、太原不同,这是兵部的基本盘!
完全由兵部说了算!
好不容易赶走了最后一个不听话的武人,还是都督府的武职,太子殿下要安插另外一个,兵部如何肯干!
可朱厚照内心警惕,他仍然认为有问题!
就算薛翰当真去了大同,大同也不可能分割出来,于名义上,仍然归属于宣府调遣。
宣大总兵张浚,仍然是宣府、大同的最高将领。
那么,刘大夏想的究竟是什么?
第九十四章、举荐(求收藏)
朱厚照举荐的人,当真妙到了极点。
论武艺,在薛翰这个年龄段,别说大明,就算普天之下能打赢他的也不多!
张破虏那种怪胎除外!
论文采,薛翰身为倪岳先生的关门弟子……随意拉几个翰林学士,也不敢说赢得很轻松!
万一输给薛翰,也并不是什么意外!
论兵事,无论是否有战争经验,可薛翰于安营扎寨、行军布阵之基本功,是秦紘、張懋、朱辅等人纷纷称赞的存在。
论关系,上一代阳武侯虽是大明屈指可数的勋贵驸马,每每为人诟病,可却实打实陨落在边关。
人家都为国捐躯了,谁还敢说他作为勋贵不务军事,谁还敢说他结皇亲别有心思。
甚至,不少文人讴歌这位忠于爱情,必国而忘家的勋贵!
这一代阳武侯更是由皇家赡养长大,薛翰作为皇帝陛下的亲外甥,太子殿下的亲表哥,前途怎能以限量来形容!
所以,薛翰的忠诚毋庸置疑,能力……起码纸上谈兵是没问题的。
最妙的是,刘大夏列举的人,始终存在某方面的缺陷。
而且,别看边关军务由兵部把控了。
可帝国真正的揸飞人,一把手,并不是兵部,而是皇帝!
皇帝在此,大家立即有了商讨的可能。
朱厚照给張懋打了个眼色,張懋立即开始胡搅蛮缠。
刘大夏举荐了数人,張懋要么就以此人不通军务,要么就以此人不通武艺,要么就以此人没有行军布阵经验来打击。
偏偏,李东阳也抽风了。
他虽不同意薛翰,也不同意刘大夏的人选。
神助攻!
直到此时,朱厚照才悠悠地说出他的真正人选:“那么,儿臣退一步罢,原宣府参将、现羽林卫卫指挥使张雄如何?”
弘治皇帝立即同意。
李东阳也立即闭口,停止了举荐的心思!
说实话,对于薛翰这个侄儿,弘治皇帝是极其满意的。
他作为父亲,下意识忽略了薛翰对于朱厚照的言听计从。在他看来,这是作为表哥,对于表弟变相的支持。
弘治皇帝的认知中,薛翰必然是优秀过朱厚照的!
可薛翰有一个最大的缺陷,他太年轻了!
薛翰还不曾成亲,阳武侯还不曾有下一代!
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年代里……这让弘治皇帝即便再喜欢薛翰,再认同薛翰的能力,也不会同意薛翰出任大同镇守。
可张雄是谁?
这是影卫中脱颖而出的人物,这是原宣府的几个大将之一,这更是对皇家最忠心的超级人选!
为何白玉等人会升职这么快?
原因也在于此!
这些影卫,从小就被灌输忠诚的概念。终影卫一生,为国捐躯者比比皆是。
更何况,弘治皇帝对于兵部就没有意见?
你敢扫太子的脸,岂不是扫朕的脸面?
兼弘治皇帝这种将制衡玩得炉火纯青的人,又怎会随意让一方势大!
所以,张雄立即成为了最佳的人选。
并且,弘治皇帝无比清楚,张雄虽是太子的人,可是……太子非常有钱!
————分段————
朱厚照本想亲自去大同。
在他看来,整个战局中,大同是最好的突破口。
只要集中力量,对鄂尔多斯、永谢布来一局狠的,形势就会变化。
无论是游曳的喀尔喀,还是兀良哈,哪怕他们将目光更多投向大同,也能缓解宣府的压力。
最重要的是,大同此处与宣府不同在于。
大同的长城毫无损坏,大明完全可以依凭长城而守,拒敌于国门之外。
大不了,就是耗损无数的资源。
偏偏,朱厚照从不缺钱!
谁敢来,都可以凭资源耗死他!
宣府又不同!
失去了飞狐岭关隘,鞑靼人随时可以分割大明长城内的军事基地。
将至关重要的洗马林堡、新开口堡、李信屯堡、膳房堡、新河口堡等等,变成一个个孤军。
此时,怀安县与万全县就至关重要了。
只要鞑靼人陷落此二地其一,就捅开了拱卫京师的大门!
大明想要用资源来消耗鞑靼人,就只能坚守万全县与怀安县。并且,护卫万全县与怀安县的堡垒不能陷落。
否则,万全与怀安也会成为孤军。
会直接面对鞑靼人!
这种地方,若是鞑靼人不顾一切,学瓦剌也先拼死一搏,当真打下来了怎么办!
在张雄去了大同之后,朱厚照就改变了想法。
有羽林卫在大同,大同几乎就万无一失!
甚至,大同进可攻、退可守,不但能随时分兵援助宣府,还可以对延绥支援,进而对河套平原造成压力。
所以,朱厚照决定了。
他要去宣府!
当然,朱厚照没有上辈子那么蠢。
他根本不提怎么开启这场战役,也不去讨论战略目的……他用了另外一个借口。
朱厚照道:“父皇,羽林卫去了大同,儿臣也无事可做,后勤护送兼激励军心这种事情……就交给儿臣罢!”
这句话,谁也挑不出刺来。
本宫没说要去打仗,也没说要去拼命,更没说要去找达延汗单挑。
本宫只是去护送物资,顺便出个面,激励大家一下。
谁能说三道四!
可本宫要是去了宣府,谁能管得了本宫!
朱厚照想岔了!
弘治皇帝何等了解他!
他这么一说,弘治皇帝立即判定,朱厚照必定要跑去战场。
弘治皇帝也知道,什么李东阳、杨廷和、刘健、谢迁,是无法说服太子的,至于張懋……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已经成为了太子殿下的狗腿子!
所以,他亲自来。
弘治皇帝的借口也让人无话可说:“皇儿有心了,大明太子心忧国事……真好啊!”
“这样罢,太子捐一千万以做军事用途……唔,交给工部制作一应物事就好!”
“至于皇儿,你母后最近身体不好,太子当多去陪伴……”
朱厚照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个臭不要脸的皇帝老儿,你怎么好意思!
你一边借口本宫心忧国事来打劫本宫,一边还用孝顺的名义来绑架本宫。
当皇帝就可以这么腹黑?
不过,朱厚照小脸甜甜一笑:“好!银票下午就送去工部,本宫现在就去看望母后……”
在弘治皇帝的目送中,朱厚照悠悠然就去了皇宫深处。
下午,银票也去了工部。
太子殿下,也哄得张皇后乐不可支,母子其乐融融。
可过了两天,御书房多了一封信。
信是这么写的:儿臣忽然想起父皇交代的事情没办好,所以儿臣去办事了!
弘治皇帝哑口无言!
第九十五章、初临宣府
这场惊世大战,且由朱厚照引起的惊世大战,他如何肯置身事外!
在入宫之前,他就想好了借口。
什么运送物资,激励军心,不过是掩耳盗铃。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正儿八经和皇帝商议,更不会老老实实呆在皇宫。
这个借口,去年他就想好了!
赈灾!
去年雪灾之际,他找弘治皇帝要了一道圣旨。
不过,他就算完成了任务,也不曾上缴。
刚好,就成为了他本次出行的完美借口。
儿臣不过是去宣府赈灾,兼视察雪患而已。至于什么鞑靼人,恰巧本宫遇上了,就和他们干了一把!
多合理的解释!
再说了,本宫给钱给得这么痛快,原因……皇帝老爹您想不到么?
所以,别看皇宫戒备森严。
在朱厚照看来,都是过家家!
当小太监来汇报羽林卫已经开拔,且已到达大同的消息之后,朱厚照就出发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施施然溜出皇宫,很快就追上中军部队。
在此等了一段时间,安陆等反应过来的影卫,才追了上来。
好吧,安陆还是老意见。
只要殿下不单独行事,只要俺在殿下身边,什么都无所谓!
大军出行,兼是骑兵出行,很快就到达了宣府。
一直到第二天,弘治皇帝才反应过来。
他又急又怒!
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们这些狗东西怎么不看紧一点!
萧敬老太监颤颤巍巍地安慰皇帝:“陛下,以殿下身手,当可无虞。”
是的,弘治皇帝也知道。
只要朱厚照不犯浑,只要他一心想逃跑,以他能偷袭宣府大校场所有人的绝世轻功,没人能伤害他!
弘治皇帝亲自视察过被朱厚照杀死的鞑靼人,也看过数次影卫的报告。
这三百兀良哈骑士,是精锐中的精锐,是可以无视数万大军的存在,是敢于直接向数万大军发动冲锋的存在。
可是,被朱厚照轻松剿灭了!
朱厚照却毫发无损!
但这是自己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弘治皇帝只能愤怒地想,朕当年怎地就没射墙上?
唉,事已至此,已经无济于事!
弘治皇帝无力地吩咐:“再安排一些影卫予太子……”
萧敬紧绷着老脸,不同意皇帝的意见:“陛下,太子身边已经有上千影卫,再安排……陛下身边的防卫力量就不足了。”
弘治皇帝大怒!
萧敬颤巍巍继续建议:“陛下,倒不如令苗逵领一万腾骧卫以助太子。”
好吧!
这的确是个好建议!
腾骧卫别看是仪仗部队,可全都是从各营卫中精挑细选的精锐。天子出行之际,是天子的第一道防线。
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可你个老东西,怎会帮太子说话!
弘治皇帝故作不满地看了一眼萧敬:“老东西,什么时候被太子收买了?”
萧敬满是丘壑的脸,笑得舒展开来:“陛下明鉴,太子让老奴多活了些年头,也让老奴能更好地服侍陛下。”
弘治皇帝无奈。
这个老太监的忠心,是无虞的!
因为,萧敬是张敏的亲侄儿!
是那个朱祐樘还处于胎毛未剔,不见天日的状态时,就拯救了朱祐樘无数次的张敏。
是那个在最后关头,情愿吞金自杀以保全彼时还是太子殿下朱祐樘的张敏。
是那个以己之身陨,唤醒成化皇帝得知太子殿下正处于危险之中的太监张敏!
是那个将嗷嗷待哺的婴儿,逐渐养大成人的张敏!
是弘治皇帝当作亲人的太监张敏!
萧敬,就是他的亲侄儿!
因害怕万贵妃加大迫害面积,故由张敬,更名为萧敬。
别看萧敬老迈得像即将枯死的老树,马上就要步入生命的最后阶段。
可实际上,萧敬只不过四十五岁!
因为萧敬以身试毒,为他弘治皇帝受过,才弄成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也因为萧敬以身试毒,才真正成为了太监!
所以!
儿子能因为旧事替他还恩,他能说什么?
他除了将焦芳抓过来阴阳怪气地训斥一上午,令焦芳浑身发抖吓得找不到北,除此之外,他还真不能做什么!
他只能,给焦芳下了道圣旨!
凡宣府所需,你个狗东西敢有丝毫拖延,朕就杀了你的小妾!
————分段————
朱厚照到了宣府。
一种熟悉的感觉弥漫而来。
空气中的硝烟,血腥,暴烈,残酷,纷纷将他包围。
一股强烈的冲动,也从身体深处开始沸腾。
一个冲动的情绪,从神经深处,从骨髓深处,从血液里,大声呐喊起来。
真怀念啊,就是这种感觉!
杀戮,暴力,血腥!
将敌人统统撕碎!
将敌人斩尽杀绝!
冲锋,冲锋,冲锋!
本宫已经迫不及待!
那个情绪狞笑起来,达延汗小儿,火筛小鬼,察罕老狗,本宫来了……你们知道了么?
巴图蒙克你个看似伟大的胆小鬼,这一次,依然要跪在本宫面前!
别急,别急!
朱厚照用尽全身力气,才按捺住这种冲动。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冰凉气息不断进入,终于令他冷静下来。
朱厚照第一眼,就见到了柳一刀!
他的大徒弟。
这个身材高大的家伙,浑身缠着绷带,鲜血不断渗出,却还大大咧咧,笑嘻嘻,一副欠揍的样子。
朱厚照关切地问:“怎么样,死不了吧?”
柳一刀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顾不上疼得龇牙咧嘴,大声道:“太子师傅放心,徒弟还能杀个几千人!”
朱厚照一把抓住他,仔细查探柳一刀的伤势,也不忘打击他:“呸!少吹牛皮!别丢了本宫的脸,真被人宰了也别说是本宫的徒弟!”
好吧,都是皮肉伤。
并未伤到筋骨。
可这个家伙得知朱厚照来了,立即从伤兵营里飞奔出来,丝毫不顾忌自己的伤势。
诸多伤口的药,白上了!
朱厚照好说歹说,才让这个雄壮汉子回去。
沿途,朱厚照也仔细去看了诸多伤兵。
他下了来到宣府的第一条命令:“为本宫通知刘瑾,令其带三百医护来此!且同时,无论皇庄,无论工部,亦无论会所,全力收购金疮药,第一时间运送至宣府。”
“给本宫吩咐下去,但凡有任何敢于此时涨价的商铺,留守羽林卫直接上门查抄,一应押送锦衣卫诏狱!”
“胆敢反抗,或自恃有背景者,直接斩杀!”
第九十六章、镇朔将军张浚
朱厚照第一时间去看了张浚。
大明九边重镇,总兵称将军者,有六人!
可总兵称将军者,兼带镇字头的将军,唯有一人!
大明镇朔将军张浚!
军中第一人张浚,不负他的称号!
面对火筛与察罕两位顶级强者,张浚以一敌二,成功粉碎敌人偷袭新河口堡的打算。
兼斩断了敌人占领洗马林堡的可能。
他硬抗敌人主力,令新开口堡于后方夹击。敌人撤退之时,火筛、察罕与数位顶级高手以白玉、王镇为饵,施展全力一击。
为避免白玉、王镇陨落,他硬生生以一敌众,以硬碰硬,以力破力,以致于在飞狐岭关本就受的重伤,伤上加伤!
白玉、王镇受此刺激,大发神威,拼死击退敌军,救了他出来。
即便被火筛一拳打伤心肺,这位宣府战神依然神采奕奕,一身凌厉气势,镇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大家纷纷猜测,火筛小儿、察罕老鬼也不过如此,二打一也打不过俺们张将军。
此战,大明必胜!
朱厚照却有些心忧。
张浚是强装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若他一点事都没有,怎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气势。
他可是修为臻至武道圆满的顶级高手,一般的伤,对于张浚这种高手来说,不过是呼吸般轻松。
甚至呼一口气就好了!
可现在连他也要强忍,怕是伤势当真不轻。
好在朱厚照来了,这个伤就没有什么大不了。
朱厚照虽然不是神仙,也没有什么法力,更没有什么法术,却有好几个办法!
朱厚照改良了一个呼吸法门,传授给了张浚。
这个呼吸法门,没多大牛逼之处,却能迅速调节自身生命力,调整至一个完美的能量运行状态。
能时时刻刻修复自身缺陷!
从而,伤势再不是什么大问题。
张浚稍作尝试,一身热气腾腾,几个呼吸下来,伤势就好了一小半。
他调整自身气势,很快就气息稳定。
张浚有些骇然,道:“殿下真乃神人!如此精妙之法,怕是属下一万年都想不出来。”
朱厚照莞尔一笑,打趣道:“将军可别好太快,回头或许能给火筛小儿一个惊喜……”
张浚大笑,能让火筛或者死敌察罕倒霉的事情,他当然从善如流。
此时,鞑靼人步步紧逼,日日攻势不懈,形势相当严峻。
白玉镇守新河口堡,张破虏已经退至新开口堡。
飞狐岭关,已经在鞑靼人掌握之中。
两处全力御敌,也架不住鞑靼人会有小股部队冲过防线。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交予后方。
好在后方穆荣镇守洗马林堡,李稽镇守德胜口堡,不但能强力狙击敌人的小股部队,还能给予前方有力支援。
无论是防守的军事器械,又或者兵源补充。
至于王镇,已经退至万全县城,以此为据点,不断向前方运输物资。
张浚多少听说了朱厚照的本事,不单是张破虏这小子早已经将牛皮吹上天。
更兼朱厚照随意几句,都点中了兵事要害。
所以,张浚故意问朱厚照:“殿下,战事如此焦灼,殿下可有好建议。”
好建议么,朱厚照当然是有的。
不过,他带来了一个更好的东西。
比前宋神臂弩还要牛逼的一种武器,单兵连弩!
朱厚照悠悠一笑,随意拿了一把,连续射击十发,箭箭正中靶心。
立即看呆了张浚。
朱厚照矜持地笑笑:“此弩距离虽不如神臂弩,却胜在能持续发射!”
张浚大喜若狂:“有了此弩,何惧鞑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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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一直认为宋朝很牛逼。
虽然这个朝代时刻在挨揍,不但当了别人的儿皇帝,还丢失了绝大部分江山。
可宋朝有一个无比伟大的发明,弹簧!
因为弹簧,宋朝发明了神臂弩。
神臂弩射程约三百米,可持续发射三支弩箭。
遗憾也在这里,神臂弩的造价太贵了!
以宋朝的富有,也大大吃不消。
但朱厚照的连弩,造价并没有这么高。
连弩的射程虽然没有三百米这么夸张,可镀铬的箭头在两百米距离之内,只要不是唐代明光铠那种变态盔甲,射穿也没什么困难。
并且,能持续发射十支弩箭!
这个才是关键!
热兵器手枪能打多少子弹,也不过六发而已!
只要批量生产这个玩意,几乎就是排队枪毙的场面。
不过么,这玩意仍然没多少!
时间太紧迫了!
这种成规模的东西,不但要有磨具,还需要有足够的动力,即便朱厚照加大了水力驱动,铁矿石不足仍然限制了此物大规模生产。
中原从来都缺铁!
朱厚照有时候想,若是中原有鄂尔多斯、包克图那样的铁矿。
哪里需要什么卫青霍去病,又或者军神李靖。
若有足够的铁矿,能生产足够的制式武器,中原一早就能吊打天下。
草原无论哪个民族崛起,都会向中原俯首称臣。
甚至,中原一早统一了草原!
当然,粮食也是制约中原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
农耕民族缺耕牛!
悲催吧!
朱厚照收敛心神,对着张浚笑一笑,道:“好东西,当然要用在好地方!”
“军制火箭车这种东西,本宫可是下了好几百万订单,怎么都要让此物发挥作用。”
“本宫倒是有个小小的建议,就不知道张将军意下如何……”
张浚一听,也来了兴致,道:“殿下但说无妨!”
朱厚照对着地图,指着飞狐岭关隘的缺口,道:“从目前来看,鞑靼人于整场战役中,已经取得了最关键的优势。”
“进可攻,退可走!”
“鞑靼人无论是继续攻打宣府,又或者退守草原,都来去自如!”
“我方的军事态势一直处于防守,很是被动!”
“但正因为如此,倘若本宫建议放鞑靼人进来呢?”
“本宫建议……”
张浚一听就呆了。
朱厚照这个建议,可谓是胆大至极!
更是疯狂得很!
倘若一个不小心,宣府告破,他张浚就是大明的罪人!
连同朱厚照这个太子殿下,也会成为千古笑柄。
可是,倘若成功了呢?
张浚犹豫不决。
朱厚照给他下了一个决心:“本宫定制的火箭车,足够宣府不间断使用十场大型战役,要是这样都不行……”
好吧,这句话立即打动了张浚。
第九十七章、达延汗
红山脚下,最硕大的帐篷,就是达延汗的中军大帐。
达延汗戴着标志性的圆毡帽,坐在大帐的首位。
大帐正中,有一个小小的沙盘,虽然简陋,却也几乎一比一勾勒出宣府地形。
沙盘四周,蒙郭勒津部首领火筛,察哈尔部大头人察罕,喀尔喀部大头人卜罗奇,兀良哈大首领乌素达,连同数个万户长,均在仔细看着沙盘。
众人偶尔溢出的气势,雄浑厚重有之,凌厉轻盈有之,显然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功夫,每个人都是能震慑一方的高手。
只有察罕,呼吸不定,在与宣府总兵张浚的对决中,他也受了伤。
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蒙克丝毫不顾忌众人的气势,他鹰视狼顾的眼光一扫,众人纷纷收敛,态度也恭敬起来。
达延汗喝了口茶,感叹道:“还是汉人会享受,这等美好的东西,也只有那个诗歌如画的民族,才能发明啊……”
喀尔喀部大头人卜罗奇,乃是达延汗最信任的人之一。
他也自称为达延汗最忠诚的猎犬。
此时,满脸络腮胡的卜罗奇,不屑地笑笑:“大汗,汉人这等卑劣民族,除了会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出来,哪里有什么战斗力了?”
众人都笑起来。
兀良哈一个头人也笑道:“汉人要真是厉害,怎会修长城?”
众人纷纷称是。
达延汗不以为许,反而微笑了起来。
“巴图蒙克的战友们啊,大家不要只以为汉人孱弱,只记得蒙古人征服天下的威风,却忘记了现实……”
达延汗的脸色逐渐严肃:“要汉人当真不堪一击,草原强大的战士早就进入了那个花花世界,也早已坐稳了江山,头人们当真就不曾想过,大元为何会被汉人驱除出中原?”
众人神情变幻,笑容开始凝滞。
达延汗轻轻挥手,示意众人不用紧张。
“那是一个成熟的文明,不要因为他们没有骑兵,没有耕牛就笑话他们!要知道,大元朝之所以会重返草原,就是因为汉人以骑兵对骑兵,战胜了草原的无敌骑士。”
“草原的战士还要知道,我们所有的一切,如何耕种,如何养殖,如何打铁,都是从汉人学习而来!”
“包括如何打仗,如何行军布阵……汉人,从来就是我们的老师!”
见众人神色逐渐凝重,达延汗笑起来:“头人们也无须紧张,汉人会的再多,他们能进入草原?”
达延汗洪亮的声音响起,鹰视狼顾的神情展现:“他们只要进入草原,只会成为鞑靼人的奴隶!”
众人这才笑起来。
达延汗也笑起来,继而开怀大笑。
拿下了飞狐岭关,鞑靼人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战略目标。
诸多头人的心情都很轻松。
只等冰雪融化,大家想办法攻破几个军事堡垒,解除万全县城、怀安县城的护翼,就能全力攻打张家口。
彼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开始急促。
达延汗骄傲地大笑,道:“只要逼迫大明交出神药配方,不出十年,草原便可再现成吉思汗的荣光。那个时候,无论是极北,还是极西,凡是太阳能照射的地方,都会成为鞑靼人的牧场!”
“狼神的后裔们,痛快地畅饮吧!为天下都成为鞑靼人的牧场而畅饮!”
“成吉思汗馈赠的经验教导我们,草原上的战士们,要有狼一样的坚韧,要有狼一样的凶狠,鞑靼人还要学习狼一样的战斗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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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草原排名第一的高手,察罕知道自己的缺点。
他的年纪,已经太大了,已经接近六十。
连同火筛,也已经五十一岁。
二人的战力,已经随着岁月流逝,弱了不少。
若非如此,大明所谓的军中第一人,他二人随一出手,张浚都绝对活不了。
但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蒙克,满都海福晋调教了一生的传人,不但成为了草原上最强大的存在,更是智计卓绝的雄主。
他二人继续战斗的理由,不是因为满都海福晋的恩惠,也不是草原英雄战斗至死的宿命。
而是,作为蒙古后裔天生的骄傲使然。
二人初时,亦是从相互看不起,转而成为好友。
彼时,蒙郭勒津还是满都海福晋的对手。
在满都海福晋的带领下,以强横的力量,硬生生打服了火筛。
这个赤面欣伟的汉子,自臣服之后,就从来不曾违背毕生忠诚于达延汗的诺言。无论是征伐极北,东至辽东,西至贺兰,驰骋于万里疆场上,纵横天下,不可一世!
察罕笑起来,道:“待再过几日,老察罕就去宰了那头小狼崽子,将他的头颅做成精美的酒器,送与火筛领主下酒!”
二人刚刚走出大帐,火筛闻言也笑起来。
“小狼崽子手段虽然不错,也没强到哪里去,倒是那把刀令人头疼。”
察罕哈哈笑道:“领主是心动了吧!”
火筛洒然一笑,道:“此刀虽好,却该献给大汗!”
二人相互一笑,同时将目光投向南方。
那里,曾经是大元的都城。
大元,曾经在那里建立了第一个封建王朝。
那里……
草原上每一个战士,都不会忘记曾经的荣光。
草原上每一个强者,都梦想着再一次统领中原。
只要进入中原,草原就能获得最好的匠人,就能打造出最犀利的攻城器械。草原也能获得更多的奴隶,为草原养殖更多的牛羊。
现在,中原更有了神药!
这种好东西,怎能不抢过来!
恢复成吉思汗荣耀的机会,就在眼前!
当年若不是蒙古人太少,就算打进欧洲也才几万人……否则以欧罗巴孱弱的战斗力,蒙古一早统一了大陆。
天下,也早已成为蒙古人的牧场!
可现在,竟然有令蒙古人口暴涨的机会!
这莫非是远古先祖的庇佑?
这种未来,真是令人神往!
火筛幽幽道:“真是令人心急的机会啊,脱罗干之子有些等不及了……”
察罕笑起来,满布风霜的脸庞坚毅之色呈现,道:“草原上的狼群伏击猎物,都是先降低猎物的耐心,骚扰猎物的体力,等到机会到来时,再一击致命!”
“脱罗干之子,草原上最强大的英雄,火筛,察罕的老朋友,耐心一些,相信我们的大汗,他早已看穿了一切,他拥有无上的智慧,他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他不但带领我们击败瓦剌,也带领过我们征服东察合台,他带领我们讨伐过辽东,也带领我们去践踏极北,相信他!相信草原上群狼之王!”
“作为大汗最忠诚的猎犬,作为大汗最强大的战士,我等只需大汗一声令下,就为大汗征服一切!”
第九十八章、飞狐岭关
朱厚照的计划,虽有可取之处,也有相当大的风险。
他想引一部分鞑靼人入长城之内,进而封闭飞狐岭关。从而,内里围殴落马的鞑靼人,对外狙击鞑靼骑兵。
敢进入飞狐岭关的鞑靼人,无论是被围困还是歼灭,都能成为谈判的筹码。
只要能封闭飞狐岭关,就改变了战争态势,夺回了主动权!
这需要完成好几个先决条件!
一是要挑选合适的时机。
在冰雪未完全融化之前,草原民族只会据守飞狐岭。兼草原民族,一直都很有耐心。
等到冰雪开始融化之际,鞑靼人会加大进攻的力度,他们会像狼群一样持续出击,令大明疲于防守。
二是宣府的各个军事堡垒,要在围困鞑靼人,或鞑靼人主力进入的时候。能守得住!更要稳得起!还要能攻出去!
故此,朱厚照建议,现在就完成合理的兵源配备比例,完成物资分配。
三是,飞狐岭关隘要在无比苛刻的条件之下,完成城墙的合围。
否则,这场战役大明会一直处于防守态势。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这个道理,张浚自然很明白!若大明一直处于防御的战争姿态,万一某个堡垒陷落,就是天大的灾难。
并且,处于防御姿态的战争,被人攻陷某处,几率还非常大!
不过,张浚虽有心一试,却仍然拉着朱厚照仔细推敲!
朱厚照也很清楚,这个计划存在巨大的风险性,若不能彻底说服张浚,他必然不会支持!
于是,朱厚照娓娓道来。
“本宫于去年,就搭建了无数模块。”
长城的模块!
一块块最坚硬的铁桦木,以及无数的钢铁架子,以最快的速度,搭成长城的形状。
继而,填充水泥!
当然,这仍然有个前提。
鞑靼人需要等到冰雪融化,大明一样要等到冰雪融化。
否则,水泥如何烘干是个大问题!
以往,大明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干!
用火箭车、火炮狙击敌人。
可火箭车难以填装,一次发射只需几秒钟,就完事了!至于火炮,还不曾运输到发射位置,鞑靼人就来了。
大明还尝试过数千弓箭手狙击!
可是,鞑靼人也会调集大军!
用奴隶来消耗弓箭!
这些奴隶,在鞑靼人需要的时候,完全不会计较牺牲的数量!
再加上,鞑靼人的主力是来如风去如电的骑兵。
他们不杀士兵,去杀匠人!
大明尝试多次都不能成功,无奈之下,反而将新开口、新河口两个堡垒打造成了铜墙铁壁。
之前。
每次鞑靼人小股骑兵进来,大明就骑兵对骑兵,相互绞杀。鞑靼人要是大部队来攻,就干脆放进来。
然后,宣府就成了绞肉场!
可这一次,鞑靼人来的太多了。
以致于,张浚毫无把握!
他的战术选择,就是在飞狐岭关隘长城段死守,逼迫鞑靼人必须通过新开口、新河口之间的道路。
从而展开夹击!
继而,绞肉场提前来了。
倒是朱厚照这么一提议,张浚马上反应过来:“殿下,虞台岭山谷乃是唯一通道,吾等为何不于此地新建一道雄关?”
但他马上又清醒过来。
还是鞑靼人的原因!
飞狐岭关豁口都拼得你死我活,真要断了这条通道,鞑靼人还不得加倍拼命!
更何况,只要进了长城,真就这一条路?
好走的路是虞台岭山谷,可能走的路就多了!
所以,与其费各种力气,还不如一劳永逸!
飞狐岭关!
不过,这个提议让朱厚照沉思起来。
这个计划很好!
很有目的性,也有非常大的操作可能。
可是,模块城墙这些东西……需要的时间,何止一天半天。等模块弄好了,怕是战争也差不多结束了。
但朱厚照的提议,令张浚眼前一亮。
因为,弩箭!
朱厚照的中军五千人,每人两把弩,四十支箭!兼这玩意是连发,还不费什么力气。只要鞑靼人敢来,就是排队枪毙!
这个地方,朱厚照的羽林卫只需镇守两日时间,等到水泥干涸,战略目标就完成了!
且同时,张浚需要在羽林卫出动的刹那,对已经进入长城的鞑靼人,发起最暴烈的攻击。
即便不能全歼已进入的敌人,也要为朱厚照守住身后防线。
否则,朱厚照就是两面对敌……朱厚照就算能跑掉,他苦心积虑的军队,以及被他当宝贝的武器,连同弩箭,都会成为鞑靼人的战利品!
张浚完全有信心朱厚照能守住前方。
他没信心的是,如何帮朱厚照守住后方。
因为朱厚照的后方,还有匠人!
只要被鞑靼人溜出去一小部分,计划就破产了!
所以,张浚遗憾地放弃了!
————分段————
朱厚照的提议,张浚其实非常心动。
这是个非常好的方案!
因为,无法修复飞狐岭关的最主要原因,是时间!
近一里路的豁口,没有一个月,是无法完成修复的!
可朱厚照的方案,仅仅需要两天!
只需坚守两天,就能完成这个任务!
可张浚不能同意!
不止是他没信心守住朱厚照的后方,还有一个原因是,谁也不能保证放多少鞑靼人进来!
谁敢保证?
放的少了,朱厚照面对的攻击……好吧,只要弩箭足够,太子殿下完全可以用弩箭加简单的防御工事应付。
张浚也毫不犹豫会派部队协防。
可要是万一呢?
万一放了鞑靼人的主力部队,比如兀良哈、喀尔喀,又或者大名鼎鼎的蒙郭勒津火筛呢?
二人同时判定,冰雪融化一开始,就是鞑靼人疯狂进攻的时候。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只有小部分人进入?
鞑靼人铺天盖地而来,怎会没有在万全、怀安二县前大军云集的打算!
所以,他不能赌!
他能于宣府镇守十来年,最大的成功要素不是他武功有多高!
而是他稳定!
他从不冒险!
他宁愿将此地变为绞肉场,与鞑靼人来玩一比一的战损。
也不愿意消耗宝贵的骑兵,去玩什么突袭的把戏。
他更愿意将骑兵放在最后的冲锋上,让骑兵去玩真正的屠杀,进而减少步兵的伤亡!
所以,他不同意!
好吧!
朱厚照翻了十多个白眼,仍然奈何不了张浚!
宣府将军的性格,执拗起来十头牛……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朱厚照可不是执拗的性格。
八百年老鬼念头一转,就想起另外一个主意。
“暂时,先坚守长城两端,兼新开口、新河口堡垒,坚决不放鞑靼人进入!”
“就算事不可为,也只能放小股部队进入!”
张浚疑惑,他不明白朱厚照的想法。
朱厚照笑一笑,道:“本宫差点就忘记了,本宫于年前训练了一支水军,本想着进入大海才有用处,没想到现在也可以派上用场。”
朱厚照手在地图上轻轻画了几条线,张浚立即明白了!
等到大明物资全部调动过来,完全可以放鞑靼人进入。
因为,只要鞑靼人无法攻陷万全、怀安两县。
鞑靼人就必然要驻扎于洋河两岸!
从而会发生什么?
一支神出鬼没的部队,晚上会带给鞑靼人无数乐子!
第九十九章、张破虏
没几天,张浚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很干脆的,张浚直接去了新河口堡。
于是,朱厚照安顿好腾骧卫,就去了新开口堡。
柳一刀也跟着他。
很快,朱厚照就见到了张破虏。
张破虏普一见到朱厚照,就咧开大嘴,还不曾笑出来,忽然就哭了:“殿下,老林、老何战死了……”
朱厚照心下恻然。
老林老何乃是张破虏的家将,至张破虏幼时就跟随于张破虏。老林一手枪法,老何一手刀法,都是武艺大成之境。
张破虏幼时的启蒙刀法,就自老何学习而来。
可他们陨落了。
朱厚照黯然地想,该是多么激烈的战事,才能让武艺大成的强者陨落。
朱厚照拍拍张破虏的臂膀,道:“本宫来了!”
就这四个字,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管用。
旁边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到,张破虏原本哀伤、愤怒、暴虐、狂躁的情绪,忽然就沉静下来,再一次变为大战之前的那个少年。
更沉静了!
张破虏再一次开口,声音已经蕴含了一种莫名的力量:“翰哥儿呢?”
朱厚照微微一笑,表扬张破虏,道:“很好!你终于学会了战场静心!终有一日,你能突破武道意志圆满的大境界,跨入无上之境!”
“本宫,会在那个境界等你……”
这句话,引得张破虏悠然神往,连询问薛翰的事情都忘记了。
朱厚照可没忘记。
“表兄与张雄指挥使已经去了大同,有他在……谅亦不刺再是奸猾,也要吃个大亏!”
张破虏心有戚戚焉,使劲点头:“谁遇到翰哥儿,怕都会吃大亏。”
二人相互对望一眼,立即想起了薛翰诸多往事。
目光变幻中,悠然发现时光流逝,再不是往昔飞扬跋扈为谁雄的无知少年。
张破虏忽然道:“宣府吃紧,大同那边能否有力量打出去?”
朱厚照爽朗地笑起来。
好半天,朱厚照清朗的声音响起:“何须大同,本宫来了,宣府就必然打出去。大家只需扼守新开口堡,大明迟早将鞑靼人击溃!”
这句话,蕴含着朱厚照强大的精神力量,他的声音并不高,却传遍了整个堡垒。
无数人听到这包含着强大与自信的宣言,无不动容。
很快,有些衰弱的士气,逐渐开始提升。
朱厚照的底牌,却不是这一句。
“本宫不但人来了,还带了无数的物资,无数的武器,以及强大的援军!”
“最重要的是,本宫带来了一个消息!”
“此役,一个人头十两银,百夫长以上十两金,要是谁剁一个千夫长的脑袋……那么恭喜你!”
声音悠悠,震撼人心。
“恭喜你,本宫会亲自向陛下汇报,杀鞑靼人千夫长一人,爵升三级!”
轰!
人群沸腾。
————分段————
别看朱厚照在弘治皇帝面前哭穷,更要去找何长生借钱。
也别看他赈灾、军备等花费巨大。
其实,他现在的存款相当多!
因为,上一次霸州府之行,他悄咪咪吞没的小可爱,不计算那些土地,光是银子,起码有八千万两。
他趁所有人不再关注这笔财富的时候,才悄悄地存入大德银行。
为的就是现在!
为的就是保证有足够的杀手锏!
鞑靼人不是人多?
很好,本宫十两银子买一个人头行不行?
不够?本宫百两银子买一个人头行不行?
等到战场进入最炽热之时,当真要以命换命之时,朱厚照就会开始加码!
这场战役,大明是势弱的一方,这毫无疑问。
就算他的羽林卫、他的弩箭牛逼,就能改变整个战局?
不可能的!
宋朝那么有钱,宋朝那么多人,宋朝一样有神臂弩这种变态玩意。
宋朝夺回失去的江山了么?
没有!
打仗不单是拼人头,也不单是拼经济,更要天时地利人和一起来,才能改变整个态势。
大明想要一劳永逸,想要改变七十年以来的颓废局面,不单要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更在于政治!
在于朝堂!
不能将战争成果转化为国力,这个仗就白打了!
国力不强,就算打下蒙古草原,就能消化下去?
谁敢保证这不是为未来埋下麻烦的种子?
只有国力强盛了,只有大明富有了,只有大明之民富裕了,有粮食了,才是强大的伊始。
当大明的政治制度、军事制度,连同教育制度开始改变,能衍化出一个强大的国度,继而民族自信心开始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所以,朱厚照压根就没什么一战定江山的念头。
甚至,就此打去乌兰巴托,打去极北,征服辽东的荒谬想法。
在他看来,老老实实,一步步将鞑靼人的有生力量消灭在宣府,能拖垮鞑靼人的主力大军,就是一场大捷!
辉煌的大捷!
否则,鞑靼人亡了,还有瓦剌人,还有女真人,还会有其他草原势力崛起!
这也是朱厚照老老实实于河北、山西等到,不顾忌成本地修缮水利的根本原因。
只要这些地方能抗住天灾,能有余粮,不饿死人。
那么,初步的贸易就会萌芽。
否则,一个国家全部是资本,没有中产阶级……就和崇祯年代没什么两样。
中产,才是这个国家的根本!
朱厚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培养中产。
进而,改变教育。
等他有了第一批人才之后,就可以放心大胆举起屠刀。
向天下怒喝,谁不服,举起手来!
当然,这个时候,征服也开始了!
吊民伐罪也开始了!
那个时候,想要征服草原,稳定辽东,令藩国内附,就不再是梦想。
这些藩国也不再是什么麻烦!
不过现在么,朱厚照幽幽道:“鞑靼人明天什么时候会来?”
张破虏嘿嘿一笑,乐了起来。
这个少年自己,连同朱厚照也不曾发现,只要有朱厚照在的地方,张破虏才会展露少年本性。
也可以换一种说法,有朱厚照在的地方,有这么一个巨大的信心支撑,张破虏才是真正的强者。
才是真正的、武道意志圆满的、精灵古怪的顶级高手!
朱厚照随意一句话,张破虏就灵光闪了好几道。
他发现,脑袋竟然好用了许多。
张破虏嘿嘿笑道:“殿下必然有了什么好想法,说来听听?”
第一百章、骚扰计划
鞑靼人的骚扰,还真不好说。
此时,冰雪虽未完全融化,可地面也并非是凝固状态。鞑靼骑兵就算速度会比之前慢,也不会慢多少。
再加上,鞑靼人已经占据了飞狐岭关,阶段战略目标已经完成。
所以,鞑靼人对于攻陷新开口堡新河口堡,暂时兴致缺缺。
派出的骚扰部队,真是以骚扰为主。
朱厚照稍作沉思,随即莞尔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打出去?”
张破虏一愣,他下意识地以为,朱厚照有了攻击的打算。
旋即,他反应过来。
太子殿下算无遗策,怎么会是简单的打出去!
别看太子殿下老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可十小霸王以太子殿下为首,当真是因为他的身份尊贵?
当然不是!
更别高看薛翰这个猥琐的家伙,他只是个狗头军师……什么时候军师会是灵魂人物了?
十小霸王的真正决策者,从来都是这位殿下!
所以,太子的打出去……
张破虏眼一斜,发现顾雄满脸仰慕地望着朱厚照,一副崇敬无比的样子,心里就是一叹。
这小子呆在殿下身边,进步真的很大!一身雄厚凝重的气息,看来已经开始凝练武道意志了。
想到这里,张破虏主动请教:“殿下的意思是?”
朱厚照哈哈一笑,道:“我们找个地方聊!”
张破虏从善如流。
随意找了个地方,朱厚照把地图拿出来,指着地图上的新开口堡,道:“鞑靼人既然以骚扰为主,其目的可想而知,无非就是令我方疲于防守。”
“因此,本宫决定攻出去!”
“本宫指的攻出去,是不设任何战略战术目标,纯碎以骚扰为主的攻出去!反正我军火器够多,只要鞑靼人不来攻,新开口堡的守军,完全可以沿长城偷袭飞狐岭关鞑靼人驻军。”
张破虏有些疑惑,也有些失望,问道:“就这样?”
朱厚照反问张破虏:“你之前可有偷袭、骚扰的动作?”
张破虏回想,发现至飞狐岭关隘失去控制开始,一直到现在,还当真没有过。
可是,没有战略目的的战术,有意义么?
就算偷袭得再多,又有何用?
朱厚照顺手给了张破虏一个脑崩,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就不会算账?”
“鞑靼人于飞狐岭关,必然不会以奴隶为主力,蒙郭勒津、察哈尔四个万骑均在此地,要我等万一寻了机会……能占多大的便宜,你好好给本宫算算!”
张破虏的眼睛亮起来。
朱厚照继续点拨他:“再加上,我等只需远程打击,鞑靼人又无法登陆长城,怕什么!”
“占了便宜就走,骚扰得鞑靼人欲仙欲死……最重要的,鞑靼人只要有一个不注意,我等就可以驱散鞑靼人的战马群!”
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
朱厚照笑眯眯的样子,就像一个小狐狸。
张破虏目光大盛,连同顾雄,也兴奋起来。
这个主意,告知张浚的时候,张浚也同意了。
原因是,朱厚照在新一批火箭车下面,专门做了一个单独的架子,架子上有四个铁轮子,推动起来极其方便。
与之前全凭人力推动的木头货色相比,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并且,朱厚照最变态的设计,是把火箭车拆分了!
也就是说,这玩意你背上面一截,我拿下面一段,他来运火箭,另外找个人拎托盘。
极其方便!
最关键的是,大明的火箭车,实在太多了!
就算敌人追来了,只需要拿走托盘,其它就算随意丢弃了。
也不会心疼!
以宣府十二万驻军来说,完全可以做到一人两个火箭车。
变态吧!
朱厚照美滋滋地想,不变态,本宫只是钱多!
出发之前,还给了焦芳一千万,这玩意要多少,有多少,怕什么浪费。
以物资来换鞑靼人的小命,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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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做事的风格就在于,他和张浚一样稳健。
当晚,朱厚照、安陆、张破虏、顾雄,连同刚刚赶来的朱鹫,随意带了些人手,就着夜色出发,沿长城很快就到了飞狐岭关附近。
皑皑白雪映射,加上弯弯的月色,众人将鞑靼人的营地看得一清二楚。
飞狐岭关以南,是鞑靼人的奴隶所在。以西,是蒙郭勒津;以东,是察哈尔部落;以北,就是众人商议出的最大目标,鞑靼人的战马所在。
朱厚照简单画了一个草图,道:“本宫原本打算至长城去飞狐岭关骚扰,现在看来,计划要变一变才对。”
朱厚照指着鞑靼人奴隶的营盘,道:“就骚扰这里!”
张破虏也学朱厚照,笑眯眯地点头同意。
其他人,脑袋里转了几个弯之后,也完全同意这个方案。
因为,鞑靼人主力戒备森严不说,其军事素养,真不是盖的!这支吊打天下的雄军,就算遭受突兀打击,也很难乱起来。
可是,鞑靼人的奴隶,会有多少军事素质?
而鞑靼人也害怕大明突袭,竟然将奴隶放在了阵前。这么好的目标,不搞上两把,怎么对得起鞑靼人。
朱厚照甚至有兴致,当晚就来搞上两把。
捏着下巴考虑了半晌,朱厚照放弃了这个打算。
朱厚照道:“回去吧,晚上刚好可以吃个宵夜。”
众人从善如流,正准备回去,朱厚照却发现了不一样。
鞑靼人在集结。
几万鞑靼人奴隶,不顾天寒地冻,向新河口堡方向开拨;另外一部分人,则向新开口堡而去。
鞑靼人的主力大军,用布蒙住了骏马的马蹄,沉默着向二地开始进发。
朱厚照沉思起来,问道:“往日里,鞑靼人会这么早?”
当然没有这么早!
人也没有这么多!
并且,往日里鞑靼人骑兵,几乎很少出动。
错非是压阵的时候,又或者防止奴隶乱跑。
朱厚照把眼望地图上一看,霍然得出一个结论:“不好!鞑靼人要偷袭!”
张破虏把眼看着他,疑惑地看着朱厚照。
当然是偷袭,这还用说?
朱厚照吩咐道:“朱鹫指挥使,你赶紧安排轻功好的兄弟报信。尤其是永安堡、德胜口堡、洗马林堡这几个地方。”
“本宫深度怀疑鞑靼人会声东击西……”
第一百零一章、计划有变
鞑靼人在这个时候出动,在这个时候出动这么多人,要说不是去偷袭,或者不是有更深的战术目的。
朱厚照的脚丫子都不会相信。
朱厚照不在乎鞑靼人去偷袭新河口堡,那里有张浚亲驻,兼有白玉在,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什么乱子。
他同样不在乎鞑靼人去偷袭新开口堡,无论张破虏在不在,新开口堡都会自动发起反击。
但朱厚照担心鞑靼人会去偷袭其它地方!
因为,冰雪封天,物资的运送极为困难。
最大批、最重要的军事物资,只是完成了新河口堡与新开口堡的配置。永安堡、洗马林堡、德胜口堡这三个次要堡垒,只是配置了三分之一。
关键是,这几个堡垒的地理位置!
如果永安堡陷落,新河口堡就彻底成为了孤军。洗马林堡如果陷落,鞑靼人就能从长城打通内外的接应。
如果德胜口堡陷落,那么鞑靼人不但会令新开口堡成为孤军,更会威胁到膳房堡这个重要节点。
从而,鞑靼人退可守,进可攻,会给大明造成无与伦比的压力。
甚至,再进一步,鞑靼人还可以威胁大同!
整个战役的局势,会被鞑靼人彻底扭转过来。
大明除了举国抗击,再无别的选择!
但朱厚照忽然灵机一动。
本宫正要找机会偷袭鞑靼人,这不就来了?
朱厚照吩咐道:“全力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新开口堡。朱鹫指挥使,你的轻功好,直接赶往宣府校场,通知苗逵……”
朱鹫点点头,他知晓形势紧急,拔身就走,身体向后弹射之时,才于半空扭转身子,再一个跳纵,人就只剩下个黑点。
只是瞬间,人已经去远了。
这等可惊可怖的轻功,委实非人力可为。
众人眼内也有异色,但这并不妨碍大家迅速行动起来。
很快,众人就回到新开口堡。
朱厚照拦住顾雄,抓住张破虏,再把柳一刀抓过来。
他先吩咐顾雄:“小顾,本宫予你三千中军,沿着长城向北,走今晚的路线,等到鞑靼人骑兵走得差不多,你先毁了鞑靼人的营地,继而向南,再去揍鞑靼人骑兵的屁股!”
再吩咐柳一刀:“一刀,本宫交给你一个任务……”
张破虏看得羡慕不已,能捅鞑靼人屁股的活,可是爽得很!
可他作为新开口堡的最高指挥,却不能任性妄为。
不像柳一刀,为了去羽林卫找师傅,这厮硬生生从一个游击将军,把自己混成了小兵。
整个宣府……怕是整个天下,都只有这么一个奇葩。
柳一刀穿上朱厚照拿过来的大号盔甲,又接过朱厚照递过来的刀,笑得合不拢嘴。
鉴于柳一刀性格暴躁,又不曾与羽林卫一同练习,故此朱厚照警告他:“这次任务,你要做锋利的尖刀;不过,你不能只记得杀人,要时刻遵守小顾的战术指挥!
要敢办砸了,本宫把你丢进海里和鲨鱼游三天泳!”
这厮大咧咧毫不在意。
反而来了一句让朱厚照气得冒烟的话:“师傅放心,只要有鞑靼人砍,这个鲨鱼……游十天都没问题!”
好吧,朱厚照强忍住一拳让这个混球再次回去养伤的打算。
他立即再次警告:“但凡你不听小顾指挥,回来之后本宫立即没收你的武器,盔甲,兼将你逐出门墙。”
这句话立即生了效。
朱厚照再将特意为张破虏所的盔甲,给了张破虏。
反而是他自己,将那套金光闪闪的盔甲收了起来,拿过金丝内甲穿在身上,再换了套小兵的衣服。
照照镜子,发现自己太白,朱厚照干脆抹了一把灰。
一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郎,立即变成了小乞儿。
张破虏愕然。
朱厚照解释:“你不是说鞑靼人高手都冲你来么,本宫就不和小顾一起搞偷袭了,现在开始,本宫……不,我现在就是你的亲兵!”
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朱厚照将马槊都收了起来,只用了自己那把长剑。
他虽然喜欢刀,但是剑法……和用刀也没什么区别。在他手里,一根木头棍子,都拥有莫大的威力。
张破虏也玩心大起。
看着安陆与几个影卫,将平素的黑色服装统统更换了一遍之后,他笑眯眯地道:“就等火筛那个狗东西来,我牵制他,殿下给他一记狠的,最好是抓活的!”
朱厚照从善如流,同样笑眯眯地,变成一头漆黑的小狐狸。
他拱拱手:“小兵朱寿谨听将军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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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安陆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朱厚照,亲卫营的带队人只能是安陆。
朱厚照对顾雄也很有信心!
别看顾雄年纪小,可他在朱厚照身边耳濡目染,时刻勤学军务,兼他年纪虽小,一杆红缨枪出神入化,亲卫营对顾雄也佩服得很!
亲卫营中,还有几个影卫高手担任要职,更能助顾雄一把力。
朱厚照本想自己去,以他的指挥能力,搞定飞狐岭关的留守部队,完全无压力。
可张破虏一句火筛与他打成平手,朱厚照上心了。
在朱厚照看来,弄死这个达延汗的左右手,对鞑靼人的打击之大……就好比宣府失去了张浚一样重要。
只要火筛敢来,朱厚照就有信心留下他!
如果能生擒火筛,就更美了!
起码,换个十万头牛没什么问题。
要知道,达延汗之所以能征服东草原,能令察哈尔、喀尔喀、兀良哈这些桀骜的家伙不敢妄动,其根本的原因。
就在于满都海福晋。
满都海福晋降服的第一个势力,就是察哈尔,第二个就是火筛!
有了这两个最强的打手,继而收抚喀尔喀,与草原上的雄鹰兀良哈,就形成了鞑靼人右翼万户的基本盘。
也是对达延汗最忠诚的基本盘。
有了这些之后,鄂尔多斯部、土默特部、永谢布这三个部落,才开始名义上对达延汗开始臣服。
在征服的过程中,火筛可以说居功至伟!
仅凭火筛的万骑,就镇压了河套平原!
他一个人,就牵制了延绥、甘肃、宁夏、固原、大同、太原共六个重镇。
厉害吧!
不止于此,大明一些孬种武官,听说火筛之名,情愿被砍了脑袋,也不敢出征。
所以,朱厚照既然来了,他当然不能像上次宣府大校场一样,去鞑靼人营地施施然溜达一圈。
可取火筛的狗头,却比去重重高手坐镇的鞑靼人营地,简直要轻松几百倍!
第一百零二章、新开口之战
飞狐岭关与新开口堡何等之近,十来公里的距离,鞑靼人很快就发动了第一波攻击。
无数的奴隶,漫山遍野而来。
无论黑发黑目,又或者赤发深目,金发蓝目,各个人种的奴隶比比皆是。
张破虏有条不紊,指挥众将士:“此乃鞑靼人第一批力量,等我军力竭,鞑靼主力便会开始攻城。传令全军,无须节约火力,使劲往人群中发射!”
自有亲兵去城墙上传令。
塔楼上,朱厚照高高瞭望。
大明所有的军事城堡,无不建设在险要,兼易守难攻之地。
新开口堡也是如此。
向西,一眼就可以看到洋河分支,以及鞑靼人的大部队;无数的鞑靼奴隶,至西向东,渡过浅浅的水摊,沿着斜坡,开始向堡垒发动冲锋。
水摊西边,一支骑兵部队指挥着其他奴隶继续向前,看方向,正是德胜口堡。
朱厚照揪心起来。
战况如此,他也别无他法。
德胜口堡的希望,一在于李稽自身坚守,二在于苗逵能否给予有力的支援。
算算时间,苗逵的腾骧卫,应该已经到了永丰堡附近。
但朱厚照深知,哪怕腾镶卫全是骑兵,哪怕是在大明的土地上,腾骧卫仍然有一个麻烦。
骑兵翻山越岭……哪怕走长城,可长城就好走了?
几人去查探敌情的时候,若非轻功过人,以长城的结冰情况,也差点摔上几跤。
希望苗逵醒目些罢!
还好!
苗逵虽然不是什么战场宿将,却是相当用心的一个人。
再说,御马监的太监,没有上过战场的,还当真没几个。
就算苗逵没学过兵法,也有不少实践经验。
重要的是,他身边来了个朱鹫。
朱鹫也是个鬼点子多的家伙!
朱鹫直接提议:“以李稽的善战,想必德胜口堡无论如何都能稳守一段时间,此时德胜口堡不缺兵源,他们缺的最重要的东西,反而是火器。”
“干脆,以骑兵之速,我等也不必着急参战,给李稽运输大量物资之后,沿着洋河北去偷袭一把岂不更好?”
苗逵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武功高强,兼战争经验丰富的家伙。
可他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听得进去他人的建议。
并且,他敢和寿宁侯建昌候作对……这家伙胆大包天!
他立马就同意了!
朱厚照要知道这两个家伙的打算,怕是哭笑不得。
因为,二人将东西扔给李稽之后,反而跑了老远,直接奔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永安堡、洗马林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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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偷袭,鞑靼人完全不在乎奴隶的消耗。
后方的鞑靼骑兵,驱赶着奴隶向前,但凡稍有迟滞,鞑靼人立即就是一刀。朱厚照惊人的目力,看到数个鞑靼骑士驱马驰骋,一刀下去就是一颗人头。
新开口堡城头,火箭车密集发射,一箭飞出,多辄贯穿三五人,少则杀伤一人。
哀嚎声,怒吼声,咒骂声,火箭车的发射声,弓弦射击声,城墙上守军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暴烈的乐章。
嘭!
一门大炮炸膛,附近守军残肢断臂横飞,鞑靼奴隶迅速调转方向,沿着偌大的豁口,立即爬上了上来。
附近的守军,立即分兵狙击,更多的守军,沿着瓮城陡坡,开始支援。
更多的武器搬运了上来。
这个天气,连金汁都难以煮沸腾,幸好有诸多火箭车,大明守军干脆将之当成了主要手段。
张破虏的一名亲军,带领着数百人,开始狙击爬上来的奴隶。
数个回合之下,城墙上尸体遍地,血液四溅,白雪之上,被涂抹了另外一种醒目的颜色。
朱厚照亲眼见到,鞑靼人主力蠢蠢欲动起来。
朱厚照道:“我先带几个弟兄,去把城头上清理了。”
张破虏目不斜视,完全将朱厚照当作了小兵。
他点点头,道:“速去速回!”
朱厚照与安陆打个眼色……下一刻,他被安陆惊呆了!
安陆压根就不想他去战斗!
左手一抖,数十个暗器飞出,右手一颤,数十个暗器飞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陆一出手,大明守军立即控制了豁口。
但是,这个豁口,同样成为了鞑靼人的主要进攻目标!
城墙上出现豁口,鞑靼人再不是一次爬上来一两个,而是一堆!
张破虏厉声大叫:“给老子杀,火箭车不要停!”
但仍然阻止不了鞑靼奴隶。
主要的问题,不是火箭车要不要钱,也不是停不停……而是,城墙就这么大,只能摆这么多火箭车。
鞑靼奴隶的攻势猛烈起来,这群操着树枝、小刀、狼牙棒、豁口大砍刀、长矛的家伙们,就能爬上城墙。
这么多人,像蚂蚁一样,就连安陆都变了脸色。
他的暗器再牛逼,层层人群之下,又能杀几人?
所以,还是得人!
朱厚照完全进入了小兵的角色,道:“要不,用连弩去搞搞?”
张破虏立即否决!
这种宝贵的东西,怎能用在奴隶身上。
“李迅、张猛,给你二人一刻钟时间,将城墙清理干净!”
张破虏丝毫不顾朱厚照的建议,狠声命令起来。
被张破虏招呼的两个游击将军,对着鞑靼人狠狠地呸了一口,大吼道:“尊令!”
带了身边的战士,就朝人群冲击。
惨烈的肉搏战,就在城墙上发生。
但张破虏只要冷静,他的指挥能力也就完美呈现,他继续安排:“张鑫,你带两百人,火箭车的发射方向……唔,集中火力指向豁口处下方!”
朱厚照欣慰起来。
这家伙总算发现了集火的威力!
火箭车这种东西,一次能发近百支,威力是大了,可装填却是极其麻烦的活。
与其零散发射,倒不如趁着敌人聚集,来一波狠的。
很快,数十架火箭车对准了豁口下方。
“发射!”
嗖嗖嗖!
声音密集响起。
烟雾缭绕,烟火刺鼻,但是城头豁口处下方,蜂拥而至的鞑靼奴隶,再无一个人能站起来。
张破虏继续指挥:“大力士,投掷猛火油!”
数个高大汉子应声而出,举起手中的坛坛罐罐,就扔向了尸体最密集的地方。
轰!
爆炸声响起,大火也燃烧起来。
不少还不曾死亡的奴隶,疯狂地哀嚎起来,这些人也不管身边是什么人,更不管是不是尸体,发狂地攻击起来。
用生命最后的力量,攻击!
城墙上,守军很快占据了优势,两个方向一合拢,双头夹击之下。
鞑靼奴隶,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要么就坠落城墙,要么……人头就变成了十两银子!
第一百零三章、草原孤狼察罕
很快,天色已明。
战场的消息也到达了新开口堡。
火筛亲率五万奴隶,兼两个万骑攻打新河口堡;喀尔喀卜罗奇率三个万骑兼五万奴隶,攻打洗马林堡;土默特拜音罕率两个万骑,兼四万左右奴隶攻打永安堡;察哈尔察罕率三个万骑兼五万奴隶,狙击新开口堡;兀良哈乌素达率领三个万骑,兼数万奴隶,攻打德胜口堡。
达延汗的本部骑兵,长城外若隐若现。
朱厚照一愣,达延汗又发疯了?
冰天雪地,你个死胖子不去搂你的小美人睡觉,跑来送死?
马上,朱厚照反应过来。
出其不意,正是草原民族最擅长的战术之一。
这个时候,举大军而攻,谁能料到!
并且,今日鞑靼人的暴烈,堪称前所未有。
奴隶,是财产,是工人,也是草原不可或缺的劳力;无论是耕种,放牧,收割,战争,充实人口,制作鞑靼人日常所需的一切物资。
都需要奴隶!
可今日,鞑靼人疯狂了!
他们没有一点在乎奴隶的想法,更不顾这是活生生的生命。
奴隶出发稍慢,就被鞑靼人一刀断头。
朱厚照叹息道:“这场雪灾,恐怕给草原带来了一场无比巨大的灾难……”
轮到张破虏愣了愣。
朱厚照指着战场,继续道:“奴隶是草原宝贵的财富之一,往昔是不可能出现这种场面的。”
“出现这种场面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草原上已经养不活这么多人!这场雪灾,既是鞑靼人向大明发起的战争因由,也是鞑靼人逼迫奴隶送死的起因。”
张破虏若有所悟,道:“还是殿下想得通透,我就只关心战场……”
“请叫我朱寿,亲爱的破虏将军!”
朱厚照故作不满提醒张破虏,顿了顿又道:“等奴隶们送死的劲头稍缓,可以诱使奴隶投降……试一试就好!这都是被洗过脑的奴隶……劝降的可能性不大!”
说到这里,朱厚照忍不住感叹:“鞑靼人的洗脑能力,真不一般啊!”
奴隶们最凶狠的冲锋来了。
察哈尔的仆从部落杀得起劲,他们甚至比大明的杀戮还更有效率。奴隶们哭天抢地,只能向着城堡而来。
城堡处,石弹投掷,猛火油砸向人群,火箭车不停发射,大炮不断轰鸣,弓箭手也持续收割着性命。
鞑靼奴隶不要命地攻,大明也不要钱地杀!
双方惨烈地勾勒出一幕鲜血之画,大地上再不见白雪皑皑,只有猩红遍地,等血液干涸,混合了泥浆,又变成漆黑与污秽。
张破虏冷静地指挥着,于此时,他才发挥出他真正的军事素质。
这个少年将军,他强大的不止是武道。
他的指挥能力,虽然稚嫩,却有极强的应变能力。
战场无论焦灼,还是某处出现危机,他都冷冰冰地安排应对方式,即便稍有迟疑,当他话一出口,就坚定无比。
事实证明了他!
他不在乎大面积收割鞑靼奴隶性命,而是采用了一种极其稳妥的方式。
或者称之为,最有效率的方式!
新开口的防御,在他的指挥之下,稳如泰山。
朱厚照亲眼见到,奴隶们开始徘徊起来。后方鞑靼人的骑兵,开始焦躁。察哈尔的仆从部落,极其不安。
机会来了!
朱厚照可惜起来,要是腾骧卫在此,又或者羽林卫的骑兵在此,都可以借此冲杀一波。
现在么……
中军只有两千人,就算加上影卫,加上新开口驻扎的骑兵,也不过六千之数。
不能着急!
这些人要是骑兵对骑兵,多半是送菜。
保证察罕老头做梦都会笑醒。
但鞑靼人万一脑子不清醒,敢派主力来攻城。
朱厚照就会教他们做人!
不想,这个机会当真来了。
察罕脑子当真昏了!
————分段————
不远处,就是察罕的大军。
当头一骑,就是草原上大名鼎鼎的孤狼之王,达延汗最忠实的狗腿子,草原上最狡猾的强者。
也是草原的刀神!
他也是孛儿只斤氏的偏远族人,他身上也有孛儿只斤氏的血脉。
他也是蒙古人,他也是蒙古人的骄傲!
孛儿只斤.察罕!
当年,他是满都海福晋的追求者之一。
不想,满都海福晋拒绝了所有人,下嫁了一个三岁顽童——孛儿只斤.巴图蒙克。
察罕的心碎了!
他为满都海福晋上雪山,纵横戈壁,驰骋极北,驯服乌梁海的流浪者。
到头来,仍然不曾抱得美人归。
但是,他曾经对满都海福晋有过承诺!
大明还杀害了满都海福晋!
这让他如何能忍!
他要复仇!
他要遵循这个世上最尊贵血统的教导,骄傲的蒙古人只有团结在一起,才能所向披靡!
于是,他继效忠满都海福晋之后,将所有的忠诚,都加持于达延汗。
分崩离析的蒙古势力,自从与瓦剌决裂之后,在他不顾一切的支持下,达延汗开始崛起了。
可以说,达延汗的开国功臣,再没人能比得上他!
如果草原也搞个凌烟阁,他必然排名第一!
察罕指着远处的城堡,教导他的儿子察布合,道:“城堡上的小狐狸,也是你的学习榜样!”
他的儿子察布合,同样是草原上骄傲的孤狼。
“父汗,草原上值得我佩服的英雄,只有图鲁博罗特,再无其他人!”
察罕深深地看了察布合一眼,幽幽的声音响起来:“大王子智慧如海洋一样深不可测,如草原一样渊博,他当然是你的学习对象。可你别忘记了……”
幽幽的声音惆怅起来:“可你别忘了,连大王子这种强者,也对汉人充满崇拜,他的汉人老师,连你的父汗也不是对手!”
察布合满眼不屑,旋即想到了什么,又愤怒起来。
察罕继续教导他:“草原的生存之道,就是成为一头真正的狼!你不但要去学习狼,还要像狼一样把握战机,更要像狼一样知进退!”
“我的儿子,狼群何时会不顾一切战斗了?狼的坚韧,狼的隐忍,狼的聪慧,向来都隐藏在集体战术之中!”
“记住这一切,你的父汗老了,他已经不能教导你更多了!”
察布合升起不详的感觉,连忙道:“父汗,您是草原上最强的用刀者,您也是察哈尔永恒的指引者……”
察罕打断他。
察罕将目光投向北方,哪里是他曾经的家园。
幽幽的声音变为铿锵、残忍、狡猾,又极具铁血的意味:“察布合,我的儿子,记住老父亲的话!”
“这场战斗,火筛去与大明军神血拼了,卜罗奇、拜音罕很快就会打下永安堡,乌素达也马上会到达此地!”
“察哈尔部落的荣耀,不能丢失在察哈尔汗手中!”
“所以,你的父亲要去战斗了!”
“你的父亲要教会你最后一个道理,孛儿只斤氏,只有团结在一起,才能战无不胜!”
第一百零四章、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察罕不得不拼!
城堡上的小狐狸,简直就是张浚的翻版!
察罕故意使奴隶聚集在一起,令奴隶进退不得,如此大的破绽,那个小狐狸都不曾出城。
这个小狐狸,有着狼一样的耐心,有着狼一样的坚定,还有着狼一样的狡猾。
他防御时,专门挑鞑靼人的薄弱之处打,更有着狼一样的阴损!
假以时日,他必然是草原之患!
大明有一个军神就够了!
张浚一个人,就迟滞了草原的进攻脚步,要多一个还得了!
想当年……
一个俏皮的身影,浮现出来。
察罕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掐灭这个念头!
他的目光,投向了城堡之上!
他知道,城堡之上也可以看见他。
察罕叹息起来,大明英杰何其多!
也先太师当年错了啊!
他就不应该犯轻敌的错误,大明已经是背水一战,只要用他们的皇帝多动摇一次军心,蒙古人就可以再次主宰中原。
只可惜,太师当年竟然爱才!
本汗,绝对不会犯太师当年的错误!
这种优秀的人才,就应该扼杀在襁褓之中。
大汗的决策,大汗的伟大计划,也不应该被这么个小家伙阻拦。
只要拿下新开口堡,以草原强大的实力,随时可以组织百万大军而来。那个时候,飞狐岭关、永安堡、新开口堡互成犄角,稳如磐石!
什么新河口堡,只会成为瓮中之鳖!
老察罕既然来了,既然来打这最重要的一场战役,就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察罕大呼:“察哈尔的勇士们,随老察罕攻破德里、沦陷喀山、践踏辽东的勇士们,你们的头狼召唤你们,为了草原勇者的荣耀,为了草原的未来,拿下前面的城堡!”
“之后,犒赏三日!”
随着察罕的战刀举起,无数的声音响起来。
“呜!”
“万岁!”
声音,由零散到整齐,由低沉到洪亮。
继而,惊天动地!
一股惊天杀气,蔓延了整个城堡。
朱厚照惊疑起来!
本宫正要拿颗人头下酒,就有人送上门?
张破虏也惊疑不定,道:“这老头得了失心疯?凭他们能攻陷新开口堡?”
不!
朱厚照指着南方,大规模人马闪电般而来。
兀良哈!
惊艳天下的骑兵,吊打世界的存在,大明衰退的因由,草原的雄鹰,令达延汗飞腾的翅膀。
气势汹汹,坚定、决绝而来!
他们去德胜口堡,只是佯攻,他们的真正目标。
是新开口堡!
朱厚照恍然大悟!
好计划!
先是以强大的实力对新河口、新开口狂轰猛炸,继而对着新开口、新河口的要害使劲捅刀子。
等大明知道永安、洗马林、德胜口堡遭受攻击之际,大明会做什么?
任谁第一时间,都会选择严防死守,再选择支
继续阅读!援就近!
这个时候,鞑靼人忽然就改变了战术。
回马枪!
他们的真正目的,仍然是新河口、新开口堡!
只要拿下了这两个地方,鞑靼人才真正实现了战略目的。
他们可以随时对着大明捅刀子!
大明还不得不防!
至起码,大明会在宣府十二万军户之上,增兵至少二十万。
从而会发生什么?
当大明陷入战争泥沼,大明的国力会衰退,大明的皇权会摇摇欲坠!
从而大明会内乱,大明的有心人会揭竿而起,大明内部会烽烟四起……
狠毒啊!
为了一个城堡,鞑靼人不惜以本无用的奴隶,换取大明消耗物资,换取大明守军疲惫。
————分段————
达延汗这个不世出的王者,草原的中兴之主,果然雄才大略。
他在最不可能出兵的时候,云集大军而来。
他借草原天灾的时候,借所有部落都想消耗奴隶的时候,动员了所有力量。
他一出兵,就以雷霆之势拿下了最重要的战略位置。
飞狐岭关!
任谁都警惕着,但却没人想到,这只是鞑靼人的第一步。
就连朱厚照都想着,鞑靼人不可能于冰雪未融之际,大举来犯。
但鞑靼人仍然来了!
任谁都想着,鞑靼人想要不再来一场绞肉之战,就必然先攻打新河口、新开口两个至关重要的城堡。
鞑靼人去攻击宣府的第二道防线了!
当大明开始支援第二道防线之际,鞑靼人忽然集中火力,对着大明的第一道防线集火了。
这个时候,大明就算反应过来,也来不及派援兵。
谁知道这是不是又一次的疑兵之计?
这个时候,鞑靼人的真正目的才露了出来。
朱厚照佩服起来,果然是那个熟悉的老对手!
故布疑阵,打草惊蛇,回马枪,断敌支援,令敌进退两难,毕其功于一役。
这些手段,用得还是这么娴熟!
连本宫都上当了!
不过,你们又怎么知道大明没给你们准备多个套餐?
光是火箭车,光是火箭,老子连百分之一都没用完!
更别说,本宫在啊!
本宫想取颗人头做酒器,已经很久了!
错非你达延汗,又或者火筛、亦不刺、满都阿固、乌素达、拜音罕、卜罗奇、图鲁博罗特、乌鲁斯博罗特、巴尔斯博罗特、阿尔萨博罗特……
又或者察罕这个老鬼!
这个与大明仇深似海,与大明势不两立的老家伙!
对了,这个老家伙,号称什么刀神?号称草原最狡猾的狐狸?号称达延汗第一忠犬?
很好!就是他了!
对了,乌素达也来了?
很好,一次性做两个酒器,本宫还可以送一个去拍卖!
朱厚照激动起来。
一股不可阻挡的悸动,从记忆深处升起,那是深藏了八百年的。
战斗、杀戮、灭绝
继续阅读!撕裂……
呐喊起来,来吧!
本宫绝对不会用刀子砍下你们的脑袋!
本宫只会用手,用手将你们撕成四分五裂!用手拧上几拧,将你的骨头拧断,将你的脑袋扯下来!
只有这样才过瘾!
在张破虏疑惑的眼神中,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来。
这个声音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单是听闻这个声音,新开口堡的战士们,情绪就稳定下来。
这是大明真正的至强者,大明无敌的王储,大明的皇位继承人!
他要战斗了!
“来人,为本宫换甲!”
“来人,为本宫执戈!”
“来人,随本宫战斗!”
“今日,新开口堡之下,将变成尸山血海!”
“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分段————
“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先是羽林卫将士,整齐地喊出口号。继而,声音由雄浑变得更为嘹亮。一个伟大的力量,引导着所有人,大家纷纷加入节奏中。
“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随着这句战斗宣言,有人撕心裂肺,有人冲天怒吼,有人目眦欲裂!
所有人,都能感受这句宣言!它不但改变了血液的流速,改变了心脏的跳动,改变了不安的情绪,还改变了空气中的凝重。
一股冲天的气势,沸腾而起!
朱厚照手一扬,竖起第一根手指。
唰!
羽林卫众将士,一把扯掉猩红的披风。
动作简练,整齐划一!
朱厚照竖起第二根手指。
锵!
长刀向天!
天地间,只有这一个声音。
朱厚照竖起第三根手指。
哐!
羽林卫将士,拉下面罩。
众人大惊,原来,羽林卫连头罩都是钢铁!
这支钢铁队伍,沉默着。
一直沉默!
直到鞑靼人怒吼着冲上豁口。
朱厚照的手,向下一挥!
杀!
他第一个冲了上去,马槊一挥,豁口上的鞑靼人俱为两断。
“察罕小老儿,滚上来受死!”
羽林卫跨前一步,齐声呐喊:“察罕小老儿,滚上来受死!”
第一百零五章、可惊可怖
“冰封北疆风云涩,执戈沙场满天霜!”
朱厚照轻轻吟唱着这首诗,他对战况担心起来。
事实上,于短时间内,新开口堡、新河口堡孤军之势已成。因为,在怀安、万全县城确认情报之前,援军绝无到达的可能!
朱厚照把目光投向西方,那里有张浚,有白玉……可永安堡、洗马林堡呢?
这等极具战略价值的堡垒,哪怕丢一个,大明都会陷入被动。
他再把目光投向察罕,以及察罕身边气势汹汹的察哈尔人。
察哈尔人,欣喜若狂!
察罕仰天长啸!
他本来只想宰掉新开口堡的希望,怎料大明的希望也在此地!
这一刻,察罕无比相信——长生天时刻庇佑着草原人,成吉思汗的英灵也在注视着这片战场。
察罕狂热地呼喊“乌素达,草原上的雄鹰之王,察罕的老朋友,全力助老察罕杀敌!”
“察哈尔的勇士们,老察罕的战友们,看准前方那个金光闪闪的小子,那是大明的皇太子!”
“活捉他!”
无数人激动起来!
大明的太子殿下,要是被我们活捉……生死算什么,荣耀算什么?
心情激荡的战士,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对着脸庞轻轻一划。
这是,草原最古老的誓言祭礼!
鲜血流淌。
没有人去管鲜血。
无数人的眼睛,凶狠地盯着朱厚照!
“活捉!”
刚刚策马而至的乌素达,瞬间明悟了。
兀良哈人也激动起来!
乌素达浑身颤栗,狂呼“用大明皇室的鲜血,洗刷当年的耻辱,是兀良哈后裔的神圣使命!”
“前方,就是大明唯一的继承人!”
“杀!”
察罕急了,铿锵的声音响彻于战场“乌素达,活捉!”
乌素达埋头不理睬,反而更急了。
刚刚到达战场的骑兵,压根没有修整的意思,不顾斜坡处坑坑洼洼,反而用马鞭抽起了心爱的战马。
朱厚照笑起来。
很好!
朵颜三卫的余孽,背叛成祖的王八蛋,导致土木堡沦陷的毒蛇,你们来了么?
很好!
本宫一起解决你们!
朱厚照做了一个谁也想象不到的举动。
嘭!
他跳下了城墙。
马槊一挥,人头、马头、人身、马身、武器、战袍纷纷两断!
连鞑靼人狰狞的笑容,两断!
前方无论是时间,亦或是空间,两断!
在他妙到毫巅的操控之下,马槊轻轻滑动,像情人温柔的抚摸,也像爱人的决绝,前方的一切,便与过去、现在、未来,统统割裂了因果。
两断!
数千个羽林卫士,纷纷跳下城墙。以朱厚照为尖刀,拱成一个半圆。
城墙上,安陆一身醒目的盔甲,他手持一把巨大的长弓。但凡有鞑靼人的射雕者,后发先至的箭,仿似远古时分就停留在此,毫无空间波动痕迹,径自射穿了射雕者的喉咙。
他虽在远处,却如就近一般守护着朱厚照。
张破虏手持破虏刀耸立城头,他并未参战,而是继续指挥着城墙上的将士们!
但凡鞑靼人蜂拥而至,只要限制了朱厚照的发挥,无数的火箭就射向前方。无论人,还是战马,统统贯穿。
瞬间清理一大片。
朱厚照的马槊,羽林卫将士的长刀,在一个刹那的时间里,就清空了场地。
前方,草原上的刀神察罕,乌素海的雄鹰之王乌素达,一马当先。
二人均是草原上的至强者,修为都达到了武道意志圆满的境界。
普一出手,无数幻想铺面而来。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朱厚照。
朱厚照根本就不去管什么虚招,他的马槊轻轻挥动,立即让二人无可寸进。他站在地上,脚尖挑起一把弯刀,轻轻一点,弯刀仿似长了眼睛,直入察罕的马首。
噗嗤!
骏马立即毙命!
朱厚照再一声爆喝“嘿!”
凭空打了一个炸雷,乌素达的骏马眼耳鼻口狂飙鲜血,萎靡地瘫了下去。
一声大吼,震出了脑子,骏马立即毙命。
这等实力,委实可惊可怖!
乌素达又惊又怒。
这是他最心爱的宝马,用了无数奇珍异宝换取而来。不想,被朱厚照爆喝一声,竟然吓死了。
他不敢主动冒进,只是沿着察罕的侧翼,长枪犹如一条毒龙,笼罩了朱厚照身前三丈之地。
弄死了两名大敌的骏马,让这两个家伙逃无可逃。
朱厚照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战场上出现了无数人永生难忘的一幕。
朱厚照把马槊往地上一顿,身子一欺,根本不管察罕的刀势,对准察罕就是一抓。他的左手一戳,乌素达全身酥软,动弹不得。
朱厚照施施然一把抓住察罕的脖子,再勾住乌素达的后颈,也不去管那把宝贝马槊,擒了两个大敌就走。
身子向后一弹,拽着二人就上了城墙。
当他将动弹不得的察罕与乌素达二人踩在脚下,才轻轻摘下钢铁头罩。
这一刻,这个温和的少年,有如神祇!
无数的边军将士高呼“殿下无敌,殿下无敌!”
羽林卫狂热起来,一直沉默的羽林卫高声欢呼“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陌刀,杀!”
人群组成一个棱形箭头,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做出与他们领袖同样的举动。
斩!
前方,一刀两断!
来自盛唐,来自于久远的记忆,来自于血脉深处的传承,这一刻苏醒过来。
无数人掉头看过来。
看着羽林卫,看着这两千人,从东到西,从上到下,无论前方是骑兵,是步兵,是精锐,是无敌的射雕者,是骄傲的雄鹰,还是忠诚的猎犬。
杀!
箭头过处,肠子、心、肝、脾、肺、肾肆意流淌,鲜血四方溅射,手臂、大腿、马腿、马鞍、战刀、武器,统统一刀两断。
鞑靼人哀嚎起来“魔鬼,他们是魔鬼!”
有人俯身下拜,乖乖地匍匐在地上,犹如最恭敬的奴仆。
有人干脆拉开裤腰带,想要撒一泡尿辟邪。
只可惜,刚刚掏出二两肉,立即一刀两断。
陌刀过处,生灵退避,诸邪恭让!
至远古而来的威风,六千人斩杀数万人的久远记忆,有人记起来了。
“那是陌刀,是殿下的陌刀阵!”
“鞑靼人,你们完了!”
诸多武勋弟子,尤其是年轻人,热血澎湃,纷纷打听如何加入羽林卫。
“吾大明以武立国,男儿当手持长刃,护我家园!”
鞑靼人再无战意,纷纷向北逃逸。
令人遗憾的是,北方忽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呐喊“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去偷袭飞狐岭关的羽林卫,回来了!
。
第一百零六章、永安堡失守
张破虏不敢置信。
朱厚照不是没和他说过羽林卫的实力,他也并非不知道陌刀名头,他更知道朱厚照于冶炼一道,有他人无法想象的高超水平。
他还知道朱厚照花了无数银子,疯狂收购各种矿石。
可这太夸张了!
在他想来,羽林卫应该万箭齐发,一箭一个,鞑靼人应该挨个倒地才是。
对,就是殿下说的排队枪毙!
可这一刀一个算什么!
是小爷眼花了么?
宣府第一天才,鼎鼎大名的少年将军后悔了。
小爷就说啊,和殿下一起多嗨皮!
小爷要有这样的装备,直接就去抓达延汗。他跑到哪里,老子追到哪里,上天入地,非要爆了他不可。
张破虏哭丧着脸“殿下,羽林卫还有没有位置……”
见童年好友故意作出一副沮丧表情,朱厚照莞尔一笑,真当本宫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羡慕装备就明说嘛!
不过,能拥有这样的战斗力,可不完全是装备!
这些人,吃的是最好的,住的是最好的,喝的是最好的,就连裹脚布,也是最好的!
别看就这几千人,其耗费之大……本宫已经偷偷摸摸印刷了一次银票!
幸好没人发现!
不过么,物有所值!
何止物有所值,简直是震惊整个天下!
除了有些倒霉蛋,敌人的武器砍不破盔甲,却自己陷入泥坑里拔不出来。羽林卫连弩箭都不曾出动,就冲垮了敌人大军。
整个战役,以零战损的成绩,全胜敌军!
这场战役,震惊了新开口堡所有将士!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镀铬的陌刀,刀枪不入、覆盖全身的盔甲,样样都是朱厚照的心血。
就连这些家伙的武功,也是朱厚照亲自传授。
就这么五千人,几乎花掉了两千多万两银子。
恐怖吧!
这还只是装备,并不曾计算军营建设、训练损耗、食物、奖赏、军饷……计算下来,军饷反而是最低的成本。
一年下来,也有一百多万出头。
以朱厚照的财力,都大呼吃不消。
他省吃俭用,想尽一切办法,才堆了这么五千人出来。
幸好,这五千人没有让他失望。
朱厚照拍拍张破虏,道“是时候打扫战场了!”
张破虏立即醒悟。
战场上,无数逃串的鞑靼人。
有的向南,有的向西,有的向北。
少年将军眼睛一望向战场,整个人就变得冷静,道“无须理会向西南方向的敌人,狙击北方!”
“下马不杀!”
宣府将士们一起大叫“下马不杀!”
朱厚照点点头,非常认可张破虏的处理方式。
鞑靼逃兵无论是向西,亦或是向南,都跑不出包围圈。等打扫战场之后,可以很从容地清理这些残兵。
甚至,被分成一小股的败军,根本费不了什么力气。
当新开口堡的边军出动,受到羽林卫的刺激,百战边军也绽放出无与伦比的风采。
他们虽没有羽林卫的装备,更没有羽林卫的奢华。
但他们是边军!
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
没有之一!
将军沙场百战死,说的就是他们。
整个宣府十二万边军,世世代代,仅仅留下两千户屯田之民。
可见战事多么激烈。
以朱厚照的眼光看来,边军的效率、战力、勇气、血性,胜出羽林卫许多!
若非是羽林卫有他……想到这里,朱厚照赚钱的心思更热切了。
————分段————
生擒了察哈尔的头狼,兀良哈三头雄鹰之一,这场战斗的成果,堪称辉煌无比。
自从土木堡事变之后,也就是汪直杀了满都海福晋堪与想比。
可是,汪直……是个太监!
太监的功劳怎能比读书人还大!
于是,一场震惊世界、影响后世的泼天大功,于史书上寥寥数字就完事了。
朱厚照心有戚戚焉。
在他看来,土木堡事变之后,若非有成化帝,大明也该差不多了。
史书上说成化帝独宠后宫,信任太监,怠于政事,以致于奸佞当权……简直是放屁!
国库里那么多银子怎么来的?
谁给于谦平反的?
鞑靼人年年犯边,谁守住的?
这些读书人,只要没按照他们的想法办事,统统是昏庸,统统不是明君,统统要被臭骂!
宪宗因为奖励了朝鲜五十两银子,这明明是另外一层意思,这些家伙偏偏就不依不饶,要来上几句优柔寡断、好恶任性!
为了开海禁,从商事,这些家伙不断嚷嚷着——人主私器,岂可为之?
彼其娘之!
今日擒了这两个大拿,朱厚照的脚趾头都可以打包票,朝廷保证会有人跳起来——议和吧,议和吧!
又或者有人会嚷嚷,岂可轻动兵戈!
这么一想,大胜的激情冷却了些。
但还没在察罕、乌素达面前显摆一下,更没来得及和顾雄、柳一刀聊上几句话,朱鹫就到了。
朱厚照第一次见到朱鹫满头大汗,神情急切。
朱鹫直接道“殿下,永安堡失守了!”
轰!
这个雷,把正喜笑颜开的张破虏,风度翩翩的朱厚照,沉着冷静的安陆,大咧咧的柳一刀,面色酷酷的顾雄,统统吓了一跳。
大家惊讶到了极点!
朱鹫道“我等至宣府大校场出发,一路乘舟西行,于柴沟堡下岸,本想去偷袭喀尔喀卜罗奇,哪想到达之际,仗已经打完了。”
“鞑靼人攻打洗马林堡根本是个幌子,有鞑靼人内应打开了永安堡的大门……”
“永安堡陷落之后,卜罗奇调转方向,与火筛汇合,正全力攻打新河口堡。”
“目前,达延汗已经派兵增援新河口堡战事……殿下,该怎么办?”
麻烦了!
这是朱厚照的第一想法。
鞑靼人占据了永安堡,不但获得了无数军事物资,还取得了战略主动权。
他们不但将新河口堡变得岌岌可危,连同洗马林堡,以及南边的旧堡、万全左卫、怀安县城、李信屯堡,都会成为他们的攻击目标。
幸好,长城还在大明手中。
只需通过洗马林堡,再走西段长城,就能完成给新河口堡的物资运输。
否则,孤军之下宣府当真摇摇欲坠!
见众人面有惶色,朱厚照厉声道“担心什么!”
“有张浚将军在,兼事先有无数物资,新河口堡稳如泰山!”
“吾等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稳固第二道防线!”
“朱鹫,将你的八千水军,分布在洋河西……你不但要负责战情监控,更兼要负责物资运输。同时,本宫予你三千连弩,你要完成本宫要求的偷袭任务!”
“至于腾骧卫,暂时驻扎于洗马林堡,以防鞑靼人陷落新河口堡不成,反而突袭长城!”
“真要这样,才是天大的麻烦……”
见朱厚照井井有条,思虑周全,众人的急迫也慢慢消停。
但朱厚照仍然揪心不已!
因为,当时考虑永安堡乃是二线堡垒……所有的匠人均在此地!
。
第一百零七章、哈森千夫长
“殿下,我不同意!”
安陆一副你要去冒险,我就死给你看的表情,令朱厚照头都炸了。
新河口堡岌岌可危,他留下两千连弩,为的就是去偷袭,去骚扰,从而能缓解张浚的压力。
可安陆不同意。
安陆说的也很有道理“殿下,如果您是单枪匹马,又或者带上我,带上朱鹫、杨过,属下都没这么担心……”
“以殿下您的轻功,以我等的轻功,只需想跑,天下没人能够阻拦!”
“可您现在是带大军出动!”
“如果只是骚扰,小顾完全可以胜任,又何必您亲自去!”
朱厚照瞠目结舌,安陆你怎么这么能说!
你啥时候口才这么好了!
朱厚照还当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反驳!
他说得口干舌燥,安陆都不同意。
安陆耐心道“殿下,之前您在新开口堡出击,那是因为就在城墙边缘,您可以随时回归。”
“再加上,鞑靼人的奴隶消耗得差不多了!”
“可新河口不一样,那里有火筛,有卜罗奇,还有达延汗的本部骑兵,更有无数的奴隶,只要您去,鞑靼人哪怕不攻击新河口堡,也会集全力攻击您!”
朱厚照长叹一生。
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若出现在战场,什么新河口堡,什么战略目标,什么战役……这些都不重要!
所有的目标,都比不上他!
因为,他就是神药!
为了抓住他,鞑靼人哪怕死光了都无所谓。
但朱厚照心忧啊!
不把新河口堡的敌人打退,如何光复永安堡!
永安堡不但有上万将士,更有无数物资……最重要的是,那些匠人们,连同长城的模具。
好吧,模块什么的无所谓!
可那些匠人是宝贝!
朱厚照道“好吧,本宫同意了!”
转身,朱厚照吩咐顾雄“本宫予三千中军交由你带领,你要上天入地都随你!”
“有机会,就去灭了飞狐岭关的鞑靼人,或者狠狠地骚扰火筛,狠狠偷袭卜罗奇那条鬣狗!”
“不过,鉴于连弩给了一部分予朱鹫,暂时只有两千连弩予你,想来也够了!”
顾雄郑重道“殿下,连弩足够了,属下的意思是,连弩这种好东西,用于撤退时更显威力……而且,平时杀奴隶太不划算,想来我等撤退的时候,鞑靼人多半会用主力骑兵来追。”
朱厚照笑起来。
果然,战场才是最好的成长地方。
经此一役,顾雄也开始成长了。
要是之前,这个傻小子保证只会想如何去咬一口就跑,绝对不会想这么多。
朱厚照道“连弩虽然只有两千架,弩箭却是足够的,避免万一,让每个兄弟都多带弩箭。”
待顾雄走后,朱厚照悠悠然发现,自己竟然无事可做。但他深深明白,即便是他亲自去,想要改变战局……也难!
战争从来不是说你人多,说你有最好的武器,就能稳赢。
战争的胜利,不但取决于临场应变,双方的对决,同样取决于后勤、经济、政治等一系列因素。
冷兵器时代,取得战略位置,比什么都重要!
否则,宋朝如斯富有,还拥有神臂弩这种变态玩意。
为何不曾光复河山!
其根本原因,在于失去了北方!
就朱厚照这几千人来说,错非新河口如此重要的地方,他绝对不会派出去。
这支队伍,应该在需要一锤定音的时候,发挥改变战局的作用。
而不是现在……就算将鞑靼人偷袭得欲仙欲死,能改变战局么?
不能!
改变战局的根本,在于一个地方,飞狐岭关!
只有将飞狐岭关隘修缮成打不破的雄关,与八达岭、居庸关完成闭环,能实现战略上的遥相呼应,互成犄角。
才能改变战局,才能拒鞑靼人于长城之外!
所以,永安堡的匠人是如此重要。
可现状如斯,朱厚照不得不做出第二手打算。
他亲笔给焦芳写信,加急制作另外一套长城模块,加急准备额外的水泥等一应物资。
并且,调集匠人!
最主要的是,连弩——必须大量生产!
朱厚照幽幽地想,战争的胜负,又压在了一个太监的身上……读书人,你们知道么?
刘瑾!
此时的皇庄,被刘瑾催得屁滚尿流“殿下要求的一应物资,速度准备!”
尖利的声音不断回荡“去告诉那些商贾,别惹怒咱家,为了殿下的宏图大计,咱家也是会杀人的!”
————分段————
永安堡的守将姓林,祖上福建林氏族人,林东!
乃是靖难之役后,由福建迁徙至河北的武人世家。
与李东阳家族,算是同一批。
近百年来,林氏也算能人辈出,虽不曾高任总兵,或者五军都督府某个都督之位,但什么游击将军、参将、把总、都司之类职务,当真不少。
算得上功勋辈出!
可就是这样,他投降了!
鞑靼人一来,他连反抗的表示都没有,直接就投降了!
他带着自己的亲兵,亲自杀开城堡大门,迎了鞑靼人进来。
无数人都想不通。
大家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与鞑靼人仇深似海!
你林氏于宣府也有分家,你林氏也大把人死于鞑靼人之手,为何!
“林将军,你也是大明好男儿,前一刻还是某敬佩的好汉子,怎地下一刻就做了鞑靼人走狗!”
“林东,你出卖祖宗,你不得好死!”
直到鞑靼人尽数入城之后,林东依然还记得那个看管大门的小兵,平时见到他最是尊敬的眼神。
但他亲手杀了他!
那个小兵临死,目光里仍然是不可置信。
可林东心里是苦涩的!
来自于不可抗拒的命令,我能奈何?
要怪,就怪这该死的世道,怪该死的狗皇帝!
此时,林东正在土默特拜音罕的大帐中。
林东态度不见得多恭敬,平稳地道“尊敬的拜音罕汗,永安堡已经完成接收,大明的火器、军用物资、匠人等,均已统计清楚,请查收。”
拜音罕是个白白净净的中年人,喜怒不见于颜色,闻言神色并无变化。
他对林东这个内应,攻陷永安堡的最大功臣,只是微微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
他对着身边的大胡子千户道“哈森千夫长,暂且由你去去掌管物资,兼安排城堡布防。另外,预备的方案准备好了么?”
哈森千夫长个子并不高,但浓密的胡须,明亮的眼睛,令人映象非常深刻。
他深深地看了林东一眼,别有意味地道“林东大人,请……”
。
第一百零八章、新河口战事
新河口堡的战况焦灼而危险。
相较于察哈尔部落攻打新开口堡,由火筛统领的右路大军,已经成功占据了永安堡。
其战略目的,已经实现了一半。
但正因为如此,鞑靼人发狂了!
从战略态势来看。
占领永安堡,将新河口堡变成孤军,鞑靼人看似占据了战略主动。但反过来说,新河口堡、洗马林堡刚好处于永安堡两端,何尝不是将永安堡同样变成了孤军。
只需新河口堡无虞,鞑靼人想要通过永安堡为据点,向南进发,新河口堡就是最大的障碍。
无论是谁,即便是达延汗亲征,新河口堡都会像一颗最锋利的钉子,一直钉在鞑靼人的前行路上。
任谁,都会被扎坏脚。
火筛深深明白此理!
从凌晨至今,他督促奴隶上前损耗大明物资,连同他的精锐,也发动了数次突击。
仅仅两个时辰,奴隶的死亡就超过了一万人。
他的精锐骑兵,也死亡了两千以上。
他自己,更是亲自上阵,与城头上的张浚,对决了好几次。
差一点,就取了张浚人头。
当然,他也数次差点落入张浚手中。
因为,新河口堡还有一个与张浚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白玉。
可他是火筛,哪怕是张浚与白玉联手,又能奈他何!
令火筛沮丧的是,大明的火器太多了。
以往,哪怕是万全县或者是怀安县,都没这么多的火器。类似于新河口堡这种要塞,以往虽然也会死人,但死个数千人,已经算是顶天。
这个时候,大明的物资消耗完毕,就是拼人头的时候。
什么时候大明比单兵能拼过草原了?
可今天,大明毫无节约的意思。
当人群密集的时候,这种火器发挥出的威力,比大炮、弓箭还要给力。
一架火箭车,就能清理一片。
十架火箭车加在一起,威力就更大了。
火筛眯着眼,他刚刚也受了点小伤,十大金刚之一,差点被白玉拿下了人头。
火筛喃喃自语,道“难不成,真要将奴隶全部消耗掉?”
他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
他不是察罕那头哈巴狗,也不是乌素达那头傻鸟,更不是卜罗奇那个傻大个子,他是火筛。
并非他顾忌人命,而是清楚地知道——当奴隶们死亡超过一个界限,就是奴隶反噬主子的时候。
幸好,卜罗奇到了。
火筛哈哈大笑,道“喀尔喀的雄狮之王,想必阁下大事已定,快来助本汗斩杀此獠!”
声音洪亮,传遍整个战场。
城头上,张浚放声大笑“什么时候鬣狗也可以被称为雄狮了!”
卜罗奇狠狠看了张浚一眼,朝着张浚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他二话不说,不顾奴隶还不曾到达,迅速汇合了火筛的本部主力。
混杂在蒙郭勒津部的奴隶当中,下马攻城!
张浚神色严峻起来。
战争打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永安堡陷落的消息,更不知道新开口堡同样处于最激烈的战事之中。
但是,远处达延汗的大纛开始出现了。
这代表着,除了喀尔喀的主力骑兵到达,达延汗的主力骑兵也到达了。
这同样代表着,敌人要不顾一切陷落新河口堡的决心。
事已至此,张浚深深明白,该是不顾一切,以命换命的时候了。
偏偏,火筛这个老对手告诉他“张浚,永安堡已降。只需你向大汗请降,本汗向你保证,你可自成一部!”
————分段————
这一刻,大明的军中第一人,宣府大同的总兵官,朝廷的镇朔将军,并没有因为火筛的话动摇信心。
他反而充满了战斗的。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哪怕新河口堡成为孤军又如何!哪怕敌人云集而来又如何!哪怕达延汗亲来又如何!
大明的军神从来不曾退缩过!
哪怕吃草根,喝树液,与乱石毒虫为伴,与狂风暴雪为伍,他保护家园的决心也从未动摇!
他的目光,穿越了整个战场,一直投射到火筛。
张浚拔出刀,遥指火筛,厉喝道“火筛小儿,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来吧!”
城头上的守军将士,同样听到了火筛的话。
但此地近两万将士,哪个不是土生土长的宣府人!
哪个不是生与死,长于斯,死于斯!
哪个家人不曾被鞑靼人杀害,哪个人不与鞑靼人仇深似海!
“血不流干,誓不休战!来吧!”
“血不流干,誓不休战!来吧!”
瞬间,整个新河口堡沸腾起来。
事已至此,唯战而已!
张浚大叫“新河口堡的将士们,无须节约物资,让鞑靼人看一看,是他们的狗命多,还是大明的火箭多!”
“哈哈哈哈!”
城头上哄笑起来。
只此一言,军心大定!
本存死志的将士们,瞬间开朗起来。
新河口堡存储的物资,几近是往昔的百倍,别说鞑靼人就来了几个万骑,就算草原上所有的鞑靼人都来了。
又如何!
但张浚忧虑起来,等他与白玉到了城楼高塔上,张浚才说道“白兄弟,组织后勤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白玉深深地看了张浚一眼,作为多年的老战友,作为影卫培养出来的精英,他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只要鞑靼人连本部势力性命都不在乎,新河口堡,悬了!
只需用奴隶的命,冲出一个破绽,只需鞑靼人的精锐能登上城头。
无须达延汗名震天下的近卫军,便是火筛的金刚骑,喀尔喀的亲卫,新河口堡,都危险了。
张将军这是担心后勤跟不上!他是担心,怕火器还不曾发射完,鞑靼人就登上了城头。
白玉脑海里转过数个念头,张浚不在城头是不可能的,他是主将,是新河口堡的军心所在,是定海神针。
所以……可他也不能不在!
白玉道“将军,动员新河口堡所有老弱残兵,全员赴战,两万人重新分配,一万人以作支援,哪里出了问题,就奔赴哪里作战。”
“另外一万人,一半用作火箭车装填,一小半轮换发射!”
“抛弃大炮,投石车等所有防御器械,使用殿下所言集火战术!”
“另外,委派小分队沿长城去洗马林堡,于长城运输物资……”
“只有如此,新河口堡方有一线生机!”
。
第一百零九章、薛翰
顾雄很开心。
他带领的这三千人,虽不是边军那种经历过无数厮杀的精锐战士。刨除装备之外,羽林卫的战斗能力,狠辣,勇敢,或许都比不上边军精锐。
可太子殿下的训练方式,兼传令方式,这支部队指挥起来宛若一人。
这支部队的效率,是一等一的。
三千人刚刚到达飞狐岭关附近,就见到了鞑靼人的踪迹。无数的脚印,马蹄印,车轮印……纷纷指向新河口堡。
柳一刀激动了。
这个憨货只要有鞑靼人可以砍,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状态,立即变成激昂不已。
连胡子都变得根根如针!
柳一刀道“顾千户,有鞑靼人刚过去,想必是去支援火筛?要不……”
顾雄见柳一刀眼珠子不停地转,只要看转那个方向,就知道这厮的心思。
不过,顾雄一样有自己的心思。
可和柳一刀的心思不同,顾雄想去飞狐岭关。
——————
在顾雄想来,就算去新河口堡支援,去捅了火筛的屁股,能改变大局?这三千人,现在是三千骑士,能真正发挥威力的,是连弩,是下马变成陌刀卫!
或者,是去偷袭!
可鞑靼人的骑兵……人家只要察觉不妥,羽林卫能追得上?
殿下虽然教会了这些老粗不少绝活,可这些家伙……再等个半年,差不多就可以媲美鞑靼人了。
顾雄道“鞑靼人去支援火筛,飞狐岭会不会比较空虚?早上鞑靼人多,吾等并不曾毁了鞑靼人飞狐岭驻地,这个时候去,机会会不会大很多。”
顾雄这么礼贤下士,柳一刀受宠若惊。
这厮虽然是个暴力份子,也自恃武力了得,却不是完全没脑子的家伙。否则,他怎会拜得了朱厚照为师。
他偶尔在朱厚照面前的作态,说得不好听,那是故意的。
故意加深师傅的印象!
这也是个心机小伙子!
所以,顾雄这么一说,柳一刀也开动起脑子。
柳一刀建议道“先派几个兄弟去打探消息,吾等先隐匿踪迹,得了消息之后再决定如何?”
顾雄从善如流。
很快,斥候就回来了。
去新河口堡的鞑靼人,乃是达延汗的二儿子,乌鲁斯博罗特,他率领了三万骑兵,兼数万奴隶,正去支援火筛。
至于飞狐岭,现在只有一万骑兵驻扎,兼数万奴隶。
顾雄寻思起来。
他倾向于先解决飞狐岭关隘的鞑靼人,只需此地被破坏,鞑靼人无论想要再次攻打新开口,又或者从长城之外调动支援,都比之前还更费力气。
可新河口堡,却是长城内不亚于新开口堡的重要据点。
万一失守,大明必然陷入被动。
柳一刀给顾雄提醒,道“顾千户,去偷袭飞狐岭关隘,晚上更合适。”
这么一句话,立即打动了顾雄。
他立即下了决心。
顾雄道“派人走小路,上长城,去通知新河口堡守军,务必坚守!只需吾等有机会,就会从后方给予鞑靼人狠狠打击。”
见一骑刚走,顾雄又想到什么,唤过另外一个亲兵“你顺着小路去找朱鹫将军,去告诉他,让他沿河而上,无须理会永安堡,只要有机会,务必不要手软!”
————分段————
张破虏在宣府打生打死,薛翰在大同却玩得极其嗨皮。
大同守军将领,不少人是成国公朱辅的旧将,虽慑于兵部权势,但薛翰这个小侯爷来了,兼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张雄来了。
众人也配合得很!
能抛开兵部那些不懂军事的王八蛋,能与小公爷至交兄弟一起作战,大家很开心。
并且,这里也有影卫。
薛翰来了没多久,就把兵部的几个家伙打发去了扫垃圾。
他可不是成国公朱辅,还需要顾忌谁。
他的至交是太子殿下,舅舅是当今皇帝陛下,兼这里同样有阳武侯一系的旧部将领在。
所以,指挥权很快就落在他手里。
哪怕,张雄是名义上的总兵。
可张雄心里多清楚,老子现在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明明白白想要提拔他老表,老子就算当个傀儡……可小侯爷的能力的确出众啊。
羽林卫演兵的时候,老子什么时候是小侯爷对手了?
薛翰普一到来,就发现了事情的怪异之处。
亦不刺、满都阿固这两个狗东西,既不敢真打,也不敢假打。
每天装模作样死几百奴隶,就龟缩回去了。
隔一天,还要修整一次。
他发现了这个苗头,就动了心思。
他同样也知道这两个王八蛋和朱厚照生意做得火热,更知道这两个家伙对达延汗老大不满意。
于是,暗地里大家开始勾结起来了。
薛翰动的心思是,向亦不刺买装备。
买鞑靼人的衣服!本小侯爷装扮成草原人,去偷袭其他人,帮你们解决兀良哈、喀尔喀这两个大威胁!
亦不刺才不同意这种做法。
在亦不刺看来,本太师已经给了大明太子殿下天大的面子。
若非担心大明太子的神兵利器,若非担心大明太子殿下的武功。
本太师老早对你们动真格了!
至于什么兀良哈、喀尔喀……本汗虽不是他们对手,可他们还敢真对本汗出手?
薛翰一听回报,就来劲了。
狗东西,你们不敢打,又不敢合作,可本候敢啊!
薛翰与张雄商议,道“张指挥使,这么下去,羽林卫两万主力空耗于此,于整场战役无益,本候有个打算……”
张雄仔细倾听。
薛翰的打算是,既然你亦不刺装模作样,那本候就给你来个狠的!
因为,这两万羽林卫虽只有一万骑兵,可另外一万人之中,有两千陌刀卫!
有这两千陌刀卫在此,大同稳如泰山!
并且,他手上还有三千连弩!
羽林卫校场训练之时,无论是薛翰,又或者是张雄、朱鹫等人,可都见识过连弩的威力。
这玩意要是千具齐发,威力当真是神鬼易辟!
亦不刺这个狗东西不阴不阳地吊在这里,生生把羽林卫主力拖住了,薛翰可不干。
只需永谢布、鄂尔多斯撤退的时候,薛翰的机会就来了!
但张雄幽幽地道“小侯爷,您要不在这个地方,大同这些家伙会这么听话?”
薛翰一愣。
这个自幼就被影卫调教的家伙,瞬间就冒出来无数想法。
他和张破虏这种正规行伍出身的家伙不同,薛小侯爷自幼就是黑心军师的代表,阴谋诡计信手掂来。
薛翰轻声笑起来,道“正好!这些家伙驻扎此地老久了,既无战绩,也无功勋,不去打几仗,怎么对得起大明的军粮!”
“本候与这些家伙一同出击,他们要捞的人头少了,可就别怪本候不客气!”
张雄“……”
。
第一百一十章、火筛
薛翰认为,永谢布与鄂尔多斯的溃败,和羽林卫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满都阿固、亦不刺这两个奸猾似鬼的家伙,恐怕老早料到大同会有此一出。
等羽林卫出击的时候,鄂尔多斯部骑兵向西跑,永谢布部落骑兵向东逃,直接把落后的奴隶抛弃了。
如此井井有条、秩序不乱的逃跑,让薛翰傻眼了。
这要不是亦不刺老鬼一早的计划,薛翰的脚毛都不会相信!他立即明白了亦不刺的心思,怕是亦不刺巴不得他来这么一出。
这两个得到安胎药的部落,巴不得大明集中火力与达延汗打生打死,他们乐得在一旁看笑话。
有羽林卫追击这一出,他们也有了完美借口——任谁,死了好几万奴隶,也不能说什么!达延汗就算想发飙,也找不到理由。
可这两个家伙算盘虽好,却仍然不曾料到羽林卫这么猛!
一轮箭雨下来,几千骑兵就报销了。
数轮箭雨之后,鞑靼人的奴隶、骑兵,被歼灭了一大波。
好在薛翰跟随朱厚照日久,多少沾染了贪财的性子,他干脆放过了亦不刺、满都阿固的主力,专门对着辎重下手。
无数的牛羊,骏马,粮食等诸多辎重物资,轻易落在了羽林卫手上。
张雄乐了,他的万人队虽是重装步兵,却也通晓骑射。以往不曾配备战马,并非是大明无马,也并非天子亲军没有骏马分配额度,而是大明的战马……真实的情况是,大明骏马虽有,但都是稀松平常的马儿,从而导致羽林卫左卫的彪悍猛人们,寻不到合适的优秀战马!
因为!
养马农能把马儿养活就不容易了,哪里可能养得膘肥体壮!
现在好了!
他直接就把最好的一万匹马,分配给了羽林卫左卫。
大同的边军无话可说。
兵部任命的副总兵叫孙孝,乃是文人出身的武将,他也参与了这场突击任务。可在他的指挥之下……好吧,他清楚看到了边军将士羡慕的眼神。
也看到了边军将士鄙视他的眼神!
当张雄令人赶着马匹、牛羊回归大同之际,连他也羡慕了。
可羽林卫一往无前,连续冲破敌人几个万骑,就连这些战马,也俱是羽林卫缴获。
他能说什么!
倒是薛翰,一点喜悦的心思都没有。
满都阿固这个狗东西,是他最想杀的人!
他的父亲,上一代的阳武侯,就死于鄂尔多斯部之手。
只可惜,满都阿固跑得太快了。
让薛翰纠结起来。
他想向西追,那里有他最大的仇人。他要去了,说不好还可以突击瓦剌,解延绥之危。
他也想去东边,那里有鞑靼人的主力。
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蒙克,喀尔喀卜罗奇,蒙郭勒津部火筛,察哈尔部察罕,土默特拜音罕,兀良哈三头雄壮的雄鹰乌素达、兀勒特、乌可罕搭,连同达延汗战无不胜的大儿子图鲁博罗特,都是他想战斗的对象!
那里还有他的表弟,东宫太子殿下朱厚照!还有他的好友,同样镇守边关的宣府参将张破虏!
他还在战场上,就收到了急报——永安堡陷落,火筛、卜罗奇、图鲁博罗特正全力攻打新河口堡。
也收到了喜报——新开口堡战事无虞,太子殿下亲擒察罕、乌素达,杀敌无算,俘虏无算,只跑了察罕的儿子察布合。
可新开口堡、洗马林堡等,限于重要位置,需防止鞑靼人突袭,无力支援新河口堡。
这立即让薛翰下了决心。
向东!
沿长城外线草原,突袭飞狐岭关!
羽林卫,这支如虎添翼的军队,天生就该面对最强大的敌人,天生就该征服一切,天生就该横扫天下!
顺便,亦不刺这个家伙,本侯再找找你的麻烦!
薛翰把手一指,道“众将士,新河口堡正遭受敌人有史以来最猛烈的攻击,永安堡被叛徒出卖,宣府正处于危机时刻,吾等向东!”
“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无数将士举起手中的刀,狂热地响应薛翰“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分段————
新河口堡,战事已经处于了最激烈的阶段。
火筛与卜罗奇组织自己的精锐亲军,数次差点突破城防。
但大明出现了一个新的战术,以其它为辅助,以火器集火!
————
若说一架火箭车,哪怕火箭威力再强,火箭再多,杀伤力其实很有限。
因为,火箭车只能对准一个方向。
只要注意队形,避免出现拥挤,火箭车能杀伤的,只是三三两两。
但一堆火箭车,兼一叉火力的火箭车,就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威力。
一清理,就是一大片。
火筛好不容易抓住新河口堡更换火箭车的空隙,正要带领亲军突破城防。
可惜,大明的火箭车,换挡时间也发生了变化。
以往,大明边军想要推动火箭车换个位置,非要三五个人不可,且还要浪费大把时间。
正处于鏖战之际,哪有时间给你浪费!
可现在,只需要一个士兵,一只手就可以调转方向。
很快,后方备用的一排火箭车,迅速轮换上来。
张浚仰天长笑,大叫“殿下发明的可拆卸托盘,居功至伟!改变战争的,当真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
火筛无奈,他只能采取最具威慑力的一招,换人头!
之前,火筛一次性不过派五千奴隶就差不多了。
现在,火筛一怒之下,直接派上了一万人。趁此机会,训练有素、战斗力强悍,数千武艺有成的士兵,游曳着寻找战机。
终于趁那一丝的空隙,突破了防线。
悲催的是,城头上仍然有火箭车。
白玉腼腆一笑,道“诸位,等你们很久了!”
鞑靼人再一次迎来了集火。
无数的火箭车,毫不费力地被运来挪去,只是一瞬间,准头全部对准了鞑靼人。
嗖嗖嗖!
大明丝毫不在乎浪费多少!
更不在乎杀了多少人!
马上又是一排新的火箭车堵上来。
火筛气急,大叫“张浚,胆敢一战?”
张浚轻松愉快的声音,从塔楼上传来“火筛小儿,老子知道你的深浅,你也知道老子的长短,大家战过这么多次,你哪次不是咿咿吖吖?”
有士兵捧着肚子狂笑“听说火筛小儿的媳妇挺漂亮,也让她来体会一下大爷们的长短……”
。
第一百一十一章、匠人
紫禁城,御书房。
新开口堡的大胜、永安堡陷落、新河口堡大战正酣的消息,两个时辰之后,弘治皇帝就收到了。
这还是由于冰天雪地,信鸽无法到达,由快马传递而至。
很快,影卫就调出了林氏的资料。
弘治皇帝眉头紧蹙。
作为大明的皇帝,他对于宣府的重要性一清二楚。
这些年,飞狐岭关已经成了宣府边防最重要的隐患!
也是一触即发的大麻烦!
若非如此,弘治皇帝也不会省衣节食,将八达岭段长城合拢。
今天,这个麻烦爆发了。
宣府五堡之一的永安堡,陷落了!
陷落的主要原因,是鞑靼人的内应,是大明出了叛徒!
但连同锦衣卫、东厂的消息,也得不出林氏会成为鞑靼人内应的理由。
更得不到林氏有暗通鞑靼人的证据。
无论是大明内部,又或者草原细作,都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唯一有用的,林氏祖上是福建人!
弘治皇帝勃然大怒:“查,必须一直查下去,查出原因为止!”
牟斌、陈宽二人瑟瑟发抖。
事已至此,他们就算抓了林氏全家又如何?可那林东,乃是林氏偏远的族人,这些年来,一直忠心耿耿,毫无叛变的迹象。
不一时,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个阁臣到了,刘大夏也到了。
只有張懋未至,他一直呆在神机营。
作为宣府最重要的城堡之一,永安堡既是新河口堡的有力支援,也是连接洗马林堡与新河口堡的中转站。
无论是刘健三人,还是刘大夏,均知道此处的重要性。
更知道新河口堡、洗马林堡万一同样陷落,那么朝廷除了召集大军北上勤王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大明内部蠢蠢欲动……上次兀良哈潜入哪里都不曾清楚,南方波涛汹涌,勤王的军队到底是什么心思?
谁敢保证!
牵一发而动全身!
刘健捋捋胡须,来了个老成持重的建议,道:“陛下,事已至此,臣建议武功卫北移,以防不测。”
弘治皇帝把眼观其他人,三人都点点头。
弘治皇帝目光若海,深沉无比。
武功卫近五万大军,是距离宣府最重要的军队,平素护卫京畿,也兼护卫八达岭一带,更是不久之前于延绥更替回归的百战之师。
若是这支军队去,战力倒也无虞。
但弘治皇帝不同意这个方案:“朕相信镇朔将军,也相信太子,此时朝廷需要做的,是保证宣府一应后勤物资不得短缺,而不是贸然调动京军。”
刘健稍作沉吟,便不再劝。
君臣数人看着地图,眉头都皱了又皱。
若是武功卫不调动,那么……总不成调动山海关?
可辽东怎么办!
大家的念头动来动去,弘治皇帝始终不为所动。
弘治皇帝吩咐道:“去传焦芳……对了,去皇庄唤刘瑾来此!”
很快,焦芳到了。#
继续阅读!连同刘瑾也被抓了来御书房。
焦芳来得很匆忙,大战一起,最忙的就是他!
他不但要准备黄河诸般事宜,委派工匠官吏去勘测现场,更要准备黄河诸般细事,更重要的是,军需物资全部需要他操心。
焦乌头,最近头发都白了!
焦芳奏道:“陛下,宣府、大同以及延绥所需物资,臣已按原有数量,加拨了五成,连同太子殿下要求的匠人,亦紧急协调中。”
弘治皇帝一听协调,眉头蹙得更紧了。
因为,此时大明还当真缺匠人。
一个皇陵,一个黄河,兼派去宣府陷落的,京师附近当真难寻人手。
南京倒是有!
可要从南京调人,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
考虑了半天,弘治皇帝道:“所需匠人,一部分交由应天府招募,一部分至皇陵调配,总能满足宣府所需罢。”
焦芳想了想,马上告辞而去。
倒是刘瑾,却不像焦芳这么老谋深算,也没有朝廷政客说话这么委婉。
他更不顾弘治皇帝把修自己坟墓的匠人,都挪用给了宣府。
可见弘治皇帝心情之恶劣!
刘瑾直接就哭诉:“陛下,殿下所需的物资,奴才已经提高了三倍价格,那些个没良心的家伙仍然不肯卖……”
弘治皇帝冷笑起来。
很好,总有人想要发国难财!
可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们更不看看,太子殿下要做的是什么!
是武器!
没有武器,如何保卫国家!
弘治皇帝淡淡地道:“尔自去寻仁和公主,想必她处必有库存。”
待刘瑾走后,弘治皇帝立即问陈宽:“东厂的番子,不曾被冻得拿不起刀子罢……”
————分段————
京师抓了几个人,兼砍了几颗脑袋,太小儿科了!
对于新河口堡来说,每一刻都在掉无数脑袋。
双方都在咬牙支撑!
张浚组织了两千武功高强的边军战士,已经打退了鞑靼人两拨险险的进攻。
蒙郭勒津、喀尔喀的精锐骑士,下马也是能拼能战的强手。
对于大明军神来说,他一眼就看出了这群人的战斗力。
这群人尾随奴隶而来!
在城墙上集火的情况下,只是牺牲了数十人,就能登上城头,这群人堪称精锐中的精锐。
可大明的火箭车威力再大,也需要填装,更需要挪动。
鞑靼人的精锐,就在那一丝间隙下,寻觅到了战机。
在火筛、卜罗奇的亲自带领下,登上了城头。
幸好,大明的将士也不弱。
论同归于尽的意志,还要更强于鞑靼人。
双方于城头展开了战斗打响以来最激烈的厮杀!
张浚一人,力敌火筛与卜罗奇二人。
亏得他有一把好刀,兼朱厚照传授的呼吸法,举世无双。
其不但回力神速,更是激活深层次潜力的绝世武学。
张浚大发神威之
继续阅读!下,他身边的亲卫也个个悍不畏死,与火筛的十大金刚,卜罗奇的亲军战在一起。
哪怕明知是死,也绝不退缩。
只是半注香的时间,城头上就堆积了上千具尸体。
双方你来我往,几乎就是一比一的战损比例!
幸好,今日新河口堡全民皆兵!
很快,火箭车就再次装填好了。
————
当火箭开始再次发射之际,火筛长叹一声,黯然退去。
这一波,又守住了。
张浚也不由恻然,若是火筛集全力而来,将他的金刚卫,与卜罗奇的亲卫,连同达延汗的近卫一起上。
怕是新河口堡危矣!
第一百一十二章、达延汗的愤怒
新河口堡的这种战役,从凌晨时分一直僵持到下午。
朱厚照来了。
他沿着水路,一直到了洗马林堡,再经过长城,走小路而来。
张浚大惊失色。
安陆满脸无奈。
因为,朱厚照抓住安陆的话头:“殿下,如果您是单枪匹马,又或者带上我,带上杨过,属下都没这么担心……”
朱厚照当真就带了他,带了杨过而来。
一路上,只是带了数十个轻功出色的影卫。
——————
连张破虏都隐瞒了。
几人悄咪咪观察了半天,等到大战间隙,这一波鞑靼人退去,才现身与张浚见面。
双方来不及细谈,朱厚照手一挥,止住张浚的埋怨,也不顾众人的幽怨眼神。
朱厚照耐心解释道:“本宫穿了盔甲,大家请放心,便是张将军手中长刀,也无法破防的盔甲。”
等大家稍微安心,朱厚照又笑道:“本宫已经抓了察罕和乌素达,他们二人寂寞得紧,还缺两个人就可以开台打麻将。”
“所以,本宫帮他们来叫火筛与卜罗奇……”
这个玩笑,倒是开得及时。
众人一边缓解大战之后的疲惫,一边惊骇于朱厚照的武功,一边又被朱厚照逗乐了。
这么一说,张浚也心动了。
和他、火筛、卜罗奇、察罕、乌素达等人不一样,朱厚照的武功,早已超脱出凡俗层次,跨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
只需朱厚照不是当真去发浪,要去高手如云的鞑靼人精锐中走一圈,以朱厚照已达到刚可久、柔可守,无不如意的武功境界来说。
在数百人中擒个火筛,抓个卜罗奇……送二人去打麻将,当真不是难事!
兼旁边还有个剑法入神的杨过,暗器、射术隐为天下第一的安陆。
张浚、白玉、杨过三人,完全可以与朱厚照组成一个强力小分队。
安陆可远程接应。
可朱厚照嘻嘻一笑,道:“哪里需要那么麻烦,那厮要再敢上城墙,本宫要么一箭射死他,要么一槊取他狗命。”
“最好的办法,是本宫扮成张将军的亲兵,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就算抓不住这厮,也要给他来个狠的……这个时候,安陆千户只要来上几箭,又或者送他几枚暗器……”
“对了,安陆千户直接送他几枚毒蒺藜!”
张浚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立即支持这个建议:“火筛这个王八蛋,杀我大明子民无算,早就该死了,捅死他、砍死他、打死他……还是毒死他最好!”
“安陆千户,有没有大规模传染的毒药,鞑靼人老是搞传播瘟疫这种断子绝孙的活,我们给他来个以其之道还彼之身!”
大家都兴奋了。
安陆也讪讪地和大家开起了玩笑:“对不起,本人最近改邪归正,不用毒药了……”
白玉鄙视他,道:“你小子要说不玩毒,老子就敢吃屎!”
安陆也给了白玉一个白眼。
他们二人,同出影卫。
虽然
继续阅读!并非同一期,安陆是培训卫士们识别毒物的教官,白玉正是接受培训之时,认识的安陆。
彼时,安陆乃是影卫中众人闻之色变的毒师。
可白玉性格温和,善于人际,却又胆大包天,他人对安陆避之三舍,白玉却和安陆相处得极为融洽。
所以,白玉敢开安陆的玩笑。
但安陆手指动了动,白玉仍然吓了一跳。
他深知安陆的恶劣个性,就算不毒他……偶尔惹他生气,下个巴豆之类的,也不那么好受。
好吧,安陆是真吓唬他。
安陆道:“大规模毒物不好控制,兼本千户跟随殿下……这种解药倒是有,毒药却当真没有……”
众人遗憾起来。
但众人更遗憾的是,准备了种种手段,却根本没机会使用。
察罕、乌素达二人,也一样遗憾地失去了两位麻将之友。
因为,鞑靼人退兵了!
等到鞑靼人退兵的时候,顾雄出来了,朱鹫也露头了,追着鞑靼人穷追猛打。
————分段————
红山脚下,达延汗大帐。
达延汗暴跳如雷,他一脚踹翻小桌子,满满的一盆羊肉,连同汤汁溅射得到处都是。
帐篷边缘,站着兀良哈另外两头雄鹰,以及一个白衣汉人。
在他面前,跪着察罕的儿子,察布合。
达延汗大声怒吼:“察罕这个老糊涂,什么草原上最狡猾的老狐狸,我看他是老昏了头!”
“察布合,你这个临阵逃脱的胆小鬼,若非你是老察罕的儿子,本汗一刀宰了你!”
察布合闻言愤怒起来,道:“仍旧遵循着古老传统的察哈尔人,没有一个孬种!即使在最后关头,察哈尔人仍然血战不休。察布合之所以回来,是想告诉大汗,父汗是为了您,为了所有的草原人而牺牲。”
“忠心的察哈尔人察布合,还要告诉大汗,大明的太子,是天下武功最为高强的人,他一手抓住我的父汗,一手抓住雄鹰之王乌素达,只是一招就生擒了他们。”
“察布合虽然没死,但察布合立誓……”
察布合掏出一把小刀,就要望脸上一划。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达延汗就出手了。
作为满都海福晋费尽心血调教出来的顶级高手,达延汗手一伸,似慢实快的一抓,察布合毫无反应。
等他反应过来,刀子已经在达延汗手上。
达延汗怒道:“与时俱进,本汗说了多少次与时俱进!这种远古陋习,成吉思汗最痛恨最反对的陋习,就你们还要保留!”
“蒙古人的头颅,是身上最宝贵的地方!哪怕是宋朝人,也因此感恩戴德从而臣服于蒙古人!就你们还遵循,遵循个屁!”
达延汗余怒未消,怒骂道:“本汗老早就提醒过你们,草原上的狼,不但要学会隐忍,更要学会看准时机,还要懂得保存实力!”
“狼群什么时候和敌人血拼了!”
“蠢货啊,作为成吉思汗的子孙,你们真给成吉思汗丢脸!”
察布合满脸通红,不敢再发一言。#br
继续阅读!r#兀良哈另外两头雄鹰兀勒特、乌可罕搭噤若寒蝉。
倒是那白衣人,施施然道:“大汗息怒!察罕大头人为大汗尽忠,为草原之未来,令人敬佩不已。”
达延汗收敛怒意,拱手施礼道:“还请张先生指点……”
第一百一十三章、夺堡
战争打成如此惨烈的程度,是朱厚照不曾想到的。
仅仅一天不到的时间,鞑靼人就损失了近三万人。几乎是一秒钟,就要死亡一个!哪怕是他在地府见多了战争亡魂,听多了排队枪毙,也不曾听谁说过短时间内有如此巨大的伤亡数字。
新开口堡虽然也杀了约两万人,可那是朱厚照擒获了察罕、乌素达之后,鞑靼人发生了溃败,兼有顾雄的偷袭。
有一万多人,是死于战后的追击。
朱厚照后怕起来。
若非他往死里砸钱,毫不手软,无休止地制造战争器械,在火筛的狂攻猛炸之下,新河口堡能否守住,当真要写个不确定。
现在的情况是,就算火筛退去了飞狐岭关。可蒙郭勒津、喀尔喀的主力死亡不过数千,未来大战仍然在所难免。
但是,这场大战却已经有了一个极大的变数——永安堡!
作为大明曾经的军事要塞,宣府最重要的五个堡垒之一,此地不但储存着许多军事物资,安置了大明诸多匠人,还储存着新河口堡的军粮。
有了这些,土默特部只需坚守,自有飞狐岭关的鞑靼人支援。
众人眉头大皱。
朱厚照第一个表达态度:“这个毒刺,必须拔掉!”
大家都同意!
土默特人现在虽没有什么动作,可他们的骑兵只需要出没在宣府要道,光是骚扰大明的物资运输,就能给宣府造成巨大的困扰。
但是,麻烦也在这里。
永安堡不但有诸多军事器械,还有被俘虏的八千边军,及数千匠人。最重要的是,这里所有人都见识过火器集火的威力。
永安堡虽然只有新河口堡三分之一的火箭车,可这三分之一,也比往昔多几十倍!
往昔加诸于鞑靼人的恐怖武器,要是被鞑靼人反过来揍自己,没人敢说有那么多命来抗。
起码,鞑靼人利用这些武器,支撑个一两万人的中型战役,毫无压力!
朱厚照虽然没几条脚毛,但他随意拔条脚毛也能想象得到,新河口堡、新开口堡两处的战事,鞑靼人是头猪都应该学会了集火。
一念至此,人人都心头沉重。
要收复永安堡,该牺牲多少人?
可朱厚照自信一笑,成竹在胸:“大家无需担心!”
“谁能比我等更熟悉地形,又何必光明正大攻打,难道偷袭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毋庸置疑的是,至宋以来,蒙古人就走上了天下无敌之路。
草原民族与天斗,与野兽斗,与自然斗,从而练成了一副绝顶身手。可以说,朱元璋能有一支天下无敌的骑兵,多多少少是被蒙古人逼出来的。
但这些年,即便大明武风鼎盛……可说心里话,大明边军的战斗力,较之草原民族当真稍逊一筹。
因为,鞑靼人是吃肉的,大明哪里有那么多肉可以吃!
但有一样绝活,鞑靼人绝对拼不过大明。
轻功!
草原民族生于马背,长于马背,死于马背……轻功这玩意他们真不擅长!
所以
继续阅读!朱厚照的意思是——影卫!
这支影卫,若是战场正面厮杀,并不会比大明边军强多少。
可是,要将影卫用对了地方,影卫是无敌的!
兼且,三更半夜时分,正值影卫战斗力爆棚的时候!
沿山脉而下,于深夜展开突袭,开门,放信号,狙杀敌军将领,释放被俘虏的士兵,挑起永安堡暴动……那么,朱鹫就应该干活了。
一支陌刀卫,顺水而下……这里有个无比重要的关键,大明的每个堡垒,为了就近取水,为了漕运,统统建在河边!
朱厚照还有一个最大的保证,连弩!
当轻功出众的影卫,使用了连弩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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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的行动方案,并不是朱厚照计划的。
而是影卫!
一个被朱厚照早已忘记的影卫!
他当年正要揍华昹、胡献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影卫,他放弃了行动。
这个影卫,潜入土默特许久,他的名字……于影卫只有代号,他的鞑靼名字叫做哈森!
土默特部哈森千夫长!
天还未黑,这份消息就被朱鹫送了来。
朱鹫面色古怪,对着安陆道:“那个家伙真是你师兄?”
安陆瘪瘪嘴,一句话都不说。
朱鹫讨了个没趣。
朱鹫道:“殿下,这是他送来的城防图,与永安堡军力分布……”
朱厚照一把抓过来,只是瞟了一眼,就看出了哈森影卫的高明所在。
这份图,和传统的军事地图不同,描绘得极其传神。
只是寥寥几笔,鞑靼人的战马、营帐、中军、奴隶、城防,统统在列。凡涉及相关数据,无不清清楚楚。
真是人才!
张浚也看了,道:“殿下,晚上由本将带队?”
朱厚照当然不同意。
谁知道土默特会不会料到这一出?谁知道拜音罕会不会心血来潮?
再说,这种偷袭的活,朱厚照最合适!
没有其他人!
因为,他举世无双的轻功,完全可以先进去逛一圈。
甚至,可以先去和拜音罕聊聊天,如果逮住了拜音罕,察罕、乌素海就三缺一了。
麻将勉勉强强可以凑起来了。
而且,张浚这个杀才,面对正北方的强敌拜音罕,保证他不会手下留情。
拜音罕是什么?
对于张浚来说,这个北方的邻居,是仇敌!
是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仇敌!
对于朱厚照来说,拜音罕还是银子,是牛羊,是粮食,是奴隶!
等冰雪融化之后,黄河段施工,该节约多少小可爱!
再说,要宰拜音罕,什么时候不能宰!
况且,一次性抓三个大头人,只要达延汗不是傻子,他就只能停战。他只能乖乖地把牛羊、战马、耕牛摆出来,然后让朱厚照随意开价。
否则,一次性失去了三个忠犬,瓦剌敢不敢打他不知道,但是亦不刺这个阴险的家伙,绝对会给他找事。
连
继续阅读!同通古斯人,野人女真,都足够让达延汗喝一壶。
所以,朱厚照必须去!
朱厚照长身而起,凛然道:“此战,由本宫亲自去!”
“本宫亲领影卫入城,负责开关,守住通道!”
“小顾,你领本宫陌刀卫,兼由柳一刀协助,待城门一开,就迅速入城,直奔敌军主力。”
“朱鹫,你领八千羽林卫……本宫会安排于水路一侧破开城防,届时,永安堡之辎重、匠人、军械,就交由你负责!”
第一百一十四章、麻将打不成了
影卫这种培训机构,才是朱厚照穿越以来最大的发现。
集举国之力的皇家机构,不但培养出了白玉这种顶级战将,其无论武力、谋略皆是当世优选。
还有安陆、朱鹫这种多面手!
也有哈森这种顶级间谍!
在哈森的安排之下,永安堡看似坚如磐石,布下了天罗地网,实则漏洞处处。
看似里三层、外三层,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可他聪明的地方也在于此,他生生漏掉了几个极其容易被人忽视的角落。这几个角落看似一览无遗,可只要稍微挪动一下灯光,就完全陷入黑暗中。
这种机会朱厚照怎肯放过,只是几秒钟的间隙时间,他和安陆、杨过以及几个影卫,就躲得严严实实。
宣府的堡垒除县城之外,其余地方城墙都稍有斜坡,朱厚照犹如蜘蛛一样,一溜烟就爬到了垛口。
朱厚照打个手势,安陆立即射出了暗器。
前方鞑靼人十人巡逻小队,立即倒了下去。
这个时候,朱厚照施展出惊世骇俗的轻功,恍若一缕轻烟,轻轻巧巧就接住了十个人,依次放在青砖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等安陆几人来,大家只是几秒钟,就把尸体丢到了隐蔽位置。
下面自有影卫接应不提。
等大家下了城墙,开始干活的时候,朱厚照的思绪跑偏了。
他总算知道,影卫是如何获得黑夜王者这个称号了。刚刚于城墙之外他还不曾察觉,可此时的影卫,只要往隐蔽之处一躲,特殊的衣服立即将影卫隐匿于无形中。
最变态的是,朱厚照都很难时刻保持悄无声息的状态。
而影卫可以!
不但是行走无声无息,杀人也无声无息!
影卫们就像猫咪一样,城墙门洞之内的几十个鞑靼士兵,被他们摸到身后都不曾发现,安陆的信号一出,大家就同时动手!
瞬间,全杀!
这种恐怖的效率,让朱厚照差点起了鸡皮疙瘩。
他若不用精神力,也很难发现这些影卫。
但鞑靼人仍然发现了!
因为,大家行走、杀人都没有声音,开门却是要发出声音的。
朱厚照顾不得这么多,厉喝一声“让开!”
一槊即出,寒光闪现。
噗!
硕大的门栓,一槊两断!
嘭!
吊桥的缆绳被斩断,吊桥放了下来。
安陆提醒“殿下,陌刀卫开始冲锋了,我们返回城墙上。”
朱厚照拦住他,道“我们出城门,再爬一次城墙……”
众人立即醒悟,从善如流。
因为,若说影卫是黑暗中的王者,那么手持陌刀的羽林卫杀才……千万不要挡在他们冲锋的道路上。
这群狗东西,发狂起来,见人就杀!
他们会将前路上一切撕成粉碎!
偏偏,他们的刀子锋利得很!
众人小走几步,再次一溜烟上了城墙之后,就见到顾雄、柳一刀开始冲锋了。
只是数千人,这群家伙愣是冲出了数万人的阵仗。
当头的柳一刀,已经举着他那把堪称当今世上……比世上第二把巨型砍刀要至少大一倍的恐怖杀器,冲入了人堆里。
哀嚎四起,断臂横飞,鲜血四溅!
朱厚照懒得再看,陌刀卫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已经冲入了瓮城,天底下再善于打巷战的部队,也绝非陌刀卫之敌。
这种屠杀,实在没什么好看。
朱厚照道“我们去水门,放朱鹫进来。”
到了另外一边,虽然鞑靼人已经被惊醒,可人人都望着主城门方向,也没什么人在乎此地,被朱厚照等人轻松拿下。
等朱鹫带着几千连弩兵进入战场,这场突袭就再无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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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堡说大也不大,但说小也绝对不会小,好歹是能安置几万人的地方。
可朱厚照跑遍了永安堡各个角落,也没抓到他想抓的人!
朱厚照失望得很!
拜音罕竟然跑了,哈森千夫长竟然也不在。连同拜音罕的亲卫,也不知去向。那个叛徒林东,同样不见踪影。
自然,察罕、乌素达的麻将娱乐生活落空了!
朱鹫很快寻到朱厚照,道“殿下,哈森留言,拜音罕等人见机不妙,已经从城头溜走了,我们要不要……”
此时要去追,当然是能追上的。
只要把飞狐岭关一堵,察罕怎么都跑不了。
但安陆反对,道“属下建议随意追杀一下就好。”
朱厚照愕然,旋即知道了安陆的意思。
以哈森的身手,兼他出其不意之下,要抓个拜音罕,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他既然没抓,就说明事情要么脱离了控制,要么就是拜音罕于他还有用。
甚至,他成功护送拜音罕回归草原,用处会更大!
朱厚照稍作思索,对安陆道“你派几个兄弟,去虚张声势一番就好。”
但朱厚照去看了他最关注的物资之后,立即后悔了!
拜音罕这厮,虽不曾杀戮工匠,也不曾对边军大肆杀戮,却把长城模块给一把火全烧了!
只留下几个烧不了的铁架子。
朱厚照鼻子喷着烟,吩咐身边的影卫“赶紧加急回去京师,把焦芳从被窝里抓起来,告诉他无论如何,抓紧一切时间,也要依照图纸把模块再做一套出来!”
羽林卫中军将士,连同羽林卫右卫正押运降俘。
朱厚照告诉朱鹫,道“这批人,统统送去给焦芳,开春之后黄河通淤疏浚,要的人多了,这些人不必省着用!”
至于战马,朱厚照直接令人去通知张浚,分配给宣府具体哪个堡垒,又或者万全卫、怀安卫,都随他意!
等到众人检阅军事物资的时候,大家都吃了一惊。
因为,此地的火箭车……老实说,压根不是什么三分之一!
而是,多得很,远远超出了数量。
查看记录之后才知道,万全县、怀安县、李信屯堡等地都调集了一部分。
连同朱厚照吩咐的炸药包,此地都有百来个!
朱厚照的鼻子不再冒烟,而是喷起火来。
这么重要的辎重运送,兼朱厚照明令此物需放置于怀安县以确保万一,可此物却仍然运送来了永安堡。
是运输出了纰漏,还是鞑靼人启用了内应?
又或者,鞑靼人是否已经运输了一部分出去?
这种恐怖的东西,别说长城还有不少干线是夯土修建,就算是巨石、青砖修缮的长城,又经得起几包这个东西。
大明内部,千疮百孔,前有林氏投敌,后有战略物资被轻易运送到敌军驻地。
幸好!
若非朱厚照坚持偷袭,要是真被运输出去……
。
第一百一十五章、河套
战争打到这里,鞑靼人被抓了两个部落的头目,损失了几万奴隶,也损失了一部分骑兵,可鞑靼人的主力丝毫未损。
但边军的伤亡,也有一万多。
和鞑靼人以奴隶为主不同,大明宣府的十二万边军,几乎绝大部分都是精锐。
但朱厚照回去新河口堡之后,发现士气愈发高昂。
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
一方面,是在如此恶劣的战斗之下,守住了新河口堡,还光复了永安堡。
同时,幸存的人有奖励,死伤的士兵有抚恤。
当然,钱都是朱厚照出的。
可是,坏菜了!
刘大夏于御书房狂喷“此例不可开!”
列举了一大堆理由,什么远虞无用之兵,朝廷无赏之银,恐碍下次征战之类。
还别说,弘治皇帝也认可这个理由。
弘治皇帝特意下了封圣旨,训斥朱厚照不要乱搞,避免破坏以往的规矩。
朱厚照顶着被熏黑的鼻孔,随意扣了两下,将圣旨和鼻屎一起扔进了垃圾堆。
他反而赏得更厉害了!
以后战事,他换了个花样,让刘瑾调拨了无数物资过来,任由士兵兑换。
————分段————
这场战事,陆陆续续打了一个月,双方你进我退,你攻我守,朱厚照把羽林卫中军派出去,时不时就偷袭一把。
一支能和天下任何部队硬抗的强悍军队,愣是被他玩成了游击队。
这个时候,薛翰的消息来了。
和朱厚照老老实实盘踞于宣府不一样,薛翰才是真正玩出花样的人。
他原本是要从飞狐岭关隘突入,以此与宣府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可是被达延汗的二儿子乌鲁斯博罗特给狙击了。
双方一场大战下来,羽林卫虽然成功打退了乌鲁斯博罗特,薛翰还斩杀了几个鞑靼高手,却仍然失去了进入宣府的时机。
干脆,薛翰回大同补充了物资,直接进入了河套平原。
他联系了延绥守军总镇秦紘老大人,神英为他做了一个饵,他就突入了蒙郭勒津的老巢。
蒙郭勒津的老巢还有数万精锐的骑兵,却是为了看守瓦剌众部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部的,避免这些家伙起什么歪心思。
可以说,薛翰挑了一个软柿子。
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部虽然和大明打,但近些年双方交战几趋于无,加上肥硕的草原被鞑靼人占据了。
相较之下,若不是他们才被鞑靼人狠揍一通,暂时不敢下手。否则,要问他们最想揍的是谁,保证是鞑靼人。
故此,薛翰去暴揍蒙郭勒津的时候,瓦剌众部干脆把战场让了出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见到了恐惧的一幕。
羽林卫一万人,蒙郭勒津部五万余人,一个纵队骑兵,对付三个纵队骑兵。
任谁都以为羽林卫是来送死的,至不济能消耗几个蒙郭勒津的战士。
可薛翰的人,就像魔刀一样!
这支羽林卫,也当真长出了翅膀!
薛翰手一挥,三千羽林卫冲向了敌人中军,另外七千人冲向了敌人左翼万人队。
所有人俱扼腕叹息,大明的军队看起来还像个样子,但用三千人去进攻主力,还要协防另外七千人……
这是妥妥的找死行为!
但就是这三千人!
不躲不避开始发动了冲锋!
然后,瓦剌人的心肝脾肺肾……心脾肺肾裂没裂不知道,起码肝胆俱裂是有的。
对于鞑靼人的弓箭,三千人完全无视,骑兵手一扬,就掏出了一把奇形怪状的弩箭,开始玩起了这个世界第一波排队枪毙。
嗖!崩!
划时代的产品,发挥出划时代的威力!
并非三千人被鞑靼人一个冲锋全歼,而是这三千骑兵到了哪里,哪里就遍布了哀嚎、惨痛、死亡!
第一轮冲锋,羽林卫的连弩兵瞬间冲破了敌阵。
鞑靼人开始凌乱了。
这支跟随火筛吊打天下的无敌之师,终于遇到了他们看不懂的武器!
当羽林卫往返冲锋的时候,蒙郭勒津部的右翼骑兵也溃败了。
只是三千人!
屠杀了蒙郭勒津整整三万多人!
瓦剌众部着实吓得傻了!
但更傻的,还是另外七千人!
若说那三千人能全歼七千人,靠的是那把不应该出现在世上的武器,那把武器,布满了诅咒、瘟疫、荼毒、屠杀、灭绝……
可这七千人,是实打实发起了冲锋。
向着蒙郭勒津左翼两万骑兵,发起了一往无前的冲锋!
“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这群呐喊着口号,面色狂热的骑兵,他们的骑术仍然有些稚嫩,他们的速度仍然比较生涩,他们和骏马,仍然不曾达到一个和谐的程度。
但这支骑兵举起刀的时候,天空蓦然变了眼色!
“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他们完全无视鞑靼人的弓箭,更无视鞑靼人引以为傲的游曳战术,追巡着左翼骑兵形成的半圆,径自进入了鞑靼人的圆心。
屠杀,开始了!
不过,不是瓦剌人想象中的屠杀。
而是羽林卫开始屠杀蒙郭勒津!
他们完全无视蒙郭勒津的刀剑,坚不可摧的防具……便是再密集的攻击,也被盔甲挡下了。
但羽林卫的刀,一刀下去,蒙郭勒津骑士没有任何可以阻挡的东西!
断!
战场上,残肢、断臂、半个脑袋,混合着将融未融的末雪,形成了一道诡异的画面。
雪中杀人,红白相宜!
第一次冲锋,蒙郭勒津就被灭了大半!
马儿嘶鸣,拼命驼着主人飞奔。只可惜,它的主人气息已无,随着马儿的飞奔,人很快坠落下去。
蒙郭勒津乱了。
薛翰组织骑兵,开始发起了第二波冲锋。
蒙郭勒津人是骄傲的,他们的战士也是强大的,他们的战法同样承袭了蒙古人天下无敌的游斗之术。
先是骑兵出击诱敌,等敌人冲刺的时候,以草原无敌于天下的骑术,来一个忽然的飘逸转折,然后开始射击。
可惜,弓箭无效。
在蒙郭勒津人傻眼的时候,羽林卫来了。
羽林卫第二次冲锋也到了!
脱第二子,火筛的亲弟弟,脱欢小花带领着这支悲壮骑兵,发起了绝望的反击。
他当头出击。
只是,他遇到了薛翰!
一道若隐若现,有若白练般的刀光,忽然从下肋插入他的心脏,一把神出鬼没的小刀,划过他的咽喉。
脱欢小花,战陨!
羽林卫继续冲锋,蒙郭勒津败!
战场上,只剩下数百个茫然的蒙郭勒津骑士,以及无数哀嚎未死的蒙郭勒津人。
薛翰没管这么多,他的手向瓦剌人的方向一指,骑兵们开始准备了。
但薛翰想了想,伸手唤过亲兵,道“去告诉瓦剌人,给他们三息时间,送百万牛羊、战马于大明!”
“否则,羽林卫冲锋!”
后方狂热的呐喊响起来“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
第一百一十六章、勒索
这些牛羊战马,一部分走延绥,一部分走了雁门关。
朱厚照懒得管这些事,他只是给薛翰发了一个口信,给羽林卫、养马农、皇庄等留十万头耕牛,再留些羊羔。
至于战马……老实说,大战之前宣府是缺马的!现在嘛,他已经为这么多战马如何安置发愁了!
悲哀的是,大明根本就没地方消化这么多战马。
朱厚照只能让张浚优先挑,再让苗逵又选了一部分,然后将一些劣马、老马、病马,要么杀了吃肉,要么让顺天府武清拿去送给了农户。
好歹,这些也是可以耕种的劳力。
薛翰来信的这天,冰雪也融化得差不多了。
薛翰同样没怎么理会如何处置这么多牲畜,他“护送”着瓦剌四部离去之后,就折返回了河套平原。
开始打起了鄂尔多斯部的主意。
但鄂尔多斯满都阿固是个小机灵鬼,他跨越黄河,北迁了!以致于,现在的河套平原除了些小型部落之外,再无强大势力存在。
唯一大点的,竟然是被薛翰打成猪头的火筛蒙郭勒津部!
所以,朱厚照干脆令他返回雁门关,准备冰雪融化之后的决战。他还给薛翰送去了一批宝贝——两千架连弩,以及无数的弩箭!
差一点,薛翰就冲动了。
薛翰心想,有这批武器在手,这次去搞一搞达延汗的几十万大军……起码能偷袭是不是!
何止薛翰,张破虏也冲动了,连同朱厚照自己也冲动了。
因为,刘瑾实在是给力,在他全力督促之下,短短两个月时间,竟然造出了新一代连弩。
更稳定,不卡机的新一代连弩,与质量更好的精铁弩箭!
是的,连弩用的箭,全部是精铁!
朱厚照得了这批武器之后,拼命按捺自己,按捺住张破虏,一直憋着大招,连飞狐岭关隘城墙,他都没去堵,就想等达延汗大军进入宣府。
只要达延汗敢来,管他几十万人,他都能让达延汗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只可惜,冰雪开始融化了,达延汗仍然不曾大举进入。
小打小闹倒是不断!
红山脚下,达延汗的大帐。
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蒙克愤怒欲狂,正拼命地砸着所有能砸的东西。
一边砸,还一边怒骂。
“该死的大明人,我就知道不能相信他们!”
“他们说好的,本汗骚扰明朝边关,他们内部起事!可是现在呢,他们屁动静都没有一个!”
“这些背信弃义的家伙啊,本汗要让草原上最可怕的祭司去诅咒他们!让他们生生世世成为猪狗,任人宰杀!”
等他骂够了,忽然就见到那个白衣人。
达延汗对于这个白衣人,还是非常尊敬的,他下意识地解释:“张先生,抱歉,虽然您也是明人……”
白衣人神色严肃,斩钉截铁道:“大汗,我不是明人!虽然本座是中原人,吾先祖来自于中原,吾仍然习圣人之礼,读圣人之书……可本座仍然要确认,本座不是明人!”
达延汗有点尴尬,张先生这么一解释,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但转而,他见到了兀良哈另外一头雄鹰,兀勒特。
达延汗胖胖的脸,又堆满了愤怒:“兀勒特,是你亲自告知本汗,那是来自先祖百年前的永恒承诺,现在呢?”
“你约定的那位,起兵造反了么?大明内部有动静么?”
“倒是草原的战士死了不少,你说说,本汗要怎么和他算账,又或者,该如何找你算账?”
兀勒特深目鹰鼻,一头卷卷的头发,看样子,明显是个混血儿。不但有通古斯人的血脉,怕是还有黄种人……或者是蒙古人的血脉。
兀勒特操着一口急促的突厥口音,明显有别于正宗的蒙古音调,他道:“尊敬的大汗,是那人失去了兀良哈的信任,朵颜三卫的远古承诺已经失去了效应。”
“大汗啊,神药才是吾等来此的主要目的……”
————分段————
战争打到现在,朱厚照有些不耐烦,若是达延汗再不进来,他就准备打出去。
先抢了飞狐岭关,修缮长城豁口之后,他就可以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最好,先收复河套平原。
这个地方,蒙郭勒津被打残了,满都阿固跑了,此时若不去占领下来,绝对会被后人骂天打雷劈。
若达延汗反应过来,再将手伸向此处,又不知多少麻烦。
虽然羽林卫只有一万骑兵,兼一万……重装步兵也变成了骑兵。但朱厚照完全有信心,哪怕达延汗派十万骑兵来,他也丝毫无惧!
他仔细盘算,得出的结论是——哪怕鞑靼人用骚扰战术,也无所谓!
大不了,一个个军事城堡修过去!
有火箭车,有连弩这种变态的玩意,羽林卫虽然没办法一次性歼灭来犯之敌,可只是防御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刚刚要这么干的时候,达延汗的使者,克巴图尔来了。这个使者他不陌生,光是为了察罕与乌素达,就已经跑了好几遍。
算是朱厚照的熟人。
克巴图尔学大明人拱拱手,道:“尊敬的太子殿下,未知上次本使者提出的条件,殿下考虑好了吗?”
呸!
朱厚照差点一巴掌将这厮拍死。
他二话不说,再一次将使者轰走了!
朱厚照吩咐道:“鞑靼人使者要是不谈金子银子,也不谈战马耕牛,门都不许他们进!”
左右也是面色不忿,连安陆这种极少表达情绪的家伙,也对鞑靼人不满。
因为。
相较于瓦剌人,鞑靼人一点也不爽快。
朱厚照提了几个条件。
要么达延汗拿十万匹战马,要么拿五十万耕牛,可克巴图尔数次表示要请示,然后回来就降价了!
牛羊战马都没有!
达延汗愿意用鄂尔多斯、包克图、兼河套平原来交换二人。若是不够,达延汗愿意加上土默特的地盘。
朱厚照想都没想,就把使者轰出去了。
达延汗也真敢想!
别说河套平原现在唾手可得,鄂尔多斯的地盘已经成为了空地,土默特的地盘……土默特现在除了拜音罕几个没挂的杂鱼之外,还能有什么力量!
大明要拿下,费什么力气了?
所以,朱厚照很干脆!
这个条件本宫不同意!至于什么察罕、乌素达,大不了本宫花点银子一直养着他们!
空手套白狼这种事情,去对付朝廷某个老糊涂还行,想对本宫来这一套,门都没有!
大明武勋/94950/
第一百一十七章、谈判
实际上,达延汗在恐惧。
草原上不世出的雄主,被羽林卫的陌刀,以及连弩吓到了。
鞑靼人本次总共来了三十万骑兵,兼二十万奴隶。虽然他的主力骑兵损伤很小,小到几乎可以不去计算……可无论是死亡的骑兵,还是奴隶,就算攻打城池因而死亡的数据,都没有死在连弩手下的多!
这种连弩,他的骑兵也从战场上得了几套。
达延汗拿着连弩,仔细端详。
他也是高手,手极稳!
他连续扣动扳机,十发连续射中一个圆靶,支支深入靶心。
达延汗叹息道:“真是可怕的武器,听说前宋有神臂弩,可终究无法实现量产,大明是如何做出来的……”
火筛、兀勒特等人都在纠结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看出了这种武器的可怕,想一想箭雨铺天盖地而来的场景……
大家打个哆嗦,面若死灰。
大明一堆人有这个东西,仗还怎么打?
最纠结的是达延汗。
现在神药没拿到,还折损了土默特部……好吧,拜音罕这个废物,他的部落死多少人都无所谓。
可蒙郭勒津、喀尔喀、察哈尔、兀良哈是绝对忠诚于本汗的军队!
死一个骑兵,本汗都会心疼!
更遑论死了这么多!
可是,达延汗还知道,不满足大明太子的庞大胃口,那个黄口小儿绝对不会放人。
达延汗也同样收到消息,大同的军队跑去了河套平原撒野,满都阿固已经被迫迁徙去了瓦剌的地盘。他最忠心的手下火筛,连老窝都被人端了。
大明军队虽不曾大肆杀戮,可火筛的妻儿老小,事实上已经处于大明军队的屠刀之下。
更难受的是,别看他这里有三十万骑兵,可他当真不敢全部进入宣府。
他要进去了,大明只会有两个举动!
第一个,大明的百万卫所,马上会云集宣府。从而,大明会再一次开启以一换一的亡命之战;况且,谁知道大明有多少这种武器!
第二个,他的合作伙伴马上会起兵造反。
可问题是,达延汗同样垂涎中原这个花花世界,他当然不想便宜那个说话不算话的王八蛋!
所以,他现在一边在和朱厚照谈判,一边也在和那个王八蛋在谈判。
谈判很艰难!
朱厚照狮子开大口,一张嘴就是百万头耕牛。
达延汗愤怒地骂,黄口小儿!
他以为本汗是瓦剌那群懦夫?
就算瓦剌那群懦夫也没那么多牛,还不是用战马和羊羔顶替了!
可更难的是另外一个谈判对象。
对方啥都愿意满足,无论是粮食、土地、金银……对方只有一个要求,鞑靼人迅速进入宣府!
呸!
现在进去找死?
达延汗脑壳都疼了。
达延汗吩咐道:“派人去通知大明的皇太子,本汗要亲自与之一晤。”
————分段————
朱厚照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乐了!
他瞬间就判断出了达延汗的心态——进不得进,进了就是死路一条;退不得退,退了就白来了,还白死这么多人!
而且,他的大汗地位也会受到挑战。
朱厚照也不想打下去。
就大明现在的内部政务来说,摆在朱厚照面前是一个忧伤的现实——别看羽林卫威风八面……可事实上,只要达延汗无法进入中原,大明就算胜利了。
至于征服草原什么的……能把河套平原拿回来,所有人都会无比满足!
否则,前宋富裕如斯,军队装备精良如斯,胜率高达七成,怎么不曾收复河山?
要打仗,就需要有后勤能力。
可想要征服,想要吞并土地,需要有消化的能力!
大明有么?
土地兼并如此严重,天灾四起,四川、贵州、湖广叛乱不断,山东响马……好吧,山东响马是不太可能了。
可雪灾、旱灾、水涝、地震、蝗灾,以及不断的卖儿鬻女,大明实际上正处于坠落的国势,怎堪出动大军!
更何况,南方近些年一直蠢蠢欲动,朝廷上下有几个人不知道?
所以,大明当然是没有能力去征服的!
但是偶尔打几仗,蹂躏一下达延汗,朱厚照是很乐意的!
又或者,把达延汗气个半死,朱厚照更乐意。
朱厚照吩咐道:“想要会晤也可以。甚至,就算贸易也不是不行,连同察罕、乌素达想要赎回都不是问题。”
“但是,达延汗想要大家开开心心做生意,先把诚意摆出来,退后一百里再说!”
“他大军压迫,就以为本宫会害怕?”
“请使者回去告诉他,他若不退,现在冰雪可已经融化了,本宫会亲领大军去探望死胖子……”
这番话传到达延汗耳朵里,达延汗气得耳坠都长了。
达延汗当即发飙了:“召集大军,本汗明日亲征宣府,踏平大明!”
他的儿子连忙一把抱住他,劝道:“父汗,草原骑士生命宝贵,岂可轻易陷于险地?”
达延汗思索半晌,吩咐使者:“去告诉那个黄口小儿,想要本汗后退百里,先将察罕、乌素达放回来。”
“草原上的男儿一诺千金,他只要放人,本汗立即后退百里!”
有人提醒达延汗,道:“大汗,会不是是大明的诡计,只要大军后退,他们会不是立即开始追击?”
嘿嘿!
达延汗冷笑起来。
宣府那个破地方,地方不大,军事城堡密密麻麻,骑兵完全施展不开手脚,大明军队要出来?
本汗欢迎之至!
朱厚照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怒了。
“空口无凭,死胖子怎么着都要先送点预付金来吧?”
“这样罢,战马什么的,本宫不稀罕,五万头耕牛……什么时候入关,什么时候本宫放人!”
“他不愿意给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听说图鲁博罗特极其喜欢中原文化,先让他来本宫此处做客……”
达延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耳坠再一次长了一点,人显得更胖了。
“中原人哪里有草原人信誉昭着,更何况是本汗的继承人,他想也别想!”
“去告诉大明皇太子,两万头牛是极点,多一头都不行!”
朱厚照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更乐了。
“去回覆达延汗,本宫可以送点粮食给他,牛一头也不能少,乌素达这个大肚汉,本宫可以先放了!”
达延汗:“……”
大明武勋/94950/
第一百一十八章、王者相遇
这场谈判,最累的是使者。
他一天要来回跑几趟。
本来,克巴图尔也是个胖纸……当然,这个时代所谓的勇士都是胖纸。
但愣是给跑瘦了一圈,还跑伤了一匹马儿。
等到了第二天,克巴图尔累得面若金纸的时候,双方总算达成了协议。
达延汗同意出五万头牛,朱厚照也同意先放乌素达回去,顺便赠送达延汗十万石粮食。
看在粮食的份上,达延汗老老实实,没做任何手脚。
实在是,草原当真很缺粮。
双方的交易,几乎花了半个月才搞定——这一次,鞑靼人赶牛入关倒是很容易,他们直接赶入飞狐岭关隘豁口,就不管了。
让朱厚照气得跳脚。
当然,达延汗也气得跳脚——朱厚照交易的粮食,何止十万石!
达延汗生气的是,朱厚照在那个使者克巴图尔的亲眼见证之下,亲自点清了十一万石粮食。
然后,在粮食里掺了无数沙子。
一半粮食,一半沙子!
朱厚照念念有词,道“念在达延汗想念中原的份上,念在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念在达延汗所处的红山,亦是中原文明发源地之一,本宫特地送些宝贝给他,以解达延汗相思之慰……”
遇上这么个惫赖家伙,达延汗无可奈何。
他想发飙,可人家还多送了一万石;连同乌素达,以及乌素达一部分亲兵卫士,都还了回来。
飙,终于没发起来。
但等到大家约定的日子,达延汗在红山死等烂等,都不曾等到大明的皇太子殿下。
达延汗又怒了,道“使者呢?斥候呢?大明皇太子怎么回事?”
————
“本汗按照约定,只带了一千护卫,大明皇太子怎地还不来?”
好吧,朱厚照来了!
一路上,吹拉弹唱,搬来了无数坛坛罐罐。
等到了约定的地方,朱厚照笑嘻嘻地和达延汗打招呼。
“大汗,不好意思啊,本宫一直不曾出关,不想迷路了……”
然后,朱厚照的护卫们开始干活了。
达延汗目瞪口呆。
因为,只是短短的时间,这些人就造了一个硕大的帐篷,还按照中原的礼仪,摆好了一切宴饮的器皿。
十多个厨师,开始忙碌起来。
朱厚照笑道“中原乃是文化之邦,礼仪之邦,今日与大汗会晤,怎可随意餐风露宿。说不得,要和大汗一醉方休!”
这句话,朱厚照用上了精神力,带有一丝催眠的功能。
达延汗晕乎乎就答应了。
但是一坐下,以达延汗的高深修为,立即就清醒过来。
达延汗喝了一口酒,立即反击朱厚照,他慢悠悠地道“皇太子殿下,可知大明危若累卵,恐怕将毁于顷刻之间?”
朱厚照愕然,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
朱厚照继而笑起来,也幽幽反击道“大明危不危,本宫不知道,大汗危于顷刻之间,本宫倒是清楚得很。”
达延汗笑起来,继而哈哈大笑。
二人都不明白对方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二人已经于语言上开始交锋。
当然,达延汗意有所指,他肯定不会说出大明的内部事情。
至于朱厚照却无所谓,他只是吓唬达延汗,别看本宫出关了,你就敢随意叽歪,信不信本宫先一掌将你打成肉泥,然后拔腿就走?
二人莫名其妙交锋之后,都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却又惋惜对方竟然听不懂自己的话,一时间,场面极为怪异。
————分段————
达延汗其实是个妙人。
别看朱厚照熟读儒家经史,通晓朝鲜语、女真语、蒙古语、葡萄牙语、藏语、朝鲜语、梵语,可达延汗也不差。
达延汗通晓文化,却又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还是中原文化的深度崇拜者。
他同样认为,自己也是炎黄子孙。
他同时认为,这个世界最美妙的诗篇,来自中原;这个世界最强大的战斗力,来自于草原;这个世界最强大的霸主,就是他自己!
朱厚照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因为,二人聊得极其开心,也极其投缘。
兼达延汗实在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同样是个深谋远虑、心胸格局极其远大之人。
比如,达延汗想要重返中原的理由……中原的医术、文明同化能力、战争器械制造、璀璨如画的诗歌、高度发达的建筑技术,以及中原的人口。
在达延汗看来,若是草原民族能与中原民族深度融合,中原就摆脱了粮食桎梏。
因为,中原会冶铁,草原有耕牛!
但是,中原缺铁,乃是限制这个民族发展的最大瓶颈。
可是,草原有铁啊!
别的不说,包克图、鄂尔多斯的铁矿石,光是露天的铁矿,就足够大明为每个人打造一把刀。
当然,他认为中原人不够勇武。
但是,草原人勇武!
二者只要融合,当可创一番不亚于孝文帝之千古美谈,也能闯一番不亚于盛唐的丰功伟绩!
只可惜,大家现在仍然在打生打死。
朱厚照深深认同此理。
朱厚照道“大汗真乃心胸旷达之人,只可惜,神药嘛……本宫是不会降价滴,大汗想要回察罕,价格也同样不会便宜滴……”
达延汗耳垂又长了。
旋即,他笑起来“大明皇太子殿下,承认吧,本汗已经成功在你心里种下了草原强大的种子。”
“他日,只需这种子生根发芽……”
“本汗亦读汉人史书,纵观千古,除了汉武帝、唐太宗等寥寥数人之外,中原何时打赢草原了?”
朱厚照也笑起来,道“大汗刚刚才说熟读汉人读书,怎地忘记本朝太祖以骑兵对骑兵,导致元顺帝下诏禅让;更忘记本朝成祖五入草原,勒石狼居胥山?”
达延汗“……”
旋即,达延汗骄傲地笑起来。
朱厚照也笑。
接下来,他任由达延汗发挥!
他一句怪话,一句引达延汗伤颜面的话都没说。
因为,朱厚照实在是……想拖延时间。
否则,朱厚照说出的话就会是——本朝一个太监,都可以斩杀某位著名女英雄!
这个女英雄,达延汗当然知道是谁。
因为,这不但是抚养他长大的女人,更是他的结发妻子,为他生育了七个儿子,两个女儿!
所以,达延汗立即笑道“皇太子殿下,莫非忘记土木堡了么?”
好吧,朱厚照忍他!
转而,朱厚照给达延汗介绍起美食来“此乃鲍鱼……此乃黄花鱼,神药之其中一味,便来自于此物……”
达延汗也笑吟吟地,自觉占了上风,同样觉得只有大明皇太子此种雅人,才能谈之尽兴,畅所欲言。
可他终究第一个变了脸!
等有人在他耳边汇报了消息之后,达延汗冷冷道“不想大明皇太子如斯下作,倒是本汗看错了人!”
朱厚照轻轻拍了拍达延汗的肩膀,达延汗本已站立的身躯,噗通一声垮了下去。
朱厚照笑吟吟道“本宫一开始就说了,大汗身入险地,已危在顷刻之间,却不想大汗一直不曾察觉!”
达延汗“……”
。
第一百一十九章、收复飞狐岭关
若只是来谈判一下,交换个人,做做生意,朱厚照才懒得理睬达延汗。
他愿意出关,愿意以身涉险,愿意拖住达延汗;甚至,他从一开始就拖延时间。包括任由达延汗畅所欲言,肆无忌惮吹牛皮。
当然有他深层次的目的。
飞狐岭关,就是朱厚照的目的。
从要求达延汗后退一百里之时,朱厚照就在布局!
见到达延汗,他就成功了!
达延汗一生气,朱厚照立即明白——达延汗必然收到了大明修缮飞狐岭关隘的消息,也同样得知草原突袭飞狐岭关部队的结局。
全军覆没!
因为,一万羽林卫骑兵,五千陌刀卫士,兼无数连弩,一直在等着他们!
飞狐岭关之外,此时密密麻麻,布满了军事器械。长城的模件也安装好了,水泥也完成了灌注。
从此,大明宣府段的长城,再无明显的弱点!
这就是朱厚照的目的!
什么要一头一头去点的耕牛,一袋一袋去细数的粮食,朱厚照压根不在乎!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迷惑达延汗。
只有达延汗拿到了粮食,才不会为了后勤短缺而拼命!
至于交换察罕、乌素达,更是给了朱厚照一个完美的借口。
谁让达延汗主动说见面呢?
朱厚照笑咪咪地道:“大汗放心,本宫绝不会伤害大汗,有大汗这等完美的生意伙伴,本宫怎么舍得。”
达延汗不可置信,道:“大明皇太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朱厚照见达延汗愤怒起来,一副朱厚照是笨蛋,不知道草原大汗价值,更认为朱厚照在侮辱他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他是真的不会杀达延汗!
杀达延汗,不过是顺手而为之;可是后续,就麻烦了!
无论是火筛,又或者察哈尔,还是兀良哈,喀尔喀,拥立了新一任可汗之后,他们只会做一件事。
复仇!
战争!
无休止的战争!
可是,以草原人脾性,只要朱厚照不杀达延汗,不但避免了激烈的战争,达延汗只会做一件事。
还是战争!
不过,战争的对象……在大明宣府长城合拢,兼吃了无数苦头之后,他只会去找瓦剌,又或者去找亦不刺、满都阿固!
又或者东察合台!
倘若朱厚照此时随意选择支持一个,会发生什么事?
战争会更剧烈!
在决出新的强者之前,战争是不会停的。
这个时候,大明可以做多少事?
别的不说,光是造海船,黄河治水,就足够朱厚照喝一壶。
在这段时间,朱厚照完全可以利用与草原交易的耕牛,大力修缮水利,解决国力储蓄的问题。
以及,大明南方的问题!
而且,朱厚照还有一个更宏大的目标——辽东!
只要草原势力不敢明目张胆来骚扰,辽东所谓的建州女真八部、建州卫、海西女真四部、东海女真、鲜卑后裔、当地土著、兀良哈、
继续阅读!通古斯人,统统要跪下来唱征服。
这片能年产数百亿斤粮食的黑土地,不好好利用起来,是不是很傻!
————分段————
战争打到现在,只能谈判。
即便朱厚照有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也只能暂时作罢。
但是,朱厚照明确提出,河套平原、鄂尔多斯、包克图、红山等,要划成大明的版图范围。
当然,只需要达延汗做出承诺,撤离此地即可。
达延汗很纳闷,问:“你不怕本汗不守承诺?”
朱厚照乐了!
随便你守不守承诺!
本宫暂时不过是想要此地的铁矿而已,待本宫修建军事基地之后,你敢来,我们就继续开片!
更何况,本宫之所以不要签什么国书……还不是怕后人骂!
这明明是华夏自古以来的土地,这片土地不但有丰富的铁矿、煤矿,最重要的是稀土!
稀土!号称土中黄金的稀土!
等华夏某天科技昌明,稀土就是最重要的宝贝!
所以,本宫怎肯留下历史把柄!
再说了,元顺帝留下的诏书……中原王朝明明是草原最正统的继承人,本宫何须多此一举,等某天实力足够了,全取回来就是!
故而,当达延汗奇怪地问:“大明能守住此地?”
朱厚照古怪地笑笑,道:“有劳大汗关心,守不守得住另说,大汗要来,我们就再打一次。”
达延汗才不在乎!
他对于领土的概念就是……但凡鞑靼人能到达的草原,都是达延汗认为的领土,所谓的口头协议,或者签订的国书,绝对不会比达延汗一张擦屁股的草纸来得珍贵。
达延汗只关心一件事,神药!
他要独家贩卖权!
这个提议,当然……是没问题的!只不过,朱厚照狮子开大口,一副神药百两金子,爱要不要!
你买不起,就别怪本宫了!
但是嘛,也不是不能降价……在降价之前有一个前提——达延汗先在大德银行里存至少五千万两黄金!
达延汗嘿嘿冷笑。
金子,他是有的!别说五千万两,就算五亿两黄金,五十亿两黄金……好吧,他还差一点。
他也知道草原上不少人有大德银行的银票,这玩意某些时候比真金白银还好使。
—————
可为啥要便宜朱厚照!
朱厚照诱惑他:“大汗,这些银票在大明能购买的东西就多了。比如,麝香、茶叶、丝绸、瓷器……”
达延汗还是冷笑:“大明皇太子殿下,本汗不相信你能做这个主!”
是的,朱厚照还当真不能说了算。
往年大战之后,鞑靼人、大明人非要死上几万个之后,双方都疼了,累了,打不动了,大明才同意交换些物资。
现在你大明太子一句话,就能换大明朝廷同意交易?
达延汗没这么傻!
朱厚照提醒他:“大汗,忘记耕牛了么?”
达延汗沉思起来。
朱厚照的条件是,神药可以卖
继续阅读!但必须是大部分耕牛,小部分黄金,以及……战马竟然被朱厚照否决了!
得了河套平原之后,大明再无战马之虞!
可是有了耕牛的交易,大明朝廷的大臣们,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敢在此事上叽叽歪歪!
可达延汗同样知道,这是一把双刃剑!
大明得到了耕牛之后,会发生什么?
必然是耕种力的大幅度提升,换来的必然是大幅度粮食增产,从而大明的人口、经济、军事等各种能力,会节节攀升!
那个时候,大明会干什么?
必然是征服!
草原于那个时候能打赢大明么?
答案当然是不能的!
但凡中原王朝解决了粮食问题,就是中原王朝最为强大的时候!
可要是不同意……草原的人口怎么办?
就这几百万人口,能征服拥有六千万人口之巨的大明?
更何况,大明皇太子发明了如此恐怖的战争器械!
第一百二十章、丝绸之路
朱厚照诱惑达延汗“大汗若能为本宫取来一物,本宫愿赠送大汗神药百万副!”
达延汗眯起眼,又一次冷笑起来。
他已经完全清楚了朱厚照的手段!
这个黄口小儿之难缠,不能用文字来形容……动不动,黄口小儿就期盼地来一句“大汗,我们继续打一仗吧!”
达延汗“……”
——————
若非知道自己不是朱厚照的对手,兼知道朱厚照那支军队拥有可怕的连弩,刀枪不入的盔甲;达延汗保证会抽刀就砍,又或者扭头就走。
但是!
他不敢砍,更不能走!
朱厚照掌握着安胎药!
这个可恶的黄口小儿,别看他笑嘻嘻、笑眯眯,一副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样子,实际上却犹如恶魔!单凭他敢明目张胆往军粮里掺沙子,就能看出绝不是善茬!
以这个家伙的抠门、贪婪、恶劣、难缠,他提出赠送神药百万副,怎会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达延汗完全不感兴趣。
可朱厚照立即变脸,兴致索然地道“看来大汗是信不过本宫,也罢,认识大汗很开心,本宫就此告辞!”
达延汗怒气勃发,双目瞪得浑圆。
但转瞬,他垂头丧气,不情不愿地伸手阻拦假惺惺作势要走的朱厚照,还要装作兴致盎然的样子,道“本汗很有兴趣,皇太子殿下请说……”
朱厚照马上变脸,笑嘻嘻地坐下来。
捏住敌人要害的谈判,真爽啊!
他数次戏耍达延汗,甚至满不在乎地要停止交易,或者嚷嚷着要去找亦不刺、瓦剌、东察合台。
差点把达延汗气死。
但这百万副神药,朱厚照真不是开玩笑!
他是玩真的!
一为丝绸之路,二嘛,为了红薯与土豆。
朱厚照很清楚,哥伦布踏上美洲大陆之后,带回了这两样神物,欧洲大陆由此开始了人口暴涨。
由此,也展开了欧洲大陆征服全世界的脚步。
所以,朱厚照暂时去不了美洲,还不能去欧洲?
去欧洲谁合适?当然是何长生!谁最合适做保护伞?当然是达延汗!
甚至,在此之前……朱厚照于去年,已经派了屠建、李牧剑二人出发。
他这么做,仍然是八百年老鬼的行为习惯,多买个保险,又或者叫做有杆子打一着,打得到开心,打不到也不懊恼。
好吧,能于西域,并且能到达极西,大家一起赚小可爱,达延汗是没意见的。
至起码,他一声令下,什么瓦剌、东察合台这种被时不时就暴锤的角色,是不敢捣乱的。再远一点,什么布哈拉汗国、哈萨克汗国、喀山公国、西伯利亚汗国之辈,多少也要给点面子!
可明明老子出了这么大力气,竟然只能分两成?
达延汗阴晴不定,他无比想要来一句“大明皇太子殿下,请回去准备战争吧,我们继续开片!”
可是他不能,也不敢!
不单是神药在大明皇太子手里,而是大明皇太子那恐怖的战争器械,不先填个十来万人,是无法歼灭大明那支恐怖军队的。
更何况,谁知道大明还有多少连弩。
他们能造一万架,谁知道哪天会造十万架!
————分段————
这种恐怖的连弩,达延汗做梦都会吓醒。
可他没想到,好事马上就来了!
当朱厚照提出可以交易连弩的时候,达延汗激动了!
马上,达延汗又狐疑起来。
朱厚照笑一笑,拿出一把更小巧的连弩。
这种只能连发三箭,兼距离只有一百多米的连弩,朱厚照是无所谓的。
但是,要买这种连弩,还是某个前提——至少要在大德银行先存五亿两黄金。
对于这一点,达延汗同样无所谓。
有了这种武器,黄金这种东西,本汗能把天下都抢光了!
再多的黄金,能换来鞑靼人的强大?
所以,达延汗立即答应下来。
连同耕牛的买卖,铁矿石,羊皮、牛皮等一应物资,只要朱厚照提出的,达延汗都尽数答应。
双方一致开心地笑起来,就像两头狐狸。
达延汗笑的是朱厚照竟然这么蠢,连这种东西都敢卖,有了足够的连弩,草原还会害怕大明?
朱厚照也笑,他笑的是达延汗你想的太简单了。
战争的决定因素,实力只是一部分,意志、指挥、后勤、经济、兵源统统是不可或缺的战争因素。
否则,鹰酱当年都有航母了,为何还打不过小米加步枪的兔子。
再说了,这种制式武器,其生产能力完全在我,哪天本宫不卖弩箭给你们,看你们到哪里哭去。
有了这些,有了达延汗去帮本宫抢银子……哈哈哈,本宫干啥不行!
双方心怀鬼胎,都笑得极为诡异。
大家该谈判的,都谈的差不多了!
更诡异的是,双方都不曾去提要签订什么合约。
双方都清楚,能保证大家持续合作的前提——是大家都强大!
鞑靼人强大了,才能抢来黄金,才能满足部落人口的扩展,才能畜牧更多的牛羊战马,才能保证从大明换来更多的粮食和武器。
大明有强大的军事实力,才能保证连续打生打死上千年的老冤家,不敢轻易上门挑衅。
但朱厚照是最满意的!
他深知以华夏民族的文化底蕴,只要解决了儒家这个因素,必然会一往无前,持续腾飞!
有了这么多耕牛,有了这么多铁矿石,中原就完美解决了几千年来最大的桎梏。
他也巴不得鞑靼人更强大!
华夏这个民族,从来都是敌愈强,我愈强!
只有给这个民族于生死之间莫大的压力,才会唤醒这个民族的底蕴!才能爆发出民族的所有潜力!
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在,只要大明不想灭国,就必然要努力发展!
当大明按照朱厚照的思路发展之后,世俗主义绝对会被唤醒。
从而,粮食足够之后,贸易开始了!
这个时候,只要剪除儒家,就再无人能阻挡华夏的腾飞!
朱厚照悠悠地想,若非找不到法家,找不到墨家,非得本宫亲自来……要是这群人还有传承,本宫在一旁做裁判,该是多美妙!
转念,朱厚照忽然想到一件事。
《永乐大典》!
这里面,貌似多少都有些法家墨家的典籍存在?
又或者,本宫是不是该组织个考古队?
先秦之前的古墓,是不是都该挖一挖?
第一百二十一章、惊变
当无数的耕牛进入大明,朝廷开始沸腾。
有人开始上书“启奏陛下,太子售粮售药……东宫资敌如斯,鞑靼得人鼎盛,何异于自毁长城!”
也有人在朝会上大呼不公平“臣谏言陛下,朝廷方略保泰持盈,缅甸、朝鲜、东瀛、琉球欲勘合商贸而不得,何故独独贸于鞑靼人!”
激进的人,狂吼道“陛下,朝廷之政在于持续,岂可轻易更张!与鞑靼之商贸,无异于与狼共舞,请太子殿下闭门而思!”
还有人满脸通红,激昂高语“吾等方正之士,敢言之臣,请陛下责太子!”
当然,朱厚照多少还有个狗腿子!
焦芳也大怒!
他这些日子殚精竭虑,为了满足前线后勤,可谓是白了头、跑断了腿。
偏偏,这些狗东西一个个道貌岸然,不停给他设置障碍!
焦芳道“殿下千金之躯,亲入北疆,以平战事。不但擒获鞑靼人首领,更一解北疆久疾,当请陛下昭告天下,以彰储君英明!”
杨廷和也难得来了一句“陛下,京畿国力呈泰,太平有象,皆太子之功也!”
但吵得再厉害,弘治皇帝也不动声色。
————
持续如雪花般飞进御书房的奏章,不但有责怪朱厚照与鞑靼人交易的,也有赞誉朱厚照为大明带来了无数耕牛。
弘治皇帝统统不看,既不去批阅,也没有扔垃圾堆。
他现在,正和大肚子老婆一起吃火锅。
自然,张皇后吃得少,他吃得多!
说实话,弘治皇帝心里有一点点纠结的。
他这个儿子的本事大,他很高兴;他儿子勇于担负更多责任,他更高兴;可他没想到,儿子的胆子也太大了!
去和达延汗谈判,竟然不按照他的思路来!
就算谈判完毕,也应该签订国书嘛!起码,大明多了这么多领土……虽然,大明现在守延绥都费力,就别说河套平原了。
但明面上,好歹算彪炳千古的大功绩是不是!
弘治皇帝不满的地方,也在于此!
若朱厚照当面,他必然开骂——你个臭小子,好歹老子才是皇帝对不对!只要留下双方国书,就等于确认大明有场大捷对不对!可以给老子身上加两个光环对不对!朕哪怕千古了,也有被人传颂的资本对不对!
朕虽然不在乎什么三皇五帝,能被人称为中兴之主也不错……对不对!
所以,弘治皇帝化不满为食欲,狠狠地吃!
可无论如何,这场自他登基以来的惊世大战,不曾衍变成天长日久的拉锯战,弘治皇帝是开心的。
再加上,大雪结束了,黄河可以治理了;有了这么多耕牛,大明只要精心培育,起码十年之内不用太担心劳力的问题。
故而,弘治皇帝吃得很痛快。
他还笑眯眯地,偶尔给张皇后也夹一筷子。
吃完之后,等去了御书房,他仍旧不动声色,他就是要看看……到底谁在推波助澜,到底谁对太子不满!
萧敬不在,服侍他的是一位小太监。
弘治皇帝觉得有点冷,便吩咐道“去换个炭盆。”
————分段————
三月,京畿之雪刚刚融化。
人们还不曾从寒冷中走出来,一场大雪再次铺天盖地而来,无边白色,瞬间点缀了山河,将良田、土地、驰道、树木、花草、行人,再一次渲染成银白。
人群三三两两,偶有牛车慢悠悠出城。
远处,一支蓦然出现的骑兵,至北方而来,到了城门口也不停留,径自快速入城,当头的士兵欲要阻拦,落后的一名骑士抱歉道“此乃通行文书,还望见谅。”
士兵见骑士人高马大,一副煞气无边的样子,心下就弱了三分。
嘴里虽嚷嚷道“凡入城之人,必须下马而行……”
却让开了位置,更松开了要拉警报的手。
这支骑兵,当头之人就是朱厚照,他心急如焚,沿着北门进了京师,一路马不停蹄,连续过了几个大街,就到了紫禁城。
今日是留守的金吾卫执勤,见这么多人不敢怠慢,老远就大呼“来人止步,玄武门不得骑行!”
朱厚照顾不得事态紧急,一翻身就下了马,将令牌丢给侍卫,道“速速让本宫入宫!”
看守城门的是一个千户,满腮大胡子,一身鲜明盔甲,绣春刀傍身,身材极其高大。他验明了令牌,确认了太子,却仍然不肯通行。
“太子殿下,以您的身份,依例当走午门,还请殿下恕罪。”
朱厚照觉得奇怪,什么时候,金吾卫对本宫讲起规矩来了?又是什么时候,金吾卫敢对本宫讲规矩了?
朱厚照不动声色,道“本宫至宣府而来,军情紧急,需要直入皇宫,还请体谅。”
大胡子神色凛然,就是不肯放。
朱厚照顿时疑窦丛生,眯起双目,想到了什么。
但转瞬,朱厚照收敛心神,不再理会这个千户,而是立即转身,喝道“转道南边,至午门而进。”
沿途,朱厚照越发觉得诡异,平常再是大雪,大街临道商铺总是数百天如一日常开,今日却个个紧闭。
大街上,也没几个人。
朱厚照勒住马,道“杨过,持本宫虎符,去调集羽林卫;路老三,你去一趟英国公府邸,传本宫口谕,令他入驻神机营。再去一个人,唤刘瑾于午门……”
到了午门,证明了朱厚照的判断。
完全正确!
因为,午门也换成了金吾卫。
朱厚照霍然开朗,要说本宫不常走北门,不认识守卫也就罢了;可沿途下来,东华门由本宫不认识的人镇守,南门由本宫不认识的人镇守,果然是有心人在捣鬼。
不过,你们有几个胆子?
朱厚照身子一震,积雪簌簌而落,他也不下马,直接就喝道“本宫需入皇城,与本宫让路!”
镇守午门的,也是一个人高马大、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千户,皮肤较先前的千户白皙了些,但肌肉盘虬之强横气息,却犹有过之。
千户道“还请出示入宫印信!”
朱厚照将自己的令牌丢给了他。
不出朱厚照判断,这个千户只是简单看了看,瘪瘪嘴,道“还请出示由司礼监开具的通行印信。”
朱厚照冷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司礼监也敢对宫城防御指手画脚了?
陈宽你个狗太监,是活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弘治皇帝
朱厚照收到影卫传信的时候,他正好在雁门关。
当时,大明与鞑靼人的大战落幕了,但另外一场贸易盛宴开启了。
朱厚照与达延汗双方约定,于雁门关之外摆个集市。
当然不是前些年双方大战之后,在鞑靼人强硬要求之下,在大明几十万军队虎视眈眈之下,拿大明宝贝的麝香、中药、茶叶、瓷器、盐巴、铁器、礼器、贡品等一应宝贵物资,去换鞑靼人擦屁股都嫌硬的垃圾!
这一次是,公平贸易!
明朝明码标价,鞑靼人使用朱厚照发放的银票,购买大明的物资!
朱厚照无可不可,反正大同现在归张雄管。自然,雁门关顺理成章地被张雄收入囊中。
再加上,宣府之外实在没有好地方。
要从飞狐岭关出去草原,坑坑洼洼不说,还有老大一段崎岖之路;雁门关之外虽然也到处是山岭,可好歹有几块平整的地盘。
自然,这种贸易……既然是达延汗主动提出来,朱厚照自觉地将价格翻了好几倍!
达延汗也无所谓,能交易这些东西已经喜出望外,更何况本次他是战败方。
所以,双方交易很愉快,不曾发生任何争执。
这样的交易持续了好些天!
在朱厚照愉快地数小可爱的时候,影卫的消息到了!
萧敬出事了,他失踪了!
弘治皇帝病了!
朱厚照担心了!
他清楚知道弘治皇帝的底子,当然晓得弘治皇帝身体有多差……
一个自幼于潮湿、冰冷之地长大的身体,一个自幼被人下毒差点陨落的身体,一个自幼不见天日的身体……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小感冒都能去走一趟鬼门关!
再加上现在极寒的天气!
弘治皇帝那具身体有某一个不好,或许就会引一堆并发症。
但瞬间他就感觉不对!
弘治皇帝刚吃了火锅,然后就觉得冷?吃了火锅,尤其是羊肉火锅应该很热乎对不对?再说御书房怎会没有地暖,又怎会需要加火盆,萧敬又怎会莫名其妙不见?
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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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年老鬼瞬间觉得,无数阴谋诡计铺面而来!
所以,现在他必须回京!
可朱厚照跑得急,陌刀卫士完全跟不上他,一直到了京师,能跟他上的只有近千个影卫,以及百来个陌刀卫。
好吧,人够了!
朱厚照再不说话,他牵住缰绳就往地上跳……然后,大家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仿似,半空中有个无形的弹簧,把他顶了一下,他的人就来了个违反物理规则的半空漂移。
从马背上,鬼魅般漂移到千户的脖子前方。
朱厚照一把抓住千户的脖子,人还在半空,就暴力往下一掼!
所有人都清楚听到,千户骨头碎裂的声音。
众多守门的士兵这才惊觉,所有人都觉得幻象横生——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在挑衅谁?我们在阻拦当朝太子?
还是,我们正在激怒一头洪荒猛兽?
朱厚照此时,就是一头被激怒的洪荒猛兽!
他煞气无边,一双眼变得血红!
本宫从北边入城,你们敢让本宫走南门,本宫走南门,你们敢拿劳什子的司礼监来威胁本宫……
好吧,陈宽那个连屁都不是的废物,肯定被你们控制了!
金吾卫作为天子亲军,你们也伸手了!
但这是本宫住的地方,本宫乃是东宫太子!
朱厚照大喝,凭空炸雷惊爆“陌刀卫,杀!”
“统统杀了,一个不留!”
“去调集腾骧卫来此,调集锦衣卫来此,本宫看谁敢造次!”
不一时,刘瑾就到了。
朱厚照直接吩咐他“本宫予你百名陌刀卫,锦衣卫到了也归你指挥,为本宫看守午门禁苑,无论谁出入,都需本宫命令!”
“待剩余陌刀卫到来,直接接管宫廷;等阳武侯到达,立即接管京师城防!”
“但凡有人敢随意乱闯,无须请示,直接斩杀!”
回答朱厚照的,是杀气弥野的陌刀卫。
这支沉默的、身材高大的、只是一刀就将人砍成两截的、对遍地尸首视若无睹的、即便杀了人也没感觉的队伍。
用他们对朱厚照的狂热崇拜,嘶声力竭地吼了一个字“诺!”
然后,再吼出那句让鞑靼人心惊胆战的名句“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刘瑾顿觉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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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带着影卫进入皇宫,金吾卫被杀了数百人的消息,立即传遍京师。
有人吓得瑟瑟发抖,裹着被子结结巴巴“坏了,坏了,这群人,千万不要牵扯本官……”
也有人疾声怒斥。
“你们怎敢搞阻拦太子入宫这样的蠢事!”
“你们这群蠢货就不知道,太子入宫,名正言顺?”
“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阻拦他,知道么?”
“蠢货啊,你们竟然要玩什么李代桃僵……要知道皇后正有身孕,她如何能听政?就算她愿意听政,就能任由尔等摆布?”
还有人幽幽地鄙视。
“行此粗鄙之策,会是谁……嘿嘿,除了张氏两头猪,又或者那几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怕是再无余人!蠢货啊,你们竟然想控制太后……却不知道皇太子的可怕……哈哈哈哈,真是蠢货!”
“若以本……来玩这场游戏,无论如何都要等张后生产。若是男丁,迅速联结一切力量,不择手段以除当今……若是女,兴王本人不就是最好的替代?”
“一群笨蛋啊,想玩挟天子以令诸侯,起码也要搞清楚被挟持的天子是谁嘛……何况,这头小狐狸可不好对付,光看他敛财的手段,不到三年时间,就能成为北方巨富,岂是尔等可以轻松对付之人!”
“更别说南方那位好不容易请了个外援,结果被这位三两下打得落花流水,南方那位……现在是不是躲在被窝里哭泣?”
“你们不懂,真正的高手,从来不是有多少人附会你们,奉承你们,那些对尔等溜须拍马的家伙们,一点用处都没有!”
此人仰首望天,幽幽叹息“真正的高手,是去拨动天下大势……”
还有更多人,目瞪口呆。
直接吓得缩回了卵子。
当然,御史们不在此列!
御史们立即就兴奋了……太子竟然敢直接杀人?这是午门,这是禁军,是法度的象征,就这么被太子杀了?
哼,无论如何,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太子殿下,若您不杀人还好……哪怕强闯,金吾卫就当真敢阻拦你了?但您杀了人,就无论如何要给天下一个说法!
您是太子,是皇位的继承人,是一切的表率……太子啊,您的麻烦大了!
尊敬的太子殿下,哪怕本官也是您的敬仰者之一,可现在,本官要参你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海河晏清
朱厚照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寿宁侯、建昌候了。
这两个舅舅,他从记事开始就不喜欢。
在朱厚照看来,这就是两个没心没肺的脑残!
彼时,太皇太后逝世,大家都在哀悼,两个货却载歌载舞,还溜去御书房戴弘治皇帝的皇冠。
上辈子,弘治皇帝驾崩,两个家伙同样不去哀悼,而是穿着龙袍到处玩。
这让朱厚照想起了一个故事。
西汉的时候,经常有人对朝廷不满,于是跑到未央宫之外,大声嚷嚷道“乃公要造反了!”
于是,被抓起来一刀宰了。
朱厚照深感认同,他两个舅舅,就是那个跑到皇宫外面喊要造反的人。
偏偏,这两个家伙还挺能混,竟然能和山东孔氏联姻。
并且,这么脑残的人,玩土地兼并、走私私盐、走私铁矿、欺男霸女,偶尔玩弄权术,还很有一套。
不得不说,脑残与智慧能结合于一体,当真是一个奇葩现象。
但他避免不了的是,这是他的亲舅舅!
更加避免不了,当他要见弘治皇帝,先见到的是这两个蠢货舅舅。
张鹤龄倨傲无比,不等朱厚照说话,立即就训斥朱厚照,道“尔父病重,身为皇太子竟然不在身边,如此不孝,太子可曾有过反思!”
张延齢也是一副鼻孔朝天的神态“就是就是!太子大不孝,不曾尽人伦大义。”
朱厚照的鼻子冒烟了。
他比老鹰还要出色的眼睛,立即看到了张鹤龄眼里的得意,也看到了张延齢嘴角的恶意。
朱厚照心中一叹,旋即又大怒,他不曾想到——两个舅舅一点亲情都不讲!
试想,当你的亲舅舅来指责你,你作为某人的儿子,不讲孝道……会发生什么?
这是杀人诛心,会动摇东宫太子的政治根基!
若是某个对朱厚照有意见的政客,也就罢了。偏偏,在人伦之礼大过天的年代,挑事的是他亲舅舅。
朱厚照强忍住一拳打死一个的冲动,低声喝道“闪开!”
二人得意洋洋,丝毫不以为许。
把身子一挤,拦住了朱厚照。
朱厚照眉头大皱,他当然不能像皇宫门口一样,将人直接摔死,也不能直接叫羽林卫将人砍死。
但他有他的办法。
既然你们主动找茬,非要得罪本宫,那本宫为何要与你们客气!
朱厚照向后一退,马上影帝上身,迅速换了一副表情,惊讶道“二位舅舅,你们这是哪里惹的邪祟?”
一边说,朱厚照又退了好几步。
张鹤龄狐疑起来,倒是张延齢是个吝不惜的浑性子,丝毫不以为意,还大叫“乖外甥,快给舅父请安,之后去见你父皇……”
朱厚照退得更远了,还提醒其他人“都退开些,二位舅父不晓得哪里沾染了邪气,千万不要传染给他人。”
太监宫女们有些怀疑,又不敢对二位侯爷不敬,场面顿时很尴尬。
但二位侯爷主动帮大家化解了尴尬。
寿宁侯、建昌候忽然就觉得全身燥热,只是很短的时间,二人满脸通红,周身冒起腾腾热气。
朱厚照大叫“邪气入骨,唯有金汁可解……快来人,去熬一桶金汁来!”
一时间,鸡飞狗跳。
寿宁侯、建昌候不但浑身燥热,很快就上升到奇痒无比。二人浑浑噩噩冲入御花园,“噗通”一声,跳进水池。
人总算清醒过来。
怪异的是,二人刚要上岸,只是离开池水须臾,马上又痒得受不了。
好半天,总算有金汁来了。
朱厚照道“还缺个引子,等本宫撒一泡童子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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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朱厚照这么一通整蛊,寿宁侯建昌候恶吐了几乎一个时辰,二人脸色苍白、有气无力,想要找张皇后告状,谁知张氏也嫌弃他们。
朱厚照此时,大大方方安排人送二人回去。
少了这么两个捣乱的家伙,朱厚照才得以仔细思索弘治皇帝的病情。
弘治皇帝正处于昏迷不醒中,朱厚照检查了半天,就犹豫了半天。
愈是反复检查,就愈是心凉!
弘治皇帝中毒了!
但若只是中个毒,朱厚照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治好。
他心凉的原因……他深度怀疑是癌症!还是晚期!
一个癌症晚期之人,中了肠穿肚烂的药,以致于毒入脏腑,发作更是迅疾了九分。就算以朱厚照的医术……试问,普天之下除了癌症,还能有什么疾病能难住朱厚照?
无药可解!无计可施!
一直呆到夜深,弘治皇帝偶有醒转,又很快昏迷过去。
朱厚照也一直不曾歇息,他呆呆地站在花园里,茫然地看着夜幕降临,即便寒意裹身,春风入骨,再待到一缕霞光临世,朱厚照仍在原地。
一直没有过任何动作!
仿似,已经划成了一个石头人。
刘瑾来了数次,薛翰、张破虏也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二人都不敢叫他。
也没人敢去禀告张皇后。
待到天际第一缕炽热之气到来,朱厚照才把脖子拧动了一下。
“日出了啊……”
朱厚照仍然处于茫然之中。
这时,弘治皇帝终于醒了。
朱厚照仿似一支会拐弯的箭,第一时间串进房间里。
弘治皇帝一时脸色潮红,一时脸色苍白,嘴角蠕蠕道“太子……”
朱厚照连忙扑过去,强忍住心里的哀痛,道“父皇,儿臣在此。”
弘治皇帝断断续续地道“去传内阁三……再叫上杨廷和……張懋……”
很快,得到消息的诸位大佬都来了。
張懋虽晚了一点,但看他风尘仆仆,周身热情腾腾,显然是从神机营一路飞驰而来。
弘治皇帝眼神明亮起来,声音也洪亮了些“刘爱卿……”
内阁三位大佬亦是眼角含泪,弘治皇帝刚刚还奄奄一息,忽然就精神抖擞,明显是回光返照,已到了弥留之际。
诸人大悲,齐声道“臣在!”
弘治皇帝道“朕去矣,唯太子冲要之龄,克继大统,诸卿当劳神辅佐……”
众人大悲,高呼“陛下登基于紊乱凋敝,然躬行节俭,勤于政事,宽待臣工。臣等深受陛下大恩,必护持幼主,殚精竭力。”
弘治皇帝深深地看了朱厚照一眼,他的眼里有无数的话语,也有无数的故事,还有无数的慈爱,但都来不及告诉朱厚照。
他只来得及说了四个字“海河晏清……”
一头扎了下去,就再也起不来。
。
第一百二十四章、政治遗产
大明的势力,其实很好分辨。
九边重镇之兵,其兵源从常驻卫所而来,不过被兵部直辖了一部分;当然,仍然有部分隶属于五军都督府管辖。
比如,宣府万全卫。
除此之外,就是遍布天下的卫所;比如南京卫、杭州卫等,虽仍然属于五军都督府直辖,但当地主官连同监军也有权调配。
其它的,就是天子亲军,名义上由五军都督府直辖,但除了神机营、三千营、五军营之外,便是五军都督府的老大張懋,也不能调动。
比如,羽林卫,虎贲卫,武功卫,腾骧卫,金吾卫,永清卫;又比如最特殊的一支,锦衣卫。
锦衣卫与西厂、东厂又不同,大家虽然都是特务机构,但锦衣卫的势力可不止是大明内部,而是辽东、草原、缅甸、安南、朝鲜到处都有,朱厚照看过记录,这些年还有分配去吕宋,甚至马六甲的锦衣卫。
但上述三个机构,都无法和影卫相比。
这是由皇帝亲镇的,强大的,暴力的存在。
由整个国家豢养,集合整个皇家的力量,培训出来的精英力量。
但影卫的老大失踪了,从而产生了疏忽,皇帝中毒了。
朱厚照把羽林卫中军调集来戍卫宫禁,无论锦衣卫,又或者东厂、西厂,全部派出去打探消息。
鉴于陈宽这个货色先前竟然敢与张氏兄弟同流合污,朱厚照直接让刘瑾入驻了司礼监,于第一时间接手了司礼监并东厂。
至于西厂,苗逵算是难得的忠义之人,虽然朱厚照身边诸如张永、高凤等人虎视眈眈,朱厚照偏偏不让他们插手。
反而,给苗逵加大了权柄。
倒是锦衣卫,让朱厚照惆怅起来。
因为牟斌此人……这个被称为历代最忠厚老实的锦衣卫指挥使,虽然能力稍逊,可其忠心、忠义都不成问题。
朱厚照纠结的地方,也在于此。
他想调牟斌去其它地方高就,偏偏找不到合适的人来顶替。
当然,有能力顶替的……比如说张永、高凤等等,他同样不会让太监拥有太多权力。
第一个给朱厚照带来消息的,也是牟斌。
牟斌道“陛下,臣发动人手,遍查京畿周边,发现了几件奇怪的事情……”
倭寇,东瀛人!兀良哈人!女真人!海盗!
这些人齐聚一堂,像是在谋划什么大事。
朱厚照立即想起了他不曾击毙的那个东瀛高手,也同样想起了潜入大明的兀良哈骑士。
到底是谁在勾结这些人?
这些人潜入的时间,明显是在弘治皇帝中毒之前。
那么……
一个隐隐约约的阴谋,被朱厚照勾连起来。
但朱厚照望了望牟斌,有些失望。一个忠厚老实的家伙,干得是特务活计……他能干好?
————分段————
对外宣布,肯定是弘治皇帝身体有疾,从而大行归天。
朱厚照登基之后,就再没去过金銮殿。
他要把那只毒手揪出来!
这个仇,也必须报!
但这波涛汹涌的暗流,他又担心起来。
总不成老子刚刚由“本宫”称为“朕”,你们就要把朕弄下课?
想到这里,朱厚照自己都笑了。
等到羽林卫完成京师布防之后,朱厚照……正德皇帝的命令就恶狠狠地来了。
“兹令英国公張懋,入驻神机营,责京畿防务!”
張懋哀叹一声,老子才回来一天,还没来得及和小妾亲热,又要去冷冰冰的军营,谁特么愿意和大头兵呆一起!
“兹令羽林卫入驻京师,接管京畿防务,钦此!”
“兹令成国公次子朱鹤,入锦衣卫,任锦衣卫同知,钦此!”
“兹令朕朔将军张浚,坐镇张家口堡……钦此!”
“兹令……”
一道道命令发布下去之后,朱厚照根本不去管接管的如何,直接宣布了最后一个命令——京师,封城!
京师诸多大佬们看得目瞪口呆!
话说,皇帝陛下您刚刚登基,正是要去大朝会阐述您的政治理念的时候,这个时候封城干嘛?
就连内阁三位……现在是四位,于弘治皇帝驾崩之前,弘治皇帝特旨杨廷和入阁。
现在四人神情复杂,全都望着煞气无边的小皇帝。
杨廷和第一个问“陛下,此际宣府大胜,正是稳定人心,发放抚恤,大赦天下之际,陛下何故大动干戈?”
正德小皇帝杀气凛然地道“朕不怕告诉四位卿家,父皇乃是中毒而亡,什么劳什子驾崩于疲的鬼话,不过是骗人的!”
刘健大惊失色,颤声道“陛下,如此大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正德小皇帝堵了回去“朕给几位师傅看个东西。”
御书房,弘治皇帝经年累月办公的案几上,有一摞高高的资料,正德皇帝呶呶嘴,刘瑾就分发给了诸人。
正德皇帝的话,也在御书房里冷冽响起“这是最近潜入京畿的巨盗、杀手、倭人、兀良哈高手的资料,凡与之相关者,也俱在此列!”
“有很明确的情报显示,父皇之所以中毒,和这些家伙有极深的关系,几位师傅……”
待说到一个“傅”字,正德皇帝温和的神色骤然变化,嘴角已经带上了一丝狰狞,一个字一个把最后的话说完“怎么看!”
这冷冷的话一问,几人觉得温暖的御书房蓦然吹来一阵寒风,让几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毫无疑问,几人肯定不在此辈。无论是刘健、谢迁、李东阳,又或者杨廷和,都属于弘治皇帝的紘股之臣;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人自不必说,三人与弘治皇帝相识于微末,乃是弘治皇帝一路提拔。
就拿刘健来说,虽有“刘公断”这种赞誉刘健善于决断之美称,可要是没有弘治皇帝,以刘健的性子,怕是早上了数次断头台。
三人里,当真稳妥些的,也就只有个李东阳。
便是杨廷和,弘治皇帝弥留之际为何会提拔于他?
当然是为了给正德皇帝提拔个自己人!
为何不让正德皇帝自己提拔?
原因很简单!他作为皇帝,要找一找对付太子的黑手,马上就招了报应,谁晓得正德提拔的人会受什么阻力?
会不会恰好提拔了对方想要上位的人?
彼时,弘治皇帝正值灵台清明,他给还不曾登基的儿子,留下了最后一份政治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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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法家弗士
虽然满心怒火,但正德皇帝简单聊了几句,就将几人判出了高下。
刘健此人贵为内阁首辅,当谋敢断是他的标签,对于朝廷财政困难深感焦虑,对于斋醮、织价、冗官、营造之浪费深恶痛绝。
只可惜,他在朱厚照心目中……守成、过渡马马虎虎,即便他再敢“断”,也终究七十有余,失去了进取的开拓精神。
至于谢迁,虽然才五十出头,不过么……此人恰是江南一系最大的代言人。
倒不是说他贪,又或者说此人多迂腐。
实在是,对于朝政,谢迁始终少了些格局。
李东阳,乃是三人中最有谋略,也是最有格局之人,更被正德皇帝评价为极其难得的现实主义者。
这种人,用于政治稳定,可以说其能力无出其右。
但正德最喜欢的,仍然是杨廷和!
虽然,和他作对最多的也是杨廷和。
但保护他政治遗产最多的人,为他身后正名的人,为张皇后不顾一切的人,也是杨廷和。
杨廷和这个瓜娃子,有着蜀中人特有的浪漫天性,也敢打敢拼。
当真要说最有开拓精神者,非此人不可!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恐怕也很有可能会成为改革最大的阻拦。
即便正德对于杨氏父子二人,尤其对于他儿子杨慎……为了正德被嘉靖迫害了一生的无双才子。
正德深深感激!
但感激是一回事,国家未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正德心目中,这些人统统比不上一个焦芳。
更比不上一个苗逵!
倒是有个人,朱厚照非常想用!
王鏊!唐伯虎的老师!
朱厚照想重用此人,并非此人被誉为明朝三大完人之一,也并非有唐伯虎的裙带关系,更非此人极其有才。
而是,此人是个偷偷摸摸的法学研究者!
要是在西汉,王鏊是妥妥的法家大拿!
法家是什么?
对于儒家来说,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干掉一个法家弗士来得痛快。
只要能干掉法家,儒家士子绝对能回到当年公羊≈lt;春秋≈gt;大行其道,大复仇理念成为主流思想的状态。
这些儒家士子,只要法家出现,保证会回到君子六艺,文武双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疯魔时代。
正德皇帝知道王鏊的事情,自然是因为唐伯虎。
正德皇帝只要重用王鏊,再偷偷放出一些消息,他就能暗地里偷偷摸摸搞自己的事情,还帮自己找了一个最大的挡箭牌!
但这都不重要!
因为法家的人,最忠心!
一切唯上!
倒不是说法家拍马屁第一,而是法家确认帝王为一切法统的中心之后,这群人头可断血可流,哪怕全家死光都会维护法度秩序。
兼且,若说为了理想会不顾一切去践行,除了墨家那群光脚板之外,还有谁能比得上法家?
儒家这群叽叽哇哇的家伙,在墨家、法家面前,只配跪在地上唱征服!
要正德皇帝有这么个左右手,会发生什么事?
一切歪门邪道,都会躲在被窝里哭泣!
什么土地兼并,欺男霸女,藩王逾制,横行不法……哼哼,这一刻,义纵、晃错、张汤、宁成,都纷纷冷笑起来。
收拾不法者,本官最喜欢了!
不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算什么法家酷吏!
正德皇帝收回心思,他现在就想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这些暗中蝇营狗苟的家伙,害了弘治皇帝的王八蛋,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为此,他将杀人的刀,给了刘瑾。
并吩咐刘瑾,狠狠杀!
但正德皇帝仍然庙算失误!
在他看来,有锦衣卫、羽林卫、东厂、西厂,兼有个最专业的影卫,这本该是能荡平一切的力量!
却仍然让几个头目跑了。
倒是有个惊喜,京师里竟然抓了好些个白莲教头目。
让正德皇帝狠狠抽了一口凉气,也让四位辅政大臣差点吞了舌头。
原本,内阁四位大臣见杀人太狠,本有据理力争的心思,但白莲教这个禁忌字眼一出,大家纷纷表示杀少了!
风声一出,谁敢反对,连御史都会看不过眼!连同城门,也加封了十来天!
不过,即便处于主场,锦衣卫、东厂、西厂仍然死了不少人。
让正德皇帝难堪的是,去西城封杀福建林氏的锦衣卫,竟然被人团灭了。若非临时调集了一千陌刀卫全城巡逻,怕当真让这群人跑了。
可十多天下来,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哪怕掘地三尺,也未能找到萧敬,更不曾找到下毒的线索。
————分段————
正德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时时刻刻都在琢磨,等本宫当了皇帝要干什么!
老子要打下草原,要征服辽东,要将河套平原变成后院,要把黄河驯服,要解决土地兼并,要改善科举制度,要把藩王这些吃白饭的统统收拾了。
最重要的,是拿刘大夏的人头来祭奠郑和!
可惜,事态的发展从来不已人的意志为转移。
影卫们加紧了追缉,仍然没有萧敬的消息,也没找到更多的线索。
干脆,朱厚照先整顿宫廷!
朱厚照是深深忧虑这群家伙的!
这群人,是善变的,是阴毒的,是复杂的,也是血性的,可怜的!
所以,朱厚照要兑现承诺。
当然,在此之前他要将十二监先换一遍。至起码,那些重要的地方必须先换了!
否则,再来一个像陈宽这样的废物,他还怎么玩?
某天,是不是他这个皇帝想回宫,也要去弄个条子什么的……就丢人丢大发了!
正德皇帝道“刘伴伴,朕当年答应你们的事情……你去西山选一块地方,建两个祠堂,一个英烈祠,另外一个专门供奉尔等。”
“但凡无贪赃枉法事,逝后名帏统统入另外一个。若是对于朝廷有功,则入英烈祠……”
“此其一!其二,朕当年答应尔等,若立大功,则封赏尔等后人;你去负责录了名录,厘清亲属关系,此事由你负责。”
“另外,父皇驾崩之事,与宫内的太监宫女们怎会脱得开干系?”
“前段时间,总该查得差不多了罢?”
刘瑾初时很开心,红光满面,到后面却把脸苦了起来。
脸色苍白!
实在是……人死光了!
凡是当天与御书房,坤宁宫,乾清宫相关者,都死光了!
死法也稀奇古怪,上吊的,落水的,中毒的,被人掐死的,睡死的,饱死的……总共一百多名太监宫女,死得一个不剩!
第一百二十六章、黄河大手笔
说实话,大明皇帝就没几个人是正常老死的!
除了朱元璋,还有个朱祁镇!
至于其他,不是病死,就是被毒死!
就算正德皇帝上辈子,他的皇帝老爹也是被高太医拿错药,从而毒死了!
正德皇帝是深深怀疑的,干了一辈子的医生会拿错药不出奇,可拿错皇帝的药……没人敢说这里面没有鬼!
就算他自己……他仍然不曾料到宫廷禁内之千疮百孔,被人渗透得如此之深。
他虽然武功盖世,更有安陆这种世上最顶级的暗器高手、轻功高手、大毒师保护,兼他自己也是奇门杂学,精通无数。
可这些天他仍然胆颤心惊。
他不但担心自己,还担心张皇后!
所以,宫廷禁内必须整顿!
正德皇帝偶尔也会调侃,若是没有这种随意塞人进宫的现象,说不定就没有他!
事情还真是如此。
因为,弘治皇帝的母亲纪氏,乃是俘虏入宫!
她本是广西土司的丫鬟,只不过因为美貌被宪宗宠幸了一回而已。
奇葩吧!
内里没人提起的现实是,谁割了二两肉都有可能进宫,谁也不敢保证某个宫女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又或者未曾灭门仔细的孽种。
只需稍微勾动这些人心中的魔鬼,是不是就能悄无声息取了皇帝的小狗命?
很有可能!
正德皇帝既然知道了,他就要改变!
重新定规矩!
宫廷禁内所有人,身份统统核查一遍!从此之后,太监宫女……必须经由有司严格考核,仔细追溯,反复确认之后,方有资格进宫。
宁缺毋滥!此时调整宫廷禁内的人手,也的确是个好时机。
因为,太皇太后逝世了,皇宫内真正需要服侍的主人只有两位,一个是正德皇帝,一个是张皇后。等张皇后生产之后,会多一个殿下又或者多一个公主。
这些人员,同时也不需要考虑失业等因素,统统被正德安排去皇庄。只要这些人远离大内,就算把危险因素调离了。
剩下的,慢慢排查就是!
而且,放了这些人出去之后,有鬼的一些家伙和外面联络是不是会方便些?
算不算引蛇出洞?
当然,宫廷禁内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容易被安插间谍,而是这些可怜的家伙们容易被收买!
故此,刘瑾弄出来的监督机制就管大用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压根没有什么宫女太监,所有的人全部是专业人手。
只可惜……
不现实!
好在有惊无险,正德皇帝弄这么一出之后,大部分太监宫女是忠心度爆表的,不但有问题的被调走了,还真弄出来了几个间谍!
有几个是朝鲜派来的,还有几个竟然是缅甸、安南派来的。
正德皇帝马上动起了心思,这些个地方……要不要训斥一番?
想了一想又作罢,等到勘合贸易的时候,再收拾这些渣渣们!
不过,皇宫最近虽然冷清了一些,倒是让正德小皇帝安心了不少。
倒是这般折腾了大半个月下来,也不曾有萧敬的消息,更不曾找到下毒的线索,让正德皇帝有些烦恼。
一大早,内阁四臣就来了,规劝正德皇帝召开大朝会。
想了想,正德皇帝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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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大朝会,包括弘治年间还整出了晚朝,说穿了,这无非就是走过场,彰显个必要的政治形势。
大朝会上,很少有人会当真去爆几个雷,也几乎不太可能会有突发事件。
所有于大朝会宣布的、颁布的、通过的,基本于事先已经完成了商议,又或者是某事不绝故而试探群臣的意见。
不过,这种形式却是必不可免。
通过大朝会,就代表着一种意思——大家在这里全部通过了,不但代表了这件事的神圣性、合法性,更代表这件事合乎礼、合乎法、合乎情,几乎就可以当成是国策一般的重要。
说穿了,在这里走了形式,通过之后……就代表着,这件事情大家都认可了,谁要敢反对,谁要敢拖后腿,就是犯政治错误,大家可以群体而攻之!
不但不会有任何心理包袱,还能捞一些政治成绩。
鉴于此,正德皇帝立即动了心思,他吩咐刘瑾,去传了焦芳。
说实话,这个时候正德皇帝是尴尬的。作为皇帝,他只有焦芳一个可用的狗腿子……这怎么行!
不过,作为皇帝也最不缺人!
问题的关键在于,用谁能发挥作用,怎么将人用好,用谁最为合适,才是正德皇帝需要思考的事情。
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
很快,焦芳就到了,正德皇帝微笑着让焦芳坐下他早令人摆好的锦墩,道“朕今日唤爱卿到来,是想和爱卿商议几件事……”
“其一嘛,是黄河疏浚并改流河道。”
“不过,朕的意思是不妨把事情搞大点!”
焦芳吃了一惊!
于往年,大明要治水疏浚,其实花不了多少钱。其主要支出,在于材料,在于工人的口粮。
因为,农户们是需要服徭役的!
可正德这次提了一个建议,取消徭役,但凡出工的农户们,统统发放补贴,若有伤残死亡之虞,由朝廷给予抚恤。
这么一算,钱就要花得多了!
但这不是焦芳吃惊的主要原因!
正德为此准备了近两个亿的预算,将至宁夏段开始,上游一路植被黄土高原,下游疏浚支流,深挖河道,修缮堤岸。
只有这么搞,黄河于往后千年,都不会成为中原的灾患。
中原,才会真正成为大明的商贸中心!
这个计划,不但涉及到国防安全,还涉及到农户迁移,更涉及到土地产权等一系列……在焦芳看来不可完成的困难。
因为,配合这个计划实施的,不但要于河套修建边防,更要迁徙陕西、山西、河南、山东段诸多沿岸居民。
然后在黄河两段植被五公里!
兼且,无论是淮水、涡水、颖水、运河,该疏浚的疏浚,该深挖的深挖……
计算下来,什么秦始皇修长城,隋炀帝修大运河,在这个浩大工程面前,都是过家家。
焦芳差点就吓傻了!
他要真完成这个伟大的创举,别说他焦氏往后千年,怕是万年之后都会有人给他焦芳立功德碑,立长生祠!
可问题也在于此,这个功劳太大了,他焦乌头、焦大脸一个吃不下!
而且,陛下您哪里来这么多钱?
第一百二十七章、大朝会
黄河会出问题,最大的原因就是黄土高原的水土流失。
此处不但有宋朝的原因,也有河套平原反复丢失之故。更有此时缺乏财力、人力、物力,缺乏格局等一系列因素。
当然,大明人口膨胀,导致近些年拓荒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也是原因之一。
当然,历史上不是没人这么想过,但遗憾的是,没人能这么做!
也做不到!
因为,只要河套平原仍然是战争的中心,想要在黄土高原植树,简直就是做梦!
往昔,就算打下河套平原,想要真正经略此地,也要花费天文数字。
偏偏,正德皇帝有钱!
有很多钱!
他真正要干的,不但是在黄河两岸植树,深挖、拓宽下游,修筑堤岸;而是在此时,于河套、包克图、红山等地,修建城池,修建最大的军事基地。
虽然羽林卫现在只有三万多人,拱卫京畿都不够。
但是,宣府没有战事之后,朱厚照完全可以将此地的精锐组织起来,建一支真正强大的军队。
并且,此地不但有诸如白玉、张雄、王镇、穆荣、李稽这样的影卫,还有张浚、张破虏这种忠心耿耿的人物。
就连宣府的士兵,都对正德皇帝敬若神明。
还有哪里有比这更值得正德皇帝投资,更值得正德皇帝信任的兵源。
这些现成的精锐,有了更强大的战争器械,完全可以驻扎于长城之外。
等若干年之后,就能完成这些土地的消化。
兼且,宣府地方不大,土地分个两三万户就已经很了不起,若不能将宣府转化成职业军队,哪里找这么多地给这些大头兵耕种。
同时,这还不是正德皇帝最大的目的。
他真正的目的是,在修缮黄河,从而影响漕运的时候……这个目的出来了——海运!
招募的造船师已经来了,图纸也设计好了,就等材料来了。
就可以开搞!
一举解决民族千年以来最大的麻烦,不但会给正德皇帝打下无与伦比的政治基础,还可以实现他老早就有的想法。
多好!
想想看,当山西、山东、河南、陕西,连同安徽等地,再也不用承受水涝之患,他正德皇帝的名声,会好到怎样的程度?
当他将这些地方的水利修好之后,这些地方会发生暴乱?
会有不稳定的情况出现?
不会的!
只要他稍微减缓这些地方的土地兼并,这些地方就会成为正德皇帝的基本盘。
哪里都可能会造反,这里不会!
只要正德皇帝完成这件事,去干那些藩王、贪官、地主,小民们会怎样?
用一个极其有逼格的话来说,就是——王师一来,箪食壶浆!
顺带的,他正德皇帝今后的子孙,只要不是脑残到去挨家挨户杀人,都会是无数人拥护的正统继承人!
正德皇帝解释道“当王师占领包克图、河套平原之后,大明便拥有了最大的铁矿……”
这就是他的底气!
对外,老子有军队,有武器;对内,老子有钱搞开发!
谁敢反对?
老子分分钟教他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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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芳被吓傻了!
他是真吓到了!
并非是他不了解正德皇帝的计划,也并非是他不赞同,而是这个计划太大了!
庞大得他心惊胆战!
而且,正德皇帝授权他“焦爱卿,明日大朝会之际,你便提出来罢。”
泼天大的功绩到手了,反而让焦芳有些懵逼。
以致于晚上小妾找他的时候,焦芳仍然在想奏章怎么写,而无丝毫兴致。
他当然明白,明日乃是正德皇帝人生第一次大朝会。
这次大朝会,就是正德皇帝大赦天下,施恩天下,讲述施政理念,定下政治目标的大朝会。
正德皇帝,将这个大任务交给了他!
足以可见正德皇帝对他的信任。
这份信任,沉甸甸的,让焦芳一夜都不曾休息好!
以致于,第二日他盯着个老大的黑眼圈去了金銮殿。
群臣也来得很早,来的人也很多。
内阁四位阁老,连同六部的尚书、左右侍郎、郎中、员外郎、主事,五寺寺卿、少卿、寺丞,监察院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监察御史、巡城御史,通政司、翰林院、国子监、钦天监、六科、武学、顺天府、五军都督府、五城兵马司、提刑按察使司、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市舶提举司等一切有资格入大朝会者。
以及,有必要入大朝会者,统统都来了。
浩浩荡荡,数百人一起高呼万岁之音,震得金銮殿房顶簌簌响动。
正德皇帝高坐于台上龙椅,百感交集望着这一幕。
正德皇帝轻轻道“诸位爱卿平身。”
刘瑾便走到了台上边缘,高呼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一声喊,便正式开启了正德皇帝的皇帝生涯。
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正德皇帝再一次不按牌理出牌!
按照道理来说,这个时候首先是诸位大臣先恭贺皇帝登基,然后哀悼先帝一番,表彰先帝一番,然后静等正德皇帝发表意见。
这个时候,也是所有人都无比期盼的肉戏。
无论你想不想听,都要明白这个皇帝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他要留下怎样的功绩,他的政治倾向等等。
以便于今后,把握住朝廷的发展方向,以配合皇帝!
换一个俗词来说,就是把握政治正确!
可正德皇帝没管这么多,他按捺住了第一个要出列的焦芳,施施然站了起来。
正德皇帝环目一望,给了所有人一个深刻的眼神,道“自父皇登天以来,朕无时不刻都在怀念,他于大明最为紊乱凋敝之时登基,他躬行节俭,他善待臣工,他勤于政事,他也为人正直。”
“父皇宽厚仁慈,不近声色,重视司法,大开言路,努力扭转朝政状况,驱逐奸佞,励精图治,朕观自三皇五帝以下,称贤主者,唯汉文帝、宋仁宗与我明之孝宗皇帝。”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众人面面相觑!
陛下,这番话……貌似应该我们来说才对。您将俺们的话说完了,俺们该说些啥?
俺们该怎么办?
再说了,陛下您说得这么好,俺们是不是应该说得更好一些?
关键是,俺们要说得更好……会不会有点违背良心?
好吧,众位大臣捏着鼻子认了!
实在是,弘治皇帝当真不差。正德皇帝虽然将之比拟成三皇五帝之下的唯三贤主之一,也不算过分!
众臣只能高呼万岁英明,先皇无比伟大……巴拉巴拉。
但下一幕,正德的话震惊了所有人。
最诧异的是,焦芳。
焦芳心里大呼,陛下,不是该我表演?不是该由老焦来表达您的政治意见?陛下您把大头都说了,老焦还要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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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出人意料的大朝会
本该有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众臣痛哭流涕地怀念先帝,正德皇帝也该流几滴眼泪,声泪俱下、捶胸顿足地表演一番,然后才到正德皇帝隐晦地说出自己的施政理念。
可谁也不曾想到,正德皇帝直接开出了王炸“自洪武先祖开国,大明人口由四千余万,增至如今六千余万。然则,朝廷税赋则一路有减无增。”
“朕前些年出宫,亲见天子脚下,民生凋敝,路有尸骨,舍有连年漏,房有千日寒,诸多百姓无遮蔽之裳……”
“至于卖儿鬻女,则比比皆是!”
“就连父皇临终之际,交代于朕的心愿,亦是海河晏清……”
“故,朕感天下凋敝至斯,拟朕自登基以来第一道旨意,终有明一朝,永不加赋!”
轰!
大朝会炸开了。
无数人目瞪口呆。
有惊喜如狂者,也有惊吓如狂者,有人眼里精光暴射,有人凝目沉思,有人张大嘴巴,有人差点掉了下颚。
所有人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陛下,您是玩真的?您能比先帝更节约?您确定您能耐得住寂寞?您确定不会去大肆建造,不会大肆扩建后宫?
当然,鉴于弘治皇帝是一个勤俭、节约、正直的君主,这个印象还不曾从众人心目中消退,更多人感动得老泪纵横。
俺们迎来了第二个英明之君啊!
大明有望!盛事即将到来!在此等英武之君的带领下,大明必然会迎来文景之治、开元盛世……
呸!文景之治、开元盛世算什么!
单看陛下这番言论,明显是有着大宏愿,大作为在里面。
更多人期盼起来。
但这还不算完!
正德皇帝打了王炸之后,再给所有人来了一个连击“至此之后,凡内廷修缮,行宫建筑,皇室陵墓,统统不得由国库支出一分!”
“国库之银,需尽数用于民生!”
轰轰轰!
数十个老夫子立即嚎啕大哭,跪拜了下去“吾皇英明,吾皇英明啊……”
顷刻间,朝堂上所有人俱俱拜服下去,无一个站立者。
可也有心思叵测者,心思深沉者,瞬间反映过来。
陛下刚刚说……朝堂税赋一路有减无增?修建皇陵也不要国库出钱?
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是……要拿某些人开刀的节奏?
待本官回去,要向家里交代交代,可别闹太过分。要知道,陛下还不曾登基,就敢屠了整个霸州府。
天晓得他有多大杀心!
焦芳是最有感触的人,他算是正德皇帝的第一个狗腿子!他当然晓得这位陛下不但敢说,更敢想!
最主要的,是这位陛下真敢干!
就好比宣府大战,任谁都以为这是一场连绵经年的大战,就算鞑靼人不能打入京师,怕是宣府也要被犁个好几遍。
可陛下去了之后,不但生擒了鞑靼人的重要首领,还以一个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方式,打跑了鞑靼人。
现在的鞑靼人有多乖?
哪怕大明还不曾去收复这些底盘……往年于长城外牧马的鞑靼人,老老实实向北迁徙,再不敢于长城之外停留。
听说鄂尔多斯部派了好几次使节,表达想要内附的愿望,陛下都没同意。
好吧,陛下给了所有人一个惊雷,也打稳了政治基础。
接下来,就到俺老焦表演了。
可是,事态的发展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等正德皇帝回到龙椅上,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翩然少年郎,不怒自威,皇权深重。仿似,一重耀眼的光环施加于皇帝身上。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焦芳。
可是,一个御史抢先站了出来。
这个御史叫做刘焉,当然不是三国时期大名鼎鼎的刘焉,此人也有好几个外号,比如——其中一个叫做,刘阉!
因为,此人还当真和阉人有关系。
刘焉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叫谈博的人。
这个谈博,乃是当朝司礼监秉笔太监刘瑾的本家侄儿。
准确的说,乃是刘瑾过继而来的儿子。
所以,此人是刘瑾的亲家!
刘焉上去启奏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正德皇帝不动声色,平稳的声音传来“爱卿请讲!”
刘焉缓步出列,朗声道“臣欲弹劾兴王不法,其以亲王之国,奢侈具糜,车驾酷似帝仪,行舟三五千艘,宴饮必二三十万;其与贪官酷吏,肆虐为奸,兼并土地,逼人卖儿鬻女者,不剩枚举。”
“其又有言孤智虑绝伦,雄才大略,何等类于成祖?孤亦宪宗之后,奈何帝位禅于土司贱婢之血,常恨不能得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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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这必然是刘瑾安排的!
也必然是正德皇帝的心思!
可朝堂上的人,不这么想啊!
若说正德皇帝刚刚来了一出无比震撼的言论,仿似给人群中丢了一个炸弹。那么现在,刘焉就给朝廷丢了一颗核弹!
这个年头,亲王的礼仪规格当然是有限制的。比如,亲王卫队限制了只能五百人,甚或者有些亲王干脆就不能有卫队。再比如,亲王的车驾不得逾越帝驾,亲王能拥有的舟船,最多不能超过五百艘。
当然,事实上也没人少于五百艘。
也没人会在此事上叽叽哇哇!
但刘焉捅破了一个大家都默认的事实,这个事实只要追究,一堆人都要倒霉!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刘焉那一句……土司贱婢之血!后面在暴击之上,还来了个更大的暴击——常恨不能得继!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什么朱祐樘、朱厚照不过是宪宗临时打了一个野炮,生下来个孽种,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是帝血?
劳资才是真正的皇室后裔,劳资比你更有资格袭承大位!
轰轰轰轰轰!
这个核弹,炸得所有人头晕眼花!
无数人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也没人敢于反驳!
龙椅上的坐的可是大家翘首以盼的希望之主,就为了往日和兴王一点点的交情,就要去硬怼皇帝?
大家也没这么傻!
要说兴王有点怨言,或者奢侈具糜,大家是相信的!
但要说兴王惦记着那把椅子,还脑残般的说出劳资才有成祖的风格,劳资比你更像皇帝,诸位大臣已经老白了的脚毛都不会相信。
怎么办?
若是陛下勃然大怒,当真要揪兴王回京问罪,谁能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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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植被天下
兴王是谁?
兴王叫做朱佑杬,乃是明宪宗第四子,他爱好诗歌和书法,不喜纵情享乐,热衷于艺术和文学。
他就藩于湖广安陆州……此处道路难行,舟船的确是多了点。
这是众位大臣能想起来的资料。
即便是兴王偶尔至京师,与朝堂诸公相交,也是一副翩翩佳公子,有礼好郎君的模样。
说他像成祖……好吧,宪宗的儿子就没一个像的!
可这常恨不得继,谁也不敢保证!
正德皇帝乐了起来!
你们当然认为朕这个皇叔温良俭让,可你们不晓得这厮有个好儿子!
他叫朱厚熜!
一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朕既然知道了这一遭,不从根子上将这厮的名声彻底坏了,还让他来继续做皇帝?
呸!
等过几年,老子当真生不出来娃,就去别的藩王那里过继十几个,由朕来亲自教导!
无论如何,这位置都不能让给一个没良心的小杂碎!
更何况,你们以为朕就这么一出?就这么奏一次,如何能将他的名声搞臭?又如何能断了他对大位的继承权!
倘若,每次大朝会都有人启奏一本呢?
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时间还长,朕花个十年时间,每个大朝会都随意选个理由……或者理由都不用选!
到时候,就算朕有个万一,会有人敢提兴王有后?
不过,现在嘛……朕是如此光明、伟大、善良、正直、仁爱的君主,怎会去怀疑朕的皇叔。
正德皇帝摆摆手,温暖和煦地笑道:“皇叔就藩之地车马难行,舟船是多了点,宗令去巡视一番即可,不必小题大做,也不必再言!”
刘焉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但能混到有资格上金銮殿,聆听大朝会的家伙,就没一个不精明的人,这恰好引起了众人的疑虑!
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要说第一波您说了,第二波……以刘焉和刘瑾的关系,他的奏章和陛下您无关?
不太可能罢!
可您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恕臣愚昧,实在想不通陛下您要干啥啊!
可聪明人,还是很多的!
有人根本不去管个中究竟,而是直接得出了结果——陛下对兴王不满!或者说,兴王得罪了陛下!
这么说来……心思不同的人,就下了不同的结论。
比如,有人就立即决定,此事必须汇报南边,兴王可以拉拢!
也有人下了决心,只要本官搜罗兴王一丝不法,那本官想要再进一步,是不是会容易一些?
在众人各有不同的揣测中,太监又高呼起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一次,所有人仍然把目光望向焦芳。
也没人再来抢焦芳的剧本。
连正德皇帝,都笑眯眯地鼓励。
焦芳上前一步,道:“臣工部焦芳有本上奏。”
正德皇帝轻轻道:“焦爱卿但请讲来,朕洗耳恭听!”
好吧,朝堂上是多么精明的人,但有正德皇帝一句洗耳恭听,大家都知道焦芳的长篇大论来了,也知道肉戏来了!
但这第三奏,仍然将众人震了一溜得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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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正德第一波发言是个炸弹,永不加赋这种美好愿望被一个帝王亲口说出来,着实令人惊叹。
但说实话,和朝堂诸公的关联并不大!
因为,朝堂诸公又不需要去缴纳税,也不用去参与徭役与赋。
赋这个东西,无非就是皇帝享乐花费的东西,正德皇帝只不过说不加赋而已。
又没说将赋完全取消!
这最多只能说,正德皇帝有明君的潜质,他也迫切希望做一番不亚于前人的功绩。
只此而已!
再说,皇帝这么多钱……不说皇庄的生意,被正德做得如火如荼;就说陛下的钱庄,已经挤压得江南钱庄、大同银庄等一系列百年老字号,几无生存的可能。
大德银行的银票,哪怕朝廷不曾和缅甸、安南、朝鲜、东瀛做生意,可这些银票已经在当地遍地开花。
比真正的银子都好使!
光是一个翡翠,一个会所,陛下每年能赚多少,谁能知道?
有心人估计了一个大概数字,至少五千万两白银!
这还不包括陛下前番的战争红利!
他们还不知道正德皇帝偷偷摸摸与鞑靼人合伙玩起了丝绸之路,更不知道正德皇帝偷偷在卖军火。
反正,皇帝钱多就是了!
再说第二个,兴王不法。
众人也只是惊愕一时,很快就消化了。
可焦芳这封奏章不一样啊!
朝廷上,江西、河南、河北、陕西的官,就算没有江南的多,也好歹超过了三分之一。
比如刘健,是河南人!吏部尚书马文升,是河南人!户部尚书韩文,是山西人!
工部尚书焦大脸、焦乌头,更是妥妥的河南人!
陛下前番资助每年五百万两用于黄河治水,大家就群情汹涌,激动得不能自已,更何况今次,陛下给每年预算了至少两千万两白银。
十年,就是至少两个亿!
无数人眼里冒出了小星星!
哪怕只是百分之一,是不是也有两百万?
本官若是能让家族生意……是不是往后多年,不会因缺钱发愁?
当然,正德皇帝是不会在乎谁来赚这个钱的。
只不过,会有一个前提——前提是,您可以下海经商!千万别占据在位置上,使劲来挖朕的墙角。
否则,朕的连弩射得很远,朕的刀子……怕是你们还不知道有多锋利!
也有心思敏捷者,一下就想到了问题的梗要节点。
李东阳立即道:“敢问焦尚书,黄河沿岸居民迁徙至何地?原有土地作何补偿?”
嗖得一下,把所有人的心思都拉了回来。
大家都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有人立即开动脑筋,是不是……本官可以交代人先把某一段荒地买下来?然后一转手,是不是就能赚一大笔?
只不过,大家都失望了。
焦芳拿出厚厚的一个本子,道:“鉴于鄂尔多斯高原……虽目前不曾派兵驻扎,却已归属于大明,故此地毫无迁徙必要,仅完成植被即可。”
“至于陕西西段、甘肃、宁夏段,所有皆已在此;鄂尔多斯向南,经延绥至运城黄河段,其资料于去年已收集完毕;至于河南、陕西相界处,去年已经做好了完备计划……”
大明武勋/94950/
第一百三十章、整顿(加更)
这场大朝会,是影响深远的!
永不加赋、治理黄河、鄂尔多斯包克图修建城池,将正德皇帝的雄心壮志一下子展现在所有大臣面前。
当然,哪怕有这么多劲爆消息,也没几个人会将皇帝陛下的话当真!
实在是——吹这种牛的人多了,也不在乎一个正德皇帝。
大家表现得兴高采烈、痛哭流涕……更多的人只是为了走个过场,应个景!
但谁也不曾想到,正德皇帝当真了!
他是玩真的!
与众臣商议了大赦天下,边军的奖励、封赏,弘治皇帝的谥号,弘治皇帝的安葬地点等之后,正德皇帝最后来了一句。
“牟斌可在!”
一直没啥事做的牟斌站了出来,启奏道:“回禀陛下,臣在!”
正德皇帝捏着下巴,道:“有关永不加赋一事,朕令你并东厂、西厂通传天下。无论府、州、县、乡、寨,凡十户者,必有告示!”
“朕会派有司抽查,若不得知此事者,朕唯你是问!”
牟斌既是苦脸,又是荣幸,神色变幻来去,好久才憋出一句话:“若臣失职,请陛下砍了臣头!”
正德皇帝嘿嘿笑起来,道:“砍你颗脑袋那是便宜你了,你要办不到,朕就让刘瑾割了你那二两肉,刚好最近皇宫缺人!”
牟斌满脸通红,憋了口气,发誓道:“陛下,若臣失职,臣会自己割了二两肉,再把这颗六阳魁首献给陛下!”
嘿!
正德皇帝是第一次对牟斌如此满意!
看来,哪怕是情报机构也未必就需要换人,多逼一下……貌似也能出业绩?
正德皇帝笑起来,道:“朕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为防地方官员滥用职权,朕予你临时自断之权,但凡有阻挠、歪曲、恶意遏制者,卿家可以直接割了他二两肉!”
嘶!
这番杀气腾腾的话一出,满朝文武均觉得胯下一凉!
有人内心叹息,陛下花这么多银子,俺不但捞不到好处……看陛下的态度,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已经成为了必然。
本官,该何去何从!
朱厚照自然将百官的表情看在眼里,这场大朝会,与其说是他颁布自己的施政理念,倒不如说他在选人!
以他出色的眼力,恐怖的精神力,自然轻而易举将哪些是混日子的,哪些是真被他感动的,哪些是反对他的,哪些是心怀鬼胎的,分辨得一清二楚!
只需他稍微运转呼吸法,倾听此人的心跳、血液流速,再观其神色,察其眼神,自然就能分辨出来。
这么一来,所有人在他心里都挂了号!
比如,御史、翰林当中有几个年轻人,正德皇帝就觉得可堪一用!
康海、王廷相!
他还想起了一个人,杨慎!
当然,他现在最想用的人,兵部武选司主事王守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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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内,正德皇帝丝毫不敢放松!
萧敬这种武道意志大成的角色都能消失不见,隐藏在暗中的敌人该多可怕?
他令安陆将影卫接手过来,还专门派了几个高手去保护张皇后。同时,薛翰接管城防之后,就将城防移交给了顾雄。
因为,薛翰准备去接管金吾卫,也准备让张破虏接管虎贲卫;正德皇帝还特地调动了王镇,准备让他去接管武功卫!
至于顾雄原本带领的羽林卫中军,就移交给了柳一刀。
但正德皇帝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整顿!
这些号称是天子亲军的家伙们……说实话,军纪涣散、将官欺凌士兵,贪污军饷等能想到的恶劣事件,都可以在虎贲卫、金吾卫、武功卫身上找到原型。
正德皇帝同时,还不想只是简单整顿就完事!
他想改制!
他想改掉一边屯田,一边操练这种极其不科学的现状。
军队,就必须是职业的才对!
可说实话,军队改制实乃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大事,此事不但要五军都督府配合,还要查清当年屯田的资料。
比如,虎贲卫当年总共有多少田地,领了多少军备,又有多少人,这些人内里的关联瓜葛,都需要一清二楚。
再比如,又有多少人对天子亲军伸手,贪污了多少,勾结的是谁,该如何处理。
都必须有一个腹案!
否则,再来一次金吾卫阻挡太子进宫,事情就不好玩了!
还好,他现在是皇帝。
无论是户部,还是工部,又或者是五军都督府,再或者是兵部,他都有大义的名分。
但这些资料一核实,正德皇帝就大吃一惊。
内里之状况,比之羽林卫当年还要不堪!
羽林卫百万公顷的土地,起码剩下了二十来万公顷;可其它卫,简直触目惊心。
光说虎贲卫,一百二十来万公顷的土地,现在在册的,不过剩下十多公顷。虎贲卫号称五万人马,军马两万,器械若干,可现在……经过锦衣卫、东厂的明察暗访,能剩下两万人就可以偷笑了。
就连军马,也只剩下老弱残的七千多匹!
至于军事器械,新的一件没有,老的……稍微用一用,就寿终正寝了!
逃兵严峻至斯,大明的江山不曾灭亡,当真是祖宗洪福庇佑。
正德皇帝道:“为朕传张懋、薛翰、张破虏、王镇来御书房。”
等三人一道,正德皇帝开始吩咐:“兹令英国公张懋,入驻神机营,责京畿军务,并辖五军营、三千营!”
张懋满脸纳闷,这次要搞事……正德皇帝压根没通知他。
而且,这两父子怎么都是一个样,无论有事没事,第一个就来一句——兹令英国公张懋,入驻神机营……
张破虏见父亲闷头闷脑地出了御书房,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老头儿现在不敢嚣张了,哈哈哈!”
张懋武功不怎么样……他这个五军都督府的老大,说白了,更多是靠了当年张辅的威名。
他的武功,连武功大成的境界都没有。
可有一样,他的耳力极其出色。
张破虏这偷笑他的话,竟然被他听到了。
张懋回头,狠狠看了张破虏一眼:“回头老子让你娘抽你!”
立即击中了张破虏的死穴。
别看张破虏现在的武功,可以说除了张浚之外……无论是薛翰,又或者是方继藩、李牧剑等人,最多就是个平手。
他还真不敢反抗自己的老娘。
不过,张破虏也不是好惹的:“等儿子改日回府,找爹爹求教一下祖传刀法。”
张懋满脸通红,不管不顾拂袖而去。
大明武勋/94950/
第一百三十一章、京军改制
天子亲军改制,着实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
比如虎贲卫,这支京军里面战斗力最强悍的部队,不但有各地卫所最精锐的士兵持续进入,连装备、伙食、待遇等都是最好的。
但这支部队,从巅峰时期的七万人,跑到现在只剩下了两万人。
可怕吧!
正德先前为羽林卫扩新军的时候,发现了一堆有过行伍经验的兵源,这些人要不是从京军卫所又或者各地卫所跑掉的,任谁都不会相信。
事情的根源,仍然是囤田。
原本,朱元璋开国之际为节约军饷……事实上,他压根就没钱来发军饷。
他想了一个妙招,一分钱不用出,就养活了百万大军。
屯田!
故天下各路兵马,统统划拨了地盘,一边耕种,一边训练。
但这里有个很关键的因素,是世袭!
指挥使的儿子,仍然是指挥使;小兵的儿子,仍然是小兵。
当土木堡事变之后,大家都没了盼头。
在宪宗带头搞了皇庄,兼并了一波土地之后,大家陆续跟风。
卫所的头头脑脑们自然不肯落于人后,他们有一堆的手段来剥削大头兵。于是,当土地持续被少数人归拢之后,卫所战斗力下降了,逃兵开始了。
沿海卫所,上万军卫打不过几百个倭寇,原因就在于此。
至于这些逃兵,有的逃入深山老林,有的直接饿死,有的被追回来一刀两断!
断的自然是脑袋。
至于土地,变成了各营卫头头脑脑们的私产。
所以,正德皇帝是不担心士兵会哗变的。
比如羽林卫接手的时候,只是剥夺了指挥使林强以及几个头脑的好处,可大头兵们却由此获得了实惠。
但要预防的变化,也是在这里。
万一,某个指挥使裹挟了大头兵,不管不顾掀起动乱……看正德皇帝笑话的,可不止一人!
比如南方有些对那把椅子一直垂涎的家伙们,又比如草原。
别看巴图蒙克不敢对正德皇帝明着来,可只要中原发生动乱,他保证第一个打着关怀老朋友的旗号,大军云集长城之下。
至起码,什么河套平原、红山、鄂尔多斯、包克图,达延汗会愉快地装入口袋。
还不费一丝力气!
所以,正德皇帝吩咐道“鉴于武功卫、虎贲卫、金吾卫乃是天子亲军中人数最多,田地最多,战斗力最强大的队伍。”
“故此,本次改制先由此三卫开始。”
张破虏收敛了与他老爹开玩笑的心思,忧心地道“陛下,我倒不担心士兵哗变,说实话,陛下这些年的仁政,比如养马农的生活改善,着实令这些家伙流口水……”
“我是担心这些家伙必然与朝堂上,与各地纠缠颇深。光说回收土地,就是天大的麻烦!”
薛翰也点点头,他的担心与张破虏一模一样。
这些土地,若是在这些大头兵手上还好……可现实情况是,已经被变卖得七七八八。
也就是说,这些土地现在是在勋贵、国戚、皇亲、士绅、地主等人的手中。
若是一小波土地也罢,这些人就算吐出来也不会心痛。
可偏偏,这些土地的面积太大了。
整个京畿四周,西南至宣府,南至济南,东至山海关,北至蓟州镇,都是京军的屯田范围。
可现在……光是去看看这些地方建的庄园,就知道情况多严重!
比如,成国公家的、张破虏家的、几位公主的、几位国戚的、几十位士绅的……
动了这些人的奶酪,是不是就是动摇了国本?
毋庸置疑,必然会动摇!
正德皇帝偏偏要动!
让这些家伙侵吞土地,除了让这些家伙们发财,还会有什么好处?
大明国力之所以疾速坠落,或者说汉、唐、宋等各朝,之所以年不过三百,其根本原因也在于此。
一小部分人囊括了所有的资源,让绝大部分人没有了生活的希望,小民们会怎样?
当然是造反!掀翻这个狗皇帝!
再比如,崇祯怎么死的?
就算他吊死在那颗歪脖子树上,也没人肯借钱给他。
这个例子让正德皇帝心有余悸,他看透了人性的贪婪,他怎会不把土地把握在自己手上。
起码,在他手上,他能善待小民,无论是免税,降税,又或者修水利,发粮种,帮助小农修房屋,修桥修路,都能稳定民心。
就算土地所有权不是小民的,他只要保证这些小民,你们不管生多少崽,朕都能让你们的后人有土地耕种,让这些小农户有余粮。
如此一来,基本盘稳如泰山!
就算天下都反他,这些小民也不会反!甚至,这些基本盘上的小民,会成为他最忠诚的兵源。
继而,他才有可能进行下一步,扩大手工业,开始商贸。
同时,大明有了强大的军队之后,才能通过货物的倾销,去换回一切发展的资源。
比如,东南亚就有工业化最重要的东西,橡胶树!
比如,某个地方有一种东西,叫做液体黄金!再比如,有了这些之后,大明有了充足的陆上资源之后,才有能力去征服海洋。
相较于大陆,海洋的资源才极其丰富!
光是一个远洋商贸,就足够养活整个大明的官僚!
故此,他不但要将这些土地要回来,还要将这些土地挂在皇庄!
说白了,只要这些土地在小农手上,保证士绅们会有无数种方法来逼人卖儿鬻女。只要拐个弯,这些土地就变成了士绅们的私产。
正德皇帝的心思就是,老子不和你们玩什么私产,全部变成国产,看你们谁来和朕抢!
只要小民有饭吃,没人陪你们造反,朕害怕什么?
张破虏热血沸腾,薛翰目露精光,王镇不动声色却也弥漫出一股心情激荡的气息。
他们都被正德皇帝描述的前景惊呆了!
大家握紧拳头,纷纷表态陛下,开干吧!
干是要干的!
但不能直接就干!
准备工作,还是要做得细致些。
正德皇帝不动声色,一边令张浚带领边军随时候命,一边令英国公張懋入驻神机营,一边悄悄调动了羽林卫中军,以及腾骧卫。
锦衣卫,更是全数出动。
然后,将金吾卫、虎贲卫、武功卫的头头脑脑们,统统调集至神机营大校场。
第一百三十二章、神机营
将这些头头脑脑调集至一起,是一步妙棋。
陪张破虏、薛翰、王镇去接收三卫的,是众多的锦衣卫,以及正德皇帝的陌刀卫。
他给三人,分别安排了一千陌刀卫。
神机营大校场,张懋的大帐之外,另一个大帐。
正德皇帝不动声色,面沉如水,他身边左一个保国公朱晖,右一个定国公徐永宁,外加一个狗腿子刘瑾。
还有一个东张西望,小心翼翼的影卫大头目安陆。
大家静等好戏开场!
过不多时,三卫的指挥使、指挥同知、千户们陆续到达。
大家嘻嘻哈哈而来。
在大家看来,这种走过场的会议,当真无聊至极。
大爷在家和几个细皮嫩肉的小妾,玩耍得正值快活,正要深入衷肠,英国公你是吃饱了撑的,非要拖大家来受罪。
还美其名曰演武!
就英国公您老人家那几下散手,您除了能“抽”得您小妾呼天抢地之外,能经得起大爷们几锤?
大家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大帐中,暂时只有英国公张懋一人。
张懋不动如山,稳坐于大帐正中……当然,说是大帐,其实乃是新修的一套房子,还用上了正德皇帝的最新发明。
玻璃!
悠悠的阳光投射进来,不但将大帐映照得极其光亮,温暖和煦的阳光,也让张懋有点昏昏欲睡。
等众人进来,他才严肃了神色。
当头一人,乃是金吾卫的都指挥使李覃,乃是当朝丰城侯李旻的堂兄。上一任的金吾卫指挥使死绝了之后,李氏好不容易为他争取了这个位置。
李覃大大咧咧望椅子上一坐……当然,他也有这个资格。
大明的卫所官职,都指挥使、卫指挥使、指挥同知……一直往下。都指挥使的官衔,几乎相当于一省大员。
兼他也有个伯爵之位在身,还和英国公家有些关系。
所以,他第一个开口:“国公爷,今日您不是应该在家喝杯小酒,享受人生?您老一把年纪了,怎地还要和吾等后生一般动刀动枪?”
旁边,金吾卫指挥使、指挥同知,连同武功卫、虎贲卫的军官们,都一同起哄。
都开起了带颜色的玩笑。
虎贲卫的都指挥使,也是勋贵之后,乃是安远候柳氏族人;按照关系说来,正德皇帝的大徒弟柳一刀,还是此人的亲族叔。
此人,叫做柳阚,也是一位威猛高大的汉子,拥有一身不凡的武艺,若非其祖上有些瑕疵,乃是被成祖打得趴了才乞降,每每为人诟病。
否则,仅凭柳阚一身本事,出将入相也并非不可能。
柳阚正值三十岁年纪,处于人生的黄金年龄段,身体力强,精力充沛。
柳阚也调笑道:“国公爷,要不今天小侄来帮您处理军务,您就干脆回家和小妾耍子,也没人敢说您的闲话!”
张懋嘿嘿冷笑了一声,你们这群小渣渣,一群小王八蛋死到临头,还敢调戏劳资!
他正要反唇相讥,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谁说没人说闲话?老夫倒要看看,哪个小王八羔子在小张面前这么嚣张?”
————分段————
说话的是徐永宁,大明朝能称……或敢称张懋为小张的人,要不早去见了朱元璋,要么就只剩下几个老不死。
定国公徐永宁,就是其中一个老不死。
众人见了定国公……面对这位无论是辈分,或者是名望,又或者是年纪的老人,无不恭恭敬敬起身,老老实实问候。
徐永宁压根不管众人的小心翼翼,径自将炸弹抛出来:“今日叫尔等至此,乃是为了天子亲军改制一事,至今日起,朝廷回收屯田,一应卫所统统改为职业军队!”
“至于尔等,先接受锦衣卫职务核查,若尔等不曾有贪污受贿,侵吞良田,欺压士兵之事,自然一切照旧。否则嘛……嘿嘿!”
轰轰轰!
炸弹炸响了!
众人脑壳被炸得发昏。
柳阚最为醒目,他第一个叫道:“开国太祖、成祖制律在前,怎可轻易改张?”
旁边的人立即附和起来:“敢问老国公,朝廷作何打算?”
“朝廷置吾等将士于何地?”
“朝廷是动了什么心思?”
“小的们出生入死,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于卫所扎下根基,朝廷一句话就取消吾等功劳,何其不公!”
也有感觉不对劲的人:“敢问老公爷,就算朝廷改制,发放一道诏书即可,何须老祖宗亲至?”
定国公徐永宁嘿嘿一笑,直接找了个凳子坐下,他也不去解释,而是勃然变色。
大手在桌子上一拍:“老头子就和你们勾兑一句话,往昔尔等倒卖的、贪污的、吞没的,愿不愿意交出来!”
“愿意老老实实配合调查者,惩处从宽!”
“但有不愿意配合者,负隅顽抗者,休怪老夫不讲往日情面!”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李覃小心翼翼地问:“老祖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定国公徐永宁的胡子飘了起来,怒气喷张:“你们这群狗东西,好歹也是开国勋臣之后,看看尔等,现在一个个变成了什么模样?”
“就说你,李覃,就凭你也敢和英国公开玩笑?你算老几?你老子,连同你们家家主李旻,谁不对英国公恭恭敬敬?”
“你们这群小王八蛋,哪一个没受过英国公提拔,哪个惹是生非的时候不是英国公庇护?现在你们胆子长毛了?”
“老夫把话搁在这里,老夫今日亲自请将,特来捉拿尔等!”
“若是尔等尚有良知,愿意坦白从宽者,老老实实卸了兵刃,乖乖去大帐之外跪下听候发落。”
“若是不愿意者……嘿嘿,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气氛开始凝重起来。
可老半天,没有任何人有动静。
徐永宁嘿嘿怪笑一声,道:“看来尔等是欺负老头子拿不动武器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群好歹算是人间精英的家伙们,怎会不了解徐永宁决心已下,怎么会不清楚大帐之外怕是武人云集。
众人只要外出,怕就是一个被拿下的结局。
柳阚犹然不死心,问道:“想必朝廷已然派人去了卫所,既然如此,朝廷为何还要赶尽杀绝?且不说大家祖上都是出生入死而来,便是近些年,大家稳定京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罢?”
徐永宁面沉如水,道:“老夫再提示一遍,若是尔等无倒卖田地、倒卖军备之事,仅是欺压士兵,又或者收的贿赂不多……都不算什么大事!”
“若是……”
话未说完,立即被柳阚打断。
柳阚面色惨然,指着徐永宁:“老东西,别忘了,往年的孝敬也不曾少了你!吾等失势,岂有你的好处?”
别说定国公徐永宁,就连英国公张懋,俱俱脸色变幻起来。
徐永宁捋捋胡须,坦然道:“不错,往昔老夫的确收了尔等不少好处!老夫来此,亦是早向陛下坦明一切,老夫能来,只是希望陛下网开一面,毕竟尔等亦是功勋之后……”
“呸!”
柳阚狠狠骂道:“休要把话说得这么好听!尔等不过是眼红吾辈,要找个机会拿回去好处罢!老东西,你直说吧!”
“要给多少好处,才能放过此事!”
定国公徐永宁谓然叹息,眼里无限痛心之意,道:“你呀,当年也是激情热血男儿,怎地就不曾将力气用于开疆拓土?你就不担心你全家的脑袋?”
柳阚脸色一板,一抹阴狠神色闪过,嘿嘿怪笑起来:“大爷好好的六阳魁首,就怕你这个老头子砍不动!”
一时间,剑拔弩张。
众人都蠢蠢欲动,气势已经凝重到了极点。只需要一个误判,又或者一个引子,怕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会立即操起刀子砍人。
只是,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声音仿似从天外来,精准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立即消匿了众人的杀意!
“倘若,朕亲自来取你的人头呢?”
大明武勋/94950/
第一百三十三章、陈子公何在
当今天下谁的武功最强?
众人不敢打包票!
或许武当山上有一位,龙虎山上也有一位,连同峨眉山,又或者辽东、草原这种高手层出不穷的地方。
或许某个犄角嘎达,也有一个惊世骇俗的存在。
但这并不妨碍,无数人无比相信一个事实,倘若当今陛下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因为,这位陛下以无可争议的事实……他不但暴打了草原曾经的第一高手,还一只手就生擒了乌素海。
兼且,张破虏、薛翰、顾雄、朱鹤、张雄、王镇、方继藩、李牧剑、柳一刀,统统是在陛下的指点之下,完美地完成进阶!
能调教出这么多高手的人,谁敢怀疑他!
大家一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恍若魔音灌耳,恍恍惚惚、隐隐约约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传来,立即镇压了肉身。
众人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
等到一个脚尖出现在柳阚面前,一个清朗的声音喝道“听说你的脑袋砍不动?朕刚好有把宝刀,你要不要试一试?”
柳阚吓得鼻涕眼泪一起淌,刚刚他不过是情急之下,下意识的反抗与威胁,哪里敢当真动手。
柳阚也不敢多说话,道“罪臣万死,罪臣万死,恭听陛下发落!”
正德皇帝冷哼道“尔等想活,也不是没有机会!朕也愿意给尔等一个机会!”
“将尔等与何人交易,与何人勾结,如何侵吞田地,倒卖军备的消息老老实实交代出来,朕不介意饶过尔等!”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尔等也无须想朕会宽宏大量,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发配三千里,又或者去辽东苦寒之地走一遭,任尔等自己抉择!”
众人老老实实磕头,俱俱道“谢陛下恩典!”
正德皇帝这才唤过刘瑾,道“给朕仔细审,这些人的不法事统统要问出来,如他们配合追溯回土地、财物,则罪减一等;如果交代不好,先割了二两肉,再丢去喂狗!”
刘瑾阴阴笑起来,笑眯眯地道“奴才干这种事情最拿手了,还请陛下放心。”
旁边,无论是保国公朱晖,定国公徐永宁,英国公張懋,都神色复杂。
主动请缨而来的,当然是定国公徐永宁与保国公朱晖。
二人本拟有自己威望震慑,这些人起码会乖一点,大家也可以多救几个勋贵后人;至不济,也不能损伤太多武人火苗。
只可惜,这群没脑子的蠢蛋,竟然当真有要动手挟持的意思。
定国公徐永宁心灰意懒,将官袍一撩,跪下道“陛下,臣亦是之中罪人,请陛下发落!”
说实话,正德是很想发怒的。
无论是保国公,又或者是定国公,哪怕是英国公張懋,就没有欺压士兵的故事?
但这些人要都被收拾了,他怎么办?
拿什么去对付文人?
要论痛心疾首,正德皇帝比这些笨蛋更要痛心一百倍!
正德皇帝脸色冰冷,语气森寒“朕亦知晓,至土木堡事变至今,大明百事变幻,武勋上不得战场,蹉跎于胭脂水粉,埋没于奢侈具糜……”
“这些,朕都知晓!”
“不是谁都有张浚那般机会,从一个普通的士兵,经历百死而成为军中栋梁……”
正德转而又狂怒起来,大声道“可尔等是武人!”
“武人是什么?武人就应该百折不挠,就应该意志坚如磐石,丝毫不为外间影响,无论刀山火海、狂风暴雨、世间糜烂,统统不能乱了一颗武道之心!”
“看看尔等,可有当年追随太祖追随成祖……勇往无前、百折不挠的韧劲?太祖为何会接受元顺帝诏令,为何誓言不令天下百卫解甲归田,成祖又为何五入草原?”
“他们是为我大明开疆拓土,为了当年那句血不流干、誓不休战的誓言!”
“亦为我华夏往后千年,为了种族未来!”
正德皇帝幽幽叹息起来“彼时,陈子公曰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今日,朕的陈子公何在?”
————分段————
神机营里,正德皇帝亲自出面镇压,对于武人的震慑力度,可谓是相当之大!
原因也很简单,就好比一个普通技术男,遇到博士技术男,天生就觉得弱了一筹,比不过人家。
兼此地是神机营,天然就处于弱势地位;更有正德皇帝威震天下的战绩在前,有狂虐鞑靼人的陌刀卫在,当真没人敢反抗。
就算敢反抗的,也不过就是正德皇帝一巴掌的事情。
不过,正德皇帝没有杀人是对的!
且不说这是大明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武人火苗,要是真杀了,再培养一个何其之难?
但没关系!
正德皇帝同样不让这些家伙好受就是了!
他早就下了决心,只要这些家伙老实一些,愿意从头来过的,统统滚去辽东!
为朕打下地盘,为朕搞定了什么建州三卫,驱除了朵颜三卫的余孽之后,再封个爵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人不列颠派了一群罪犯,就占领了偌大一个岛,成为了鹰酱老大的帮手。
朕,为何就不能如此!
当然,这些人的第一个用处就是先回各自军营!
当这些家伙被卸了甲,拿走了刀之后,于各自大营一亮相,原本吵吵嚷嚷的武功卫、虎贲卫、金吾卫,立即就消停下来。
再也没人敢叽叽哇哇!
此时,张破虏等人立即宣布了新的决定,也迅速将三卫打乱重编。
将羽林卫的人手,迅速安插了下去。
等这些大头兵都知道了往后有军饷,无须屯田,兼来了老大一个趴体之后,大头兵们欢呼起来。
再加上,锦衣卫虽然战斗力渣一点,但洗脑的工作着实强悍。
什么天子为吾等殚精竭虑,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之类的操劳话讲多了之后,带领大家去观看了羽林卫的营寨,羽林卫的屯田军转农户,养马农的生活之后。
再没人心里有小疙瘩!
当然,武功卫、虎贲卫、金吾卫仍然少了很多人!
没人敢揣测,没人敢闲聊!
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见的一群家伙,要么是为虎作伥的混蛋,要么就是吃兵血的王八蛋,这些人被砍头大家更高兴。
何须去挂怀!
。
第一百三十四章、做戏
正德皇帝之所以不杀这些个家伙,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土地。
这么多土地,就算勋贵们吐出手里那份,也还有无数在外面。
留下这群王八蛋的狗命,就是要让这些狗东西当人证,把土地拿回来。
同时,他现在既非太子,也不能再随意杀人。
说白了,他当太子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因为他还不曾站在法度的中心,成为朝廷法度的代表。
可他已经是皇帝了!
他虽然已经可以轻易决定他人的性命,却不能坏了法度!
坏了法度会发生什么?
是动摇自己的政治根基!
所以,五军都督府也好,兵部也好,司礼监也好,把旧有的土地资料一亮,大部分人老老实实吐出来。
至于敢找朝廷要银子的,会有专业的会计去找他,告诉他这些年他赚了多少钱,害了多少人,额外侵吞了多少土地……然后,这个人就倒霉了!
正德皇帝的目的就是土地,谁敢在这个事情上和他过不去,陌刀卫的刀子立即就举起来了。
只杀了一小波,其他人就老实了!
当然,仍然有不老实的家伙!
比如,鲁王府,孔家,张氏兄弟,永康公主……实则是驸马崔元!
正德皇帝嘿嘿冷笑起来。
你们既然要搞事情,那朕就陪你们搞!
几天后的大朝会,忽然就有一大群人弹劾寿宁侯建昌候。
还列出一堆确凿的证据!
当然,张氏兄弟这对傻帽,依仗着弘治先帝与张皇后撑腰,做事太没顾忌了些,证据留下得也实在多了些。
大家无需仔细查证,随意寻找就是一大堆!
先是巡城御史要死要活,奏曰:“张氏侵吞良田,残害小农,私营盐铁,其言便是盐铁司大太监亦是胆战心惊……”
接着又是一个御史,奏曰:“陛下,朝廷有三害六渐;三害一曰兵害,二曰民害,三曰庄场饥民之害,张氏独占二害也;另有六渐:一为匮乏之渐,二为盗之渐,三为坏名器之渐,四为驰法令之渐,五为方术蛊惑之渐,六为贵戚骄侈之渐。外戚张鹤龄招纳无赖,罔利,势如翼虎,六渐兼全,不得不治,望陛下明鉴。”
好嘛,正德皇帝听得龙心大悦!
只是,他的脸色忽然变化了,仿似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既愤怒无比,又惭愧如斯,正德皇帝脸一红,呐呐地道:“不可能罢,竟有此事?”
他这番表演,不但未博得大家的同情,反而激发了众人的战斗。
一个叫何耿的翰林把袍子一撩,顶冠一摘,大声道:“请陛下治张氏之罪!”
正德皇帝脸色又变了,由不可思议变为斩钉截铁,连连道:“张氏乃朕亲舅也,何至于斯……此事休要再谈!”
忽然,正德皇帝天字第一号狗腿子焦芳,也把帽子摘了,袍子撩了,膝盖跪了,双目泫然欲滴,大声嘶吼道:“陛下万古明君之姿,何以张氏玷污圣君之名,恳请陛下治张氏之罪!”
卧槽!
朝堂上都不是傻
继续阅读!子!
今天忽然有御史喷张氏兄弟,大家本就觉得不对!
要说张氏侵吞土地,害死几个人,偶尔调戏个良家妇女……这当然是有的!
大家也一样是这么干的!
可张氏这两个狗东西不厚道的地方在于,你丫一个人把盐铁生意霸占了,我们还怎么发财!
有人计算过,就只是这几年,张氏至少赚了千万两小可爱。
虽然,他兄弟赚他外甥的钱,大家心里会喊痛快……当然,也会喊不痛快!
痛快的是,陛下的钱多,谁不赚谁是王八蛋;可你好歹别把渠道一个人揽光了,让太监也找我们拿拿货是不是?
这就让大家不痛快了!
就算当年朱厚照急得心急火燎,有人已经成功搭线,也被张氏破坏了。
所以,张氏多几亩少几亩地是无所谓的,但大家不能赚钱是不行滴!
反正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亲舅舅对不对,那我们要不趁火打劫,不使劲在张氏兄弟头上踩几脚……天打雷劈对不对!
故此,等焦芳出来老鼻子老泪一咋呼,大家都明白了!
管你前面多少御史喷,保管张氏一点事都没有。
但是,只要焦芳开始呐喊了,这就代表着陛下在说——你们这群狗东西,朕已经给了你们方向,你们不晓得政治正确是不是?
朕把罪状都找好了,你们要当坏人是不是!
朕把前戏都做了,你们谁敢不踩几脚,就是朕的敌人!
谁特么敢光明正大和陛下作对?
没有!
更何况,这摆明是陛下安排的,这种捞资本博眼球的事情,多好啊!
谁要犹豫谁就是王八蛋!
所以,满朝文武一起下跪,高呼道:“恳请陛下治张氏之罪!”
偏偏,正德皇帝痛心疾首,却仍然嚷嚷着:“诸位爱卿何必逼朕……”
焦芳老泪纵横,喊得撕心裂肺:“陛下若不同意,臣就去跪午门!”
卧槽!
众人大骂焦芳!
焦乌头,焦黑脸,你个王八蛋,你个狗东西,大家演演戏不就行了,陛下愿治罪就治,不愿意就算了,谁特么和你一起去跪午门?
将来史书上怎么说……对哦,陛下你太坏了!
陛下,这是您的主意啊!
陛下,您这不是走过场,而是非要治张氏的罪啊!
朝臣列出无数罪证,您为了担忧您的母后,这是要拉着大家一起帮你啊!
您这是胁迫啊!
这是逼着俺们去跪啊!
可大家偏偏不敢不去!
想一想,不去跪午门会发生什么事?
保证马上会有风声,某某官员只会顺大流胡乱咋呼,却根本没有自己的主见,也没有自己的坚持。
看看,让他跪一跪就不肯了吧!
他还如何为民请命?
他肯定也是贪官,他说不定就是张氏一伙的!
查他!
哪个当官的屁股上没屎粑粑?
锦衣卫绝对一查一个准!
也绝对不带造假!
继续阅读!#但这场闹剧,最令人瞠目结舌的并非焦芳。
而是翰林院孙清!
弘治十五年的榜眼!
孙清慷慨陈词:“陛下,臣建议抄张氏府邸,查封张氏房屋、田产、商铺……因为,臣弹劾张氏造反……”
一下子,所有人都傻了!
大家好好地玩一个弹劾的游戏,先群情汹涌,继而“逼宫”,然后皇帝陛下假惺惺流几滴鳄鱼泪;最后,陛下痛心疾首地道:“准奏!”
当然,查抄是肯定的,张氏二人被打板子也是肯定的。
但是,张氏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性命之虞。
说不好,过几年张氏兄弟又东山再起了。
可是,你特么的说造反是什么鬼?
这是把大家一起拉下水,挖坑让大家一起跳,玩大了不好收场,你知不知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阴谋
正德皇帝勃然大怒!
那两个泼皮舅舅,他的确想狠狠收拾收拾,却并不是要弄死他们。之所以不一杆子打死,不是因为什么罪不至死,也并非因为礼法大于天!
这些借口对于皇帝来说,已经成了擦脚布一样不在乎的东西!
可是,正德皇帝还是重视亲情的!
他虽然讨厌这两个为富不仁、横行不法的家伙,却单纯只是想教训一下,让他们长个记性,免得将来做更过分的事情。
更何况,正德皇帝的母亲张太后,正值有孕在身。
这时候要惊动张太后,且不管旁人怎么说,正德皇帝绝对过不了自己那关。
正德皇帝之所以如此作态,大张旗鼓,无非是对母后有个交代而已!
呶,母后您看,两个舅舅如此恶劣,朕一没削爵,二没让他们入狱,三没有处罚,四没有大加训斥,只是把他们贪污的财货拿走而已。
当然,这个过程中,属于京军的土地自然悄咪咪被拿走了;至于其它的土地,刘瑾会如何处理呢?
当然是换个名头,并入皇庄,之后大规模招募流民。
别的不说,锦衣卫密报中,湖广一带数十万人无家可归,有了这些土地,岂不是可以安置一部分?
陕西的流民,是不是又可以安置一部分?
是不是又可以大修水利,稳固基本盘?
当然是的!
这也是正德皇帝真正的目的!
但孙清这个王八蛋,一下子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此时他整这么一出,皇帝该怎么说?是怀疑造反,还是不怀疑造反?
万一真查出个造反呢?又或者,皇帝能直接说没有造反这种事?
当然不行!
只要涉及造反,就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正德皇帝的脚趾头都可以想到,保证会有人悄咪咪给张氏安排好了罪证……最后,他这个皇帝该怎么办?
若是张氏轻松放过……后面的孔府、驸马崔元、鲁王,陛下您是不是要全部干掉?
至起码,张氏兄弟偷戴皇冠一事,可不是一个人知道!
大家只要一捅出来,就是天大的麻烦!
正德皇帝差点一巴掌抓起纸镇,直接砸孙清一个爆浆。
他瞬间就想到了,这必然是有心人推动!
正德皇帝改制京军,拿回土地……有谁不知道?这些土地去了谁的手上,大家也知道!
那么,将这件事推向另外一个的,是不是就是那么几个?
这些人的心机,堪称恶劣到了极点!
正德皇帝内心冷笑起来:“你们好得很!真是狠啊,要用朕那两个废物舅舅来逼迫朕退步?”
“你们想得美!”
“若是别的事情,朕退一步也就罢了!”
“可这是土地!是这个国家的根本!”
“朕若退了,你们绝对会有无数手段打蛇随棍上!所以,朕绝对不能退!”
“朕不但不能退,你们既然敢递这么一个把柄上来,敢来恶心朕,朕不收拾你们,岂不是对不起你们?”#b
继续阅读!br#正德皇帝起身,清朗的声音传遍大殿:“说朕的舅父造反,朕是不信的!这就好比有人说太子太傅、当朝首辅会造反一样,朕同样是不信的!”
正德皇帝一双眼幽深无比,别有意味,他看向刘健、李东阳几人,解释道:“刘公,李师傅,朕只是举个例子……”
几个人能说啥,虽有点尴尬,也只能老老实实上前奏一奏,躬身道:“陛下圣明!”
正德皇帝继续道:“但既然有人说当朝外戚寿宁侯、建昌候谋反,且是直接上奏,那么就不得不查了。”
“既然如此,牟斌何在?”
正闷头站在大殿发呆的牟斌一听,脸上就苦了!
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不对!
锦衣卫的档案分几种,各地藩王为一档,皇亲国戚为一档,勋贵之属为一档,朝务大臣为一档,各地官吏为一档,士绅地主为一档,各地武勋为一档;至于其它的,就是各个藩属国,邻国等为一档。
当然,还有经济、政治等各种归档资料。
最近为了查弘治皇帝之事,为了查萧敬的去处,牟斌几乎把京师内大大小小的人物,档案翻了个遍。
他哪里不知道张氏二人干了什么坏事?
要说这些坏事,他随时可以拖几车资料出来!
可是谋反……尤其是张氏兄弟谋反,谁信?
偏偏,皇帝开始点将了!
牟斌收敛情绪,等他一步跨出就恢复成一个精明强悍的武人,还是那个不怒自威的锦衣卫指挥使。
牟斌躬身,抱拳:“臣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在!”
正德皇帝道:“既然有人说寿宁侯、建昌候二人谋反,那锦衣卫就负责查,一查到底!”
“张氏最近见了什么人,有什么举动,去了某处,资金往来,需事无巨遗,统统奏报上来!”
“此事,就交由锦衣卫、东厂、西厂查办罢!”
只是,正德皇帝话音刚落,还不曾吩咐下一步,孙清马上又站出来了。
孙清道:“启奏陛下,鉴于此事重大,故臣建议刑部、大理寺、都查院,兼顺天府主查;至于锦衣卫……锦衣卫包庇无赖,招收市井泼皮,巨盗大恶,岂能由此机构核查?臣担心……”
正德皇帝怔住,众多朝臣也怔住。
大家纷纷发现了不对头!
锦衣卫去查什么事,大家早已经习惯了……说实话,就连东厂西厂都习惯了!
于弘治皇帝年间,这个皇帝虽然儒雅、诚实、善待大臣,但对于权力的掌控,实则和华夏历史上的所有皇帝都没有区别。
皇帝,肯定要将权力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锦衣卫,就是皇帝最锋利的刀!
也是皇帝施展自己权力的一种体现!
当然,要说锦衣卫招收市井青皮,甚至锦衣卫有江湖巨盗……当然是有的!
还不少!
朝臣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是,只有锦衣卫这种力量机构,才能收复这些人;二是,只有锦衣卫有能力以恶制恶,能用好这些人!
三嘛,锦衣卫要派人
继续阅读!去做间谍,要去藩属国,要去敌国,没几个能人怎么行!
偏偏,这个孙清吃了过期药,捅出来了!
正德皇帝冷笑起来!
原来,是对准朕来了!
什么舅舅造反都是烟雾弹!
说朕用人不良,包庇匪类,从而给朕挖好大一坑,坏朕的名声,从而动摇朕的执政根基,才是你们的目的!
这个手法如此熟悉……孔氏,你们又出手了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翻转
正德皇帝莫名其妙想起一个词“罪在朕躬”!
一个逼皇帝认错的高级套路!
也是操控舆论的套路!
这种玩舆论的套路,恰好儒家最擅长!
他们对付皇帝很简单,先给皇帝套一个笼子,用大义的名分来束缚住,然后不让皇帝走出去。
让皇帝依照他们定的规矩行事!
凡是敢走出笼子的,统统都是昏君,统统都是桀纣,统统都是隋炀帝!
正德皇帝的头发丝都能明白这个下场,倘若他要继续追查土地的去向,倘若他真要揪住不放,那么将来等待他的……什么玩,什么喜好良家妇女,什么荒淫无度,什么空耗国力,什么最昏庸的皇帝,统统会加诸于正德身上!
可是,朕已经死了一次!朕已经经历了一次!
朕八百年苦心积虑,回来就是为了收拾你们,你们想要让朕收手?
天大的笑话!
朕已经有了天底下最强大的军队,朕拥有这个世界最暴力的战争器械,你们想让朕臣服于你们?
哪怕汉武帝独尊儒术……可你们把他关在笼子里面了么?
你们不得乖乖跪下来唱征服?
嘿嘿,孔氏!
死孽种!
三国时期没弄死你们,盛唐没弄死你们,蒙古人没弄死你们,不代表朕弄不死你们!
这个至战国时期就一直留存的门阀力量,朕想干你们很久了!
五胡乱华你们屁都不敢放,蒙古人入侵你们是缩头乌龟,满清入关你们是软骨头,小鬼子进来你们摇旗呐喊!
比起南宗孔氏,你们北宗就是狗屎!
朕就不相信,你们的脑袋还能硬得过朕的刀子!
想要让朕老老实实喊罪在朕躬?
你们想得美!
既然你们出手了,那就别怪朕不客气!
对付你们……朕能怎么办?
朕不但敢杀人,朕还敢掀桌子!大不了,这个江山我们重新来分地图!
可是,你们敢吗!
正德皇帝冷冷道:“卿家既有言锦衣卫招纳无赖,多募青皮……证据呢?”
孙清愣了一下!
说实话,他还真没有证据……不过,大家不都这么说?
孙清想要求救,他的眼睛望向众人。
可大家让孙清失望了!
大殿中,要么就对孙清怒目相视,要么视若无睹,要么干脆低下头,要么干脆看不见孙清的眼光。
孙清心中咯噔一声:“坏了!”
他望来望去,面色难堪,正德皇帝也脸色难堪!
正德皇帝已经打定了主意,若真是有什么江湖巨盗,他能做的,就是糊弄过去!
要么,就……打死也不认!
但孙清明显一副信口开河,没有证据的样子。
正德皇帝立即大发雷霆:“金銮殿山敢随意雌黄,肆意污蔑,欺诈君上者,该当何罪?”
一时间,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闵珪!
因为,刑部尚书就是闵珪!
虽然在场诸人没有一个不知道欺君之罪,也知道这个罪是什么下场,但是人人都不敢说!
因为,在场也没有一个傻瓜!
刚开始孙清吼吼张氏兄弟造反,大家还以为这厮想要博一个名头。
甚至,有人心中后悔,明晓得陛下要收拾张氏二人,本官怎地就不站出来吼几句,万一简在帝心该多美?
这个时候,大家对于孙清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但孙清攻击天子亲军的时候,大家觉得不对了!
当然,谁不晓得锦衣卫如狼似虎,谁不知道锦衣卫里的人前科累累……可谁敢捅破这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没有人!
但凡有人敢捅破,就代表着和天子决裂,就代表着批判天子用人不善!
这是在君权上,扔了一坨臭烘烘的狗屎!
陛下会怎样?
这个时候,陛下杀了孙清的全家,大家也只能说痛快!
说杀得好,杀得对!
因为,这是政治正确!
可孙清就偏偏说出来了?谁给他的胆子?
他凭什么认为陛下不敢杀他?
咦,不对诶!他还真是欺负陛下不敢在这个时候杀他!因为,他弹劾张氏二人在先,斥锦衣卫在后……哪怕论起来,士林也只能说此人勇于任事,不畏强权,活该博一个大大的清名!
只可惜,这家伙傻了!
眼前这位君上,可不是弘治先帝那种好人!
若是弘治先帝,当然是不动声色,就此放过,说不得回头还要训斥牟斌几句。
可眼前这位,眼睛里都凝固出寒冰来……这个事情,大条了!
对了,这厮才去了祭奠圣人不久……想必……哦,对了!
是京军的土地!
唉,这个事情嘛……陛下好说歹说,既有证据,又愿意赔付些银子,大家当年也没花几个钱,有好处拿了就拿了嘛!
再说了,京军的土地都敢兼并,你们胆子长毛了?
一个羽林卫就打得鞑靼人溃不成军,你们以为你是谁!
诸多想明白的大臣,狠狠地骂一句——傻叉!
然后,把头埋得更深了!
这个事情,哪头都不好惹!一头是发工资的大老板兼顶级boss,一头是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唔,孔氏的人真会投胎!
这就是绝大部分人的想法!
但不包括王鏊!
这位刑部左侍郎!
闵珪半天没反应,既不站出来,也不说话,整个人仿似睡着了!
王鏊见正德的目光投过来,把心一横,上前一步说话:“启奏陛下,欺君与犯上同罪,其罪当诛!”
好嘛,正德皇帝的目光总算暖和了些!
他此时杀心大起!
一个韩文,一个张升,一个刘大夏,已经足够让他恼火;在他问一句‘该当何罪’的时候,刑部尚书竟然打瞌睡!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德皇帝道:“看来闵爱卿身体不佳,朕问了半天也叫不醒……既然如此,闵爱卿就归家好好调养身体,刑部之事,暂且由刑部左侍郎王鏊王爱卿暂管罢!”
轰!众人心中有若响起了一个炸雷,将众人炸得头晕脑胀。
就这么着,一个尚书回家调养……调养了,尚书位置还是他的么?
哪怕是个傻子都能想到,人走茶凉!
若是陛下仁慈一些,闵珪还能获个荣归故里,将来还能有个谥号……若是闵珪就此触怒陛下,又或者拒绝交权……
锦衣卫里那一车又一车的资料,刑部如此多的旧案……找一个尚书的麻烦,真的很麻烦?
闵珪该怎么办?
闵珪只能老老实实跪伏下去:“谢陛下隆恩!”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们想得美
谁都不曾想到,土地的问题,竟然扳倒了一位尚书。
这可是位极人臣的大人物!
但陛下一句‘爱卿归家好好休养’,就让这位奋斗了一辈子的老人,忽然失去了所有权势。
兔死狐悲!
众人莫名其妙想到,将来……本官会不会也是如此?
可有人兴奋起来,仿似打了几十斤鸡血!
朝廷倒下了一位大佬,是不是就有新的变数?是不是有人又该挪挪窝?本官……是不是有机会动一动?唔,那些个大人物很久不曾走动了,是时候去拜访一下了!
但也有更醒目的,一看陛下的颜色就明白了!
陛下这是明显欣赏王鏊大人啊!
看来,尚书这个位置没戏了!
不过,左侍郎这个位置可以争取嘛;至不济,郎中、员外郎也能安插个自己人?
正德皇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收入眼底。
就这么让闵珪退休,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不过,正德皇帝看着众人激动的目光,内心冷笑起来,你们这就准备好分蛋糕了?问过朕了么?
有闵珪这么一尊大神担着名头,朕如此之多不方便做的事情,岂不是都可以让王鏊去做?
光是一个动用公权,来收拾你们这群渣渣,朕就可以布好几个局!
这么好的机会,朕岂肯让闵珪早早把尚书的包袱甩了?
你们想得美!
正德皇帝眼神幽深,什么时候把户部也安排上自己人,朕要掌控国库就容易了。
可惜,韩文老夫子不肯给这个机会。
但无妨,暂时先收拾这个不开眼的家伙再说。
正德皇帝道:“孙清目无君上,罪犯欺君,鉴于其为张氏一案证人,暂且收入刑部大牢,择日再审!”
“至于朕的舅父……”
正德犹豫了一下。
倒并非他突然善心大发,而是他忽然想起,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能将驸马、鲁王、孔府拖下水,也太不划算。
焦芳这个狗腿子立即给他递刀子:“陛下,寿宁侯建昌候贪赃不法,罪状确凿,臣建议暂时收押。若二人能幡然醒悟,当可罪减一等……”
正德皇帝笑起来,减一等这句话,可圈可点!
还是这个狗东西滑头!
有了这句话,只要张氏兄弟稍微醒目一点,就可以往死里攀咬!攀咬得越多,岂非就可以罪减无数等?
正德皇帝微不可见地对焦芳点点头,以示赞许。
然后,正德继续道:“鉴于王爱卿初掌刑部,此案就由焦爱卿审理罢!”
“待案情明了,再汇报上来!”
焦芳老脸一喜,旋即又是一苦。
说实话,当官的简在帝心绝对是好事!
可在某些时候,也一定不是好事!
打个比方说,要当好皇帝,其实只需做好一件事情。
平衡!
平衡朝廷上上下下的势力!
就好比焦芳,按照事实来说,老焦多少有点目中无人,飞扬跋扈的味道。那么,按照道理来说,英明之君就必然要安排一个人和焦芳打擂台。
可正德偏偏不!
这里也有几个原因,一是正德皇帝最大的势力是军队,是勋贵对于正德的支持;二是正德皇帝毕竟刚刚登临大位,对于朝臣多少有些不熟悉。
再说,天子要是去拍臣子的马屁还得了?
可焦芳仍然想叉了!
正德皇帝别的不说,这些有名有姓,能在他心目中挂号的大佬们,老早被他揣摩了无数遍。
可正德偏偏不用!
理由也很简单!
正德皇帝初登大位,要的是权力,集中为一的权力。
他可不想和弘治皇帝一样,被这个掣肘,那个掣肘。
所以,焦芳明明累得要死,他偏偏不断给焦芳加担子!
他的意思也很清晰,你们想要升官的,赶紧表现表现,别和朕玩什么士林清誉,别幻想着让朕搞什么三顾茅庐!
你们不配,朕也不屑!
故此,群臣也纠结,焦黑脸这厮提前布局,摘取了偌大果实……可是,俺们之前和焦黑脸不太对付啊!
不过,当官的最大本事是什么?
是厚脸皮!
一堆人打起来主意,劳资以前和老焦也没多大过节,最多不过怼了他几句……是不是,可以去和老焦勾兑一下?
和此君抱有同样心思者,比比皆是!
但这不关正德皇帝的事情,他把张氏兄弟摁下来,再顺手把闵珪撸下了尚书之位,心里却犯了别的嘀咕。
流民!
大明户部的数据显示,目前大明已经接近七千万人口;可正德皇帝深知,若是加上隐户,怕是一亿人口都可能有。
这也带来了一个极大的问题,每当灾年,流民就会成为巨大的隐患!
当然,造成流民数量激增的原因,肯定不止巨大的人口。
正德皇帝估算过,大明的土地,若是利用合理,是可以养活一亿人口的。哪怕,不计算辽东那片宝贵的黑土地!
但水利的不完善,土地兼并愈发严重,兼高利贷若一把隐形的杀人之刀,导致大明……说实话,历代皇帝都知道这个道理,但没用一个人能处理好!
大家的办法统统是装聋作哑,从地方官到朝廷,再到皇帝,拿出些救济粮食……说得更实在一些,强壮些的壮力、美貌女子、幼儿或许能活下来;至于老弱,基本十死无生!
偏偏,就算正德皇帝收回这些土地,也安置不了太多人!
因为,总不能把土地收回来,原先耕种的农户……直接赶跑,不让人耕种?
那岂非又是一群新流民?
能在原有的基础之上,降低佃租比例,修缮大量的水利,发放耕牛,发放沤肥,配置出更好的种子……这些是正德皇帝能做的!
至于其它,就是拓荒!
可黄河两岸,河南、河北、山东、山西,能开荒的土地,除了九边重镇之外,几乎是拓无可拓!
就九边那些地方,能多出几块地?
能把边军养活,不让朝廷调拨粮食,正德皇帝可以在被窝偷偷大笑三天!
可有一个地方,是能养活至少一半子民的地方!
辽东!
辽东的黑土地!
这片土地,于后世年产粮三百亿公斤!
就大明目前这七千人,哪怕是实际上的一亿人,只需完全开发辽东,大明的人口至少可以增加一倍!
但正德皇帝内心叹息,朕除了皇庄,就是收购或巧取豪夺的土地,充其量也就多了几个大县……任重道远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娶老婆
这场大朝会,刘健谢迁李东阳几人是有意见的。
甚至可以说是难受!
因为,皇帝陛下竟然直接就把闵珪给撸了,完全没有与几人有商议的意思,简直就当众人不存在!
但众人更难受的是,陛下用的借口太好了!
陛下竟然用体恤臣下的名义!
让几人怎么说?
总不能说闵珪大人身体好得很,闵珪身体棒棒,一天能吃五碗饭?
说不得!
关键是,闵珪是真的身体不好!
一个上朝要提个尿泡袋子的人,谁敢说他身体好!
但刑部……好吧,刑部始终不及礼部重要!
这就是几人的真实想法!
正德皇帝也知道几人是这种想法!
朝堂所有人,都认为礼部才是功成名就,人生巅峰!
包括焦芳,焦黑脸焦乌头,他若非被正德皇帝洗脑改造,他的终极目标就是去礼部当当尚书!
正德皇帝想到这一茬的时候,忽然就霍然开朗!
工部朕已经拿下来了,刑部拿下来了,兵部那些兵油子……谁敢不服朕,刘大夏又能起什么作用?
既然兵部暂时不那么重要,朕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把户部先拿下来?
至于礼部……掌握不了钱袋子,掌握不了人事任命,掌握不了法度,掌握不了科技,掌握不了工程……谁爱干谁就去干!
可是,让谁去户部?
正德皇帝挠挠头,他知道有不少人能当好户部的头,可实在是……让他信任的一个人都没有。
但这都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目前最重要的,是张氏二人闻风而动,去了坤宁宫!
一堆的太监宫女,竟然拦也拦不住!
正德皇帝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他已经更换了皇宫几个大门的侍卫,也改变了口令、令牌等进出的凭证;奈何,张太后是真疼他那两个弟弟!
张氏二人只要不进宫,张太后马上就开始询问,哀家两个兄弟呢?寿宁侯建昌候怎么不来看哀家?
别看刘瑾威风八面,掌管着最有权势的司礼监,可他不发通行令牌,张太后不但罚他跪了半天,更差点直接将刘瑾杖毙了。
甚至于,太后直接把自己的通行凭证给了张氏兄弟!
于是,谁不知道皇帝陛下至孝,谁敢阻拦张太后?
没人敢阻拦!
以致于,这二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正德皇帝小脸一苦,这两个舅舅最近也变得精明了。
于以前,二人还常常于太后面前告状,言及朱厚照每每欺负二人;可现在,也不知道是否得了高人指点,见到太后,每必言天子英明、圣君在上,将张太后说得心花怒放、眉花眼笑。
这种情况之下,二人干坏事干得更欢乐了!
正德皇帝哪里会不知道这种事情,他虽然设计了几次,弄得二人亏了不少银子,可除此之外,张氏二人毫发无损。
说白了,有张太后这么一尊大神在,有辈分在此,他还真对二人无可奈何。
关键是,这两个家伙还真能混!
鲁王虽然胆小怕事,偏偏将二人奉为至交!驸马崔元才情纵横,也对二人刮目相看。就连衍圣公孔府,也被二人成功搭上交情。
之前,铁矿石涨价,粮食涨价,一应军需物资涨价,莫不是有着几人若隐若现的影子。
所以,正德皇帝必须收拾这些家伙!
更何况,正德皇帝可不是想这么简单拿回土地完事!
他动念收了刑部,也不止是让某些勋贵、某些大臣子弟少些胡作非为,他是要于法制上下文章!
只有掌控了刑部,那些敢贪污的,敢动辄杀人的,敢懒政的,敢懈怠的,敢随意卖官买官的,敢欺压小民的,敢兼并土地的……他就多了一把可以正大光明杀人的刀子!
虽然,他有军队!
可军队只要干涉政事,就绝对是王朝崩溃的开始!
历史上,但凡用军队参政,没有一个最后不是倒霉在军队上!
所以,军队他不能滥用,刑部他必须掌控!
有了这把刀子,他还得将大理寺等刑法机构统统收过来,等某天完善法度,才有真正吏治清明的可能。
否则,他即便收拾了张氏兄弟,张太后也可以干涉!
从而,会有更多皇亲,更多国戚,更多藩王,更多士绅……会有无数的麻烦事等着他!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公信力!
正德皇帝头疼也是于此!
倘若他今天收拾了张氏,明天张太后就下道懿旨表彰……皇权还有震慑力?他的威望、意志、力量能投射更远?
但在这个年代,如何不伤张太后的面子,又如何不波及礼法,就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想来想去,还真给正德皇帝想出了一个妙招!
正德皇帝喜上眉梢,道:“既然两位舅舅去了母后处,前面带路,朕也去会会二位舅舅!”
刘瑾脸一苦,却不敢让正德看见,乖乖在前面带路。
正德皇帝装作看不见,心里不断完善细节,寻思着各种应变的可能。
很快,就到了坤宁宫。
老远就有太监传报:“陛下驾到!”
张氏兄弟二人改了性子,非要起来迎接他,张太后懒洋洋躺在宽大的榻上,榻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绒被,看张太后舒适的样子,明显对这个家具很满意。
正德皇帝也很满意,连忙道:“儿臣给母后请安了!”
张太后对软塌很满意,对这个儿子嘛……不是那么满意!
因为,这个儿子不但和他两个兄弟过不去,还到现在都不成亲!
反而,和一个小寡妇眉来眼去。
也是苗逵醒目,数次为林氏遮掩,才让张太后找不到人;否则,张太后一怒,小美人万一香消玉殒,谁也不知道正德皇帝是否会发疯!
顺天府大兴夏氏,也是正德皇帝的妻族,数次入宫面见张太后,也得不到一个准确的消息。
其实,所有人都没明白正德皇帝的心思。
他虽然有个爱人妇的嗜好,却当真不拒绝成亲!更何况,夏氏长子夏助,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个人才,没别的本事,对于明算一道堪称大师水准!
正德皇帝上辈子傻乎乎将牟斌拿下了,将锦衣卫指挥使换成了夏助,除了让夏助帮忙多弄了些钱,对于朝政委实毫无用处。
这辈子,他就算为了夏助,也要将这个老婆娶回来。
更何况,这个老婆端庄贤惠,样貌也是一等一的,正德才不会不娶。
说实在话,这个老婆要有什么不好……就是拥有一双不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超级大长腿!
但是,正德皇帝现在哪里有心思娶老婆?
葡萄牙人都已经到了锡兰,马上就要和马六甲来一次开片行动,他哪里有心思想女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正德真正讨厌的
张氏兄弟二人,是真的有点怕正德皇帝。
这个外甥不但武功惊人,气场也越来越足,气势也越来越吓人;二人每次遇到,都仿佛遇到了一头洪荒猛兽。
正德皇帝一瞪眼,二人就会打哆嗦。
而且,小皇帝的手段……二人领教几次之后,也着实被震慑到了。
不说之前几次冲突,小皇帝每次都有理有据,他们想要找茬也找不出来,只能吃个哑巴亏。
就说最近几次,被人坑了数百万两银子,各种证据都隐约指向锦衣卫,但二人仍然不敢告诉张太后。
二人当然也有自己的心思,但在和小皇帝的对抗上,当真不是一个级别!
故此,张太后这个救命稻草……二人发现小皇帝有收拾自己的心思,于恐惧之下,拍张太后马屁的事情,是愈发上心。
一改往日的吝惜性子!
之前二人随意拿点破草纸,就敢把皇宫的宝贝糊弄走;可现在,二人于张太后有孕之后,不但大包小包礼物,各种稀罕宝物,连同孕期各种避讳、主意事项、补品……简直比张鹤龄自己媳妇怀孕还上心!
当然,二人钱继续赚,坏事继续做,人继续欺负,反正皇帝一时半会也拿二人没办法!
倒是今天,让二人吃了一惊。
因为,正德皇帝见了母亲之后,笑容可掬地和二人打招呼:“二位舅父大人,最近可好?”
二人吓得腿肚子打哆嗦!
小皇帝不是没对二人笑过,也不是没和二人亲密过;但那个时候……正德皇帝还穿着开裆裤,还露着小屁股,还可以让二人弹小。
等朱厚照大一些,二人还继续没心没肺欺负外甥,就被朱厚照记恨了。
可真正让几人交恶的,还是另外两件事!
一件事,是太皇太后逝世的时候,二人没心没肺喝得顶瓜烂醉,还在御书房穿了弘治皇帝的龙袍。
彼时,正德皇帝还是太子殿下朱厚照。
这个曾祖母,朱厚照是极为尊敬的,又是极为喜欢的!
虽然,并不是亲的!
但也是这个女人,保护了弘治皇帝,抚养了弘治皇帝,还对年幼的朱厚照极为疼爱。
当成亲曾孙一样对待!
所以,朱厚照见到服孝期间,有人竟然在御书房穿龙袍,还在皇宫大肆宣泄,他的心情会如何?
当然不喜欢!
但是,也只是不喜欢而已!真正让朱厚照连脸色也不掩饰,让朱厚照明确表示自己厌恶情绪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两个家伙带着年幼的朱厚照,于皇宫到处玩,结果张延齢坏了弘治皇帝一件心爱的宝贝。
这个宝贝,是一幅画!
要说就一幅画而已,也没有多珍贵。
偏偏,二人害怕弘治皇帝怪罪,将帽子扣在朱厚照头上。
任朱厚照如何解释,弘治皇帝都不听,还狠狠揍了朱厚照一顿!
要说正德皇帝一生叛逆,这也算是因由之一。
当然,这仍然只是不喜欢,或者说厌恶而已,双方仍然不曾闹太僵!
让正德皇帝起杀心的……是上辈子!
弘治皇帝大行归天,此二人于御书房,张鹤龄戴着皇冠,张延齢穿着龙袍,完全没有亲姐夫死亡的悲痛。
这让正德皇帝大怒,也是他上辈子武功没有这辈子厉害,否则当真会杀了二人!
张氏二人也明白正德皇帝讨厌他们,每次小皇帝见二人,无论是眼神,还是嘴角,又或者是语气,无不流露出厌恶的味道。
虽然这辈子,弘治皇帝大行归天的时候,二人再没机会跑到御书房,穿龙袍,戴皇冠,但正德皇帝仍然讨厌!
可以说,哪怕经历了六道轮回,经历了八百年……正德皇帝仍然有杀心!
至于寿宁侯张鹤龄、建昌候张延齢二人——哪怕二人只有这辈子,但十来年之久……当真第一次,见正德皇帝这么对二人笑!
正德皇帝笑得越和蔼,笑得越温暖,二人就越觉得有问题!
张鹤龄是老大,他胆颤心惊,又不敢让张太后看出来,连忙道:“臣向陛下请安……”
正德皇帝一脸笑容,若是平时,绝对会让二人好好向皇帝跪一跪;可此时嘛,有张太后在一旁,真要跪下去……舅舅跪外甥,事情就变味道了。
正德皇帝手一托,二人就跪不下去。
正德皇帝笑眯眯道:“最近多得二位舅父来看望母后,朕于沙场回京,又恰逢父皇驾崩,之后一路忙于政务,倒是还没谢过二位舅舅。”
张氏兄弟连说不敢,此乃理所当然;正德皇帝也一边有意识地恭维,把张太后看得喜笑颜开。她虽然丈夫驾崩了,但儿子成了皇帝,鉴于腹中还有个遗腹子,倒也不敢过度伤悲,只能强忍悲伤,一直于坤宁宫安心养胎。
平时,张太后也没什么心事,除了偶尔思念弘治皇帝之外,就是挂念两个兄弟。
她当然知道自家儿子与两个兄弟不对付!
可一边是亲儿子,一边是亲兄弟,帮哪边都不对!
难得见到大家其乐融融,相处融洽,心情愈发轻松起来。
趁此机会,张太后也道:“陛下诸事繁多,国事深重,哀家就盼着你两位舅舅能多帮扶陛下,今日见大家和和睦睦,哀家这颗心啊……真是开怀得很!”
正德皇帝心中大喜!
他正不知如何来个开场白,更不知如何于交谈中将话题引向自己想要的方向,张太后可谓是及时雨!
省却了他无数功夫!
正德皇帝连忙安慰母亲,道:“母后无须挂念,孩儿年轻力壮,又有刘公李师傅杨师傅几位帮衬,朝廷诸事总算能应付,至于二位舅舅……”
见正德皇帝神情开朗,完全没有往昔对自家兄弟喊打喊杀的意思,张太后心中一喜,就接着道:“你二位舅父是自己人,有什么事情,二人也能分担一些。”
老娘送的这个助攻,简直堪称完美!
正德皇帝本就想违心地来一句,二位舅舅不曾添乱,更是经常帮衬什么什么的……但他心中始终有些疙瘩,导致缓和氛围的话,竟然说得不顺畅;没想,张太后一句话就帮他解了围,还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正德皇帝微笑道:“那是自然,二位舅舅当然是自己人,如果二位舅舅愿意帮衬些,朕倒是很期待。”
他这句话,仍然没有直抒己见,但是语气和缓,似全盘放弃了先前恩怨;哪怕是张氏兄弟,也激动起来。
于此二人心中,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小皇帝你老是计较我们作弄你,算什么意思嘛!我们好歹也带过你,抱过你……虽然,我们也弹过你小,但那都是开玩笑嘛!
二人一激动,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陛下,您但凡有吩咐,无论上刀山,下火海,莫敢不从!
但张太后果然是最佳队友,将二人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唔,他二人也是勋爵,你有事要办,直接交代便是……”
第一百四十章、摊牌
正德真正要和寿宁侯张鹤龄、建昌候张延齢说的话,自然是挪到了御书房。
因为,只有在御书房,他才是真正的主宰!
更因为,他要说的话,不方便让张太后听!
且最关键的一点,倘若他说了这些话,二人拒不执行,亦不配合,那正德小皇帝唯一能干的事情,就是立即将二人关起来!
让他们与所有人隔离,不给任何人探视的机会!
在某些事情还没暴露之前,张氏兄弟……甚或者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有抛头露面的机会!
正德皇帝心中,也感觉好笑。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又或者是刑部,无一不在寻找张鹤龄与张延齢;却没想到,这两个朝堂诸公口中的大鳄,正在和皇帝拉家常。
他们更不知道,正德小皇帝笑眯眯,就把某些事情提前做了!
正德皇帝道:“安南缅甸二地之重要,不但关乎大明边疆稳定,更是关乎朝廷粮食……至于剩下的嘛,当然还有一些和翡翠相关的事情。”
张氏兄弟听得双眼冒光。
正德皇帝为二人勾绘出了一副宏大的场景,或者说,是‘钱’景!
因为,暂时他还真不能宰了二人!
当真要把张氏二人收拾了,以张氏二人的脾性,绝对会去张太后跟前又哭又闹;然后嘛,当然是张太后挺个大肚子,到正德小皇帝跟前又哭又闹!
可以这么说,只要张太后在世一天,他们就安稳得很!
就算正德皇帝下定决心……下定决心也没用!
他就算再不屑儒家治国那一套,可根深蒂固的孝道思维,儒家精神中最为精华的那一部分,他却无比认可!
孝敬父母,天经地义!
所以,他能当着张太后砍了二人么?当然是不能!他能将二人关押起来么?答案仍然是不能!
正德皇帝能干什么?
说白了,只要张太后没死,正德皇帝能做的最大限度,就是罚酒三杯!
下不为例!
至于什么挖几个坑让人跳,找一堆人弹劾,无非是找个正当的借口,无非是出一口小气!
于大局没有一丝用处!
没办法,他是封建王朝的皇帝,儒家思想仍然处于上风,仍然是治国治学治世的主流,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就没办法对二人下狠手。
总不成……他亲自上阵,每天去打几板子!
关键是,这二人的麻烦在于,他们于弘治皇帝百般骄纵之下,养成了一边道貌岸然,一边恶贯满盈的习惯!
所以,揍了二人又不记打,真要砍脑袋砍不掉,让二人留在京师,无数人会自动成为羽翼……如此一来,不如将二人调出京师!
用‘钱’景,用爵位,将二人调得远远的!
若二人不听话,事情办不好,那就让二人这辈子都回不来!
在正德皇帝描绘的版图里,安南、缅甸、金边、南掌、暹罗等地,遍地黄金,大米香喷喷可口无比,再向西一点的天竺,更是随意撒一把种子,就能收获无数。
去了这些地方,只要脑瓜子不差,就能躺着赚钱!
更何况,大明人口这么多,粮食缺口极大,必须要买粮食!兼大明这么多宝贝,随意拿几个碗,都能去换成金子!
这个生意多好做!
除此之外,这些地方诸多矿场生意……只要二人愿意去,正德小皇帝的翡翠生意,都可以让二人参一股!
只要二人每年能在这些地方采购到粮食,顺利运回大明,正德皇帝不但不计较前事,哪怕再给二人一个大封赏,又有什么大不了!
至于二人侵吞良田,残害小农,行为不法……不是在大明境内,关朝廷什么事!
只要这二人不回来,他就眼不见为净!
即便二人想回来……嘿嘿,这个时候谁说了算?
当然是正德小皇帝,或者某天是正德老皇帝!
俗话说,天高皇帝远……这话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效果!只要到了当地,无论是黔国公,又或者当地的锦衣卫,都会将张氏兄弟摁得死死的!
故此,正德皇帝明确指出,粮政乃是当前国家最重要的事情,只要能保证持续粮食供应,就随意二人折腾。
至于其它,正德皇帝更是亲口承诺,无论是翡翠生意,又或者铁矿生意,或者是开辟新的丝绸之路……你二人要愿意,皇家占据一部分之外,可获得独家经营权!
一套套组合拳下来,将二人砸得头晕眼花!
正德小皇帝直接道:“二位舅父,世界很大,眼光不能太小!”
“仅是粮政一事,只需能保证每年有粮食进入大明,张氏一门两公,哪怕一门三公……甚至,朕可保证是世袭之爵!”
“当然,京城的诸多事情,二位舅父需要密切配合,否则么……”
正德皇帝把脸一板,恶狠狠换了个人:“朕亦知二位舅父与南边某些人交往密切,更知某些人的布局,尔等当知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那么,敢问二位舅父……”
“舅父胆敢与这些有心篡位之人合谋,真当朕不敢动刀子?”
“舅父真当有人想要将朕掀翻,让朕不得好死,朕还会顾忌礼法?”
张氏二人吓得屁滚尿流,神色仓皇,短须不断抖动,仿似中了羊癫疯。
只差口吐白沫。
正德皇帝继续威胁:“汉武帝杀母存子,李世民弑父夺谪,宋太宗烛影斧声……为了皇位,成祖敢靖难,英宗敢夺门,二位舅舅……”
正德小皇帝目光叵测难明,说不出的深远,他的仿似看向了宇宙深处,幽幽的声音从莫名处而来:“你们,觉得朕会做什么?”
“朕为了大位,杀两个舅舅……比起他们,朕活人无算,解黄河千年之患,御华夏世代大敌……朕算不算得上明君?”
“两位舅父啊,你们后面的人……朕即便查不出来,也知道他们是谁,左右不就是那么几个?”
“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
“还是说,朕于宣府大战鞑靼人,如斯困窘之下都不调动江南之兵,父皇在防备什么?成国公入驻南京,又是在防备什么?”
“你们当这些大人物脑壳坏了,无端端跑去旅游?”
“朕不怕告诉你,但凡他们敢于彼时有一丝动弹,朕的一万羽林卫就会立即顺江而下!”
“朕哪怕飞狐岭失守,都预留无数军资,就算被尔等勒索,朕亦采购无数军粮,你们再猜一猜,朕在防备谁?”
“你再猜一猜,朕那支装备无比精良,单打独斗能正面狙击鞑靼人的无敌之师,能不能将他们统统斩尽杀绝??”
第一百四十一章、另外一个选择
这件事,当真是正德小皇帝灵机一动。
他于之前,压根就没想到过如何与这些家伙好好相处,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给这几个家伙好看!
不痛痛快快收拾一回,他心里不痛快!
积郁了八百年的怒气,释放不出来!
但寿宁侯、建昌候实在令人厌烦,他又不能直接大义灭亲。
二人最大的依仗,就是张太后!
故此,正德小皇帝灵机一动,既然不能拂了张太后的意,干脆让这两个家伙不能来诉苦!
弄走,越远越好!
原本,他想将二人弄去辽东,用辽东有金矿的主意来打动二人。
但是,这里存在几个困难。
一个嘛,此时的辽东还属于苦寒之地,金矿什么的,二人即便听过风声,怕是也不太愿意前往。
第二个,此时的辽东名义上是大明的土地,可实际上,建州卫、建州左卫、建州右卫,建州女真八部苏克素护河部、哲陈部、完颜部、浑河部、栋鄂部、鸭绿江部、讷殷部、珠舍里部,还有极具战斗素养的海西女真乌拉、哈达、辉发、叶赫四部,以及来如风去如电的野人女真!
占了一个山头就是地盘!
无论是渥集部、瓦尔喀部和库尔喀部,又或者是生女直、乞列迷、女直野人、北山野人、苦兀、吉列迷,与隐藏起来的契丹后裔,鲜卑各族群。
统统不好招惹!
这里虽有五十多万汉人,可说实话,在辽东一带,反而属于少数民族!
最重要的是,兀良哈!
鞑靼人!
长驱直入的鞑靼人,没事就来打秋风,找奴隶!
要是二人当真去了辽东,别说兀良哈,随意几个女真人,就能将张氏兄弟收拾得渣都不剩!
至于第三嘛,辽东距离京师太近了!
万一,二人口头答应去了,哪天觉得日子过得不舒坦,想要回京还不简单!
所以,缅甸、安南就成为了二人最好的选择!
当然,张氏兄弟是无需深入这些地方的,他们可以呆在昆明或者大理这些花花世界!
同时,他们去了之后,也顺便给黔国公沐昆找找茬!
因为,他们或许还抱有去和黔国公沐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心思,但黔国公沐昆可不会甩他们兄弟!
黔国公沐昆,何其心高气傲!
就说正德小皇帝上辈子,他前后派了三五波官员去云南赴任,都被沐昆直接给杀了!
疯狂吧!猖狂吧!
偏偏,正德小皇帝还不敢起大军讨伐!
因为,此地一乱,就代表着藩属国安南乱了,也代表着缅甸乱了,更代表着云南、广西、贵州……或许还有巴蜀一带都乱了!
这里的土司或许敢反朝廷,但让他们打个旗号去反黔国公试试?
什么七姓五司,最牛叉那个姓杨的都不敢这么说!
只要他敢有这个意思,田氏也好,袁氏也好,又或者其他几个姓,保管会欢天喜地去播州割了他的脑袋,然后带着人头去添黔国公的脚丫子!
黔国公就是这么牛!
当然,黔国公再牛,杀当朝侯爷,还是皇帝的舅舅,他还是不敢的!
不说现在他和正德小皇帝生意密切,在云南开辟了大德银行分号,更于翡翠、铁矿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他还知道小皇帝有一身极其变态的武功!
再加上,小皇帝生生击退鞑靼人,这等强悍的战斗力,沐昆只会老老实实缩脖子。
至于正德小皇帝,这辈子他当然会更加重视锦衣卫。
在他三番五次影响之下,锦衣卫派往西南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一百两百,而是成千上万,甚至数万人!
可以随时拉起一支大军!
因为,于正德小皇帝的设计中,在他的战略排序中,辽东第一,缅甸、安南第二,第三才是草原!
此地不但盛产粮食,更是关乎马六甲陆运大计!
当某天驻军了马六甲,这些地方,便可以就地支援!
他要在这些地方,建一个后勤重地!
当然,这些不足为寿宁侯、建昌候二人道,但让二人先去趟趟底,去搅浑水,总好过让二人于京师捣乱是不是!
寿宁侯、建昌候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他们也不得不发抖!
实在是,小皇帝把态度都表面了——老子已经知道你们和朕的政敌有勾结,也知道你们对朕不满,更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今天朕已经把话撂下了,你们看着办!
摆明说,朕今天就是逼朕一把,要么你们二人就老老实实给朕办事,当朕的狗腿子,忘记你们是皇帝舅舅的事情,或许还能留一条狗命。
但凡你们有一丝犹豫,或者有一丝反抗,朕说了汉武帝杀母存子,李世民弑父还不够清楚明白?
朕就是对你们起了杀心!
你们,也侵犯了朕的底线!
二人能怎么办?当然没办法!
他们也不曾想到,正德小皇帝会如此暴烈,直接就把桌子掀翻了,直接就重新定规矩……关键是,他们之前在坤宁宫也欢天喜地,且还是张太后亲口答应下来。
更何况,小皇帝当真给了他们机会,还承诺给二人好处!
二人再不迟疑!
这个时候,再不配合小皇帝,二人能立即想象到下场——小皇帝杀不杀二人不知道,但二人想要再像往昔一般逍遥自在,绝对不可能!
张鹤龄匍匐在地,哆嗦道:“陛下,张氏一门富贵荣华皆来自帝室,吾等忠心日月可鉴……”
正德小皇帝嘿嘿冷笑起来。
这句话,他的确信!
没有张太后,没有他朱厚照当皇帝,二人屁都不是!
可这是之前,现在事态已经起了变化!
因为,张太后又怀了一个!
谁晓得是男是女?
若是个男儿,这些家伙的心思也起来了——万一陛下不符合吾等的意志,是不是我们可以多一个选择?
朱元璋的子孙又不是只有你朱厚照!
张太后的儿子也不止你一个!
选一个小儿来当皇帝,是不是方便吾等继续操控朝政?是不是方便吾等继续把持大局?是不是方便吾等继续赚小可爱?
甚或者,某些藩王会动心思——那个可怕的朱厚照只有死了,孤王才有机会夺取社稷,孤王才有实现抱负的机会!
张氏二人,有稳定人心的大作用!
这两个人,务必要拉拢过来,通过他不但能影响张太后,亦能稳定朝局!
张鹤龄顿时又是一个哆嗦,继续道:“启禀陛下,臣有紧要事奏……”
第一百四十二章、鲁王
“陛下,待臣归家,就将一应田产地契交予刘公公,过两日立即启程……”
正德小皇帝满意地点点头。
他温言道:“以云南昆明为基地,务必开辟出数条车马道路;朕会派五千羽林卫至此,顺道防护你等安全……”
张氏兄弟二人磕头如捣蒜,眼泪汪汪,也无可奈何。
他们这番也算倒了血霉,不但是各个矿场、盐场,连同经营许久的客栈、商铺、酒楼,以及田地,统统归了正德小皇帝。
而小皇帝,只给了两人一千万两银子!
实在是,他二人将正德小皇帝得罪太狠。
其实说来,张氏兄弟二人虽然莽一些,傻乎乎什么都不顾忌,就去穿了龙袍……正德嘴巴上吼得凶,心里其实没有多大所谓。
穿个龙袍就算造反?就算欺君?就算大不敬?就算不轨?
拉倒吧!
好奇心如此而已,试问天下,有几人不想穿龙袍?
若大明有民意调查机构,哪怕去问一百万人,保管个个都说想穿一穿!
至于贪赃枉法……朝廷不贪的人,都是稀罕动物!就官员们那几两银子的俸禄,要说不吃拿卡要,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甚至,就连这两个二货动了歪心思,正德也并未放在心上。
他初时有些恼怒,但想想之后,反而洒然一笑!
二人寄望张太后再生个儿子,二人可以待价而沽,这对于正德来说,他巴不得!
他母后最好给他生个弟弟!
万一他的身体导致,这一世仍然无子,那么弟弟就是最好的接班人!
当然,有个前提!
他要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兼且,这个兄弟还不能主动将他掀翻!
经历了八百年地府之行后,正德皇帝想得极其开,将来皇位传给弟弟,又或者弟弟的儿子,又有何不可!
诚然,此言不足为外人道也!
所以,他这两个舅舅虽然莽一些,抠一些,贪一些……正德皇帝最恼火的,其实是这两个蠢货竟然去巴结嘉靖!
平心而论,嘉靖能在张太后逝世之后才砍头,已经算给了天大的面子!
但这两个家伙的确吓坏了,小皇帝一通咋呼,又是弑父篡位,又是午门之变,二人哪里不晓得惹了天大的麻烦。
对于两个莽莽撞撞的家伙,此时有多远,就想跑多远!
正德看着屁滚尿流的张氏兄弟,嘿嘿笑起来。
你们以为朕就这点手段?想得太美了!
等你们到了云南之后,朕给你们送上几十个美人,天天换着花样服侍你们,让你们乐不思蜀才好!
嘿嘿!如果几十个不够,那就几百个!
朕出钱!
张氏兄弟这么一被收拾,接下来的事情好办了!
至少,什么驸马崔元,什么鲁王,统统都不在话下!
当然,衍圣公还是需要稍微缓一缓。
驸马崔元很简单,正德小皇帝连自己亲舅舅都收拾了,又怎会收拾不了一个没什么权势的驸马爷。
等刘瑾上门之后,崔元之乎者也一大堆……然后,被刘瑾直接几个大耳光扇得东倒西歪。
人,直接被扭送去了刑部。
至于之后的处理,也很简单!
有原始底稿,有勾结记录,有买卖时间,兼这是京军屯田,刑部审都不审,直接宣判了事。
至于驸马,还被宗令拖去打了屁股。
倒是鲁王,有些麻烦!
因为,这个鲁王嘛……着实是个异类!
这家伙是老朱家第一耻辱!
之所以这么说,是这家伙不但喜欢爬灰,还喜欢聚众爬灰,更喜欢召集许多人爬灰!
鲁王府的丞相、典吏,已经因此被杀了一波又一波!
华夏历史上,要说最能闹腾的王爷们,正德小皇帝认为,首先要数大汉朝老刘家。
因为,老刘家不但大文豪辈出,数学家、天文学家、大设计师,也是层出不穷!比如,《淮南子》、《山海经》!
但刘邦的后人,人家最多就是折腾一些,流氓一些,至起码还讲些道德!
而且,老刘家的人嘛,血性暴躁,没有几个不敢操刀子;就好比巫蛊之祸,刘据火起来,连汉武帝都照砍不误!
至于老朱家,敢造反的当然有!
好比成祖若非造反,哪里有朱厚照当皇帝的机会。
能吟诗作赋者,也有几个;比如嘉靖他老子,就是文采风流的典型;再比如蜀王一系,论风花雪月,整个大明藩王无处其右!
但是,老朱家的大部分人,当真和这个姓氏一模一样,不但和猪一样能吃,更和猪一样能生!
偶尔,也和猪配种一样,不在乎血统……
这些家伙真会玩!
鲁王朱阳铸就是其中典型的典型!这位王爷不但拖着王妃与将军玩,还可以和儿媳妇一起玩,偶尔也把郡主拉进来,大家一起开趴体!
并且,鲁王朱阳铸的郡主,比他们都会玩!
比起大汉朝大唐朝的公主郡主,人家最多养十几个面首,暗中勾搭几个小白脸,让异域驸马戴几个绿帽子。
可人家好歹于和亲之事,为民族融合做了贡献是不是。
这位郡主厉害了!
她的骑士,衍圣公府小公爷,济南卫指挥使,连同京师几位长得帅气的勋贵,连同她的兄长,她父亲……大家一起玩!
据说,这位郡主非常喜欢吃羊肉,这导致正德小皇帝常常叹息,羊肉这么骚的东西,还真是很适合那位郡主!
真特么造孽!
所以,对付鲁王很简单!
无须用鲁王兼并土地之名!
因为,哪个藩王不玩兼并土地?
当真要论带头的人,还不是成化帝带头?若非是他于皇庄上动手脚,大家怎会跟风,怎会毫不顾忌?
但鲁王瞎玩,给了正德皇帝一个莫大的好机会!
鲁王的爱好,不但宗令知晓,锦衣卫知晓,济南、德州等富豪、勋贵、士绅都知晓,各个藩王同样知晓。
用整风这个名头,清理大明的耻辱,保管这些藩王个个都会举手叫好!
还不会引起众人的警觉!
正德小皇帝摸着光滑的下巴,怀念他上辈子也为数不多的胡须,细细品了起来。
让宗令带着传旨的太监,带上千儿八百人……又或者,多带几个武功高强的锦衣卫,应该就可以搞定。
但是,衍圣公府怎么搞?
这些家伙侵吞的土地,才是真正的大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报纸
正德小皇帝是不喜欢衍圣公的。
但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是,孔氏自从汉高祖册封以来,一直是华夏仅有的世袭贵族。
没有之一!
这个姓氏,有着比国家还多的财富,比皇家还要广袤的土地;就连其住宅,历朝历代以来,也仅次于皇宫!
若说何长生的土地一天一夜跑不出头,那孔氏的地盘就可怕了,没人能摸清楚孔氏究竟有多少财富。
光是衣冠南渡,带走了一小部分财富,就足够孔氏南宗成为江南最顶级的富豪。
但这都不算啥,最可怕的是孔氏的势力。
当朝辅政大臣,光禄大夫、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曾经的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死后被封为文正的李东阳,够牛逼吧!
他的女儿还嫁给了孔氏。
可就算是这样,李东阳去了山东祭祀孔老夫子,人家孔氏仍然对他爱理不理。
可见一斑!
正德小皇帝若当真动了孔氏,且不说必然迎来铺天盖地的文诛笔伐,朝廷局势也必然会迎来一次剧烈的震荡。
所以,正德小皇帝很恼火。
虽然,以皇帝掌控的势力,要抓孔氏,要杀孔氏,保证孔氏无丝毫还手之力。
但这后续……正德小皇帝心中没底!
可这一口恶气不出,连弘治皇帝都会踹棺材板!
就说最近几年,整个山东时不时旱灾、水涝,土地兼并愈发严重,不见有孔氏出来救助,他们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书请降税!
当然,是降孔氏之税!
且同时,还连续找弘治皇帝要了几次好处!
大意是这样,陛下啊,最近臣苦啊,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臣穷啊,陛下您要救济一些……臣在山东遥遥向陛下问好了!
就这样,弘治皇帝还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牛逼吧!
就连正德小皇帝也不得不嫉妒,至汉以来,没有过三百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富贵世家。
这个世家,就是孔氏!
但正德小皇帝现在是真不敢动!但凡他现在动了,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孔氏遍布天下的门徒,光是每人一口唾沫,就能埋了他。
当然,若是正德小皇帝连孔氏都对付不了,他还不如直接把脖子抹了,然后重新回到地府,去找黑白无常聊天,过些逍遥的日子。
他压下这一口怒气,并非是怕了,而是要玩一票大的!
只是收回这些土地,对于孔氏损伤微乎其微,反而引起孔氏的警觉,倒不如压下这口气,转而关注其它事情。
要对付孔氏,无孔不入的锦衣卫,自然会完成一个惊天布局,等到收获之时,孔氏的财富、名誉、土地、人脉等,务必一网打尽!
但牟斌没有这种能力,刘瑾也没有这个本事,焦芳倒是有……他太忙了!
所以,正德决定大婚!
他要用夏助!
这个夏助不但是个明算大师,更是个善于谋划的顶级高手;其算无遗策之能,用于锦衣卫,当真是大材小用。
当然,一个谋划高手拥有了锦衣卫的力量之后,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
而正德自己有一屁股的大事要做,单单对付一个孔氏,就要牵扯他的全幅精力,他是不干的!
无论辽东经略、黄河水利、鄂尔多斯的铁矿、河套平原关防、造船出海、陆上丝绸之路、收商税、修建驰道、解决土地兼并、土司……等林林总总问题,正德小皇帝截至目前,一个都还不曾搞定。
他现在最大的成就,就是打退了鞑靼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鞑靼人当真败了么?
答案肯定是没有!
彼时,一是由于天气,二是由于后勤,三是恐惧于大明会以命换命;单论实力,大明的整体实力,仍然弱于鞑靼人。
现在的情况是,大明已经与鞑靼人开始交易安胎药,交易耕牛……可某天达延汗觉得实力足够了,再次要和大明一决高下呢?
所以,要解决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正德小皇帝必须不断赚钱,不断有更多的土地!
从而,他能养活强大的军队,打造出更犀利的战争器械!
次而,无论是谁想反他,都能被他直接摁死!
当夏助来到御书房之后,正德小皇帝看着眼前这个斯斯文文、清清爽爽却又一肚子阴谋诡计的年轻人,立即大生期盼。
正德小皇帝直接道:“朕有要事安排你去做,你可愿意?”
即将成为新一代的国舅爷,夏氏也即将成为大明最具权势的世家,但这个年轻人没有一丝激动的波澜,连温和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
夏助轻微躬身,道:“但请陛下吩咐。”
正德点点头,很满意。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厉害!
上辈子,连刘大夏、焦芳、谢迁几人,都在这个看似温和的年轻人手下,吃了不少亏。
最难得的是,夏助布局,最能从不引人瞩目之处切入,整个过程如温水煮青蛙,又如润物细无声,无声无息间就将事情解决了。
等到收网之际,当事人才晓得厉害。
等正德把事情一说,夏助轻轻点头,道:“微臣建议,换官吏,搜证据,动舆论,发动时一发而动全身……”
正德笑起来。
这个年轻人,果然厉害!
夏助的建议,其实中规中矩,并没有太过出彩之处。
但偏偏,他将每一个可能,每一个意外,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他的计划也很简单,先是找个由头将曲阜上上下下的官吏都更换一便;反正,锦衣卫掌握了大把的读书人。
只需将这些人放在曲阜,哪怕明面上衍圣公仍然作威作福……但越是如此,锦衣卫就越多证据。
同时,这样也有效阻隔了曲阜于外间的勾连。
其二,对于无孔不入的锦衣卫来说,安插进孔府还不容易?
其三,动舆论!
这才是最厉害的一招!
试想,这么多锦衣卫去了曲阜之后,他们会做什么?
当然是找证据,找证人!
夏助计划的核心,就是用数之不尽的证据,找数之不尽的证人,来扳倒孔氏。
这就好比,一个有钱人要告一个有名望的人,劳资收集了你十万个不法证据,但是劳资一条一条去告状,让法院一条一条来审理。
最后会如何?
若是一条两条,朝堂诸公保证会一笑置之。
但若是量变达到一个质变呢?
再加上舆论推动呢?
再想想,锦衣卫随意搞个小报,天天在街头唱孔氏如何与蒙古人勾连,如何横行乡里,如何侵吞土地……
那个时候,孔氏还是读书人心中的孔氏么?
孔氏最大的依仗是什么?是他们是孔老夫子的后人!
若是剥夺了他们祭祀孔老夫子以及诸位圣人的权力之后,会发生什么?
若是将文庙中心,移到南京……又会发生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法家余孽
说起大字报,正德小皇帝就想起了唐寅。
他原本的设计,是让唐伯虎去会所风花雪月,保证会招揽无数狂蜂浪蝶,从而会所的销售额会达到一个高峰。
可惜,这个病涝子于半途又病了,好不容易来到京城,一直软趴趴躺在病床上。
会所的计划夭折,正德也不可惜,他让好基友好好休息。
唐伯虎现在,就在他座师王鏊府上。
正德小皇帝心思活络起来,等唐寅好起来……想必大字报这种东西,应该要面世了?
一个连报纸都不办的穿越者,能当好皇帝么?
唐伯虎这厮当官行不行不晓得,但是写文章画画倒是一把好手;至起码,有了锦衣卫提供消息,有刑部、工部照看,再让五军都督府一群家伙时不时发点小道消息,这份报纸绝对脱销。
不过,这份报纸一定不能让民间模仿,要干就要干成官方喉舌!要从一开始,就定型为公器!
否则……正德可是听说过无数次被舆论控制的下场。
正德皇帝琢磨半晌,这个事,还得先立法!
说干就说,正德小皇帝吩咐刘瑾:“去通传王鏊。”
王鏊现年五十五岁,正值人生巅峰,他因返乡奔丧,回京之后本应继续担任吏部侍郎,但弘治皇帝大行之后,正德小皇帝直接一把将他摁在了刑部。
至于原先的左侍郎,被正德小皇帝一脚踢走,现在已经不知道去了哪个角落痛哭。
王鏊刚刚走马上任,就露出了儒皮法骨的一面。
他给正德小皇帝上书,曰治边八策:定庙算、重主将、严法令、恤边民、广召募、用间、分兵、出奇。对朝廷现状之功罪不明,委任不专,法令不行,边圉空虚深感忧虑,并希望正德小皇帝大奋干刚。
正德小皇帝躲在御书房哈哈大笑,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无论是严法令,又或者功罪不明,法令不行,再或者大奋干刚,都特么妥妥的法家思维。
有这么一个儒皮法骨,隐藏在一众大儒中的家伙,正德不晓得多愉快。
偏偏,无论是王华,又或者李东阳,再后来连王守仁都将王鏊称为完人!
很快,王鏊就来了御书房。
正德笑眯眯地安排人上了茶,二人闲聊几句,正德小皇帝就切入正题:“朕于登基之前多有行走乡里之举,时闻乡邻多有不知法、不懂法,除了知晓个杀人偿命……余者寥寥!故此,朕自登基以来,一直有意做一项普法之举……”
王鏊心里一喜,却立即又是心里一个咯噔。
后面的话,他竟然恍恍惚惚没有听清。
他虽然是官宦之家,却也官不过三代;王鏊的祖父不过一个粮长,他的父亲不过一届知县,算是文人里比较出彩的,好运气获得了詹事府少詹事。
至于他自己,却是在两代积蕴之下,获得了会元。
说实话,他偷偷学习法家典籍,乃是个人爱好;就连他能之前能当上礼部侍郎,也多亏了他的亲家张峦,就是张太后的老爹,上一代的寿宁侯。
这么算,他和正德小皇帝还沾亲带故。
他的女儿,正德小皇帝要叫舅母!
但此时,正德左一句‘法’,右一句‘法’,弄得王鏊心惊胆战,心惊肉跳,差一点就以为自己这个法家余孽被人发现了!
老实说,他能成为一个所谓的完人,与王鏊学习法家典籍牵连不少!
于幼时,见多了县乡冤案,王鏊也见多了亲老爹断案……他老子的那种水平,被他差点鄙视到极点。
这就是他学习法家之因。
可也正因如此,王鏊压根不敢暴露。
因为,谁敢在此时说自己是法家弗士?哪怕他只要有一丝有法家政见的倾向,也保证在这个儒家士子当道的世界,活不过第二集!
所以,他一直在包装自己!
偏偏,小皇帝对他毫无顾忌!
弄得王鏊心里一直犯嘀咕!
可他同样跑不了!
因为,小皇帝说的特别有道理!
现今的世界,不但县乡不知法,就连州府又好了?
连造反者都比比皆是!
幸好,正德小皇帝并非要修改政见,要用法家来治世,而是要普及一下一些常见的……如杀人偿命,税几赋几,偷盗定罪之流。
当然,这里面也避免不了正德小皇帝夹杂了私货。
就整个来说,这份报纸,不但要普及法律,还有朝廷各种公告,诸如某处修路了,某样货物列为禁售,如何告状,如何准备证据等等。
正德小皇帝要王鏊做的,是让他来开这个头!将公告一事,定性成只有朝廷方有权力发布,有资格解释。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非官方掺一脚!
否则,资本控制舆论的可怕,正德小皇帝光是想一想,就冷汗直冒。
王鏊现在是事实上的刑部尚书,由他来提议,再正确不过。
这么一来,王鏊偷偷擦了把头上的冷汗,立即启奏道:“陛下此举大善,不但百姓需知法,便连各地官吏判案,也须得依各条刑律……如此一来,当可减少罪案,亦可减少冤案错案亦。”
正德小皇帝嘿嘿偷笑一声。
他老早瞄见了王鏊的表情,见这个半大老头双腿瑟瑟发抖,张大嘴巴,脸色苍白,小皇帝的恶趣味差点就发作了。
忍了忍,正德终于没吓唬他。
要将王鏊的真本事发挥出来,可不是现在!
而是大明的财富累积到某个程度之后,才有机会。
至起码,也要等到他扩大基本盘,收了河北、山西、河南、山东、辽东的土地之后,能稳定民生,能有大波余粮。
这个时候,正德小皇帝有稳固的基本盘在手,有数之不尽的银子,有忠诚于他的军队,他只要手挥一挥,有无数人愿意为之赴死。
还有谁敢反抗!
这个时候,才是他全面压制儒家思想,提倡富国强兵,发展经济,藏富于民的最好时机。
否则,现在要藏富,指不定藏到某个士绅的狗肚子里去了。
正德小皇帝笑笑,道:“王侍郎出个具体条陈,报内阁,朕会亲自拟批;自此之后,凡朝廷新政,一律于此颁布;只有所有小民都知道朝廷动向,才能避免某些黑心官吏截胡。”
“此后,‘报纸’一项专列一司,由刑部负责罢!”
第一百四十五章、萧敬的消息
办报纸这种事情,按照道理来说,应该交给礼部。
礼部所谓‘教化天下’的大名头,名正言顺!
可正德小皇帝能看到那个可怕的后果!
礼部绝对会将愚民、弱民,以及儒家亲亲相隐、克己复礼那一套拿出来,洗整个天下的脑!
这样一来,错非‘马克思’、‘列宁’早诞生个几百年,正德小皇帝再无改变民族命运的机会。
他同样不敢让资本进入,也同样于第一时间不让民间参与。
道理也差不多!
资本进入,当资本控制舆论之后,他这个皇帝都会成为摆设,说他好与坏完全在一群有钱人的心念之间。
至于民间,叽叽哇哇干一堆破事,除了捣乱之外,别无益处。
只有控制在他手中,引导舆论,引领民心,宣扬各个政策的好处,让每个小民都知道,他们即便被欺负了,也有可申述之处。
在这样一个破败的时代,将小民心中不忿的怒火,引导着宣泄出来,让小民知道朝廷与小民血肉相连,才是正德小皇帝想干的事情。
顺便,夹杂点私货;比如,隔三差五某个勋贵子弟欺压小民被皇帝陛下打了几十棍;比如,某个不法官吏被砍了脑袋。
当然,这里肯定也会有民族大义。
比如,某个家族投降外族的事情……被编成歌曲,编写成民谣,顺便出版几本图书。
是不是很有意思?
哪怕只是唱个几年,保管某个庙宇于小民心中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人心向背之时,压根无须正德小皇帝出手,就会有人推翻他!
但唐伯虎现在竟然也当官了!
起步还不低,至起码也是个刑部文宣司主事,挂个郎中官衔,妥妥的一个正五品。
王鏊感动起来,眼睛有些红润。
他这个弟子,他是知道才情的,唐寅无论是诗词歌赋,又或者其它艺术范畴,都是一等一。
说是才高八斗,一点也不夸张!
但这都不算什么,所谓的才艺也只能混碗饭吃。
他王鏊的弟子,被他倾注无数心血的弟子,同样是一个法家‘余孽’。
有这么个弟子到了刑部,王鏊有多少事可以干?
他的政治抱负,是不是能实现一大半!
再加上陛下若有若无的暗示……好吧,就差没明说——朕特么不喜欢儒家,朕想以法治国,朕要干掉什么劳什子礼法,朕要提倡国法,朕要富国强兵,朕要征服四夷!
这么一想,王鏊激动起来。
王鏊恭恭敬敬对着正德一拜,道:“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臣肝胆涂地,以践陛下宏图之志!”
一直等到王鏊远去,正德小皇帝才哈哈大笑起来;他坐在御书房的软塌之上,目光幽深,一直瞩目着王鏊的背影。
这个王鏊,果然妙!
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这是儒家士子会说的话么?
这个家伙,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但就这么一句话,就暴露了心思。
果然是法家的死孽种,不过朕喜欢!
朕何尝不是在墨家的道路上,越奔越远!
那些农具,水车,马车,修的道路,水渠,修缮黄河,弩箭,哪个不是由于墨家打的基础?
只可惜!
正德小皇帝幽幽叹息,儒家的手段太过于阴损,除了《永乐大典》还有些史上典籍记载,余者全无音讯。
想到这,正德小皇帝忽然就想到了收拾韩文的办法。
朕可以凭厚禄高爵收拾寿宁侯,就不能收拾户部?就不能收拾礼部?
细细构思半晌,正德小皇帝把手一拍,就有太监进门。
是谷大用。
正德小皇帝好奇道:“谷伴伴,刘瑾呢?”
谷大用神色紧张,左右看了看,才小声道:“启禀皇上,老刘发现了萧敬公公的踪迹……”
嘶!
正德小皇帝瞪大眼睛。
刘瑾这个狗东西,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这段时间,锦衣卫、东厂、西厂、顺天府、羽林卫,包括影卫,明面上暗地里出动无数人,都不曾发现萧敬的踪迹。
刘瑾竟然发现了?
于彼时,留下的线索很模糊——萧敬的房间被毁得一塌糊涂,桌椅床窗都被打得稀烂。
正德于彼时并未声张,于他想来,当时有人要暗害弘治皇帝,第一个就先灭了弘治皇帝身边最锋利的那把刀。
那把刀,就是萧敬!
萧敬的房间,刀、剑、掌力各种痕迹都有。
但正德小皇帝深知道,一个武道意志大成的角色……错非是数个,或者说数个萧敬不防备的人,且还是同样段位的高手进行突袭,怕才有可能击杀萧敬。
萧敬未死,这一点正德小皇帝可以肯定。
因为萧敬留下了线索,他于第一时间去了御书房,彼时弘治皇帝仍然无恙,但就在这段时间,弘治皇帝被人下毒,萧敬也失踪了。
说实话,正德小皇帝从来不曾怀疑过萧敬。
下毒者,必然另有其人!
但正德小皇帝想知道,萧敬彼时为何会再次离开御书房,这段时间又是谁送入了炭盆,谁将毒下入炭盆?
到底是谁在发动,他们又有什么阴谋?
这段时间,正德小皇帝从来不曾放弃过追索。
可突兀出现的萧敬,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连同刘瑾这狗东西,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太监,功夫也不会几手,就敢去立这个功?
正德皇帝立即道:“刘瑾有危险!你速带领影卫去支援!”
谷大用脑袋一转悠,立即想明白了道理。
哪怕以他的功夫,在萧敬面前也走不过一招,更何况刘瑾。
此时的八虎……说实话,还不曾因权力分配闹僵,彼此之间相互帮衬,倒也仍然是好兄弟。
说白了,他们还是八只猫!
谷大用急切道:“陛下,我带些禁卫就好,影卫需保护陛下安全。”
正德小皇帝洒然一笑,天底下敢来刺杀他的不是没有,但无论是明刀暗箭,又或者下毒……他何惧之有!
但转念一想,正德吩咐道:“你去找顾雄,带五百陌刀卫士!”
谷大用这才点点头,躬身离去。
正德皇帝低头沉思,旋即又吩咐道:“影卫!”
暗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来,仿似突兀就出现在世间;那人拱手,沉声道:“请陛下吩咐!”
“你带五十人,去坤宁宫守护……”
第一百四十六章、朝堂布局
事情并没有正德想的那么夸张,刘瑾很快就回来了。
但是,他带回来的萧敬,一只眼睛瞎了,两条腿断了,一只手也光秃秃的。
最重要的是,萧敬哪怕没死,也和死了差不多。
萧敬失忆了!
或者说,曾经震慑所有人的无敌强者,现在已经傻了!
刘瑾抹抹头上的冷汗,道:“陛下……”
当刘瑾手下番子来报,刘瑾不敢有丝毫迟疑;他现在也算是权势滔天,不但监管着司礼监,也监管着东厂,还监管着皇庄,以及正德的一应产业。
八虎中,也并未出现上一世的局面。
谷大用,也并未得到御马监的权柄;因为,苗逵此人深得帝心,正德皇帝也并未有丝毫想要更换的意思。
八虎中,除了张永去了广东,高凤去了湖南,魏彬去了河套,丘聚去了雁门关监军,其他数人都在京师。
鉴于正德刚刚登基不久,谷大用最主要负责的事情……给刘瑾打下手。
准确的说,是管理皇庄产业。
倒是刘瑾,对于东厂很是上心,这群番子现在钱财不缺,很有赶上锦衣卫的味道。故此,一听说有萧敬的消息,刘瑾这厮连锦衣卫都不曾通知,就急急忙忙跑了去。
只可惜,当他去到东城,只剩下萧敬,与萧敬身边的一个影卫。
那个影卫,还剩下最后一口气;至于萧敬,就这么痴痴呆呆地,一言不发,眼神迷惘,明显是被人打坏了脑子。
正德小皇帝心下恻然,他对着那个一身黑衣,双眼通红的年轻影卫道:“张尹,至今日起,你便继续带领影卫罢!”
年轻的影卫,相貌堂堂,短衣劲装,一身极其彪悍的气息,他也不说话,对着正德皇帝深深磕了三个头,就静静地退了下去。
这个张尹,乃是萧敬的本家亲侄儿。
萧敬本身,乃是受伤而至影响了命根子,干脆断了念想入宫,改名为萧敬;他的亲叔父张敏,乃是弘治皇帝的救命恩人。
张尹,乃是张敏另外一个弟弟的亲子,他的武功也来自于萧敬。
掌管影卫,倒也算是名正言顺。
正德小皇帝也早有这个心思!
先前,萧敬一直没有音讯,故此影卫大头目的位置一直是萧敬;但于皇宫内苑整改之后,影卫也被正德小皇帝改了一遍。
这个皇家最隐秘最强大的机构,被他掺杂了不少私货。
顾氏三人的顾渊,就被他扔进了影卫。
正德小皇帝神色不见丝毫息怒,沉声道:“给朕查!”
“朕不管对手是谁,不管对方有多厉害,但凡查出来,管他皇亲国戚,朕统统灭他九族!”
“这些人,敢于皇宫内苑动手脚,想来是极有势力的;你们的目标,不但要集中于某些藩王,也要敢对一些世家豪强下手!”
“最主要的,这里面若隐若现有某些教派的影子!”
“无须顾忌,无论是谁,一查到底!”
这一次,连刘瑾也不敢多言。
他本来想要去占个先手,去立个大功,却不想仍然只带回了个活死人,就连另外一个影卫,也只撑到他到来,连话都没有一句,就此咽气。
但他的命运,与正德小皇帝早已深深勾连在一起,虽不曾说话,却也下了决心。
这个太监,命运于此也发生了变化。
正德上辈子,刘瑾最喜欢做的事情,乃是结交权贵;但这一世,这个太监被正德小皇帝洗脑得足够彻底,反而更注重起实力。
这厮暗暗想到:“看来,东厂的势力还是不足哇,咱家要多学学锦衣卫,不但要多招募些高手,还要把一些番子安插进各地才好……”
这也恰好是正德希望他做的!
正德小皇帝不会有丝毫介意,他不怕东厂太强大,反而怕东厂不够强大!在他看来,前期他使劲资助锦衣卫,锦衣卫也给他争气。
但是,锦衣卫最强大的力量,安排去了国外!
所以,无论是锦衣卫,又或者东厂,还是西厂,再或者影卫,只有强大了,才能更好地保护他!
想想,敌人连皇宫内院都可以伸手,这是何等强大的势力!
一夕之间,连杀上百太监宫女,丝毫线索都不曾留下。
正德小皇帝每每念及于此,哪怕他有无敌于天下的武功,也觉得脖子凉飕飕。
正德皇帝毫不迟疑下了命令:“去传内阁首辅刘健,东阁大学士谢迁,太子太师兼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太子太傅兼文华阁大学士杨廷和。”
自有小太监去通传不提。
六部这等权力枢纽,在这一刻,也被正德小皇帝加快了步伐。
萧敬的惨状,深深刺激了他!
他本想用一种温和的手段,来完成权力的徐徐更迭。
但现实情况是,谁也不知道朝中某位大员是谁的人;他更不知道,六部的头头脑脑们,或者内阁几位大佬们,又和谁有勾连。
所以,他要换人!
正德小皇帝换人的名头,就是重录《永乐大典》!
他要将所有可能和他对着干的文人,与他政治意见不同的官员们,一网打尽!
以为民族、为国家、为族群的伟大借口,让这些人专注于文明传承,让这些人名留青史,让这些人鞠躬尽瘁。
让这些人累个半死,也让这些人没有一点力气来打扰他!
甚至,正德皇帝已经悄咪咪拨了数百万两银子,用来收集天下各种资料,让这些人去论证,去记录,去研究,去得出结果!
他还要建一座丰碑,让这些研究出成果的人,永垂不朽!
正德小皇帝会把这些人如何辛苦,如何殚精竭虑,又是如何灵感爆发,想到关键之处,再留下不朽箴言,统统刻成碑文。
如此一来,在这个伟大光明正义,有关于种族存亡,文明延续的借口之下,但凡敢有不从者,不尽力者,正德小皇帝将这些家伙扫入历史垃圾堆,钉上耻辱柱,他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借用这个美妙的借口,他能将朝堂上反对他的政治势力,一扫而空!
至此,只需是他亲自提拔的人,谁敢反对他?
而没有政治基础的官员,谁敢不尽心尽力,谁敢不按照他的意思,他随意使个眼神,就有一堆人扑上去撕咬!
他能很快完成政治势力组合!
第一百四十七章、文明的传承
很快,四位大佬就来了。
正德登基之后,和几位辅政大人于御书房见面次数不少,但正德一次齐四人,还是第一次。
几人面面相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德小皇帝见到几人眼神交汇,就完成了信息统一,心里直呼厉害!
这种积年老鬼……若非他才是真正的八百年老鬼,还当真不好对付。
就说他的安排,哪怕能蒙这些老家伙一时,保证出了御书房的门,这些家伙就会反映过来。
所以,正德压根不打马虎眼。
待刘瑾安排太监上了茶,给几人端了锦墩,大家相互寒暄几句,聊了聊京军改制,再聊了聊张氏兄弟如何处置,正德小皇帝抿嘴一笑,就进入了正题。
正德小皇帝先问李东阳:“李师傅,朕记得曾经与李师傅探讨过一个问题,中原面对草原时,为何战斗力每况愈下……也说过一句话:胡人兵刃朴钝,弓弩不利,前者五人方当汉兵一人。今闻颇得汉之工巧,然犹三而当一。”
“李师傅可记得否?”
李东阳马上起身,拱手就要说话,正德小皇帝立即阻止他。
“且不说尊老爱幼,更不说诸位乃是父皇都认可的肱骨大臣,单就说诸位助朕顺利渡过登基……说实话,没有几位鼎力相助,可麻烦得紧。”
他这么一说,刘健严肃的脸色一抽,也要马上站起来;连同谢迁、杨廷和,都不敢生受。
谢迁最喜欢捋胡子,他听皇帝这么一说,手一抖,就扯掉了一根花白胡子下来,心疼之下,又不敢失礼,左眼抖了几下,才缓过神。
至于杨廷和,他是见识过正德小皇帝本事的。
这个小皇帝,还没登基之前,就让他擦了不少屁股;每次小皇帝要做什么事,保证杨师傅前杨师傅后叫得无比殷勤。
但小皇帝愈是殷勤,就越是没好事!
见众人都站起来,正德小皇帝也慌了;他倒不是心慌慌,而是他今天叫这几位朝廷大佬来御书房,既是要解决朝廷问题,也是要与诸人交个底。
至起码,现在处于年中,下半年要为明年做的准备,一点不能少。
比如,经略辽东,就是头等大事!
航海,乃是第二件大事!
解除勘合贸易,重新制定贸易方式,或者是改变纳贡体系,乃是第三件事情。
至于其它,如何稳固河套平原,如何修缮边防,京军改制了,卫所如何改制,边军又如何改制,一堆堆的问题等着大家。
当然,他才不会一下子全说出来,但隐约透个风,让众人大约猜到他的想法,也让众人有所准备,才不会导致所有人都不会措手不及。
正德小皇帝把脸一板,佯怒道:“诸位乃是先帝肱骨,时与先帝平起平坐,为何朕登基了,几位师傅就要时不时来上一套礼法?”
正德小皇帝强行把每个人摁下去,道:“朕今日与大家立个规矩,错非见面,又或者告别,大家不要动不动就起身行礼,需知国家大事何其多,少拱一次手,怕就能多干一件大事!”
这一次,轮到李东阳抽了一抽。
上次正德小皇帝从他府上离去,他就见证了这个皇帝的胆大包天之处,他深深知道小皇帝才不会去管什么虚礼,这个皇帝和弘治先帝完全不同,他只在乎实在的东西!
李东阳借着捋胡子的动作,掩饰了尴尬,再说道:“陛下当年有言,至秦以来,青铜换钢;及至前宋,以煤换碳!”
正德小皇帝笑着给李东阳竖了个大拇指。
“不错,此乃朕当年所言!”
“不过,这只是因由之一……”
众人大为好奇,纷纷请教;正德小皇帝自然将问题再说了一遍。
几人谓然叹息,刘健刚毅的脸庞也露出一丝沮丧,道:“后人虽言暴秦,可秦军一卒打五胡,导致匈奴不敢南下牧马;及至强汉,敌虽远亦可诛;又至三国,一方诸侯亦能痛击乌恒;再至盛唐,版图囊括整个草原;截止本朝洪武,亦有天下无敌之兵……”
谢迁、李东阳、杨廷和纷纷感慨起来。
几人虽是文官,但要说这几人尽是迂腐之辈,还真是言之差矣!别的不说,刘健当年也去过边关,谢迁也运输过军粮,杨廷和更是举刀杀过人。
至于李东阳,乃是正儿八经的武人世家出身。
杨廷和乃是蜀人,性格最是耿直,悠然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哪个男儿不热血,谁个不想驱鞑虏……”
一时间,几人尽皆黯然。
正德小皇帝傻眼了。
突兀出现的感性一幕,让他差点咬了舌头;好在几人都是城府极深的大佬,哪怕稍微有感情外露,也很快调整过来。
正德小皇帝笑眯眯地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杨师傅果然血性,朕亦果然有位好师傅。”
笑眯眯看着杨廷和尴尬少许,不断摇头,正德又调转话头,继续说道:“朕上次与李师傅探讨,乃是原因有三;其一,冶铁技术流失;其二,中原缺铁;其三,中原缺少耕牛。”
“当然,大明目前已经接近解决了后面两个问题;包克图地带裸露的铁矿,便是大明给家家户户打造农具,给军队每人再打造一把武器,也是绰绰有余;至于耕牛,想必再过几年,等大明能实现耕牛自足,此再不为大明所困。”
“但,这只是最表面的原因!”
见众人瞪大眼睛,胡子都忘记捋,正德小皇帝眯着眼,轻轻尝了一口茶水,心里也感慨起来。
无论是刘健,还是谢迁、李东阳、杨廷和,这些人学识是有的,经验也是有的;便是连格局,这些人都不缺!
可他们若没有朕,怕是再过一百年,也想不出中原落后的原因。
无它,是这个世界的发展局限所致。
大明国土至汉朝起,或者说从周朝起,就一直盯着锅里,盯着眼皮子底下的一亩三分地,非是说大家丧失了进取精神。
而是,若有机会不花什么代价,就将辽东完完整整收入囊中,保证这几个家伙会跳起来。
正德小皇帝再次微微一笑,道:“是因为华夏文明传承断代所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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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街作者终于收到月票了,实在不容易!
写历史文,说实在的,比仙侠、玄幻更难;因为作者实在不愿意胡乱写,而是想写出一个真实的世界来。
当然,笔力有限,只能尽力。
故,能有“伍世文”大兄的月票,感激淋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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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超级智慧
“还有谁记得张仲景之《伤寒论》?当然,众多御医都记得!”
“可是,有谁知晓张仲景又是如何论证?”
“谁记得羽林卫之神兵利器,先秦之时,便已批量生产?”
“张衡之地动仪,可测四方地脉,谁记得制作之法?”
“便是都江堰,又依据何理所建?”
“至汉,华夏丧失了青铜冶炼;至宋,华夏丧失了碳钢之术;至大明,若非成祖令《永乐大典》,又该遗失多少传承?”
正德小皇帝痛心疾首……他是真的痛心疾首!
“《扁鹊经》、《孙子兵法》、《青囊经》、《梦溪笔谈》……这个不算!”
“但就算这等无上宝典在,又有几人能明?”
“这是老祖宗的无上智慧,这是整个华夏族群最宝贵的传承,敢问在座诸位,至春秋以来,华夏丧失了多少……便说《春秋》,其原版何在?”
“朕每每念及于斯,唯有痛心!是故,朕发下大宏愿,哪怕朕赴汤蹈火,亦要为往圣继绝学!”
“是故,朕特邀几位于此,商议抄录《永乐大典》,且对个中先贤先圣之传世经言,以作详解……”
不得不说,正德小皇帝这番话,说到了众人心窝里。
在座几人,都是儒家之中的大儒;当然,类似李东阳这种实用主义者,杨廷和这种浪漫主义者,刘健这种长于政务者,谢迁这种风花雪月者,也是有的。
儒家思想中,糟粕虽然不少;比如正德无比厌恶的亲亲相隐,奇巧淫技,不如和亲便,不妄动兵戈……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儒家也是难得的理想主义学派。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种理想,无论是刘健,又或者李东阳,在大义面前,保证都有舍生取义的一面。
再比如杨廷和这个瓜娃子,为了心目中认为正确的东西,绝对不惜拼老命。
应该说,在座几人,在这个宏大的目标面前,每个人都愿意拼老命!
几个人把眼睛一对望,发现个个都有激动之色,正德小皇帝这番话,击中了每个人的心扉。
大家只需想一想,什么光宗耀祖,光耀门楣,青史留名,开宗立派……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正德小皇帝明确表示了,但凡谁的注解足够详细,足够完美,能够获得过半投票,又或者获得正德亲点,将有机会自成一派,不但名帏可以列入文庙,塑其像供天下学子祭祀,还允许其开宗立学,纳徒四方。
此言一出,连李东阳都动了心思,眼里冒出了小星星。
可以说,这里面的人,李东阳是最聪明的,他老辣的眼光,从正德第一句话开始,就明白了正德别有所图。
于正德小皇帝讲解清楚何为‘为往圣继绝学’之后,李东阳眼内精光一闪,心里冒出一丝寒气。
这个小皇帝,不简单!
太可怕了!
他用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借口,给了所有人心动的理由,让大家不由自主跳入皇帝陛下的瓮中。
当北宋大家张载喊出横渠四句之后,俨然成为了天下读书人的最高理想。
在这个让人热血沸腾,可以不顾一切的目标面前……兼皇帝陛下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要权给权的前提之下,谁敢唧唧歪歪着退缩不前,光是士林的口水,就足以将人喷成神经病。
以往没人想过么?
当然有!
成祖朱棣不就是一例?他篡了大位,又怕读书人骂他,不就召集天下读书人弄出了《永乐大典》!
至后,谁还记得朱允炆?
朱允炆又是谁?
朱允炆对注经解义,对继往圣绝学有哪怕头发丝大小的支持?
呸!
读书人自动自觉,把朱允炆吞进了狗肚子里去!
但这个小皇帝,他玩得更大!
他不但要抄录《永乐大典》,更是要发动注释、研讨、复原等一系列伟岸工程。
李东阳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光一个《永乐大典》就有一亿多字,哪怕注释解说一比十……怕是一比一千都不为过!如此浩大的工程,小皇帝说干就干!
关键是,小皇帝说得唾沫横飞,泪水差点就要脱目而出……幸好,俺老李教过几年这个臭小子,知道他无利不起早!
小皇帝哪怕是太子的时候,哪次要拿好处不是把口号喊得震天响……
他……对了,老李明白了!
他这是要一网打尽啊!
他是要把天下的读书人,尤其是学有所成的那一批,用一个光明正大的名义,让这些人为他所用!
李东阳仔细思付,小皇帝的用意怕不是这么简单……对了,他上次和孔府对上了,竟然没有了下文?
不对!
只要这个工程启动了,读书人就跑不了!
尤其是小皇帝说的什么开宗立派……我的天,老李明白了!原来诀窍在这里!
一个孔子之学统治了华夏几千年,小皇帝这是不甘心啊……他是要收拾衍圣公!
李东阳忽然间,背上就冒出一阵冷汗,心里也悲伤起来。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谁愿意承认自己的比人差?
只要某人当真于经义上有了全新的,或者深得小皇帝赞许的注释……会发生什么?
保管是小皇帝会无限拔高此人地位!
李东阳深深看了小皇帝一眼,小皇帝温和的微笑,在李东阳心中犹如恶魔,他整个人犹如被冰雪泼了一身,瞬间冷静下来。
可怕啊,活该他能战胜达延汗,活该他能单枪匹马杀入京军,而京军不敢丝毫动弹!
这个小皇帝,他是要把夫子拉下神坛!
想一想,若是只提高一个人,会发生什么事?
保证是天下士林群起而攻之!
绝对有无数人会来挑毛病,哪怕他写歪了一笔,都能被士林喷成狗脑子!
但是,倘若小皇帝拔高两个,又或者三个……甚至十来个呢?
会发生什么?
拥护者有了对手,会无限神化被拥护的那个人;被诋毁者,会被无数人加倍诋毁!
这个时候,孔府算什么?
衍圣公算什么?
大家都在文庙立了像,大家都会吹牛逼,大家都会写文章……孔子这个时候算老几?
李东阳浑身冰寒,这个时候,怕是批斗孔夫子的人,会有一大堆!
别以为之前大家都是夫子曰长,夫子曰短,等真正涉及到自己的时候,怕是孔夫子周游列国不得用……什么君子六艺,什么大复仇思想,会被再一次提起。
关键是,陛下到底会支持谁?
又或者……李东阳不断思索,陛下会不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试一试又不会怀孕
其实,这个事情没有李东阳想得那么可怕。
正德小皇帝这属于有杆子打枣,没杆子打不着。
试一试又不会怀孕,有什么大不了!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只不过,于他看来,真要解除儒家的三纲五常……不,这个对于统治阶级有大用,他才不会提议解除。
他真正要做的,是稳定自己的执政根基。
是要安排上他合用的人手!
至于打击一下儒家,乃是顺手而已!
不过么,正德小皇帝从未想过,要将儒家一杆子打死!
他早已不是什么小白,他不单明白儒家可怕的战斗力,也蛮欣赏儒家很多思想;别的不说,大明朝的儒家,还是西汉开国时的儒家么?
这个学派,最擅长兼收并蓄,最善于海纳百川!
无论是黄老学派,又或者道家,佛家,家,纵横家,墨家,法家……其实绝大部分思想,都被儒家悄悄换了个名头,变成了儒家思想。
或者说,偷梁换柱,变成了自己的内容!
以致于,上古时儒家敢五步溅血,腰悬长剑,虽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但实质上,儒家的思想却融合了道家、佛家等众多精髓。
真正让儒家大变化的,其实是宋朝!是程朱之灭天理,绝人欲,压制武人,将社会、民族、国家的战斗变成了渣渣。
但经过蒙古人统治中原这一趟,并非没带来好处!
可以说,鲜卑孝文帝汉化若是给汉民族带来了第一次勇武血脉,带来了华夏民族第一次族性蜕变,从而诞生了无敌的隋朝与盛唐;那么,蒙古人统治中原……朱元璋吊打天下的骑兵从何而来?
蒙古人虽不重视文化,摧毁文化;但在极度的压迫之下,反而让华夏文明第二次涅盘重生,逼迫着这个文明唤醒血性与勇武。
无论是朱元璋摧枯拉朽击溃蒙古人,导致元顺帝不战而逃;又或者朱棣五入草原,追亡逐北,勒石狼居胥,都是华夏民族唤醒勇武之后的产物。
但程朱之学带来的变化是,儒家思想不需要英武善战,更不想要一个控制欲极强,又或者说,儒家已经变异的思想,不能有英明的帝王存在!
或者说,从董仲舒开始,儒家孜孜不倦想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将皇权关进笼子里!
当真要让皇帝撕破了规则的牢笼……
那样,对于儒家将是一场灾难!
因为,每一个皇帝天生就明白权力的重要性,每个皇帝……可以说,哪怕是陈后主,就没想过开疆拓土,一统万年?
所以,儒家想要的是安稳,能稳定统治!顺便,让儒家思想成为主流,让儒家思想成为治国的主流!
所以,儒家才会大力提倡克己复礼,才会大呼礼法治国!
所以,儒家才想要一个不那么英明的皇帝,他们要牢牢把握政治权利。
所以,他们才会不顾一切抢夺皇室继承人的教导权!
于是,顺着儒家不断侵蚀皇室,牢牢把控了继承人的教导权,导致继承人再一次走上软弱、妥协之路。
比如,大明的儒家代表,就是朱高炽!
或者说,弘治皇帝!
幸好,这种勇武之气,汉人的狠厉血性,于此际,在鞑靼人的狂野压迫之下,还不曾完全褪却!
正德小皇帝,也还有机会!
当然,正德小皇帝也不会一杆子打死!
儒家精神当然有其精髓存在,或者说,儒家兼并了诸子百家之精华,仍然于当世,亦或者后世都会有,闪闪发光的存在。
便比如大明朝,虽然这些家伙口口声声反对奇巧淫技;但实则,儒家的大儒们,却反而是奇巧淫技、机械饰变的个中好手!
就说当今的大儒们,以朝堂为例,谢迁是最喜欢动手的人。
当然,这个动手,是说谢迁最喜欢动手设计!
谢府的一应家私,庄园布局,统统来自谢迁自己;并且,整个大明朝俨然已经成为了一股风气,每个大儒都喜欢打造自己的居住风格。
可以说,自宋以来,这个家伙虽然表面不说,但私下里攀比自己的作品,这种案例比比皆是!
真要换明面上来说,这岂不是木匠的干活?岂不是贱业?
非也!在大明,这些大儒俨然个个都是墨家继承人!
就连当年的于谦于少保,偶尔也喜欢光着脚丫子,自己下地种田。
所以,正德小皇帝对于儒家的态度是,好的精神思想,分化出来!将糟粕的,他认为会毒害华夏的那些,打入历史垃圾堆!
比如,所谓的士大夫与皇帝共天下;比如,礼法治国,亲亲相隐;比如,愚民政策……
再比如,衍圣公的一切特权!
说白了,正德小皇帝的心思,就是你儒家作为道德教化的指导思想,是极好的,是当时无出其右的存在。
但是,靠这种思想来治国……还是拉倒吧!
正德小皇帝虽然不能搞什么推倒皇权,推倒特权阶层,但是为民开智,大力发展教育,从而引导小民有更多成长机会,再去逼迫着特权、儒家等前进,这件事他是很乐意干的!
他也是在这么干的!
说穿了,正德小皇帝现在就在等张太后肚子里的消息,要等究竟是不是男婴;若是女婴,他保管手段会更剧烈!
皇帝宝座没了就没了,汉武帝、唐太宗那么牛逼,又江山万年了?
与其让嘉靖小儿再来骂一通,还不如彻彻底底为民族做点事情!
当然,倘若正德小皇帝这厮有儿子,又或者他有个弟弟……保证心思又不一样!
但现在,他决心一下,正德小皇帝笑眯眯看着李东阳,问道:“李师傅,您有什么想法?”
和刘健、谢迁、杨廷和等人的狂热不同,李东阳算是把前因后果看了个通通透透,明明白白。
可他能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敢说!
小皇帝眼里的警惕之色,从来不曾对准当朝首辅大人刘健,也不曾对准嘻嘻哈哈的谢迁,更不曾对准傻乎乎的瓜娃子羊亭镇,他一直对准自己!
李东阳心里一叹,小皇帝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
他心里也悲哀起来,为何希贤、于乔就不曾看出个中玄机?但他随即又想到,就算看出来又如何,难道能阻止小皇帝?
又或者,希贤、于乔这种老江湖,当真不曾看出来?
这么一想,李东阳施施然说道:“老臣有一个建议……”
第一百五十章、李公善谋
李东阳施施然道:“陛下天资颖绝,任贤使能,先有世局之安,又解边疆之患,四夷宾服;陛下治化之美,堪媲圣祖;吾愿发圣贤之蕴,于斯为盛;故臣谏言,愿以微末身辅陛下宏愿,期于海内!”
嘶!
正德小皇帝,刘健、谢迁、杨廷和齐齐抽一口凉气。
就连谢迁也心下大骂,好你个老李,你这是看上了名垂千古的机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说好的共同进退呢?说好的辅助陛下海河晏清呢?
你丫怎敢一个人抢了这个机会?
杨廷和急不可耐,起身道:“陛下,上探河洛之传,决兴亡于万代,亦臣之所愿也。”
他这么一说,谢迁更急:“陛下,敬天法祖,善于无穷,亦臣之夙愿也……”
正德小皇帝把眼一看,刘健闭目沉思,李东阳眼内精光爆闪……他忽然就明白了!
好一个李东阳!
有言说‘刘公断,李公谋,谢公尤侃侃’,果然名不虚传!
他这一句话,看似举荐了自己,实则是给杨廷和挖了个大坑。
其一,他虽然举荐自己,但以正德小皇帝对他的了解……一个现实主义者,会抛弃手中的权力,转而去修书注解?
他舍得?
他会放下心中的抱负?
若是他真舍得,又岂会弃武从文?
其二,他这么一说,一会儿是任贤使能,一会儿世局之安,又有边疆、四夷、治化、海内……哪一个字提到要去修书了?
倘若正德小皇帝当真以为他要去修书,会不会被骂成昏君?会不会被鄙视成,小皇帝你丫的,怎么连话都听不懂?
尤其是一句斯于海内,简直可圈可点,简直明明白白说出了李东阳的内心抱负!
他的意思是,陛下,俺老李晓得你要打天下,只要这遭您别把老李赶跑了,俺老李就陪着您打天下!什么达延汗,什么满速儿,什么野人女真……哪怕陛下您要开海禁,老臣也支持您!
其三,他这么一说,看似说得热血澎湃,却实则什么内容都没有!
反而是,勾起了杨廷和这个瓜娃子的兴趣!
因为,杨廷和多多少少算是理想主义者!
于读书人中,最容易被忽悠的哪一种!
正德小皇帝心里悠悠感叹起来,果然是善于谋,善于阴人的李师傅……好厉害!
他这么一出,不但和皇帝做了勾兑,还顺手学了正德小皇帝的出名绝技——有杆子打枣,没杆子打不着!
他真正的想法是,赶跑杨廷和这个政敌……内阁中,有刘健、谢迁、李东阳足矣!至于杨廷和这个二货,该干嘛干嘛去!
偏偏,杨廷和这个傻瓜蛋,兴高采烈,求之不得,还主动上了勾!
让正德小皇帝想要挽留,都不能明目张胆挽留。
幸好,他还勾引了另外一个傻瓜蛋——谢迁!
这个出生于江南余姚,出生于文气盎然之地的大才子,也在一个冲动之下,被冲昏了脑袋。
正德小皇帝谓然叹息,老江湖果然是老江湖,含含糊糊的一句话,就让
继续阅读!政敌自动消失,多可怕的手段!
不过么……正德小皇帝内心偷笑起来,真要让杨廷和走人,让内阁再次成为你们的一言堂,朕还怎么当皇帝?
父皇当年就是看准朕年幼,看准你们的威望,看准了杨廷和敢于直言不讳,朕要当真同意了,朕是不是很傻!
正德小皇帝笑眯眯地,脸上无丝毫变化,转过头来问刘健,道:“刘公,您怎么看?”
有了足够的时间缓冲,刘健也反应了过来;他不但看出小皇帝名堂下的用心,更是看出了李东阳的心思。
但是……刘健低头沉思,以陛下杀伐果断的性格,他敢一个人就上战场,他敢一个人吊打宣府武人,他敢一个人入京军,他敢于皇宫内苑直接大清洗……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敢杀光整个霸州府。
得罪了皇帝陛下,以后怎么混?
更何况,陛下摆明了是要调整人事架构,摆明了是要做一件大事……倘若吾等继续挡陛下之路,后果不妙啊!
自古恶了君上者,有几人得善终?
良久,刘健才张开眼睛,深深地看了李东阳一眼,眼里说不出的莫名意味,铿锵的声音响起:“于乔仪观俊伟,秉节直亮,又见事明敏,善持论。凡纶音批答,裁决机宜,天下翕然谓之于乔矣;故而,臣举荐于乔应责此事!”
轰!
几人神色遽然变化。
杨廷和瞠目结舌,脸上有勃然怒意;谢迁喜上眉梢,呼吸急促起来;至于李东阳,眼里有一抹深深的失望,旋即又立即隐匿下去。
谢迁站起来,躬身道:“还请陛下恩准!”
正德小皇帝偷偷舒了一口气,笑眯眯的表情笑得更弄了些。
紧要关头,刘健总算没犯糊涂病!
他刚刚,差点就要来个传音入密,又或者来个魔音灌耳,诱导一番刘健。
皆因为,刘公断可并非指刘健此人善于决断这么简单;这背后隐藏的,是刘健拥有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是刘健几十年从政莫大的名声,是刘健几十年经营出来的无上威望。
可以这么说,他这个小皇帝刚刚登基,朝中除了狗腿子焦芳,又或者新上位的王鏊,再或者就是一堆勋贵支持他……文臣呢?或许杨廷和算一个!
或许,还可以算上顺天府武清!
但除此之外,余者寥寥!
如果刘健当真铁了心要反对他这个小皇帝,别说圣旨下江南,哪怕出了紫禁城,能否有人遵守都是问题!
无须怀疑,现实就是如此!
但刘健这么一退让,让小皇帝老怀大慰。
懂得取舍的干部,才是好干部!
否则,一把手什么都干不了,要你二把手何用!
自然是,一切唯你二把手是问!
但刘健果然是政坛老手,果然懂得进退有度,他举荐了谢迁,遂了正德小皇帝的意,正德小皇帝又岂肯没有表示?
正德小皇帝微笑道:“既然如此,朕也点几个人,户部尚书韩文大人,乃是北宋名相韩琦之后,韩文大人风骨玉屹,奋厉充养,夙夜黾黾,举止凝重,雍粹天成;此等书香世家
继续阅读!华夏名门,高风大节,合该天下仰之,后世颂之。”
“故而,韩文老大人为谢公副手如何?”
第一百五十一章、有杆子打枣,没杆子打不着
韩文这个人,素有正气,风骨直道,高风大节;兼其守正不阿,山岳难摇,同时还是一个会算账,能管理的一把好手!
可以说,户部正是因为此人,才捂紧了钱袋子!
当年弘治皇帝每每想要修缮皇宫,建个庙,都被此人阻挡。
刘健目光一闪,心里活络开来……小皇帝爱折腾,能赚钱,也能花钱,这他是知道的。
他马上心里一紧,小皇帝这是看上了国库,又要搞什么大工程?
可国库百来万两银子,以小皇帝的胃口,怕给小皇帝塞牙缝都不够!
这么一想……刘健与李东阳目光一交汇,二人都禁不住一身冷汗。
两人都担心起来,都发现了对方的忧虑。
李东阳沉思……问题的关键是,小皇帝花钱的本事太大了,动不动就是数以千万两银子的大工程。他这一回,是要为河套修缮边防,还是要在包克图修建城池?
可国库这么点钱,连个零头都没有。
二人面面相觑之时,杨廷和、谢迁也发现了不对!此二人也是极为聪明的,不说杨廷和素有机智之名,名扬天下;便连谢迁,其年轻时便以急智、善辩名冠江南。
二人也都深知韩文是怎样的人。
要说韩文,此人文采风流是有的,老成持重更是有的,他当真要被弄去负责修书……二人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正德小皇帝必然会随意找个名头,将国库的钱花得一干二净。
保证,户部绝对没人能阻拦!
到那个时候,国库没钱……以正德小皇帝,他也肯定会补贴国库!
但是,时不时要去跪求皇帝补贴……一个被皇帝掌控,兼拿捏得死死的国库,大臣们还怎么过日子?
二人目光一交汇,纷纷统一了共识——不行,韩文绝不能走!
正德小皇帝神识何等敏锐,眼光何等厉害,这几个人目光一闪,脸上神色变幻来去,李东阳和刘健还忍不住打了几个手势……他立即偷笑起来。
能不能弄走韩文……说实话,正德小皇帝一点都无所谓!
他现在不说有银行,有翡翠,有皇庄,有会所,有诸多酒楼,加上皮衣皮具……光是一个名贵武器销售,就赚得盆满钵满!
而与草原的交易,才是他的大头。
可以这么说,小皇帝现在能调集的资金,随时超过上亿白银!
最关键的是,他还有当年金朝败走,遗留的巨大金矿没有去取!再加上,达延汗为了交易连弩,偷偷摸摸运来了无数黄金。
所以,哪怕小皇帝一时半会没钱,他暗地里随时可以印刷几亿两银票来用!
至起码,谁敢挤兑?
去问问羽林卫的刀子是否锋利!
但正德小皇帝仿似急不可待,问道:“刘公若何?”
刘健捋须,脸有难色,沉吟不语,实难决断。他不想韩文离开的原因,不止是韩文掌管着钱袋子,而是韩文作为当朝重臣,与他共任极为默契!
但小皇帝亲自点兵,又让刘健犹豫起来;要是不同意韩文,会不会恶了小皇帝?
继续阅读!关键是,韩文勉强算是他的人……他要亲自把自己的下属推走,以后谁还跟他混?他的威望又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一时间,刘健陷入两难。
“咳咳”
李东阳咳了一声,待正德小皇帝目光投过来,他才正色说道:“陛下,韩大人国朝名臣,乃六曹之一,可定朝纲,陛下是否另选一人?”
这句话让刘健如释重负,李东阳终于给他解了围;他朝李东阳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李东阳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也同样回了一个宽慰的眼神。
这些动作当然瞒不过正德小皇帝,他沉吟起来:“唔……”
正德小皇帝其实非常赞同李东阳的话,说白了,正德小皇帝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有杆子打枣,没杆子打不着!
他只是随意试一试而已!
于小皇帝心中,弄不走尚书,哪怕弄走个左侍郎,又或者弄走个右侍郎,再不济弄几个郎中……总能安排几个人是不是!
正德小皇帝笑容不减,慢悠悠另外提了一个名字:“吏部马公出将入相,文武兼资。思虑精深,传通故实。临事应变,无少底滞……”
“李师傅以为可否……”
这么一句话,再一次让众人沉思。
但现在的场面,也发生了变化。
刘健要保韩文,已经暗暗地顶了小皇帝一回,还能说什么?他总不能说,陛下,老马这个人是朝廷定海神针,您同样不能调走!
可经历数十年宦海浮沉,刘健早将自己磨砺得足够沉稳,也早磨砺出足够的政治智慧……他又怎会不知,这是小皇帝在伸手要权力,这是小皇帝要亲政的表示。
至于谢迁,这会也缓过来了。
彼时,他还以为抢了多大一个好处;但现在,他又怎会不明白!
实实在在的权利,一个虚名怎堪相比!
这会儿,仪观俊伟的当朝辅政大臣谢公,不禁有点暗自神伤……这么快离开权利中枢,委实不是他的意愿。
但事情是自己趟的,能怪责谁来!
倒是杨廷和,比谢迁还要更快反应过来。
瓜娃子心中忍不住大声叫骂,好你个李东阳老匹夫,你个狗东西,劳资差一点就被你阴了!
修书?修书算什么?老杨家到处都是读书人,老杨家大把知识分子,老杨家做学问的人多得是!
可老杨家当大官的,就劳资一颗独苗啊!
劳资当真要把辅政位置丢了,不但对不起先帝,更是连几个兄弟的位置都难保!
李东阳,劳资记住了,你个狗东西,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你不就是嫉妒劳资四十多岁就入阁了么!
哼!
这么一想,杨廷和心中戾气顿生,眼见三人犹豫不决……李东阳是反对了一次,不敢再反对第二次;谢迁见大局已定,心中正生闷气;刘健与马文升乃是老乡,有乡党之嫌,哪里敢多嘴。
杨廷和朗声道:“陛下,经义注解不但需要文学修养,更需见多识广;马大人历事五朝,垂六十年。出将入相,文武兼资。思虑精深,传通故实。临事应变,无少底滞。
继续阅读!奉公忧国,随事纳忠。名著四夷,功在天下。尤慎用兵,未尝轻有征讨。天性严重,寡言笑。俭节清名,终始如一。直道而行,不阿权贵。”
“正是文武兼资的无上之选!”
第一百五十二章、辽东总镇守
就么一会儿,弄走了一个当朝辅政大臣,再弄走了一个吏部尚书,正德小皇帝差一点就要蹦起来。
他实在开心坏了!
他原本的算盘是,能弄走户部尚书韩文,能控制朝廷的钱袋子,他就有无数机会可以掺杂私货。
可现在,将吏部尚书马文升弄走了,他就有了天下官吏的任命权!
当皇帝需要干什么?
说白了,就是掌控人事大权、枪杆子、钱袋子!
他已经完美地控制了枪杆子,所以兵部刘大夏这个他最讨厌的家伙,小皇帝提也不提;以他无敌的战功,宣府、大同等几个地方的兵油子敢对他表里不一,他也随时可以派人下狠手!
以装备到牙齿的羽林卫,其恐怖的战斗力,哪怕是五千人,都能把延绥、宁夏、固原的混蛋们揍个半死。
更何况,他现在岂止五千人!
虎贲卫、金吾卫、武功卫一改制,就被他牢牢控制在手里,等他抽过神,再把永清三卫一改,整个北方固若金汤。
不但有山海关,雁门关,宣府边军,羽林卫,虎贲、金吾、武功,连同人数众多的永清卫,俱在瓮中!
他先前之所以不去改制永清卫,并非是嫌弃永清卫,也并非永清卫是难啃的骨头,被兵油子完全控制。
而是,永清卫乃是京军中对皇室最忠心的部队!否则,这支强大的部队,为何会驻守永清,又为何会成为宣府边军的第一强援!
因为,这支永清卫和别的军队不一样,不但是大明众多勋贵的试金石,更因为掌控这支军队的人乃是镇远侯顾仕隆!
以顾氏和正德小皇帝的关系,这支军队会有问题?
更何况,小皇帝又怎么怕有问题!永清卫之北,乃是宣府边军,算是大明边军中最强悍的百战之师;永清卫之南,乃是羽林卫……谁敢和羽林卫放对?
但正德小皇帝,他的英明也在于此!
无论是顾雄,又或者是顾渊,再或者顾烈,都被他找个名目,安置进了他处!比如,顾雄是羽林卫中军指挥的不二人选;顾渊进了影卫,顾烈被他安排去了虎贲。
目前,这几人都发展得不错!
他现在所虞者,反而是铁矿开采得不够快,材料不够,导致打造装备不及时。
否则,他会在第一时间,就把永清卫武装到牙齿。
最近,张浚得了些装备,信心爆棚,时不时就往京城跑,可怜巴巴提要求,要去讨伐瓦剌,又或者申请镇守嘉峪关,无论去哪里,都好过呆在宣府。
在宣府,这群杀才每天寂寞得吐泡泡!
但正德不着急!
张浚最好的去处,是辽东!
准确的说,是辽东总镇!
但这有几个前提,一是要有足够的粮食能保证大军作战,二是要准备足够的御寒物资,三是足够的军事器械!
正德小皇帝的心思很大,他不是说辽东臣服就算了,也并非是说像以前一样设置几个羁縻卫就拉倒。
他要将辽东这片黑土地,真正囊括进大明的实际控制版图!
在辽东,不
继续阅读!但要平定几大女真,还要驱除兀良哈,又或者通古斯人的影响力,以及诸多如鲜卑等少数民族;更远处,他甚至要将库页岛,打造成牢不可破的边防力量!
那里是极好的战略出海口!
在辽东经略完成之后,他要完成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等人都不能完成的壮举,让朝鲜内附!
完全兼彻底的内附!
这样,无论向东、向西、向南,战略上任一都占据了优势。
只有这样,当大明开始出海的时候,这些都是极其优秀的补给点;包括崖州岛,也是他的布局之一。
目前的问题是,谢迁虽然去修书注义,名义上还是内阁辅政大臣之一;当然,小皇帝哪怕是假惺惺作态,也不能剥夺了谢迁的名头。
自然,有杨廷和进了阁,再过一段时间把焦芳也塞进来,刘健、李东阳再也无法和弘治朝一样,一手遮天。
所以,吏部尚书,正德小皇帝铁了心要换人!
而他也早已有了目标,顺天府武清!
只要完美控制了吏部,天下官吏的任免权,就真正落入正德小皇帝瓮中!
所以,当李东阳想要举荐吏部尚书的人选之际,正德小皇帝把手一挥,果断道:“吏部尚书之事,朕需仔细斟酌,倒是有一件大事,还需要李师傅操心……”
李东阳神色有些失落,事已至此,他亦无法多想;他虽看出了小皇帝的用心,但他又怎敢强硬驳斥小皇帝的决定;更何况,小皇帝与他好歹有师徒之谊,平时对他也多有请教;就以他的地位来说,加上他的能力,实际上比刘健、杨廷和都要稳固。
李东阳强自镇定心神,道:“还请陛下吩咐!”
“科举!”
“鉴于今年大雪,又有达延汗叩关宣府之战,导致科举延迟,故朕拟今年冬,与明年开春,连开两科……”
说起这个消息来,几人纷纷开动脑筋。
开恩科,自然是好的。
尤其是诸多读书人,至去年中便已到达京师;有些家底的还好,可以一路住宿客栈酒楼;但有些清贫的学子,就麻烦了!
有运气好些的,被一些富贵人家邀请去做了西席先生,又或者做个账房,总能熬到开科的那一天。
可一些运气不好的,又坚持不干活的……这些人就倒霉了!
正德小皇帝前段时间也顾不上,还多得刘瑾来报告,才终于想起了这档子事。
但他一想起,又懊恼起来……朕又要花钱了!
正德小皇帝道:“鉴于距离年底还有些时间,故朕特意令刘瑾清理了些房屋,方便一些清寒士子入住,并提供一应衣食。”
“至于今年底恩科一事,礼部自然责无旁贷,但具体时间及其它……李师傅可有何提议?”
李东阳自然门清。
他不但当过大明的礼部尚书,更当过主考官,后来更是当过科举的钦差大臣。当然,大明的科举和前宋并无太大的不同。
奉三年一考,时间定于每年的三月;数万士子齐聚京师,乃是难得的盛事。
每次科举,礼部尚书乃是责无旁贷的主
继续阅读!考官,负责一应物资、考题、祭祀等;皇帝也会派出钦差大臣,以示重视之意;至于到了阅卷之际,更是隆重。
这个时候,当朝的几位大员,比如内阁几位大佬,又或者六部尚书,连皇帝都会派人参与阅卷。
除此之外,顺天府、大理寺、五军都督府都会参与治安、监管等一系列琐碎事。
这个时候,也是京师诸多商贾发财的日子。
李东阳提议道:“还需陛下先定钦差大臣人选……”
第一百五十三章、钦差大臣人选
正德沉吟半晌,心中决断不下。
钦差大臣的人选,委实重要无比;这个人不单代表皇帝,同时也是一种资历,有了这一次履历加持,日后提拔的时候,便犹如多了一个耀眼光环,走了一个大捷径。
他的第一人选,是王鏊。
只要王鏊顺利完成此次任务,以王鏊的人脉,王鏊的学识,之后成为刑部尚书,乃是理所当然。
将会没有任何坎坷!
但小皇帝琢磨半天,最终选择了武清。
顺天府府尹武清。
因为,这个刚直不阿,秉义固诤的顺天府府尹大人,不选边不站队,乃是吏部尚书最好的人选。
更鉴于其与正德小皇帝,曾经有一段交情,所以小皇帝第一时间就心动了。
琢磨了半天,正德小皇帝决定,就是武清。
至于王鏊,反正他已经霸占了刑部老大的位置,就算一时半会不转正,谁还敢觊觎不成!
任谁都知道这是朕心仪的人选,谁敢抹黑、敢唱对台戏、敢陷害,难不成朕是摆设?
更何况,王鏊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一个能瞒过全天下的家伙,还被天下大儒称为大明三大完人之一,这个家伙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老实!
应该说,这个人之厉害,连李东阳都远远不如!
至起码,颁个最佳影帝给他,完全名副其实!
正德小皇帝暗暗一笑,谁敢去找王鏊麻烦……朕看是活腻了!
“既然于京师科举,朕观顺天府府尹武清平素竭尽心力,其又有经纶迈昔贤、殷忧兴圣主之像,钦差大臣一职就定他了!”
“刘公、谢公、李师傅、杨师傅,诸位认为如何?”
四人面面相觑!
小皇帝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兼钦差大臣素由皇帝亲点,旁人错非钦差大臣当真有莫大过错,遭受世人唾弃,否则谁会阻拦!
但凡阻拦者,要么是此人当真罪大恶极,要么……要么就是得罪皇帝,或者得罪一个简在帝心的朝廷新贵。
谁会那么傻!
而且,小皇帝看似礼貌地询问,可谁会在这个事情置喙。
四人想得更深远一些,在宦海浮沉了数十年的老江湖,几个人第一时间,就把武清和吏部尚书标上了号!
刘健心里哀叹,小皇帝太霸道了一些……只不过,连他也承认,与弘治皇帝相比,虽然弘治皇帝更好说话,但弘治皇帝一不会打仗,二不会赚钱,三没有强大武力;相较之下,小皇帝虽然权威日重,有些乾坤独断的味道;但其一尊重老臣,二干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三嘛,小皇帝狡猾得很,总能找到好借口。
别的不说,单看十万养马农,与羽林卫的军户,皇庄的粮产,短短时间内竟然翻了几翻。
尤其是那些养马农,家里若是有十几两银子……简直是最穷的养马农!
一时间,几人都说不出话来。
大家感觉既别扭,有点受委屈,又感觉此乃理所当然,竟然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李东阳心里谓然叹息,经此一役,小皇帝在强大的武力之上,不但掌握了刑法的制定标准,也掌握了人事任免大权……至于户部,能和小皇帝账上的零头相比?
更至于礼部,小皇帝别看谦逊有礼,可这种东西,他李东阳都不在乎,又怎会要求小皇帝去做一个守成君子。
那些连擦屁股都比不上的行头,谁在乎!
李东阳念头一转,慨然道:“武清此人,性抱忠贞,才优经济,高风直节,誉望尚流,确是优选!”
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人顺势也夸赞了几句。
正德小皇帝道:“朕先前提议武清,乃是此人于考生上京期间,其不但合理安排考生,更是在其治理之下,顺天府兼其二十四县井井有条,民生有序。”
“但除此之外,朕还有一事要与诸位商议。”
几人纷纷道:“请陛下吩咐。”
正德小皇帝润润嗓子,道:“朕观诸多考生,经历寒窗数十年,为求功名而不得;故朕意每年拨百万纹银,用于各地塾学,鼓励各地大力兴学事。”
“鉴于每年数万人……这些人可否转为异地吏员?”
几人一愣,旋即沉思起来。
这件事,其实并不新鲜;比如正德小皇帝在地府的好基友唐寅,他彼时也去做过小吏,不过是羞于为吏,从而弃官而去。
至于大规模安排,说老实话……这是一件天大的仁政。
但问题也在这里,若真是安排了这么多人,其饷银多少,编制如何改,又是否会影响当地,会否有人借机搞事……这会引发一堆堆的连锁问题。
之前,若生员不曾中得进士,哪怕仅仅顶着个举人名头,挂万千亩土地,一生也能活得逍遥快活。
再不济做个西席先生,都能生计无虞。
但偏偏,这些人心高气傲,觉得大才屈于低位,往往会显示自己清贵,或不屑于为之。
正德的意思是,但凡中了举人,就获得了为吏资格,也必须接受朝廷号令……这才是几人犹豫不决的地方!
说穿了,这件事看似仁政,但几人都是老江湖,都能想到那个后果。
以恶意的角度去揣测,这些人上任之后,会不会将所有的土地都挂在自己名下,让朝廷税赋颗粒无收?
不用想,绝对会如此!
但正德小皇帝冷冽一笑,笑容中透出无边杀气:“至今日起,塾学由地方财政支付,取消所有举人挂靠资格!”
轰!
犹如油锅里泼入一晚冰水,炸得几人头皮发麻。
刘健第一个大呼:“陛下不可,朝廷养士,乃是国策,岂可轻易改弦更张!”
一时间,刘健花白的胡子飘荡来去,让小皇帝看愣了。
其他几人,也是眉头大皱,纷纷持反对态度。
正德小皇帝莞尔一笑,对几人的反应毫不放在心上。
他当然知道几人的反应!
无论是哪个读书人,辛苦了十多年,为的不就是中了举人,从而生活无忧?
若是连这点好处都没了,谁还肯辛辛苦苦去寒窗苦读?
所谓的为往圣继绝学,岂不是变成一句空话?
李东阳也反对,道:“陛下慎重,世庙初入,据古执礼,国之有士,首定大策,竭股肱之力安社稷,他日麒麟真形,经邦济国,岂能轻易改弦易辙?”
“此乃国策啊,陛下深思!”
正德小皇帝悠然一笑,道:“李师傅莫急,朕先和你算一笔账……”
第一百五十四章、一亿五千万两白银
这笔账,正德自然老早算好的。
“自洪武开国,朝廷优待田税,善待小民,采取十五税一,甚或者二十税一、三十税一;便是江南,最高时亦不过十税一!”
正德小皇帝说了这话,见谢迁没什么反应……因为,江南之所以税赋最高,乃是朱元璋恼怒江南人支持张士诚,故惩罚为之。
见谢迁没反应,小皇帝继续说话。
“成化年间朝廷税收达两千万两白银,可至先帝,朝廷税收锐减至四百万两,甚至某些年头仅有两百万两……谁能告诉朕,于大明人口暴涨,每每开荒拓土之际,税收竟然减少十倍?”
“这些税去了哪里?”
正德小皇帝笑吟吟,但他的笑容看得几人冷汗直冒;尤其是李东阳,此公最善于揣摩人心,他与正德接触的时间虽不如杨廷和,但要说对正德小皇帝的了解,更在杨廷和之上。
不知多少次,小皇帝要整蛊人,便是这幅表情。
而无一例外,当小皇帝露出这幅表情之际,某人通常都会倒大霉。
正德小皇帝道:“此乃其一!”
“至于其二,朕粗略计算,若按照亩产八石均计,人人都缴纳田税,诸卿可知大明会有多少税收?”
“朕亦不怕告知刘公与李师傅,至少超过一亿五千万两白银!”
正德小皇帝再次冷冽一笑,道:“也就是说,每年有超过一亿四千万两白银,被遍布天下的举人,又或者士绅地主门瓜分了!”
“这些人……国家有旱灾,有水涝,便是这些人发财的机会;其不但高价售粮,其逼迫人卖儿鬻女,简直丧尽天良!”
“朝廷养士国策,朕无意置喙……不过么,养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朕很有意见!”
正德深深望了几人一眼,咄咄逼人的目光,让几人不敢对视。
“倘若这些钱由朝廷收了,由诸公进行水利修缮,修建道路,发放赈灾粮,并入军购粮……大家想一想,各位是不是有一番远超先人的丰功伟绩?”
几人听得冷汗狂飙……应该说,先前几人只是冒冒冷汗,现在是开了水龙头,汗水直流才对!
但正德小皇帝的话,说到了几人心坎上!
官做到他们这个份上,无非就是几个选择;一,求安稳,老老实实当官当到退休,不要让皇帝老儿找由头杀了,又或者别让政敌斗下课;二,造福天下,博一个万世留名;三,为自己,造福家族,令家族世代。
除此之外,皇帝也轮不到他们做,还能造反不成?
老实说,大家做梦都想国库有钱!
谁不希望朝廷国库里有几百亿银子,大家可劲花!便如洪武年间,朱元璋搞的福利房,免费医疗为何停了?
还不是因为没钱!
再加上富人来疯狂占便宜!
若是国库有钱,刘健随意就能想出无数主意;比如,黄河绝对不是问题,边患也绝对不是问题;什么辽东、哈密、土司,也统统不是问题!
什么乌斯藏,什么瓦剌、鞑靼人,什么女真人敢捣乱,什么朝鲜敢不敬,什么东瀛敢攻打朝鲜,什么海禁统统没关系!
劳资拿钱就能砸死你!
能砸死你一百遍!
可现实的情况,几乎没人敢提!
为何,因为大家都是受益者!
别人不说,四人当中可能李东阳受益最少,但就算如此,老李家也至少有数万亩土地,统统是免税的!
谢迁家最多,他老谢家至起码百万亩土地是有的!
便是刘健,家里也有几十万亩土地!
大家不敢啊,不止是自己也是受益者,更因为个中纠葛,牵绊极深。
各地藩王,各地士绅,各地豪强……说实话,便是朝廷每年能有几百万两,都是几人想了无数办法,才收了上来。
要是几人敢于此事放水,保证朝廷颗粒无收!
当然,皇帝肯定也不会再客气,肯定会砍了几人脑袋!
更严重的是,几人也是读书人!
大家的脚趾头都可以想到,但凡几人敢有这个举措,绝对会被数十万读书人骂死!哪怕是死了,也会被人挖坟掘墓!
最大的可能是,被读书人骂成遗臭万年!
想一想秦始皇的下场,人家哪里坑杀儒生了……秦始皇北拒匈奴,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马;吊打匈奴者,率先驰骋狼居胥,哪里是霍去病!
兼他统一中原,奠定了华夏的统一思想。
可就算是这样,仍然被儒家骂成了暴虐的代表人物!
几人但凡有这个念头,就会想起……什么华夏历史十大奸臣,十大权奸,十大昏庸人物,十大罪人……保证刘健为首,继而排名是李东阳、谢迁、杨廷和。
什么秦桧、中行说,都可以统统靠后!
绝对会如此!
哪怕是家族里,保管那些老不死的族老,又或者死透了的一些人,都会从棺材里跳出来,颤颤巍巍拿着棍子来抽打。
被打死也算了,怕是被族谱除名,死后以发覆面才是最大的可能!
悲哀啊!
几人低着脑袋,不敢反驳小皇帝。
几人的心思,只能念叨着……小皇帝还小,还不曾见过世面,还不曾体会过读书人的可怕,也不曾经历过人心复杂。
但正德皇帝幽幽的声音,继续传入大家的耳朵:“几位是愿意位及人臣,而居处同于寒素;愿意关心民间疾苦,为家乡通水利,修县城,置义田,活万万生灵;还是愿意同流合污,不闻不问,听之任之?”
“不怕告诉诸公,华夏千年劫难就在眼前,诸公是愿意逆流而上,名传千古;还是愿意你我熟视无睹,以待后人谋断?”
但正德小皇帝失望了!
哪怕是他用激将法,几人也不敢轻易开口。
他们不敢反对皇帝,因为这是实情;但他们更不敢同意皇帝,因为他们只要同意,保证天下必反!
因为,这个天下……当真烂得很!
至朱元璋开国时算起,大明朝造反的人,是一波又一波!
若要用数据来说明,一天有一个地方造反是多了,但要说两天有一个地方造反,又绝对说少了!
湖广、四川、云南、广西、山东,土司、流寇、土匪、响马,白莲教、弥勒教……
这个时代,是个卖儿鬻女的时代,是个人吃人的时代!
便说从山东到京师,没有十个八个护卫,能一路平安?
更别说豪家巨富,谁家里没修几个瓮城,谁家里没有私藏些兵刃?
谁家里又没有百来个武士?
刘健眼神一黯,道:“陛下,非臣不愿,实是不得为之也;陛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李东阳也劝道:“陛下,此举当真不妥!”
便连谢迁也道:“陛下,哪里有一蹴而就的事情……陛下若真有此心,亦当徐徐图之,此乃百年之计……”
杨廷和这个瓜娃子,脑瓜子也清醒了些,道:“陛下,哪怕是逼迫今年税收……限定各地税收额度,也好于一刀切!”
第一百五十五章、纠结的辅政大臣
正德是傻子么?
他当然不是!
经历地府八百年,他听过的,学到的,不说学富五车,起码四车是有的!
正德小皇帝的头发丝,又或者牙齿垢都能想到,但凡他敢下令,保证明天大明就会烽烟四起,朝廷上下每个人都会成为他的敌人!
哪怕是最支持他的张懋,又或者老徐家,再或者顾仕隆……有可能这些人不敢辜负皇恩,晚上就自杀了!
但无数个藩王开始玩‘靖难’游戏,绝壁会成为现实!
他也有可能会成功!
这得益于他无敌的武功,以及他的军队!
但更大的几率,是他必然会被人割掉脑袋,给别人当夜壶!
想一想,大明统计在册六千万丁口,实则怕是八千万一亿都有,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能衍变出多少兵源?
那些有心造反的,只需轻轻推动舆论,整个天下都会哄然!
而正德小皇帝……他能把全天下的人都杀了?
他除了会被推翻,不会有第二个结局!
但正德小皇帝偏偏犯了顶牛的毛病,继续追问:“当真不可?”
几人眼见小皇帝有迟疑之色,趁热打铁,乘胜追击,斩钉截铁道:“不可!”
小皇帝继续迟疑。
忽然,正德小皇帝慢悠悠冒出一句话:“朕不甘心呐……朕何其难得,能遇到有刘公这种治世能臣,又何其难得遇到几位……既定大策,备患防微,虑无遗算,不动声色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敢问历朝历代类似诸位般的大才,又有几人?”
“若是这样都不成,于华夏种族何益?”
这番话,当真把几人感动了!
几人算是看着小皇帝长大的!
他们对于小皇帝的态度是,小皇帝首先是极其聪颖的,也是极其有进取精神的;尤其是杨廷和,感触最深!
这个小皇帝,无论他杨廷和教导什么,总能举一反三;无论是背诵经义,又或者列举实例,总能切入要害,分毫不差!
于他看来,翻遍华夏五千年,有正德般聪慧者,屈指不过五之数。
兼小皇帝一身强大的武力,能为华夏种族计,能为往圣计,堪称最为完美的主君人选。
但几人从没想过,小皇帝对几人的评价有这么高!
于他们想来,小皇帝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看得起几个老东西!
他不嫌弃几人碍手碍脚,只要不对几人不耐烦就好!
哪里想到,小皇帝对于几人的评价、认同、尊敬……哪怕是弘治皇帝,又哪有情真意切地评价过几人!
这堪称史无前例的评价……这番话也必然会被记录入史册;就凭小皇帝的能力,几人当然能想到,什么‘正德盛世’、‘正德大治’、‘万国来朝’、‘正德隆兴’、‘千古一帝’……几乎是板上钉钉!
只要大明不灭,保证正德小皇帝会被史书大书特书!
别的不说,就凭他赶跑鞑靼人,就凭他能解决黄河之患,就凭短短时间内,京畿附近数十万户,户户有余粮,家家有存款。
说路不拾遗,吏治清明是有点夸张;但要说前无古人……好像也夸张了一点!
可谁也不能否认,小皇帝之能力,什么朱元璋、朱棣、朱高炽、弘治皇帝统统要靠边站!
几人于先前小皇帝一些言语,整得心惊肉跳,又忽然被小皇帝的一番话弄得心乱如麻。
若非几人是老江湖,见过的世面多,要是遇到个年轻的,保证会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只听正德小皇帝幽幽继续道:“这些个举人,这些个士绅……朝廷养了也养了,教化也教化了,可更多子民何其无辜……”
“哼!”
正德小皇帝忽然发怒,声音冰寒:“本次科举,从严而考,朕要亲自出题,不但要考经义,还要考其品行,更要考其格物,考明算!”
“李师傅,你兼过礼部,张昇此人秉直正良,但朕体恤其老迈,本次科举你责无旁贷!”
“本次监考,一应监督由锦衣卫派专员负责;李师傅,您便辛苦一些罢!”
李东阳能说什么?
他深深望了正德小皇帝一眼,拱手道:“遵旨……”
正德小皇帝小脸一红,连忙掩饰过去,又道:“接下来,朕想与几位商议辽东经略之事……”
眼见正德小皇帝不再纠缠,也不再提要废除举人挂靠土地之事,几人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连忙换了话题,纷纷讨论起来。
只要李东阳,心中疑窦不断,思绪也不断。
这位大明朝廷的顶级智者,心里至少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别看小皇帝打个马虎眼,仿似什么都没发生……可李东阳无比确定,这件事小皇帝上心了!
就和兴王的事情一样,当时谁都以为是个闹剧……可谁能想到,每次大朝会那个刘焉,都会第一个上奏,高曰:“臣欲弹劾兴王不法,其以亲王之国,奢侈具糜,车驾酷似帝仪,行舟三五千艘,宴饮必二三十万;其与贪官酷吏,肆虐为奸,兼并土地,逼人卖儿鬻女者,不剩枚举。”
“其又有言:孤智虑绝伦,雄才大略,何等类于成祖?孤亦宪宗之后,奈何帝位禅于土司贱婢之血,常恨不能得继也……”
李东阳每次一想到这个画面,就差点一口老血。
他是湖南人,兴王封地刚好离他的老家不远;他也派人专门去做了调查,人家兴王老老实实,听闻有人大朝会弹劾,吓得将所有舟船都毁了。
可就算是这样,刘焉每次大朝会都会来这么一波,弄得现在,人人都以为是个笑话。
偏偏,小皇帝每次都笑嘻嘻来一句:“皇叔就藩之地车马难行,舟船是多了点,宗令再去巡视一番即可,不必小题大做,也不必再言!”
持续十来次之后,谁敢还当笑话!
兴王吓得差点就要剃头当和尚,王妃吓得要出家,这会是笑话?
那么,陛下今天是什么意思?
以小皇帝的深沉,以小皇帝的智慧,他会无的放矢?
绝对不会!
那么……李东阳的心,凉得结了冰,陛下这是真的啊!
难怪陛下无论如何都要将军权握在自己手中,难怪江南卫所嚎啕大哭,陛下也不理睬;难怪固原、延绥、宁夏上书无数次,陛下也压了下去……
初时,李东阳还以为小皇帝没有安全感;但现在,他明白了!
小皇帝是当真做好了天下皆反的打算!
看看宣府边军,那些人有吃有喝,就差把正德小皇帝当神一样拜;再说羽林卫、虎贲卫、金吾卫、武功卫、锦衣卫……但凡臣服小皇帝的军队,哪个不是被他武装到牙齿!
顾仕隆如此忠心,只因为有一丝丝被解除兵权的不情愿,小皇帝就把永清卫换装的事情,一拖再拖。
陛下啊,您到达在想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废除礼法治国
至于第二件事,李东阳无比肯定,小皇帝这是在提前给大家吹风。
接下来,正德小皇帝会使出何种暴烈手段……哪怕杀得人头滚滚,大家也不要过于惊讶!
因为,更暴烈的还在后面!
当然……李东阳再次深深看了小皇帝一眼,眼见小皇帝脸上的红晕消退下去,他内心哀叹起来,陛下啊,好歹老李也是你的座师,好歹也算是你的嫡系,你就这么不放心俺老李?
不错,李东阳想得很明白!
正德小皇帝的确在做戏!
他不但要测试这几个人的忠心,更要测试这几个人的格局……或者说,测试他这个皇帝的权威!
从结果来看,李东阳让小皇帝失望了,刘健让小皇帝失望了,反而是小皇帝最认为不可能的谢迁,这个阁臣之中的大富豪,支持皇帝的力度最大!
就连杨廷和,于此事上的支持力度,都比他李东阳强!
李东阳暗暗警惕,小皇帝的聪明程度……怕是以后做任何事,都需要三思之后再三思!
当然,李东阳想得很对!
但他还是算错了一点!
这件事,正德小皇帝是肯定要做的!
农业社会主要的税赋来源之一,田税,国库收到手的连零头都不到,国家还怎么发展?
再加上,土地兼并愈发严重,姓朱的子孙愈发多……这导致国力每况愈下,就算他正德小皇帝本事再大十倍,又怎能扭转必败之局。
如果持续发展下去,不重新改写规则,不制定出有利于国家,有利于民族的规则,哪怕正德小皇帝拥有比现在厉害十倍……哪怕他现在就有飞机、大炮、高铁、航母,所谓的士大夫与皇帝共天下,必然会让大明朝垮台!
时间,不过是迟早!
他想要转败为胜,就必然要从根源去解决问题!
解决土地兼并,将私有制变为国有;解决挂靠免税赋,解决朱氏子弟空吃皇粮、不劳而获,解决地方割据……只有这样,才能率先进入工业革命,释放生产力,让民族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
但这么宏大的伟业,小皇帝肯定不是现在就开始做!
他没这么傻!
他当然知道各路藩王虎视眈眈,各路边关……嘉峪关自成一派,延绥一团乱麻,宁夏各种民族纠缠,内有土司之独立王国,外还有倭寇,以及朝鲜与东瀛之争,还有辽东之三大女真部落。
就连鞑靼人,他都没完全搞定!
这个时候于大明内部搞改革,他是找死!
但这不妨碍他先放风声,不妨碍他换一个玩法!
正德小皇帝已经掌控了刑部,他大可以让王鏊一路杀过去,挨个挨个宰;他可以用推恩令,又或者用别的办法对付藩王,对付世家豪强。
比如,削藩!
这件事情,他已经酝酿了许久!
朱允炆虽然因为削藩丢了皇位,他朱厚照可不怕!
他还真不信!
在正德小皇帝衡量来去,若是对付世家豪强,那个后果还更恐怖一些;但是要对付这些藩王,他何必用削藩的名义。
他只要认真一些,找几个藩王的不法证据,先随意杀掉几个,其他的藩王要是大腿不打颤,正德小皇帝都会对他竖大拇指。
比如,鲁王被收拾了,谁帮他说话了?
那些个蠢货,不以为意,反而全部打起鲁王封地的主意!
依照这种思路,正德小皇帝某日再把什么安化王、兴王、唐王,湖南、山西的几个王爷宰了,谁敢叽歪!
顺带着,数百万白吃干饭的家伙,也必然会被他拿下!
只要他有忠诚于他的子民,忠诚于他的军队,他可以毫无顾忌,他可以很快完成这项壮举!
当然,这些都不着急!
既然科举时间到了,正德小皇帝就先完成他最想做的事情!
为民启智!
或者说,推广数学!
因为,数学是一切学科的基础!无论是物理、化学,又或者生物学、建筑学……以及一切高深学问,统统是建立在数学的基础之上!
更因为,数学乃是……哪怕是腐朽的儒家,也认为这是高等学问!
还因为,只需推广开数学,大明昏庸的官员,至少会减少七八成。
不开玩笑,这是真的。
比如,弘治皇帝的时候,拨了一批物资去陕西某地赈灾;结果发现,这个地方并没有灾患,实际发生灾患的,乃是另外一个地方;
但这个地方的知府,竟然胆大包天,把这些财货挪用了!
弘治皇帝大怒,责令锦衣卫拿人;但这个知府也是个醒目的,连忙一路打点,同时上奏章表示:臣并没挪用,臣只是怕丢失,将这些财货锁起来了。
好吧,弘治皇帝心一软,表示你赶紧把货运输到受灾之地,这事就算了了。
等没过多久,那批货果然运输到了灾地。
但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货物不但清单变了,连数据也对不上。
弘治皇帝再次大怒,责令锦衣卫再次详查。
结果,事情的真相是……那个贪污的知府,原本是二十万两纹银的财货,愣是被他算成了八十万两;从而导致,硬生生花了八十万两去采购物资。
偏偏,接收货物的也是个数学盲,压根算不清里面的道道,才让贪官蒙混过关。
可怕吧!
这个世道,除了某些极个别的算学大家之外,数学普及得简直……可怜到了极点!
所以,正德小皇帝害怕加了格物,又加了明算,会让几位阁臣大佬反对,才有这么一出。
彼时,他说话说得又快又急,还一副愤怒的样子……都是在演戏!
他先提出一个不可能的目标,再退一步,出一个大家没上一个那么难受的目标……大家会怎样?
狮子开大口,落地还钱之后,大家自然就认可了!
阻力自然就小了!
正德小皇帝也愉快地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考核题目他来定,兼夹杂了明算、格物这两项私货,多么愉快!
彼时,他以为李东阳发现了,才有脸色一红……
但是,这仍然不是正德小皇帝的最终目标!
为民启智,岂是增加一个明算,一个格物……哪有这么容易!
小皇帝的打算是,不停增加恩科,让明算、格物成为必考项,从而于某一天,彻底停止八股文!
进而,打击儒家!
彻底废掉礼法治国!
只要完成这一项,能让格物、明算成为永恒的考试的项目,哪怕他朱厚照什么都不做,不去经略辽东,不去开海禁,不去平土司,不去经营河套,不去……他朱厚照,他正德皇帝,都算是千古一帝!
因为,他为整个民族,揭开了千古的封印,解除了桎梏!
就凭这一点,他的名字就该被人永恒铭记!
第一百五十七章、会喊口号的小皇帝
这趟御书房之行,众人觉得惊雷于头顶炸裂,一个接一个!
首先是小皇帝的王朝宿命论断,让众人犹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见了永恒的真理,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这种全新的诠释,从一个宏大的,高远的视角对秦、汉、唐、宋进行了崭新的定义,让众人有如凭空炸雷,炸得几人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无论是听过一些的李东阳,又或者刘健、谢迁、杨廷和,无不臣服。
几人于此时,觉得忽然就拔高了数个层次,看问题再不是站在屁股上的位置;而是被小皇帝用一种莫名的力量,拉扯到更高的角度,不单要考虑朝廷,要考虑种族,更要从时间、空间多维度去思考。
换句话来形容,正德小皇帝一言万年,深深震撼了四人!
紧接着,小皇帝来了一招为往圣继绝学。
这和小皇帝谈论宿命论那种吹牛皮的调调不同,这是干货,是玩真的!小皇帝不但要开放《永乐大典》,还敞开皇宫一切秘传宝典,更是痛快表示,但凡民间有孤本同意抄录者,赏银子不说,有特别珍贵的,可以封爵!
进献特别多的,丰碑上刻录上他的名字,让华夏种族祭祀万年!
刘健四人差一点就激动得哭了,不说谢迁诗书传家,家里孤本众多;就说杨廷和,杨氏亦是大族,其父杨春,乃是湖广提学,接触的孤本怎么会少?
兼其亦是诗书传家,更知晓蜀王府上,孤本一摞摞!
就算李东阳这个最穷的,手上也有几个孤本!
小皇帝这么一出,实打实让几人再不敢小觑,一个惊天豪论,敢于惊世手笔的皇帝,大家小心翼翼,收起诸多小心思,老老实实,再不敢欺负正德皇帝年幼。
更何况,大家发现正德小皇帝时不时就来一句——华夏种族计,大明亿万子民计,往后千年计,朕愿舍弃皇位……口口声声大义凛然,政治无比正确!
喊的口号,无论是成化,又或者是弘治,哪怕是成祖,又或者朱元璋,给朱厚照提鞋都不配!
偏偏,小皇帝喊得那个动情,入骨三分,哪怕几人深深怀疑,也在第一时间被正德小皇帝感动了!
要知道,这几个可是当今世上资格最老的老江湖!
比他们谋略、智慧更牛叉的人……应该也没几个!
再往后,小皇帝顺手抢了吏部的权力,更让几人目瞪口呆!
这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别说弘治皇帝,怕朱元璋都没有!但正德小皇帝,笑眯眯之间,不动声色就夺走了!
这个时候,众人霍然想起大朝会,闵珪下课的事情。
众人心中凛然,怕是小皇帝早有打算。
大家立即知晓了,小皇帝的权谋之术,于春风化雨之间,润物细无声之际,就完成了布局落子。
待到小皇帝提出要收回举人免税事项之际,所有人都以为是真的!
因为,此时小皇帝给大家的感觉是,这个小皇帝不但有心计,有权谋,有格局,他更有武力!
少年热血,他敢玩真的!
几人唬得老颜失色,但小皇帝画风一转,突然再抢了礼部对于恩科的解释权;顺手,把礼部这个……六部最牛逼的尚书,六部最厉害的位置,变成了打杂的!
大家都可以想象到,礼部尚书成为天下学子座师的日子,怕是到头了!
礼部尚书为何会这么牛逼?
说穿了,这个位置一不能干涉刑法,二不管财货,三不管工程,四没有兵权,但实际上,却是六部之首!
其原因,就是因为掌管了天下士子的前途!
无论哪个举人,想要成为进士,都要去礼部尚书坐下磕个头,拜个老师……否则,你要进入宦海,想要成为翰林……别说清贵衙门,连小吏都没门路!
在讲究亲亲相隐的年代,拥有桃李满天下……实际上,是布下了一张超级人脉网络!想一想,某地知府,某地府丞,某个侍郎,某个郎中,某个主事,统统都是你徒弟,该牛逼上天了罢!
有了这张网,某天入阁为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该是何等风光!
但可惜了!
几人悲哀起来,至今日起,终正德小皇帝一朝,礼部尚书成为六部之末,将是绝对的事实!
至今日起,怕是诸多人再无兴趣去争夺什么礼部尚书!
这个曾经荣耀,曾经为众人争抢的职务,基本上就是闲置了!
但接下来的话,让众人才真正吃惊,几人浑身颤栗,激动得语无伦次,老泪纵横!
正德小皇帝道:“接下来,朕与诸位爱卿聊一聊东北平原!”
“朕可以明确告知诸位爱卿,无论朝臣言朕暴君亦好,说朕怠荒于朝政,说朕妄动刀兵亦罢,朕会不顾一切,哪怕赌上帝位,也要征服辽东!”
“朕会从山海关段长城接续起,沿红山向北;再以嫩河流域为支线,沿大兴安岭地区、小兴安岭边缘,一直修缮入海,修建一道永恒的钢铁长城!”
“朕要让辽东这块版图,永恒归属于华夏!”
“为此,朕不惜屠戮光辽东这片土地所有人,朕不惜耗縻数亿纹银,朕欲迁千百万子民入辽东!”
“当然,他们如果臣服……朕不介意他们做大明子民!”
正德小皇帝说着这番话,第一次眯着眼睛;可杀气弥漫的话语,再一次让几人打了几个寒颤。
杀气,太重了!
刘健差一点就要拍案而起,于他心中,陛下啊,您是千古一帝之姿,为何兴残暴之虐,为何兴不义之师?
陛下啊,请您三思!
但李东阳眼明手快,第一时间拉住了他,隐蔽地对着他做了个冷静的动作。
正德小皇帝第一次没有感应到李东阳的动作,他努力睁开眼,收敛了自身的气势,但口中的话,再一次让几人颤抖起来:“因为,这个骂名朕愿意背负!”
“因为,朕为了华夏种族未来计!”
“因为,辽东这片黑土地,哪怕养活一亿华夏子民,也是绰绰有余!”
“因为,朕哪怕坠入十八层地狱,朕也甘之如饴!”
刘健的表情,忽然就变了;由愤怒,转变成张大嘴巴,仿似吞了一个大鸭蛋!
他瞠目结舌,下巴突然合不拢,说不出话来。
刘健诧异、激动,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他昏蒙蒙的眼睛,不断示意李东阳,也不停咿咿吖吖。
正德小皇帝回神,就发现了这令人诧异的一幕。
李东阳、谢迁、杨廷和几个位极人臣,当世地位最高的几个存在,忽然就像跛脚医生,抓住刘健又是摇,又是晃动,又是掐人中。
杨廷和率先大喊:“快传御医!”
正德小皇帝瞪大眼睛,清楚看到了这一幕,他诧异起来……刘公,不,呸,刘老头这就受刺激了?这就扛不住了?
朕还有更刺激的事情,该找谁说?
朕还有更过分的事情,又该找谁来做?
朕还希望你个臭老头某天去新西兰养老呢,你可千万别挂了!
不过转念,正德微笑起来。
幸好!刘公啊,你真好命!
因为,当世最顶级的神医,就在你的面前!
第一百五十八章、辽东局势
辽东有什么?
辽东有黑土地,有巨大的铁矿,有金矿,有丰富的自然资源!这片冰寒之地,其实蕴含着无尽的宝藏!
在目前,大明于辽东设置了各个羁縻卫所;海西女真的地盘,松花江大屈折处及哈尔滨以东阿什河流域,乌拉、哈达、辉发、叶赫四部,各部首领均受大明封号,分别授予都督、都督金事、都指挥、千百户、镇抚等职,并给予印信、敕书、冠带。
在建州女真的地盘……实际上,真要追溯建州女真的来源,他们是蒙古人分出的部落。
胡里改部,和斡朵里部!
大明朝自诩天朝上国,自然懒得记录草原部落的来龙去脉;但正德小皇帝学习朝鲜话、蒙古话的时候,却接触到了辽东各种史料。
里面清楚地记录,无论是胡里改,又或者斡朵里,其成分不但有海西女真人,有鲜卑、契丹、金朝后裔,其中绝大部分是兀良哈人!
要说满清号称是后金,实际上真正的金朝后裔都在建州女真完颜部。
甚至,于达延汗看来,这分明就是兀良哈的仆从部落,是背叛了兀良哈的堕落战士。
建州卫,由胡里改头领阿哈出,汉名叫做李承善,作为首领。
至于建州左卫,第一任指挥使乃是斡朵部的猛哥帖木儿!
这个名字是不是很蒙古风格?
这个人能得以进入历史记录,更多的是他乃是首任建州左卫首领;但他有个大名鼎鼎的子孙,叫做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随着时间的推移,建州左卫又分出一支,称作建州右卫,由猛哥帖木儿的弟弟凡察作为第一任指挥使。
自此,建州三卫成型。
究其来源,胡里改部和斡朵里部均是由极北向南迁徙,但打不过朝鲜之后,又灰溜溜跑去了图们江流域。
有了大明朝廷的照顾,建州女真于辽东稳定下来;之后,这些卫所统统归于奴儿干都司管辖。
但现在的奴儿干都司……
正德小皇帝对于海西女真也好,建州女真也好,其实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说白了,建州女真八部苏克素护河部、哲陈部、完颜部、浑河部、栋鄂部、鸭绿江部、讷殷部、珠舍里部……都不是朝鲜的对手!
此时,努尔哈赤的先祖们,仍然是小白!
真正可怕的,是兀良哈,是野人女真,是鲜卑后裔,是契丹后裔,是当地的野人——生女直、乞列迷、女直野人、北山野人、苦兀、吉列迷,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才是可怕的敌人。
他们食生肉,也不介意把人的心脏当作点心。
他们最喜欢干的,是喝人血!
并且,此时的奴儿干都司,于土木堡事变之后,朝廷委派的几个官员,能不能喊动仆人都是问题。
至于对各部落的管辖,所谓的命令,直接被建州卫当成草纸。
可以说,错非建州女真,又或者海西女真,要么被兀良哈入侵,要么被朝鲜吊打,实在受不了过来喊大明爸爸帮忙,这些人平素对大明朝廷,爱理不理。
吊诡吧!
现实就是如此,整个辽东的局面错综复杂。
建州女真平时与海西女真开片,海西女真与野人女真开片,朝鲜又和建州女真开片……等鞑靼人来了,抓住大家一起揍!
朝鲜被东瀛各种欺负,每次倭人一上岸,朝鲜就要找大明爸爸救命;等大明爸爸随意出动几千人,就杀得东瀛人屁滚尿流……之后,又再次形成诡异的一幕!
女真人对大明各种横鼻子竖脸,朝鲜各种蹂躏女真人,倭寇变着花样让朝鲜受虐;而大明,又能单手毒打东瀛倭人!
这种犹如斗兽棋的局面,几乎一直持续到明末。
正德小皇帝每每想起,就觉得好笑。
倒不是大明不想收拾女真人,也并非大明对朝鲜各种抵制羁縻卫政策无动于衷;实在是,大明内部千疮百孔,真要收拾这些不老实的家伙,空耗羁縻!
或者说,白费力气!
就算打下来,也无力经营!
于是,辽东名义上是大明的领土,实际上却被一群不开化的家伙占据了!
可正德石破天惊的一句“辽东的黑土地,至少可以养活一亿子民”,哪怕是只播种,不施肥,完全看天,都没有一点问题!
此等肥沃的土地,立即勾动了农耕民族的兴趣!
对于点满了农耕技能点的华夏民族来说,刘健激动了,激动得下巴都掉了;李东阳激动了,谢迁激动了,杨廷和上蹿下跳,不停询问:“陛下,此言当真?”
正德小皇帝含笑点头,道:“海西女真与大明百姓类同,同样以农耕为主,君不见北有野人女真侵袭,西有兀良哈杀戮,南有建州女真征伐,可海西女真却能由数万人口膨胀至数十万,其原因何来?”
“其原因,便是那片肥沃的黑土地!”
“那片黑土地,哪怕只是简单开发,只需数年时间,大明便再无粮食之虞!”
“朕敢担保,大明至此再无饿殍!”
刘健瞪大眼睛,胡须不断颤抖,呼吸急促,下巴仍然有些发酸;他虽然被正德随手医治好,却仍然有些不习惯。
刘健沙哑的声音响起,道:“陛下先前所言,至山海关修一条边防线?”
正德小皇帝首次收敛笑容,正色道:“正是如此!”
“朕要修的,乃是长城!”
“这条长城,至山海关伊始,可连接居庸关、八达岭,以嫩河流域为天然屏障,以大兴安岭、小兴安岭森林边缘为线,一直修至大海!”
“此地女真人不足为虞,可虞者一为野人女真,其神出鬼没,兼熟悉地形,大军围剿不得,只能将其赶出长城之外,方能一劳永逸!”
“虞者二为兀良哈,羽林卫虽可轻易狙杀,但其亦是来去如风的骑兵,兼其性情暴虐,故不得不防!”
“修长城,固边防,内教化,十年之后,灭其族语,方为王道!”
“故,朕本次不但要大军出动,耗费无数物资,要迁徙数百万百姓,更要让朝廷养了百来年的书生……”正德小皇帝别有意味地笑笑,继续道:“连同那些举人老爷们,也该发挥作用了!”
“刘公,朕作此举,乃是为民族万年大计,些许举人要是反抗,甚或者污蔑、诋毁于朕……您怎么看?”
第一百五十九章、决裂之因
饶了半天,这些举人老爷仍然跑不掉!
刘健、李东阳、谢迁、杨廷和,几人脸色复杂,神情纠结!
他们傻眼了,本以为陛下已经放过了举人,可饶了一圈之后,陛下想法设法,又把举人们饶了进来。
大家脑筋疾速转动,不停想制止陛下的办法。
可是,正德小皇帝小手一挥,征伐大军朕有,军粮朕管够,军需物资不用尔等操心,打下来的土地划为国有,功勋大家一起分,好处大家一起占!
甚至,军功赏赐什么的,朕都自己掏腰包!
只需过几年,保证大家青史留名,保证户户为诸位立长生牌!
这么大的功绩,诸位要不要!
诸位如果想要,就给朕找‘十万八万’举人老爷,让他们去教化当地!让他们去教当地人习俗,教当地人汉语,教当地人规矩!
说白了,相当于大半个大明的领土,又是最肥沃的土地,你们流不流口水!
刘健脸色更复杂了!
小皇帝这话一点都不错!
刨除乌斯藏之外,若从山海关向内计算大明领土,整个辽东,东至库页岛,其领土面积,当真不会比大明少多少!
正德小皇帝矜持地笑笑,再次给大家来了一个暴击“倘若经略辽东得当,朕几可以看到将来,草原再非大明之患!”
“他日史书论诸夏民族之基,当始于今日!”
轰!
刘健、李东阳都爆炸了,几个人觉得头皮发麻!
几人是想用勿妄动兵戈这个理由的,但怎么说得出口?
因为,小皇帝不但弄出了超越世界认知的战争器械,还为大明带来了无数耕牛!
可以说,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大明的国运!
单凭宣府一战,为大明国祚顺延数百年,一点也不夸张!
或许,几人在进入御书房之前,还看不清晰;但正德小皇帝忽悠一通,给大家好好洗了一通脑,灌输了所谓价值观、世界观、历史观之后……大家哪怕嘴巴上不承认,但心里已经认同。
世界,真的变了!
所有的变化,就在宣府一战!
至此,鞑靼人哪怕主力犹存,哪怕实力犹有过之,他们却再无踏入中原的机会!
几人忽然觉得,世界突然变得陌生,再非他们熟知的那个世界。
可是,举人啊……
大家能想到的,倘若只是安排些士子进入辽东,去教化当地,完成版图建设,这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小皇帝的手段就这么简单?
他不会闹幺蛾子?
几人马上否定了答案,陛下绝对会闹幺蛾子!
会不会,十万士子入辽东,等时间到了之后,回来的只有一两万?
很有可能!
大家一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心理拔凉拔凉的。
众人目光来回巡视,相互交汇,正德小皇帝眯着眼,自然看到了这一幕。
正德小皇帝目光黯淡起来。
要解决朝廷税收,要解决土地兼并,光是搞定一个举人有什么用?
可以说,如果朝廷无法于偌大的国土上,进行大规划,进行大建设……只要土地在私人手里,这些人就会捣无数乱子!
要想积蓄国力,想要发展,想要解决生产力,就是做梦!
这些世家豪强,土地士绅,绝壁有无数办法来阻拦大明的发展!
正德为何一门心思要建设基本盘?为何鞑靼人退去了,却只是占领河套,经营铁矿?
原因就在这里!
他要在河北、山西、河南、山东这些地方,连同辽东,打造稳固的基本盘!
等他要动手的时候,一举而动,动他个天翻地覆!
拉拢大多数,打击一小撮,让最大的阶层拥有上升渠道,才是小皇帝的目的!
只要改变了土地政策,才能改变土地兼并,才能完全税赋以国用,国家才会强大,民族才会强大!
否则,士绅们所谓与皇帝共天下,只会把国家害死!
让民族沉沦!
想一想在地府听到的那些消息,发达的资本社会国家,私有制大资本追逐利润的本性,促使他们势必把利益凌驾于全民利益之上,国家机器这个本应为全民争取利益的工具,也被他们用来维护、巩固、摄取资本阶层的利益,成为收刮财富的工具。
大明的士绅阶层,与大资本何其相似!
他们眼里有全民利益?有国家利益?有民族利益?
答案当然是没有的!
连弘治皇帝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连皇宫他们都可以进入!
正德小皇帝每每想到,就觉得不寒而栗。
哪怕他正德皇帝给大明顺眼国祚几百年,也无济于事!
他这样做了,等某天士绅阶层厌烦他了,觉得他碍事了,只会让他迅速死亡,只会想让他迅速消失。
之后,正德小皇帝辛辛苦苦为国家、为民族攒下的,统统会变成士绅的动乱之源!他们会发动一场饕餮盛宴,他们会哈哈大笑,他们会毫不客气将这些收获据为己有!
而小民,只会在剥夺、杀戮、欺诈中不断哀嚎。
偏偏,小民还无力反抗!
更甚至,社会创造财富最大的因素,稳定社会最大的因素,就是小民们!
当某天,小民被索取过度,愤怒的火焰会爆发成焚城烈焰,他们会将一切撕碎!
但是,他们完全没有可能找到保护利益的办法,只会周而复始!
只会将辛辛苦苦积蓄的一切,将文明、文化、财富……统统化为乌有!
所以,光弄死个举人有用么?
一点用都没有!
但于此时,这些举人的用处可大了!
他们若能融入当地,能教化一方,能让华夏文明于当地,成为主流文化,这就是泼天大功劳!
这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但正德小皇帝心凉了,哪怕他是第二次搬出种族未来,华夏千年,青史留名的巨大诱惑,几人仍然无动于衷,仍然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这让小皇帝心凉透顶!
想了想,正德小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那么,朕退一步,秀才如何?”
若说大明的举人有十万八万,正德虽口口声声说十万,但他深知,整个大明的举人,有个五万人,或者三万多,已经是超级数字。
但是大明秀才的人数,却是真正的超级数字,至少超过五十万!或者说,大明遍及天下的读书人,起码有数百万!
分布于长江两岸,尤其是江南的,更是高达七成以上。
刘健心中沉吟,始终决断不下,他建议“陛下,能否以招募的形式……”
。
第一百六十章、与文官集团决裂之始
这些人,无可救药!
他们,也不值得朕争取!
正德小皇帝有些心如死灰的感觉!
于他上一世,他与文官集团冲突的导火索,虽说是他贸然出动,不顾自身安危,从而入驻大军,击败了达延汗;但实际上,真正让双方冲突的,却是他有心推动武勋地位的上升。
他本拟用一场举世无双的大捷,来让文官集团认可自己。
但他低估了文官集团的顽固,低估了文官集团的食古不化,哪怕他用一场惊世大捷,哪怕他让数十年边关无患的绝大成就,都不能让文官集团认可。
这一世,小皇帝愿意与刘健几人交心,愿意给予莫大的荣耀,愿意用种族未来,愿意用青史留名,来换取几人的心,但他失望了!
正德小皇帝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儒家发展到现在,该灭!
他已经对儒家学派的思想,彻底绝望!
因为,这个曾经有理想,有血性,有战斗力的学派,到今日已经没落了,到今日已经僵化了;他们顽固守旧,他们不想开拓进取!
哪怕正德小皇帝耗费口舌,以有史以来最顶级的功业诱惑,几人也无法摆脱思想束缚!
倒也并非是几人不动心!
正德小皇帝亲眼见到李东阳的激动,亲眼见到杨廷和激荡不已……可让他无奈的是,就算朝廷中难得的现实主义者、理想主义者,亦是如此怯于破除迷思。
他们当然希望青史留名……但他们的青史留名,能辅佐小皇帝安稳继承皇权,能维持政局稳定,能让士大夫与皇权共天下,能维持旧有秩序,他们就可以青史留名!
正德小皇帝唏嘘,这种青史留名,朕不想要!
若说上一世朕浅薄,是有的;朕轻狂,亦是有的!
但这一世,朕挟无双威势而来,朕携巨大诚意而来,你们仍然想玩老一套……就莫怪朕绝情了!
朕本意用温和些的手段,朕本意与尔等共创一番伟业,哪怕你们抹黑朕,将朕说成荒淫无度,将朕说成史上最差的皇帝,朕也原谅你们!
朕已经展现了莫大的胸怀!
正德小皇帝忽然激动起来,朕一个庙号武宗的皇帝,被你们打压功绩也就罢了,朕想开万世之基你们也不肯……
既然如此,朕就换一种手段!
朕就做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裁者!
想到这,正德施施然笑道“刘公说的是,是朕考虑偏颇,反正此事暂且不急,要经略辽东,不但要筹备无数军粮,还要准备军资,最重要的,是辽东想要修建城池,修建长城,需要准备的……太多了!”
“既然如此,此事押后再说。”
“对了,朕会于西城营建屋舍,以作修经注义之用;届时,还有劳谢公。”
谢迁满脸喜色,丝毫没有大权旁落的不满……倒也不能说没有,但他初时之小小失落,马上就被他想得通透明白!
他乃是江南谢氏的出色传人,他这一支,真要追溯上去,与魏晋谢氏亦有莫大牵连。
王氏能有王羲之、王献之,他谢氏若能出一位震惊历史长河的大文豪……一个内阁辅政大臣——谢氏哪里缺这种大人物!
往上千年,谢氏不单有大将军,大宰相……什么杰出的官员没有!
所以,他执念一消,倒是真心欢喜!
屁股一换,立场自然也就换了,谢迁对于正德小皇帝这番举动,倒是极为感激。
谢迁捋了捋胡须,道“陛下,谢氏也算藏书颇丰,老臣这就修书一封,令族中紧急送来京师……”
正德小皇帝也笑起来,道“谢公莫着急,朕意重新修建大宅,还需一些日子,谢公若有建议……要么,谢公干脆负责此事?”
见谢迁面有迟疑,正德小皇帝立即明白谢迁的顾虑,道“谢公无须担心,具体选址、设计,由谢公全权责之,朕只负责出银子即可!”
谢迁笑起来。
事已至此,他再是留恋权势,亦无计可施;但当他内心真正放下之后,反而如释重负,觉得心灵像脱去了重重枷锁,展露出他机智、风趣的一面。
谢迁笑道“陛下放心,老臣还有些家业,即便是贪污……也保证不会超过十两银子。”
哈哈哈!
二人,相对而笑!
谢迁说得放肆,正德小皇帝笑得放肆,却也是真心开怀而笑。
他自然听出谢迁语气中的诙谐,可他毫不在乎。
等笑够了,正德小皇帝才正色道“倒是还有一事要与谢公商议。”
谢迁也正正脸色,严肃道“请陛下吩咐!”
正德小皇帝脸色更为郑重,道“匠人!”
随即娓娓道来!
谢迁随着正德小皇帝的话语,脸色也郑重起来;此时,他才知道小皇帝给他布置了一个何等重要的任务,也是何等艰难的一个任务!
因为,此事明面上说是召集文人,著经解义;但实际上,这哪里是将孔夫子的之乎者也解释一遍那么简单!
正德小皇帝要的是,整个过程!
比如,张仲景的伤寒方,后世医者都晓得这个方子,可为何会发生作用?具体的原因是什么?过程是什么?
因为,所以?
再好比冶铁,都说需要高温炽火,那么温度如何量化?究竟什么是标准?需要准备什么,做什么,怎么做,才是小皇帝想要的东西!
与其说是召集了大明的文人来著经解义,倒不如说,是在先贤的基础上,将过程复原一次,再详细记录下来。
比如沈括的《梦溪笔谈》,正德小皇帝就说得明明白白,如果不能实验,不能记录正确产生的过程,不能总结其大道之因,就是扯谈!
是的,小皇帝用了一个高大上的名词,探索大道!
小皇帝不顾刘健、杨廷和、李东阳脸色变幻,径自道“至纸张发明,印刷现世,文传天下,吾等后人竟然无法超越先贤?”
到底是后人太蠢,还是先贤太聪明?
还是先贤被神话了?
“俗语言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适用之!”
“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于朕看来,谢公无须妄自菲薄,创一番前所未有之功业,但在于心!”
说到这里,正德小皇帝别有深意看了几人一眼,道“都言霍去病封狼居胥,乃是千古未有之功绩;但太宗五入狼居胥,太祖纵横天下,连蒙古人之无敌之师,亦比拟不得,朕看啊,凡想达前无古人之成就,最大的原因……”
“信心而已!”
。
第一百六十一章、军校与报纸
既然已对几人失望,正德小皇帝就不在乎那么多了!
他连掩饰都没有,将不满之意溢于言表,直接说出了目的。
他挂羊头卖狗肉的著经解义,当然是为了科学!
否则,他何必那么麻烦!
而他不但看得明白,也想得明白!
若说他找些匠人,找几个打铁的,找几个木匠,找几个干苦力的,就能将《梦溪笔谈》、《伤寒论》、《千金方》、《孙子兵法》、《永乐大典》之类重新诠释清楚……
那是做梦!
或者说,是里才有的荒谬情节!
想要发展科学,想要探询出原理,就必须要知识分子,要聪明人,至起码也要能识文断字!
自然,这里面有许多人是不肯的!
亲自干实验的下贱活计,儒家这群渣渣们,保管一大票人不愿意。
但小皇帝现在,可不会再去玩什么礼贤下士的把戏,等地方建设好,人手组织好……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摁住牛头喝水,历史上又不是一个人干过!
项羽烧了中华文明的结晶,你们能吹捧成英雄;刘邦摁住你们的脑袋撒尿,你们说味道好……朕地府都去过了,还不敢对付你们?
等把这些人弄到一起,朕就封闭了此处!
你们要是弄不清好歹,分不清形势……嘿嘿,这一刻张汤、义纵、郅都、宁成、王温舒都在冷笑。
难不成,以他作为皇帝,还找不到几个新时代的苍鹰,找不到几个杀人酷吏?
别的不说,什么钱宁,什么江彬……更何况,他还摁住了最锋利的一把刀——刘瑾!
只要他将真正的刘瑾,从他编制的精神牢笼放出来,看谁还敢叽歪!
干了这件事,正德小皇帝心满意得;他不但将朝廷上他不想用的人,顽固分子,一些只会说废话的公知,连同正经事,都一起办了!
当然,这件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愿意探询‘大道’的,人还是不少的,至起码那些连家具都想设计,成天琢磨星辰运行轨迹的家伙们,肯定开心得不得了!
正德小皇帝累坏了,就这短短半天,比大朝会还要费精神。
等几人走了之后,正德小皇帝吩咐小太监,迅速传了刘瑾与夏助过来。
等二人到了,小皇帝径直道“朕有一事,需要你二人做!”
这件事,自然是洗脑!
别看他口口声声要摁住牛头喝水,但实际上,小皇帝想得很明白,这些大部分是宁肯掉脑袋,也不会妥协的家伙。
所以,恩威并施才是王道!
他要一边宣扬宏图大业,一边不断收拾这些家伙,让这些家伙患上斯哥德尔综合症,才会让他安心!
且同时,文官被他弄走了一批,文人被他弄走了一批……那么,武人呢?
徐永宁那些老王八蛋们,是不是也该干活了!
弄个武校,讲讲如何行军布阵,如何行军,如何扎营,如何突袭,如何攻城,如何做防御工事,如何安定军心,如何安置俘虏……这都是高深学问!
没有实践过,没有经历过,还真是纸上谈兵。
羽林卫、虎贲卫、武功卫等卫所中,有不少优秀苗子,这些人要不能拉出来培训,要不能给予实战机会,要是不能去战场施展才华,简直是浪费!
有了文人著经解义,举办个军官学院,简直名正言顺。
哪怕有人来斥问,正德小皇帝可以随意怼回去,难不成孙子兵法是狗写的?
且同时,正德小皇帝真正想做的,是为大明建立真正的职业军队!
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真难!
刘瑾这种见惯了复杂人心的家伙,都觉得洗脑是一个大工程。
反倒是正德小皇帝,信心满满!
因为,影卫!
原本,影卫不过两千多人,前段时间又收纳了一千多有潜质的孤儿,再加上影卫本身的后备……但小皇帝仍然觉得少。
故此,他让刘瑾到处去找三五岁的被弃孩童。
这些人,自然就交给了张尹。
所以,影卫最近事情虽然比较多,但抽百来人出来配合夏助。
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连同那些刚过培训的人,都可以用来做服务。
想一想,这些著经解义……或者统称为修缮挂羊头卖狗肉的《正德大典》,除了大儒之外,全部是正德的人,他想影响这些人,还不是轻松得很!
除此之外,便是保密,以及监视工作!
这些人只要进了大院,正德就没有让这些家伙退休的打算;一群人不被他用到死,都算正德小皇帝白活了!
夏助眼光闪了几闪,却问出了另外的问题,夏助道“陛下,这是臣草拟……有关曲阜的计划,还请陛下过目。”
一下提起了正德小皇帝的兴趣。
他瞟了夏助一眼,这个心思通灵的家伙,真会找机会!
大大的狡猾!
朕要对付这些文官,就必然要对付孔氏,这份计划……唔,计划的格局有些小了!
夏助对付曲阜的计划,总体上是没什么问题的;甚至可以说,严密得过分!
这份计划,绵绵密密,将所有因素都考虑了进去——人员的变动,其性格、身家、人脉、履历、籍贯,就差没有上茅厕的记录。
更是对如何布局,做了数次预测,又有如何发动,中途会出现的变故,均给出了详细方案。
说实话,只要这份计划完成一半,山东孔氏必然自己把自己玩死!
但有一样,正德皱眉头。
报纸!
夏助对于这个新出现的舆论工具,明显了解不够充分。
他更多,将报纸当成了攻讦的工具。
但正德小皇帝可并非这么想!
报纸于他,非止有宣传、普及、教育之用,而是他的救命手段!
也可以这么说,这才是最犀利的洗脑工具!
他要让报纸充分体现专业性、权威性、准确性,真正当成后世的报纸来办。
这样一来,等报纸普及的时候,哪怕是江南动乱了,宁王造反了,白莲教死灰复燃成滔天之势,他也无所畏惧。
甚至,哪怕是某天他要痛殴儒家,以法治国,废掉儒家思想,全天下都嚷嚷着造反,也无所谓!
因为,他只需发动几场舆论战,数一数他过往的功绩,让更多人看到河北、山西、河南、山东的民生,他告诉天下的子民,你们也会有这样的好日子。
那些对他不利的,很快会烟消云散。
这也是他一定要用官方来办报纸的原因,也是他强调,只有官方才有资格办报纸的原因。
正德小皇帝道“计划很具体,可见爱卿用心了,倒是朕还有一些想法,不妨与爱卿沟通……”
。
第一百六十二章、算计读书人
将有关报纸的计划内容,仔细修改之后,正德小皇帝满意起来。
这一天,他办了几件大事!
他不但削弱了礼部,拿回了吏部权力,更是将其中一位辅政大臣,弄去填了别的坑;以及,他还定下了科举的基调,以及辽东经略的方案。
正德小皇帝吩咐二人,道:“刘伴伴,你至皇庄中,挑选算学出众的会计,办一个临时学堂,且让锦衣卫协助你,所有参加的士子,必须参与培训,否则不予科举资格。”
见二人都有疑惑之色,正德小皇帝解释:“朕令尔等学习明算之时,并未告知其因……朕可以确定,倘若尔等家族能出一位惊天动地之大文豪,其功于明算之基!”
夏助本身亦是精通数学的顶级人才,自然心有所感,道:“陛下所学才是神鬼莫测,那……阿拉伯数字堪比神授,将明算一道至少降低了九分难度!”
正德小皇帝心有所感,同意道:“不错,本次传授科举士子们,不需要太过高深,将加减乘除、小数点传授完毕即可。”
“朕不敢野望仅凭数千人能出个顶级……但如此一来,这些人为官一方,至起码不会被小吏蒙蔽。”
“且同时,去找唐古,要些格物人才,为士子们授学……”
刘瑾脸有疑惑之色,期期艾艾道:“陛下,这要花好多银子……”
小皇帝笑笑,心里涌起阵阵得意;刘瑾在他的调教之下,至起码表面上把贪婪、阴狠那一套收了起来;转而,这个家伙反把禁止浪费那一套,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个为皇帝看家护院,为了让太监这个职业变得伟光正,为了不至于以发覆面,为了让谈氏光宗耀祖,为了让侄儿飞黄腾达的太监。
忽然间,把阴毒、狠厉尽数收敛,变成了一条忠心的看家狗!
是的,刘瑾现在就是以正德小皇帝的看家狗自称,这个狗东西发的毒誓——谁敢从皇庄内库多弄走一分银子,老刘就和他誓不两立!
哪怕是正德要求的……应该说,但凡涉及到钱,每一分钱该花至何处,刘瑾都过问得无比仔细。
“朕的意思,不是有很多上京士子生活困难?”
“很好,给他们安排一些活计,让他们用劳动来换取生存资源!”
“无论是京军屯田的农户,又或者皇庄,连同养马农,朕看幼儿都有不少。”
“安排这些士子们……他们不但自身要接受明算、格物的培训,还要去给乡里幼儿启蒙,去教人读书认字。”
“成绩斐然者,将来优先安排放任一方。”
“且同时,这里面许多人,若是性情忠贞,出身穷苦,不妨考虑邀请加入锦衣卫。”
这才是正德小皇帝真正的目的!
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是要和朕对着干?不是老唧唧哇哇,乱喊礼乐崩坏?
那么,请加入锦衣卫!
至于那些不加入的,你们以为将来还有机会当官?
想得美!
至于进了锦衣卫,不但将你们脑袋洗得干干净净,保管你们自动会与文官集团分裂!
几个辅助大臣以为朕开恩科是好心……殊不知,朕老早将这一切算得清清楚楚。
为朕自己培养人才,何乐而不为!
至起码,有了这些人加入了锦衣卫之后,不但将市面上骂锦衣卫、反感锦衣卫的人数减少,还能为锦衣卫提供战斗力!
想一想,两次恩科之后,正德放一千个县令出去,结果会怎样?
你们不是骂么,这棣属于锦衣卫的一千个县令,忽然上书,大赞锦衣卫协助破案,协助庇佑一方,不拿百姓一分一毫,编织成种种美好故事……这么一来,会不会想要加入锦衣卫的人会更多?
必然会的!
因为,读书人必然不会为军队,为暗中守护平民的人唱赞歌!
他们只会吟诗作赋,风花雪月,他们即便要称赞,也只会把妓院里与妓女的某个场景拿出来,写几句淫诗歪词。
但百姓的守护神,是需要让人知晓的,是需要有正面评价的!
如果保家卫国都不能传唱千古,那要读书人何用!
既然如此,朕不如换一个方法!
后世鹰酱能到处培养公知,朕在自己的地盘上,难道还不能培养出家国情怀?
于某天,朕哪怕只抢占十分之一读书人的话语权,在舆论上,你们都没有还手之力!
歪着头想了半天,正德再次道:“刘伴伴,一些小太监也需学习,他们但凡于明算、格物,又或者武技上能脱颖而出,朕都有大用!”
“最重要的,是关于忠诚、家国之大义培训,切勿放松!”
“对了,土地收购,也切勿放松!”
吩咐完这些,静待二人离去,正德小皇帝才有些疲倦。
这一天下来,他斗智斗勇,挖心掏肺,着实费了许多精神。
好在,收获也是不少。
现在,种子已经被他播了下去,就等生根发芽,某日成长为参天大树。
他径直望着御书房里的敞大地图,久久不语。
那里,被他划出了几个大圈。
一个是辽东以东,东至库页岛;一个是乌斯藏及西,乃至东察合台;一个是北至贝尔佳伦湖;剩下的,南至南海!
他知道,这些地方,若是正常的历史轨迹发展,有的地方会并入华夏版图,有的会失去,有的会有诸多争端……
但东北至极北,有无尽的资源,有液体黄金石油,有不冻港;向北乃是地球最大的稀土矿藏,向西乃是华夏的战略屏障,向南乃是无尽海洋。
于东南某个岛屿,更是会成为华夏的心腹大患。
那一片南方的汪洋,更是拥有无尽的能源!
以及,正德小皇帝魂牵梦萦的一个海峡,马六甲!
想了想,正德小皇帝压下想要去找林氏小美人的心思,转而吩咐道:“张尹,轻车简行,朕要出宫!”
张尹有些疑惑,询问道:“敢问陛下,去往何处?”
小皇帝振奋精神,朗声道:“去看看朱鹫,那厮在海边呆这么久,也不晓得船造得如何?”
“朕要去看看造船的进度,也要去看看朱鹫是否名副其实……去看看朕未来的无敌海军!”
第一百六十三章、大航海时代
若说每一个男人的终极梦想,就是架势一台极速机车自由驰骋,那种穿越空间与剖开狂风的喜悦,能让每个人的荷尔蒙沸腾。
那穿越者们,若是不能玩一票大航海,痛击倭寇,吊打来犯,让无数战舰畅游在远洋,那这个穿越者,一定是假的!
正德小皇帝心心念念,他为之无比期盼的远洋大业,为此准备了许久。
他于焦芳上任工部尚书之前,就已经从江南不断挖造船师。
当他得知无论是南京工部,又或者是京师工部,都没有找到航海图与造船图之际,冲天的杀气,差一点就让他迷失!
也是在那一刻,羽林卫的军人,第一次见到狂野暴烈的朱厚照。
也见到了他无敌于天下的武功。
从那时起,他就成为了传说,羽林卫对他也像神一样崇拜!
为了造船,他不惜牺牲翡翠生意,额外多让了些份子与黔国公,就是为了从缅甸收购大型木材。
为了造船,他甚至让一队羽林卫,亲入神农架伐木。
他满天下收购,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这个,迷你海船模型!
此时,木材才刚刚完成晾晒,仅仅可以打造内江内湖的船只,远洋的大船,至起码还需要一两年。
正德小皇帝皱起眉头,有些失望。
领头的造船大匠姓丁,矮矮胖胖,也是一名武功高手,乃是蜀中人……小皇帝实在想不明白,造船师不应该在江南,怎地顶级高手会是蜀中人?
连同还有蜀中唐门子弟,一起参与了造船大业。
丁大匠愁眉苦脸,道:“陛下,吾等造些大船倒是没问题……但这些船想出远海,却暂时不成。”
朱鹫也垂头丧气,一点精神头都没有!
正德小皇帝诧异,询问:“难道当年海船资料,一点都不曾遗留下来?”
众工匠均摇摇头。
大家犹如漏气的气球,气息都低迷下去。
正德小皇帝眼珠子一转,发现了不对!
只能怪他自己!
造船之地,位于羽林卫专门开辟的天津卫旧码头;此地距离京师亦不远,不但方便进入内湖,也方便进入驰道。
所以,正德小皇帝下令负责此地的人,是刘瑾!
刘瑾这个家伙嘛,忠心是肯定没问题的!
当然,态度肯定也没问题的,勤奋肯定也没问题!
但太监,有一个天然的毛病,一是喜欢往主子身边凑,二是喜欢撇责任。
刘瑾不懂造船,也不清楚造船的重要性,他直接将这件事丢给了谷大用;偏偏,谷大用更不懂。
兼刘瑾最近忙的事情还非常多,谷大用一直清理皇庄旧事,兼管理正德小皇帝非常多生意。
竟然不怎么顾得上造船大业!
这就导致了几个问题出现。
一是进度奇慢,无人监督……当然,朱鹫偶尔会叽歪几句;二是大家无参照物,全凭摸索。
本来,正德小皇帝多少懂一些,但他自己也没多少时间。
结果,一直到现在,竟然只造出了一个模型。
小皇帝念头一转,怒气横生——好吧,一个优秀的领导人肯定不能把责任推给下属。
压下怒火,正德小皇帝微笑起来,安慰众人道:“既然如此,大家莫要灰心丧气!”
“此乃百年国策,乃是种族大计,朕可明确告知诸位,责不在众,罪在朕躬!”
不等一群人呼啦啦下跪请罪,正德小皇帝手一挥,朗声道:“既然暂时造不出宝船也无妨……”
众人的眼神,随着正德小皇帝的解说,也逐渐明亮起来。
正德小皇帝当然明白,哪怕是用砍人头来逼,就暂时掌握的技术、经验来说,可以出海的大型宝船,真无能为力,真造不出来!
哪怕,他现在把刘大夏抓出来砍头也无济于事!
但先造一些能造的……比如现场,聚集了大明最优秀的造船大匠,造力所能及的总行罢!
先把福船、沙船、广船造个上千艘,还会没有经验?
到了那个时候,可以出海的重约三千吨,排水量约五千吨的远洋宝船,还不轻松?
况且,正德小皇帝什么多?银子多啊!
用钱砸,也能把这些人的经验值砸出来!
更遑论,福船、沙船、广船也是缩小版的海船一种,只需经验足够了,掌握尺寸了,要点掌握了,自然水到渠成。
再说,就算先造了普通船只,也根本不存在浪费!
一是大明内陆的船只旺盛需求,这些船造出来之后,完全可以用于漕运;二是可以用于商业贸易。
至于第三,可以让羽林卫八千水军……现在已经扩编至一万五千水军,不至于闲置下来。
大家完全可以利用这些船,于沿海进行练习。
虽不能与出远海相较,但有了这些心得经验,完全可以与造船大匠反馈,造出新一代的战舰。
至起码,正德小皇帝立即冒出来一个主意。
他的海鲜生意,可以扩大了!
于之前,他不过小打小闹,于近海随意撒几网,捞些小鱼小虾,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现在有了更大的船只,让这些闲得无聊的家伙,隔三差五去打打鱼……至起码,京师附近,开十个八个海鲜酒楼,一点问题都没有。
比如,和教坊司有关系的歌舞楼……京师起码有上百间,教坊司有海货出售,这些地方还敢不给面子?
这么一想,正德小皇帝口水都流出来了。
再比如,很多海货可以制作成干货来售*如紫菜、海带、鱼干、海参、鲍鱼……这些都是宝贝!
如此一来,用京师及顺天府,以及更远的消费,岂不是就可以养活造船厂,甚至可以养活水军?
连同,勋贵们,士绅们……都是有钱的对象!
再加上,正德小皇帝什么没学会,一肚子杂七杂八的技能,倒是一大堆!
他只不过没来得及与这些匠人沟通而已!
现在有了机会,小皇帝岂肯放过!
正德道:“朕于建造一道,也有些心得,今日倒正好与诸位大匠交流……”
刚说到这里,正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大明目前虽然没有宝船,但有一个地方有!
朝鲜!
吊诡吧!
大明爸爸没有了,反而是藩属国一直拥有!
纵观整个东亚,朝鲜乃是唯一拥有海军的存在!
而且,其规模还不小!
岂不是现成!
小皇帝喜上眉梢,先吩咐张尹:“你安排人,去通知鸿胪寺卿到此……”
第一百六十四章、荒淫的燕山君
要论朝鲜,就不得不说汉武帝、隋炀帝、唐太宗。
无论当时是征伐,又或者民族融合……至起码数千年前,朝鲜就与中原牵绊至深。
但要说什么时候,朝鲜与中原关系最好……不是满清,也并非大唐,而是在明朝!
准确的说,就是这几年!
一是因为东瀛正处于战国时代,内战持续,不断有倭寇袭扰;二是由于海西女真、建州女真,哪怕是朝鲜用出了各种方法,也不能阻止女真人的壮大。
和中原的轨迹一样,初时一汉打五胡……之前一鲜打五真,现在也变成了平手之局。
所以,向南只能跳海,向北打不出去,处于完全没有战略空间的前提之下,紧紧靠住大明爸爸,就是他们的唯一选择。
因为,大明爸爸只要上心了,派几千人,就可以将倭寇弄死弄残!随意派一支火枪兵,就能打得女真人哭爹喊娘!
偏偏,朝鲜也学了大明诸多不好的地方!
比如说,自诩为天朝上国,兼夜郎自大,狼子野心……屡屡破坏大明的羁縻卫政策。
弄得大明朝廷极为光火,以致于鸿胪寺卿最近些年,连续换了好几人!
最关键的是,大明是明末才有党争这档子恶心事;但是朝鲜,屡屡发生!
算算时间,马上就是朝鲜君主燕山君李?倒霉的时间;这家伙为镇压朝臣,制定寸斩、炮烙、拆胸、碎骨飘风等酷刑。
由于官妓制度在他登基前就被废去,他为了宴乐而将医女强充官妓。
燕山君极为宠爱妓生出身的张绿水,又曾将成均馆和佛寺改建为妓院,这些行径都被朝臣指为“宫庭”。
而朝鲜的大臣也给力,他们拱不下来燕山君,有的直接跑到了大明,求大明爸爸做主。
想起这件事,正德小皇帝就是一肚子恼火。
因为,这些家伙跑到了鸿胪寺之后,不来参拜皇帝,而是跑去了山东,去找曲阜孔氏做主。
偏偏,孔氏竟敢大言不惭,奏则中屡有不敬之语。
正德小皇帝清晰记得这一次历史事件,待到明年,吏曹判书柳顺汀、知中枢府事朴元宗、副司勇成希颜等人发动政变,组织军队扑杀外戚慎守勤和任士洪,随后包围昌德宫,驱散宫中卫队后迫使燕山君退位,并以慈顺大妃的名义,命令燕山君交出国王印玺。
之后,慈顺大妃的儿子,晋城大君李怿会成为新一代的朝鲜之主。
这个李怿,现在就在鸿胪寺!
前几日,正德小皇帝还刚刚见过。
他比正德小皇帝年纪只大一岁,原本一个没有希望当君主的家伙,却硬生生被一群儒生、孔氏,以及几个朝鲜大臣拱上了大位。
这件事好玩了!
因为,正德小皇帝还知道一件事,倭寇又上岸了!
于正德年间,倭寇虽有袭扰大明沿岸……但总的来说,都是极小的规模;正德小皇帝统治大明的时段,锦衣卫报上来的,总共只有六次!
但袭扰朝鲜的次数,就多了!
说一年来十次八次,可能有点夸张;但要说来上五次六次,又当真说少了!
现状,就是这么尴尬。
朝鲜对于大明阻止朝鲜向北向东发展,对于羁縻卫,对于羁縻政策,对于建州女真……尤其是建州女真,简直恨之入骨!
但燕山君每一年,都要求救个很多次。
前几日正德小皇帝接见晋城大君李怿,就是为了倭寇来袭,向大明爸爸求救一事。
本来,大明要至山海关出关,再加上动员,以及准备,总要些时间;但此时,正德小皇帝忽然就把这个事的重要性,加高了一层。
朕是不是要学学大金毛,于朝鲜驻军算了?
这就是正德小皇帝的念头!
因为,有了当地驻军,不但可以直接怼倭寇;将来,此地中转库页岛,直出太平洋,到达黄金州,乃是一个绝佳的中转基地。
虽然,这有个前提,是大明已经有了远洋海船!
但是,大明现在没有,可朝鲜有啊!
以这个借口把朝鲜的海船弄过来,随意挪几艘让丁大匠研究,再加上自己的知识传授,大明的宝船,可以很快造出来。
虽然这些宝船的功能,现在最多只能用来运人,大炮发个几弹,可能就把船炸沉了……可朕并非造不出大炮,也并非造不出燧发枪。
而是,朕现在连陆军的防具、攻击弩箭都没造好。
朕只是时间来不及!
有现成的强大火力不用,非要去搞研究,去造非要好些年头才能弄出来的黑科技,是不是很傻!
再说了,朕现在能把人运到马六甲,就算大功告成。
只要大明的宝船能运人,能把一应物资,从大明运输至马六甲;无论是狙击葡萄牙人,又或者与爪哇、吕宋、暹罗、安南等开展贸易,简直一举两得!
哪怕朕没有长枪短炮,哪怕就凭火箭车,又或者会炸膛的红衣大炮,连同无敌的连弩;于这个时代,就算西班牙人、荷兰人一起来,朕也有信心!
来一个,朕揍一个!
来两个,朕揍一双!
至起码,暹罗处、金边、安南、爪哇,可有不少南宋故人。
到了此地,朕有当地势力,亦有强大武力,借用朝鲜的战舰,能先几年完成布局……到哪个时候,葡萄牙人敢硬来,朕就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朕要是不去,以当地满刺加、淡马锡苏丹们修建的城池……一想到这里,正德再一次郁闷起来。
大明哪怕最矮的城墙,起码也高达数丈,无论谁想来攻,不付出数千条性命,想要拿下城池,那是做梦!
可马六甲海峡当地的城池呢?
说白了,还没有人高!
站在城墙一边,可以朝另外一边撒尿!
没说错,就是这么矮!
哪怕是华裔于当地修建了瓮城,这些家伙一直处于没有天敌,没有什么大战乱……也就一直无所谓。
甚至,有些所谓的城墙,直接就是篱笆拦一拦了事!
正德小皇帝这么一想,心里反而更为急切;就凭这些篱笆想要阻拦葡萄牙的攻击,简直是做梦!
若是大明不能于当地修建高城大墙,不当成根据地来经营……那么,神州陆沉,烽烟四起,绵延百年,谁也不敢说不会再一次发生!
而在之前,正德小皇帝就安排了张永,已经于崖州购买了大批土地。
几乎整个崖州,现在都属于正德小皇帝的私产。
于此地,建立一个南方中转站,建立深水港,便可以至西从马六甲,沿途经过崖州,再至广州,又或者泉州,联通内陆。
无论是粮食,无论是军资,又或者兵源,可以源源不断支持!
第一百六十五章、肤白貌美大长腿
这么一想,正德小皇帝激动了!
大明曾经的藩属国不少,但要说汉化的藩属国,只有朝鲜、琉球、安南。以及还有一个想要做藩属国,大明却不愿意的东瀛。
距离最近的,就是朝鲜!
只要能在半岛驻军,将来没钱了……要知道,东瀛岛上的金矿银矿,可是不老少!反正东瀛的倭寇,小皇帝一想起来就是火,杀了也不心疼!
抢了更无所谓!
静下心来,正德小皇帝开始与丁大匠沟通。
无论是巡船,战舰,又或者运输船,其侧重点虽然不同,正德小皇帝也没有去计较过具体。
但正德小皇帝懂道理!
他懂公式,还有诸多技巧!
这些已经被无数大科学家验证过,总结过的无上真理,不但能大大缩短造船时间,更能让战舰强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等他奋笔疾书,一边讲解,一边记录,待到完毕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深夜。
鸿胪寺卿,已经等了许久。
鸿胪寺卿王懿,见到正德小皇帝,立即上前问候:“陛下万岁!”
小皇帝轻轻一把拉起来,道:“此地乃是军营,没那么多礼仪,你先坐!”
二人简单寒暄几句,正德小皇帝就切入正题。
他知道这个王懿的能力,这个王懿同样来自诗书世家,他更有一个非常牛叉的兄弟。
王琼!
算是正德小皇帝真正用得顺手的大臣!也是他真正心仪的大臣!
若说李东阳是现实主义者,这个王琼也是!
甚至,他的能力于某些方面更超出李东阳!
纵观史书,对王琼的评价,乃是大明三大重臣之一;要知道,另外两个人,一个是于谦于少保,一个叫做张居正!
可见一斑!
这个王懿,能力也不差!
他能坐上鸿胪寺卿的位置,便是正德小皇帝钦点!
正德小皇帝道:“晋城大君仍然在京城罢!”
不带王懿点头确认,小皇帝继续说下去:“朕相信你与李怿交往多日,肯定熟悉其性情……”
很快,正德小皇帝就说了自己的目的。
一嘛,倭寇可以打,但需要朝鲜出粮草,出抚恤金;二嘛,为方便运输,朝鲜把船队派过来,用于大明抗击倭寇之用;三,鉴于倭寇多由光州附近上岸,故拨一地于大明驻军。
条件很简单,但让王懿脸露苦色。
倒并非是这几个条件太过苛刻,而是这几个条件……其实是朝鲜大君也有条件!
单就这几个条件来说,保管燕山君会立马蹦起来;因为,他此时不但要面对女真人的压力,也同时面对倭寇的侵略。
什么粮草、抚恤金、战舰、驻军,以王懿对于朝鲜的了解,这都是小意思;他觉得麻烦的是,燕山大君也会顺势提的条件。
一是,协助镇压叛乱——帮忙镇压朝鲜内部叛乱,就是以慈顺大妃为首的另一派,晋城大君李怿母亲的势力。
要说打架开片杀人,以及杀倭寇,王懿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又或者说,去宰一个看似对帝国臣服,却乱七八糟的角色,他仍然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事情就难在,朝鲜君主燕山大君,非但飞扬跋扈,宫廷,祸及大臣妻女,连同他已经逝去父亲的妃子,也不放过。
这就犯忌讳了!
大明虽然可以轻易杀人,但做这么恶心的事,实在有伤国体。
更何况,燕山大君乃是破坏羁縻政策的罪魁祸首,以前几个鸿胪寺卿丢官帽子,说到底都是因为他!
可以说,燕山大君乃是空前绝后的一位暴君!
以致于,刺杀此人的,莫说他的大臣,时不时宫女都有行刺举动!
若是大明同意燕山君的请求,去镇压燕山君的敌对势力,保证朝鲜对大明敬意满满的内部,会立即对大明生出怨怼情绪,从而离心离德。
至于第二个问题,则是燕山君性好奢侈,嗜好女色!
这厮绝对会提一个恶心人的条件,让大明教坊司……卖女人!又或者说,让大明皇帝陛下赏赐几个女人……
倒是有一样好,这家伙钱多,价格绝对给得足够高。
王懿就知道,教坊司已经不止一次与燕山君有过交易;可那是私下的,也是太监胆大包天;真要提到台面上,大明爸爸的脸还要不要!
正德小皇帝勃然大怒!
他可以不在乎朝鲜驻军,大不了朕将来直接下令朝鲜内附;他也不在乎朝鲜战舰,大不了花些时间;他更懒得去理睬倭寇,于他看来,平定倭寇只在反掌之间。
但将华夏儿女卖出去,供人淫辱,就真正犯了他的忌讳!
正德小皇帝冷飕飕问道:“教坊司卖奴,卿家可有实证?”
王懿点点头,望了望小皇帝,才小心翼翼道:“高氏小娘就在教坊司,若非她拼死力争,现在应该去了朝鲜……”
正德小皇帝随即一怔,问道:“哪个高氏小娘?”
旋即心中想起一人,立即站起来,紧张地问:“是她?”
王懿点点头,道:“是她!”
正德小皇帝勃然大怒,又顿时心乱如麻,这个麻……当然是乱码的‘麻’!
因为,这涉及到一桩旧事——弘治皇帝!
想要解释起来很简单,高氏小娘子、高美人、高文卿都是一个人,乃是正德小皇帝极为喜爱的一个女人。
应该说,肤白貌美,大长腿,萝莉拥有少妇风韵,独此一人!
正德小皇帝那特殊的爱好,对高小姐爱得是死去活来。
还没和林氏小娘子成就好事,就和高小姐了八百次。
连他上辈子,哪怕到了地府,哪怕八百年过去了,也忘记不了和高文卿在一起的美妙滋味。
这辈子他一回来,荷尔蒙爆炸的时候,就再一次去勾搭了高氏小妞。
只可惜,小娘子有个父亲,是个御医。
弘治皇帝去世之前,唯一接触过的御医,就是高御医。
影卫几经打探,与女儿相依为命的高御医,不过是幕后之人嫁祸。
但有一样,高御医有个天赋本事,过目不忘,只要被他见过的人,无论怎样改换容貌,又或者改变声音,都能被他听出来。
小皇帝为了引蛇出洞,特意安排一个个嫌疑人,去刑部大牢让高御医指认。
为了装得像模像样,还忍痛将高小姐打入了教坊司。
这件事,除了影卫张尹知道,刘瑾知道,剩下的就只有他的天字第二号狗腿子,王琼兄弟知晓。
可现在心头肉差点被卖了,这让小皇帝到底是忍叔叔,还是忍婶婶?
第一百六十六章、正德生气了
正德小皇帝,这一刻陷入狂暴中;他怒不可遏,差点就要下令山海关方继藩——去给朕取了李?那个暴君的脑袋来!
王懿心惊胆战,浑身僵硬,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动,他愣是被小皇帝一身恐怖气势,震骇得无话可说。
小皇帝这次是真被气到了!
可是,他怒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吓自己!
想一想也不太可能,围绕在高文卿周遭的,明面上虽然是王琼兄弟;可私底下,除了锦衣卫,还有东厂西厂的番子,更有几个武功高强的影卫。
为了追查线索,他可是将京师遍布人手!
他之所以会怒火冲天,实则是被王懿的一句话,脑海里莫名其妙就出现了一副——高美人于他人胯下,婉转承欢的场景。
然后,火气就上来了!
可这厮哪怕冷静下来,心中仍然纠结不已,皇帝特有的属性,‘怀疑’忍不住上线了。
这特么就是朕的大明王朝?
朕的女人,竟然有人敢卖……这要不是有心人在捣鬼,朕的脚趾头都不信!
这些人真是好本事……好吧,朕当然知晓你们在京师有内线!
正德小皇帝狠狠骂一句,特么的!
“王爱卿,朕多与你数百卫士,你切记要保护高……算了,等回去朕就令人接她回宫!”
王懿不敢多言,甚至不敢言语,只能低头支吾两句了事。
两人这才继续谈正事,正德小皇帝问王懿,道:“对于朝鲜,爱卿有何建议?”
王懿仍然不敢说话!
其实,问题的核心卡在燕山君身上,二人小心翼翼地探讨,实则是想找一个能否规避与燕山君打交道的方法。
只可惜,没有!
正德小皇帝把额头一拍,叫道:“王爱卿乃朕之腹心,直说无妨!”
办法么,不是没有!
王懿脑瓜子虽然比王琼要差一点,可他好歹也是搞外交工作的,虽然这个外交工作礼部要占一半。
但是,小皇帝一直不大看得起礼部,近来鸿胪寺愈发有权力上升之势。
可王懿哪敢轻易出口!
因为,不管给什么建议,都逃脱不了一个欺压藩属国,威吓、欺凌的嫌疑。
大明虽然于土司内部,设置羁縻卫,藩属国设置有办公场地;各种玩阴的,掺沙子,搞破坏,干得何尝少了!
可明面上,都是‘民族有爱’这种高大上的名义。
这种事情,偷偷做了也就做了,怎么能光明正大说,尤其是和皇帝说!
比如广西羁縻卫,辽东羁縻卫,真当这些人是吃干饭的?要真吃个干饭每年能花那么多钱?
所谓的羁縻卫,说穿了,就是在各地捣乱,让各地土司、头人、部落主不能团结,更不能有发展壮大的机会!
鸿胪寺下辖的、锦衣卫下辖的、礼部派出去的人,都有不同的任务!
比如辽东,挑拨建州卫建州左卫与建州右卫的关系,让胡里改部和斡朵里部心生嫌隙;再比如,挑拨一下叶赫部与鲜卑人的矛盾;又或者,吹捧一下完颜部,说他们祖上荣光无限,让完颜部心生骄傲,从而看不起浑河部、鸭绿江部这些野蛮人,又或者挑拨他们和朝鲜打一架。
总之,谁的势力大了,就让另外的部落锤他!
朝鲜势力大了,倭寇来的时候,大明爸爸多要点好处;建州卫敢嚣张,就让朝鲜去锤女真!
比如海西女真,和大明最为相近的运作方式,大明最为担心海西女真壮大。
故此,海西女真不但和野人女真有仇,建州卫时不时骚扰……偶尔一些骑兵去偷袭,难不成全部是鞑靼人?
当然不是!
可这种鬼事,下属担了就担了,干了就干了,怎能让皇帝和阴谋诡计沾边?
又怎能摆在明面上来说!
那史书上还不得把王懿定性为弄臣?
王懿这几代,虽然他老爹官不过南京工部尚书,他自己走狗屎运当了鸿胪寺卿,他堂弟王琼被正德小皇帝从河南布政使提拔为工部侍郎,还兼了右副都御史。
可他王氏好歹是华夏排名前几的大族,其也是从琅琊王氏分离的一支,现在也是山西的大族。
成了弄臣,王氏千年清名怎么办?
王懿定定神,绞尽脑汁想办法,但一看到正德小皇帝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吧,他屈服了!
反正现在又没有史官!
王懿道:“陛下,无论是当地驻军剿匪,又或者令朝鲜调集战船,乃至朝鲜出资军粮都易事尔;哪怕此事通知朝鲜丞相,都能轻易办到;可虞者,燕山君会横插一脚……”
“是以,臣建议以晋城大君之名义……”
小皇帝偷偷一笑,总算逼着王懿这厮开口说话了!
而且,王懿这个思路是对的!
因为,晋城大君来大明京城干嘛?
是来逃难的!
说穿了,这厮怕他哥哥加害,怕呆在朝鲜,死得不明不白!
正德小皇帝还知道,过不了多久,这家伙就会联合朝鲜大臣一起造反!
连同他老娘,慈顺大妃,会一起加入其中。
正德小皇帝是真心想让这厮造反,而且最好是尽快造反!
因为,燕山君这厮虽然残暴、,却也是个极有手腕的君主。
哪怕燕山君同意大军入驻,也势必会在方方面面进行牵制;保管这厮会在驻地,又或者军粮上弄出无数手脚。
那个时候,光是和朝鲜扯皮就够喝一壶!
可晋城大君不同,他仰慕华夏文化,已经仰慕到了一个痴迷的程度!
这么说吧,终正德一朝,朝廷的辽东政策未出现翻覆,就是因为晋城大君没怎么在羁縻卫政策上捣乱。
即便是晋城大君偶有牵制,也是完颜部,又或者鸭绿江部,再或者建州女真攻打朝鲜所致。
不过,此时的女真人,还不是后世那个可以吊打天下的女真,他们此时还很弱鸡。
一个朝鲜,若非大明爸爸压着,他们分分钟就可以把女真灭族!
什么努尔哈赤,估计没出娘胎,就会被朝鲜弄死,也不会再有后世读一读《三国演义》,就能天下的女真铁骑。
正德小皇帝捏着下巴,吩咐起来:“唔,朕会下令锦衣卫全力配合!”
“且同时,朕会下一道圣旨,山海关总兵官毛锐之下,一万大军之内,任卿家随时调动。”
“对了,带上方继藩那厮,他们一家子最善于打丛林战!”
“至于晋城大君,为了鼓励他尽早行事……”
“告诉他,若他成事,朝廷可放开勘合贸易,允许朝鲜来大明自由贸易!”
第一百六十七章、大明海禁之蠢
事情很顺利!
王懿用了灭倭寇的借口,并言之大明会开放海禁,更鉴于东瀛攻打大明藩属国琉球,大明爸爸迟早会出兵攻打东瀛。
届时,一支海军至山东出发,一支由朝鲜出发,双管齐下。
喜得晋城大君嘴巴都歪了,直接就送了三艘船。
一艘福船,一艘沙船,一艘广船!
正德小皇帝看着这些船,看得眼睛发直;心里的怒火,又炽热了几分;对于刘大夏的憎恶,又加深了几分。
这些船,和大明流传下来的图案,简直一模一样;哪怕没有那些资料,小皇帝随意看一眼也能明白——说是福船,实则就是战斗舰;说是沙船,实则是运输舰;说是广船,实则就是运兵舰!
究其根源,莫不是大明流出的造船之术!
正德小皇帝内心叹息:“自作孽,不可活也……”
他还真没说错!
说穿了,真是大明自己作死,禁止了航海大业;但朝鲜于大明的基础之上,却将海洋业发展得朝气蓬勃。
若非如此,朝鲜说不定老早被东瀛灭了!
因为,朝鲜可没大明那么傻!
大明不做海洋贸易,朝鲜会做啊……虽然,大明朝廷三番数次叽歪,大明爸爸都停了海禁,你作为藩属国,岂敢不跟随大明爸爸?
朝鲜有求于大明爸爸,故此明面上,也禁止了海洋贸易;可私底下,藉由打击海盗,又或者袭扰倭寇的名义,总能偷偷做上几票。
可就算是偷偷搞几次,也让朝鲜王庭富得流油!
正德小皇帝幽幽一叹,别说朝鲜,就连缅甸,又或者安南,都有几艘可以远洋的海船——前些日子,小皇帝令黔国公购买的粮食,就是由海船运输而来。
悲哀的是,大明这个宗主国,连装饰门面的都没有!
就这,还敢妄言天朝上国!
当然,大明不是没有海船,正德小皇帝只不过没有说出口!
锦衣卫送来的情报显示,浙江、江苏、福建、广东,不断有海船远洋,这些事小皇帝一清二楚!
这些人,与爪哇、满刺加、淡马锡、吕宋,甚至是与朝鲜、东瀛……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导致海盗业愈发猖獗,蓬勃发展!
虽然正德年间海盗记录极少,但正德小皇帝却知道这是事实!
至于记录极少的原因,一是东瀛才点燃内部战争的引子,二是海盗仅凭打劫沿海走私,便能活得有滋有味。
甚至于,其中一部分海盗,是江南某个巨富养寇自重,也未尝可知!
史书之记载倭寇……说穿了,东瀛经历战国时代,持续杀戮经年,能剩下多少人?
这些所谓的倭寇与海盗,又有多少是因为海禁,从而民不聊生的百姓?
否则,史书每每记录多少多少万海盗袭边,哪里来得那么多人!
便比如今年才出生的大海盗汪直,其平定众寇,自成一势,愿意挟土归附大明,却被文官集团斩杀于市。
正德小皇帝每每想到,就觉得……儒家这群王八蛋,简直是误国误民!
坏透了!
是这些脑子有病的文官们,真不知道发展海洋业能赚钱,真不知道凭借海洋可以开疆拓土?
不,他们知道的!
造成这种现状的根本原因,是所谓的士大夫与皇权共天下!
是人的私心作祟!
是以,江南巨富可以远洋贸易,从而富可敌国!但皇帝想要远洋,就是耽误民生民计,是空耗俱縻!
他们自己可以燕窝漱口,榻上真丝,却容不下小民有片瓦,有半布裹身!
大华夏的海洋情节,至先秦伊始,一直发展至前宋,再至大明,已经发展至一个巅峰,创造了农业文明能打造近万吨排水量的奇迹!
可就是这样,无比发达的海洋文明,硬生生被这群王八蛋打断了!
他们斩杀汪直,痛斥汪直,当真因为汪直是海盗?
错!
是因为汪直杀了他们的狗腿子,是因为他们若同意了汪直内附,就代表着汪直拥有开疆拓土之泼天巨功!
他们岂能容忍!
这是他们的自留地,岂容一个泥腿子染指,更遑论奉献于国家?
正德小皇帝狠狠道:“丁大匠,朕要的海船,可并非是这种普通货色,这些船只大家拆了,用来研究即可!”
“朕要的,乃是长于八十丈,宽约二十丈,是可以一次性运输千人……数千人的超级海船!”
“这种超级海船,不但要有强大的攻击力,也要有强大的防御力!”
“甚至于某天,朕要造钢铁巨舰!”
“至于一应火炮、远程巨弩资料,谷大用……”
正德小皇帝高呼一声,谷大用至远处屁颠颠跑过来,撅着屁股,道:“陛下有何吩咐?”
正德小皇帝道:“但凡丁大匠有吩咐,全力满足!”
“丁大匠……”将头转向丁大匠,小皇帝继续道:“至今日起,尔等伙食加倍,俸禄翻倍!”
“但凡有突出、重要贡献……丁大匠,请为朕设计一个奖励措施,第一期以千万白银为目标!”
正德小皇帝死死盯着丁大匠,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不花光这些银子,就是你老丁失职!”
“朕不怕花钱,也不在乎花多少钱!等海船造出来,朕再奖励千万两白银……朕还会于尔等有特殊贡献者,封爵伯候!”
“等完成了战舰,尔等所有人,最低都是一个子爵!”
“这是朕,大明皇帝朱厚照,代表诸夏子民,代表华夏千年,向诸位许下的承诺!”
正德小皇帝把眼望过去,眼见众人沸腾起来,也有人疑惑不解。
有个少年人轻轻问道:“陛下当真?”
正德小皇帝温和地笑起来,道:“自是当真!”
“今日虽没有史官跟随,但天子金口玉言,自然承诺如金!”
那少年人叫做徐焕,约十五岁年纪,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很是雄壮,人也显得机灵。
徐焕挠挠头,道:“陛下不但传授吾……徒儿造船之术,还厚禄以待,赏官赐爵,总觉得不可思议。”
正德小皇帝哈哈笑起来。
这个徐焕,实际上是个妙人。
更是属于不可多得的天才人物!
别看他不过十五六岁,却不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通;更是算学精深,于建筑、地理、堪舆、机关、天文、风水、玄学均有非常深厚的造诣。
更难得的是,这小子乃是自学成才!
正德皇帝知道了这么个人物,特意让锦衣卫去邀请,但这小子眼珠子一转,口口声声懒得去京师,却偷偷溜上了京城。
结果,锦衣卫再一次找上他之后,这厮提了个要求,非要找个人在学问上打败他,他才肯做事。
自然,正德小皇帝出马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航海图的消息
于学问上,要问精深一道,超过正德小皇帝的人很多;可要论学识渊博,小皇帝让一只手,也能吊打天下。
遇上了徐焕,小皇帝自然依仗着渊博欺负人。
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分上下之后,正德小皇帝立即反守为攻,不但展示了七八门外语,展示了武功,展示了对世界的认知,展示了地质学、天文学、物理学……
但徐焕也是个妙人,他虽然于很多知识不懂,却能触类旁通!
某些天赋才情,连正德小皇帝都羡慕!
比如,一听就懂!
更妙的是,徐焕也是个冲动少年郎;他某天突发奇想,自己造个小舢板,就去横渡海峡,跑去大琉球岛上玩了一圈,然后和当地人打了一架,最后被人围攻……再造个小舢板跑回来!
恐怖吧!
这般本事,几乎可以直追朱厚照!
自然,正德小皇帝是在明算一道折服徐焕的;待正德小皇帝把什么微积分、哥巴德赫猜想之类一亮,徐焕就迷糊了!
这个求知旺盛的少年,立即就拜师了!
于是,小皇帝收了个二徒弟!
正德小皇帝彼时道:“教你可以,先去给朕办点事!”
一个天才人物,就被正德小皇帝拐来了造船!
此时,正德小皇帝朗声道:“吾等造船,自然为亿万百姓计!”
“前宋因远洋,得数之不尽财富,用以兼济天下;朕亦有此雄心,海船出海,不但要震服四夷,宣华夏之威,更要大力发展远洋贸易,打击海盗!”
“朕于诸位誓言,凡远洋所得,一分不入内库,尽数用于民生民计,使妇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便是诸公,也会封妻荫子,封爵伯候!”
“但凡有违此事,愿天打雷劈!”
此言一出,就把众人吓到了。
众人立即想起了许多有关小皇帝的传说,其中一个最为著名,永不加赋!
此时,众人看小皇帝,正德的身上犹如多了一道金色的光环,闪闪生奕!
一个能战胜鞑靼人,使得鞑靼人远遁;一个令京畿脚下,百姓安泰;一个敢于永不加赋,心念民生;一个为往圣继绝学,敢誓言分毫用于民生民计!
好皇帝啊!
这些人,都是普通人!
若说家里有个沾亲带故的大官,想必也不会操持士绅老爷们嘴里的贱业,也不会汗如雨下,满身汗臭。
生在这样的时代,大家都是受过气的,而且是一肚子窝囊气。
在场数百上千匠人,若说没有被士绅老爷们嫌弃,没被书生小姐们捂鼻子……那都不是匠人!
这些人,于他人异样的眼光中长大,于他人践踏中生存,他们从来不知道,某一天有位皇帝找到他们,说:“朕要带领你们,朕要改变你们,朕要让你们的子女也受人尊敬!”
从来没有想到过!
于众人的心中,匠人就是匠人,匠人的子女也是匠人!
是卑贱的匠人!
是干苦力的匠人!
但是,这个小皇帝……对了
继续阅读!他是皇帝啊!他是天下最有权势,位置最崇高的皇帝……众人仍然不可置信,他真的是皇帝么?
当皇帝不是应该头戴高冠,悬坐于高台,受万人敬仰?
怎会跑出来和我们这些泥腿子厮混?
是了,他真的是皇帝!
他不但有皇帝的仪仗,更有太监相随,还有诸多平时颐气高昂的大人物,在他面前畏畏缩缩,低三下四!
传说中,他有万人敌的神功,杀得草原人大败;他懂无数学识,设计了最强大的战争器械;他还体恤小民,为小民谋福做主……
众人激动了!
“陛下万岁万万岁!”
“蒙陛下不弃,小人愿为陛下效死!”
一时间,稀疏的声音响起,继而再汇聚成洪流。
“愿为陛下效死!”
“愿为陛下效死!”
声音愈发高昂,直破云霄!
正德小皇帝也感慨起来,多好的人啊!
朕不过随意几句,说了些本该是朕该尽的责任……是了,民心如水!这就是朕上辈子不曾知晓,也不曾获得,更不曾感受的东西!
突兀,正德小皇帝心里沉甸甸的。
责任二字,从不曾像今日这般清晰;哪怕他时时刻刻在喊民生民计的口号,哪怕他时刻嚷嚷着种族未来,哪怕他不断给人灌输文明、国家的概念……
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感受这么深刻!
正德小皇帝仰首向天,脑海里依稀有弘治皇帝拉着他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海河晏清……”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哪怕他经历了八百年,才在这一刻弄清楚。
这是朕的责任!这是朕的使命!
朕就不该有优柔寡断的情绪存在!
什么儒家,什么孔氏,什么士绅,什么豪强,什么藩王,只要民心可用,朕只要站在民众之中,他们就翻不起浪花!
也只有站在他们中间,才能点燃科技的火种,国家才有希望!
这些人,都是希望,朕将不顾一切保护他们!谁要是敢欺凌他们,谁敢叽叽歪歪……大不了,朕就重新塑造一个新世界!
“千万别说效死!”
正德小皇帝清朗的声音响起:“你们都是朕的宝贝,朕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活一百岁!”
“朕希望每个人都能学而有成,精益求精!”
“朕望诸位,为华夏造出最强大的舰队,护卫一方,保国安民!”
徐焕的声音轻轻响起,是他在传音入密:“陛下师傅,大海船我见过啊……上次我横穿海峡,结果回来的时候,没掌握好方向,漂流到了双屿港……不止于此,哪怕是大琉球岛,也有好几艘大海船。”
“对了,和陛下师傅要求的大福船差不多。”
正德小皇帝心里一惊,连忙使了个眼色,再大声说道:“刘瑾,将朕带来的牛羊肉交给厨师,今日算朕宴请诸位,今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众人轰然间,小皇帝与徐焕悄然离开
等到了静谧之处,徐焕就将情形详细讲述了一遍。
他也是
继续阅读!凤阳人,算起来,和正德小皇帝还算是半个老乡;但凤阳近年来多灾多难,故诸多宗族已经迁徙至北方,又或者迁徙至江苏,更远者,迁徙至大琉球。
宗族中,便连下南洋都有。
他之所以横渡海峡,却是为了要去寻找幼时的玩伴……
第一百六十九章、航海图的消息(2)
故事很普通,就是一个天才少年郎,为了懵懵懂懂的爱情,与割之不下的友情,然后冲动起来,造了帆船出海……之后,为了小美人,与他的好友干了一架,从而愤然离去的狗血故事。
属于封建时代求之不得的吐血爱情故事——心心念念的小美人,竟然嫁给了可以生死托付的好朋友!
当然,在这个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又或者,父母之命,明媒正娶,乃是所有人都逃脱不出的宿命。
这个极其普通的故事里,少年心灰意冷,就想了了此生,连船都懒得掌控,就这么随波逐流,一路漂到了一个繁华港口。
浙江,宁波,双屿港!
此处井然有序,不断有丝绸、瓷器、中药,以及许多稀罕之物上船;而从船上搬运下来的,有各种香料、珍宝、黄金。
往来不断,络绎不绝!
十数条超级大船,长约五十丈,宽约二十三四丈。
正德小皇帝连忙打断,道:“究竟有多长?”
徐焕稍一回思,小脸泛起坚定,道:“我对尺寸感知颇准,当时虽然只是撇了几眼,但长过五十丈,是肯定有的!”
“我凫水而过的时候,还看了一眼船底,可以确认是尖底福船!”
嘶!正德小皇帝长吸一口凉气。
不过,旋即他又释然。
大明官方记录,郑和下西洋的大型船只,亦不过长曰四十五丈,宽约十五六丈;而到了今日,大明内陆的沙船,也就是平地湖船,也不过堪堪这般大小!
却不想,沿海走私者已经将船造至如此之大!
正德小皇帝心中,浮起一个让他无比愤怒的想法,却被他压了下去。
这一次,夏助也跟了过来。
正德小皇帝直接吩咐他:“朕有一事,由你全权负责,无论牟斌,又或者刘瑾苗逵,统统不得插手。”
“你安排几个家将,并张尹给你数百高手,朕要你放下一切……先将诸事交予张尹,然后你亲下江南!”
小皇帝的声音提高了些:“去南京,去杭州,去宁波,去广州,去福建,给朕查!”
“去查出走私者为谁,去查出他们的造船基地!”
“同时,朕深度怀疑此事不但与南京工部……甚至与整个江浙都有干系!所以,隐藏自身,注意安全!”
一条线,被正德小皇帝串了起来。
若说民间有私人出海捕鱼,又或者小型海洋贸易,这些事正德自然是知晓的。
因为,这种事是禁止不了的!
哪怕是朝廷屡次下令又如何?
在这个信息不够通畅的年代,朝廷连隐户都弄不清楚有多少!便说汪洋巨泽,十万大山,到底生活了多少化外之民,谁能清楚!
更何况是海洋!
居住于隐蔽之处,只需一艘小船,便可以于近海捕捞!
再加上,世世代代居住于各个海岛之上……便比如伶仃洋之外岛,盘踞了各个宗族势力,连海盗都不敢轻摄其锋!
这些人靠什么生存?
当然是耕种为辅助,大头为捕捞!#b
继续阅读!br#所以,正德是知道的!这些秘而不宣的资料信息,不但他这个皇帝知晓,便是内阁诸臣,连同六部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全部知道。
可知道又能怎样?
大家秘而不宣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无非是小打小闹,也无法传入内陆。
根本影响不了朝廷以农耕为主的大局!
但是,如此大规模,拥有如此多的船只,拥有如此巨大的船只,比郑和下西洋还大的船只……朝廷一点信息都没有,就有问题了!
要知道,彼时太宗朱棣聚全国之力,召集无数匠人,才打造出这般大小的宝船。
现在,一个走私的船只,竟然比当时的福船还要大,是不是有鬼?
哪怕是走私拥有暴利,能一夜巨富又如何!
正德小皇帝深知,大船每多一尺长,都需要重新设计,都需要新的技术支持,都需要经过多次验证。
换而言之!
在封建时代,若是没有强大的资金,又或者能召集无数匠人,再或者……就是曾经棣属于工部的造船图纸!
正德小皇帝深深怀疑,这群人就是凭借着工部的造船图纸,在前人的基础之上,才打造出如此巨大海船!
而工部的造船图纸,连同航海图,都不见了!
国家的重器不见了,某些富人却依靠这个发了财,让正德情何以堪?
正德小皇帝继续道:“朕知晓你聪颖,知道你心思细腻,但此行之危……这么说罢,你一个河北口音的人,但凡被人一问,就是立即厮杀的局面。”
“且同时,如此信息……江南锦衣卫并无上报;想来,江南的锦衣卫包括卧底,要么已经变节,要么就是已被杀害……”
“所以,江南锦衣卫,包括东西厂的番子,无一人可信!”
夏助日常平静的脸色,也不由泛起一丝郑重。
这个年轻人,其实也不过比正德大一岁。
河北夏氏之所以出了他这么一个奇葩人物,或者说一个顶级人物,当然也有原因。
其一是因为,夏氏乃是当年随朱棣北上的军伍,和李东阳家族是同一批,算得上是真正的军人世家……还是那种将军百战,从而自成一家,兵法大成的世家!
但自从朱高炽登基之后,文人压制武人愈发严重,在这种大背景之下,夏氏本身就处于没落;再加上被敌人攻讦,落寞更是加速!
从而,夏氏家族开始转型,从军伍世家转为商贾!
夏助之所以学习《九章》等明算,就是因为此!
再加上,这个家伙天资聪颖,于算法上别有进益,同时兼修兵法,终于让夏氏培养出了一个顶级人物。
只可惜,上辈子朱厚照让他做的官,最高就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使。
兵家搞谍战,倒也勉勉强强。
于此时,这个年轻人郑重起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战意,开始从身体深处,向外弥漫。
夏助微微一笑,俊朗的脸上呈现出强大的自信。
夏助道:“陛下还请放心,臣自幼游历天下,江南各地方言,包括各地土语,皆有涉猎,想来口风上
继续阅读!肯定是不会出漏子的。”
“不过……倘若陛下分析成真,想要找回航海图,又或者造船图,无论是南京,又或者杭州,亦或者苏州……最关键在于九江!”
他这么一说,正德就明白了。
夏助继续道:“陛下,臣建议成国公迅速返回南京坐镇,且同时令魏国公入朝,再令江南军演……为防不测,更建议羽林卫,又或者虎贲卫……”
“其中一卫入南京!”
第一百七十章、间谍头子
夏助这么一说,正德小皇帝对他刮目相看。
这个年轻人只是几句话,就把握住了整个时局。
他着眼看的,并非只是宁波一处;而是以南京为中心,包括苏州、杭州、宁波等地的整个江南局势。
甚至,这个年轻人还特意点出了九江!
正德小皇帝深深看了夏助一眼,对他极为满意。
无论是牟斌,又或者刘瑾、苗逵、张尹,连同薛翰、张破虏,都不曾看出正德小皇帝于九江的布局。
当然,与其说九江,不如说是南昌!
宁王!
重新活了一遭,正德小皇帝当然知道宁王会造反!
甚至,这家伙一系想造反,已经想了近一百年!
但夏助之所以点出九江,是因为九江地处长江中游,旁有鄱阳湖,乃是极其重要的战略要害之地。
只需扼守长江,哪怕江南乱了,江西想要乘乱而起,也没有丝毫机会!
当然,江西仍然有从陆地进攻的机会!
但是,正德小皇帝最不担心的就是陆地!
以羽林卫超强的战斗力,只需坐镇南京……可以说,江南想要乱起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未虑胜,先虑败,思绪详全,夏助当真是一方总镇之选!
正德皇帝道:“此行,一是造船厂,二是造船匠人,三是图纸;至于何人走私,其盘踞之地,反而是小事。”
“且同时,江南几个锦衣卫卫所……”
正德皇帝说到这里,忽然就叹息起来:“朕现在无人可用啊……”
夏助一听,头低了下去,不敢接话。
正德小皇帝这话,其实就是说给他听。
牟斌这个老实人,正德小皇帝其实是不满意的,倒并非是牟斌不忠心,而是牟斌太老实了!
这个一个铁血汉子,正直诚信的人,竟然当了间谍头子,小皇帝每每想起就觉得不可思议。
他思考过数次,想要换掉牟斌。
但这种重要位置,在没有寻到合适的人之前,他还真不能换!
因为,锦衣卫之重要,于这辈子的正德小皇帝看来,他不在乎锦衣卫于江南,于湖广,于西北有多少探子。
他在意的,是派入草原的,派入辽东的,派入安南、缅甸、吕宋、朝鲜、东瀛……的探子!
这些人,终其一生,为了一个或许不可能的任务,孤独地潜伏。
一直到大军进入,又或者某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从而被唤醒。
否则,他们就会终老于斯地,再将任务传给下一代!
正德小皇帝之所以不想换牟斌,就是因为这些人!无论是安南,又或者朝鲜,再或者名义上是藩属国的琉球诸岛,都被他视为自家禁脔!
他可不想换一个好大喜功,又或者心思叵测的家伙上位!
就好比弘治皇帝年间,大同有一犯事的军官,为了将功赎罪,竟然私下启用了潜伏进鄂尔多斯部的密探……结果,被鞑靼人一网打尽!
本来,兵部一早策划好,只等鄂尔多斯部攻城,就设下埋伏,给敌人来个狠的;
继续阅读!却不想被这个冒失将军提前一步,从而丧失了大好局面。
这样的事情,正德小皇帝可不想再来一次!
当然,他非常属意夏助!
夏助去当锦衣卫指挥使,其能力,兼其是皇帝小舅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夏助这种顶级人物……算了,顶级人物就应该当间谍头子!
正德小皇帝忽然就下了决心!
他忽然就想开了!
于这种信息不通畅的时代,一个算无遗策,一个心思细腻,一个拥有庞大格局的人,若能用得好,直接就可以玩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把戏!
这种人,只要用好了,一个人就可以当一支军队!
这个念头一定下来,正德小皇帝就豁然开朗!
朕不想用夏助,只不过是因为其心心念念想去边关,只不过因为夏皇后……好吧,朕这辈子好好待她!
一个任性一点的小姑娘,凭朕于万花丛中过的千种手段,还怕她和朕闹别扭?
女人嘛,朕忍让一点就好!
无论怎样说,上辈子她被人评价不配配飨武宗,说来说去还不是朕之过?
这辈子,活该朕补偿她!
正德小皇帝直接道:“你去江南,怕是时间需要很久,等你归来,朕与夏氏估计已经完婚……等你归来,便接手锦衣卫罢!”
按捺住想要说话的夏助,正德皇帝不好意思看夏助的目光,低头说道:“朕知晓你的心思,也晓得夏氏一族当年的功勋,但于朕看来……”
正德皇帝抬头,正视夏助的目光,郑重道:“朕想通了!”
“于朕看来,锦衣卫一事,乃是朕布局中,重中之重的一环!”
“古有王玄策一人灭一国,朕期待,他日爱卿亦有此能!”
夏助张大嘴巴,脑袋里轰轰着响。
他是想去沙场作战的,他虽比不得正德小皇帝至三岁起,就开始喝牛奶,吃牛肉,练习骑射。
他也不差!
他一身功夫,已经迈入凝练武道意志的门槛。
兼其熟读诸家兵法,若非是想要低调,就京师内诸多武勋子弟,于推演上,无他三合之敌!
于夏助想来,好男儿当驰骋沙场,护卫一方,永庇国土。
哪怕沙场裹尸,正是将军最好归宿!
但正德小皇帝这个嘴巴……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好听!
夏助脑袋里轰轰地,不断回响着‘间谍头子’、‘朝廷鹰犬’、‘侩子手’之类的词汇。
少年郎是真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好吧,正德小皇帝忽悠人的功力不是盖的。
“俗话说,大军一动,粮草先行!一支精锐的斥候,一个顶级的密探,不但能避免大军中伏,更能为大军提供最好的作战思路!”
“甚至于,一个最顶级的探子,能发挥出的作用,不亚于一个沙场百战的将军!”
“只要发挥作用,锦衣卫就能为朕平定天下!”
“朕允了,将来若是出战,你亦可随军出行!”
夏助不情不愿、有些黯淡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脱口而出:“陛下
继续阅读!当真?”
正德小皇帝笑起来,调笑道:“朕金口玉言,岂有骗人之理!”
“不过,这次去江南,危险重重,注意自身安危……朕可不想失去庙算最重要的助力!”
夏助神色明朗起来,整个人信心百倍:“陛下休要小看,只管派羽林卫入驻南京……其它的,请陛下放心!”
“臣虽不敢言之一人灭一国,但江南些许流寇,零星不法,且看臣的手段!”
第一百七十一章、朝鲜内乱
说实话,夏助是真心想去打仗;倒不是他不明白锦衣卫的重要性,而是他更向外的东西,在锦衣卫找不到!
但小皇帝既然对他有承诺,他岂能不拿出十分本事?
接下来他做的事情,更让小皇帝赞叹。
他并未第一时间就下江南。
而是将他的人手,分布于各个商队之中,每个人都换了名字,但每个人都用了正当的理由,又或者用各种借口,隐匿起来。
就连他自己,几日后化妆成一个游玩天下的年轻人,忽然就不见了!
数百人,除了与影卫联络的几人之外,其他的人连影卫都无法掌握。
正德小皇帝没去管,他此时已经回到御书房,正在接见晋城大君。
陪同的,有鸿胪寺卿王懿,以及内阁李东阳。
算是‘超规格’接待了!
晋城大君李怿实际上也只比正德小皇帝大一岁,他瘦骨稜稜,深眉愁眼,脸盘消瘦,印堂处总有一股积郁之气。
不说这些,单看衣装,其实是少有的俊俏少年郎。
正德小皇帝道:“按照礼仪,不应该于御书房与李卿见面,有失隆重,但隔墙有耳,不得不防。”
李怿当然不敢和正德小皇帝计较。
说白了,他是来逃命的!
于李怿出发之前,燕山君杀人之意,已经溢于言表,毫不掩饰。
去年,燕山君带着晋城大君李怿狩猎,完毕回宫时,燕山君道:“我从兴仁之门回宫,你从崇礼门回国,落后的话就按军法处置!”
幸好,宁山君有匹好马,借给了晋城君,才得以活命。
之后,李怿偷偷溜出朝鲜,说是去大明祭拜孔庙,一直不敢回归。
这些事,当然是锦衣卫打探来的,李怿当然不会说。
但在宗主国皇帝面前,说白了,无论是李东阳,又或者王懿,都是他惹不起的角色,一句话就能让他滚回朝鲜,从而令燕山君有正当理由取他脑袋。
李怿慌忙谢过正德小皇帝,丝毫不敢提礼仪之事。
双方寒暄几句,正德小皇帝和李怿也不熟,再加上他对李怿着实没有什么好感,故而也不辞眼色。
因为,若真是要为朝鲜挑个继承人,他宁愿选择燕山君,又或者宁山君,也不愿意选晋城君。
这个晋城君,实则是个天然‘独’!
这厮至小就被不断迫害,导致这厮防范心理,比他人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就说上一世,大明人口爆炸,有许多人涌入鸭绿江,继而涌入威化岛耕种;这厮以门庭受害,永世无穷的借口,不断贿赂明朝大臣,不断上书嘉靖皇帝,从而不许汉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耕种。
过分吧!
偏偏,大明朝廷还派出辽东都司军马,尽数驱赶了在此地耕种的汉人。
正德小皇帝一想起这些事情,就对嘉靖恨得不得了,兼对未来的朝鲜中宗,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于正德小皇帝想来,劳资在自己国土上耕种,关你屁事!
你有什么资格叽叽哇哇!
你个小门小户的家伙
继续阅读!竟然敢对宗主国指手画脚,堪称罪大恶极!
至于嘉靖这个没骨气的家伙,正德已经懒得吐槽……这种无视先祖的王八蛋,敢把朱棣牌位都要拿掉的家伙……
这还是件真事!
于此时,明太宗朱棣,还未有成祖的庙号!
嘉靖上位之后,心中有鬼,于是这厮除了把他爹,连同往上他爷爷、太爷爷都追封了一遍。
这就出了问题!
大明就这么多皇帝,嘉靖要让他爹入庙宇,享受后世祭祀,就不得不挪一个皇帝的牌位走!
挪谁呢?
往上一直挪,就到了明太宗朱棣的头上!
过分吧!
幸好,明朝大臣也不傻,集体上书为明太宗请封,将庙号改为了成祖。
因为,带祖字头的,庙号永恒!
谁敢挪他牌位,谁就是不孝!
最后迫于无奈,嘉靖只能将朱高炽的牌牌弄走了事。
所以,小皇帝既不待见嘉靖,对于与嘉靖有关系的晋城君,自然也不待见!
接见晋城君,小皇帝既没有安排百官陪同,也没有搞什么正式礼仪,更没有设宴招待,几乎就是一杯清茶打发了事。
小皇帝就是以势压人,劳资是宗主国,劳资比你强大,你哥哥燕山君在劳资面前,也得低三下四,你算老几!
御书房能给你个锦墩,已经很给面子!
李怿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说白了,他哪怕于继承人排位上,也比不过他哥哥的子嗣。
他虽然与朝鲜内部的势力有勾结,但他哥哥燕山君乃是正儿八经的一国之主,可以说,他现在跑出来,他哥哥只需向大明朝廷上表一封,就能将他拿下。
李怿小心翼翼,道:“陛下厚爱,下臣感激淋涕,能亲近陛下天颜,已是莫大荣幸,岂敢言其它。”
正德小皇帝笑起来。
这个家伙,还真会装蒜。
他现在有点后悔了!
后悔自己先前的想法!
于小皇帝来说,反正船舶资料已经到手,小朝鲜是否内乱,倭寇是否登陆……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与其让晋城君登基,不如让燕山君继续当老大,又或者那个宁山君当朝鲜老大,再不济让燕山君的死剩种继位,都比晋城君当老大好!
这厮若是陷于危局,不但能卖自家,能卖与他同甘共苦的老婆,连老娘都能卖!
委实不是好东西!
更是小气、抠门,连朝贡的东西都敢扣下……朕是不是,应该派人去通知一下燕山君?
想到这里,正德小皇帝徘徊起来。
一个残暴的、狂妄的,能引发内部动乱的朝鲜君主,是对大明有利的!
尤其是在大明国力持续膨胀的时候,大明有心一统天下的时候!
若是晋城君当真上位了,会不会对朕的统一大业……又或者,朕哪怕已经安排了驻军,这家伙都会找各种理由来牵绊?
不是可能,正德小皇帝无比确定,大明百姓去边境耕种都会被这厮叽叽哇哇,想来是肯定的。
要是这样,燕山君与晋
继续阅读!城君,又有何本质不同?
想到这里,正德小皇帝施施然喝了一口茶,笑意盈盈地问:“李卿,大明风物如何啊?”
李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然大加赞美!
尤其这厮也没闲着,京畿附近愣是被这厮逛了个遍,大明最近疾速的发展,让这厮抓耳挠腮,心急如焚。
生怕自己那小小的王国不保!
正德见这厮果然到处乱跑,愈发相信起自己的判断来,道:“晋城君,朕听闻慈顺大妃与朝鲜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想要推举卿家……”
轰!此言犹如炸雷,将李怿炸得满脸乌青。
第一百七十二章、明朝100多个藩属国
于此时,朝鲜的晋城大君,未来的中宗李怿,仍然是个毛头青。
他不但没什么格局,也没修养出过人的城府,更别说什么杀伐果断;真要形容他,胆小鬼三个字就是最贴切的词汇!
被正德小皇帝老奸巨猾一炸,李怿差点儿就魂飞魄散。
他当然不知道这些人要造反!
他只是知道,他母亲慈顺大妃,与朴元宗等人素有瓜葛,外界甚至疯传二人有染;若是此等传言被人坐实,他能想到那个下场!
他李怿的脑袋绝对会搬家,甚至被人拿去尿壶……哪怕结果好一点,也是做酒壶的下场。
他的母亲慈顺大妃必死无疑,与他相亲相爱的妻子慎氏,也必定落个凄惨至极;虽然给他戴几个绿帽子,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慎氏被人软禁,下一杯毒酒,却是再稀松平常之事。
想到这里,李怿心肝脾肺肾俱裂,觉得一丝念头立即要魂飞魄散。
“噗通”一声,李怿就跪了下来,继而放声嚎哭。
“陛下救命!小臣实为大兄迫害,故逃命至斯,若陛下不容,下臣无葬身之地也。”
“陛下,天朝上国自有公义,还请陛下主持公道……”
这一刻,毛头青李怿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哪里管得能否救命;他的本能反应——既然大明陛下已经知悉了,要是不请求宗主国陛下主持公道,岂不是傻!
倒也不是傻不傻的问题,而是李怿此时,不自觉用出了正德小皇帝的成名绝技——有杆子打枣,没杆子打不着!
反正是个死,倒不如祸害一下燕山君,至起码让大明皇帝知晓燕山君是个混蛋!
大明皇帝如此年轻,正是热血正义的年纪,哪怕能下旨训斥一下也好!
让燕山君能稍微收敛,能多一丝活命机会是不是!
正德小皇帝沉吟起来,看样子很是犹豫,他说道“朕亦同情李卿,不过……此乃朝鲜内务,大明与朝鲜虽然分属宗主藩属,但干涉朝鲜事务……是不是有些不合理?”
李东阳乃是内阁大臣,按照道理来说,他本不应来此。
但其一,现在的礼部乃是李东阳监管,目前的礼部尚书张昇年迈,且礼部尚书一职——李东阳曾经也是礼部尚书。
所以,正德小皇帝不但尊敬他,于法理上,鸿胪寺卿与礼部俱在此地,处理外邦事务,就有了合理性。
正德小皇帝把眼光投向李东阳,李东阳老脸一抽,不由捋起胡子来。
于李东阳来说,他巴不得没有什么朝鲜……可以这么说,什么安南、南掌、真腊、琉球……
这么说吧,于明成祖朱棣之后,大明的藩属国“北狄”包括鞑靼部的8个藩属国;“东北夷”包括女真部的2个地区;“西戎”包括西域38国在内的58国,以及包括吐蕃部14国;再加上“东南夷”包括朝鲜、日本、琉球、安南、真腊、暹罗、占城、爪哇等18国,以及苏禄国、满剌加、锡兰等44国。
都是向大明上缴了表章,是大明的藩属国!
这就是大明的魅力!
整个亚洲,除了一边用手擦屁股,一边用手吃饭的三哥之外,统统是大明的小弟!
当然,实际上大明还能真正控制几个……比如曾经一心想要内附的吕宋,哭着喊着想要叫爸爸的日本(朱棣时期的日本还很小,要经过战国时期灭百国之后,才完成一统;所以,大明此时的藩属国日本,只有很小的、靠近琉球群岛附近的一个地盘!)。
所以,实际上大明能实际控制的,也就是辽东、朝鲜、安南、琉球、金边、南掌等几个藩属国。
但朝鲜,李东阳最大的政治目标,就是令其内附!
这不但有李氏一脉,有人因罪逃入了朝鲜,李东阳深以为耻,想要抓回来审判;大明的战略大师更是深知,若不能学汉武帝、唐太宗,于国力鼎盛时期将辽东并所有地区收入囊中,迟早……大明会被其祸害!
比如,前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被正德小皇帝这么一望,李东阳含糊其辞“燕山大君坏三教,辱道义,乱礼法,驱赶僧侣,兴酷刑,起士祸,宫廷……”
“可燕山大君得位既正,名正言顺,兼其对大明恭顺孝敬……”
这么一说,正德就知道,李东阳果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师徒二人对视一笑,一种默契的意味油然而生。
正德小皇帝心中,又有些感慨,他是不舍得拿下自己这个师傅的;李东阳不但才智绝伦,兼名望高重,不较个人得失;虽有些不识时务,可最重要的是,这个现实主义者,一直忠心耿耿!
李东阳的夙愿,并非是个人利益,而是真正选择了家国!
他之所以顽固不化,乃是他受的教育,他的见识限制,他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神州陆沉,他没有经历多年国耻,也没有百年反思!
所以,在家国这一点上,在务实这一点上,正德小皇帝与李东阳,是有共同语言的!
这也是他这次,刘健、杨廷和都不曾叫上,只叫了李东阳的原因。
他想尝试着,改变李东阳……说白了,小皇帝的心思之中,更多的是分化李东阳与刘健的关系。
只要二人不再像以往一样亲密,只需他把更信任李东阳的样子摆出来,刘健迟早会不满,杨廷和迟早会怨怼,从而这三个人只要不尿到一个壶里,他这个皇帝位置就稳妥妥的,不会有一丝动摇的可能!
倒是李怿一听,吓坏了!
大明皇帝和大明位置最高的大臣,一起说不方便干涉……俺李怿这颗小脑袋,是不是很不稳当?
会不会今天晚上就有人来取了,明天就送回朝鲜?
李怿干脆扑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哭得撕心裂肺,感天动地。
让正德小皇帝都有些于心不忍。
等李怿哭够了,将李怿扶起来,正德小皇帝幽幽一叹“李卿对大明忠心无疑,兼品行良善,实在是……罢了,上次李卿所增大船,朕令人还之,再赠送李卿若干财货,等燕山大君来接李卿回归罢……”
“噗通”!李怿吓傻了,再一次跪下了。
只是,他两眼泛白,眼看是发了痴呆,人是真的陷入了痴傻之态。
。
第一百七十三章、朝鲜第一暴君(谢平民读者玩家赏)
当李怿真晕过去的时候,正德小皇帝、李东阳、王懿,连同旁边服侍的刘瑾,已经记录的史官,一起傻眼了。
这个软脚虾,怎么这么不经吓?
三人对望一眼,都有些尴尬!
因为,三人当然是在做戏!
正德小皇帝,李东阳,二人唱白脸,王懿唱红脸。
三人这么做,也自然有目的!
一是要考验这个晋城大君李怿是否值得帮扶,二是要考虑李怿是否能控制,三要考虑怎样争取更多利益!
最终的目的,当然是要朝鲜内附!
但在这之前,用什么样的手段,让政权用最平稳的方式过度,就值得推敲了!
但三人没想到,只是简单一吓,李怿竟然晕过去了!
正德小皇帝何等神功,他手一探,就察觉晋城君李怿是真的吓晕了,并非是装的。
李东阳张大嘴巴,扯断了两根胡须,吃惊道“不会傻了吧?”
正德小皇帝,王懿也吃惊。
若是朝鲜王庭的小王,朝鲜排前几的位继承人,于大明御书房吓死了,又或者吓傻了,燕山大君会怎么想,朝鲜那些心向大明的臣子会怎么想?
大明爸爸的威望,又怎么办!
别怀疑,于这个时代,大明爸爸能控制朝鲜的方式,就是朝鲜的大臣们!
这些大臣们,于当官之前,差不多都要来大明国子监走一趟,来接受一次大明爸爸的洗礼,接受儒家的思想教育,然后才有当大官的可能!
甚至,朝鲜此时说汉话,写汉字,不乏诸多风流才子出现!
再比如安南,也是如此!
无论是国子监,又或者太学,都有安南等地的人!
幸好,正德小皇帝是个神医;他手一伸,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数支银针,向着李怿身上大穴一插,挽救了即将……挽救了未来的朝鲜中宗。
王懿再不敢耽搁,赶紧唱起了白脸。
王懿大义凛然,怒道“陛下,且听臣一言!”
“朝鲜大君燕山君李?……”王懿怒发冲冠,丝毫顾不上直呼国王名帏,喝道“此人大桀小桀,独夫之心,朝鲜礼乐崩坏,尽在此人蛮横凶残,不尊礼法,如此淫秽之人,怎配当一国之君?”
“陛下……”
他还没说完,李怿就像抓住了救命恩人,饿虎扑食般扑了上来……
“王大人,燕山大兄宠爱妓乱母妃,纳污垢于道佛寺,革罢道教斋醮,公然痛斥孔圣人,戊午士祸打杀士族,还请王大人为小臣做主……”
王懿尴尬了。
你丫怎么不识好歹,大爷是帮你说话,你怎么能陷害大爷!
这些话……你要告状,去找陛下,找本官算什么情况!
你个傻叉,决定权都在陛下好不好!
王懿毫不客气推开李怿,将李怿摁在锦墩上,正色道“好较晋城君殿下知晓,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
李怿马上醒悟过来!
他刚刚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怕是惹了小皇帝不开心。
殊不知,正德小皇帝心里乐得哈哈大笑,朕刚好缺个拿捏的借口,你丫就主动送上门,朕该如何感谢你……果然,正德小皇帝脸有怒色,道“此事朕需斟酌一二,改日再谈,诸位退下吧!”
立即有太监清场,刘瑾第一个站出来,道“李大人,王大人,晋城君,请吧!”
李怿眼泪汪汪,还想诉说一二,却被李东阳与王懿一扯,就退出了御书房。
一路出宫,李怿可怜兮兮,不断向后望,王懿只管扯着他。
等到了午门大广场,左右无人,王懿才变了脸“好你个晋城君,本官帮你,你为何陷害于本官!”
李怿唬得大腿又软了,连忙告饶不停。
李东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李怿见王懿也要走,连忙一把拉住这个唯一为他说话的人,道“王大人务必帮忙,有何需求,王大人尽管提……”
王懿只是不肯,一直责怪李怿害他,待李怿求了许久,王懿才谓然叹息,道“待本官明日再求见陛下一次,不过先说好,刚刚你答应的条件……”
李怿点头如磕蒜,拍着胸脯道“胆敢有丝毫违背,天打雷劈!”
王懿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等第二天,王懿再次于御书房见到正德小皇帝,见到李东阳,大喜道“陛下,成了!”
正德小皇帝、李东阳尽皆大喜,李东阳道“不出十年,朝鲜再无王庭矣!”
正德小皇帝点点头,不由得期待起来。
几人这番作态,当然是要更多好处!
除了驻军之外,连同人文交流,贸易,统统被王懿宰了一刀狠的。
鉴于晋城君恳请,亲自写了表书,言明燕山君一切罪恶,正德小皇帝只需点点头,随意派几个武功高强的卫士,随意派个代表入朝鲜,此事就定了。
因为,无论是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都是深受大明影响,受大明教育,心向大明的臣子。
说实话,这些人有可能比李东阳更希望朝鲜内附。
因为,只要内附了,他们不但功在今朝,连同他们的家族,也会变得和汉人没什么两样。
等于是,傍上了最粗的大腿!
换了一个更能发挥实力的空间!
大明甚至无需派军队,只需表个态,有鸿胪寺的人走一遭,就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当然,派些高手保护晋城君,也是应有之意。
至于与晋城君谈判的条件,就有意思了!
首先,朝鲜不得自行铸造钱币,统一使用大明大德银行钱票;其次,驻军是必须的,且由朝鲜修建军营;其三,朝鲜水军听从大明指挥。
最重要的,是正德开了一道商贸的口子。
双方于山海关,展开自由贸易。
贸易的事情,李东阳是反对的,但他看了内容之后,隐隐约约觉得对大明有好处,却一直说不出话来。
正德小皇帝哈哈一笑,也不解释。
他现在只是掌控了大德银行,市面上其实还存在竞争对手,比如山西钱庄,又比如江南钱号……琳琳总总,一共十多个。
再加上,大明官方!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大德银行虽然借助锦衣卫的力量,以及正德小皇帝私下里的贸易,让朝鲜、安南、真腊、满刺加、暹罗、东瀛、吕宋等地都在使用大德银行的票子。
但那是外界!
大明内部,除了这些钱庄之外,还有一堆人开山取矿,不断冶炼铜钱。
以致于市面上五花八门,乱七八糟!
。
第一百七十四章、锦衣卫请人喝茶
后世之人,自然明白货币的重要性。
在这个时代,大家还只是简单锚定金属,通过一比一印发;就连流通,受限于交通,也只是于某个区域流通。
大明自然也有官方银票!
大明宝钞!
但是很可惜,当发钞的人尝到甜头,就再也刹不住车。
至洪武年开始发行,大明虽然用了种种手段来维持宝钞的价值;但是只投放不回笼,又或者少回笼,但凡朝廷没钱了,就可劲印发!
到了弘治年间,宝钞在商品货币经济中已无意义,民间只用银和钱进行交易;又或者,使用大德银行,以及其他钱庄的钱币交易。
因为,大明宝钞贬值到了极点!
弘治末年,及至正德小皇帝上台,十两宝钞,现在能兑换二两五就算不错了。
大明宝钞已完全丧失了金融信誉,百姓们宁肯铜钱起锈,铜迹斑斑,又或者一次辛辛苦苦背几十斤,也不愿意再使用宝钞。
大德银行也是在这个时候,横空出世,不断抢占市场份额。
兼正德小皇帝手段十分凶猛,他通过何长生的手,几乎已经吃掉了山西钱庄;至于江南钱号,以及几个商会,正德小皇帝还没去动。
他当然想将货币统一!
但说实话,他现在的金银储备,真比不上江南巨富。
他要统一货币,从而实现对藩属国的经济控制,第一步就要先收拾掉这些钱庄。
除了在政策上做文章,他还要有足够的金银!
但说实话,他现在的储备,换算成银子,也就十几亿银子。
和储备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江南老字号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就这样,还因为江南有好些个可以印发货币的存在。
导致江南的力量被分散!
否则……倘若整个江南的钱庄统一,正德小皇帝的资金连人家的零头都比不上!
他现在就要准备做这件事,或者说,他老早就开始在准备。
先前,他发行钞票只是适用于交易,于小范围内开放了储蓄利率。
现在,他准备完全放开!
等到朝鲜与大明的贸易上路之后,正德小皇帝就打算玩一票大的。
他要改变勘合贸易,与各个藩属国开展正常贸易。
因为,即便勘合贸易稳定了周边局势,但在经济上,大明是吃亏的。
但现在不一样!
正德小皇帝手中有钱,有军队,更有战斗力!
兼且,他收购了无数原材料,与以往大明只会向外输出瓷器、茶叶等不同,他只要基本盘稍微稳固,就可以开始玩手工业。
用军队做后盾,用大德银行的货币交易,他可以往死了里敛财。
不管他的合作伙伴赚多少,他永远是最大头的那个!
等手工业稍微启动了,比如他心心念念的洗发水,牙膏,衣服,皮带,皮靴,以及其它的生活用品,开始向东南亚地区销售。
之后,他就可以开始收商税!
因为,当他把握了渠道,把握了货币之后,但凡不同意缴纳商税的,小皇帝可以轻易撇开他,甚至轻松碾压。
用一种商人能赚更多的方式,让商贾主动同意缴纳商税,这是他能想出来的,最高明的手段。
否则,光是朝堂诸公吵吵,就能烦死他!
所以,朝鲜就是他的第一步!
他要朝鲜君主同意全国使用大明的银票,且保证只有大德银行独家,他就完成了最重要的布局。
正德小皇帝摸着下巴,胡须还没长出来。
“王爱卿,朝鲜宫廷政变之后……为妨不测,要考虑李怿这家伙会反悔!”
“即使他没想到,朴元宗等人可不傻。”
“故而,朕与两封圣旨于你,若其不迅速完成金银输送,又或者只是少量输送……册封圣旨就不用颁给他们!”
“这个时候,李?就有用了!”
“所以,朕给你的人手,务必要保证李?不会死亡!哪怕他要死,也是大计完成之后!”
“当然,李怿要是乖乖地听话,他上的表章给他保密,册封旨意正常宣布罢!”
“此事攸关大明千年国运,还请王爱卿用心!”
王懿可不是李东阳那种老资格,他恭恭敬敬躬身行礼,道“陛下放心,为华夏千秋计,臣当不惜己身!”
正德小皇帝点点头,又告诫李东阳“李师傅,鉴于此事未定,朝堂不宜起波澜,若有乱咬舌头……这就要靠李师傅了!”
李东阳老脸欣慰,他是真高兴。
于他来说,不怕正德小皇帝不要脸,不怕正德小皇帝耍手段,他反而怕杨廷和当真教出了一个儒家君子!
这位大明顶级战略大师,顶级智者,最现实的辅政大臣。
李东阳轻松说道“此事易尔,谁不开眼于此事捣乱,锦衣卫请他去喝喝茶罢!”
正德小皇帝哈哈大笑。
他这辈子,既没胡闹,也不幼稚,更是文韬武略,可谓是样样冠及天下。
无论是宣府大战,又或者黄河治理,再是解决马政,解决内库收入,永不加赋,京军改制,练出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哪怕众文官对正德更喜欢武勋,文官们也没人敢于金銮殿抢个金瓜砸人,玩个撞柱以博清名。
此时,他和文官系统还算和谐!
尤其是正德小皇帝几次经筵的表现,堪称惊艳绝伦!
谈天论地,经义典故,之乎者也,信手拈来,震慑得所有人不敢轻易挑衅。
长久以来,小皇帝虽然没什么发挥的地方,大家也知道这是一位熟读史书,将四书五经读得烂熟的皇帝。
说白了,于朝臣的心目中,小皇帝是最典型的儒家君子,是自己人!
当然,李东阳不同!
这位战略大师从来不信口花花,从来只看行动,这种习惯来自于他的家族,他也是出自武勋世家!
若非为了融入文官系统,他的爵位也不会让于其它人。
故而,当李东阳一句‘锦衣卫请人喝茶’,正德小皇帝‘老怀大慰’,马上就知道了,这是李东阳投桃效李。
让他放手去做!
最关键的是,这透露出一个信息!
李东阳此举,明确表示了——老夫是现实主义者,别和老头儿之乎者也,但凡能让老夫完成政治抱负,让老头儿博一个万世之名。
老头儿亲上战场都无所谓!
。
第一百七十五章、大明的gdp
接到锦衣卫的密报,正德小皇帝才真正知道江南士绅们,是如何富有!
但这也正常!
正德小皇帝知道,来自后世考古学家统计的一个数据,弘治十六年的gdp……农业gdp差不多有28亿两白银,手工业gdp有25亿两白银,商业gdp有1亿两白银。
正德小皇帝无聊的时候,也进行过计算。
这个数据,当然算少了!
大明统计在册共六千多万人,包含隐户肯定超过一亿人。
在农业社会,一人一年总要3至5石粮食,以一石一百四十二斤,一石……已经被正德炒成了一两银子,高的时候甚至达到2两银子,这么算来,满打满算,一人一年最少要吃掉5到10两银子。
当然,这个数据实际上非常水;因为,这只是统计了粮食,而且是极为粗犷的一个数据。
用事实来说话!
比如顺天府,比如天津,比如霸州府,比如河间府,这些地方的养马农,手头上怎么都储存了几十两银子。
所以,大明一年的农业gdp,5亿或者10亿以内白银,是准确的。
并且,商业gdp数据极为不准确!
各地藩王不断挖掘金矿、银矿,不断掘铜炼币,市面上流通的钱币金属,兼自古相传的,当真不老少!
一年下来,多个十亿到二十亿很稀松平常(这些数据,朝廷根本无法统计,除了锦衣卫的密报)。
以及铁矿、煤矿等开采,各地私盐贩售猖獗,海运走私不但有丝绸、茶叶、瓷器,也有金银等首饰,再加上中原特有的胭脂等。
光是走私,就比能纳入正常统计的,要多许多倍!
别看现在是农业社会,但是一亩地能刨几两银子?江浙福建一带,诸多地方已经退耕,大量种植了桑树、茶树。
所以,正德小皇帝估计,商业gdp至少是农业gdp的2-5倍。
那么,每年产生这么多gdp,多了这么多银子,去了哪里?
这些小可爱,当然在士绅们的地窖里,又或者有一部分,在江南大豪的钱庄里。
华夏人的脾性,就是喜欢储蓄,更喜欢躲在被窝里,悄咪咪数一数!
想想看,十年、百年下来,江南有多少白银储存量?
哪怕小皇帝查不到具体,也知道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正德小皇帝每每想到……就非常感谢那些藩王,以及死掉的士绅老爷们!
这些个王八蛋,不管哪个死了,都能带一大部分去地下,从而让大明的金银不贬值!
但这,让正德小皇帝仍然忧虑!
如此庞大的基数之下,哪怕只有一成隐藏于江南钱庄,都能让他感觉束手无策!
正德小皇帝的大德银行,想要和江南钱庄较量,想要一统货币权,不但要从政治上下手,更要能拉拢大部分人,还要从一个更高的维度进行打击!
这个时代,已经形成了利率,以及集资放款的规模!
所以,正德小皇帝第一件要干的事情,就是打击高利贷!
只有打击了高利贷,哪怕是打击一部分高利贷,都能让那些聚集在一起的资金,面临崩盘!
从而逼迫这些资金,去找另外的创收渠道。
那个时候,正德就会给他们指一条“明路”!
因为,这些个江南巨富,如何玩杠杆,如何一变十,如何投资新项目,如何研发新产品……不是这些家伙没想过,更不是没干过!
儒家于此时,帮了正德小皇帝一个大忙!
儒家最讨厌商人,认为他们影响社会稳定;于儒家看来,老老实实耕田种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鸡犬田园,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理想的社会形态。
故而,奇巧淫技,机械式变,也适用于此!
再加上,农耕民族的科技技能点,说穿了也就那么回事……刚点了几个点,就被儒家拍死了!
但这难不倒正德小皇帝,他脑袋里有无数个能适应农业社会,能促进农业社会发展的东西!
比如,他发明的有机肥料,让所有朝臣大呼万岁!
再比如,水车、水渠、水库、农具,绳子,麻袋等等……正德小皇帝第一时间,就将这些东西用于农民。
但别的人,不但没有这个脑洞,也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正德小皇帝把锦衣卫统计的数据表格,往桌子上一扔,诸位大臣就齐齐皱眉。
这一次,没在御书房,原因是正德小皇帝嫌弃房间太小了!
他找了一个大房间,弄了一张大桌子,还弄了一圈椅子。
算是第一次把圆桌会议雏形,摆在了众多大臣面前。
墙壁,挂满了地图;不但有军事地图,上面有九边重镇标识,也有国防分布,更有各地驻军;连同各地人口,农耕数据,均产……重要资料一应俱全!
他扔出去的表格,自然是后世所用的对照表格,数字也采用了阿拉伯数字。
众人看得一目了然,清晰无比!
这张表,统计的是历年因高利贷,卖儿鬻女,进而破家的数据!
连同死亡人数!
哪一户,卖了谁,死了谁,死于谁手……众人一望而知!
内阁几位大佬刘健、李东阳、杨廷和,连同还没开始修书的谢迁,工部尚书焦芳,礼部尚书张昇,刑部负责人王鏊,兵部尚书刘大夏,户部尚书韩文,吏部负责人武清,以及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張懋,右都督顾仕隆,监察院左都御史屠勋,右都御史王琼。
都来了!
几乎算是囊括了大明最顶级的一批人!
正德小皇帝进门时偷笑,若是此时打个雷,把这屋子的人都劈死,大明估计就崩塌了!
“此乃陕西,山西,河南,河北,以及湖广地区,报官留有案底的数据……”
“光是这些数据,每年因高利贷破家之户,几达三十万户!”
正德小皇帝愤怒起来“锦衣卫密报中,这些案例乃是冰山一角,怕是一百户……能报案的只有一户!”
“好比霸州,天子脚下,弘治十二年之时,还有五十七万户!”
“今年呢?”
“朕杀那些贪官之时,哪怕顺手登记了十万隐户,合起来也不过二十三万户!”
“贪官污吏,无良士绅,卖儿鬻女,家破人亡……”
“朕就想问诸公,这江山,这家国,该不该治理!”
。
第一百七十六章、没收小皇帝的私房钱
“陛下何出此言,霸州连年大旱,兼盗贼纵横,夺人劫财者处处都是;郡县凋敝,十倍于前,内府钱粮,交纳没完没了,京畿修造,前后无停之日,做工军民,累力赔钱……”
“今日生民贫困之深,国用匮乏已极,唯有节用度,广储蓄,恳请陛下停京畿修造,节一分则有一分之益,积一分则有一分之利。”
“陛下,伏望立行,以解弊端。”
发言的是户部尚书韩文!
正德小皇帝被他打断发言,下意识不是愤怒,反而瞠目结舌,傻乎乎地说不出话来。
就连李东阳,也恼怒地瞪了韩文一眼。
好半天,正德小皇帝才回过神,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鼻子,反问道“韩大人的意思是……这是朕的问题?”
韩文长身而起,拱手道“非陛下之因也,亲王之国,皇亲巨室,粮草课税,冗食太多,盗贼出没……望陛下停内府制造,停京畿修造,专于农事,拨内库钱粮于国库……”
“啪!”
正德小皇帝实在忍不住,在桌子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够了!”
他实在没想到,抛出一个因高利贷被逼卖儿鬻女,从而破家的数据,竟然被户部尚书直接怼到了自己头上。
正德小皇帝有点庆幸,辛亏不在大朝会,否则一群草包叽叽哇哇……他被愤怒冲昏头之下,真不晓得会不会直接杀人。
不错,韩文说的是有些歪理,弘治末年以来,大明持续的旱灾、水涝、地震、蝗灾,连同盗贼处处,又或者地方官吏员太多,巧设名目欺诈百姓……这都是有的!
但和内府有一毛钱的关系?
更和京畿附近修的道路,修的水渠有半毛钱的关系!
劳资自己出钱,为地方修桥修路修水渠,这明明对百姓是天大的利好,你们竟然说劳资阻碍了民生?
更过分的是,内库的钱,是劳资自己赚的,凭什么让劳资转国库去!
劳资今天要和你们讨论的,是高利贷好不好!
但正德小皇帝把眼一转,看着默不作声的几位大臣,心里不由一惊。
他瞬间明白了!
这是诸位大臣的意思!
他正德小皇帝的钱太多了,国库的钱,却连他的零头都比不上!
兼高利贷这个事情,说白了太敏感!
这些人,且不说他们本身就是高利贷主,他们本身就是士绅,让他们主动斩断自己的手脚……夺人财路,和杀人父母有什么两样!
“嘿嘿!”
正德小皇帝冷笑起来,眉毛已经成了一个倒八字型。
他仔细审视一圈,发现除了李东阳,其他人都不敢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全都作低头沉思状。
便连焦芳,王鏊,王琼,武清这几个他内定的心腹,都不敢与他对视。
正德小皇帝立即就明白了!
因为,李东阳最穷!
整个李氏人不少,但却只有那几万亩地……李东阳好歹也是堂堂宰相,家里连一张真丝被子都没有。
所以,李东阳无所谓!
但其他人……当真是动了其他人的命根子!
正德小皇帝眼睛一转,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战斗意志。
他从来没有想到,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管是上辈子,又或者这辈子!
这辈子,他虽然换了个玩法——他本想,将蛋糕做大,大家都能吃,且能吃得饱……可眼前这些蠢货不明白!
这群人,饱受忠君爱民熏陶,也饱受儒家礼仪洗礼;但同时,也深受士大夫与皇权共天下之毒害!
他们的心中,我可以忠诚于皇帝,我可以为陛下去死;但是,陛下是家天下——所以,陛下您的钱,就是国家的钱!
念头几个翻涌,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正德小皇帝就将前因后果想得明明白白!
你们今天既然提出了“亲王之国,皇亲巨室,粮草课税,冗食太多,盗贼出没”,那朕今天就好好与你们论一论!
正德小皇帝忽然道“史官,请停笔!”
这么一说,大家都愣了!
刘健更是勃然大怒!
皇帝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由史官记录,乃是礼法之大,岂可轻易改弦更张?
礼法还要不要?
当即,刘健就要怒斥正德小皇帝。
可他刚刚起身,正德小皇帝就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小皇帝用了精神迷惑之法,让刘健呆了一呆,下意识迷糊了一下。
就这短短时间,正德再一次开口说道“多叫几个史官进来,今日朕与内阁,与六部,与监察院之言,需全言记录,不得多一字,亦不得删减一字!”
“需让后世仔细看看,误国误民者,又或昏聩弄国者,君耶,臣耶?”
正德小皇帝忽然高声叫起来“刘瑾,还不赶紧行动!”
刘瑾答应一声,就去了!
很快,御书房就搬进来数张小型案几,一堆史官陆续进入,几人稍微商议,就有了纪录方案。
刘健也清醒过来!
他刚刚要发怒,还以为小皇帝是要驱除史官,眼见更多史官进入,却又讶异起来。
何止是他,众人都不得其解!
正德小皇帝再一次大声道“今日之言,需全言纪录,不得多一字,不得少一字,诸位史官可清楚?”
几个史官默不作声,只向小皇帝深深一礼,点点头就算表示知道了。
小皇帝也点点头,他自然知道史官于正式场合,不得发一言这个规矩。
“很好!刚刚韩文大人言及亲王之国,皇亲巨室,粮草课税,冗食太多,盗贼出没……韩大人,还有么?”
韩文犹豫起来。
说实在的,他诗书传家,作为宋朝韩琦宰相的后人,单从风骨而讲,是对得起那句——国家养士百五十年,当其时只养得个韩贯道者!
又或者费宏评价他士有正气,怀直道,愤世嫉邪,以身犯难,撄龙鳞,撩虎尾,不少顾恤,虽阽危濒死,得奇祸于一时,然高风大节,天下仰之,后世颂之。
风骨玉屹,奋厉充养,夙夜黾黾,以忠爱为主这些评价,他都当得起!
就连正德小皇帝也评价他——风骨王屹,举止凝重,廉靖恬退之士,守正不阿!
他刚刚说的这些话,无论是亲王不法,皇亲巨室为非作歹,兼吏员冗多,天下处处盗贼,都是出于本心!
但小皇帝这番作态,这番出人意料之外的举动,让他犹豫起来。
因为,于他这般高风大节之士,自然晓得一件事——诸如正德小皇帝这种人物,实乃千古罕见!
其不但有明君之姿,更有明君之实!
但定定神,韩文坚持说道“停内府制造,停京畿修造,专于农事,拨内库钱粮于国库!”
。
第一百七十七章、摁住文官的脑袋立规矩
“很好!”
“韩大人之言发蒙振聩,果为高风大节,守正不阿之士!”
“朕亦服之!”
正德小皇帝心情平复下来,恢复了日常笑眯眯的状态,微笑道:“诸位爱卿,逐条过议罢!”
但他压根不等众人同意,立即就叫道:“史官,记录清楚些,先议亲王之国!”
不待刘健、李东阳想要发言,正德小皇帝把手一按,抢先道:“都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鲁王被幽禁于宗令,鉴其最大恶极,就斩了罢!”
众人面面相觑,大惊失色,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醒目一些的,更是觉得捅了个大篓子!
不说刘健,又或者谢迁,再或者韩文等人,牙齿都疼起来。
于进门之际,大家只觉得小皇帝老爱搞新鲜玩意,君臣有别,大家坐一张桌子,不分尊卑算什么情况。
尤其是韩文这种老夫子,心里尤其有脾气。
小皇帝当时兴高采烈,也没看见刘健、李东阳一直对大家打眼色,示意不要在这种小事上怼小皇帝,避免小皇帝发作。
于大家想来,小皇帝年纪是小了些,心性是有些不成熟;但总体来说,这个皇帝是有能力的!
是当真爱民如子的一个好皇帝!
尤其是小皇帝文韬武略,不但武勋臣服,连文人都高声讴歌。
这就给大家造成了一个假印象,小皇帝作为儒家教导出来的杰出传人,自然该翩翩君子,温文尔雅,思想也该向儒家靠拢才对。
大家一时也没想起,小皇帝和先帝闹脾气的时候,敢把一堆人都打得鼻青脸肿。
小皇帝敢不顾先帝命令,敢于找个借口就去战场;他更是生擒察罕,活捉乌素达,立下不朽战功!
小皇帝更是脾气暴烈,可以不管不顾,直接屠了一府之吏。
好吧,实际的情况是——这些事,大家下意识都忘记了!
当小皇帝一句杀了罢,大家才回想起来,眼前这位皇帝,不但杀伐果断,更是拥有不世出军功,以及不世出文采智计!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而且,这家伙手段狠厉,就连他两个亲舅舅,都被他打发去了不毛之地,让京师附近各种青皮不良,少了许多乐子,也多了许多寂寞!
这样的一位皇帝,今日触怒了他,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正德小皇帝下令,道:“刘瑾,去让翰林待诏拟旨,鲁王荒淫不法,侵占土地,逼人卖儿鬻女,鸠毙!至于其妻女,赐三尺白绫!”
“韩大人……”正德小皇帝把头转向韩文,笑眯眯地问:“朕这般处理,如何?”
不待韩文说话,正德小皇帝继续道:“韩大人,请列出其他藩王不法实证!”
嘶!见正德小皇帝把和解的门路都堵上了,刘健几人更是牙疼。
委实说,让小皇帝掏点内库的银子,虽然大家心心念念,但大家压根没有商议过。
大家今天来,不是来齐心协力逼宫,也并非抱团打皇帝私钱的主意,更非要激怒皇帝,弄得君臣关系不和谐。
当正德小皇帝把资料一撂,大家相互几个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高利贷的确是个祸害,该杀一杀这股不良风气!
可是,打击面不能太大是不是!
俺们家里那些不听话的,俺们主动去收拾了;至于其它,揪几个跳的最欢乐的,杀几个带头的,给皇帝有个交代就好!
大家你好我好他好,是不是很愉快!
这么多当官的,尤其是能当到六部大员,内阁辅政大臣的位置上,就没有一个是傻子。
高利贷这种事情,已经持续了几千年,谁禁止过了?
谁又有哪个本事禁止?
西汉之际,高利贷商人敢于放贷给汉武大帝,竟然还收回来了!
人家汉武帝也没有怎样哇!
当然,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干得太过分;否则,民怨沸腾,烽烟四起,大家屁股之下的椅子都不安稳是不是!
就连李东阳也明白这种现状!
李东阳当然想将高利贷摁死,可他有这种能力么?
他不敢!
倘若他敢,明天就会有无数奏章,像雪花一样飞入御书房,光是那些人的口水,都能将他淹死!
只可惜,韩文一句话……韩夫子啊,您太耿直了!
韩大人,您公忠体国之心,大家都知道,可您不该在这个时候说!
您这么一说,陛下只会以为是动了大家的奶酪,大家在反击陛下……韩夫子,陛下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他发起怒来,是真会杀人的!
而您,竟然把刀子递给了陛下!
此时,正德小皇帝也回味过来了。
他本拟,干一干放高利贷这些人,大家是赞同的。
说白了,哪怕大家都停了放高利贷的业务,大家也不会饿死!哪怕不停高利贷业务,大家也多赚不了几个子。
因为,对于官位做到他们这种等级的人来说,什么都是假的;土地是假的,金银是假的,只有手中的权力,才能庇佑家族平安!
大家下意识沉默,无非是想讨价还价,希望正德小皇帝知道大家的态度。
可以打击,但打击面一定要有限度,否则天下必然会乱!
更何况,打击高利贷这种事情,大家可以捞取到政治资本,何乐而不为!
偏偏,被韩文一句话歪楼了!
正德小皇帝看着众人的纠结,心中偷笑,你们真以为朕发怒了……好吧,朕刚刚的确傻乎乎地怒了!但要不借着这个机会,多立几个规矩,多收拾几个人,朕干嘛要大张旗鼓。
这么好的机会,朕要是不能多做点事情,是不是很傻!
“这样罢,韩大人既然暂时没有证据,朕便令锦衣卫去查证,但凡有,视其具体情况,轻者下旨训斥,重者返京惩处;尤其严重者,捋爵,贬为庶民!”
人人瞪大眼睛,目瞪口呆,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大家于此时,才发现了小皇帝的目的。
因为,小皇帝刚刚干了一件极其过分的事情——让史官全言记录!
卧槽!这就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若是文言文记录,几个字记录一大堆话,足够有让人斟酌思虑的余地,哪怕是有人敢于身后攻击,大家也有还手之力!
本官至起码,可以解释——那几个字是史官误会,又或者是对手误会了!
可现在,弄个全言记录,大家怎敢轻易说话?
第一百七十八章、一把尴尬的刀
正德小皇帝本想着,处理高利贷主,顺带着重新立法,大力打击高利贷,从而减少土地兼并,减少卖儿鬻女的惨剧!
这原本,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他深知,刘健几人于土地兼并上,也看到了恶处,更看到了不妙的前景。
对于几个政治目标高远的大佬,他们肯定不愿意于土地兼并上,留下骂名。
又或者,他们更愿意于土地兼并的处理上,留一段千古佳话!
可是,小皇帝犯了一个错!
他若只是叫了刘健、谢迁、李东阳、杨廷和,于御书房简单聊几句,以他对这几位大佬的了解,几位大佬无论如何都不会捣乱。
最多最多,大家于细节上争执几句。
他可以很快处理好这件事!
甚至,下午去钓个鱼,再煲个鱼汤给张太后送去,他都计划好了!
但不曾想,他为了显摆新办公场所,将六部尚书与监察院的大佬都叫来了。
韩文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让小皇帝又惊又怒!
但转瞬,小皇帝也不是傻蛋,他灵机一动,来了一出借刀杀人!
他刚想要处置鲁王这个败类、皇家的耻辱,鲁王也一直被幽禁中,正德小皇帝早想杀了,正缺找不到好的借口,韩文这把刀一来,他就顺理成章,宰了这个恶心的家伙!
但这把刀,也让正德小皇帝有点尴尬!
他成功被韩文把他想处置“高利贷”,歪成了“亲王之国,皇亲巨室,粮草课税,冗食太多,盗贼出没”,兼要没收了他的内库!
幸好,他还同时玩了一出,叫大白话游戏!
让史官们,用大白话、全言记录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要用大白话,用政治正确来对付韩文!
当官的人,最高政治愿望是啥?
当然是国泰民安!
只要不是这个目标,那就是政治不正确,就是别有用心!
小皇帝要玩大白话游戏,让史官用大白话全言记录,就是要逼着诸位大佬不能退缩!
你们不是要国泰民安么,朕就看看你们是否真诚,在大白话记录历史的情况下,朕就要看看你们是否敢抵赖。
你们只要有一句反对之言,就是政治不正确,朕就可以立即将你们打入凡尘!
本来,他还有些懊恼叫了太多人,哪怕顺手宰了鲁王,也有点不开心。
但他环视众人,忽然发现了屠勋与王琼!监察院的左都御史与右都御史!
小皇帝忽然就开心起来!
正德小皇帝暗暗自付,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无意间竟然下了一步妙棋!
正德小皇帝得意洋洋,顺口就来:“既然各位不曾掌握,连风闻奏事的御史大人亦在此地,想来暂时是真没有了!”
“既然各地藩王没有异议,那就论皇亲巨室……刘瑾,去把锦衣卫收集到的卷宗,统统拿上来。”
刘瑾最近很老实,老实得几乎是一个透明人;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本事,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大家虽然可以见到他……
可是,每个人都仿佛又感觉没这个人。
这种感觉,让众人很是诧异。
刘瑾躬身,低眉顺眼道:“回禀陛下,老奴去去就来……”
众人这才哗然,都升起极为不妙的感觉。
李东阳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瞬间想通了一切——怕是陛下,今天会大开“杀戒”!
他脑海里,反应过来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汉高祖刘邦,对着儒生帽子撒尿,然后逼着儒生喝尿的场景!
摁住牛头喝水……不,摁住儒生喝尿,这就是小皇帝目的!
小皇帝这是成功用了韩文这把刀,用政治正确来对付政治正确!
李东阳叹息起来,韩公啊,你今天办了蠢事……
————分段————
李东是极为聪明的,甚至可以这么说,他的情商智商,算是众人之中最高的一个。
此地有刘健,被人称为宽风骨峻,整德器渊,涵才不露,锋颖功不计岁月,外示凝然,中怀凛然;此地有杨廷和,被人称为上探河洛之传,下究经义之奥;也有韩文这等世代诗书传家,王鏊这等八岁能读经史,十二岁能作诗的博学之才;更有王琼,号称善战无赫赫之功……
再加上屠勋,焦芳等人,大家即便书读得比他多,又或者比他狡猾;但要情商智商一起来,谁也不如李东阳。
更论急智,李东阳首屈一指!
这个现实主义者,最是擅长从点滴而窥全身。
正德小皇帝最近的一系列动作,哪怕李东阳最初看不懂,但随着不断的蛛丝马迹,也让李东阳看出了小皇帝的真正意图——小皇帝的意图是,要么就是在打压读书人,要么就是在无限扩大读书人的基数!
前者容易解释,比如科举增加了考试项目,又比如科举士子被小皇帝摁在地上干活……至于扩大读书人基数,也很好解释!
小皇帝虽然没有宣布,但是从小皇帝逼着士子们去到处授学,他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消息——小皇帝会大建数百大型塾学!
这就可怕了!
大明此时的读书人,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百万,可以小皇帝办事的规模,他将京畿脚下的幼童几乎一网打尽!
再以小皇帝脾性,他只会让京畿脚下的幼童读书?
那他让秀才举人们去教泥腿子干什么?
以小皇帝的气魄,他起码也会于几个省份内大搞事情——从目前的迹象推断,小皇帝默默收购的物资,至少可以满足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几个省份,建数千个塾学!
这就不得了!
某天,大明近一亿人口,哪怕只有一千万读书人,话语解释权在于谁?
那个时候,小皇帝要不是这些人心中的圣人,谁是?
推翻文庙这种事,小皇帝不敢?
以小皇帝对之乎者也的痛恨,怕是小皇帝早就想这么干!
以小皇帝对孔氏的憎恶……他连自己舅舅都可以赶去安南,连杀父之仇都能忍,他会不敢杀孔氏?
小皇帝好大的气魄!
他是在忍耐啊,是在布一个天大的局!
只可惜,韩公,您怎地没有看出来,陛下怕是恐有些手段会招致不满,才会怀柔而行……您怎么会给陛下送了刀子!
上次御书房之行,陛下先谋而后定,你怕是没有领教过。
我们的皇帝陛下,别看他小,他顺势而为、以退为进的本事……天下无敌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机会只在须臾
韩文当然不知道上一次御书房发生什么事。
他同样也不知道,正德小皇帝嘴里喊着取消读书人免税的口号,实际上却把礼部打入凡尘,顺手收了科举权,再反手拿下了吏部。
李东阳心里又惊又急,他极为担心,今日一个不好,小皇帝顺势而为,把户部、礼部、兵部再一起收了……他们几个辅政大臣,就真正成为了光杆司令。
还别说,以小皇帝的手段……这是他最擅长的手段!
别人还没感受出来,可李东阳这种,习惯事情发生之后反思三五遍的人,早把小皇帝的可怕之处想到了,也一直在防备。
故而,小皇帝一下令让刘瑾拿资料,李东阳就心惊胆战。
因为,小皇帝说的是皇亲巨室!
若只是个皇亲……成化年间的皇亲早没了,弘治年间唯一的皇亲张氏,兄弟二人被小皇帝收拾得欲仙欲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哪里还有不法皇亲?
那么,剩下的还有谁?
是巨室!
巨室又是谁?
除了诗书传家的士绅们,还能有谁?
小皇帝顺口而出“拿资料”……以锦衣卫的能耐,天知道有多少不法,已经被小皇帝掌握在手里。
他趁大家都默认的时候,来这么一出,是逼着大家点头同意杀人!
不行,要阻止小皇帝!
李东阳立即冒出这个想法!
他倒不怕杀人,却怕小皇帝杀过头了!
既然如此,阻止高利贷虽然要死些人,总不至于会损伤士绅根基……丢车保帅,正合时宜!
“陛下且慢……”
李东阳伸手拦住刘瑾,深深一躬身,道:“陛下,韩大人出言无状,请陛下重重责罚!”
“至于贵利一事…….臣去年祭奠孔庙回归,自四月以来,经过天津一带,适遇大旱,夏麦枯死。秋田未种,客船稀少,纤夫身夫完衣,百姓面有菜色,极目四望,令人寒心。”
“故而,贵利之害,在于百年,北方素贫,没有储蓄,贵利之害犹甚于苛捐杂税;故臣建议,朝廷当大力惩处放贵利之人,并肆虐为奸者!”
小皇帝目光炯炯,一直望着李东阳,听李东阳说完最后一句话:“臣提议,当抄家,当斩!”
李东阳也并未屈服于小皇帝的目光,而是立即拉起了盟友:“希贤,于乔,介夫……济之,你们怎么看?”
小皇帝心里一叹,知道机会只在须臾,刘瑾刚刚稍微迟滞,就丧失了大好机会。
“可惜了……”
事情果然如小皇帝预料,李东阳情急之下,不但点了刘健、谢迁之名,连他不怎么看得起的杨廷和,以及王鏊都点了名。
这几位也不是蠢人。
可以说,能混上高位的,都是智计绝伦的家伙。
稍微一想,就都明白过来。
别的不说,就连韩文也都反应过来。
在座好几人,背后都是一身冷汗!
差点就上了小皇帝贼船,差点就着了小皇帝的道!
皇帝陛下的心思真是可怕!
真被他借着这个机会,将一些他想要除去的……死几个人,不重要!
但是,陛下趁着机会去查课税,查冗食,杀盗贼……杀盗贼也不重要!
可陛下要借着查课税,计较冗食之事,就不妙了!
天晓得陛下主导之后,会有多少人被清洗;陛下怕是对干这件事乐不可支,他怕是早就想塞些锦衣卫进去……到那个时候,朝堂诸公还怎么办事,说出来的话还有人听?
韩文一头冷汗,此时才反应过来,深深为自己先前的鲁莽行为懊恼。
他此时心里暗惊,自己也不知怎地就猪油蒙了心,竟然敢去找小皇帝要内库的钱……这是不是找死!
不行,要阻止陛下!
韩文也是个醒目的,此老虽然性情刚直一些,却并不迂腐,甚至还有些诙谐;他此时脸若死灰,只能把眼求救般望向李东阳。
李东阳的眼睛,一直望着正德小皇帝。
正德小皇帝目光闪烁,犹豫不决!
他此时若是借着韩文先前的话,一口咬定非要查“亲王之国,皇亲巨室,粮草课税,冗食太多,盗贼出没……”,保证李东阳也没脾气。
可就此驳了李东阳的面子,内阁里少了李东阳这个润滑剂,委实非正德小皇帝之愿。
内阁里,刘健善断,非止说此公善于决断,而是有些大权独断的意思;有的时候,刘健的牛脾气,连正德小皇帝也受不了。
再加上,谢迁虽然走了,但还有个杨廷和!
这更是个认死理的家伙!
虽然,杨廷和认死理的事情,在上辈子大多数是和嘉靖对着干,可小皇帝却不想让自己步入这种局面。
不说别的,张太后、夏皇后,连同弘治的牌位没被挪出祖庙,都有杨廷和的功劳。
他还不想这么忘恩负义!
或者说,杨廷和这种认死理的人,只要某个时候将他拉下水,就是正德小皇帝最好的挡箭牌!
现在的内阁,可以这么说,恰好是因为有李东阳,让皇权与相权之间得以没有剧烈冲突,让政局稳定。
所以,李东阳的面子还必须给。
可正德小皇帝念头不通达!
所以,小皇帝也不说话,就这么望着李东阳。
李东阳是着急了,这个大明第一智者,迎着正德小皇帝炯炯目光,竟然犯了个傻。
他一直迎着小皇帝对望,竟然忘记了正德小皇帝喜欢占便宜的小性子。
好半天,二人都不挪开目光,大眼瞪小眼,形成一幕诡异的画面。
大家都傻眼了!
小皇帝也傻眼,他此刻心里想的是,李师傅,您这么聪明的人,当然知道朕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朕的脸怎么办,朕这个皇帝还要不要威风?
但李师傅您就这么一直望着我,不给我一点好处,是不是太过分了!
至起码,狮子开大口,落地还钱,价钱总要商量一下对不对!
小皇帝没想到,李东阳这个时候着急了,迷糊了,竟然没想那么多。
这个脾气暴躁,敢在大朝会抢了金瓜武士武器砸人的家伙,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
当然不是乱“码”,而是真正的乱麻。
二人的脸色,也都有些变化。
一个心中想多要点好处,一个觉得你这么点面子都不给,眼看二人脸色越来越坏……幸好,这里还有正德小皇帝的天字第一号狗腿子。
焦芳!
焦芳轻咳一声,站起来来的时候,立即抢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一百八十章、焦芳的罚款建议
正德小皇帝倘若要怪焦芳……天字第一号狗腿子今天是有点委屈的!
他这个人脾气不好,也记仇,算得上眦睚必报,还喜欢恶搞!
比如,他对马文升就一直耿耿于怀!
这厮于马文升退休了之后,恶狠狠地画了一副《老马老亦》的画像,画中马文升垂垂老矣,风烛残年,奄奄一息,惟妙惟肖,狠狠讽刺了马文升一次。
算是出了一口心头恶气!
天字第一号狗腿子今天没有第一个站起来,响应正德小皇帝,实在是他最近被正德小皇帝催各个工程,催得头晕脑胀。
没反应过来!
好吧,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老焦也穷!
他也偷偷放贷,一年能赚几千两。
因为,这里的诸多大佬,当真被人烧杀抢掠的,就老焦一人——鞑靼人前些年一支骑兵突入中原,把河南焦府夷为平地。
差点被屠个精光不说,老焦家世代储存,也被抢了个光。
这些年,焦芳没当上能捞油水的位置,也没什么额外的收获。
当他做了工部尚书之后,本以为无论如何都能捞一笔……可小皇帝只是派了几个记账的,就让焦芳动弹不得。
他压根无法下手!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憋屈吧!
焦芳累死累活,就是这么憋屈!
这厮气起来,甚至把上上任工部尚书,徐贯的事情参了一本,才让正德小皇帝恍然大悟。
彼时,正德小皇帝又好气又好笑,让刘瑾偷偷送了二十万两银子给焦芳,才让焦芳消了气。
解了家庭窘境!
因为,那个徐贯乃是寿宁侯一家的亲戚。
焦芳这厮,借着当年徐贯某工程少了三五两银子,他阴阳怪气,然后狠狠恶心了一把自己,说自己也贪污了三五两银子,请陛下莫要怪罪云云。
用自残的方式,来勒索小皇帝。
韩文搞这么一出,天字第一号大狗腿勃然大怒,韩文你个老东西敢东拉西扯……你个山西坏痞子,若非你们守边不力,岂有老焦家的惨状!
另外,焦芳虽然也放贷;可是,逼人卖儿鬻女他是不敢的,规模太大他也是不敢的!
可以这么说,焦芳这个人现在几乎被正德小皇帝逼成了孤臣。
整个朝廷,除了极个别,其他人都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但凡焦芳敢有点差错,保证会被政敌往死里怼!
韩文这么一搞,焦芳反应过来了……老焦家每年赚那几千两银子算个屁,陛下一赏就是几十万,老焦只要好好为陛下办事,陛下承诺的退休金,岂是零星贵利能比!
等李东阳再来这么一出,焦芳更后悔了。
现在,焦芳终于找到了机会。
焦芳站起来,施施然道:“启禀陛下,臣有谏言。”
正德小皇帝和李东阳二人,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二人都处于懵逼的状态,被焦芳这么一说,二人都反应过来。
正德小皇帝道:“焦爱卿但讲无妨!”
一句“爱卿”可圈可点,立即把众人风头压了下去。
众人都是老油条,心里泛起嘀咕,小皇帝摆明是亲疏有间,称呼刘健,状态亲昵的时候,称呼“刘师傅”;心里不爽的时候,称呼“刘大人”;有求于人拍马屁的时候,恭恭敬敬地称呼“刘公”。
比如韩文,从头到尾,都没获得“爱卿”二字,连一个“卿”字都没出现过。
焦芳捋捋胡须,道:“臣以为,各地藩王仪仗僭越,胡乱开山取矿,侵占民田,导致水土流失;巨室之家囤积粮草,贱收盈销,贵利横行不法,幕后莫不是藩王巨室之辈;故此,臣有一建议……”
“除严厉打击贵利之外,针对开山取矿一事……”
嘶!众人哗然!
焦芳这厮太狠了!
他不但鼓动小皇帝严厉打击高利贷,还额外提出禁止开山取矿,更提议制定平粮价法,进而给出一个新的玩法——罚金制度!
也就是说,但凡有平民状告放高利贷的,经过核实之后,至少处以十倍罚款;罚款中的一成,用以奖励告状之人;另外两成,则用以官府办案;至于剩下的,统统纳入国库。
算是给各地,公然开个小金库。
开山取矿也是如此,至此之后,凡开山挖矿,无论土地是谁的,哪怕是私人的,也要去官府报备,缴纳一笔费用。
更是须有完备资质,方有资格开山取矿。
至于平粮价,也是如此!
若是灾年,但凡超过上限,官府就有没收粮食的资格。
众人目瞪口呆,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酷吏”二字!
王鏊深深看了焦芳一眼,也有点怀疑人生,这不是本官的政治主张吗,什么时候焦大脸也想到了?
就连正德小皇帝也瞠目结舌,他忽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上辈子,刘瑾是如何收拾文官的?
就是罚款!
罚得人倾家荡产!
原来,是你焦乌头的手笔!
望了一眼刘瑾,正德小皇帝心里觉得好笑。
他本来,是想李东阳来一个好提议,他就借梯下台,算是给李东阳一个面子。
谁知道,他对刘健使用了之术,效果还在,李东阳逼急了,小皇帝也急了,下意识就再来了一次。
结果,弄得两人都傻乎乎的。
兼,他也没想到焦芳会这么狠!
不过,小皇帝总算摆脱了和李东阳对峙的局面,他施施然喝口茶,一句话都不说。
因为,众臣已经吵起来了!
脾气火爆如刘大夏,嗓门就快把屋顶震榻了;这厮捋起袖子,就要去揍焦芳。
说实话,文人里面要问武功谁最高,在正德小皇帝印象之中,除了王守仁,就要数刘大夏。
这厮的武功境界,竟然凝练了武道意志。
一巴掌风雷滚滚,威势赫赫,只要落到焦芳头上,焦芳的脑袋就会和西瓜一样,“嘭”然爆开。
这么好的狗腿子,可不能就这么被人打死。
正德小皇帝一着急,手中的茶杯,很自然丢了出去。
“嘭!”茶杯与巨掌相击,凭空一声巨响,偌大的实木圆桌,被二人的劲气炸得粉碎。
李东阳好歹是武人世家出身,虽然身手差得很,但反应却快,他一手抱住刘健,一把扯向最近的谢迁,连续打了两个滚,才让二人不至于死得莫名其妙。
远一点的王鏊、王琼、韩文、杨廷和等人,都滚得像葫芦一般。
唯有焦芳,他是真被吓到了!
焦芳还在原地,被正德小皇帝一档,他并没受伤;不过他满脸惊惶,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向下滴落,流过眼睑,淌过脸庞,至下颚向地上垂落。
正德小皇帝眼光一凛,瞪着刘大夏,怒喝道:“造反么?”
刘大夏周身一颤,立即反应过来,跪伏在地,颤身道:“陛下,暴政一起,如覆水难收,请陛下明察。”
正德小皇帝刚刚一怒,忽然就冷静了——朕刚好缺一个收拾你的借口,你刘大夏就送了上门。
嘿嘿,这是天大的喜事!
可他还没说话,焦芳已经哀嚎起来:“陛下,刘大夏狼子野心,心怀叵测,屡有造反之意,请陛下斩之……”
第一百八十一章、法家思想
好狗腿啊!
有一个懂自己的狗腿子,这种感觉真好!
不枉自己又是送银子,又是送妹纸!
是的,正德小皇帝才不会管那么多,他送了二十万两银子之后,促狭之心顿起,偷偷给焦芳送了三个软妹儿,算是报了上次欣赏活春宫的仇。
焦芳这厮也识趣,每破瓜一个妹纸,就写一首歪诗送给正德小皇帝,隐隐约约劝说小皇帝应及时行乐,小皇帝看了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许。
暗地里,就去多勾搭几次高家小姐。
若非是和林氏不方便,林氏小娘子也逃不开“魔掌”。
而焦芳,也没让正德小皇帝失望!
这厮一开口,就把韩文没说完的事情,正德小皇帝想做却没想到的事情,统统摆上了台面。
顺带着,这厮还将众位大臣搞得怀疑人生。
比如王鏊,就在怀疑!
准确的说,王鏊算半个法家余孽,他对礼法治国虽然痛恨,却对儒家很多思想极为赞同。
他没想到,焦芳一下子就把他的心思捅了出来。
这家伙现在就在深度反思,本官什么时候透露心思了,是喝醉的时候……不对,本官喝酒从来都是三分即醉,蒙头就睡。
那是本官和小妾恩爱的时候?
也不对啊!
本官和小妾,虽然喜欢研究姿势,奔放一些……可本官次次念叨的都是人伦大礼细节!
怪哉!
对了,只有一个可能!
王鏊把眼光望向施施然,一本正经状的正德小皇帝,仿似刘大夏刚刚的暴烈举动,根本没被他放在心上。
王鏊感叹起来,不动如山,渊渟岳峙,狂风暴雨不改颜色,陛下当真好城府!
想来,陛下召见本官与伯虎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本官的心思;这一次让焦芳说出来,想来是要打消本官的顾虑。
本官,的确是沉默了一些,也低调了一些!
君恩似海,臣当报之啊!
王鏊想得欲仙欲死,想入非非,正德小皇帝就问他了:“王爱卿,今日之事做何处理?”
“爱卿”二字一出,众人立即知道了一件事——王鏊这厮不声不响,什么时候跑去向陛下拍马屁了?
还拍得陛下这么开心?
几人都有些羡慕嫉妒恨,正德小皇帝登基了虽然才几个月,但于第一次大朝会叫了几个人爱卿之后……之后就收了回来。
最多就是某卿!
众人能知道的,错非就是焦芳,王懿,王琼,牟斌等少数几人。
王鏊站起来,却没说刘大夏,而是先摆明了态度,道:“陛下,焦大人之言,虽有诸多可取,却量刑于心,并非量刑于法,臣建议制定《贵利法》,臣建议制定《矿山法》……《平粮价法》、《土地转让法》、《人口贩卖法》……”
嘶!
众人眼神迷惘,忽然发现王鏊很陌生!
这是大明三大完人之一?
这就是那个完美无缺,博学识鉴,经学通明的王济之?
士大夫与皇权共天下,你怎能如此诋毁有学识、有德行、有操守、不营私、有抱负、有担当的士大夫!
吾等士大夫修身进德,淡泊名利,清廉自守,一心为公,品行高洁,行孔孟之礼,一心教化天下……你弄这些条条框框是什么意思?
你是信不过吾等坐而论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士大夫?信不过俺们信奉的“圣王在上,分义行乎下,则士大夫无流淫之行,百吏官人无怠慢之事,众庶百姓无奸怪之俗”?
还是信不过俺们可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王鏊,你是什么意思!
对了,你这是定分止争,给每个东西都套上枷锁,给每个东西都标上定义,你这是好利恶坏,术势结合,不法古循今!
众人忽然就下了结论,王鏊,你是士大夫当中的叛徒!
好你个法家余孽!
会议室的气氛,忽然怪异起来,大家不再去关注焦芳的雪上加霜,也不关注跪伏于地的刘大夏,更不关注施施然的小皇帝。
而是齐齐看向王鏊!
这种怪异气氛,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浓厚,连刘瑾都感觉不对,一眼就看到了怪异的中心——王鏊!
可哪怕众人的眼光像刀子,王鏊却犹如巍峨大岭,巍然万年,整个人如狂风暴雨中迎风而上的挺直松柏,又如君子般淡泊如水。
王鏊脸色淡然,道:“敢问诸公有何见解?”
好啊,你竟敢挑衅!
众人立即暴怒起来!
这里面,不曾暴怒的人,第一个当然是焦芳,天字第一号大狗腿才不会在乎这么多,他也是熟读经义,学识通明之辈,当然晓得自己的提议,多多少少带有法家色彩。
他同样也明白,法家与儒家的区别,一个在于定分止争,明确事务,以法来治国;一个在于为政以德,提倡圣王天下,士大夫治天下,以礼法治国!
说白了,一个是具体主义,现实主义,一个是唯心主义,按照自己的理解,来阐述世界变化。
可焦芳当真不在乎!
他不在乎被人喷为法家余孽,也不在乎被人叫焦乌头、焦大脸,更因为没钱,可以去勒索皇帝;甚至,连和皇帝一起探讨人伦大礼的姿势……他一样不在乎!
他比李东阳还要更现实!
他还明白,若他来说这些提议,反正众人足够讨厌他,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半次!
对他焦芳喊打喊杀的,也不止一个人!
可他焦芳怕谁了!
前段时间,有几个士子喝多了马尿,敢去焦府外面扔石头,结果直接就被锦衣卫带走了,从而不知所踪。
谁又敢叽歪了!
天底下都知道俺老焦是陛下的天字第一号大狗腿,这就够了!
可你王鏊不同,有老夫吸引火力,等陛下静静布置好一切,再一举而动,谋一个翻天覆地之局。
可你现在,这是坏了陛下的谋算啊……咦,不对啊!
焦芳偷偷看向正德小皇帝,明明见到小皇帝眼中,一闪而逝的欣赏,这让焦芳迷糊起来,陛下今天怎么也犯冲动了。
可天字第一号狗腿子就是这点好,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只管做。
他深深知道,现在也只有他,才能解王鏊之局……至于懵懵懂懂看不清形势的刘瑾,脸色疾速变化的王琼,以及脸色难受的武清……他们都不行!
焦芳轻咳一声,道:“陛下,刘大夏居功自傲,无视君上,谋反证据确凿,臣建议将刘大夏立即推出午门斩首……”
第一百八十二章、大局已定
一个好的狗腿子,作用是无穷大的!
无论是帮忙挡枪,送子弹,送点子,送欢乐,都乐趣无穷!
刘大夏本来已经站起来了,焦芳此言一出,“噗通”一声,刘大夏吓得立即再次跪下去,磕头不止:“陛下恕罪!”
正德小皇帝不鸟他!
犯了事还想跑,门都没有!
小皇帝施施然坐在椅子上,又让刘瑾端了一杯茶,看他把茶喝得有滋有味,众人满腹疑窦,都以为正德小皇帝在品什么绝世好茶。
只有李东阳看出了名堂,这是小皇帝在说,今天这个事,没个结果,不满足朕的胃口,刘大夏嘛……这颗脑袋朕就收了!
偏偏,谁都不好给刘大夏求情。
别的不说,史官在看着呢,五六个史官,无论谁说话,毛笔马上就开动。
而且,小皇帝今天要求的是,全言记录!
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自己的清名赔进去!再加上,小皇帝已经摆明车马,谁敢空手套白狼,还是从皇帝手上套?更何况,刘大夏这厮多少有些刚愎自负,不近人情,连刘健有时候都对他不满意。
在场只有焦芳,是极为满意的,他记得这一招叫做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乃是小皇帝于兵法中,最喜欢用的一招,专用于抢占局势变幻之用。
焦芳志得意满,你们要怼王鏊,大爷懒得去维护他,大爷更不管陛下的想法,只管抓住刘大夏往死里怼!刘健啊……上次老焦要当工部尚书,你不同意,你想到有今天么?
众人却都不甩焦芳,刘大夏的死活,委实说……在王鏊这件事情上,大家已经不怎么在乎了。
以刘健为首的内阁辅政大臣,以及韩文、屠勋等人,在乎的是王鏊的政治理念,以及小皇帝的真实想法!
大明并非没有法律,比如明太祖制定的《大明律》,虽然之中有许多已经不合时宜,却仍然不曾修改。
还包括被废弃的《明大诰》,之中制定了不少严苛之法;只可惜,朱元璋凉凉了之后,就被建文帝束之高阁。
弘治五年,还出现了《问刑条例》,是对于《大明律》的补充,弘治十三年颁发,刘健、李东阳、谢迁都曾参与条例制定。
但无论是《大明律》,又或者《问刑条例》,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兼《大明律》乃是由开国太祖朱元璋拟定,哪怕很多不适用了,但这是基本法度,也没人有胆子敢说废弃。
至于《问刑条例》,更是大明王朝州府县官吏机构,对刑事判罚的第一依据!
这里可以得出结论,一是儒家君子们是不屑于,又或者不愿意制定,以及修改法律;二是《明大诰》……建文帝一直到弘治十三年,一共多长时间?
一百年左右!
大明于一百年时间之内,一部分官员依据《明大诰》进行判罚;至于另外一部分,几乎可以说是自由心证!
说白一点,就是官老爷说了算!
官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官老爷就是权威!
这种情况之下,朝廷愈发丧失对地方的控制,错案、冤案、假案越来越多,终于让醇厚君子弘治皇帝忍不了,才有了《问刑条例》!
以正德小皇帝想来,若是没有弘治皇帝知晓了太多冤假错案,又或者朝廷诸公想要借着制定刑法,来完成进一步的掌控,是绝对不可能诞生新刑法的!
就以谢迁为例,正德小皇帝为何一定要挑他去着经解义,只是由于谢迁学识高?
当然不是!
是他实在受不了本应严肃的政治,被一群人弄成了浪漫的闹剧!
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儒家一群渣渣,一百年都不愿意修改律法,也不愿意制定律法,甚至废除了不少,王鏊现在一个提议就要弄大几款法律,是不是找抽!
说你不是法家余孽,谁特么愿意相信!
但王鏊也无所谓!
至董仲舒玩了天人感应,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法家干得最溜的事情是什么?
是融入儒家,玩儒皮法骨!
这就是劳资打不过你,劳资就变成你一伙的,让你们分辨不出来!
王鏊更知道另外一件事,相较于他自己,小皇帝才是真正的法家思维,恨不得把能立法的,统统立一遍!
相较之下,他只提议了矿山、贵利、平粮价、人口贩售、土地转让……可小皇帝呢,什么《物产保护法》、《税法》、《刑法》、《军法》、《山林法》……小皇帝在王鏊面前,提的可不止一茬!
王鏊每每想起,觉得自己哪里是受法家思想影响,明明小皇帝才是真正的法家巨孽,还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一位!
不过,这种事情肯定不能扯上皇帝陛下,焦芳虽然捣乱了,可现在的情况也变了。
先前是韩文和陛下对垒,之后韩文败退,李东阳又和皇帝陛下对垒;现在嘛,轮到自己和一群大臣对垒……至于焦芳,他的唾沫朝刘大夏飞就好!
否则,刘大夏给本官一拳,本官脑袋并不比西瓜硬多少!
王鏊微微一笑,继续发动攻击,道:“诸人大人的意见呢?”
此言一出,大家的心都颤了一颤。
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画面,一个缇骑四出,酷吏令小儿夜哭的年代!
那是儒家至今都不愿回忆的噩梦!
这一刻,苍鹰郅都,酷吏宁成、义纵、王温舒……仿佛都活了过来,纷纷对着众人冷笑。
刘健的手一抖,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
王鏊立即追问,道:“敢问刘公,是不可立法?”
刘健怒发喷张,断然喝道:“刑酷法绝,人人惴恐,如斯恶法,不如不立!”
王鏊笑吟吟,一点也不在意刘健的目光,顺口反问道:“敢问刘公,条例未出,何以言恶?”
刘健一窒,被王鏊反问得哑口无言。
正德小皇帝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心里觉得有趣至极。
原本,他只想收拾一下高利贷,打击一下江南钱庄,继而统一货币,再收了金矿银矿的开采权,谁知道竟然来了这么一出好戏。
韩文这厮不但要朕处理皇亲巨室,还要没收朕的财产。
话说,朕的钱就这么好拿?
嘿嘿,正德小皇帝心里冷笑起来!
你们能不能拿到朕的内库朕不知道,但今天,一个兵部大员被朕拿下,兼顺手立几个规矩,已经是板上钉钉!
第一百八十三章、真正的法家余孽
正德小皇帝有一个用人办法,是让他得意的。
就是用人的时候,不断催促,不断加指标,不断鼓励,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觉得自己成长了,受到重用了,有成就了,然后一心扑在工作中。
对付内阁,他也是这样的办法。
最近一段时间,他因着经解义的事情,把内阁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追得屁滚尿流,让几位大佬压根想不起别的事情。
连同黄河治理的事情,也压了一堆上来。
在这个过程中,无形就建立了他的权威!
刘健于最初经常捋着胡子装叉,仍然被正德小皇帝的手段弄得,见到正德小皇帝就有点害怕。
可今天,刘健决定要好好争一争;他深知,但凡更多的律法细则一起,就会形成一种惯例。
以后,士绅老爷们怎么舒服过日子?
是不是某一天,宗族之法都要被取消?
当然,他明面上说的是——这种事不利于士绅阶层,不利于国家统治,不利于稳定!也有悖于,士大夫与皇帝共天下!
所以,刘健这辈子第一次厚着脸皮,冷冷回击王鏊:“见时知几!”
轮到王鏊傻乎乎说不出话来。
何止王鏊,在座的人都惊讶了,谁都没想到,德高望重、举止凝重的内阁首辅刘健,忽然吹了这么一句牛!
可是,大家不但不能反驳,也不好反驳!
见时知几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是,就王鏊你那点水平,就别在老刘面前显摆了,老刘干了一辈子,早把朝廷诸事摸索得一清二楚,老刘已经预见到了,你要立的劳什子律法,就是恶法!
说白了,有点莫须有的味道,也有倚老卖老的意思。
偏偏,王鏊还真不好反击;难不成,王鏊直接怼他,你个老鬼,就你干那几件破事,有哪件事有益于大明?
他不能这么说!
说白了,王鏊可以怼刘健,可以怼李东阳、谢迁,但是不能把弘治先帝也给一起怼了!
可王鏊也不是好惹的!
王鏊笑吟吟地接着来了一句:“刘公大才,来年六七十万户,可归于田?”
正德小皇帝大呼精彩!
法家、墨家这些家伙,之所以成为儒家的大敌,实在是嘴炮功夫不输于人!
墨家巨子,更是连孔夫子都能批半天的牛人!
而且,法家和墨家不同,墨家打嘴炮,更多倾向于理想,少于经义,或者不说话,干脆去实践!比如先秦时,墨家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批个麻布,然后赤着脚去农田干活,再把经验总结出来。
但法家不同,这群家伙最喜欢拿结果来定义;至于过程、手段什么的,在法家弗士眼里,一点也不重要!
比如义枞,这厮去当了地方官,直接把为富不仁的富户全宰了,然后把钱拿出来,大修水利,大力开荒……于是,业绩直线飙升!
可儒家不行啊,这群家伙不但嫌弃去田地干活是下贱活计,连杀个人,也哆哆嗦嗦不敢下手;和人打嘴炮的时候,先不是在乎输赢,而是先要礼仪周全,然后是衣冠是否得体……最后,才是打嘴炮!
这种唧唧哇哇,拖泥带水的战斗状态……若非董仲舒,若非刘小猪需要愚民,哪里会有今日腐儒的存在!
别的不说,无论春秋,或是先秦,哪怕是刘彻之前,儒家大复仇思想大行其道,讲究复仇正义,讲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讲究君子六艺,剑不离身,随时准备和人开片!
很可惜,刘小猪之后,儒家佩戴的宝剑,也就是个样子货,真要开片砍人……能不能杀只鸡,都是未知数!
所以,王鏊这么一问,刘健也不敢回答。
不用去想,刘健也知道,高利贷要是不整治,保证会愈发严重;便比如今年,去年大雪如此严重,要说大明今年不患几次大水灾,刘健的名字都可以倒着叫!
这个时候……刘健是深知很多不良士绅脾气的!
这些家伙,绝对会一个馒头买一条人命,一晚稀粥买一亩土地!
那个时候,失去土地的小民,数量绝对会在去年百来万之上,说不好就翻个倍!
弄不好,再多翻一倍也有可能!
至起码他知道一件事,小皇帝最近大肆囤积粮食,于高地修建了许多大型粮仓,但他每每问及,小皇帝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问急了,小皇帝冷冽一笑,道:“锦衣卫、东厂、西厂反复查证,湖广之地,江西、南京……几大粮仓中,粮食只剩下一层糙米!”
粮食不见了!
刘健的心肝抖了几抖,大呼不妙!
他是亲眼见到小皇帝长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小皇帝逢人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笑眯眯的样子,极少有发怒的情况。
在他刘健面前,小皇帝要么是沉稳得像个大人,要么温文尔雅,又或者舔着脸求好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皇帝一副杀人的表情。
那种狠厉,阴云密布,冷若寒冰,让他不自禁打个寒颤!
为此,他还特地修书给河南刘氏,信中下了死命令,今年若是遇上水患,刘氏务必开仓赈灾,不得有一文售卖。
想到这里,刘健忽然就明白了小皇帝的心思。
这是在为今年杀人,先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但他没想到,把这番话说出来的,竟然是王鏊王济之!
王鏊之前也与他交好,二人虽不算深交,却也不是点头的泛泛,兼王鏊对他多有尊崇之举……可是,今天哪怕刘健把脸沉下去,不但官威不顶用,连友情都不管用了!
一句话,他再也吓唬不了王鏊!
刘健把胡子一捋,身体一展,四平八稳,整个人瞬间换了精气神,他的眼睛,瞄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刘大夏,继而正色道:“济之可能保证,恶法之下不生恶吏,恶吏不生恶事?”
王鏊心里一叹,知道刘健开始服软。
以他对刘健的了解,当然知道此公一言,几乎就代表了所有人。
他虽不知道王鏊服软的真正原因,却知道刘健于见识上,有着李东阳、谢迁无法逾越的大局观。
这个跟随弘治皇帝,创造弘治中兴局面的大人物,已经准备接受妥协。
王鏊恭恭敬敬向刘健行了一礼,算是对刘健表示了最崇高的敬意。
可他说的话,却让刘健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管束恶吏,乃是京察、都查院、吏部之事,刑部只是最后的执行者,哪里敢多言……”
刘健、李东阳等人的心,再一次沉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正德的算计
只要刘健一低头,事情就好办!
接下来……小皇帝心中幽幽一叹,特么的,轮到朕放血了!
是的,他必须放血!
准确的说,是要给好处;又或者说,帮国库创收!
再或者说,该让步的让步,该少杀人的少杀人!
至起码,刘大夏暂时不能杀!
正德小皇帝微微一笑,道:“来人,先将刘大夏押入刑部大牢……罢了,刘大人劳苦,先回府等候发落罢!”
这句话,给了刘健天大的面子。
刘大夏不但是刘健的同乡,真要算起来,甚至可以算得上远房族人!
他们二人,一人为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管理天下文臣;一人为兵部尚书,下辖九边重镇,权势之重,赫赫无双!
但今天,无论刘健是否同意打击高利贷,是否同意立法,刘大夏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因为,小皇帝的赫赫战功……他注定了要向外用兵,无论是辽东,又或者是草原,再或者是西域。
刘健是深知这一点的,单从粮食价格从一石两钱五,涨至一石一两银子;就这样,小皇帝的粮食收购,仍然没有上限。
再加上,小皇帝不惜本钱,无限度收购军资所需;谁要不明白,谁就是个傻蛋!
原本,大家有很好的理由阻止小皇帝。
比如,内政堪忧,民穷困乏,土地兼并,皇亲巨室不法,马政伤农……可小皇帝上台之前,就把马政给改了。
小皇帝上台之后,更立即来了一招“永不加赋”!
再加上,辽东的黑土地……说穿了,儒家也并非全部是傻瓜蛋,那片土地不去征服,无非是有没有价值。
对于儒家来说,那一处要是金矿、银矿、煤矿、玉石矿……保证儒家高官不会动心。
但对于农业社会就是理想社会形态的儒家来说,有一片可以养活整个大明的黑土地,儒家会发狂的!
这一点,刘健等人和小皇帝取得前所未有的一致!
甚至,此时大明于辽东也有近两千公里的长城。
废弃在辽东!
于女真人进入东北平原之后,那段长城就废弃了!
现在,大明要经略辽东,那段长城立即成为最重要的宝贝!
所以,谁都明白,兵部已经成为了正德小皇帝的掣肘!
对于雄心万丈,傲视天下的正德小皇帝来说,内政上可以让步,但是兵权绝对不能让!这不但是一个帝王天生的防范心理,也是帝王掌控天下的第一要务!
大家都明白,迟早会有这一天!
刘健本拟,无论是秦紘,又或者杨一清,以及刘大夏本人,加上王守仁、王鏊……文人中不缺能征善战之人。
这些人,随时可以为大明打一片江山!
但大家同时也明白,武功无敌于天下的小皇帝,怎能忍受臣下抢他的功勋!
大家的心里界限是,皇帝可以去打仗,但是皇帝陛下必须要爱民如子,勤勉亲政,委任专士,大奋干刚……偏偏,小皇帝不但永不加赋,还在内政上,让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
单就黄河治理一事,小皇帝被人讴歌一万年,都不为过!
正德小皇帝看着众人复杂的表情,站起来,朗声道:“量刑定律一事,由刑部负责,拟细致条文,呈内阁,之后报于朕……”
“贵利、开山取矿一事,优先行之;至于它法,择日大朝会再议!”
这么一说,众人表情立即好看了一些。
而且小皇帝将此事搬上了大朝会,说明小皇帝充分尊重大家的意见……既然如此,也不能逼迫皇帝是不是?
可接下来,小皇帝笑吟吟地说了另外一件事:“韩大人言及,内库钱粮拨付于国库……诸位也是这么想?”
刘健、李东阳内心凛然,开始胡思乱想,实在弄不明白小皇帝的意思。
都有点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于刘健想来,一码归一码,一事归一事,韩文虽然瞎喊了口号,并不代表刘健就认同。
因为,此例一开……改明天,皇帝陛下觉得内库钱不够了,又挪国库的钱去用怎么办?
大家好不容易阻止了弘治皇帝修庙宇,搞装修,某天小皇帝也来这么一出,该如何是好?
还是李东阳急智,立即想明白了。
国库就几百万两银子……这点银子,和小皇帝的零头比怕也比不过!
那么,陛下肯定是出于真心!
当然,陛下肯定又要弄幺蛾子!
李东阳想叉了,正德小皇帝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道:“全部拨付过去,肯定是不可能滴……”
正德小皇帝笑眯眯,拖长声音,继续道:“每年拨两千万银子予国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有一先决条件,还需刘公、李师傅、杨师傅、韩大人先答应朕!”
刘健立即喜上眉梢,第一次站起来,向着正德小皇帝深深躬身,道:“请陛下吩咐。”
正德小皇帝小脸一正,道:“第一,此钱必须用于民生民计;比如,各地修缮水利,建筑道路,储备粮食……诸卿,没问题罢!”
“卿”字一出,大家莫名其妙有些感动。
实在是,正德小皇帝除了第一次大朝会,其它时候,要么大人,要么称“公”,“卿”这个字,实在吝惜了些。
比如韩文,竟然是第一次听到;哪怕,是包含在一起。
刘健胡须抖动,小皇帝此言乃是应有之理,轮不到他不答应,当即正色答道:“自是如此!”
“很好!”
正德小皇帝继续道:“至于第二条,朕要诸卿勤查款项去向,不得有中饱私囊,私自截留之举……如何?”
这一条,也是应有之理,仍然轮不到刘健等人反抗。
众人立即点点头。
正德小皇帝抿抿嘴,心里暗笑,你们想要钱,朕给你……不过,朕的钱是那么好拿?你们可千万不要后悔!
“至于第三条,凡款项用处,无论六部何种名义申请,均需户部列专项流程,报内阁,朕派专人核实之后,方得动用!”
众人再一次点点头。
“第四,朕拟从大德银行专设一财务司,其具有复核、审查、支付……之权,此司由朕直辖,诸卿仅有建议、举报、投诉之权,不得干预财务司之正常运转……”
第一百八十五章、真正的皇帝
这一次,除了李东阳之外,谁都没明白小皇帝的意思。
于大家想来,就算皇帝陛下没出钱,难道陛下就不能监督、查证户部款项了?
皇权至上,谁敢阻拦小皇帝!
可大家都没不知道,正德小皇帝大喜如狂,犹如刚刚偷食了鱼儿的猫咪,乐不可支。
他下了大力气,让没让人看出端倪。
因为,奥妙就在于财务司,拥有了复核、审查、支付的权力之后,可以随时调查户部以及天下州府的银子去向。
暂时来说,以大德银行财务的专业,几乎是一查一个准!
正德小皇帝此举,表面上看来仍然是户部掌控财政,可实际上,大德银行只需调出不法证据,就可以随时剥夺户部的权力。
还让人无法可说!
并且,正德小皇帝可以借着这个名义,于大明各处开设大德银行分行。
一个有官府背书的钱庄,是不是非常值得小民信任?
当然是的!
在可见的将来,大德银行的业务,必然是呈飞腾之态。
但这仍然不是全部!
等大德银行业务量上升之后,等大德银行完成掌控之后,贪官污吏们的好日子到来了!
这些人,或者这些人的亲人,只需和大德银行有业务来往,就一查一个准!
正德小皇帝想要于各地安插自己人,他甚至可以不去看吏部脸色!哪怕吏部尚书武清,是他自己挑选的!
双管齐下,他完美地掌控了整个大明的人事权!
至此,他掌控了京畿京军,有忠心于他的宣府、大同、山海关边军,掌控了财政权,掌控了人事权,掌控了科举解释权……他还需要什么?
不需要了!
剩下的权力,必须要分润给大臣们!否则,大臣们一点实权都没有,事情还怎么干!
至此,他才可以说,他是真正的皇帝!
至此,他才真正的是,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正德小皇帝此时有些寂寞,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出他的心思,倒是让他有些遗憾。
不对,有一个……还是他!
李东阳!
正德小皇帝亲耳听到李东阳心脏砰砰乱跳,随即深深埋下头颅,就知道李东阳看穿了他的小机灵。
但这无所谓,他才不管这么多,堂堂正正行大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更遑论,他帝威一身,不曾强压,而是让众人心甘情愿,若有人事后反悔,只能说此人心中有鬼!
正德小皇帝微笑道:“贵利之事,朕再次强调,宜早不宜迟,鉴于旧年大雪灾,黄河工程仍然处于勘察阶段,今年水患几定到来……故,众卿听令!”
众人齐齐凛然。
“司礼监刘瑾,朕令尓由皇庄拨付粮食,按照百万人之数,旬月用度,务必于月内准备妥当!”
“王琼爱卿……”
众人但听得‘爱卿’二字,心中又是一抖。
正德小皇帝继续道:“王琼爱卿,朕令你主持漕运,兼陆运一事,但凡锦衣卫上报灾情,于第一时间完成物资运输。”
“工部尚书焦芳,朕令你准备帐篷、药材等一应赈灾物资,完善备勤!”
“至于其它……刘公……”正德小皇帝把头转向刘健,道:“鉴于明年开春经略辽东,朕意刘公主持赈灾大事,凡一应所需银两……朕额外拨付一千万两,由刘公全权处理罢!”
刘健一愣,张大嘴巴,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他被感动了!
于他这种政治家,说白了他已经七十有三,已经是可以安享晚年的年纪;若非是正德小皇帝刚刚继位,他有感于弘治先帝之恩,否则早已挂冠而去。
名,他这辈子有了!权,他这辈子也有了!利,刘氏一门尽享荣华,仓库禀足……说起来,还真没太大的追求。
更何况,他和小皇帝在一起……小皇帝还真不是弘治先帝那种淳淳君子!刘健可以打包票,朝堂上下能欺负小皇帝的……不是刘健看不起人,当真没有!
所以,他其实早有隐退之心!
小皇帝敢于托付巨资,来上一句‘全权’,这种气魄……让刘健顿生迟暮之感。
若是他再年轻个十多岁,身体还处于巅峰,处于未退化之态,陪着小皇帝干一票大的,他也心甘情愿。
说穿了,小皇帝文成武功,皆为当世之选,这种皇帝若是都不能有丰功伟绩,就算老刘眼瞎!
哪个当官的,不希望自己名留青史!
此刻,刘健既有老迈热忱,又叹人生迟暮,一时之间,张口无言。
正德小皇帝不等刘健发言,又继续道:“今年赈灾,凡各部有司,皆齐心协力,无论工部,以及户部……俱全力以赴!”
“当然,王鏊爱卿需尽快完成律法制定,韩大人配合丁口预算……”
井井有条的一系列事宜,就被小皇帝安排下去。
他安排的救灾制度,说白了也没什么出彩,就是一个字——快!
建立在锦衣卫的邮政系统上,连同王琼负责的漕运,先行储备大量物资,运输往各个高地,但有灾情,可以第一时间开始行动。
上辈子,他就弄出来这么一套系统!
只可惜,这套华夏千年以降最有效率的救援制度,不但被嘉靖小儿给扼杀了,还将正德皇帝的丰功伟绩,抹黑得一无是处!
这辈子,他依瓢画葫芦,再一次摆出来,为的不是这一次水患!
而是他知道,水患之后,地震、瘟疫陆续有来!
长江沿岸水患之后,黄河也有决堤之所,山西、陕西地震,江苏、山东等地塌方……这也是他今年哪怕有空,哪怕羽林卫虎贲卫已经成型,也不敢轻易用兵的原因。
因为,今年是一个大灾年!
他还知道,等到今年入冬,仍然是一场大雪灾,无论辽东,又或者草原,日子都不好过!
所以,哪怕河套平原、包克图等地,也仍然是纸上谈兵!
只不过,等今年一过,就是他腾出手脚,大展拳脚的时间了。
到那个时候,无论是草原,又或者辽东,甚或者国内……他心心念念的火车……好吧,他还没时间去搞!
但他现在有一个今年最重要的事情——科举!
锦衣卫把人找得七七八八,他也有了不少目标!
他要借着这次雪灾,将能清理的,都清理掉!
他要借着今年这难得的机会,至不济,要将山东、河北、河南、山西,打造成最坚固的基本盘!
第一百八十六章、给朕杀
这场办公室圆桌会议,完美达成了正德小皇帝的战略目的。
此时的他,工部有焦芳,刑部有王鏊,吏部有武清,礼部被他剥夺了科举权,户部被他掌控了财政,兵部虽未暂定新的人选,可人人都知道,刘大夏离开兵部,乃是板上钉钉。
对于刘健来说,虽然大家同意了制定一系列律法,可从内心来说,又或者以今日的儒家……说白了,今日的儒家还是往日的儒家么?
有了程朱之后,儒家还是那个,敢于血溅三尺的存在?
当然不是!
今日的儒家,实则已经将法家、墨家、黄老学派,甚至连佛家的思想,都杂七杂八掺杂了进来。
所以,刘健既已阻挡无力,又已经尽了维护士大夫阶层的心意,剩下的只能顺其自然。
而且,以刘健、谢迁、李东阳的见识,会看不出其中的好处?
他们能看到的!
他们心中也有不满!
无良士绅借着天灾、,肆意兼并土地,已经成为了大明去之不得的顽疾,对于这几位有抱负的大臣来说,他们是愿意做一些事情的。
哪怕他们本身也是士绅阶层,哪怕他们必须要维护士绅阶层,但他们同样知道……或者说,从小皇帝描述朝代不过三百年的种种原因中,小皇帝不曾说出口,却每每指向的,就是土地兼并。
故而,干掉一批人,保持士绅本身的纯净性,对于刘健、李东阳这种政治家来说,其实求之不得!
当然,对于焦芳这种政客来说,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儒家于千年之内,或者说至前宋以来,就没出现过反抗皇权……再或者说,就没出现过敢于、能反抗皇权的先例!
这一点,刘健也好,李东阳也罢,都没有做权臣的心思!
说白了,他们哪怕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政治基础,他们做不到!
几人更清晰地感知到,小皇帝一颗赤诚之心,他们从没见过,也从没想到过,他们此生,会遇上一个真正愿意改善社会底层的皇帝!
这是可以在史书上大书特书的仁政!
当然,一个阶层崛起,必然带来另一个阶层生存空间的压缩。
让几人隐隐约约有点不安!
这也是小皇帝哪怕大动手脚,却始终不曾于土地问题上露口风的原因,他要真来个去私有制化,玩通盘的国营……只会有一个结果,天下皆反!
王莽是怎么死的,还不是得罪了门阀大族阶层,又没能力把门阀弄死!
所以,别看正德小皇帝笑眯眯,偶尔脾气发得凶,实则心里那杆秤,他清清楚楚知道界限!
当其他人离去,小皇帝带着刘健、李东阳、杨廷和、刘瑾几人来到御书房,连同王鏊、王琼也来了。
李东阳心里一叹,他委实不知道,小皇帝是什么时候把两人收服的。
王鏊有大才,其于刑法极其专业,李东阳是知道的;他也知道,今日开始,王鏊再非刘健唯几的好友,更非他李东阳的良交。
这个人的政见,已经和几人完全对立起来,无论大家的目标是否一致,但是行动上、思路上已经南旋北辙.
李东阳有些后悔,至王鏊将王安石奉为人生偶像之际,他就应该想明白,也应该想到王鏊是什么样的人!
王安石是什么人?是在程朱之学氛围下,仍然敢于变法的人!
那个时候,他就不应该有提拔之举。
不过,李东阳也不太在乎,因为他知道,王鏊至今日起,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盯死,只要稍微行差踏错,就会面临群起而攻之局。
哪怕小皇帝能护王鏊,可能护一次两次……还能护一百次?
至于王琼,更让李东阳叹息。
这个须臾见算尽漕运钱粮的鬼才,本应是户部尚书最好的接替人选,还是他向小皇帝举荐,哪晓小皇帝手脚快,直接就截胡了。
李东阳偷偷安慰自己,这个徒弟好本事!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太监奉了茶之后,小皇帝幽幽开口:“锦衣卫密报,除山西之外,山东、河南以及南方,无救助之所,无救助之物,水患即至,如何救处?”
刘健几人黯然。
这年头,上行下效,政令不通,哪怕是弘治皇帝……说白了,弘治皇帝这种老好人主政,更是助长了这种歪风!
大家都知道,弘治皇帝心软,真出事了,让人去哭几哭就好!
不但官位保住了,说不定还能换个好地方!
大不了,多花点银子!
这里面,更有刘健几人的责任!
正德小皇帝继续,道:“朕拟杀一杀此种不良风,至今日,锦衣卫通传天下,接命令十日之内,各地州府县,必须准备妥善一切救援物资;大雨一起,立即召集民众聚集于安全区;之后,粮食、药物、帐篷必须全部到位;且同时,动员各州府县士绅富商,抑制物价,平价放粮!”
“朕有令,鉴于朝廷提前通报,各地州府县若视若罔闻,导致十死者,即免当地主官,死二十人者至上,让当地主官最好主动把人头交上来。”
“若是救助不力,但凡有超过百人,府追究州,州追究县,穷追到底!”
嘿嘿,小皇帝冷冽一笑,又让几人心惊胆跳。
几人也无话可说!
这一次,朝廷提前运输了粮食,运输了救助物质,通报了消息,若是当地官府不作为,能怪谁来?
别说小皇帝,就连刘健自己都想杀人!
刘健信心满满,正色道:“陛下安心,届时老臣亲赴济南,主持赈灾大局,还望陛下首肯。”
正德小皇帝思付起来。
他是真不愿意刘健去济南。
要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去累挂了怎么办?
虽然刘健很多政见于他不合,可只要刘健在,大明朝的政局就是稳定的。
朝廷内阁首辅,于稳定人心上,有着他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在这一点上来说,就连李东阳也比不上。
想了想,正德小皇帝道:“刘公,朕派御医与刘公一路同行。”
再转向王琼,道:“王爱卿,你作为刘公副手,督促一应物资运输;且同时,到处去看一看,走一走,但凡有不开眼的……”
小皇帝张嘴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说不出的意味深长:“给朕杀!”
第一百八十七章、双胞胎
这场大雪,正德小皇帝更担心长江两岸。
黄河鉴于疏浚未及,水患已是必然,朝廷也会根据此,做各种准备,但长江两岸就难说了!
万一湖广两地受灾,甚至波及到江西、安徽,事情就大条了。
好在成国公朱辅已经再次去了南京,多运输一些粮食物资去南京,就算有备无患。
但现在,这些对于正德小皇帝来说,都不重要了!
张太后怀胎十月,要生了!
正德小皇帝忐忑不安,生怕出什么岔子!
他仔细给张太后把过脉,却仍然担心!
其实,正德小皇帝先前,弘治皇帝与张太后曾经给他生了一个弟弟,还给他生了一个妹妹。
不过,他的弟弟妹妹,均是夭折!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只靠硬抗的年代,正德小皇帝深深忧虑!
他忧虑的是他自己!
正德小皇帝和高家小姐偷偷摸摸,逐渐发展至光明正大……连同夏皇后、林氏小莲,全部耕耘得极其勤奋!
只可惜,对着漫山遍野播种,现在仍然是颗粒无收!
让正德小皇帝有点绝望!
他也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兼前代皇帝……可以这么说,无论是仁宗高炽,还是宣宗,又或者代宗、英宗,以及成化、弘治帝,都有吞食金丹的习惯。
可这种金石狼虎之药,正德小皇帝从来敬谢不敏!
连同酒,他都控制得厉害,尽量浅尝即止!
可就算是这样,皇后、高小姐、林小莲,以及小皇帝后宫的几位妃子,他一个没落下的情况……毫无动静!
正德小皇帝有些心如死灰!
在地府的时候,他为此当然去学过现代医学……很可惜,他记了一肚子东西,大部分都无法理解。
这也是他转而研究中医之故!
正德小皇帝暗暗叹息:“医者不自医……”
旋即,又期待起来!
可以这么说,张太后腹中的子嗣,几乎决定了大明的未来走向!
若是男儿,只需正德小皇帝本身无子嗣,他几乎板上钉钉,就是未来的大明皇帝!正德小皇帝会把这个弟弟,用尽一切心力来培养!
若是女儿……正德小皇帝会于第一时间,去杀了兴王一系,然后立即从各地藩王中,收养十个八个!
经历了八百年地府之行,早将正德小皇帝那颗心,锤炼得坚硬如铁石,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有些焦躁。
也亏得是他,以无上意志硬生生压制了负面情绪。
他从日头等到日落,一直巍然不动,耐心等待着消息。
“哇!”婴儿啼哭的声音传出来。
正德小皇帝再也等待不了,连忙拉过一个戴口罩的宫女,问道:“去为朕看看,是男是女?”
不待宫女进入,稳婆小碎步迈出,欢喜道:“启禀陛下,母子平安。”
正德小皇帝闻言,情不自禁笑起来,嘴巴咧成了漏斗,声音有些颤颤地问:“当真是个男儿?”
稳婆道:“回禀陛下,正是!”
“哈哈哈哈!”
正德小皇帝大笑,吩咐身边刘瑾,道:“赏,重赏一应人等!”
这一刻,尘埃落定,正德小皇帝的心也大定!
等正德小皇帝回到御书房,独自一个人施施然品茶的时候,刘瑾忽然又来报:“陛下,太后诞下一位公主……”
正德小皇帝怔住了,一口茶水灌入气管,让他剧烈咳起来。
好半天,正德小皇帝才道:“女……公主??”
刘瑾笑嘻嘻地凑过来,道:“好教陛下得知,太后生的是双胞胎,头胎是个王爷,次胎是个公主……”
正德小皇帝:“……”
好吧,若不是稳婆打死不让进,正德小皇帝是一定要进去抱一抱婴儿的,夏皇后知道了,也两眼冒着光,情不自禁摸着肚子。
小皇帝这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
高氏小姐十七岁,夏皇后也才十六……正德小皇帝对自己有信心,相信在持之以恒的播种之下,必然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但年纪,却是莫大的桎梏!
这么想着,小皇帝去御马监找林小莲的时间就多了起来,至于是去骑……马还是人,除了红晕满面的林小莲,谁也不知道!
时间晃晃悠悠,第一滴雨就到了!
正德小皇帝把张破虏、朱鹫、柳一刀、夏助、张尹几人叫上,趁着夜色,至通州码头,顺水行舟,几百人悄无声息,第二日就到了济南。
济南恰好有正德小皇帝早年购买的一套大宅,刘健到济南主持大局,就住在这里。
正德小皇帝琢磨半晌,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去和刘健碰个面。
他上辈子吃了老大亏,其根由就在于没和文官搞好关系,这辈子他虽然一如既往讨厌文人,但表面功夫,却需要做一做。
而刘健,不但值得他做表面功夫,同时哪怕政见多有不同,却仍然是他尊敬的一位老人。
当然,二人之间仍然有共同政见,比如国库财政困难,刘健认为乃是斋醮、织价、冗官、营造以及诸多浪费,正德小皇帝就完全同意。
小皇帝继位之后,把斋醮这些虚头巴脑的动作直接停了;至于织价、冗官、营造这些事务,被小皇帝统统转化成皇庄的工厂。
看得小皇帝日进斗金,刘健虽然不同意,却也无可奈何,更是看得有些眼红;可是,刘健哪怕和李东阳商议了许久,也得不出国库充盈的方案。
两个木讷脑壳,办法除了节约之外,仍然是节约!
锦衣卫奏报,刘健到了济南之后,私下一律不见当地官员士绅,错非是去府衙谈论公事;便连接风宴,也是由刘健埋单,于大宅里请一干人等。
之后,刘健迅速找当地府衙,要了码头就近一块地势较高的空地,垫了青石板之后,由工部专业匠人灌注水泥,迅速修建仓库;顺道着,还修了近两公里的道路,直通码头。
等这位老人返回济南城,第一时间就传缴各地,令各地迅速筹集粮草。
真接触到实事,刘健才发现小皇帝杀人的预言,无比正确。
诸多士绅、粮商,仅仅抠抠巴巴随意捐赠些掺杂了沙子的糙米,就算完事;至于平粮价之事,诸多人直接表示不屑,连他这位首辅大臣都不放在眼里。
更有不法粮商,联络各商行拒绝低价售卖,将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
幸好,这个老头真不是迂腐的人,晚上就让护卫他的锦衣卫,请了粮商去喝茶。
第一百八十八章、可怕的白莲教
刘健在济南的消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正德小皇帝其实比刘健本人更清楚。
他这辈子登基之后,干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大力整顿了锦衣卫、东厂、西厂,外加影卫改制。
这几个令人闻之色变的恐怖机构,忽然变得悄无声息。
除了锦衣卫还在明面上出动,东厂、西厂已经由明面,完全转至地下。
同时,遍布天下的锦衣卫,借着通传“永不加赋”之际,不断深入县乡,深入各村、寨,顺手还处理了不少不法事。
一时间,倒让被严厉约束的锦衣卫,于民众之间的感官,名声一片大好!
尤其是,锦衣卫有钱之后,大量招募山匪巨盗,凡有名有姓、有实力的家伙,要么被割了脑袋,要么被锦衣卫铺天盖地的弩箭射成刺猬,要么就老老实实成为锦衣卫的一员。
但锦衣卫做的最有效的一件事,是招收了近百万的编外人员,统统是各地的青皮、二流子、小偷、浪荡人士。
这些人,战斗力不一定强,但打探消息,却是一等一厉害!
由夏助组织的情报分析机构,将各地呈送上来的情报,逐条归类,统筹分析,形成了极其恐怖的效率。
济南,也是锦衣卫的重镇之一。
锦衣卫于此地下的功夫,仅次于南京、昆明、苏州、杭州、南昌,更在成都、襄阳、西安、郑州之上。
所以,正德小皇帝来见刘健,当真是来慰问的。
普一见到刘健,小皇帝就发现刘健的须发白了些,想来是老头子最近劳累加剧,又不曾好好休息之故。
正德给刘健把了把脉,发现此老虽然面有疲惫之色,但血气旺盛,竟然一点不输年轻人,这才放下心。
王琼已经去了南京,那里是第三个大型中转站。
第二个中转站,乃是徐州。
刘健以为小皇帝是来视察工作,连忙安排吏员拿账薄,正德小皇帝把手一挥:“不看不看,朕信得过刘公,实不相瞒,朕来山东,是来追查白莲教余孽!”
刘健的脸色凝重起来。
由不得他不凝重,白莲教这个恐怖存在……可以这么说,什么藩王造反,诸侯起义,军阀割据,边臣二心……他们比起白莲教,都是渣渣!
这个造反组织,可以说是华夏最强大的造反派!
甚至可以说,是华夏千年以来,生命力最旺盛的造反组织!
没有之一!
至唐朝开始,无论是安禄山造反,或者五代十国割据一方,宋时巨匪叛乱,蒙元入侵,羁縻政策事变……就说最近一百年,靖难之役,土木堡事变,都隐隐约约有白莲教的影子!
这个可怕的存在,传承从未断绝!
什么狡兔三窟、有备无患、以假乱真……统统不配用来形容白莲教!
所以,刘健差一点就跳起来。
他还知道,每每天灾,就是白莲教大行其道的时候。
而且,这个组织……说白了,山东、河南几乎变成了白莲教的根据地!
但刘健担心的,还是这个组织千变万化,上一刻可能是你的亲密友人,下一刻就会将你挖心掏肺。
他们可能是富商,也可能是道士,又可能是流民,还可能是官员……以及,和尚、尼姑、乞丐、书生、小姐、妈咪、太监……都可能会是白莲教的人!
刘健最为恐惧的,还是这个组织拉拢士绅,特别有一手!
但凡白莲教寻找好目标,就会将富商洗脑成骨干份子,从而利用富商的财物,扩大他们的势力。
可以这么说,白莲教隐秘、诡异、战斗力强悍、洗脑能力一流,犹如攀附在大明身上的吸血鬼,又如大明的伴生物,极难清除。
兼白莲教的敛财能力,简直顶流,这个教派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携带巨资,花钱毫不手软!
想一想,无论是锦衣卫,又或者是影卫,这是何等强大的存在,就这样都不能将白莲教铲除,就可见一斑!
刘健立即明白了小皇帝的来意!
说实话,他原先并不赞同小皇帝亲至……但白莲教这个词,一下就把他打败了!
对付这个可怕的存在,他刘健也心里没底!
错非皇帝亲自出马,又或者,李东阳抛下一切,专门来对付白莲教!
刘健谓然叹息,道:“白莲余孽,每每死灰复燃,天灾出,白莲必现……”
正德小皇帝点点头,心头也有些沉重。
白莲教之所以可怕,并非是它有多少财富,会敛财,会洗脑,扩展势力迅速……说白了,白莲教当真敢组织大军,正德小皇帝反而开心得很。
羽林卫随意几千人,都能将白莲教灭了!
白莲教真正可怕的,是这个教派无孔不入,隐秘低调……白莲教最为拿手的,是煽动暴乱!
是的,这就是正德小皇帝担心的!
于天灾,民不聊生之际,白莲教但凡出手,就和小李飞刀一般,例不虚发!
当然……小皇帝之所以这么说,当然是瞎说!
他屁的白莲教消息都没有!
他就是贪玩!
他就是想出来透透气,看看民间真实的情况!
可他要直接对刘健说:“朕微服私访,体验民情……”
保证会被刘健喷得满脸狗血!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吓唬刘健,让刘健找不到借口喷他!
同时,他此行大摇大摆,也是故意放风给某些人!
离开京畿之前,他除了惯例通知英国公张懋:兹令英国公张懋入驻神机营,兹令阳武侯薛翰入驻羽林卫……
再发动了京师所有青皮,就无其它动作。
他想看看,他离开之后,京师内谁会搞动作,又有什么新动向。
又或者,他只带了几百人,更要看看,在大明的土地上,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来要他的脑袋!
最好是碰见几个大家伙,让小皇帝收割几个脑袋,再收割一遍财富,岂不快哉!
于是,见了刘健,表达了问候,表达了尊敬之意;之后,正德小皇帝悄无声息,和众人再次离开。
等他出现的时候,已经换了派头,改名为朱寿,人也出现在南京。
他身边,除了张破虏,就是张尹,再无其他人!
二人于夫子庙不断穿插,逛来逛去,好不惬意,正德小皇帝偶尔故意使坏,遇见小娘子,就把人往张破虏怀里推!
第一百八十九章、只打疼不打伤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南京作为衣冠南渡,汉民族存亡断续的根据地,更是作为六朝古都,天下文枢中心。兼南京作为次都,其政治意义,天然就比其他城市来得重要。
正德小皇帝跑来这里,当然不是和上辈子一样来找刘美人。
更不是和某个小少妇,约好了偷情。
他来南京,第一个是看风物人情;至于第二个,当然是办正事。
南京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他要在此地建设物流,还要在此地收购商铺,将此地作为经济中转站之重要一站,将之连接陆上丝绸之路。
本来,陆上丝绸的起点是西安,可西安通往西域……现在的西域,仍然是满速儿的天下,要缴纳过路费,被满速儿狠狠宰一刀,正德小皇帝是不愿意的。
但是,通过南京向北,至京杭运河入黄河,再从雁门关出发,交予达延汗,这条路就通畅了。
哪怕正德小皇帝于草原之外,能参与的程度极低,他也乐意。
因为往年被鞑靼人用垃圾来换的丝绸,现在真正卖出了高价,而且是极高的价格!
后面的钱,正德小皇帝暂时不去想,也没办法可想……达延汗和瓦剌、奥斯曼、波斯等如何勾兑,小皇帝才懒得操心。
对于小皇帝来说,到手的银子,才是银子!
他在这个时间点来做这个事情,也有寄望达延汗向西经略,让达延汗主力骑兵无法顾忌辽东;如此一来,等大明军队进入辽东,达延汗除了让兀良哈人捣捣乱,再无它法。
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明收了黑土地!
之后,才是正德小皇帝将草原收入囊中的时候。
这个煤矿、铁矿……兼拥有宝贵稀土资源的宝藏之地,正德小皇帝早决定,无论花费多大代价,都要永久并入华夏版图。
哪怕,于草原边界,再修一道长城也值得!
所以,南京……他来了!
当然,去干活的肯定不是他,而是他用得极为顺手的张荫,张破虏的族人。
等几人逛得够了,张破虏传音入密:“陛下,我们已经成功被人盯上了……”
正德小皇帝哈哈一笑,回道:“既然如此,就去找朱麟,看看他最近有没有长进;记得考较他功夫的时候,手下留情。”
张破虏嘿嘿笑道:“放心,只打疼,不打伤!”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在心,又有种回归于少年时,无法无天的感觉。
不由大感刺激!
两人都是绝顶高手,就大明来说,能于同时击杀二人的存在,几乎没有,故此二人大摇大摆,等到了成国公府邸,示意其他人自行府外守候,就偷偷摸摸溜了进去。
二人穿的都是一副书生装,张破虏拿出两个蒙面巾,二人各自蒙了一个,身体犹如轻烟,瞬间摸到了朱麟的练功房。
一段时间不见,几人身材变化极大,若非日日相处,还真不好分辨。
张破虏故意低喝一声,向着大汗淋漓的朱麟,一拳捣去。
朱麟瞬间醒觉,反手一拳,“嘭”!劲气四溅,炸出一个空气旋涡。
来人是高手!
朱麟全身汗毛炸开,双眼泛起警惕意味,鹰视狼顾,狠狠盯着来人。
自从小皇帝登基之前,朱麟就被小皇帝安排来了南京,连小皇帝大婚,都不曾回京;原本,成国公功成回京,他本拟顺途回归,仍然被小皇帝拦下了。
于南京,朱麟有重要任务。
收购丝绸、茶叶、瓷器、粮食、军需!
是望死里收,无限收购的那种!
小皇帝除了这个儿时一起长大的玩伴,也信不过其它人。
可朱麟根本不曾想到,小皇帝偷偷摸摸来了南京,更想不到,小皇帝与当代冠军侯,偷偷摸摸装成小贼,还来偷袭自己!
但朱麟也是个高傲性子,武烈拳最重气势,他也不叫人,依仗着刚刚热身,气血沸腾如汞浆,身体处于最佳战斗状态,狠狠一拳砸向张破虏。
武烈拳滚滚雷音,隐带沙场喋血之意味,明显是已经踏入凝练武道意志之境!
一个不小心,张破虏竟然挨了一拳。
旁边正德小皇帝哈哈大笑,才让朱麟反应过来。
相处十来年,彼此之间熟悉无比,朱麟立即认出了来人。
朱麟大叫:“殿下……不,陛下,破虏,你们怎会到此!”
正德小皇帝一把扯下蒙面巾,正要说话,张破虏大意之下挨了一拳,很是不忿,又想起刚刚对正德小皇帝吹的牛“只打疼”,他不揭开面巾,而是阴阳怪气:“本座可不是什么破虏,朱麟小毛驴,看招罢!”
双臂一展,又是一拳击出。
朱麟赤着上半身,大汗淋漓,周身热气腾腾,处于战意最强烈的时刻,闻言叫道:“好你个臭小子,待哥哥好好收拾你!”
二人不再说话,拳对拳,掌对掌,噼里啪啦一通乱打。
正德小皇帝看得眼热,很有上前与二人较量的冲动;只不过,到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要想再和少年时期,与众人一样胡乱厮打,却再无可能。
况且,他眼力何等高明,眼见二人比试,看出张破虏隐然有指点朱麟之意,干脆拖了张椅子,不紧不慢指点起朱麟来。
可是,哪怕有正德小皇帝指点,张破虏这个练武奇才,打得兴起之际,无数天马行空的创意被用出来,朱麟就慢慢不敌。
就这样,还是张破虏收敛了力气。
否则,以张破虏的真正实力,收拾朱麟也就三两下功夫。
没多久,朱麟就力气不继,连忙叫道:“破虏臭小子,再不收手,等下不招待你……”
张破虏手上不慢,嘴上道:“把你老爹的好酒拿出来!”
朱麟一边招架,一边道:“好好好!”
张破虏这才收手。
朱麟舒展身体,感觉被张破虏打中的地方,又酸又疼,苦笑道:“看来又要疼上几天了。”
正德小皇帝笑道:“按照朕教的呼吸法门,细细体悟,等下吃饭也别停,自有你的好处!”
朱麟这才大喜,一大堆的马屁,立即从嘴里崩出来。
张破虏也揭开面巾,一把抱住满身大汗的朱麟,大叫:“小毛驴,想破虏哥哥没有!”
朱麟反手紧紧抱住张破虏,嘴里却嫌弃道:“小毛孩,一点也不尊老爱幼。”
张破虏哈哈一笑,毫不在意。
几人丝毫没有长时间不见的隔阂,反而是兄弟感情若炽,阴阳怪气损来损去,互相调侃,连就餐的路上都不停歇。
第一百九十章、童子功不练也罢
正德小皇帝不怎么喝酒,倒是张破虏喝得不少。
一两年来,这家伙身材长得几可比拟柳一刀,双臂过膝,已经大变了模样。
席间,朱麟提议:“陛下,观小毛孩……仍然是小毛孩,要不要带他去把人生大事办了?”
正德小皇帝一愣,这才发现张破虏果然还是个雏,调笑道:“他的童子功还未大成,就算了罢!”
旋即故意道:“等再过几年,就差不多了!”
张破虏满脸通红,任二人如何调笑,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拿起酒碗,使劲逼着朱麟喝酒。
此情此景,让正德小皇帝心有所感,忍不住狠狠喝了几杯。
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十个小霸王中,与正德小皇帝感情最好的,始终是张破虏。
至小,无论正德小皇帝是对的,又或者是错的,张破虏都一如既往,坚定站在正德小皇帝身后。
二人与人打架,哪怕鼻青脸肿,也是抱团齐心,共同进退。
可这个至小被满朝文武誉为绝世良将的张破虏,却在上一世,于达延汗叩关一战当中,黯然陨落。
并且,是为了保护正德小皇帝而陨落。
这让小皇帝心如刀绞。
这辈子,正德小皇帝武功有成,第一个就逼着张破虏练功,也逼得张破虏武功大进;一直到张破虏成为当世罕有的高手,他才放松。
他于文韬武略,指点最多的,其实也就两个人,一个人是小皇帝的表哥薛翰,另外一个仍然是张破虏。
宣府大战之后,一直到小皇帝登基,正德小皇帝终于给张破虏赐爵。
冠军侯张破虏!
他虽未明说,但个中之意,朝廷上下无论是谁,都看得清楚明白。
日后,北征草原,永解华夏之患,必然是张破虏!
但正德小皇帝现在担心的,竟然是张破虏的婚事。
这个家伙不晓得看上哪家妹纸,张懋说了几次亲,张破虏都咬紧牙关,打死也不同意。
正德小皇帝好奇之下,令锦衣卫去打听,才得知张破虏喜欢上了,京畿附近一个羊倌的女儿……其实是原先的养马农!
究其根本,乃是上一代英国公南征交趾,追随张辅回归大明的汉人。
那户人家的女儿,倒也生得别致,花容月貌,身材姣好,女儿家的优势样样不缺。
偏偏,张懋也是个脾气怪的。
得知儿子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就开始故意和儿子为难。
于英国公张懋看来,劳资不在乎你娶哪家闺女,但你小子这么嚣张,这么不给老爹面子,劳资就不着急去提亲!
若只是如此也罢,大不了正德小皇帝亲自去做媒人,想来英国公也不会多说话。
偏偏,那户养马农的女儿,也是个性烈的!
原本,张破虏扮成个普通少年,少女极为心动,二人卿卿我我,花前月下,月下盟誓……可得知张破虏身份之后,少女翻脸了!
因为,这个少女的大兄,竟然和张破虏的大兄张勋,也是张仑的死鬼老爹,竟然有一段恩怨。
韩氏少女大兄的双腿,就是被张勋打断的!
兼少女的二兄,死在神机营……神机营谁是老大,当然是张懋!
甚至,张辅远征安南……远征交趾,带回来韩氏一族之后,并未兑现韩氏功勋,还……总之,与英国公一系展开了几十年的不愉快。
这种不愉快,一直延续到娇俏可人,花容月貌的小妹纸!
这种狗血故事,让正德小皇帝也无可奈何。
他甚至起了抢亲,又或者指婚的心思,奈何张破虏打死也不同意。
之后锦衣卫再查,发现还真是老张家不对。
彼时,张辅还不曾得继英国公,以右副将军之职位,随成国公朱能南征安南(多年后才改名为交趾),得韩氏大力相助——那一代也有位韩氏小娘子,深恋张辅。
可佳人命薄,不成真个与张辅成就好事。
这也罢了,真正令韩氏与张氏交恶的,还是韩氏子弟追随张辅征战安南,死伤无算……但最后,涉及汉王与太子朱高炽的斗争,韩氏竟然无一封赏。
这笔账,自然就算到了张辅头上。
之后,又发生了张勋与韩小娘大兄的龌龊,以及韩小娘二兄莫名其妙陨落在神机营……偏偏,张氏认为张勋之所以早亡,与韩氏也相关!
恩怨交织,总之乱得一塌糊涂!
故此,张懋知道此事之后,蒙头喝了三天大酒;韩氏小娘子知晓张破虏身份之后,也打死不嫁。
一对大好鸳鸯,就此形销骨立。
但正德小皇帝对此,却愈发上心!
因为,上辈子张破虏无后,这辈子张破虏还要敢无后……正德小皇帝也不怕张破虏怨恨他,他打算直接把张破虏绑了,然后丢韩氏小娘床上去。
又或者,多找几个妙龄女子,总要让张破虏生……不对,张破虏是男的,只能让那几个妙龄女子给张破虏生几个!
喝了大半天,朱麟忽然问道:“殿下……不,陛下,您要呆多久,明日去秦淮河,顺便帮小毛孩把大事办了?”
“什么童子功,不练也罢!”
童子功,自然是正德小皇帝开的玩笑,但去秦淮河逛一逛,还真对了小皇帝心思。
倒不是为了帮张破虏破雏,而是锦衣卫已经传来情报,有心人已经向南京聚集。
正德小皇帝沉吟起来。
他这一趟,带的人手都是精兵强将,不说他自己,张破虏,朱鹫、柳一刀、张尹都是凝练武道意志……又或者武道意志大成的高手。
最差的一个夏助,也武道有成。
至于其它,百来个陌刀卫,都是久经训练,杀伐果断的强人;再加上朱鹫训练的一批人,暗中的影卫,以及可以随时调动的锦衣卫……连同成国公朱辅,随时能调动南京卫。
最强大的,还是陌刀卫以及锦衣卫的小型弩箭,于两百米范围内,能破甲的变态玩意。
有了这些,哪怕万人来攻,他的安全也无虞。
但正德小皇帝并不想这么快,也没打算提前发动!
一是对方若只是来几个小鱼小虾,他根本懒得露面;二是此行检验土地,同时完成码头、商铺、仓库选址,也刻不容缓;至于第三,则是他要等消息!
有关于萧敬的消息,有关于刺杀他的倭人消息,有关于潜入大明兀良哈骑士的消息!
正德小皇帝抿了抿嘴,悠悠道:“过几日罢,这几日就住在国公府,处理些事……等诸事皆宜,再引蛇出洞!”
第一百九十一章、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
经历了地府八百年,愣是把一个喜好玩闹,贪图新鲜,好奇深重的家伙,变成了耐得住寂寞的家伙。
几天下来,正德小皇帝真没出去玩,没去南京行宫,没去拜祭谁,也没去秦淮河,让张破虏不断念叨秦淮河的好。
正德小皇帝发笑,这个只会打嘴炮的家伙,真找个妹纸送他,保证这小子浑身僵硬,全身只有一处发软。
小皇帝把夏助等人统统打发了出去,身边就留下张尹,连同张破虏、朱麟,以及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小财主徐鹏举。
可今天,这些人都不在。
因为,张永刚好到了南京,被影卫直接带了来见正德小皇帝。
张永颇有军事才干,行军打仗一道,较之刘瑾、谷大用要强上许多,这厮带着些番子,连同百十个锦衣卫,不但跑到了广西,还跑了一趟广州。
之后,顺着水路,沿长江向东,到了南京打尖,就被影卫找到了。
张永的脸,一如既往白嫩,一路奔波下来,这家伙反而更白了。
张永笑眯眯地上前磕头,抬起头的那一刻两眼通红,继而变得水汪汪,旋即豆大的泪珠就流淌下来,然后开始嚎叫:“陛下,想死奴才了!”
正德小皇帝笑眯眯地看着张永,这个狗东西的绝活,比刘瑾谷大用要强得多;但凡这家伙要流马尿,其专业程度,比后世的影帝影后也不遑多让。
可小皇帝是了解这家伙的!
这厮不但敢亲历箭矢,冲锋上阵,还是行军布阵的一把好手;因为,这厮的人生偶像竟然是郑和!
就是成祖朱棣时期的三宝太监!
隐藏白嫩大脸,与眼泪收放自如之下的,是一颗奔放不羁的心灵。
正德小皇帝之所以未给张永安排位置,不是刘瑾霸占了司礼监,也不是苗逵仍然占据御马监,而是他对张永早有安排。
将来,大明海军的监军!
除了这个私下里,偷偷给正德小皇帝灌输海洋概念的狗太监,之外再无他人!
对于,上辈子小皇帝是动过心的,只不过拗不过文武大臣,兼他上一世也不懂海洋的重要性;可这辈子,小皇帝根本不与人商议,直接把朝鲜的船拿过来做样板,还让丁大匠,以及他的宝贝徒弟徐焕,一起参与海船制造。
于海船打造一事,小皇帝不但亲自参与,其耗费心力,花费的资金也是天文数字。
见正德小皇帝笑眯眯,虽有亲切之意,却笑吟吟地等着自己拍马屁,张永脸色逐渐变了。
这个太监虽然是影帝,可拍马屁这门功夫,连苗逵都不如。
除了来来去去“陛下,奴才想死你了”,又或者“陛下,您精气神真好”,再或者“陛下,您真厉害”之外,再无新鲜词汇。
见张永逐渐尴尬,正德小皇帝终于忍不住笑起来,道:“朕几个伴伴中,就你不会说些好听的话儿。”
张永尴尬道:“老张只会给陛下办实事,真个不擅长讨喜话……”
好吧,正德开始与张永谈正事。
张永道:“启禀陛下,崖州岛已经选好位置,兼收购了绝大部分土地,岛上生活的小民,也得了银子,近乎全数迁徙……”
正德连忙问:“那些小民可已安置好?”
张永拍着胸脯,道:“陛下放心,奴才于广州一带收购了大量土地,优先安置崖州之民。”
正德小皇帝点点头,等张永继续说:“奴才之后去了广州,将西村旧址周遭,连同近港、虎门地区,收购了诸多土地,就等修缮道路了。”
“另外,奴才令手下由江西、江苏等地,招募了大量瓷匠,也于当地请人重建了窑瓷厂……”
正德小皇帝不掩饰喜色,对张永此行,感觉极其满意。
张永出发之时,仅仅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去崖州,也就是后世海南三亚,去找一处可建深水港的地方。
但这个太监办事用心,举一反三,立即想了许多……陛下既然要开海禁,要贸易,那就近生产丝绸,烧制瓷器,是不是更便捷些?
这么一想,张永灵感如泉涌!
他瞬间想到了广州,这个宋朝海上“窑瓷”之路的起点。
西村窑旧厂!
此时,西村窑虽然仍然有人烧制……但说老实话,被江西及北方等地打得落花流水。
随着时间推移,大部分旧址已经荒芜。
张永刚好捡了个大便宜!
之后,他又去虎门收购了老大一片土地,令正德小皇帝看得咋舌。
因为,这个地方怕不是一直从虎门,收购到了澳门!甚至,把后世的江门、珠海、中山都给收圆了!
但花的钱,却不过堪堪百万银子。
张永并未用强,他一到该地,就发现杂草丛生,几近荒芜……说实在的,宋蒙崖山海战之后,蒙古人鉴于死的人太多,怕有冤魂索仇,故下令不许人靠近;兼大明开国之后,又严令海禁;更兼,此地近伶仃洋,外海海盗呼啸,最喜此种蛮荒之地。
生活在此地的,几乎是迁徙无望,多耕少收,又或者偷偷下海之民。
比如澳门,就是一个荒芜小岛;若非是渔民偷偷出海,需要个落脚之处,兼此地亦有水源,否则铁定是个孤岛。
故此,此地不但人少,连地也未开垦多少。
那个地主老财一听张永的来意,连连拍着胸脯,说无论是土地收购,又或者凭证办理,连同说服其他人,统统包在他身上。
就这样,忙了数日,那个白嫩可以和张永一拼的地主,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将此事办妥了。
张永亦未去迁徙此地之民,反而是依照正德小皇帝的心意,和此地小民重新签了一份合同——无论农具、耕牛、粮种、水利,连同小民的房舍,统统由张永负责,小民们只负责耕种,之中收获的三成,归于张永。
别看大明十五税一,可要再加上乱七八糟的税收,小民种一亩地,能到手有三成,就已经是天大好事,更遑论张永保证,一应苛捐杂税由张永负责缴纳;天灾时,更由张永负责救济。
天大的利好之下,小民云集而来!
若非是张永着急去江西,他非得将此地好好经营一番。
之后,张永留下了几个锦衣卫,给当地府县塞了些银子……不得不说,天子的亲近太监给地方官塞银子,唬得一票人鸡飞狗跳。
张永阴恻恻地道:“咱家好处也给了,礼数也尽了,可要咱家办的事情出了岔子……诸位大人,届时休怪咱家不讲情面!”
一应地方官,连忙点头不跌,办事效率忽然创造了历史记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朵颜三卫
张永此行回京,一是去找刘瑾要些银子,用来采购农具,粮种,耕牛;二是找谷大用委派几个匠人,去指导水利修缮;三是要觐见小皇帝,诉说自己劳苦功高。
拉拢和小皇帝之间的感情,避免刘瑾、谷大用、高凤、魏彬那些狗东西说坏话,才能让陛下不至于忘了自己,也能信任自己!
同时,崖州岛、广州、虎门等地准备建设,一应物资也要开始准备。
小皇帝想了想,道:“怕是要辛苦伴伴了!”
“天津船厂已经造好两艘大型海船,即将开始远洋试航;朕的意思,仅仅依靠崖州一个补给点……不,暂时来说,崖州也好,虎门也罢,无非都是中转站而已。”
“崖州岛要建设成为补给点,建设成根据地,其隔绝陆路是最大的桎梏,倒是广州先天条件……就建设于广州就近罢,只需修一条百公里左右马路,由三轮车运输,便能连接水运,从而解决物流。”
“但朕的意思是,泉州与杭州!”
“尤其是杭州湾!”
“杭州湾无论东西,都具备建设条件,且此地作为内通长江之战略要地,无论是建新的船厂造船,又或者建设港口,其先天优势,堪称无可比拟!”
“至于泉州,于旧有位置之上,亦能很快建设港口。”
“泉州此地,鉴于杭州湾船厂、水运优先,亦暂时作为中转站!”
“你低调进入二地,无须怕花钱,无论是贿赂当地太监,又或者贿赂当地官员,让他们为你出主意;你的目标只有一个,将此二地收购回来!”
“本次,你做幕后之人,锦衣卫挑选个机灵靠谱的做头面人物……”
正德小皇帝也无奈,他不但最近花钱花得极狠,连要收购杭州湾这种地方,都要低调行事!
想了想上辈子,一声令下,朝廷直接就霸占了……不过,爽倒是爽了,后遗症却一大堆!
这辈子,他虽然把刘大夏关了禁闭,让刘大夏闭门思过,不让刘大夏出门……但是,刘健、李东阳、谢迁、韩文、李梦阳、屠勋、屠镛、汤礼敬、陈霆、徐昂、陶谐、刘郤、艾洪、吕翀、任惠、李光翰、戴铣、徐蕃、牧相、徐暹、任良弼、葛嵩、赵士贤,御史陈琳、贡安甫、史良佐、曹闵、王弘、任诺、李熙、王蕃、葛浩、陆昆、张鸣凤、萧乾元、姚学礼、黄昭道、蒋钦、薄彦徽、潘镗、王良臣、赵佑、何天衢、徐珏、杨璋、熊卓、朱廷声、刘玉,又或者,周南、张鼐、马中锡、汤全、刘宪、孙禄、冒政、方矩、华福、金献民、刘逊、郭绪、张翼、刘绎、王荩……都是能把正德小皇帝吵得无法睡觉的人物!
这些人要集体发动,就是大朝会罢工,百官逼宫的局面!
他要想不至于政局动荡,说不定天字第一号狗腿子焦芳被人打死,小皇帝也不能干什么!
所以,这辈子低调干活,悄咪咪进村,开枪的不要!
同时,他此时不但不能惊动朝廷,更不能惊动江南士绅,还不能惊动他下一个要对付的对象。
宁王!
宁王是谁?
宁王本是燕王的好兄弟,是跺跺脚,就能震得辽东抖三抖的角色!
因为,宁王本来叫做辽王!
类似兀良哈,朵颜三卫这种纵横天下,无人敢轻摄其锋的无敌骑兵,原本只是辽王的狗腿子!
是辽王座下最凶狠的猎犬!
当年朱元璋天下无敌的骑兵,吊打张士诚,痛殴陈友谅,驱除元顺帝,辽王功勋起码占一半!
等朱元璋当了皇帝之后,辽王经略辽东,镇压不服,负责修建数千里长城,令辽东差一点永为大明屏障!
只可惜,辽王被燕王朱棣给忽悠瘸了!
靖难之役时,辽王派出朵颜三卫,帮忙朱棣攻打南京,夺了天下之后,朱棣不但不提共天下,还嫌辽王碍事,更怕距离北平最近的辽王再来一次靖难,于是一声令下,把辽王扔去了江西!
于是,燕王朱棣的皇帝位置安全了!
但也因为如此,失去了一位以武力横压辽东的王爷,辽东也失去了一个臣服的主人;于是,朵颜三卫也好,女真人也罢,鲜卑后裔、朝鲜……让辽东数千里长城成为了摆设!
以致于,满清入关之后,觉得当年被辽王呼喝来去,连狗都不如的这段往事,羞耻无比,不但拆了长城,还抹去了这段历史。
若非如此,有这段长城在,什么库页岛,海参崴,老毛子想要拿去,门都没有!
甚至于,朱瞻基还干了一件更蠢的事情!
辽王入江西就藩之后,他鉴于经略辽东耗费甚巨,干脆撤销了奴儿干都司,从而让辽东各族势力不断壮大,以致于尾大不掉,成为了大明陨落的起因。
而辽王变成宁王之后,将江西这片被朱元璋与陈友谅打烂的地方,经营得井井有序,百姓安泰,经济发达丝毫不亚于江南!
甚至,福建能成为仅次于江南、江西的经济重镇,也是托了宁王之福。
锦衣卫传来的密报,宁王可不管朝廷是否海禁……正德小皇帝判断,怕是海洋走私后台最大的老板,就是宁王。
百年下来,宁王一系之富有,令人瞠目结舌。
以白玉铺地,黄金嵌梁,象牙做箸,白银为盘,真丝为帘,连宁王下人用的马桶,据说都是黄金做的!
所以,正德小皇帝深度怀疑,当年消失的兀良哈人,去寻了他们的旧主子!
更因为,也只有宁王这种有钱的,一直对燕王一系不满的王爷,才有实力与野心,去干涉宫廷,去贿赂百官!
甚至,上辈子正德小皇帝也收过宁王的贿赂——宁王的卫队编制一直超标,朝廷诸公嚷嚷着宁王僭越,但宁王的金钱攻势之下,小皇帝不以为许,导致了宁王野心愈发膨胀。
再加上,宁王有船队,有远洋……那么,收买几个东瀛高手,是不是轻而易举?
当然,朝鲜也有可能!
但朝鲜大君只要不是傻子,在东瀛、女真人前后包夹情况下,东瀛时刻准备上岸的情况下,朝鲜大君敢行刺宗主国太子,就是找死!
所以,这一切的苗头……包括华昹那个弹劾唐伯虎的狗东西,竟然去了福建当布政使……再加上其对福建的影响,福建林氏为宁王卖命……
宁王你该死!
正德小皇帝忽然暴怒起来!
就为了个皇帝宝座,你敢让林氏大开永安堡,让鞑靼人长驱直入……朕非要拧下你的脑袋!
第一百九十三章、布局天下
张永当然不知道正德小皇帝思想开了小差,还以为有什么话不方便对自己说,心下揣揣,暗自思索……是不是老张贪污……不对,老张没贪污!
那么,是老张私下养了个小娘,被陛下知道了?
也不对诶,陛下吩咐过,只要不在皇宫内苑找对食,在外面无所谓!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
张永把白脸挤出笑容,笑嘻嘻讨好:“陛下您看,奴才把陛下说的,都记在小本子上面了,还是陛下说得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正德小皇帝回过神,发现自己思路走岔了。
想了想,正德小皇帝觉得吩咐得差不多,旋即又想起,花钱如流水,也不知账房还有多少银子……当年金朝的藏金,是不是该去取了,反正驸马被抓了,去找姑姑谈个条件,把藏金之地要过来,想来不是难事罢!
“唔……很好!”
正德小皇帝给张永竖个大拇指,以示赞许,喜得张永眉花眼笑。
说实话,在正德小皇帝心目中,张永当真是办事效率极高之人;上辈子,张永被任命为陕甘督军,督宁夏、固原、甘肃军务;无论是面对鞑靼人,还是瓦剌人,这个太监督促粮草,亲自冲锋,毫不畏敌,成功博得一众军士信任。
于安化王叛乱之际,张永负责粮草,可谁都没想到,负责押运粮草的军队,竟然跑到了负责先锋的指挥佥事仇钺前面;此举大大刺激了朝廷官军,于最短的时间,就擒了安化王朱寘鐇。
但这辈子,怕是张永再无法和杨一清搭档!
正德小皇帝对张永的信任,不亚于刘瑾等人,故将来数万,甚至数十万的海军,以及小皇帝庞大的海洋贸易,就必须要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人监督。
这个人,只会是以郑和为榜样,对大海抱有无限热忱的张永!
所以,正德小皇帝不吝惜夸赞,更不乏提点与交心。
整个下午,正德小皇帝与张永二人,围着矮几,分两方对坐,小皇帝把心里所想,将来要做的,但凡能说出口的,都尽数交代一遍,激动得张永两眼通红,眼泪说来就来!
待第二日天还未亮,被张破虏、朱麟围着敬酒的张永,就爬了起来,对着正德小皇帝房间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扬长而去。
待张永走后不久,张荫就来找了正德小皇帝。
现在的张萌,可以这么说,几乎成为了正德小皇帝与张懋的纽带,甚至某些事情上,比张懋还更得信任。
这厮还捞了个勋爵,虽然不是世袭,也好歹是个子爵,见人高一等。
在正德小皇帝时不时提点之下,张荫也以一个迅猛的速度在成长;不过,他成长的是商业,却不是武功!
大德银行,皇庄,翡翠,物流,贸易……除了土地收购之外,这些事情都有张荫的影子。
可见正德小皇帝对张荫的信任,也可见张荫的能力!
大德银行于南京的分行,已经于云南分行之后,正式开业,张荫作为南京分行的掌柜,将云南业务丢给了锦衣卫的专才。
因为,云南的业务……说白了,是小皇帝对付东南亚的金融手段,也是给张荫用来练手的。
现在,云南向西,无论是金边、南掌(真腊)、安南、缅甸、满刺加、暹罗、苏禄国、占城、爪哇,几乎都在使用大德银行的钞票。
大德银行仅仅靠着在东南亚放贷的业务,就赚得盆满钵满,比小皇帝的翡翠、物流生意,来钱来得更快!
锦衣卫也靠着大德银行提供的资金,激活了近五十年,以及百年前就潜伏进南亚的暗子,借着这些暗子提供的助力,不断发展壮大。
正德小皇帝每每想起,若非葡萄牙人已经到了锡兰,于南亚的天价费用,若是用于国内,他现在怕是自动步枪都造出来了。
但这些花费是值得的,南亚现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锦衣卫的法眼。
甚至,于马六甲,锦衣卫联系了许多自宋末就迁徙于此地的汉人……前宋遗民!
在这些前宋遗民的帮助之下,锦衣卫已经于马六甲,购买了大量土地,就等大军一到,便可以开始建设。
从而将马六甲,打造成永不陷落的超级战舰!
现在,鉴于正德小皇帝需要经略辽东,需要转移达延汗的注意力,需要将草原的强大力量迁移至西,所以张荫就必须常驻南京。
张荫,也成为正德小皇帝棋局中,沟通南北,协调东西的重要人物!
张荫道:“陛下,臣于秦淮河沿岸,购买了大量地皮,经过工匠探测,明年开春,此地便可建设成功大型仓储中心,漕运中心。”
是的,南京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调度中心。
无论是向北调集丝绸、瓷器、茶叶、皮衣等手工作物,还是由西南而来的铁矿、翡翠、粮食,又或者通过将来作为通向杭州湾的中转站,都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没办法,正德小皇帝的银子,还未多得可以肆意进行大建设,可以随意修公路,更别说修铁路的情况之下,南京就是最好的地方。
甚至,正德小皇帝还打算于此地设置一支水军,无论是南下大洋,剿灭倭寇,出巡大小琉球,又或者西下鄱阳湖,围剿水匪,都是极具战略性的重镇要地。
扼守了南京,就等于掌握了湖南湖北,以及江西的咽喉!
甚至于,在重庆府再建一军,哪怕正德小皇帝再怎么胡乱倒腾,导致儒家叛乱,白莲教起义,各地藩王造反,小皇帝也毫不在意。
他于北方,将北方四省打造成了根据地,拥有数十万精锐京军,兼大同、宣府、蓟州、延绥等重镇对他忠心耿耿,再经略了辽东,扼守了长江之险峻,天下尽入瓮中!
只要完成这些布局,什么宁王,什么不法,什么儒家,都是渣渣!
反手就能覆灭!
到那个时候,天下才真正是皇帝的天下!
到那个时候,正德小皇帝才可以大肆进行改革!
而且,是随心所欲地改革!
只要他让小民有饭吃,天下无论如何动荡……又或者,得到安胎神药的鞑靼人,聚集百万大军而来,都只会是正德小皇帝的下酒菜!
第一百九十四章、抓贼
把张荫打发去干活,正德小皇帝就打算去到处逛一逛;因为,在朱氏瓮城里呆了五六天,他不但闲得骨头发霉,四面八方向南京汇聚的人,也越来越多!
小皇帝一点也不在意,任由暗里波涛汹涌,他却平静如水。
人到处来,他也到处去。
除了南京文庙之外,几乎被他逛了个遍。
怪事也在这里,他此次出现于南京各地,虽未展示仪仗,也没拉个大横幅,但有心人要是不知道他是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德小皇帝等了老半天,偶尔还故意暴露要害,又或者在一些易攻难守之地停留,这些人都不动手。
这让小皇帝纳闷!
等回到瓮城,张破虏一头雾水,问道:“陛下,对方是否已经了解我等布置?”
正德小皇帝愕然,旋即反问道:“我们布置什么了?”
张破虏也愕然,摸摸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
朱麟脸色坚毅,沉声道:“陛下,既然引蛇出洞不成,不如主动出击?”
这倒是个好办法!
和正德小皇帝的心思,一模一样!
但他忽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前几日专注于南京的物流、码头、仓储方案设计,这几日一门心思想着引蛇出洞,是以到处游玩,却忽略了最大的现实。
水患开始了!
此时,开封以东,济南以南,整个兖州府、菏泽、济宁,黄河与运河合流奔放,丰县、沛县、萧县、虞县已成滔天,徐州岌岌可危;长江段,荆州以南,长沙以北,尽成泽国!
嘶!正德小皇帝牙疼起来。
敌人哪里是不想要他的命,哪里是不敢砍他的脑袋!
只怕是运河暴涨,江河断道,流涂浅滩,舟船难行,信息根本无法到达而已!
就说济南到南京,徐州段码头冲毁,漕船断裂,居民流离失所;至于长江荆州处,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下游鄱阳湖,导致鄱阳湖水有垮塌堤岸之势。
这个时候,哪怕是砍了他的脑袋,又怎能运输去九江;又或者,哪怕是小皇帝与他的护卫全部死光了,南昌的大军又如何出动。
洪水过处,犹如饕餮巨口,将沿途一切吞没,泥沙灌地,道途崎岖。
此时,不但南京失去了北方如济南,更远处京师的联系;便是想要砍脑袋的人,也和福建、江西失联。
别看此地与鄱阳湖貌似一舟即至,可说得不好听,现在是龙王爷在闹脾气,谁敢开船出来,一口就能被吞了。
即便是稍微偏航,进入浅滩,也只得一个等死的局面。
收到这个消息,小皇帝豁然开朗,他心里立即下了决断,出击!
这也是最好的主动出击机会!
他决心一下,众人竟然没一个劝的;朱鹫喜笑颜开,已经很久没有动真格,他已经憋坏了;张尹神色沉稳,无论小皇帝去哪里,他始终会稳守小皇帝周边,所以去哪里都无所;朱麟跃跃欲试,这家伙最近武功暴涨,正处于战斗意志最渴望的时候,有架打了,昏昏欲睡立即变成活蹦乱跳。
反而是张破虏,身躯一震,犹如换了个人,一身气息瞬间调息至,变成一个普通人。
小皇帝讶异地看张破虏,道:“破虏,你进步很快!”
张破虏点点头,微笑以对,一言不发。
夏助人微言轻……这里无论是小皇帝,又或者稳如泰山的成国公朱辅,以及张破虏、朱鹫、朱麟,都是一群战斗狂人。
最狂热的那一个,还是小皇帝。
夏助把手一摊,无奈道:“暴雨如倾盆之势……算了,我们分析情报罢!”
夏助摊开情报,道:“陛下,夫子庙附近大钟山,观音林,东至栖霞山,南有仙林,皆为敌酋聚集之处……”
“夫子庙聚集了敌人的暗探、明探,是对方的情报交流中心;观音林位于长江边缘,乃是对方撤退之地;栖霞山作为对方次要撤退之地,也聚集了大量好手;至于有仙林,人虽不多,却是地方主力所在。”
夏助询问道:“陛下……”
小皇帝点点头,对着情报与地图看了几眼,摸着光滑的下巴思索片刻,道:“按照道理来说,这么些小鱼小虾,理应一网打尽……不过,朕另有安排,还需放些活口回去。”
“故此,朱鹫将军!”
朱鹫神色一紧,旋即喜笑颜开,咧嘴道:“启禀陛下,末将在此,请陛下吩咐!”
小皇帝温和地笑道:“倒也无须严肃,几个小鱼小虾而已,朱鹫将军沿岸去捣毁栖霞山,鉴于此地为对方次要撤退之地,估计重要人物也没几个,能活捉尽量活捉,负隅顽抗者,杀!”
朱鹫神色并不放松,他当然知道正德小皇帝所谓“小鱼小虾”,并没有那么不堪,对方虽不能与羽林卫比拟训练有素,但杀人越货,杀人如麻,心狠手辣,警醒狡诈,远远过之!
可以这么说,敢来袭击皇帝的,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选手。
羽林卫能够依仗的,是于大雨中仍然能例不虚发的破甲连弩!只需结成军阵,以连弩杀伤敌方有生力量,剩下小股劲匪,自然手到擒来。
可要稍微松懈,又或者轻敌,战斗结果就未尝可知。
正德小皇帝见朱鹫神色并不放松,而是真正进入战斗状态,也放下心来。
朱鹫作为他悉心培养,难得的水军人才,他是有大用的!
暂时来说,从影卫出身的朱鹫,其忠心能力皆为上上之选;朱鹫本人,也憋着一口气,想要立一番超越白玉、张雄、王镇、穆荣、李稽的功勋。
其雄心壮志,虽未明言,正德小皇帝却知之甚深,鉴于朱鹫至小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一路跟随,岂有不用之理。
正德小皇帝点点头,微笑以示鼓励,继续道:“破虏,你汇合柳一刀,朕亦会与你一起,去会会敌人最硬的骨头!”
话音刚落,朱麟就迫不及待道:“陛下,我也去!”
正德小皇帝挠挠头,想了半天,才决定下来。
“去也可以,你速去准备,重铠疾行,可千万莫掉队了!”
朱麟哈哈一笑,叫道:“陛下放心!”
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将下人指挥得团团转,很快就穿上了正德小皇帝赠送于他的钢铁重甲。
第一百九十五章、刘美人
其实,小皇帝是不太想去的。
狂风暴雨时分,搂住小美人,听听歌,唱唱曲,欣赏舞蹈才是人生乐事。甚至,酒到酣畅之处,搂住小美人胡天胡地一番,岂不快哉!
只不过,正德小皇帝真不放心!
对方虽然只有百来人,可都是极其强悍的角色。
便说其中之一,就是上次至正德小皇帝手中逃脱的东瀛人!
上一次,小皇帝虽然不太认真,也并未出全力,想抓个活口;可是,能在他惊天动地的武力之下,安然逃逸而去,该是何等强大!
而那个东瀛人,并不是最强大的!
锦衣卫被打死了好些个探子,才弄明白,东瀛人最多能在对方排个第三!
对方更有两个极其强悍的武学大师,一个姓林,是福建林氏族人;武功最高的一个姓张,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轻功趋退如电,隐然有超越朱鹫之势。
他要不去,仅凭张破虏,又或者柳一刀,输估计是不会输的,但是陌刀卫每一个都是小皇帝的宝贝,是他的心头肉,是他花费了无数心血,无数银子,精挑细选而出的忠贞之士。
小皇帝岂肯让这些人陨落于此!
这些人,哪怕要陨落,也必然是战死于沙场,才是死得其所!
英雄岂能死于宵小,就是小皇帝的心态。
倒是另外两个地方,一个观音林,待朱鹫完成栖霞山任务之后,顺手就剿灭了;兼可以汇合袭击夫子庙的人手,双管齐下,也不怕敌人会翻天。
因为,去袭击夫子庙情报系统的人,乃是一路潜行而至,正德小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安陆!
这个绝世无双的暗器高手、兼大毒师在,去消灭没有顶级高手坐镇的夫子庙,堪称手到擒来;当然,哪怕对方有高手坐镇,有杨过这个武道突飞猛进,几可比拟张破虏的大高手,小皇帝也没什么好操心。
原本,他想让朱麟领一路人,去协助安陆剿灭夫子庙,又或者协助朱鹫,现在朱麟要凑热闹,小皇帝就改了主意。
正德小皇帝分配任务完毕,把脸一肃,正色道:“夏助居于此处,以作调度,有成国公在此,兼朕会留一队护卫,想来安全无虞。”
“其他人,包括朕在内,所有人务必穿金丝内甲,外套重铠,无论武器是否就手,统统换成制式!”
所有人都轰然响应,唯独张尹面有难色。
因为,这个影卫的大头目……他能当影卫的老大,虽然有张敏、萧敬的关系,一身武功也出神入化,早过了凝练武道意志之境界。
不过,他最擅长的并非是攻击!
而是刺杀!
可以说,这个影卫中的绝世高手,当世无双的刺客,哪怕是正德小皇帝,若非不用特别方法,也难以发现他!
若他穿了重铠,对于他不是助力,反而是一种负累,会影响他的速度。
正德小皇帝沉吟片刻,道:“那你把内甲多套一层,安全便多一层保障。”
张尹知道这是小皇帝的好意,再不拒绝,老老实实穿戴起来。
就连小皇帝自己,也不敢托大。
在狂风暴雨中,任你武功再高,也会打个折扣;更何况,处于不可预测、突发多变的环境,他并不觉得这是怕死。
有仙林与栖霞山并不远,甚至可以说是同一方向,区别是一个在山上,一个在水边,为避免敌人警觉,正德小皇帝与张破虏这队人马先行。
众人都是轻功好手,哪怕有一身甲胃在身,速度也是极快,很快就望见了目标。
到了这里,大家也没必要遮掩,以张破虏这种武功层次,早把第六感修炼得无比灵验,但凡心有所感,就是事有必发。
张破虏怪啸一声,破虏刀在手,第一个冲上去。
柳一刀手持一把极其夸张的大砍刀,紧跟着上前。
小皇帝于后面皱眉,柳一刀这小子功夫长进了……可怪异的是,这厮原本两米多的身高,竟然缩水了一些,变得只有两米的样子。
有了柳一刀,整个队伍的前行轻松了,这家伙犹如一台人形推土机,前方草木被尽数推倒,呈现出一条坦途。
小皇帝嘴角抽了抽,见朱麟也迫不及待向前冲,张尹老早悄悄隐匿起来,除几个影卫之外,他身边竟然再无人手。
也很正常,被他多番锤炼之下,无论是陌刀卫,又或者是影卫,再或者羽林卫改职的侍卫,统统都是暴力份子,平时于皇宫生怕用力过猛,打坏了花花草草,此时犹如猛虎出笼,怎会不尽情发泄。
但小皇帝不着急,因为他敏锐的神识,已经发现了敌人。
准确的说,敌人怕是老早有了应对,却没想到他亲至此处;故此,敌方最强大的几个人,都朝他而来!
正德小皇帝叹口气,以他的武功来说……张破虏等人都有进步,他又怎么会没有!
所以,这几个人去集体围殴张破虏,又或者吊打朱麟,都能占个上风,又或者帮正德小皇帝锻炼人手。
可这群人偏偏找上他!
心有所动时,那杆夸张的马槊就滑落到小皇帝手上。
“都别动手,让朕一战!”
栖霞山所有人心中都像打了一个闷雷,震得极其难受,影卫们不自觉就退了下去;向着正德小皇帝方向而来的三人,齐露惊骇之色。
任他们将小皇帝的武功,规划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也没料到与实际相差甚远。
来的人,其中之一正是从小皇帝手中逃脱的东瀛人,另外一个是情报显示的林氏,此二人俱黑巾蒙面,仅仅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
剩下一人,白衣飘飘,哪怕人在远处,也能感受一股强大气息,此人微微一笑,所有人心声怪异,仿佛狂风尽去,暴雨消退,风和日丽。
好强大的修为!
“嘿,姓张……苏州张氏竟然培养出你这等高手!”
姓张的白衣人一怔,他也没料到小皇帝不是动手,而是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但就是这么一句话,立即摧毁了他的自信,践踏了他的从容。
白衣人的脸色变幻起来,原本惬意、从容、潇洒的神态,已经变得阴沉,继而神色变得狠厉:“朱元璋的孽种,拿命来!”
一步踏出,后发先至,竟然从数百米之外,先于东瀛人与林氏,仿佛穿破了空间,一拳击出,风云色变。
轰!拳风到处,仿似一个无形的空气罩,将一切都隔绝开来。
小皇帝洒然一笑,不躲不避,同样回以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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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魂牵梦萦的刘美人
这一拳,汇聚了小皇帝的所有精气神。
他于穿越以来,第一次全力展示力量。
这一拳,以堂堂正正之势,携带着正德小皇帝的无上神力,一拳即出,轰然爆炸开来。
两个拳头还未对碰,二者的力量就开始无孔不入地对撞。
轰!一声惊天巨响。
白衣人半边身子碎若肉泥,正德小皇帝也不好受,脚步一晃,蹭蹭蹭连续退开好几步,“哇”一口鲜血喷出,明显已经受了伤。
伤势并不重,小皇帝借着喷血时,将白衣人击入体内的狂暴力量顺势卸载,但暂时来说,气势萎靡,气息紊乱,明显处于不能再次战斗的状态。
那白衣人,虽未后退,却明显更惨,半边身子有若雨后塌方,哗啦啦向下掉落,血肉溅落在泥土,混合着雨水,形成一个小型的血泊;很快,他不但气息全无,连另外一半身体也噼里啪啦响,全身筋骨断裂,被小皇帝的余力打得一命呜呼。
很明显,生命逝去之后,肉身再也无法抵挡小皇帝的力量侵蚀。
二人只是一招,不约而同用尽了平生所学;也只是一招,既分出了生死,也决了胜负。
东瀛人与林氏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决绝之意,丝毫不顾向二人包夹的张破虏、柳一刀,足下一顿,就要趁机击杀正德小皇帝。
于二人认知,小皇帝不能动弹,怕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刺杀机会!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应该说是大明仅次于正德小皇帝的绝顶高手。
而且,这两人久经沙场,压根没有小皇帝的文青病。
准确解释,是二人不在乎对方有没有武器,也不在乎打不打招呼,更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弱鸡……在二人的认知中,压根没有什么决一死战、武者荣耀、公平对决的念头!
弄死对方,用任何方法弄死对方,或者想尽办法同归于尽,无论如何拖对方一起下地狱,就是二人至血战中,总结的经验!
所以,别看东瀛人和林氏黑衣人哇哇叫,二人默不作声,抄起刀子就砍!
再加上,还有个可以对正德小皇帝形成威胁的张尹,黑暗中的顶级强者!
东瀛人刚刚迎上破虏刀,一道寒光就从阴影中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刀捅进东瀛人腰间,然后人影立即消失。
高手过招,分毫必争,一击必杀,尤其是张破虏、柳一刀这种沙场厮杀出来的滑头,最善于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张尹创造出的战机,二人怎肯轻易放弃!
更何况,在正德小皇帝受伤,几人在情急、倍感焦虑的情况下,也毫不吝惜自己安危,更不顾林氏……东瀛人起码于刺杀一道,隐匿一道,要强出林氏许多,若是东瀛人来对付张尹,多少还有些机会。
至于林氏,被张尹搞得狼狈不堪,东倒西歪!
张破虏、柳一刀一前一后,丝毫不顾忌东瀛人同归于尽,反而是几个回合下,就将东瀛人斩杀。
剩下的林氏独木难支,也很快死于三人合击。
大头目都挂了,剩下的虽然也是高手,但在训练有素的陌刀卫、影卫冲击下,一阵弩箭齐射,天罗地网般的全方位打击,很快也尽数了事。
张破虏第一个冲到小皇帝身边,也不说话,而是警惕地望着四周。
良久,小皇帝才吐出一口长气。
这一次,是他大意了!
单纯以力量来说,对方其实没有机会伤他的。
只不过,他一是放下了那把重新锻造过的无双神兵,二没有预料到对方一上来就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所以,他受伤了!
幸好,伤势对于他这种变态的身体素质,与擅于各种调养手段的人来说,小伤只是苔藓之疾。
用不了几天,就会恢复如初。
手一招,马槊再次入手,小皇帝轻轻手一挥,妙到毫巅地划动兵刃,轻轻挑开白衣人的毛发,露出一张……他上辈子,哪怕在地府,也会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面孔!
正德小皇帝呆住了!
刘美人!他上辈子最喜欢的女人!
不,小皇帝瞬间就发现了不对!
这张面孔……准确说,年纪更大一些,线条更硬一些;再加上,算算年纪,真正的刘美人,现在最多不过七八岁。
此刻,小皇帝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刘美人、白衣人、“朱元璋的孽种”、白衣人的狂怒一击……各种画面,不断闪现于脑海。
刘美人……难道姓张?上辈子她潜伏至朕的身边,又用什么深层次的用意?
良久,正德小皇帝才艰难地说道:“将尸骨收敛,葬了罢!”
众人不明白,小皇帝立即撒了个谎:“此种无上强者,不该尸骨于荒野,至起码也要留个墓碑。”
众人这才恍然。
但小皇帝心中一直没停滞过思付!
他这才明白,宁王联络了何等强人,已知的有宁王的老部下朵颜三卫,林氏海盗家族……甚至,白衣人的武功,明显带有白莲教的特征!
所以,宁王勾结白莲教也不出奇!
又或者,还有其他势力暗地里推波助澜!
上辈子,这么多势力,为他布下了一个天大的局!
这个局中,作为皇帝的他,杨廷和、李东阳、刘健、谢迁等人,都是棋子!
这些人,好可怕!
旋即,正德小皇帝莞尔一笑,朕已经重新活了一次,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能耐朕何?
哈哈哈!正德小皇帝大笑出声。
这辈子,朕掌握了天下无敌的军队,有最忠心的战友,有远见灼灼的绝顶见识,朕岂会仍然入此局中?
这一次,朕也要来布个局,和你较量较量,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朕再一次被水淹死,被小太监毒死,还是你入了朕的彀中!
有趣有趣!
不过,先要谢谢你,尤其要谢谢白莲教,朕已经想通了!
哈哈哈!
正德小皇帝是真的开心!
因为,他现在几可以肯定,上一世刘美人到了身边,每次让他服用的尽兴药物,必然是真正的送子药!
以他八百年的见识,瞬间联想到了,也只有白莲教这种善于用女色的宗派,才能培养出刘美人。
也只有众多势力一起做推手,才能让刘美人与他来一次完美邂逅!
道理很简单!
与其直接杀了朱厚照,夺了江山,令天下大乱,反而得不偿失!
不如换一种方法,让白莲教培养出来的美人儿,给他朱厚照生个儿子,从而继承皇位,这是多划算的生意!
第一百九十七章、张士诚之后
朱鹫、安陆也进行得非常顺利,除了想放走的人之外,杀的杀,抓的抓……当然,对方情报机构的人,被抓得一干二净。
鉴于由安陆出手,夏助特地传了信息,故此安陆也没下杀手,一把毒药下去,尽数撂倒!
除此之外,与对方情报系统相干的,都被连根拔起!
让正德小皇帝意外的是,除了把南京城一些富户抓起来之外,另外还抓获了几个张氏骨干份子,以及两个白莲教的法王!
嘿嘿,正德小皇帝冷冷一笑。
他对夏助满意极了!
这个年轻的大舅子,简直是一台精密的仪器,其安排的攻击组合,与应对方式,简直细致、恐怖得令人发指。
他每每料敌必中,让小皇帝起了后悔心思……这么厉害的人物,合该上战场才对!
想了想,怕皇后老婆闹腾,更鉴于身边危机四伏,要想收拾儒家、白莲教、孔氏、宁王等势力,身边还真需要一个能完美布局的人。
这才熄灭了让夏助上战场的心思!
正德小皇帝内心吐槽,反正你功夫不高,去了战场陨落几率大……朕是为了你好!
夏助道:“陛下,审理一些骨干之后,臣收集了一些情报。”
小皇帝点点头,示意继续。
夏助道:“经审讯,双屿港参与走私贸易者,除开福建林氏之外,更有浙江张氏……”
小皇帝打断夏助,问道:“浙江张氏与本次袭击……”
不愧是大舅子,立即明白小皇帝问的是什么,夏助张口就来:“此事颇为复杂,臣审讯之后才发现,所谓的张氏只是他们明面上的力量,其精锐武力由张氏掌握,但其参与远洋贸易,国内发展经贸者,实乃苏州成氏……”
“臣细究下去,结合了数十年来锦衣卫的情报,终于发现了对方的真正身份……”夏助紧张地看了小皇帝一眼,俊朗的脸庞神色严肃,谨慎地向周围望了望,才继续说道:“对方乃张士诚之后!”
轰!仿似晴天炸雷,震得小皇帝头皮发麻。
他瞬间豁然开朗!
难怪张氏与白莲教有干系,难怪张氏能培养出这种顶级高手,难怪张氏有顶级财力……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与开国太祖朱元璋争天下的那位枭雄。
张士诚!
也只有他,于江南根深蒂固,才能继续暗地里潜伏;也只有张氏,才有能力与鞑靼人暗通曲款;也只有张氏,才能持续百年暗中遥控海盗!
更兼,当年起兵推翻蒙元,白莲教就是张士诚的盟友!
之后,当年落败的一部分人,一部分入了草原,一部分入了辽东,一部分远遁出海……而张氏之厉害,更在于明面上了继续摆了个张氏,暗地里将直系血脉换成了苏州快活林成氏。
想一想,倘若朝廷发现了张氏余孽,会怎样?
将张氏有生力量,族中高手,尽数剿灭之后,和张氏没什么牵连的成氏会怎样?
当然是继续暗中兴风作浪!
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一分为几,哪怕其中一支死绝了,也有人抱着复国的念头……甚至,小皇帝瞬间想起,后世满清入关,亦有姓张的一份功劳。
那个张氏,会不会也是张士诚的后人!
太可怕了!
氏族的力量,无孔不入,与士绅豪商千丝万缕,斩不尽杀不绝,但凡稍有懈怠,这些人就能起死复生。
小皇帝上辈子,哪怕知道有张氏这么个暗中捣乱的敌人,却也不曾想到敌人的来头……是如此有来头!
他这么一想,什么宁王,什么鲁王,什么兴王……不对,单凭嘉靖小儿,就能将这些人打败?
这里面,肯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这么一来,被他斩杀的白衣人,对他恨之入骨,直接呼喝“朱元璋的余孽”,就一清二楚了。
正德小皇帝是真明白了!
上一世,宁王起兵,达延汗同时兵叩宣府,必然是兀良哈从中牵针引线;而林氏作为宁王的部下,也一直为宁王输送财富;至于白莲教……小皇帝不肯定起来。
他虽然能肯定白莲教让他吞服的,必然是送子药。
但另外一边势力,不断让他吞服金石之药,又一边暗下慢性毒药,甚至于他溺水……及至小太监灌毒药,莫不是有几股势力斗法。
个中,孔氏、鲁王、兴王、白莲教、鞑靼人的势力若隐若现。
可惜,他最终丧失了诞下子嗣的可能!
之后,数方起了冲突,溺水不死,来了个小太监!
最终,便宜了兴王!
便宜了嘉靖那小子!
甚至,以嘉靖那小子的聪颖,他身在局中,说不定其中一局,便是这个聪明的家伙所设!
更有一事,上一世响马刘六刘七造反,也有白莲教的影子……这一世,他提前收复了响马,刘魁、刘惠、杨虎等人,将他当神一样拜,会不会有假?
若真是如此,于他身边就有一支强大的力量,一直在潜伏着,只等宁王起兵,张氏引鞑靼人进关,响马配合……三管齐下,多可怕的计划!
这么一想,小皇帝庆幸起来,上辈子若非忽然杀出了个天纵英才王守仁,一马当先,生擒了宁王,对方的计划还当真有成功的可能!
旋即他又想起,李东阳与孔氏有姻亲,他在之中又扮演什么角色……不对,李师傅是忠诚的,他寡淡一生,若非朕强行挽留,他早已潇洒离去。
更何况,李师傅作为武人,身体健壮……他离世的时间,可没机会参与这场算计。
倒是焦芳的性情……焦芳也不可能!刘瑾一死,他就失去了权力,哪里有机会参合!
至于杨廷和,小皇帝更不去怀疑;因为,他在地府的时候,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杨廷和,偷偷去查了杨廷和生平,生死簿上根本没有杨廷和背叛小皇帝的记录。
嘿,正德再次冷笑一声,道:“张士诚么,当年太祖能打死他,朕就不能弄死他的后人?”
“哈森于草原传来的消息,不就是说达延汗身边有个姓张的先生?”
“先解决水患再说,宁王已经是瓮中之鳖,不值一提!”
夏助乃是计划的制定者,当然晓得宁王身边,已经埋伏了多少锦衣卫。
无论是端茶倒水的,扫地的,种花花草草的,宁王身边的侍卫,连同宁王侍寝的丫鬟……可能都已经被锦衣卫收买!
第一百九十八章、兖州府
说实在的,宁王比起他的先祖辽王来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那个威震天下的辽王,以其雄霸天下的武力,一声令下无有不从的号召力,当真要起兵造反,保证朵颜三卫,女真人,朝鲜人,会箪食壶浆,云集而来!
可以这么说,当年的辽王是九霄神龙,现在的宁王,连条虫都算不上;这条九霄神龙之所以没当皇帝,是因为,燕王朱棣……是专业忽悠九霄神龙的!
原本,小皇帝哪怕弄清楚了,宁王与草原的勾结,也没打算这么快收拾宁王。
一是要考虑各地藩王的反应,他生怕与宁王有干系的藩王,当真尽数被煽动起来,热闹就大了;其二,是因为水患!
水患时,正属于人心浮动之际,遇上白莲教这种煽动人心的高手,大明天下大乱,简直指日可待!
至于第三,则是天津造船厂已经造好了两艘大船,择日将出海试航。
无论东海,又或者黄海、南海,宁王的势力遍布天下,但凡朝廷出海,就必然会与这些不法势力产生碰撞。
至于其四,则是来年要对辽东用兵!
宁王、张氏的旧有势力盘踞一方,迟早是个祸害。
故而,这种情况之下,无论他想不想动宁王,都必须将宁王拿下!
至起码,他先拿下宁王,还能占个先手,断了张氏与达延汗一个有力的臂膀。
再加上,宁王泼天的财富,江西无数的良田,宁王的家产,无数的珍惜宝贝……小皇帝最近愈发感觉金银储备不够。
宁王,刚好可以给小皇帝进补!
但现在,他需要去各地巡查水患。
这场泼天大灾难,幸好他安排了刘健负责。
此老虽然惯于缄默,但当真要发号施令,其当了十来年内阁首辅,威望之高,天下文官系统,真没几个人敢懈怠。
由济南发出的命令,通传至天下各地,在刘健强硬的要求之下,由各地巡抚亲领,各地布政使、按察使派遣各道守巡、管粮、抚民等官“亲诣被灾州县查勘极贫军民受害之家量给仓粮赈济安插”,“量给仓粮赈济安插”,将小皇帝要求的急赈举措,实施得极为完美。
总的来说,有渠道获得救灾钱粮之后,各地官员胆颤心惊地盯着锦衣卫的刀子,迅速组织了人手,有效控制了灾情的恶化与蔓延,罕有大面积严重饥荒。
一时间,“青天大老爷”此种欢呼声,竟然排在“皇帝陛下万岁”之前。
让看到锦衣卫奏报的小皇帝,颇有怨言。
“明明是朕用刀子逼着那群不作为的家伙,明明是朕既出钱又出粮,操碎了心,这些家伙竟然随意喊一声万岁,就把朕打发了!”
“真是太过分了!”
“夏助,你写封信去京师,让那些读书人编几个戏曲,务必把朕为天下百姓劳心劳力,寝食难安……坐立难安的状态,好好写出来。”
“对了,让唐伯虎那厮亲自写!”
“之后让各地太监聘请戏班子,去各地巡回公演!”
“对了,让锦衣卫于各地张贴告示,言朕关心百姓疾苦,倘若有大水冲毁良田,无屋可归者,可去当地衙门,则一应官吏安排!”
“但凡有安排不妥当的,可直接去锦衣卫处告御状,朕当亲自审讯!”
小皇帝是真有怨念。
哪怕是刘健亲自出马,将各地巡抚、布政使、知府、知县催得屁滚尿流,但懈怠之人仍然少不了。
更有甚者,左手捣右手,就将粮食卖了。
罪大恶极者,发一张帐篷,竟然要一天收五钱银子!直接把帐篷当场了宾馆,还是不用成本开店的那种!
这些人欺上瞒下,刘健又没有锦衣卫,当然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并且,小皇帝还真心不想让刘健知道!
其一,小皇帝鉴于刘健的年纪,正德小皇帝鉴于其年纪,生怕老头儿东奔西跑,累出个好歹来。
此老虽然于朝堂,对他掌握权力是个阻碍;但是暂时来说,有刘健在,就是一面代表稳定的旗帜。
无人敢,亦无人能破坏当前!
故而,小皇帝要亲自去!
这么好的亲民机会,何其难得!
只要小皇帝在现场,为病人掖个被子,亲自为灾民端一碗粥,怒骂几句不作为的贪官污吏,再假惺惺地掉几滴鳄鱼泪!
加上他年轻英俊的面孔,出神入化的演技,及之前“永不加赋”、“大战宣府”的影响力,再于高处吼上几句,来一场声泪俱下的演讲。
民心还不得乖乖属于正德小皇帝!
这个时候,他再把贪官污吏当场宰了,当场开仓放粮食……甚至,还可以来一场现场审案,挖出更多的不法事!
当然,顺手嘛……贪官污吏、不良士绅们的小可爱,以及众多的土地,自然被小皇帝顺手收入囊中。
他哪怕拿出一星半点,为灾民重建屋舍,都是天大的仁政。
正德小皇帝想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口水都流下来了,但当他真正走入灾区,一股冲天的怒火,不自然就散发开了。
城墙下,无数灾民瑟瑟发抖,相互抱团取暖,衣衫褴褛,面目疲惫,不足以形容万一;沿途,偶有野狗小兽,尽情享受着饕餮大餐,那是饿毙在路上的饥民。
哪怕到了城墙下,众多灾民也是眼神迷惘,神情麻木。
稍微清点人数,仅是此地一处,便有数万。
正德小皇帝连续询问了好几人,也没人回答他,直到他耐心将尽,才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话:“兖州府的老爷们,怎会关心小民的死活?”
“我们这里算好的,至起码还有几个青壮,可以去猎几个野物,熬几锅肉汤,随意塞点野菜也能多活几天……”
“城东外墙下的灾民才惨,晚上已经被野狼咬死了不少……”
正德小皇帝听得脸红筋暴,冲冠眦裂,大叫道:“锦衣卫呢?锦衣卫不管你们的死活?”
有人忽然应道:“谁找锦衣卫?”
正德小皇帝皱着眉,见人群中走出一个满身泥泞的家伙,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把脸上的泥巴擦拭干净,再把飞鱼服抖一抖,拱手道:“敢问阁下,寻锦衣卫何事?”
正德小皇帝见来人不卑不亢,又见先前这人正在医救,心中泛起好感,压下狂暴情绪,问道:“兖州府应该有千户坐镇罢?你一个百户怎地跑来救人了?”
那年轻人忽而面有哀荣,答道:“在下万丰,千户大人救人时,精疲力竭,已经被洪水冲走,不知去向,小人带着灾民来此,正等待救援……”
第一百九十九章、曲阜优先
正德小皇帝穿的是普通衣服,他现在也狼狈不堪,从泥泞之处来到兖州府,也花了老大力气。
此时,他的头发东揪一块,西捋一撮,脸上比起锦衣卫百户万丰,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听那年轻人继续道:“灾情一起,万大人就号召兄弟们开始救援,但道途冲毁,房屋垮塌,石桥塌陷,更有诸多地方水土流失,以致塌方……众兄弟无奈之下,只得分散于十一县七十九乡,但即便如此,亦有大部分人被困于当地。”
万丰百户将手指向众人,道:“能到达此处的,都是附近梁县、汶县、宁县、曲阜的百姓。”
正德小皇帝不可置信,他望着眼前这个面有哀色,语气坚定的年轻人,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要知道,万丰百户说的这几个地方,统统位于高地,要是高地都如此严重,那梁山、菏泽,以及商丘县下游,又该是何等惨状。
小皇帝继续问道:“朝廷运输来的帐篷、粮食呢?”
万丰百户有些犹豫,反问道:“敢问阁下是……”
正德小皇帝一把拦住要说话的张破虏,对万丰百户道:“万百户,还请找个方便地方说话!”
待二人到了距离灾民聚集地远了些,正德小皇帝才拿出一面金牌,上面栩栩如生一条五爪金龙,刻有“如朕亲临”四字。
万丰百户别看年轻,却是个谨慎的人,打了一个隐秘手势,是独属于锦衣卫联络所用……正德心下欣赏,干脆亮明身份:“破虏,把朕的金印给万丰百户。”
万丰大吃一惊,眼神里露出凝重之色,仔仔细细把金牌金印检阅之后,又还给正德小皇帝与张破虏,拱手道:“陛下恕罪,卑职公务在身,不便行礼!”
小皇帝赞许地点点头,锦衣卫在他的调教之下,不但少了诸多歪风邪气,更是注入了保家卫国、为民生死的概念。
这个年轻的锦衣卫百户,哪怕知道他是皇帝陛下,也不见一丝阿谀奉承,反而是更严肃起来。
万丰神色开始严肃,道:“陛下……”
便慢慢说来!
正德小皇帝听得心潮起伏,一时扼腕叹息,一时怒火狂炽,只想立即进入兖州府,将一干人等脑袋统统摘下来。
自从刘健到了济南府之后,便开始传缴天下,按照道理说,以往黄河决堤的几个重点地方,要么是洛阳附近,要么是开封附近,又或者是近济南府。
位处于运河东的兖州府,往年虽有影响,却一直不怎么大!
但是,在小皇帝不停催促之下,黄河的疏浚工程,很早就开始了,为此还封闭了淮水一段。
同样,为了漕运,运河一直不曾停歇。
但去年的雪太大了!
这场泼天的水灾,不但有小部分山西受影响,几乎整个河南,甚至影响到淮北淮南,山东的西面,菏泽、巨野、兖州府、济南府、丰县、沛县……连同济南附近,也受到莫大影响。
水患一起,变成山河弥漫之势,将河南山东数个县,变成真正的沼泽。
后续粮运,也被打断!
兖州府灾患一起,锦衣卫找府衙……好吧,人家府衙也在干活!
但是,无数的物资,率先就去了曲阜!
小皇帝再一次瞠目结舌,道:“曲阜?朕没有听错?”
万丰坚定地点点头,道:“不错,是曲阜。知府大人说,曲阜乃是文庙所在,泗水影响所致,曲阜灾患理应优先……”
正德小皇帝凝声再问:“那兖州府的粮仓,为何不开仓放粮?”
万丰第一次为难起来,道:“没有知府授令,锦衣卫兄弟又分散去了各地,吾等……”
正德小皇帝全明白了!
他挥挥手,道:“你先停止医救工作,迅速组织人手,搭建灾棚,聘请医者,以防瘟疫,朕亲去开仓!”
正德小皇帝带的人,只有他用得顺手的数百人,他本想将这些人都安排下去救助灾民,但人人着甲,狼狈不堪,真要卸甲了,又怕出乱子。
小皇帝干脆留下夏助以及数十锦衣卫,帮忙维持秩序,就带着张破虏、朱鹫、安陆、柳一刀等径自进城。
但进城之后,再一次让小皇帝按捺不住怒火。
先是守门的军士东倒西歪,完全没有军人的模样,还勒令每个人必须缴纳五十文入城费。
待进了城,粮油米价已经被炒上了天;一石米,已经炒到了十五两银子。
一些富户家丁,正拿着棍棒,驱赶着衣衫褴褛的灾民,要将灾民们驱赶出城,打得哀鸣四起,惨叫不绝。
街上,偶有巡逻的士兵,对此视若无睹。
府衙也没什么人,知府、府丞等几个主要官僚,统统去了曲阜,正德小皇帝掉头就走,让一个锦衣卫带路,很快到了粮仓。
粮仓之外,守仓的士兵如临大敌,拒马桩、长戟、强弩一字拉开,老远就有人大喊:“军畿重地,闲人莫近!”
小皇帝纳闷起来,问锦衣卫:“这是怕灾民冲击粮仓?平时,粮仓不是由府衙派人驻守?”
万丰派的锦衣卫,也是个醒目的,回到:“陛下,兖州府是粮仓重地,军粮民粮仓兼并,故兖州卫也会派人驻守;只不过,平时没看管如斯严厉。”
小皇帝眯着眼,又道:“破虏,你去问问,此时主管粮仓的是谁?”
锦衣卫道:“那人我认得,乃是兖州卫指挥使林虎的亲兵,更远处向此地了望的人,乃是兖州卫指挥同知林洵。”
正德小皇帝又是一愣,忽然有种不妙之感,问道:“指挥使与指挥同知都姓林?”
那锦衣卫点点头。
小皇帝内心冷笑起来。
好一个兖州府,指挥使姓林,知府、府丞也都姓林,济南卫指挥使姓林,徐州卫指挥使姓林,连一个小小的兖州卫,竟然也姓林。
要说这里没有鬼,又或者没有宁王的手脚,正德小皇帝打死也不信!
但事已至此,小皇帝也懒得去细究,更懒得去管林洵到底是谁的人。
“破虏,你去传令,朕亲至粮仓,令兖州卫所指挥同知林洵,上前见驾!”
“但凡其不尊王令,又或有拖延之举……取他人头来见朕!”
张破虏嘿嘿一笑,他实在等得有点不耐烦!
先前于府城入口,府衙,就令这个暴力小子,老大的不爽;他左手按住破虏刀,右手点了两个武功高强的近卫,道:“随本候上前,准备杀人了!”
第二百章、粮食没了
来兖州府之前,正德小皇帝自然查阅过情报。
濮阳等地虽然亦有灾患,但说白了,差不多整个山西的地盘,都被小皇帝吞了,他通过何长生的手,把一干山西财主们……虽然不曾完全统一商贸,但至少,把土地兼并得七七八八。
有了直系老板的命令,皇庄下辖的太监们,反而把小皇帝的命令执行得最好!
兼大同、宣府,以及太原,此三地军队屯田,也被小皇帝收入囊中,近乎全数更换了军队大佬,他一声令下,配合得极为默契。
锦衣卫的情报中,河南等地受灾虽然严重,但因为每每黄河泛滥,河南都是首当其冲,有了小皇帝物资支持,反而显得赈灾有序。
再加上,朝堂大佬也有许多河南人,刘健一出动,大家一通气,都要给刘健争个面子。
如此一来,河南反而是把赈灾工作,做得最有效率的地方。
至于淮北等地,乃是粮产不逊于江南之地,兼为了防范有心人,小皇帝早偷偷安排了一支四千人规模的虎贲卫,去了徐州附近。
灾情一起,这支虎贲就开始行动。
故而,淮北、亳州、许昌、商丘等地,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反而是兖州府,刘健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大问题!
而小皇帝更知道,这个鬼地方乃是白莲教的大本营!
所以,接到情报,他就马不停蹄去了济宁,再来了兖州府。
但此地乌烟瘴气,官吏带着物资去讨好孔子后人,粮商不法,恶炒粮价,偌大一个兖州府,这些人丝毫不顾小民生死,小皇帝把府城逛一圈,发现除了锦衣卫设置的几个安置点之外,连一个帐篷都不见。
帐篷去了哪里?
自然是和粮食一起去了曲阜!
曲阜会缺粮?
这个几可比拟皇帝的大地主,住宅仅次于皇宫的豪门,关系网络遍布天下、延绵六十几代的贵族,会缺粮?
正德小皇帝瞬间回想起,每次受灾,衍圣公都要打劫朝廷的旧事。
他恨不得把孔闻韶立即抓起来,生吞活嚼了!
但眼下,衍圣公的事情还要推一推!
兖州卫,才是当前的麻烦。
这支卫所,虽然规模较小,却鉴于附近水匪山盗,流民四起,人数也有一万人;再加上,若这支队伍当真是林氏掌控了,鬼知道他们会不会超额,天晓得附近的流寇,会不会和他们一伙!
小皇帝才带了五六百人,哪怕是精锐中的精锐,强手中的强手,他也不欲激起变故。
但是,事情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张破虏这个暴力小子,一刀就将人劈了!
正德小皇帝耳目何等出众,当听得兖州卫指挥使林洵一句:“哪怕是皇帝小儿亲来,本官也不会开仓!”
正德小皇帝立即感到不妙,不过他还没喊出口,张破虏电光火石间,已经将人劈成了两半。
正德小皇帝喃喃念叨:“唉,朕就晓得这厮脾气暴躁,他连张懋都敢揍,姓林的岂不是找死……”
不过,事已至此,张破虏一刀一个,已经与人群中冲开好大一条豁口。
把心一横,小皇帝叫道:“动手!”
数百人一哄而上!
对付这些守卫粮仓的官兵……委实说,数十陌刀卫绰绰有余!以致于,张尹纹丝不动。
只是几个回合,就镇压了下去。
张破虏收拢俘虏,缴获了武器,随意安排了数人看押,就与小皇帝去了粮仓大门。
粮仓大门,很快打开了。
只是,所有人目眦欲裂,粮仓空空如也,别说粮食,连老鼠都没有!
可容纳近百五十万石粮食的,整个山东仅次于济南的大粮仓,毛都没一根!
正德小皇帝的心,沉了下去。
这下麻烦了!
没有粮食,该如何救济灾民?
当正德小皇帝神色阴沉地回到府城,夏助也来了。
幸好,夏助也来了。
夏助道:“陛下,您忘了《平粮法》?”
正德小皇帝眼里寒光爆闪,兖州府无粮,不但会影响兖州以及县乡,更会影响东至泗水,西至菏泽、巨野,更有徐州等地,恐怕都会受到影响。
并且,此地的帐篷也没有了!
灾民的安置,也成了大问题!
正德小皇帝长长呼出一口气,天下之大,事情之多,事发之怪,人心之毒,让他感觉心力憔悴。
但反而,激起了小皇帝的傲气。
“来人,速度去济南通知刘公,速度去徐州……不,通知刘公之后,锦衣卫迅速启动紧急联络机制,通知刘瑾,通知阳武侯薛翰,令其押运物资前来兖州。”
“来人,张贴皇榜,用朕金印,通告全城,任何人不得粮食涨价。”
“来人,去通知一应粮商,朕欲问每人借十万石粮食。”
“传令徐州卫当地警戒、传令济南卫当地警戒,未有兵部授函,未有司礼监监军,未有朕之圣旨,不得出动;传令徐州虎贲卫,令其迅速挥师兖州!”
“冠军侯,朕令你去招募青壮,可寻当地锦衣卫协助……”
轮到张破虏目瞪口呆,这厮张开老大的嘴,叫道:“陛下,何须招募……不对,陛下是说有人造反?”
正德小皇帝神色仍然有些阴沉,他按按眉心,道:“兖州卫被斩杀数百人,到了现在都不见指挥使来寻朕,他们会干什么?”
“更何况,此地民情复杂,不得不防……”
说曹操,曹操到,小皇帝话音未落,锦衣卫百户万丰神色慌张,老远叫道:“陛下,兖州卫所起兵了,大部人马正朝此地而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色变。
朱鹫拧着眉,安陆面无表情,却眼色狠厉,夏助凌然一肃,忽而一阵杀气弥漫,柳一刀把刀一顿,比他人还要高的大砍刀,“咚”一声爆响,将青石板戳出好大一窟窿。
正德小皇帝却笑笑,道:“还真是啊……”
“这些人,以为朕就数百人来此,兖州无粮,就敢以此来攻……却不知,他到底有几条命!”
眼见众人神色慌张,小皇帝好整以暇,问夏助:“夏同知,你怎么看?”
夏助又恢复成一幅淡然之状,仿似天塌下来,也漠不关心,见皇帝问起,夏助难得一笑,很自然做起了捧哏,笑道:“陛下成竹在胸,区区宵小,何足挂齿!”
哈哈哈!正德小皇帝放声而笑。
还是夏助有眼力,他见众人紧张,用了一种大家意想不到的方式,来提振军心。
夏助这么一说,大家尽皆放松下来。
张破虏想的是,哪怕千军万马,本侯爷只呆在陛下身边就好;柳一刀神情一松,把手握得更紧了;安陆施施然,仿似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至于朱鹫,竟然吹起了口哨。
全场最轻松的,也是朱鹫,这个轻功冠绝天下的影卫,他心里想的是,哪怕十万大军,大爷就算背上陛下跑,你们又有谁能追得上!
下一刻,大家又傻眼了。
正德小皇帝吩咐起来:“破虏,你亲去徐州,用最快的速度带回虎贲卫!”
“朱鹫将军,朕要你发挥轻功特长,你带着水性好的兄弟,配合安陆,先去偷袭一把……”
第二百零一章、主动出击
正德小皇帝根本没考虑过紧闭城门,固守待援的方案。
真要紧闭城门,待大军一围,夜里随意来几个家丁开门,就是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小皇帝,就是那条狗,也是那只鳖!
再加上,兖州府里就没有兖州卫的眼线?
不说兖州卫……林氏经营此地许久,仅凭兖州卫士兵去看守一个空粮仓,就能得出结论。
此事,无论是兖州府官吏,又或者兖州卫指挥使,再或者兖州卫的富户,统统脱不了干系。
有官吏遮掩,兖州卫作为武力,富户的渠道……这些粮食,说不定是正德小皇帝收购了,也说不定!
所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道路崎岖韬水难行,攻其兵马于凌乱之中,陌刀卫仅仅是一阵齐射,就能打断对方阵型。
至于朱鹫,只要能发挥他善于隐匿行踪的本事,加上安陆给他做帮手,顶尖的大毒师,天下数一数二的暗器大师,天下速度最快的轻功大师,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也不是什么难事。
若如此,敌人将不攻自溃!
就算他们不行,张破虏、柳一刀的陌刀卫,只要拉开阵势,占据有利地形……哪怕只斩杀数百人,以小皇帝对各地卫所的了解,这些混吃等死的家伙,必然军心涣散。
从而,再无战斗之力!
这么一说,夏助眼里泛起小星星。
这个有志于沙场喋血的年轻人,最善于计划,以算计到无穷的能力,将人生生磨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本想建议小皇帝,借当地锦衣卫优势,隐匿于无形,再反过来打偷袭战。
哪里想,小皇帝直接就开干!
他还是不了解张破虏与柳一刀的战斗力!
有张破虏这么个天马行空,从来不按照牌理出牌的家伙在,不但小皇帝想不到他会怎么伏击,夏助也想不到!
这厮找了些船,让朱鹫的几个卫士……一群熟悉水性,“热爱”操舟的家伙,仿似畅游后花园一般,船队于浅滩停靠,陌刀卫直接冲入了兖州卫的中段!
没有伏击,只有冲击!
这个家伙,把重步兵玩成了巅峰的轻步兵!
而朱鹫、安陆,去兖州卫最后端,对着押运辎重的军士,一通狠砍。
趁乱,兖州卫指挥使林虎的脑袋,轻松被人摘下。
众人回兖州府之时,发现城门大开,陆续回归的锦衣卫,指挥着众多衙役,以及临时招募的人手,清理街道,填土造屋。
府衙门前,已经被捆绑了数百人。
但没一人敢于声张,连同没绑的数千人,也不敢逃跑。
小皇帝摆了张案几,就摆在府衙大门口,桌上一碟花生米,一壶茶,旁边偌大两个鸣冤鼓,小皇帝剥颗花生米一丢,“咚”的声音响起来。
声音响起时,张破虏、柳一刀刚刚回归,满身鲜血,腥味刺鼻,却没一个人敢表现出来。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诸位乡亲,朕令你们受苦了!”
正德小皇帝站起来,身体像一杆笔直的标枪,眼神明亮,众人不敢对视,他清朗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延绵不绝,被一种无上伟力推动,一直向外围传送。
城墙下窸窸窣窣正在干活的人群,漠然抬头;城墙外拥挤成一堆的灾民,忽然有了希冀;距离府衙最近的青壮力,愕然停下了手中活计。
有人呐呐地道:“皇帝陛下来了?”
小皇帝的声音,继续响彻府城:“兖州府知府、府丞、通判等人,勾结卫所,盗卖储粮,粮商不法,肆意恶炒,官吏无视急赈,饥荒蔓延,易子而食,饿殍遍野,商贾践踏国法,提升粮价,逆欺良善。”
“朝廷明谕禁约,恶意溢价,无益于世,有损于民,此辈仍于灾异迭见之际,从事迭恶之举,朝廷起于所忽,积于细微,乃朕之过也!”
“朕向兖州百姓父老请罪了!”
言毕,小皇帝向着围观而来的百姓,深深三鞠躬。
众多人哄然,嘈杂的声音忽而暴烈起来!
小民们,是感性的,是善良的,是爱计较的;他们苟望着世道能好一些,能让他们活下去;哪怕生活条件差一些,只要希望在,就能和石头缝隙中的野草一般,坚韧地寻找着生存之机。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某天能对他们和颜嘘语,他们只寄望,路上行走之时,勿要冲撞了官老爷的车驾,不要挨一通鞭子,便是赚一文钱,也能开怀地笑起来。
他们也是愤怒的,在受尽了压迫、屈辱、欺凌之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点燃一直隐藏的怒火,那把火会以生命为燃料,焚烧整个天下。
他们也是卑微的,若身无千斤重担,若无卑微存活之望,谁会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他们也是最淳朴的,这种淳朴之人,哪怕有人对他好一丝,他们即便木讷地说不出话来,也会铭记于心,更会教导后人有恩必还。
他们从来没料到,皇帝来了!
皇帝还向大家道歉了!
这是什么情况?
人群茫然地围拢过来,夏助眼神一紧,立即向万丰百户,以及众多锦衣卫,又是眼神,又是手势,示意赶紧阻拦。
正德小皇帝拦住了夏助,也拦住了神色紧张,想要令陌刀卫结阵的张破虏。
小皇帝径自跳上案几,大叫:“今日,朕来了!”
“朕要告知每位百姓,今日有苦必诉,有恶必惩,有冤必张,但凡有人曾欺凌于你,官府不曾伸张者,朕今日亲自料理!”
“无论是皇亲贵族,豪族巨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首恶者,朕亲自砍他的狗脑袋,为大明子民出气!”
“今日,朕还会开仓放粮,会于城内城外建立食宿点,望各位井然有序……”
小皇帝的话还未说完。
轰!人群终于不再沉默,夸张的呐喊,忽然就爆发出来,情绪也忽然激昂起来。
“陛下啊,为小民伸冤!”
“皇帝陛下开仓放粮,吾等不会饿死了!”
“我那可怜的孩儿……你哪怕多支撑一两天,也不至于会饿死。”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一声凄厉的喊叫至外围传来,一个踉踉跄跄的中年人,玩命地从拥挤的人群中穿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下,大叫:“陛下,兖州知府徐东升罪大恶极……请陛下为小民做主!”
第二百零二章、回京
任谁也没想到,兖州卫竟然敢造反。
不过,于所有人看来,一万正规军去冲击数百人,应该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才对。
现实给了所有人一个大耳光!
张破虏,大明文武百官期待的未来将星,诸多人眼里一个调皮捣蛋,曾经喜欢跟在太子殿下朱厚照屁股后面阴人的小家伙,竟然以两百人,就屠戮了整个兖州卫!
这个小家伙,长大了!
彼时,当张破虏被封冠军侯之际,还有许多闲言碎语;比如,这家伙功勋不过如此,安能获此殊荣?
大家不曾群起而反抗皇帝的意见,说白了,大家都知道张破虏并无袭爵之望,兼看在老油条、老好人张懋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这一次,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众人这才发现,五条金腰带得主,当代冠军侯,真的有神鬼莫敌之姿。
这让诸多人又羡慕又嫉妒!
但小皇帝并未放松,哪怕张破虏以摧枯拉朽之势破敌,他也不敢懈怠。
山东齐鲁,自古以来就是造反圣地;此地民风彪悍,有养马基地,有天然屯田之所,兼物产丰富,实乃造反首发的不二之选。
当然,这一切和衍圣公有关。
汉室,托董仲舒之福,皇室将孔氏封为奉祀君;自此孔子嫡系长孙便有世袭的爵位,之后的千年时间里,封号屡经变化,直至宋朝改封为衍圣公。
孔氏一系成为诸夏千年独一无二的贵族,之后自然于此深耕精作;可以说,朝廷的力量很难渗入。
说穿了,朝廷的祭司官员,礼仪制定……连同皇帝登基的礼仪,都要看衍圣公一系的脸色。
就好比李东阳,要去祭祀孔庙,差点就进不去门槛。
在这种情况之下,政治理念、礼仪发言权、读书人奉为的圣地,自然……朝廷无论派谁来此,都是摆个样子,压根不敢与孔氏作对。
甚至,朝廷的官员,屁股歪向曲阜,才是大家奉为圭臬的真理。
于是乎,一些势力就于此地生根发芽。
比如,白莲教!
就说成祖朱棣之时,那位名震天下的奇女子,白莲教佛母唐赛儿。
若非是朱棣靖难成功,正处于兵强马壮,用绝对的实力击溃了白莲教,这个天下到底是谁的,还真难说得很!
而正德小皇帝在得知白莲教、张士诚后裔、宁王相互勾结之后,更是警惕到了极点,别看小皇帝于府衙门口大咧咧玩亲民游戏,可府衙城墙、诸多屋檐顶,密密麻麻埋伏的全是锦衣卫。
张尹的影卫更是打醒了十二分精神。
等张破虏回归,小皇帝才松一口气。
要是张破虏当真败了,小皇帝的唯一选择,就是有多远跑多远,他虽然武功出众天下无敌……可项羽武功高不高?孙策武功高不高?
往往,武功高强的领袖们,总喜欢冲锋在前……于是,横死的几率也最大!
小皇帝多醒目的人,在地狱好不容易煎熬了八百年,他回来还没享受几年快活时光,可不想这么快回到那个鬼地方。
等张破虏一回来,立即接管了现场秩序,夏助自然接过了为小民申冤做主的活,众多锦衣卫摆了几十张桌子,挨个登记,直接现场审理。
只要人证物证齐全,兼有苦主告状,陌刀卫像捉小鸡一样把人提出来,当场一刀两断。
等审理到第三天,知府等人回来了,虎贲卫也到了!
小皇帝再一次拉开了和霸州府一样的架势……这次他没直接杀人,而是将知府、府丞等几个主要官员,直接做成了稻草人!
简单来说,就是剥皮之后,塞些稻草,然后夯实了,挂去了城墙上。
下方,找了个文笔好的秀才,写了林知府一应不法事。
还专门请了几个口才好的,使劲将这些人如何可恶,导致民生凋零;当然,这些人最主要的任务,是将皇帝陛下如何为百姓操碎了心,茶饭不思,连夜断案,漏夜亲点粮草,不断督促救灾物资……总之,将小皇帝吹得赛三皇,仁过五帝。
什么唐太宗,什么宋仁宗,这些人和正德小皇帝相比,提鞋都不配!
而且,小皇帝上辈子被人恶狠狠骂了几百年,是以现在尤其重视史料,他让人写了不少段子,让人印发下去,连同报纸上,也尽是各种肉麻话。
当然,小皇帝的面子功夫也做得极好。
这几天,小皇帝没露几次面,偶有露面,也是饭做好了,他亲自给一些老弱妇孺端上几碗,与人细言细语安慰一番,就溜走了。
他溜去的地方,自然是府衙。
无数的黄金、白银、珠宝、玉石……以及地契、银票、钞票……让小皇帝迷花了眼;他双眼闪着小星星,他从来没想到,来一趟兖州府,收获竟然如此丰厚。
但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整理这些财货,等刘瑾派人来之后,自然有专业人士处理,他要做的,是去抓衍圣公。
就凭勾结贪官污吏,私吞库粮这一回,衍圣公就逃无可逃。
他这一票玩得极其高明!
和杀了兖州府……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不同,这一次曲阜一个人都没死!
小皇帝将孔闻韶伺候得好好的,一路锦衣玉食,豪车大马,更安排了几个太监来服侍。
孔闻韶一点苦头也未吃,就这么上了京城。
可私底下,孔氏各种不法事,被人抄录了无数大字报,沿途每个地方都发放了数万份,每个城池都贴满了这些事迹。
京师的报纸,更是加大了马力印刷,十版中九版半,是将这些是娓娓道来。
并且,列明了时间、人物、地点、数据,详细得令人发指!
被孔氏欺凌过的乡民,更是一路上京,指正不法。
小皇帝也没去见刘健,他可不想这么好的事,就这么被刘健给拦住了。
过济南的当天,船队根本不曾靠岸,让刘健徒呼奈何。
等到了京师之后,小皇帝也不去管无数来求情的官吏,而是拿起礼物,施施然去了太后处,抱着一弟一妹,乐哈哈老半天。
一直到刘瑾来催促:“陛下,刘大人已经紧急回京,正与李学士、谢学士、杨学士,御书房等候陛下……”
小皇帝这才哈哈一笑,道:“他们等急了吧,先好茶好水伺候着,零食点心无限供应,朕很快就去。”
第二百零三章、收拾衍圣公
正德小皇帝之所以不敢直接宰了孔闻韶,当然是他不敢!
他现在哪怕恨不得把孔闻韶一把掐死,也要克制。
因为,孔闻韶从来不是代表他自己。
这个人,代表了诸夏数千年以来的精神传承,他代表的是“为政以德”、“克己复礼”、“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民贵君轻”,代表的是“尊孔崇圣”,代表的是这个时代最主流的思想主张。
所以,他不能直接杀了!
杀了孔闻韶,不但天下读书人会群起而攻之,朝廷也会政局不稳,他这个小皇帝,说不定会被人找出无数理由,来证明他的不合法性。
故而,他将孔闻韶当亲爹一样……连弘治皇帝也没享受过的待遇,被用在了孔闻韶身上。
但是,小皇帝就不能收拾他了?倘若换一种方式呢?
比如,正德小皇帝给李东阳的信中,诚惶诚恐地说了自己的担忧,孔氏一门不法,朕不敢轻处,只能“恭敬”地带回京,然后由诸位臣工商议处置之方。
顺便,小皇帝还罗列了无数证据,之中就有兖州府的二十万赈灾银,五十万石赈灾粮,数不尽的物资,以及不知所踪的兖州府百万石存粮。
这么大的事情,小皇帝当然不敢处理,他现在也心惊胆战,哀叹圣人之后,怎会出酒肉之徒,害民之贼……云云。
这个皮球,就被小皇帝完美地丢给了朝廷大臣。
朝廷大臣该怎么接呢?
之前,孔氏一门虽然有不法之事,大家能遮就遮,能藏就藏,能躲就躲,能掩就掩……尽量当作没看见。
比如孔闻韶刚刚继位,就立即上书云“孔氏税粮,在成化年间曾恩免三分之一,今圣裔贫困者甚多,乞尽蠲免”,又奏请“尼山、洙泗书院及邹县子思书院,每年各有祀事,无人主持,奏请其弟孔闻礼主之”。然后又奏请“封孔闻礼五经博士,专主子思书院祀事;并准孔氏族人贤者任尼山、洙泗两书院职”。
这种求官封职,当然是小事,朝臣们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弘治皇帝当年可是郑重把“减免税粮”之事,拿出来浓重讨论了许久。
虽然,孔氏也有举人,但天下无数眼睛看着,孔氏每年随意拿个万石出来,既应付了朝廷,也做了榜样。
而其个中深意,却是说:皇帝老大,最近孔家穷得慌,还请陛下赏赐。
于是,弘治皇帝和诸位大臣商议之后,大手一挥,就是无数赏赐下去。
小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也挨了这么一记闷棍。
本来,大家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孔氏吃大头,俺们喝点汤,有孔氏这种名门望族撑腰,大家也干得不亦乐乎。
偏偏,小皇帝莫名其妙就去了兖州府。
偏偏,选在林知府去救济曲阜的时间。
偏偏,兖州府一点存粮都没有。
偏偏,所有物资都运去了曲阜。
偏偏,本次赈灾的主持人是朝廷文臣之首,刘健!
人家小皇帝也干得合情合理,根本没亏待孔闻韶,也没诬陷孔闻韶;当然,皇帝陛下初闻此事,毕竟有点“小慌张”,以致于此事传得天下沸沸扬扬。
大家本想上书给孔闻韶求情,没想……第一封奏则入内阁的时候,直接被李东阳丢进了火盆子。
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大家明白了,连孔闻韶的老丈人李东阳,都不敢明目张胆保女婿,谁敢乱来。
于是,就形成了诡异的局面。
大家都想保,因为这不但关乎文人的脸面,也关乎圣人后裔,更关乎……做个好人,套个交情,日后有个万一,能聊上话是不是!
可是,现在大家都不敢动作了!
京师的青皮们,也不去找商贾老爷们的麻烦了,而是天天嚷嚷着“务极尊显,继奉先志,尊儒重道,不敢失坠乎?”。
也有小儿唱起童谣,“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文氏忠烈,擎天捧日!”。
这么一来,大家更不敢了!
读书人就没几个傻子,能做到朝廷官员的更是如此。
至曲阜上京,沿途的济宁、霸州、德州、沧州、天津……一路又是童谣,又是大字报,又是小民上京告状;到了京师之后,酒馆茶舍,树下棋翁,街间青皮,统统都在说孔氏不法,孔氏害民。
这里面要说没鬼,谁都不相信!
官高一些的,单看这些动作,就立即知道只有一个人有这个本事!
谁?当然是皇帝陛下!
不管皇帝陛下是害怕冤枉了孔闻韶,又或者有心收拾不法士绅,孔闻韶……准确来讲,孔氏害人之举,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甚至,读书人血气沸腾,分成了两派;一派言及圣人之后,行下作之事,极其不忿;一派言圣人之后,自当有特权,可令其弟孔闻礼继位衍圣公。
可当官的经验多丰富,一句“文氏忠烈,擎天捧日”让众人心惊肉跳。
文忠烈是谁?
当然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的文天祥!
文大人最出名的事情是什么?
是宁死不降,以全名节!
可是,同一时段的孔氏呢?
蒙古大军一到,孔元用、孔之全立即举双脚投票,还口口声声和宋朝、金朝两位衍圣公扯皮,说他们不修祖祀,非孔氏之宗,言下之意就是劳资才是正统,所以蒙古人也是正统,大家赶紧投降吧!
这段往事,谁敢提?
没人敢提!
大家就算内心再鄙视,再如何唾弃,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和衍圣公打招呼,生怕衍圣公给自己穿小鞋。
要知道,自明太祖朱元璋开国以来,哪怕孔氏没出过大官,可朝廷各种大型场合的礼仪、祭祀,学术界的裁判,统统是孔氏担任。
谁不怕被人穿小鞋!
在这个礼法治国的时代,但凡被人喷一句礼乐崩坏,尤其是孔圣人后裔喷一句,基本上代表这个人的仕途已经完蛋了!
就算你学富五车,才华横溢,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仍然完蛋!
所以,正德小皇帝的心思是,大家都看看啊,朕是非常尊孔崇圣的,这一路上也没让孔圣人后裔受委屈,更是爱护有加。
可是,孔圣人后裔闹得太厉害了,大家说怎么办吧!
你们说要放人,朕也乐意,就看小民们答不答应;你们要处理他,朕也乐意,反正意见是你们提的,和朕一毛钱的干系都没有!
第二百零四章、李东阳的怀疑
无论是刘健,又或者李东阳、谢迁等人,这几个久经宦海的老江湖,当然晓得小皇帝对孔氏族人不满意。
上次孔氏兼并了京军的屯田,小皇帝一直没发作,李东阳就觉得不对劲。
李东阳本拟,孔闻韶怎么也要低调点,收敛一点,让皇帝找不到把柄;对此,李东阳还修书几封,特意点出孔氏地位卓越,容易招惹是非……偏偏,被小皇帝逮了个正着!
李东阳甚至深度怀疑,说不定,兖州府的粮食被人倒卖,兖州府的赈灾物资,被孔氏尽数吞没,背后很可能就是小皇帝在做推手!
不错,恭喜李东阳,他猜对了!
这件事,还真是小皇帝干的。
当然,实际操作者是夏助。
兖州府临近曲阜,自然是锦衣卫的情报收集重地,以锦衣卫之能,又怎会不知兖州府存粮已空,又怎会不知知府与人勾结?
至于林氏,当真是搂草打兔子,顺手为之!
算是额外赚的便宜!
在夏助的设计中,若是平时,孔氏贪也就贪了,大家反而会帮忙遮掩;可在泼天大灾的时候,朝廷诸公齐齐下令家人协助赈灾的时候,朝堂第一人刘健亲自出马的时候,小皇帝为此亲自掏身家的时候,孔氏贪了……这个情节该多严重!
这是严重的政治不正确,是严重的不重视百姓生死,是动摇了孔氏的根本!
否则,小皇帝怎会掏一千万两银子给刘健,怎会掏得如此痛快!
并且,小皇帝一出手,将此事传播天下,让众人退无可退!
这个时候谁敢说孔氏做的对,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兖州府被砍掉脑袋的士绅们,何其冤枉!
凭什么劳资要被砍脑袋,你孔氏就一点事都没有,信不信劳资找阎王老爷告状!
刘健头大得很,李东阳也头大得很,他们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小皇帝的手笔。
一击即中,让众人别无选择!
和小皇帝的用兵之道,几乎一模一样,断其魄、斩其魂,逼迫敌人,走上自己想让敌人走的路,夺取先机,从而一击致命!
除了小皇帝,还能有谁!
可是,当真就把孔氏后人直接弄死?
大家是不情愿的!
大家已经隐约看出,陛下有依法治国的心思,再若是毁了礼教的参天大树,就等于毁了礼教的根基,毁了礼教的合法性。
所以,这件事情,只能向皇帝陛下妥协,从而换得皇帝陛下的妥协。
政治么,从来都是妥协求存,无非是漫天开价,落地还钱。
但几人都愁上眉梢,刘健长叹一声,马不停蹄的救灾,持续劳累经月,已经让他心力交瘁,这种情况下,倘若陛下开一个,让几人完全无法接受的条件呢?
随着时间推移,众人和小皇帝的磨合……已经过了磨合期,众人也知道小皇帝是怎样的货色,这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兼想要做的事,拐弯抹角想办法,也要做到的皇帝!
对了,皇帝陛下想要做什么?
众人抱头沉思。
小皇帝才不管几位辅政大臣,此刻头大无比,正在御书房伤脑筋。
他此时抱了一个换一个,时不时亲一下小脸,又或者弹一下弟弟的小弟弟,乐得哈哈大笑。
“朕已经想好了,朕的御妹,朕打算封为永福公主,朕要为她挑最好的封地,让她一生富贵!”
张太后也乐得合不拢嘴,她这辈子,自幼被父母宠,嫁人了被丈夫宠,丈夫走了有儿子疼,算是极其圆满的人生。
本来,他对两个弟弟之事,颇有怨念,有些怪责小皇帝不念亲情,将两个弟弟赶去了老远。
可两个弟弟时不时来信,却让张太后大吃一惊。
在他的印象中,两个弟弟……说白了,是比纨绔子弟还要纨绔的纨绔子弟!京城内的官二代,富二代,勋二代比起她两个弟弟来,小巫见大巫!
偏偏,这位太后算是太后中的异类!
可以这么说,弘治皇帝若是皇帝中的奇葩,最注重亲情的皇帝,弘治皇帝的老婆,就是皇后中的……奇葩太后,是最重视亲情的太后。
她希望两个弟弟平平安安,富贵一生,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张氏兄弟来信,张太后竟然惊奇地发现,两个弟弟竟然大有改观,不但懂了诸多事,更晓得了诸多理,言之在云南大有收获,要为子孙后代博个功勋云云。
张太后百思不得其解!
她当然不知道,正德小皇帝花了无数心思,一边找恶人磨,一边让人揍,一边找人教,一边叫人安慰……为此,张鹤龄张延齢兄弟二人身边,竟然同时有四五波人。
小皇帝的本意,就是让二人吃最大的苦,赚最大的钱,享受最“完美”的人生!
只有经历了磨难,这两个家伙某天回京师,才会吃一暂长一智,不会轻易和人勾搭,再不会蠢萌蠢萌,被人挖个坑就跳下去。
再加上,小皇帝如此疼爱自己的弟妹,让张太后喜极而泣。
她一边责怪小皇帝不应该太疼自己的弟妹,一边又感到高兴。
可之后,又觉得不对劲。
张太后顾不得小皇帝一手一个,喜笑颜开,疑虑地问道:“厚照,那你弟弟呢,该封何王爵?”
小皇帝压根就没看到张太后的脸色,也不晓得张太后心中正在打鼓。
皆因小皇帝一直在说如何给妹妹封地,如何让妹妹愉快成长,如何给妹妹招驸马,他压根就没提过给弟弟封什么王。
小皇帝埋头逗弄两个小家伙,顺口道:“这个小家伙,必然要吃苦的!”
张太后脸色大变,脱口而出:“厚照,你怎能如此待薄同胞兄弟!”
小皇帝愕然,旋即抬头,只见张太后脸含薄怒,凤眼圆睁,一副你不说出子午卯寅来,哀家就不放过你的意思。
一道灵光闪过,小皇帝福至心灵,忽然问道:“母后,是谁说了小话?”
张太后瞬间脸色大变,一抹惊惶之色闪现,旋即又隐没下去,淡淡道:“哀家问你话呢。”
小皇帝眼光何等出色,怎会看不到张太后脸色不对,又怎么会听不出张太后言不由衷。
但他毕竟不是神,他也是人,他不会去怀疑母亲。
小皇帝正色回答道:“母后,朕的同胞兄弟,他天生就不应是凡人,朕会亲自教授他,朕所会的,无论是武艺、兵法、书法、琴棋书画……哪怕是帝王之术,朕亦会倾囊相授!”
正德小皇帝激动起来,低头看着小家伙,道:“这个小家伙,将来必定要统领一方,朕务必要教导出一个绝世英才……”
只可惜,小皇帝没看到张太后眼神变幻,也没看到张太后越来越苍白的脸。
第二百零五章、李东阳:臣乞骸骨
刘健几个想破了头,也找不出能和小皇帝交易的东西。
几人想过权力……
可是,工部焦芳乃是皇帝陛下天字第一号狗腿子,是陛下忠心的马前卒,陛下要干工程,这个狗腿子比谁都叫得欢!兼焦芳足智多谋,有时候出的主意,连刘健几人都头疼不已。
再加上,从工部出来的王琼,不但掌握了漕运,更是兼了都查院老板一职;现在,小皇帝想要发什么言,一堆狗腿子争着上!
兵部,虽然刘大夏名义上没换,可谁都晓得,至正德一朝,怕是帝王集兵权于一身,会成为往后的常态。
至于刘大夏,若是命好,能落个安然致仕,就算了不起。
户部,看似韩文仍然是尚书,但钱在小皇帝手里,并且小皇帝的核算机构一出,国家钱袋子也被小皇帝掌握在手里。
管不了钱的户部尚书,还是户部尚书么?
吏部,虽然小皇帝并未完全掌握吏部;可吏部尚书武清,却对小皇帝言听计从,是个刚直性毅之人,很难听进他人谏言。
礼部……科举都说了不算,礼部除了去给国子监搞后勤,去给藩属国使者敬杯酒,还能干啥!
刑部,众人大皱眉头,王鏊在搞的动作,他们一清二楚!
可是,几个又能奈何,且不说他刘健、李东阳本身就是《问刑条例》的主要推手,他们在这个位置上,可是深知国无刑律之苦。
王鏊真要立法,他们不但不能阻拦,甚至连反对都不能!
兼小皇帝深得民心,喜爱杀戮富户,真立了法,反而对士绅们是种保护。
这么一想,众人发现除了五军都督府……可五军都督府不是一直由张懋说了算?难不成,刘大夏还真能决定人选?
要么,就是内阁……众人头痛了!
哪怕将他们换下去,大家也没意见!
关键是,哪怕谢迁去了修书,小皇帝也没想找人顶替谢迁,反而对谢迁更为尊宠,谢迁家里几个小子更获得不少封赏。
刘健甚至试探过口风,想要乞骸骨,回家养老。
可小皇帝一口回绝,甚至振振有词,朕就是最好的良医,陪伴于朕身边,保证刘公活过九十岁。
甚至,小皇帝直言不讳,无论二人如何政见不同,矛盾冲突,小皇帝在史官面前保证,刑辱不加,哪怕刘健某天退了,也绝对是以最荣耀的方式退休。
当皇帝的都这么说了,刘健还敢说啥!
头疼啊,几人一边想不出主意,一边又打定主意,要保下孔闻韶,孔氏无论如何都不能削爵。
众人想得欲仙欲死,小皇帝施施然来了。
小皇帝一见刘健,就大皱眉头,道:“刘公,朕上次就告知刘公,你印堂火燥,眼有血丝,有咳嗽之痕,乃是心火旺盛,必须多喝水,多休息,还必须要按时服用朕开具的补品方子,观刘公颜色,怕是最近停了罢!”
刘健本身脸庞方正,一缕长须,硬朗刚直,既显得精神抖擞,又显得气质守正不阿,乃是当时最值得人拥有的面相。
别怀疑,大明朝当官,不但要有官相,更要有颜值。
焦芳能力足够,资历足够,在弘治皇帝时代连尚书都没混上,就是吃了焦乌头、焦大脸、焦黑脸的亏。
刘健颜值虽然比不过谢迁,但天庭饱满,脸庞坚毅,正是最好的官相。
小皇帝这么一说,刘健就有些惭愧。
实在是……小皇帝想要拉关系,套交情,比他老子弘治皇帝强一万倍。
鉴于刘健时时唬着脸,小皇帝借着自己是神医的幌子,不断给刘健把脉,如此往来十多次之后,刘健再也无法在小皇帝面前摆架子,耍威风!
他犹然记得在弘治皇帝时代,二人政见不同,大吵一通,弘治皇帝初时发怒,后来每每向刘健致歉,从此更尊重刘健。
他本拟与小皇帝相处也是如此,只需自己于政治中显得老练,多提良策,便能打动小皇帝……好吧,他被小皇帝打败了!
小皇帝把什么礼贤下士、嘘寒问暖这套尊老爱贤的把戏,玩得炉火纯青。
连刘健自己,都经常反思,是不是老刘偶尔太过分了?陛下如此尊敬老臣,老臣是不是应该更用心,老臣是不是态度要恭敬些?
三五次下来,刘健真是有些怀疑人生。
准确的说,是怕了小皇帝的嘘寒问暖。
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他很难在小皇帝面前硬起来!
李东阳第一个发现了这个不妙的现象!
这位大明朝的顶级智者,不禁内心隐隐生寒……陛下,您这套手段,老李经历得太多了!
现在,您终于用在刘公身上了!
刘公,俺同情你!
他这么想,杨廷和也是人精;这个家伙能从翰林苑杀出来,能把经筵玩得像花一样,让弘治皇帝听得乐不思蜀,兼能成为太子的老师,然后直接入阁,不仅仅是他为人忠正,学问高深。
杨廷和,也是极其聪明的人!
哪怕他和李东阳不怎么对付,二人也忍不住偷偷打了个眼色,意思是,老李小杨,今天这个场合,刘公已经被陛下收买了,我们两作为陛下的老师,是不是……让谢公来主攻!
只可惜,现场还有个王鏊!
作为刑部实际上的老大,他有资格参与讨论此事,兼礼部张昇直接装病,将一应事务统统扔给了李东阳——所以,六部中只有他来了!
至于都查院,直接被李东阳无视了!
屠勋屠镛那两个狗东西,自从屠建入了陛下法眼之后,被陛下派遣去做了机密任务之后,这两个家伙隐隐约约,有成为天字第二三号狗腿子的迹象。
李东阳、杨廷和心中俱是一叹,短短时间,小皇帝三两下散手,不是把朝臣收买了,就是把朝臣收服了,我们这几个老东西还有什么用。
尤其是李东阳,他也算是小皇帝的座师,尤其记得小皇帝最喜欢抢他的椅子……现在想来,能教出一个礼敬恩师,贤达大能,学识渊博的弟子,他这个老师,很有成就感。
不过旋即,又想起孔闻韶。
孔闻韶勉强也算是他这个当世大儒的弟子,后来更是成为了他的女婿,和正德小皇帝真要论资排辈,还可以算是师兄弟。
不过,一个是千年不世出的绝顶王者,镇压异族不服,纵横万里山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悄无声息收拢权力,其心智,其才智,其能力,其为人,皆为绝顶之选。
可他那位女婿,除了依仗孔氏后裔身份,有哪点尊敬他了,就连他去年主持祭祀,作为岳父的他,差点被孔氏拦在门外,连场合都进不了。
可悲!
这位大明朝的顶级智者,忽而想起和小皇帝的温馨,忽而想起女婿的绝情,对孔闻韶的失望,忽而就达到顶点。
李东阳忽然双膝一跪,叩伏在地,老泪纵横,大呼道:“陛下,老臣无能,请乞骸骨……”
第二百零六章、旧时王谢堂前燕
小皇帝虽然喜欢和他两个师傅斗法,也偶尔挑逗两个师傅斗法,却从来没有让李东阳致仕的打算。
哪怕上辈子,刘健等上千官员跪皇宫,他也把李东阳强硬留下来。
不止是小皇帝深知李东阳的智慧,更是他对这位师傅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
可以这么说,李东阳学识不一定比杨廷和强,但其知识之杂,教导之有方,令小皇帝既有成就感,学起来也能感受到快乐。
他的梵语、朝鲜语、藏语,都是自李东阳学来。
没有李东阳,小皇帝或者会是一个温润君子,但绝壁会被杨廷和、张忠等人教导得一模一样的刻板。
可是,有了李东阳,一个精灵古怪,调皮捣蛋,喜好思考,勇于尝试……正德小皇帝形成的人格,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受了李东阳影响。
尤其是李东阳教会小皇帝如何思考!
连这一世,都深受影响!
李东阳这么一跪,小皇帝眼前忽然闪过无数画面,有李东阳吹胡子瞪眼,打他手板心;有李东阳耐心教导他,一一为他解惑;有李东阳费尽心思,师徒两看似斗法,却在潜移默化中,悄无声息中,将知识传授给他;比如他的梵语,就是李东阳奖励学来。
哪怕他惹弘治皇帝生气,第一个护着他的,也是李东阳。
就连他拔李东阳胡子,抢李东阳椅子,偷偷在李东阳茶杯吐口水,都成了温馨画面。
正德小皇帝心一软,叹气道:“李师傅请起,乞骸骨的话,朕当没听到。”
“不过,朕可以答应李师傅,全朕与李师傅之间师徒情谊,朕无论如何不砍了孔闻韶脑袋……”
李东阳正值羞愧无比,听得小皇帝此言,心中一暖,忽而又是一颤;他是最清楚不过,小皇帝绝对没对他撒谎。
以孔闻韶之罪,以小皇帝的手段,哪怕砍了他女婿,让他女儿守寡,他也只能谢主隆恩。
这个杀伐果断,智计百出的皇帝陛下,他真能做到。
小皇帝能说出无论如何留下人命,这已经给了他李东阳天大的面子!
但杨廷和觉得很尴尬,刘健被小皇帝忽悠了,李东阳被收买了……他一个人,怎么去说服小皇帝?
对了,还有谢迁!
于是,御书房出现了尴尬的一幕。
小皇帝扶李东阳继续坐下,安排上了茶,寒暄了几句,就切入正题:“刘公几人到此,想必对孔闻韶已经有了处理意见,说来听听罢。”
于是,众人除了王鏊之外,纷纷看向谢迁。
但是……这一幕出现了!
谢迁压根没看到几人的动作,他也在想着心事!
在座诸多人,刘健也好,杨廷和也罢,连同王鏊,或者说不在此处的韩文,再或者连同孔闻韶,谢迁的家世,未必就比人差!
谢迁虽然是余姚人,但追本溯源,要追溯谢迁的老祖宗,就要知晓谢氏祠堂中的一副对联——古今三太傅,吴越两东山!
什么意思?
或者用另外一首诗来解释——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里的谢字,说的就是谢迁的身世!
当东汉分崩离析,三国鼎立,继而司马一统,再演化南北朝,他谢氏,一直问鼎于江湖,也处于江湖顶端!
谢氏,也是彼时王侯,百年门阀,千年世家!
哪怕是到现在,谢氏诗书传家,一直不曾断绝家传。
对于谢迁来说,当个什么辅政大臣……这种位极人臣的位置,他老祖宗不是没当过。
当然,他本身也是谢氏三大太傅之一……晋太傅谢安、宋太傅谢深甫、明太傅谢迁!
以他的家世来说,若不是孔闻韶乃是孔夫子后人,孔闻韶本身并没什么了不起!
所以,他谢迁最想做的是,还是秉持家训,着书渡人!
小皇帝安排他去重修《永乐大典》,录古今名篇,可以说正中下怀!
再没人比他更合适,或者说,再没人比谢氏的藏书更多!
他最近,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谢氏家族分成的几支,各有不同藏书,怎么把旁支的藏书弄出来,又不至于让旁支反感……
甚至,他还想着旁支也有几个学问不错的老家伙,一直不肯出仕,干脆借着这个机会……也让人知晓,王谢堂前燕,终有一天谢在王之前!
不错,自从同意小皇帝着经释义之后,谢迁对此事愈发上心。
他和小皇帝一番畅谈,忽而就觉得找到了人生真谛!
他的人生,终于明白了目标!
最近,他几乎就没理会内阁之事,一有时间,就去忙人员大名单,安排锦衣卫去聘请;又或者,去督促工部,速速安排建筑。
于设计上,他更是提了诸多意见!
刚刚在御书房,大家愁眉苦脸想办法,只有他谢迁,一直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却是眼神游离,在想自己的事情。
所以,大家这么一望他,谢迁干脆道:“孔闻韶触犯律法,侵吞良田,私售储备,种种恶事,合该处置,王鏊大人,你的意见呢?”
说完……他压根没有听王鏊意见的意思,继续入定,寻思该去哪里找书,又该把某人挖来京师干活了。
刘健、李东阳、王鏊一起傻眼。
王鏊是无所谓的!
他这个法家余孽,巴不得撸了衍圣公的爵位才好!
至于杀不杀头,反正小皇帝有言在先,以法家对于君王的态度,陛下说不杀,就不杀罢。
王鏊顺口就来:“陛下,臣请削衍圣公之爵,以儆效尤;若观之行辄有改,届时不妨归还。不过,臣建议对其加以限制,前车之鉴,可鉴后事!”
刘健、李东阳、杨廷和继续傻眼。
三个哥们,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好你个王鏊,你一句削爵,可知是动我儒家之根基,乱我名教声誉,你个法家余孽,果然不安好心!
杨廷和心直口快,此时他还年轻,也没锻炼出下半辈子的沉稳,忽然就动怒:“汉室奉祀君,宋时衍圣公,即便蒙元入主中原,也遵从教化,诸夏传统未失,衍圣公有大功也!”
“启禀陛下,切勿听王鏊一己之言,衍圣公之爵不可断绝。”
哪里知道,王鏊翻了个白眼,压根没有尊重几位内阁大臣的意思,接着就来:“尊匈奴,敬鲜卑,迎蒙古,亦乃大功?”
连谢迁都反应过来了!
卧槽,竟然有人挑衅名教,这还了得!
第二百零七章、斗法
王鏊翻个白眼,淡淡地道:“尊匈奴,敬鲜卑,迎蒙古,亦乃大功?”
谢迁吹胡子瞪眼,大声道:“兵凶战危,挽大厦于危倾,拯道统于存亡,不亦功乎?”
王鏊表情平淡如水,丝毫不为所动,再一次顶回去:“尊夷王,受虏爵,大功乎?”
谢迁的胡子飘起来,喝道:“将帅无能,无护持山河之力,乃是战时之罪;公崛起于难时,蔽万民于水火,此乃大功也!”
王鏊笑吟吟地,神情忽而变得憎恶:“万亩薄田变万倾,陋弊屋舍变琼楼……此乃护民之功?至圣先师在上,怕也要痛哭流涕;然世世之功,何以褒文武烈?”
李东阳神色温和,劝道:“济之此言差矣,公之忠大,海隅荒服闻其名犹知敬慕,教化广播四海,瑕不掩瑜,何以论细微。”
王鏊凛然反击:“浩然之气,与日月争光;贱弊小人,与中秦贾遗臭万古;孺子懦夫一及当时事怒发竖指,涕洟沾襟,况冠裳之儒乎!”
李东阳大怒,手指一伸,喝道:“王济之,过分了!”
王鏊神色淡淡,毫不在意李东阳的手指,反而状态惬意地端起茶杯,美美地喝了一口,大赞:“陛下,还是您的茶好!此茶不加葱姜,独有韵味,敢问陛下制作之方。”
小皇帝哈哈一笑,晓得该自己出面了,道:“君子爱茶,茶性无邪;朕喝不惯各地贡茶,故亲力制之;此茶来自福建,名为铁观音。”
“等下商议完毕,朕为诸位各送十斤。”
正德小皇帝站起来,径自走到门口,大声道:“刘伴伴,去给刘公、李师傅、杨师傅、王大人,每人准备十斤茶叶,将云南运来的极品普洱,也各拿十饼。”
刘瑾站得老远……本来,这种会议,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皇帝身边最重要的近人,按照道理说,进御书房一点问题都没有。
偏偏,正德小皇帝知道必然会吵架,就不准刘瑾进御书房,算是小小保护了刘瑾一把。
否则,人家不敢攻讦他这个皇帝,衍圣公倒下了,攻击这个太监再容易不过。
正德小皇帝把刘瑾用得正是顺手,怎舍得以车换炮,自伤元气。
但小皇帝故意站起来,且走向门外,实在是……这厮太开心了!
他第一次发现法家的人,这么能怼!
谢迁说孔氏在,道统就在,稳定人心,即是莫大功勋;可王鏊压根不在乎你什么鬼道统,他巴不得儒家消亡才好,这厮直接就点出了孔夫子的华夷之辩,直指蒙元乃是夷族,不管你是不是炎黄子孙,直接点出了儒家文明曾经臣服的事实。
谢迁说孔氏臣服非战之罪,罪在军队无战斗之力,孔氏有救人之功,活万民之举;王鏊转手就给了一巴掌,说孔氏救人,其真实目的是贪财,孔氏的万倾良田,仅次于皇宫的琼楼,都是剥削而来。
甚至,他还拿文天祥来讽刺衍圣公。
李东阳劝王鏊,说衍圣公一系历代,道统广播四海,在教化之功下,诸夏威震四方,衍圣公那点小错误就算了罢。
偏偏,王鏊一点面子都不给!
王鏊直接搬出了中行说、秦桧、贾似道这几个大汉奸,更说孺子小儿都晓得反抗,满口歪理的冠裳儒生,却颠倒黑白,化耻辱为无耻……
而正德小皇帝自己,一句“君子爱茶,茶性无邪”更是可圈可点,也不知道几人听明白了没有。
他站在门口半晌,心里把王鏊琢磨了半天,感叹起来,这家伙战斗力真强!
凡是尊法的家伙,论口才,论思维,一个个都不简单!
小皇帝心里长叹:“强汉盛唐,何以强盛?无非儒皮法骨,富国强军而已!”
“只可惜,宋时一通文学大爆发,竟然活生生将汉民族的战斗精神,扼杀于襁褓之中。”
他叹了大半天,把脸庞揉了大半天,却晓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不得不进去。更晓得,这场争论,无非是个上半场,给衍圣公定个性,才方便后续讨价还价。
至于孔闻韶……说白了,哪怕衍圣公有泼天大功,他此番的罪责也跑不了!
李东阳几人与王鏊的争论,只是热个身!
因为,李东阳几人何尝不知,衍圣公的污点,哪怕儒生们自己都承认?他们之所以要争一争,连同王鏊都清楚,争论的核心,其实在于王鏊本人!
几个当世大儒,是要确定王鏊,到底是不是受了法家余毒,到底还有没有药可以救。连同,这几个老谋深算,城府深似海的家伙,更要看看小皇帝的态度。
若是正德小皇帝表现出亲近法家的一面……什么衍圣公,什么孔夫子,拉倒吧,儒生们、大儒们谁不晓得,孔夫子无非是个招牌,是个雕像!
小皇帝要贯彻了法家的主张,立即会让几人如临大敌!
他们会放弃一切能放弃的,将儒法之争深深埋在心底,通过算计、掣肘,以及各种手段,来挽回小皇帝的认知。
这些人,是极其智慧的,也是极其理智的!
他们更是目光深远的!
他们真不知道王安石、张居正变法的好处?
他们是知道的!
可是,动了儒家士绅的核心利益,乱了士大夫与皇帝共天下的准则,就相当于政治基础垮塌了。
故此,他们会动用一切手段,动员所有人,将行驶歪了的大船,拉回他们想要行驶的航道。
小皇帝不用想,也能将几人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他借这个机会出门,何尝不是给自己一次深度思考的机会。
他深知,他正德小皇帝,朱厚照,弘治皇帝唯一的儿子……臣等敢问陛下,请问陛下的执政方向,政治理念,到底是什么?
这是大家不敢直接问,会通过各种举措,隐约提示小皇帝,而小皇帝也不能回避的问题!
这个答案,不但关系日后君臣相处,也关乎朝堂稳定,也代表了读书人、士大夫们的心声。
陛下,请给俺们答案!
否则,大家三五两下开好条件,岂不爽利?
小皇帝再一次长长叹息:“娘希匹,和这些家伙们在一起,每天都要死许多脑细胞……”
第二百零八章、海禁与商税
正德小皇帝有种冲动,干脆直接开溜好了。
但他溜不掉!
借着抓孔闻韶的机会,他把孔氏上上下下的宝贝,金子、银子、古玩、奇珍、美玉、礼器、银票、钞票、地契、房产、商铺……一扫而空。
现在的孔氏,据说不断在哀求亲房,甚至有人跑去孔氏南宗求援。
可见生存都已经困难。
偏偏,这些都是证据,孔氏越富有,就证明这个家族并没有表面上的光鲜,而是罪恶盈野!
小皇帝进入御书房,屁股一座,微微一笑,摆出一个迷人的笑容,道:“朕欲开海禁,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众人集体愕然,大家都没把问题谈清楚,陛下您就谈条件?大家都是斯文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
斯文扫地啊!
几人仿佛吃了一坨狗屎,又一副便秘的表情。
大家根本没想到,小皇帝出去逛了个圈,忽然回来抛了一个话题。
但是小皇帝也憋屈。
总不成劳资非要看你们和王鏊一直掰手腕,直到分胜负?劳资能眼睁睁看着朝堂分成两派,搞对抗,玩分裂?
劳资要是支持刘健几个老鬼,王鏊岂不是离心离德?他以后还敢发言,还敢帮朕办事?
又或者,劳资帮王鏊说话?
当然不能!
儒家一群狗东西……法家起码晓得唯君上,唯皇帝陛下作威作福!
儒家呢?
儒家一群狗东西最喜欢叫嚣,什么良禽择木而栖……我呸!
分明是见风使舵,见异思迁,压根就没有忠诚概念!
劳资怎能寒王鏊之心!
所以,有本事你们就来怼我,劳资这个皇帝和你们搞!
劳资把问题抛出来了,干不干你们一句话,不行的话,劳资直接下令杀孔氏满门!
刘健、杨廷和、李东阳、谢迁几人,最傻眼的是杨廷和,瓜娃子仗着和正德小皇帝亲近,试探地问道:“陛下,海禁大事,不得一蹴而就,还需仔细商议……”
正德小皇帝笑吟吟地,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杨廷和的话,道:“朕换个话题,收商税若何?”
李东阳几人,把老眼瞪得浑圆,几乎脱框而出,小皇帝再次抿嘴一笑,又换了个建议,道:“那朕再换个思路,取消举人挂靠制度,所有举人由朝廷养给如何?”
刘健的表情,早不复沉稳,从小皇帝第一句话开始,他就看出小皇帝在出难题,但他没想到……竟然一个比一个难。
相较之下,倒是开海禁更容易。
想了想,老头儿就要下决断,免得小皇帝一会儿反悔。
因为,对于收商税也好,取消举人挂靠制度也罢,统统是动摇士大夫根基之举;倒是开海禁……刘健不负责任地想,反正小皇帝有钱!
但他还没说话,就听到了小皇帝继续说话。
小皇帝脸带微笑,神情坚毅,话中凛然,不予任何人拒绝:“不瞒诸公,无论收商税,还是停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举人……混吃等死之举;又或者下推恩令,让姓朱的也没机会白吃才喝,收各封地于国有;大明海船远洋,发掘无尽财富,庇护大明海疆,都是朕要做的事!”
正德小皇帝站起来,丝毫不顾忌几人脸色的仓皇,老脸逐渐失去血色,嘴巴张得老大,就快断了下巴。
换做平时,哪怕小皇帝是皇帝,这番话也有大逆不道之嫌。
尤其是一句,让姓朱的也没机会白吃白喝……让几人心肝脾肺肾,统统颤抖起来。
小皇帝这是玩推恩令?还是削藩?
君不见建文帝前车之鉴,莫非小皇帝就不怕再来一次靖难之役?
但李东阳是看得极其透彻的!
这个武人世家出身的文官宿老,他从小皇帝调兵至南京,就觉得不对劲……鉴于兵部无人主持,正德小皇帝干脆将兵部事务,先托管给了李东阳。
满满当当几万人,借着戍边轮换的机会,羽林卫人去楼空,除了个薛翰还装模作样呆在京城,没人知道南京卫所,已经换了个遍。
当朝智者,一下就看出了玄机;小皇帝这么一说,李东阳立即知道,无论大家是否同意,怕是小皇帝都会这么干!
当然,他误会了小皇帝。
对于“漫山遍野”的大明王爷,小皇帝肯定有心思动一动。
但和李东阳想的动一动,却不是一回事!
说白了,小皇帝觉得这些王爷们,呆在大明花花世界,除了花天酒地,给地球生产垃圾,欺压小民为乐之外,当真没多大用!
因为,藩王们的作用……可以说,除了代王、晋王之外,其他的藩王都不重要了!
于开国之际,大明藩王们坐镇一方,稳定大局,教化民众,开荒拓土,繁华一地,是有莫大贡献的。
但时间一长,兼这些家伙又能生,一直躺在功劳簿上过日子,还过的是混吃等死的日子,小皇帝就不乐意了!
等小皇帝征服一方之后,将这些藩王统统打发出去……比如大小琉球,完全可以放两到三个王爷!
比如草原,比如安南,比如金边,比如爪哇,比如吕宋,再比如更南那个极大的岛屿。
而小皇帝,也不会学汉武帝那么小气,压根不会想着自己全部吃下来。
当然,他哪怕穷尽百年,怕也没本事全部吃完。
所以,除了兴王之外,其他藩王们统统去开疆拓土,只要你们有本事,面积达到多少之后,朕就给你们封王,让朝廷承认你们的地位!
用一张不值钱的圣旨,换无数矿藏,换来疆域的扩展,换来大明的稳定,何乐而不为!
正德小皇帝调查过,大明的藩王们,有出息的子女当真不老少,只要这些人稍微用点心,小皇帝支持一下,于大明之外多百十来个王爷又如何?
只要小皇帝拥有强大的武力,拥有强大的战舰,能保持武力输出,保持贸易输出,保证双赢,就是最好的殖民方式!
甚至,比如张浚等戍边大将,正德小皇帝同样给这个机会。
当这些家伙远悬海外,自然而然会心慕中华,即使搞成当年蒙古人的汗国局面……小皇帝才不担心这种局面。
诸夏的大一统,深入人心,没看小琉球八百年后,仍然搞授勋仪式?
当然,这一切都有个前提,是大本营能提供支援,各个藩王能能往大明输送资源,形成一套完整的循环体系,才不至于让某些人,“春”心萌动,起造反的念头。
第二百零九章、困龙之局
小皇帝所思所想,自不必为外人道。
当然,他也不晓得李东阳胡思乱想,差一点猜出了真相。
但先把宁王干掉,把福建那群造反的,以及张氏余孽、白莲教的人找出来,才是小皇帝派兵去南京的目的。
因为,哪怕是成国公入驻南京,小皇帝也担心!
他并非担心成国公朱辅的忠诚,而是担心南京魏国公徐俌的忠诚!
所以,羽林卫到了南京之后,至少可以保证,无论宁王何时造反,都不至于天下大乱。
因为,锦衣卫哪怕潜伏到了宁王身边……可小皇帝身边就没有宁王的人?兼,就凭一些锦衣卫,拿下宁王没问题,可宁王的大军呢?隐藏在鄱阳湖的水匪呢?
只有等海船出来,朱鹫顺流而下,沿途扫荡海盗,夺了双屿岛,入驻泉州港,再顺势把福建的宁王势力,连根拔起。
之后,无论是福建向北,又或者南京的羽林卫出动,轻松就把宁王关在笼子里,像打狗一样狠狠揍。
但这有个前提,就是宣府不能乱!
宣府乱了,张浚的力量就会被拖延在边关,虎贲需要戍卫京师,山海关需要镇压辽东,至于羽林卫……只能靠羽林卫速战速决!
等镇压了宁王之后,小皇帝才能心无旁骛,全心全力经略辽东!
只需要几年时间,哪怕五年,只要将东北平原的黑土地,开垦一半,也足够了!
加上小皇帝通过种种手段,已经囊括了河北、山西、山东,以及部分河南的土地,他完全有能力将这些地方建设成为经济重镇。
修桥、修路、修水库、修水渠、假设大量水车,小农经济蓬勃发展起来,自然……他这个大地主还怕赚不到钱?
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处理孔闻韶!
诸公又如何选择!
刘健几人心情复杂,打死他们也想不到,小皇帝会这么奔放!
但几人无比清醒,哪怕今天他们能阻挡小皇帝,明天呢,后天呢,再过几年又如何?
小皇帝的势力、实力、影响力,每天都呈指数级暴涨,没看京师读书人,开口闭口‘圣天子在上’、‘千年圣王’、‘圣主现世’、‘有道明君’。
偏偏,几人憋屈得想哭,也没丝毫办法!
他们明知道小皇帝在掘士大夫的根基,为士绅们挖坟,还不得不叫好!
小皇帝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们想做的,也是他们希望皇帝做的……但谁也没想到,小皇帝做得太好了,以致于结局竟然出现了偏差。
这种情况,让几人憋屈、茫然、疑惑、纠结……心情各种凌乱!
简直比被始乱终弃的小少妇还要凌乱!
刘健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老头儿差点翻个白眼,就要说“陛下,修书还有没位置,臣也想去……”
刘健道:“陛下,臣……同意开海禁。”
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刘健的力气,也耗光了他的精气神,说完这话,他的精神状态,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人变得苍老,精神变得憔悴。
短短时间,原本气势凝重,度量威严的
继续阅读!当朝首辅,竟然忽而变得衰老陈腐。
小皇帝站起来,深深向刘健鞠了一躬,让刘健慌得手足无措。
他从未想到,骄傲的、强势的、盛气凌人的小皇帝,竟然会对着他……鞠躬?
这是什么原因,又是何等礼遇?
至三皇五帝以降,有那位臣工……无论是周公,亦或是管仲,再或者商鞅、张良、萧何、诸葛亮……有谁人得此殊荣!
独一无二!
“史官,记清楚朕说的每一个字!”
小皇帝正色对着史官,再一次郑重要求史官以大白话记录。
“他日华夏无外患,国泰昌隆,国富民强,创辉煌盛事,皆刘公此言之功!”
“此言大于周公反哺,大于商鞅变法,大于诸葛初遇刘皇叔,大于子牙助文王!”
“更甚者,刘公此言……他日当与神农尝百草,大禹治水,盘古开天辟地相提并论!”
众人豁然动容,但小皇帝溢美之词不限于此:“万年之基,皆在此言,万世太平,亦在朕躬!”
“刘公,历史会记录,大明国祚绵延,首功当归于刘公开海禁!”
正德小皇帝这番话,大家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也能听得懂,但没有一个人,能搞清楚为什么。
刘健本人,也只是以为小皇帝曾言之‘君臣不辱’,只是以为他艰难答应条件,小皇帝投桃效李,心情激荡之下,对他大加赞美……不对!
刘健虽然不比李东阳聪明,但在学术上,尤其是政治上,经历了无数风霜血雨的老政治家,看问题怎会肤浅。
他霍然想到,自己哪里没想到?
这么一想,犹如一颗怀疑的种子,在内心生根发芽,心痒难搔,愈想愈是想弄个明白。
李东阳比刘健好一些。
大明的顶级智者,教导了小皇帝这么多年,也不曾得过小皇帝的赞美。
更遑论小皇帝将刘健比拟成姜子牙、管仲、周公……甚至将此事的高度,提升到神农尝百草,为族群解决了生存之道的高度上!
好在,李东阳是个现实主义者!
说得好听,就是这种人能干实事;说得不好听,就是这种人,很多时候都不要脸。
他绝对不会不懂装懂,也不会大包大揽,更不会激进。
李东阳站起来,诚心诚意请教小皇帝:“陛下远见卓识,经纶弥天壤,智慧贯日月,请为臣解惑。”
轮到小皇帝傻眼了!
他还真不觉得,他能给李东阳讲清楚。
但正德小皇帝的脾气,最喜欢有杆子打枣,无杆子打不着这种买卖。
‘试一试又不会怀孕’讲的就是正德皇帝!
好吧,小皇帝从善如流,他拍拍手,就有人进来。
“拿地图!”
等太监拿了地图,小皇帝并未着急摊开,而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杨廷和,道:“杨师傅尝教导朕,不着眼于一地,不尽力与一局,朕派锦衣卫出塞外,入西域,下南洋,特意绘制了一副世界地图……”
“根据中原往来南洋、西域商贾,从而得知,海外有海,天外有天
继续阅读!大明向西,有一州为昆仑州,有高大昆仑奴;再而向西,有欧罗巴……”
“欧罗巴之坚船利炮,已经攻打了大明属国锡兰,继而,行进马六甲……诸公请看,无论葡萄牙,或是荷兰,只需入驻马六甲,或是侵琉球……都是困龙之局!”
第二百一十章、文明的精粹
????李东阳愈发看不懂小皇帝,他真不觉得小皇帝的本事,是自己教的。
????至起码,小皇帝的演讲能力,煽动人心的能力,无人可及。
????之前数次,小皇帝每每从道德大义出发,从族群未来出发,从文明延续出发……每次都是他一个人抢了制高点。
????哪怕小皇帝占了天大便宜,他也会说成是国家得了好处,民族得了好处,皇室、勋贵、士绅……统统包含在国家之内!
????当然,读书人哪个都是这样,喷人之前先来上一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然后,从道德制高点,将人喷得一无是处。
????可以说,这个套路大家都会!
????他李东阳会,刘健会,杨廷和会,谢迁会,连王鏊也会!
????可没有一个人能像小皇帝说得情真意切,声态高昂,情绪激动,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感染力。
????深深影响每一个人!
????小皇帝每次说到动情之处,他李东阳也会想哭。
????那张小嘴的能力,次次都让李东阳怀疑人生,大明顶级智者一直在思索,老夫何时交授过此种能力?难道是先帝传授……不对,先帝为人温润醇厚,平和如水,从来没有过这种举动。
????那么,是小皇帝从军中学来?
????很有可能!
????但李东阳最怀疑的是,这是天纵之资,简称天生的!
????天赋本能!
????这个本能,每一次演讲的时候,都会产生严重的后果……李东阳没有同意小皇帝的想法,之后保管睡不着觉,常常下意识会对小皇帝产生一种内疚情绪。
????这让李东阳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哪怕他把小妾再怎么撕,再怎么解……也绝对不会想到,无论是他李东阳,还是刘健、谢迁、杨廷和,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
????小皇帝的声音,每次都像催眠一样,让人情不自禁就想答应。
????每次硬抗过来,都绝对愧对先帝,觉得自己能力不够,不足以辅佐小皇帝这种千古之君。
????比如刘健,他现在对小皇帝又敬又怕,生怕小皇帝会关心他的身体;此老于济南劳累之际,偶尔也产生疑虑,是不是老刘自己想找死,还是担忧看见陛下失望的眼睛。
????再比如今天,刘健无比艰难来了句“同意开海禁”,小皇帝立即搞得他怀疑人生。
????他此刻的感觉……就一个感觉——觉得自己犹如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百活了七十年,觉得自己的修养、学识、见识、格局……比三岁小孩都不如!
????羞愧、惭愧、懊恼、窃喜……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让老头儿泪腺不自主跳个不停,差一点就泪如泉涌。
????当然,他偶尔意志坚定,神智清醒的时候,也会想,陛下不搞政治,搞感情……让老夫怎么搞?
????弘治时代,弘治皇帝也对刘健礼敬有加,他就没有这种感觉。
????他反而觉得弘治皇帝应该这么做!
????这是他刘健辛劳政务,殚精竭
继续阅读!虑,这是他应该得到的!
????面对小皇帝,他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他只会觉得,面对皇帝陛下如此高尚的情操,皇帝陛下如此广袤的胸怀,微臣真不是东西!
????所以,气态威严的刘健大人,现在很多时候都不敢看小皇帝的眼睛。
????但小皇帝从百万年前,人类的发展开始讲述,人类如何使用火种,人类如何抱团求存,人类如何杀戮……继而刀耕火种,神农尝百草,皇帝统天下;再从人类从原始社会形态,一直从石器,再到青铜,到铁器,到农业社会……再讲农业社会的短板,为何农业社会会打不过游牧社会,以及人口爆炸、思想爆炸带给社会的影响。
????从洞穴,到树笼,到房屋……
????从欧冶子铸剑,再到秦时批量制作……到大明,羽林卫为何能轻易击溃鞑靼人。
????这番话,统统由大白话讲述;一幅幅活泼生动的画面,随着小皇帝的演讲,在众人面前展开,一幕幕铁血厮杀,你死我活,也呈现在众人面前。
????小皇帝最后总结:“部落与部落之间,族群与族群之间,表面争斗的是资源,实则是文明,是话语权!”
????“比如大明,与一百多藩属国就是如此!”
????“但是,当藩属国陷入战乱,饥荒,困乏,死亡……大明自然而然会受到影响!”
????“诸位真想拱卫名教道统,要的从来不是所谓的存天理灭人欲,而是用武器,用诗篇,用战火,用教化,去厮杀,去争斗……只有这样,道统方有永继之机!”
????“西方蛮子,从不懂教化为何物,从不懂礼仪,亦不懂诗歌,更不懂世故,他们只会一件事,人吃人!”
????众人听的心潮澎湃!
????哪怕几人是当世顶级的大儒之一,哪怕几人学究天人,也从未有人给他们讲述过人类的起源,人类的发展。
????以百万年计的单位,从宇宙诞生与发展的角度,从更高的维度,用全新的阐述,让几人如闻暮鼓晨钟,忽然推开了一道大门,看到了新世界!
????原来,这个世界是如此宏大,世界是如斯精彩迷人,而自己是如斯渺小。
????深深震撼了几个人的心灵!
????这种颠覆认知,却又不违背常理,不驳于礼,不斥于法的理念,让几人埋头沉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纷纷陷入沉思!
????小皇帝见状偷笑,别说你们,朕初时听人说的时候,不一样目瞪口呆,整个人差点就丢了魂。
????幸好,小爷当时在地府,马上就找了回来。
????待众人目光清明一些,神魂清醒,小皇帝再一次来了老手段!
????给众人暴击之上,再加个致命,加个伤害,再加个暴击。
????“诸公以为,儒家文明之精粹在于何也?”
????几人正处于神魂激荡,心态失守之际,真不敢搭话。
????除了瓜娃子杨廷和。
????杨廷和试探地问道:“敢问陛下,可是为政以德、克己复礼、有教无类……”
????小皇帝微笑
继续阅读!却摇摇头。
????杨廷和沉思,继而又道:“可是三纲五常,天地君亲师……”
????小皇帝呵呵笑起来,道:“华夏传承,忠孝礼仪,自然是极好的;甚至可以说,与世上任何文明……无论是佛、道、*……于道德、人伦层面,都是极其先进的!”
????“甚至可以说,诸夏传承,连绵有序,文明本身已经诞生了生命力。”
????“比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看似凡夫俗子都懂的道理,实则构成了诸夏根基,族群延续之因!”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小皇帝的声音高昂起来,大声道:“但儒家文明之精粹,从来不在于经义,而在于传承,更在于神农尝百草、大禹治水、盘古开天、愚公移山、后羿射日、精卫填海……”
????“此古之神话,今之真言,此种奋斗精神,才是延续诸夏文明之因,族群强大之故!”
第二百一十一章、法家现世
????盘古开片告诉诸夏子民,若天敢拦我,我便劈了那天;大禹治水告诉诸夏子民,若水敢患我,我便治了那水;后羿射日告诉诸夏子民,若日敢害民,吾便射了大日;愚公移山告诉诸夏子民,即便是十万大山,但敢困我、阻我、拦我,我便耗费毕生精力,也要挪了那山去;精卫填海告诉诸夏子民,即便是大海,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敌人!
????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从而一统天下;汉武帝集文帝、景帝数十年积蓄国力,从而打败匈奴!
????哪怕衣冠南渡,亦不忘复我河山!
????诸夏子民摔死头胎,诸夏人民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诸夏人民固守钓鱼城,十万士子崖山齐齐覆海……
????小皇帝骄傲地抬起头,眼里隐隐有着泪光,朗声道:“若天压我,劈开那天,若地拘我,踏碎那地,这才是诸夏精神!”
????借用今何在的名言,小皇帝完美地装了个逼,看着灵魂震动的几人,他心里满意极了。
????“如今,欧罗巴长枪短炮已来,困龙之局已显,朕不予做千古罪人,诸公愿乎?”
????一句话,就将所有人都震了起来。
????再无一人敢坐姿以待,连史官亦是如此。
????屏风之后,隐约有声响传出,那是一直于暗中安保的影卫。
????御书房之外,有巡逻的陌刀卫,齐齐呼喊:“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刘健谓然叹息,当朝首辅大臣,大明难得一见的稳重政治家,心中忽而升腾起豪情;李东阳目光闪烁,忽而隐没,忽而精光爆闪;杨廷和情绪激动,胸脯起伏不定,显然是被小皇帝一番话说中心事,显得心情激荡;谢迁深深叹服,向着小皇帝……除大朝会之外,人生第一次向小皇帝跪了下去,就要恭恭敬敬磕头。
????但他晚了!
????王鏊泪流满面,早已经“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丝毫不顾额头一个大包,大声道:“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
????众人这才醒转,王鏊果然是法家现世!
????几人也瞬间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皇帝心系天下,胸怀广袤,法家他都敢用……那些兵戈利器,渠道马车……莫非墨家也已然现世?
????这一刻,面对着神威凛然、形象高大的小皇帝,几人心中升腾起巨大的危机感!
????刘健把胡子一捋,振奋神色,突然回到了气态威严、凝重稳厚的战斗状态,道:“启禀陛下,臣断无掣肘陛下之意,还请陛下徐徐图之!”
????这个内阁中的顽固分子,朝廷中最有迂腐之名的大儒,清名享世的铮铮大臣,竟然率先服软!
????李东阳、杨廷和也继而齐声道:“至有陛下,勤于学问,践祚之后,犹未尝辍;陛下至登基以来,逆国势浸弱,躬御边寇,奋武功自雄,制节谨度,有中主之操……臣等不敢掣肘陛下,望陛下徐徐图之!”
????就连王鏊也大呼:“望陛下徐徐图之!”
????小皇帝当然懂这个道理,他又不是傻子!
???
继续阅读!?就好比他对辽东垂涎三尺,却一直按兵不动,是真担心打不下来?
????他才不担心!
????无论是羽林卫,或者是虎贲卫,再或者武功卫,以及血战数十年的宣府强兵……可以这么说,天下之兵,宣府为最!
????这支杀戮无算,征战连绵的沙场精兵,配合小皇帝精心打造的装备,鸟枪换炮之下,随意派几万人,也能将辽东趟平了!
????但他不急!
????他不但深知欲速而不达的道理,更知道初临大宝,政局不稳,灾患连年,民不聊生,兼有蠢蠢欲动的逆贼,他怎肯轻易对辽东发兵。
????至起码,要将沿海堵死,让宁王逃无可逃,南京顺流而至,轻易能摘宁王脑袋的时候,他才会发动。
????平了南昌,无论是连接襄阳、重庆,通云南滇池,或者下通南京,大明最重要的生存命脉,被他握在手上之后,他才敢去经略辽东。
????没看达延汗把河套平原,包克图,放弃了这么久,小皇帝也只是随意派了支骑兵巡逻,继而加大采矿……而且是与鄂尔多斯合作采矿。
????故而,他是懂得取舍的,也是懂得轻重的!
????再加上,他现在基本盘……收了衍圣公,以及锦衣卫用尽手段,宰了许多人之后,山东、山西、河北,才真正成为他的基本盘。
????可以这么说,他心心念念的基本盘,也就到手几天而已!
????所以,他不着急!
????他需要一边稳固基本盘,招募流民,修缮水利,黄河疏浚,再逐步吞噬河南,等此地经济发达到一个地步之后,他才会开始大力用兵。
????至于什么收拾倭寇,抢占双屿港,对于他来说,顺手而已!
????但他没想到,他被王鏊把几个当世大儒一怼,竟然怼出了大好局面。
????朝廷最重要的几个人物,刘健、李东阳、谢迁、杨廷和,大家都松口了!
????当然,小皇帝不是傻子!
????政客与政治家的区别,他还是清楚的!
????他更清楚,无论是政治家,又或者是政客,今天被他忽悠得泪流满面,心情激荡,晚上回去和小妾恩爱一番之后,会不会把他的话当放屁……他仍然清楚的!
????但是,他已经占据了上风!
????至起码,开海禁、收商税这两件事,至此以后,毫无阻滞!
????至于收了举人挂靠的权力,他暂时还不想动!
????因为,这个大动作……哪怕朝廷所有人都支持他,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收商税这种活计,只要国库有钱了,只要能改善民生……某天,收了举人们的特权,就轻而易举!
????他只要把商税的钱,全部花出去,留一小波改善俸禄,无论是黄河疏浚,又或者长江治水,再加上,他有一个宏大的想法!
????重启先秦直道建设!
????只有路通了,水通了,经济才会更发达!
????只有具备先进的交通条件,才能真正的抑制物价,让每个小民,都能吃饱肚子。
????等
继续阅读!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另外一盘大棋要下!
????搞教育!
????儒家不是把握文化的阐述权么,等天下人都能饱肚子,都不愿意造反,都把朕当神一样拜,朕就将什么数理化,统统推广下去!
????大建童学,让人人都是进士,人人的水平都比进士高。
????那个时候,儒家还能翻天?
第二百一十二章、收商税
哪怕几个内阁大佬同意了收商税,开海禁,也没那么容易。
比如说开海禁,自然而然就涉及到勘合贸易。
大明往年,若非不想藩属国造反,对这个勘合贸易,简直畏之如毒蛇,避之不及。
可以说,至朱元璋开国以来,没有哪一次的勘合贸易,不是迫不得已,扭扭捏捏,捂着小心肝,心疼得无以复加,然后装模作样搞一搞!
因为,勘合贸易又叫做贡舶贸易,乃是朝贡体系的另外一种解释。
说白了,就是大明规定了时间、地点,允许谁谁谁来给大明爸爸上贡了,然后大明爸爸再赏赐一些东西。
当然,谁想来上贡,都要先派个使者,来向大明爸爸磕几个头,拍一拍大明爸爸的马屁,然后大明爸爸再给藩属国发张凭证。
当时间到了,藩属国就拿着这张凭证,来找大明爸爸要钱。
包括鞑靼人,也是如此!
鞑靼人用一些擦屁股都没用的垃圾,把大明的宝贝换走,然后去西域,或者更远的地方走一趟,就可以换无数真金白银。
偏偏,各个藩属国尝到了甜头,对勘合贸易简直趋之若鹜。
就说日本,为了与大明爸爸做交易,拿着岛上不能吃的金子银子,想着法来找大明爸爸要东西。
甚至,日本的战国之乱,与勘合贸易关系极大。
比如,前一段时间,两个日本大名,为了争取贸易的资格,双方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拽吧!
大明爸爸就是这么有颜值,就是这么招人爱!
再比如缅甸东吁王朝,为了和大明爸爸做生意,脑子一昏,竟然发动大军,要和大明爸爸开片,在开打之前竟然放言:“输了继续打,只要爸爸同意勘合贸易就好了。”
言下之意,打不过老子求饶,只要爸爸同意贸易都好说;爸爸要是不同意,儿子就继续找爸爸麻烦。
大明国力强盛,三下五去二,把东吁王朝摁在地上使劲摩擦之后,东吁王朝的老板又派人来,说儿子知错了,大明爸爸看在儿子知错的份上,再来贸易一次罢。
这就是现状!
除了欧罗巴之外,大明在亚洲这块地皮上,一直是牛皮轰轰带闪电的存在。
哪个藩属国敢惹大明爸爸,只要一个眼色,周围就一群人去揍他!
哪怕大明爸爸封海停航,这些藩属国也不远万里,千辛万苦,心甘情愿跑来大明。
刘健几人虽然同意了开海禁,但说实话,这种吃亏不讨好的活……真以为天朝上国都是傻子,实在是吃的亏多了,才搞出闭关锁国!
刘健几人就在纠结!
小皇帝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但凡诸公听朕的,朕担保,国库每年至少年入一亿两白银!”
这一刻,刘健、李东阳、杨廷和、谢迁,立即与王鏊化敌为友,齐声道:“陛下此言当真?”
当然是真的,金子都没这么真!
还是那个前提,大明要有一支强大无匹的海军!
但是,细节小皇帝不愿意说。
任几人使劲磨,小皇帝只是笑,又或者拍着胸脯保证,就是不说具体。
小皇帝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笑道:“无论是商税,亦或者海禁,暂时不宜声张,且由朕亲自操作海航,至于商税,就由刘公亲自负责若何?”
刘健老脸一苦,他望着低眉顺眼的李东阳,风轻云淡的谢迁,以及事不关己的杨廷和,心中大骂晦气,直呼几人没义气。
他更对小皇帝有怨念,谁都知晓王琼乃是天下算学名家,王鏊也精通明算,至于皇庄、锦衣卫……小皇帝手上一堆通晓计算的人才。
小皇帝竟然不把此事交给刘瑾,也不给焦芳,更不给韩文,还不给王琼,摆明了就是要拖他这个内阁首辅下水。
刘健幽怨地看了小皇帝一眼,看得小皇帝起了鸡皮疙瘩。
小皇帝何等善解人意,立即道:“朕与皇庄,发明了表格记事法,引用了阿拉伯数字,培养了一批人……就调拨百人与刘公罢。”
“刘公,如此可好?”
刘健再不敢有脾气!
他现在,是真怕了小皇帝!
这个皇帝陛下,一套套的来,一个个地整,谁也不知道他紧接着会搞什么幺蛾子;别看谢迁最近闲,就看小皇帝招募的人手,就晓得接下来谢老儿胡子不白,头发不掉,绝对不能退休。
至于李东阳,刘健深深看了李东阳一眼,宾之啊,等着吧,你最擅长于民生,怕是最苦最累的活计,下一个绝对是你。
倒是杨廷和这个瓜娃子,刘健真猜不出小皇帝的安排。
所以,他与其说是接下了一个烫手山芋,不如说接下了的活……什么调解江南士绅,安抚读书人,以及各个律令出来的时候,就该李东阳几人头疼了。
以小皇帝的脾气,他绝对是把好名声拿了,锅让大臣背!
皇帝陛下永远是光明伟大的,错的永远是大臣。
想到这里,刘健心里一松,笑吟吟地道:“甚好,老臣谢过陛下;不过,臣欲恳请陛下一事,还望陛下恩准。”
正德小皇帝好奇,刘健满脸苦涩,忽然变得万里晴空,他实在想不通刘健的内心斗争;不过,不妨碍小皇帝顺口就来:“刘公但讲无妨!”
“臣请陛下委派户部尚书韩文大人,协助于臣,韩贯道补苴匡救,制务严谨,恰是最好的人选。”
小皇帝笑眯眯,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无妨无妨,韩卿主掌户部,理天下之财,正是应有之义。”
刘健也笑眯眯地,听到‘理天下之财’,立即明白皇帝同意了他的想法,默契地做了回应,他心里开怀无比,诚恳道:“臣谢过陛下!”
君臣二人,笑眯眯地完成了勾兑,旁人如雾里看花……李东阳忽然就明白了。
李东阳也幽怨地看了刘健一眼,心里哀叹,老朋友,你可跑得真快!
不但把最轻松的活计抢了,还顺手找了个背锅的……以你的能力,保证群臣议论的时候,只会说韩大人提议有益于国库,故而建议收商税;而你,绝不会有人骂你半个字!
高明啊!
不动声色间,不但把陛下的大事办了,还顺手拉了个垫背的。
手段真高明!
可是,陛下怎么也同意了?
他们之间……嘶,陛下好生聪明!
‘天下之财’……陛下这是把商税调去国库,让刘公使劲花,他于刘公背后推波助澜,可他自己,却悄咪咪把海运吞了……刘希贤,你傻啊,老夫早告诉你,海洋贸易才是来钱的大头!
希贤啊,陛下要亲自负责海禁……明摆着是把最大头的一部分,让予陛下嘛!
大明武勋/94950/
第二百一十三章、海禁之于国运
刘健若无其事地望了李东阳一眼,眼里却有莫名深意,让李东阳内心一凛……是了,陛下千辛万苦开海禁,这大头不是陛下占,谁敢占!
更遑论,海禁一事关乎调兵遣将,如此大事,岂容他人置喙!
一个有志于开疆拓土,一个武功自雄的皇帝,怎会晓不得掌握兵权的道理。
李东阳心中一暖,捋着胡须,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表示了谢意。
小皇帝没看到这一幕……不过,就算他看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只是觉得好笑!
原本大家勾兑孔闻韶的命运,可聊来聊去,又一次把话题聊偏了!
小皇帝沉吟起来,他知道,他必须要让步了!
不止是刘健几人对他让了步,更为了不能寒好不容易获得的臣心,他也必须让步。
同时,小皇帝深深明白一个道理——一个掌控力量的人,能戒怒止杀,方有大作为。
“李师傅,孔闻韶烦你先领回府上,等他闭门思过之后,何时上表请罪……他自己决定命运罢!”
李东阳深深一躬身,他知道,这已经是小皇帝最大的让步了。
若非看在他李东阳的面子上,看在刘健今日如此配合的份上,小皇帝把这个女婿关一辈子,他也无可奈何。
惹毛了他,就算把毛脚女婿一刀宰了,保管京师的报纸,茶舍里的说书人,无数的小民们,都只会叫好!
实在是,孔闻韶太不会挑时候了!
若平时伸伸手要点好处也罢了,偏偏是在赈灾的时候……可以这么说,孔闻韶这么一出,第一个打脸的是他李东阳,第二个打脸的是赈灾负责人刘健,第三个打脸的是孔夫子……至于小皇帝,要排老远!
并且,小皇帝让他来亲自管教……他这个老丈人,说白了人家孔氏爱理不理,他怎么管!
陛下啊,您果然又来这一套,活该老臣惹麻烦上身!
李东阳没办法,只能乖乖谢恩。
小皇帝惯例,留下几个人吃了午饭。
但这一次,就不是所谓的御宴。
而是把什么盐焗黄花鱼,比脸还大的鲍鱼,一只手抓不过来的龙虾,来自地狱的海鲜鹅颈藤壶,活蹦乱跳的石斑鱼,比脑袋还大的青蟹,比豆腐还要丝滑的海参,让刘瑾垂涎三尺的象拔蚌……众人大快朵颐。
王鏊吃得摇头晃脑,连呼过瘾,道:“陛下每次都让微臣吃得舒泰,臣巴不得天天都能吃,该如何是好?”
小皇帝哈哈大笑,道:“外海鱼获无算,朕打算令天津渔民,结网捕捞……比如此种黄花鱼,其滋美味鲜,兼鱼鳔是上好的补品。”
“可以说,要是没有黄花鱼,卖给鞑靼人的安胎药,效果起码少了一大半!”
“等下次大规模打捞,取鱼鳔,晒鱼干,可做存粮!”
“无论行军打仗,亦或某地救灾,这都是能活人无算的好东西!”
“再或者,哪怕五文一条鱼干,年入逾亿,都不是神话。”
刘健算账其实也不差,他把龙虾肉一口吞下,抹抹胡须,惊讶道:“陛下说的可是白银?”
小皇帝点点头,道:“当然是白银!”
“有了这种鱼,鞑靼人能人口暴涨,大明为何不能?某天大明子民过亿,功在此鱼!”
众人沉默起来。
小皇帝连续提了两次鞑靼人,忽然就把众人心思勾引起来。
众人都没喝酒,皆处于清醒状态,李东阳率先道:“陛下,臣总是担心,万一草原人口暴涨,第一个岂不是大明……”
“呵呵!”
小皇帝笑起来。
他神色自信,脸色骄傲,朗声道:“且不说草原人口暴涨,必然会内部大乱;但说达延汗敢来叩关,朕巴不得他来!”
“上一次,朕既无多余战马,唯阳武侯万人骑兵;这一次,可就不一样了!”
“朕就不信,九边重镇如铁,任他千军万马,不碰得头破血流,岂能轻易放他走?”
“更何况,朕的心思,从来就不是稳守边防!”
“某日策马扬鞭,驰骋塞外,喋血草原,平了炎黄另外一脉,复先秦牧场,收赵武灵王故地,才是朕之心愿!”
几人点点头,再不多言。
大家见识过羽林卫的战斗力……准确说,是小皇帝的社会进化论!于批量铁器制造之下,释放社会产能,冷兵器战斗时代,大明现在的状态是无敌的!
倒是杨廷和提出另外一个问题,道:“陛下,沿海渔民,若是不愿耕作,又如何?”
这个问题,委实不用小皇帝回答。
以这个时代的条件,风高浪大,小舢板出海,直接就是九死一生;只需让渔民安有屋舍,食有储粮,谁会冒天大威胁出海。
君不见,朝鲜一直不愿意配合大明禁海,可朝鲜的渔民,又有几人愿意出海了。
错非是吃不饱,饿肚子,下一刻就要魂飞魄散。
否则,谁愿意冒必死之险!
王鏊到底是法家人物……好吧,在刘健、李东阳的心中,王鏊无论怎样说自己是儒家子弟,也逃不掉几位大佬的‘法家余孽’定义。
王鏊问道:“陛下,仅仅是黄花鱼,便能活人无算,其它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连刘健几人都竖起大拇指。
小皇帝再次笑起来。
他从来没和几人商议过这个问题!
此刻,小皇帝禁不住反思,朕貌似总是讲大道理……是不是太过于务虚?说到底,要当好皇帝,让人不来抢皇帝的位置,就是让人把肚子吃饱。
朕老讲仓禀足……但与诸公一样,从来不曾认认真真去耕作一亩,劳作一田。
朕,要不要改一改?
让所有人都去田地走一遭?
至起码,去做个样子,插个秧,施个肥,除个虫?
好主意!改天就这么办!
但众人见小皇帝沉思,却误会了……大家都以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言的小皇帝,第一次被人问住了。
几个连忙为小皇帝解围,装模作样道“这个好吃”、“那个美味”、“刘公多吃点”……
小皇帝哈哈一笑,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
“老祖宗造字,鲜者,鱼羊也,鱼之鲜,罕有于世。”
“就说这石斑鱼,无论是白灼、红烧、清蒸,种种烹饪,样样鲜美……倘若有李师傅般文传天下之人,学苏子赋诗一首,从而盛名远扬……”
“敢问刘公、李师傅、谢公、杨师傅、王爱卿,石斑鱼以特制之法,于南京歌姬盛舞之地,一条鱼卖个百两银子,算不算贵?”
大明武勋/94950/
第二百一十四章、忽悠李东阳
论起生意经,小皇帝是无敌的!
往前数千年,他仍然是无敌的!
小皇帝随口就是几个主意,随意一个主意,就是亿万两银子的大市场,让几人差点吞掉舌头。
刘健大为叹服,他此时终于知道,小皇帝为何这么多钱;实在是,以他当年皇太子的身份,与诸多便利,要说没钱……刘健现在深度不相信!
他此时也有些后悔,后悔国库一直空虚,怎地不找小皇帝打劫!
刘健寻思,只需小皇帝好好经营几年,理念冲突且不说……作为政治家,最擅长的就是求同存异。
小皇帝哪怕只经营三五年,保证朝廷不但能疏浚黄河,黄土高原大规模植被;至起码,天下各地水利只要维修一次,就可以保证粮食至少增产三成!
若是大修,增产一倍两倍,绝对不是梦话!
这般寻思,刘健望着小皇帝的眼神热切起来。
他一直看着小皇帝,看小皇帝与谢迁、李东阳几人畅谈。
君臣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也甚少这般融洽,小皇帝当然也不会错过;他不但要借此机会阐述心中理想,更要收几人之心;至少,眼前几个大佬不能成为阻拦他的人。
兼更有一事,大家虽然在讨论开海禁,如何收商税,憧憬明天……小皇帝却知道,一个最好的机会来了!
收拾宁王!
他的大船只要足够……或者干脆把朝鲜的船也加上,堵住福建,南京顺流而至鄱阳湖,直接到达南昌,他一张圣旨,就能收拾了这个家伙!
宁王的财富,他可是垂涎了八百年!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接下来的日子,他日日出入船厂,督造海船;至于开海禁一事……说白了,他这个皇帝点头了,几个最重要的大佬同意了,又何必张扬!
甚至,此时不但不能张扬,还要作为一级机密。
他一回京,就把朱鹫弄去了继续练兵,而且是去朝鲜练兵,就是为了保密。
等大船足够,第一次出海之际,他根本不是要去搞什么贸易,也不是去抢占什么土地,而是先剿灭倭寇……说是倭寇,当然是把一群借着倭寇名义的走私犯,统统干掉!
这才是他的目的!
之后,他要独占这条路!
那些敢走私的家伙,若是能向他表示臣服,愿意把土地交出来,他不在乎对方能赚多少钱,也不在乎对方悄咪咪带无数小可爱入坟墓。
海洋贸易可以有,但前提是,朝廷带头来做!
当然,肯定有不服的。
可对于大权在握的小皇帝来说,此时他没有丝毫掣肘,谁敢不服,统统砍了!
砍一波之后,再去福建,去找林氏的麻烦,顺道去找张氏的麻烦,把宁王的退路堵死。
把宁王这个大麻烦从中原拿下,他无论北伐草原,东征辽东,南下海洋,都可以随心所欲。
简直可以开辟数条线路。
上辈子,王守仁十天就干掉了宁王,他在重重布局之下,为得就是保险,也为自己争个面子。
否则,穿越者做得比人差,还要不要脸。
他本次,是带着李东阳来的;顺带着,还有回京师的张永,他已经完成了杭州湾地皮的收购任务,至于泉州,仍然在进行。
张永看得两眼放光,抚摸着图纸爱不释手。
正德小皇帝提醒张永:“张伴伴,你要想出海,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多去训练些小太监,寻些会水性的,随朱将军一同锻炼。”
“将来,伴伴不但要为朕监军节制,更要负责朕的一应贸易事务……唔,你去和刘伴伴商议一下,去东厂领个职务,再去锦衣卫要些人手,现在就开始准备。”
张永欢天喜地,喜得合不拢嘴,立即飞奔而去。
小皇帝这才和李东阳说话,笑眯眯地道:“李师傅,李氏不少杰出人才,皆文武双全之辈,若不为国效力,岂不蹉跎一生?”
李东阳苦笑起来,小皇帝已经不止一次和他这么说。
作为武人世家,李氏的武人不少,比如他的叔父李泽,当年乃是金吾卫指挥同知;他的几个侄儿,也在京军各处任职。
偏偏,李东阳升任辅政大臣,入阁之后,要么将他的侄儿撸了,要么就打死不让升迁。
小皇帝这么一说,他有些微微心动。
但旋即,他的心冷了下去。
因为,他虽然有三个儿子……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现在的儿子,乃是他的四弟李东溟李容之亲子李兆蕃,是过继而来。
他可不想唯一的送终后人,落得个万一。
小皇帝眼睛向周围瞟了瞟,低声道:“李师傅,师徒一场,朕不敢瞒李师傅,大明开疆拓土,必在眼前,李师傅就不想族人……功名但在马上取,博个功勋万户候?”
李东阳苦笑起来。
他当然知道小皇帝的心思!
小皇帝文武全才,有积蓄国力,开创盛事,扩大版图……这个想法,至小皇帝三岁开始,就练习骑马射箭,喝牛奶,许誓言……大家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
李东阳甚至毫不讳言,大明至开国太祖朱元璋以来,小皇帝是最有开疆拓土希望的那一位。
可他这个徒弟,却有点居心不良!
他鄙视地想,“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这首诗,为了教小皇帝,当年还打了小皇帝板子,结果仍然被小皇帝修改得不伦不类。
可小皇帝的心思,却让他心情复杂……因为,小皇帝此举向他示好,说白了仍然是政治交换。
李东阳的脚毛都可以想象到,只要他的侄儿去了军队,随大军远征,在小皇帝悄咪咪安排之下,保证会有一场不小的功勋,将来甚至封侯伯爵,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一想到小皇帝要搞的事情,就有点头皮发麻。
作为现实主义者,作为能无视清誉,能抛下老友,能和刘瑾勾结,关键时一击致命,从而扭转朝局的顶级智者,他当然知道,这是小皇帝在向他呼唤。
李师傅,抛弃儒家的教条,别老想着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君子,那样干不了大事!
跟着朕一起干,俺们把武人的地位扭转过来,俺们要大力发展军工,俺们要大力发展商贸,俺们要国富民强……一想到“国富民强”,李东阳就不自在。
法家的主张,只重国力,更重军功……可教化呢?
陛下您口口声声为往圣继绝学,一边又压制儒学,您到底什么意思?
大明武勋/94950/
第二百一十五章、出来砍人
正德小皇帝亲眼见到李东阳的纠结。
李东阳现在,眉毛胡子一起在向上翘。
他也同样晓得李东阳心中的纠结。
可是,一个老谋深算,与他关系亲近的辅政大臣,他要不拉拢过来,他就是傻子。
利益交换这种事情,哪怕是师徒之间,又有何不可!
哪怕,在李东阳心中只留下个种子,可能某一天就会生根发芽,成为参天巨树。
小皇帝偷笑起来,他亲眼见到李东阳的纠结。
但小皇帝目光幽幽,不让李东阳看见自己的表情,他转而向四周望来望去……忽悠人这种事情,一次不成,那就第二次,只要李师傅不反对,朕就亲自去找他几个侄儿!
朕把谢迁弄去了修书,让刘健去捞政绩,李师傅……嘿嘿,就剩下你了!
不过,经历了地府八百年,小皇帝现在最大的本事,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沉住气。
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
他施施然为李东阳介绍各种船只,也为李东阳介绍将士的训练内容,还把将士们的后勤等事务,统统介绍了一遍。
两人今日这一趟,几乎就算是搞了一次检阅。
李东阳感叹,道:“难怪陛下能练出如斯强兵,诸多训练方式,阵列之法,兵种配备,连横合击,堪称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小皇帝笑笑,心想朕还没给你看虎贲的训练,保证你们一班文官看到会吓死。
而且,哪怕是今天也没让李东阳看到全部。
因为,洗脑的科目……实在不适合给文官们看到!
等二人走到僻静之处,李东阳率先道:“陛下,可是南方不稳?”
正德小皇帝愕然,李东阳竟然学了他的习惯,来了个直言不讳。
小皇帝笑笑,这种事也没什么不好说,就把宁王、张士诚、白莲教、兀良哈、林氏、成氏、张氏等事务,统统和盘托出。
不错,这才是他今日的目的。
他要对付宁王,就必须要稳固基本盘,更要京师与南京遥相呼应;因为,他要对付的不是宁王一个,也不是只是砍了宁王脑袋。
而是,这一次他要把手狠狠地插入江南!
他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大德银行于江南遍地开花!
他要掌握真正的金融权、货币权、财政大权,这才是他的目的!
否则,单单一个宁王,不值得他如此。
论当世,也只有一个李东阳,既了解他,又有无双谋略,顶级智慧,兼心思深沉,可临危不乱。
他要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发动突然一击,从而一击致命。
甚至于,他要亲自坐镇南京!
所以,京师必须要有一个人为他稳定后方,为他运送粮草,护卫后勤。
最重要的是,要让朝政不乱!
这个人,首先是他必须无比信任……所以,谢迁第一个被他排除了,连同江南的官员们,尤其是江西的,他一个都不信!
至于第二,这个人能不动声色,于乱中敢于杀人,敢于镇压一切不法;刘健不行,这位首辅大臣,他只要一出现,众人就会畏惧于他的威望,进而自动熄火,继续深藏。
所以,小皇帝是不同意刘健来主持的。
至于第三,这个人更要有一双具有望穿人心的眼睛,能于蛛丝马迹发现不法,能于细微一窥全局。
除了李东阳,无论是刘健、谢迁、杨廷和、王鏊、王琼、焦芳、韩文、秦紘、张懋……统统不具备这种能力。
准确说,他是想离开之后,让一双慧眼,死死盯住京师,看看到底有谁在捣乱,谁和宁王有勾结,谁和草原有交易……甚至,谁是白莲教的人!
弘治皇帝之陨落,萧敬之殇,一直是小皇帝的心中刺,他想试一试,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只要他不在,这些人的动作必然会大胆一些,说不定就露出了马脚。
小皇帝也直言不讳,道:“福建林氏约三万水军,鄱阳湖四五万水匪,兼宁王收买了南昌卫所,其本身近万卫队亦战力不凡,若是宁王主动起事……”
他是不愿意让宁王主动起事的!
上辈子,他虽然爱打仗爱胡闹,可江南人是无比支持小皇帝的!
小皇帝上辈子种种农业、商贸、赈灾、免粮税措施,江南士绅高呼万岁,简直是跳脚欢呼。
王守仁为何能于十日大破宁王?
还不是江南粮商集体断了宁王军粮,用帆船断了水道,从而逼迫水匪上岸……想一想,一群在鄱阳湖称王称霸的家伙,跑陆地上来,还不由得王守仁砍瓜切菜。
甚至,江南士绅主动干掉了张氏!
但这一世又不同!
他的种种措施,隐隐约约针对江南士绅。
于是乎,江南士绅对他有好感,除非见了鬼才有可能!
本次讨伐宁王,只要达延汗不会大军压境,江南来不及支持,他只要偷偷干掉隐藏在江北的兀良哈骑兵,大军进入鄱阳湖,锦衣卫实时发动,宁王就绝对无还手之力。
所以,他需要李东阳!
事关国本,李东阳点点头,郑重答应下来,道:“臣会视若无睹!”
小皇帝大笑,好一个视若无睹!
这句话,表示着李东阳会默默关注着一切,表示李东阳会无视小鱼小虾,大明的顶级智者,被小皇帝激起了傲气!
小角色,李东阳不缺这个功劳!
他李东阳要搞事,就要搞一票大的!
万一能将加害弘治先帝的凶手抓出来,他某天下去见了旧主……他可以骄傲地去见旧主,他无愧于心!
“陛下,人不在多在于精,老臣只需陛下许两件事。”
“一,陛下予京师详细情报,令相干人呈于老夫;二,委派一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协助老夫即可。”
正德小皇帝立即点头答应下来。
别说两件事,哪怕两百件他也答应。
再说了,他这次除了调动薛翰,连张破虏都不予调动。
至于高手,影卫中大把,兼张破虏、王镇、张雄、顾雄……哪怕是影卫杨过一人,也足以担当大任!
忽而,小皇帝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一套大力金刚伏魔拳,拳法无双;一套迷踪步,仿若鬼魅;其攻,不亚于薛翰;其轻功,不亚于朱鹫,简直是执行任务的最好人选!
这厮正在山海关发霉,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正德小皇帝微笑起来,方继藩,出来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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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朱鹫
朱鹫算是影卫中的另类,他和安陆不同,安陆才算是正统的影卫。
影卫所侧重训练的刺杀、下毒、刺探、警戒、追踪、暗器……朱鹫除了追踪无敌之外,就是轻功!
因追踪而修炼轻功,将这门功夫修炼至可惊可怖的地步,朱鹫算是独此一人。
他的名字“鹫”,就是因此而来。
除此之外,就是他的水性!
这个家伙的水性之好,和他的轻功一样出色;小皇帝曾经考验过他,这厮于水中,不是游,不是刨,不是爬,而是和他的轻功一样,在水里飞。
仿佛,朱鹫的脚安装了大功率推进器,他一蹬脚,就串出老远!
并且,其水性出色之能,于水里抓鱼,徒手捉鳖,都是小意思。
以影卫训练之残酷,朱鹫是唯一一个,轻松完成影卫水性最高等考核之人;因为,朱鹫水里与三头鳄鱼大战,于数个呼吸之内,就完成了击杀。
其水性之好,堪称天下独步!
现在,朱鹫就在海里,刚刚宰了一头鲨鱼。
这厮是个叛逆性子,他人说的,非要尝试一遍,哪怕是小皇帝告诉他,鲨鱼不能吃、不好吃……等一出东海,这家伙第一时间就钓了几条大鱼,然后一路放血,引诱鲨鱼前来。
羽林卫的人马,虽然原来是陆军,但朱鹫挑选出的,在他变态的调教之下,都是一群好手。
至武功卫、永清卫、羽林卫等,挑选出的两万人,不但严格要求水性,而且每个人的功夫都是一等一的。
这群家伙,受朱鹫影响,也是一个个的桀骜。
待朱鹫上了船,五六个羽林卫将鲨鱼拖了上来,对着鲨鱼指指点点,开始商议着怎么吃。
朱鹫袒露着古铜色的肌肤,出海之前,他把坚硬如铁的虬须,统统剃掉了,让他很不习惯。
朱鹫摸摸光滑的下巴,闪烁着精光的眼睛,露出一丝轻蔑,道:“都是笨蛋,陛下特地为我等配备了厨师,这么大的鱼,红烧、碳烤、白灼、生吃、清蒸……都要试一试!”
朱鹤从房间里跑出来,大叫:“萧三叔,到您干活了!”
“来了!”
答应的人是一个白白胖胖的汉子,身材不高,和朱鹫一样都是下巴溜光;不过,朱鹫是精干强悍,这厮显得白白嫩嫩,两相比较之下,大家常开玩笑二人是黑白无常。
朱鹫也不介意他人开玩笑。
实在是,这个萧老三不但一手好厨艺,更是难得的武功高手。
其武功,隐隐约约已经达到至境,无论是朱鹫,又或者顾雄,或者朱鹤带的随身侍卫,连同朱鹫带上的几个强力影卫,以及羽林水军的千户们,论单挑,统统不是萧老三的对手。
而萧老三的来历,也非常不简单!
之所以叫萧老三,自然是因为他上面还有萧老大、萧老二。
这两人也是厨师。
三人都是影卫出身,是张敏当年领养的孩子,算是萧敬的兄弟;萧敬,算是萧老四!
四人统称萧家四杰!
于私底下,小皇帝都需对其保持尊敬。
萧老大箫老二两人,仍然在京城,负责皇宫御厨。
当然,不止是因为他们有一手厨艺……真论厨艺,要算萧老三厨艺最佳,之所以老大老二进御厨,是因为他们和安陆一样,都是毒师,保护皇帝安全,要从源头做起。
萧老三,算是被朱鹫拐跑的!
当然,对于朱鹫这种敢在皇帝陛下面前嘻嘻哈哈的人,对外人说,当然说是陛下安排的。
他依仗着轻功,去偷了张圣旨,然后……萧老三就到了舰队上。
萧老三手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把小刀,对着鲨鱼尾巴、鲨鱼腮轻轻一捅,鱼血开始滴落在甲板上;他正要将鲨鱼翻个身,鲨鱼吃痛,张大嘴,白森森的锋利牙齿差点就咬上了萧老三的屁股。
鲨鱼竟然还是活的,把萧老三吓了一跳。
朱鹫乐得哈哈大笑,脸上露出得意神色。
萧老三无奈,朱鹫最是喜欢开玩笑……不止他,整个影卫连同安陆这个人人惧怕的存在,都被朱鹫捉弄过。
错非安陆某次发火,让朱鹫拉了好几天肚子,否则大家都要狼狈过日子。
萧老三每每念叨,至影卫出来的人,要么严肃认真,要么谨慎小心,要么古板,要么铁血……像朱鹫这样的家伙,算是一个另类中的另类。
对着鲨鱼脑袋轻轻一捅,大鱼立即毙命。
萧老三这才安排徒子徒孙干活,至于他自己,则是去拿了烧烤架子。
羽林卫的待遇,几乎算是奢侈,小皇帝从来没亏待过自己的嫡系部队,不但饷银超高,礼遇级别超出其它部队,大船上,更是木炭、煤炭、各类粮食……还专门有一个过滤装置,用来滤水。
刚出发之时,有多余用水,萧老三还于甲板上开辟了个小地方,种植了蔬菜。
不得不说,影卫出来的家伙,个个心大。
萧老三的厨艺自不用说,三两下烤得鱼肉金黄,朱鹫于桅杆上,鹰视狼顾的眼睛露出馋色。
可萧老三露出迟疑之意。
他这种顶级厨艺大师,光是闻到食材的香味,就觉得不对劲。
萧老三不动声色,将鱼肉翻过来烤一烤,招呼朱鹫:“小鸟儿,你来尝尝?”
朱鹫一个翻身,轻飘飘就从桅杆上,像纸张一样飘了下来,恰好落在烤炉面前;这厮也不用筷子,直接一把抓起鱼肉,丝毫不嫌烫,大嘴对着鱼肉就是一口。
“呸!”
朱鹫大怒,道:“三叔,我可是一直对你很尊敬,怎地整蛊于我?”
萧老三笑吟吟地看着朱鹫,待看到鲨鱼时,露出了然的神色,道:“小鸟儿,都说陛下天纵英姿,生而知之天下事,就你不信……吃亏了吧!”
朱鹫疑惑起来,道:“鱼肉和陛下有何干系?”
萧老三把嘴一呶,道:“陛下早前说过,海中鲨鱼,没有办法撒尿,所以嘛……这大鱼的尿,都从肉里排出,故而吃不得,也不好吃……”
萧老三大笑起来:“被尿腌过的肉,能有什么好吃!”
朱鹫悻悻然,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嘴里兀自强硬:“不用三叔说,我也晓得陛下英明。”
旋即,朱鹫不甘心地道:“可陛下真能遥知万里?”
萧老三恨铁不成钢,手指点点朱鹫脑袋,斥道:“就你不学无术!”
“我等兄弟于暗中轮值时,你知陛下常去何处?”
见朱鹫眼里露出探询神色,终于有一丝认输的表现,萧老三谓然一叹,道:“老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聪明的人!”
“至陛下十五岁起,老萧三兄弟就是陛下暗中的卫士,陛下所去之地,老萧一清二楚。”
“你可知晓,皇宫大内里,陛下除了文阁、马房之外,其它任何游玩之地,陛下从来都目不斜视……”
“你个目不识丁的玩意,怎晓得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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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首征定海岛
被萧老三训斥,朱鹫不以为意,海上抓个鲨鱼只是生活调剂,他作为南海海军总统领,带着数百艘船出海,自然有重要任务。
此行,不但有萧老三这种影卫的重要人物同随,亦有监军张永,当朝成国公次子、羽林卫千户朱鹤等大人物集体出行。
此行第一站,当然是双屿港。
这个位于杭州湾之外的港口,现在已经成为大明唯二的超级港口。
丝绸、瓷器、茶叶、麝香、中药、真丝、奇珍……一切能暴利的物品,此地应有尽有。
不独于此,以双屿岛为基地,连接了嘉兴、余姚、苏州、绍兴、宁波、扬州……再以杭州为中心,向外形成了巨大的经济繁华区域。
这片区域里,每日都产生着天量的巨额交易,每日都有新的财富记录。
客栈、酒楼、茶舍、饭店、驿站、青楼、庙宇……此地之繁华,虽不若杭州、南京之文而有序,但却充满了骤富气息,别有一种活泼酝酿之中。
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露着明亮摄人的目光,凶悍地盯着一切,这些物质不但是金子银子,也是明天活下去的口粮,后天活得更好的希望。
他们全然无视时不时巡逻的士兵,每个人的眼里,都将轻蔑展现得淋漓尽致,丝毫不加以掩饰。
“呸!朝廷的软脚蟹,老子一巴掌能捏死五个!”
说这话的,是一个袒露上半身的精壮汉子,他头上随意用青巾一绞,不曾完全缠住奔放的长发,偶有几缕垂荡来去,整个人显得狂野奔放。
“闭嘴!”
旁边一个更精壮的高大汉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呵斥道:“王七,你要敢胡来,老子今天一巴掌先捏死你!”
王七脸有畏惧之色,似是想起某个不好的回忆,这厮眼珠子一转,旋即露出讨好神色,道:“何老大,你说我们把定海卫干掉,自己来收份子,兄弟们岂不是赚得更多?”
何老大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低声喝道:“这种愚蠢的念头,想也别想!”
“定海卫,只是那些大人物们放在此地的一只眼睛,你以为此地真是定海卫说了算?”
“你以为就凭定海卫,就能把每天数百万银子好处费吃了?”
“就那些废物,只是大人物们摆在明处,误导人而用。”
何老大脸上露出神秘,低声道:“这背后,水深着呢!”
王七似懂非懂,搞不清楚这里面的逻辑,却又不懂装懂地点点头;对于何老大这种能和各个老板打交道的人,他虽然嫉妒非常,却也不敢起冒犯心思。
旁边还有一人,偶尔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睛,立即又隐没下去,再抬起头,就换上了一副憨厚表情。
如果有熟悉的人在此,肯定会立即惊呼出声。
牟斌!
锦衣卫指挥使!
何老大对着牟斌吩咐道:“大牛,你去看看补给如何,够了的话兄弟们连夜就走,这种鬼地方,不如船上呆着安全。”
牟斌憨厚地点点头。
他此时,一双精光横溢的眼睛,变得很是黯淡;原本强横的武道气息,也变成了温和;往日颐气指使的气度,也转而变得逆来顺受。
好好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竟然变成了打杂的苦力。
牟斌爬起来就走,立即去了补给船,巡视了到处都是的工人,再跑去船上,等下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份清单;牟斌拿着清单点了一遍,问搬运的工人:“还要多久。”
这人虽是工人,也是一个工头,像他这样领着数十人寻活计的,普陀山下、定海乡比比皆是。
工头吭哧吭哧,把肩膀上的货箱搁下来,捏捏发红的肩膀,擦擦汗水,不确定地道:“应该……明天中午?”
牟斌点点头,状若无意地道:“那麻烦兄弟们加加油,我们晚上就要走。”
工头叫苦连天,道:“武爷,您也看到了,小的们一直没歇,实在是东西太多……”
牟斌也脸露难色,纠结道:“那我先去汇报何老大,麻烦大家快点。”
工头双手合十,连连恳求:“武爷,务必帮忙说话。”
牟斌点点头,也不说话,眼睛有意无意把周围少了一遍;立即发现,原本忙碌的人群,忽然就少了两个人。
在他这种久经训练的人眼里,只是瞄了一眼,就确定情报送了出去,牟斌做焦急状,跺跺脚,转身就走。
去寻了何老大。
刚刚离去的人影,沿着海岸东转西走,很快就到了一个破旧屋子外面,他转身往周围望了望,就这么蹲在门口,直到里面传来声音:“没人跟踪,进来吧!”
这人进去之后,不理睬屋内正在吃饭的一家老小,把柜子一挪,就进了一条密道,连续走了几十米之后,就是老大一个山洞。
山洞另外一边,也是出口,往外一望,就是汹涌的大海。
来人把脸一抹,露出一张稳重、英俊的面孔。
看年纪二十一二岁,仪观俊伟,举止庄重,和刚刚东张西望,不停抹着汗水,岣嵝着身子的苦力汉子,再找不出一丝相同的地方。
洞里还有几个人,一个如同标枪一样,一直纹丝不动站立的少年人;一个一手一把魔幻小刀,不停旋转于指尖,腰间悬一把漆黑苗刀,这个富贵荣华,英伟俊朗的年轻人稳坐于椅子,仿佛收敛了所有气息,让人察觉不得。
刚刚那句话,就是这个英伟俊朗的年轻人所说。
薛翰!
阳武侯薛翰!
旁边站立若标枪的硬朗年轻人,是羽林卫左军千户,岳武穆后人,岳武!
而来人,更是令人吃惊,乃是丰城侯李昱!
薛翰微微一笑,他只是稍微变幻了角度,原本隐藏于暗中的他,脸庞上仿似忽然多出了道道光线,突然让人将他看清楚。
暗中,也忽然多了几个人出来。
“诸位都是陛下信得过的人,薛某自然也信得过诸位……”薛翰微微一笑,但眼神中的幽深却愈发悠远凝重,让人丝毫感受不到笑意。
“但本候希望诸位知晓此事的重要性!”
“陛下为了此事,亲自坐镇南京!”
“冠军侯张将军,亲自扼守芜湖要害;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大人,亲入敌巢!”
“只说吾等东南路线,一次性来了两个侯爷,陛下更是安排了羽林卫亲军至此!”
“更遑论外海,不但有大明第一位海洋总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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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定海卫
为了一个港口,正德小皇帝不但派南海海军总统领朱鹫,张永监军,数百艘宝船浩浩荡荡,从东海出发,已至杭州湾边缘。
而陆路,张破虏独领虎贲一军,截守芜湖,只等杭州湾战事完毕,就会顺着长江,直入江西。
顾雄也亲领一军,更是翻山越岭,已经深入福建,目前躲在深山野林,除了正德小皇帝知晓位置,其它无任何人得知。
至于京城,更是偷偷调了张浚回京坐镇;连同英国公张懋,再一次入驻了神机营。
丰城侯李昱,鉴于李氏一直于广西、云南等地作战,拥有丰富无比的丛林经验,正德小皇帝更是将这么个大人物安排去了江南。
阳武侯薛翰,便是此次江南战役的统军第一人。
谷大用,被安排进了羽林卫监军。
如此大的阵仗,总的战略当然是小皇帝定下的;他既然要开海禁,做远洋生意,若是不将肥得流油的定海拿下,不占据双屿港,岂不是傻瓜。
但至从收集了第一份情报之后,小皇帝看了个傻。
杭州湾此处,几乎就是明目张胆与外海交流。
无论是江南,又或者蜀中,长江以南所有的产出,纷纷沿江顺流直下,直接出海。
一出海洋,立即就是后世的舟山群岛。
这里也是后世有名的深水港口。
更鉴于大明朝洪武禁海,大名鼎鼎的海道险要‘昌国州’,继而变成‘昌国乡’、‘定海乡’,镇守此处的定海卫,也自然而然成为可有可无的角色。
这么多年下来,定海卫明面上还是朝廷的戍卫,但实际上,被腐蚀得千疮百孔,早已经成为江南富商、海盗的自己人。
“陛下要开海禁,组织远洋大军,收琉球为直辖,设置府州县,移民拓土,不但杭州湾会成为战略要地;连同南方泉州,亦一样要花偌大心思经营。”
“牟指挥使亲自潜伏经年,已经大概摸清楚了此地情形,诸位来看地图……”
薛翰站起身,心有所动之下,一股强大的气息,立即铺面而来,让遮挡着光线的千户,情不自禁就让了开来。
光线一照射,桌上的地图清清楚楚。
“定海卫向西,乃是出入杭州的水陆门户,向东,则是长江出海口;再向南,或者东南,便是大洋。”
“目前,鉴于定海卫仅有六千人,故本候建议了精兵之策,由本候亲领羽林中军攻坚,岳武领千人协助,随即应变;侯爷扼守要道,勿令消息走漏,至于其它几个千户,带领人马扫荡,务必清剿本岛!”
“至于外海大船,以及一应海盗、走私船队,待吾等清剿完毕,自有朱鹫将军处理,大家可明白了?”
李昱也年轻,他虽然是侯爷,却也是十三四岁就随父从军的彪悍角色,于荒野丛林中,生擒虎豹、活捉蟒蛇,不过是李昱的饭后甜点。
他对大战略没什么问题,但薛翰带领五百精兵,就去冲击定海卫大营,却持有不同意见。
而且,李氏与薛氏,虽然这一代关系没怎么加强,那是因为上一代薛氏人丁单薄,上上代薛氏,一直和李氏保持有姻亲关系。
故而,李昱和薛翰多少也算亲戚,他直言不讳:“阳武侯,只带五百人,会不会太少了?”
薛翰微微一笑,他对李昱也抱有好感。
薛翰之父陨落之后,虽有皇家扶持,却也一直未和李氏断过联络,于私下里,更处得比较亲近。
故而,薛翰也直言不讳:“放心,本候五百精兵,乃是陛下亲自训练的精锐,是羽林卫虎贲卫精挑细选的熊虎之士;更兼,本候不但有岳武相助,更有最好的作战装备……”
见李昱犹然不放心,薛翰拍拍李昱肩膀,露出自信的笑容。
笑容极具感染力,瞬间清扫了李昱的犹豫。
“你要相信,陛下之精兵,非但以一当十,便是以一当百也不是问题!”
“非止于此,定海卫虽然有江南富商、海盗塞进来的强手,但本候还有暗中的锦衣卫相助,只需战火一起,锦衣卫就会协助本候,毁坏大营辎重,焚烧大帐……”
“届时,本候只需攻敌以溃,趁乱掩杀,并不费什么力气!”
说到这里,薛翰的脸色沉静下来,反而关心起了众人:“倒是丰城侯的任务颇重,敌人溃散之下,必然会率先冲击要道,万一四散开来,想要一网成擒……”
李昱哈哈一笑,反过来拍拍薛翰,道:“这倒是放心,有一百陌刀卫,任他是天王老子,也休想闯出去!”
便连其他几个千户,也是彪悍本色尽显:“侯爷放心,本千户虽不会打水仗,陆上硬碰硬,虎贲老兵怕过谁来!”
另一个千户更是骄傲,他一动弹,身上盔甲晃荡荡响起来,这厮人高马大,声如炸雷:“侯爷把老雷放错了地方,要知道柳一刀当年也是老雷的手下败将!”
“些许小贼,老雷一巴掌拍死!”
“要不,老雷和侯爷一起去?”
薛翰是动过心的,能和柳一刀相提并论的人,便是整个大明,也屈指可数。
单论力气,无论是薛翰、张浚、张破虏……统统不是柳一刀的对手。
雷暴此人,能于力气,能和柳一刀硬碰硬撞拳头,更能压倒柳一刀,其一身横练筋骨,实力当真恐怖。
但薛翰不能用!
不止是雷暴的官衔职务,让他去羽林卫亲军当个小兵,也太委屈了。
而是,正德小皇帝挑选的士兵,几乎每个人在个头、速度、性格上,几为相似;但凡有个新手插班,绝对会破坏羽林卫亲军的默契。
于战场上,十来个配合默契的士兵,尤其是冲锋的队伍,简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是不可阻挡的存在。
而雷暴于宣府大战之际,一直守孝在家,没参加这场改变历史的史诗级战斗,让雷暴一直遗憾。
原本,他应该在南京,又或者在京城,作为压仓的角色。
甚至,正德生怕辽东有战事,还想让他去顶替方继藩。
但这家伙为了弥补遗憾,一连跑了许多次御书房,跪在正德小皇帝面前不起来;迫不得已之下,小皇帝勉勉强强让这厮跟随薛翰。
来了杭州湾!
第二百一十九章、用力量碾压资本
正德小皇帝之所以把精兵强将派到杭州湾,派来定海,并非是小心,并非担心海盗的战斗力,而是有更大的目的。
他对薛翰的要求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扫除不法,展现出最强横的力量,震慑江南。
否则……小皇帝想起一个道理!
资本,追逐利润的资本,不但没有人性,而且可以藐视一切!
真要找出资本的破绽,他们或许,会惧怕没有利润,或利润过于微小。
但是,只要有利润,资本的胆量、力量、效率、手段,就会膨胀,会丰富,会残忍,会阴险,会不顾一切!
只要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上蹿下跳,险恶开始蠢蠢欲动;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忽视风险,并为冒险做一切准备!
当有百分之百的利润,资本就会无视一切法律;甚至,他们会发动所能发动的力量,去影响,去改变法律,去解决法律加诸于资本的桎梏!
当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会忽视掉犯罪,会忽视流血,会无视掉脑袋的风险;甚至,动乱以及纷争会带来更多的利润,资本会不顾一切发动叛乱、战争、造反!
他们可以为此牺牲一切!
而沿海贸易的利润,是多少倍?
平均计算下来,是一千六百倍!
也就是说,当一两银子的货物,只要运输到目的地,当返回之后,能为江南富商们带回来一千六百两银子!
如此之巨大的财富,别说区区一个定海卫,以这群人之聪明,这群人的能量,他们会勾结朝廷官员,将刘健、李东阳等人拖下水,并非只是梦话。
甚至,这些人会疯狂资助宁王,要了正德小皇帝的脑袋,让他们继续垄断贸易,对于资本来说,再正常不过!
小皇帝可不想自己每次喝水的时候,喝的都是毒药;更不想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被人下砒霜;也不想睡觉的时候,床上都是暗器。
故而,他要用最暴烈的力量,展现给这些人看!
所谓的定海卫,所谓的海盗,于朕来说,都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朕可以轻松碾压!
这才是他的想法!
这才有了小皇帝把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让百官心惊胆战的大人物牟斌;以及天下屈指可数的天才人物,阳武侯薛翰;以及他苦心经营,费无数代价训练出的羽林卫中军,连同陌刀卫、影卫、锦衣卫……就连几个千户,也是可以独自坐镇一方的人物!
这些人集合在一起,只是为了一件事,以最强大的力量,在最少的时间内,以最小的牺牲,镇压一切!
让江南士绅、富商、豪强,以及曾经桀骜不驯,横行东海、南海的海盗们,心里升起不可抵挡的情绪。
要给这些家伙营造出强大的畏惧感,才能让这些家伙老老实实,不敢在后续搞小动作。
否则,江南虽被经营千年,但道途依然崎岖,水匪山盗横行,只要富商们勾结一下,光是后勤,就能弄得小皇帝鸡飞狗跳。
所以,这才有了他北至南京,张破虏西至芜湖,薛翰南至杭州湾,朱鹫兵发东海,顾雄远征福建,将长江以南,包成了一个圆圈!
五军齐至,只为了江苏、浙江、福建几省,可见小皇帝的重视。
他的重视,是有道理的!
事实充分证明,这个世界上,会赚钱的人,都不简单!
深夜,定海岛灯火齐明,仍然是热火朝天的局面。
搬夫们换了一波又一波,辛苦地搬运着货物;往来的船,一艘又一艘;有满载而归的船,搬下来无数的珍珠、玳瑁、奇珍、珊瑚、香料、宝石、胡椒、金银……以及数之不尽的宝贝。
也有离去的船,满当当载着丝绸、瓷器、茶叶等能换回更多小可爱的物资。
更远处,有停靠着的大船,大船上也灯火通明,愈是到了夜晚,这些人愈是警惕。
他们不但要防止竞争对手,更要防止海盗同行,还要防备倭寇,以及专门打劫他们、黑吃黑的各种势力。
岛上也是如此!
陆上通过船只运输而来的货物,于白天几乎就运输完毕,但夜晚不能停,还要向外海停泊的大船输送。
每当夜晚,也是定海卫最辛苦的时刻。
他们不但白天要维持秩序,晚上更是竭尽心力。
富有经验的卫所士兵,个个深知,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一些白天休息充足的搬运工,店小二,以及闲杂人等,都可能会变成悍匪。
诸多岛上游离不定的渔民,也可能趁机上岸;这些人会悄悄打开仓库,又或者会大开杀戒。
之后,扬长而去!
比如舟山附近,一股强悍势力硬生生霸占了普陀山,与定海卫激战之后,硬生生从定海卫手中夺去了三成份子。
定海卫指挥使林海为此愤愤不平!
当然,私下里林海是恐惧的!
他是谁?他是福建林氏的头牌人物!
自从福建富商的手,伸进江浙之后,定海卫就换人了。
换成了他!
但他知道,这只是某些大人物私下里达成的条件,还有一些大人物蠢蠢欲动,一门心思想要把定海卫控制权要回来。
普陀山那群人,就是被江南富商控制的。
他们于此,既是警告,也是不满,是在告诉福建林氏,以及林氏后面的大老板,俺们江南很不满!
你们的手,伸得太长了!
你们已经有了泉州,已经抢夺了我们一半的机会,你们已经占据了与吕宋、交趾、满刺加、爪哇、苏禄国……的贸易额,还要来抢占我们与琉球、东瀛的贸易,太过分了!
林海深知,这只是双方于谈判之前的小小试探。
很快,双方就会完成交易,制定规则,划分利益……到时候,他这个林氏头牌人物,会不会被家族当成替罪羊,又或者被普陀山一刀砍了脑袋。
完全看幕后大佬们的交易情况而定!
所以,他时刻提防着,提防着远海的海盗,提防着普陀山的强人,提防着附近小岛的渔民,提防着各商行的工人,提防着属于各个势力的搬运工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消息,很早就被朝堂掌握了。
否则,正德小皇帝怎会选择这个时候出兵!
以及,定海卫军营之外的黑暗之处,窸窸窣窣冒出来的无数人影……
第二百二十章、久违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牟斌之所以在正德小皇帝登基的时候,在小皇帝大赦天下的时候,在正值锦衣卫扩张的时候,在他觉得可以和小皇帝好好套交情的时候,被小皇帝一脚踢到杭州湾。
并非小皇帝不信任他!
他虽然于情报一行,并不怎么擅长,但这个忠贞憨厚,正直仗义,梦想着为国征战的汉子,并不感到委屈。
说实在话,他反而松了一口大气。
可是,当他进入了杭州湾,成功卧底进海盗圈子之后,才发现小皇帝之所以派他来,不仅仅是他掌控着锦衣卫的重要信息,更是在重用他。
如此重要之事,交予牟斌,交予一个不怎么擅长情报的人,委实让牟斌压力山大!
好在,牟斌是个硬骨头,倔脾气,硬生生抗住了压力。
也幸好他是个硬骨头,委实没什么间谍味道,海盗只觉得这个人实力不错,不怎么精明,却很能干活。
于是,疑心尽去,让他查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他更是在海盗群中,当了一个小头目。
凭借着这个身份,他不但安插了不少锦衣卫的人手,还能接触账目,接触到一些重要人物。
当他查到浙江张氏、成氏、何氏、万氏、东方氏……以及福建林氏、白莲教、东瀛人、海盗、宁王的消息之后,牟斌惊呆了。
以致于,情报如此重要……一直到张永的到来!
上一次,张永来杭州湾收购地皮,被他无意中发现了,这才把最重要的情报,通过张永传递出去。
因为,江南与江西在开片。
准确地说,是江西的手伸太长了,已经引起了江南势力的反弹!
双方于定海岛一场暗战,已经较量了一场。
普陀山的盘踞势力,就是暗战中失利的定海卫老人;现在的定海卫,几乎都是浙江林氏派出来的人手。
东瀛浪人、兀良哈骑兵、林氏族人、江西水匪,从而组成新的定海卫。
江南富商自然不肯罢休,他们虽然不曾动用官方力量,但私底下的较量……这么说吧,定海岛上每天死个几百人,可能说的太少了!
牟斌更查到,宁波府官方,几乎全部与此相关。
这么大的事情,兼锦衣卫从来不曾汇报过杭州湾的情报,让牟斌如临大敌,深深忧虑,他根本不知道某个千户,或者某个百户,会是江西或者江南的暗子。
甚至,他来此地潜伏之后,除了最亲信的几个人之外,统统不知道他的消息。
当看到张永,牟斌知道机会来了。
这才有了薛翰借着锦衣卫的新渠道,化整为零,偷偷摸摸潜伏进定海卫;即便如此,羽林卫的悍将们,日日住山洞,白天不敢露头,也让大爷们憋屈得很。
当看到灯火通明的定海卫大营,这些家伙不是紧张,反而是无比激动。
但薛翰压制住了所有人!
因为,牟斌的信号还没传递过来。
大家分工不同,他负责的是袭击定海卫,清剿残匪;朱鹫负责外海大船,剿灭盘踞于外海的强大海盗势力;而牟斌,则是负责发动!
发动这场暴乱之战!
牟斌今晚的任务,尤其重要!
他不但要负责扰乱定海卫,要安排足够人手,盯死普陀山,防止这群人趁火打劫,也要防止更多人逃串,还要死死盯住几个匪首,务必生擒下来。
最重要的是,他今晚要点起战火。
所以,他一直在与何老大喝酒。
酒里下了锦衣卫特制的药。
是一种能增加酒精度数,让人不知不觉陷入沉醉的药物。
偏偏,这个何老大不但脾气大,酒量也超级大,牟斌和他喝了半天,旁边的人统统醉倒了,何老大却越喝越清醒。
牟斌心急如焚!
他虽然已经服了解药,也吃了解救的特效药,但扛不住这般死命喝,让他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这让牟斌叫苦不迭。
何老大还在兴高采烈,道:“大牛,好兄弟,干!”
一碗酒下肚,唬得牟斌脸色剧变。
再喝,怕是当朝锦衣卫指挥使,堂堂天子亲军的一卫老大,令人闻风色变的鹰犬大人物……醉了没关系,真要误事就不是掉脑袋这么简单。
牟斌把肚子一捂,叫道:“何老大,我闹肚子,待我去去就来!”
也不待何老大答应,掉头就要走。
待他小逛一圈,发现将人尽数醉倒,所有警戒的人,已经全部是锦衣卫之后,牟斌才放心下来。
返回大堂,牟斌拿着一罐酒走回来。
“何老大,来试试这坛酒,闻起来好香……”
何老大不虞有诈,接过来痛闻一口。
果然是好酒!
让何老大愉快地闭上眼睛!
他也永远闭上了眼睛!
趁此机会,牟斌坚硬如钢铁的大手,已经拧断了何老大的脖子。
他手一抄,手上就多了一具闪烁着寒光的迷你弩箭,对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人,一箭箭射过去。
异变也在此时发生!
地上一具身影忽然就活了过来,大叫:“军用弩箭,你是牟老大!”
牟斌将弩箭指向此人,冷冷道:“林千户,你好啊……”
手下却绝不容情,不止是他的弩箭,窗外几支钢铁连弩,痛快地射穿了此人的头颅。
“林千户,若非是你叛变……江南锦衣卫,怕也不会叛变罢!”
林千户气息全无,死得再不能彻底。
牟斌这种老江湖,仔细检查之后,也不忘记割下头颅,才开始发号施令:“老李,去码头,用猛火油点火……对了,贵重物资清空了么?”
暗中忽然走出来一个人,乃是牟斌的亲信李长顺。
“回大人,一应贵重物资皆已清空……倒是我等安置的地方太小,一些布帛搬不完……”
牟斌洒然一笑,道:“贵重物资到手,陛下必然开怀,小小损失算什么?”
“至今夜起,锦衣卫重建江南据点,你我皆是功臣!”
“通知兄弟们,开始干活了!”
“那些重点关照的人物,若不能擒获,统统格杀,不留活口。”
“记得了,码头点火,客栈放火,军营放火……今夜,东海岛将成为真正的不夜之城!”
远远传来令牟斌满意的声音:“诺!”
牟斌并未回应,而是眼望夜空,面朝北方,那是小皇帝所在的方向。
他眼神深邃,面带期待之色,口中喃喃道:“陛下,如此泼天大功……您总能满足微臣征战沙场的心愿了罢……”
第二百二十一章、天子亲军之威
战马惊慌地嘶鸣,茫无头绪向着大营践踏;众多茫然的士兵,紧紧持着手中的刀,却找不到敌人的方向。
大营中一声爆喝:“勿慌,向本将聚集!”
这声音,如同炸雷,驱散了弥漫在大营上空的些许阴霾,无数士兵纷纷向此处而来。
林海披散着头发,半挂着甲胃,一双阴狠的双眼,不停向着大营巡视。
眼看,人越来越多。
于这声炸雷之后,天空忽而亮起一道闪电。
闪电划破长空,瞬息而至,林海没有丝毫反应,就被闪电击中!
是一直钢铁长箭,有识货的大惊失色,喊道:“这是朝廷才有的神臂弩箭,有强弓手!”
“敌袭!”
刚刚聚集的队伍,忽而凌乱起来。
林海的亲兵,一把扶住被长箭贯穿的林海,就要悄悄遁走。
薛翰看着这一幕,微笑起来。
等了好久,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他千般计划,本想于半夜来个突袭,却忘记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定海岛与他处不同,其它地方半夜都休息了,定海岛这种贸易密集之地,晚上灯火相随,乃是一个真正的不夜之地。
甚至乎,鉴于晚上事故频发,定海卫于夜间的巡逻更为密集。
羽林卫等了许久,一直到锦衣卫开始发动,大营里火光缭绕,人马奔突,明显是锦衣卫已经得手。
薛翰再不迟疑,一人当先,手一挥,训练有素的羽林卫亲军,一丝声音都没有。
薛翰也有小小遗憾,若不是战马无法运送来,单是眼前这数百锦衣卫,便可轻易剿灭所有贼寇。
不过,无所谓了!
进入冲刺状态的羽林卫,披着最新打造的软甲胃,只露出一双闪烁着狠厉的眼睛,羽林卫已经以一个几可比拟战马的速度,直接撞上了林海的亲兵。
对准正中,直接攻坚!
这群骄傲的家伙,压根就不讲究战术。
于他们来说,前方无论是鞑靼人最强大的骑兵,又或者是密集的军事阵地,都无所谓。
他们只讲究,一击必中!
用最强大的手段,先解决敌人的有生力量。
杀戮,也开始了!
一刀下去,人马两分,凡是阻拦在前的,无论是人,又或者是马,或者是武器,或者是障碍物,在羽林卫的眼里,统统要斩为两段!
只有这样,才不会影响羽林卫前进的速度,不会影响阵型,不会影响彼此配合,不会影响杀戮的效率。
“斩!”
数百羽林卫一分为二,一路向东,一路向西,持续追杀者逃串的定海卫。
有倭人哇啦啦大叫,一把神出鬼没的小刀,仿似会于空中拐弯,忽而一道寒光,刀子划破了喉咙,好半天,脑袋才掉了下来。
薛翰有些遗憾,鉴于他和羽林卫合击不久,为了避免影响效率,故而他亲领数十人从旁捡漏;要是柳一刀在此,那才好玩!
以这个大个子无与伦比的恐怖力量,以及他高大的身材,一刀挥出,敌阵必乱,羽林卫继而挥刀,那个杀戮效率……啧啧啧,两相配合之下,才是真正的效率。
可就算如此,也很高效了。
薛翰亲眼见到,几个偷偷摸摸放火的家伙,眼角使劲抽了抽,才对着薛翰比划起手势。
是锦衣卫!
幸好对方反应快!
否则,薛翰的刀子就出去了。
这场突袭效率极高,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大局已定。
几个锦衣卫拥簇着到来,其中一人受了些轻伤,薛翰正要问候,那锦衣卫摇摇手,示意无妨。
当头一个锦衣卫道:“阳武侯,定海卫大营已经清剿,有少许流寇逃串,吾便安排兄弟继续追杀了!”
薛翰点点头,把遮蔽住脸庞的头盔掀开,露出年轻俊朗的面孔,微笑道:“都是天子亲军,辛苦锦衣卫同僚弟兄!”
“这场仗,有锦衣卫协助,打得极为漂亮!”
“本候会于此地重整大营,坐镇中军,就不送诸位了,还请向牟指挥使问好!”
那锦衣卫顿足,身体瞬间变得笔直,对薛翰行了个军礼,大声道:“羽林卫战功卓着,当下又立功勋,恭贺诸位同僚弟兄!”
薛翰以及身后数个卫士,同样军礼以对,一直注目着锦衣卫离去。
那锦衣卫临走时,还特意多看了薛翰身边一人,眼神交接之间,无声却胜过有声。
薛翰身畔护卫解释,低声道:“侯爷,那是吾家大兄……”
“世人都道锦衣卫心狠手辣,乃是朝廷鹰犬……”薛翰温和的声音响起:“可谁又知道,这群黑暗中的强者,才是护得大明国泰民安的中坚力量。”
护卫眼睛有些湿润了,薛翰继续说道:“本候对于锦衣卫只有敬仰,大家同属天子亲军,虽权职不同,却不能埋没锦衣卫的贡献!”
这句话,说得护卫眼睛更湿了。
好半天,护卫才轻轻问道:“如此么?那岂不是吾错怪了大兄?吾当时还责怪他……明明可于羽林卫大立功勋,却为何要去锦衣卫,得个不光彩之名……”
薛翰也沉默,半晌才说话:“莫说是你,哪个男儿不想扬名四海!可褒奖锦衣卫之言,言之锦衣卫为国泰民安、小民安生之言,却不是本候说的。”
护卫奇怪起来,问道:“那是谁说的?”
薛翰声音凝重,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褒奖锦衣卫者,乃是当今皇帝陛下!”
旁边几人都轻呼起来:“啊……是陛下?”
薛翰点点头,确认道:“是的,就是陛下!”
“陛下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分工不同;有的人是小农,有的人是匠人,有的人是商贾,有的人是军人……”
“但是,行业无贵贱,职业无高低!”
“陛下说,每个人都在为大明做贡献,都在相互做贡献……”
“就好比小农在种植粮食,分出了一部分缴纳朝廷……看似剥夺了小农的劳动成果,但是若没有朝廷呢?又或者,朝廷没有粮食供养军队呢?”
“那么,外敌谁来敌,贼寇谁来平?”
“便说锦衣卫,这些人于小民中,闻之色变,人人痛恨。可是,要没有锦衣卫又是怎样的光景?”
“单说本次突袭,若没有锦衣卫提供的情报,没有锦衣卫发动突袭,没有锦衣卫扰乱敌方大营,吾等会赢得如此容易?”
“更遑论,本次大战,无论是定海卫大营,西至丰城侯扼守之要害,岳武狙击之普陀山,外海朱鹫将军截杀海盗,大家都要统一发动,否则成果必然寥寥。”
“首克之功,就是锦衣卫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兰香楼的小怜儿
这个晚上,定海岛的战事,一直没有停止。
不止是接近天亮才开始发动,而是普陀山的定海卫残兵,趁着机会就偷偷摸摸溜了下来,想要偷袭一把狠的。
但岳武一枪阻敌,犹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任定海卫残兵数次冲击,也无功而返。直到薛翰下令一个千户支援,终于扭转战局,开始攻击定海卫残余势力。
丰城侯李昱,扼守咽喉要道,阻拦溃败敌人,更是压力山大。
能跑出定海卫大营者,能跑出普陀山,又或者能到达此处的,都是武功一等一的强悍之士。
幸好,牟斌见势不妙,主动过来协助;兼还有个雷暴千户,追杀至了此处;几股力量聚集,无论是羽林卫的连弩,又或者锦衣卫更胜一筹的迷你连弩,都是一等一的杀戮神器,这才把局势扭转过来。
但预计最困难,事实上最轻松的,反而是大海之战!
朱鹫自身武功出众,久经沙场,兼带的羽林卫个个都是之中好手……但是,这是羽林卫第一次海洋作战。
与心狠手辣,吃喝拉撒睡都在大海过日子的海盗,和生活在草原马背上的鞑靼人一样,大海的波澜起伏,凶险万分,对于海盗来说,和呼吸一样平常。
与海盗相比,羽林卫虽然单兵素质不弱,训练也多样化,但实战……却是第一次!
战斗经验丰富,于大海中,时刻处于与天地,与同行搏斗状态的海盗,当看到羽林卫船只击出的第一发炮弹,就得出了结论——船速、灵活性、射程,统统比不上羽林卫的宝船!
他们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另外一种战术——弃大船,登小船!
桀骜不驯的海盗们,于茫茫大海之上,压根没有想逃跑的意思,而是径直向着宝船而来。
他们放弃了船与船的争斗,而是用了他们最为熟络的战斗方式——打劫!
无数小船,犹如大海中自由自在畅游的鱼儿,灵巧地避过波涛,没有过多久,无数船只就包围了宝船。
朱鹫目瞪口呆,第一次觉得小皇帝的话是至理!
“朱将军,为将之道,因地制宜,随机应变,不拘泥于一成不变,不追求一地得失,取得战局、战略的成功,才是胜利。”
这一刻,朱鹫忽然就冷静下来。
这个影卫中最桀骜不逊,最为叛逆,也最天资横溢的家伙,忽然就静下心。
“旗手,传本将令!”
“候海盗近身百米,方可射击!”
风浪中,海盗的船只一靠近宝船,海盗们纷纷甩出三角勾,很快固定了小船与宝船。
为首的海盗大喜:“如斯大船,吾得之也!有此主力,南海朱老三,东海周扒皮,统统不足为虑!”
“小的们,上!”
“一个不留!”
楼船上的朱鹫,冷冷一笑。
刚好,他也是这个意思。
这群海盗,论操舟之术,羽林卫委实不如;论天气、风向、方向……比之海盗,都有不如之处。
若是海盗不放弃大船,与羽林卫对攻,又或者逃跑……朱鹫除了打几个落后的落水狗之外,估计收获寥寥。
偏偏,这群家伙见了宝船,想要据为己有,这就怪不得朱鹫心狠手辣了。
“听本将命令!”
“全员放弃火器,用弩箭战斗!”
“敌已进一百米,射击!”
喀喀哒,是弩箭射击的声音;嗖嗖嗖,是弩箭于空中飞行的声音;噗噗噗,是弩箭入肉的声音!
至宋朝以来,威震天下的神臂弩,第一次出现在大海。
若说海盗在大海生存,早已如履平地,那么羽林卫对于射击,在小皇帝天量练习的要求之下,在皇庄无限量供应之下……反正钢铁弩箭可以再次回炉。
更考虑到他日出现于马六甲,敌人乃是拥有火器、火炮的葡萄牙人,这些人的射术,个个都是哲别级的。
只是第一波,能覆盖三百米范围的恐怖连弩,爬上船头的海盗,纷纷中箭坠落大海。
“旗手法令,乘胜追击!”
‘击’字一出口,结成队形的羽林卫,只是一个跨步,弩箭就对准了小船上的海盗。
这个时候,就看出海盗不要命的精神来。
这些人,于第一时间就主动落水,浪头一打,就去了老远。
剩余一些运气不好的,纷纷被弩箭射死。
有羽林卫想要追,朱鹫把手一拦,道:“传令全军,勿要追击!”
朱鹤刚刚也击杀了好些个海盗,成国公府的朱二小公爷,用的是一把大号连弩,箭虽然也只能装填十支,可威力与普通连弩,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只是一箭,就将小船射穿。
朱鹫白了他一眼,这些船都是资源,没听陛下常说,蚊子再小也是肉?
至起码,这些船只需拖去崖州,往来物资运输,能节约成本是不是?
朱鹤不解,连忙问道:“大统领为何不追?”
“嘿嘿……”
朱鹫冷笑起来。
“打了大半天竟然是肉搏战,本统领如何过瘾?陛下说了,除恶务尽,等这些家伙回了船,吾等只需追着他们,等到了对方老巢……”
“嘿嘿……”
朱鹫猥琐地笑起来,丝毫没有领兵大将的风采,反而眨着眼睛,给了一个你懂得的意味。
朱鹤秒懂!
“大统领是说……这些家伙打家劫舍的宝贝?”
朱鹫摸摸光溜溜的下巴,道:“陛下常说海盗最喜欢把宝贝藏起来,吾等要是就这么杀了,去哪里找?”
“再说,陛下最近正为银子头疼,吾等若能为陛下解忧……朱鹤公子,你的婚事是不是就有了着落?”
见朱鹫说自己,朱鹤马上反唇相讥,笑眯眯道:“怕是大统领为了兰香楼的小怜儿?”
朱鹫老脸一红,狠狠瞪了朱鹤一眼,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事!”
“怜儿卖艺不卖身,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老子就是喜欢,等占了马六甲,老子就上书陛下,让陛下帮忙指婚!”
朱鹫一边说,一边流口水,眉花眼笑道:“有了陛下背书,哪个敢对小怜儿闲言碎语,说不得还可以得个诰命,何乐而不为!”
朱鹤目瞪口呆,见这厮丝毫不顾忌大统领颜面,更是乐在其中,除了给个大拇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兄弟们,不要追丢了,只给那群贼寇留一条船,其它统统击沉!”
朱鹫一个弹跳,也没看膝盖如何弯曲,再一次跳至桅杆之上,举手了望了一下,就给水手们指明了方向。
第二百二十三章、海战
当真与这些走私兼打劫的海盗们,玩上几回合之后,朱鹫终于对正德小皇帝开始佩服,甚至佩服得五体投地。
尤其是正德小皇帝交授的细节!
每一个浪头,风向的不同,风的阻力,桅杆如何影响航速……之前,朱鹫从来都是依仗着大船本身的能力。
当与这些海盗交手之后,尤其是追击之时,才发现了海盗们的强悍之处。
这些海盗的船只并不快,但在朱鹫的追击之下,这些海盗们拿出了真本事。
他们完美避过每一个浪涛,呈现完美弧线的拐弯,恍若天成;再利用浪涛加速,当风浪强度下降,朱鹫追击愈发接近之时,海盗们立即做出另一个明智决定。
海盗船上,无论多昂贵的货物,无论是价值万金的瓷器,可以换等同重量金子的茶叶……海盗们极为果断,立即开始向大海丢弃。
朱鹫眼珠子都凸出来了,他清楚看到漂流至船边的丝绸,那是蜀中最为名贵的刺绣锦,一匹至少价值五十两黄金,却就这么被海盗丢弃了。
众多羽林卫,也啧啧感叹。
“全力追击,朱鹤,你去协助水手们!”
“旗手,号令后方加速,不得有误!”
海盗们叫苦不迭,他们已在东海逛了一大圈,差点就绕到了小琉球,然后又绕回东海,一直带着后方的人兜圈。
原本,后方一群菜鸟别看船好,想要真正追上海盗们也来不及。
但随着时间的推进,后方的人,操控技术愈发圆熟,隐约有追赶即至的感觉。
偏偏,这些人先前亡命追赶,击沉了其它船之后,就留下为首的一艘,一直吊在后方,也不发力,就这么吊着。
这群海盗的首领姓常,乃是雄霸东海的三大贼寇之一,另外两个一个是东海南海之间游曳的朱老三,另外一个则是几可与常瞎子分庭抗礼的周扒皮。
周扒皮的势力范围,盘踞于济州外围,更近于朝鲜与东瀛,最喜欢打劫朝鲜、琉球、东瀛一带的船只;这厮还有个毛病,最喜欢东瀛女子,座下诸多忍者,皆是他的追随者。
但周扒皮的现状不太妙。
因为,周扒皮的金主,乃是山东势力。
衍圣公出事之后,周扒皮的金主跟着倒台,这厮现在孤零零,也不敢大规模走海贸,只能偶尔从朝鲜走私一些,又或者去打劫常瞎子。
常瞎子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垄断了江浙一带的商贸,将为数不多的世家海船,一网打尽。
但江南世家们,正与江西恶斗,一时间抽不出身来收拾常瞎子。
以致于,常瞎子最近春风得意。
除了这三人之外,南海的势力就多了。
但成气候者,除了能与朱老三分庭抗礼的崖州帮之外,就再无其它。
但诸多小型势力,虽偶有纷争,面对朱老三与崖州帮之际,却分外团结,哪怕两个势力联合,也不得分而破之。
被后方大型船队追杀,常瞎子心乱如麻,一只瞎了的左眼,寒碜碜地散发着绿光,他满脸狠色,一言不发。
常瞎子的两个狗腿子,也和他在一起。
其中一个叫林二,头上一个肉瘤子,肿得睁不开右眼,自称林瞎子;另一个常老刀,也是海盗中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见后方舰队咬紧不放,林二嘀咕道:“大哥,后面这群狗才早能追上来了,为何要磨磨唧唧……”
“哦,我明白了!”林二恍然大悟,大叫:“这群王八蛋是想跟着我们去老巢!”
常瞎子狠狠瞪了林二一眼,向看着一个白痴,道:“大家都晓得,就你现在才明白!”
旁边的人都笑起来。
常老刀嘿嘿笑道:“老大,我倒有个主意。”
常瞎子斜着眼,不耐烦地道:“说!”
“回老巢嘛,肯定是不行的;别说老巢只有数百个兄弟留守,根本打不过……更何况,谁的妻儿老小不是在岛上?”
“不过么……”常老刀阴阴一笑,样子很是阴狠。
常瞎子最讨厌这个堂弟,尤其讨厌这厮装聪明,怒道:“快说!”
常老刀打个寒颤,再不敢吊胃口。
他这个堂哥要是狠起来,别说是他的堂弟,就算是他儿子也会被剐一刀。
“老大,祸水南移,只要去了林塘岛,朝廷狗贼还顾得上我们?”
这么一说,常瞎子动心了,他捋着短短的胡渣子思索起来。
“可朱老三不那么好惹,真把祸水移过去了,朱老三倾尽全力报复怎么办?”
见常瞎子虽然动心,却有点疑虑,常老刀趁热打铁:“林塘不过是朱老三一个窝,他的大本营在吕宋岛,据说朱老三最近和当地土人打得不可开交,丢了个据点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众人一听,都纷纷劝说。
对于海盗来说,什么礼义廉耻,同行相助,只要不是落井下石,便对于对方是莫大恩德,要指望对方不趁机拖后腿,来咬上一口,不啻于天荒夜谈。
可常瞎子能作为一群海盗的首领,能把一群于刀口歃血,于生死中挣扎求生的家伙,统统制服于麾下,还是有几把刷子。
他的眼光,也不乏深远。
常瞎子捻着胡渣子,有点犹豫:“这点我就不认同!”
“林塘岛看似不重要,实则是朱老三的大本营,万一和土人争斗失败,他起码有个退路,这种情况下,谁敢觊觎林塘……”
“老子别的不担心,他朱老三若是败了,我们祸水移一百次他也对我等无可奈何;可他要万一在吕宋打败土人,打败宋人,大爷们的麻烦就大了!”
不过,当海盗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祸水东移,栽赃陷害,黑吃黑,趁火打劫,趁你病要你命,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常瞎子阴阴笑起来,道:“不过,老子又不怕他朱老三,老子也不在乎他什么根据地,他要被弄死了,大爷们把南海也霸占下来,岂不乐乎?”
“那什么崖州帮,伶仃洋,琼州湾,广州湾,岂不是都是爷爷们的天下?”
“小的们!”
常瞎子大声呼喝起来,叫道:“走林塘岛浅滩!”
“朝廷大船吃水深,稍微不注意,就是搁浅的局面!就算朝廷大船醒目,也要饶一个大圈,否则他们除了去林塘岛,再无别的选择!”
“呼哈!”
一群海盗狂热地嚷嚷起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追击海盗
朱鹫到后面,是真有点追得吃力。
原因之一自然是羽林卫,或者现在成为海军的水手们,对于海船操控的不熟悉;至于原因之二,则是大明海船刚刚好处于由划桨战舰,向着帆桨战舰的转型时期。
哪怕有正德小皇帝参与设计,可奈何他一人再是技高,众人不曾完全吃透,也徒呼奈何。
至起码得等到,当本次的造船工匠根据测试,做了修改之后,才能加以改进。
否则,哪有皇帝陛下来当匠人的道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小皇帝还是懂的,故而他更多的是讲授道理,而非亲自参与实践,最多也就是,在某个关键点加以提点而已。
这么下来,在荣誉与金钱双重刺激之下,虽然第一批海船马马虎虎,但是每个匠人的收获就大了。
实实在在,匠人们对于能否追到海盗,并没有太大的兴致,反而对于如何能更有效借用风力,如何使得船只平稳,如何使得船只容量更大,如何使得船只航行安全,都是匠人们的安全点。
偏偏,朱鹫还不能阻止匠人们的要求。
张永在旁边,笑眯眯地来上一句:“这是陛下的要求……朱将军看到那个小伙子了吧,那是陛下的二徒弟,陛下可说了,他的身份堪比王公……朱将军,就别难为咱家了罢。”
嘶!
朱鹫眼咕噜转了半天,看着萧老三也站在张永一边,叫屈道:“三叔,我又没怎地。”
萧老三哈哈一笑,道:“幸好老夫来了,否则你小子真敢欺负这些匠人,小心陛下拔你的皮!”
这些人的面子,朱鹫都得买,眯着眼睛琢磨半天,他干脆将领军之职交予朱鹤,自己穿上了行头——小皇帝特地为他做的,这个世界第一幅水靠。
也是世界第一个由橡胶制作而成的产品。
这厮把水撬伴一拿,另外一手拿了一个小桨,望海里一丢,就不见了。
等朱鹫冒出头,这家伙已经在海面上划了老大一圈。
见朱鹫玩得不亦乐乎,朱鹤眼热得紧,叫道:“大统领,快上来统领大军,让我也去玩一玩。”
朱鹫学正德小皇帝翻个白眼,叫道:“我去查探敌情,你们别跟丢了。”
依仗着轻功,手一用力,水撬仿佛安装上了大马力发动机,又像一条于水面滑翔的鱼,瞬间就去了老远,众人只是稍微走神,朱鹫的背影就变成了一个黑点。
继而,再不可见!
朱鹤无奈,只能学着朱鹫……好吧,朱鹫的本事他学不来,朱鹤只能老老实实,借力跳上去,根本没有朱鹫上桅杆的轻松如意,也没有那种风轻云淡。
但指挥整个舰队,却是一个大事,由不得朱鹤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偏偏,朱鹫最喜欢干的事情是,一边做指挥,一边又当了望手,偶尔还兼职旗手。
朱鹤与朱鹫不同,这个自幼家教严厉的贵公子,正德小皇帝最喜欢的小兄弟之一,虽然偶有跳脱,却是能抗大事的人。
他立即下令:“各就各位,本副统领为大家指引方向,起舵,转航,招呼后方舰队……”
等一切就绪,他又让出了望位置,一心一意只做决策。
无论是张永,或者是萧老三,都对这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露出满意的神色。
对于张永来说,这一趟算是圆了他的梦想,也尝了鲜。
他虽然自幼以郑三宝为偶像,却真没有什么航海经验;一路上,风吹日晒,大浪颠簸,用海水洗脸,经久不洗澡,每日里除了鱼肉,就只能按照严格要求,每两天吃一顿蔬菜。
他是初次出海,抗过了晕船之后……这个太监能与羽林卫的骄兵悍将打成一遍,是他硬生生抗住了晕船,连续呕吐了十多个时辰之后,晕乎了一天两夜,终于缓过来。
他和萧老三也有数面之缘,大家都在皇宫,又都是皇帝陛下的身边人,兼萧老三还有一手种菜的绝活,更让张永刻意逢迎。
众人见这个太监与其他监军不同,不但骨头硬,也有血性,与海盗血拼之时,他硬是操刀砍翻了几个,更是蔑视一群用弩的。
让这些骄兵悍将刮目相看!
至于追杀常瞎子,说实在话,张永持有不同意见。
对于张永来说,现在赶去福建泉州,去狙击林氏海洋势力,比追击一个落荒而逃,势力几被歼灭殆尽的海盗来说,还是去泉州更重要。
好在,大船不但快,而且追击常瞎子也是顺路,至不济再追两天……好吧,陆上大军要行进江西,要派新的卫所入驻杭州,都需要时间。
所以,他也不着急。
朱鹫也是这个心思,船上大把补给,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练军,顺路绘制地图,满足匠人的设计需求,都是莫大任务!
但常瞎子,把他勾起了真火。
这群海盗于后来,眼见舰队追之不及,就停下来挑衅,距离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停歇下来。
他压根不知道常瞎子的心思,但船上的匠人们各种实验……委实说帮了他的大忙,也避免了大明正德皇帝陛下的第一支海洋舰队,全军覆没的局面。
借着脚上的水撬,他毫不费力,很快就望到了前方的海盗。
琢磨了半天,这厮一咬牙,干脆把水撬一丢,“噗通”一声就沉入海。
入了水,朱鹫就变成了一条鱼。
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广袤无垠,又自由自在的世界。
在这个没有污染的时代,水利的五颜六色,奇异之美,让朱鹫不自觉心醉。
瞬间,朱鹫反应过来:“次奥,啊呸!”
“我特么怎么老学陛下的口头禅……”
这厮忍不住腹中怪笑,又寻思起来:“这么浅的水,难怪前方的王八蛋速度慢了下来。”
随即,朱鹫又犯了难。
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难题,若他此时迅速捡回水撬,以他绝世无双的轻功,可以很快赶回船队,告知船队此处是浅滩,会避免船队遇上危险……甚至,压根不用他去通知,只需再过些时间,海水潮落,后续船队便有搁浅之危。
但这厮委实是个喜欢冒险的家伙!
他清楚地看到,对方船只上面,无非就是二三十人。
朱鹫寻思,是不是擒住对方的首领……以自己的武功,只要对方没有巅峰强者在此,问题应该不大罢?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朱鹫压根就没有去认真思考!
一个满溢着暴力、桀骜不逊、自信心爆棚,敢于横渡大海,轻功隐为天下第一的家伙,根本没把苟延残喘的海盗放在眼里。
他深吸一口气,就潜游到海盗船下方;随意找个可以借力的地方,一个鹞子翻身,所有海盗都没发现,已经有人进入了自己的大本营。
船舱处,常瞎子和常老刀、林二仍然在争论。
“我说老大,我们已经进了暗礁区,趁着涨潮时分,迅速航离这片区域,才是上策啊……”
常瞎子用仅剩的右眼,瞥了瞥常老刀,心里有些不乐意。
一路丢盔弃甲,常老刀再不如以往般恭敬,偶尔还有顶撞之举。
这让常瞎子暗暗愤懑,差点就要一爪子把常老刀脖子扭了,幸好也是损兵折将,无几个人可用,又怕军心不稳,才让常瞎子收回了杀人的念头。
常瞎子颧骨深凸,神态有些疲惫,这些天下来,他筋疲力尽,后方大船也不知怎地,偶尔慢腾腾仿似乌龟爬,忽然又以一个极其可怕的速度行进,让这厮每每琢磨不透。
想了半天,常瞎子只能认为对方是猫捉老鼠。
这艘船,就是被戏弄的那只老鼠。
他心里不禁升腾起一股悲凉。
想他常瞎子,至七八岁开始,就于海上漂泊,无论是爪哇,或者是黄金遍地的暹罗湾,再或者美人如云的琉球,他统统如履平地,来去自如。
依仗着父辈留下的基业,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海盗小头领,一举发展成为东海上的三大巨头之一,更是借机垄断了江南海洋贸易,独占鳌头,日子过得极为快活。
可天不遂人愿,忽然祸从天降,他不但损失了主力战舰……战舰其实没多大所谓,无论是广州湾,又或者江浙一带,处处巨木,战舰要打造,随意花些银子就是。
可水手却是个难题!
一个初出茅庐的水手,要成为心狠手辣、忠心耿耿、杀人如麻的海盗,就要花大心思来培养。
杭州湾外海一战,他轻敌冒进,对敌人武器杀伤力预估不足,以致于羽林卫一轮齐射之下,就丧失六七成人手;之后,在被敌人沿路追杀中,不断有船只陷落,沉入深海……那些对他忠心耿耿,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们,就剩下眼前几个!
剩下的这些人,乃是东山再起的本钱……但是,如果不能将威望赚回来,以后有谁会服他!
想了又想,为了拉拢人心,常瞎子缓缓开口:“想想身后那坚硬如铁,速度恐怖的大宝船,给朝廷狗贼岂非暴殄天物,要是落在我等手中……”
这句话立即打动了常老刀,也让林二激动得肉瘤子不断晃动。
作为海盗,是贪婪的,他们若是不贪,但凡敢小富即安,就是立即被人收编,被人当做打手的局面。
几人不约而同畅想,若是大明朝廷那巨大无比的恐怖大船,以大船无可比拟的能力,加上海盗们天下无双的航海能力……哪怕只有一艘,天下何处不能去!
哪怕只有一艘,也能挽回先前的败局,更可以此为凭,再纳人手,只需过上几年,一统东海、南海,成为真正的海洋巨头,再非难事!
想到激动处,常老刀流着哈喇子:“老大,到时候我们占了大小琉球,夺了东瀛,再去抢了吕宋,您就自封为远海大帝,与明朝平起平坐,嘿嘿……到时候小的们也可以捞个国公当一当!”
林二见常瞎子眼神意动,连忙补上马屁:“老大……不,到时候您就是面南背北,古往今来,开疆拓土的千古一帝,什么秦始皇,算个屁……呵呵,到时候小的还在您面前当差,您给小的封个千户当当就好!”
常老刀眼皮子一翻,对于林二抢自己功劳很不满,寒碜碜地怼他:“晃着个大肉球,不怕有损天颜?你林二去给陛下养马还差不多,去当太监都怕吓坏娘娘们了!”
林二大怒,挽起袖子就要和常老刀理论;常瞎子眯着眼,心里美滋滋的,幻想起自己当皇帝的日子来。
忽然,常瞎子恼怒起来,这厮嫌弃林二长瘤子,那老子是个瞎子,岂不是也被这个王八蛋嫌弃?
好你个狗东西,你是想谋朝篡位,你个叛徒,你个奸细!
朕要……朕要怎样悄悄弄死他,才不会显得朕没有容人之量?
“噗嗤!”外界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是朱鹫的声音。
朱鹫爬上船之后,凭他过人的耳力,立即听出了船上的动静,眼睛偷偷一瞄,脑袋里就有了人员分布的大概。
这厮悄咪咪上船,本想几刀子全部杀了,但转念一想,老子的水撬没了,要是就这么回去,不晓得要花多大力气,不如留几个活口,押着一艘船回去……这些人要真心投诚,老子也不是不给机会。
等他偷偷在船上行动,仿似一缕轻烟,又仿佛鬼魅,在船上溜了几圈,愣是没人发现他。
他听音辨人,见这三个家伙气血旺盛,就想留在后面抓活口。
等他把所有人都悄悄放倒之后,静静地向船舱潜伏而来,就听到了这一幕。
他是实在忍不住!
没想到这几个海盗,头脑如此简单,忽悠一句当皇帝,那个首领竟然被忽悠得东倒西歪,手下二人更是活脱脱的两个争宠太监。
不由自主,朱鹫就笑了出来。
笑声也立即惊动了三人,常瞎子一声大喝:“谁!”
这厮把大刀舞成了刀花,破窗而出,地上翻滚了两滚,就发现了朱鹫。
常瞎子眯着仅剩的一只眼,恶狠狠喝道:“来人是谁,报上名来,某不杀无名之辈!”
哈哈哈哈!
朱鹫更乐了!
他一眼就能看出,常瞎子武功虽然不弱,起码也到了大成之境;只不过,这厮于海洋之上漂泊,虽然下盘极稳,臂力过人,但就耍那几个刀花……朱鹫自付,面对这家伙技巧上的弱点,他至少有十个办法,可以轻易把常瞎子另外一只眼睛也给弄瞎了。
“嘿嘿……”朱鹫反而不着急了。
他施施然找个地方,也不嫌弃腥臭肮脏,屁股直接就坐下了,大咧咧道:“都给老子听好了!”
“本座乃是天地之间独一无二寰宇唯尊当今大明至尊皇帝陛下麾下,大明水务总督南海水军总统领瓒羽林卫指挥使,责一应藩属国事务主持,乐运候朱鹫是也!”
“尔等若是识时务,就跪在地上求个饶,听老爷发落,老爷要是心情好,给你们赏个百户当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明武勋/94950/
第二百二十六章、常瞎子和小吉吉
常瞎子不愿意服软,但常老刀第一个服软了。
被朱鹫抓住,将这三个家伙打得和死狗一样,常老刀实在扛不住揍……朱鹫的拳劲并不重,但其丝丝缕缕,直接攻击神经,每每痛入骨髓,让几个负隅顽抗的家伙,差点魂飞魄散。
第二个服软的,是常瞎子。
朱鹫恼怒起来,就要一把挖掉这厮的眼睛,阉了这厮做太监……朱鹫冷冷地道:“你丫放心,老子就算煽了你,你也不会死,等上了岸,老子将你示众十天八天,将你拖去常熟常氏祖坟面前给一群老王八开开眼,你觉得如何?”
常瞎子被唬得肝胆俱裂!
做瞎子,被人砍脑袋,或者被人煽了,他统统不在乎,可对于汉人来说,在祖宗坟前出丑,连累先祖于地下也不得安生,常瞎子是不敢的。
这厮沉默以对。
朱鹫见常瞎子再不如先前反抗剧烈,诱惑道:“尔等当知,当今皇帝陛下何等天资英伟,卓卓不凡;便是达延汗驰骋草原,天下无敌的骑兵,也要在陛下手中饮恨!”
“陛下有大智慧,大毅力,大宏愿!他要令天下子民安生,令国民安泰,海河晏清!”
“尔等怕是不知罢,陛下已经准备开海禁了,哪怕今日老子不杀你,后续的杀才们,一个比一个狠,那个时候你们想要死都难!倒不如老老实实投靠朝廷,投靠……锦衣卫!”
“那等杀人如麻的山匪巨盗,锦衣卫都敢收,还不敢收你们几个小渣渣?”
“老子起码可以给你保个百户,你等以后好歹也是官家出身,待立了功勋,混个千户,混个将军也不是难事!”
“甚至,你们哪怕想跑都不是问题,只要别被锦衣卫抓住了!”
“说罢,老子的刀现在有两个方向,一刀砍你下半身,一刀砍绳子……常瞎子,你要哪一刀?”
天可怜见,常瞎子哪一刀都不想要!
只不过,世事无常,纵横东海的三大巨寇之一,今日已经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他能说,将军,请别砍我小吉吉?
当然不能!
常瞎子满脸复杂,低声问道:“将军所言,可是当真?”
朱鹫怪眼一翻,越来越不耐烦。
若非这常瞎子有三五两下本事,熟悉地形,他是真心想一刀宰了!
留着这种家伙,说不定哪天就起了反心,坏了大事。
但是,朱鹫这种桀骜的家伙,若是常瞎子刚刚被擒下之时,便大呼愿降,朱鹫保证剁了他小吉吉去喂鲨鱼,可现在,常瞎子被折磨大半天之后……朱鹫愈发有成就感!
常瞎子也不是傻子。
朱鹫那把小刀,锋利无比,连铁链子都轻轻一刀两断,在他小吉吉上不停比划来去,他可不觉得……小吉吉会比铁还硬。
把心一横,常瞎子开始谈条件:“若将军答应我的条件,某家便死心塌地降了,否则,将军可以下刀了!”
朱鹫大为好奇,询问道:“我这一刀下去,便是医术如陛下,怕也给你医不好……你就不后悔?还敢与本统领谈条件?”
常瞎子把脖子一梗,叫道:“如果就这么降了,给你当狗一样的人,老子好歹也是能和周扒皮朱老三对峙一方的豪杰,岂肯甘心!”
朱鹫一听“老子”二字,眼神一凶,立即就要动手。
别看常瞎子只有一只眼睛,反应却快:“将军且慢!你到底是要某家真心降,还是要某家诈降?”
朱鹫冷冷一笑,他最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称老子,不管是谁,儿时哪怕日日拉稀,这家伙也敢拖着安陆狂殴,日以复日,就造就了他桀骜的性子。
故而,常瞎子要是不说“老子”,他谈谈条件也无所谓,但说了这句话,这厮傲气一起,非要给自己设置一个——既要煽小吉吉,又要让对方臣服的目标。
“你先别急,本统领的刀,乃是圣皇陛下采天外之金打造而成,能比此刀锋利之刃,天下屈指不过五,等本统领先把你像猪儿一样煽了,再来谈条件……”
常瞎子这一次是真怕了!
能在大海上混的,能混成头目的,尤其是混成大头目的,说实话神经都有些不正常,导致这些家伙和正常人打交道一点压力都没有。
因为,正常人的行为可以预判,从而还能多糊弄些好处。
可朱鹫这厮不一样,这个从海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莫名其妙发神经,要在俘虏答应投降的情况下,先煽了再谈条件,让常瞎子欲哭无泪。
“将军稍等,小人有泼天大的宝藏献上,请将军饶命……”
顾不得朱鹫挥刀子就上,也顾不得刀子会不会砍在脖子上,常瞎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明明被朱鹫点了穴,被捆了绳子,却几个翻滚,脱离了刀子范围。
朱鹫一点也不着急,反而笑眯眯地,道:“你跑啊,继续跑?”
旋即又洒然一笑,道:“虽然本统领也想找几个宝藏献给陛下,但你们那点小钱……留着买纸钱罢!”
“不!”
眼看朱鹫的刀子临近,常瞎子疯狂叫起来:“那是朱三太子的藏宝,是泼天大的财富!”
朱鹫却不管那么多,一脚踩在常瞎子大腿上,立即就要一刀下去。
常瞎子急得眼泪都飚出来了,大叫:“起码十亿两的大财富……十亿两,还不止……老刀你个王八蛋,狗东西,快给‘劳资’作证!”
常老刀脖子一缩,他实在被朱鹫收拾怕了,连忙点点头,道:“距离此处不远,就是朱老三的藏宝之地。”
“十亿”二字,当真打动了朱鹫。
影卫出身的朱鹫,虽然从小就被灌输要忠诚于皇帝陛下的概念,但这厮着实有些叛逆。
倒不是说他不忠诚!
而是以他的骄傲性子,哪怕他肯为保护皇帝去死,态度上也不会给皇帝什么脸色。
就好比他刚刚和正德小皇帝见面……朱厚照还是太子的时候。
被正德皇帝爆锤一顿,这厮仍然不服气,要和小皇帝比轻功。
小皇帝初时踉踉跄跄,速度比不上他,可让朱鹫服气的是,小皇帝没有丝毫架子,诚恳地向他请教,让朱鹫心里无比舒坦。
可接着,朱鹫的骄傲、自信,被小皇帝砸得粉碎。
于宣府,漫山遍野狂奔,小皇帝从初时摔了几跤,只会个直线疾行,但在充分掌握了要领之后,只是几个呼吸间,朱鹫就再也追不上小皇帝。
幸亏当时安陆扶着他,否则这厮心魔一起,说不定功力尽失。
也是在那个时候,朱鹫于朱厚照还是太子殿下之际,就以一个向帝王效忠的形式,向朱厚照表达了永恒的忠诚。
第二百二十七章、只能老子才能称老子
“本统领先饶过你的小吉吉一次,但给本统领记好了,但凡再让本统领听到你自称‘老子’,本统领就先砍一寸,也不晓得你经得起砍几次!”
常瞎子冷汗汲汲,他还真经不起砍个一次半……
遂老老实实,把知晓的一切都讲出来。
委实说,于东海这片海域上,若是没有世家支持,海盗们想要过点好日子,简直是难上加难。
不说其它,光是一个粮食,就能饿死无数海盗。
海盗们虽然也有栖息的岛屿,但要找一个既能容纳足够人口,又能耕种,还有淡水能实现浇灌、饮用,以及能容纳更多资源的岛屿,委实不多!
常瞎子与周扒皮在东海上争得你死我活,实则便宜了一些小型海盗团伙,或者便宜了倭寇。
故而,与世家合作,乃是不得不为之。
海盗们要么直接协助世家运输物资,要么护航,保证一路通行,都能获得不少。
最重要的是,海盗们偶尔能上岸,无论是女人,又或者采买补给,解决了最大的痛点。
在这种情况之下,无论是东海、南海,于正德年间的倭寇袭扰事件,官府有记录的,连同弘治末年,一共才七次。
至于嘉靖年间,由于各种天灾,导致粮食紧缺,而嘉靖和正德不同的地方在于,嘉靖的赈灾力度,和正德几乎是一个天一个地。
故而,流民失所之下,海盗们更是收获了生力军。
兼粮食紧缺,海盗们不得不与倭寇沆瀣一气,做出袭扰沿岸之举。
所以,常瞎子虽然号称东海三大寇,实则他和周扒皮……是自吹自擂。
他们和南海第一霸朱老三的势力,是婴儿和壮汉的区别。
但朱老三一统南海各势力之后,最想占据的地方实则是暹罗,可暹罗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将朱老三一统暴打,从而让朱老三乖乖地去经营吕宋。
但这个朱老三,据说大有来头!
其于南海诸岛,有数个根据地,光是林塘岛,就盘踞了好大势力;更是在吕宋本土上,几乎与当地土着半分天下。
至于常瞎子知晓朱老三的宝藏……此事说来话长。
常瞎子的先祖,于百来年前,就是朱老三祖上的仆从,当年于内陆搬运财货,常瞎子先祖就是负责人之一。
只可惜,等封藏了宝贝之后,朱老三祖上起了杀人心思,来了个一网打尽,辛亏常瞎子祖上机灵,诈死逃过了一劫,历经千幸万苦,更回到了中原。
但在中原没有地可以耕种,迫不得己之下,便继续做了海盗。
常瞎子一门,算得上是海盗世家!
关于宝藏的秘密,世世代代相传,一直传到常瞎子这一代。
常瞎子可不是他爹,他爷爷那种胆小的玩意,他于东海纵横捭阖,睥睨四方之下,总有些心不甘,故和常老刀偷偷去瞄了瞄。
好家伙,泼天大的财富,唬得二人差点舌头都咬掉了,二人落荒而逃。
二人寻思,若是没有一股庞大的势力,能迅速全歼驻扎于此地……看似稀松平常,实则是藏宝之地的精兵悍将,休想将宝贝拿走!
被朱鹫抓住之后,常瞎子本想用这个秘密来交换人生自由……哪里想得到,他碰上的是朱鹫。
算是羽林卫最不喜欢讲道理的人!
朱鹫将道理的方法,是他的拳头!
这令常瞎子欲哭无泪!
朱鹫寻思起来,如此巨大的财富,只要能运回京师,别说小怜儿赐婚,怕是陛下将他这个乐运候改成乐运公都不是问题。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还当真不能轻易去攻打林塘岛。
不单是海军还处于婴儿学步的阶段,更是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入驻泉州,协助顾雄攻伐福建,协助另外一支队伍攻打南昌。
进而,入驻广州湾,入驻崖州岛,再入驻马六甲……马六甲才是第一要务!
歪着头想了半天,朱鹫不死心,问常瞎子:“林塘岛上有多少人口?”
为了小吉吉,为了常氏添丁,为了日后的幸福生活,常瞎子再一次老老实实:“林塘岛约有二十万人,之中十万妇孺……”
见朱鹫蠢蠢欲动,他连忙补充道:“林塘岛、巴塘岛、巴林岛互为犄角,兼距离吕宋本土不远,顷刻即至,将军莫要冲动。”
朱鹫撇了常瞎子一眼,狐疑道:“本统领去攻打林塘,岂不正中你的下怀?”
“启禀将军……”常瞎子老老实实解释,却再一次被朱鹫打断。
“启禀这两个词,就莫要对本统领说,那是对陛下这种尊贵的人说的,对本统领就说汇报就好!”
常瞎子从善如流,道:“报告将军,小的既然已说了秘密,也愿意死心塌地跟着将军混,至起码混个百户,也能光宗耀祖是不是?”
“所以,将军要攻打林塘……还需步步为营。”
朱鹫点点头,对着常瞎子竖个大拇指。
别看他现在数万大军,顷刻间可以灭了林塘……可在大明实施开放海禁之前,建设泉州、广州、崖州湾,以及驻扎马六甲之前,实在不宜多起争端。
万一无法全数剿灭这群悍匪,之后的粮草、军备押运,可就是大问题!
“行了!”
朱鹫耍个刀花,轻巧割断绳子……虽然绳子是个摆设,在常瞎子穴位已解的情况之下,随时可以挣断。
可常瞎子并未跑!
朱鹫正色道:“老常,以后就这么称呼你罢!”
“暂时本统领只允你个百户,你也别觉得委屈,要知道,本统领也是统帅数万大军的人物,将来统帅十万数十万,也不过等闲!”
“今日大明子民富足,兵强马壮,北方不敢轻易冒犯,朝廷之所以经略海疆,是为了防范那些金毛绿眼的家伙!”
“你我总算诸夏子孙,炎黄后人,可那些人就未必了!”
“咱们放下内斗,你若真心加入,老老实实立功,以陛下伟岸胸怀,将来必不会薄待予你!”
“休说百户,便是千户,万户,又或者封妻荫子,博个伯候之爵,也稀松平常!”
“可老子先警告你!”
朱鹫恶狠狠指着常瞎子的鼻子,一直看得常瞎子冷汗直冒,才继续说道:“类似本统领这般武力出众之人,无论锦衣卫,又或者羽林卫,比比皆是,至于边关武技大成,跨入凝练武道意志者,更是如云如雨!”
“但若你有反心,朝廷哪怕只派一人至此,取尔狗命也是轻松得很,你可明白!”
第二百二十八章、常瞎子归顺
给大明皇帝陛下最信任的人,能统帅数万大军的人,给这种人当狗腿子,常瞎子其实无比乐意。
更遑论,朱鹫口口声声,唯陛下能作威作福,俺们天子亲军,都是陛下的狗腿子!俺们此生,只能效忠陛下一人!
简单把脑袋一洗,常瞎子不由得对朱鹫口中的圣皇陛下,憧憬起来。
好在他这种人,虽然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却真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他更是知晓,能加入锦衣卫,无论如何,都算是获得了一枚免死金牌。
他手下的人,除了林二,几乎都是他的族人。
但林二不肯降,这个晃悠着大肉瘤的家伙,满脸苦涩地道:“常老大,这是林二最后一次叫你常老大,你也别问原因,你可以降朝廷,林二是没法降的……”
朱鹫嘿嘿一乐,忽然暴起,一把抓住林二,如金如铁的手指,已经扣死了林二的琵琶骨。
“嘿嘿……幸好老子留了一手,当初老子上船就怀疑了,气血旺盛如你,怎会甘心当个小弟……”
常瞎子,常老刀等人脸色剧变。
差一点就让林二暴起成功,朱鹫也是一头冷汗;辛亏林二这厮喜欢叽歪,冲击穴位之际,就被朱鹫发现了;再加上,他先前有怀疑,还暗地里下了个重手。
故而,林二一动,他也动了!
“是林氏的功夫,嘿……”朱鹫禁锢了林二,才继续道:“你一个跨入凝练意志门槛的家伙,竟然给一个比你境界不如的家伙当小弟……先前还自降身价,只是要当个百户……说罢,你究竟意欲何为?”
林二苦笑起来,叹息道:“我本欲突袭将军,却不想将军警觉如斯,倒是让在下栽了,将军给个痛快罢……”
朱鹫笑起来,给你个痛快,你倒是想得美……旋即,朱鹫忽然脸色大变,一把松开了林二,一脚飞起,绳索被朱鹫一踢,立即缠绕住了林二,那股力量,携带着林二飞入海中。
于半空中,众人清清楚楚地看见,林二口中溢出的黑色鲜血。
“噗通!”林二坠入水中。
鲜血融入海水,很快就吸引来了诸多海鱼,凶猛的海鱼又吸引来了鲨鱼,只是顷刻间,就将林二吞噬得一干二净。
再是几个瞬间,海鱼统统翻起了白色肚皮。
朱鹫冷汗直冒,大叫:“好险!”
林二极为果断,他被朱鹫抓住之际,并未反抗,而是想看朱鹫的来历,等常瞎子被招安之后,这厮就想暴起杀人,却被朱鹫抢了个先。
可就算是这样,林二嘴一咬牙齿,毒牙破裂,毒液瞬间侵噬全身,差一点让朱鹫也中了招。
幸好朱鹫反应极快,用绳子将人缠绕,再扔下海中。
否则,只需晚上一时片刻,那要命的毒……会不会随空气,又或者溅至人身……到底会不会死人,更是两说。
常瞎子也是冷汗直冒,他此时终于不怀疑朱鹫的目的。
于常瞎子想来,朱鹫哪怕是真心诚意,也要提防朱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等把他常瞎子的好处拿了,到时候别说百户,来个秋后算账,就不美了。
可朱鹫一脚踢绳子,一巴掌推开他和常老刀,让林二临死前的反击,做了无用功——他定眼一看,先前站立的地方,赫然两根发黑的毒针。
换而言之,朱鹫对于他可是实打实的救命大恩!
这让常瞎子心情复杂。
常瞎子双手抱拳,单膝跪下,郑重道:“朱统领,今日活命之恩,瞎子无以为报,什么锦衣卫百户,在下也不在乎,只希望能在朱将军麾下,做个帐前小兵,便心满意足。”
朱鹫嘿嘿一笑,他如何看不出这些人的心思。
初降之人,军心不定,惊疑交加,前路茫然……但朱鹫压根就没安抚的意思。
朱鹫破口大骂:“王八蛋,老子缺一个听话的小兵?”
“亏老子看得起你,亏老子以为你是一条好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何言为他人牛马?”
“便是陛下,也从未轻慢吾等!”
朱鹫一通乱骂,又是王八蛋,又是王八羔子,又是狗东西……反而起了效果,让常瞎子心里暖烘烘的。
一时间,这个浪头上歃血的家伙,泪腺竟然有些松动的感觉。
见常瞎子表情激动,朱鹫不让他说话,而是继续道:“说不如做,老子看你行动就好!记得了,天底下唯有一人值得效忠,那便是当今圣天子!”
“你熟悉路线,就先启船归队罢,免得老子大军万一搁浅,到时候逼得老子砍你狗头!”
常瞎子郑重点头,道:“诺,尊令!”
朱鹫也满意点点头,长长舒展了一个懒腰。
对于收复常瞎子,他是开心的。
大明有皇帝陛下在,有这位天纵之明君,虽然能制作出坚不可摧的防具,能制作出削铁如泥的陌刀,也能打造无敌于天下的连弩,还能建造出比永乐年代更大的海船。
可是,大海是无常的!
这一路,朱鹫深深明白此理。
大明没了造船图,皇帝陛下可以造;可大明没了航海图,就需要大家用命来博!
收服了常瞎子,别说百户……百户只是朱鹫晾着他!
有一个熟悉海域,曾经远航四方的水鬼,简直就是大军的保护符!
有了这么一个人,可以说价值亿万之金!
他说百户,只是为了给皇帝陛下递台阶……否则,陛下一开心,要给这家伙赏赐,官衔这么高了,还怎么赏!
在朱鹫看来,有一群熟悉哪里有暗礁,哪里有鱼获,哪里能避风浪,会看天气,会驾船,熟悉东海南海各路势力的人……兼还晓得朱三太子有一笔泼天大的财富。
这种人,去哪里找!
哪怕是给这厮封一个千户,朱鹫都觉得低了!
朱鹫更是无比熟悉小皇帝的性子,但凡常瞎子立了功,哪怕只是取回了那些财宝,小皇帝都会大加封赏。
至起码,一个伯爵之位,绝对跑不了!
更遑论,有一群对海洋无比熟悉的海盗,这些家伙加入正规军,对于羽林卫的训练,对于羽林卫熟悉海洋,简直就是开了天大的一个外挂!
有了这些家伙在,平定东海南洋,简直指日可待!
第二百二十九章、小美人vs小白脸
本来,朱鹫单独一个人往前跑,是有些放纵的意思,更有点有杆子打枣,没杆子打不着的味道。
但他运气好,三下五去二,竟然把这些家伙收服了。
哪怕没有常瞎子口中的宝藏,此行收获也不得了。
等汇合了大部队,朱鹫就把常瞎子请上主船,给他介绍了诸多人认识,将朱鹤、萧老三、张永纷纷叫了过来。
张永也好,朱鹤也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混的,又或者受过精英教育的勋贵二代,大家都是人精,一下就看出去个中好处。
大家眼神一交换,不约而同,对常瞎子开始刻意笼络。
常瞎子平常猖獗惯了,都是别人拍他马屁,但在做了阶下囚之际,仍然有人对他礼遇相加,还真是第一次。
他也不是不知晓好歹的人,自然晓得投桃效李,与众人刻意相交。
朱鹫笑道:“我也担忧你还有疑虑,这里一个是陛下的发小,陛下最亲近的玩伴,另一个张永公公,乃是从小看着陛下长大的人,刚刚老子说保你个百户……”
张永是监军,是代表皇帝陛下意志的人,他和刘瑾不同。
刘瑾这厮是有些大智慧的,分得清主次,但限于学识于见识,故而一门心思学者如何用人;张永又不同,他在正德小皇帝几个伴伴中,不算最亲近的,但也绝对不是关系最疏远的那个。
故而,张永比刘瑾还善于揣测人的心思。
自从他去了崖州,去了广州湾,去了杭州湾之后,对小皇帝的心思,更清晰了三分。
他又怎会不晓得小皇帝将来要做什么。
常瞎子这种人才……哪怕这厮颧骨大凸,一门黄牙刺眼,头发乱糟糟硬如钢线,一个瞎眼睛也不晓得用布蒙上,显得格外寒碜;但他却晓得,皇帝陛下必然会用这个家伙,也必然需要他这个皇帝门下的狗腿子,提前做些笼络工作。
张永笑眯眯地道:“无妨无妨,百户又如何?当代冠军侯,不也被陛下撸成过百户么,最后还不是封侯赐爵!常百户但凡立了功勋,咱家必然与朱将军一起上书保举。”
这番话,说得又平又稳,虽然常瞎子听不出个种深意,却也晓得监军此言的分量。
此言,更让朱鹫大为叹服。
这种话,朱鹫就说不出来。
张永压根就没提百户官大官小,反而是给足了朱鹫面子,又拿当代最有希望成为军神的张破虏出来相较,更言之亲自保举,将两方的面子都给得足足的。
不得不说,几个人精把常瞎子弄得极为感动,心潮澎湃之下,常瞎子拍拍胸脯,道:“小的愿意去召集旧部人马,一起投了朝廷,顺手剿灭了周扒皮,算是交个投名状。”
朱鹫嘿嘿一笑,眼见火候过了些,连忙劝道:“大军此行,还有重要任务,接下来的时间,训练尤为重要,待新一批战舰入海,剿灭周扒皮,活捉什么朱三太子,岂非易事!”
这厮胆大包天,既然用人,也就用人不疑,直接说道:“实不相瞒,周扒皮、朱老三都不在目标范围之内,吾等要先去泉州。”
再拍拍额头,朱鹫又道:“兼我等追击常百户,现在物资已然不多,需要返航做一次补给。”
常瞎子讪讪一笑。
这个时候,就看出他的价值了。
这家伙经营海洋多年,于各地人脉,熟络得不是一点半点,他随即给出了好几个补给点,一个竟然是大琉球的基隆,另外一个则是他私藏物品之地,乃是福州外海一个岛屿。
兼大船粮食有余,肉食有余,实则需要补充的,更多是一些蔬菜,以及用水。
这点小补给,常瞎子随意想个办法,也能包圆了。
他更是提议,直接将他的根据地大屿岛上的人手调出来,随意安排几个去泉州,保证比锦衣卫还要可靠。
为了这个提议,众人简单商量,干脆直接返回杭州湾。
杭州湾,薛翰早已经打扫了战场。
无论是定海岛上的贼寇,原定海卫,又或者类如长江帮这种偶有不法行为的帮众,以及林氏与江南士绅的势力,已经被薛翰尽数荡平。
薛翰现在,就在和长江帮的少帮主聊天。
这个少帮主,和道上的黑道高手不同,长得斯斯文文,一袭儒衫,人亦显得丰神俊朗,端端的一个美少年。
甚至,比薛翰这个京师有名的美男子,还要美上三分。
当然,薛翰心智坚定,一点占便宜的念头都没有。
因为,他一早就发现了这个翩翩美少年……他只是一丝魔念查探,就发现了对方是个雌。
薛翰不动声色,淡淡地道:“少帮主还要言左而右它,请恕本候公务繁忙,怠慢了。”
“来人……”
随着薛翰的呼喊,外间立即进来两个卫士,直接对着长江帮少帮主手一伸,道:“上官少帮主,请!”
上官少帮主气得粉脸煞白,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好几次。
对于薛翰来说,只需杭州湾一带发展起来,无论是定海岛,亦或者其它地方,诸如长江帮这种早已存在的势力,其实是需要的。
但是,薛翰也深深明白,长江帮这种势力,尤其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存在,也是需要管束的。
小皇帝于南京,更是明确了当,直接要求长江帮必须于宁波府、定海卫完成一切必要的信息报备。
更是给长江帮立下了诸多规矩,比如每个长江帮会的人,都必须要有官府发放的证明,其一应结算,必须缴纳商税,因伤导致无法劳动的搬运工人,还必须要有长江帮发放的抚恤。
同时,正德小皇帝明令,但凡敢有走私、械斗、勒索之事,立即铲除,毫不留情。
于正德小皇帝心中,若非杭州湾初定,若非长江帮早已存在,若非杭州湾需要大量人手,这种黑社会性质的存在,老早被他派大军剿灭了。
偏偏,长江帮帮主上官云飞,和他已经去世老子上官无敌一样,都是坏脾气。
这厮鉴于长江帮纵横南北,势力从云南、重庆府、成都府,一直延续到杭州,连同京杭运河上,都有长江帮的帮众,是以骄傲得很。
丝毫不把薛翰放在眼里。
薛翰才不管那么多,当场就把定海岛上的帮众,那些捣乱的头脑们,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一连砍了十几个脑袋。
这才有了长江帮大小姐亲自出马,来会会薛翰这个小白脸。
第二百三十章、长江帮
帮会之害,薛翰虽然学冠同龄,但限于没有小皇帝那种超越这个时代千年的见识,却是体会不到。
于正德小皇帝看来,无论盛世,或者是乱世,都容不得有帮会存在!
盛世中,这些人割据一方,自成一派,会大大削弱朝廷的威信,降低官府的管束力度;在乱世,就更加不得了,近百万的帮众,任谁都会心惊胆战。
长江帮,其业务多样,挑夫、搬夫、船夫、纤夫、屠夫、肉贩子、零售贩子,走遍乡村的小贩,店小二,更兼长江帮本身也有船运、客栈、仓库等诸多业务。
这么一个组织,看似做的是最底层,诸多士绅不愿意从事的行业,俗称贱业,但在小皇帝看来,这些势力若是不管控好,顷刻间天下大乱,一点也不开玩笑。
打个比方,只要长江帮混进一个白莲教的法王,这个法王还混成了长江帮的高层,随意点一把火,就可能星火燎原!
也是白莲教常走富户路线,于长江帮这种实干型的,多有理念不同。
否则……
所以,小皇帝要是不将之管束起来,迟早有泼天大患。
好在薛翰忠心,他虽然对于长江帮苦哈哈们看不上眼,但长江帮一闹事,也让他看明白了。
大军一发动,长江帮杭州分舵、云南分舵、重庆府分舵、芜湖分舵……一直到山东等地,锦衣卫尽数出动,请了无数长江帮管理人员去喝茶。
没有大动干戈,大兴杀戮,还是因为长江帮并无太大劣迹,当真是苦哈哈的干活。
长江帮帮主上官云飞,在父辈的基础之上,历经二三十年,苦心经营,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此人气吞如虎,仗义豪气,挥金如土,豪爽过人,破有枭雄之姿。
当然,他真没有什么反心,长江帮能发展至今日,乃是他苦心积虑,用心经营而来的局面,朝廷想要一下子收编了,他当然不愿意。
前几日,他为了来保被抓的手下,由徐州亲至杭州,被告知决定长江帮命运的人,要么在南京,要么在定海岛。
南京,他当然没机会。
小皇帝去了南京,只是于行宫露了个面,就住进了军营,任谁要见面都没机会。
更遑论他一个帮派头子。
迫不得已,上官云飞准备了厚礼,要来拜见薛翰。
薛翰倒是第一时间就见了他,但对上官云飞的大礼不为所动,反而提了无数规矩,让上官云飞破然大怒。
这厮一甩手,就有要和薛翰开片的打算。
把他的两个兄弟吓得冷汗汲汲!
上官云飞本身出自武林世家,虽然开辟了长江帮偌大基业,但说实话,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种事情,他还真不擅长。
他的这个兄弟,被他父亲无意中救回来的养子,上官云龙,上官云长,却是两个颇具智慧之人。
尤其是上官云长,号称倾尽滔滔三千里长江水,比不得其一瓢之言,便是形容其智若渊海。
上官云长一眼就看出了长江帮的发展窘境。
长江帮发展太大了!
其实,这也有正德小皇帝与锦衣卫之故。
小皇帝近年大力发展商贸,于水运一途,几乎是吸纳了无数人力,更有锦衣卫整顿永乐邮局,整顿驿站,导致先前白吃白喝的,统统被长江帮收编了。
也因为运力所需,上官云飞在两个兄弟帮助之下,将什么漕帮、盐帮、巢湖派、太湖帮,打得落花流水,从而垄断了长江各种水运生意。
可以这么说,现在的长江帮势力之雄,要是想让人破产,比官府都好使!
他们只要下令,不帮某人运东西就行了。
见了薛翰之后,上官云飞气冲冲地回去,大叫:“朝廷也太过分了,长江帮活人无算,养活数十万饥民,朝廷不给嘉奖也罢了,今日反而要拆我根基!”
“气煞我也!”
上官云龙,上官云长,连同上官云飞的宝贝疙瘩女儿上官红袖,集体面面相觑。
上官云长试探地问,道:“大哥,朝廷是个什么意见?”
“啪!”上官云飞一拍桌子,叫道:“那些蝇营狗苟的东西,要捡现成便宜,非要吾等搞什么报备、资质……总之是各种条条框框……如此一来,我这个长江帮帮主算什么?”
上官云龙是个冲动货色,他幼时被人害得家破人亡,幸好上任帮主怜他孤苦,故此收留于他,他也于感恩之下,改了姓,入了上官氏家谱。
这厮比上官云长还要大好几岁,其脾气暴躁,性烈如火,有怒张飞之称,就是形容这厮一怒之下,雷霆爆喝之声,丝毫不亚于张飞之吓退百万雄兵。
连同他的武艺,也是势大力沉的路子。
这厮性子一急,怒道:“大哥,皇帝不仁,视吾等如刍狗,反了他!”
“吾等号召帮众,顷刻间起百万之兵,打入紫禁城,大哥做了皇帝,红袖就是长公主!”
这种造反言语……说穿了,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对于几人来说,反而司空见惯。
长江帮都是苦哈哈的汉子,就没几个人没受过压迫,也没几个人在喝了几杯马尿之后,不会喊几句‘皇帝轮流转,明年到我家’之言。
先前,众人虽然听得多了,也晓得那是牢骚之言……可此时,上官云飞心中一动……他真的动心了!
上官云长大急!
他这种遍阅经史,眼光卓越的人,怎会不晓得当今天下是怎样的局势。
朝廷兵强马壮,以沛然大力击溃不可一世的草原人,兼朝廷大修水利,军备充足,粮食丰盈,便是至山东向北,一路见附近百姓,安居乐业,个个富足,这种条件之下,但凡起个造反念头都是找死。
他智慧深远的目光,更是看到了小皇帝大兴建设,于近几年,北方反而有向南方倾销各类手工品、肉食的迹象,再加上朝廷大胜草原,缴获耕牛无算,释放劳力甚巨……这个时候,别说长江帮这百万苦哈哈,哪怕是百万正规军,想要去抗衡名震天下的陌刀卫……
上官云长的心悲凉起来!
他几乎已经见到了结局。
“不可!”
上官云长立即反对,这个面容俊伟,仪表堂堂的男子立即道:“二位兄弟,父亲之所以成立长江帮,所为何来?”
不待二人解释,上官云长径自说了下去:“父亲之所以成立长江帮,皆因天下劳苦甚众,民无所居,腹无可食,故父亲大人体恤百姓,庇护一方,才有了长江帮。”
“今日二位兄长,置父亲宏愿于何地也?”
第二百三十一章、上官红袖
不得不说,上官云长一出手,就掐住了两个暴力份子的七寸。
先父遗愿,人之孝道,魔导师级别的精神攻击,立即让二人蔫了,再不敢胡言乱语。
“二位兄长,倘若你是皇帝,岂容他人于卧榻之地酣睡?”
上官云长并未讲什么大道理,也没拿什么尚方宝剑来压制,他就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借用往日在二人心里奠定的形象与信心,立即消匿了二人的造反念头。
即便如此,上官云飞也是余怒未消,道:“难道长江帮基业,就此拱手让人?”
“这倒未必!”上官云长一手在背,一手轻轻摇动折扇,神秘一笑,道:“吾尝听人言,当今皇帝陛下爱民如子,谓之赈灾不得死一人,更是大力招募流民……”
“所以嘛……”上官云长拖长了声音,笑吟吟地道:“这或许是大哥的机会来了!”
这句话成功勾引起上官云飞、上官云龙的兴趣。
他们的这个小兄弟,二人由始至终,从不敢有半点轻视,长江帮之所以能发展至今日,上官云长出谋献策之功,至起码占了八九成。
上官云飞立即就问:“老三,别卖你大哥的关子,否则等下拿酒灌你!”
上官云长脸一红,他这个人吟诗作赋,泼墨挥毫,样样俱佳,乃是智计绝顶之辈;就连他的武功,不见他怎么练,也比上官世家几位长老还要厉害。
偏偏,他有个最大的弱点,不会喝酒!
一滴酒都不行!
这还有个故事。
他两个兄长,都是豪侠义气之辈,见上官云长久久不娶妻,和一众小娘子也是风轻云淡,两兄弟勾兑之下,将这家伙灌醉了,丢去了美人床上。
结果……
上官云长发了一晚上酒疯,把佳人唬得花容失色,连带着上官云飞上官云龙也丢了一回脸。
上官云长的酒量,就是这么弱鸡!
故而,一听上官云飞威胁,上官云长立即告饶:“好哥哥,我说我说……”
这个道理,也很简单!
于小皇帝登基以来的大力改革,往日凶狠如狼狗的东厂、西厂番子不见了踪迹,锦衣卫变成了人人歌颂的天子亲军……人人皆以为,皇帝陛下取消了这种凶狠编制,可上官云长一看就晓得是假的!
重庆府的百姓被衙役抢了一头猪,第二天知府大人就狼狈地审案,判定打衙役二十大板,去职,罚银五十两……上官云长亲眼见到,知府大人眼神畏惧,时不时偷偷望向一人。
那个人,是一个没穿飞鱼服的锦衣卫!
上官云长刚好认识这个锦衣卫,还因为业务与其打过交道。
于判定之后,那获得银两的百姓大呼‘陛下圣天子’‘陛下万岁’‘感激锦衣卫百户大人’……更加深了上官云长的判断。
不止重庆府,更有成都府、徽州府、杭州府……连同他们一行,到了宁波,官府忙不迭将陈年旧案拿出来挨个审理,忙得屁滚尿流。
要说背后没有鬼,谁信!
他更是再一次见到锦衣卫若隐若现的影子!
由此可以推断,小皇帝之手段当真神鬼莫测,将一支强大的、招人记恨的力量,化明为暗,还成功将名声扭转过来!
如此英明有为之君,兼其如此年轻,其神鬼莫测的手段,没有用到长江帮身上,甚至他们几兄弟还能安然于此地聊天,若说皇帝陛下想要弄死他们,上官云长是不信的。
但想要对付他们,收编长江帮,进而整顿长江帮,上官云长无比坚信。
上官云长更坚信,这样的一个皇帝,想要收拾长江帮,必然会做出令人心服口服的安排。
官府力量之所以先摁住长江帮,扣押长江帮一应骨干,却对长江帮高层无动于衷,深意何在?
兼长江帮于朝廷的后台老板,督管漕运的王琼大人,直接就指出,解决事情的地方,一是南京,一是定海岛,让上官云长心中立即明了。
这是让上官一门老老实实上去服软,上去主动接受朝廷的领导,接受朝廷接下来的安排。
这也是朝廷的惯用伎俩!
先给你个下马威,倘若不服,马上棍子就来了!
可上官云长还没说话,上官云龙就嚷嚷着造反……上官云长丝毫不怀疑,长江帮但凡有一丝异常举动,蹂躏草原孤狼察哈尔的羽林卫大军,立即会扑上来割掉上官氏的脑袋!
“但是,倘若就此交权,大哥是否能封侯伯爵?”
上官云长立即抛出了一个新观点。
上官云飞、云龙兄弟二人,张大嘴巴,眼珠子忽然停滞了转动,傻乎乎地望着上官云长。
上官云长莞尔一笑,自信无比,道:“依照我看,陛下对于天下稳定之心,迫切无比,大哥至少可以封个伯爵,还是世袭的那种!”
“甚至,若大哥想要进一步,封侯赐地,也不是不可能!”
上官云飞觉得嘴巴有点干,他愣愣地看了上官云龙一眼,见上官云龙也有些傻眼,失望地把眼光再望向上官云长。
“老三,此言当真?”
上官云长轻轻点头,表示确认。
“嘿!”上官云飞一拍双掌,笑容满面,乐得嘴巴都歪了。
他对这个三地的智慧,深信不疑;那是从一次次的争斗,一次次的杀戮,与一次次的实践中,经历无数成功而奠定的信任,坚如磐石。
本来嘛,三兄弟这么一商量,也就定了。
有朝廷来接收长江帮,也不至于裁减帮众,让大家活不下去。
反而,大家多了一层保护伞,只需遵守朝廷法度,天下任何势力都不敢肆意欺凌;这么一来,算是圆了上官云飞先父的初心,更让上官氏更进一步。
说不得,上官云龙也好,上官云长也好,连同家族几个长老,都能获得个正儿八经的官身。
何乐而不为!
偏偏,上官云飞与薛翰见了一面,对这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既有心折不已之情,亦有恼怒其怠慢之意,他压根就不晓得,一个自幼无父无母的年轻人,深受礼仪教育,除了皇帝之外……其它人也没资格,值得薛翰扫榻相迎,盛笑以待。
上官云飞眼珠子一转,忽然冒出一个主意:“三弟,你说为了保险起见,我要不要去找阳武侯提个亲?”
上官红袖的眼珠子,马上瞪得浑圆。
第二百三十二章、不准勾引本候
就是这么一句话,弄得薛翰烦不胜烦。
小皇帝当然不欲大动干戈,给上官云飞封个爵位,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好由锦衣卫完全渗透,将这支横贯长江南北,大明东西的力量,完全掌握,才是最好的局面。
要想完成这个任务,必然少不了上官氏的配合。
初闻这件事,让小皇帝怦然心动。
他只要暗地里掌握这个力量……可以这么说,什么巨室世家,诗书传家的士绅,统统任他拿捏。
故而,才有了锦衣卫全员出动,东厂、西厂的番子们,暗地里密切配合;为了不至于令北方生变,张浚更是亲自坐镇京师。
兼白玉,影卫中出来的顶级战争人才,现在已经成为了宣大总兵官。
张雄,已经被小皇帝借机调去了延绥,替换了秦紘。
现在的宁夏、延绥、固原、太原一带的边防重镇,可以说猛将如云。
在解决了兵部之后,小皇帝才觉得真正有了当皇帝的滋味,此时他想调兵遣将,再也不会受到内阁与兵部的掣肘。
他此番亲自坐镇南京,一边观望杭州湾,一眼盯住长江要道,眼看就要进入福建,切断宁王最后的臂膀,之后就会兵发南昌。
所以,上官云飞这个官,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就封为长乐伯!要是某天上官云飞立下大功勋,就可以顺势改为长乐候!
但上官于飞想要与薛翰结亲……委实是难难难!
薛翰身份尊贵,不但是阳武侯的唯一继承人,身上更是具有皇家血脉,他要成亲,连宗令府、礼部,都要过一道手续。
平常女子想要嫁给薛翰,光是身份这一关,就是天堑。
更遑论,连薛翰自己都清楚,他作为皇帝最亲近最信任的表兄,他的婚事已经不是婚事,已经变成了政治的一环,说不得皇帝陛下都要插一手!
正德小皇帝也不着急,礼部倒也呈上了数个人选,他只觉得一般般;甚至,小皇帝害怕薛翰着急,更是主动给薛翰送了几个美人!
当代阳武侯,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阳武侯什么时候变成武国公,又或者北国公……其实就只差一个大功。
这个大功,小皇帝都安排好了,等辽东平定之后,就让薛翰北伐!
本来,这老早计划好的事情,哪怕上官云飞主动提亲,多半也没戏……就算有戏,也最多就是一个平妻。
可谁都不晓得上官云飞的女儿,是个什么态度。
上官云飞忙碌半生,一直到三十有五,才诞下一女,截止四十五,才有小妾生下一个儿子。
故而,作为唯一的小棉袄,会被疼成什么样子,就不必多说。
并且,上官红袖真不差。
这个蕙质兰心,容貌身材皆是一等一的姑娘,连智商,也并不比他三叔上官云长差。
只可惜,这个时代姑娘都是要脸皮的,被上官云飞一说,上官红袖姑娘就着急了。
她可不想这么早嫁人!
而且,再聪慧的姑娘,面对终身大事,都会犯糊涂。
她下意识就把薛翰当作了癞蛤蟆,当成了敌人!
为此,上官红袖下意识忽略了他老爹,下意识忽略了长江帮的未来,下意识忽略了薛翰都不认识她。
上官红袖直接找上了薛翰!
但是,一个虽然小有见识,聪颖异常,却仍然没逃过大时代束缚,多被养在深闺的少女,见到了一个丰神俊朗,英武帅气,隐为当世最出色的人杰,少女的芳心迷乱了!
不知不觉中,薛翰的一举一动,就深深吸引了少女。
偏偏,和小皇帝那种喜欢找少妇开斋的嗜好不同,薛翰可是坚定的——守身如玉、洁身自好主义者!
当代阳武侯薛翰侯爷,到现在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没有正儿八经撩过妹,没有牵过女人的手,没有和女人多说一句话……正德小皇帝送的几个极品美女,也被阳武侯不解风情,送去了扫厕所!
而且,上官红袖虽然脱离不了女儿家的身段,也早被小侯爷用神功看了个明明白白,但一袭男装,把红袖大小姐的姿态之美,无形中减少了九分。
小侯爷一看,这是哪里来的癞蛤蟆!
若非听到了上官二字,早被阳武侯爷赶了出去;就这,小侯爷已经极为不耐烦,直接斥令侍卫赶人。
对于长江帮,薛翰的认知和小皇帝等人又有不同!
作为皇帝,统揽大局,某些时候做出一些小让步,小的牺牲,完全无所谓,乃是团结更多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但作为阳武侯,于他的位置上,但凡有引起皇权动荡的可能,他只会有一个认知,做出一个决策——消灭!
若是不服从,从肉身到精神,消灭得干干净净!
这是作为臣子,作为皇帝最忠诚的阳武侯,唯一的选择!
上官云飞气冲冲地离去,当代阳武侯微微一笑,丝毫没有生气,而是加快了布置,一道道命令由锦衣卫通知下去。
在薛翰看来,与其怀柔,导致未来会有反复,不如直接用暴力举措,将长江帮骨干直接全部弄死,再提拔新的人选,此时锦衣卫不但渗透容易,也无须花更大代价完成掌控。
至于死多少人……小侯爷觉得,死几千个帮匪骨干,有什么大不了!
别的不说,将长江帮里潜伏的锦衣卫提拔一部分,再重新入驻一部分,轻易就能完成掌控。
留下长江帮原来的骨干,必然会带来运转的掣肘。
这是必然,是由人的私心而导致的结局,没有人在丧失权力的时候,不会反抗,会老老实实地献上一切。
他对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也明白皇帝陛下的心思,皇帝陛下为了名声,为了不引发更大的动荡,为了长江沿岸的布局,愿意付出些小代价!
可深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薛翰来说,天下一切都是皇帝的,现在陛下给了你们偌大的机会,你们竟然敢不老老实实俯首听令,竟然还敢讲条件,这就是大不韪!
这是造反!
所以,薛侯爷将各种情况想得通透之后,冷冷地宣布了命令,就看上官云飞如何抉择。
他留给上官云飞的时间,已然不多!
偏偏,上官云飞不老老实实抱着账本来报道,还找个女人来勾引他……本侯爷虽然觉得这个小娘子……好吧,身材曼妙,一嗔一笑都能引人无限遐想,真把小侯爷的心火勾动了。
可本侯爷对陛下之忠心,对大明王朝未来事业心之坚定,岂是一个女人就能打动!
第二百三十三章、王琼
薛翰敢这么干,当然有所依凭。
以他对皇帝小老表深入骨髓的认识,小皇帝在得知上官氏被尽数剿灭之后,首先当然是假惺惺掉几滴鳄鱼泪,然后沉痛地来一句‘事已至此,当引以为鉴’。
之后,小皇帝会愉快地接受这一切。
明面上,或许会对薛翰大发雷霆,但真正处罚……恐怕最多就是罚酒三杯!
暗地里,小皇帝保证第一时间溜去薛翰府上,笑得眉毛乱颤,还会故意问‘表哥是不是朕肚子里的蛔虫?’‘表哥怎么这么了解朕’?
说不定,立即安排薛翰北上,去包克图、红山一带建城修防,再时不时把兀良哈抓住痛殴一通。
薛翰所有的心愿,小皇帝都会第一时间满足!
可上官红袖小姐的伤心,也是真的。
她和薛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想依仗着博学,和薛翰比一比,可当世大儒倪岳先生教出来的弟子,三两句话就打消了上官红袖的进攻念头,让小美人好不沮丧。
偏偏,小美人发起狠,开始和薛翰胡搅蛮缠,弄得薛家大少爷心火直冒,差点就将小美人就地……赶了出去。
若是事情就这么演变,上官氏少了多少颗人头,薛翰也许某天会记起有个笑嗔如花,一颦一动有若天仙的姑娘,也已经死在他的手下。
晚上会不会发噩梦,阳武侯不知道,但他肯定会惋惜印入他心底的那一抹倩影。
但是,这都不能让薛翰改变主意。
他的理想和梦想,是北伐草原,将亦不刺抓出来抽筋扒皮,将兀良哈人抓起来狠狠抽打。
为他的父亲报仇,用亦不刺、满都阿固的头颅筑京观,献于上一代阳武侯坟墓前,才是他的心愿。
好在,这里面掺和了一个人。
王琼!
从成化末年开始,就一直负责漕运的王琼大人,当然和盐帮、漕帮、太湖帮、长江帮……等无数小帮派,打过交道。
凡事之所以存在,就有其必然之道理。
在以水运为经济、政治生命线的时代,无论是黄河,又或者是长江,两岸流离失所的小民,也是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这份苦哈哈的职业。
肩挑背扛,以血肉之躯来养活整个家庭,是除了农业之外,小民的第二个重要营生。甚至,农闲之际,有诸多有地可耕的人,也会选择多干一份活。
王琼之所以养成不计较毁名败誉的性格,却又被称为与“于谦、张居正”齐名的明朝三大臣之一,也是如此。
王琼之能力,不但善于计算,善于刑法,更善于用兵,他总制宁夏、延绥、固原三边之际,将杨一清都不能摆平的各路势力,整得服服帖帖;他连户部都算不清楚的账务,掐个指头就算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上辈子正德小皇帝……能和正德小皇帝大被同眠,一起喝酒泡妞的大臣,也只有王琼!
给正德小皇帝提议,让锦衣卫收了长江帮,以及长江帮统一盐帮、漕帮之际的推波助澜手段,也有王琼的影子。
在王琼的操作之下,朝廷往昔大战,赈灾用度,所需漕运速度,较之前快了几乎一倍以上。
他一收到薛翰发出的指令,就大惊失色。
他一眼就看出了阳武侯的凌然杀意。
后人评价王琼:伎俩精于逢,心术工于阱,权谲之尤欤,当世无出其右!
可以这么说,哪怕是李东阳,也多行堂堂正正之术,哪怕李东阳是难得的现实主义者。
可王琼不同,他为了逢迎正德小皇帝,可以一起喝酒泡妞,大被同眠,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在乎他人风评,更不在乎礼仪、清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个聪明人!
不亚于李东阳的绝顶聪明人!
从政治家的角度,委实是杀了上官氏一族,比之慢慢归心要来得效果好……可是,王琼不行啊!
他老王家,自从他开始干漕运这个活计开始,就不晓得多少人参与进来。
与其说长江帮是上官氏统领的,倒不如说长江帮背后的影子势力,也有他王琼一份。
杀上官氏,他老王家跑得了?
他也是手眼通天的人,很快就了解了前因后果。
因为,他现在就在杭州!
此时,杭州辖地之大……现在的整个江南,除了苏州府,就是杭州府。
温州、宁波、台州、金华……统统是杭州府的管辖范围。
他之所以来,自然是督办军粮。
得知了上官云飞的消息之后,王琼勃然大怒!
他既恼怒上官云飞不识好歹,敢于顶撞当代阳武侯,又恼怒上官云飞得寸进尺,还脑壳发昏想要结姻亲。
让上官云飞老老实实交接,从而封个伯爵,这个消息,其实也是王琼透露给上官云长的。
没办法,干杀人越货买卖的,除了上官云长有点脑子之外,其他都是蠢货。
王琼一怒之下,就想顺势而为!
因为,只要他现在将王氏的势力,顺利撤出长江帮……或者只需在账务……哪怕不用在账务方面做手脚,以小皇帝对他的信重,王氏也必然不会有事。
但王琼是个聪明人!
他能掐指一算,把十三年的账务算得清清楚楚,又怎会看不出小皇帝正在大肆吞并土地,大肆并购良田。
甚至,小皇帝重用王鏊,未来所要做的事,他也一清二楚。
所以,王氏可以不去屯土地,搞商贸,也是他定的调子。
他同样明白,要想在商贸一道有作为,物流同样少不了。
若是不能于物流中掺一脚,未来王氏的发展……王琼立即可以预见,王氏未来没落的影像。
王琼再也顾不得许多,立即吩咐下人:“去传唤上官云飞、上官云……长两兄弟来此!”
“速速去,不得耽搁,令其也不得有丝毫延误!”
下人去通知的时候,王琼也不浪费时间,拿起笔就写起信来。
一封信,自然是写给薛翰。
信中直接言及,上官云飞已与杭州府漕办开始交接,并言及后续军粮,定海岛建设物资的运输事宜。
末了,姿态低下地狂拍马屁,曰小侯爷志在万里,当挥师北伐,讨伐不臣,复万里河山、先秦故土,重新赵武灵王驱除北夷,之威风壮烈事。
总之,下官王琼以后唯薛侯爷马首是瞻,当担负起侯爷运输大计之类云云。
等他把这封信写完,还来不及喘气,下人就通报:“大人,上官氏兄弟到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小皇帝做媒
王琼另外还给小皇帝写了一封信。
给皇帝的信,和给薛翰的信,竟然是两个不同的画风。
他给薛翰的信中,自动降低了好几个档次,褒扬了薛翰对于定海岛局势的掌控,速战速决,决战于定海岛小小一隅,震慑了整个江南;除此之外,对薛翰的为人、学识、样貌,翻来覆去地夸。
几乎用了三分之二的版面!
给皇帝的信,这厮就四平八稳,不言及自己呕心沥血,不言及自己马不停蹄,也不言及长江帮,而是从整个局势,做了一个公平的阐述。
比如,杭州湾会如何影响江南营生,手工产业会有怎样的变动,丝织产业在数据上的波动,蚕农、茶农、渔农变化的趋势,江南税赋于未来如何改革。
偏偏,他只提了个大概,具体数字一个都没有。
是一封极为务虚的信!
等这封信写完了,王琼仔细誊抄了一次,再小心翼翼吹干墨迹,等晾干了,装入信封,封好印泥,盖了章,交由下人去送,才看向上官兄弟二人。
上官云飞、上官云长二人忐忑不安,王琼把二人晾了又晾,但二人不敢有丝毫不满。
反而是规规矩矩,束手而立,就差跪下磕头了。
但王琼一发怒,二人真就跪下了!
王琼把桌子一拍,怒道:“若非看在堂姐份上,你死就死了,老夫不会为你多说一句话!”
别看上官云飞比王琼大几岁,可要论辈分……上官云飞的亲娘,乃是王琼的亲堂姐,是一个爷爷传下来的种,脱不开五服的那种关系。
是以,上官云飞还要叫王琼舅舅,也是亲的那种!
上官云飞膝盖一软,立即跪下,大叫:“舅父息怒!”
王琼再怒,喝道:“老子不是你亲舅舅,隔了一房!别乱叫,免得害死了王氏!”
王琼再次一拍桌子,嘭!一声大响,拍得桌子颤颤,茶杯跳起来,差点就翻了。
上官云飞此时哪里还不晓得好歹,赶紧叫道:“那也是亲的!”
“舅父息怒!”
连忙端起茶杯,恭恭敬敬递给王琼;可王琼刚喝了一口,忽然又怒了:“老子让你乖乖地去交接,把一切都交给陛下,自然有你上官氏的大富大贵……”
“可你个蠢货,你干的什么事?”
“你不但敢和江南总镇总兵官阳武侯薛翰大人顶撞,还敢下令手下人阴奉阳违……你个蠢货,你就不晓得,今晚要你满门抄斩,绝对不会超过明日天亮?”
轮到上官云长愕然。
上官云长惊讶地看着上官云飞,叫道:“大哥,当真如此?”
上官云飞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道:“我也没阴奉阳违,就是让手下人……好茶好酒多伺候……”
嘭!桌子再一次拍得砰砰响。
王琼勃然大怒:“你当老子不晓得你的小心思,你是想能拖就拖,最好等到朝廷多下点本钱,最好现在就给你封个侯爵,让你上官氏满门富贵,是不是!”
王琼痛心疾首:“你晓得你的对手是谁?那是敢以数千人冲击鞑靼人十万骑兵的无敌圣皇,是大明有史以来最最强大的君上,只有那些读书……把脑壳读坏了的读书人才敢阴阳怪气,阴奉阳违……你晓得陛下才登基不过两年,就砍了多少脑袋?”
“你晓得至徐州而上,只要圣驾出没,会有多少人高呼万岁?”
“老子告诉你,前些年各地藩王蠢蠢欲动,现在乖得比兔子还乖!前些年各路士绅都叫嚣士大夫与皇权共天下,现在还有几个人敢叫嚣?”
“你又晓得老子花了多大心思,才保你上官一门!”
“老子为了巴结刘瑾,不惜自称小人;老子为了巴结焦芳,不惜矮了一辈……山西王氏的土地,为何交得那么痛快,你就不明白?”
“走了几年水,你就忘记了你是山西人?你就不去河北看看?”
“老子明确告诉你,别看你号称什么精锐力量……你手下人十个有七个是锦衣卫,还有两个是东厂番子,你信不信!”
上官云飞被吓傻了!
上官云长也被吓到了。
于二人想来,朝廷就算要收了长江帮,也不至于就拿刀子直接开片,至起码漫天开价,落地还钱,过程还是要装模作样一下。
哪怕是上官云长也没想到!
这个没有经历过政治斗争的年轻人,此时悚然而惊,忽然就明白了——长江帮哪怕号称百万帮众,可在朝堂诸公眼中,和蚂蚁并没有什么区别!
上官云长立即道:“舅父大人,是吾兄弟错了,还请大人指点!”
好半晌,王琼终于平静下来,问道:“先前云飞去见阳武侯,侯爷虽然有动作,却并无这般杀气凌然的举措,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看,侯爷指令,令各地戍卫,即日起身不离甲,刀不离身;兼漕运督办一切军需、军资、粮草……这是随时大军要出动的状态!”
“定海卫已除,江南诸势力瑟瑟发抖,此时要对付的是谁,你们该明白了吧!”
上官云飞、上官云长面面相觑,二人绞尽脑汁……忽然,上官云飞大叫:“只有红袖去了一趟……”
“可红袖去了一趟之后……”
弄了半天,王琼也没弄明白。
这种情况,其实连薛翰也不明白。
真正明白的,收到信息的,连同影卫传来消息的,只有小皇帝一人。
小皇帝哈哈一笑,道:“令破虏回归南京,一刀去芜湖换防,张尹准备一下,我们换装而行,直接去定海岛!”
只是带了数十个影卫,再带了数十个陌刀卫,趁着夜色,小皇帝一叶轻舟,悄咪咪从秦淮河出发,向东直行,经常州苏州,很快到了杭州。
他在杭州暂歇,把王琼等人也拐上了,数个时辰之后,这艘船就驶入大海,很快就到了定海岛。
这算是小皇帝第一次真正在大海航行,虽是一艘平底船,但在小皇帝指挥之下,一路风平浪静,到了天亮时分,就见到了薛翰。
薛翰仍然是一幅丰神俊朗,神威自敛,风采如玉的君子模样。
反而是小皇帝,看上去温文尔雅,斯斯文文,一见到薛翰,就神色大变,老远就叫道:“表哥红鸾星动,合该鸳鸯双飞,朕给表哥做媒来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吾皇万岁
正德小皇帝是不愿意有大动作的。
于他的位置,他看得清清楚楚,太过于惨烈的征服,之后不但要付出数倍的经济利益才能重建,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要花多大代价,才能挽回人心。
作为君上,作为有过八百年反思经历的老鬼,他深深知道,只有人心定了,大明才能以高速发展,才能尽快完成他想做的事情!
虽然杀人亦无不可,可他要的从来不是杀人!
他要的是,整个民族以一个高昂的姿态,以一个骄傲自信的姿态,以无可比拟的速度,创造出新的文明,让民族屹立于世界巅峰。
至于长江帮姓上官,姓王,只要能完全为他所用,他根本不在乎姓什么!
也只有这种宽阔的胸襟,才能告诉诸多人,去容纳,去包容,去学习……凡是有利于大明的,不要用意识形态去思考,而是要基于更低的起点,去看无尽的未来!
所以,他直接来了定海岛!
待入了军营,小皇帝嘻嘻一笑,丝毫不在乎皇帝的架子,拉着上官云飞嘘寒问暖。
比如,上官氏是如何发家的,和盐帮怎么开片的,长江帮的红花棍是谁……一系列的黑道切口,把王琼与薛翰惊得目瞪口呆。
连同上官两兄弟也如天雷滚滚!
这就是舅父口中英明神武,天下无敌,万古无一的皇帝陛下?
他该不是也混过黑道罢?
他怎么晓得要去收买那个地头蛇,那个妓院是谁开的,哪个妞是谁的姘头?
该不会我们眼花了,还是在做梦……这个笑嘻嘻,没一点皇帝派头的家伙,是皇帝陛下?
上官云飞一路发傻,眼里轰轰轰闪着小星星,他一直处于晕眩的状态,小皇帝问什么,他就不由自主回答什么。
倒是上官云长,心中大骇!
这厮不但比他兄长聪明,连功夫也要高不少;小皇帝每一句话,每个字,都犹如魔音灌耳,让人不自觉就吐露心底最深的秘密,上官云长想要反抗……哪怕调动全身力量反抗,也反抗不得!
他这才知晓,当今陛下天下无敌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光是这一手神出鬼没,让人不知觉中招的功夫,就无人能抵挡!
上官云长诚惶诚恐,以一个最恭敬的姿态跪拜下去:“吾皇万岁,陛下天姿神武,当奠大明万世之基,小人愿以贱薄之躯,供陛下牛马使!”
小皇帝大笑,笑声轰轰震动军营:“都云上官三杰,云长为最!朕观之,亦令朕大为叹服!”
“不过,一隅之地,安展所长?吾辈豪杰之士,当为国为民,赴四海八疆,不惜此身,何以上官兄弟限于一隅也!”
“上官云长,愿从军否!”
这话,犹如有一种莫名强大的力量,直接深入人的灵魂,让人神魂激荡,他还来不及慨然应允,外间就传来羽林卫直冲云霄的呐喊。
“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这股声音,由万千军士合围在一起,酝酿成强大的能量,继而传向海港,那里有羽林卫的海军,有新加入的海盗,也有四处化妆成平民的锦衣卫。
所有人,都齐声呐喊:“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上官云长心神剧震,这才明白王琼之言,哪怕形容小皇帝万一的威武,也不能够。
能获得人如此狂热崇拜的君上,能跟随他,创一番千古伟业,该是何等荣幸。
上官云长再次俯首,长声叫道:“愿为陛下牛马,陛下军戈所向,一往无前!”
有了上官云长的表态,上官云飞自然从善如流,不敢有丝毫反抗心思。
他老老实实交出长江帮的账本,资料,名录,仓储地点……等一应信息。
牟斌当然不客气,他虽然算账能力、组织能力比夏助要弱上一些,但在王琼有意无意帮衬之下,很快发布了上百个指令,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只等人员到位,长江帮就会成为锦衣卫的下属单位。
除此之外,京师的夏助也派出了无数专业人手,配合着牟斌的动作。
对于夏助,牟斌更为配合!
皇帝陛下对于草原、辽东、大海的心思,昭然若揭,他要不是傻子,就晓得早早放权于夏助,从而自己解脱出来,实现自己独领一军的愿望,才是最好的选择。
小皇帝把朱鹫、朱鹤等人也叫来,还给常瞎子封了官。
常瞎子是最为震撼的那一个!
他亲眼见到羽林卫无数的桀骜俊伟之士,无论谁,只要见到小皇帝,就恭恭敬敬地捶胸顿足,双腿并立,狂热地呐喊‘吾皇万岁’,就晓得这种帝王,哪怕他拥有南海、东海……甚至整个吕宋,将来也只是小皇帝的饭后甜点。
哪里还敢起一丝异样心思。
小皇帝直接给常瞎子赏了个伯爵,是不能世袭的那种。
可就是这样,也让常瞎子喜出望外,更何况小皇帝把话一撂,想要爵位,拿军功来换!
让常瞎子热血沸腾!
他恨不得大军立即开动,去摘了朱老三的脑袋!
等聚集了朱鹫、朱鹤、牟斌、岳武、李昱、薛翰、王琼、张永……之后,小皇帝和众人讨论了下一波的行动计划。
这个计划,当然是兵指福建。
踏平林氏,再兵指南昌,拿下宁王!
但在有了长江帮之后,小皇帝就把计划变了一变。
上官云长直接给了建议,鄱阳湖区域的水盗,无论是大矶山的王虎,还是虎山的周虎,又或者乌山的林老鬼,庐山的王霸天,有长江帮这群人,这些势力反手可定!
长江帮与这些人,也早有交道,鉴于这些家伙最喜欢打家劫舍,长江帮在这些人手上也狠狠吃过几次亏,可这些势力背后,都有宁王若隐若现的影子,长江帮如何敢轻易大动干戈。
但现在,归顺于朝廷,成为天子亲军的势力,长江帮骤然膨胀起来。
锦衣卫也压根不用去查探这些势力的信息,长江帮对这些人了若指掌。
这些势力有多少人,盘踞地点的地形,出没的规律,拥有的船只,武力如何,地图如何……都一清二楚。
常瞎子第一个请战,慨然道:“陛下,得陛下厚爱,臣暂无寸功,何以立足!”
“臣愿率一队人马,先灭大矶山,再剿庐山,至于虎山乌山,剿灭此寇,更是易如反掌!”
第二百三十六章、建文帝
说白了,这个问题的原因出在薛翰身上。
薛翰的武道讲究出其不意,异想天开,行为无常,讲究端正体心而寂守,心常静以符道元,当知空中无形,有形者道之末也。所当见幻识幻,如当风掠而不着,幻灭尔后即证!
偏偏,由倪岳大儒教导出来的弟子,却是个忠诚正直,秉持大礼,资禀醇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五好青年!
这还得了!
上官红袖小美人,也是在薛翰武功大成之后,竟然勾动了,一直被薛翰压抑的一丝意马心猿。
弄得薛翰心怀大乱!
幸好,这套功夫小皇帝自己也练过,修炼得比薛翰还要强大。
加上,小皇帝飞扬跳脱,最是异想天开之辈,故此被小皇帝修炼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
所以,小皇帝立即给薛翰开出了药方!
什么方?
当然是找上官红袖小美妞谈一场恋爱,然后尽快把红袖小妞抓入洞房,以小美妞为炉鼎,然后……
如此一来,才能解决薛翰的问题。
也才会解决薛翰下意识中,虽然觉得上官红袖可爱至极,却又不得不亲手宰掉的可怕结局。
薛翰老脸一红,眉毛抽搐,问道:“陛下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现在只有小皇帝与薛翰,小皇帝又回归到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状态,笑嘻嘻道:“朕要解决还不简单!”
这个回答立即打败了薛翰!
作为皇帝,要找个女人还不简单!
薛翰立即想起林小莲……想起高氏小姐……想起了皇帝送给他的诸多美人……
薛翰给正德小皇帝竖了个大拇指!
他此刻,被正德小皇帝解开心结,心情霍然开朗,犹如云开见月,念头舒畅,问道:“陛下,何时平定江西?”
见薛翰脸皮薄,小皇帝也不强迫,暗地里笑了笑,小皇帝慢悠悠道:“不着急,第二支船队已经出发了,等后勤物资到此,我们就一击致命。”
“再说,宁王之势力,只要鄱阳湖中隐藏的几个角色被剿灭,福建被拿下,他就是瓮中之鳖,随朕任意拿捏……这个时间,朕不如好好去海上逛一逛,去体会体会大海的无边盛景!”
薛翰张大嘴巴,小皇帝还真是这么干的。
小皇帝特意把上官红袖邀请过来,然后丢给薛翰,再丢了一艘小船,道:“杭州湾风浪不大,正是合适独舟出行……唔,就算有风浪也没什么大不了,以表哥的能力,哪怕船翻了,也能安全无虞!”
然后在薛翰傻乎乎的眼神中,小皇帝带着常瞎子,带着朱鹫,带着张永,带着朱鹤,带着萧老三,扬长而去。
幸好大船需要人手,幸好张永几个人不会跟着小皇帝胡闹。
否则,小皇帝小性子一来,非要去吕宋看看那个朱三太子,这事就好玩了!
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朱三太子,其“太子”二字,还真和朱元璋有关系。
靖难之役后,成祖为何会令郑和下西洋?
江湖传得沸沸扬扬,一说大明为了彰显国力……可郑和走了七次,最远走到了美洲,一路上大加赏赐,弄得朝廷财政困难,只得了东南亚各国上表臣服。
这一百来个藩属国,还要经常找大明打秋风,弄得大明朝廷无奈,主动限制了交流的时间。
二说,是为了寻找建文帝朱允炆。
事实也是如此,两个目的都有!
而建文帝,也真是出了海!
只不过,郑和当年到处跑,压根没想到建文帝于林塘岛安了家,从而错过了地方。
当然,郑和下西洋也不是没有收获,至起码,南洋诸国见识了大明国力之后,根本不敢嚷嚷着帮建文帝复国之类的话,哪怕建文帝偷偷联络,这些人也不为所动。
一直等到大明受不了,再一次禁海。
就有了建文帝的儿孙,开始于沿海出没。
过了这么多年,虽然打入内陆无望,但在建文帝子孙苦心经营之下,也颇有一番景象。
至起码,吕宋半壁江山还是有的!
正德小皇帝回忆起这段故事,若非葡萄牙人来了,荷兰人、西班牙人、英格兰人……把吕宋打成焦土,屠杀当地汉人,否则吕宋到底是谁的,还真是两说。
不过,他既已知道历史走向,无论是爪哇,又无论是满刺加、吕宋……哪怕远至锡兰,只要有汉人的地方,嘿嘿……
吹着海风,小皇帝心情大好!
在这个没有污染的时代,海风是甜的!
这让他起了好几个心思!
“朱将军,待入驻马六甲之后,便是时候稳固战线,经略好这条航线,朕拟建数支海洋舰队……”
“一支舰队,常驻马六甲,当由朱将军开辟战线。”
“朱将军切记,满刺加、占城、苏禄、亚齐……有不少前宋遗民,亦有不少随三宝太监遗留至此的汉人。”
“这是天然亲近大明王朝的势力,据朕所知,这些人于当地善于经营,为当地首富者甚众……可惜,于当地不容。朱将军到此地之后,广派锦衣卫,与一切亲近大明的势力打好关系。”
“以汉人千年以来的影响力,哪怕有外地入侵,这些人……包括本地势力,也多半会站在大明一边。”
“故而,将军不但不能于当地大肆杀戮,还要做出保护当地子民之举措。”
“朕会委派一些人,与爱卿共同制定当地羁縻……不,羁縻政策已然过时!”
“扼守马六甲为重,保护输送线路为次,其它一切都可以商议!”
小皇帝迎着海风,望着无尽汪洋,思绪也散发开来:“只需云南、广西、崖州保证陆路,稳定安南、占城藩属国人心,马六甲建城设防,尽在往后千年!”
朱鹫的脸上也逐渐泛起明悟:“陛下,东吁王朝、安南、南掌、占城、暹罗与大明相邻或相接,陛下不妨由贸易入手……”
正德小皇帝给朱鹫点了一个大大的赞,道:“不错,这就是朕的想法;只要缅甸、安南不乱,能保证陆路与马六甲的补给,兼有水路……这就是朕先前所言!”
“大明当有数支舰队纵横南海,一支常驻马六甲,一支巡逻南海打击海盗走私,一支轮替边防,一支保护运输贸易……至于东海,只需好好经营大小琉球,两支舰队足以!”
“将军可知,那长江帮,朕为何一再手下留情?”
“他人只看到了长江帮于物流之优势,于朕看来,只需入驻马六甲,长江帮就是最好的兵源!”
第二百三十七章、朱宸濠的计划
杭州湾之繁华,在于定海岛,也在于江南丝织之丰富、多样性,更在于江南的创造性,珠宝、玉石、中药……多从定海岛而走。
泉州就不一样了。
福建、江西的经济,几乎是大半通过泉州港,其产品也不多,一曰茶,二曰瓷!
就是这两样产业,让把持着交易的林氏,非但日进斗金,还于左右养了整整两个成建制的军队。
这两个队伍,有着自己打造的盔甲,有哪怕边军亦没有的优秀战马,也有着当年精锐边军不曾拥有的兵刃。
无论战马、盔甲、兵刃、弓弦,统统来自林氏打造,也来自宁王的暗中操控。
他们甚至修建了数个城堡,专门驻扎这些军人。
正德小皇帝也是剿灭福建之后,才想明白,上辈子,为何屡屡祸害大明沿岸的倭寇,为何少来福建,而多是袭扰江南。
实在是,倭寇来一个,几乎就是死一个!
更因为,林氏几乎就是倭寇的老大!
或者说,此时还没有东瀛的战国时代,流浪的倭寇们,几乎都被他们的主人,林氏召集了。
林氏对此地业务掌控之强,势力之大,可以这么说,除了南海朱三太子能分庭抗礼之外,再无他人。
但林氏的敌人来了!
至东海而来!也至南海而来!
密密麻麻的战舰,从海峡的东方,与南方,铺天盖地而来,将整个泉州港包围得水泄不通,
为了这次战争,为了不至于有漏网之鱼,正德小皇帝算是下了大本钱。
一支舰队,特意从大琉球外海,饶了一个大圈,再从南方返回,与东方出发的舰队,二者约定同时进攻,只是几个回合,泉州港外海的船舰,就被清理成精光。
为了这次战争,小皇帝亲自坐镇南京,只留下五千精兵,成国公亲自移师杭州,魏国公被邀请入军营,诸多与江西有瓜葛者,被锦衣卫勒令不得外出。
兼整个长江航线,全部停航!
至海上来的船队,清理沿岸势力之后,很快就向内陆进发。
顾雄,也于此时露出獠牙。
一支憋坏了的精锐,约六千人,以猛虎下山之势,直接扑向林氏要塞。
无数锦衣卫、东西厂番子,也于此际开始发动;泉州、福州,成为战火的正中之地。
但在江西,却显得极为诡异。
张破虏的舰队直入鄱阳湖,由长江帮组成的各个小型队伍,配合着虎贲卫,很快剿灭了大矶山、庐山、乌山、虎山的残余势力。
真正诡异的地方,在于南昌府!
当鄱阳湖与福建的消息,传入宁王府之后,当代宁王朱宸濠沉默了。
之前,杭州湾被搅得天翻地覆,朱宸濠就觉得不对劲,立即召集了他最信任的几个心腹,李士实、刘养正、王纶一起进入密室商议。
朱宸濠今年也才三十三岁,他于二十一岁从上高郡王袭爵宁王,也接过了历代宁王心中愤怒的传承。
至第一代王辽王朱权开始,朱元璋的这一系分支血脉,就一直有着愤懑的情绪。
原因也很简单,当年朱权与朱棣共同反对削藩,朱棣找朱权借兵,称之‘平分天下’,朱权当然晓得是放屁,只说塞外苦寒,大宁战争不断,条件是将封地更换至重庆或荆州这种物产富裕之地,当时朱棣也答应了。
可当朱权与朱棣一见面,朱棣马上就翻脸,北平精锐直接将朱权包了饺子,进而扣押了朱权。
为了被朱棣捏在手上的小命,朱棣同时也为了朱权手中的大宁数万边军,以及彼时纵横无敌的朵颜三卫,朱棣挖空心思讨好朱权,这才有了‘事成之后,平分天下’之语。
朱权能怎么办?
朱权只能老老实实,安安心心,一门心思祈祷着朱棣能造反成功,也一门心思帮着朱棣劝降其他弟兄,同时对朵颜三卫好言相慰。
可当朱棣造反成功之后,朱棣再一次食言了。
朱棣不但将朱权赶至了鸟不拉屎的南昌,更是伏击朵颜三卫,想要灭掉朱权的心腹势力。
幸好,朵颜三卫见机得快,迅速遁入草原。
这也成了大明极大的遗憾!
从此,朵颜三卫再一次并入乌素海的族人,回归了兀良哈,成为了大明北方的心腹大患。
从朱瞻基撤销奴儿干都司,再到土木堡事变……可以说,一直是朵颜三卫与宁王一系在复仇。
只不过,当时中原出了个于谦!
当代宁王就位之后,再一次联系上了当年的铁杆……而且,这一代的宁王手笔更大。
不但有鞑靼人作为助力,更在福建、鄱阳湖、海外埋伏了几支精兵。
兼有外海贸易,与宁王开山铸币,财富滚滚而来,更是通过兀良哈人,结交了大明内部一股强大的势力。
张士诚之后,成氏,以及白莲教!
更有从百年之前,便一直忠心耿耿,一直跟随宁王一系,至辽东迁徙至福建的林氏一族。
朱宸濠甚至都想好了,只待鞑靼人一叩关,立即令白莲教于山东起事,再令张士诚之后于江南起事,自己立即镇压江西巡抚,令被自己收买的江西、福建布政使,写缴文,传天下,污蔑正德小皇帝朱厚照不是弘治皇帝亲子。
然后,再与左近几个藩王沟通。
之后,立即起兵!
水师至鄱阳湖一路下南京,再由暗地里潜伏进来的兀良哈骑兵,入荆州,奇袭中原,截断北方与南方往来。
如此一来,加上鞑靼人再次叩关,令京师首位难得两顾,至不济也能博一个南北对峙,平方天下的局面。
至于正德小皇帝,在朱宸濠看来,只要截断漕运,在北方缺粮的情况之下,将不战而溃。
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将主动把皇位让出来。
这个时候,朱宸濠携带大势,再瞬间平了江南,剿灭山东,之后入主京师,成为新的天下至尊。
为此,朱宸濠挖空心思储蓄财富,他不但开山挖矿,更是垄断了景德镇的瓷器生意……可以这么说,无论是北方,又或者是江南,无论是出塞向北,或者是南下大海,但凡涉及到瓷器生意,他朱宸濠已经先赚了一大笔。
再加上,江西在历代宁王经略之下,物产丰富,粮食备增,兵戈锋利。
只可惜……
那个他看不上眼,被他视为顽童一般的正德小皇帝,忽然三五下就打乱了他所有布置!
第二百三十八章、李士实的建议
朱宸濠几乎就以为遇到了鬼!
事实上,他是真的遇上了鬼,一个八百年老鬼!
这个老鬼,知晓前尘往事,又怎么会不做出布置!
彼时,朱宸濠与李士实、刘养正、王纶,一起在密室商议。
朱宸濠捋着短短的胡须,道:“诸位,江南成氏、张氏已被狗皇帝清缴,定海港已被收复,诸位有何教我?”
众人低头沉思,都感受到了局势的紧迫。
众人原本商议的大计,是弘治皇帝一死,鞑靼人继续叩关,只需宣府牵扯了大明北方的精锐,便可以从容起兵。
至起码,林氏开放了永安堡之后,宣府将乱成一锅粥。
说不得,再来一次土木堡事变,也未尝可知。
可是,当朝太子殿下朱厚照三下五去二,竟然全歼了鞑靼人的几支主力。
唬得众人不敢轻易动作!
哪怕是弘治皇帝驾崩,那个小皇帝登基……可谁能想到,小皇帝胆敢带着区区不到一万人马,就回了京师,竟然就此让他顺利登基!
并且,谁也想不到,小皇帝一登基之后,立即对京军进行了改制,从而打乱了宁王百年以来最重要的布局。
京畿附近的势力,被小皇帝一扫而空!
当然,一计不成,再施二计,只要借着天下灾患四起,皇帝穷兵黩武,总有机会的。
可是,小皇帝面对到手的肥肉,竟然毫不心动!
哪怕鞑靼人承诺了,宣府、大同、延绥、宁夏之外,整片河套平原,连同包克图、鄂尔多斯、红山地区,统统归属于大明……小皇帝也无动于衷。
就这么把那片地盘扔在哪里,除了派人去采矿之外,就再也不理睬。
哪怕是大肆蓄养牛羊,小皇帝也没有!
小皇帝采用的策略,竟然是购买!
花钱购买!
这在宁王几人看来,分明是花冤枉钱,那个狗皇帝怎么这么傻!
可惜,小皇帝钱一花,货物一运送到草原,令草原牧民欢欣鼓舞,牛羊买卖交易得更频繁了。
这让宁王大呼失算!
并且,这让皇帝开始逐步染指江南,兵戈所指,隐隐约约就是南昌,让宁王如何不急!
李士实乃是宁王的首席谋士,作为与宁王生死富贵皆绑定在一起的人,他也对前景认知最为深刻。
李士实慨然道:“王爷,事已至此,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属下建议,令外海船队,沿琉球外海,入东海,择机奇袭!”
“若是不能奇袭天津卫,至起码,将威海卫、靖海卫……等几个卫所拿下,又或者沿岸直下,令杭州腹背受敌,亦是上上之策!”
“令鄱阳湖杨清、李甫、王儒等人,至鄱阳湖扬帆直下,以骚扰为主,只需截断朝廷漕运,若能破坏南京、苏州、杭州、徐州……即便只是破坏码头,与码头仓库,都是莫大之功。”
“可令福建林氏,于福建布政使华昹的掩护之下,奇袭宁波一带,拖延了朝廷水师,则泉州无虞也!”
“王爷,此时再尽出九江精锐……兀良哈人训练的这支部队,只需冲过安庆府,直入中原,则朝廷必然大乱!”
不得不说,被宁王父子二人蓄养了许久的谋士,号称阅遍兵书,读破奇谋,碾压诸葛亮,吓死刘伯温……且同时更被宁王誉为惊天地泣鬼神的经济、人文、政治大才,李士实!
单单沉思片刻,便想出了完美的应对之策,其面面俱到,直指大明朝廷的弱点,计策堪称完美。
无论是朝廷的水师,又或者朝廷与中原,都未有重兵存在,无论是哪一路达成战术目的,都能取得战略先手,说不定就立于不败之地。
宁王朱宸濠也是这么想的!
朱宸濠大喜,道:“先生足智多谋,一言谋国,若事成,当首功也!”
李士实捻捻胡须,矜持地笑道:“哪里,哪里,此乃王爷天命所归,朝廷不得人心,合该天命之主入驻王庭,主持天地朝纲。”
“不过……”李士实拖长了声音,继而继续道:“王爷,属下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提议。”
朱宸濠喜出望外,于他看来,这个计策绵绵不破,将己方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更是精准把控了朝廷的弱点,只需成功一条计策,便有望大功告成。
可首席谋士竟然说,还有更重要的计策?
朱宸濠激动了,双手一拱,郑重道:“还请先生言来!”
“唔……”李士实也激动了。
士为知己者死,这就是李士实的感受。
他于入幕上一代宁王以来,就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可以说,宁王府金银成山,不但拥有外海的军队,福建林氏能强大至此,更是于朝廷眼皮子底下训练了一支精锐骑兵,再或者鄱阳湖的几处势力,都是他的得意之作。
李士实摸摸泛白的双鬓,心里感叹起来。
“王爷,朝廷军政羸弱,其真正强大之处,在于正统名分,在于天下归心。”
“故而,属下建议,予白莲教充裕钱财,于各地散播谣言,曰朱厚照非先帝亲子,故王爷起兵反正拨乱,乃是受了先帝遗命。”
“诚然,有人会查验圣旨……不过……”李士实再一次拖长声音,道:“一封圣旨而已,又有何难?”
“除此之外,王爷当亲自书信于秦王、晋王、代王、周王、楚王、蜀王、肃王、庆王、岷王、沈王、韩王、唐王、伊王、赵王、郑王、襄王、荆王、淮王、德王……以及当代宗令,无论据理力争,或是坦陈以待……鲁王之例,就在眼前!”
“比如之中,安王、庆王、秦王、楚王……他们就没有心思?”
“若得之数位藩王,哪怕仅仅是声援以助,都是莫大助力!”
“但除此之外,王爷,真正能帮助您的人,真正愿意帮助您的人……”李士实眼神幽深,语气悠悠,一直盯着朱宸濠。
朱宸濠立即反应过来。
下意识,原本坐在位置上的宁王爷,忽而站起来,又觉得不妥当,然后再一次做下去。
只是,哪怕他不言语,也将心乱如麻展现得淋漓尽致。
长叹一声,朱宸濠道:“非孤王不欲也,实孤王不能也……”
李士实并未紧逼,而是顺着朱宸濠的语气,道:“欲成大事者,小节何故拘之?”
这句话,立即打动了朱宸濠。
第二百三十九章、悲剧的宁王
宁王的动作,自然逃不过锦衣卫的目光。
消息,也很快送到了南京。
小皇帝哈哈一笑,一根手指在下颚拨来拨去,无聊地玩耍着刚刚长出来的两根胡子。
“这个李士实,厉害啊!”
小皇帝心中暗暗自付,上辈子宁王若非是吃独食太狠,得罪了江南人,其起兵之际,江南士绅们不但在物资方面拖后腿,水运拖后腿,更有无数人通风报信,否则,怕是真让这家伙成功了。
可这辈子,宁王不曾得罪江南人。
反而,在正德小皇帝的骚操作之下,江南士绅与宁王同病相怜,一边发着大财,一边默默吐槽着皇帝的霸道,让这两者,一路经营以丝绸为主的生意,一路干起了茶叶、瓷器。
两不相干之下,大家倒也你好我好!
只不过,正德小皇帝丝毫不担心,连比他胡子大小的担忧都没有!
因为,这场仗从一开始,他就赢定了!
哪怕让宁王大军直入京师,他也是个输!
因为,宁王最信任的,依仗最重的,宁王的三千卫士,其中至少有两千九百九十九个人,要么是影卫,要么锦衣卫!
换而言之,宁王府上,除了他和几个谋臣之外,他的长史、典薄、审理、典膳、奉祠、典乐、纪善、良医、典仪、教授……包括给宁王暖脚的丫鬟,除了宁王的老婆是宁王的,他的几个谋臣是宁王的,其它人……或许蚂蚱是宁王府的蚂蚱!
就是这么变态!
甚至,在小皇帝一开始,在制动江南的时候,宁王府的宝贝,宁王依赖的数十亿的金子、银子、铜钱、奇珍、软玉、各类器具……凡是值钱的东西,都早已经有了数个预案。
单说宁王府的金子,早被小皇帝调换成了铜块!
若非是逼宁王主动起兵,让小皇帝掌握十足证据,避免天下人叽叽哇哇,小皇帝早就一书圣旨,喝令朱宸濠去京师闭门思过。
反正,在小皇帝看来,圣旨又不要钱!
对于宁王的安排,小皇帝的应对也很简单。
先是林氏的外海势力,小皇帝的船暂时不多,但在羽林卫水师,连同常瞎子,以及长江帮的协助之下,几面包夹,林氏的水师刚刚出海,就落入了被围剿的惨剧。
至于林氏的本土势力……无数锦衣卫枕戈以待,兼羽林卫苦候良久,内外夹攻之下,看似装备精良,但在训练方面,根本没下苦功的两支部队,直接就成了饺子馅。
随意任羽林卫、锦衣卫拿捏!
顾雄只是冲锋了一次,就觉得实在不好意思。
实在是,顾雄根本没发力,对方就乱了,成为了东奔西跑,待宰的羔羊!
顾雄谨守小皇帝的指令,不允许羽林卫、锦衣卫大肆杀戮,刻意收拢残兵败将,然后开始收刮林氏的财富。
最惨的是鄱阳湖的几支水匪。
本来,在宁王严令之下,一是为了避免暴露目标,二是为了名声,故而这几支水匪当真极少打家劫舍……但也鉴于此,连船都没掌过几次的水军,很厉害么?
被长江帮一冲击,就凌乱了。
偏偏,这些水匪虽然没有上岸打家劫舍,极少做没本钱的买卖,可和长江帮的仇怨当真不少!
数个方向之中,被宰得最惨的,就是他们。
尤其是庐山杨清这一支力量,由于更近长江,与长江帮的仇怨,几乎无可化解,被上官云飞上官云龙亲自围剿,赶尽杀绝。
最倒霉的是宁王的大部队,至九江刚刚登陆对岸,一声炮响,一支杀意凛然,几乎凝聚成实质的,如钢铁一般的,默不作声的劲旅,正等待着他们。
羽林卫左卫,正德小皇帝花偌大代价,打造出的骑兵。
只是一个冲击,宁王的部队便各自溃散。
只是,一支遮天蔽日的船队,也于东方而来。
薛翰带领的水师来了。
自然,陌刀卫也来了!
张破虏与薛翰,这两个大明最为耀眼的绝顶天才,大明未来之灼灼将星,于此役将包围合击,分而破之,以少胜多,快速追击,借地势以拒敌,或以堂堂正正之势碾压……二人在此地,压根就没考虑什么围三放一的战术,而是极为默契地选择了全歼战术。
两个自信心爆棚的年轻人,也的确没让人失望。
哪怕对方于绝境之下,爆发出恐怖的战斗力,但在两人诱敌深入,陷阱战术,疲劳战术,攻心战术,偶尔还来一场单挑。
虽然浪费了一些时间,但几乎没有消耗的情况之下,硬生生逼降了这支骑兵。
无数人扼腕叹息,大明但凡有一人在,谁敢再言造反?
这场仗,以不到三万人,对宁王十万兵马,但偏偏打出了气势如虹,令敌军退避三舍,落荒而逃的战果。
几乎可以说,就这几万人,硬生生碾压了对方!
这场仗,整整打了十个时辰。
小皇帝将魏国公,与南京六部,统统召集起来,就喝了十个时辰的茶。
场中轻歌曼舞,丝竹乐耳,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言离去。
一直到小皇帝放声大笑:“朕之冠军侯,朕之阳武侯,果然武勋盖世,大事定亦!”
场中,有一个特别有名的人物。
兵部侍郎王守仁的老子,南京礼部尚书王华,捋须一笑,神情放松下来,笑道:“陛下,可是大事定矣?”
小皇帝笑眯眯地,拿起酒杯和王华碰了一杯,道:“朕欲建数条国道,王爱卿可愿为朕分忧?”
若是旁人,见小皇帝言左而右他,必然深思其中之因,保证疑虑半晌,或者可以称为百思不得其解。
偏偏,王华是个妙人!
此公乃是成化十七年的状元,为人仁恕坦直,平生无矫言伪行,对人无尊卑贵贱,相待如一,凡谈笑言议,皆由衷而发。人有片善,就称不绝口。有急难来相求的,则极力帮助救济。而对别人的过恶,则直言规劝,不肯护短。又性至孝,对父竹轩公及母岑太夫人,色爱之养,无所不周。虽无突出建树,但颇有节操,为官有清名,很得社会舆论的好评。
王华得知谢迁修书之后,已经上了十多个奏则,请求同去,小皇帝本来也动心了,但他一来南京,和王华一沟通,就把此事抛在脑后。
王华道:“陛下可是效仿秦之古道?”
小皇帝听得哈哈大笑。
第二百四十章、这才是法家大才
针对宁王的布局,累以经年,耗费的人力物力,恐不烦数;无论是官员的布局,人事的任命……比如费宏被任命为江西巡抚,有这么一位铁骨铮铮的人在江西呆着,宁王无论如何不敢大行其实。
但最难的,反而是给宁王换血!
好在,上一代宁王因为出错,被弘治皇帝削了卫队。
正德小皇帝偷偷摸摸,把九江卫所愣是换了一遍,再以剿匪的名义,同意了宁王的护卫请求,顺手把九江卫塞了过去。
再以大加收买的手段,将宁王府内的人换得干干净净。
但小皇帝没想到的是……他在得知宁王被俘虏之时,哈哈大笑,却也于同时收到了另外一条消息,一支精锐的兀良哈骑兵,绵延十里,已经到达了宣府。
他一点也不意外!
张浚虽然不在宣府,在京师镇守,可白玉要论防守,普天之下,当论第一人!
小皇帝也对白玉早有交道,只需守好飞狐岭关,令敌人进不来则可,一切等他回归京师再说。
但在回京师之前,小皇帝决定把王华也拐进京师。
因为,他实在是,早已受够京师礼部尚书张昇,受够了张昇的啰嗦,受够了张昇的刻板,受够了张昇的一丝不苟!
这么个礼部尚书,让正德小皇帝怀疑人生。
他仔细回想,前世张昇怎地没这么啰嗦?
但无论如何,一个不让自己愉快的礼部尚书,常常令自己感到掣肘的礼部尚书,小皇帝一定不会用!
更遑论,他杀鲁王,抓衍圣公,平定定海卫,重振泉州卫,要处置宁王……尤其是要处置一个藩王。
张昇要是罗里吧嗦,来上几句藩王无论如何不可赐死……之类的巴拉巴拉语言,小皇帝不敢保证自己不随手拍死张昇。
与其让自己得个昏君之名,不如重用王华!
至起码,王华这个人无矫言伪行,对人无尊卑贵贱,相待如一,凡谈笑言议,皆由衷而发,和王华交谈,会打心底觉得愉快。
无论是谈公事,亦或是开玩笑,这个王华都能玩得起,哪怕是犯了礼部的忌讳,王华也会以一种愉快的方式,让小皇帝醒悟。
聪明人,合该大用!
而且,小皇帝故意用王鏊的一些理念去测试王华,发现王华一点都不反对!
这就很见鬼,很重要了!
要知道,一个不反对法家理念的大臣,实在是太过于难得;小皇帝令锦衣卫调查之后,才发现,王华的政治主张竟然是道法并重!
嘶!正德小皇帝差一点咬掉舌头!
王华的政治主张,是以上至下,道法并重,道为体纲,法为用目。
并且,王华乃是自前宋以来,第一个总结“汉后,宋诸朝之所以不能比隆于唐虞三代”,其原因就是未将过与法并重之故!
小皇帝彼时,差一点就大呼,这特么才是真正的法家余孽!
王华曾言:“大诰申明五常之义,律令详着万法之条,养民有田,足国有斌,御暴有兵,禁奸有刑,大纲毕正,万目具举,已达大治之征。”
“若皇上还想探求道之“精微之蕴”,法之“制作之详”,则全在于皇上之一“心”耳,皇上若能“明诸心”,始终如一则今日之治完全可以超越唐虞三代。”
令小皇帝深深拜服!
这么一个讲究“养民有田,足国有斌,御暴有兵,禁奸有刑”的政治家,集合道家,或者称为黄老之术,与法家思想结合的大才,难怪他哪怕是状元,能教导出王守仁这样的儿子,成化帝也好,弘治帝也罢,都不敢用他!
可是,谁叫王华遇上了重生的小皇帝!
和王华简单聊几句,小皇帝差一点就要把王华塞进内阁,把什么刘健、杨廷和赶回家!
最为关键的是,王华对于大行商贸,修直道,建水利,简直是举双脚赞同!
小皇帝也没想到,自己害怕南京有人和宁王勾结,把一众大臣都邀请进军营,来了个君臣同乐,竟然发现了这么一位大才!
而且是极其符合自己政治主张的一位超级大才!
至起码,王华反思前宋比不上秦、汉、唐,就让小皇帝心折!
而王华之“皇上之一心,能明诸心”,简直就是直接给小皇帝递刀子!
唯皇帝一心,这是什么,这特么换句话来说,简直就是“唯皇帝陛下能作威作福”的翻版!
正德小皇帝笑道:“朕当兴水利,蓄肥力,广良种,推畜力……爱卿等候朕的旨意罢,南京礼部尚书之职,朕另有人选!”
轰!满堂皆惊!
大家眼神复杂,纷纷对王华表示瞩目。
大家也没想到,就这么些日子,王华这个偶尔阴阳怪气,偶尔嬉笑怒骂的家伙,竟然博得了皇帝陛下的好感!
甚至,陛下直接说另有任用!
这让大家如何受得了!
一群人,各种羡慕嫉妒恨!
偏偏,王华笑意盈盈,丝毫没有得意的意思,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而是翩然站起来,向小皇帝深深一礼,道:“臣,愿为陛下牛马走!”
轰!大家再一次炸了!
王华你个狗东西,拍马屁也太过分了,“牛马走”这种话……你娃儿好歹矜持一些是不是!
可对于王华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明白他政治理想,政治抱负的君上,这个君上能于大庭广众之下,直言不讳,直截了当,简直一万个对王华的胃口!
他也是百感交集的,他本拟,这辈子已经这把年纪,能再多活十数年,能颐养天年,便已经是大幸运。
但小皇帝眼中的赞许,对他政治主张的认可……那是高度的认可!
两人哪怕没有说出口,只是零星词汇,以测试彼此心思,王华也明白了这位君上的心思。
这位君上,根本不在乎所谓礼法治国。
这位君上,他就差裸地说,朕要做千古一帝秦始皇,朕要做汉武帝,朕要做唐太宗,朕要比他们都牛逼!
朕要开疆拓土,朕要强国富民!
你王华,别看你年纪大了,你愿不愿意来辅佐朕!
是的,王华愿意,他无比愿意!
他志向半生,无论是李东阳深受他的影响,又或者刘健,以及他的老乡谢迁,他想尽办法,也没能一展政治抱负……
可是,现在他知道,他的机会,已经到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王鏊王琼王华王守仁
小皇帝忽然就呆了!
他掰着指头一算,发现他现在重用的大臣,或者能信任的人,什么王鏊、王琼、王懿,连同现在的王华,或者还有一位暗中隐藏的大神王守仁,简直把姓王的一网打尽!
还别说,无论是江苏王鏊,又或者山西王琼,再或者余姚王华,加上谢迁……仍然脱离不了那句非常有名的古诗——旧时王谢堂前燕!
都是彼时王羲之、王献之,一样的王,是同一个祖宗!
而现在,王谢竟然再次同一个朝廷,一起给他正德小皇帝当马仔!
这让正德小皇帝唏嘘不已!
但小皇帝脑袋转了几转,就把念头投向了北方。
宣府!
现在,兀良哈人正从乌素海云集而来,聚集在大明宣府之外。
小皇帝现在的想法,是不是朕干脆让张浚从山海关出关,立即出兵辽东?
转瞬,小皇帝掐灭了这个念头。
兀良哈既然来了,朕要不狠狠揍一顿,算几个意思!
“兹令,冠军侯张破虏,虎贲卫骑兵先行,直赴宣府;兹令,阳武侯薛翰,羽林卫骑兵先行,直赴宣府!”
“兹令,羽林卫中军顾雄,顺流直上,赶赴永清县。”
“羽林卫水师,牟斌责定海督建,张永责崖州督建,常仁(常瞎子)责泉州督建,上官云飞责杭州湾督建,令刘瑾密切配合,派高凤至杭州湾,马永成至泉州,丘聚至广州,魏彬至崖州……”
“朱鹫领南海舰队,择日试航南洋!”
“兹令英国公继续入驻神机营,成国公朱辅镇南京,张浚入驻山海关,朕亲赴宣府,以视战事!”
一条条命令,流水般地发了下去。
刚刚大胜的虎贲卫、羽林卫,也顾不得修整,骑兵直接沿官道而行,步兵则由上官云长负责运送。
就这样,小皇帝也不入京师,一路直接到了宣府。
一直到了宣府,夏助才来找他,丢给了他一个账本。
这个账本,当然是朝鲜送过来的金银,以及鲁王之收获清点,衍圣公之历代储存,浙江成氏、江苏张氏、定海岛、福建林氏、鄱阳湖贼匪、南昌宁王府……看得小皇帝合不拢嘴,喜笑颜开。
现在,小皇帝看谁,都是金光闪闪!
他突发奇想,朕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在宣府摆下几十亿两黄金,把达延汗引诱前来,和兀良哈一起撸了?
想来……算了,达延汗那个狗东西,蒙古世代征伐,拥有的黄金何止几十亿,怕是几百亿都有!
意兴阑珊之下,小皇帝懒得再看,而是问起了兀良哈的动静。
这次,兀良哈之所以来,仍然和宁王相关。
作为百年之前的契约……当然,正德小皇帝要是相信契约,他脑袋就真的有屎;他相信,兀良哈骑兵之所以来,无非就是想着能配合宁王,打一拔秋风。
只可惜,达延汗这小子被揍痛了,竟然没有来。
“来人,升起朕的龙旗,宣示朕来了!”
“来人,去告诉兀良哈乌素达、兀勒特那两个混球,若不想被朕再活捉一次,就老老实实退出红山!”
“否则,朕会大力资助鄂尔多斯、永谢布,嘿嘿……到时候贝尔佳伦湖,乌兰巴托有没有兀良哈人,怕是达延汗都说了不算!”
可奇怪的是,当士兵去传令之后,回来的时候显得一脸茫然。
“启禀陛下,兀良哈大头人乌素达,言只要见到了陛下龙颜,保证立即就走。”
小皇帝脸色阴沉了下来。
说白了,小皇帝此行之所以来宣府,一是宣府防御固若金汤,坚如磐石,兀良哈又没有攻城器械……哪怕兀良哈人有,也是不可能攻进来的!
飞狐关,密密麻麻的大型防御器械,无数被改进过的火箭车,红衣大炮,兀良哈人要是敢来攻城,能活多少人回去,当真要看长生天保佑灵不灵。
之二,小皇帝之所以亲自来,是因为大明此时也不宜再起战端。
羽林卫经过扩建,现在也才五万人;其中,水师人数就占据了约三万五千;以致于,薛翰在九江对岸攻打宁王大军,骑兵竟然才五千之数。
倒是羽林卫的重型步兵,占据了两万编制。
但这两万编制,包括了羽林卫中军八千人,是小皇帝赖以活命,护卫京师,不到最后关头,不能轻易出动的王牌!
应该说,这支当代……或者说跨时代的巅峰重型步兵,哪怕是十倍的骑兵,以其武功之强,装备之精,也照样可以拿下!
至于虎贲卫,经过改制后,也扩编到了五万人。
但是,其中也同样有一万人是水师。
剩余的,乃是四位骑兵!
九江战事,已经出动了大半。
现在,无论是羽林卫,又或者虎贲卫,都处于刚刚经历大战,又急行军劳师远征,正处于一个非常疲乏的时刻。
所以,仗怎么打!
至于武功卫,又或者永清卫,以及金吾卫,其中永清卫改制最晚,可以说还处于捏合成军的状态;武功卫、金吾卫当中的精锐,已经被调动去了羽林卫,以及虎贲卫。
现在的武功卫,以及金吾卫,装备倒是不缺,但却缺了一股临敌不乱……缺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杀气。
倒是边军……此时的宣府,因为久无战事,又因为小皇帝一直心心念念想着经略辽东,宣府的精锐,一部分被调去了山海关,一部分被张雄调去了延绥。
宣府此际,看似十万大军,其精锐者,不过三万人!
之中,骑兵则只有一万多。
飞狐关外的兀良哈,则又不同;其大军密密麻麻,连营十里,至少也有十万之数,兼没有大明掣肘,更有大明售卖军备,其奴隶数量,更是猛增。
初步估计,其奴隶起码也有十万以上。
所以,仗怎么打?
就算能打,也要等羽林卫、虎贲卫休息充足,等缓过劲之后,才能打!
否则,以正德小皇帝的脾气,兀良哈敢于配合大明内部动乱,他老早喝令部队,将兀良哈摁在地上猛揍了。
当然,还有第三个原因,也让小皇帝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至成化帝以来,大明与鞑靼人的战争,从来都局限于宣府;鞑靼人飞狐岭关一拥而入,大明就靠着以命换命,舍命以对,依托宣府密密麻麻的堡垒,将此地变成绞肉场。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飞狐岭关之外,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以大明军队的草原作战经验,这个时候敢出去,别看羽林卫武装到了牙齿……可达延汗会不会在某个地方,以及永谢布亦不刺、满都阿固、察罕、拜音罕,又或者喀尔喀,与名震天下,可令小儿止夜哭的火筛……
这些狗东西,会不会正等着羽林卫下锅吃肉?
第二百四十二章、陛下,您不讲武德
小皇帝勃然大怒,喝道:“朕之六千中军,立即下马修整,待后日朕亲自领军,一人双马,直接兵出红山!”
“柳一刀,后日你为朕前锋!”
他此刻被气坏了!
一个小小的兀良哈,竟然敢来大明耀武扬威;一个被朕像抓小鸡一样的角色,竟然敢嚷嚷着让朕去见他?
这还了得!
传令的士兵瞠目结舌,忽然就醒悟过来,连忙道:“陛下息怒,是小的没说清楚,兀良哈两个头人乌素达、兀勒特,想要联诀而至宣府,来叩见陛下。”
轮到小皇帝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道:“那两个货色……朕有什么好见的?”
旋即,正德小皇帝问夏助:“草原最近有什么大动静?”
夏助冥思苦想,也没有一点头绪。
不等小皇帝问自己,张尹也是双手一摊,道:“哈大人在策反土默特,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消息。”
张尹口中的哈大人,自然是哈森,现在已经成为了土默特的超级红人,其不但武功出众,为人豪爽,连口才也是一流。
土默特部与大明交易的人,就是他。
哈森为了获得拜音罕的信任,费了诸多心思,与大明签订了数个独家贸易合同,故而让拜音罕赚得盆满钵满,不亦乐乎,从而对哈森更为信任。
哈森,也由此官升三级,几乎就是土默特部落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倒是兀良哈两个混蛋,几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小皇帝把心一横,道:“见就见,让他们来宣府校场!”
等真正见到二人,小皇帝才放下心来,概因二人仅仅带了数个随从,于大营老远之外,便落了马,卸了刀,徒步而进大帐。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草原雄鹰乌素达兀勒特,向您致以最崇敬的问候,愿长生天庇佑大明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见二人低声下气,丝毫不见草原雄鹰的英姿,更不见草原豪杰的骄傲,反而一副文绉绉的样子,小皇帝更是狐疑。
正德小皇帝微微一笑,道:“看茶!赐座!”
不待二人坐稳,便直截了当,道:“二位大军压境,是想和朕做过一场?”
乌素达,兀勒特脸色不好看起来。
乌素达倒是好一点,作为皇帝陛下曾经的贵宾,还和小皇帝打过几把麻将,对于小皇帝的脾气,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
至起码,乌素达知晓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惹怒面前这个洪荒猛兽般的存在。
否则,等下大明皇帝不顾礼仪,把人当沙包揍,又或者被小皇帝揍几道几个月都消匿不退的伤痕,就丢脸了。
以乌素达的认知,他知道这极有可能,他的心底,也压根没有想过,小皇帝会不揍他,他甚至奇葩地期盼,等下小皇帝哪怕揍轻一点,就算给了相识一场的面子。
“尊敬的皇帝陛下,兀良哈……”
正德小皇帝把手一伸,喝道:“闭嘴!”
“上次达延汗与朕协定,红山以北,为大明藩属,两者虽有分歧,却在宗主藩属之分,达成了一致意见!”
“大明为宗主,鞑靼人为藩属,此乃早有协定。”
“乌素达,你一个小小头人,敢推翻朕与达延汗的协定?”
乌素达懵逼了,作为兀良哈的头人,作为与大明纠葛最深的草原势力,他算是对汉语掌握得最熟悉的草原人。
可是,小皇帝说的话,他每个字都能听懂,就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皇帝也很尴尬。
此处位于宣府校场,乃是小皇帝的主场,周围大军环伺,身边又有张尹、柳一刀、安陆、萧老大箫老二、白玉、王镇、李稽、穆荣等诸多高手。
这么多人在此,小皇帝装个逼,却看到了乌素达一脸茫然。
让小皇帝大失所望!
偏偏,此时刘瑾、谷大用……别说太监,一个文臣都没有!
小皇帝只能自己来!
小皇帝耐心解释,道:“尔于朕之间,应该称‘臣,兀良哈头人乌素达’,而不应该直接沉兀良哈。”
乌素达有点怀疑人生!
大明皇帝陛下,就一个字,有什么好争论的?
乌素达有点生气了。
当然,对于草原雄鹰来说,拳头就是道理,谁打架更牛逼,谁说的就是真理……好吧,谁都打不过大明皇帝陛下!
“尊敬的皇帝陛下,臣……臣兀良哈头人,乌素达,对皇帝陛下甚是想念……”
“噗嗤!”小皇帝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乌素达脸有愠怒之色,正德小皇帝连忙站起身,一把按住恼怒的乌素达,连忙道:“算了,算了,你我之间……也的确算是熟人了,我也想念你!”
旋即正色道:“你晓得朕的脾气,有话直说,说完了我们赶紧开始打架,我正让人去拿刀子……”
乌素达再一次呆了。
说实话,草原雄鹰人生第一次这么憋屈……不,应该说,这个世界上,唯独只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他感受憋屈,连达延汗都不能。
偏偏,乌素达绝对知道,小皇帝绝对不是戏言。
这个有着暴力倾向的大明皇帝……乌素达开始后悔,他后悔就不应该让他的亲密兄弟,他的战友,兀勒特来此。
哪怕等一下挨揍了,也是他一个人挨揍,两个人一起挨打,算什么道理?
乌素达憋屈地道:“大明皇帝陛下,臣来此,是因为想念陛下,不是来找陛下打架的……”
小皇帝嘿嘿一笑,就这么盯着乌素达,眼珠子一转不转,盯得乌素达汗毛直竖,想要扭头就走,却又清楚地知道,但凡他有想跑的意思,绝对会被揍得更惨。
乌素达按捺下内心的忐忑,强自正色道:“陛下,臣乌素达到此,是有一事相求。”
“唔……”让乌素达没有想到的是,小皇帝怪眼一翻,手向前一伸,痛痛快快地来了一句:“那朕的好处呢?”
乌素达尴尬了!
他本拟,哪怕和小皇帝谈条件,也需要好半天功夫。
为此,他特意向部落中的汉人商贾请教,如何不要第一时间抛出底牌,如何层层加码,如何循序渐进,如何博取对方好感,如何漫天开价落地还钱……
只不过,他压根没想到,他遇上了一个不讲套路的皇帝。
这个皇帝直截了当,道:“求朕的事情好说,先给朕看看,你要给朕什么好处?”
乌素达又一次憋屈了,说好的礼义廉耻呢?说好的拐弯抹角呢?我们不是应该相互试探,语言斗争,气势斗争,然后再谈条件?
大明皇帝陛下,您不讲武德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大辽王
小皇帝当然不会和乌素达讲什么武德,对于小皇帝来说,和草原人打交道,是最愉快的一件事!
不用去讲晦涩难明的文言文,不用引经据典,大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直截了当,干死了对方就赢,多么愉快!
哪里像和朝堂诸公,不管要弄怎样有利民生的大事情,都要先从盘古开天,从三皇五帝开始讲起,要讲道义,讲政治正确,要四平八稳……让小皇帝烦不胜烦!
当然,小皇帝同样知道,适可而止。
对于脾气暴躁的兀良哈人来说,今天算是难得的低声下气,真要再继续整蛊下去,乌素达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然后一门心思和大明对着干,就不美了。
乌素达当然憋屈,但小皇帝也没什么错可以挑,兼且被小皇帝关在新开口堡,被小皇帝时不时折磨一回……偏偏,小皇帝喜怒无常,一会儿将乌素达抓起来吊打,一会儿和乌素达称兄道弟,一会儿抓起来打麻将,吃烧烤,让乌素达无所适从。
对于铁骨铮铮的草原汉子来说,哪怕小皇帝一巴掌拍死他,他也无所谓。
他可受不了小皇帝一会儿风,一会儿又是雨。
同时,他也知道,当年还是太子的朱厚照,最讨厌人唧唧哇哇半天,讲不出正事。
“臣没准备好礼物,但凡臣能给予的,请大明皇帝陛下提要求便是。”
“臣今日到此,是请大明皇帝陛下,饶了朱宸濠大王性命!”
这句话,弄得小皇帝怀疑人生。
小皇帝不可置信,满脸怀疑,道:“随朕提要求?饶了朱宸濠就行?”
乌素达郑重点点头,肯定道:“正是如此,条件随陛下提,哪怕用乌素达的人头来换,臣也毫不迟疑!”
小皇帝迟疑起来,他捋着下巴刚刚长出来的三根浅浅胡须,不断思量。
他是真怀疑!
朱宸濠这么个家伙,值得乌素达……这个草原汉子,身材不高,也不见这个时代强壮的代名词——肥胖!
乌素达整个人,虽然矮小一些,却显得极为剽悍,双眼一凝,便有一股铁血意味弥漫;这个人,也是草原民族中,少有的喜欢剔胡须的人,他是黄种人与白种人的混血;听其口音,与传统的蒙古语不同,带有通古斯口音。
但小皇帝还知道,这个家伙一诺千金,从不毁约,是个值得信赖的好汉。
比如之前,乌素达被小皇帝硬逼着打麻将,输了五十万金,和达延汗达成停战协议之后,小皇帝就放了人。
他本拟,和乌素达玩笑一场,那五十万金子,小皇帝压根就忘记了。
但是,陆陆续续从关外,一次十万,一次两三万,一次三五万,运输了十多次,乌素达竟然将赌债还清了。
小皇帝心想,这怕也是乌素达敢来见他的原因之一。
小皇帝试探地问:“朱宸濠,值得乌素达头人如此?”
乌素达站起来,小皇帝又有新发现,乌素达的腿,也和常年于马背上的人不一样,乌素达的腿笔直,整个人站立之际,犹如一颗傲立于风雪中的擎天巨树。
这一刻,乌素达郑重起来,身材也仿佛高大了。
他让小皇帝立即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身材永远笔直,战意永远高昂,也是无比信守承诺的年轻人,岳武!
乌素达道:“自与大辽王百年契约伊始,朵颜三卫就从来不曾忘却;臣,乌素达,朵颜三卫后裔,成吉思汗的血脉,向大明皇帝陛下请求,无论任何条件,只求能饶朱宸濠大王一死。”
“请大明皇帝陛下恩准!”
在这个时候,小皇帝恍惚了。
他仿佛看见了那个战火连绵的日子,铺天盖地的骑兵……一位身着赤甲,头悬红翎,腰挂长刀,面容英俊的指挥官,指挥着这支英武之师。
这支英武之师的成分复杂,有者勒蔑的后裔,有木华黎的后裔,有忽必烈的后裔,有别勒古台的后裔,有哲别的后裔,有来自乌梁海的流浪者,有翁牛特部,有乌齐叶特部……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在一位绝世英雄的带领之下,统称为朵颜三卫。
这位绝世英雄,不以武力见长,却以临阵指挥无敌,无论是面对张士诚,或者是面对辽东鲜卑、女真,再或者面对趁火打劫的通古斯人,或者西出塞外,他以他精妙绝伦,妙到毫巅,举世无双的精妙指挥,打败了一个又一个敌人。
他被明朝封为辽王!
但在众多追随者中,在被他击败的势力中,在朵颜三卫的心中,他被称为大辽王!
有大辽王在,便是幸福,便是安宁!
朵颜三卫,也是在大辽王手下,达到了他们的鼎峰。
在朵颜三卫,或者现在的兀良哈人心中,辽东永远属于大辽王,属于那个唯一让他们臣服的王者。
哪怕过了百年,也是如此!
这一切,哪怕朱棣修改了历史,但小皇帝通过皇宫密录,清楚地知道这是事实。
而朱棣之所以坑杀朵颜三卫,就是担心……是朱棣想尽了一切办法,用高官厚禄,金银财富,凡人间能达到的极致诱惑,都不能让朵颜三卫背叛辽王!
所以,朱棣的决定,伏击朵颜三卫!
这才有了辽东百年不得平定!这才有了兀良哈于百年来,都是大明王朝的心腹大患!
但现在,当年朵颜三卫的后人们,跑来说:“大明皇帝陛下,虽然大辽王的后人造反,请您放过他,我愿意替他死!”
这种愚忠……不,这种极度的,世所罕见的,万古无一的忠诚,让小皇帝嫉妒了!
他自重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嫉妒情绪!
小皇帝知道,他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
只要他提出这支军队为他征战,他便放了朱宸濠,兀良哈人保证会一直为他流血到底。
他更是知道,就算他放了朱宸濠……就算朱宸濠被兀良哈保护起来,他也不足惧!
哪怕兀良哈拥护朱宸濠再一次造反,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是谁!
他是经历了八百年煎熬的正德皇帝,他是朱厚照,他是大明王朝的正统!
于他改革之下,大明不但兵强马壮,更是物产丰盈!
只需再过几年时间,大明的人口会暴涨,大明的力量会膨胀,届时,他想要征服天下,无论是达延汗,又或者兀良哈……
无论是谁,都阻止不得!
第二百四十四章、小皇帝有天牌
对于政治家来说,这是最好的局面。
不但拥有了天牌,还拥有让对手无限下注,任我予取予夺的能力!
可是,小皇帝迟疑了!
兀良哈人敢孤身前来,敢于提出“陛下但凡有任何需求,兀良哈哪怕血流光了,也在所不惜”,小皇帝却犹豫了!
小皇帝一直没说话,大帐也一直处于气氛凝固的状态。
哪怕小皇帝没抬头,他也能知道,白玉、王镇等人不断向他打眼色,想让他答应下来。
可小皇帝就是不想答应!
他是皇帝,他有他的骄傲!
以他的能力,以他的智慧,天下虽大,朕随时可往!
“朕可以不杀朱宸濠,但其封国必除,封号必除……朕念在尔等忠心一场,念在朵颜三卫信守百年契约,朕便封他个伯爵,让其一生富贵,终老京师。”
望着乌素达欲言又止的表情,正德小皇帝正色道:“这是朕的底线,哪怕兀良哈十万大军……哪怕达延汗携带百万大军而来,朕亦是此言!”
乌素达点点头,神情放松下来。
没有哪个皇帝能轻易饶恕背叛者,乌素达清楚知道这一点!
哪怕是在草原……在草原,背叛者会死得更惨,背叛者的妻儿会变成他人的财富,背叛者本人会被腰斩,会被弃尸荒野。
相较之下,大辽王的后人,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结局!
乌素达诚心诚意,单膝跪下,深深埋下头颅,道:“谢大明皇帝恩德,长生天必然会庇佑您……”
然后,乌素达、兀勒特两人匍匐向前,主动亲吻了正德小皇帝的靴子,唱起了歌谣。
大帐中,也只有正德小皇帝能隐约听明白歌词的意思。
“大海一样宽阔的胸怀……受人尊敬的中原可汗……长生天将庇佑……”
一直等二人唱完,小皇帝才微笑道:“接下来,该是谈条件的时候了!”
乌素达、兀勒特神色一凛,纷纷道:“大明皇帝陛下,但讲无妨!”
“朕要与兀良哈勇士决战!”
小皇帝双目圆睁,气势忽而从平平淡淡,转而拔升到神威不可侧的高度,场中所有人如中雷殛,不自觉纷纷退开数步。
正德小皇帝的话,仿似从天上而来:“无论朵颜三卫与宁王有怎样的交情,尔等受大明收留,给予驻地,令尔等不再饥寒交迫,腹有裹食,就当晓大义!”
“可尔等,不但乱大明羁縻卫所,土木堡事变出谋划策,出尔反尔,百年来持续犯边,屠杀大明百姓。”
“此狠,孰可忍?此仇,孰可解?”
“既然诸位今日来了,朕不怕明言,此仇此狠,唯有鲜血,唯有刀锋,唯有践踏,唯有杀戮,方可解一二!”
“乌素达,告诉朕,敢战否!”
不待乌素达反应,小皇帝朗声道:“与朕一战,朕饶恕朱宸濠罪过之账,便算了结!”
“此战,朕将亲临!”
乌素达、兀勒特浑身剧震,心肝俱裂,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打死他们也没想到,大明皇帝竟然提出这么一个条件。
但他们更想不到,对于小皇帝来说,这才是最佳选择!
对于皇帝来说,什么忠诚、正直、道德……这都是鬼扯蛋!对于皇帝来说,唯一正确的,就是实力,就是如同养蛊一样,将国家变得强大!
为此,小皇帝可以把兀良哈人的忠诚……所谓一百年不变的契约,拿来擦屁股!
君不见,李二和赵二同样是篡位,为何后人对李世民和赵光义评价不同?
就连后世一位千年难得一出的伟人都说,赵二是狗屁,赵二不知兵!而李世民呢,这位伟人评价“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则朱元璋耳!”
所以,哪怕小周后对赵二再服顺……对于正德小皇帝来说,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逼迫兀良哈与大明决战,从而硬碰硬,解决达延汗最精锐的力量,对于大明王朝,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故而,他不惜先同意放过朱宸濠,也要逼迫二人!
因为,小皇帝清楚地知道,对于耿直的草原民族,只有如此,才令兀良哈人找不到逃逸的借口。
更遑论,乌素达、兀勒特在此,兀良哈的部队怎么逃!
大明的精锐骑兵,目前的劣势,无法是疲惫而已!
解决疲惫还不简单?
蒙头大睡,好吃好喝,吃饱喝足,就差没安排几个妹纸!
而小皇帝更清楚,哪怕是急行军,哪怕处于劣势,可羽林卫、虎贲卫,这两支集大明天子亲军二十六卫之大成,集五十万人中选出来的彪悍之士。
从中原行军而来,压根就不是羽林卫、虎贲卫的极限!
至不济,兀良哈人想要冲锋,首先就要面对大明如天罗地网般的弩箭!
暂时来说,没人能在弩箭之下活命,就像没人能在数千支加特林齐射之下,还能留一具全尸!
乌素达、兀勒特,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不止一次观摩过达延汗那支亲军,由小皇帝将乱七八糟的二手货卖给达延汗,从而组建的亲军。
可哪怕是这样,刀砍不入,弩箭致命。
数个月之前,通古斯人就因为轻敌,贝尔佳伦湖周近的通古斯势力,被一剿而空!
反观达延汗的亲军,几乎是零伤亡!
乌素达、兀勒特满心悲愤,这种必死的条件……让他们如何答应?
一股愤怒的情绪,弥漫在乌素达周围,二人眼望四周,发现诸多人,犹如猫戏老鼠般望着自己。
乌素达大怒!
乌素达霍然起身,大喝道:“大明皇帝陛下,是想将兀良哈赶尽杀绝?”
“哈哈哈!”
乌素达凄厉地笑起来,大叫:“草原上的汉子素重承诺,从来不会反悔,哪怕付出所有,也再所不惜!”
“皇帝陛下,既然您已经完成了条件,那就看看朵颜三卫,看看成吉思汗子孙的决心吧!”
乌素达摸出小刀,缓缓朝脸上划去——这个动作,乃是草原最古老的盟誓礼仪,凡是在脸上划开豁口,就代表无论如何亦要完成。
最早喜欢玩这一套的,是一个称霸了草原两千年,继而向西,践踏了一切文明的强大存在。
哪怕到了后世,也有一些外号叫哈士奇的人,将他们称为祖先。
他们的名字,叫做匈奴!
“且慢!”
小皇帝伸手一拦,笑盈盈地挡住乌素达的小刀,笑道:“朕当然想要报仇……”
“不过,朕刚刚并不曾说,只有决战这一种方式啊!”
第二百四十五章、尔等立成齑粉
将兀良哈赶尽杀绝,杀得一个不剩,当然不是小皇帝的目的!
他是政治家!
政治家这种动物,最能干的本事是什么?
是算账!
所以,小皇帝虽然杀心大动,实则是嫉妒!
他嫉妒朵颜三卫对大辽王的忠诚,百年不变的忠诚!
可要就这么将兀良哈轻轻放过,小皇帝还没这么傻!
而小皇帝之所以先开这么个霸道的,令人无法拒绝的条件,当然是为了降低对方的心理预期,让对方答应另一个看似让了一步,却仍然很难接受的条件。
“答应朕三个准则,为朕做三件事,此事便了!”
乌素达觉得喉咙有点干,说话有点困难。
小皇帝忽上忽下,犹如过山车的玩法,弄得乌素达心情忽起忽落,七上八下,‘芳心’大乱。
乌素达困难地开口,道:“还请大明皇帝陛下道来!”
“嘿嘿!”
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大家虽然与鞑靼人有着血海深仇……可奇怪的是,无论白玉,还是王镇、穆荣、李稽,这些经年与鞑靼人大战的将领,不约而同忽然对乌素达、兀勒特有点同情。
实在是,皇帝陛下七深十八浅的玩法,太刺激了!
换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怕是已经疯了。
“第一,尔等要么从今日起,说汉话,读汉字,自动与大明子民做好朋友,成为兄弟之交;否则……”小皇帝冷冽地笑起来。
笑声中,乌素达、兀勒特二人,感受到了天大的压力。
“否则,就自动退避三舍!”
“但凡兀良哈刀锋所向,不得对大明妄动一刀!”
这个条件,并不过分。
这是乌素达、兀勒特的第一感觉,二人相互对望一眼,纷纷点头。
乌素达沉声道:“同意!还请陛下讲第二个准则!”
“自今日起,兀良哈成为大明一支,朕若有讨伐,粮食、物资、抚恤由大明出具,兀良哈有必要派出至少两个万人骑兵,协同大明作战!”
乌素达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若是大明要对达延汗出兵呢?”
正德小皇帝很干脆,也明白乌素达的意思,道:“朕若要讨伐达延汗,随意尔等决定是否帮助达延汗。”
“不过,朕有言在先,若真有这一天,朕会首当其冲,不顾一切先灭掉兀良哈!”
正德小皇帝的自信,感染了身边所有人:“哪怕是尔等协同达延汗,又有何大不了?”
“一群土鸡瓦狗,朕三两下,尔等立成齑粉!”
“尔等还有何人不能妄动兵戈,一次性说出来罢,朕不强人所难!”
乌素达、兀勒特面色难看,道:“够了!还请陛下讲述第三个准则。”
小皇帝还真没想好第三个准则。
他此时有些后悔,早知道乌素达答应得这么痛快,除了大明和达延汗反目,会帮助达延汗之外,兀良哈什么都能答应,他就多提几个!
想了想,小皇帝忽而想到一个主意,道:“朕从不亏待兄弟手足,兀良哈既然愿意成为朕的雇佣兵,也同意不主动对大明子民妄动刀兵,朕的第三个准则……”
正德小皇帝微笑起来,道:“与其说是答应朕,倒不如说朕感谢二位答应条件,朕同意与兀良哈进行单独贸易!”
乌素达、兀勒特顿时呆了。
此前,宣府大战前后,大战前亦不刺、满都阿固与大明的交易,二人心知肚明;在宣府大战之后,虽然明面上达延汗统一了与大明贸易的权力,可二人又怎会不知,鄂尔多斯部并未离开河套平原,亦不刺更是将永谢布迁移去了包克图外围……
这两个部落惹怒了达延汗,而达延汗并未大打出手,还不是因为大明暗中的支持!
甚至,物资交易更是此二部落优先!
哪怕是土默特拜音罕,也不晓得走了什么门路,在与大明的贸易中,令得土默特无比兴旺,近两年人口增添了不少。
乌素达、兀勒特虽然不会精确的统计方法,可在草原放牧的人,有谁不是看一眼牛羊,就晓得大概之数?
据乌素达估计,土默特最近一两年,至起码添丁了十多万!
这是何等可怕的数字!
等过一些年头,这个数字转化成为战斗力,便是喀尔喀,便是兀良哈的噩梦!
这个噩梦,还来自于另外一个方面。
达延汗交易了安胎药之后,对于达延汗的本部,以及蒙郭勒津部不分彼此,几乎九成九的神药,都用于两部的妇人,以致于喀尔喀、兀良哈……便是察哈尔部落,也分配得不多!
此长彼消之下,兀良哈如何成长,如何强大?
尤其,兀良哈部落成分复杂,不但有乌素海的流浪者,有朵颜三卫的后裔,部落里甚至还有通古斯人,有鲜卑后裔,契丹后裔,更有汉人,有女真人。
别看兀良哈强大,号称草原上的雄鹰,可作为首领,乌素达苦恼得不行。
但凡有战事还好说,部落里团结至上,能用对外的战争掩盖内部矛盾;可没有战事的日子,内部矛盾隐隐约约,殴斗不止。
可若是大明皇帝陛下,愿意单独交换神药……
那么,乌素达立即想到……不但能第一时间提高部落战斗力,令勇士们争先恐后。
并且,对于乌素达来说,他只需要稍微动动手脚,就能完成部落的纯净性。
一个能长久完成血脉延续,保持血脉的纯净性,保持文化,保持语言,保持风俗传承的部落,才有机会永恒地传承。
否则,兀良哈再是强大,也终究不过是乌合之众。
当然,乌素达不是傻子,他立即能想到,能用之交换神药的……大明皇帝又该出什么鬼主意,又有什么稀罕宝贝,大明皇帝陛下能看上眼?
乌素达头疼起来,可他不能不回答:“大明皇帝陛下,兀良哈除了些牛羊……该用何物来交换?”
的确是个问题!
小皇帝无论是与鄂尔多斯,又或者永谢布,还是达延汗,大家的交易条件,近乎一模一样,那就是——用牛羊,或者羊皮、牛皮等,加上半数的金银,来换取大明的安胎药,以及换取茶叶、丝绸、中药、粮食等。
可兀良哈的问题,就大了!
因为,兀良哈的驻扎与游牧之地,要么在乌素海,或者贝尔佳伦湖周近,要么是东北平原……也就是辽东!
他们出没的地方,乃是最苦寒之地!
故而,养成了草原上最凶狠,最具战斗力的族群;但也是因为此,兀良哈人真的没钱!
他们是真的穷!
比如,达延汗本部多用银器、金器……可兀良哈人,大家用的都是陶器!
正德小皇帝哈哈一笑,道:“这还不简单!”
第二百四十六章、弄嗨了很多次
“朕可先行借一批粮食于两位首领,接下来,无须朕教乌素达首领怎么办事了罢!甚至,鉴于尔等不善于行军斥候,朕可派一支专业队伍协助尔等!”
乌素达又嗨了,今天他已经被小皇帝“九浅一深”,弄得嗨了很多次!
在“我要”与“不要”,和“猛烈点”、“温柔点”之间,乌素达、兀勒特徘徊得欲仙欲死!
乌素达还好一些,兀勒特只会争强斗狠的简单脑瓜,已经被正德小皇帝一会儿大呼“与朕决战”,与一会儿“朕会温柔地对待你们”,弄得七上八下,脑袋已经成了浆糊。
这两个脑袋一根筋的家伙,此刻竟然巴不得小皇帝大军出动,大家狠狠厮杀一场,也不愿意和小皇帝讨价还价。
头疼啊!
以致于,小皇帝提出如此优渥的条件,二人竟然半天说不出话。
小皇帝笑吟吟地看着二人,静等二人消化。
好半天,乌素达才艰难地开口,道:“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您是让我们去抢?”
“呸!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小皇帝怪眼一翻,怒道:“你们两个蠢货,就不能说得好听一点?”
“无论是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部,又或者是乌斯藏,再或者莫卧儿汗国,以及富可敌国的东察合台,哪怕是布哈拉、哈萨克,都是金银遍地,尔等不去帮忙消化,不去帮忙他们花一花……他们会怪你们的!”
乌素达、兀勒特二人齐齐打了一个冷战。
小皇帝越是用温柔,用诱惑的语气,二人心里就越害怕。
在二人眼中,此刻笑眯眯,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大明皇帝,犹如恶魔,正在诱惑小孩子吃下有毒的糖果。
那个小孩子,就是他们!
“朕不但可以派专业的斥候协助你们,还可以先借一批弓弩,达延汗亲军的弩箭,二位见识过罢?”
二人点点头。
“非但如此,朕还可以派专业的医生,派文人,派专业的商贾……二位眼睛勿要如此奇怪,只有专业的商贾,才能看出物品的价格!”
“比如,流淌在和田纯净溪流中的乱石,谁晓得那竟然是中原人人为之疯狂的美玉?比如阿勒泰山脉杂乱无章,光秃秃不生杂草的大山,谁晓得会蕴含金矿,会蕴含天量的铁矿石?”
“朕安排这些人前去,是一心一意为了兀良哈着想啊!”
看着二人有些惊恐的眼神,小皇帝莞尔一笑,继续道:“二位首领想一想,有了这些专业人士的助力,二位的收获……是不是至少可以翻两翻?”
还别说,这句话直接击中了乌素达、兀勒特的心坎上,令二人浑身一震,如中雷殛。
“朕虽然所知不多,貌似二位之前……将那些美玉当成垃圾,多看一眼都不肯?”
两个坚韧如铁的汉子,也忍不住脸红起来。
乌素达、兀勒特二人对望一眼,乌素达立即表态,语气斩钉截铁:“尊敬的皇帝陛下,兀良哈只需有足够的战士,能让部落存续,大明皇帝陛下怎么说,兀良哈的勇士就怎么做!”
可小皇帝摇摇头,再一次让二人犹如吃了苍蝇般,被弄得神魂颠倒。
“非是朕怎么说,而是兀良哈勇士,兀良哈部落的妇人,兀良哈的幼儿……需要兀良哈勇士们如此!”
“而朕,只是给兀良哈勇士,指点了一条明路!”
乌素达、兀勒特二人,脸上的晕红,忽然剧烈,忽而变成了潮红。
兀勒特激动得语无伦次,颤抖着说道:“陛下,您……怎么……说,兀勒特……的刀子,就怎么砍!”
正德小皇帝心下大喜,说了老半天,终于把脑瓜子最为一根筋的家伙说通了;他心里思付起来,果然啊,什么道义都是假的,人在穷的时候,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小皇帝拍拍神魂激荡的兀勒特,以示安慰,欣然接受了兀勒特感激的目光。
“当然,朕也肯定不能白白帮忙对不对!”
兀勒特抢过乌素达的话头,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小皇帝诧异地看了兀勒特一眼,心里嘿嘿直笑,这个耿直汉子,一激动起来,汉语竟然说得通顺了。
“一路向西,之收获无论金银、玉石,依照其市价二成,拨付粮食予兀良哈部落亦好,武器亦好,安胎药亦好,都随两位头领之意。”
“不过么……”
见小皇帝拖长声音,又来了一个转折,二人的心,又开始提了起来。
“不过么……”小皇帝笑眯眯地道:“朕先说好!”
“朕委派去协助兀良哈勇士的人,都是朕的心肝宝贝,哪怕死了一人,朕也是不干的!”
正德小皇帝说变脸就变脸,一股森寒气息,忽而就笼罩了二人,令二人不敢轻易动弹。
气势压迫之下,乌素达再一次艰难开口:“陛下放心,乌素达会尽全力保护!”
“哼!”
小皇帝警告了一下,把气势收回来,看二人好受一些,继续道:“这样罢,为了避免出事,朕多派几个文人,去兀良哈部落交授那些出征勇士汉语,保证双方沟通顺畅;且同时,乌素达首领也派些人,来教授大明专业人才蒙古语罢。”
“尔等意下如何?”
二人早已经迷糊了,更鉴于二人也会汉语,只觉得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很爽快地点头答应下来。
之后,大原则确定了,小皇帝也懒得再啰嗦。
而是吩咐张尹,道:“令人通知牟斌,将他从沿海地区调回来,派人通知杨过,责其与牟斌一起,去和兀良哈沟通。”
但在稍稍歇息,开了晚宴之后的第二天。
小皇帝一早,就去被窝里把乌素达、兀勒特抓了起来。
“亏尔等还号称草原上的雄鹰,号称无敌的兀良哈勇者!”
“也亏得是朕,否则换作他人,早一刀将尔等剁了喂狗!”
“呸!”
可宿醉未醒,头痛欲裂……二人于晚宴之时,不但被众多武将围攻敬酒,更被小皇帝偷偷下了药,目的就是要让二人留宿一晚。
兼小皇帝许久不曾搞花样,药竟然多下了一点。
等待二人起床,有侍女拿来湿巾、热水,服侍二人洗脸净口之后,小皇帝直接把二人拖去了边防。
“二位原来是客人,朕亦没什么好送,就赠予二位七十二响礼炮罢!”
第二百四十七章、天可汗
等震天的炮响,将七八里之外的小山,夷为平地之后,正德小皇帝才开始欣赏乌素达、兀勒特的脸色。
二人脸色苍白,下颚仿似脱臼,一直张大嘴巴,咿咿吖吖说不出话。
这让正德小皇帝无比满意!
等二人惊愕够了,神智清醒了,第一时间就匍匐在地,口中大声吟唱,不断高歌。
正德小皇帝看得出,二人是真被震慑到了,是真怕了!
在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杰作面前,哪怕二人见过大炮……可谁见过能打这么远,威力如此可怕的巨炮!
前方,乱石横飞,磨盘大小的树木,被轰成渣滓,只是一瞬间,山体滑坡,填满了山脚下的沟壑。
是真正将大山,变成平地。
哪怕二人高歌完毕,恭恭敬敬,匍匐着去亲吻小皇帝的靴子,硝烟也不曾散去。
可怕的味道!
二人哪怕未经过达延汗的官方文书,也不由自主,直接就称呼起了——天可汗!
这一刻,无数人激动了!
最为激动的,是在场的武人,无论是宣府驻守的白玉、王镇、李稽、穆荣,又或者赶至此地的张浚、张雄、张破虏、薛翰,连同刚刚赶到的鸿胪寺王懿,以及内阁的辅政大臣刘健、李东阳、杨廷和,与刑部负责人王鏊、户部韩文、工部焦芳、吏部武清……无不嚎啕大哭!
曾经古远的荣耀,忽而回归!
天可汗!
这是历史上只有寥寥数位大帝,才能配得上的顶级名号!
这些人,是秦始皇、汉武帝、隋文帝、唐太宗……哪怕当朝开国太祖洪武皇帝,以及五入草原,勒石狼居胥的太宗朱棣,都不曾获得的无上荣耀!
这个荣耀,已经远离华夏,已经距离华夏久远……可忽然,曾经强大无匹,曾经横行长城之外,曾经兵戈所向,曾经让大明畏惧不已的敌人,忽然就恭恭敬敬跪伏下来,口称天可汗!
刘健老泪纵横,连连叩首,大呼:“陛下英武!陛下竭蹶而誓之,雏幼而行之!陛下安奉祖先,得天之命,得主势之强,人才之聚,民心之深,行法之正,力量之全,天可汗名副其实!”
“吾皇万岁!”
继而,整个宣府山呼海啸,响起震天的声音:“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这一刻,正德小皇帝也心潮澎湃!
他肯定有着远大的志向,有着无比宏伟的目标,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荣耀忽而就来!
这一刻,正德小皇帝身上,犹如多加了一层光环。
轻轻扶起刘健,正德小皇帝既暗暗警醒自己,又安慰刘健:“刘公此言差矣!”
“朕,自登基以降,得刘公大力相助,得李杨二位师傅谆谆教诲,更得朝堂诸公用心,君臣合力。”
“与其说天可汗是兀良哈称颂于朕,不如说此泼天荣耀,该归于刘公,归于谢公,归于两位师傅,归于朝堂诸公,归于戍边的百战将士!”
“但是……”
正德小皇帝提高声音:“但是!”
“黄河水患犹在,土地兼并犹存,恶吏欺民,巨室不法,卫所武备松弛,沿岸倭寇袭扰,羁縻后遗犹在,西南边防疲惫……朕何以敢称天可汗!”
“待草原归心,待大明路无饿殍,待子民安居乐业,待沿途路不拾遗,国泰民安,海河晏清,朕会告于太庙,颂君臣辛劳,以问上天!”
“皆时,重现万国来朝,灯火通明,方有一丝天朝上国之景!”
“诸君,业未曾创,继不曾来,何以称天可汗!”
“……”
随着小皇帝清朗的声音,传遍宣府内外,群情汹涌有之,激昂斗志有之,热血澎湃有之,心潮起伏有之,冷静沉默有之……可是,乌素达、兀勒特吓坏了!
草原臣服强者,臣服于更为强大的力量,既是草原的宿命,也是草原的传承。
二人惊讶于小皇帝志向的远大,更震惊于大明万众一心。
但最让二人惊吓的,是曾经的老对手。
张浚、白玉、张雄、王镇、穆荣、李稽……连同新生代的张破虏、薛翰、柳一刀、方继藩……以及数个气势凝重,渊渟岳峙,不动如山的人物。
这几个人,哪怕仅仅露出一丝气息,也让二人唬得魂飞魄散。
大明什么时候,如此强大的人物,竟然扎堆出现了?
这还了得!
两人相互对望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绝望。
与觉悟!
有这么个强大的皇帝在……幸好他不愿意妄动兵戈,幸好他愿意做生意,幸好他……哪怕他,卖安胎药价格是如此之高。
二人此时并不觉得昂贵,反而生出了丝丝庆幸。
幸好!
二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皇帝无处不在的神识,自然瞄到二人眼神交汇,稍微琢磨,就明白了二人的心思。
可小皇帝无所谓!
想要一统草原,单纯靠杀戮,靠暴力征服……历史早已证明,这是一条走不通的道路。
只有用文明,用文明去侵蚀,用文明去同化,用文明去感化……只要大明拥有强大的,可镇压一切的力量,让草原变得富足……嘿嘿,小皇帝冷笑起来。
富足的人愿意去拼命么?
说愿意一直拼命的,都是傻子!
只要这些家伙富足了,保证他们守护家园的心思,会比任何心思都强烈。
这个时候,哪怕达延汗再有本事,想要调动他们,也会倍加困难!
甚至,大明只要找个借口,稍微动一下手脚,怪责达延汗导致大家没有好日子过,保证他们会第一时间向达延汗动刀子!
这是肯定的,小皇帝无比肯定!
因为,这是人性!
而人性中,最容易改变人,改变人的思维,是惯性!
但这仍然不是小皇帝最开心的事情!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把牟斌叫来,甚至选择换个人去督促施工,连同将杨过这个新生代的猛人一起叫来,是要拖住兀良哈!
兀良哈十万大军,就在红山脚下!
既然出来了,小皇帝怎肯放他们回去!
给他们粮食,帮助他们,让他们去西征!
让他们无力东顾!
这才是小皇帝的目标!
只要兀良哈,这支强大的力量,这支于草原翱翔的雄鹰……只要获得了他们的好感,获得了他们的承诺,给予他们富足……
小皇帝内心哈哈大笑!
天赐良机,经略辽东最好的时机到来了!
大明武勋
第二百四十八章、定西候西征
兀良哈人既然倾巢而出,小皇帝就绝对不会让他们回去。
可以这么说,兀良哈人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就是老老实实攻打西域,去抢劫,去杀戮……小皇帝会密切配合,会提供一切支援。
包括军队!
张破虏,就是小皇帝提供的军队负责人!
外加,还有两万名武装到牙齿的虎贲卫士!
一人双马,甲胄覆身,弯刀劲弩,长戈陌刀,雄姿英发的虎贲卫士。
这支部队,将游曳在兀良哈人周近,为兀良哈人提供一切必要的行动;包括掩护、侦查、押运粮食……一切只为了解放兀良哈人的双手,让他们全力作战!
至于第二个选择,小皇帝会尽起精锐,不顾一切,他会亲自出征,以沛然大力,直接冲击兀良哈的大营。
这种战术之下,只有一种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甚至,倘若大明提供了这么多资助,又是粮食,又是专业人才,兀良哈于中途退缩,胆敢不去向西征伐,虎贲卫就会立即变成兀良哈的敌人。
虎贲卫会变成真正的无敌猛虎,扑上来将兀良哈人撕成粉碎!
而小皇帝更打算,无论如何,至起码一年之内,不能让兀良哈人回老巢!
至于一年之后……
小皇帝压根就不信,张浚、薛翰、方继藩、王镇、毛锐……集大明的精兵强将,集大明的边军精锐,集小皇帝一手打造的羽林卫,集小皇帝准备了经年,花费了天价准备的一应后勤,会拿不下辽东!
辽东,那片黑土地才是小皇帝的真正目标!
为了稳守那片黑土地,为了能活人无算,正德小皇帝将不顾一切,不惜一切代价!
待乌素达、兀勒特临走的时候,牟斌也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小皇帝笑吟吟地介绍:“此乃朕之肱骨,天下间最善于情报的人才。”
“牟指挥使,请过来认识兀良哈的两位豪杰!”
待诸人简单见礼,正德小皇帝郑重道:“牟斌听旨!”
牟斌单膝跪下,拱手道:“微臣在,吾皇万岁!”
“兹有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功高勋着,朕念尔一心征战,故予尔五千人马,封尔为定西候,一应战事,予定西候指挥之权。”
“定西候,卿可于特殊时刻,调动嘉峪关、甘肃、固原、宁夏之兵。”
“此西行战事,由冠军侯张破虏一应责之……”
张破虏也郑重一礼……只不过,他刚刚正经了片刻,就忍不住大嘴一咧,乐哈哈地笑道:“陛下放心!”
正德小皇帝眼皮子一抽,说实话,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张破虏。
倒不是说,不放心张破虏会不会打仗,或者不放心张破虏能否或者活着回来。
正德小皇帝常常比较,以张破虏武功的进展神速,这个天下除了他自己,能在单打独斗中赢张破虏的人……薛翰也不行!
可以这么说,小皇帝稳坐皇城,张破虏就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故而,他真正担心的是,张破虏这个飞扬跳脱的家伙,没有了自己的管束……希望草原上的部落开眼一些,多向长生天祈祷……小皇帝也帮忙祈祷,千万不要有人惹他!
但正德小皇帝仍然担心挚友,哪怕张破虏穿的是全天下防御力最强的盔甲,哪怕破虏刀是全天下最好的刀,哪怕张破虏的战马是最优秀的战马,正德小皇帝仍然忍不住给了张破虏一件东西。
一把他纯手工打造的,威力巨大的手枪!
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把手枪!
想了想,小皇帝把张破虏屁股一踢,喝道:“滚罢!”
“记得朕所言,此行西出,关系重大,不得有任何招惹之举!”
张破虏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只是随意摇摇手,大声叫道:“知道了!”
可小皇帝耳目通神,哪里没听到张破虏的小声嘀咕“解放了”……
咬咬牙,小皇帝传音给张破虏:“打好这仗,朕帮你上门,去韩氏提亲!”
这招立即收拾了张破虏,哪怕他头也不回,可僵硬的身体,马上的各种不协调,立即出卖了张破虏。
兀良哈出动,虎贲卫出动,张浚不放心,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去边关巡视。
等张浚回归之后,小皇帝已经回了京师,正在御书房等候张浚。
“末将拜见陛下!”
小皇帝点点头,示意刘瑾。
刘瑾老脸一红,弯着腰推出御书房,喝斥小太监眼眉迟钝,竟然不晓得提早搬锦墩。
等刘瑾亲自搬了锦墩进御书房,向大明军中第一人张浚仔细道歉,小皇帝才开始说话:“兀良哈已经尽数出发了?”
张浚兴奋地点点头,声音掩饰不住喜悦,大声道:“末将一路跟随,一直等兀良哈进入大漠,才放心归来!”
“嘿嘿!”小皇帝也掩饰不住矜持,禁不住笑起来。
二人都知道,平定辽东,最好的机会已经来了!
自从宣府大战之后,原本驻扎在红山与包克图附近的土默特部,已经向北迁徙至喀尔喀临近;原本驻扎于红山,可以随时威胁蓟州镇的察哈尔部,也已经迁徙至兀良哈附近。
虽然这两支部落都临近辽东,算是最接近辽东的势力,可正德小皇帝知晓,他们都不算威胁!
真正具有莫大威胁的,是兀良哈!
这件事,还要从成祖时代说起。
自从辽王从辽东移封为宁王之后,大明虽然还有几个羁縻卫,或者说此地无论哪个势力都要受大明节制。
可是,至从朱瞻基撤销了奴儿干都司之后,一切都变了。
朵颜三卫名正言顺入驻了辽东!
此地,无论是原有的数十万汉人,又或者与汉人生活习惯相同的海西女真,以渔猎为生的建州女真,啥都吃的野人女真,再或者流浪至此地的通古斯势力,很早就盘踞于此地的鲜卑、契丹势力,加上本地真正的土着,都不是朵颜三卫的对手。
与更多的兀良哈人合并之后,虽然没有一纸文书,但实际上,兀良哈就是此地真正的主人!
这也是,小皇帝一心想要和兀良哈决战的原因。
与其在辽东决战,不如一劳永逸,就在红山解决他们!
可兀良哈被忽悠去了西征……天下还有谁能威胁大明?
建州女真?
对不起,后世把朝鲜打得喊爷爷的建州女真,此时还被朝鲜摁在地上,被揍得叫叔叔。
又或者,赶紧来找大明爸爸诉苦!
野人女真?
对不起,无组织无纪律,虽然连人都吃,勇悍不畏死的野人女真,只要海西女真稍微组织一下,野人女真哪怕人多,也不是海西女真,与兀良哈人的对手。
至于海西女真?
更不用说,日出而息,日落而归的海西女真,虽然占据了肥沃的土地,可也因为他们太能干,更因为他们被大明长城拒之门外……
于是,通古斯人、野人女真、建州女真、鲜卑人、契丹人、土着、兀良哈人……大家只要肚子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海西女真!
因为,辽东那个苦哈哈的地方,海西女真最有钱!
大明武勋
第二百四十九章、向着辽东,出发!
整个奴儿干都司,实则仍然继承于元朝,连元朝的驿站制度也一并继承。
奴儿干都司的开设,也建立于驿站制度。
元朝最后一位帝王元顺帝下诏禅让,退出中原之后,曾经横压世界,纵横天下的蒙古各势力,分崩离析。
正德小皇帝每每扼腕叹息。
他对于元顺帝……准确来说,是元顺帝的前半生,充满敬意。
这位大帝,不顾元朝积弊已久,不顾强大的保守势力反对,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以挽救元朝的统治危机,颁行法典《至正条格》,以完善法制;颁布举荐守令法,以加强廉政;下令举荐逸隐之士,以选拔人才。
只可惜,元顺帝仍然败在保守势力手里。
当然,与其说他是败在保守势力手上,不如说是败在自己最终妥协,败在自己懈怠朝政、贪图享乐之上。
但这位帝王,于下诏禅让的最后时刻,没有接受保守势力谏言,对诸夏文明来一场彻底摧毁,焚烧古典,拆卸建筑,而是让大明完整接收了北平,甚至奴儿干都司,这让朱厚照心折不已。
就他自己来说,倘若他处在亡国之际,要写一封禅让书给对手,甚至帮对手保存典籍……小皇帝自问,他可能真没元顺帝那么广阔的胸襟。
但也正是这份诏书,让小皇帝如获至宝!
他还据此,找到了一条无比重要的线索,若是他能依据线索,完成这项前无古人的壮举,什么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必然会被他超越!
“侯爷请坐!”
但凡没几个人的时候,小皇帝也不在乎形象,笑眯眯地拉着张浚坐下,二人闲聊起来。
桌子上,是偌大的辽东地形图。
自从上次刘大夏将会议室破坏之后,小皇帝召集大臣,便再也没有去过,而是改成继续御书房。
这段时间,小皇帝大朝会也没怎么开,虽然重要的奏则他一定会看,但包括大小经筵、大朝会、夜朝会等一系列重要场合,都很少去。
为的,便是这份地图!
地图上,清晰地呈现出辽东的一切。
自北海(现今的鄂霍次克海)伊始之极北,囊括大小兴安岭,西至西伯利亚,东至库页岛,南至大明长城段(后被清朝拆毁),均属于大明的奴儿干都司。
长城再南方,也有一部分女真人势力,比如一部分海西女真人,一部分汉人,一部分建州女真。
此时,大明最主要的驻军之地,便是山海关。
对于小皇帝来说,要要辽东经略好,远远不止是这片黑土地这么简单!
这片土地上,有未来最需要的石油田,有最丰富的天然气田,有铁矿,有诸多稀有矿产……最重要的是,除了黑土地之外,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巨大的金矿!
甚至,小皇帝可以丝毫不稀奇那些海东青、貂皮、马匹、珍珠,但黑土地、金矿、石油蕴含之地,他不但要拿在手里,更害怕万一子孙无能,丧失这片宝地。
所以,他为此准备经年,哪怕草原上鄂尔多斯那片露天铁矿,他也并不怎么在乎。
可以这么说,于草原,自从宣府之战以后,他就没怎么在草原上花心思。
他唯一花的心思,就是用钱去购买,然后把产品再变成钱,再卖出去,再买牛羊马匹。
但对于辽东,小皇帝考虑得深远无比。
他准备,不但要尽驱兀良哈的势力,更要将临近此处的喀尔喀、永谢布、察哈尔,统统拒之门外!
为此,小皇帝准备学秦始皇,修长城!
北至小兴安岭边缘,西至嫩河流域,北段向东入海,西段至嫩河并入大明长城段,形成一个完整的闭环。
这也是他,一定要拼命造船的原因!
因为,此际的辽东,不但大雪经年弥漫,诸多地段道途崎岖,又有诸多原始森林,遮天蔽日。
但从天津港也好,杭州湾也罢,甚至哪怕从缅甸而来的巨木、粮食,通过海运,可以直接到达一个地方!
海参崴!
一个他每每想起,就痛彻心扉的名字!
不但是海参崴,他要于库页岛,也要大兴土木,于第一段长城建设完成之后,再次修建第二条长城!
没办法,在这个时代,小皇帝也吐槽自己,除了修长城,他还真无他法!
可是,修长城是值得的!
大明用青砖、石灰、糯米水、鹤顶红修筑的长城,不但千年内不会有蛀虫,甚至不怕地震,可以防御一切攻击!
当然,只有这些,让继承人对此地感兴趣,是不够的!
他还要将此地,依托京师周近的经济,将辽东打造成物产丰茂,经济发达之地,打造成一个税赋重镇。
只有利益,加上政策倾斜,才能真正让此地,永远是大明的版图。
“辽东候请看……”
张浚,已经被改封为辽东候。
正德小皇帝正要说话,他的手指刚刚指向丹东,就霍然停止,眼光,也投向了御书房之外。
薛翰、顾雄、王镇、方继藩、毛锐、杨虎、刘惠……包括刘健、李东阳、杨廷和、王鏊、焦芳、王琼、韩文、武清、王懿、張懋、徐永宁、朱晖、顾仕隆,以及刚刚赶到京师的王华,与一个被小皇帝抢了大功的后世圣人,王守仁,联诀而来。
小皇帝双手一摊,道:“看来,朕的御书房地方不够,还得移驾大会议室才行。”
幸好,对于皇帝来说,刘大夏只是打烂了一张桌子而已。
刘瑾这个眼眉通透的家伙,一早就将桌子换了。
诸多人到了大会议室,待上了茶,小皇帝就开口说话。
“今日,朝堂文武大臣齐聚一堂……”小皇帝双眼依次望过去,徐徐而道:“五军都督府、兵部、边军、内阁、鸿胪寺、刑部、户部、吏部、工部……连兵部与礼部,都派了代表。”
“今日,亦是朕自登基以来,最重要的一天!”
“至今日起,大明是国运昌隆,是升腾日上,是国运渐衰,都在诸公选择!”
众人不敢怠慢,俱泛起郑重神色,刘健一改往日极少发言的作风,而是侃侃而谈,道:“吾皇圣明!”
“有天可汗在,开疆拓土,一往无前,俱在今日亦!”
就连李东阳也大赞:“臣尝闻刘公盛赞陛下,陛下竭蹶而誓之,雏幼而行之!陛下安奉祖先,得天之命,得主势之强,人才之聚,民心之深,行法之正,力量之全……陛下至三岁伊始,便喝牛奶,习骑射之术,勤练武技,及至今日,莫说其它,光是武道一途……”
“怕是古往今来,无论秦皇、汉武、唐宗,俱不能及陛下万一!”
第二百五十章、不会演戏的武人
大明文武的精气神,忽然就上升了一个台阶,诸多人都没发现这个变化。
当小皇帝笑嘻嘻地接纳了刘健、李东阳的点赞,众人才反应过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洋溢着笑容,便连文武之间的隔阂,也少了许多。
但在座也不乏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原因——兵部刘大夏被拿下之后,皇帝陛下一直不曾挑选新的兵部尚书人选,而是就这么搁置着,这里面要说没有为武人撑腰的味道,任谁也不信。
但这个时间点刚刚好!
大明正值国力腾飞之际,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找皇帝陛下的不痛快。
比如,内阁虽然提了几次,但小皇帝一直保持沉默,被逼得急了,小皇帝就开始和内阁算账……结果,内阁粗略一算,发现一年下来,至少可以多近四千万两白银。
内阁哪里还有心思去争论兵部的事情!
刘健、李东阳最近生怕小皇帝来插手,有了这么多钱,一个劲拉着韩文做规划,想要在退休之前捞一大票政绩。
小皇帝得知以后,莞尔一笑,心道就这点银子,就让几位大臣差点哭了鼻子,要是往后每年上亿,甚至上十亿两白银,又该如何?
小富即安,小皇帝最怕这种想法!
故而,小皇帝不停使手段,变着花样催,逼着刘健为首的几个大佬,目的就是要让他们把钱花出去。
可风声这么一放,刘健差一点老泪纵横……皆因,大明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就说陕西的马政,杨一清磕磕巴巴,就为了两万银子,差一点就跑来京师。
不过,是真的多!
比如,小皇帝虽然出钱疏浚黄河,植被黄土高原,可一些道路需要修缮吧?一些涉及到当地的费用,总不能全部让皇帝陛下出吧?
再比如,陕西一直以来,粮食不断减产,土地不断荒芜。
这里面固然有连年大战,从而导致榆林之外变成荒漠,可也有缺水之故;刘健等人也想学小皇帝大兴水利,于陕西多修几条水库。
这都是天量的银子!
因为,小皇帝前段时间,不但再次强调了永不加赋,还将陕西的徭役直接免了;至于其它地方,要么穷苦地方减免十年八年,要么直接降低至一成。
小皇帝一句话,徭役之苦,累及国运;故而,现在要去找工人……一句话,请发工资!
哪怕是最低的工钱标准,也是天文数字。
更遑论,宁夏镇需要修缮长城,嘉峪关外东察合台蠢蠢欲动,哈密战乱又起,需要军备物资怕也不是小数目;广西羁縻卫,又出了问题;云贵蜀的土司,隐隐约约有不安分的迹象。
还有,小皇帝提议扩大各地童生、太学的编制,建议多修塾学……又是一大笔钱!
刘健一算下来,竟然得出一个让他自己觉得荒谬无比的结论——商税,收少了!
他最近一改往日气度威严,反而学起了不耻下问,平易近人,朝廷内阁首辅大人,不惜放下脸面,全没有往日下班,不见任何同僚的作风,私底下和李东阳、杨廷和沟通了好几次。
几个老家伙,在商税方面使劲动脑筋,一边又把主意打到了小皇帝的钱包。
小皇帝眯着眼,脑袋瓜里念头一转,就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嘿嘿,刘公这是着急了啊!”
“话说,朕最近收刮了这么多银子……算了,让他们再急一会!”
小皇帝脸色不变,等众人都坐好了,又再次开口说话。
“朕今日与诸位定个基调,凡诸夏领土,若有失,后世子孙当励精图治,以光复河山为第一要务!”
“诸位,可有异议?”
韩文踌躇少许,似有话说,却被李东阳一把摁住,还挨了李东阳一记死亡之眼。
小皇帝心中暗暗笑了一下,不由得对儒家又多了一分鄙夷,这种政治正确兼伟光正的事情,哪怕只是喊喊口号,儒家都要来上一句劳民伤财。
以小皇帝对韩文的了解,此公也必然是做如斯想。
但小皇帝不甩他,装作没看见,而是继续说话:“既然如此,此议作为国策,改日大朝会宣布罢。”
众人纷纷点头,小皇帝把手一指墙壁上偌大的地图,又再次指指桌上辽东的细致地图,继续道:“今日诸位来,大家心中早有定义……辽东!”
“此乃彼年燕国镇戎旧地,先秦辽东郡,大隋安东都护府,亦是盛唐故土!”
“大明至开国以来,先后直辖、羁縻,撤销奴儿干都司……今日辽东,民不聊生,起义不断,内忧外患,流离失所……疫疾大起,朝发夕死,百姓惊逃,城为之空,人易相食,草木俱尽,土寇并起,以致于黑土化为大荒,死人弃孩,盈河塞路……”
小皇帝满脸沉痛之色,两行清泪不由自主流淌了下来。
“其与诸夏同文同种,朕每每念及于斯,痛彻心扉,不能自已……”
“故,朕……”一通沉痛的表演完毕,小皇帝正要再来一场高亢激昂的士气激励,眼光飘过之际,却见到诸多武人……哪怕是张浚,又或者王镇、顾雄、方继藩、毛锐、杨虎……统统是一脸诧异之色!
那副神情分明是说,陛下,您不是老嚷嚷着辽东黑土地能活人无算,赶紧给俺们布置任务,俺们想开片都想得快要急死了!
小皇帝心中,顿时生起了一种——和狗打了一次“野炮”的“忧伤”,对这些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脑瓜子一根筋的武人,极其无语。
他的眼光飘过,再看到刘健、李东阳、杨廷和、王华、王鏊、王琼……只见人人脸有悲色,双目赤红,眼看泪滴就要夺眶而出。
小皇帝心中暗骂,一群狗东西,难怪斗不过文人……哪怕你们稍微装个样子,假惺惺哀痛一番,都好过你们马上要上战场,捞军功,来得聪明罢!
你们即便不会装,总懂得学,懂得观察罢,看看那些文人……装得差点连朕都信了!
可惜,这番怒其不争的心思,小皇帝还不敢表露出来。
“故,朕意纳辽东版图,撤销羁縻卫,凡辽东各族,一应改土归流!”
“鉴于辽东异族并列,风俗不同,语言不通,道途崎岖,大雪封天,故朕意辽东各部,愿意迁徙入草原者,允以地盘……”
第二百五十一章、辽东方略
小皇帝的核心,就是改土归流,编户齐民!
对于这片黑土地,他决定不讲任何道德仁义!
配合的,就按照朝廷的规矩来,少不了给你分地,帮你建一座小屋,至起码不会让你挂蛋。
但要敢摆谱的,嘿嘿,就对不住了!
当然,从军事角度,小皇帝干的是关门打狗的生意,通过修长城,将此地与外界分割开来!
关起门来狠整一二十年,就不信不能把此地趟不平!
为此,小皇帝决定,将诸多“恶贯满盈”的小霸王,除了张破虏、顾雄、薛翰之外,将顾渊、顾烈、朱骐、徐光祚,以及众多勋贵子弟,官宦子弟,但凡性情暴躁,有动辄开片打架经历的家伙,统统丢去辽东!
让这些家伙去发财!
军事上,修建长城边防,由张浚镇守辽东,兼各地分镇;政治上,改土归流,完全汉化,委派儒生入境;且同时,迁徙两三百万流民;经济上,辽东的人参、貂皮、鹿茸、珍珠……兼沿海属于极其纯净的冻水资源,海产极为丰富。
甚至,小皇帝这一次将辽东金矿、铁矿的开采权都让出来,朝廷按照年度收费即可。
保证会有一堆人哇哇大叫!
但小皇帝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事先已经让刘瑾准备好了好几个“皮包公司”,由山西何长生牵头,给了二十年的独家经营权。
也就是说,只有这些人,才有从辽东去采购一切原材料的资格!
当然,那些做单帮买卖,一人走千里的独行客,小皇帝也不在乎!
只要能吃苦,只要你脑瓜子好使,愿意去辽东闯荡的,小皇帝举双脚欢迎!
小皇帝很早就吩咐过顾渊、顾烈二人,令二人广募好手,组建辽东捕奴队!
不错,这才是小皇帝的狠招!
辽东势力复杂,哪怕是大明从小兴安岭边缘,与嫩河流域修了长城,但辽东除了平原之外……可以这么说,大雪封天之际,别说去抓人找人,去开片,连行动一步都困难!
但民间资本组织的力量,就可怕了!
小皇帝可是听说过无数次印第安人悲惨的历史,洋鬼子们抓一个多少钱,然后卖给大地主去修庄园,开山挖坑,修建铁路……
正好,黄河要疏浚,要植被,兼刘健正在商讨组织修水库,小皇帝更要修几条至东向西的直道,光靠大明子民怎么行?
只有奴隶!
一部分可以从兀良哈征战而来,一部分就可以靠辽东抓捕。
小皇帝二十两银子一个,哪怕辽东有一千万人,都能给抓光了!
至此以后,整个辽东全部是讲汉话的人,还怕不能管理好?
当然,小皇帝是仁慈的,是伟大的,是光明的,是正义的,这些阴暗的东西,完全是顾渊、顾烈的主意,是焦芳……是皱着眉头,就差哭出来,已经深深知晓自己和内阁无缘的焦芳,出的主意!
同样,这些话也不能说出口!
“朕拟,于长白山极东,设立三合府,于此地修建卫所,修筑新城,修直通海参崴之直道;中原内陆资源可通过海运,至天津港出发,沿朝鲜,行北海,达海参崴港,继而到达三合府。”
“鉴于三合府处于辽东黑土平原第一极,兼为物资周转重地,此地不但要修建通往海边的直道,更要修建一条通往嫩河之直道……考虑嫩河各段结冰……唔,哪怕一年只是输送一两次物资,也能保证边防所需,是值得的!”
小皇帝眼望众人,问询道:“诸公意下如何?”
刘健老成持重,立即先肯定了小皇帝:“陛下设立三合府之意,乃是理所当然。”
“只不过……”刘健对于修水路,却有些意见:“陛下,漕运直道,会不会过于浪费?”
小皇帝内心暗笑,他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
鉴于辽东经略的时机突兀出现,打乱的,不止是小皇帝。
是整个大明朝廷按部就班,徐徐图之的进度。
说穿了,就是大家都知道朝廷要花大价钱经略辽东,此处不但有天大的商业利益,更有无数的政治利益。
于是,大家都想插一脚!
自从提议开始,有关辽东的提议奏章,如雪花般飞入内阁,内阁在此事上也一个不落,统统呈入御书房。
偏偏,可以摆满整个御书房的奏章,小皇帝一个都没看!
为此,他连大朝会都懒得去,只拉着内阁以及六部几个大佬们,“闭门造车”!
对此,刘健当然有不同的意见,至起码小皇帝闭塞门路,不听劝谏,就让他不乐意。
要知道,他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都把每个奏章看了一遍,小皇帝一个没看,让他极为恼火!
他又怎会明白小皇帝的心思!
诸位大臣想的是,通过山海关,徐徐图之,逐步迁徙民众,并出榜安抚已经居住此地已久的兀良哈、女真各族。
哪怕是事有不成,也能退回来,以保障大明主力不失,国库不损!
可是,有一个数据,小皇帝没给诸位大臣看!
他先前于户部安插了账务,得出了一个简单的数字,大明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七千万之巨!
也就是说,加上隐户,大明的人口绝对超过了一亿人!
在这种情况之下,若遇上天灾,会发生什么?
会导致土地兼并,高利贷,这些被他深恶痛绝,被他往死里打压的恶件,再一次全面浮现。
而且,来势会更加猛烈!
那些巨室豪族,更会悄咪咪蓄养奴仆,从而导致他根本无法解放生产力!
刘健几个没有算过这笔账,小皇帝却是清楚知道,于人口愈发扩张之际,天灾时受灾、死亡的人数,也会呈指数级上升!
比如,大明只有一千万人口,倘若来一场大蝗灾,或者来个大旱,以及倭寇登陆,至不晓得何处带来的瘟疫,可能最终只会死亡几万人,或者最多十来万。
但大明若是七千万人口,在封建时代,农业社会,科学技术得不到充分发展的时代,绝不是只死亡七十来万人这么简单。
就说把崇祯弄死的瘟疫,短短十来年间,减少了至少两千万人口!
这是何等可怕的数字!
而且,想要将辽东土地纳入国家,哪怕小皇帝命还长,他也觉得不够!
第二百五十二章、两亿白银
小皇帝偷偷摸了摸发硬的脸庞,再次摆出笑吟吟的表情,道:“刘公安心,朕令大德银行拨付两亿两白银,兼有兀良哈承诺十万奴隶……朝廷只需保证粮食供应无虞,便不至于耽误工程进度!”
这一刻,大家都呆了!
小皇帝一出口,就抛了一个王炸。
两亿白银!
小皇帝也很无奈,他看了目瞪口呆的刘健一眼,心里哀叹,这本来是他应该晚一点才抛出来的价格,但今日诸位文臣来势汹汹,生怕小皇帝要花国库的银子……
锦衣卫报来的消息,刘健几人于昨晚,在李东阳府中商议经略辽东之事,大家一致给出建议,国库最多挪五百万两出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多!
锦衣卫汇报之际,小皇帝听得好笑,他可以想象到几个老头吹胡子瞪眼睛,一板一眼,商议着如何劝谏自己不要大手大脚,该如何勤俭节约……可小皇帝也很委屈,老子从登基到现在,龙袍都只有一件,平常也没穿华服,偶尔出巡还穿个麻布掩饰,在你们心目中,朕是一个奢侈的人?
对了,是朕太有钱了!
是以,朕再如何装腔作势,于几位大佬看来,都是样板工程。
本来,昨晚小皇帝还想和几位大臣斗一斗,争一争,非要国库出个五百零一万银子不可,可一看到几个正襟危坐,气势凝重,却又畏惧于小皇帝威严的大臣,他忽然就心软了。
算了,朕不和你们斗,朕钱多!
反而是刘健目瞪口呆,口水差一点就打湿了胡须,刘健呐呐道:“陛下无需国库出钱?”
“嘿嘿!”
小皇帝笑起来,笑容中颇有深意,道:“朕暂时还有点私房钱,又找几个商贾化了些缘,辽东经略之经费,倒也差不了多少。”
李东阳眼色古怪,他立即就反应过来,抢着所有人前面,立即道:“如此甚好,辽东经略,有陛下操劳经费,最好不过!”
小皇帝委屈地看着李东阳,半晌才幽幽道:“李师傅……朕借的钱,也是要还的!”
李东阳喜笑颜开,才不信小皇帝的说辞。
他算是为数不多,看着小皇帝长大的人,怎会不晓得小皇帝的精灵古怪,又怎会看不到小皇帝近些年的赚钱能力。
这个现实主义者,特意去找了王琼,他还记得王琼酒后说的话。
“李公担心陛下没钱?”
“大德银行……五十亿资产应该没问题罢!”
李东阳彼时瞬间石化,他的脑袋里,忽然就出现了小皇帝看似胡闹,实则算计到骨子里的事迹。
便好比和鞑靼人做生意,鞑靼人卖的羊皮,五十文钱一张,可小皇帝派出的人手,会指着羊皮,硬是掰出羊皮无数缺陷。
比如羊皮有豁口,有虫,太臭了,太小了,太大了,发霉了……总之,世上一切可以压价的方式,那些小太监们都门清!
但是,当织造局做工之后的羊皮袄子、羊毛衫、皮靴,一些被做成精美的衣衫,竟然卖到了上千两金子。
李东阳是亲眼所见,朝鲜信任大君李怿,一次性就给自己的大臣们采购了数千件!
他更知道,这些奢侈品,于小皇帝的会所,于南京,于江南,几乎成为人人哄抢的高档商品!
没得说,因为小皇帝主动缴纳了商税。
所以李东阳对此一清二楚!
可这只是小皇帝其中的一个赚钱手段!
于洪武、成祖、宣德帝用来享乐的织造局、丝织监……小皇帝为了赚钱,把尚衣监、尚宝监、尚膳监的各个太监,以及专业匠人,连同五常寺的光禄寺,都给委派了出去。
这些机构,汇同皇庄、工部的专业人才一起,创造的财富,不但供应了边军、京军的装备、武器,更是于各地开展生意。
茶叶、瓷器、酒楼……尚衣监给皇家做衣服,竟然被小皇帝弄去制作羊毛衫;尚膳监的专业人才被弄去开酒楼,尚宝监的专业人才被弄去雕刻翡翠……谁还是小皇帝的对手!
这一些,李东阳一清二楚。
可是,小皇帝的下一句话,让李东阳石化了。
“朕本拟,国库出具一千万两,可以于辽东各族生意,占个一成份子,朕另外拨付一千万,再多给国库一成份子。”
“如此看来……”小皇帝拖长声音,声音里似有惋惜。
李东阳的心提了起来,王琼脸色大变!
刘健差一点就要哭了!
在场的,没有一个文臣心里好受!
先前,小皇帝派人找寻商贾合作,以商贾出资为九,获利为一的条件……结果,除了几个山西老抠门,外加刚好入京的蜀王,以及云南沐昆为代表的资本之外,山东的、河南的、江南的……竟然没有一个有钱人愿意合作!
小皇帝一怒之下,喝令朝廷之后经略,统统不予除山西、蜀中、云南之外的商贾合作,更是给了本次合作者一个天大优惠。
将一成获利,调高至了两成。
为此,搞得何长生欢天喜地,拍着胸脯道:“陛下,三合府通往嫩河、牡丹江、黑龙江几条直道,交给微臣罢!”
是的,何长生现在是有资格称臣的,他已经被小皇帝封了个伯爵。
何长生说的其中一条,便与小皇帝先前所言相吻合。
但现在,李东阳喘着粗气,使劲摁着胸口,努力开口说话,道:“臣明白了,国库出具五百万两,一点问题都没有。”
刘健、杨廷和、王琼,纷纷点头,一群留着老长胡须的大官,竟然把头点得和小鸡一样神似。
“呵呵……”
正德小皇帝的确是心软了,温和地说道:“朕亦知晓,国事唯艰,诸公节约至上,亦是心忧国事,这份钱……朕出了!”
“刘瑾,你记好!由朕之私库里,拨付一千五百万两,用于经略辽东。”
刘瑾点点头,眼里有一丝丝心疼之色,但仍然很好地掩饰了,记录的小本本平稳如常,没有一丝抖动。
小皇帝继续开口,道:“诸公勤俭,朕心甚慰,只不过……”
声音忽而变得激昂,小皇帝大声道:“诸公可知,今日五百万两,已超越往年一年岁入。”
“可往后呢?”
“商事愈发发达,粮产今明两年必然会增至新的产量!”
“这种情况之下,朝廷的税入,莫说除去粮税之外会增收两千万两,便是两亿……某一天达到十亿,也并非不可想象!”
“诸公,须知钱留在账上,就永远是个数字!”
“银子只有花出去,才能创造更多的财富!”
第二百五十三章、小皇帝的试探
????银子花出去,才能创造更多的银子,这是朝廷诸公懵懵懂懂,似懂非懂的道理。
????这个年代,大多数人是没有什么理财、投资概念的;财不外露,才是这个时代奉为圭臬的真理!
????于诸多人看来,有了银子,就应该藏起来,或者存起来;床底下,花盆,柜子里,或者挖个坑,修个地窖,都可以藏银子。
????甚至,被窝里也可以放一点,晚上睡觉之前和小妾爱够了,然后再数着小可爱入梦,岂不是非常愉快!
????可小皇帝不同,他自从有钱之后,就一路钱变钱,变着花样弄钱!
????其手段之多,之复杂,让朝廷诸公看得眼花缭乱。
????往年,哪怕是成化年间,朝廷税赋收入顶峰时,出去粮之外,亦不过两千万;之后一路下滑,到了弘治末年,已经跌到了不足三百万两。
????刘健把商税一收,哪怕只是收了皇帝家的,竟然就收出来了两千万,让一群白胡子欣喜若狂。
????这个时候,小皇帝不失适宜为大家画了个饼!
????年入过亿!
????这一刻,刘健颤抖着手,只顾着摸胡子,差一点就扯下来了;李东阳的心,砰砰直跳;王鏊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合上……最激动的还是韩文,他忽然就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活在了狗身上!
????有这么多银子,京师至天津,天津至济南,西至西安,南至南京,是不是黄河的后续款项足够了,是不是可以把路好好修整了,是不是可以修多几道桥?
????几个老头子,浮想联翩!
????对于这几个老头来说……除了焦芳之外,其他人和小妾也就偶尔爱几回,哪怕十七八岁的小妾再细皮嫩肉,老头子们也有心无力!
????可搞搞政绩,青史留名,老头子的心大得很!
????力气,也忽然就有了!
????小皇帝暗暗一乐,现在的朝廷,几乎被他玩成了传销,不管是几个老头也好,还是那些武将也罢,一个不乐意,就要来找他洗脑。
????打一通鸡血,然后个个斗志昂扬!
????“此事暂罢,待后面方议,朕刚刚言及第一个府城,接下来朕要讲第二个……”
????“除三合府之外,朕定于黑河森林,嫩江哈达阳之处,建立黑河府。”
????“朕拟,于此地修建卫所,修筑新城,鉴于此地无论是距离山海关,亦或者三合府,均属于距离超远,且处于路途不便之地,故就地取材,引黑河之水,以为民生!”
????“此地,作为东北屏障,可北援兴安岭,南入嫩河,西入草原,无论兀良哈、察哈尔、卡尔和,亦或者达延汗的本部,于此地大修城池,为东北平原之重要第二极!”
????小皇帝指着地图,细致解释道:“此地至京师,至山海关,朕拟修建一条约三千里之驰道……”
????见诸人面有异色,小皇帝提高声音,道:“此地不但是拒敌于东北黑土之重要战略点,亦是连接东北平原内部的支撑点,同时,朕打算于兴安岭之外围,修建第三座大型
继续阅读!城池,兴安岭府!”
????“如此一来,三合府、黑河府、兴安岭府互成犄角,可北拒敌通古斯,西拒敌鞑靼人,东入海洋。”
????“某日,穿越森林,发展库页岛,向西向北经略整个西伯利亚,北海,西至苏武牧羊故地贝尔佳伦湖,都能以此为据点。”
????“当然,三地之中除三合府之外,黑河、兴安岭距离京师数千里,之中,可令有实力之商贾筑城,朝廷提供一应庇护……”
????人人都竖起了耳朵。
????这场会议,终于说到了重点。
????于众人想来,辽东虽然于宣德帝撤销了奴儿干都司,可成化帝却又加大了经营力度,到了弘治皇帝时期,虽然羁縻卫所不受控制,可在朝堂大力干扰之力,与朝鲜连横合纵,当地始终没有发展出强大势力。
????所以,以大明兵强力壮的今日,征服辽东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更遑论,辽东最大的变数——兀良哈人,已经被陛下打发去了西边!
????变成了陛下的打手!
????故而,辽东由羁縻变直辖,这里面牵扯的道道就多了。
????单就对于诸位大臣来说,有小皇帝数亿银子打头,这片地方怎么都能发展起来。
????之后,大家怎么在里面发展,家族于之中能有什么好处,是大家分外关注的大事!
????小皇帝对此,也并不怎么介意!
????与其让江南一群不听话,老叽叽哇哇,又小富即安的家伙来占便宜,还不如便宜自己人!
????“朕不介意诸公家族介入经营,但此例一开,将对国家后患无穷。”
????“故而,诸公给朕一个建议罢!”
????众人都不敢开口!
????或者说,没人敢轻易开口……说白了,但凡敢第一个开口的人,要么功成名就,富贵万代,要么……很大的可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这不单是文人轻商的风气,更是官员不得营商的规矩!
????哪怕小皇帝金口玉言……可小皇帝的后代会怎么想?下一代的辅政大臣,又会是怎样的政见?
????说得不好听,大家也不缺这碗饭,没有辽东,大家不会饿死,就是少赚一点钱,但有个万一,很可能就是全氏覆灭的结局。
????杨廷和第一个开口,道:“陛下,政商分离,乃是国策,此例不宜开!”
????众人心中暗骂,杨廷和你个臭狗屎,王八蛋,装模作样的混球,你丫一族全部在西南,云南、贵州、蜀中……你丫有多少田地,当我们眼瞎?
????你个狗东西嫌地方远不愿意来,可我们愿意来啊!
????骂得最狠的是焦芳,老焦双眼突兀,眼珠子瞪得浑圆,差点就要扑上去抓住杨廷和,大咬一嘴。
????小皇帝居高临下,把众人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也很矛盾!
????他既愿意大家分润一些,又极度不愿意!
????作为皇帝,他当然希望跟随他的部下,能分润一些好处……因为,辽东太大了!没有诸多势力,没有更多的
继续阅读!人口进入,没有更多的资金进入,光是迁徙百姓,实则存在极大的隐患!
????中原百姓,自从劳什子的独尊儒术之后,就被强行变成善于耕,而不善于战!
????要想让迁徙进入的百姓,和卫所一样屯田,闲时种田,战时操兵,根本不现实。
????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变得和其他卫所一样!
????但辽东足够丰富的资源,若是无人来开发,说不定某天就会被人放弃了!
????比如在某个时空,满清的龙兴之地,竟然都变成了别人的领土。
????但让世家、官员们占据一笔,小皇帝更晓得此事的可怕!
????这些人,会用尽手段,只会掳掠资源,会想尽办法去敲诈,去破坏……他们绝对不会重视建设!
第二百五十四章、恐怖的野人女真
正德小皇帝心若明镜,灵台清明,一一观察着诸多人的态度。
但小皇帝没有失望!
他虽然既不想他的文武大臣,不要穷哈哈过日子,却真不想这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从而将辽东变得糜烂。
可是,这种话他怎能说出口!
但有人帮他说,大明……应该该弘治皇帝影响了十八年,大明终究还是有真正的政治家!
刘健、李东阳!
二人目光清明,一丝一毫的贪念都不曾有。
刘健霍然起身,沉声道:“陛下,此例不可开!”
李东阳也施施然起身,他的声音里有着无限欣喜,既欢喜于小皇帝非心性凉薄之人,又欣喜于他相交几十年的老友,终究是理想、抱负,战胜了贪欲。
“陛下竭蹶而誓之,雏幼而行之!”
“陛下至三岁起,就晓得誓言驱除鞑虏,喝牛奶,吃牛肉,练功习武,吾等岂能不如三岁稚童!”
“陛下,此乃国策,老臣不同意开此例!”
铮铮铁言,振聋发聩,李东阳的朗朗之语,不禁让所有人沉思。
小皇帝老怀大慰,心里升起无限喜悦……朕,虽然不喜欢这几位动不动就“不得妄动兵戈”“陛下合该勤于政务”,但事实证明,儒家仍然有君子存在!
哪怕如李东阳这种现实主义者,也不乏为了目标,而坚定地拒绝诱惑。
旋即,王鏊、王琼……一应武人,除了焦芳之外,统统都站起来,坚定地道:“陛下,此例不可开!”
王鏊先前正在思量辽东撤销羁縻,改为直辖,该如何制定法度,脑袋一直在盘旋,故而竟然被刘健抢了头筹,心里正有些不忿,见焦芳仍然懒洋洋地,不由大怒:“焦乌头,些许银钱,望了本职耶!”
焦芳也大怒,劳资和你姓王的能比?你丫姓王的,哪怕几辈子不干活,都不缺吃穿,老焦家现在就千亩薄地,诸多人穷困潦倒,儿子都快不认我这个爹……就你们一群王八蛋说的好听!
更何况,劳资什么时候贪污过,劳资什么时候望自己腰包塞过好处……那都是陛下塞的,好不好!
劳资只不过在想几个地点,王鏊你个狗东西就敢污蔑我?
但不等焦芳反怼回去,正德小皇帝把手一挥,给了天字第一号大狗腿台阶下。
小皇帝道:“焦爱卿无须多言,焦氏之状况,朕心知明了!”
小皇帝一手拍着焦芳的肩膀,眼睛环视众人,缓缓道:“诸公放心,焦爱卿……朕替焦爱卿担保!”
王鏊表情一滞,立即偃旗息鼓。
他心中也泛起嘀咕,看来天子第二号狗腿子……要去抢第一把交椅,任重道远!
“先前论及择地筑城之事,朕收回先前之言,此事仍然交由工部负责,具体事宜以待来日。”
“兼考虑驻军,新城地址,原则之一便是不能距离军营太远。”
“倒是具体的改土归流,编户齐民之策,朕想听听诸公意见。”
小皇帝这么说,自然是心中有了主意,且同时也拿不定主意。
因为,辽东人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好歹几百万人口是有的;大军一进驻,此地旧有之势力,比如建州三卫还好说,原本就是接受大明羁縻,朝廷名正言顺接受了就是,再令汉人与其杂居,用不了多久,自然而然就被汉化了。
更至于海西女真,除了语言之外,其行为……可以这么说,海西女真是天然最接近汉族的族群,其无论渔猎、农耕、手工、冶铁……均是师从汉人,大军一去,若是海西女真反抗,那自然就是开片。
但小皇帝想来,海西女真几十万人口,也费不了多大劲。
倒是野人女真,最为麻烦!
这个族群,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东海女真,可他们的习性,却是最合野人二字。
加上,野人女真部落周近,有生女直、乞列迷、女直野人、北山野人、苦兀、吉列迷,连同野人女真逐渐形成的三个部落渥集部、瓦尔喀部和库尔喀部,包括乌素海的流浪者兀良哈人,契丹人,鲜卑人,躲避追杀的通古斯人……都是性情乖张的家伙。
这么说吧,这些家伙吃东西,几乎全部是肉食,而且是生食,饿起来,连族人都吃,高兴起来,男女当众就开始哈皮,完全没有一丝文明,也没有礼义廉耻之心。
在冰天雪地,他们唯一的追求,就是活着,靠吃而活着。
除此之外,他们就是战斗,用石头,用牙齿,用抢来的兵器,用树枝,用想到的一切办法来战斗!
偏偏,他们的战斗力……无论是海西女真,或者是建州女真,哪怕包括兀良哈人,都不想与他们战斗!
这些人,看似哇哇地冲锋,骑兵一个冲阵就可以解决,可他们能以人想象不到的方式,爬过来、荡过来,从马腹钻上来,然后揽着骑士一起死。
其凶悍难缠,悍不畏死,连兀良哈人都头疼不已。
若非这是一群还不曾诞生出社会技能,诞生文明的族群,怕是整个辽东,都是野人女真的天下!
莫说在座诸位将军,就连正德小皇帝自己,一想到要时时刻刻,面对漫山遍野,呼啦啦喊着听不懂的话,吞一口带血的兽肉,再操起狼牙棒乱砸一下,说不定把身边的人先砸死一个,然后把身边人的啃一口肉,喝两口血,再乌泱泱无组织无纪律,杂乱无章冲过来的人群,任你射了十箭,他只为咬你一口,喝你一口血解渴……
小皇帝一想到,就觉得头皮发麻!
野人女真,可怕如斯!
锦衣卫讲起亲自一个场景,那是一个武技大成的锦衣卫,一掌将野人女真脑袋拍成肉泥,正要坐下来歇口气,两人聊聊天。
谁知道,屁股上忽然多了一副牙齿。
那是不曾完全死透的野人女真,用了最后的力气,对准锦衣卫的屁股,狠狠来上一口。
偏偏,如此强悍霸道的野人女真,还不好沟通。
皇宫密录上记录,当年奴儿干都司,一个旗去和野人女真沟通,想要给予粮食,来换取一些交换条件。
彼时,野人女真笑眯眯地接过粮食,然后……
一口咬在士兵的脖子上!
在野人女真的认知中,他们认为凡是活的,能行动的,无论动物,还是人,都是食物!
在他们的食物谱上,人甚至比动物还要靠前!
第二百五十五章、打游击
野人女真,哪怕是成为奴隶,都属于鞑靼人不愿意抓捕的奴隶。
因为,你不知道某个时候,奴隶中忽然会有个人,一口咬掉旁边人的脖子,只为了喝几口血解渴。
你用鞭子抽他,用刀子剁他,他都无所谓。
你以为能感化他,他却把你当做食物!
朝堂诸公也头疼!
面对一个不晓得如何沟通的族群,他们除了吃之外,就是笑眯眯地看着你,令你毛骨悚然。
这种族群,没人愿意打交道!
好在,野人女真于兴安岭范围之内,少得很!
他们居住的地方,是在兴安岭之极北,又或者在库页岛一带,进入兴安岭以南,进入海参崴北方的野人女真,毕竟是少数。
这也是小皇帝权衡利弊,左思右想,最终决定大修五六千公里长城,将兀良哈、鞑靼人、野人女真、通古斯人拒之门外的原因。
否则,但凡不修长城,等冰雪融化,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野人女真就来了。
杀是杀不尽的,赶是赶不绝的……锦衣卫密录中,有这么一句话,野人女真之所以败亡,是因为他们在战场上,也不顾一切地吃;战事结束之后,清点战场之时,发现撑死的野人女真,竟然比被杀死的还要多!
小皇帝打个寒颤,决定将这个巨大的麻烦,丢给张浚去处理。
“此行,三千里辽东,以辽东侯张浚为总镇,自即日起,五年之内,辽东一应事务,除山海关、朝鲜之外,一应事宜皆由辽东侯节制。”
“此行,兵分八路,东行朝鲜边境,平定建州女真部落,由阳武侯薛翰领兵五万,进驻沈阳。”
“由方继藩领兵五万,进军牡丹江一带,目标为海西女真;由王镇将军领兵五万,目标为野人女真,进驻绥芬河一带。”
“辽东侯张浚,领兵十万,至宣府出发,沿红山,至草原入黑河府,就地建设军营、城池……”
“毛锐将军,领兵八万,入驻兴安岭,于当地就地取材,建设城池,军营。”
“顾雄将军,领兵五万,入驻三合府……”
“王琼爱卿,一应漕运事务,由爱卿负责;另外,朕给你找了个帮手,叫做徐焕……”
“焦芳爱卿,一应物资、粮食、军备、药材、武器、匠人,由爱卿统筹,朕令谷大用协助爱卿。”
“鉴于辽东领土广袤,朕于山海关设置行府,亲临此处。”
“故,朝堂首辅刘公坐镇京师,一应奏章,派专人运至山海关;另,王华爱卿初入内阁,便与李师傅一起,辅佐朕处理一应政务罢!”
“至于京畿……朕会带走腾骧卫,神机营由张懋亲自入驻,节制京畿;令白玉入驻永清,张雄全权节制太原、延绥军事……”
一道道命令,如流水般分发下去。
诸多将领也收起兴奋神色,深知这一次辽东经略,并没有那么轻松。
就说薛翰,他领军的,其中一部分还是精锐的羽林卫,可偏偏,整个辽东,就属他最艰难。
他除了后勤援助能直接通过山海关到达之外,要面对的,是在大明百年羁縻政策之下,面对大明与朝鲜双重威胁的建州女真。
光是一个建州三卫,就是偌大的难题。
这个从永乐便迁徙至此的蒙古部落,胡里改部、斡朵里部,仍然不曾丢失蒙古人赖以为傲的骑射,也不曾丢失蒙古人骄傲的武风。
哪怕他们曾经被朝鲜打得丢盔弃甲,哪怕他们现在穷得叮当响,可他们还有建州女真八部的支援。
建州女真八部,苏克素护河部,哲陈部,完颜部,浑河部,栋鄂部,鸭绿江部,讷殷部,珠舍里部,他们的活动区域,东至鸭绿江,西抵抚顺市,南有辽宁县桓仁县境,北达图们江的广大地区。
是以,薛翰不但有可能面对建州女真的群起围攻,还有可能会被朝鲜使绊子!
张浚也会很艰难!
他们不但要孤军千里深入,更要携带农夫、工匠、器械……走一条他们从未走过,既冰雪封天,又崎岖蔓延之路。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面临海西女真的突袭,面临兀良哈残余势力的骚扰,随时要防备鞑靼人大军围困,更要避免成为野人女真的口粮。
以及,通古斯人刚刚被鞑靼人大败,约十多万通古斯人,已经被达延汗驱赶至极东,他们这一路行进,既有可能会遇上。
毛锐也会很艰难!
小皇帝并未采取徐徐图之之策,而是采用了数线并进,在这个没有亲进大明势力的陌生地盘,简直是大忌!
他赖以依仗的,是小皇帝给了他两万精锐,一万金吾卫,一万武功卫!
装备武装到牙齿的武功卫,里面还有三千枪手!
毛锐心里没底,虽然小皇帝说这三千人可敌十万大军……好吧,被小皇帝洗脑成功的伏羌伯之后,在被封为伏羌候之后,便愉快地相信了。
他最为困难的,和张浚一样,是孤军深入,大军后勤难以为继,一切都需要以战养战,丢弃一切的道德感情,只为了活下来,为了成功到达目的地!
焦芳也很难,无论是工匠招募、皮衣、皮靴、毡帽,于冰天雪地能正常使用的弩箭,于大雪弥漫之际能射击精准的步枪,木材的采购,设计,水泥……他还要为家里那一堆“人肉”发愁。
老焦家,一群只会吃喝的玩意,不思进取,不思开拓,只想着躺在床上等死……让焦芳的白头发瞬间白完了!
幸好,小皇帝偷偷塞了些银子给他!
王琼比之焦芳还要头大,他不但要负责国内的漕运,更要督促船队至天津港出发,沿朝鲜,进入北海,同时要防备东瀛偷袭。
光是每天算账,都能算得脑壳昏!
但最爽的,却是杨虎、刘惠!
他们二人并不像上辈子一样成为马匪,也失去了纵横天下的念头。
但二人是感觉幸运的,他们于最困难之际,遇到了太子殿下朱厚照,继而成为太子殿下……现在是皇帝陛下的心腹之人。
小皇帝也对二人放开了各种资源!
不光他们,赵遂、齐彦名、刘宠、刘晨几人,也有了大出息。
赵遂已经先去了山海关,齐彦名在锦衣卫已经当上了千户,刘晨、刘宠两兄弟,也在锦衣卫中当上了百户。
但最出色的,仍然是杨虎,与小屁孩刘惠!
他们近乎被小皇帝一直留在影卫,这个集举国之力供奉的强力机构,在这个机构之下接受培训。
小皇帝给二人的任务,不是领大军出击,而是打游击!
带着数万年轻的,经过特殊训练的,从影卫中脱颖而出的战士,去辽东战场上。
他们也只有一个目标,专治不服!
小皇帝,也偷偷地潜伏在他们之中!
第二百五十六章、虎鞭人参一起炖
从林小莲、高小妞几条白花花的大腿中,艰难地爬出来。
小皇帝觉得这是人生中最艰难的大战!
昨晚他以莫大的勇气与信心,用尽了平生的洪荒之力,可奈何……田是越耕越肥沃的,牛是越耕越累的!
他现在觉得腰快断了!
费了老大力气,小皇帝才爬起来,他头也不回,抓了一件衣服就跑,心里暗暗发誓,朕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第二次!
实在是,这两个长腿妖精,炮架子太迷人,太能整了!
以致于武功天下无敌的皇帝陛下,被整得筋疲力尽!
刘瑾就在外间,等小皇帝出来,两人悄悄就走,一直到御书房,小皇帝通知刘瑾:“伴伴,去通知侍卫,无论谁来朕都不见,就说朕昨晚批阅奏折到了天亮,才刚刚睡下!”
刘瑾笑眯眯点点头,道:“奴才去通知御膳房,为陛下准备点好东西。”
小皇帝刚要硬气地来上一句‘不要’,立即就改了念头,看看四周无人,痛快地答应:“方继藩送给朕的那条虎鞭,加人参一起炖了,去告诉尚膳监,朕武功大进,不怕药力猛,正需进补!”
刘瑾点点头,亲自去操办。
但小皇帝忽然睡不着了!
他自觉这辈子不曾去吃什么虎狼之药,也不曾吞食金丹,更是勤练身体……可就算是这样,无论夏皇后,还是高小姐,林小莲,肚子里仍然没有动静!
这让小皇帝很惆怅!
榻上躺了一会儿,觉得酥软欲裂的筋骨不再如先前般难受,小皇帝爬起来,坐在案几前,百无聊奈地翻起了奏章。
刘瑾刚刚安排了好几个小太监监工,立即又回来了。
小皇帝问:“刘伴伴,有锦衣卫的消息传来?”
刘瑾白皙的老脸愕然,指着案几上,道:“陛下,东面还不曾有。”
案几上,一枚乳白色的美女,缕空雕了一支迷你的鹰,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那是锦衣卫有军情汇报的标志。
这是小皇帝设置的新规矩,他不予让太监们插手从中插手,又鉴于锦衣卫入宫廷不便,于是自己做了一批玉佩,令锦衣卫奏报之际,若自己又恰好处于不方便之时,只需将玉佩留在案几之上,他便会第一时间处理。
对应的玉佩,有好几种,其中一种黄色玉佩,便是最顶级的消息,无论皇帝在干什么,哪怕扑在皇后娘娘身上,太监们都必须于第一时间通知皇帝。
这种做法,有效地避免了太监插手锦衣卫,从而让锦衣卫、东厂、西厂单独运行,免得一家独大。
更防止了他们同流合污!
小皇帝顺口就来:“那把西面的拿来朕看看。”
刘瑾从善如流,立即吩咐太监去通知锦衣卫。
很快,来的人是夏助,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皇帝陛下的小舅子,大明最为专业的情报人才!
小皇帝看着夏助,心中泛起满意的情绪,错非是他,换个皇帝还当真无法按捺住大明一群蠢蠢欲动,想要上战场的武人。
他的小舅子,也是其中之一。
至弘治末年的颓废,到如今的振作,一扫往昔阴霾,算是小皇帝最得意的杰作。
“破虏如何了?”
夏助简单行礼,立即道:“兀良哈于哈密与东察合台小作摩擦,在牟斌大人的提示下,他们已经前往开伯尔山口,去往印度平原。”
“嘶……卧槽!”
小皇帝脱口而出,叫道:“他们要去打莫卧儿?”
夏助摸摸鼻子,神色也有些纳闷,道:“看情形正是如此。”
小皇帝把光溜溜的下颚摸来摸去,又怕一个重手,捋掉唯几不多的胡子,连忙松了手,忽然大叫:“朕明白了,必然是破虏那家伙串掇!”
“牟斌带领的部队以侦查为主,兼大明对于西域的情况,了解并不多……再说兀良哈人,他们穷得连裤子都没有,当下最强烈的心思,就是无论见到谁,大抢一票,然后来找朕换粮食换物资……只有破虏!”
小皇帝把手一拍,大叫:“就是破虏!”
“朕告知过破虏,莫卧儿帝国遍地黄金,兼其数千年来几乎就是阿拉伯、蒙古人、波斯人、匈奴人、大月氏……反正谁都能去印度抢!”
“朕最近花钱多,故以破虏上心了!”
夏助刚开始不明所以,这会变得瞠目结舌,问道:“陛下,去印度平原,应该安全无虞罢!”
“嘿嘿……”
小皇帝怪笑起来。
安全能会有什么问题,这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目前的草原局势,瓦剌人被鞑靼人爆锤得七零八落,早已经远离中原,唯独有一小块地方与大明接壤,鞑靼人又被自己爆锤,现在连红山都不敢轻易踏入,东察合台刚刚内乱,哈密连番大战,恰是处于最虚弱的时机。
无论兀良哈去抢谁……可以说,其实没什么好抢的,老早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但是,莫卧儿不一样!
光是莫卧儿帝国的王宫,只要扣一层地板下来,财富就足够了。
足够到……张破虏他们,想把财富运输回来,会累个半死!
而且,此行可谓一举两得!
既摸清楚了开伯尔山口与印度平原的地势,又弄清楚了西域的情报,何乐而不为!
等大明缓上几年,辽东生产了足够的粮食,大明还不是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再说……小皇帝对三哥们讨厌得很!
一群用手擦屁股,拥有恒河水神庇佑的家伙们,不知道天高地厚,提前教训一通也好!
关键是,以往鞑靼人去抢,都是抢一些明晃晃的东西,除非金银,否则这群家伙压根不晓得宝贝的珍贵!
可牟斌带的人不一样啊,有矿脉师,地质鉴定师,匠人,会计……以及形形色色的人才!
小皇帝心里期盼起来,哈哈大笑。
“他们要是去找哈萨克汗国,又或者去找东察合台,哪怕是衰弱的瓦剌人,朕都会有些担心!”
“可要是进了开伯尔山口,那里就是一马平川的印度平原……那群只会用擦屁股的手抓饭的家伙,连个城堡都修不好,会有什么事!”
“大家放心,不用担心破虏那个好运气的家伙,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辽东罢!”
小皇帝又问:“各路大军,连同海船,已经出发了罢?”
夏助打了个眼色,然后把头颅深深埋下去,道:“都已经出发了,杨虎等人……也已经到了山海关。”
第二百五十七章、天下无敌腾骧卫
小皇帝想了想,对刘瑾吩咐道:“朕悄悄离开京师,你去通知内阁,一应读书人由皇庄出资奉养,科举之事,留于明年开春罢!”
“皆时两科并齐,加大录取!”
小皇帝又对夏助道:“令锦衣卫传缴天下,通知来年朝廷会加大录取名额,嘿嘿……”
小皇帝又猥琐地笑起来。
科举之事,至从弘治皇帝驾崩之后,就被他一拖再拖。
为此,刘健、李东阳、杨廷和诸人,都有老大意见。
偏偏,小皇帝笑嘻嘻地插科打诨,承诺反正朝廷还有大把用人之处,彼时加大录取名额,众人才算了!
这也算是小皇帝给诸位大臣挖的一个大坑!
他从礼部抢了科举诠释权,凡是有举人上京,锦衣卫就立即启动评估流程——这个人分析能力如何,这个人判断能力如何,数学能力如何,自控能力如何,情操如何……一直到最后,判定这个人是否合适加入锦衣卫。
又或者,这个人是否合适当官!
之后,再把所有举人赶去学习算账,赶去河北诸地教导各地稚童。
这些举人们也没话可说!
毕竟,朝廷给予的报酬,着实丰厚,既能解决住宿问题,又能解决温饱问题;而且,除此之外,凡是教导出成绩优秀的童生,朝廷明令,于算学考核上一个童生加三分!
也就是说,你能教导出三十个以上,算学优秀的学生,你的算学考核,几乎板上钉钉,会获得一个大大的红批——优!
有了这么个优,只要四书五经不是全然不会,朝廷都会给安排一个位置!
这辈子,都算稳妥了!
故而,各地秀才群情汹涌,纷纷去各地学官处闹事,嚷嚷朝廷加大举人录取名额,为何秀才不得加大?
小皇帝得知,嘿嘿一笑,就再没说话。
他现在已经规定了,这些举人只要获得官身,就自动丧失土地挂靠,从而减免税赋的权力,就等来年开春之后,给天下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些人,这颗一直攀附在大明身上挖肉吸血的毒瘤,正德小皇帝深恶痛绝,为此他已经和内阁斗争了好几次!
现在谢迁退阁,专心修书,多加了一个王华进来,什么时候把王鏊、王琼给弄进内阁,就是他掀桌子的时候!
但现在,他要去山海关了!
“去通知柳一刀,朕要看看他这个腾骧卫新任指挥使的威风!”
刘瑾低眉顺眼,转身就去。
正德小皇帝也稍微拾掇了一下,把尚膳监送来的超级大补汤,呼噜噜几口吞下去,只是很短的时间,小皇帝就大汗淋漓。
果然补得很!
小皇帝推掉小太监递过来的丝巾,直接用手抹了抹嘴,道:“至今日起,朕将进入军旅生活,没那么讲究!”
旋即又吩咐,道:“把汤给母后,皇后……给高贵妃,林贵妃都送一份过去!”
然后掉头出门,再不迟疑。
出了午门,就有一位身材高大的将军,威风霸气,身着明光铠,腰甲金光闪闪,杵着一把长约四米的马槊;将军身后,是默不作声,威风煞气,整齐如一的五千骑兵。
与羽林卫的骑兵不同,腾骧卫不但全部是骑兵,更是从全国精挑细选身家清白、武艺过人、外容俊朗、孔武有力之士!
可以这么说,羽林卫还需要挑选精锐的话,腾骧卫从来不用挑选。
这支天子亲军,从一开始,就担任天子仪仗的任务,也负责天子安稳的任务。
比如彼年永乐皇帝出征,拱卫永乐皇帝的,便是强大无匹的腾骧卫!
腾镶卫之忠心,腾镶卫之待遇,腾骧卫之威风,腾骧卫之权势,谁都比不了!
腾骧卫指挥使,可以自由出入宫廷,哪怕不是他们戍卫宫廷,也有自由出入的权力!
正德小皇帝登基之后,更是特意加大了投入。
盔甲、训练、伙食、饷银……可以这么说,哪怕是豪门巨室,每天吃的都不一定比腾骧卫更营养!
这支重型骑兵,力大无穷,人人双马,当有需要的时候,他们可以脱掉重甲,只保留身上的软胄,顷刻间就会变成另外一支无敌的轻骑兵。
天下间,只有这五千人,才可以说真正武装到牙齿。
他们头顶的花翎,手背的护手,膝盖的长胄……全部使用了镀铬技术!
他们的战斗力,哪怕对手是达延汗的无敌骑兵,或者是羽林卫的弩箭齐射,都可以做到丝毫无损!
他们可以一手长戈,枪挑强敌;他们可以一手执盾,阻挡敌人的所有攻击;他们也可以抽出腰悬的宝刀,劈碎前方的一切!
挂在他们马背上的,是铸造局最新打造的弩箭,破甲弩!
更变态的是,其中数百人,还配备了新式短枪。
便连他们的面罩,也不是以往几横几竖,由几根粗铁丝烙上去,而是采用新技术,由三层镀铬之后的铁丝,层层缠绕而成。
这样一支攻可克天下,防可御无敌之师,才是小皇帝最强大的依仗!
之前,乃是他的驸马姑父担任腾骧卫指挥使……可是,驸马都尉齐世美,也是正德小皇帝最亲近的姑母,仁和公主的夫婿,两人觉得生五个儿子还不够,要给正德小皇帝的老表齐良,还要再多添几个弟弟……
无奈之下,小皇帝只能把柳一刀这个大哈哈抓过来……在没有更好的人选之下,他又不乐意一些勋贵武力低下,干脆选择了自己的徒弟。
至起码,腾骧卫这群骄兵悍将,柳一刀震慑诸人,绰绰有余!
小皇帝从柳一刀手中接过马槊,轻轻搁放在马上,他的一只手,也轻轻地抚摸着这支马槊。
至从打造了这支马槊之后,他原本是嫌弃的,因为马槊的锋刃实在不符合他的神力,他的想法,是越宽越好。
但是,当用久了之后,他不再拘泥于使用劈砍,而是各种花样都来,就对马槊产生了浓厚的感情。
现在让他换,他也懒得换!
“刘伴伴,你去交代了皇庄事务之后,再跟上来罢!”
刘瑾眼泪汪汪地答应,神色极为不舍。
小皇帝不理他装模作样,对夏助道:“辽东经略,朕并没大力推进锦衣卫之力,而是将锦衣卫更多的目光,放置在广州、杭州、崖州湾,你需知,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当有广袤天下之格局,方能成为朕之一臂……”
深深看了夏助一眼,小皇帝无限期盼,都合在一句话里:“好自为之!”
第二百五十八章、葵花宝典
这次辽东经略,光是军队,就开拔了近四十万。
而且,山海关还有十万大军虎视眈眈;京畿脚下,更有永清卫、金吾卫、三千营、五军营、神机营虎视眈眈!
连同宣府、太原,还有一群嗷嗷叫,正处于无仗可打的士兵,对着辽东望眼欲穿。
这场仗,军心正堪用,士气正盛!
山海关距离京师,不过三百公里,但小皇帝也走了三四天;长城之外,张浚带领十万雄军,蔓延边陲,已经跨过了红山,他们已经到达通辽,达到了曾经的辽东郡,古燕国的领地,鲜卑人、契丹人、东胡、室韦的发祥地,也是今日兀良哈人的老巢。
大军未至,兀良哈人就作鸟兽散,张浚并未追赶,也并未去抢掠兀良哈人不曾赶走的牛羊,而是派翻译官上前,与领头的兀良哈雄壮汉子沟通。
那个雄壮汉子满脸通红,说话又快又急,似有驱赶之意,若不是部落里只剩下老幼妇孺,怕是这个汉子已经操起了刀子。
直到翻译官拿出了乌素达的信物,那人的气势才消匿下去。
张浚揪着犹如钢针的胡渣,哈哈大笑:“陛下果然心思细腻,依老张的脾气,直接踏过去就完事了,这下好了,还有人给我们主动带路!”
张浚一路大军,监军的是太监魏彬,鉴于他本来是蒙古人,又执掌过三千营,正德小皇帝就派了他来。
这厮也吃得苦,也享得福,他算是小皇帝几个伴伴当中,和刘瑾最不对路的人,小皇帝生怕这厮耿直一些,斗不过刘瑾,要被刘瑾使个阴招,破坏了太监的和谐局面,可就不美。
于是,干脆将魏彬派了出来。
魏彬也笑道:“吾等是至此入松原,过嫩江,还是一路北行,通过鞑靼人势力范围入黑河府?”
“嘿嘿……”
张浚嘿嘿笑起来。
他手下的兵,几乎都是经历过数十上百场宣府大战,能活下来的百战精锐,其凶悍,敢与鞑靼人拼人头,敢于马下大战骑兵,正值气势高昂,想要到处找茬的狠角色。
加上他……从他内心来说,他这么一路耀武扬威过来,令喀尔喀人闻风远遁,剩余的土默特、永谢布残余势力畏之如虎,这种经历,他此生乃是第一次。
可谓是春风得意,豪情壮志,正处于志得意满之时。
他从来没有想到,他这辈子会有这么一天!
于他的人生,能某天……无论是达延汗,又或者是火筛,敢于犯边之际,能和这两个死敌同归于尽,便是人生最好的结局!
哪里能想到,能深入草原,喀尔喀像头小兔子,达延汗据说怕挨揍,找借口跑去北征通古斯,剩下的残余势力,就差没纳头就拜!
“就从草原走!”
“嫩河之西,恰好有一部分通古斯人,打赢这一仗,起码建城的奴隶有了!”
“也免得焦公当真焦头烂额找匠人,更要让朝堂诸公看看,没有他们,老子们自己也能想办法!”
魏彬也哈哈大笑,张浚这种毫不拖泥带水,不阴阳怪气,不暗地里使绊子的武人,实在是太对他的胃口!
“也好,老魏当年虽然挨了一刀,但陛下传了我一套功夫叫《葵花宝典》,据说通古斯人身材高大,其力士高达六尺有余,就看看他们能否挨老魏一掌!”
随着笑声,张浚一马当先,大部分继续向前出发。
辽东境内的另外一支,伏羌候毛锐带领的八万人,大军刚过绥化,就茫然地与野人女真打了一架。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五月底的天气,和南方并没有多大不同,野人女真,也于冰雪融化之际,纷纷前来找吃的。
毛锐骂骂咧咧,正在诅咒方继藩:“小狗东西,抢了老子的宝贝,竟然是去拍陛下的马屁,也不晓得帮老子说两句好话!”
“忒娘,也不晓得孝敬老子,亏老子还把花老大心思做的地图给他!”
“老子不好收拾你,下次去揍南和伯!”
“生这么个没*’的儿子,不晓得感谢我,竟然第一时间就让老子给他留好东西!”
旁边的大头兵听了好久,一直听毛锐翻来覆去叫骂,大半天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是毛锐打赌又输给了方继藩!
不但被方继藩把宝贝虎鞭给拿走了,连那几支百年老人参,也被方继藩赢了,就这,还欠了方继藩一屁股账,只能去兴安岭府找宝贝还。
他正要调笑,眼角忽然就发现了不对。
满山遍野,只围着胯间一条破布,拖着肮脏的长头发,脸黑得看不见眼珠子的野人,从田地庄稼里,从壑沟里,从树丛里,从岩石缝里,从草丛里,密集地掀翻遮蔽物,乌拉拉如同蚂蚁,向着大军发起了冲锋。
这个大头兵是个百户,见状大怒:“斥候呢,这么多人,怎地不见斥候汇报!”
旁边也不晓得谁在回答:“斥候一个都没回来,也不晓得是不是被野人吃了!”
毛锐的声音响起,如同半空打了个炸雷。
“立盾!举枪!弓弩手!”
“射击!”
“毛峰,带左翼两千骑兵冲击!”
战事发生的很快,但平息也很快;毛锐所带的队伍,大部分来自山海关的边军;虽然和宣府百战之兵不能比,但深入长白山,搏杀猛虎,生擒黑熊,又或者远征朝鲜,抗击倭寇,都来自这支雄师。
而毛锐,他的指挥能力也颇为高明。
在他的指挥之下,亲兵很快于他前方围成了一个半圆,野人女真无论再怎冲撞,长枪数个刺击,乱糟糟的野人就再也过不来。
但正在渡河……应该说趟过溪流,正在喂马饮水的那一些士兵,就倒霉了。
野人女真中,也夹杂了一些高大壮汉,抡起砂锅大的拳头,压根不顾砍向自己的刀子,只要大明士兵士气稍弱,不敢以命换命,又或者躲避,多半都会被一拳砸烂脑袋。
弩箭发威了!
旁边忽然一支弩箭射来,立即射穿大汉的脑袋,那要挨揍的士兵一个翻滚,也抽出了自己的弩箭,对准救他的士兵,狠狠扣动扳机。
嗖!一支弩箭如同长了眼睛,精准地射中正要大嘴咬过来的金毛野人。
正中胸膛,再穿越肉身,一直射到后方石头上。
叮!一声轻脆的响声,弩箭垂落在地。
第二百五十九章、完颜阿骨打的后人
小皇帝最晚出发,三四天之后,也到了秦皇岛。
再过几天,陆陆续续的补给,从海路而来。
正德小皇帝还没来得及和山海关诸将沟通,也来不及管顾仕隆跑来请安,而是先看起了海军的情报。
常瞎子闲不住,他在泉州呆了几天,不但陆上呆不习惯,和太监马永成一起也呆不习惯。
倒不是马永成排挤他!
小皇帝口口声声,常瞎子之降,极具代表性,别说此人于海军建设有大作用,哪怕仅是为了维护朝廷的名声,招揽更多人才,也不能寒了常瞎子的心;故而,马永成时不时请常瞎子喝酒,每每言及陛下对常仁老兄的信重。
常瞎子虽然统领海盗,却不是个心细的人,也压根不和马永成客气。
马永成一来,常瞎子就开始呼朋唤友,大开趴体!
只不过,这些家伙有一个德行,让马永成大呼倒霉。
海上生活惯了的家伙,不但嗜酒如命,酒量其大,兼这群家伙一喝酒,就喜欢骂人,骂天骂地……除了皇帝不敢骂,常瞎子一群人喝了酒,两个亲如兄弟的家伙,为了一杯酒,立即操起刀子就砍。
砍完了也不包扎,大呼小叫几声,再抱着坛子猛灌!
常瞎子本人倒不下场,却是最喜欢骂人的那个,尤其喜欢骂朱鹫。
幸好,朱鹫已经带领船队去了南海试航,否则保证一巴掌打掉常瞎子满嘴牙。
马永成唬得脸如土色,他算是八虎当中,最为胆小的那一位,属于平时踩死蚂蚁也要念叨半天的货色。
久来久去,常瞎子在陆地上也呆烦了!
他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嫌弃马永成不利索,老是和个娘们一样,一个不耐烦,就跑去东海,把剩余旧部招回来,又跑去攻打周扒皮。
有朝廷的巨大宝船,有能打七八里的大炮,区区周扒皮,怎会是这厮的对手。
周扒皮无奈,只能亲自请降。
以致于常瞎子志得意满,以为天下无敌,就想去攻打南海三太子。
幸好,朱鹫回来了!
常瞎子天不怕地不怕,在小皇帝面前也敢惦着脸讲黄色笑话,偏偏他被朱鹫给收拾怕了,朱鹫一回来,他直接躲大船上,酒也不喝,泡也不冒。
小皇帝看得哈哈大笑,恶人还需恶人磨,常瞎子这种老江湖,还真需要朱鹫这种下手狠,人又桀骜、蛮横的家伙去收拾。
山海关,小皇帝去查验了物资,才来得及和顾仕隆见个面。
本来,顾仕隆一直在永清,掌管着永清卫,算是大同、宣府、太原的第一支后备力量。
但现在京军改制之后,诸多京军被小皇帝打乱重编,顾仕隆一时半会也无事可做,兼五军都督府,小皇帝暂时也没心思做调整,所以毛锐去了兴安岭府之后,顾仕隆就被小皇帝赶来当了山海关老大。
顾仕隆倒也很爽,他终于摆脱了家里那头母老虎。
只可惜,他刚和细皮嫩肉,滑不溜手的小妾过了三招,就得知皇帝陛下来了。
可让顾仕隆遗憾的是,他在永清卫改制上迟疑一事,导致小皇帝一直不待见他,看在顾氏三杰面子上,权力也给,也重用,就是不给他好脸色。
随意聊了几句,小皇帝就把幽怨无比的顾仕隆赶跑了。
小皇帝这才把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杨虎等人,统统叫来翁城的临时行府。
杨虎、刘惠、赵遂、齐彦名、刘晨、刘宠几人鱼贯而入。
数年来,杨虎已经从当年那个瘦弱的汉子,长成了一个高大魁梧的大汉,他身高六尺半,算是汉人中少有的高人!
东北的五月底,虽然大部分人已经开始赤膊,但杨虎却穿了一件袒胸短褂,只在腰间系了一件腰胄,他昂首挺胸地进来,让刚刚到达山海关的刘瑾,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便连最小的刘惠,也在这几年营养充足之下,身子强壮起来。
几人自从被小皇帝揍一顿之后,就成了小皇帝养在外间的跟班,小皇帝也时不时去传授武功,截止现在,武功最高的杨虎,已经能和薛翰过上几百回合。
他也算是大明难得一见的拳法天才,小皇帝虽然给了他武器,但这厮最喜欢用棍子,鉴于此,小皇帝令皇庄给他打造了一杆精铁棍,上中下三截,内悬锁链,不当成棍子用的时候,还可以玩三节棍。
正德皇帝登基之后,威严日重,几个人愈发感受到皇帝的气势,也不敢坐下,就这么站着。
朱厚照也不勉强,而是微微一笑,自己站起来,道:“朕给尔等每人六千人,你们去给朕办一件大事!”
“阳武侯已经驻军沈阳,顾雄亦已经由水路驻军三合府,大明已经对长白山形成了合围。”
“朕叫尔等到此,是为了长白山之西的完颜部!”
“嘿嘿……”
朱厚照忍不住莫名意味地笑起来,让几人毛骨悚然,顿时觉得又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也不能怪几人胆小,实在是朱厚照教导几人武功的时候,要揍人之前,总是莫名其妙嘿嘿地笑,以致于大家养成了条件反射。
现在,几人就在相互对望,看看是谁触了陛下霉头。
但半天,只见皇帝陛下独自笑,竟然没施加惩罚,杨虎鼓起勇气,道:“陛下,完颜部的情报,我们已经看过了。”
“他们只有大约十数万人,其军事力量不过一万,倒是弓马娴熟,俱是好手。”
“不过……”杨虎豹眼一翻,自信地道:“我等只需数千人,便可将完颜部轻松拿下。”
“不不不……”小皇帝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开了小差。
连忙解释道:“不打,不打!”
“完颜部土鸡瓦狗,就算他们比其他部落富裕些,也不够你们塞牙缝的。”
“朕要的是,尔等将完颜部团团围困,务必要完颜部首领完颜智辉,亲自来山海关见朕。”
“只要完成此事,尔等便算是立了大功!”
见杨虎不明白,朱厚照干脆对刘惠道:“刘惠,朕知晓你虽小,但诸人中,论弓马武艺,你不是第一,可要行军布阵,熟读兵书,却是首屈一指。”
“朕要你来负责此事,你可愿意?”
刘惠激动得小脸通红,又是热血上涌,又是心情忐忑,忙不迭问:“陛下,当真是我?”
第二百六十章、首屈一指的耻辱
小皇帝朱厚照当然不是闲得没事干!
他心心念念经略辽东,除了辽东的黑土地之外,还有一件大事!
数百年之前,有位不敢做亡国之君的皇帝,仓皇地把皇位甩给了儿子……可是,结局很悲剧,他最终和儿子一起做了俘虏,成为了汉人历史上,首屈一指的耻辱事件!
靖康之耻!
但这并不算什么,金人南下,不但先前勒令宋朝赔款金五百万、银五千万……更是于之后,搬空了整个河南。
而看似牛皮轰轰的南宋,哪怕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金人,但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群懦弱小能手,不但阻止了士气正旺,经历了血战的精锐之兵北伐,还主动给予了另外一笔战争赔款。
光是这一笔,就足够金人吃上几百年!
只是,更可惜的是,金人还来不及享乐,就被崛起的蒙古人一举打入中都。
金人的下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甚至比宋人更惨,王妃、公主成为蒙古人的玩物,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及至女性俘虏到达蒙古以后,还活着的,生者寥寥!
不过,那笔天大的财富,却成为了历史的迷雾!
蒙古人于中都,亦是忽必烈开国的大都,更是今日大明之京师,翻天覆地,扒皮抽筋,掘地三尺,亦没能寻获这笔财富。
但小皇帝在地府的时候,却知晓了消息!
他老早知道了具体地点!
就是永康公主的封地!
上一次,借着驸马崔元,于衍圣公一事,被小皇帝顺带着抓了,小皇帝令刘瑾已经搞到了这座山。
那座山,就是金人的藏宝地点!
可是,依照朱厚照记忆里的线索,却始终无法找到这笔财富。
让朱厚照极为烦恼!
他总不能将整座山都挖空了!
兼他实在不晓得,金人在中都经营近百年,到底搞了些什么鬼!
可他知晓,满清入关,却打开了宝藏,之后又运去了关外。
比如后世有个写书的金先生,写了满清于龙兴之地藏宝……君以为是假的?
故而,朱厚照怎肯让人把这么多小可爱运走!
他要有了这笔历朝历代的积蓄,有了这么多金银,大德银行可以融化的金砖,是不是库存又多了;他偷偷摸摸印刷的钞票,是不是可以抵债了,是不是不会引起钞票贬值了!
哪怕没人知悉他偷偷摸摸印刷,钞票一如既往,比真正的银子还要坚挺,小皇帝朱厚照……奈何他不太懂金融啊!
他在这上面知晓的知识,无非就是一比一,或者包装几个金融产品,股权,交易……这么说吧,似懂非懂,就是形容小皇帝朱厚照最贴切的词汇。
故而,在他令天下最牛皮的堪舆大师、地质大师、机关大师……寻找一万遍,统统不得要领,仍然找不到财富入口之后,一门心思想着经略辽东!
只有把当年金国皇族,完颜氏的后人,亦就是完颜部现在的首领完颜智辉,抓到面前来,或者从完颜部里寻找到线索……
否则,小皇帝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管会不会破坏宝藏,会不会有损失,他只能号令十万大军,把一整座大山给挖掉!
然后逐步逐步,把金银取出来。
但是,这样一来,那些乘舆、服御、宗庙供具、六宫官府器皿、犀牛器、玉腰带、珍珠宝器、珠玉、玉册、车辂、冠冕、图书、古代文物、青铜器……尤其是那些古代文物,图书,要是被破坏了,朱厚照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因此发狂,从而屠了整个辽东!
那些都是诸夏历经数千年,集大成之文明精粹!
哪怕被破坏一丝,朱厚照都会痛彻心扉!
所以,完颜部必须要活捉,完颜部也必须要把消息吐露出来!
小皇帝朱厚照可以不计较一切,他甚至愿意给完颜智辉封个藩王,也要把宝藏弄出来!
因为,他怀疑宝藏里还有一件真正的神器!
从古至今,从刀耕火种开始,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大禹治水,神龙尝百草,皇帝拥有轩辕剑,到秦始皇铸造十二金人……
这里面,象征着诸夏文明的宝物,拥有无数!
但没用任何一样,可以和此物比拟!
因为,此物象征着大一统,象征着天命所归,象征着王权正统……因为,它是和氏璧!
就是秦始皇那一块和氏璧!
被李斯篆刻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和氏璧!
乃是真正的传国之宝!
小皇帝朱厚照可以想象到,若是他得到这件宝物,哪里会有宁王造反,哪个巨室敢有不法,衍圣公犯下如此大事,他又怎会不敢杀!
有了这件宝贝,他就是真正的君权神授!
虽然,后世满清并不曾找出来这件宝贝,但是小皇帝却深深怀疑,那是满清政权害怕真正的传国玉玺现世,反而会令汉人发狂,从而推翻根基还不稳当的满清朝廷。
他既然回归了,他既然知道了,那他的选择,就只有一个——找出来!
当然,这些事情肯定不能告诉刘惠几人!
这也是他亲自来山海关坐镇的真正原因!
他必须亲自来!
否则,万一某个藩王安插了个探子,一个不小心把和氏璧弄跑了,然后扬言自己才是正统,说朱厚照并非帝血……这样的事情,并非一次两次了!
比如说弘治皇帝,因为六七岁才被成化帝见到,彼时胎毛都未剔,当时万贵妃不晓得吹了多少风,曰之弘治并非帝血。
再比如他朱厚照,他于第一次大朝会之际,安排了托去弹劾兴王,曰之——孤智虑绝伦,雄才大略,何等类于成祖?孤亦宪宗之后,奈何帝位禅于土司贱婢之血,常恨不能得继也!
这句话就没有深意?
当然是有的!
正德小皇帝就是把这个传言,堂而皇之摆出来!
再比如,宁王造反的时候,用的理由不就是说朱厚照不是帝血么!
须知,谣言之可怕,三人成虎,故而必须扼杀于摇篮!
倘若当真有个藩王得到传国玉玺,起个兵,造个反……继而天下沸沸扬扬,令朱厚照好不容易经营的局面瞬间瓦解,他就不晓得去哪里哭!
所以,他必须来!
他也必须把最强大的力量带上!
这也是他带上腾骧卫,更让本已天下无敌的腾骧卫,继而再次武装的真正原因!
他将薛翰安排在沈阳,与他遥相呼应,京师里张懋坐镇,大同处张雄把关,严防死守,同样是为了预防万一!
第二百六十一章、替身
待刘惠等人分头出发,小皇帝朱厚照自己化了妆,随意披了件破旧衣服,内里暗藏软甲胄,和同样打扮,却又显得极为别扭的张尹、安陆等人,跟着刘惠等人屁股后面,开始出发。
再后方,是遥遥跟随的柳一刀,以及六千可以横扫天下的腾骧卫。
刘瑾愁眉苦脸,想哭又哭不出来,注目朱厚照等人离去之后,他看着旁边的俊秀少年,心里没好气,叫道:“陛下深居简出,不该露面,赶紧回去罢!”
那个俊秀少年也愁眉苦脸,他乃是影卫的人,是从天子脚下,河北民众中挑选出,与小皇帝朱厚照长得极为相似。
这厮经过了影卫的严格训练,但鉴于年纪还小,飞扬跳脱的年纪,被摁在此处,不由也发牢骚:“刘公公,哪怕本人是陛下的替身,您在外间也不能如此无礼,避免为人识破了!”
刘瑾大怒,扬起手就要开揍!
可他还真不敢揍!
不止是在外间,他要是殴打了皇帝陛下……哪怕是替身,他也是一万个死罪;更遑论,影卫出身的小家伙,和皇帝陛下关系栋笃,他还真不敢打!
当然,还有一个真正的原因,他并不是对手!
刘瑾阴恻恻地道:“刘小画,别看你和咱家同姓,可你信不信,咱家随时能玩死你!”
影卫刘小画嘻嘻一笑,对刘瑾的威胁毫不在乎,道:“公公信不信,安师傅刚刚传了一手下毒的功夫给小画?”
人的名,树的影,刘瑾除了怕小皇帝之外……普天之下,可能就只有安陆一人,能令刘瑾毛骨悚然。
普一听到“安陆”之名,刘瑾‘逞埕逞’被唬得连退三步,大骇道:“安陆那个狗东西,教你下毒了?”
刘小画嬉皮笑脸,低声道:“公公你猜?”
刘瑾脸色变幻不停,一会儿通红,一会儿煞白,当真被安陆的名头镇住了。
“很好,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都是为陛下效力,正应该通力合作,以免陛下责怪……”刘瑾马上变了脸色,声音也和颜悦耳,笑眯眯地说道。
反而是刘小画,还不曾学到变色的功夫,下意识被吓了一跳,然后‘呸’了一声,掉头就走,径自躲进了房屋,再也不出来。
刘瑾这才扬了一下兰花绣帕,深深地闻了一口香气,笑眯眯地自言自语:“和咱家斗,你小子还嫩!”
这个画面,小皇帝当然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他也懒得搭理,他现在已经越过沈阳,到了一个叫铁背山的地方。
他们一行几十人,不但把更早出发的刘惠甩开了,连保护朱厚照的柳一刀等人,也被甩得老远。
朱厚照等人,现在就已经爬上了铁背山,到处郁郁葱葱,刚从寒冬之际恢复的嫩绿,令人心旷神怡。
山脚下,偌大一条水库,小皇帝拿出地图,对着地图指指点点:“这条水库,一直通往营口入海,只需至沈阳南下,扩宽水道,水流不止,便不至于有结冰之虞,将来辽东的粮食,亦可以至此处,由大船运至天津、杭州、广州、崖州等地。”
“如此一来,安南、缅甸等地的粮食,便无须再次运输至京师,可以直接运送至马六甲!”
小皇帝抚掌大笑:“如此,马六甲有了军粮,稳如泰山!”
安陆一直极少说话,哪怕是和他的师兄哈森,也难以聊上两句,今日谈兴忽然大起,好奇地问:“陛下,我们这一路来,竟然不曾见到大型部落?”
这句话,让小皇帝有些低沉。
好半天,小皇帝才道:“辽东苦寒,彼此之间争斗不断,哪怕汉人向此地输送了数百万子民,可如今能活下来的,怕最多只有几十万……”
“比如建州三卫,他们虽然号称是女真人,实则猛哥帖木儿乃是正宗的蒙古后裔,传言说还有成吉思汗的血统;再比如完颜部,他们却是血统十分纯正的金人后裔;双方乃是世仇,甚至是恨不得将对方全部杀光的血海深仇。”
“又比如鸭绿江部,他们一部分是女真人,一部分又是朝鲜裔,故而此部既对女真各部有情绪,又对朝鲜不满!”
“至于建州三卫,他们无时不刻想着一统女真八部,统一海西女真,又和朝鲜各种龌龊……”
“这种情况之下,小村寡民哪里能存活……他们无非就两个选择,一是被人吞并,二是被人杀戮,哪里会有选择的权力!”
说到这里,小皇帝长长叹息一口气。
这里面,当然有中原的原因。
但每当辽东兴起,就是中原,或者是草原的灾难;每当草原兴起,就是辽东,或者是中原的灾难……比如隋炀帝,他为何会数度征伐高句丽,还不是看清了此点!
又说唐太宗,他打服高句丽,又为大唐带来了多少国运!
光是高仙芝一人,就抵得上白万大军!
所以,小皇帝定下的策略,是不愿意在这里呆的,愿意走的,好走不送,俺们还可以给点路费。
但若是继续呆此处的,就必须要接受大明朝廷的管理!
不但要统一语言,更要编户齐民!
当稍微平定之后,刘健就会安排各地,不断向此处迁徙移民,只有汉民族占绝大多数,才能将此地牢牢掌控!
只有将此地变成真正的领土,才能制止兵戈,才能休养生息,从而族群壮大。
他去了地府八百年,当然知晓,无论女真人,或者是蒙古人,哪怕更远一些西南,缅甸人、金边人、南掌人、占城人,再至乌斯藏……这所有的族群,何尝不是炎黄之后,蚩尤子孙,汉文化之中一句黎民百姓,当中一个“黎”字,便是九黎之黎,可圈可点。
这也是他愿意花可能会动摇统治,动摇国本的代价,来修五六千公里的长城。
这个伟业,不啻于何秦始皇相提并论!
但这一切是值得的!
因为,再北处,有无尽的煤炭,有无尽的天然气,有无尽的石油,只需要经略好辽东,再以辽东为跳板,他哪怕再修一段不啻于目前规模的长城,他也心甘情愿!
小皇帝再一次叹息,道:“也不知道朕能活多少岁,能否在有生之年,完成这项无上壮举!”
第二百六十二章、八虎之一魏彬
各路大军行进,相较之下,一路高歌猛进的,反而是张浚!
被达延汗揍得屁滚尿流的通古斯人,大军并没有花什么力气,让魏彬惋惜:“咱家还给陛下吹牛,说要砍几个脑袋,免得坠了陛下威风,现在倒好,这群混球一个比一个狠,下手一个比一个快,让老魏一个都没抢到。”
张浚哈哈大笑。
一路上,他对魏彬这个太监越来越另眼相看。
魏彬这个人,仍然有蒙古人的豪爽习性,一点也不扭扭捏捏,能配合张浚的,便尽全力配合,但要涉及到皇帝陛下的,涉及到不能触碰的原则之际,魏彬大怒,脖子一梗,喝道:“张候爷,现在就决斗罢,您要是杀了老魏,老魏也好问心无愧地去地府,等陛下百年之后,老魏也有脸向陛下解释!”
“否则,此举坚决不行!”
这般烈性,让张浚刮目相看!
一路上,他对魏彬也越来越客气。
甚至,与他合作过的许多太监,比如弘治帝时期的太监李广,普一到宣府,第一时间就是嫌弃,嫌弃没有地方睡觉,没有干净的水,没有好吃的,还不停向张浚暗示,你丫向鞑靼人倒卖军资,已经被咱家发现了,赶紧来收买咱家,否则有你好看的!
但魏彬不同,他一不怕累,二不嫌脏,三不在意苦;魏彬在意的,一是怕没酒喝,二是怕砍人捞不着人头。
就说与通古斯人的战斗,已经过去了数日,还被魏彬念叨。
张浚捻捻下颚的胡渣子,拿手背稍微嫩一点的肌肤,时不时扎一下……他觉得这样好玩,在稍微有些寒冷的天气里,更能让自己精气神足!
张浚大笑,劝解魏彬:“魏公公,等过些日子到了目的地,吾等要伐木建营,更要开始建设城防,届时,鉴于军粮均是肉干,或者又是粗粮,魏公公便负责狩猎,为大军弄点血食如何?”
张浚低下头,低声道:“届时,魏公公也可以趁机领小部队,去捣毁一些悍匪巢穴,免得那些家伙来捣乱!”
魏彬这才喜笑颜开,转忧为喜,连连拍着胸脯承诺。
张浚这才松口气!
但相较于张浚一路大军之高歌猛进,毛锐就苦恼得很。
他们算是和野人女真杠上了!
杠了许久之后,他才发现,那些号称生女直、乞列迷、苦兀、吉列迷的族群,其实性情和野人女真没什么分别。
无非是野人女真人更多,性情更为剽悍,更为嗜血!
但这些小股的部落,其中也有和通古斯人血统相近的种族。
这些人,说话又快又急,偶有经年寒冰……临近兴安岭之地,诸多地方唯有六七月才会冰雪融化,太阳才会将目光投射至此处。
这些地方,这些人光着膀子,丝毫不在乎寒冷,他们也不喝水,随意拿起冰块就邦邦邦地啃吃;见到野兽,就嗷嗷叫地冲上去。
毛锐还发现一件事,至起码,这些人在吃东西的时候,只要你不靠近,他们就是无害的!
这厮也是个阴险角色,差点就下了狠心,要不要多宰一些野兽,先下毒,等野人女真们来冲阵之际,就直接丢给他们吃!
好在,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现象,无论是野人女真,又或者土着,以及在此生活已久的通古斯人,夜晚几乎都不出来活动。
有了这个发现,毛锐就嘀咕开来,他去找八虎中另外一个太监,叫丘聚的来商量。
丘聚是个三角眼,一双眼,又利又长,眨巴眼睛的时候,活生生就像一条毒蛇。
当然,丘聚的性格也是!
这也是个阴险货色,刚好和毛锐极其配对。
丘聚给毛锐出主意,但是又先把责任撇开,道:“侯爷,不是咱家说,咱家一路都在看着陛下的那些宝贝匠人,倒是让侯爷受累了。”
毛锐讪讪干笑两声,心里暗暗嘀咕,你个狗东西,一路上也不管行军,只晓得躲在后面享福,劳资要找你商议军事,都要跑大半天。
但毛锐根本不敢露出不满的意思,而是殷勤道:“公公辛苦了!”
丘聚何等老奸巨猾,一眼就瞧出来毛锐的不对,心里也琢磨起来,陛下虽然让老丘别去多管闲事,以照顾匠人技师为主……可大军这么磨磨唧唧,该何时才能到达,老丘又何时能返回京师?
丘聚试探地问:“侯爷,咱们都是为陛下办事,您有话就直说!”
“您看,这一路上,对于行军布阵,咱家严守陛下旨意,几乎就没干扰过侯爷办事,对罢?”
毛锐砸吧嘴,舔舔干燥的嘴唇,想了想也是,又想起这个太监诡计多端,便按捺住不满,道:“公公,您看能否这样,本候留五万大军与公公赶路,本候于前方一路驱赶……否则,不趁着冰雪融化赶至目的地,怕不知道拖到何年何月。”
丘聚眼珠子一转,就看出了问题,问道:“侯爷是被那些野人惹烦了?”
毛锐苦恼地点点头,道:“杀之容易,驱之难!这些人如同兔子,不晓得什么出现,偏偏人又不多,一个不防备,就是一场骚乱……”
“我军损失倒也没什么,就是长期被骚扰……本候担心士气滑落!”
“嘿嘿……”
丘聚学着小皇帝的腔调笑起来。
“陛下果然料事如神!”
毛锐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丘聚。
丘聚润润嗓子,一本正经地道:“来之前,陛下就告知于老丘,伏羌候一脉对大明忠心耿耿,奈何畏惧人言,做事畏手畏脚……”
“嘿嘿……”熟悉的笑声再次响起。
“故此,陛下特意告知老丘,若是遇上野人骚扰,当告知伏羌候,无须手下留情!亦无须担忧民变,更无须担忧朝廷弹劾,万事有陛下做主!”
“伏羌候啊,陛下就是怕你不敢放手做事,所以陛下让老丘告诉你,别怕朝廷上那些酸腐文人叽歪,放胆去干,万事都有陛下兜底!”
“些许个野人么,杀了就是!”
“哪怕侯爷今日不大肆杀戮,可吾等筑城之际,万一大规模野人骚扰呢?万一野人女真联络通古斯人,鲜卑人、苦兀人群起而攻呢?”
丘聚苦口婆心:“将军,大肆杀戮这种事情,陛下必然是不能明言的,比如苦兀人,是能教化的族群?侯爷当知晓……总该有人为陛下分忧是不是?”
第二百六十三章、蠢蠢欲动的朝鲜
毛锐这才恍然大悟!
说实话,对于他们这种归化过来的族群,尤其是蒙古族,做事小心翼翼,总是没错的!
可是,现在不是弘治年间,更不是仁宗时期,武人被弹劾,被文人吐口水的日子……现在谁敢轻易说不得妄动刀兵?
经略辽东,是内阁、六部,以及皇帝陛下一致定下的国策!
为了这个目标,朝廷破天荒动用了近四十万大军,耗资无算,岂会因小小困难而退缩!
而皇帝陛下之所以用他,将他从广西调至山海关,不就是因为毛氏一族敢打敢拼,拥有其他武人难以比拟的血性?
事到临头,他毛锐偏偏退缩了!
毛锐又想起三千营!
弘治年间的三千营,朝堂诸公对于三千营的态度,几乎和对待畜生没什么区别。
因为,三千营骑兵,统统是归化的蒙古人。
并且,这些骑兵虽然说汉话,但是生活习惯,仍然和草原生活没什么区别。
不洗澡,一身臭汗,动不动就发怒动刀子,大街上买东西不给钱……可是,这些坏毛病在陛下亲自入驻三千营之后,改得一个不剩!
陛下手把手教这些家伙认字,亲自指点匠人修缮营房,不愿意洗澡的,被陛下直接摁进水里。
可时间久了,陛下哪怕在三千营大爆粗口,无论指着谁一通乱骂,大家都发自内心尊敬陛下。
因为,陛下不但和三千营同吃同睡,更是嘘寒问暖,提升待遇,给每个人家里都发了极多的粮食、肉食。
还亲自带领众人操练。
及至后来,三千营整顿之后,虽然名为三千营,可实际上,已经成为了虎贲卫、羽林卫、武功卫、永清卫、金吾卫的骑术教官。
只要他们教过的战士,统统要称呼他们为先生!
从一个受人鄙视的骑兵队伍,成为人人尊敬的剽悍之师,其改变,源于当今皇帝陛下!
毛锐反思,那自己小心翼翼,所为何来?
是继续韬光养晦,然后终此一生?
“本候明白了!多谢公公指点!”
“就留下五万大军为公公护卫罢,本候亲领三万人马,沿途于夜晚,清剿所有不服,但凡敢于袭扰大军者,统统杀无赦!”
说罢,也不等丘聚反应,掉头就走。
丘聚啧啧感叹,也不挽留,注目着毛锐离去,低声道:“这狗东西终于开窍了,不枉陛下苦心一场!”
有了毛锐的决心,大军行进的速度,总算快了起来。
但真正的战场,并不是张浚与毛锐的北上大军,而是发生在顾雄、薛翰、王镇、方继藩带领的部队。
小皇帝的军事布置,是薛翰主力驻军沈阳,对付建州三卫,以及建州女真;王镇主力驻军绥芬河一带,对付野人女真;至于方继藩,则主力进驻牡丹江一带,对付海西女真!
可是,要想完成这个战略要务,必须得让顾雄先扎根,先在三合府站稳脚!
有三合府这个战略支撑点,兼薛翰处可提供军事支援,才能完成这场战略大包围。
而三合府这个地方……大明朝于海参崴设置港口,自然是因为此地是天然深水港,乃是最好的地理位置,兼此地只需向北航行,就是库页岛,将来需要再经略极北,乃是再好不过的中转。
可三合府,其不但接近海边,亦有不错港口,更距离海参崴,还有四百里距离;更因为,此地乃是被朝鲜、野人女真、建州女真、海西女真,还有一群兀良哈人……乃是被诸多势力合围之地。
此时,王镇、方继藩带领的部队,悄无声息游曳在东北平原。
而顾雄,已经通过海路,选择好了地理位置。
顾雄接收到的命令,与庙堂推演,也是先除去此地的野人女真。
可仍然涉及到一个问题,需要从朝鲜的领地上岸。
王懿一早就到了朝鲜,可现在的朝鲜大君,乃是李怿,就是那个被小皇帝朱厚照差一点吓尿的小子。
李怿倒是不怎么敢反对,可他的母后慈顺大妃,与朝鲜权臣朴元宗,却有别的小心思。
朝鲜此时,虽然属于大明的藩属国,可作为一个半岛国,朝鲜有他天然的地势局限。
向北,是辽东,此地不但有朝鲜世代想要除去的大敌女真人,亦有生猛无比的契丹人、鲜卑慕容后裔,更有曾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蒙古人。
向南,朝鲜更悲催!
女真人能与朝鲜纠缠,是在熟悉了地形之后,练就一身山越作战的本事,逐渐与朝鲜陷入纠缠之中;可对于南方而来的倭人、扶余人、东瀛人……总之就是来自日本的势力,朝鲜除了找大明爸爸帮托开片,别无他法。
故而,朝鲜其实一直觊觎着辽东,觊觎着这块能令朝鲜拥有广袤土地,拥有战略纵深,拥有腾飞可能的土地。
大明的羁縻政策,数次被朝鲜破坏,当年成化帝的羁縻政策被朝鲜破坏之后,又不能真把朝鲜摁在地上揍,只能罚个五十两银子;为此,朝鲜沾沾自喜,破坏大明羁縻的动作更为频繁。
大明也没奈何,连年与瓦剌人大战,瓦剌势力衰退之后,又来了一个生猛的女人,叫做满都海福晋,在满都海福晋的抚养之下,又有了一个更生猛的男人,叫做达延汗。
也亏得小皇帝横空出世,于宣府打得不可一世的鞑靼人抱头鼠窜,更是生擒了乌素达、察罕几个重要首领;否则,大明到底是被鞑靼人吃了,还是被辽东吃了,又或者被朝鲜吃了,都是两说。
但鞑靼人的势力北退之后,朝鲜的心思也蠢蠢欲动,慈顺大妃联合朴元宗赶跑了上一任燕山大君,令李怿成为朝鲜新的大君,对于这片土地更垂涎了。
为此,朝鲜不惜花费巨资,不惜从缅甸、吕宋等地购买粮食,购买武器,以资助建州三卫,资助建州女真各部。
现在,大明兵强马壮,想要一统辽东,变成直辖地,朝鲜哪里肯?
当然,他们虽然不情愿,但大明爸爸现在是真正的天下无敌,他们也没能力反抗。
可是,大明爸爸竟然要从朝鲜过路,这么好的机会,不找大明爸爸要好处,以朴元宗不学无术,但却久经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性格,不占便宜……朝鲜是不干滴!
此时,李怿躲在宫里瑟瑟发抖,慈顺大妃躲在幕后,朴元宗正和王懿侃侃而谈。
第二百六十四章、顾雄的果决
朴元宗虽然想占便宜,但对于大明爸爸,其实当真不敢动歪脑筋。
他翻来覆去,也就是辽东大乱,会有无数流寇进入朝鲜,情况严重的话,甚至会动乱朝鲜根基;又或者说以和为贵,何必大动刀兵,羁縻政策既然存在许久,就应该令其继续下去。
但大明朝廷的鸿胪寺卿王懿,也没有那么简单!
他笑吟吟地一句不发,只是好整以暇地观察着朝鲜王宫的布置,被朴元宗问急了,王懿就说道:“本官持节而来,敢问大王何在?”
朴元宗傻眼了!
愣了半天,他才明白王懿的意思——你朴元宗不够资格!本官乃是宗主国上官,并持节而来,有若皇帝陛下亲临,合该朝鲜新任大君晋城大君李怿,亲自出来接见才是!
而且,朴元宗还无话可说!
因为,王懿此言,完全合乎礼,合乎理,合乎法,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反而是朝鲜,若不让晋城大君李怿出来,才是毛病大了!
就这一个理由,就可以令李怿去京师谢罪,连同朴元宗……最好的结局是辞官隐退,恶劣一点的,唯有三尺白绫,又或者饮鸠自杀一途!
宗主上国,就是这么牛叉!
当然,他们在这里扯皮,其实一点也不耽误顾雄登陆上岸。
顾雄没那么傻,小皇帝对朝鲜,也不会有多么在乎!
早在顾雄上船之前,小皇帝就对顾雄说:“此去三合建府,你之情况最为恶劣。”
“不但可能要面对四面围攻,连同朝鲜有可能也会暗里操作。”
“不过么……”小皇帝笑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眯眯地道:“给朕杀!”
“野人女真冥顽不灵,活该杀!建州卫若敢分心他顾,也不必客气;海西女真若是敢联合兀良哈,不用担心弩箭不够,也不必担心子弹不够!”
“反而是兀良哈人,若能于正面战场击退,又或者令其不战而退……算了,朕不管战场具体事,由你随机应变!”
所以,顾雄压根就没管什么影响,直接就登陆上岸了。
于岸边,挑选了一个极其不错的位置,开始扎营。
而他挑选的位置,恰好是个湖泊之旁,湖泊的名字叫做罗津湖!
顾雄所带的队伍,不但有约八千的羽林卫中军……就是羽林卫中最为精悍,上可成骑,下马陌刀的那支狂野部队。
宣府大战,狙杀鞑靼人的,也是这支人马。
除此之外,就是四万多武功卫!
铺天盖地,连绵不绝,绵延近数十里的大船,几乎运了好几趟,才把人马全数运来。
此时,刚刚上岸的就只有羽林卫中军。
顾雄还不曾派出斥候,就有探子来汇报:“报告将军!”
顾雄道:“讲!”
“罗津湖以西,有百人骑出现,观其形色,乃是兀良哈的人马;罗津湖以东,有约五千野人女真出现,其中混杂有身材高大的通古斯人,更有……”
探子说不下去了,因为当地土着的名字实在拗口,兼混杂在一起,错非是野人女真,否则当真难以分辨。
顾雄自然知道此理。
“大军继续扎营,顾强,本将令你带领百骑,向西而行,若是兀良哈人退却,就不管他!若是他们想要挑衅,就全灭了!”
若是小皇帝在此,保证一声长叹。
顾雄跟在他身边太久了,以致于竟然和张破虏一样,变得极为自主……于顾雄看来,什么兀良哈,什么朵颜三卫,但凡敢来找麻烦,小爷以百骑对百骑,他们要死光了,能怪谁来!
“顾全,本将令你率领一千陌刀卫,向东拒敌,若是敌人冲锋,一个不留!”
“若是野人女真望风而逃,也不用管他!”
“一切以扎营,迎接大军来此为主!”
立即有二人抢出,乃是顾仕隆为顾雄准备的家将,二人一拱手,立即就去点了人马。
而顾雄全然不管!
他连绵大战之下,于小皇帝悉心培养,兼他本身极为稳重沉默……真要算起来,他的资质丝毫不亚于张破虏,能力也绝对不下于薛翰。
否则,小皇帝怎会将羽林卫中军,这支朱厚照亲力亲为,费尽心血,耗费无数,才练就的部队交予顾雄!
而顾雄之能,不在于张破虏之天马行空,每每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杰作;也不似薛翰,通过环环相扣,以计敌人,将敌人陷于天罗地网,从而挣扎不得。
顾雄之能,在于顾雄之稳!
就如就地扎营,他不但兼顾了风向、取水、方便、帐篷,更将即将到来的大部队,也统统考虑了进去。
何处是中军,何处储存粮食,何处据险以守,哪条路方便撤退,若遇到敌情出营作战,又如何能以最快的速度出营……凡此种种,皆进退有度,井井有条!
于他心中,自然有一副大棋!
这副棋局,以天,以地,以风,以水,以草木森林,沙丘沟壑,组合成一个敌难攻,能随时发现敌情的军营。
很快,顾强率先回来,那一百骑兀良哈士兵并未作战,见到羽林卫闪闪发光的装备,就主动退却,顾强只是做了个挑衅的手势,空弦拉了一弓,“嗡嗡”声下示意警告,便退了回来。
但东边顾全,已经开始了屠杀!
这也是大明势力,继朱厚照登基以来,正式进入朝鲜地界的第一次作战。
顾全带领的一千人马,根本没有操陌刀,而是数人一组,直接抡起了连弩……当头一人连弩射击,第二人见势补射,至于第三人,若是两箭未死,就补上一刀。
如此一来,敌人哪怕冲击得迅速,漫山遍野的野人女真很快冲击过来,也在进而有序的屠杀中,占不到丝毫便宜。
三人一组的优势,更在于大面积狙伤敌人,令敌人丧失作战能力。
即便是野人女真,这种吃人吃习惯的族群,也架不住死伤超过五成之后,叽哩哇啦一通乱叫,然后仓皇逃串。
羽林卫中军也没有丝毫怜悯,但凡是野人女真……他们仍然是三人一组,不过是变成了一人境界,另外两个完成战场清理。
等顾全回归之后,禀告了战场情报。
顾雄对于羽林卫中军零伤亡的战绩,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反而是望着西南方向,毫无表情地吩咐:“去通知锦衣卫兄弟!”
“带消息入朝鲜,将此地情形,一五一十全部告诉王懿大人!”
“哼!朝鲜的地界,竟然出现了兀良哈人,还出现了诸多野人女真……嘿嘿……”
说完这句话,顾雄才学着小皇帝的语气,嘿嘿地冷笑起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世界局势
收到顾雄消息的王懿大喜,他现在整天在朝鲜瞎逛,李怿不见他,他也不着急,他去了朝鲜各种场所,与各路人马欢聚。
朴元宗气得跳脚!
上一次,李怿带回来的条件是,朝鲜与大明取消勘合贸易,转而开展正常的贸易,可从市井撩事斗非的朴元宗,却看得清清楚楚,大明现在的东西不断涌入朝鲜,可朝鲜呢?
朝鲜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卖去大明?
而大明纸币涌入朝鲜,更让朴元宗隐隐不安。
一个不可否认的现状是,朝鲜的真金白银流入大明,大明的各种货物,已经摧毁了朝鲜不少手工业,而朝鲜无丝毫还手之力。
大朝鲜唯一能聊以安慰的是,借着大明海船不曾出海的机会,朝鲜拿着大明的货物,狠狠在吕宋、琉球,以及其它东南亚地区赚了几票。
可是,大明海船一出海,就没朝鲜什么事了!
没办法,二道贩子怎能和第一手交易价格相比!
更遑论,大明海船一到,各地欢欣鼓舞,大明的龙旗再一次飘扬在南海各地。
至于王懿,朴元宗差一点动了杀心。
王懿看似在朝鲜瞎逛,可王懿见的人,却是他的政敌成希颜、柳顺汀之流。
借着大明深入人心的影响力,便连朴元宗派出的卫士,也不敢轻易阻拦,更别说成希颜、柳顺汀之流,压根不怎么甩他!
这两个人的想法也很简单,借着巴结宗主国上官的机会,只要获得一个首肯,他们随时可以找借口,砍了朴元宗的脑袋!
大明的诏书一来,哪怕他们是发动政变,也会变得名正言顺!
故而,朴元宗只能低声下气,乖乖地去见王懿。
草原上,张破虏等人已经进入了印度支拿平原,但不妙的是,布哈拉汗国已经先来抢了一票,双方正在对峙之中。
偏偏,还有一个极其强大的存在,萨非王朝的人马,正在驰向德里的路上。
三方,每个占据了平原的一方。
大家都摸不着头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以致于成了个僵局!
而莫卧儿帝国的情况也不太妙!
自从葡萄牙人上岸,先在锡兰设置了据点,紧接着不是继续去马六甲,而是直接去了孟加拉湾上岸,于莫卧儿帝国与阿拉干之间,再次建立了根据地。
葡萄牙人的想法是,锡兰、阿拉伯海、孟加拉湾,三点合围,从而齐齐发力……这个时空,葡萄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煽动翅膀影响世界的蝴蝶影响,竟然加大了征服莫卧儿帝国的力度。
三万多葡萄牙人拿着火器,已经打下了好大的领土,维嘉亚纳加尔、阿玛德纳加尔这两块肥肉,已经被葡萄牙人吃进了嘴中。
小皇帝急也没用!
大明的航海图不但丢了,翻遍林氏、成氏、宁王……也找不到踪迹,小皇帝只能暂时作罢!
好在他收了常瞎子,有若得天之助!
此时,朱鹫完成试航,也在加急准备各种物资,云南黔国公也通力配合,各路商队不断向着暹罗国,也是现在的大城王朝进发。
马六甲处,锦衣卫们望眼欲穿,他们已经于此联络了诸多宋人,花了无数银子,甚至差点鼓舞当地汉人造反,又贿赂了爪哇苏丹,许诺了亚齐苏丹五百万两银子,终于将马六甲买了下来。
就等着朱鹫,来接掌亚齐、爪哇之间的这片领土。
他们心急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是锦衣卫之势力早已遍布暹罗、南掌,以及最远跑到了锡兰、阿拉干之地,自然得知了葡萄牙人的消息;二是马六甲,现在并无任何经济价值,仍然是光秃秃的一片!
此地,连一向喜欢耕种的汉人也弃之以鼻!
辽东。
张浚到达了战略地点,已经完成安营扎寨,督促被抓获的通古斯人,大肆伐木,建筑城防。
黑河府虽然名为黑河,但此地却是恰好位于嫩江边缘,等完成了建设,张浚就可以于此地大力拓宽、拓深河道,只需三合府多建设两百来里,便可以通过河道入海。
如此一来,贯通了黑河府与三合府,一些本地无法制作的军备物资,便可以通过嫩河运输。
当然,这是一个极大的工程。
不过,小皇帝从来不是着眼现在,要搞定这个工程,不但要解决运河的宽度、深度,更要在运河不结冰之际完成建设……也就是说,一年怕只能有三四个月能开干,干上十多二十年,估计才能搞定!
毛锐在幡然醒悟之后,也再不顾忌杀戮,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相对于薛翰、张浚、顾雄、方继藩等人,他的处境算是最恶劣的那个,不但是真正的孤军远征,更是强敌环伺,时刻处于战斗状态中。
好在,小皇帝最重视的也是他这一支,匠人、农户、设计师、文人……凡此种种,除了他带领的这一批,朝廷正在陆续招募。
甚至,刘瑾更在打造诸多器械,要将此地修另一个兵工厂。
这也是他毛锐,哪怕他爷爷伏羌伯毛忠战死沙场,死后也未能获得追封,他却轻易被小皇帝封侯,更是一等一世袭爵位的原因。
他到了此处,累得屁颠颠,偏偏丘聚这个懒东西也不管他,任他独揽大权。
这让毛锐又是感动,又是觉得幸运,干劲也多了几分!
倒是小皇帝施施然,已经在铁背山呆了好几天。
他也不嫌无聊,偶尔下个棋,偶尔泡个澡,偶尔打个猎,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天,安陆巡逻回来,道:“陛下,各路人马已经将完颜部老巢团团围困,就等陛下示下!”
朱厚照把手里的烤肉一扔,仰天哈哈大笑,长声道:“总算可以不吃这没味道的烤肉了,告诉萧氏兄弟,可以不用伤脑筋了!”
“算了,朕也懒得去完颜部,就在这里,见一见这个号称‘狡智若狐,才高九斗’,有金人中兴之主称呼的完颜智辉!”
完颜智辉今年四十有三,乃是完颜部的族长。
至从金朝陨落,彼年金朝王族也遭到蒙古人的大肆屠杀,仅剩的几支王族血脉,要么改名换姓,改成完、颜,又或者一些旁系血脉仍然叫做完颜;要么,就被赶尽杀绝。
完颜智辉,对外当然否认是当年风光一世的大金朝后人,甚至连完颜部,虽然不曾脱离女真族群干系,却也极力撇开和金朝王族血脉的关系。
可小皇帝从地府而来,早把这些摸得门清。
完颜智辉,乃是妥妥的完颜阿骨打直系血脉,更是知悉中都藏宝的唯一人选!
第二百六十六章、岳父大人
铁背山与完颜部的栖息地浑江并不远,没有多久,完颜智辉就来了。
小皇帝看着这个一身白衣如雪,金环纶巾束头,长袖飘飘,丰神如玉的中年男子,差一点就傻了眼。
说好的,毡帽貂皮,一身狐臭,满脸络腮胡呢?
这个把头发、胡子打理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看起来就是一个诗书传家,极有教养的当世大儒是谁?
“臣,建州完颜智辉,拜见陛下!”
听到这个中年人,完颜智辉,称呼自己为“臣”的时候,小皇帝更凌乱了。
朱厚照脱口而出,问道:“为何称臣?”
完颜智辉笑一笑,仿似满山的鲜花也开始绽放,让小皇帝嫉妒起来,他算是第一次,被人在风度上压过了。
哪怕是所谓的当世大儒李东阳、谢迁,较之完颜智辉,儒雅有之,但男性的阳刚之气,完颜智辉能甩他们一个银河系!
完颜智辉的牙齿雪白,整整齐齐,更是给他的笑容加了分。
“成化十四年,朝廷大军偕朝鲜大军,讨伐建州三卫,臣之先父于彼时,立有小小功勋,成化陛下封完颜氏为东宾伯,世袭之爵,论及今日,正是微臣。”
小皇帝再一次张大嘴巴,这个所谓的东宾伯,他第一次听到。
不过,成化十四年,明朝大军与朝鲜大军讨伐当年不安分的建州左卫首领董山,得到完颜部相助,却是事实。
好吧,小皇帝也没打算不认账。
他过了初时的惊讶之后,一颗心灵活泼泼,念头也通畅起来,转而和完颜智辉谈天论地,发现完颜智辉不但熟读四书五经,还偷偷跑去参加科举,更是获得了一个进士名额。
与完颜智辉越聊,小皇帝越是不敢小觑此人。
此人虽然限于见识,蜗居一隅,不但不能与小皇帝相比,甚至不能和小皇帝身边的大臣比较;可是,此人学识之渊,见识之博,经历之杂,心胸之宽,格局之高,却让小皇帝叹服不已。
他从来不曾想到,辽东苦寒之地,竟然藏了这么一尊大才。
偶有一瞬间,小皇帝竟然动了杀心。
但很快,小皇帝就消匿下去。
“嘿嘿……”
小皇帝熟悉的笑声再次响起,安陆、萧氏兄弟、张尹不由自主转过头,他们作为时刻紧随小皇帝的人,每当朱厚照这么笑,要么有人会掉脑袋,要么就是有人会被朱厚照占便宜。
这一次,也不例外!
“朕闻之,完颜部独得一方灵土,获天地之力加持,钟灵神秀于一身,今日一见,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朕更听闻,完颜首领幼女,秀雅绝俗,完璧无瑕,才气绝伦,朕心动不已,特意至京师而来,向完颜首领提个亲。”
“不知完颜首领的意见是?”
完颜智辉神色大变。
先是愕然,继而愤怒,再继而羞恼,后又再次变成那个不动如山,天资自然,渊渟岳峙的完颜部首领,兼一个帅气的中年男人形象。
完颜智辉微微一笑,根本不拒绝小皇帝,道:“未知陛下看上了臣哪个女儿?”
“哦?”小皇帝微微一惊,有些尴尬。
他之所谓的提亲,当然是临时起意,想要打压一下完颜智辉的气势,想挫一下这个男人的气场;可哪想,人家念头一转,立即就答应了。
不过,小皇帝的脸皮,不敢说比长城的城墙厚,但厚过世界上一半的人,是毫无疑问的。
“不知完颜首领有几个女儿?哪个女儿最合适朕?”
让小皇帝失算的是,完颜智辉静下心来之后,一直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仿似皇帝提亲乃是无上荣光,压根没在意小皇帝的挑衅之色。
完颜智辉甚至来得及慢条斯理喝一口茶,感叹了一下茶的美味,然后再说施施然说道:“臣有四女,长女已然出嫁不提,二女十七,正值待阁闺中,三女、四女十六,乃是一对儿孪生女。”
“陛下可有纸笔,待臣将小女容貌画来,容陛下一观?”
可完颜智辉失算了!
即使他再忍耐,再有一副好脾气,再有深若似海的涵养,他也没想到正德小皇帝朱厚照,乃是这个天下最为好色、无耻、卑鄙、下流,有史以来脸皮最厚,也是最狡猾的皇帝。
小皇帝莞尔一笑,笑容中调笑意味浓厚,顺口就来,道:“好得很,朕一直忙于政务,还不曾扩充后宫,东宾伯的三个女儿,朕都娶了!”
完颜智辉一愣,差一点就“噗嗤”一口老血,他愕然张开嘴,眼睛泛直,完全不晓得如何接小皇帝的话。
但小皇帝再次微微一笑,仍然不放过他,道:“岳父放心,朕绝对不会待薄三位美人儿,皇后位置虽然不能,但三个皇贵妃位置,朕还是不吝惜的!”
“不过么……”小皇帝再次嘿嘿一笑,拖长声音,笑眯眯地犹如头上长角的小恶魔,道:“不知岳父大人,能给朕什么嫁妆?”
完颜智辉深深地看了小皇帝一眼,他现在多少已经摸清楚了小皇帝的脾性。
这个人,看似温文尔雅,知识渊博,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兼小皇帝之赫赫战功,他作为一部首领,又怎能没有听过。
他也完全明白了,小皇帝花如此之大的周章,出动数万精锐,轻易便围剿了完颜部的老巢,令完颜部没有一丝察觉。
可要是小皇帝只是为了几个美人儿,他是不相信的!
这么一位,能于短短时间改变一个超级大国国运的皇者,号称天下无敌的强者,杀伐果断心性果敢的智者,若说只是听说了他完颜智辉的名头,要来和他聊聊天,他更是不信。
完颜智辉的心,沉了下去!
他立即想起了故老相传的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中,有着先辈曾经的荣耀,有着先辈曾经的耻辱,有着先辈曾经的苦难,也有先辈无尽年月的奋斗……现在,这个曾经的传承,故事传到了他这一代!
完颜智辉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他苦读诗书,精研兵法,心有大志,也尝梦想着某一天,能恢复祖先的荣耀,梦想着逐鹿天下,梦想着再一次登临天下至尊。
可是,两攻相遇必有一受的道理,也适用于此地,他遇见了另外一个,无敌于天下,有志于四海的强大存在。
他该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七章、大明爸爸是好人
完颜智辉没什么办法!
他的部落已经被大军围困,他的家人脖子上一直架着刀兵,故而他既不能勃然大怒,又不能拂袖而去,更不能掀桌子。
但是,他好歹也是读书人!
他虽然不能反抗,可是他能装傻,他还能学习!
诸夏文明的精髓,甚至说精髓中的精髓,就是能化一切为我用,就是学习!
完颜智辉,脸皮也厚起来,他愕然一愣,反口就来:“不是该陛下三书六聘,朝廷贵官做保,天下名士做媒,然后以皇家礼仪,迎娶小女过门?”
完颜智辉摆脱了负面情绪,这个于辽东苦寒之地成长的智者,完颜一族的首领,女真八部中极为强大的存在,他也学者小皇帝,微微一笑,道:“想必以陛下的胸襟,以陛下富有四海,必不至令小老儿清贫潦倒罢!”
说完,完颜智辉施施然拿起茶杯,深深地长嗅一口,慢慢叹息,道:“一帘春欲暮,茶烟细杨落花风。天下间,怕只有陛下之茶,才能品出人生风味,才能品出人生至境。”
“好茶,好茶!”
小皇帝差一点就要笑喷了!
他锐利的目光,能倾听一切的耳力,当然瞧见了完颜智辉双手微微抖动,也听见了完颜智辉哪怕是辽东数一数二的高手,也压抑不住的“蹦蹦”心跳声。
完颜智辉,怕是想到了什么,却被小皇帝吓到了!
可朱厚照只是肚子里疯狂笑了笑,却并不揭穿完颜智辉。
小皇帝也笑一笑,拿起茶猛灌一口,道:“茶就是解渴的,并没那么玄乎!”
“说起来,岳丈一直在辽东,小婿倒想请教岳丈大人一件事。”
刚刚挨了两计闷棍,完颜智辉好歹有了些承受力,他本拟小皇帝会顺着自己的话,和自己探讨彩礼,却不想,小皇帝压根不接这茬,而是立即转移了话题。
偏偏,小皇帝口口声声“岳父”,句句不离“小婿”,让完颜智辉胸口一窒,差点真就一口老血狂喷。
完颜智辉无奈,这才发现还是低估了小皇帝的口才,也低估了小皇帝的无耻。
也是完颜智辉没有和达延汗沟通交流过。
当年宣府大战之后的谈判,彼时还是太子殿下的朱厚照,将达延汗戏耍得欲仙欲死,还让达延汗说不出话来,更让达延汗乖乖把金子银子掏了,再老老实实向小皇帝买东西。
他若是知道,想必会小心再小心!
可是,他不知道哇……
完颜智辉眼光一闪,心里数个念头闪过,不敢不答,道:“陛下,请!”
小皇帝偷笑,他也不客气,直接问道:“敢问岳父大人,对于朝鲜局势怎么看,是李?当老大好,还是李怿当老大好?”
不待完颜智辉思索,小皇帝继续问:“有关于建州卫、建州左卫、建州右卫,敢问岳父大人,不花秃如何,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如何,阿古都多贝勒又如何?”
完颜智辉的脸色,这一次是真的阴沉了下去,丝毫不做掩饰。
正德小皇帝所说的三人,乃是建州三卫的首领名字。
之所以完颜智辉脸色剧变,起因还要从永乐年间开始说起。
彼时,朝鲜与大明虽然分属藩属国与宗主国关系,可朝鲜刚刚从蒙古手中解放出来不久,也是兵强马壮,对于辽东垂涎欲滴。
被朱棣进入草原打得落花流水的诸多蒙古,要么去了极西,要么去了极北,要么去来到了辽东……彼时,斡朵里部和胡里改部,也是凄凄惨惨,来到了此处。
当时,朝鲜不准他们入境,迫不得已,无论是猛哥帖木儿,还是他的亲戚们,只能低头向大明称臣,请求大明爸爸恩准一块栖息之地。
之后,斡朵里部和胡里改部成为了建州三卫……当然,说是三卫,实则都是猛哥帖木儿的人,要么是他儿子,要么是他孙子,几代联姻下来,再也分不出哪个祖宗是谁!
这个时候,世代居住于此地的女真各部遭殃了。
苏克素护、浑河、哲陈……以及完颜部,连同建州三卫,大家虽然都统称为女真人,但可以明确一件事,那就是完颜部与苏克素护等部,多多少少是当年大金朝之皇族、权贵后人,流浪或逃逸至老家。
可建州三卫虽然也叫女真人,但光是听猛哥帖木儿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浓浓的蒙古风格。
明朝和朝鲜,也成功把握住了这个机会,既不让这些势力再入草原,与瓦剌人融合……当然,也不能让建州女真与建州三卫,同流合污。
事实也是如此,别看大家都有一个女真名头,可以完颜部为首的部落,对建州三卫不说恨之入骨,但若不是建州三卫兵强马壮,至起码从来不会有个好脸色是绝对有的。
完颜女真的崛起之梦,也是因为这样,被大明、朝鲜、猛哥帖木儿,生生打断!
完颜氏拿大明,拿朝鲜都没什么办法,但这些年和建州女真勾心斗角,争强斗勇,一直是持续不断。
总之,在辽东这片土地之上,什么合纵连横,什么刚结盟就翻脸,什么联姻算个屁,什么围魏救赵、顺道伐虢、调虎离山、借刀杀人、浑水摸鱼……辽东人这些年,可谓是口中见刀,声中剑影,一直就没消停过。
这才换得了大明的发展局面。
事实也诡异得很!
每当大明有问题,朝鲜和辽东一起挤眉弄眼,来找大明爸爸要好处;每当朝鲜有鬼,辽东去狠揍朝鲜,大明爸爸也不管;每当辽东衰弱,朝鲜使劲插刀子,大明爸爸装作看不到。
只是,大明爸爸始终是占据上风的,但凡辽东快死了,大明爸爸立即出来救人;但凡朝鲜快挂了,大明爸爸也立即出来对着辽东抽耳光。
成化三年、十四年,大明爸爸之所以和朝鲜一起用兵,就是因为辽东几年下来,野人女真不来骚扰,兀良哈西征,导致辽东无意之中做大,以致于建州女真董山日益骄横,竟然不停来找大明爸爸麻烦。
这才有了大明爸爸一声令下,朝鲜摩拳擦掌,更是派出了弼商这位顶级战将,跨过鸭绿江,去狠狠揍建州女真的屁股。
彼时,建州女真蒙受了灭顶之灾,左卫的建州老营被付之一炬,芦舍无存,部众尸横遍野,右卫也遭受到重大损失。
之后,更被女真八部各种小摩擦不断,若非大明爸爸是好人,怕是再也没有后世的努尔哈赤!
第二百六十八章、拿着刀子讲道理
完颜智辉的人生第一次发现,和强权是没有道理好讲的。
小皇帝朱厚照要告诉完颜智辉的,也是这个道理。
朱厚照要说的是,别看老子口口声声叫你岳父大人,那是老子给你面子,可老子是谁,老子是大明的皇帝陛下,老子想要砍你丫的,根本不费力气,一堆人愿意帮老子挥刀子!
你若能认清局势,我们就好好谈,老子也不会亏待你,你若认不清局势,那老子也就不和你废话,老子准备操刀子砍人了!
完颜智辉警惕地看了小皇帝一眼,他此刻才觉得这个小皇帝,心思如渊如海,深沉无比。
可怕啊,大明地灵人杰,有这样的皇帝,怕是完颜阿骨打的血脉,再也无法入主中原了。
完颜智辉有点沮丧,道:“还请陛下说来!”
小皇帝嘻嘻一笑,完颜智辉脸色变幻不停,他一直看在眼里,他也心知刚刚的一番话,击中了完颜智辉脆弱的一面。
因为,现在的形势是,辽东经年战乱不断,大明和朝鲜绝不会容许辽东有强大的力量,所以各种手段不断,哪怕没有了奴儿干都司,可大明的手,一样能伸进来。
大明要收拾完颜部极其简单,压根就不用大军进入,只需要放句话,说大明爸爸不喜欢完颜部,有无数人会主动把完颜部收拾了。
这些人,会吃的渣渣都不剩下!
当然,小皇帝的吃相不会那么难看,他既然已经威胁了完颜智辉,也让完颜智辉明白了处境……
现在,该是发糖给完颜智辉吃,该是给好处的时候了!
小皇帝一挥手,道:“地图呈上来!”
自有人撤销茶具,然后,一张全新的世界地图,呈现在二人面前!
完颜智辉大吃一惊!
他从来没有见过绘制得如此细致,又如此精准的地图!
地图上,辽东、草原、极北、琉球、朝鲜、东瀛、吕宋……等画得清清楚楚!
完颜智辉叹服,拱手道:“陛下威武,由此可见陛下大志,臣愿派完颜部一万健儿,随陛下征战天下,至死不渝!”
小皇帝再次调笑,道:“完颜爱卿,怕是为那还不曾出世的外孙征战罢?”
完颜智辉老脸一红,旋即大急,心中不断咒骂,老夫都已经表态了,你丫岳父倒是叫得欢快,可好处该给还得给,是不是!
小皇帝哈哈一笑,并未让他失望!
“倘若完颜部愿意追随朕,能帮朕做一件大事,这里,这里……这里,随完颜爱卿挑选,朕将派十万大军,令此地世代为完颜领土!”
嘶!完颜智辉大吃一惊,令他不由大为迟疑,实在是,小皇帝给的好处太大了!
小皇帝指了四个地方,第一个是吕宋,第二个是东瀛,第三个是印度支拿平原,第四个嘛……小皇帝心中极为不舍,乃是被小皇帝称为黄金岛的地方,哪里别的不多,没有什么兔子,袋鼠却多得要命!
小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只要你满足朕了,这些地方,朕就派大军帮你打下来,让你完颜氏,成为当地的主人!
选,还是不选,就看完颜氏自己了!
完颜智辉心中,犹豫不决!
他实在不晓得该不该选,以及选哪一个好!
小皇帝心中偷笑,他也没有那么好心!
第一他没有指大琉球,这个未来出海的超级门户;可以说,小皇帝对于此地,将来必然直辖,哪怕三年一换当地官吏,各种举措导致劳民伤财,他也在所不惜!
这个地方,将来必然会大规模移民,也会大规模驻军,也必然会时刻准备迎接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的挑战!
至于第二,小皇帝其实并不希望完颜智辉选择东瀛,他故意点出此地荒芜,矿产稀少,耕地稀少,就是因为此因。
至于小皇帝让完颜氏选择印度支拿、黄金岛,更没有那么好心!
印度支拿于未来,陷入不断的战火,乃是必然;小皇帝虽有殖民此地的心思,现在却没有殖民的能力;于小皇帝看来,吃下战略冲要,保持对此地的压力,能从此地不断捞好处,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实在不想和一群……和瘟疫、病毒、牛粪做亲戚,用手擦屁股,然后用手吃饭的三哥做朋友。
再至于黄金岛,哪怕完颜氏选择了,也必然只是个小地方,小皇帝会有无数手段严密把控此地,反正只要此地接受诸夏文明,族谱根在大明,也不怕他们会翻天!
再加上,要想移民此地,没有大本营的资助,哪里能够!
所以,小皇帝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好整以暇地看着完颜智辉。
但小皇帝小看了完颜智辉。
完颜智辉纠结半天,咬咬牙,狠狠心,道:“臣不敢逾越,还请陛下指派!”
嘶!朱厚照差一点就把‘mmp’这句口头禅骂出来!
大爷,您啥时候这么醒目了,竟然把皮球踢回来,竟然把难题甩给朕?
朕要是不给你选个好地方,你们世世代代是不是都要捏朕的小人,都要诅咒朕不得安生?
但小皇帝只是看了看完颜智辉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包含了期盼,充满了信任,虽有丝丝的不确定,却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决断之意。
小皇帝瞬间心软!
“呶,就是此地罢!”小皇帝把手一指,就圈了老大一个地方,顺口道:“凡是愿意为朕出征者,无论是编户齐民,化胡为汉,朕都欢迎!”
“但若是愿意拥有独属于族群的领土,朕亦不会吝惜!”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文明统一,语言统一,风俗统一的基础之上!”
小皇帝神色郑重,沉声道:“卿不负朕,朕亦不负卿!”
完颜智辉终于放下了心思。
小皇帝这句话,彻底打动了他!
一个皇帝,以仅次于皇后之尊位,更是一出手为三……要知道,后宫的尊卑简直比男人们还要讲究,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昭仪、婕妤、美人、才人、贵人、选侍、淑女,小皇帝一出手,就是三个皇贵妃,简直是大方到了极点。
若非他完颜智辉手中有皇帝需要的东西,若非皇帝心胸广阔,完颜智辉能想到结局……而且,只会有一个结局!
那就是,大军拿着刀子,不断收割头颅,大明的精锐武人们,情绪不会有一丝波动!
第二百六十九章、建州女真不花秃
女真八部,不说同气连枝,但和完颜部交好的部落,总有那么几个;比如,苏克素护、哲陈部、浑河部、栋鄂部、鸭绿江部,以及一些很小的土着部落,流浪到此的朝鲜族人、兀良哈人,很愿意和这个处事公道,义气豪爽的部落相交。
哪怕亲近建州三卫的讷殷部、珠舍里部,虽然和完颜部有些龌龊,其实也不愿意与完颜部大打出手。
而建州女真的对手,其实也不止海西女真,更有兀良哈人。
辽东之所以零散部落战力彪悍,却连朝鲜都搞不定,实则就是各部落之间的龌龊;当年高句丽之所以能抵挡大隋朝三次东征,差点把李世民弄死,后世满清能入关,都是因为真正统一了辽东势力。
故而,大明采取的策略,就是谁冒头,就拍死谁!
薛翰把大军驻扎之后,先是联系了山海关至葫芦岛各地的军事堡垒,确定了后防线无虞,然后联系抚顺关、鸦鹘关的守将,确定前行路线与联络方式,就开始安排人去传唤建州三卫的指挥使。
顺便,安抚了诸近的小部落。
此时,建州三卫也未把手伸这么远,沈阳虽有女真人存在,当还不曾被经营成建州女真的老巢,抚顺关之外,才是建州女真的势力。
但薛翰很快收到了消息!
派去的使者,被建州三卫中建州卫不花秃,挖了一支眼睛,割了一支耳朵,然后赶出了建州卫的驻地。
薛翰大怒!
少年阳武侯算是人生中,第一次勃然大怒!
他派去的使者,乃是他的恩师倪岳先生当年书童的遗腹子,叫做倪羽。
可以这么说,倪羽虽然和倪岳没有血脉关系,但鉴于薛翰是倪岳的关门弟子,故而倪羽之达事开始,便一直在薛府做事,薛翰至小就被倪羽照顾。
倪羽算是,为数不多几个看着薛翰长大的,也是薛翰最亲近的长者!
薛翰怒发冲冠,目眦欲裂,大叫:“来人!”
“至亲之血,岂容辱之,建虏胆敢如此,本候誓要取不花秃头颅,令浑河变成红河!”
“来人,为本候通知方继藩,本候需要方将军协助,告知方将军,本候暂时接管牡丹江兼浑河战场,令其部率,后撤至浑河北方,堵住萨尔许、界凡寨之退路。”
“替本候通知王镇将军,本候需要王镇将军部率,急行军至新宾之东,堵住建虏东行通道。”
“来人,通知大军,立即开拔至抚顺关;通知鸦鹘关严防死守,宁死不得放任何一人;通知威宁营、东州堡、马根单堡、散羊峪堡、清河堡、碱场堡……凡山海关以东,抚顺关长城之南,立即戒严,全部进入战斗状态!”
“来人,再为本候去通知建州八部,令其尽起精兵,随本候讨伐建州三卫,但若敢有不从,敢于助纣为虐,敢于负隅顽抗者,统统灭族!”
“锦衣卫信使,通知张浚总镇,通知伏羌候,对了,陛下……何千户,陛下现在何处?”
薛翰问的是他这一路的锦衣卫联络人,锦衣卫辽东千户长何长元。
何长元矮矮胖胖,一张圆脸,下颚无须,上唇胡须浓密,人显得极为精悍,单看一双腿,行路静默无声,就晓得此人的下盘功夫,极其不简单。
何长元眯了眯精光四射的眼睛,抿抿嘴,道:“前几天,有山海关消息传来,陛下已从山海关出发。”
薛翰一愣,小皇帝去山海关他是知道的,他更晓得皇帝到山海关是为了一件大事,却不晓得小皇帝具体要干什么。
薛翰问道:“刘公公可在山海关?”
何长元点点头,回道:“这个本千户倒是晓得,刘公公仍然在山海关,连同内阁王华大人,也刚刚到了。”
薛翰对于王华的消息没有兴趣,但小皇帝的行踪,却让他有些焦虑,随着情绪慢慢冷静,他的人也沉静下来,默默制止了将要出发的信使。
他自幼受倪岳教导,什么不动如山,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道理,学了无数,刚刚急怒攻心之下,就要不管不顾拉开架势,去攻打建州三卫。
但他可以不顾一切,却不能不顾忌小皇帝的安危!
他知道,小皇帝必然去了浑河上游,若是战事一开,封闭了长城,就会把小皇帝挡在长城之外。
这就不妙了!
想了想,薛翰吩咐,道:“大军先开拔至抚顺关,劳烦何千户,无论用什么办法,先通知陛下!”
何长元点点头,也不啰嗦,转身就走。
但没有多久,何长元神色显得莫名其妙,身后还跟了一人,二人一起直接回转了薛翰的帅帐。
薛翰定眼一眼,来人却是小皇帝身边的近卫安陆。
薛翰不敢怠慢,安陆虽然不是影卫的首领,但他未曾袭爵之前,也在影卫受过训练,安陆乃是他众多老师中的一位。
而之后,安陆与朱鹫被弘治皇帝派来保护朱厚照,他更是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安陆虽然不是影卫负责人,但小皇帝身边第一高手,或者说小皇帝最信任的几个影卫之一,一定有安陆的名字。
薛翰心中一愣,下意识就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于他想来,皇帝派安陆来,除了安陆算是皇帝身边目前轻功最好的人之外……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安陆是个不近人情的家伙,他丝毫不顾薛翰探询的神色,也不管薛翰向他点头示意,更不向薛翰见礼,而是直接开口说话,冷冰冰道:“阳武侯,陛下口令,只管犁庭扫穴!”
说完,转身,出帐,等薛翰追出去之时,安陆已经鸿飞杳杳,不见踪迹。
次奥!哪怕以薛翰的涵养,也忍不住要开口骂人。
好吧,薛翰是真不敢骂!
影卫所有人,哪怕朱鹫,薛翰都能去惹一惹,哪怕朱鹫跑得快,可要论手中功夫,现在薛翰早已经拉开了朱鹫。
可是,安陆……安陆的轻功比不上朱鹫,刀法也比不上薛翰,可安陆只有两个最大的本事,任一拿出来,怕都是天下无敌!
下毒,暗器!
当年在影卫中训练,安陆可不管他薛翰是不是皇室亲戚,也不管他薛翰是不是阳武侯继承人,一样将薛翰收拾得死去活来。
薛翰纳闷了,小皇帝做事越来越不着调,派个闷葫芦随意说句成语,然后就直接闪人。
但忽而,一道灵光闪现,薛翰立即想起了一个典故。
第二百七十章、犂庭扫穴
犁庭扫穴出自东汉·班固《汉书·匈奴传下》,意思是比喻彻底摧毁敌方。
这个成语的寓意,哪怕是到了后世,也不曾有多大改变。
单从字面上来看,当然是小皇帝说,表哥,无需顾及,但有不服,统统撂倒!
可小皇帝特意安排他身边的近卫来通知,会不会有别的含义?
幸好,薛翰已经故去的老师,不但是一位极其出色的儒家大才,更精通各种典故,对于诸朝的历史,堪称了若指掌。
所谓犁庭扫穴,要是放在明朝之前,或者哪怕放在英宗年代,单纯就是犁庭扫穴的意思;可要是放在成化之后,含义就不一样了。
因为,成化朝有个着名的战争,史称“成化犁庭之役”!
当年,斡朵里部和胡里改部不堪忍受蒙古人的统治,又差点被不可一世的蒙古各族弄死,走投无路之下,不堪受朝鲜人的侮辱,转而接受了大明朝廷的安置。
大明于牡丹江南下,浑河中上游,图们江一带,设置了建州卫,令其年年入大明朝贡,同时协助大明管辖女真各部。
这就是辽东羁縻卫的由来,或者说这就是以夷制夷!
第一任指挥使猛哥帖木儿,以及猛哥帖木儿的弟弟凡察,对于大明朝廷,算得上是忠心耿耿,感恩戴德,有来有往之下,大明也不亏待二人。
可从猛哥帖木儿的儿子董山开始,事情就变了。
先是董山和他的叔叔凡察争权,继而,董山这个残暴的家伙开始屠杀当地汉民,令建州女真八部无限进贡,为了扩大势力范围,董山更是兼并无数小部落,于汉人各个驻地掳掠女子,以充实力。
成化五年,成化帝令大军从抚顺关出兵,小小教训了一番董山。
董山彼时诚惶诚恐,夹着尾巴跑来求饶,大明也不为己甚,大度地饶了他。
可是,董山实在是个狼子野心,兼毫无廉耻的家伙。
这厮不但加大了骚扰汉人驻地的频率,还暗暗依附朝鲜,受了朝鲜封的官职,并且勾结兀良哈,派人去草原给蒙古势力大拍马屁。
当然,也不算勾结兀良哈。
无论历史怎么写,猛哥帖木儿,建州左卫,董山,以及建州左卫的成分,绝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兀良哈人。
甚至,他们乃是朵颜三卫的一部分。
只不过,为了方便管理建州女真,这些家伙冒充自己也是女真人。
大明朝廷怒了,成化帝更是怒不可遏!
成化帝直接下令朝鲜出兵……这也很好解释,当年朝鲜的小动作也惹翻了成化帝,导致小脾气一上来,成化帝决定连朝鲜一起打。
幸好,朝鲜这个时候很醒目,在抗击倭寇无力之下,无论如何都不敢激怒大明爸爸,乖乖地配合着大明爸爸出兵,将建州三卫蹂躏得死去活来。
但是建州女真并未因此消停下来,依旧贼性不该,十年间,多次深入边境烧杀抢掠,而且越演越烈,明宪宗派亲信太监汪直前往调查,结果得知一年竟有几百起烧杀抢夺事件,成化帝大怒。
成化十五年,明宪宗下令,由抚宁侯朱永领大军五万,汪直做监军,并再次联手朝鲜,于冬季十月,进剿建州,至当年十二月,建州三卫,两卫被荡平,左卫受重创,村寨都被扫平,所有房屋建筑全部夷为平地,这次对建州女真部落毁灭性的种族屠杀,被称为“成化犁庭”。
整个前因后果,说来话长,但在薛翰的脑袋里,却是电光火石之间,被他立即想个全盘。
薛翰也立即明白,所谓的犁庭扫穴,怕不是只是个雷霆打击这么简单!
以他对那位小表弟的认知,以及通过小皇帝时不时的言行,薛翰眯起双眼,那个小老表是要本候……玩的更狠一点?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春风抚来,野草又生,念头不可遏止地膨胀。
受小皇帝影响,薛翰对于种族其实区分得并不严格……便比如蒙古人、鞑靼人,他人虽然称为鞑虏,但小皇帝却严令部下勿作如此称呼,而是以势力做细致区分。
好比鄂尔多斯部,留守原地,不曾随满都阿固迁徙的,现在和大明也交流得甚好,双方贸易往来,人情世故,连满都阿固都羡慕。
所以,薛翰之前根本没有一丝,想要对建州女真赶尽杀绝的念头。
但是,他这个中心的老仆人,一直照顾他长大的长者,被挖掉眼珠子,割掉耳朵,真正触怒了薛翰心中的暴怒之火。
这把火,愈烧愈炽!
“来人,为本候传令下去,建州卫冥顽不灵,敢辱大明使者,陛下有令,令吾等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击溃建州三卫,之后重组之!”
“去通知方将军、王镇将军……”
“兵贵神速,立即出发!”
薛翰怎么想的,小皇帝其实一点也不介意。
以朱厚照对于薛翰的信任,薛翰与顾雄所领的部队,小皇帝连监军都懒得安排!
但薛翰所思所想,也猜了个不离十。
对于建州三卫,于落难之际被大明救了,还给予资助,并敕令他们协助抚顺,管辖辽东一带,可以说给予了相当大的信任,相当大的自主权。
可建州三卫是怎么做的呢?
猛哥帖木儿和凡察还好一点,等到他们的儿子,从董山开始,就一路变变变。
每当草原大军叩关,宣府、大同、太原、延绥、宁夏、固原等不得安生之时,辽东也开始变化了。
这个时候,建州三卫第一个开始勾结朝鲜,然后开始作死般的试探。
可以说,大明朝廷之所以一腾出手,就开始收拾辽东,和羁縻卫脱不开干系。
同时,大明朝廷之所以每每倭寇上岸,并不第一时间派兵,也不同意朝鲜的驻军要求,和朝鲜每每消停下来,就在辽东羁縻卫上动心思,也脱不开干系。
所以,小皇帝压根懒得多说!
只要薛翰把建州卫打残了,以完颜智辉的智商,保证会寻找最好的时机,将建州卫连皮带骨地吃下去。
又或者,薛翰直接把建州卫全部弄死,小皇帝也无所谓……反正,把努尔哈赤的多少辈先祖,把那颗还没诞生的精子,扼杀在摇篮中,小皇帝保证老怀大慰!
第二百七十一章、顾雄的格局
小皇帝本人是当真没想那么多!
他在得了完颜智辉的消息之后,心里犹如长了一匹马,恨不得立即回到京师。
这种情况之下,影卫汇报了有关建州三卫的消息,小皇帝冷冷一笑,道:“该死!”
对于建州三卫,他本人肯定不喜欢,却也没有多少憎恶;可在他击溃了达延汗宣府之战,兵强马壮犹胜昔日,连兀良哈也不得不老实过来参拜,建州三卫竟然有胆逆势而为,让小皇帝也不得不说个“找死”的评价。
可现在,小皇帝有别的事情做!
他来辽东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干脆留下刘惠、赵遂、齐彦名、刘宠、刘晨等人打游击,而他自己,带了杨虎等人,以及完颜智辉,直接就奔三合府方向而去。
当派安陆去通知薛翰之时,一群人并没等安陆,而是马不停蹄,直接翻越长白山。
至于薛翰要收拾建州卫,小皇帝一点都不担心。
反正,辽东战将如云,精兵如雨,那劳什子的弱鸡建州卫,别说薛翰带领的羽林卫,哪怕是他留下的刘惠去打个游击,也能将建州卫灭了。
有完颜智辉的人带路,众人的速度很快,三四天的时间,就完成了与顾雄的汇合。
小皇帝看着一段时间不见的顾雄,眯着眼笑了起来。
实在是,顾雄所作所为,太对他的胃口了!
当初,朝廷之所以定府三合,不止是此地乃是东北平原的一角,可以和黑河、兴安岭形成一个三角形,同时也考虑了此地临近海边,距离海参崴并不远,兼顾了海运。
且还有一条,扼守此地,刚好将野人女真狙击于北,令其不得寸进;野人女真若是想和之前一样,时不时过来打秋风,三合府就是他们不可逾越的天堑!
可以这么说,只要稳守此地,收拾了建州女真,平定了海西女真,辽东内部就再也翻不起浪花。
那些零星的兀良哈人、契丹后裔、鲜卑后裔,与众多的土着,他们错非跑进长白山当野人,要么就只能老老实实,接受大明的管理。
可三合府的地形,着实有点怪!
此地,恰好是辽东与朝鲜的分界线!
顾雄这小家伙在没有人提点的情况之下,不但直接在朝鲜内部修了一条路通往海边,还占据了朝鲜老大一块地皮,将险要之地都占据了。
朝鲜以后想要捣鬼,大明只需随意派些士兵,当真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让朝鲜的兵力无可寸进。
北方,已经成为朝鲜永远不可得到的禁脔!
小皇帝眯着眼,笑嘻嘻道:“小顾,李怿就没派人来抗议?”
小皇帝是越大越有些嬉皮笑脸,尤其是在他熟悉的人面前,可顾雄恰好相反,乃是越大越沉稳。
顾雄一板一眼,道:“臣已经通知了王懿大人,至于朝鲜……来的人,被臣赶跑了!”
小皇帝立即竖起大拇指!
他才不在乎和朝鲜有领土争端!
那群狗东西,倭寇来了,就大明爸爸喊个不停,倭寇走了,就和辽东眉来眼去搞事情,这么多年一直不消停,真当大明好惹?
“嘿嘿,无妨无妨,要加急修整军营,并建筑城防……将来,此地经略库页岛,于极北修建军事基地,都会以三合为中心。”
“小顾,你可要用心经营!”
顾雄皱起眉头,有些疑惑,但他立即就问出来:“陛下,朝廷重兵云集辽东,兼海运也抽走了京师精锐,若是万一草原生变,该当如何是好?”
小皇帝再一次给顾雄竖起大拇指!
这个年轻人,在他的调教之下,越来越具有大局观,已渐渐具备名将资质;他不但能看到辽东,更看到海洋,还能看到大明北方的草原,京师中有如此见识的人,堪称凤毛麟角!
小皇帝耐心给顾雄解释,道:“无妨,朕开通海运,一是为驻守马六甲,拒敌于万里之外;二是打通商贸,先做做生意……”
见顾雄犹有疑色,小皇帝细致说道:“大明此时不宜开启战事,广西土司未平,乌斯藏羁縻卫仍然有问题,哈密卫先帝收回来,前些年又丢失了,兼贵州、四川、广西、广东、陕西,仍然处于粮食歉收……”
“大明此时还打不得!”
“倒是北方,却不用担心!”
小皇帝满脸自信,朗声道:“一是宣府之战真正将达延汗打怕了,预计十来年之内,他们不敢有什么反复的!”
“二是,草原目前最大的价值,就是铁矿!”
“朕不吝惜于送好处给草原部落,其原因就是要拖住他们……他们的心思是想尽快发展人口,朕想发展内政,大家都想拖,刚好一拍即合。”
“至于第三嘛,哪怕草原有异动,朕又何须担心!”
“别的不说,宣府精锐已经全部换装完毕,大同、宣府、太原、延绥固若金汤,更有破虏的虎贲虎视眈眈,朕更有腾骧卫,半数武功卫,以及永清卫、三千营、五军营、神机营……朕所惧何来!”
“更何况……”小皇帝拖长声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只要辽东侯稳守黑河府,草原只要敢来犯边,嘿嘿……”
“等朕抽出手来,于宁夏、甘肃、嘉峪关整顿一番,那个时候,到底是谁打谁……还要看长生天是否保佑达延汗!”
小皇帝声音幽幽,畅想那个画面:“只需河套平原沿着黄河有一条长城,大明便永无顾忌战马之虞……那个时候,嘉峪关、雁门关、黑河府才是真正的三足鼎立,无论哪个地方,朕随时可以把达延汗抓过来揍屁股!”
顾雄眼前一亮,小皇帝这番话从来没说过,不但是他听得心潮澎湃,旁边的安陆、完颜智辉、王琼等人,也是心潮起伏。
可以说,自大明开国以来,哪怕朱棣五次北伐,也不曾有这样的大手笔!
这种大手笔,也只有会赚钱的小皇帝才能玩!
有了钱,先砸基本盘;砸了之后,再开一个地图,多开几个根据地,然后慢慢和对方磨!
在差不多的时候,无论是用人海战术,用钱砸,都能轻易打得草原不敢进犯。
而最主要的,是小皇帝那宏大的理想——重建先秦长城,将河套平原变成自家的后花园!
第二百七十二章、海西女真
河套平原的战略意义,自不必多说,每当中原拥有河套平原,都是中原武力不可一世,吊打不服的时候。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一解决了战马问题,二将敌人干脆拒敌于黄河之外。
可诡异的是,朝廷大佬比如刘健,比如李东阳数次上书让小皇帝关注河套平原,小皇帝都不怎么在意。
反而是神英,以及去了延绥的张雄,二人一边小心翼翼,又一边大刀阔虎地在河套平原搞事情。
其实,这个原因也简单!
粮食,和钱!
小皇帝虽然有钱,可有钱还真不一定能买来战马,买不到精锐的士兵,买不到足够的粮食。
在他卖了安胎药之后,草原民族至起码十年之内,会想尽一切办法休养生息,不至于来找茬。
但有个十年,小皇帝也足够了!
只要把辽东囊入直辖,就一切都值得!
小皇帝来三合府并没有大事,只是很单纯要来看一眼,若不是辽东未平,他又心念京师那笔天大的宝藏,他甚至有心要去瞧瞧当年奴儿干都司的旧址,然后顺便跑去库页岛撒泡尿,写个正德到此一游。
当然,松花江他是必须去的!
准确的说,他是要去松花江大屈折处及阿什河流域,海西女真的老巢!
历史的迷雾也在这里!
后世的历史只是记载了建州三卫,连同大明朝廷,近百年来也少有提起海西女真人。
连同诸多朝廷大佬都不知道,其实海西女真也有羁縻卫,也接受大明朝廷的册封,乌拉、哈达、辉发、叶赫四部,各部首领均受大明封号,分别授予都督、都督金事、都指挥、千百户、镇抚等职,并给予印信、敕书、冠带。
之所以很少提,说穿了,一是海西女真距离抚顺关,距离大明有相当长一段距离,二是海西女真于大明中间还相隔了建州女真,至于第三嘛,当然是海西女真和大明的制度几乎一模一样,简直是明朝的翻版。
他们也冶铁,农耕,也有渔猎,此地也是汉人居多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海西女真几乎很少给大明添麻烦!
他们自耕自足,倘若将海西女真与大明分别看成两户家庭,像极了老子嘴里‘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场景。
但海西女真又是极为尊敬大明的,哪怕奴儿干都司撤销了,各部首领换人的时候,仍然会想方设法去找大明要印信、敕书、冠带。
对于海西女真来说,这几乎就是他们的信仰!
这让小皇帝想起了另外一个地方,小琉球!
哪怕他们到了科技昌明的时代,也不曾忘记曾经属于中原,不曾忘记传统,不曾忘记他们弱小时,他们为难之际,中原曾经伸出的友谊之手,曾经给予的庇护。
在完颜智辉告知,他与乌达部首领亦氏哈相熟之后,朱厚照就动了心思。
当然,小皇帝第一个反应,就是阴恻恻地问道:“岳父大人心不小啊,前有建州女真五部,后有海西女真四部,难怪不花秃几个家伙用尽力气,也对岳父无可奈何。”
“倘若朕要是不来辽东,怕是过个三五年,辽东保不定已经姓完颜了!”
朱厚照笑眯眯地望着完颜智辉,嘿嘿直乐:“岳父大人,那个时候岂不是南皇北帝要狠狠打一通,又或者大金朝卷土重来?”
完颜智辉差点吓尿了。
完颜阿骨打的后人,肯定是有入驻中原的心思,谁要说没有,要么是没良心,要么是忽悠人。
可中原那么好进?
就完颜部上下十来万人,抽出两万青壮,就可以吊打天下?
他要真有反心,保证第一个离开完颜部,痛殴完颜部的,就是他的老朋友苏克素护,然后是陈哲、浑河等部,朝鲜保证也会马上来插一脚。
之后,兀良哈人会愉快地来接收战果。
他的女人,女儿,部落的女子,会再一次上演当年蒙古入驻中都的惨状。
好在,能当老大的人,差不多都会演戏,而且都是影帝级的,完颜智辉眼眶一红,嘴里哽咽道:“陛下莫要误会,完颜部生存已经困难无比,周遭建州卫虎视眈眈,更要时刻防备野人突袭,每逢冰雪,就是完颜部受苦的日子,陛下垂怜啊……”
半大老头腿一软,噗通就跪了下去,一点也没有完颜氏铁血沙场的气概。
小皇帝一愣,旋即笑眯眯地把完颜智辉扶起来,道:“朕最近开玩笑惯了,岳父大人可莫要当真……”
不过,小皇帝心中暗骂,你们现在倒是有心无力,若是朕不曾穿越,保证百年后会有个蒙古后裔打着大金朝的名号,甚至直接喊出来完颜阿骨打的后人……那个时候,生灵涂炭,扬州三屠,嘉定十日,就难说了!
眼见完颜智辉装过头了,扭扭捏捏不起来,生怕小皇帝动疑心,小皇帝干脆道:“岳父大人,还是赶紧派人去通知乌拉四部罢,朕的大军可已经完成掩护任务,目前正在新宾开片,要返回牡丹江,杀去松花江,也快得很!”
嘶!完颜智辉又吓了一跳。
作为消息灵通的地头蛇,忽然见到后方一支精锐——数万大军,悄无声息从大海上岸,就已经骇了完颜智辉一回,小皇帝竟然说,还有部队在建州女真与海西女真之间?
完颜智辉不由得出一身冷汗。
要说之前,他赔了三个闺女,还要赔宝藏,心里总有些不情愿,总觉得大不了完颜部北撤,甚至去往极北,总有大明找不到的时候。
现在才知道,大明竟然早早于建州女真后方,安插了两支部队,更有一支直接堵住了野人女真之路,这才晓得小皇帝是真无杀他之意。
完颜智辉暗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道:“臣立即派人去大屈折,召集几位首领来此。”
小皇帝点点头,道:“也好,朕处理此事之后,便会顺海返回京师,届时岳父大人随小婿一同归去?”
完颜智辉哪里敢说个不字,只能老老实实点头,作出一副惊喜的样子。
而海西女真的几个首领,来得也很快。
只不过,几队人马仓皇而来,衣衫破烂,绑带溢血,有人一瘸一瘸连路都走不稳。
完颜智辉傻傻地看着,问道:“秃牙,你们怎会搞成这个样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野人女真的战术
很简单,乌达、叶赫四部自然是被野人女真揍的!
三合府虽然是狙击野人女真的极佳位置,可顾雄只挡了自己的那条路,就安心筑城建设要塞,哪里会管其他人的死活!
只要野人女真不来打扰他,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过去,顾雄也懒得管!
而且,野人女真虽然吃人,可人家终究有语言,有部落,也有聪明人!
他们不是猴子!
所以,一看顾雄不好惹,转而就跑去撩骚海西女真。
海西女真虽然也有防范,兼每年这个时段,也是野人女真出没最频繁的时间,可往昔无组织无纪律的野人女真,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去,从来没有遇到过被逼着去一个地方。
是以,海西女真倒霉了!
幸亏顾雄扼守了咽喉要道,野人女真去达海西女真地盘的路上,还有鲜卑、契丹后裔,以及一部分兀良哈人……海西女真如此倒霉,苦哈哈的鲜卑人,兀良哈人,契丹人,就更惨了!
秃牙一路所见,满目疮痍,尸骨遍野……是真正的人类尸骨,被野人女真吃的只有骨头架子的尸骨!
至于其它,要么一把火全烧了,要么就被吃没了!
一个一米九的高大壮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哀嚎着向小皇帝诉说沿途的惨状,原本小皇帝应该笑的。
可他笑不出来!
野人女真,竟然残忍至斯!
秃牙哭喊着:“鲜卑人和吾等驻地相邻,也学会了蓄养牛羊,蓄养鸡鸭鹅,那些野人抢了粮食也罢,可他们一切活物都不会放过……”
“除了女人可以生娃被活捉之外,男人、小孩、老人……连同猫狗,统统被他们割了头一锅炖……”
另外一个老人,恰是叶赫部族长,也是呼天抢地:“老夫来的路上,沿途所见,骷颅遍地……都是煮过烤过一遍的骷颅头骨啊!”
几人不断诉说,一幕幕惨状,呈现在小皇帝面前。
如果说海西女真人已经步入了农耕文明,建州女真还处于游牧,或者称之为渔猎社会,大家好歹已经有了文明雏形,有了基本的生活秩序。
可是野人女真完全没有文明的概念!
野蛮、残忍、杀戮,毁灭……所有的负面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这个不开化,仍然无比原始的族群。
就连他们的武器,也极少铁器、铜器,更多的是骨制武器,石头,树枝;但是,偏偏就是这样一群人,拥有无比巨大的破坏力。
因为,他们完全无惧生死!
哪怕你一刀刺进他的胸膛,他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咬断你的喉咙,或者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试一试自己血液的味道。
海西女真本次被袭击,秃牙击退野人女真之后,沿途所见的场景,就唯独剩下遍地的灰烬,被咬碎的骨渣,骨渣上还有鲜血淋漓的肉丝……凡是曾经存在过生命的地方,现在都被死亡笼罩。
不止是人,连同鸡鸭鹅、猪牛羊,统统被野人女真剥夺生命。
他们会将他们见到的一切鲜活存在,全部扼杀!
之后,他们会收集头颅,熬一锅大汤!
小皇帝差一点就吐了,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秃牙胸膛上的压印,秃牙犹有余悸,说道:“幸好我退的快一点,否则这块肉就没了……”
“那个人……”
秃牙说不下去了,叶赫族长解释道,当秃牙一刀刺入对方的心脏,对方最后的力量,竟然是拼命吞咽。
好在,小皇帝把什么拔舌地狱、蒸笼地狱、剪刀地狱、刀山地狱、油锅地狱……都去参观过一遍,心里承受能力强大,不至于当场失态。
“残忍至斯,唯有教化!”
“秃牙都督,叶赫忽而发指挥使,朕亲临辽东之事,想必大家都知晓了罢!”
秃牙乃是乌达部的世袭首领,他还有个汉族名字,叫做乌虎,见小皇帝问,连忙告知小皇帝:“陛下,您叫我汉名即可,我叫乌虎。”
“来之前,部落已经收到抚顺关传缴,吾等俱已知晓。”
小皇帝也提点他,道:“乌虎卿既然受大明官职,见朕,是有资格称臣的,以后可别忘记了。”
“朕想问的是……此次见面,名为君臣,实为私谊!”
“朕摊开心扉,想和诸位好生聊上一聊,诸位对于大明进驻辽东的意见!”
这句话,若是早十天,或者早半个月,哪怕是小皇帝问,保证乌虎几人的态度都会不一样。
可乌虎也是个人精!
他看到平时被他称为“老谋深算、不可一世、具有王者风范”的完颜智辉,在小皇帝身边活像一条小狗;又看到沿途上,接近三合府的道路上,无数的人头,已经无数新鲜的新坟墓,早就问好了消息。
这些坟墓,统统是野人女真的墓地。
就在野人女真入侵海西女真的前些日子,野人女真对三合府驻地,同样发起来攻击。
可是,令乌虎心惊胆战的是,他无论是收到的消息,还是眼前肃穆、持枪鹄立、人强马壮、杀气盈野的军容,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野人女真对于大明来说,堪称不值一提!
于上一次的野人女真突袭,大明毫发无损,野人女真被一击即溃!
大明的精兵强将,零伤亡!
这个消息,差一点就让乌虎绝望。
这也是,当他收到老朋友的消息,当他得知大明皇帝陛下在三合府,当他得知战果之后,来不及打扫战场,来不及清理伤势,第一时间寻了其他几个族长,然后大家联诀而来。
可以说,大家是直接从战场上,就奔此地而来!
他们更是知晓,野人女真只有这一次突袭么?
肯定不是的!
这个无组织无纪律,却又狂野、散漫,战斗力爆棚,视死如归的女真族群,当他们下一次再来的时候,人会更多……野人女真的大勇士们会集体出动,他们的部落会从库页岛各地上岸,他们会纠集北山野人、苦兀、乞列迷……渥集部、瓦尔喀部和库尔喀部三大部落会集体出动。
野人女真,会铺天盖地、漫山遍野,会从人想象不到的地方,忽然就哇哇叫着冲出来。
甚至,他们会驱赶着野牛、猛虎、黑熊等猛兽,先践踏海西女真人的防御,冲破海西女真人的阵型,等到海西女真的战马四逸……这个时候,野人女真就会出现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乌虎的担忧
虽然大家都被叫做女真人,可海西女是瞧不起建州女真人的,当然更瞧不起东海女真……也就是野人女真!
他们还瞧不起生女直、乞列迷、女直野人、北山野人、苦兀、吉列迷这些敢在大冬天也光着膀子,头发上绑一圈或吊缀几颗兽牙,腰间盘一圈兽皮,手里举着锋利的骨刺武器,浑身涂抹着又腥又臭的黑泥,唯一白一点的,就是野人女真啃噬过血肉之后,猩红中惊鸿一现的白牙。
事实就是这么诡异,凡是被人瞧不起的,多半就是被人恐惧的!
海西女真连兀良哈人也敢玩命,碰上会吃人的野人女真,第一时间就腿肚子发软。
当然,别说海西女真,但凡遇到个把自己当食物的家伙,是人多半就会发软。
所以,海西女真肯定不想再遇上野人女真。
如果大明能解决野人女真,海西女真……反正也没能力阻止大明的官军入驻辽东。
既然已经称臣,大家还以汉名为时髦,大明来直接管,也没什么大不了!
甚至可以说,海西女真巴不得大明赶紧来!
乌虎几位首领也曾有过商议,倘若大明来了,至起码战乱这个词汇,将会长期从辽东消失;大家偶尔还动了心思,想要去请求内附,迁徙至抚顺关长城之内。
倘若不是中间有个建州女真作梗,有个朝鲜捣乱,几位首领同时会因此失去权势,可以说此事百利而无一害!
但要就这么将手中权力交出去,乌虎几人也肯定舍不得!
“嘿嘿……”小皇帝习惯性地笑起来。
安陆浑身一紧,才发现萧氏兄弟二人立即离得老远,下意识,安陆也离远了些。
“朕对岳父大人有过承诺,倘若愿为朕开疆拓土,朕不吝于王侯之封,定鼎封国,更不吝惜物资、人马相助。”
“诸位若有心,当参考朕之岳父。”
“当然,做诸位不愿大动兵戈,想做一方安乐候,也没有问题!”
“辽东之地,亦乃炎黄之后,千年来无数争端,以致于生灵涂炭,遍地烽烟……朕直辖辽东之心,坚若磐石!”
朱厚照眼神若电,犀利地望着几人,一直到几人不敢对望,纷纷低下头去。
完颜智辉看得大急。
建州女真眼看就要完了,纳殷部等几个老对头,必然会放下一切不值钱的花头,去向抚顺关阳武侯卑躬屈膝。
然后,那些混蛋也必然会团结起来,将矛头对准先拔了头筹的自己。
只可惜,自己不能第一时间去联系苏克素护和几个老朋友。
现在,皇帝陛下亲至,你们这几个傻帽竟然不晓得抓机会……天晓得,这个机会何其难得?
但在小皇帝的目光之下,完颜智辉不敢有丝毫动作。
“敢问陛下,大明进入辽东之后,会有哪些具体措施?”
开口问的是乌虎。
小皇帝愣了愣,但旋即开心起来。
他还就怕冷场,既怕这些家伙不反抗,也怕这些家伙不开腔。
既然乌虎问话了,那就一切好说。
“朕的心愿,天下大同!”
“无论是辽东各族,亦或者是草原诸部落,凡此种种,皆为夏后淳维氏之后;换句话说,天下纷争,尽在远古!”
“朕曾发大宏愿,无论辽东子民,十万大山,亦或者无尽草原……朕曾竭蹶而誓之,雏幼而行之!愿以身体力行,安奉祖先,借天之命,假主势凝,聚才于麾,以民为心,奉诸法尊严,凭力量之权,行法之正义,以解争斗!”
“于未来,天下归一,天下大同,是为朕志!”
“乌虎,你可明白!”
乌虎不明白!
小皇帝所说的每个字,对于他这种必须学习汉语的首领来说,他都能听得懂,可要合起来,他就傻眼了。
可要直接说不明白,乌虎也不敢。
“陛下……呃,俺就是问,俺乌虎家族,以后还能当大官么?俺是不是会被取消官职?俺的儿子、孙子,是不是也不能当官了?”
小皇帝笑了。
“不,你们当然要当官,还要当更大的官!”
“只要你们追随朕,奉朕的旨意,不和兀良哈、朝鲜,以及其它有心人捣乱,朕就封你们大大的官!”
“你们也可以遍成联军,由朕负责一应后勤,但凡有军功者,朕不吝伯候以封!”
“同时,朕会派文人进入,教导你们的子孙熟读经史,知礼晓义;往后,还可以参加朝廷举办的科举!”
乌虎点点头,倒是旁边叶赫部忽而发,一直皱着深深的眉头,哪怕小皇帝许以重诺,眉头也未曾展开。
忽而发忽然问道“陛下,那我们的土地?”
完颜智辉偷偷给忽而发竖个大拇指,他算是问到点子上。
这个问题,之前小皇帝不曾讲清楚,连完颜智辉也无比好奇。
“土地么……”小皇帝再一次嘿嘿笑起来,让完颜智辉毛骨悚然。
“土地,大明自然是要重新分配的!”
“鉴于海西各部于此经营许久,朕亦会适当做出补偿,会以比大明更高的标准,来进行二次分配。”
“且同时,朕会召集工匠,为海西各部修缮水利,发放耕牛,修缮房屋……”
小皇帝目光炯炯,虎视眈眈看着众人“一应田地,必须按户造册!”
“朕既然来了,辽东之前的奴隶制度,部落制度,必然要全部取消!”
“朕不亏待诸位,也不会亏待辽东子民!”
“问一句诸位,可愿否!”
忽而发、乌虎和完颜智辉一样毛骨悚然!
小皇帝太狠了!
对于已经习惯了农耕的海西女真来说,尤其是他们这些首领,委实说,要不是小皇帝当面,大家必然会破口大骂。
小皇帝不但要拿走大家的土地,更要让大家失去以往优渥的日子,这让大家如何接受。
往后,本首领要是看上河对岸俏生生,皮肤又白又嫩,一把能掐出水的翠花姑娘,拿什么去娶亲?
以往为本首领睡前暖脚的丫鬟,是不是也会因此看不起本首领,和家里护卫搞三搞四?
甚至,家里还能有护卫么?
家里偌大的房子,满屋的珠宝,俏生生的几个小娘子,要是没有力量守护,辽东这个鬼地方,本首领会不会明天就被人割了脑袋?
。
第二百七十五章、小皇帝的忽悠
任小皇帝打破头,也想不到这些家伙的理由如此现实。
美人、粮食、酒肉、豪宅、仆人……就是这些家伙生存的必需品!
海西女真压根就不在乎什么政治权利,也不在乎被谁统治,更不在乎改什么制度,他们和大明的巨室世家一样,只在乎自己是否能过安稳日子!
小皇帝悲哀起来,朕何必和他们讲大道理,又何必大费周章。
早知道如此,大军开拔进去,保证他们摇旗呐喊,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也难怪,他们拥有最肥沃的土地,也是辽东这片土地上最会耕种、编制、冶铁……最善于创造的族群,却被人口比他们少好几倍的建州女真屡屡欺压,还被朝鲜打得远远逃串,更是成为野人女真的口粮。
不过,这正合小皇帝的意!
你们要妹子,朕给你!你们要银子,朕给你!你们要房子,朕给你!
朕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
不过,小皇帝心中还真有些别扭,和这么一群家伙谈生意,小皇帝有心扭头就走,但没有一个文臣在此,还必须他亲自来。
“无妨,怕是诸位首领不晓得大明巨室豪族的风范!”
“那些巨室豪族……”
小皇帝绘声绘色,将大明一些世家的生活状态,栩栩如生地描绘出来。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极度的奢华……房子是极品金丝楠木为材料,以极品大理石铺地,花园里有美丽的锦鲤,有云雀栖息,有流水潺潺,有鸟语花香,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屋内以真丝为帘,白玉镶嵌在桓壁上,叮叮当当是风铃悦耳的声音。
点上一炷禅香,显得空灵无比。
吃饭之前,是玉泉山上的流水净手,用燕窝银耳漱口,熬制了一日一夜的老汤开胃,以动物身上最嫩部位制作的佳肴,能让人神魂颠倒。
这么一吹,别说乌虎几个大老粗,连同完颜智辉也深深地叹息一声“中原繁华如斯,难怪先祖日思夜想,都在梦回中原。”
小皇帝再次瞄了完颜智辉一眼,眼神如雷如电,直击神魂,让完颜智辉叫苦不迭;他心里思付道,这个小王八的声音怎么有若魔鬼,将老夫的心里话都勾了出来。
完颜智辉一身冷汗,连忙侧了个身位,躲一边发抖,可乌虎几人真动心了。
乌虎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连忙道“陛下,吾等可以?”
小皇帝笑眯眯地点点头,道“待辽东诸事稳定,朕封几位为候,诸位届时可于大明繁华之地修建府邸,好好享受人生。”
乌虎几人俱露出沉醉之色。
小皇帝还真不是忽悠这几位,对于他来说,一群只想着荣华富贵,兼贪财怕死,虽然在野人女真、建州女真的压迫之下,也展现了不凡战斗力,可这样的战士,并非他想要的战士。
正德小皇帝真正想要的,是在极端环境之下,仍然想用最后一口气,去刺穿敌人,与敌同归于尽的战士。
宣府悍勇之士,才是真正的战士。
他既然已经见识过,对于建州女真也好,海西女真也罢,并不太看得上眼。
转而,这群人只要老老实实,不和他捣乱,他不会去亏待这群人。
并且,海西女真族群中,出色的匠人不少,善于耕种者也极多,最是善于管理的一个族群。
答应乌虎几人的待遇,小皇帝给每个首领数百万两银子,让他们带着属下们统统滚蛋,在京师脚下划了块地皮给他们,足够这些家伙修一套豪宅,往后几十年都足以醉生梦死。
这就够了!
反正,这些家伙只要肯花银子,能带动经济,小皇帝巴不得!
当小皇帝的信息传递到各处时,方继藩郁闷了,方少爷一直期盼着入驻牡丹江,也一直期待着大战一场,可现在,他一是被薛翰给拖着了,二是泼天大功竟然被皇帝陛下抢了。
就连去讨伐野人女真,也轮不上他。
是王镇!
王镇至绥芬河一带回撤,配合薛翰剿灭了建州女真,至于小顾匪类,自有小皇帝安排的特种部队去剿灭,也轮不到他。
他安安心心把部队一撤,就再一次回到绥芬河,开始安营扎寨,打探敌情,准备随时沿东岸出发。
可以说,至此,辽东大局已定!
依托抚顺关长城,依托嫩河流域,依托松花江,依托牡丹江,以及愿意臣服的海西女真,以及大明于此地的数十万汉人,辽东再也翻不起浪花。
但想要持续经营,却不是一天,也不是一年,而是需要以漫长的时间计算。
诸多零星族群,土地丈量,运河开辟,道路开辟,修缮屋舍,修建水利,编户造册……自然有户部、工部委派的专业人士处理,小皇帝这几天在三合府也呆得差不多了,就接到了消息。
晋城大君、朴元宗正在山海关等他!
王华已经被朴元宗骚扰得不耐烦,王懿也不怎么搭理这两个家伙……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一件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倭寇上岸了!
朝鲜又要来找大明爸爸帮托开片了!
这一次来的船队是上官云长带队,小皇帝念头转转,就开始吩咐顾雄“小顾,你是难得的多面手,经略好此地之后,朕最多给你三年时间!”
“三年之后,真正的北海湾,库页岛,务必拿回来!”
小皇帝把手一指,道“无论是鲸海、北海攻略,连同附近的海参崴营建,以及北方的西伯利亚,届时都由你负责!”
“故而,你不但要打通通往黑河府、兴安岭府之通道,建立邮政体系,督管漕运,上连京师后勤……”
“辽东侯年事已高,兼往昔受创无数,辽东经年苦寒之地,若非需要震慑鞑靼人,朕是绝对不会让他来此的。”
“所以,他最多也就于此地呆两三年!”
“往后,哪怕辽东侯于京师养老,名义上他仍然是此地负责人……可具体之事宜,还需得你来操劳!”
挥挥手,让上官云长去准备返航,小皇帝把顾雄抓过来再仔细叮嘱“北海生态繁茂,乃是天下最丰茂的渔场,哪怕大明颗粒无收,有这片渔场,也能保大明子民衣食无虞。”
“更何况,朕亦向你阐述过,将来海运繁忙,无论北海,亦或者鲸海,还是海参崴港口,都是大明的战略要地……”
。
第二百七十六章、离开辽东
在辽东这片土地上自由自在,没有几个长腿妖精天天晚上找朱厚照打架,也没有太后在耳边罗里吧嗦,更没有几个白胡子老头天天飙文言文,朱厚照的日子过得自由自在,极为舒坦,堪称心旷神怡。
不过,他是得离开辽东了!
这片土地上,兀良哈的势力不在,仅凭建州女真,以及无组织无纪律的野人女真,怎能奈何大明的精兵强将。
但平定天下之后的建设,却是个细致活!
无论是划分区域,成立州府,还是填充移民,都是一个偌大工程。
小皇帝也很坏蛋,不管他看不看奏则,又或者是否处理政务,对于户部韩文这个老头儿,他始终有点不爽。
一天塞一张条子,上面简单几个字:移民如何了?
把一个白胡子老头整得屁滚尿流,又暴跳如雷!
差一点,韩老夫子就要尥蹶子不干活了,整得李东阳、刘健手忙脚乱,连忙三请四劝,好生安慰。
刘健也有怨言:“宾之,陛下就给个大略,又特意不准河北、河南、山西、山东等地迁徙,仅仅是云贵湖广之地,哪里能够!”
李东阳目光精光闪烁,道:“陛下此举必有深意,吾等照做就是。江西、江南之地,还可迁徙一些,总能凑足五百万之数。”
杨廷和在一旁按捺不住,道:“可以查查隐户?”
旋即,几人都沉默了。
关于隐户,倒不是不好查,也并非会动谁的蛋糕;关键是,大明目前正值收商税之际,刘健几人已经隐隐约约和百官有了龌龊,正值政令不太通畅之际,想要再进一步加深矛盾,委实非几人之愿。
他们这种老江湖,又怎会不知大明人口暴涨,越是穷苦之地,生育愈是暴涨。
可故土难离,错非用行政命令强迫,否则谁肯轻易离开。
偏偏,小皇帝一纸命令,不得用强!
让几个白胡子老头焦头烂额!
几人愁眉苦脸,一时半会想不出办法,李东阳又提议:“要不,还是问计于陛下?”
刘健老脸一红,有点抹不开面子。
当时,正德皇帝言及移民迁徙,可以给多少安家费,沿途布置舟船车马,到了之后发放多少粮种、牛羊,并及修建房屋;若举族迁徙者,更是额外发放好处。
偏偏,几个老头儿觉得太浪费!
于是,小皇帝笑眯眯地来了句:“除了京畿脚下四地,其它诸公随意……”就不管几人了。
可真正要迁徙民众的时候,才发现了大难题。
比如贵州、湖南、湖北、江西,明明到处都是流民,可最近某个长江帮一口气就招收了近百来万精壮,让几人以为谁又要造反,差点就要大军镇压。
幸亏,锦衣卫立即传了消息,告知乃是陛下招募……于是,几人傻眼了!
这么一整,几人实在无计可施。
李东阳再一次提议:“要么,按照陛下意见,给具奖励,招募舟船,发放粮食?”
刘健把头一低,第一次开始认输,道:“就按宾之意见罢!”
李东阳暗笑,也不戳穿刘健的小心思,老刘明明都同意陛下的意见了,也觉得这才是省力省事的办法,却非要来一句“按宾之意见”,无论如何都不肯“陛下圣明”。
让李东阳又好气又好笑。
小皇帝的舟船,行至渤海湾之际,也听说了这件事情。
让小皇帝也哭笑不得!
他本意是,朕出点银子便罢,迁徙五百万人,一人十两银子,也不过五千万两,再加上修缮水渠,修建屋舍的工钱,这些民众到了辽东,很快就有了第一笔银子。
算是他难得的一次造富运动!
这些百姓有了钱,小皇帝便可以组织各种物资售卖,也可以于同时,让辽东贸易开始萌芽。
可以这么说,钱出去转了一圈,马上又回到了小皇帝口袋里。
百姓有了钱,买了生活物资,让商品得以流通;小皇帝也借此加深了大德银行钱币信用,让钱币成为人人认可的货币。
光是这一项,又是何等价值!
就这么一个手段,小皇帝想要灭掉江南几个银号,让几个银号在辽东无寸土容身,就已经占了天大便宜。
偏偏,几个老夫子觉得这钱不能花!
他们还振振有词,朝廷免费运输,负责一应粮食、粮种、耕牛……已经是天大恩德,何必再出安家费,又何必再出工钱?
刘健还老脸微红,曰之陛下何须费钱,不如将钱用之于国库,岂不快哉?
小皇帝当时嘻嘻一笑,掉头就走!
他才懒得和几个老头扯淡,焦芳在这事上已经吃了一次大亏,你们不吸取教训,总有后悔的一天。
当时,焦芳由于疏通河道,黄河植被,和王琼二人算了半个月,发现朝廷其实无需出具这么多钱。
天下各处皆有树苗,令各地折以徭役,以养育幼苗代替徭役……结果,别说百姓,就连当官的也没几个人鸟他们。
一个工部尚书,一个漕运大佬,被气得差点背过气。
二人最终咬咬牙,放风出去开始收购,一颗幼苗一钱银子,几天之后,宁夏、榆林处的幼苗,就差点把城池给塞满了。
二人当时差一点再次压价,幸好王琼多了个心眼,阻止了焦芳。
这是二人第一次犯的错误。
收购了树苗之后,二人再令当地官府安排种树,还将目标清晰地给具了各个府州县……结果再一次让二人跳脚。
当地的知府知州知县们,干活虽然不是能手,扯皮找借口却是一等一的牛逼,这个说今年要修桥,那个说修路的人手不够,另外一个说今年徭役已经干过了……
还是焦芳脑筋转得快,立即把活承包给了何长生。
于是,当焦芳去验收的时候……光秃秃的山包山,无数幼苗迎天而立,条条沟壑,道道坑渠……何长生这些家伙,为了干这件事,当真是下了大力气。
他们创造了最佳的种植方式,还于各处,几乎重修了陕西、山西交界处的水利,将水引至各处,才让树苗得以存活。
焦芳当时老脸一白,心里庆幸无比,若是老焦来安排,哪里能想那么多,能种活一两颗,怕都是侥天之幸。
愈发往后,焦芳算是把承包这个活,玩得出神入化,无论是收购木料,又或者收购各路矿石,以及工部所需的各种物资……统统玩承包!
大明武勋
第二百七十七章、准备搞大事
刘健几人抠巴巴的操作,小皇帝并未放在心上,在他想来,人不去实际操作一次,不去突破一次,不经受一次教训,是不会进步的。
几个老头子口口声声想要大修天下水利,建设道路,可要还是用徭役来替代人工,正德小皇帝用脚丫子都可以想到,必然不得人心。
也弄不出什么好效果!
正德小皇帝的思维是,千万别怕花钱,钱花出去才能变成更多钱,只有让几个老头子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才能改变自己的僵化思维,只有几个首辅的思维改变了,他想做的事情,才会不受掣肘,才会顺利。
所以,小皇帝一方面大方给钱,一方面又不直接提点,转而让几个人自己想明白。
因此,他从天津港下船之后,结束了他人生第一次远航,也并未直接回京。
而是去了山东、山西、河北等地,快速转悠了一圈。
接近年底,诸多人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烟花、对联、红纸等一应物资正处于大卖,小皇帝也看得开心。
想想前些年,到处残桓破壁,民生凋敝,饥荒处处都是,再看到目前,哪怕诸多人,连同幼儿身上,脸上仍然污垢弊面,但脸上的喜色却怎么也挡不住。
小皇帝随意走进几户,水泥、石灰或者砖石堆砌的房子,总算了少了些往昔常见的破败。
诸多人屋前屋后,还养了些鸡鸭鹅,十户人中有七八户,竟然养了猪,这让小皇帝不由得‘老’怀大慰!
抽空修理了几个泼皮,整治了一两个贪官,小皇帝开始回京。
哪怕回京路上,小皇帝也没闲着。
他也在反思!
于这个年代,想要治理天下,其实并不难!
只要大力修缮水利,让粮食增产,让人能稍微吃口饱饭,民心就会逐渐稳定,想要造反的有心人,就会失去蓄养势力的温床。
君不见汉时酷吏,张汤无非是去杀了一波人,修建了几条沟渠,就被称为能吏?
可小皇帝深深知道,这个时候,才是困难的伊始!
人心是会变的,时代也是会变的;人有了温饱之后,会想要富足,会想要更强大,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欲望。
京畿脚下四省,被他以各种手段,从王公贵族、勋爵世家手中,将大片的良田侵吞了,连同四省的巨室,也被他收拾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这些人,会没有想法?
倘若他朱厚照有个好歹,保证会有一群人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摘桃子。
当然,这个困难的伊始,也是朱厚照雄心的伊始。
总结下来,数年时间,他只是解决了百姓的耕种,还没有给已经逐渐富足的阶层,解决最大的问题。
上升通道!
如果就此固化这个阶层,他的一切心血,一切努力,都将固化,将腐朽,将越来越顽固……最后,会变得一文不值!
为此,他要改变!
不但要给阶层创建更多的机会,也要让这些人变得更富足,同时,他还要安慰那些被他收拾得心惊胆战的家伙们,给他们也要搭建通道。
上升的通道!
但是,想要改变数千年以来的认知,出现更多的事务,于人没有接受的心理之前,或许会是一场灾难!
比如,他今天就造一架航母出来,看起来吊炸天,可实际上,是不是给了白莲教去愚民的空间?
再比如,江南各地、湖广,宗教占地简直比皇室还要可怕,他要不要解决?
万一,他创造的一切财富,最后被宗教占了便宜,他会不会心酸得再死一次?
所以,解决这一切的办法,是教育!
让年轻一代的心智中,能够畅想未来,能够遥遥感知未来,知晓未来大概是什么样子,才不会让神神怪怪的东西,有机可乘!
否则,他那么辛苦干掉衍圣公,没收衍圣公的一切,让孔闻韶仍然闭门思过,所为何来!
同时,他还要朝廷诸公,至起码那几个位高权重的家伙,必须与他一条心,必须要与他站在一起!
一手萝卜,一手鞭子,或者说一手诗经,一手宝剑,就是他的办法!
摁住这些顽固的头喝水!
也要让这些家伙,晓得泉水的美味!
“朕是不是就此鸣金收兵?哪怕就是如此,朕是不是都能称为千古一帝?”
“要是将来玩飘了,把自己玩死了,是不是太冤枉?”
浮想联翩中,小皇帝一脚踏入京城!
从他这一脚开始,辽东再不是隐患,而是经他数年布局,真正变成了大明的粮仓重地。
辽东,也再不会成为鞑靼人入侵宣府不成,从而威胁抚顺关,威胁蓟州镇,威胁山海关的弱点。
当年,成祖好不容易拿下的地方,消匿了辽东隐患;可朱瞻基却在无可奈何之下,放弃了奴儿干都司,哪怕后来再一次重开奴儿干都司,却架不住建州女真已经成了气候,大明丢失了沈阳,失去了经营辽东的长城,从而那片肥沃的土地,养活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现在,他拿回来了!
并且,他将至远古战乱,就一直不处于中原掌控的战略要地,完美地收入囊中。
只要建立起另外一道城防,辽东就永远是大明的藩篱!
辽东既然再翻不起浪花,他现在要将目光投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海洋!
大小琉球!吕宋!东瀛!马六甲!安南!
海洋里的无尽宝藏,将为正德小皇帝带来无尽的财富,会为他将来经营本土,打造坚船利炮,打下最好的基础。
现在,定海港已经建设得七七八八,广州湾、泉州也已经成功建设了港口,崖州虽然晚一点……可此处却是小皇帝最为挂念的地方!
张永于此地大兴土木,建设了无数的房屋,开垦了沃土,也于漫山遍野种植了奇花异果……但现在,崖州最重要的问题,一是商贾,二是流民!
与其是辽东的迁徙令人头疼,朱厚照一早就考虑到了崖州的战略意义。
此处,军屯!
一大部分长江帮众,将经过军事训练之后,会常驻于此。
此地,也是大明面向海洋,最重要的补给点,最重要的战略支撑点。
可以这么说,在广州湾可以给予无限支持之下,崖州湾固若金汤,此时,崖州湾便成为马六甲最好的战略补给点。
无论是军事,后勤,还是人员……
第二百七十八章、海外驻军
迁徙移民这种事,小皇帝才懒得操心,他专程去了一趟内阁,和已经赶回京师的王华汇合,再和刘健、李东阳、杨廷和、王华几人聊聊天,就去了御书房。
朱鹫正在等他!
万事俱备,只欠朱鹫出海!
这一次,朱鹫再不是去定海港双屿湾,打击走私贸易,平定海盗,也并非是和林氏这种当地巨室小打小闹。
而是,开启大明一项前无古人的创举,驻军海外!
目前,整个亚洲,除了印度支拿平原,号称臣服莫卧儿帝国的诸多番邦小国之外,几乎都是大明的藩属国。
所以,大明有了海军,保护贸易,打击海盗,就名正言顺。
这个时候,与东南亚的海洋贸易,就可以大搞特搞了!
但兵马未至,粮草先行的道理,人人都明白,大明要是不把武力展示出来,想要安安心心做生意,偷偷摸摸发财,哪里那么容易!
并且,和藩属国的贸易只是小菜而已!
当前,地球上的黄金白银,真正有海量黄金白银的地方,是美洲!
哥伦布发现的那个地方!
控制了马六甲,也就等于控制了整个东亚地区,贸易规则也就由得朱厚照来制定,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让世界的资源,源源不断涌入大明!
不说别的,光是瓷器、茶叶、丝绸几项,刨除了陆上丝绸之路的中间商赚差价,大明才能赚得盆满钵满!
小皇帝这么着急让朱鹫走,自然也是有别的原因。
一是崖州已经能成为补给基地,二是广州、泉州、杭州能成为出口基地,三是辽东已经有一大片,于冬季播下了种子!
四是安南、缅甸的粮食……这么说罢,在小皇帝从第一次和牟斌见面伊始,就有意识向此处派驻锦衣卫,截止今日,此地的锦衣卫数量,光是这些地方,已经达到近十万之巨。
哪怕局势随时乱起来,小皇帝不但可以有陆路补给,还能随时再拉出一支立即能参与战斗的队伍!
所以,他怕个鬼!
有了这个力量,他就等着葡萄牙人傻乎乎地来谈……当然,他知道肯定谈不拢的!
故而,先打一架再说!
小皇帝望着偌大的世界地图流口水!
兴安岭之外,黑河府之西,有西伯利亚,这里不但有世上最大的淡水湖贝尔佳伦湖,更有世界上最丰富的石油、天然气、木材、煤炭、矿产等物质,至起码足够大明奢侈无度地使用百年。
至于贝尔佳伦湖以西,更是有世界上最大的稀土、煤炭资源,只可惜,后世子孙无能,不能守住这块土地。
可是,他现在只能望而兴叹!
他说了许久开海禁,要做海洋贸易,现在仍然停留在自己挖基地,自嗨自乐的状态,真正出海贸易的船只,也就张永派出去小打小闹的那一批,聊胜于无,算是打了个前站。
若是没有海洋贸易,若是不能赚天量的钱财,他想再修长城,把那些宝贝地方囊括进来,等于是开玩笑。
加上他最近各种杂事,完颜智辉一直发霉地呆在京师,小皇帝连大金朝那批宝贝也不曾去挖出来。
“朱将军,此地于大明之重要,无需朕再重复!”
“将军此去,至少五年内没办法回归大明……对了,将军把你那几个相好的带上罢,朕已令刘瑾去教坊司打好了招呼!”
朱鹫大吃一惊!
作为影卫培训出来的顶级人才,他当然知道将在外,家属留于内,算是为质的道理……否则,万一某个于外地驻扎的人起了反心,该怎么办?
偏偏,小皇帝对他毫不怀疑,就这么让他的家属也跟着去了。
他更知道,以小皇帝的坦荡,根本不是试探他!
一时间,这个桀骜不驯、铁骨铮铮的汉子,瞬间熄灭了所有的骄傲心思,恭恭敬敬跪下,声音微微有些哽咽,道:“臣发誓,但凡臣在,则大明屏障在!”
正德皇帝心有感触,他也舍不得这个既能和他开玩笑,又放荡不羁的铁血汉子离开。
一时间,他想起宣府大比武,想起宣府大战,和朱鹫漫山遍野肆无忌惮狂奔的时刻,竟然是他心情最轻松,最无拘无束的时光。
心潮起伏不定,小皇帝很快定下神,喝道:“别婆婆妈妈,只有无尽的大洋,才适合你这狂放不羁的性子,朕寄望你与当地苏丹、头人搞好关系,广播大明威武,亦要向由西而来的欧罗巴人,展示大明之煌煌天威!”
“那些人,只会吃硬的,只有以绝对的实力打败他,他们才会服气!”
“朕身边的人才虽多,但阳武侯虽天资绝顶,却气质内敛;破虏虽豪侠义气,仍然年轻了些;小顾虽然豪勇无双,却仍然缺少历练;至于辽东侯张浚……他们不是年纪大了,就总是缺了些一往无前!”
“只有你,朱鹫,朕身边最信任的人!”
“你有影卫的细致,经受过最严格的军事训练,且本身豪勇义气,最是适合呈现大明铮铮风骨!”
“朕会派专业人才辅佐于你,将军也需切记,去了马六甲,将军不但要负责统合当地势力,亦需要负责朕之一应商贸、勘合、外交……”
“去罢!”
随着正德皇帝沉声的命令,朱鹫‘嘭嘭嘭’使劲磕了三个头,大步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就此离去。
小皇帝一直注目着朱鹫离去,这一次,朱鹫离去的昂然身影并不曾停滞,也没有往昔般在僻静角落喊两句‘大爷自由了’,而是脚步凝重,似有无穷心事。
刘瑾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这个家伙也会点功夫,尤其被小皇帝调教之后,别的本事不知道,但悄无声息、神出鬼没却被刘瑾修炼得出神入化。
刘瑾望着朱鹫的背影,低声道:“陛下,怎地无须张永监军?”
“嘿!”
小皇帝嘿了一声,并不回答。
他本次的作为,让朝堂大臣也有些担忧,羽林卫的精兵强将,最好的大船,最尖利的连弩,以及一批步枪,连同打造的大炮,几乎八九成都给了朱鹫。
大家是担忧的,都怕这个桀骜的家伙,一个不开心就反了,或者海外割地为王。
小皇帝才不担心!
就朱鹫桀骜了?
羽林卫哪个不桀骜!
这些家伙,和朱厚照同甘共苦,同吃同住,乃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强者,对他忠心耿耿……别说朱鹫这个家伙不会反,哪怕朱鹫有反心又如何?
羽林卫起码八九成人会瞬间哗变,他小皇帝的其它军队,又是吃素的?
他有十成的把握,只要他的身影出现,羽林卫会立即倒戈相向。
他之所以将大权交予朱鹫,让张永去各地,是因为马六甲太复杂,若是朱鹫不能放手为之,和百年前白走一趟,又有什么区别!
第二百七十九章、开放贸易
折腾了好几年,小皇帝除了让京畿脚下的子民日子好过些,就是收复了辽东。
除此之外,鄂尔多斯、红山、贝尔佳伦湖……名义上鞑靼、瓦剌也向大明递表称臣,甚至有元顺帝的禅让诏书在,这些地方乃是大明最合法的土地。
可小皇帝哪里有本事一次性吃成大胖子!
能入驻辽东,委一支军队入驻马六甲,他就已经捉襟见肘,再无余财。
让他流口水的西伯利亚、库页岛、唐时故土、哈密、大琉球……他现在犹如看着绝世佳人,却有心无力!
现在,是时候去把大金朝的财富取了,也是时候让各地藩属国来京师请安了!
“刘伴伴,去唤内阁诸位,连同鸿胪寺王懿爱卿……对了,先安排影卫带完颜智辉去勘察地形,找准门户入口,随时准备挖掘!”
很快,几位大佬齐齐驾到。
小皇帝把情况和几人简单勾兑,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勘合贸易不可取,朕欲重开与藩属国商贸。”
刘健几人难得没有一丝惊讶,也没有一丝反对。
这些个人精,也早把事情看透了,小皇帝几年来,通过奢侈品赚了第一桶金,后又通过与鞑靼人的交易,赚得盆满钵满,可以说,大明之所以有力气经略辽东,完全靠得是朱厚照一个人的财力。
至于之前的黄河疏浚,黄土高原植被,诸多经验教训也让几位大佬明白了,但凡有钱能多搞利于民生的大事,这不但是千古政绩,更能实实在在带来好处。
比如京畿脚下,通过小皇帝一番骚操作……单单就说一个两轮车、三轮车,就让京畿脚下的子民赚得乐翻天。
在道路修缮之后,以往山西、河北、山东等地要征集粮食税入京,要么靠漕运,要么就靠大军押送。
可现在呢,一些退伍军人开始组织,一个乡百来辆车,只需往返几趟,就将运输搞定了。
仅仅从节约的角度来讲,以往十斤粮食运输进京,漕运还能剩下七八斤,就算督管漕运的大官能耐,若是陆路,能有三四斤剩下,都算押运粮草的卫所有良心。
现在倒好,村村户户缴纳的粮税,他们自己就解决了!
而时间,只需要数天!
光是节约,就是一个天价!
刘健仔细算过账,往年的粮食能运输到京师,鼎峰时期账目两千万石,到达京师也不过一千万石,现在只是短短几天,就达到了一亿石!
往昔被朱厚照炒高的粮食价格,几乎在瞬间,就被平息了下去!
土地,也愈发不怎么值钱!
而小民们也不仅仅靠着种地,他们还有更多手段,比如蔬菜,五更天采摘下来,从天津运输到京师,仍然是嫩嫩绿绿的。
有点子活的家伙,靠着自行车、三轮车开始拉人搞运输,拉货搞运输,一个月下来,高的竟然能赚十多两银子。
让刘健等人咋舌不已!
他们知道,这一切的改变,都来自面前这个看似笑眯眯,实则深不可测的皇帝陛下。
不过,刘健仍然有些顾虑:“陛下,倘若放开贸易,粮价愈发贫贱,则土地若何?”
不愧是当朝首辅,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这个问题也是朱厚照担心的。
这个点子也是华夏几千年以来,从政者一直抑制商贸重视农业的根本原因——大家做生意能赚钱,谁还愿意苦哈哈去种地?
朱厚照也担心!
但他不是没有办法!
暂时来说,哪怕开放手工业,最多无非解决百万人就业,就已经顶天了!
在这段时间,只要能维持一个平衡,问题就不大!
只要能保证,商贸之事完全由朝廷来操作,会有什么问题?
前提是,保证与海外贸易,控制所有的渠道来源,那些地主老财、巨室豪门,就没办法大肆招募人手,也不会引起动乱!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
当然,哪怕朱厚照松开一个小口子,以地主老财、巨室世家们隐藏的丁口,也完全能完成订单。
他们有充足的人手!
但从长期来说……就需要朱厚照解决另外一件事!
机械耕作!
大型的农业机械虽然朱厚照没办法,但蜀中已经有了第一个石油井,朱厚照完全可以利用石油,制作一些小型的耕种器械!
至起码,以往需要耕牛搞一上午才能犁几亩田,靠小型器械……比如微耕机,半个小时轻松搞定!
而解放人手,让农民从耕地里解脱出来,才能释放最大的生产力,才能创造更大的价值。
这是社会发展到一个地步,必须经过的步骤。
所以,朱厚照完全不担心。
“刘公且不用担心,先期小规模即可,京畿皇庄人手,以及各地行宫兼南京皇庄人口,完全可以满足需求!”
“哪怕实在人手不足,届时想办法就是!”
朱厚照嘻嘻一笑,并未说出办法!
他的真正想法,是解放妇女!
或者,光是把朝堂上诸多大佬们的丫鬟,抓一半来干活,都能创造无数财富;就连教坊司,在朱厚照强令之下,近些年刘瑾看得死死的,一个卖入妓院的都没有!
为的就是今日!
这些人,去搬砖抗水泥、开山取石肯定不成,但比如织布、刺绣,以及一些小型的手工艺品,诸夏民族每个女儿家,都经历了完整女红培训,这么一支彪悍的队伍,天底下有谁比得上!
光是衣服、皮靴、皮袄、刺绣、锦帕、围巾、毛衣、香水、腌制……光靠这些女人,就能把东瀛的黄金搬空!
朱厚照眯眯眼,道:“届时,办法由朕来想,诸公无须多虑!”
刘健点点头,连同李东阳几人,也知晓小皇帝鬼点子多,遂放下心来。
王懿问道:“敢问陛下,勘合贸易取消,若是公平贸易……又该……”
事关外交大事,王懿虽想问个仔细,但可惜的是,对于贸易,当朝鸿胪寺卿真是一知半解。
小皇帝点点头,解释起来:“往昔,所谓勘合贸易,实则为朝贡制度。”
“为周边藩属不生乱,不影响大明民生,朝廷不得不作此无奈之举。”
“朕亦晓得,诸多番邦拿些擦屁股都嫌弃的东西,就将大明的宝贝换走了……但是,至今日起,大明猛将如云,精兵如雨,粮食充足,兵甲犀利,国防稳如磐石,谁敢生乱!”
“故而……”
第二百八十章、大明之变
这么大一块肥肉,小皇帝一个人当然吃不下。
所以,他一早就熄灭了用皇庄名义交易的心思!
这才有了,他要把内阁拉下水的举措!
他想的是,自己吃不下,那些豪门巨室当然也别想揩油,这第一口肥肉,那就朝廷吃了!
用朝廷的名义,调动各地工匠,调动皇庄人手……也就是把给先前伺候朱厚照做鞋子的、洗衣服的、织布的、帮朱厚照擦屁股的……所有能调动的人力,统统调动起来。
然后,利润按照旧例,大部分归入国库,小部分纳入内努。
当然,想要来和大明爸爸交易的,想要赚钱的,首先必须要接受大明爸爸的要求,用大明爸爸的货币!
又或者说,使用大德银行的纸币,乃是交易的先决条件!
“故而,与周边藩属国完成贸易,乃是第一步!”
“锦衣卫奏报,来自极西的阿拉伯人、奥斯曼人、斯拉夫人……已经到达锡兰的葡萄牙人,盘踞在大琉球岛上的小部分西班牙人、荷兰人,将来都可以是大明的交易目标!”
“诸公当明白,千年以降,诸夏之目光只投射向了西域,或者看到了缅甸、安南、吕宋……但诸公务必明白,世界很大,极西之外,当有强敌!”
“这些人,狭坚船利炮而来!”
“诸公,千年大变局的时刻到了!”
众人悚然而惊,小皇帝的话中带有一丝狠厉,凛冽的杀气刺激得几人,背上一身冷汗!
刘健小心翼翼,第一个问道:“陛下,还请明言?”
小皇帝收敛了严肃的神情,稍微变得和煦了些,转而问刘健:“刘公当知,百年前成吉思汗西征?”
这个问题刘健不用回答,作为通晓经史的当代大儒,作为当朝首辅大臣,他肯定是知道的!
甚至,李东阳几人为此特意了解过这段历史,礼部里有一司,就是专门收集蒙古国资料,研究蒙元。
“那诸公可知,当年蒙古人西征,征集大宋工匠,以致于火药、指南针、造纸术传至西方?”
这一点,诸人仍然知道。
于洪武年间,永乐年间,有号称至罗马而来的,高鼻深目金发之人,号称探险者;也有身穿黑袍,号称传播上帝福音者,均是至西方而来。
京师里便有五六个,他们沿着古丝绸之路,跨过地中海,穿越奥斯曼,走过阿拉伯,再到达过莫卧儿,最后一路向东,至西安到达京师。
这些人,手里拿的印刷本,其技术源头,便是至中原传播。
“那诸公可尝知晓,火药、火炮之发明传入极西,已经被西方人改造成真正的战争利器?”
“哪怕于朕上次威慑兀良哈人所比,亦相差不过毫厘之间!”
“倘若不是朕发明了新式火炮,诸公扪心自问,大明可有抵御之利器?”
“哪怕今日西方人不来攻打,倘若吾等不奋而进取,大明子孙若何!”
“若那时,在座诸位,连同朕,皆是诸夏罪人!”
轰!有若凭空炸雷,炸得几人头晕耳鸣。
好半天,众人才缓过来。
李东阳率先问道:“陛下,上次陛下言及葡萄牙人于锡兰登陆,后事如何?”
见李东阳犹有怀疑之色,朱厚照心下哂笑,毫不客气就往夸大里说:“李师傅可知,葡萄牙人五千人登陆,横扫了锡兰苏丹?”
“据存活的锦衣卫汇报,那场战斗,几乎就是屠杀!”
“之后,他们仅仅三千人马,便趟平了维嘉亚纳加尔;仅仅两千人马,便屠杀了不可一世,可以和莫卧儿骑兵一争长短的阿妈德纳加尔万骑!”
“屠杀!锦衣卫收集的消息,葡萄牙人仅仅牺牲了数十人!”
“诸公可以试想,阿玛德纳加尔骑兵,可以于莫卧儿骑兵争雄;莫卧儿骑兵,但凡拉开战阵,便连达延汗的本部,也不敢轻摄其锋!”
“相较之下,大明若只得区区弩箭,则明亡矣!”
“……”
“为政者,当不拘泥于一城一池,而是着眼天下……李师傅,这是您当年教导朕的罢!”
“现在,大明周边局势骤然恶化,葡萄牙人很快便会知晓缅甸、暹罗的千年金塔……又需要多久,葡萄牙人的无敌战队,会将战火燃烧至大明?”
这番话,小皇帝不自觉用上了精神力,直入神魂,李东阳几人不由得立时冷汗汲汲。
几人只是稍微幻象一下那个场景,就觉得无边的黑暗,扑面而来。
咬咬牙,李东阳仍然第一个清醒过来,道:“陛下,大明该当若何?”
“嘿嘿!”
小皇帝下意识地冷笑起来。
这个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拼命赚钱,开山挖矿,冶炼金属,多造大炮,改进火器……把那些步枪造个几十万上百万把!
但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刘健开始怒骂:“番外蟊贼,不当人子,活该千刀万剐!”
转而,刘健从恐惧中走出来,第一个向小皇帝表示反对:“陛下,哪怕葡萄牙人武器再是犀利,大明所惧何来!”
“大明兵强马壮,拥有百万大军,顷刻间便将此等蟊贼碾成齑粉!”
便连杨廷和也表示不服:“陛下何必长他人威风!”
“嘿嘿!”小皇帝偷笑。
他没想到,本意是夸张一些,让几个老头儿别反对他要做的事,也别老是嚷嚷着兵戈锋利,不得妄动刀兵……
可没想到,哪怕李东阳都来一句:“若葡萄牙人敢来,老臣愿动身前往边疆,谨以此身,以报君恩!”
弄得小皇帝眼珠子都快掉了!
可他仍然是开心的!
曾几何时,哪怕达延汗只是派个万骑,不但宣府如临大敌,连同延绥、固原、宁夏……等九边重镇皆是纷纷行动,聚精会神,生怕被鞑靼人瞅个冷子。
何至如此,弘治皇帝末年之际,达延汗只要看大明不爽,随意派几个万骑于大同或者宣府遛个弯,大明就不得不于各地调派卫所,遍天下调动驻军,更是要多派几个太监,去各地当监军,生怕届时救援不及。
哪怕是和鞑靼人交易的时候,人家鞑靼人只是简单派了些牧马来运送物资,大明都严阵以待,于贸易地附近,非得派个十万八万大军压阵不可。
可现在,小皇帝开心起来!
一场和达延汗的大战,打得鞑靼人北迁;兀良哈人来到宣府,哪怕是大军云集而来,却不敢轻举妄动,小皇帝一声令下,兀良哈人乖乖前来觐见。
哪怕是辽东,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建州女真,安抚了海西女真,更是驱赶了野人女真。
大胜的余威,带来强烈的信心啊……小皇帝感叹起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安置完颜氏
几个白胡子文人嗷嗷叫,当然是好事情。
大明虽然近些年被鞑靼人打得满头包,可当真要拼命的时候,也没人缩过卵子;便是李东阳,也曾几赴宣府。
这个脾气暴烈的老头,若是不被惹毛了,当真是老好人一个。
可小皇帝清清楚楚记得,李东阳抢了金瓜武士的铜锤,于大朝会追着杀人的事……甚至,李东阳告诫他:“天子温顺如水,亦当烈如雷池!”
当然,几个老头嗷嗷叫就叫了,朱厚照也不可能真让老头儿们上战场。
他甚至连葡萄牙人如何厉害,都是瞎嚷嚷的!
他的本意,只是要先和葡萄牙人干一架,之后让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去美洲挖金矿,然后送过来给自己!
所以,与藩属国贸易只是第一步,和欧洲人贸易乃是第二步!
第二步,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只有欧洲人,才有实力,以及欧洲人侵略成性的作风,才能为朱厚照满天下找小可爱!
当朱厚照有了足够的银子,他才能实现心中抱负,他甚至敢喊一句“实现大明版本的现代化”!
在朱厚照看来,美洲太远,非洲也太远,殖民委实不划算……可是有个地方,哪里拥有堪比大明般广袤的土地,拥有最丰富的钢铁含量,拥有无尽宝藏,却只有数十万人口。
若是不占据了那里,天理不容!
小皇帝也不贪多,在他想来,占据一块地皮,就老老实实完成精耕细作,直至永不分离!
否则,占据的地盘再多,子孙们不争气,随时可以给丢了!
“王爱卿,传缴圣旨罢,通知鸿胪寺一切藩属国外事,令其返回本土,告知国主,令国主……至起码也需要主政者亲至大明,商议双边贸易之事!”
“李师傅,礼部亦有劳协助!”
“同时,朕亦派个专使……此人通晓朝鲜语、日语、蒙文、藏语、安南语……兼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堪称当今第一才子……”
李东阳好奇,问道:“还有这等人才?”
小皇帝神秘一笑,道:“此人和李师傅也有过交集,怕是李师傅早已忘记了!”
唐伯虎,唐寅!
这个病涝子,终于被朱厚照医治好了身体,也医治好了心病。
至运输往三合府之漕运,唐伯虎便一直躺在大船上,时不时悲伤几句春秋,等小皇帝回航之际,将之一通臭骂,总算骂醒了这个曾经的好基友!
现在,唐寅就在王鏊府上。
“弘治十二年之科举,实乃华昹诬陷,朕令阳武侯平定福建之际,便将华昹抓来,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彼时,不过是宁王爱其才,欲用之,故巧施妙计,令其不得高中……后唐寅见势不妙,遂装疯卖傻,总算逃脱牢笼。”
“锦衣卫也多亏了唐寅之消息,才得以成功掌握重要线索……最终一举成擒!”
朱厚照一边解释,李东阳一边点头,仿似恍然大悟,只不过看其神色,到底大悟了几分……就不得而知了。
小皇帝也不管这么多,将唐寅甩给李东阳,就和诸人开始商议细节。
但他的心,早已经飞到了百里开外……一个正在挖掘的现场!
反正,他把想法抛下去了,自然有人去落实,还有人去推敲细节……所以,他才不管那么多!
等和几人一分开,朱厚照拖着刘瑾,快马扬鞭,速度跑得比安陆还快。
一百来里的距离,无非就是几个时辰,很快就到。
于御书房商议之际,朱厚照本来还有大把事情和几个老头商议,比如如何对陕西倾斜政策,于黄土高原植被,该如何修整陕西的水利,借着榆林草原还不曾完全荒芜,拯救这个未来的沙漠。
再比如,至甘肃到宁夏段黄河,该如何牵引水渠;延绥、大同、太原该如何配合,河套不曾迁徙的鞑靼部落,该如何提升民族好感,提高贸易量。
再比如,如何经略河套平原……及至最重要的战略支撑点——嘉峪关!
再通过嘉峪关,经略西域,收复汉时故土!
但影卫偷偷摸摸一个手势,小皇帝的心就飞了!
大金朝藏宝重地,也再一次重现人间!
朱厚照到的时候,夏助也早已在此,周遭重兵把守,劲弩利戈,杀气凛然,数万军士将整座山包了一个圆。
谷大用也到了,他正拉着知县,和诸多乡民解释,更是拿着一张张的票纸,发放给农田受损的乡民。
完颜智辉神色中,既有欣慰,也有遗憾。
完颜部的族长已经知晓,他这辈子……连同他孙子的孙子的孙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独霸宝藏,也不会再有完颜一族争霸天下的机会。
但是,完颜智辉微笑起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嫁了三个闺女给皇帝,哪怕其中一个闺女生下了男丁,都有坐上大位的可能。
至起码,几位王爷跑不了!
哪怕只是几位王爷,他完颜氏从今往后,再也无须苦守辽东苦寒之地,而是可以进入温暖如春的大明腹地,凭着几位王爷与完颜氏的亲情羁绊,只要他的子孙不造反,都不可能饿死!
更何况,他奉献出这个宝藏,小皇帝可是答应他,会赐予他一块完整的封地!
很快,他完颜氏也会出一个王者!
他完颜智辉,就是完颜氏第一代王!
有封地的王!
小皇帝看得完颜智辉嘿嘿傻乐,既为自己高兴,也为这个狡诈如狐的岳父高兴。
在辽东,朱厚照和完颜智辉斗智斗勇,深知这个岳父的不凡之处。
完颜智辉苦读汉人诗书,尤其多读兵书……说白了,要是完颜智辉小几岁,朱厚照绝对会委以重任!
但是,完颜智辉这辈子,怕是只能老老实实当王爷!
这么个牛人,朱厚照也早已为他想好了怎么过下半生!
首先,当大明的宝船到达某一块巨大陆地之际,小皇帝会第一时间给完颜智辉封王!
但是,有件事不好意思,完颜智辉、老丈人、亲爱的老丈人,请您立即告诉朕,您心仪哪位王子,能传承您的王爵?
然后,亲爱的老丈人,朕不舍得您走,您的女儿,您女儿未出生的孩子,也不舍得您走哇!
所以,朕会为您修一座大大的府邸,您就老老实实呆在京师养老罢!
把您放走,尤其是一位深得帝王之术,通晓兵法,有复辟之心的大人物放走,朕怎么会那么傻!
大明武勋
第二百八十二章、气死朕了
怒火中烧、怒不可遏、怒发冲冠、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咬牙切齿……这就是,当宝藏打开之后,朱厚照的表情!
他轻轻拿起颜真卿的真迹,却在刹那间就变成了灰烬。
这还是完好的那一副!
更多的,不曾经过处理的,在宝库打开的那一刹那,就遗失了历史的痕迹!
只有极少部分,被收入羊皮纸、油纸,装入箱子,才得以保存。
小皇帝暴跳如雷,怒斥进入的影卫以及官兵:“退出去!”
“谷大用,皇宫看护典籍的养护师呢?”
“怎地如此莽撞,这都是民族的财富!这些是圣人之学,文明精粹!”
“气死朕了!”
谷大用胆颤心惊,跪在一旁瑟瑟发抖,朱厚照虽然知道错怪了他,一时半会却也懒得让他起来。
这个狗才!
当然,小皇帝是自己的面子过不去!
大明于此时,并非没有专业的考古人才!
甚至可以说,修皇陵的、盗墓的、皇宫的专业人才,比之后世或许都要专业三分!
但历史的遗憾,就发生在小皇帝面前。
当推开大门的刹那,随着空气进入,一幅幅美轮美奂,见证了诸夏强盛兴衰的历史记录,化成了灰烬……让小皇帝心碎欲死!
他亲眼见到颜真卿、张旭的真迹,苏轼的手稿……哪怕只是一眼,都震撼了他的灵魂。
可更让他痛恨的是,这些珍贵无双的文化精华,就这么凌乱地丢在地上,有很多,上面仍然可以清晰见到脚印。
“这都是当年金人仓皇逃遁时……”
小皇帝能奈何?他只能仰天长叹!
从种种迹象来看,当年蒙古大军进入中都,金人完全来不及收拾,只能百忙中,于不可能之中,将这些珍贵典藏,丢进藏宝地,继而做了封锁措施。
“唉……好歹还有一些!”
朱厚照心疼得手指打哆嗦,他完全无视那如山的金银、玉石、金器、礼器、奇珍,一脚踢在谷大用屁股上,道:“快去指挥!”
谷大用欢天喜地爬起来,知道自己总算逃脱了被陛下厌恶。
见现场有些凌乱,谷大用尖声叫道:“让专业人士操作,其它人统统退出去!”
朱厚照也退了出去,现场开始有序地忙碌起来。
可让朱厚照失望了,传国玉玺不在!
哪怕搬空了几亿两黄金,几亿两白银,以及数之不尽的奇珍、玉石……甚至见到了完颜阿骨打的发家武器,以及完颜阿骨打的金腰带,也找不到和氏璧的影子!
这让朱厚照深深失望!
他倒不在意玉玺能否给他的皇位加成,及至今日,他的皇帝大位稳如泰山,没有一丝被人撼动的可能。
可是,这个民族的象征,他在地府中查找了无数遍,发现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这里。
但随即,他又想起满清也不曾拿出传国玉玺之事。
之前他还怀疑,是满清不敢拿出来……不管是康熙、雍正、乾隆时期,都有和氏璧的各种谣言,却由始至终不见皇室辟谣,便是朱厚照的怀疑因由之一。
因为他觉得,若是和氏璧出现,有人大呼爱新觉罗得位正,便可名正言顺拿出来,否则还不如令和氏璧永不见天日。
但康麻子等人想错了,汉人哪怕再受欺压,搞‘反清复明’也搞了数百年!
可终究,是没有传国玉玺!
这让小皇帝陷入深深的忧伤!
传言中,蒙元入驻大都之后,磨平了所有玉石以做玉玺……可元顺帝走得仓皇,蒙元的一应记录,仍然留在皇宫,现在礼部研究的,也就是这些史料。
小皇帝本身就通晓各种文字,他几年前就翻遍了资料,压根就没有和氏璧的消息。
“唉……”
小皇帝懒洋洋地站起来,吩咐道:“金砖称重之后,存入内库,之后依据程序发放纸币。”
“至于金银珠宝等……拿一批入大内,交由皇后处理。”
“另外的,则入库会所,以文物古玩售卖之。”
“所有珍藏典籍,尽入皇宫藏书阁,除内阁、史官之外,任何人不得借阅!”
“那些银两,全部融化,之后依照金砖旧例处理罢!”
朱厚照挥挥手把谷大用叫过来,道:“朕回宫了,此地你好好处理罢,回头去支些银子,莫要亏待了匠人以及一应兄弟们!”
谷大用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小皇帝称呼的兄弟们,既是指武功卫与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也是指一路辛苦的太监们。
但凡小皇帝每次这么称呼,谷大用都觉得身体涌出一股力量,可以劈山填海,可以无穷。
谷大用定定心神,只是轻轻地道:“奴才知道了,陛下且回去休息。”
小皇帝深深看了谷大用一眼,便转身离去。
沿途,完颜智辉一路陪同。
这个智慧如狐的家伙,一路看着小皇帝,从最开始的兴高采烈,再到最后的落寞,小皇帝的一切表现,都被他看着眼里。
“陛下可是有心事?”
小皇帝懒得骑马,而是乘坐的马车,他将身体深深陷入松软的沙发,懒洋洋地呻吟了一声,才戏谑地回到:“哦,岳父大人看出来了?”
完颜智辉讪讪地笑笑,却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朱厚照借着说了下去,道:“朕本拟此处会有传国玉玺,不想空欢喜一场。”
“传国玉玺?”
完颜智辉的声音有些奇怪,起始高亢,却忽然压低了声音:“陛下是说和氏璧?”
小皇帝点点头,好奇地看着完颜智辉,旋即又恍然:“以岳父的见识,自然知晓这件宝贝了。”
完颜智辉严肃起来,忽然就把一切算计、心事、顾虑,统统抛弃,正色道:“陛下,臣倒是知晓一些消息!”
轮到小皇帝大奇!
在小皇帝看来,这个岳父大人若是朕不兵临城下,数千腾骧卫立即就要屠了整个新宾,他完颜智辉要是肯老实将宝藏献出了,说什么小皇帝都不信。
但是,完颜智辉偏偏说道:“臣不敢瞒陛下,臣遍读经史,博览群书,追踪一切资源,亦曾有过要追溯这件至宝之心。”
“为此,臣不惜化妆女身,孤身进入中原……亦为此,臣曾深入草原,西至哈密,远达莫卧儿……北至乌兰巴托,贝尔佳伦湖……”
“臣怀疑,这件至宝已经被埋进了成吉思汗之墓!”
大明武勋
第二百八十三章、完颜智辉的智慧
完颜智辉是一个狠人,也是心智超常,智慧过人的强者。
为了先祖的荣光,他一早来过当年的藏宝地。
他为了一丝入主中原的可能,遍访中原大儒,苦读诗书,结交人脉,更同时大力走私,赚下无数钱财。
大明内部,他甚至有几个粮仓!
就是这么一个牛人,他同样晓得大明国力虽然日见微末,却如同刚刚下山的太阳,光耀仍然处于猛烈之际。
加上辽东纷争不断,他虽有统合辽东之心,却始终没有统合辽东之力。
所以,他需要正统的名头!
他不但要借用儒家文化正统传人的名头,和氏璧更能带给他无上助力!
据他查探,传国玉玺要么被李唐后人所得,被带入了缅甸,再进入印度支拿平原;要么就被元朝磨平、切割,从而被肢解;要么就是被埋进了忽必烈的坟墓,又或者埋进了成吉思汗的坟墓!
他判断,最大的可能,应该就在成吉思汗坟墓之中!
但蒙古人的坟墓,却最是难以寻找!
和中原帝王的墓葬方式不一样,蒙古人并没有陵寝之说,也无地面上宏大的建筑,他们采用的是秘葬方式。
所谓的秘葬方式,就是深挖地底,埋下之前,杀掉所有工匠,之后回土填平;再之后,驱使万马践踏,使之于地面不留任何痕迹。
传说中,为了记住墓葬的地点,当时会在母骆驼面前宰杀小骆驼,使母骆驼对该地留下深刻印象,此后母骆驼哀叫的地方即是陵墓所在地。
但是日月变迁,那头母骆驼死亡,蒙古帝王之坟墓,便再也寻之不得!
朱厚照对完颜智辉顿时刮目相看,他霍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小看了此人。
能化身女妆,敢孤身入草原,甚至追溯至印度支拿平原,这是何等的勇气与毅力。
此人不曾登顶,实在是受了辽东大局势拖累,倘若给了他机会,此人成为一代枭雄,怕是十有!
“岳丈是说成吉思汗陵墓?可众说纷纭,有传乌兰巴托,有传西夏旧址,有传鄂尔多斯,连带着起辇谷、贺兰山、六盘山都有传闻,岳丈是说哪一处?”
完颜智辉笑笑,却并不说话,而是卖起了关子。
“嘿嘿!”小皇帝下意识地笑了起来,心里嘀咕起来,就凭你在朕的手上,也敢在朕面前卖关子?
小皇帝还没来得及施展精神秘术,他惯常的嘿嘿笑声,已经让完颜智辉起了鸡皮疙瘩。
“陛下莫笑,陛下莫笑!”
完颜智辉老脸一白,连忙道:“具体是何处,别说是臣,哪怕是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蒙克,怕是也不晓得!”
“再加上,蒙古王陵更有衣冠冢、肉身寝之别,臣是委实不知!”
“不过,鄂尔多斯处,鄂尔多斯部落满都阿固……他就一点消息都不知晓?”
完颜智辉挑挑眼眉,露出狡黠的笑容,道:“陛下这么喜欢金子……臣虽不能肯定鄂尔多斯是否有成吉思汗之陵墓,可那处的金银财富……西域、阿拉伯、莫卧儿、欧罗巴、西夏、大理、中原……如此之多的财富,陛下可曾心动?”
朱厚照一愣,他的心脏忍不住噗通噗通跳起来。
他是真心动了!
要说不心动,或者装若无其事,那是假的!
光是这些地名,如此之多的财富,几乎就够他修路,将大明修几个来回!
要知道,他专门查过,成吉思汗陨落之后,天下间的金子,突然间少了一大堆,以致于蒙古人自己,想要有个金器,都变得有些困难。
朱厚照呼吸急促起来,那是何等天大的财富。
润润嗓子,小皇帝朱厚照慢慢开口,道:“岳父大人,您有何要求,请提出来罢,只要朕能答应的,都答应您!”
完颜智辉吃了一惊,这是他跟着这个强大的帝王,跟了接近半年时间,第一次从这个帝王嘴里,听到“您”字!
他的心,也砰砰跳起来,他更是晓得,他要一个回答不好,小皇帝会不会一巴掌拍死他!
“臣不敢过分,臣愿做个富贵闲人,还请陛下饶臣一命……”
小皇帝愕然,旋即又笑起来!
完颜智辉,果然是个聪明人!
以一个帝王不能拒绝的条件,来换取一个最低的要求,朱厚照扪心自问,倘若某日完颜智辉真激怒了自己,自己能下手么?
当然是不能的!
肯定也不会的!
小皇帝对自己的控制力,相当有信心!
但这么一打岔,他的气势也回来了,身躯一震,立即驱散了懒洋洋的气场,小皇帝沉声开口,声音郑重无比,道:“朕答应你,无论岳丈做了什么,朕都会饶岳丈一命……准确的说,哪怕朕震怒之下,亲自出手杀了岳丈,也不会牵扯完颜氏,更不会耽误完颜氏的富贵!”
完颜智辉哈哈大笑,心情畅快至极。
他当然不是吝惜自己,小皇帝也在第一时间就猜到不是自己!
他一个半截身体都快入土的家伙,见识了这世界能见识的一切,还在乎什么狗屁生死!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生死都是浮云,只有权力、势力、实力,能达成心中梦想,才是唯一的追求!
他更没想到,小皇帝竟然和自己如此默契,一下就戳破了自己的心思。
完颜智辉满腹喜悦,欢喜道:“陛下,鄂尔多斯部一直与永谢布眉来眼去,却对达延汗若即若离,更有些瞧不起达延汗的意思。”
“臣费了好大力气,才查出来,满都阿固也是孛儿只斤氏血脉,不过不曾对外宣称而已。”
“倘若陛下进军河套,逼迫满都阿固亲手开启坟墓……”完颜智辉冷笑起来。
一时间,这个神色温和的老人,变成了残忍、冷酷、果决、睿智、尽在掌握的一副模样。
完颜智辉冷笑道:“不管那里是不是成吉思汗的陵墓,只要满都阿固去开启了,那他和达延汗之决裂,就在眼前!”
“陛下要完成河套经略,根本无需费力气,只需完成此事,满都阿固绝对不敢让任何草原势力,绝对不敢让任何草原人……”
完颜智辉停止冷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进入河套!”
小皇帝喜笑颜开,抚掌大笑:“好主意!”
“朕怎地就不曾想到此节!”
“朕明白了!”
“鄂尔多斯,号称世袭的守墓人!”
“倘若他不是被敕令永世镇守陵墓,蒙古几个汗国的至尊之位,鄂尔多斯又岂会不去争一争?”
大明武勋
第二百八十四章、草原现状
朱厚照想明白了个中关节,但想要让满都阿固就范,却没那么容易!
鄂尔多斯部之前与蒙郭勒津部,共同游牧于河套平原,鉴于地盘纷争,满都阿固与火筛虽然有些龌龊,但在达延汗盛名之下,二者都不敢太过放肆。
哪怕以永谢布亦不刺的桀骜,与老奸巨猾,以火筛之勇猛无敌,满都阿固之蛮横,在这位百年难得一见,被草原人誉为成吉思汗二世,被中原人誉为草原中兴之主的王者面前,都只能小心翼翼,收敛锋芒。
当然,也不是无计可施!
作为活了八百年的老鬼,朱厚照对于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蒙克,想要一统草原的心思了若指掌,他还知道历史本来的进程!
若是没有他在宣府把鞑靼人暴揍一顿,现在的鞑靼人,应该随着右翼三个部落造反,在亦不刺的带领下,拜音罕、满都阿固随同起兵,在亦不刺杀了达延汗二儿子乌鲁斯巴洛特之后,草原连年厮杀,血流成河。
最终,在达延汗的四儿子阿尔萨博罗特,带领由于火筛死亡之后,馈赠的蒙郭勒津势力……在巴尔斯博罗特的帮助之下,达延汗擒住了亦不刺,拜音罕、满都阿固也俯首称臣。
亦不刺人头落地,满都阿固也差点丢了小命。
但历史在宣府发生了改变,本应殒命于此,被张浚击杀的火筛,最终不曾陨落,而是随着达延汗的本部北迁。
左翼和右翼的统合战争,至现在也不曾爆发。
朱厚照琢磨起来……现在的草原,想要找达延汗打架……不容易啊!
达延汗带着本部,与蒙郭勒津进驻乌兰巴托,占据了贝尔巴伦湖最肥美的水草之地,他将喀尔喀、察哈尔安排在外围,至于兀良哈则继续向东进发。
故而,鞑靼人的左翼势力,占据最肥美的草场。
可右翼呢?
鄂尔多斯满都阿固不愿意离开河套平原太远,从而他带领部落围绕着黄河北岸,游弋不定,时而和土默特交汇,时而和永谢布勾兑。
至于永谢布、土默特也是如此,红山一带作为土默特的老巢,拜音罕现在连家都不敢回!
倒不是不敢面见大明,拜音罕现在算是和大明做生意做的最痛快的那个,他之所以不敢,乃是怕违了达延汗的意,因为达延汗已经把红山划给了大明。
“次奥!朕怎么忘记了这茬!”
“无论是拜音罕,还是永谢布太师亦不刺,又或者满都阿固这家伙,他们都是右翼三大首领之一。并且,他们都是属于被达延汗逼迫,放弃了本来属于他们的游牧之地!”
“他们心中对于达延汗就没有想法?就么有怨恨?”
“谁特么信?反正,朕是不信的!”
“只要他们之间有龌龊,朕就好办!”
“嘿嘿……”朱厚照下意识地笑起来,又让完颜智辉打了个哆嗦。
“如此说来……”朱厚照摸着光滑的下巴,揪着七八根刚刚长出来的短胡须,笑道:“朕之前与达延汗的交易,缩小交易额并不怎么对嘛!”
“朕要加大交易量,会不会让达延汗尽快对右翼大打出手,或者让右翼急不可耐,主动背叛达延汗?”
“刘瑾!”
车窗外,刘瑾再一次如幽灵般出现。
“奴才在!”
“刘伴伴,你传讯张雄将军,令其加大与达延汗……不妥,朕太心急了,此事急不得!”
当然急不得!
大明此时于辽东,牵扯了巨大精力;又准备了无数物资,还大力扩张了锦衣卫,以致于小皇帝的财力,一直处于捉襟见肘,堪堪够用的状态。
此时哪怕加大了与达延汗的贸易力度,哪怕达延汗再送个几亿金子来,也架不住小皇帝花钱如流水。
而达延汗才不会在乎金银,他在意的只有人口,等达延汗有充足的人口之际,与左翼相比,此消彼长、势力日渐消退的右翼,迟早被达延汗真正掌控。
在这个时候,小皇帝除了出兵相助,又或者干脆令亦不刺、拜音罕、鄂尔多斯内附之外,再无其它选择!
可这不但会打乱大明的发展计划,更是给敌人送刀子!
最重要的是,近几年时间之内,大明不能与草原开战!
多线扩张,多线作战,乃是兵家大忌!
朱厚照立即改口,道:“对了,你传讯张雄将军,令其再度缩小与达延汗的交易数量,对于鄂尔多斯、永谢布、土默特部,可以适当加大交易力度。”
“唔……告知张雄将军,记得平衡左右翼,也要时刻挑拨两翼矛盾!”
“令夏助与张雄将军多沟通!”
刘瑾神情不变,微微躬身,道:“喏,奴才这就去通知。”
望着刘瑾的背影,看着刘瑾悄无声息离去,朱厚照长长叹了口气,丝毫没有已经到手一笔泼天大财富的喜悦,反而是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疼。
他刚刚心急之下,差点就犯了大错误。
对于草原,于宣府大战之后,朱厚照就定下了战略,乃是离间鞑靼诸部,且同时暗中资助瓦剌,令这对世仇,再起连绵大战。
可瓦剌实在是付不起的阿斗!
这群抱着顽固心态的家伙,对于大明使者居高临下,颐气指使教训半天,然后就赶走了使者。
当时,差点让假冒使者的王懿气炸了肺,若非他身份重要,另有要务,否则鸿胪寺卿亲至,竟然被对方羞辱,他差点就让游曳在河套平原的那支羽林卫西征!
别怀疑,作为大汉朝的深度崇拜者,小皇帝就是这么拽,他恢复了鸿胪寺卿可以于外调动军队的权力。
幸好,王懿当时还要去东察合台,去见见满速儿那个软弱的家伙,看看阿黑麻汗的继承人,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这才放过了太师也先的后人!
可几乎,这些个家伙已经上了王懿的黑名单!
小皇帝去看宝藏之前,要求王懿通知各藩属国使者,名单里就没有瓦剌的名字!
但王懿先前派遣去乌兰巴托的人,却带回了可怕的消息。
达延汗再不是如以往般掳掠,而是通过丝绸之路,赚取了大量财富。
可怕的是,达延汗并不在意这些钱财,他将这些财富转而用成了一种特别的方式——去布哈拉、西伯利亚、喀山、东察合台、孔雀王朝、奥斯曼……到处买女人!
这个拥有卓绝远见的王者,并不是给自己买,而是给他忠心的本部,以及火筛的部落,几乎每个精壮汉子,都大量发放女人!
尤其是有过生育经验的女人,价格更是居高不下!
以致于,穷困潦倒的通古斯人,一边打不过鞑靼人,一边垂涎着贝尔佳伦湖,这群蠢货,将无数身材高挑,样貌美丽的混血儿,大肆送给鞑靼人,寄望鞑靼人沉沦于美酒床笫之间,变得懦弱。
从而,通古斯人会有机会抢占贝尔佳伦湖。
可小皇帝深深知晓,美酒美色?达延汗会在乎这些?
大明武勋
第二百八十五章、朕,当绝之!
虽然不曾见到和氏璧,但小皇帝之后见到统计的数目,仍然开心得不得了!
这趟收获,不但把他之前偷偷摸摸印刷的纸币抵账了,还能额外多出五六十亿来。
但小皇帝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亲自去了皇庄。
随着锻造技术的提升,皇庄的铁矿石不够用了!
小皇帝很无奈,一个铁字,直接限制了大明的发展!
大明目前的问题是,铁矿资源有限,小皇帝也不愿意大肆开山挖坑,把为数不多的资源耗光。
否则,子孙后代怎么办!
甚至,小皇帝为了节约,连同皇庄铸造局也不曾将权力交予工部,而是在焦芳上任之后,直接就把工部的铸造权力抢了,继而挂在皇庄名下。
现在一个极大的问题出现了,在他不愿意对大明本土大动干戈的情况下,于缅甸、暹罗等地,能收购的铁矿石,已经不多了!
这逼迫他,必须要想办法!
要么,他就下令张浚继续转战极北,将通古斯人的铁矿囊括在手中;要么,他就出动船队,去那个他一直想占有的岛屿走一趟!
这也是哪怕他有诸多手段,可以大肆开采包克图,却不曾真正动手的原因。
想了想,真给他想出一个好点子来!
回了皇宫之后,朱厚照令人给完颜智辉准备府邸,继而派人去接完颜氏三朵娇艳的鲜花,他询问刘瑾:“鲁王现在仍然不曾安葬?”
刘瑾一愣,不理解小皇帝怎会问这个问题,可刘瑾仍然老老实实点头:“回禀陛下,鲁王灵柩仍然不曾安葬!”
小皇帝也点点头,思索起来。
朱厚照的上辈子,鲁王虽有之事,但成化帝也好,弘治帝也罢,都没有正德小皇帝这么心狠手辣,为了几亩薄田,就拿了鲁王的人头。
他们更没小皇帝的手段,于拿下鲁王之际,把与鲁王一系相干的人,统统拿下了。
连衍圣公,都被小皇帝幽禁起来。
当然,名义上孔闻韶是在他岳父李东阳家中闭门思过……但是,千年以来谁敢令衍圣公闭门思过,谁敢在衍圣公闭门思过的时候,把衍圣公的田产,所有财富一卷而空?
甚至,历史在这里开了一个大玩笑!
北宗孔氏现在穷困潦倒,迫不得已竟然去投奔了南宗!
现在,南宗天天上书,还在朝廷到处打点关系,冀望小皇帝能将衍圣公之爵,归还于南宗。
事情发展到这里,就好玩了。
小皇帝微微一笑,就把奏章压了下来,什么话都不说,而是把奏章放在案头,任谁都不准动。
大家都猜不到小皇帝的心思!
可小皇帝的心思是,借着这个机会,将什么见鬼的劳什子衍圣公,直接革职拉倒!
他之所以现在没有动作,是因为孔氏根基还深,兼前有鲁王被赐死,再死一个衍圣公,或者革了衍圣公……天下人怎么看他!
可他忽然就由铁矿,联想到了鲁王、推恩令……还想了一大堆!
小皇帝心脏砰砰直跳,他在纠结中,耳朵不自觉加大了倾听力度,眼睛也到处望来望去!
他心中仿佛有个魔鬼,又仿佛理智也在呐喊:“朕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魔鬼在不断诱惑他:“该当如此!”
小皇帝挥挥手,沉声吩咐:“所有人,退开御书房百丈之外,除刘瑾之外,任何闲杂人等,胆敢进入者,格杀勿论!”
等衣诀飘动的声音远去,小皇帝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仔细思考。
大明为何会走向衰弱?
或者说,诸如汉唐般鼎盛的王朝,也会被人推翻?
只是一个土地兼并的问题?
小皇帝表示深度不相信!
他在地府,将崇祯于煤山挂脖子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至少研究了数百回,得出了几个答案。
其一,自然是土地兼并,导致流民遍地,从而烽烟四起,战乱频繁,一旦动摇了执政根基,就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其二,则是阶层的固化;当小民们永远是小民……比如卫所,他们的后代,永远都是军户;这个时候,阶层愈发固化,时局也愈发腐朽,直至腐朽至糜烂的某一天。
其三,则是吃皇粮!
俗称,蛀虫太多!
大明的蛀虫多么?答案当然是多!
或者说,不止是大明蛀虫多,至从汉高祖刘邦那句“非军功者不得候,异姓者不得王”之后,天下就变了。
天下的蛀虫,也越来越多了!
历朝历代,都依次律例。
朱元璋为了让后代不缺吃穿,从而分封天下,以致于到了明末,崇祯挂那颗歪脖子树的时候,姓朱的……朱元璋的后代,几乎已经达到百万人之巨!
自然,王爷虽然还是那么多,但凭借着远祖近亲的关系,不是王爷、郡王、候、伯……甚至是一些草民,都能凭借着祖宗的关系,找个不错的营生勾当。
比如皇庄,姓朱的何尝少了?
他们和朱厚照相比,无非是少了一个弘治皇帝当爹!
但大家都是朱元璋的子孙,谁能比谁牛到哪里去!
偏偏,宗令也好,皇室也好,各地藩王也好,还不得不救济这些人。
可这些人阔绰惯了,他们已经习惯依附在大明这颗擎天巨树上,吸血噬骨。
可以说,王朝之所以衰败,之所以灭亡,开国皇帝的后人,功劳起码占一大半!
这么多人,该怎么办?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起码,在这个宗族至上的年代,大家都是姓朱的,有人胆敢谋反,或者有外地入侵,大家都能一致对外。
汉室的良家子为何会成为军队主力?
其不能说的原因,也在于此!
大家都是地主,大家都是乘一条船的,大家都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
可朱厚照偏偏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秦王、晋王、代王、周王、楚王、蜀王、肃王、庆王、岷王、沈王、韩王、唐王、伊王、赵王、郑王、襄王、荆王、淮王、德王……他们虽然为朝廷稳定了局势,却也于当地侵占良田,固化阶层,为非作歹……立了一个好榜样!
小皇帝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他要是不解决这个问题,等他某日归天之后,众多姓朱的一哄而上,他辛辛苦苦的积蓄,他为之奋斗的心血,本该属于大明,本该属于民族的一切,都会被姓朱的一抢而光!
可就这么拿下这些王爷?
收回土地之后……某天,朱厚照驾鹤西归之后,那些对着土地、财富流口水的世家,会不会高兴坏了?
他们怕每天都要为朱厚照烧几支香!
御书房里,朱厚照阴沉着脸,当阳光向西,他的脸庞便进入阴影,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朕,当绝之!”
大明武勋
第二百八十六章、百思不得其解
大明藩王连同郡王,百十来个,其中当然有一心为国,与皇室保持一致步调,共同进退的。
比如晋王、代王,便是其中翘楚!
晋王之封地位于山西太原,代王的封地位于山西大同,二者封地皆属于兵家百战之地,草原每当入侵长城,大同便首当其冲。
至于太原,虽然位置靠南,距离长城远一些,虽非首当其冲,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作为延绥、大同的中坚力量,其本身也是九边重镇之一镇,太原不但是几个重镇的战马供应地之一,也是粮食、军备等中转之地。
是以,大明皇室对于太原、大同之藩王,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
其它地方……比如宁王,三番两次申请护卫数量,若朱厚照不是期盼着宁王造反,怎么着也不会在他明明知晓历史脉络的情况下,将宁王申请的五百护卫,额外增加至五千。
由此可见,连宁王想要五百护卫都困难,其它地方的藩王可想而知。
但晋王、代王别说五千,他们直接调动五万人都有权力!
小皇帝登基之前,但凡晋王、代王一系,只要不是懦弱的王爷,亲自操戈执甲,决战沙场,驱除鞑虏着,比比皆是。
皇室对于他们的待遇、亲密程度,甚至超出自己的子女。
比如目前的代王朱俊杖,在上一任代王爷死了十年之后,才得以继位;其原因不但因为他是庶子,因为真正的世子荒淫无道……说穿了,荒淫无道无非是皇室随意安排的名头,其目的是要考核这个人,能否为皇室所掌控,其本身品行、能力、忠诚度是否符合皇室要求。
代王朱俊杖,便是符合皇室要求的其中一个庶子!
这个王爷,也是很牛逼的一个人!
他不但箭法如神,更是喜欢亲自披甲上阵,但凡鞑靼人叩关,他始终冲锋在第一位。
上次宣府大战,朱厚照之所以不怎么在乎大同安危,只随意派了些人,就是因为有代王朱俊杖。
现在,朱厚照第一个想到了代王朱俊杖!
当然,是好事!
等朱厚照把诸般事宜,千般变化,思考通透之后,便呼唤刘瑾:“刘伴伴,你亲去大同,请代王入京……对了,请他把朕的小堂弟朱充燿带来。”
刘瑾最近办事愈发沉默,低眉顺眼,仿似让人感受不到存在,立即准备动身。
但大同与京师说远不远,等代王朱俊杖与其世子朱充燿到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
这十天里,小皇帝朱厚照也没闲着,和几个后宫日日胡天胡地,顺便把刚刚纳入后宫的完颜氏姐妹,来了个大被同眠。
日子过的很是舒坦。
等代王到的时候,朱厚照刚刚喝完虎鞭人参汤,正斜躺在椅子上,吊儿郎当,有一下没一下和王华在吹牛皮。
王华来了京师之后,小皇帝给他的暗示,是润物细无声地做事,一切都等节后科举,方再来大动作,是以王华最近和王鏊倒是走得很近。
很快,代王就到了御书房,朱厚照不敢怠慢,连忙上前问候:“代王叔。”
代王朱俊杖更加不敢怠慢,连忙和朱充燿,一个十来岁的小子,正是粉粉嫩嫩的小正太,一起上前拜见。
“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大家相互寒暄了几句,王华也告辞而去,代王朱俊杖左右望了望,见既无宗令,也无礼部参赞,连同史官也被小皇帝赶跑了,现场只留下了一个太监刘瑾。
代王朱俊杖有些诧异,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晓得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陛下唤臣到此,可有要事?”
小皇帝嘻嘻一笑,没有史官在,他又变成一副油嘴滑舌,嬉皮笑脸的状态,懒洋洋地吩咐刘瑾:“刘伴伴,去把世界地图拿来。”
御书房,已经被小皇帝重新装修了一波。
他嫌弃原先的御书房太小,一个软塌,一个案几,就占据了偌大位置;为此,小皇帝干脆打通了左右隔壁几个房间,将软塌搬走,房间加了一层地砖,继而铺上了地毯,冬天时暖气一烧,房间温暖如春。
忽而可以坐在大沙发上,忽而可以坐案几前办公,忽而可以在大桌子前寻找资料,整个房间大而不乱,空间大了之后,让小皇帝心情也好起来。
他日日在此,正值贪图一个新鲜之际,好不惬意!
等地图摆在大圆桌上,小皇帝将地图摊开,呼唤刘瑾:“刘伴伴,你安排人先带小堂弟去后宫,先去拜访母后,再去皇后处坐一坐,等晚些朕要赐宴,将母后等人都叫过来罢!”
等朱充燿离开之后,小皇帝才指着地图,道:“皇叔请看,此乃大明之版图。”
“大明东至奴儿干都司旧址,西至嘉峪关,西南至崖州岛、琼州内陆,南至杭州湾,北至……”小皇帝深深望了代王朱俊杖一眼,并未给自己脸上锦上添花,而是实实在在说出了心里话:“虽然北至贝尔佳伦湖,统统标记为大明版图,可实际上,鞑靼人一直不归王化,朝廷别说征服,连防御都处于吃力状态。”
“陛下谦虚了!”
代王朱俊杖拱手道:“些许蛮夷,尽在陛下反手之中!依臣看来,只需羽林卫往草原开拔……”
沉吟了片刻,朱俊杖才说出了他认为合适的形容词:“神鬼辟易!”
“鞑靼人无论是神还是鬼,面对陛下之无敌大军,都阻之不得!”
哈哈哈哈,小皇帝大笑起来。
代王朱俊杖笑眯眯把恭维话说出来,当真说到了朱厚照的心坎上,哪怕他明明知道拍马屁不花钱,明明知道这是马屁,却恰好挠到痒痒处,让小皇帝心花怒放。
小皇帝笑眯眯地,给代王朱俊杖竖个大拇指。
代王朱俊杖也一副遗憾表情,深深以为羽林卫未深入草原,继续当年成祖北伐未竟之功,乃是最大的遗憾。
当然,代王还真不是说假话。
他作为朱桂的子孙,一直镇守大同,世世代代见证草原与中原两相攻伐,待小皇帝有了如此武力,竟然按兵不动,不去攻打草原,灭了草原上那张牙舞爪的傀儡政权,而是放任……甚至小皇帝与达延汗的交易,代王朱俊杖也看在眼里。
为此,朱俊杖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百八十七章、开疆拓土
朱厚照也懒得解释,大明现在的状态,他比谁都清楚。
他从三岁开始,就发誓驱除鞑虏,为此自幼开始练习骑射,吃牛肉喝牛奶,强身健体,苦读兵书学习兵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达成梦想。
可现在,辽东牵扯了大明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朱鹫远征马六甲,为了开辟这条航线,花费更是天大的数字。
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找达延汗揍屁股!
对于小皇帝来说,草原一直在那里,只要他朱厚照继续在赚钱,能为大明将士提供最好的战争服务,能让百姓从容耕种,待积蓄些许年头国力……草原仍然是大明的!
地盘就在隔壁,反正跑不掉!
这就是朱厚照的想法!
解释起来麻烦,兼朱厚照也不想代王知晓,他现在于草原搞的各种动作,故而朱厚照直接转了话头,把他当年和达延汗吹牛的话头扯了出来:“代王叔可知,大明往年为何征伐草原不得?”
不待代王朱俊杖思索,小皇帝径自说了下去,道:“曾经有人与朕探讨了一整天,得出了几个要素,一为铁,二为牛!”
随着朱厚照解释,代王也缓缓点头。
中原历朝历代以来,一直处于缺牛的状态,之中的原因虽然有大明没有专门的牧场……可这并非真正原因。
大明除了缺牧场之外,还缺牧民,缺种子,缺肥料……另外,还需要打破世家们垄断种牛、母牛的现实!
倘若说大明仅仅想要弄一片牧场,也很好办!
只需将河北平原,实行《退耕还牧》政策,只要温养这片沃土,广播牧草种子,施加肥料,下令不许践踏,待两三年之后,这片沃土自然会成为新的牧场!
主意新鲜么?一点也不新鲜!
小皇帝上辈子就动过这个念头!
他这辈子,更是绝对有这个实力!
但农耕民族,民以食为天,何止限于铁,又何止限于牛,随着人口暴涨,耕地愈发不够,哪里能干这么奢侈的事情!
可这辈子……虽然有机会,小皇帝又懒得干了!
因为,大明除了牛,更缺铁!
千年以降,一个如此善于冶炼的民族,连一户人一套犁地农具都不能保证,这就是缺铁的最重要铁证!
限于实力,他暂时无法经略极北,也不能跑去偏西的西伯利亚,更舍不得挖掘大明仅存的铁矿。
因为他知道,当开始工业化进程,需要的铁矿石是一个天文数字;那个数字,会以指数级向上飙升!
后世开始工业化,满世界投资铁矿,满世界进口铁矿,屡屡被人卡脖子,朱厚照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事情。
所以,某个只有几万,或者几十万土著的大岛屿,就成为了朱厚照的目标!
“代王叔,此地空旷,仅需数万精锐,便可于当地驻守;兼此地肥沃,其开垦之农田,便是养活数亿子民,也是轻而易举。”
“代王叔,朕需要一个与皇室亲厚,兼能力出众之藩王……”
代王朱俊杖的脸色,开始变化起来。
小皇帝的目的很明确,他当然想要海外殖民!
并且,大明如果海外拓展殖民地,和其它国家有着天然的基础;自古以来,开疆拓土、开疆拓境、开疆拓宇、开疆辟土……对于中原文化来说,一直是褒义词!
这是对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雄心、有志向的帝王,最好的形容!
对于追随帝王的臣子来说,同样如此!
这件事,妙也妙在这里!
朱厚照本拟自己派军远征,将那些地方之间囊括进大明版图,但他经过这么多年以来,发现自己想多了!
哪怕他能打下来,可想要经略好,将之实实在在变成锅里的,不但需要政策的延续,需要的时间,至少数以十年以上。
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好,再一次被人弄死,到时候一切烟消云散,故而干脆变通了想法。
把大明所有藩王,全部弄出去,让这些藩王自己去当地做主,给他们绝对的自主权,于名义上接受大明的指挥,这事便算成了!
故而,代王这种与皇室亲厚的,有好处肯定第一个上!
只要代王干得好,朱厚照甚至不吝惜给代王的子孙,多封几个王!
大家你一块地皮,我一块地皮,玩得多嗨皮!
再比如何长生,一直为小皇帝鞍前马后,甚至放弃了陕西、陕西、河南诸多地皮的功臣,小皇帝也可以在那里,赏赐一块封地!
反正那个地方大,足够养活几亿人!
之后他们内部会不会打起来,会不会有人陈桥兵变,会不会有人登高一呼……朱厚照心想,管他呢,山高皇帝远,您喜欢,就随意!
反正和大明这么远,大家远一点说,都是炎黄子孙,近一点说,都是朱元璋播下的种子,肉烂在锅里,有什么大不了!
仅有几条要求,凡是想要海外就藩的王爷,必须舍弃掉中原的土地、财富……且到了之后,必须和大明保持贸易!
说白了,就是铁矿等资源,哗啦啦全部卖给大明,而王爷您需要的一切物资,大明都会卖给您!
以帮助您固守领土,开疆拓土……
代王朱俊杖哪怕是喜欢上战场,还喜欢冲在最前方,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此时也被小皇帝吓住了!
朱俊杖脸色苍白,不可思议地问道:“陛下,您是说让臣去开疆拓土?”
小皇帝朱厚照嘻嘻一笑,道:“朕可比历代先皇心胸广阔!明明都是自家人,明明能拿下的领土,皇室自己吃不下,却不准藩王拿……这种事,朕是不干的!”
“代王叔,朕坦白告知,但凡代王叔有本事,能拿下十分之一,朕就下诏书,十分之一领土归代王叔所有;能拿下五分之一,朕亦敢下诏书!”
“当然,此地领土几可比拟大明,代王叔想要全部拿下……”
小皇帝拖长声音,还不曾继续说下去,代王朱俊杖唬得魂飞魄散,连连拱手道:“陛下休要再言,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断无另起炉灶之意!”
见代王朱俊杖说得诚恳,小皇帝也脸露诚恳之色,真诚地说道:“就是因为代王叔一脉对朝廷忠心耿耿,就是因为代王叔一脉固守边防,于朝廷有莫大功劳,朕才第一个选择代王叔啊……”
代王仍然坚持,推却道:“陛下,此事与礼不合,与法不容,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小皇帝无奈,幽幽道:“什么是礼?什么是法?”
“代王叔看不明白么?”
“今时今日,衍圣公已被朕踩在脚下,无边功勋,千古政绩,尽在今朝……这些闻到好处比苍蝇跑得还快的家伙,还有谁在乎礼法?”
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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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一亿两贷款,两分五利息
把各地藩王撵出去,让他们主动去开疆拓土,大明承认他们获得的一切,大明也尽全力支援他们;兼与大明诸多藩属国展开贸易,这是小皇帝打算在科举之前,一定要做好的两件大事!
至起码,也要先把基调定下来!
把藩王调出去,大明内部不但少了很多趴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家伙,更能让这些家伙雄起,把这些家伙的土地收回来,还能让这些家伙的小可爱,变成更多小可爱!
朱厚照是晓得的,光是一个宁王,其财富至少有十亿两,简直堪比后世的和珅和大人,那更富有的蜀王、襄王、郑王、荆王、淮王、楚王……呢?
这些家伙不但坐吃山空,还挖空心思占朝廷便宜,更是只会把小可爱一堆一堆的埋进土里,朱厚照一想到这茬,心里就抓狂!
这么多银子,不用来建设国家,不用来变成更多银子,简直就是犯罪!
朱厚照把脸一沉,道:“代王叔要是不同意,那朕就封几个堂弟为王,提前将他们赶去白银岛,让他们去自生自灭!”
代王朱俊杖只不过比朱厚照大十来岁,当年还抱个这个嫩乎乎的小娃娃,哪里想这个狗东西长大之后,会这么狠?
代王朱俊杖苦笑道:“陛下,倘若开了此例,则秦王若何?晋王若何?蜀王若何……”
“陛下总不能厚此薄彼罢!”
小皇帝眉花眼笑,一听代王意志有松软意向,连连道:“大家有本事,都可以开疆拓土!”
见代王朱俊杖脸色越来越苦,小皇帝朱厚照劝道:“只要代王叔做好榜样,其它藩王必然前赴后继,朱氏子孙遍布天下,先后成王霸之业,太祖泉下有知,岂不开怀?”
代王朱俊杖的脸色,更苦了!
“代王叔,行千古壮举,开百世未来……只在代王叔!”
见代王朱俊杖就快哭了,小皇帝忍不住加最后一把火,道:“目前,航海人才有,大船队亦正在打造,王叔不但可以带走随身卫队,更可以带走王府一应典吏人才……哪怕王叔喜欢多纳几个妃子,朕亦为王叔做主了!”
代王朱俊杖是真哭了,他眼泪哗哗的淌,道:“陛下竭蹶而誓之,雏幼而行之,此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市井老幼常言,大明得了圣主,方有今日欣欣向荣之景,才有今日国泰民安之实,亦有大明追亡逐北之威……”
“可是……陛下啊……”
“船队要钱,人才要钱,开疆拓土……到处都要钱啊!”
代王朱俊杖眼泪汪汪,道:“臣已经将土地赠予了皇庄,经年无收,只得靠老本度日……就连平时赏赐府中下人,都得小心翼翼……”
嘶!朱厚照完全忘记了这茬!
他只记得宁王之富,鲁王之奢华,却忘记了大明仍然有几个穷逼王爷。
这个代王,就是其中一位!
代王之封地,乃是大同,偏偏大同乃是百战之地,诸多耕地刚刚插好秧苗,鞑靼人就来了;又或者刚刚翻好土,博下了小麦种子,鞑靼人就来了;再或者粮食刚刚长好,就等来一趟收割,鞑靼人又来了……
故而,在依靠土地赚钱的时代,所有的藩王里面,代王算是最苦、最惨、最穷的那一个!
而代王愈发穷苦,朱厚照也有一份功劳!
他之前遍收山西土地,和代王好说歹说,将土地拿走之后……给予的回馈,实在少得可怜。
若非代王于大明各处都有些土地,若非代王妃善于经营……好吧,现实是代王府破旧得瓦片烂了,代王只能偷偷摸摸跑去窑厂,说拿几片瓦去丈量尺寸,压根不敢提房屋漏水。
太丢人了!
当然,要说代王真没钱,那也是假的!
实在是朱厚照太黑心,代王之前有多少钱,朱厚照就卷跑多少,然后再发放多少银票;虽说银票也能当真钱使用,可银票这东西,能埋进地下么?
他堂堂代王,倘若某天死了,陪葬的金砖都没有,死后怎么去见人!
一代藩王代王朱俊杖,就因为和皇室亲厚,弄得现在只有最私密的一些金子,还不敢使用……就是这么惨!
现在小皇帝让他去开疆拓土,他虽然和小皇帝这种“竭蹶而誓之,雏幼而行之”的物种不同,但身处百战之地,自身又有一身好武功,每每大战更是冲锋在前……
他怎么会没有开疆拓土,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之心!
代王朱俊杖,算是诸多藩王之中,最有进取精神,最冀望大明国泰民安,最希望喋血沙场,最希望青史留名的那一位!
可是,他现在除了压棺材板的一些金子,哪里还有余钱?
他此行兴冲冲来京,本以为小皇帝是和他商议分红的好事情,能让他揣一些小可爱回大同,让王妃开心开心,能让王妃多缝几件漂亮衣服……
哪里知道,小皇帝这个坏家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本王继续掏钱?
他这么一说,朱厚照也愣了!
他实在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朱厚照立即回忆起……上次和鄂尔多斯部落交易的铁矿石,貌似资金还是代王垫付的?
本钱好像一直没有还给代王?
但朱厚照是谁?
他乃是八百年老鬼,脸皮早就修炼得和城墙一样厚,见代王这么一说,他压根就没想提代王帮他垫付资金,也没想代王这么穷,原因是因为他……朱厚照嘻嘻一笑,道:“好说,好说!”
“代王叔没钱,朕就先借五千万两银子予代王叔!”
“这些银子,就折抵为船队、水手、匠人工资、物资……军队饷银、损耗罢!”
“等王叔到了白银岛,安顿下来之后,只需开采了铁矿,运输回大明之后,用铁矿抵账即可!”
代王朱俊杖满脸不可思议,张大嘴巴,迟疑道:“孤王,这就欠下了陛下……五千万两银子?”
“五千万两???”
小皇帝毫不迟疑点点头,道:“代王叔放心,若是五千万不够,朕就再借五千万两银子给代王叔。”
“总之,代王叔切记,到了白银岛之后,那些土着是免费的劳工,切勿剥夺过甚……”
“第一要务,就是建设城池,建筑港口,建设防御工事……以防他方势力偷袭。”
“对了,代王叔……朕借代王叔一亿银子,这个利息……”
“就比市价低个半分……两分五如何?”
“先说好,财归财,路归路,亲戚归亲戚,利息就从今天开始计算了……”
大明武勋
第二百八十九章、陛下,臣有一事恳求
代王朱俊杖实在不晓得怎么从御书房走出去的。
莫名其妙,他的领地还没到手,手上多了一沓一亿两银子的钞票,同时也欠了小皇帝天量的利息。
以致于,他见到儿子调皮,怒从心起,冲上去就是一巴掌,喝道:“你个小狗东西,没良心的小混账,劳资打死你!”
可怜的朱充燿,就这么莫名其妙挨了几巴掌,弄的皇太后张娘娘大怒,差点就要把代王赶出去。
连同小皇帝朱厚照,一改笑嘻嘻,一扫笑眯眯,一直用阴阳怪气的脸色,看着代王朱俊杖。
甚至到了晚上,整个皇宫夜宴,都没有一个好气氛。
参加皇宫宴会的诸位大佬,也摸不着头脑,只能一个个低头喝酒,平时里爱和小皇帝开两句玩笑的焦芳,今天也惜字如金。
忽而,代王朱俊杖就开心起来。
他猛然把杯中的酒一口闷光,然后笑吟吟地走到小皇帝御案之前,朗声道:“陛下,臣有话说。”
小皇帝双眼精光四射,他此时左边一个皇后,右手边一个林小莲,最靠近他的一个高小姐,这两个长腿妖精,正在各种奉承他。
以致于他好不得意。
可代王朱俊杖一站起来,小皇帝就觉得不对劲,他心里也纳闷起来……朕是不是太苛刻代王叔了?朕的利息是不是太高了?
可是,人家三分息,朕只收两分五,已经很低了好不好?
再说,开疆拓土,青史留名,自成一方诸侯,不受人掣肘,这是多好的事情,代王叔……莫非代王叔这是不愿意?还是他不满意?
小皇帝眼神,已经流露出明显的警告意味。
代王朱俊杖,却偏偏不吃这一套,他笑吟吟地道:“陛下,臣有一事恳求。”
小皇帝把酒杯放下,两个长腿妖精见状,也乖乖地消停下来。
朱厚照沉声道:“代王叔请将。”
代王朱俊杖笑眯眯地轻笑一声,活脱脱像极了朱厚照:“启禀陛下,臣与晋王朱知烊虽辈分有别,但自幼年纪相仿,走动也频繁,故而时时交好。”
“陛下先前之事,臣思前想后,觉得孤单一人,实在寂寞得很,故想向陛下求个恩准……”
“请陛下恩准,代王朱俊杖愿与王侄朱知烊,共襄盛举!”
朱厚照噗嗤一笑,他本以为是代王喝多了反悔,又或者当众提一个他不得不答应的讨厌条件,正想用精神奇功,对着朱俊杖催个眠,却发现忽然就来了惊喜。
大喜过望之下,朱厚照站起来,亲自跑下台阶,一把拉住朱俊杖的手,将之硬拽上了自己的案几之旁,让皇后等人挪开了位置。
才开口说话:“他日,诸夏族群,当铭记代王朱俊杖今日之功!”
“此功,不啻于大禹治水,不啻于封狼居胥,不啻于驱除鞑虏,不啻于开天换地!”
“诸公!”
朱厚照亲自给代王朱俊杖倒满一杯酒,扶着代王朱俊杖站起来,示意群臣,朗声道:“他日后世子孙祭祀代王朱俊杖之功,功在今日!”
“诸公饮胜!”
群臣虽然不得要领,更不知小皇帝忽然就把代王朱俊杖提高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历史高度,但不妨碍这些政治老油条,个个奸猾似鬼,个个聪明绝顶,都是知一明十的高手。
众人轰然响应:“饮胜!”
朱俊杖激动得双手颤抖,脸如红潮,他从来没有想过……在一个如此正式的场合,在有大明顶级文臣武将见证之下,有史官记录之下,小皇帝忽而就作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态。
可以说,小皇帝有了这个表态,相当于给代王挂了一万道免死牌!
哪怕他现在造反,他的儿子仍然能够袭爵代王,而不会落得鲁王、宁王……一个因为秽乱宫闱,一个因为造反,从而身首两地,连王爵也被除封,土地亦被回收。
这可以说,乃是一个王爷,一辈子能够获得的,最大的荣耀!
代王朱俊杖,此时哪怕没有喝醉,也和喝醉了没什么区别,他心里像流淌着蜂蜜,喜滋滋的脸色,溢于言表,傻子都能看出来,他笑开了花。
朱厚照也笑开了花,两人此际正在勾兑。
朱厚照低声问道:“代王叔,我那位只比我大几天的王兄,他乐意?”
代王朱俊杖浅浅地抿了口酒,好整以暇吃了口肉,才施施然说道:“哼,由得他不乐意?”
这话别有所指,哪怕以小皇帝的脸皮,也有些脸红。
但小皇帝就是小皇帝,他嘻嘻一笑,就把尴尬掩饰过去,道:“代王叔莫怪,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错非朕最信任代王叔,朕是真不晓得谁能与朕分忧。”
代王现在,心里的疙瘩再大,在小皇帝刚刚的言语面前,也没了脾气。
他现在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就再也没有别的心思,转而向朱厚照询问起了具体事宜:“陛下,臣该何时启程?”
小皇帝沉吟起来。
这个事情,还急不得!
不说这么大的事情需要和几位辅政大臣商议,之后需要完成祭天、祭祖、告太庙等一系列动作,还需要选个良辰吉日,更需要在出发之前,完成细致到发指的庙算。
要知道,光是远航一途,大明除了郑和之外,再无一个人有此行为。
需要准备的水、食物、船只、水手、军士、医生、匠人……往后还需迁徙移民,这都是细致到令人呕吐的工作。
若是没有群臣配合,这个事……门都没有!
说服朝堂几个内阁大佬,朱厚照的把握十足。
但要找一个精于海航,善于领兵,且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人……幸好,朱厚照也有这么一个人选!
常瞎子!
当然,于航海一途上,常瞎子虽然是个中好手,但要真论水战,或者临场指挥,却差了朱鹫很远。
故而,小皇帝的第二个亲传弟子,就派上了用场。
徐焕!
一个放荡不羁,为了爱情能远渡重洋的小子!
至于剩下的,就简单了,代王晋王的卫队,当然要抓过来训练;兼常驻白银岛的士兵,也需要从现在的水军中,挑选一部分。
其它的,更需要招募新兵。
这么一计算,小皇帝才发现,自己仍然准备不够充分。
今天光是晋王代王,需要的水手人才都要这么多……往后,他要是摁住什么秦王、楚王低头,又该需要多少人?
想到这里,小皇帝吩咐刘瑾:“等科举之后,辽东事宜应该就差不多,先将表哥调回来完婚。”
“去告诉上官云龙,朕赐婚……另外,提前至长江帮旧有人手,挑选合适者,先行进入水军训练……”
大明武勋
第二百九十章、构想
幸好,小皇帝身边还有一个特殊的人才。
他不但熟悉漕运,精通算学,更有过一次组织远洋航行的经验。
王琼!
这个曾经在朱厚照上辈子,和朱厚照大被同眠的家伙。
夜宴之后,朱厚照连夜把王琼叫进了御书房。
“王爱卿,无论是招募人手,组织船队,训练军队,爱卿需全力以赴……”
王琼脸如土色,他不但喝多了,也被小皇帝吓到了。
世界地图,王琼当然看过,还对诸多地盘了若指掌。
当然,除了王琼之外,朝堂重臣如刘健、李东阳、谢迁、杨廷和、王华、焦芳、韩文、屠镛、屠勋、王懿、王鏊、武清、张懋、徐永宁、秦紘、张浚、薛翰、张破虏……但凡有资格常入,或者能有两次机会进入御书房的角色,都仔细观摩过世界地图。
在这个年代,哪怕软弱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怕都有一颗开疆拓土的梦想。
更遑论,刘健敢和弘治皇帝喷,李东阳敢拿金瓜在大朝会杀人,杨廷和剑不离身,秦紘三镇边关,屠氏高手辈出,连焦芳这种被人骂焦乌头、焦黑脸的家伙,也敢和鞑靼人拼命!
大明,可以说正处于武风最为浓烈的年代!
当然,也是最敢于和皇帝顶牛的年代!
但是,和小皇帝顶牛……大家发现,每次都是自己在发傻。
王琼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作为小皇帝的好基友,除了焦芳之外的天字第二号狗腿子,王琼当然知晓小皇帝雄心壮志。
但他却不知道小皇帝这么干脆!
所以,王琼不敢和小皇帝顶牛,而是试探地问:“陛下,各地藩王既是……财政的负累,但同时亦是朝廷镇压天下,经略天下的不二之选,倘若全委派出去了……”
评论这些藩王的话,王琼非但说得委婉,拿了个财政说事,连同剩下的话,王琼没也敢说完。
小皇帝当然明白,王琼到底要说什么!
王琼说的是,这群藩王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最喜欢欺压街坊,偶尔还霸占良家少妇,可作为稳定一方来说,这些人是有莫大贡献的。
就好比宁王,若是没有第一代宁王就藩江西,南昌会发展得这么好?
宁王无论开山取矿,还是铸造铜钱,或者制作瓷器,开垦农田,虽有逾权之嫌,但对于经济,却也有贡献。
更重要的是,有一位藩王镇压一方,其实是稳定一方。
可以这么说,宁王去了南昌之后,当地的土着,或者是一些部落,随着发展自然而然就融入了大明,从而减少了叛乱几率,也减少了战争。
藩王,从看事物看两面来说,也是有贡献的!
可小皇帝不在乎!
再有贡献,崇祯挂那颗歪脖子树的时候,也只是养出了一堆酒肉客,能打能拼的一个都没有!
能力挽狂澜,挽大厦于危倾的,泡都没冒出来!
再加上,小皇帝有十成把握,自己怎么都能整出几个子女来……他连自己的子女,都想着要封到广西、云南、贵州、辽东,又或者缅甸、草原,这些不曾被深度经略的地方,还在乎这些个藩王?
大明本土,有一个主宰,就足够了!
于小皇帝想来,大明之外,哪怕有一千个藩王坐镇,也无所谓!
只要这些家伙稍微有点进取精神,能将这些地方经略好,小皇帝就不吝惜封赏。
否则,小皇帝会剥夺了对方的经营权,拿着对方的票子来为自己捞好处,拿着本应这些藩王享用的妹纸,去赏赐他的精兵猛将!
小皇帝的这个构想,来自于周朝分封天下,从而九州合一。
他现在,就想再造一个分封盛世,若是后世某一天,出一个有本事的人,自然能将这些地盘一统,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
但这个念头,不足为人道。
“无妨,朕仔细看过宗令呈上来的数据,各地朱氏子孙,几乎高达百万之巨,其中九成九不事生产,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吃老本,留在大明本土有何益处?”
“朕此举,乃是逼着这些蝇营狗苟的家伙,去抢,去拼,去玩命……倘若他们失去了进取精神,哪怕是死了,大明也少了些米粮蛀虫。”
“进而,会有更多的人从废墟中崛起,会拼命占据他们的位置。”
“而大明的国力,也会迎来一次暴涨!”
小皇帝的眼神,炯炯有神,逼得王琼不敢直视:“朕曾言及,朕之所以是朕,是朕能平等看待天下子民,而不是只为姓朱的争、抢、夺!”
“这百万人,会带着他们的亲人、子女、亲戚,继而去开创属于他们的基业……当然,他们会有人陨落,也会有人崛起……”
“但朕何须担心!”
“朕既不担心有姓朱的做大,亦不担心有人敢于这个时候,来造朕的反……朕百万带甲之士,不够勇猛乎?”
一番话说得王琼冷汗汲汲,原本醉醺醺的状态,忽而就清醒了。
王琼深深一拜,道:“伏位陛下作威作福!”
小皇帝轻轻把王琼扶起来,叹息道:“哪里有作威作福的皇帝,只会作威作福的,明天就会被人掀翻桌子,朕在这个位置上心惊胆战,生怕做的不够,又生怕做的过分……朕亦是如履薄冰啊……”
王琼冷汗入髓,更不敢搭话了。
往日,小皇帝和王琼开玩笑,王琼也机灵,不但对答如流,和皇帝更是有来有往,二人之间的相处,极为默契。
可随着小皇帝逐渐长大,王琼瞧见小皇帝下颚,隐隐约约冒出了无数胡须……王琼默默地想,小皇帝终于长大了。
但让王琼不敢随意乱说话的原因,不止是他深知酒后失言,更是小皇帝权威日重。
他是亲眼所见,往昔一个个如刘健般人模狗样的大官,打个冷哼,下面就有一堆人丢帽子……可这些人,在皇帝陛下面前,谁个不是收敛了威风,夹起了尾巴,规规矩矩做人?
就连刘健,这位厚重不显喜怒之色的三朝重臣,现在和人说话,哪一次敢不称圣天子?
连同往昔无法无天的京师纨绔,皇亲国戚,锦衣卫……锦衣卫愈发低调,东西厂的番子不见踪影,纨绔们过街小心翼翼,生怕有老农抓住大喊“就是此人,少了老夫二钱银子”……
京畿脚下,愈发兴隆,舟船往来,车辆不停,建设不断……王琼深知,这一切的变化,都来自于眼前这个人!
皇帝陛下朱厚照!
大明武勋
第二百九十一章、播种子
把朱元璋播下的种子,开花结果之后,变成的更多种子,撒去天涯海角,小皇帝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他反而开怀得很!
这是来一场大清洗,大迁徙,大移民!
大明少了这些蛀虫……这些蛀虫杀不得,碰不得,惹不得,只要少了这些蛀虫,不说吏治之后朗朗乾坤,至起码风气要好许多,大明的财政也会多上许多。
最不济,总会有人出头!
把王琼搞定了,小皇帝暂时也没有和内阁大佬商议的心思,而是去了后宫,好好休息了几日。
至于几日到底是几日,乃是小皇帝的私密事,实在是描述不得。
等他某天躲入御书房,再一次喝起虎鞭人参汤之后,才觉得奇怪:“朕广播雨露,也没见少了谁……怎么现在,一个有动静的肚子都没有?”
好在小皇帝还年轻,现在不过是正德四年,他也不到十九岁,正值年轻力壮,火力超级猛的时候,也懒得想太多。
等刘瑾把代王、晋王、刘健、李东阳、杨廷和、焦芳、王鏊、韩文、张懋……等几个大佬安排了位置之后,习惯性往阴影处一站,众人都觉得少了些什么,又发现不了少了什么。
这种感觉,让几个文臣很是惆怅。
刘健拱拱手,道:“陛下,朝廷商税日趋增加,现在除了珠宝、瓷器、茶叶、玉石、古玩、丝绸……除了粮食之外,其它项逐步开始增收。”
“倒是各地……”
小皇帝摆摆手,道:“朕知晓了,各地有怨言,就由刘公处理罢,朕信得过刘公。”
刘健的脸,立即黑了!
这个事情,光是刘健一个人,他错非是做孤臣,又或者做权臣……否则,他还真没有能力去处理。
小皇帝这是抛了一个天大的难题给刘健!
可小皇帝借着喝茶低头的功夫,眼眉乱闪,心里暗暗琢磨……这个事情,不把你们拖下水,让朕这个皇帝出面,要尔等何用!
刘健满脸苦色,和李东阳对望一眼,见小皇帝表情坚定,不容拒绝,二人皆是心下一黯,头大起来。
李东阳也起身,拱手道:“启禀陛下……”
但天字第一号狗腿子,的确是合格的,在这个时候,焦芳立即截断了李东阳的话,抢先道:“陛下,今日唤吾等,可有吩咐?”
就这么一句话,让李东阳恼怒成羞,虎躯一震,差一点就要和焦芳干起来。
“唉……”小皇帝心里叹息,知道是再躲不过去,便阻止道:“李师傅还请道来。”
李东阳瞪了焦芳一眼之后,才开始继续讲话。
说白了,这个事情其实叫做自由心证。
因为,大明虽然一直不曾收商税,但什么车马费、过路费、杂费、保管费……一直不老少。
唯有小皇帝朱厚照,借着驿站成熟的通道,以及遍布天下的水路,或者说他作为皇帝老子天然的权威,才没有人敢勒索他的小可爱。
可其它商人,哪里有这么幸运!
打个比方,比如老王从乡下收货之后,要拿来京师卖,这里面就涉及到官道、县城等层层关卡。
从乡下进入官道,保不定某个卫所便要来捞一笔,他们只需随意派几个小兵,放几个路障,便能阻拦大路商队,令其不敢逾越。
只有老老实实给了钱,才能消停。
到了县城之后,看门的兵丁,惯例又是一笔。
尤其以看门的大头兵,这里最为重要,以他们苦哈哈的薪酬……那几十文钱还能被称为薪酬的话,若是没有了这份收入,几乎就是喝西北风的下场。
朱厚照当年派何长生做生意,雁门关的大头兵,就为了一笔好处,让彼时还不是小皇帝的朱厚照,吃了一记闷亏。
关键是,县城之后,还不算完。
到了府城,铁定又是一笔;到了京师,看门的大头兵仍然要敲上一笔。
原本,商贾们给得也安心。
只要缴纳了保护费,进了城之后,再不会有人找麻烦。
可现在开始收商税……一些人就找起了借口,过路费,恰好是最好的借口。
这些人也振振有词:“商税吾等愿意缴纳,可西城口的兵油子,东城的泼皮,南城巡逻的,北城抽检的……老爷们是不是也该帮忙管理一下。”
“否则,这么点微末利润,都被人勒索了,谁还敢做生意?”
刘健现在就被各种说客弄得脑壳发昏!
他最早,收了小皇帝两千万商税,兴高采烈,觉得人生之最高成就,莫过于此。
也下了老大决心,哪怕拼了不做这个官,少活一二十年,也要将收商税这项大业进行到底。
可现实,给了他老大一记闷棍!
关键是,刘健首辅大人听闻商贾哭诉之后,见人家一脸鼻涕一脸泪,也觉得很有道理。
虽然,他仍然觉得商税应该收,却觉得此等小吏,也该收拾。
当初他要收商税,无数人跑来说情,恳请刘公手下留情,商税实乃不仁之政,手工业已然濒临倒闭云云……
可当他想要收拾这些小吏……发现事情更大条了!
一堆官员跑来陈情不说,光是奏则,就差点把刘健给埋了。
关键是,上书的官员们说的也合情合理,这些小吏既没什么收入,也没多少义务……严重的直接就说,断了这些人的财路,大家会不会造反?
这个事情,直接把刘健难住了。
是以,他明明知晓小皇帝今日找大家来商议藩王之事,却在第一时间就把难题抛出来。
因为,他实在拖不了了!
可看着刘健愁眉苦脸,小皇帝心中却是冷笑不断,哪怕上辈子刘瑾收商税,干得都比刘健漂亮!
虽然他上辈子,商贸并没有这么发达,刘瑾的手段也极其粗暴……可小皇帝心中悲哀地想,刘公您好歹也是当朝首辅大人,收商税之前就不会去搞个调研?
就你和李东阳、谢迁、杨廷和几个老家伙,揪着胡子躲在房间商议一番,就能把真正的现状弄清楚了?
朕都比你们清楚!
那什么哭诉的商队……这群王八蛋,有哪个不是一批次,弄几万两银子,或者弄几十万、上百万两银子的货物?
一次性给个几两银子,几十两银子,算个屁啊!
至起码,他们给了银子之后,可曾有泼皮找过他们麻烦?
至于那些拉单帮的,有几个商贾是跨县城交易的?
他们的货物能拉那么远?
再说,官吏们靠这个养家糊口?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以为怎么来的!
大明武勋
第二百九十二章、王叔,您好本事
官越做越大,距离基层越来越远,这就是小皇帝的答案!
若非他想把商税继续收下去,若非他想给刘健留点面子,这件事情实际上是他向内阁诸臣发难,夺取权力的绝好机会。
刘健几人让他真正失望的,乃是这几人从最初的喜悦,到摇摆不定,再到最后的怀疑,以为收商税是一条错误的政令……朱厚照差点就想大吼一声:“你们几个白痴!”
皇帝的心情,忽然就低落下去,诸如刘健这种人物,都能受到影响,何况其他人?
但他旋即消匿了这个念头,暗自提醒自己,任谁都可以怀疑当下,任谁创业都会有一段自我摇摆,自我否定的过程……可是他们可以念头否定,朕却不行!
朕知道历史发展的轨迹,朕也知道若不走通一条科技工业之路,将给后世带来何等悲惨的遭遇,是以,朕绝对不能动摇!
“此事易尔,刘公稍安!”
“收商税之事,既然跳出来如许多牛鬼蛇神,嘿嘿……”
朱厚照惯常一笑,几个大佬的鸡皮疙瘩,突然就冒了出来。
大家正想劝皇帝陛下,却又不知如何规劝。
朱厚照,径自说了下去:“刘瑾,你联系锦衣卫,索要相干情报,等本次政议之后,再报与朕!”
刘瑾低眉顺眼答应了一声,忽然就不见了。
朱厚照这才转向众人,道:“朕今日邀诸位到此,乃是有大事与众卿家商议。”
“日前,朱鹫将军远航,代王叔心慕海事,亦派了一支船队……却不想,发现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代王叔竟然发现了新大陆的航道!”
“彼时,风高浪大,船队与战舰失联,故而独自航行,却不想就此登陆上了白银岛!”
朱厚照把手往后世澳洲一指,道:“就是这里!”
“此处遍地蜂蜜,牛羊成群,丰获盈野,遍地珍宝……最重要的是,那处岛屿几乎就是无人岛!”
“据回来的人汇报,仅仅是该处的铁矿石,大明便是毫无顾忌般开采,亦可开采数百年!”
“而且,全部是精铁之矿!”
轰!众人爆炸了!
若说先前商税的事情,还让大家有些低沉,皇帝陛下却忽然给大家来了个大惊喜!
李东阳是最惊讶的那个人!
老李家一直不怎么富裕,按照后世的标准来说,勉勉强强算是小富农之家,可就算是这样,他老李家的佃农,也不能一人一把锄头,一人一把铁锹,一户一具耕犁……哪怕就算是割草的镰刀,百十来个佃农,也就只能提供十多把。
这种苦逼的日子,是因为老李家没钱么?
当然不是!
老李家再穷,买几把锄头还是有钱的!
可有钱,却买不到啊!
大明之缺铁,或者说中原之缺铁,在没有新的勘察技术、冶炼技术出现之前,中原的冶炼技术冠绝当世,称雄世界数千年,也不能解决缺铁的窘境!
蜀中蜀王是如何发家的?
那里虽被称为天府之国,可四面环山,想要开垦农田,实际上一等一的困难,因为每开垦一亩田,都需要爬坡!
从山脚下,山中央,一直到山顶……人群分散而居,既要抵御野兽,更多的,却是考虑了耕种的距离!
从屋舍出发,到耕地之距离!
否则,光是山脚下爬到山顶,刚刚达到就已经中午时分,还耕种个屁!
但蜀王就靠着封地里,一个小型的贫瘠铁矿,便获得天量财富,挖掘了第一桶金之后,这个会经营的王爷,才开始了发迹之路。
他仅凭着铁矿获取的财富,便将封地变成大明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地,他本人,更是成为藩王中的首富!
大明缺铁,严重如斯!
现在,陛下竟然说那处的铁矿,足够大明敞开来使用,几乎可以使用数百年,且还是精矿?
这还了得!
众人群情汹涌,七嘴八舌问道:“陛下,可是当真?”
就连晋王也偷偷拽代王的袖子,羡慕地表示:“王叔,您好本事!”
代王哭笑不得!
他从来没想到,在他心中天资英武、聪颖绝世、顶天立地、出类拔萃、举世无双、超群绝伦、天下无双的皇帝陛下,竟然当着他的面,胡乱吹牛逼!
看陛下大吹法螺的自信样子,倘若不是他没有派人,倘若不是皇帝事先就和他谈好了,他还真就信了!
哪怕他明明知道,代王爷心中也忍不住悄悄问自己……是这样么?孤王的人?孤王这么厉害?孤王岂不发达了?呃,不对,孤王还欠了陛下一亿多银子……
好吧,能当王爷的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代王朱俊杖施施然站起来,满面春风,让人看得无比羡慕嫉妒恨。
代王朱俊杖朗声道:“是的!”
“光是地上裸露的精铁矿石,无须开采……据专业匠人计算,给大明子民一人打造一副农具,亦绰绰有余!”
“更遑论,与铁矿伴生之矿,更是丰富无比,那铁矿周近,有裸露的金矿、银矿、铜矿……孤王先前进献给陛下的狗头金,堪称精纯无比,几乎十成十!”
“上岸的人,只是抱了几块……鉴于有长着长长獠牙的猛虎、猛狮,不得已才退了回来!”
“何止于此,那处的土地更是肥沃……”
“……”
代王的口才极好,众人不自觉就听入了神。
这个情景,反过来让朱厚照也差点怀疑人生。
到底是朕在吹牛逼,还是代王叔大吹法螺……难道这是祖传的基因?
成祖最喜欢吹牛,吹了个江山!
英宗最喜欢吹斯文,以致于也先俘虏了他,不但好吃好喝供着,伯颜更是做了英宗的好基友,也先等人甚至还派最漂亮的女儿,给英宗暖床。
现在,代王叔和朕……对了,肯定是洪武皇帝的基因嘛!
传说中,洪武大帝大肆吹捧小明王,把波斯人、回族人吹得团团转,竟然吹了个大好江山回来。
唔,肯定如此!
朱厚照眼神迷离,胡思乱想,代王却不放过他,戏谑地问道:“陛下,诸公想要见识见识臣进献于陛下之宝,陛下可否容诸公一观?”
皇帝立即清醒过来,心里叹息……看来,朕无端端就把代王叔弄去了蛮荒之地,代王叔还是有些怨气啊。
不过,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朱厚照毫不放在心上,他莞尔一笑,道:“不急,不急,等商议完毕,诸公可进朕之宝库一观!”
大明武勋
第二百九十三章、政治正确加喊口号
还是李东阳醒目!
大明朝的首席智者,立即发现了一个规律,但凡皇帝陛下想做什么事情,都是从粮食入手。
或者说,都是从民生入手。
比如,最早的马政改制,陛下不但解决了水利,解决了种子,还解决了马匹的养育问题。
再比如,京军改制、收商税、开海禁……经略辽东,不管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从陛下小嘴里一说出来,都变成了大利天下民生民计!
就好比本次,明明是陛下想要征伐白银岛……对了,就是陛下时不时自言自语的殖民。
可偏偏,陛下大义凛然,义正言辞,堂而皇之,弄出来一个“但凡耕农有牛,有犁,天下缺粮乎”,立即收买了众人!
小皇帝心中也悲哀得很!
他要是直接高呼“开疆拓土”,又或者以“殖民海外”的名头,天下士林光是喷口水,也能把他淹死!
但现在这个时代,小皇帝经过上辈子的惨痛教训,他现在哪怕行人伦大礼,都要高呼一声“为继承人计”。
事实也证明,这的确是个屡试不爽的好办法!
想收拾某个贪官了,说这个官破坏屯田;想收拾某个势力了,说他破坏粮道……总之朱厚照想要实现的目标,先把粮食相关的道道说出来,谁也阻拦不了他!
说白了,朱厚照这辈子,只学会了一件事,就是玩政治正确!
让朝鲜进贡美女是政治正确,让缅甸进贡翡翠是政治正确,让京军改制是政治正确,让王鏊修法、谢迁修书、经略辽东,和鞑靼人做生意,统统都冠了一个政治正确的名头!
哪怕小皇帝现在出去玩,比如说他现在最喜欢去海边度假,时不时,皇帝陛下就拉着夏皇后、林小莲、高氏小娘子去海边开比基尼大会。
在出发之前,皇帝陛下大义凛然地下诏书了——刘公啊,李师傅啊,最近京畿脚下来了一群流匪,朕心忧不已,想去看看百姓的情况啊……算了,大肆出行浪费人力财力,朕轻车从简,微服而行罢!
就这样,小皇帝不管想干啥……哪怕他是去军营,都会拉着李东阳来几句——李师傅,听说最近有些兵油子欺负新兵,朕意去巡视一番……
李东阳心里吐槽,就锦衣卫的能耐,天下还有什么能瞒住您?您想玩,想去军营撒野,想去玩野炊,想去打野战,您直接就去吧,不必告知老臣啊……万一被人发现了,还要怪臣一个劝谏不力之罪!
可李东阳也没办法!
小皇帝不但会喊政治正确,还会发动舆论!
比如讨伐杭州湾海盗,比如经略辽东……铺天盖地的舆论,将朝廷上下,淹没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京城的报纸,一天发行几趟,都是辽东某地发行了先祖生活痕迹,此处不但有文字记录,还有诸多文物为凭,故而证明,辽东乃是中原不可或缺的土地,辽东子民亦是大明子民……
这么一搞,搞得群情汹涌,谁敢上书反对,谁就是政治不正确!
谁就是分裂分子!
再比如谢迁修书,报纸上吹得……谢迁乃是文曲星转世,当世文圣,文笔不做天下第二人想。
舆论的风向一吹,谁家里有藏书不让人抄录,就是诛心之罪,就是毁灭诸夏先贤的心血,就是谋反的证据!
就这些,满朝文武,都被皇帝陛下收拾得没脾气!
李东阳算是怕了!
所以,小皇帝现在一吹牛,还和代王一唱一和,老江湖立即看出了苗头,这是陛下又有大动作?
联想起前几日晚宴,李东阳心里立即确认,他悄悄地和刘健打个眼色,二人立即眼观鼻,眉观心,默不出声,任意皇帝陛下发挥!
朱厚照也没让李东阳失望!
“如此丰腴之地,兼无人占领,朝廷岂可放任自流?”
“有此宝地,诸夏子民再多一亿丁口,又有何困难!”
“本次出海,非是兴不义之师,而是替天行道,补天道之不足!此乃大明爱护子民,文化兴隆,仁义感天动地,天道给予大明之奖赏!”
差一点,小皇帝就要脱口而出——什么鬼天道,反正朕一直叫它,它也没搭理朕;幸好,他反应快,眼见众人不说话,马上就转了画风:“刘公,李师傅……大家不说话,朕就当大家同意了!”
“代王叔,本次便由王叔与晋王兄二人,携手出海,共襄盛举!”
“切记,朕令尔等出海,不但要扬我大明之威,更要教化四方,传遍中原上国文化,令四海子民如慕春风……”
望了望,小皇帝才发现一个重要的人物还没赶回来。
他的宝贝二徒弟,徐焕。
刚刚想要询问刘瑾,却发现刘瑾去了问询锦衣卫,也不见踪迹。
朱厚照也懒得问张尹,更懒得把封地改封的大事,现在就说出来。
而是吩咐众人:“李师傅,一应天地祭祀,告祖庙,祭天地,由李师傅与英国公张懋一起负责罢。”
“焦爱卿!”
见焦芳笑眯眯地站起来,朱厚照很是满意这个天字第一号狗腿子。
“此次出海之船,物料方面爱卿需全力以赴,同时要大力奖赏造船工匠,凡是有巧思妙想,但凡能用于现实,实时用现金进行奖励。”
“不过,天津造船厂始终是小了些!”
“之前平定定海岛,杭州湾之大船厂,应该差不多了罢!”
“江南一些造船的高手,亦应该聘请到位了罢!”
小皇帝一边问,焦芳一边笑眯眯点头,偶尔回一句:“这些人心慕皇恩,个个欢天喜地,俱要叩谢陛下天恩。”
朱厚照不要脸般照单全收,转而继续吩咐:“令云南加大木材收购力度,广州湾夏日天气炎热,最利于木材风干,倒是此地建一个船厂,更合适宜。”
“且同时,英国公张懋。”
“国公最近要多去水师,两位王叔亦要常去……韩大人,关于户籍资料变动,一应事务要劳烦老大人安排……”
等小皇帝把诸般事宜安排得差不多之后,才认真地看诸位大臣。
众人脸色由欣喜,开始逐步转向尴尬。
实在是,小皇帝这一次泼天大的动作,大家竟然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
不但没有,反而顺水推舟,加快了皇帝陛下的推进步伐。
因为,大家都在等着下一个议题。
商税!
朱厚照微微一笑,先对着代王、晋王,道:“王叔、王兄,二位先去宗令歇息,明日自去天津,朕便不送了,待二位回京,朕再与二位详谈。”
等两人走后,过不多时,刘瑾满头大汗,身边跟着几个小太监,与几个锦衣卫,抱着无数的资料,进入御书房。
大明武勋
说明
总算可以三更了,过年累死我了。。。。等下8点还有一章
《大明武勋》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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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刘健失心疯
收商税这个事情,朱厚照还真是不想操心。
什么事都他来安排,什么事都是他摆平,要你们这些大臣干嘛!
故而,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资料,就丢在桌子上,道:“诸位爱卿,此乃一些上蹿下跳,不法商贩的资料,兼地方官吏的‘经营’现状,大家看看罢!”
刘健拱拱手,立即拿了资料翻阅。
众人亦是主动拿了几份在手!
第一个霍然色变的,就是刘健。
因他与小皇帝坐得最近,小皇帝随手递了一份资料给他,恰好是一份官吏的资料。
这份资料,可以简单总结:徽州府知府刘庆,弘治十五年进士,翰林院增补,弘治十七年入徽州府,任府丞,次年知府陨,接任知府。
其于某年某月某日,售卖矿山;某年月日,走私私盐;某年月日,倒卖府粮……
初步判断,其总收入为五百万两!
刘健脸色大变的原因,也很简单,这个刘庆,乃是他的本家侄儿,乃是血亲不过三代那种,是他亲弟弟的亲儿子!
亲得不能再亲!
刘庆之所以能当上徽州知府,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刘健的因素,刘健本人也是门清。
彼时刘庆本人于京师各种打点,他刘健虽然不曾说话,可谁人不知刘庆是当朝首辅大臣的侄儿,谁又不敢卖这个薄面?
一股懊恼的情绪,忽然从内心升起,刘健手指颤抖,缓缓翻开第二页。
资料被钉在一起,第一页是总结,第二页则是明细,里面详细记录了刘庆通过何种不法,收入多少,分赃人有谁,与谁同伙……详细得令人发指!
忽然间,这位崇儒兴学,注重实务,居官敢言的当朝首辅大人,那股懊恼的情绪一变,就熄灭了所有雄心壮志。
他鉴于弘治皇帝初逝,还曾誓言大力辅佐小皇帝,誓言必令大明海河晏清,誓言一振大明靡靡之风。
他为此尽职尽责,竭尽所能,知无不言,就在刚刚,还和朱厚照讨论,哪怕皇帝陛下囊中丰厚,商税日趋增多,可斋醮、织价、冗官、营造之浪费,仍然是依附在大明身上,去之不得的毒瘤。
皇帝陛下不但要开源,要创收,更要节流!
小皇帝也从善如流,立即就把斋醮这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废除了,至于织价、冗官、营造,朱厚照却据理力争,言之一边逐渐改善,一边加以培训,一边也要改进奖励措施。
且同时,等王懿召集了藩属国代表,这些人就是不可多得的劳力。
至不济,和众多藩属国贸易,能少招收一个农夫农妇,便能增多一个种地的人选。
刘健刚刚还老怀大慰,在他看来,小皇帝之雄心壮志,之志向高洁,之灼灼远见,乃是千古罕有之明君,他刘健不但辅佐过成化帝,成为了弘治皇帝首辅,还能陪伴这位千古一帝,做一番前无古人的丰功伟绩。
这既是他的幸运,也是帝王的恩宠,哪怕到了新帝,也不曾失去。
这令他既感动,又充满斗志!
可是,就这一份资料,尤其是皇帝陛下意有所指的‘经营’,伴随皇帝陛下的冷哼,犹如沛然不可阻挡之魔咒,仿佛击中了他的死穴,令他斗志全无,精气神忽而就空了。
整个人,再不见气度威严,而是充满了一种沮丧的气息。
连同他的头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白。
第一个发现刘健不妥的,仍然是朱厚照!
他忽而发现刘健气息急促,精气神迷乱,一股死气,从刘健灵台深处,蓦然喷发出来。
其势,其所未有之猛烈!
小皇帝大惊失色!
他虽然不见得多喜欢刘健,也不能说不喜欢刘健,可就是这位直言不阿,正色立朝,励精思治,登庸俊贤的老人,却是他能顺利登基,坐稳皇位,并辅佐他安抚臣工,令他一切大计得以实施的最大功臣!
哪怕他朱厚照比谢迁还能辩,但没有当朝首辅的支持,没有刘健日以继夜协助他处理政务,弘治末年留下的糜烂时局,土地兼并日趋严重,贪官污吏一方不法,巨室世家巧取豪夺……他朱厚照每每气愤之下,除了怒而杀人,还有什么?
可以说,朱厚照所做的一切,无论是霸州府,还是京军改制,谢迁修书,处理衍圣公、鲁王,收商税,开海禁……这一切都是当朝首辅刘健,在为皇帝陛下擦屁股!
小皇帝心里默念:“时至则鸣,气衰则息。”
刘健这是被气到了,被刺激到了,尤其是他刚刚不忿,一怒之下,下意识的‘经营’之语,外加一声冷哼,竟然无意中用上了一丝精神奇功。
刘健这种普通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人,怎能受得住!
这一下,算是彻底勾连了刘健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
偏偏,这位益竭劳瘁,随事纳忠,高风大节的老人,老而弥坚,硬生生用无上意志和负面情绪抵抗。
刚刚,哪怕他骂一声刘庆小王八蛋,宣泄一下,也会任何事都没有!
可是,他没有!
于是,气急攻心,势在水火,眼看就不行了!
幸好!
小皇帝不但武功出众,还隐隐约约是天下第一神医,刘健的状态他不但瞧出来了,还在电光火石间,就想好了办法!
朱厚照大喝:“判善恶于一言,决兴亡于万代!”
“刘公,诸事待兴,国缺重臣,保泰之功,九三之德,艰贞之义可在?”
这一声大喝,仿佛一声炸雷,轰轰轰直入神魂,炸得刘健……何止刘健,连同旁边的李东阳、王鏊、杨廷和等人,纷纷头皮发麻!
“刘公醒来!”
“哇!”
一口老血喷出,刘健的双眼,终于恢复了人类的色彩。
眼见众人关心地围过来,再见小皇帝头上热气腾腾,一只手掐住他人中,一只手还在他心口不断推拿,刘健哪里不明白……刚刚,恐怕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好半天,刘健才平息下来,等刘瑾带来了参汤,这位老人喝了一口之后,脸色总算有了红晕。
刘健就要说话。
但小皇帝手一伸,立即阻拦住刘健。
转而,小皇帝用一种不容置喙,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道:“哪怕此刻天下烽烟四起,叛乱百出……”
“朕,亦信得过刘公!”
大明武勋
第二百九十五章、挡枪人
类似上辈子,和刘健、谢迁等重臣闹翻,从而令经验丰富,可镇压朝纲的刘健致仕了,朱厚照虽然收回了权力,但政局的糜烂,却也一发不可收拾。
倘若他上辈子不是威逼利诱,想尽一切办法,挽留住了李东阳……可以说,天下烽烟四起,未必就不是现实!
这辈子,朱厚照刻意避免了错误重现!
虽然,刘健仍然一如既往地倔强,崇儒兴学、居官敢言的老大人,总有一些时候会令朱厚照难堪,但在朱厚照连消带打、嘻嘻哈哈、避左右而言他等众多招数之下,总算没有引发剧烈的君臣矛盾。
甚至可以说,二人相处非常融洽!
这也是朱厚照非常喜欢的一种状态!
他在朝堂上竖立了几个帮他挡枪的靶子,无论刘健,还是李东阳、杨廷和等人,都是他的靶子。
但凡做错了事情,那错的肯定不是皇帝,当皇帝的只需要假惺惺掉几滴鳄鱼泪,就能完美地遮掩一切。
不但竖立了自身伟岸形象,还能把错误推给别人!
而刘健丰富的经验,在众臣心目中的形象、地位,除了处理衍圣公等刘健实在无法接受的一些事情,刘健也并未利用他的地位,来逼迫皇帝陛下。
二人皆是聪明人,皆懂得退避忍让,从而创出了难得的和谐局面。
但刘健要挂了,或者说刘健要是瘫痪了、致仕了,谁能顶替他?
李东阳算计太多,没有刘健的决断;杨廷和还年轻,入内阁虽早,却缺少了历练;王华虽然合朱厚照的胃口,但身体不怎么行,年纪也大了!
至于王鏊、王琼、焦芳……小皇帝绝对不会让他们这么早上位!
这几个人,是他的手臂,是他要完成大业的使者,是他最重要的助力,朱厚照怎肯让这些人爬上内阁,从而让他们退无可退,成为野心家的靶子!
刘健既是皇帝陛下最好的辅政人选,是他立在王鏊等人前面的拦路虎,让他们知晓收敛,从而不要误朱厚照的大事!
也是他精心设计,帮王鏊等人挡枪的最佳人选!
他就是这么设计大明正德朝廷官员体系的!
可今天,刘健差一点就挂了,这位老人还万念俱灰,就想来个立即致仕!
小皇帝怎么能同意!
“商税一事,明日再议!”
朱厚照转而对着刘健,和声细语道:“刘公,待朕扶刘公回府……对了,刘瑾,去通知药房,将朕至辽东得来的人参拿来。”
不给刘健说话的机会,当机立断,朱厚照面色凛然,决绝地下达了命令。
王鏊几人是失望的,但凡刘健一去,他们攀越高峰,成就人生的最高点,就在眼前。
可看皇帝陛下的架势,哪怕刘健失心疯了,陛下也会护着他。
这些人也是人精,用最快的速度,掩盖了眼里一抹失望,转而变得关心起来,纷纷向刘健表示关切。
李东阳把刘健手里的资料一看,就明白了来龙去脉,但他心里思绪万分,却一丝异样都不能露出来。
反手,李东阳就将这份报告揣进了袖子。
朱厚照自然看到了李东阳的动作,但他并不阻止,而是望了一眼心思各异的众人,朗声道:“诸位爱卿,各自返回衙署,处理政务罢,朕自送刘公回返。”
大家都不敢违逆皇帝陛下的意思,纷纷行礼道别,临走也不忘向刘健示意。
等众人走完了,刘瑾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朱厚照亲自把刘健扶进抬入御花园的轿子,一路送至大门,才回转御书房。
“唉……”
朱厚照失望了!
他本来有一些想法,有一些动作。
他本拟借着刘健几人犹豫不决的心态,将商税的权力,多多少少收回来一些,按照他的想法,至不济也要专门成立个税务司,塞一些自己人进去,再弄个大半发言权。
可刘健忽然来这么一出,一下子就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
他想好的,该如何收拾倒卖粮食,倒卖土地,倒卖矿藏资源的家伙,一下就落了空。
他想针对税务,专门让王鏊立相干的法例,也被一下子弄得不得不重来。
尤其是在刘健身体受损的时候!
他如果做得过分,世人该如何看他?
但对于一些在刘健面前叽叽哇哇,欺君子以方的家伙,朱厚照有的是办法!
他也有收拾这些家伙的专业人才!
很快,夏助就来了!
夏助现在总算被朱厚照扶正了,做了名副其实的锦衣卫指挥使,他还没来得及和他的皇后妹妹诉个苦,言及后半生怕都没机会上战场,就被妹夫弄来了御书房。
朱厚照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吩咐:“夏指挥使调动一切必须人手,朕会下令东厂、西厂倾力相助,凡涉及税务相干,一查到底!”
“同时,针对这些人,亦要作出完整的应对计划!”
“如何捕拿,不令其逃脱,犯人有多少据点,土地多少,财务若干,相关牵连着谁……务必要清清楚楚!”
“锦衣卫需要制定那些是可随时捕拿,哪些是有影响力之人士,一应捕拿方案,皆因人而宜!”
“且同时,捕捉犯人之后,凡波及到的行业,会受到的影响等,务必做一次细致推演!”
“朕需要锦衣卫根据实际情况,有针对性地布置人手,当朕一声令下,能将影响消匿至最低!”
“去寻何长生,联络谷大用,立即启动商铺购买,布局产业链……务必要保证,哪怕打击范围再大,亦不能影响贸易!”
夏助完全没工夫说话,他的小本本上记录得密密麻麻,中间更有诸多谁也认不出的符号。
等小皇帝吩咐完毕之后,令夏助退下之际,当代皇帝的大舅子,仍然一头包,死死地在本本上记录。
倒是小皇帝咪咪眼一笑,最好的机会来了!
先前,他发给刘健等人的资料当中,还少了一部分。
乃是参与反对商税的举人资料!
这些人,朱厚照老早看不顺眼!
就想找个机会收拾这群人!
锦衣卫收集的情报中,哪怕只是计算粗略的数字,被举人们弄没的粮税,都超过一亿!
但小皇帝知道这只是九牛一毛!
大明一亿人口……参考京畿脚下的收成率,一人平均产出的粮食,至少大于二十石,若放之天下,哪怕这个数据减半,折算下来,举人们也导致朝廷每年少收十亿税赋!
所以,朱厚照一而再、再而三,想要收拾这些机会。
这次小皇帝并没什么心思来收拾他们,可刘健偏偏因此受了刺激,小皇帝要是不趁机大做文章……
他会那么好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朕岂能贪念女色
刘健忽然病重,调养了几日之后,日渐恢复,但这位老人一受刺激,心理上日渐封闭,朱厚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朱厚照能明白!
一个器识恢宏的诚信君子,一辈子都以廉正示人,他的亲人忽然给他捅了一刀,这让他心里怎么受得了!
他千防万防,大力打压贪官污吏,配合皇帝整治朝纲,到头来,却发现身边竟然有一只大老虎,还是因为他的缘故,这只老虎贪赃枉法,一直不曾被发现,这导致刘健忽然就受了刺激,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最近几日,刘健连续上书乞骸骨,更要入宫面圣,当面辞行,朱厚照都只是不允许!
以致于几日后,朱厚照更是难得地躲了起来。
他躲起来,自然是和后宫胡天胡地。
两个长腿妖精,把他伺候得乐不思蜀,差一点就忘记了今夕是何年。
这日,天不曾亮,朱厚照就猛然爬了起来,再一次狼狈地逃往御书房,一路呼唤刘瑾安排虎鞭汤。
到了御书房,皇帝陛下却改了主意。
他这么龙精虎猛,日日征伐不休,几个妖精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想要睡觉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围着皇城晨跑。
连续三圈,朱厚照感觉到了异常。
一股仿若远古洪荒就存在的力量,忽而从体内升腾,瞬间就弥漫全身,那种感觉,仿似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喊得撕心裂肺!
“朕……力量,才是朕的追求啊!”
“喋血沙场,生撕虎豹,才是朕最喜欢的事情……”
“可惜了……”
这种的呼喊,愈发强烈,朱厚照浑身热气腾腾而不自知,他一路跑过,所有禁卫都用惊恐,又饱含着崇敬的眼神望着他。
等回到御书房,朱厚照才猛然醒悟过来。
“特么的!”
“朕岂能因什么劳什子刘健,就耽误了国事?朕岂能因为女色诱人,就忘记幼时诺言?”
“朕的心愿,从来都是驰骋山河,做一番前无古人的丰功伟绩!朕岂能因刘健老大人之事,就堂而皇之找借口,每天和几个小妞纠缠不休?这样下去,朕什么时候才能饮马贝尔佳伦湖,朕何时才能驰骋于开伯尔山口,朕何时才能遨游大洋!”
“也罢,刘健老大人,朕便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就此沉沦,朕……绝不等你!”
“诸位都可以休息,诸位都可以松懈……朕,却不能!”
“至于后宫那群女人……她们在那啥的时候,受孕几率才高,朕才应该龙精虎猛啊……算下来,一个月一两次也够了!”
“要是天天沉睡在温柔乡,老子和上辈子有什么两样?”
“难怪朕天天瞎搞,却一点成果都没有!”
想到了这茬,朱厚照把刘瑾叫来,吩咐道:“朕许久不曾去乾清宫,将之布置一番,朕会长时间居住于此处!”
“对了,朕回归乾清宫的消息,你安排人放出去,尤其是……”
很快,皇宫里就传遍了各种消息。
当朝大人们,虽然不敢在皇宫安排什么眼线,但和其中一两个大小太监相熟,获得一些不重要的咨询,皇帝陛下也从未阻止过。
刘健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他老人家正在家中黯然神伤,独自‘垂怜’,一个人紧闭于书房,任何人都不能得见。
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的,也就只有一个他多年的老仆人。
“老爷……”
老仆人老刘低声唤了六七遍,才听得书房传来一道微怒的声音:“何事?”
“老爷,宫内的林公公,让小的给老爷传个消息。”
稍过了片刻,疲倦、嘶哑、低沉,又包含着沮丧的声音,从书房里继续传来:“说罢!”
“林公公说,陛下今日装修乾清宫,言及一月中,至少有二十日会居住于此……陛下还说,朕尝有忘记竭蹶而誓,雏幼而行之举,深为懊恼,至今日起,当洗心革面,晨起而武之,日落学习之。”
“有朝一日,镇压草原,复秦时故土,颂武灵王旧事,凡后宫之行,当由一月酌减成十次……”
“哐啷……”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老刘大急,大叫道:“老爷,老爷!”
刘健稳稳的声音传来,道:“慌什么,茶盏碎了,去换一副罢!”
老刘欲要开门,却在积威之下,不敢有丝毫逾越之举,在门口踌躇不前,直到“咿呀”一声,门户大开,刘健高大的声影迈出,盯着老刘喝道:“怎地还不去?”
老刘这才慌里慌张,掉头而去。
刘健昂首向天,忽然嘿了一声:“连步都走不稳,就知晓驱除鞑虏,复我河山,解诸夏之患,身体力行二十年,难不成刘希贤白活了几十年?”
“陛下啊,希贤今日七十有五,亦不知能活多久,但陛下此举,莫过于告诉老臣,竭蹶小儿都能不忘国事……老夫岂敢忘记!”
“老臣不但不能忘记……来人!”
随着刘健一声大喝,花园里立即传来声音:“老爷有何吩咐?”
“持本官的帖子、印信,去往刑部、大理寺、户部,通知刑部,立即捉拿徽州府知府刘庆……着大理寺协同办案,着户部调集一应数据。”
“再通知吏部,尽快递交徽州府知府及一应接替人选……”
但花园里的人还没动静,外面立即传来一道嚎哭的声音:“伯父,岂可如此,庆郎乃是您二弟唯一独子,伯父狠心如斯……”
刘健大怒,喝道:“老夫放话,谁敢阻拦!”
“张氏,老夫令你陪同,是让你胡乱嚼舌头?”
花园外,立即走进一个人来,婀娜多姿,风韵夺人,样貌上佳,正是刘健的侧室张氏,他唯一独子刘杰的母亲。
扶张氏进入的,亦正是他的儿子,刘杰。
“老爷,二叔早逝,就剩刘庆这颗独苗,老爷岂能令二叔一脉就此断绝……以发覆面,沦入六道?”
刘健勃然大怒!
作为当朝首辅,他深知自己位高权重,为此无论与谁交往,都不假意逢迎,从来不好于言辞。
他的亲侄儿,差点就令他一世清明,荡然无存。
可偏偏,他的侄儿媳妇,竟然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消息;他的女人,竟然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闯入他的禁地……连同他的儿子,脸上也有愤懑之色。
可刘健是谁?
这位老大人性格决断,个性刚烈,他决断的事情,谁敢拦?
书房外的花园里,响起一声爆喝:“来人!请家法!”
“谁敢以亲情相迫,谁敢阻拦老夫实施国法,来一个打死一个!”
第二百九十七章、争爹
刘健家里发生的事情,小皇帝很快就知道了!
他也放下心来!
他知道,那个老而弥坚,火性暴烈,敢言敢断,勇于任事的辅政大臣,终于突破了心理的阴暗面。
他更晓得,刘健此举,乃是向他证明,老臣绝不会因私废公,绝不会因为一个刘庆,就放弃了与贪官污吏之争斗。
但小皇帝一边欢喜,一边又懊恼……朕正要等你来个退休,刚好就把举人挂靠的事情搞定,您老就来精神了?
小皇帝一边吐槽,又一边吩咐刘瑾:“去送多几支人参与老大人……对了,李师傅、杨师傅几人都送一些!”
“对了,王懿这几天有来汇报?”
刘瑾声音细细,却很清晰,道:“除了朝鲜大君已然到了大明,其余仍然不曾有人到……”
“唔……”
朱厚照点点头,心里思索起来。
这件事,委实是他太急了!
六七月份经略辽东,他近年底才回归,之后又是朱鹫出海,各种闲杂事宜……比如藩王移封,准备科举等。
同时,鉴于才派出使者……可大明一百多个藩属国,怕是除了朝鲜、金边、南掌、安南(交趾)、缅甸、占城、暹罗、鞑靼人、东察合台会派人来之外,其它要么来得没这么快,要么就是不敢来!
比如锡兰、吕宋、琉球、日本、文莱、爪哇、满刺加、亚齐、苏禄国……等五六十个藩属国,怕是想来的不得了!
就说吕宋,此地几乎一大半都是宋人,要么就是明朝前期逃往此地的明人,其坚持说汉话,习汉文,已经坚持了数百年,返回中原之心,无比强烈!
得知大明相邀,怕是吕宋人会蜂拥而至。
再比如说日本,其之所以会发生战国战乱,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倾慕中原文化,想与中原贸易,去争那几年一次的贸易机会,从而群雄并起。
至于缅甸东吁王朝境内的土司们,就更好玩了。
这些土司对于东吁王朝的指令,爱理不理,却对于黔国公的召唤,如奉纶音,屁颠颠就跑过去了。
可以说,这群人对于大明爸爸的爱,远超一切!
没有他们,朱厚照想收购翡翠,想收购铁矿、木材,以及最重要的粮食,没有他们的配合,简直是做梦!
这些土司老爷,但凡能抽身的,现在大多已经进入长江,正慢悠悠地在运河上晃荡,时而发出惊讶之音。
有跑得快的,先跑到京畿脚下去到处寻找商机……据锦衣卫探子回报,有个汉人后裔,前宋时举家逃往缅甸成为土司,难得回到北方,去山西祭祖之后,不禁嚎啕大哭。
祖先的记录里,此地民生凋敝,衣不蔽体,流民遍地……可现在,路不拾遗,家家有鸡鸭,户户闻狗吠,门口挂着玉米棒,地坝晒的是一连串的腊肉、香肠。
最重要的是,户户都有小路通往大路,每户人家都有一台自行车!
这对于土司老爷们来说,简直就是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但不敢来的,也有!
比如西域三十八国,由于大明与东察合台的哈密之争,阿黑麻汗一系对于大明畏惧得要死,他的儿子满速儿对于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趋之若鹜,情愿花大价钱从草原购买,也不敢踏入嘉峪关半步。
这一次,朱厚照是通过兀良哈人传递信息,满速儿汗大包小包的礼物送了一大堆,尤其是他听说大明皇帝陛下喜欢美玉,更是送了一大车队,但却只敢派个使者,压根不敢亲自来。
至于草原也是如此,锦衣卫的消息回报,达延汗的四子阿尔萨博罗特已经跨越了喀尔喀驻地,正要进入红山,但鉴于他们运送了十来万奴隶,一路走的慢腾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
倒是日本和朝鲜,又因为这个消息,差点儿打起来。
对于大明爸爸的召唤,日本算是第一个表忠心的,当收到大明发出的消息,各地大名为了争抢这一次机会,率先打成了一锅粥。
但也有聪明人,比如足利成氏立即给朝鲜传递了善意,表示希望通过朝鲜借道,去大明京师拜见皇帝陛下;比如织田氏更醒目,第一时间就派船出海,差一点就被到处游荡的常瞎子,一炮给轰沉了。
叫委屈的,却是安南!
安南此时,虽名义上是大明的藩属国,但在于成祖朱棣收复之后,却统治不力,宣宗更是直接撤销了交趾布政使司。
当然,安南虽然脱离了大明,但对于去天朝上国请安,入学,与大明爸爸勘合贸易,却劲头十足。
安南也算是聘请大明大儒就地教学,最为勤勉的藩属国,让朱厚照感动不可思议,竟然比朝鲜还要勤。
鉴于此,弘治皇帝对于安南的决定,就是多增加几次勘合贸易。
故而,朱厚照一说放开勘合贸易,安南就不开心了。
以往只能我一个人独占大明爸爸的好处,凭什么现在你们也能和我的地位一样?
这就是安南现在的想法!
故而,安南派驻在大明京师……无论是鸿胪寺的使者,还是上京求学,一直就读于学子监、太学的学生,或者在京师活动的安南商贾,一致行动起来。
可让安南绝望的是,这一次,他们想要独占鳌头,霸占与大明爸爸独家交易的机会,渺茫了!
故而,这些人念头转得也快,在不能独家贸易的情况之下,转而就开始联合商贾、学子,集中在会馆开会,表示要做爸爸最孝顺的儿子,一定要在谈判中抢占先机。
会议上,有人竟然提议要重回大明爸爸的怀抱……诡异的是,连黎氏派出的人,也默然不语。
大家对这个提议,竟然一致沉默!
朱厚照得知消息,却一点也不觉得纳闷。
他是知晓历史的,安南黎氏虽然鼓动脱离了大明,但安南的文武百官,哪怕是当年令安南独立的人,也和大明爸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加上,当年王通撤离安南,北返中原之际,诸多已经在安南娶妻生子的将领,并不愿意回返中原。
这也造成了安南的第二次回归契机!
嘉靖时期,安南之所以主动请缚,请降于镇南关,献土地册与户籍,当年留下的明朝老人,也有莫大原因。
第二百九十八章、谁能拦住陛下
对于安南的回归,朱厚照一点也不意外!
就算他不怎么使劲,安南的回归,也是历史的必然!
安南虽然和大明爸爸打得使劲,但和占城打的却更是热火朝天,不可收拾!
可以这么说,无论是安南,还是占城,只要朱厚照屁股一歪,随意向一方示好,秦汉故土立即回归中原,便板上钉钉。
而朱厚照也早有计划!
除却崖州作为根据地之外,若不能于安南金兰湾,或者占城,再或者暹罗湾开辟第二个基地,马六甲便会始终孤悬海外,成为一支真正的孤军。
倘若持续下去,某日大明政治起了变动,朱鹫心思会不会变化,朱厚照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若不能打通云南至大城王朝,中间贯通东吁王朝,再向南打通爪哇,与亚齐国成就联系,马六甲迟早会出事。
只需葡萄牙人联合爪哇,买通亚齐,令暹罗、万丹等袖手旁观,马六甲就危矣!
故而,缅甸东吁王朝的土司们,朱厚照为何会给这么多好处?锦衣卫为何一直会在安南,在占城活动不停?暹罗的宋人后代,锦衣卫为何会不断让他们赚银子?
马六甲之所以能被买下来,就是朱厚照不断用金钱攻势,不断派遣锦衣卫前往的原因。
所以,无论是缅甸东吁王朝,或者是暹罗大城王朝,大明都必须搞好关系。
安南也好,占城也罢,大秦帝国当年的象林县,西汉王朝当年的日南郡,在朱厚照的心中,只能回归,只能直辖,再无第二个选择!
为此,他派驻的十万锦衣卫,派驻的羽林卫水师……可以说,哪怕血流成河,染红整个南海,举国兴兵,他也不会让这片土地丢失!
安南会馆里,那个提议尝试回归的人,也当然是锦衣卫的人!
大明爸爸现在雄霸天下,并无草原征战之虞,天下看不明白现状的人,有几个?
大家都不是傻子!
只要大明爸爸能展开和周边的贸易,让大明都能尝到甜头,让大家跟着大明爸爸混,都能混到好处,谁敢反对大明爸爸!
哪怕大明爸爸不给好处,作为块头最大,力量最强的存在,也没人敢反抗大明爸爸!
更何况现在!
可朱厚照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并未动容,而是另外一个消息,让他马不停蹄,立即召集腾骧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即出了雁门关。
等他出了关之后,才有加急快马回来,传信与内阁:“兹令刘健华盖殿大学士处理一切政务,太子太师、东华阁大学士李东阳亲往雁门关……”
“兹令英国公張懋,入驻神机营!”
众人无比纳闷,在大家的认知中,小皇帝虽然有时候没头没脑,但从来不会去干这么毛躁的事情。
至小皇帝登基之后,皇帝陛下虽然脾性暴躁,动不动就要砍脑袋,但在大事上,刘健等人是深深叹服的。
这个皇帝陛下,聪颖无比,他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从来不曾有慌里慌张,也从来没有失仪态的时候。
哪怕这一次刘健身体不佳,可小皇帝率先表态,刘公您说朕老是沉迷于后宫,经常这样对身体不好,朕立即就改,一个月三十天去找炮架子,改成了只去十天。
朕都这般养精蓄锐了,刘公您没意见了罢!
再比如辽东,经略辽东之事,准备了经年,连刘健、李东阳等人有时都心急得不得了,但皇帝陛下非要等到大船造好,物资准备充足,至起码能供应数年大战,之后再以沛然不可阻挡之势,一举平定辽东!
大家心目中,举棋若定,料敌有方,走一步看十步,思虑万全的皇帝陛下,忽然就急不可耐,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去了草原。
这让大家大惊失色!
差一点,刘健就下令天下卫所戒严,令成国公朱辅再入南京,更是要发出勤王令。
好在,谁都知道近万腾骧卫……是举世无敌,雄霸天下的力量!
是大明真正镇压国运的存在!
皇帝陛下有腾骧卫保护,怎么也不会出事,大家才安心一些。
可就算是这样,李东阳第一时间,就跑去了雁门关,去找到了张雄,迫不及待地问:“张将军,陛下从此经过,可有交代?”
张雄老脸一红,小皇帝当时要通关,他生怕出个好歹,找了个地方就要躲起来。
小皇帝也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
皇帝陛下当时一点也不生气,而是笑吟吟地道:“张将军,朕看将军神光内敛,想是功夫有了很大长进,就由朕来考较考较。”
就这样,堂堂的大同、延绥、太原总镇,隐隐被称为张浚之后的军中第一人,被小皇帝追得满校场跑,被打得像落水狗一样。
偏偏,张雄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张雄苦啊!
他倒是想和皇帝陛下狠狠打一架,作为武人,作为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几个武人,尤其是皇帝陛下亲手调教出来的顶级高手之一,张雄心里一直有个愿望,想看看和皇帝陛下的差距。
可当他动手的时候,他才发现了不对。
时而黄沙弥漫,时而风雪满天,时而翠意盈绿,张雄刚一动手,就中了小皇帝的精神奇功。
张雄的感知中,有一头洪荒猛兽,正张开血盆大口,他只要敢稍微停滞,就会被一口吞噬。
故而,他不跑能怎样?
等他跑个十几圈之后,才发现皇帝陛下动都没动!
至此,张雄才沮丧地挥挥手,道:“开关!”
但小皇帝很失望,道:“将军当年虽有旧患,但经朕调理之后,不但陈屙尽除,更是攀登上了武道之境,可如今……”
张雄大囧!
他知道自己不曾突破最后那一道坎,也不曾怎么努力去突破,他心里坦然得很!
他同时也知道,想要突破桎梏,达到非人,对于他来说,乃是万中无一的几率……但小皇帝眼中的失望,仍然深深刺激了他。
所以,他最近几日,一直心神不定!
李东阳问他陛下有何交代,恰好就戳中了张雄的心事。
办事沉稳,为将悍勇,勇于争先的张雄将军……幸亏李东阳是皇帝陛下的老师,否则张雄差点就一巴掌扇过去。
张雄脸一红,道:“陛下西去自有用意,吾等紧守边关,防御鞑靼人入侵,乃是正事……”
李东阳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张雄无奈,最终不得不沮丧道:“谁能拦住陛下?”
第二百九十九章、骄傲的卫士
谁能阻拦皇帝陛下?
这句话让李东阳蓦然变色!
曾几何时,他视那个顽劣的,老抢他椅子的,偷偷拔他胡子的,往他和杨廷和茶汤里放巴豆的,往他凳子上偷偷插上一根针的太子殿下……视为洪水猛兽!
他这辈子,和朝堂诸公斗来斗去,罕有敌手!
但和一个小顽童,却斗了好些年!
他也乐在其中!
他视教导朱厚照,将一个顽劣幼童,调教至有鸿鹄冲天之志的伟大人物……他将此,视作为人生最大的成就!
李东阳是这样,杨廷和也是如此!
可张雄这句话,令李东阳如当胸一记重锤,耳边响了一记炸雷……是啊,现在谁还有本事阻拦皇帝陛下!
这些年,小皇帝要干什么事没干成?
老夫一把年纪,还能阻拦那个奸猾小子么?
还是……老夫已经老了?
李东阳差一点就抓狂了,旋即又陷入深深的失落之中。
但就在此时,一个身材高大,无比俊朗的骑士,骑着一匹高大雄骏的白马,马儿骄傲地打个响鼻,骑士也冷冷看着二人,道:“可是当朝太子太师,东华阁大学士,内阁辅政大臣李东阳当面?”
声音不疾不速,但吐字清晰,声音洪亮,立即传遍城头。
腾骧卫!
无论是张雄,亦或者是李东阳,又或者是雁门关守军,大家第一眼就看到了这身装扮。
白马红铠金腰带,长戈执甲白翎花,一骑夺魂刀不二,雄伟男儿镇天下!
腾骧卫!
来人和皇帝陛下亲领的大军,一模一样!
那威严的装束,重铠红甲,手执长戈,马悬黑色箭壶,头上独有的白色翎花,都标志着,这是皇帝陛下的近卫,天下独一无二的强大力量,也是大明震慑朝纲,傲视宵小的顶级存在——腾骧卫士!
也只有腾骧卫,才有这种勇气,才有这种能力,才会这么骄傲……只有他们,才会冷冰冰地呼喊李东阳的名字!
李东阳拱拱手,没有一点脾气,问道:“正是老夫,可是有陛下旨意?”
转而,李东阳吩咐张雄:“将军,迎进来说话。”
但那骑士耳朵很尖,立即冷冰冰地继续道:“无须开门,本人说完既走!”
旋即朗声道:“传陛下口谕,兹令当朝太子太师,东华阁大学士,内阁辅政大臣李东阳,主持雁门关迎接英雄仪式……”
“陛下有令,凡京师左今藩王、郡王、公主、郡主……皇宫除太后之外,皇后、妃子、贵妃、美人亲至此处……朝堂文武大臣,除紧要留守之外,需全员到达!”
嘶……李东阳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搞什么?
但那骑士传话之后,毫不迟疑,掉头就走,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李东阳、张雄二人面面相觑。
这般没头没脑,要搞如此大阵仗,任是李东阳经历数次祭祀,主持过比这更大的礼仪,也不由龇牙咧嘴。
李东阳纳闷道:“张将军当真没有消息?”
张雄把眼一翻,没好气道:“鬼才晓得!”
李东阳忍不住大怒,但旋即又冷静下来。
面前这个,不但是影卫出身,更是总镇三边,兼督掌河套平原的绝顶权势人物,他不但随时可以调动数十万大军,更是小皇帝的不二亲信人选。
再加上……李东阳叹息起来,今天的朝廷,和往昔的朝廷再也不一样了。
现在谁敢轻慢武人?
轻慢武人,岂不是就是轻慢皇帝陛下?
岂不就是说,一直被誉为美谈的——“竭蹶而誓之,雏幼而行之,安奉祖先,得天之命,得主势之强,人才之聚,民心之深,行法之正,力量之全”的皇帝陛下,他自路都走不稳,便立下大志,誓要驱除鞑虏,振兴国力,成了天大的笑话?
这同时,不单单只是皇帝,连同刘健,他李东阳,杨廷和……等无数人为之欲狂的‘天可汗’,岂不被人严重诟病?
这是绝对的政治不正确!
但张雄试探性地提醒李东阳,道:“李大人,您应该紧急行动了,朝廷上下,晋王、代王、淮王……嘿嘿,陛下不说,怕是又搞了个泼天大的惊喜!”
这话提醒了李东阳!
以小皇帝的脾性,断无任何事都不交代,就跑得不见踪影,他之所以这么做,还下令朝廷所有大员,以一副迎接超级英雄的方式……这么说,只有一个可能,张破虏!
虎贲卫大军凯旋!
或者,以张破虏之能力,找到也先的老巢,端了一锅瓦剌人……甚至于,这支雄视天下的虎贲卫士,做出了惊天动地的功绩!
“不错,将军所言甚是!”
“陛下力排众议,为张破虏封侯冠军,也只有他……”
李东阳在心里默默补充完毕:“也只有陛下手把手教,言传身教,开放皇家一切资源,培养出来的冠军侯,才值得陛下用最隆重的方式来对待!”
“不错,错不了!”
李东阳也开心起来。
作为皇帝陛下的伴读,张破虏与薛翰不同,他同样被李东阳视为聪明绝顶,却也极度顽劣不堪的类型。
当年太子殿下每每做坏事,都有张破虏的影子!
这个调皮捣蛋,比皇帝陛下更暴力的小子,终于长大了啊!
李东阳立即转入房间,铺开文房四宝,开始修书给刘健。
这封信,随着快马,也很快就到达了京师。
到了内阁,刘健也震惊了。
几乎没有什么迟疑……鉴于对皇帝陛下的信心,对数条金腰带的执念,对河间王后人的信任,需要给当朝英国公的面子……大家羡慕嫉妒恨地望着張懋。
这个狗东西!
依仗、礼仪、礼器、祭坛、地毯、祭品……连同各路人马的安排,很快,雁门关人群汹涌,简直成了超级市场。
无数的信鸽,也被调集到了此处。
许多的探子,也被派到了河套平原,他们只要一见到大队人马的踪迹,就会通过信鸽,第一时间通报。
李东阳已经将雁门关当成了办公场所,更自觉地成为了张雄的军师。
借着这一次出行,倒是好好考察了雁门关的防御,以及三边重镇的边防建设事宜。
好几次,老头儿更是亲自跑到清水河,借着视察黄土高原植被的名义,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归来。
但是,这一等……竟然等了好几个月!
第三百章、准备好刀子!
委实说,几个月不见皇帝陛下,让李东阳又惊又怒!
小皇帝犹如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复返,朝堂上下炸开了锅;云集而来的藩王、郡王、郡主、王子们,纷纷嚷嚷;年轻一些,兼仰慕皇帝陛下的,一早就跑到雁门关,期望最早能见到皇帝陛下无比伦比的英勇龙姿。
也有年纪大些的,对于小皇帝放鸽子的事情极为不满。
朝堂上下,甚而有些暗流涌动。
但張懋坐镇神机营,兼管五军营、三千营,白玉向土木堡方向派遣了数万边军,加上武功卫、永清卫、金吾卫油泼不进,才让暗流……最终没有变成海啸!
倒是百官,没什么大变化!
李东阳虽然去了雁门关,但刘健日日坐镇内阁,与杨廷和、王华等人,协同六部,镇压了所有声音。
但凡有个不和谐的,隐隐约约有毁谤、诋毁意思的奏章上来,在京畿的,东厂立即出动,于外地的,锦衣卫悄咪咪拿了人,谁都不晓得!
当然,刘健等人心中火急火燎,如坐针毡,被张太后训得像孙子一样,谁也不敢出声。
至于小皇帝到底去了哪里……他的去向,要从两个方面说起。
其一,自然是虎贲卫!
自从兀良哈人在东察合台东部,与和硕特小小搞了一仗之后,也没抢到什么好东西,硬要深入和田,怕是也不一定能捞什么好。
故而乌素达、兀勒特去找牟斌和张破虏商议,要不要干脆去和硕特大本营。
牟斌也好,杨过也好,对于抢哪里,压根不在乎!
这两个初上战场的家伙,他们的第一要务是保护‘知识分子’,至于第二嘛,则是绘制地图,寻找矿脉,以待将来开发。
去揍谁,二人一点也不介意!
可张破虏是个小滑头,这厮笑起来,眉眼像极了朱厚照:“老乌,听说蒙古人当年的无敌骑兵,最远打到了多瑙河?”
一路上,乌素达还好,兀勒特这个脾气稍微暴躁一些的家伙,已经被张破虏狠狠揍了好几次。
是以,兀勒特虽然佩服张破虏的武功,也欣赏张破虏的豪爽,但却总喜欢和张破虏过不去。
闻言,难得发言的兀勒特骄傲一笑:“厉害吧!”
张破虏难得不和兀勒特杠,听兀勒特这么说也不反驳,反而竖起了大拇指,道:“厉害!”
“不晓得兀老二这次想打去哪里?”
这话立即问倒了兀勒特,连同乌素达也愁眉苦脸。
天下争斗,分分合合,当年蒙古人的荣光,遍布天下,什么东察合台、莫卧儿汗国、布哈拉汗国、喀山公国、西伯利亚汗国、哈萨克汗国,都曾经是蒙古人的地盘。
每一个蒙古后裔,或者说每一个草原人,都对此与有荣焉。
但现在的天下,又有不同。
别看达延汗风生水起,征战无敌,先不说大明刚刚摁住达延汗猛揍,再说成吉思汗弟弟的一脉,瓦剌人便让达延汗没办法。
以致于,仅仅凭借兀良哈人,若是没有大明铁骑的协助,想去瓦剌打秋风,想去和硕特捞好处,门都没有!
说白了,目前唯一能欺负的对象,只有一个!
东察合台!
在被弘治皇帝……大明最不喜欢打仗的几位皇帝,派马文升、秦紘狠狠把东察合台揍了几次之后,阿黑麻汗一死,他的儿子满速儿虽然继承了他的位置,但缺少了阿黑麻汗傲视天下的气魄,满速儿连他的弟弟都压不住。
是以,东察合台实在是一个好欺负的对象。
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因为哈密之争,大明对东察合台狠得要死,恨不能把阿黑麻汗从坟墓里拖出来鞭尸,也不得不承认,要征服东察合台,一定会花大代价。
没看朱厚照兴致寥寥,他现在的军事主力,除了辽东之外,所有边防宣府、大同是第一序列,水军是第二序列,河套平原相关乃是第三序列。
以致于嘉峪关,除了换防之外,再无其它大动作。
就连往年牺牲数十万人都要争的哈密卫,现在朱厚照也没什么动静。
这不但是朱厚照有清醒的认知,大明的首要之急乃是稳定民生,创造财富,搞建设,次而派驻水师,入驻马六甲,预防千年大变局……
朱厚照更晓得,鞑靼人、瓦剌人的优先秩序,更在东察合台之上。
不平定草原,不解除京畿国门之患,平定东察合台,收回汉时故土,几乎就是纸上谈兵。
张破虏当然晓得这个道理!
他这趟出来,一是练兵,二是逛风景……说白了,他就只带了两万人,哪怕加上牟斌带领的锦衣卫,以及诸多随军出征的人,也不过四万人。
这点人马,征服谁?
所以,捞更多好处,熟悉更多地形,为将来平定西域,收集所有情报,做一切的准备,才是张破虏的正经事。
故而,张破虏悠悠一笑,道:“听说印度支拿平原,物产丰足,只需播下种子便有收获,更听说此地遍地黄金,随便一个庙宇都能收获十万八万斤……兀勒特,你该不会是没去过开伯尔山口罢!”
兀勒特当即怒了,就要和张破虏争辩。
这句话,也提醒了乌素达。
西下印度支拿平原,再或者从开伯尔山口拐个弯,去布哈拉走一趟,这是早些年,瓦剌人最喜欢做的事!
只可惜,当鞑靼人与瓦剌人成为死敌,达延汗的父亲,更是死于瓦剌人之手,双方和解几乎已不可能。
在这种情况之下,鞑靼人也只能望而叹息。
乌素达试探地问:“可瓦剌人、东察合台能放行?”
轮到张破虏骄傲一笑,道:“如大明出征瓦剌,达延汗会否阻拦?”
乌素达沉思……他对大汗的心思了如指掌!
若说中原每每有强大的力量,从而中原一统,乃是每个王者的宿命与责任,草原实现一统,凝聚成更强大的力量,同样是每个草原强者的梦想。
要是能够剿灭瓦剌,达延汗绝对会倾整个乌素海之力,集结乌兰巴托的所有力量,也在所不惜!
乌素达郑重地道:“大明愿意协同达延汗,征服瓦剌?”
帮达延汗,或者说帮鞑靼人把瓦剌人灭了,张破虏没那么傻!
对于前期暗弱的大明来说,瓦剌人不但是掳走英宗的仇敌,也是弘治年代暗中牵制鞑靼人的主力。
这个三角关系,张破虏才不想打破!
“来人,去通知瓦剌和硕特,言及大明冠军侯欲要借道,之后必有回报!”
“告诉和硕特大国师卫拉特,是大明的朋友,有酒肉,荣辱与共;若要成为大明的敌人,那么……”
张破虏爽朗一笑,满天的云彩忽而散开,朗朗晴空,让数十万出众勇士尽皆心情舒爽。
“就请大国师准备好刀子!”
第三百零一章、宫廷重骑兵
在这个时空,和硕特部、准噶尔部、杜尔伯特、土尔扈特部,共同组成了瓦剌的强大势力。
他们虽然退出了红山一带,被鞑靼人打得向西迁徙,但就整个草原地盘来说,瓦剌人仍然与鞑靼人平分秋色,漠东漠西,二者各占据半壁江山。
甚至,弘治时期与瓦剌人暗通款曲,不但私下买马给大明,还每每牵制鞑靼人。
说白了,就是不管是瓦剌人,还是鞑靼人,都垂涎大明这个美娘子,但谁都不想对方单独得到。
故而,大明借着这个机会,也不断怂恿瓦剌与鞑靼人相互争斗。
三方,形成一个难得的犄角!
当然,这种事情,不但瓦剌人没有历史记录,鞑靼人没有史官……大明的文武大臣,对于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也都是毁尸灭迹,从来不留任何记录。
可张破虏是谁,他是英国公的爱子,是皇帝陛下最亲近的几个兄弟之一,这些事情,自然瞒不过他。
更何况,冠军侯正值武技攀登上巅峰,带的也是武装到牙齿的精兵强者,他会害怕瓦剌人?
这小子,所思所想,不过是好奇皇帝陛下一直念叨……
有这么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人,从来不洗手,他们擦屁股用手,吃饭用手……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破虏就吐了。
他始终想不明白,当年玄奘大师取经,就是这么个鬼地方?
这个地方的庙宇,都是用黄金所铸造?
好奇少年好奇心大作之下,兼皇帝陛下压根没定具体目标,张破虏要是不狠狠放肆一回,他就不是那个脾气暴躁,动不动就砸拳头,兼最喜欢暗地里操刀子的张破虏!
而不知什么原因,以和硕特部为首的瓦剌势力,大国师竟然同意了借道的要求!
张破虏想不明白,乌素达也想不明白!
在乌素达的想法中,东察合台不适宜骑兵纵横,就此去找瓦剌,偷偷摸摸打个伏击,就算瓦剌人仍然厉害,就算瓦剌人有防备,可在瓦剌边缘作战,掳掠一些人口当奴隶,从而贩卖给大明,也是一个不错的生意。
可瓦剌人脑子进水了?
他们虽然限制多多,甚至主动后撤了几个小部落,但竟然同意兀良哈人借道了?
大国师卫拉特是脑子被驴踢了?
还是他老人家修炼佛法,正值成仙作祖的紧要关头?
要知道,虽然是大明出面,可我们是兀良哈诶!
是和瓦剌人打生打死,恨不得残杀殆尽的兀良哈人诶!
大家都想不通!
但这不妨碍,一群嗷嗷叫的家伙,跨越了瓦剌的地盘,肆无忌惮冲入东察合台。
他们沿着嘉峪关外围,冲向了哈密,顺利灭了东察合台几个小城池,过了巴音郭愣,进入和田,再一路西行。
很快,趟过喀什的河谷,跨越无寸草的山丘,就进入了开伯尔山口,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印度支那平原。
兀良哈骑兵打前,牟斌的人马居中,张破虏的人马殿后,一路持续不停,大军再一次暂停于沙漠的东方,恒河流域的上游。
此地,距离德里,亦即是莫卧儿王宫老巢,不过就是数百里距离。
但一支蒙头覆面,仅仅露出一双眼睛的彪悍骑兵,与大军相遇了。
这支骑兵,铁盔长翎,长矛方盾,弯刀傍身,与兀良哈对峙之际,冲天的煞气逼得人不敢睁眼。
双方仅仅距离不足十里,中间仅仅相隔了一道浅浅的河渠。
张破虏驱马上前,就看见了这一幕。
乌素达、兀勒特神情严肃,他们立即认出这是谁!
曾经,在成吉思汗铁木真吊打整个天下的时候,有一个力量敢于率先对成吉思汗进行挑衅,也敢于对成吉思汗应战。
这个力量,哪怕全盛时期的蒙古人,也不能轻易言胜。
他们叫做花刺子模!
他们还叫做萨曼王朝,毕国,安国,帖木儿帝国,也叫做乌兹别克,布哈拉!
时光扭转,沧海桑田,那股力量最终还是失败了。
但是,他们的后裔挟远古祖先的荣光而来,再一次建立了强大的帝国。
布哈拉帝国!
他们虽然才建国数年,却拳打萨非王朝,脚踢奥斯曼,鞭抽哈萨克,朝着瓦剌人吐口水,朝着东察合台翻白眼。
至于莫卧儿,直接就是他们的提款机!
眼前这支百战之兵,煞气盈野,几乎凝聚成实质,若问他们到底有多牛逼……他们后世的名字更牛逼!
他们的领土,其中一部分,叫做帝国坟场!
工业化第一国日不落在此痛哭流涕,老毛子在这里被打得路都走不稳,鹰酱在这里被打得欲哭无泪,只能像个小娘子一样哀怨!
当然,他们也曾经是大唐的一部分。
甚至可以说,唐朝尚武之风,对其影响深入骨髓。
“右手持长矛,头顶鲜红长翎,左手持四四方方的方盾,腰悬弯刀,每个战士都拥有十九支长箭……不错,这就是布哈拉帝国赖以建国的精锐骑兵。”
乌素达脸色凝重,他透过张破虏手中的望远镜,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清楚看到了对方将领脸上的嘲弄。
若放在以前,兀良哈人对敢于轻视自己的,第一时间就冲上去了。
可乌素达身经百战,拥有无数荣耀的兀良哈人何尝不知晓,对方骑兵也是经过百战,已经摆脱了磨合,处于杀气最浓烈,配合最紧密,战斗力最旺盛的时期。
说穿了,乌素达也不是傻子!
他是来抢银子,抢妹子,抓奴隶的,将有生力量埋葬在极西,和一支刚刚经过大战,正渴望战斗的队伍碰撞……
必然很难讨好!
十来人站在山坡上,除了张破虏,其他人都是脸色凝重。
乌素达慨然道:“避无可避,二弟,你带领万人做先锋,和对方试试手。”
嘿!兀勒特猛叫一声,立即就要转身。
但张破虏施施然地拉住兀勒特,道:“别着急,大家都在平原上,都无险可守,本候的骑兵已经护住了右翼,他们冲不上来!”
兀勒特一愣。
这个豪爽、坚毅、粗鲁,却又慷慨大方,直来直去,佩服英雄豪杰的汉子,他本拟立即出战,对于张破虏抓住他,极为不满。
但张破虏的手指方向,已经出现了另外一支力量,让兀勒特立即愣住。
这支队伍,长胄护体,头盔处直直两根耳翼,活像耳朵旁长出两支翅膀,但他们一样的手持长矛,腰悬直剑。
连战马,都是重甲护身!
重骑兵!
萨非王朝的真正精锐力量,波斯文明的传承者,波斯湾真正无敌的存在,将奥斯曼人当傻子玩的牛皮存在。
萨非王朝赖以立国的力量,宫廷重骑兵!
第三百零二章、璀璨对决
张破虏觉得好玩极了!
他们刚刚遇到布哈拉帝国的镇国力量,马上就遇到萨非王朝,也是波斯人的建国力量。
偏偏,大明朝的精锐虎贲卫,与镇压草原,号称草原雄鹰的兀良哈人,大家聚在一起了。
四个角色,大家刚好可以打麻将!
看情形,布哈拉骑兵与萨非王朝的宫廷骑兵,也并不怎么友善,当波斯人一来,气势汹汹的布哈拉人立即调转了方向,将长矛对准了波斯人。
显然,若是没有兀良哈、虎贲卫这个特别因素,两者绝壁已经开打了。
尤其是虎贲卫!
张破虏深深知晓这一点!
别看虎贲卫只有两万人,可一路以来,都是一人双马,奢侈得令兀良哈人都不敢相信,更别说兀良哈人……不是贬低兀良哈人,他们虽然气势汹汹,在真正的行家眼中,一眼就可以看出兀良哈人拥有的精湛骑术。
可是,兀良哈人虽然英勇,甚至可以说骑术比之虎贲卫,比之宫廷骑兵、布哈拉骑兵,都要高出几筹……
但兀良哈人穷啊!
军容不整齐啊……
鉴于天热,他们刚刚已经取掉毡帽,有的露出脑门上的一绺头发,有的露出脑后的两条辫子,至于他们的身上,更是五花八门,有的光膀子,有的裹了一张布,有的仍然穿着皮裘。
这种情形之下,哪怕曾经无敌天下的兀良哈,也架不住会被正规军嗤笑。
更何况骄傲的宫廷骑兵,与布哈拉骑兵。
可虎贲卫不一样!
这支骑兵,腰悬长刀,马挂双弩,完全舍弃了长矛。
他们的盔甲,即使老远,也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最重要的是,旁边兀良哈人哈哈大笑,姿态不一,而虎贲卫个个都像石头雕像,于烈焰之下一动不动,哪怕是宫廷骑兵到来,也不曾让他们有丝毫动弹。
他们是骄傲的,骄傲到中亚最强大的存在到来,也不屑一顾!
宫廷骑兵、布哈拉骑兵虽然看不出这支盔甲整齐,军容鼎盛的骑兵,到底是谁,可不妨碍他们第一时间就判断出,对方一副明亮的盔甲,猩红的护肩,整齐的战马……只代表着一件事!
那就是,这支骑兵绝对奢侈,绝对是花了天价打造!
一时间,让宫廷骑兵、布哈拉骑兵垂涎欲滴!
当然,几方鉴于压力,都不敢轻易有动作,并且大家小心翼翼,尽往着对己方有利的地形开始移动。
大家慢腾腾,生怕有一个举动,激怒了对方,引起对方的误会,从而引来暴烈一击。
但大家都在退,宫廷骑兵、布哈拉骑兵也选好了位置,兀良哈人也整理队形,将辎重等障碍物放在阵前,就等对方来商量。
偏偏,虎贲卫一丝一毫动静也没有。
恰好,此时波斯人、布哈拉人也勾搭上了。
他们也算是千年的老冤家,万年的老邻居,算是既打过也爱过,还恨过的纠葛,双方竟然不约而同,同时看上了虎贲卫。
也不知道是虎贲卫的军纪震慑了他们,还是虎贲卫“妖艳”的装备刺激了他们,相较之下,虎贲卫妥妥的高富帅,他们虽然比兀良哈好一点,却也是妥妥的矮矬穷!
不约而同,双方开始动作。
张破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当然,乌素达、兀勒特也看见了!
二人脸色难堪,立即就要出手。
兀勒特吐口唾沫,狠狠道:“就这些杂碎,曾经的手下败将,竟然敢来挑衅?老大,让我带领一支万骑,屠了他们!”
在兀勒特看来,无论是布哈拉,亦或者是波斯人,二者虽然军容远胜于兀良哈人,但草原的雄鹰骄傲使然,他们从来没有看得起,曾经的手下败将!
或者说,这些曾经被金帐汗国奴役,被瓦剌吊打,被察合台、窝阔台、钦察等统治过的地方,乌兰巴托的英雄豪杰们,哪怕是流浪者,也天然具有心理优势。
但张破虏莞尔一笑,再一次把兀勒特拉住了,道:“稍安勿躁!”
“乌素达汗,便在此压阵罢!”
“诸位一直觉得大明于本次出征拿大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今天本候就让诸位歇歇,且看大明拿大头到底值不值!”
“驾!”一个呼啸,张破虏再不理睬乌素达,而是直奔虎贲卫,一两里路的距离,他几乎是眨眼即到。
留下乌素达、兀勒特、牟斌等人,面面相觑。
但张破虏再一次让几人,瞪大了眼睛!
这个神威不可测,威势凌然的少年冠军侯,一改一路上的嘻嘻哈哈,而是以一种狂放、凛然、决绝的神色,开始军事动员。
“虎贲此行,陛下曾告知,若有机会,当以勇武示人!”
“一路上,兀良哈人虽然小心翼翼,却犹然桀骜本色,傲慢过人!”
“大明煌煌天威,岂能让边陲之流轻慢!”
“前方,更有化外蛮夷,胆敢觊觎虎贲!”
“吾等华夏勇武之辈,自玄策以来,再无煌煌战功,亦无震慑天下之举,若不得镇之、压之、杀之,何传大明勇悍之名于四方!”
“今,机会来矣!”
“随本候,屠了那所谓重骑!”
不得不说,张破虏是清醒的!
自从他离开宣府,就像摆脱了桎梏的雄鹰,肆意翱翔四方,志得意满。
但作为皇帝陛下幼时知己,他深知,皇帝陛下派他西行,不止是抢些钱,也不是抢几个女人,或者杀几个人这么简单。
要监视兀良哈,压根用不上他!
皇帝陛下的目的,是要立威!
若兀良哈人不配合,就用兀良哈人立威!
若瓦剌人不配合,就用瓦剌人立威!
他彼时派人去通知瓦剌,就存了想屠掉和硕特,用以震慑兀良哈的心思。
可瓦剌之配合,让他一路都不得劲,弄得少年冠军侯一路懒洋洋。
现在好了,刚到了印度支那平原,就有两个头铁的家伙,傻不愣登要来找抽!
当然,之所以说张破虏是清醒的,还在于这个家伙,第一个去找重骑兵开刀。
在平地上,但凡让重骑兵开始了冲刺,哪怕是虎贲卫,也会有天大的麻烦。
张破虏深深明白此理。
故而,他仅仅留下了三千人,对付布哈拉的轻骑兵,转而将大部队,向着宫廷骑兵冲刺。
平原上,远远传来张破虏的声音:“冲刺!”
“对付重骑兵,乃是本候首战,不许放弩!”
“刀对刀,硬碰硬,方显男儿本色!”
幸好朱厚照不在这里!
要是让他知晓,他苦心积虑,耗尽心血,花费天价打造的虎贲重器,从头武装到脚,可以吊打天下的骑兵,被张破虏这么不珍惜,压根不讲战术,直接玩硬碰硬,不晓得会不会来一口可以喷十丈的老血。
但事实是,在印度支那平原,东亚有一支远道而来,装饰华丽,巍然如冰山,迅捷如猛虎的骑兵,与中亚的强大存在,展开了璀璨的对决!
第三百零三章、天下无敌
他人生的第一知己,坐镇京师的皇帝陛下,是否会吐一口十丈远的老血,张破虏不晓得。
但他晓得,他此时冷静到了极点。
战意也炽热到了极点。
以致于,他现在看一切都是慢动作!
他清晰地看到,破虏刀飞舞之后,敌人被一刀两断,溅出的鲜血飞舞四射,将他脖子上的护肩,渲染得犹如灵物,呼啦啦随风飘荡。
血腥,刺激张破虏的动作更快了!
哪怕这是虎贲卫的真正首战,哪怕虎贲还不能斩过真正强大的敌人,但经过京畿脚下,铸造局打造的盔甲,敌人矛捅过来,战刀一斩既断,即使被捅上了,虎贲卫士顺手一扯,再一刀挥去,要么斩掉敌人的身躯。
这支大明京军的精锐,也是大明京军中最骄傲的存在之一。
他们骄傲到,压根不愿意使用长兵器。
长矛,长戟,长戈,纷纷被他们放弃!
他们只愿意用刀,一刀斩去,斩尽杀绝。
至于敌人的箭支,对于虎贲卫来说,就是毛毛雨,连战马都伤不到。
在短暂的接触之后,在先头部队被虎贲卫不顾长矛阵,凛然决绝地冲散之后,在虎贲卫冲散敌人并无伤亡之后,宫廷骑兵慌乱了。
宫廷骑兵也是骄傲的!
作为在这片土地上战斗了数千年的存在,印度支那平原虽然不是主场,可他们在此,和莫卧儿、布哈拉……或者更久远的匈奴人、乌孙人、大小月氏、蒙古人、阿富汗人等等,在此予取予求,几乎就是半个主人。
他们的威风,在此也从未被人凌辱。
但生平第一次,他们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存在!
敌人以硬碰硬,以最狂放不羁,以最轻蔑,以最不屑的姿态,向己方冲击。
偏偏,敌人除了几个坠马的倒霉蛋,在马上的家伙,几乎毫发无损。
可是,哪怕宫廷骑兵再骄傲,也架不住虎贲卫开始杀得兴起……这场战斗,已经开始向屠杀转变!
重骑兵对重骑兵,大明虎贲卫,完胜!
张破虏一马当先,毫不费力戳破敌人的防御,直入敌军中心地带,很快就凿穿了敌人的阵型,将宫廷骑兵一分为二。
转而,虎贲卫掉头之后,另一轮屠杀开始了!
幸好,宫廷骑兵的人数……真的是足够!
在被第一轮凿穿之后,敌方的将领就发现,对方是不可战胜之敌,已经下了死令,开始撤退。
他们撤退的方式也很特别。
完全放弃辎重,放弃长矛,放弃旗杆、盔甲……他们一刀斩在马儿背上,就斩开了马儿背上重铠的连接,马儿变得轻盈起来。
丢盔弃甲,不外如是。
至于布哈拉骑兵,跑得更快!
在被三千虎贲卫一轮箭雨之后,几千人一倒,布哈拉的精锐轻骑兵,就放弃了能放弃的一切,开始不要命地逃串。
他们将宫廷骑兵阻拦在身后,一支向着萨非王朝边界方向,一支向着开伯尔山口以北,亡命飞奔!
这个结局,让乌素达唬得肝胆俱裂。
委实说,开战之前乌素达是担心的,他担心的不是别人,是远在大明京畿的那个年轻人。
大明的皇帝陛下!
他不知道,万一皇帝陛下的挚友因此而死亡,那个年轻的皇帝会暴怒至何种程度……他亲眼见到威严无比的皇帝陛下和张破虏勾肩搭背,亲眼见到张破虏对于皇帝陛下的吊儿郎当,也亲眼见到皇帝陛下下令放炮的恐怖阵仗。
他不知道,当张破虏死亡,大明皇帝会不会将那可怕杀器运输至红山,或者是乌素海……甚至,小皇帝笑吟吟地威胁他,倘若张破虏出了意外,他会用盐巴撒满整个草原。
那将是所有草原民族的噩梦!
他看得出,小皇帝是认真的!
但是,他小觑了虎贲卫的实力!
这支队伍整齐划一,威严无比……但在乌素达眼中,虎贲卫与坐骑之间,明显存在磨合。
他们的骑术仍然比较生疏,他们虽然时刻与马儿在一起,但和战马之间,并没有培养出无比深刻的感情。
和战马之间,仍然没有达成默契!
再加上,他们竟然奢侈地一人双马!
这让乌素达忍不住哂笑,和一匹马都没有默契,更何况第二匹?
哪怕他见识过大明的弩箭,也是如此认为!
乌素达自信地认为,他的骑士,有好几种方法可以躲避箭支。
可他没想到,张破虏只是简单地激励了士气,虎贲卫只是将另一匹战马上的头胄给胯下的战马套上,就开始冲锋了。
他们像重甲骑兵,也拥有重甲骑兵的所有装备……当然,除了长矛之外。
在乌素达的认识中,所谓的重甲骑兵,就是具有承受一定攻击的能力,通过冲锋产生的速度、动量对敌人阵地制造压制性的突破,主要用途是冲毁敌人阵形。
从而,打击敌人的主要力量,或者消灭敌人的骑士,让敌人有生力量陷入混乱,改变战略态势……
再从而,开始屠杀!
可他没想到,套了头胄的虎贲卫,直接开始了硬碰硬!
一支花里胡哨,缺了战马甲胄、仅仅能护住战马脖子,兼缺少长距离攻击武器的骑兵,在一个冲锋之下,就击溃了波斯人已经发动攻击的重甲骑兵!
这颠覆了乌素达的认知!
而留下的三千人,更让乌素达感到骇然!
三千人,面对布哈拉的骑兵,并未后退,同样发起了攻击。
他们寻找着布哈拉的左翼,沿着布哈拉一直进行着滑翔,这种蒙古人创造的经典战术,乌素达再熟悉不过。
但下一刻,乌素达呆了!
铺天盖地的弩箭,在同一时间发射!
布哈拉的骑兵,也深受蒙古人影响,他们于第一时间,就躲去了马腹,或者低下了头颅,俯身在马背上。
可是,虎贲卫并未射人!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虎贲卫的新式弩箭,第一时间里,统统选择射击战马的头颅!
一箭不够,那就第二箭!
战马倒地,骑士也纷纷坠落!
这个时候,乌素达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拿手好戏,一支骑兵,仿若一只雄鹰,展开了翅膀,借助着奔跑时倾斜的惯性,任由刀锋自主划动,轻轻割掉骑士的脑袋。
太恐怖了!
乌素达陷入深深的怀疑,他们怎么也会?
但这并不妨碍,第一波的射击,已经严重打击了布哈拉骑兵,不但毁灭了布哈拉的先头部队,还给后续部队造成了严重的迟滞。
相当于,主动给后面马匹建设了一道防线!
布哈拉人,是幸运的,是他们同伴死亡之后创造的防线,才让他们得以有机会,逃出生天!
第三百零四章、开始干活
一个高大的骑士,也是一个骄傲的、俊朗的年轻人,懒洋洋地催促着战马,漫不经心地走过来。
张破虏!
乌素达也好,兀勒特也罢,统统失去了往日的骄傲神色,剩下的只有敬畏!
这个年轻人,刚刚创造了奇迹!
他以一万七千名似是而非的重骑兵,对决萨非王朝以举国之力供养的无敌重骑兵,以一万七,对决对方四万人,生生来了一次屠杀的游戏!
他更以三千人,几乎以零伤亡的代价,将几乎能比拟兀良哈的无敌轻骑兵,打得哭爹喊娘!
一直到张破虏近前,乌素达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仿若在梦中。
他冷汗汲汲,忽而想到,哪怕换成兀良哈人,哪怕是在草原上,哪怕双方都发起了冲锋,又或者是达延汗的本部大军……能赢么?
虎贲卫之无敌……之无解的无敌,不但是他们拥有刀枪不入的盔甲,有能斩断一切的神刀,有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弩箭……更因为,当张破虏大呼“圣天子”的时候,这支骑兵就变了!
他们从冷静……从极度的冷静开始变得狂热!
变得疯狂!
这是信仰的力量!
他们无惧一切!
迎着波斯人三四米的长矛,他们丝毫无惧,整齐划一地挥动刀锋,斩断敌矛,突入敌阵……这需要何等的勇气,何等的坚毅?
是什么样的信仰,让他们能克服?
乌素达不断自问,倘若换成自己……哪怕换成达延汗最精锐,最无敌的部队,也只能采取游曳战术,依仗自己的骑术,于侧翼不断射击骚扰,打断对方前进的步伐,从而利用轻骑兵的速度,对重骑兵进行致命打击。
可哪怕鞑靼人的骑术无敌,乌素达也必须小心翼翼,不能让自己陷入包围圈。
否则,那将是一场主动送上门的屠杀之旅!
一直到牟斌一改往日的沉稳,单骑上前,跳下马一把抱住满身是血的张破虏,不断询问,乌素达才清醒过来。
他瞬间明白,那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哪里是安排人协助他……这是生怕他跑了!
小皇帝必有诡计!
可是,乌素达又能如何?
大明光是一个粮食,就能把兀良哈人弄死,更何况眼前还有这么一个……张破虏这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太讨厌了,太可恨了,太狡猾了,太无耻了,太卑鄙了,太流氓了……
但眼前这个卑鄙无耻的年轻流氓,展开自信无比的爽朗笑容,立刻又感染了他:“乌素达汗,接下来,去德里寻宝的大事,该大汗出手了罢!”
乌素达的骄傲立即回归!
作为骄傲的草原雄鹰,乌素达的骄傲,由不得他不拿出本事!
“冠军侯放心,攻破德里轻而易举!”
生怕这句话不够分量,乌素达不由自主继续说道:“巴布尔的后裔,已经软弱得和小鸡没什么区别,草原雄鹰手到擒来!”
张破虏哈哈大笑,也丝毫不避讳乌素达,转而向牟斌道:“侯爷,早些年进入印度的锦衣卫,是时候该唤醒了!”
牟斌也哈哈大笑!
这个忠诚、忠正、铁血、骄傲的汉子,第一次感觉人生是如此美满,第一次感觉铁血沙场是如此快意。派遣探子进入南亚——东吁王朝、大城王朝、金边、锡兰、莫卧儿……是他早年和小皇帝一起私下干的勾当。
也是他的得意之笔!
他从那个时候,就了解到太子殿下有一颗怎样远大的心,也了解到朱厚照有怎样远大的志向。
所以,当弘治皇帝陨落,他丝毫不为所动,敢于拒绝所有诱惑,转而向小皇帝申请出征,就是因为当年的伏笔。
他来这里,要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
“冠军侯放心,本候会沿着恒河,进入阿拉干,去寻找当地的联系人。”
反而是张破虏忧虑起来。
他此刻甚至多了些朱厚照才有的心思,让一个不专业的间谍,仍然去干间谍的活……好吧,哪怕是阿拉干已经濒临缅甸,处于东吁王朝边缘……在那里,大明已经埋下了数千锦衣卫。
哪怕如此,张破虏仍然担心!
他是知情人,当然晓得牟斌此去,该有多么危险!
“一切保重!”
反过来,张破虏拍拍牟斌的肩膀,有些心神不定地道:“此后,匠人之流的保护交给我,倒是你,要多带些护卫。”
牟斌再次哈哈一笑,丝毫不顾忌乌素达二人神色剧变,大笑道:“人多反而是掣肘,本候与杨过俱是武艺高强,哪怕万军从中,亦有逃命之力,倒是冠军侯,当保姆的活……”
牟斌挤眉弄眼,戏谑道:“没那么容易哦!”
张破虏苦笑。
他当然晓得牟斌是在安他的心,也晓得这个当年从他小就帮他们擦屁股的汉子,这一去,就不晓得何年何月再见,更晓得,牟斌言下之意,那些匠人、技术人才都是陛下的心肝宝贝,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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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比打仗还累。
但张破虏仍然道:“珍重,某日牟大叔回到京师,破虏当美酒以待!”
牟斌哈哈一笑,再不多言,一把拉住一直不说话,冷口冷面的杨过,与数十人迅速离去。
众人一直注目着牟斌离去的背影。
直到他们远去,乌素达才面色难堪地道:“冠军侯,是早有安排?”
张破虏再不嬉皮笑脸,而是正色以待,毫不迟疑道:“乌素达汗,若本汗说,此乃临时起意,大汗相信么?”
乌素达脸色阴晴不定。
他先前被虎贲卫的实力,亮瞎了眼,现在张破虏忽然又弄了这么一出,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他们这么一群人,十数万人远征,是不是就只为了送几个人安全到达此处。
但张破虏毫不留情奚落他:“大汗觉得,以大明今日之实力,或者以牟侯爷之实力,需要吾等相送?”
这个理由虽然不充分,但乌素达情愿相信。
“这么说,大明一早就有派人进入此地?”
“是!”
张破虏点点头,直白告诉乌素达,道:“大明缺铁,缺粮……”
“至陛下登基以来,就将经略西南,摆在了首要位置!”
“本候不能告诉乌素达汗太多,但本候可以告诉大汗,大明于此地的势力,比大汗想象的要强大,大明于此地花费的精力与代价,也比大汗想象中要巨大!”
“本候还要告诉大汗,有一个至远方而来的强大存在,是炎黄一脉共同的敌人……这个敌人,错非皇帝陛下,否则中原、草原都有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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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请相信殿下
张破虏去了莫卧儿,跑到印度平原放肆,这只是皇帝陛下朱厚照几个月不回雁门关的原因之一。
天下万事万物,丝丝缕缕,牵绊至深,冥冥中总有一股力量,推动张破虏之行,和另外一件事有着莫大的联系。
屠建,李牧剑!
这两个不世出的天才人物,便因此再一次和张破虏扯上了关系。
他们至从武道大成,屠建也需要凝练一颗无比坚毅的武道之心,二人一起远行!
他们在几年前,就从嘉峪关出发,跨过青藏高原,再进入帕米尔高原,路经天山、昆仑山,顺着古丝绸之路,进入中亚地带。
他们从东察合台,进入布哈拉,进入哈萨克汗国,进入喀山公国,却又误入西伯利亚汗国。
再次重来,他们经过奥斯曼,进入俄罗斯……之后,终于进入了欧罗巴!
一路经年,错非是他们,是武道大成的顶级强者,换个人,早在路上死了无数次。
就算有两个顶级强者带队,队伍中也不乏武技娴熟的强者,但一路走来,战乱、杀戮、猛兽、冰雪、沙漠、狂风、沼泽、不毛之地……当然,最可怕的仍然是人!
一路杀戮,就是他们的写照!
他们出发时,两百个武技高手,到达欧罗巴大陆之际,只剩下了一百五十人!
等他们回归之际,等他们历经千幸万苦,到达吉利吉斯,被哈萨克人追杀得只剩下了数十人。
事实上,他们已经到达了大明的藩属国。
吉利吉斯此地,位于东察合台以北,瓦剌之西,名义上也曾上表给大明……虽然,那只是一张擦屁股都嫌硬的纸,他们也只是想找大明要些好处。
可吉利吉斯人,和哈萨克人的大部队追杀,导致他们不得不加急进入东察合台的领地……
偏偏,他们经过布哈拉领地之际,遭到了一支精锐轻骑兵的追杀!
布哈拉汗国的立国骑兵!
败在张破虏手下的骑兵,见到他们的面孔,以为是张破虏的后续人马,就开始玩命一般的杀戮。
他们被围追堵截在瓦罕走廊,进退不得!
“陛下说的对,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若不能超脱出人本身的桎梏,仍然有随时被人围困致死的可能。”
屠建斯斯文文,一系青衫,头上早已没了惯常的儒冠,而是用一束丝巾扎了头发,就这么披散在背后,人显得很是温和。
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
时而微光内蕴,时而精光爆射,气息也随之变化,显得起伏不定,显然是修为到了一个临界点,处于随时可以突破的地步。
再观李牧剑,这个和剑一样的年轻人,身体笔直,俊朗的脸上有一道血痕,将他承托得额外凌厉。
他沉默寡言,连屠建的话也只是点点头,如标枪般站在最外围,敌人每次攻来,他都是第一道防线。
“箭支已经不足……伤药已经不足……”
屠建正在检视物品,他旁边的人打断他,道:“屠先生,属下仍然坚持刚刚的意见!”
“让我或者牧剑先走?”
屠建温和的气质瞬间变得嘲讽,冷冷地道:“一路风雨与共,尔等让我背负一世骂名?”
“不!”
那武士激动起来,忍不住大骂:“你个榆木疙瘩,怎地一直不开窍!”
“吾等乃是天子亲军锦衣卫,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必死准备!”
武士激动得双目通红,唾沫横飞:“哪怕吾死了,太子殿下也必然会竭尽全力照顾吾等家人!”
“但是!”
武士的声音更高,情绪也更加激昂:“吾等所携带之物,关乎大明千年未来,只要东西成功运送到雁门关,或者嘉峪关,哪怕吾等全部死绝,也是值得!”
武士的声音平缓下来,但语气更为决绝:“吾等也曾蝇营狗苟,也曾横行不法,也曾欺压乡邻,但吾等以微薄贱躯,换大明朗朗晴天,是值得的!”
武士双眼如昼,死死盯着屠建,坚决地重复:“是值得的!”
转而,他展臂高呼:“今世大明鬼,来世华夏人,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这么一说,群情激奋起来,众多人纷纷大叫:“屠先生,此地唯有你与李先生有突围希望,国家希望,众生未来,尽在先生一念之间!”
“屠先生,走吧!”
“屠先生,当机立断!”
“吾等死不足惜,还请屠先生立即行动!”
“李先生,烦请劝一劝屠先生!”
可屠建更为决绝,这个书生早已被磨灭了书生气,他一生气,养成的铁血气质就瞬间爆发出来:“要死一起死,老子坚决不走!”
“我们只要坚守,就有突围的希望,若老子和李牧剑一走,你们全部都要死,知道不知道?”
“外面是敌人最精锐的大军,晓得不晓得!”
“你们谁再嚷嚷,老子先将你们爆打一顿!或者你们去问李牧剑,冰疙瘩保证和老子的意见一样,他也不会走!”
众人的目光,黯淡下去,他们已经不止一次见识了李牧剑的倔强,见识了这个年轻剑客的独立特行,更知道这个年轻剑客心智如铁,但凡他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
众人悲哀地想,要走……李牧剑早就走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不,我赞成大家的意思……”
众人黯淡的目光,瞬间立即强烈,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李牧剑。
年轻剑客平稳地说道:“太子殿下说了,哪怕只是拿回去几颗种子,他也能培育出来,所以,我的建议是……”
李牧剑斩钉截铁,道:“走!”
“走?”屠建拖长声音,显得不可置信。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李牧剑的想法和他大相径庭,竟然提出了反对意见。
要知道,他们这两个高手一走,剩下伤兵累累,能撑过多久?
“是的,我的建议是,走!”
李牧剑点点头,确认了自己的说法,年轻剑客脸色一丝波动都没有,道:“准确的说,是你走!”
“我的腿已经受了伤,兼你轻功不弱于我,只要你能突围……”
年轻剑客声音也高亢起来:“出发之前,殿下便在嘉峪关、宁夏、雁门关留有信使,只需你联系上,吾等便有获救希望。”
“不!”屠建大叫:“那是几年前的事情,谁晓得那些信使还在不在?”
李牧剑难得温和地笑起来,这一刻,年轻剑客脸上少了铁血,多了些疲惫,却也多了很多温暖:“相信殿下,那是我们这一生中,见过最出色的人杰!”
李牧剑转而神色郑重,严肃地道:“请相信殿下!”
第三百零六章、老子现在是皇帝
这支经历了风霜雪雨的孤军,他们从出发之际,就晓得此行乃是提着脑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了。
但他们历经千辛万苦,也从来不曾有一丝退却!
哪怕强敌围困,他们心中唯一想的是——任务!
这就是锦衣卫!
当朱厚照收到消息,瓦剌四部潜伏的探子尽数出动,不惜暴露目标,纷纷加以营救时,他来不及和朝堂大臣解释,也来不及等待粮草。
腾骧卫,仅仅留下了十天干粮,一人双马,一人两个箭盒,便开始出发。
但朱厚照和张破虏等人出发的路线不同,鉴于他只有不到万人,故而从雁门关出发,途径河套平原,顺手找了几个向导,再从嘉峪关外围,去了哈密,再走了吐鲁番。
吐鲁番也是大明藩属国,见到这支赫赫威势的大军,不敢有丝毫想法,乖乖地奉献了粮草。
之后,朱厚照也并未走和田,而是直接突入那拉提草原。
此地一马平川,他们从喀什以北的方向,向着目的地进发。
十天时间之后,朱厚照带领腾骧卫……大明的军队,大明的皇帝,第一次进入到西域,第一次进入到瓦罕走廊!
朱厚照一到这个地方,就发现了李牧剑等人的处境。
因为,这条长约六百里的走廊,实际上说是一条山谷差不多。
一条长约六百里的山谷!
敌人只需两头一围困,便能活活将人困死!
但李牧剑等人是幸运的!
他们被大军围困,鉴于只有不到百人,且全部是武功高手,虽然受伤的人众多,但堂堂武夫,简单照顾自己,却不是什么问题。
而他们之所以没有被数万大军歼灭,是幸运地进入了一个山洞。
山洞奇大,也奇深无比!
并且,山洞里有水源!
仰仗着李牧剑一夫当关,众人用石头堆砌起城墙工事,当敌人攻击,他们第一时间选择击杀敌人的马匹。
所以,这些天,他们一直是防御、防御……再防御,然后吃马肉!
就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月!
之前一直劝屠建走的锦衣卫,叫做牟小刀,乃是牟斌的亲侄儿,这厮见屠建回来,差一点气得自杀。
“老子早和你说了,我们这条贱命算个球,你既然走了,就应该以运输物资为主,将东西送回京师才对!”
“姓屠的王八蛋,王八羔子,你特么为什么还要跑回来!”
屠建脸一红,他自然晓得太子殿下如此隆重其事,令他们要寻找的东西,该是何等珍贵,该是何等重要。
但书生意气,经历百战喋血,他早将这些粗鲁汉子当成了手足兄弟,以致于他现在看上去斯斯文文,却早把斯文丢去了天外。
“牟小刀,闭上你的臭嘴!”
“老子就这么不晓得轻重?”
“实话告诉你,陛下身边的人,已经将物质运走,安全得不能再安全!”
“老子之所以回来,是怕你个狗东西被人宰了,老子也能帮你收个尸!”
牟小刀闻言有些讪讪,脸也一红,但他嘴硬惯了,哪怕是道歉,也是用骂人的方式:“呸!”
“老子又不是小娘子,难道还要你陪葬?”
众人纷纷调笑,有个胸膛被人劈了一刀的锦衣卫,大咧咧地说道:“你这么一说,老子怀念起俄罗斯那些妞了……只可惜,皮肤粗糙了些,老子摸上去竟然有些膈手。”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男人把女人的话题引起来之后,什么不愉快,都在之中找到了共同点。
众人七嘴八舌,要么说阿斯特拉罕的妹子身段软,要么说俄罗斯的妹子大气,要么就说欧罗巴的妹子开放,又把喀山公国、瓦剌妹纸,连同大明的妹纸都比较了一波。
最后得出结论,大明的妹纸虽然皮肤好,样貌身段也不差,但就炮架子来说,凡陈可善。
可在忠贞方面,却又是无敌的。
还是牟小刀来了一句:“娶个大明妹纸做老婆,俄罗斯妹纸做情人,喀山妹纸做小妾,貌似滋味也不错。”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驳。
忽然,一阵响动从远处传来,李牧剑蓦然色变:“他们刚刚被击退,又要组织攻击?”
屠建脸色略微惨然,道:“你们倒好,个个都找女人开了个晕,哪怕冰疙瘩都找了几个女人,就数老屠可怜……等下了地府,要有漂亮娘子,诸位得让让我!”
“不对!”
李牧剑忽然叫道:“是敌人内部!”
“屠建,你轻功好,爬去高处看看。”
屠建毫不迟疑,翻身出了石墙,小心翼翼朝周围看了看,就往高处奔爬。
等他到了另外一个岩坡,就看到了令他永世难忘的一幕。
曾几何时,被布哈拉骑兵追杀得屁滚尿流的屠建,怎么也没想到,那支轻骑兵,堪称战术完美,意志顽强,作战勇悍不畏死的标杆骑兵,正在被人大屠杀!
一个身着明黄铠,手拿马槊的骁勇战将,正左奔右突,凡是遇到他的,立即被马槊斩落。
一击毙命!
毫无还手之力!
屠建大喜,情不自禁大叫:“太子殿下!”
远处的骁勇战将,仿似听到了屠建的呼唤,拨开面罩,露出俊朗的笑容,正是朱厚照。
朱厚照在击杀之余,还有闲暇朝屠建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然后,朱厚照振臂高呼:“一个不留!”
“敌人辱我英杰,杀我同袍,腾骧卫!”
山谷里响起一道震天的呐喊,震得山谷石壁簌簌作响,有石头不断垂落:“诺!”
朱厚照把马槊一挥,清理出一个半圆,大呼:“斩尽杀绝!”
既然寻到了屠建,想必李牧剑等人也在此处,朱厚照懒得去检阅战果,手一招,腾骧卫若臂指使,一路向着屠建的方向追去。
山谷通道奇大,最宽处几乎有数十公里,腾骧卫仿佛驰骋在平原之中,偶然见到布哈拉的小股部队,腾骧卫也懒得追上去,直接就赏了一记弩箭。
“嗖嗖嗖!”箭支横飞,布哈拉骑兵不断坠落。
很快,朱厚照就见到了李牧剑。
也见到了屠建。
以及,一个见到朱厚照,就哭着喊着爬上来抱大腿的家伙:“殿下,我是小刀啊!”
“殿下,小刀想死你了!”
朱厚照没好气,这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和他叔叔牟斌没一点相像,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鼻涕不断擦在朱厚照裤腿上,若非见这厮身上有伤,朱厚照保管一脚将他踢飞。
“呸!”
“老子现在是皇帝了,你个狗东西!”
第三百零七章、牟小刀
牟小刀和朱厚照的交情,属于那种怪脾气,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他比朱厚照只不过大几岁,某次牟斌因为牟小刀犯错,差点要一刀剁了这小子,朱厚照因而向牟斌求情……之后,凡是朱厚照想要打架、勒索、下黑手、干坏事,至少有两个必然会出动的家伙。
牟小刀,就是专门帮朱厚照暗中扔狗屎,或者帮朱厚照打嘴炮的一个。
另外一个,拿刀子捅人的,就是张破虏!
至于薛翰,狗头军师只出点子,从来都是一副温润君子,绝对不出手!
这个家伙虽然只比朱厚照大几岁,但是真的好色,且对各种坏门路,无所不通!
朱厚照要安排西行之人,要去找到红薯、土豆、辣椒的种子,恰好需要精通三教九流,既能干坏事,又能和任何人搭上关系的一个人。
自然,牟小刀就被朱厚照忽悠……以女色的名义忽悠,然后就上了勾。
但他们回来了!
哪怕这八十多人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眼睛瞎了,有的仍然在淌血,但精气神十足,经历了这场万里之行,个个都是武功大进!
包括朱厚照最期望的屠建!
观其精神圆润,释放自如,就差一丝就能达到武道圆满境界。
故而,朱厚照是好奇的。
以他想来,有李牧剑和屠建这种强手,西行……好吧,有了牟小刀这个货色,虽然一路寻找向导,指引路线,翻译沟通,这家伙都包圆了。
但这个狗东西是真的惹事体质!
兼这个狗东西脾气坏,吃不得亏,一路上大打小打,这厮总是挨揍的第一个。
好在,朱厚照晓得他练武资质不怎样,但对于轻功却肯下功夫,针对他的特点,狠狠把牟小刀锤炼了无数遍。
总算,让这小子保了命!
但朱厚照此时的目光不在牟小刀的身上,也不在李牧剑、屠建的身上,而是盯着牟小刀献宝一样,拿出的东西——土豆、红薯、辣椒!
朱厚照如获至宝,他人生第一次对一件东西爱不释手,生怕激动之下,一个大力,就将宝贝种子捏碎了。
“殿下……不,陛下!”
牟小刀眨巴眼,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解释道:“陛下勿怪,叫惯了,难改口。”
“陛下,吾等从俄罗斯,穿越了数个国家之后,到达法兰西,在……”牟小刀把眼睛望望李牧剑,露出促狭的意味,道:“在李先生某位法兰西的红颜知己带领下,终于到达了西班牙,寻获了这些东西。”
“哦?”朱厚照大奇,这个仿佛冰山一样的家伙,也会泡妞?
“牧剑,怎地没把你的红颜知己带回来?”
“嘿嘿……”牟小刀怪笑起来。
李牧剑脸色微红,但没等他说话,牟小刀已经机关枪一般,把前因后果吐露了出来:“他何止法兰西有红颜知己,西班牙的美人儿,得知来了这么位剑客,个个见他都腿软。”
“他那个法兰西红颜知己,是个总督的女儿,在葡萄牙有亲戚,本想带我们去葡萄牙找东西,没想西班牙碰上了她一个姐们,也是个贵族,两个妞吃醋之下,西班牙的妞赢了!”
他这般乱七八糟说了一通,朱厚照理解了好一会,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众人到达法兰西的时候,李牧剑一个不小心,被法兰西一个贵族小姐看上了,法兰西人热情似火,当晚就成就了好事。
李牧剑请求那个叫露西的小妞找人带路,结果露西小妞极度不舍情郎,故而亲自出动。
等到达西班牙之际,遇上了露西小妞的……手帕之交,算是露西小妞的好友,也是西班牙一个贵族的女儿。
两个妞同时看上了李牧剑,大家争风吃醋,也不用去葡萄牙,就完成了任务。
可这群人回归之际,却不曾听西班牙贵族小姐,叫做萝丝那位的劝告。
萝丝本拟建议诸人沿着摩洛哥,一路东行,穿越草原,或者穿越几个原始森林,再到达大秦国(埃及),顺路可以看看金字塔,再至阿拉伯,到达波斯,很快就可以回归。
但屠建这个书生……自诩为军师的书生,建议众人,仍然选择旧路。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大家已经走过一趟,至起码不会再迷路,不会再出现出发时,围着里海、黑海打转的情况,不会跑去西伯利亚受冻。
这个选择,本身没什么不对!
但这群家伙忘记了对方的小气!
准确的说,是一路上被他们吊打的人,正想方设法,集结重兵等着他们!
比如俄罗斯,这些人对远东垂涎已久,正缺几个带路人。
比如某个斯拉夫族群,一心一意要抓了李牧剑来配种!
比如喀山公国,比如哈萨克骑兵……
尤其是哈萨克骑兵,数千人眼皮子底下,被屠建等人杀了头领,之后扬长而去,此等深仇大恨,哪里会这么容易放弃。
一路上,猛兽、沼泽、冰雪、陷阱、追兵、伤寒……无数的困难,袭扰着众人。
等诸人好不容易突破了哈萨克骑兵的追杀,又遇到了布哈拉的精锐!
朱厚照不禁幽幽畅想,这一路上,要换成意志不坚定的角色,会怎样?
是什么,让他们永不言退,让他们宁愿付出生命,也坚决要完成任务!
朱厚照激动了!
“布哈拉、哈萨克……哼!”
“柳一刀!”
随着朱厚照的高呼,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煞气逼人,无数的碎肉、鲜血正向地上垂落的家伙。
柳一刀大声回应:“陛下,臣在此!”
朱厚照点头示意,道:“鉴于有伤患在此,吾等停歇几日,你去安排斥候,布置营地,等过几日,随朕去布哈拉王宫,欣赏欣赏布哈拉的宝贝!”
“对了,距离此地不远,就是开伯尔山口,一刀,派人去联系破虏!”
“若他们活干得差不多了,就速度滚来此地见朕!”
柳一刀昂首挺胸,道:“是!”
“陛下,破虏小贼竟然就在附近?”
第一个问出这个问题的,自然是牟小刀。
他虽然这辈子挨别人的打,加起来都没被张破虏揍的多,但习惯却始终改不了,“小贼”二字,哪怕是张破虏当面,也要被这家伙叫上十遍八遍。
但朱厚照嘻嘻一笑,大拇指一竖,一句话就让牟小刀蔫了:“嘿嘿,敢叫当代冠军侯为小贼的,你是第一个!”
牟小刀瞠目结舌:“……”
第三百零八章、师侄儿柳一刀
张破虏自始至终就在开伯尔山口溜达。
绘制地图,寻找矿脉等活,自有牟斌遗留下来的人去做,他为了确保兀良哈人不被人偷袭,同时鉴于人不多,自然就呆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柳一刀带人来找寻他的时候,张破虏看着上千人的腾骧卫,忽然出现在眼前,张大嘴巴,差点下巴就掉了。
两人也是老相识,还是宣府时的老对手,所以见面也没什么客气。
张破虏笑眯眯地迎上去,调笑道:“师侄儿……怎地来了?”
师侄儿之“儿”字,被张破虏拖长声音,腔调变幻,愣是说得柳一刀差点翻脸。
柳一刀无奈,朝堂上下,连张破虏他爹張懋,见到柳一刀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柳统领”,偏偏这个惫赖小子……论辈分,还真是他师叔!
他但凡见到张破虏,也从来生不起脾气。
柳一刀瓮声瓮气,道:“陛下正在瓦罕走廊,距离此地千里之外,特让本统领来问问,冠军侯情况如何?”
张破虏一愣,连忙细致问了一遍。
柳一刀将李牧剑、屠建等人,至大明出发,跨越极地,到达欧罗巴,拿回高产粮食种子之事,简单叙述了一遍,之后再说道:“鉴于大明子民被布哈拉、哈萨克骑兵追杀,陛下龙颜大怒,特令冠军侯、兀良哈万骑迅速随陛下出征,拿下布哈拉王宫,血洗钦察草原!”
张破虏瞬间精神一震。
老实说,张破虏除了刚刚到达印度支那大陆,和萨非王朝的重骑兵、布哈拉的轻骑兵干了一仗之后,缴获了无数物资……光是这两个刚刚从莫卧儿帝国掳掠无数的势力手中,张破虏就已经心满意足。
接近整月过去,至现在,牟斌留下的人才,仍然不曾全部点获清楚。
可想而知,张破虏的收获有多少!
但兀良哈人颗粒无收,兼张破虏的收获,乃是他的战利品,乌素达也好,兀勒特也好,只能眼巴巴看着,不敢有丝毫多余念头。
这倒也刺激了乌素达,他们已经继萨非王朝、布哈拉进入德里之后,再一次进入。
这群急疯了、穷疯了的家伙,也没萨非王朝那么讲究,人家萨非王朝好歹也把王宫的地砖,镶嵌进墙壁的宝石留下,可兀良哈人哪里管那么多!
他们是真的在拆庙宇!
而印度支那平原,最富有的,还真就是……墙壁、柱子、佛像……全部由黄金所铸,这该有多值钱?
是以,乌素达乐得哈哈大笑,这群家伙在急疯了、穷疯了之外,人生第一次抢疯了。
牟斌留下的匠人,还各种指点,该如何拆卸,该如何保存宝贝的最大价值,哪些是最值钱的宝贝……但让匠人们气得跳脚的是,乌素达这些文盲,只会抢黄金和粮食。
导致,张破虏不得不派人去拿下匠人们认为宝贝的东西!
但东西多了,张破虏再无一点新鲜感,干脆留守于开伯尔山口,以防萨非王朝与布哈拉汗国集体出兵,打虎贲卫、兀良哈一个措手不及!
张破虏也一直处于,一种迷茫的数钱状态中!
现在好了,皇帝陛下来了!
少年冠军侯立即就要整军出发,要去与皇帝陛下汇合。
柳一刀总算逮着了机会,狠狠训斥道:“这些金银,乃是陛下为改善民生,修桥修路,修缮天下水利,开展民学的本钱,冠军侯怎可舍本逐末?”
张破虏懵逼了,他完全不了解柳一刀的想法!
在柳一刀看来,这个所谓的小师叔,除了武功高一些之外,其它的也马马虎虎,不见得比老柳高明到哪里去。
他始终想不明白,皇帝师傅有现成无敌的腾骧卫,何必再去召唤虎贲卫,又何必再去拉兀良哈人做打手!
柳一刀认为,有腾骧卫在此,哪怕不到一万人,也完全可以横扫天下!
不错,柳一刀就是这么自信!
他将布哈拉骑兵中被抓获的俘虏审问之后,得知他们被虎贲卫吊打,在腾骧卫面前更像纸糊的,由此也心高气傲起来。
“既然冠军侯大事未毕,本统领就去回禀陛下,由腾骧卫单独出征罢了!”
张破虏大急!
他可不是柳一刀这种军事半吊子,只能依仗着蛮力冲锋,是以柳一刀哪怕武功出神入化,堪称唯一能依仗力气,可以在皇帝陛下手下过十数招的人,爵位虽然升上去了,但实际的权柄……要么在羽林卫中军带头冲锋,要么去虎贲卫当教官,要么负责宫廷戍卫,要么就在腾骧卫当个头。
真要让柳一刀独领一军,皇帝绝对不会那么心大。
张破虏更晓得,他这虎贲卫看似天下无敌,可他为何不去德里?
虽然莫卧儿汗国已经衰弱,全国上下仅仅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万骑,但张破虏深深知晓,虎贲卫这种真正的职业军队,不但不能去参与抢劫,生怕会因此乱了军心。
他更怕,倘若真正激起民变,导致德里万众一心,哪怕只有几十万人,也能将虎贲卫撕成粉碎!
军事家和将领的分部,也就在此!
一个真正的军事家,只会去考虑战略、战术目的,为了目的去犯险,是可以的;但要在此之外,真正的军事家从来不会立于危墙之下!
所以,他宁愿让兀良哈人去抢劫!
他明明晓得兀良哈人乱七八糟,肯定会有诸多人私藏,为此他也不在乎!
军纪之正,在于一心,而军纪之乱,恐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会在瞬间!
张破虏一把抓住柳一刀,笑眯眯地道:“急什么!”
“既然陛下号令虎贲卫,传召兀良哈人也参战,自然有陛下的深意,你个愣头青怎会晓得此举的重要!”
“来人!”
“去通传乌素达、兀勒特,大明皇帝陛下传召,令兀良哈部骑士,十日之内,务必到达开伯尔山口汇合!”
“但凡他们敢迟上顷刻,本候便会尽起虎贲,治兀良哈不尊王令之罪!”
随着骑士踏马飞奔,柳一刀不可置信,道:“兀良哈人会听你的招呼……那些家伙是兀良哈啊!”
“嘿嘿……”张破虏学者朱厚照,笑起来。
敢不听召唤么,正好!
虎贲卫的刀子已经举起来了,只要乌素达不是傻子,就晓得他们的小命捏在谁手里。
第三百零九章、魔神一样的年轻人
让一支养肥了,强大了的力量,再次回到老对手达延汗的羽翼之下,这绝对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朱厚照没那么傻,张破虏也没那么笨!
帮对手培养力量,这是多蠢的人,才会干的事!
张破虏从一出发,就在琢磨着该如何收复兀良哈人!
他也明白皇帝的意思,从皇帝开七十二响礼炮,号称所谓送行的时候,他于之前就开始琢磨了。
对于大明来说,兀良哈人越穷,越能拖累鞑靼人的实力。
对于大明来说,一支富裕的、强大的兀良哈骑兵,只能为自己所用,将之放归大海,令其再次于草原腾飞,这对大明来说,很可能是一场灾难!
别看大家现在你好我好,但大明和鞑靼人迟早有一战,这种事,不但达延汗知晓,兀良哈人知晓,大明上下同样心知肚明!
所以,一路上暴揍兀勒特,就是张破虏的手段之一。
他要在兀勒特心中,留下一个张破虏永远不能胜之的阴影,当某天万一为敌之时,这个阴影,会成为兀勒特的致命破绽!
包括虎贲击杀宫廷重骑兵,与屠杀布哈拉骑兵,是同样的道理。
更遑论,大明已经进入了辽东,全盘接受了兀良哈人的势力,兀良哈人会心甘情愿么?
他们不会怀恨在心?
所以,借着征服布哈拉,讨伐钦察草原,去抓捕哈萨克汗国王庭的机会,皇帝的心中肯定早有定计。
故而,张破虏立即亮了刀子!
兀良哈胆敢不来,就是违反了雁门关之约,那大明就占据了道德高地,可以从容施展手段。
虎贲卫的战刀,就是手段之一!
甚至,张破虏认为,只有死掉的兀良哈,才是好的兀良哈!
他巴不得兀良哈人不来!
只可惜,他失望了!
不到十天,第六天的时候,兀良哈的大部队,就绵延而至,随同兀良哈大部队的,是无数的奴隶,押运着无数的粮车,以及金银珠宝。
更多的兀良哈骑士,蔓延成小顾部队,犹如落后的蚂蚁,不断寻找着巢穴。
乌素达是不满意的!
他们只是抢劫了德里,临近的众多部落、王国,以及更远处更富裕的地方,兀良哈的刀锋未至,但已经吓唬得那些首领胆颤心惊,纷纷派人前来进贡。
生平第一次,兀良哈人享受到了天朝上国的待遇。
但张破虏……乌素达想起那个杀戮果决的年轻人,想起那个年轻人屠杀完最后一批陷入虎贲包围的宫廷骑兵之后,张破虏双眼冒着寒星,似要择人而噬,煞气几乎凝练成实质,当时乌素达只是对望了一眼,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不敢否决那个年轻冠军侯的意见!
更遑论,他听到“皇帝陛下”四个字!
这四个字犹如魔咒,让乌素达立即下达了命令,他甚至亲自斩杀了几个正陷入抢劫的千夫长,才成功召回了部队。
那个有如魔神一样伟岸的年轻人,他来了?
乌素达没有丝毫丰收的喜悦,一路狂奔,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冠军侯大人,皇帝陛下来了?”
见到气喘吁吁的乌素达,张破虏愣住了,少年冠军侯极为遗憾地收起杂念,漫不经心地道:“陛下正在瓦罕走廊,等待吾等前去!”
“瓦罕走廊?”
曾经的兀良哈人,不但深入过北方极寒之地,当然也西征过东察合台,同样也去过哈萨克汗国、布哈拉汗国找过麻烦。
乌素达瞬间就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
张破虏看着疑惑的乌素达,懒得多解释,只是道:“陛下欲亲征布哈拉,讨伐哈萨克王庭……怎么,兀良哈不愿意去攻打这些背叛者的后裔?”
当然愿意!
虽然名义上叫做鞑靼人,兀良哈部却从来没忘记过蒙古人的荣光,也不曾忘记当年蒙古人创建的钦察汗国,更不曾忘记金帐汗国。
可是,达延汗连征服瓦剌都无余力,哪里还有能力去讨伐他们!
乌素达更想起幼时,当成吉思汗的后裔,召唤草原协助之际,乌兰巴托的流浪者们,倾巢而出。
他的父亲,当年就陨落在钦察草原的青山绿水,死于哈萨克骑士的长枪中。
被捅成了筛子!
乌素达瞬间就回忆起一切,往昔被埋没的记忆,忽而从尘封中翻涌而出,那个凄厉的画面,让乌素达双目血红,情不自禁开口:“若陛下能助乌素达屠灭突厥斯坦,乌素达愿献出一切,以报大明皇帝陛下之恩!”
但不曾想到的是,张破虏悠悠然开口:“只是突厥斯坦?”
“乌勒蔑的大仇,乌勒蔑的儿子只记住了突厥斯坦,只记住了贾尼别克汗?”
“要知道,杀死乌勒蔑的势力,或者说,杀死乌勒蔑的阴谋,昔班尼苏丹、贾尼别克汗、阿黑麻汗……哪个没有参与?”
乌素达愣住了!
彼时,乌素达对于窝阔台后裔的召唤,了解的并不深,他那时还只是个幼儿,正是嗷嗷待哺。
“还请冠军侯讲解!”
张破虏也不藏私,实实在在地道:“本候虽然不喜欢读书,但临行之前,陛下却把钦察草原、天山南北、帕米尔高原、突厥斯坦、瓦罕走廊、印度支那平原等历史故事,为本候讲解了不少!”
张破虏直直盯着不可置信的乌素达,喝道:“勿要以你那只比猪聪明一点的脑袋,去怀疑英明的皇帝陛下!”
“陛下博览群书,通晓中外经史,其知识之渊博,尔等如夏虫语冰,岂是尔等能想象?”
见乌素达犹有不可置信之色,张破虏道:“彼时,术赤后裔背叛金帐汗国,与贾尼别克汗一起,向蒙兀儿斯坦迁徙……”
“就以当时贾尼别克汗的那点能力,你以为没有突厥斯坦的昔班尼苏丹、察合台汗国的也先不花二世,还有阿黑麻汗这个到处捣乱的家伙支持,他们能有机会立国?”
“此后不久,金帐汗国解体,萨非王朝立国,布哈拉汗国立国,哈萨克汗国立国,西伯利亚汗国立国……你以为没有阴谋诡计?”
乌素达满脸疑惑,脑子一团浆糊。
他实在没想到,单单是一场支援之战,竟然扯出来这么多东西。
可是,父汗的血仇……战死疆场也就罢了,头颅被人做成酒器,尸体被晾制成干尸,之后碾压成粉末,任由人践踏……
这种深仇大恨,仇人竟然不止一个?
第三百一十章、小小的请求
张破虏并非信口齿黄,对于少年冠军侯来说,就兀良哈这些人,压根不够张破虏塞牙缝。
别看兀良哈号称十万大军,更是人人骑术精湛,可要当真打起来,武装成钢铁之师的虎贲卫,占据了开伯尔山口有利地形,只需来回两个冲击,就能把兀良哈碾压成齑粉!
但是,朱厚照常说,兀良哈人并不可怕,令人挠头的是乌素海的百万流浪者。
这些人,追逐水草而居,他们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的战士,一代又一代的骑士。
他们自成一系,不加入任何部落,三五户,数十户,就是一个派系,错非同源的兀良哈人,他们谁的面子都不给!
是的,达延汗要是不给好处,在他们面前,也没多大的号召力!
当然,两者的战术目标并不冲突,大明想要攻陷布哈拉、哈萨克王庭,哪怕不能让李白故土重回大明怀抱,顺手教训一下这几个刚刚立国的势力,彰显国威,打通陆上丝绸之路,让他们老老实实去京师朝拜,就是朱厚照的目的。
但要帮助乌素达报仇……值得么?
要知道,这涉及到布哈拉的东北部草原,以及接壤的哈萨克东南部草原,还有一个刚刚给皇帝陛下送了无数礼物的东察合台。
这种事情,张破虏怎敢决断?
但幸好,决断的人距离此地不远!
当张破虏的虎贲卫,兀良哈人裹挟着奴隶,运输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达了瓦罕走廊之后,他们就见到了能做主的人!
这个世界最强大帝国的主人,大明之主朱厚照!
朱厚照眯着眼,托着下巴,很是不满意张破虏,这种事情竟然要皇帝亲自来谈判?
难不成,你就不能做主一回?
以后你还怎么单独出征?
“乌素达,拿出你的诚意来!”
“你的仇人,位于蒙兀儿草原,也位于天山以南,是本地区最强大的存在!”
“无论是莫卧儿帝国,还是瓦剌众部,都不敢轻摄其锋,你要让朕付出何种代价?”
乌素达迷茫了!
他当然晓得敌人的强大!
他最大的几个仇人,突厥斯坦的昔班尼苏丹、蒙兀儿草原贾尼别克汗的后裔、阿黑麻汗的后裔满速儿汗,这几个人分别代表着布哈拉汗国、哈萨克汗国、东察合台汗国。
算是这片区域,最强大的势力。
其中,哈萨克汗国立国最早,但其接受了金帐汗国的遗产,实力不容小觑;布哈拉汗国才立国,却是实力最为鼎盛,类似败在虎贲卫手下的骑兵,布哈拉随时可以再拉出数十万人。
至于东察合台,虽然满速儿汗和他的弟弟正在闹矛盾,东察合台隐隐约约有解体之兆……可将死的狮子,谁敢轻易上前撩骚!
大明虽然不畏惧这些人,可想要完成这个目的,哪里那么容易!
乌素达匍匐在朱厚照跟前,哭诉道:“乌素达、兀勒特的父亲,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他的头颅被人制作成酒器,被人扔进粪坑,他的身躯被碾压成粉末,被巫师诅咒之后,撒在布哈拉王宫出入口、蒙兀儿草原牲口最爱光顾的地方,也撒在天山脚下,供路人践踏……”
“至尊无双的大明皇帝陛下,尊敬的天可汗,只要您帮乌素达报此血海深仇,将仇人的耻辱洗刷,乌素达的命是您的,兀勒特的命是您的,乌梁海三十万亲近兀良哈的流浪者,也会亲近于您!”
乌素达掏出小刀,对着脸庞狠狠一刀,鲜血从脸庞血痕涌出,滑落下来,很快打湿了前襟。
“至尊无上的天可汗,只要洗刷这段耻辱,兀良哈人将对大明永世忠诚,大明皇帝陛下让兀良哈人去杀谁,兀良哈人绝不迟疑!”
“嘿嘿!”朱厚照冷笑,再次提了一个让乌素达难受的名字!
“包括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蒙克?”
乌素达瞬间迟疑了!
这个铁骨铮铮,哪怕穷困潦倒,也不忘百年契约的部落首领,真正的迟疑了。
兀勒特怒了,喝道:“天可汗,您怎能难为于我,您明明知道我们不能去杀达延汗,那有悖于我们的誓言!”
“誓言么……”
朱厚照昂首望天,神色不屑,朗声道:“朕欣赏你们对达延汗的忠诚,欣赏你们对满都海福晋的承诺,朕也相信你们对朕的承诺!”
“但是,你们知道你们要朕做什么?”
“若是这么简单能做到,你们不会去求巴图蒙克?”
乌素达满脸羞愧!
他当然知道这是强人所难!
但是,达延汗有这个能力么?
没有!
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他的劲弩,他的火炮,他的一窝蜂火箭,他发明的战争器械,他懂的战争艺术……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为乌素达报仇!
“既然你想不好,那答应朕的条件,朕就立即帮你报仇!”
乌素达的眼角亮了,但瞬间熄灭下去。
他不是傻子,他能想到,以达延汗的能力,都做不到为他报仇,大明皇帝愿意为他报仇,愿意为他出手,那么他要付出的,将是何等的代价!
不过,他愿意付出!
“请陛下道来,无论任何条件,乌素达都愿意答应!”
“唰”,还是那把小刀,在乌素达另外一边脸上,轻轻一划,另一条血痕里,鲜血开始流淌。
朱厚照并未阻拦!
这是传至远古,曾经雄霸草原两千年,尔后西征欧罗巴,将欧洲打成噩梦的那个强大存在,遗留下的誓言礼仪。
那个强大存在,也曾和中原对抗数百年,最终被中原驱除!
它有个响彻时空长河的名字,叫做匈奴!
“其一,此战之后,去召唤你的族人,召唤你的亲友,朕会划定一块肥美的草原,令尔等镇守!”
“其二,永世不得背叛中原!记住朕的话,是中原,不是大明!”
“其三,朕讨伐达延汗之际,尔等不得相帮达延汗……”朱厚照死死盯着乌素达的眼睛,气势压得乌素达喘不过气来,道:“朕,也无须尔等相帮!”
强大的气势,强大的信心,瞬间就压垮了乌素达的心理防线,乌素达不可置信地问:“陛下无需我等出兵?”
“哈哈哈哈!”
朱厚照的笑声传遍整个山谷,不停响彻在山涧。
“朕要的,会自己去取!”
“朕,和朕的军队,有这个能力自己去取!”
“倒是你,能做到和达延汗割裂么!”
乌素达仿佛痴了,这个强大的年轻男人,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他的自信,他的雄心……让追随他的人,骄傲不已!
乌素达亲眼见到,大明军人脸上的骄傲神色。
他毫不怀疑,这个时候,哪怕大明皇帝让这些人去趟火坑,这些人也会毫不迟疑。
但乌素达喏喏道:“至尊无上的天可汗,恳求您再满足乌素达一个小小的请求……”
“只要您答应我的请求,兀良哈承诺永世不背叛,还愿意遵循皇帝陛下的命令,随时为您征战!”
第三百一十一章、收复兀良哈
这一次,乌素达是唱出来的!
没错,是唱歌的唱!
这个信守承诺,遵循着远古礼仪的部落,用远古的方式,郑重提出了请求。
幸好,朱厚照对于鞑靼语……他不但精通蒙古语,还对于突厥、***,以及其中的一些变种语言,都了如指掌。
乌素达歌里的意思,大概是这样。
他将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蒙克,说他怎样出生,是谁的儿子,妻子是谁,在哪片草原长大,他的得意事迹是什么,他的贡献是什么,然后用远古的咏叹调,进行了无以复加的赞美!
紧接着,达延汗的大儿子图鲁博罗特,二儿子乌鲁斯博罗特,三儿子巴尔斯博罗特,四儿子阿尔萨博罗特,五儿子阿勒楚博罗特,六儿子瓦尔齐博罗特,七儿子阿尔博罗特,纷纷来了一遍。
然后,重点来了!
乌素达的微小请求就是,他歌声里提到的名字,请求皇帝陛下……不能砍头!
用汉语翻译,就是饶他们的小狗命!
朱厚照哈哈大笑!
他对于兀良哈这支势力垂涎不已,可以说,垂涎了许多年!
这么一个视承诺为一切,哪怕时光过了百年之后,仍然愿意遵循的部落,若能收为己用,该是多么美妙!
更何况,这个势力,是天生的骑兵!
他们有着最强大的抗击冰雪能力,是最好的牧羊人,是天底下最好的骑兵,也是最骄傲、最强大的战士。
有朝一日,若能收为麾下,朱厚照做梦都会笑醒。
但不曾想到,这一天就这么来了……朱厚照迟疑,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个条件?”
乌素达郑重道:“乌素达为一己之私,背叛了大汗,若不能为大汗回报,乌素达宁愿放弃仇恨,也不会做伤害大汗的事情!”
朱厚照点点头。
情有可原!
他理解乌素达,也相信乌素达!
这个视承诺为生命,视信誉为一切的部落,值得他的尊敬!
“很好,还有其它么?”
乌素达摇摇头,道:“至于族人的生活,那是陛下您的权力,无须乌素达提要求。”
噗嗤!朱厚照差一点就笑出来。
谁说乌素达脑袋一根筋?
是个蠢人,就绝对不会这么说话,绝对不会将部下的生活条件,甩锅给皇帝陛下。
天下谁不晓得皇帝陛下对亲军爱若兄弟,天下谁又不晓得,京畿脚下的军户们,活得有滋有味。
连同一路上,乌素达听的可曾少了?
“朕答应你!”
这句话开始,朱厚照一改用汉语说话的习惯,改成了鞑靼语:“朕之所以答应帮乌勒蔑汗报仇,朕之所以答应乌素达汗不砍掉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蒙克的头颅……”
“是因为骄傲的兀良哈人,视信誉为美德,是因为哪怕在极端情况之下,兀良哈也不曾放弃契约!”
“相较之下,无论是狡猾如狐狸的太师亦不刺,或者颠三倒四的满都阿固,又或者吃里扒外的拜音罕……”
“哪怕是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蒙克,都没有兀良哈人,值得朕如此重视!”
“朕,识英雄重英雄,兀良哈人忠肝义胆,一诺千金,敢打敢拼,视天堑为坦途的兀良哈人,配得上朕的尊敬!”
乌素达激动了!
要说他们不怕朱厚照,那是假的!
要说他们偶尔没有做一个梦,梦想着带领他们的盖世英豪,是朱厚照,那也是假的!
要说他们没有期望部落富裕,能占据最肥美的水草之地,仍然是假的!
要说他们不期望主粮是羊肉,同时能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喝能解肉腻油猩的茶水,住最温暖的屋子,有强大的存在保护他们,仍然是假的!
他们是草原人,是朴素的草原人,是草原的流浪者!
他们天生臣服强者……哪怕兀良哈人极端重视承诺,也会对强者有无限敬仰!
乌素达真的激动了!
他语无伦次:“陛……下,兀良哈怎么当得起……陛下如此赞誉,兀良哈当以忠诚与热血,以回报陛下!”
小皇帝手一挥,制止了乌素达。
他可不是只想获得乌素达一个人的忠心,那没用什么鸟用!
只有让整个兀良哈臣服,忠心于他,哪怕乌素达想造反,这些人也不会同意,才是他的目的!
“朕亦向所有兀良哈战士,以及未来的兀良哈子民……庄重地承诺!”
这一刻,所有的兀良哈战士,全部竖起了耳朵。
他们的目光,全部盯着那个一身明黄铠甲,英俊无比,仿似散发着金光的年轻皇帝。
“朕,视兀良哈等同于汉人子民!”
“但凡汉人之拥有,兀良哈人也必拥有!”
“汉人拥有最好的种子,有最好的耕地,有最好的屋舍……朕承诺,兀良哈也必然拥有!”
“汉人子弟拥有最佳的教育,他们知书达理,通晓经史……朕承诺,兀良哈也必然拥有!”
“汉人子弟非军功不得爵,战死有抚恤,财产得以保全,父母得以赡养……朕承诺,兀良哈也必然拥有!”
“朕同样承诺,兀良哈必然会获得汉人之爱戴,获得尊敬,获得友情……无论兀良哈人贫穷、疾苦、病患、患难,汉人都会不离不弃,始终是兀良哈人最好的兄弟!”
“朕,将以最高礼仪,祭告上天,曰兀良哈既入大明,当有户籍,若人胆敢欺压、凌辱、羞辱、侵占、杀戮……朕将起举国之兵,誓报此仇!”
“朕……”
乌素达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个年轻皇帝,正激情飞扬,用最庄重的语气,一条条地展开讲述,场间鸦雀无声。
乌素达更激动了!
他从来没想到,能获得这么多!
在他以为,能获得一块领地,让冰雪里的幼儿存活,让老者不在没有火炉的帐篷里苍凉死去,就已经是莫大的满足。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皇帝,考虑得这么周全,这么细致!
他亲眼见到,哪怕兀良哈战士心智坚硬如铁,这一刻也满脸泪花。
从来没有人这么尊敬兀良哈人!
这个人,值得兀良哈人为之赴汤蹈火,付出一切!
乌素达真心实意地跪伏下去,大声狂呼:“兀良哈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猛然间,场间的兀良哈人全部惊醒,也于第一时间下马,集体跪伏下去:“兀良哈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声音激荡不息,响彻在绵延数百里的山谷中:“万岁,万万岁……”
第三百一十二章、收服兀良哈(2)
事情一波三折,却总在最出人意料的时候,来一个最好的结局。
朱厚照甚至和乌素达约定,汉人与兀良哈会大量通婚,但前提是,兀良哈一定要改掉父亲死后,儿子把父亲女人再拿来当老婆的陋习。
乌素达虽然知道此事困难,但仍然咬牙答应了。
在他想来,什么族群,什么传承,什么习俗,都比不得能活下去!
兀良哈是一个族群么?
当然不是!
兀良哈是指,在乌素海附近的流浪者,是乌兰巴托最下层的人,他们有来自蒙古人东征西讨的奴隶,以及有交配权的奴隶后裔,有来自大明的逃犯,有来自辽东的凶人,有来自极北的杀人犯,有来自西伯利亚的小偷……
这些穷凶极恶的人,汇聚到乌素海,苦苦挣扎求存,从而有了一个令人望而却步的名字——兀良哈!
甚至,在极北的某些语言中,兀良哈本身就带有犯罪的含义。
所以,乌素达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
更何况,他们获得了大明皇帝陛下的尊敬!
他们之后,也只会为那个愿意和他们平等以待,将他们视为兄弟手足的皇帝陛下而战!
谁敢视大明为敌,谁就是兀良哈人的死敌!
一夕狂欢之后,疮痍满地,到处都是醉鬼,连柳一刀都醉了。
小皇帝仍然清醒。
他在思考着问题!
兀良哈的请求虽然与他的想法不同,但从战术上,实施起来并无大的差别。
他之前,想的是直捣黄龙,抓了布哈拉汗国的苏丹,擒了哈萨克汗国的可汗,统统抓去京师,刚好让一百多个藩属国看看,以彰显大明煌煌之威!
但现在……乌素达这个榆木疙瘩的脑袋,想法其实偏差了。
小皇帝搞不懂他为何一门心思,要去灭绝蒙兀儿草原上的部落,要知道他的仇人,其实就是布哈拉、哈萨克宫殿里的那几个。
再加上一个阿黑麻汗……好吧,这个死鬼的儿子满速儿,或者与满速儿反目成仇的萨义德。
抓正主才是报仇,杀小的是泄愤!
只可惜,这个道理……过了几天之后,乌素达这个榆木疙瘩脑袋才想明白,跑过来问朱厚照:“陛下,是臣想错了??”
朱厚照怪眼一翻,道:“你现在才知道?”
“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去把昔班尼二世、贾尼别克汗这个老鬼、阿黑麻汗的两个儿子满速儿和萨义德,抓来砍头,去杀戮普通牧民干什么!”
乌素达脸一红,喏喏地道:“臣是想,那些部落的头人,当年也参与过杀戮……”
朱厚照眼睛一翻,又要来一番苦心积虑的解释,乌素达脸色马上变白,他可不想再被念一晚经,连忙道:“臣知道错了!”
朱厚照大喜,道:“朕的归义候,总算想明白了!”
乌素达扭扭捏捏,人生第一次仿佛个女人一样,道:“臣这几天读了汉人的诗书,悟出了一些道理,又和兀勒特讨论了一番,算是想明白了。”
朱厚照笑眯眯地,道:“那好,朕的战略,也该定下来了。”
之前,朱厚照曾经计划大军暂且驻扎喀布尔,以此作为据点。
第一站先由喀布尔直接突入波斯,也是萨非王朝的经济重镇坎大哈,或者再去萨非王朝的经济发达区域伊斯法罕,是最佳的捷径。
至于萨非王朝的首都大不里士……朱厚照实在懒得去!
因为太远了!
但坎大哈这个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用脚丫子都能想得多有钱,朱厚照对此堪称魂牵梦萦,恨不得立即飞过去。
重要的是,喀布尔此时不属于阿富汗,仍然是帖木儿汗国领土……准确的说,帖木儿汗国正处于分崩离析之态,莫卧儿才刚刚崛起,创始人巴布尔仍然处于蛰伏状态。
就帖木儿汗国那穷酸样,要死不死,几乎就一个残废架子,朱厚照不去打帖木儿汗国,不去德里再去捞几票,帖木儿汗国的土司、头人、贵族,以及小苏丹们,也会怕得要死,多半会老老实实,主动派人送金子前来!
之后,再行军布哈拉王庭,去狠狠捞一票,作为古老丝绸之路的一环,布哈拉王庭财富之多,堪称令人垂涎三尺。
再之后,由布哈拉王庭去哈萨克王庭,至西出瓦剌,再折返那拉提草原,直接把满速儿摁在地上摩擦三分钟。
至于他死不死,或者之后被乌素达砍脑袋做酒器……
朱厚照才不管!
朱厚照就是这么计划的,至于抓几个国王,擒几个苏丹,宰几个领主,都是顺手而为之。
同时,这个计划的最后,将东察合台直接囊入大明版图,令兀良哈驻守与那拉提草原与哈密,且能与嘉峪关连接,堪称完美的计划。
当然,之前乌素达一直念叨着要去灭绝了那拉提草原、蒙兀儿草原、钦察草原……等地的诸多部落,计划不得不变了又变。
但乌素达想通了,朱厚照大喜之下,立即大叫:“破虏!”
“以朕之腾骧卫为中军,兀良哈两个万人骑兵协作,朕自留守喀布尔,以此看护粮草,作为后勤支援。”
“破虏自领虎贲卫,归义候领两个万骑,顺义候领两个万骑,采取闪电战术!”
“朕会派两个千人队协作,倘若需要断后、攻坚,由朕的腾骧卫上!”
“大家可明白!”
张破虏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兀勒特也没什么意见!
乌素达见大家都望着他,脸色微红,道:“本……候,也没意见!”
朱厚照微笑起来。
他对乌素达这个人,充满好感。
这个人对承诺忠贞,对兄弟不离不弃,单从德里抢劫就可以看出此人的品行——兀良哈人所有收获,乌素达分拣目标的时候,便粗略地做了分配。
多少用于部落幼儿,多少用于部落祭祀,尤其是传承交授的老祭祀,必须要分配上一份。
事后,帮乌素达记账的大明会计发现,乌素达竟然只分配了很小的一份。
但乌素达笑笑,丝毫不以为许。
当然,这个人也倔强。
从乌素达一门心思,硬着头皮非要去屠部落不可,便可以看出。
但此人也善于有错就改,更能听得进他人建议。
比如他之所以能改主意,便是手下几个万夫长,联合兀勒特,集体劝谏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所以,朱厚照对他很满意。
“朕之所以将此地放在最后,且告诫兀良哈战士勿要肆意杀戮,概因朕有心想要将伊犁、那拉提草原,未来包括瓦剌的一部分,统统交予兀良哈的勇士。”
“若是诸位杀戮过多,反而不利于未来……”
“且同时,朕会并乌斯藏,拿下吐鲁番,皆需要兀良哈战士们出力……”
第三百一十三章、战起
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但朱厚照刚好相反,他现在指挥的,算是天下行进速度最快,战斗力最强悍,纪律最严明,装备最好的骑兵。
战斗素养之佳,天下无可比拟。
是以,他直接派了虎贲卫携带干粮先行。
当虎贲卫以急行军姿态,甩掉所有辎重,只留了随身软胄,甚至抛弃了一人双马,这支以虎为名的骑兵,真正展现出了如虎添翼的风采。
虎贲卫到达之后,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了喀布尔附近所有的势力,并左右收罗材料,开始打造防御工事。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入莫卧儿王庭。
德里。
这个时候,莫卧儿王庭实则是个雏形,也恰好处于帖木儿帝国崩溃的最后时刻,巴布尔这个王庭开创者,他虽然比朱厚照大几岁,但仍然属于奶娃角色,上层权力仍然在***手中。
他赖以为基础的印度教徒,被一群贵族死死摁在地上。
巴布尔本人倒是热血沸腾,想要趁机领兵作战,乘机收回一些权力,但一群被虎贲卫击杀宫廷重骑兵吓坏胆子的掌权者,却拼命拽着巴布尔的后腿,连战马都扣了下来。
是以,喀布尔很顺利被张破虏占领下来。
根本没人敢来打扰!
但萨非王朝的反应,和莫卧儿截然不同!
伊斯玛仪一世这位干掉了黑羊王朝、白羊王朝,雄心勃勃的大帝,得知宫廷骑兵惨败,竟然亲自领兵,至大不里士出发,现在已经到达了坎大哈。
皇帝朱厚照得知消息,仰天哈哈大笑。
他本拟要劳师远征,一路推过去,才能到达里海的另一边,才能抓住这位枭雄,没想伊斯玛仪一世脑壳坏掉了,竟然敢舍弃自己的老巢,跑到了普什图族的地盘上。
朱厚照当即改了战术,大声道:“此战,朕将亲自出征!”
“破虏,你领一万虎贲卫守城,将另外一万虎贲卫士交予朕统领!”
“李牧剑,朕予你一万兀良哈骑士,你的战术目标,是打通坎大哈与喀布尔之间的通道,断其粮草,具体战术,由你随机制定。”
“屠建,朕予你一万兀良哈骑士,你的任务是,既要防备帖木儿汗国旧有势力,亦要防备普什图族与波斯人勾结……若有可能,你与牟小刀联系普什图族尊长,可适当予以好处!”
“具体的条件你去谈,朕暂时也无法占领这片土地,但是只要涉及到通商,都交予专业人才去谈判!”
“同时,可以邀请他们去大明京师!”
“归义候!”
乌素达有些激动,他已经等了半天,小皇帝讲解战术时,讲得极其详细,又会根据事态的变化,制定不同的策略;且同时,还会充分予领军之人放权。
这种风格,简直太适合他了!
兼他同意归顺大明,成为大明子民之后,寸功未立,本次出征,更多的战略目标,其实是为他父亲报仇,他为此急不可耐,早就跃跃欲试,想要申请出战。
“臣在!”
“归义候,鉴于伊斯玛仪劳师而来,最近几日,他们必然不会主动出击,朕令你率四万骑兵,饶过坎大哈城,直击波斯内陆!”
“你不但要骚扰得萨非王朝烽烟四起,更主要的目标,是要截断坎大哈以北、以西的粮食运输!”
“归义候切记,不可贪功,亦不可陷于苦战!”
“朕需要你完成的是骚扰战术,令其不得安生,最大限度令坎大哈中断与后方城市交流!”
“顺义候!”
相较于归义候乌素达,顺义候兀勒特更急不可耐。
这个武痴之前一路被张破虏各种蹂躏,却越战越勇,有小皇帝朱厚照这位震古烁今的武学大师在,他屁颠颠地就跑去拜师了!
还专门向柳一刀请教了如何拜师的细节!
朱厚照自然有猛将养成计划的,他也不在乎兀勒特的年纪已经接近四十,而是传了一套刚猛无匹的刀法,言道只要兀勒特练成,他就正式收兀勒特为弟子。
兀勒特最近一路行军,干脆将具体事宜交给手下万夫长,自己一心勤练,倒也颇有收获,此际正处于信心满满,想要去找强者挑战的状态。
他的眼珠子,也瞪了未来的师傅大半天,生怕师傅不准他出战。
闻朱厚照唤他,欢天喜地跑出来,粗糙的双手一拱,大叫:“徒儿在此!”
朱厚照莞尔一笑,也不在乎他的称呼,而是吩咐道:“朕晓得你立功心切,故而让你先去打个头阵。”
“你去挑战坎大哈城,鉴于伊斯玛仪一世刚刚到来,他们肯定只会派小股部队试探。”
“朕要你自行做以下战术选择!”
“一,你可选择示弱以待,引诱敌人大部队出城;二,全歼出城之敌,灭敌威风!”
“无论你选择哪一种,都无须提前告知朕!”
“朕自会随同前来!”
“倘若顺义候本次能立下大功,朕就正式收你为徒,传你无上武道!”
兀勒特嘴巴都笑歪了,差点哈喇子就开始流淌。
张破虏笑话他:“小心,不要被伊斯玛仪一世揍得和兔子没什么两样。”
兀勒特顿时大怒,就要上前挑战张破虏,转瞬却想起不但每每挨张破虏的拳头,更是被这厮逼着大叫师叔,悻悻然之下,掉头就走。
“至于朕,将亲率腾骧卫!”
随着朱厚照这句话,一锤定音,众将开始欢呼,轰然散去。
但朱厚照目送着大家离去之后,仍然死死盯着地图不放松。
喀布尔距离坎大哈,都是未来阿富汗的领土,这两个地方的距离,说远也不远,但五六百里还是有的。
兼突破了一段高低起伏的山岭之后,便是一马平川,直达坎大哈。
可以说,伊斯玛仪一世刚刚立国,其信心暴涨之下,不小心犯了一个最大的军事错误。
朱厚照只需在喀布尔等待,只需伊斯玛仪一世从坎大哈出兵,便可于山岭中任意设伏,单凭弩箭一项,就可以打得伊斯玛仪一世妈妈都不认得。
但刚刚收复了兀良哈,朱厚照本人也是信心大涨,有着天下无敌的骑兵,竟然不敢去玩歼灭,大明的威风何在?
他这么辛辛苦苦,累死累活,赚这么多钱……难不成,钱都花狗身上去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一颗红薯
朱厚照自然也晓得朝廷文官们,在雁门关估计等得发霉了。
但他现在是出笼的鸟儿,自由自在,再不用听那些老家伙之乎者也,心情畅快无比,要是把伊斯玛仪一世,蒙兀儿草原的昔班尼等人全部抓回来,往那些老家伙面前一扔,谁敢再多话,朕就掌他老大耳刮子!
朱厚照想得美滋滋,口水差点都流出来了!
他有十足把握,此行回去之后,那些白胡子老头再是吹胡子瞪眼,也会三跪九叩,高呼圣天子万岁。
因为,他拿到了红薯、土豆!
土豆这个东西,不利于储存,只要发芽就有毒,虽然高产,但却是季节性的食物。
可红薯不一样,这玩意哪怕在沙土里,也能长的好好的!
红薯藤可以喂猪,红薯叶是不错的青菜,至于红薯这个宝贝,只需挖个地窖,第二年都可以作为食物!
有了这样宝贝,大明在原有的粮产之上,可以灵活调配,只要科学利用,大明的鸡鸭鹅、猪牛羊,都能实现增产。
更遑论人!
人口暴涨一倍,朱厚照也有信心养活!
更何况,现在辽东正在经略之中!
但他正在想的时候,坎大哈已经遥遥在望。
朱厚照令人把兀勒特叫来,道:“朕看右前方不错,既有空地,亦有水源,其上游更无虞坎大哈骚扰,只需派数百士兵,便可保证饮水安全。”
“就在此地扎营罢!”
兀勒特满脸堆笑,有皇帝在此,他根本就没有安营扎寨的心思。
他现在心急火燎,稍微把事情安排了一下,把几个万夫长扔给了朱厚照,然后带着数千骑,就去了坎大哈城下叫阵。
此地的城墙和大明风格不同,均以大型巨石累积,堆砌成墙之后,再于城墙之后建立房屋,但其依山傍水,扼守紧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和大明城墙的防御力度,也没什么分别。
诡异的是,城头上人影憧憧,对着兀勒特的人指点来去,就是没有人出城应战。
兀勒特派人骂大半天,对方一句嘴都没还!
很快就有人偷偷告诉兀勒特,道:“二领主……”
兀勒特把眼睛一瞪,来人马上小心翼翼换了称呼,道:“侯……爷……”
这个别扭的称呼,让兀良哈士兵很难受,但兀勒特却听得眉花眼笑,道:“陛下都会说兀良哈的语言,要是吾等学不会汉话,岂非对不起陛下?”
士兵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兀勒特马上问:“唤我何事?”
士兵再次低声道:“陛下就在那座山岭之后,令我来唤侯爷去相见。”
兀勒特吃惊,连续询问,也不晓得皇帝怎么会跑这里来,他再不为难士兵,而是策马转身,留下军士们继续喝骂挑衅,自己拐了个弯,就到了一个山丘之后。
朱厚照正姿势不雅地躺在一块石头上,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暖乎乎的太阳照耀得他很是舒服,一直到兀勒特到了,他才懒洋洋地起身。
兀勒特大惊,道:“陛下师傅,你怎么来了?”
小皇帝笑眯眯地,掏出水壶喝了口水,才笑道:“朕嫌弃营地灰尘多,专门跑出来看热闹,已经到了老半天。”
兀勒特把左右一望,见只得十余骑,更不见其它人,不禁瞠目结舌:“您就带十多人出来?”
“嘿嘿……”朱厚照禁不住嘿嘿笑起来,笑声骄傲无比:“朕即便单骑出动,谁又敢上前挑衅?”
兀勒特眼睛一热,立即想起了朱厚照的本事,禁不住心潮澎湃,恨不得自己也立即有朱厚照的能耐。
朱厚照又道:“朕来,是来看看敌人城防。”
“你看……”
朱厚照拉着兀勒特上了山丘,二人直直盯着白色的城墙。
坎大哈城位于两山之间,更难得的是还有一条河流,筑城之人将城防贯通南北,将一个山谷打造得固若金汤。
兼其山顶,亦有重兵把守,如此一来,坎大哈只需城内有粮,压根不用在乎敌人有多少,更不在乎所谓无敌的骑兵。
再加上,坎大哈城外一马平川,堪称一览无遗,城外无论有什么动作,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而这位伊斯玛仪一世,到现在也没有动作,明显很能沉得住气。
果然,能成为一方霸主,开国一地之人,都不能小看。
朱厚照指着坎大哈城,道:“想要破城,实则极为容易!”
“他人以为骑兵攻城,或者派奴隶去填平护城河渠,再伐木取材,建设云梯,搭梯而上……又或者,夜间令善于攀爬的士兵登上城墙,展开夜战,乃是正规的军事攻击途径。”
“在朕看来,都不可取!”
小皇帝神色有些不屑,道:“坎大哈城看似巨石填造,但中间空隙众多,也学不会大明使用黏合之法,朕只需派人拓宽河道,降低水平面,再在攻击时去将城墙根挖一挖,说不好坎大哈就要倒一大片!”
兀勒特眼睛一亮,立即就抢着道:“那,立即就开始攻击?”
“不不不!”
小皇帝朱厚照立即否决了兀勒特的提议。
“何须如此,朕观坎大哈城内军事集结,现在却丝毫不露端倪……他们,恐怕是想要来个夜袭!”
“夜袭?”兀勒特瞪大眼,一双清澈的眸子,竟然卖起了萌。
朱厚照偷偷打个冷战,点头道:“对!”
“这群家伙现在展开军事指令,却又不出城,甚至很多地方令士兵就地休息,不是为了夜袭,他们这么早休息干嘛!”
“朕去布置一番,你再去叫骂一阵,若对方仍然不出城,你就径自回营即可。”
朱厚照所说布置,当然是安排防御工事,比如拒马、陷阱、陷马坑,再比如防备敌人放火等事项。
但实际上,朱厚照回营之后,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丝毫未把夜间可能到来的袭击放在心上。
就在夜间三更,临近四更时分。
朱厚照忽然睁开眼睛,张尹也在此时,一同睁开了双眼。
张尹犹然有些担心,问道:“陛下,如此是否有些不保险?”
朱厚照微微一笑,道:“怕什么!”
“你看看来偷营的家伙,防御工事没看到,陷阱没看到,走得比兔子还要小心……担心什么!”
第三百一十五章、红头巾
朱厚照甚至刻意减少了斥候数量,为的就是引诱伊斯玛仪一世派人夜袭。
他还真怕伊斯玛仪一世不敢派人来!
装模作样之后,见敌军斥候,也只是简单驱除了事,伊斯玛仪一世也证明了他的判断。
四更时分,敌军果然派人来了。
但这支骑兵刚刚进入大营,就发现了不对。
帐篷里,一个人都没有!
敌军纵马半天,找不到一个可以杀戮的人。
伊斯玛仪一世派出的这支军队,也是他征战天下,深深依赖的王牌部队,名唤红头巾,最是善于夜战。
马匹来回几趟,红头巾首领就发现了线索。
这个气势雄壮,身材高大的大胡子,满脸狠厉,高呼:“他们去了偷袭坎大哈,速度回城!”
但刚走几步,一个清朗的声音,响彻夜空:“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斜地里一支骑兵突兀杀出,为首正是朱厚照。
红头巾大胡子满脸不可思议:“你们从哪里出来的,你竟然会讲波斯话?”
朱厚照微微一笑,他此时根本不做掩饰,一身明黄甲胄,于火把飘荡中更显威势,人也显得闲情逸致,仿似根本没把战斗放在眼里。
“朕本拟波斯沙赫伊斯玛仪一世,会亲临此地,谁知竟然派了个小虾米……看来,朕还需进入坎大哈一次!”
“为朕拿下!”
随着这声呼喊,更多的骑兵,如同蚂蚁一般从周边蔓延而出,将红头巾大军团团围困。
红头巾骑兵虽然只有一万多人,但这支部队东征西讨,为伊斯玛仪一世拿下霍尔木兹,攻打巴格达,抵抗奥斯曼的侵袭,立下了无数功勋。
此际陷入敌军的围困,红头巾虽然轻装夜行,却丝毫没有投降之意,反而个个满脸怒色,均是下了必死之心。
“冲锋!”
随着大胡子举起弯刀呐喊,红头巾也随之响彻起高亢的呐喊:“冲锋!”
朱厚照眼里泛起敬意,一支敢于战斗,不愿意投降的部队,是值得他尊敬的。
但这并不妨碍朱厚照手一挥:“下戟!”
跟随在朱厚照身后的腾骧卫,默不作声间,将手中长戟机关一摁,武器上的戟刃脱落,武器也改变了形状,成为一支马槊。
“不许射击,给对方一个痛快!”
“出击!”
随着朱厚照马槊所指,这支腾骧卫,第一次让人见识到了风采。
和上次与布哈拉骑兵作战不同,那个时候朱厚照心急火燎,生怕李牧剑等人有个不测,故而上次他采取高举猛打的战术,一路冲刺,杀穿了布哈拉骑兵之后,便不曾再次追杀。
于当时,满天弩箭齐射,光是第一波,就灭了布哈拉的先头部队。
故而,布哈拉骑兵只是见识了腾骧卫的无敌冲阵之力……或者说,他们更多的,只是见识了腾镶卫装备之坚固,弩箭之利!
但腾骧卫之所以是腾镶卫,在这个时光,才终于展露出本色来!
朱厚照命令下戟,脱落了尖利无双的戟刃,委实说,是给予了敌人最大的尊重——为敌人留个全尸!
否则,腾镶卫的骑兵只需几个冲阵,镀铬之后的戟刃无坚不摧,当戟刃划过之际,由于设计的复杂,划到什么,就只会将划到的地方,变成虚无,变成一团肉渣!
但此时,哪怕人群拥挤,腾骧卫的速度无法提升,一击刺出,前方无论是什么,都被似长矛又似马槊的锋利刃尖,一捅而过!
有的腾骧卫战士,一击此处,刃尖上穿刺了数个敌人。
挑起尸体,向着敌人一甩,就砸翻一片!
刺、削、劈、挑、砸、斩……这支强大无比的骑兵,将肉身力量展现得淋漓尽致,哪怕腾骧卫的人少于对方,但对方无论多少人攻击,腾骧卫统统不管。
只要敌人不是刺向眼睛,腾骧卫丝毫不为所动!
来来回回,腾镶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
动作简洁,疾速,好比小李飞刀一出,例不虚发,永不落空!
这已经不是武技,而是将战争、杀戮衍变成了艺术,腾骧卫的每个动作,恍若天成!
枪尖轻轻划动,割破敌人的喉管;枪尖轻轻刺击,刺破敌人的心脏;枪尖轻轻荡开,敌人如中雷殛,在这一瞬间,竟然生生被砸烂五脏六腑,成为一个耸立在马上的死人。
只是短短的时间,就将密集的人群清理了一大片。
红头巾毛骨悚然,那个大胡子仍然在高声嘶喊,左冲右突,但哪怕他的战士舍生忘死,前方总也逃不过一抹红色身影。
白马红铠金腰带,长戈执甲白翎花,一骑夺魂刀不二,雄伟男儿镇天下!
腾骧卫!
即便有一些漏了出去,可他们面对的是另外一个强大的敌人。
虎贲卫!
一刀两断!
腾骧卫之骄傲,是不屑于鲜血染身,击杀敌人于五丈之外,务必不得袭扰陛下;但虎贲卫之骄傲,乃是重骑兵从来不屑长武器!
他们从来不在乎鲜血淋漓,更喜欢面对面,将敌人撕成粉碎!
“那汉子,投降吧!”
“你既已见识了朕之无敌力量,当知此乃天下无可匹敌之师,你之降,并不辱没伊斯玛仪一世英武之名!”
“将军输了此战,罪不在战之过!”
“哪怕是伊斯玛仪一世亲至,带领他最精锐,随他征服巴格达的宫廷骑士前来,战果依然如此!”
大胡子满脸绝望,他亲眼见到红巾军一个个倒下,仿似手无缚鸡之力,他也想不通,曾经跟随沙赫征战天下,连葡萄牙人都胆寒不已的骑士,怎么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这场战斗,他的战士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哪怕有击中对方,可对方坚硬的甲胄,连痕迹都留不下,更遑论想要斩下对方的头颅。
对方的攻击,也是高效到了极点。
骑兵对决,尤其是范围内的对决,实则更讲究伤亡比例,看谁能在伤亡比例攀升之际,谁更能忍耐,谁更坚韧。
可是,对方连脸庞都遮蔽起来,任由刀劈枪刺,却巍然不动,这让大胡子心凉到了极点。
莫非,对方是神灵的军队?
但对伊斯玛仪一世的忠诚,身经百战的荣耀,却让大胡子根本放不下心里的骄傲。
“本人,乃是沙赫坐下,红巾军首领嘉德兹万,对方首领,可接受本人的挑战?”
朱厚照的眼神何等犀利,为人何等聪明,自是看出了对方的死志,想借着他的手,来斩下自己的头颅。
以求,哪怕是死,也是死在对方的强者手中,哪怕是死,也能死得荣耀!
小皇帝暗暗叹息,看来,想要接受这支队伍的计划,落空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可否一见?
乌素达并不是蠢人!
他多少能看出朱厚照的雄心壮志。
他可以肯定,小皇帝对于这片土地,肯定无比垂涎……从小皇帝说起这片土地的语气,他就十足肯定!
可小皇帝为了收服他,或者说为了收服兀良哈,硬是下达了杀戮的命令。
乌素达幽幽地想,杀戮之后,又该如何收获人心?我乌素达,又该如何回报皇帝陛下?
不!
父亲的血仇、耻辱,必须要洗刷!
但陛下想要征服,想要扩大版图,乌素达就用这条命,哪怕是永生永世为陛下征战,又有什么大不了!
什么东察合台,岂能满足皇帝陛下的雄心?
乌素达不能去攻打乌兰巴托,难道还不能去攻打瓦剌?
等乌素达回去,大明的乌素达,大明的归义候,就要将东察合台、瓦剌、乌斯藏等大片土地,为皇帝陛下收回来。
听陛下说,在南方,更有大片的土地,兀良哈的健儿们,可不止是会驰马纵横,下地作战又如何!
乌素达这么想,一边发着誓言,一边望向黑暗之中。
他已经接到朱厚照的通知,悄悄潜伏到了坎大哈的西北方,只要山顶的火箭给了信号,他就要将附近的军事力量,连根拔起。
但他一直等到了近五更时分,一股冲天的火光,一声响彻百里的巨响,立即惊醒了胡思乱想的乌素达。
“行动!”
“击杀支援坎大哈的军事力量,不惜一切代价!”
“今日,蒙古后裔的荣耀,将重新展现在这片土地之上!”
随着乌素达的命令,骑兵整装待发,很快分成四个万人队,向着不同的方向进发。
乌素达临走之际还在想:“陛下这个信号,动静怎么这么大……”
这个动静,不但惊呆了乌素达,也同时惊动了伊斯玛仪一世,更是将始作俑者兀勒特,惊得目瞪口呆,将小皇帝一时间视为天人!
时间转移至夜间,兀勒特刚要出发,朱厚照用了平生最严厉的语气,向兀勒特下了命令:“本次出击,是否能有所得,朕丝毫不在乎!”
“但兀勒特给朕记好了!”
“跟随你出征的匠人,一丝一毫都不得损伤,否则,朕唯你是问!”
滔天气势压得兀勒特屁都不敢放,那股冲天的杀气,让温度都下降了许多,兀勒特打个寒颤,灰溜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低着头,拽着匠人就走。
但到了目的地之后,等战士们悄悄将一包包灰色的东西,塞入城墙缝隙之后,还在城墙下另外放了十来包。
匠人头领是个憨憨的汉子,笑着道:“侯爷,还请退得再远一些。”
兀勒特大眼一瞪,立即又想起朱厚照话,缩了缩脑袋,不敢反驳匠人的话,带着几个亲兵再次退后了数百米。
一直到长长的印信被点燃,兀勒特才开始说话:“这就是火药?这股味道很奇怪诶……”
匠人头领严厉地瞪了兀勒特一眼,一把摁住兀勒特的头,低喝道:“注意隐蔽!”
轰!轰!轰轰轰!
仿似远古巨龙在咆哮,仿似大地崩塌,宇宙毁灭,这个震慑灵魂的声音,让兀勒特吓得心惊胆战,差一点就尿了裤子。
他不顾匠人摁住头,拼命探出头看着那令人惊恐的一幕。
乱石横飞,城墙崩塌,河水倒流,城墙突兀就消失了一大段。
兀勒特傻傻地看着这一幕,好半天才呢喃出一句话:“怕是翻天覆地,也就这个场景吧?”
匠人头领也心有余悸,他刚刚紧急之下,一把摁住了兀勒特的脑袋,现在想来……这个人可是陛下的爱将,据说是陛下未来的徒弟,还是大明的侯爷……
匠人头领小心翼翼看了兀勒特一眼,见兀勒特并没生气,道:“这只是几个炸药包,要是威力更大的……”
匠人头领连忙住嘴,再不敢说下去,生怕泄漏了机密。
兀勒特也心有余悸,但他此时想起了任务,连忙向匠人头领确认:“你说的,爆炸只会发生一次对吧?”
“确认不会再爆炸了?”
匠人头领连连点头。
兀勒特这才转惊为喜,情不自禁大叫:“陛下师傅果然绝算千里,儿郎们,随本候进入坎大哈城!”
决战,开始了!
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虎贲卫也加入了这场战斗!
兀勒特严格遵守了朱厚照的命令,鉴于他对巷战……说白了,巷战他就是个雏!
兀良哈的骑兵真敢下马,就是给伊斯玛仪一世送菜!
但这支骑兵,在坎大哈城里呼啸来去,但凡有聚集的士兵,就被骑兵践踏而过,很快就被冲散阵型。
而且,扼守了各条要道之后,敌人根本无法聚集,也无法形成规模。
整整几个时辰之内,兀勒特硬是用游击战术,无数次打断敌军的汇合,愣是没有发生任何巷战。
但虎贲卫到的时候,巷战开始了!
这支绝杀宫廷骑兵,屠杀布哈拉骑兵的强大存在,下马之后,就变成了武装到牙齿的重步兵。
敌人聚集,虎贲卫任由敌军聚集,再一举而歼灭!
等到朱厚照的腾骧卫入城,乌素达的骑兵已经剿灭了四周的军事力量,进而回撤至坎大哈之外,兀勒特的骑兵四处游曳,但凡见到敢抛头露面的,立即就是一箭。
至于虎贲卫,已经将坎大哈里的军事城堡……说是军事城堡,波斯人根本没有点开任何基建天赋,他们所谓的军事城堡,实则就是一栋地主豪宅!
伊斯玛仪一世,就被围困在此!
大军有若蚂蚁,将伊斯玛仪一世最后的力量,数千宫廷骑兵围困得动弹不得,乌素达的骑兵守在城外,腾骧卫环翼四围,虎贲卫首当其冲,死死盯着这栋豪宅的动静。
一直到天亮,一个穿着明黄色盔甲,年轻英俊的骑士,仿似踏着满地鲜花,施施然从人群中穿越,用一个极其悦耳的声音,以波斯语说道:“尊敬的波斯沙赫,伊斯玛仪一世……”
“朕,来自极东的古老帝国!”
“那个帝国盛产瓷器,也盛产丝绸,更盛产茶叶……那个帝国有数之不尽的发明,有无数人为之倾倒的诗篇……”
“那个帝国,曾经苦难深重,也曾从废墟中崛起……”
“数千年来,她一直是战争的受害者,也是战争艺术的发明者……”
“伊斯玛仪一世,朕来了!”
“可否一见?”
第三百一十七章、波斯沙赫伊斯玛仪一世
乌素达的仇人中,并没有伊斯玛仪一世!
这位不可一世,雄心勃勃,一图统治整个***世界的大帝,曾经鏖战于奥斯曼,收复霍尔木兹,征服巴格达,吊打阿拉伯世界的强人,他真正的出身,其实是波斯阿塞拜疆的阿尔达比勒地区部落酋长、苏菲派谢赫萨菲.丁的六世孙;其先祖,自称是什叶派第七代伊玛目穆萨·卡兹姆的后裔。
伊斯玛仪父亲海达尔为基齐尔巴什(红头巾)萨非教团谢赫,其母为白羊王朝苏丹的公主。
他之所以能灭掉白羊王朝,又能很快收服白羊王朝的人心,其功劳,要算在他的身份上。
乌素达自然晓得伊斯玛仪一世不是他的仇人。
他此时,就见到这个只比朱厚照大几岁的波斯沙赫,骄傲地打开大门,从城堡中走出来。
“来人是中土大明的皇者?”
朱厚照在马上,点点头,丝毫不计较伊斯玛仪的失礼,也不介意伊斯玛仪已经为数不多的傲慢。
这个人,只比他大五岁!
他虽然战功赫赫,但其出身……说白了,运气成分也很大!
伊斯玛仪得了父亲的遗馈,又得到母亲以及宗教的加成,一路吊打各种货色……遇到朱厚照,算是遇到了铁板!
与朱厚照相比较,他就是一个乡下的农民!
朱厚照设下案几,用美酒、蜂蜜、烤羊肉、鲜果,就在伊斯玛仪的豪宅之前,款待这位波斯帝国的王者,终于让波斯沙赫长了见识。
当二人聊起战争,古往今来的战事,朱厚照信手掂来,如数家珍,不管是古罗马帝国对世界发展的影响,还是凯撒大帝的心胸,又或者蒙古人能打遍天下的原因……
朱厚照都能说出令人瞠目结舌,令人深思不已的见解。
当二人说起历史,说起诗歌,朱厚照兴致大发,用汉语信手做了一首,再用波斯语翻译过来,虽然多少失去了原味,但仍然令波斯大帝心折。
当二人聊起文化,朱厚照这个熟读经史,更是深知***文化的家伙,直接将伊斯玛仪摁在地上,摩擦了一遍又一遍。
待得最后,伊斯玛仪实在说不过比他更年轻,拥有更强大的武力,拥有更忠贞的战士,拥有更深厚的内涵……除了年纪比朱厚照大,伊斯玛仪发现,他实在没什么骄傲的!
“陛下之能,撼天动地,不知要如何处置本人?”等到日头临近正中,太阳猛烈地照耀着这块空地,伊斯玛仪终于忍不住,决绝地问出了这句话。
因为他发现,他身后的战士们,早已悄悄放下了防御,而大明的战士,从天色微明,一直到日头当空,竟然纹丝不动……这强大的意志,立即打破了伊斯玛仪的所有骄傲!
他也再没有什么好矜持的!
朱厚照笑笑。
他此时将头盔取了下来,头发并未束顶,而是在脑袋后面扎了个九十度的垂噵,看上去舒爽自如,又显得温文尔雅,活脱脱一个俊俏小郎君。
“朕对这片土地并无恶意!”
朱厚照立即摆明了态度,道:“朕对亲爱的伊斯玛仪,亦无恶意!”
“但宫廷重骑兵冲撞了朕之亲军,朕务必要来讨个说法!”
朱厚照双目炯炯,盯着伊斯玛仪不放,再次道:“这片大唐故土,朕来之只有亲切,只有温暖,而无一丝杀戮之意。”
伊斯玛仪一世心里叹息。
他发现,但凡一聊到涉及利益的东西,面前的年轻人,就从诗人、历史学家、饱读诗书的学者……从这种状态中退出来,立即变成了一位神威不可度测的皇帝!
当皇帝的标志,就是说谎话,不但眼睛不好眨,脸不会红,心跳不会波动,更是说任何话,都像说真的一样。
伊斯玛仪一世虽然征战四方,但城府真没朱厚照这么深,脸皮也真没这么厚,他心里只能大骂……杀了劳资的宫廷骑兵,几乎将劳资的红巾军全灭,还抓了我这个波斯沙赫(沙赫的意思,是皇帝),你丫竟然厚着脸皮攀交情?
这让劳资该如何是好!
当然,能当老大的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朱厚照已经递过来橄榄枝,伊斯玛仪一世明白,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大明皇帝陛下的意思,是想要占领这片土地么?”
“须知具有白羊王朝、拜占庭帝国、格鲁吉亚王国血统的萨法维人,对于维护自己的领地,当不惜一切代价,任何敢于觊觎这片土地的人,都会迎来萨法维人的迎头痛击!”
朱厚照哂笑,他此时真有心来上一句:“是么?”“要不要朕放了你,你赶紧去领十万大军,和朕再战一场?”“你晓不晓得,朕随时可以再度开拔来十万大军!”
但朱厚照只是笑笑,这个地方虽然盛产石油,拥有无比丰富的资源,可他还真的只能望而兴叹。
起码,暂时来说,还是鞭长莫及!
但是,朕都把波斯沙赫给抓了,你要不给足够好处给朕,怎能放你回去!
再加上,兀勒特此时可不在!
兀勒特去干什么了?
当然是去干兀良哈人会干的绝活,到处去收账!
收账的对象,当然是各个地方的小苏丹,领主,头人,族长们!
他此时收的不亦乐乎,在匠人的指点之下,分批次将各种值钱宝贝,一扫而光!
而且,有一些锦衣卫对于抄家特别有心得!
大明最是善于修建机关的民族,诸多富人也最喜欢讲财富藏于密室……有特别专长的锦衣卫在此,简直让兀勒特如虎添翼。
不管是各地的小城池,还是富户,亦或是富裕的部落,都是兀勒特的对象!
所以,朱厚照怎会着急!
他不但不能着急,还要拖住伊斯玛仪!
“伊斯玛仪沙赫误会了,朕之所以来,不但是为了缅怀此地风情,一窥天地之谜,也为了见识***文明。”
“至于占有此地,朕的土地广袤如寰宇,岂会在意区区弹丸之地?”
伊斯玛仪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虽然被朱厚照杀破了胆子,又折服于这个年轻帝皇,但就这么认输,他敢打包票,此刻对于他忠心耿耿的宫廷骑兵,他最后的、最好的精锐,回头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所以,伊斯玛仪摸不清楚朱厚照到底要打什么牌,却又不得不陪着朱厚照扯淡。
一直等到天快黑了,伊斯玛仪直接问道:“大明皇帝陛下,请提出您的要求罢!”
第三百一十八章、 鞭长莫及
这场战斗,朱厚照其实偷偷抹了一把冷汗。
城墙脚下,数之不尽的大炮,被萨法维人当作垃圾一样扔在那里。
朱厚照去检查过,这些葡萄牙人援助的崭新火炮,乃是最为犀利的狮子铜炮,几乎是除了大明之外,最顶尖的军事杰作!
朱厚照老早就晓得,为了让萨法维人与奥斯曼打生打死,为了让葡萄牙人分割奥斯曼,为了帮助阿拉伯诸部落抵挡奥斯曼入侵,葡萄牙人选择了萨法维人。
只可惜,萨法维人……好像根本不晓得这些火炮的威力。
当然,这些火炮运不走,不能运回大明铸造子弹,让朱厚照更可惜!
当然,这并不妨碍朱厚照和伊斯玛仪胡扯一通,言及双方友好,自上古丝绸之路就有往来,甚至即兴赋诗一首,就差跳一支舞。
伊斯玛仪摸不着头脑!
眼前这个皇帝只和他瞎扯淡,一会聊诗歌,一会聊历史,就是不谈放他的条件,这让他纠结得心如乱码。
不错,就是“码”,他差点就以为朱厚照喜欢男色,心里在一直计较……波斯沙赫,这片土地上最强大最尊贵的存在,到达要不要满足眼前的小白脸。
一想到被小白脸恩宠的画面,竟然导致伊斯玛仪有些恍惚。
这种场面,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朱厚照收到兀勒特的信息之后,才施施然提出:“亲爱的伊斯玛仪,对于布哈拉的领土,您怎么看?”
伊斯玛仪打个寒颤,他一听到“亲爱的”,差点就以为真要被小白脸“乱码”,听到后面,才松了一口大气。
伊斯玛仪试探地问道:“听陛下口吻,是想征服布哈拉?”
但他没想到,小白脸摇摇头,很不屑地道:“朕对于那块贫瘠之地,没有丝毫兴趣!”
伊斯玛仪哑然,连忙问:“那陛下之言,是何意?”
朱厚照施施然吃了一口羊肉,心下有些发腻……他这几天,一直陪着伊斯玛仪扯淡,喝再多的茶,也掩盖不了那种一直吃肉的腻味。
“先前朕劳师来此,实则有兴师问罪之意,但朕与伊斯玛仪一见如故,岂可再提前事?”
“朕既然惊扰了伊斯玛仪,就想着为亲爱的伊斯玛仪,打下大大的一块疆土!”
“布哈拉以东,为朕所有,布哈拉以西,为亲爱的伊斯玛仪所有,您意下如何?”
伊斯玛仪傻眼了!
他此时重兵云集伊斯法罕,兵指巴格达,就是要和奥斯曼抗衡,但后方布哈拉昔班尼和他争锋相对,令他如芒在背,哪里敢轻易和奥斯曼起争端?
但要有这么一股强大力量,能灭了那个痨病鬼,何乐而不为!
等下次葡萄牙人再来的时候,他又能找葡萄牙人要好处,多快乐!
伊斯玛仪眯着眼睛,终于在朱厚照面前,第一次展露出帝王风采,这个年轻的波斯沙赫,郑重道:“大明皇帝,此言可不是诳我?”
朱厚照哈哈一笑。
鱼儿已经入了瓮中,兀勒特已经收获得对钱财失去了兴致,他也到了该启程,去抓住昔班尼打屁股的时候了。
诚然,在他看来,若是什叶派后人统治了布哈拉,以***在东察合台的根基,日后影响大明对东察合台的统治,其实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但他已经下了决断!
兀良哈人已经臣服,他只要派文人至此,逐步将兀良哈人汉化,在乌素达、兀勒特对他视若天人的情况下,这一步并不困难!
可以说,成分复杂的兀良哈人,只要得到尊重,生活得到保障,这一点会很容易!
但要将引入***文明的东察合台彻底统治,就非要让他们与布哈拉,或者哈萨克,以及最重要的什叶派,做一场彻底分割不可!
兼朱厚照清醒地知道一件事,大明是缺少原油的!
而此地,就是整个星球上,原油最为富足的地方!
但涉及到教派之争,朱厚照又懒得花这么多力气,将刚刚处于上升之势的大明扯进去,也并没有多大好处。
可是,只要收复东察合台,将此地变为直辖,以此地为根据地,迁徙汉人,进而东出瓦剌,放牧于那拉提草原,西出蒙兀儿草原,征战钦察草原,都不是什么难事!
说白了,在这个生育力低下的时代,只要大明人口多,有了根据地,都不是什么难事!
但饭需要一口一口吃,没办法一口气吃成胖子!
否则,他才懒得和伊斯玛仪打商量,直接自己去灭了,占据此地,岂不爽得很!
朱厚照心里哀叹:“鞭长莫及,没那个基础啊……”
所以,朱厚照的打算是,占据了距离中东最近的地方,老老实实经营,等钢铁巨舰可以出动的时候,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进而,稳固此地,北伐西伯利亚,将另外一块原油丰富的宝地占据,更是锦上添花。
如此一来,无论是联合伊斯玛仪,还是去团结瓦剌,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不敢欺瞒亲爱的伊斯玛仪!”
听到“亲爱的”三字,伊斯玛仪一世就忍不住打个啰嗦,但这不妨碍他继续倾听:“朕虽对那块领地毫无兴趣,但朕既然出动了,要是无丝毫收获,岂不是无法向朝堂交代?”
“故而,征服了布哈拉,东面的土地哪怕放置于此,朕亦有了交代!”
“哪怕是名义上,朕亦师出有名!”
伊斯玛仪不由得深深思索起来。
朱厚照的提议,实则深得伊斯玛仪一世的认可。
任谁,都不想面对大明这个强大的敌人!
这么恐怖的军队,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世界上!
只有掌控布哈拉,将这片土地当成与大明的缓冲之地,二者才不会轻易起战端,才不会燃起战火,萨法维才不会腹背受敌!
此后,萨法维才能有精力,一心一意对方北方的大敌!
奥斯曼帝国!
伊斯玛仪一世微笑起来,他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神采,道:“陛下计从何出?”
朱厚照再次微微一笑,洒然笑起来:“朕之十万铁骑,兼二十万奴隶,直入布哈拉,亲爱的伊斯玛仪无论出兵多少,只需供给大明粮草,拖住支援布哈拉的军事力量即可!”
朱厚照这一刻神采过人,自信满满:“布哈拉王庭,土鸡瓦狗尔,朕挥师北上,取昔班尼狗头,如探囊取物,何其容易!”
“倒是亲爱的伊斯玛仪,您确定要参与这场游戏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沙赫有兴趣么
谁要对领土没兴趣,一定是一个垃圾帝王!
对奥斯曼垂涎三尺,对布哈拉觊觎成疾,对阿拉伯一天做三次梦的伊斯玛仪大沙赫,怎会拒绝朱厚照的提议。
他哪怕明知晓,朱厚照敢提这个提议,必然会有一堆苛刻的条件等着他,但对领土的渴望,已经成功击溃了伊斯玛仪心底那一丝谨慎,让他主动凑上去。
这种领土、权力、杀戮、征服的游戏,伊斯玛仪可以说已经玩得深入骨髓,沉迷而不可自拔,他怎么舍得放弃!
朱厚照这么一说,伊斯玛仪一世立即道:“如何分界?”
什么?朱厚照差一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见这个历史中鼎鼎大名的人物,刚刚还像小受一般来勾引自己,现在忽然展露出刻薄寡恩的一面,朱厚照心中冷笑,你丫连自己要完成的任务都不主动,想朕主动给你好处?
想得美!
伊斯玛仪失望了,朱厚照这种经历了八百年地府之行的老鬼,可不是什么面薄的家伙,面子这种东西,对于朱厚照来说,比擦屁股的纸都比不上。
“分界倒是容易,你我各自出兵,打到哪里,哪里就是谁的,如何?”
朱厚照好整以暇,像似完全没看出伊斯玛仪的厚脸皮,同时显得自己根本不怎么在意领地,但就是这样,让伊斯玛仪变了脸色。
以萨非王朝为中心,萨法维人并非这片土地最强大的存在。
以西,跨过霍尔木兹海峡,是波斯湾的另外一边,阿拉伯诸部落。
虽然此际阿拉伯诸多领土被奥斯曼霸占,但仅仅凭借着部落联盟,便可以在沙漠中纵横自如,击败不可一世的奥斯曼,可想而知,阿拉伯弯刀,实际上锋利得很。
向东,自然是布哈拉汗国。
布哈拉汗国虽然从经济、历史、政治、文化、军事上,都比不上波斯,但现在布哈拉汗国和萨非王朝一样,都是刚刚经历百战,从而立国。
可以说,双方都是硬骨头,双方的队伍都是斗志高昂,全部处于满状态,谁想要干掉谁,都不是那么容易。
再向东南,虽然莫卧儿现在还是个雏,但帖木儿汗国虎死威犹在,掌控权力的***,一直和萨非王朝不对付。
纵观萨非王朝,可以说是四面树敌!
而且敌人个个都不简单!
这种情况之下,有另外一个强大的存在,来主动打破平衡,萨非王朝可以获得多少好处?
朱厚照对此,心里一清二楚!
伊斯玛仪一句话想拿走主动权,想要分更多的好处,还要问他朱厚照干不干!
说得实际点,朱厚照现在的力量,他虽然不想占据这片土地,但真要灭个国什么的,无论是虎贲卫,还是腾骧卫,以及兀良哈,这三个不可一世的力量,都能完成任务!
伊斯玛仪要是分不清现状,敢狮子开大口,不清楚现在是大明皇帝陛下砧板上的肉,朱厚照不介意先剁一刀!
很快,伊斯玛仪反应过来!
这个雄心勃勃的王者,有着极其美丽的湛蓝色眼珠,他一念之差,动了贪心,激怒了小皇帝,导致小皇帝投来一个不屑眼神,立即明白了处境。
伊斯玛仪一世幽幽一叹,道:“大明皇帝陛下,还请明言!”
这番话,说的姿态低软,朱厚照虽然没有去看伊斯玛仪,但伊斯玛仪神色变幻,又怎能瞒过他。
“之前宫廷重骑兵攻击朕之虎贲卫,沙赫拿一亿两金子来赔偿罢!”
伊斯玛仪瞠目结舌,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朱厚照再不惯着他,现在兀勒特已经向张破虏移交了收获,正整装待发,要向此地行进,朱厚照怎么会继续委屈自己。
“至于取布哈拉汗国之事,由沙赫负责粮草,兼断敌支援,同时负责抓捕二十万奴隶与朕……至于攻打布哈拉王庭,对付布哈拉的精锐力量,沙赫无须担心!”
“之后边界一事,至喀布尔向北,直至哈萨克汗国领土,皆为大明所得,其余版图归于沙赫,如此可好?”
伊斯玛仪慢慢合上嘴巴。
可以说,除了大明皇帝大嘴巴要银子,要奴隶夸张了一些之外,关于领土的分配,简直公平得不能再公平。
甚至,可以说是大明皇帝吃亏了!
伊斯玛仪张大嘴巴,差点就怀疑听错了!
朱厚照这么分配,简直就是让伊斯玛仪去吃最肥美的肉,而朱厚照只是把那些光秃秃,草都不长的山丘划走了。
但朱厚照是知道自己实际情况的,他这么做,只是象征性要了一些土地,差不多只有布哈拉汗国的三分之一多一点。
但这也是合理的,甚至可以说是最佳的分配方式!
朱厚照要的地方,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地方,至起码将蒙兀儿草原的一块划走了。此地与瓦剌相连,另外一块地方又与东察合台相连,只要回归之际,顺手镇压了东察合台……别说朱厚照信心满满,就说兀良哈人,也没将满速儿放在眼里。
自从阿黑麻汗死了之后,满速儿和他弟弟萨义德大打出手,双方几乎打得遍体鳞伤,正在苟延残喘,这个时候朱厚照忽然自那拉提草原杀出来,或者再令嘉峪关给一把火,满速儿不想死……都比较困难!
更何况,这个时候的瓦剌,也并非也先太师,或者也先二世那般辉煌的瓦剌,不但丢掉了大半个蒙古草原,更是处于被鞑靼人吊打的时段。
朱厚照几乎可以肯定,只要拿下东察合台,别说伊斯玛仪不敢来犯他刚拿下的领土,就连征服瓦剌,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至于顺手镇压吐鲁番,变为直辖,反手吊打乌斯藏,将之变为大明永恒的版图,也不是梦想!
他就是这么计划的!
所以,他可以多让利!
但朱厚照不等伊斯玛仪说话,朱厚照继续道:“鉴于大明劳师远征,凡布哈拉一应所得,无论金银珠宝,皆为大明所得!”
这个条件,就有点欺负人了!
但偏偏,伊斯玛仪对这个最没意见!
对于伊斯玛仪来说,他是收获最大的那个!
莫卧儿此际,还属于萨非王朝的提款机,此地盛产黄金,萨非王朝的骑兵,可以随时去提取。
要金子,什么时候没有?
更何况,小皇帝笑盈盈地,提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朕拟重启陆上丝绸之路,会在布哈拉与伊犁,建设丝绸之路节点,这么有趣的贸易游戏,沙赫有兴趣么?”
第三百二十章、游牧民族的困局
可怜的伊斯玛仪一世,被朱厚照一路掌控,当个小孩子玩耍,这种情况,持续到大军开拔。
等朱厚照离去之后,伊斯玛仪一世才收到各地消息,眼见损失之重,伤亡之惨,差点就一口老血喷八丈。
朱厚照可不知道这些,他现在连扶持喀布尔势力的心思都没有,直接班师向北,一路进发。
倒也不是朱厚照不想埋个雷,在这里搞个亲近自己的势力,而是距离实在太远,兼***兄弟个个都是敢把自己当导弹的人,他才不想结下深仇大恨。
而且,他时间紧迫,连哈萨克怕都征伐不及,只能将昔班尼先抓起来,交给乌素达处置,然后收了东察合台,才是正理。
东察合台,才是朱厚照心心念念的地方!
这块唐时故土……当然现在被他痛殴的萨非王朝,连同即将要被他痛殴的布哈拉汗国,也是唐时故土,但朱厚照对于东察合台的感情,明显与其它地盘有别。
别的不说,此地仍然有无数汉人,令其再归王化,成为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单此一项,就值得朱厚照竭尽全力。
若只是腾骧卫,以及虎贲卫,虽然能吊打满速儿,但要真正征服这片土地,仍然力有未逮。
想要将东察合台囊括进大明土地,这片土地的各个族群、部落,不但要有强大的军事力量,还必须从经济、政治、文化等方方面面入手,也就是说,大明不但要投入巨资,至起码要迁徙一两百万人到此,建立众多城池,方有可能!
乌素达抓住奄奄一息的昔班尼之际,一刀剁了昔班尼的狗头,朱厚照总算回过神。
昔班尼是倒霉的,他这个布哈拉汗国的主宰,没有像历史上一样被伊斯玛仪一世弄死,而是因果牵绊,死在了距离他万里之外的一方部落首领手中。
这个将突厥斯坦土尔克斯坦城,从一个小城,扩大至广袤疆土的一方强人,入侵河中绿洲,占领布哈拉,占领撒马尔罕,建立昔班尼王朝,之后攻陷花刺子模首府乌尔根奇,攻陷赫拉特,从里海到中国边境,从锡尔河到波斯高原的辽阔地区,都处于他的统治之下。
昔班尼不仅骁勇善战,而且崇尚文化,留心经济建设……可他终究没能死在木鹿城下,没能和伊斯玛仪一世来一场世纪决战,也终究没能再次打败巴布尔,而是就这么陨落了。
乌素达提着头颅,就此开始祭祀,一系列奇奇怪怪的动作,朱厚照看得好奇,又不好意思询问,干脆移动大军,将地方留给了乌素达。
等乌素达单独赶上来的时候,朱厚照和乌素达打商量:“鉴于朕出行已久,朝堂上下不晓得积累了多少大事,归义候,朕打算就此向东,灭了东察合台,将阿黑麻汗的后裔,交给爱卿处理。”
“至于哈萨克,贾尼别克的后裔,留待下次出征,如何?”
乌素达大仇得报,手刃了唯一在世的仇人昔班尼,心情畅快至极,不自觉心中仇恨,忽然减少了三分,此际小皇帝的建议,他其实无可不可,当真要将东察合台经营成根据地,哈萨克就在左近,想报仇随时可来。
所以,他并不着急。
再加上,满速儿、萨义德乃是阿黑麻汗的后裔,趁着这个机会拿下他们的人头,也算报了一份大仇。
最重要的是,小皇帝一早将红薯的功能告诉了他!
在乌素达心中,由他带领的兀良哈部落,将在此地达到极盛,哪怕兀良哈人口从几十万翻到一百万,都能让他成为兀良哈的传奇,更遑论小皇帝保证的两百万。
他为此,愿意付出一切!
区区仇恨,何足挂齿!
所以,乌素达神情热切:“陛下待乌素达之恩,乌素达永世不敢或忘,陛下的马鞭指向哪里,兀良哈健儿的刀锋,就指向哪里!”
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笑了起来。
他之所以要着急回去,一是出来太久了,生怕有了变故,二是他作为帝皇,老是乱跑,算怎么回事!
至于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各个藩属国使者,怕是到的差不多了,就等着他回去主持,等他拍板的事情多了。
这个才是大事!
只要能和各个藩属国达成贸易协定,大明钱财滚滚而来,他想修水利就修水利,想要建城就建城,想修铁路就修铁路,怕什么没钱!
而且,当西方的枪炮到达亚洲之际,作为亚洲数千年的霸主,帮助小兄弟们躲过一劫,让他们不必受殖民之苦,何等功德无量!
历史按照朱厚照设计般发展,他才不算白来一趟!
“既然如此,召集众将,商议兵发东察合台!”
众人轰然,很快就聚于一堂。
望着桌上的世界地图,朱厚照心情起伏不定。
东察合台,说穿了势力正处于最为羸弱的时期。
这也是游牧民族的通病,或者称为游牧民族的困局!
这个困局,至强盛的匈奴伊始,便一直处于无解的状态。
游牧困局指的是人口、畜群、牧地三者之间的矛盾,游牧民族的经济方式是粗放式牧业,人口和畜群在游牧民族最重要的财富,人口增长仰仗畜群的增长,畜群增长依赖牧地的增长。
但这里有个最大的问题——人口和畜群可以无限增长,牧地却是有限的。
游牧困局在游牧部落规模较小的时候并不凸出,但是当这个游牧部落的人口,以及牲畜数量,超过所辖牧地的承载力之际,矛盾就开始尖锐了!
这个时候,牧地开始沙漠化,牲畜开始逐渐死亡,之后人口也逐渐开始减少。
在这个时候,游牧民族通常只有几个选择。
一是内耗,以斗争、互相残杀的方式,来恢复原来较小的游牧规模。
二是对外扩张,掠夺新的牧地与满足生活所需的各种物资,在战争之中,走向鼎盛,或者走向灭亡。
至匈奴开始,或者说当某个强大部落一统所有游牧部落时,这种方式就开始了。
但朱厚照知道,唯一成功突破游牧困局的,能跳出桎梏的王者,古往今来,也就成吉思汗铁木真一人。
但铁木真陨落之后,他的后世子孙,哪怕统领各个汗国,仍然处于这种窘境!
当然,也有第三种方式,定居化!
即用适合农耕的牧地转化为农场,用较小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民。
可是,广袤的草原,养成了游牧民族宽阔的心胸,与骄傲的气质,但同时,他们不羁的性格,也无比鄙夷定居,蔑视农耕行为!
第三百二十一章、东征
现在,东察合台就处于游牧困局中。
满速儿和萨义德打的狗脑子都出来了,满速儿占据吐鲁番,又霸占了大明的哈密,与大明接壤,而萨义德占据了一小部分西方领土,自称叶尔羌汗国。
但在朱厚照心中,萨义德是无论如何都要灭掉的,至于满速儿,就看他的命好不好!
因为现实的情况是,萨义德不但和刚从喀布尔跑到德里的表兄巴布尔,也就是莫卧儿帝国的开创者,双方关系非常好,他还和哈萨克,以及刚刚被朱厚照打得惨不忍睹的布哈拉各部,以及伊斯玛仪,关系都非常密切!
所以,一个人脉深厚,随时能搬救兵,兼野心勃勃,未来开创偌大帝国的存在,朱厚照怎能容得下!
反观满速儿,这个满脑子浆糊的家伙,一门心思向往着中原的花花世界,想要到中原去,成为中原的一员,在这种情况之下,朱厚照何必杀他!
至于乌素达杀不杀,那是乌素达的事,朱厚照只要不过多干涉,便算还了满速儿运几十车宝贝的交情。
但是,朱厚照的脾气,他从来不屑于对部下撒谎,尤其是在大原则上。
“事情就是这样,萨义德必须铲除!”
“但为了吐鲁番不再起战端,为了兀良哈能有一个好的栖息环境,朕不建议大起杀戮。”
“朕预计,只要讨伐了萨义德,则满速儿必降,届时,满速儿的生死,由归义候、顺义候决定罢!”
乌素达一听就明白小皇帝的意思。
他深受朱厚照恩义,就要一口答应不杀满速儿,但朱厚照把手一伸,阻止乌素达说话,将兀勒特也抓过来,郑重向二人交代:“朕不予以恩德相要挟,杀不杀满速儿,你兄弟二人仔细斟酌,勿要考虑朕的因素!”
“嘿嘿……”朱厚照习惯性地笑起来。
他目光炯炯有神,语气豪情万丈,声音响彻四方,深深震撼着二人:“哪怕你们杀了,又如何?”
“朕之百万大军,难不成是摆设?难不成还无法平定一个小小的东察合台?”
乌素达也嘿嘿笑了一声,草原上的汉子,最是注重恩义,他声音洪亮,语气豪迈,掷地有声:“陛下,乌素达杀了昔班尼,就算是报了大仇,阿黑麻汗几个余孽,杀不杀也不算什么!”
“满速儿若是乖乖降服,臣就饶了他狗命!”
“倘若满速儿负隅顽抗,臣就亲自去砍了他脑袋!”
哈哈哈哈!众将都笑起来。
一时间,朱厚照的豪情万丈,乌素达的豪迈豁达,都深深影响了众人。
连极少说话的李牧剑都难得站出来,道:“陛下,臣愿领万人,由蒙兀儿草原突入吐鲁番,生擒满速儿,交由归义候处置!”
乌素达大为感动,一把抱住李牧剑,连连道:“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为往后百年计,满速儿杀不杀都无所谓!”
朱厚照也眼珠子一亮,换个其他人,他还真没这么感兴趣。
比如张破虏此际望眼欲穿,他一直嚷嚷着要去攻打萨义德,但朱厚照觉得,一个已经奄奄一息,他就算不去攻打,也马上会解体的东察合台汗国,何必用张破虏这么锋利的刀。
自从阿黑麻汗于前几年被昔班尼一刀宰了,阿黑麻汗的几个儿子谁都不服谁,相互之间讨伐不断,以致于东察合台现在就是一个筛子,任谁都能轻松捅几刀。
所以,何必用张破虏!
但李牧剑又不同!
这位年轻的剑客,此际身躯笔直,俊朗的脸孔上满是坚毅,也满是恳求,朱厚照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为何?
因为李牧剑有一位诸夏历史上非常出名的祖宗!
卫国公李靖!
也是诸夏历史上,真正能称得上军神的牛人!
无论是平定萧铣,还是安抚岭南,或者是平定辅公祏、击灭东突厥、远征吐谷浑,都有如神助,不费吹灰之力!
唐高祖李渊就评价李靖,古之名将韩、白、卫、霍,岂能及也!
这位诸夏历史上首屈一指的军神,征战南北,横越东西,从河川纵横的江南,到广漠无垠的大漠,从水流湍急的大江,到海拔四千米的青海高原,南平萧铣、辅公祏,北灭东突厥,西破吐谷浑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李牧剑作为李靖的后裔,他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着不能辱没祖宗的荣光!
朱厚照想得通通透透,当年李靖能踏足高原,将捣乱大唐的家伙,当牲口一样宰,而自己又重现了陌刀,李牧剑只要稍微有些进取心,无论是去打瓦剌,取大国师人头,还是攻打鞑靼,活捉达延汗,又或者学他老祖宗去青藏高原溜一圈,将满速儿抓回来,都不算辱没了门风!
所以,朱厚照立即同意。
“大明前有军中之神张浚,后有阳武侯英烈后裔,有当代冠军侯,放眼天下,谁可比拟!”
“朕得归义候、顺义候,有若如虎添翼,天下之大,任朕驱驰!”
“但孤行万里,跨天之长,迈地之远,趟冰之寒,遇险无算,不改初心,牧剑卿有家门遗风,流军神豪勇之血,朕岂能不满足!”
“这一趟,朕亲去萨义德、东察合台、瓦剌交界之处,匠人、技师、会计、锦衣卫,以及奴隶等闲杂人等,由朕之腾骧卫一路护送。”
“乌素达,朕令你至那拉提草原征伐南方……”
“兀勒特,朕令你至那拉提草原讨伐北方……”
“冠军侯,你带领虎贲卫居中游曳,随时准备支援!”
“李牧剑,朕予你五千虎贲,两千腾骧卫,由瓦剌草原突入吐鲁番,直取满速儿……看着那厮送了朕几十车宝贝,就留他狗头罢!”
众人大惊,连忙劝谏:“陛下,您只有八千腾骧卫,给了李牧剑两千,如何能镇压数十万奴隶?”
“更遑论还有这么多物资需要运输?”
乌素达也表示忧虑,道:“陛下,先前您统领两万兀良哈健儿,就继续追随陛下罢!”
“兼健儿们对陛下敬仰,正想呆在陛下身边,多向陛下讨教。”
朱厚照稍一思索,也觉得自己有些托大。
此际,虽然东察合台是丧家之犬,但临近的瓦剌人,却养精蓄锐了好些年,这些家伙虽然分裂成了鞑靼与瓦剌,但其势力膨胀,隐隐约约有中兴之像。
兼那位卫拉特大国师,实在是一头猛虎,真让他晓得大明皇帝独行,怕是会倾国之兵,前来捉拿。
朱厚照虽然不担心,但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富,人少了怎么保护?
第三百二十二章、草原第二美女
为了这批超过百亿的财富,朱厚照从善如流。
之后,张破虏只领一万虎贲,多留了五千虎贲人马给朱厚照,乌素达、兀勒特也只领兵四万,分给了李牧剑一万人,朱厚照一万人。
但就算是这样,李牧剑领军五千虎贲,一万兀良哈骑兵,也算是一支令人不可小觑的力量。
屠建看得眼热,但他只能谓然叹息,小皇帝责令他必须做一次大突破,否则什么战功机会都没有!
所以,屠建、牟小刀等人,仍然一路跟随朱厚照,慢悠悠驱使着奴隶们,运输着财富,进入瓦剌草原。
不说张破虏再次如鱼得水,他比乌素达、兀勒特跑得还快,先去灭了几个部落,然后时隐时现,突然帮乌素达一把,忽然帮兀勒特打一架。
乌素达、兀勒特两队人马,也各带有六七万奴隶,攻打萨义德,几乎不费什么力气,敌人眼看气势汹汹的兀良哈,望风而降者,比比皆是。
倒是朱厚照,他虽然带领着完整的腾镶卫,还有五千虎贲,以及一万兀良哈骑兵,更有诸多奴隶兵种,却仍然引起了瓦剌的觊觎。
当大队人马到达和硕特南方之际,瓦剌沸腾了。
在这个时空,得益于朱厚照发明的安胎药,兼瓦剌一直不曾有大型战乱……可以这么说,虽然瓦剌整体实力比不上鞑靼人,但是要吊打东察合台,去哈萨克搞个内乱,或者去西伯利亚挖个宝藏。
北方的人,连屁都不敢放!
也是瓦剌和中原近些年不曾接壤,否则两边战火绵绵,嘉峪关成为首战之地,乃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是以,瓦剌众部,现在也处于游牧困局!
人口膨胀!
当朱厚照一路从那拉提草原入境,和硕特卫拉特大国师就得到了消息。
这个消息,令大国师坐立难安!
很快,杜尔伯特、土尔扈特部、准噶尔部的当家人,很快来到了大国师的大帐中。
此时,和硕特部刚刚完成与卫拉特部的合并,势力也刚刚进入东察合台的吉木萨尔边缘,也就是后世乌鲁木齐。
完成了合并的和硕特,实力空前强大,由于这几年鞑靼人处于休养生息的情况,和硕特也一直养精蓄锐,且由于和硕特信仰黄教,与格鲁派信仰一致的众多小部落,也纷纷以和硕特为首,小部落不断迁徙合并,造成和硕特势力愈发强大。
自然,和硕特这个盟主之位,坐得愈发劳固,盟里杜尔伯特、土尔扈特部、准噶尔部也愈发向和硕特靠拢。
和硕特的首领,号称大国师、国师汗、顾实汗、固实汗的厄鲁特后裔,为人虽然低调,却是一个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枭雄人物!
此时,杜尔伯特、土尔扈特部、准噶尔部都是从黑龙江一带迁徙,被鞑靼人驱除了世代居住之地,他们也还不曾像数十年之后一样,被驱赶到极北,和沙俄发生冲突,受沙俄百年窝囊气,仍然心怀故土,也仍然心高气傲。
他们的心愿,是返回世代居住的乡土,再次称霸草原。
大国师这种雄才大略的人物,恰好满足了他们的心愿。
杜尔伯特部酋长乃是一个异常壮实的大汉,身高几约两米,犹如黑塔一般,单单是站在那里,便令人心惊胆战。
他的名字叫做杜里伯,也叫多礼伯、朵鲁班……但杜里伯却最喜欢这个略带汉文化色彩的名字,他同时也是唯一不崇敬黄教的部落首领,算是瓦剌诸多大领主中的异类。
土尔扈特部,现在算是仅次于和硕特、准葛尔部之后的强大存在,鉴于历史变幻,由于朱厚照横空出世,怕是后人再也见不到,这种能影响历史长河的史诗级大事发生了。
土尔扈特部的首领,是个女人,乃是上一任大领主唯一的女儿,叫做巴锡娜娜,善使双刀,乃是蒙古后裔中,极为罕见的女英雄。
最重要的是,她此际才十七岁,未婚!
瓦剌草原上的年轻人,为了采摘这朵鲜嫩的花朵,费劲了心思,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却始终无人得手。
因为,她择偶的唯一条件,就是有人打败她!
至于准噶尔部,来的是准葛尔台吉!
台吉,乃是仅次于大汗的称呼!
准葛尔部台吉也是个高大威猛的汉子,虽然个头不比杜里伯,力量、威猛、威风都不比四卫特的英雄第一人,但凶神恶煞,令小儿不敢夜哭,却犹有过之!
几人联诀而来,最先开口的,也是准葛尔部的台吉,他铿锵如铁石的声音响起:“蒙大国师相邀,吾等来了。”
另外两人,一个两米的大个子,一个娇小玲珑的极品小美女,也齐齐向大国师行礼,但画面看上去,总有些不协调。
尤其是,两米高的大个子斯斯文文,身上一尘不染,显得白衣如雪,哪怕是头发,也并不像普通牧民那么狂放,而是打理得整整齐齐,梳了一个漂亮的垂噵髻。
若不是他的蒙古话极其正宗,典故信手掂来,看到他,只会觉得这是个汉人。
但这个娇小玲珑的小美娘又不一样,她的皮肤如雪,仿似一个浑然天成的美瓷娃娃,加上她扎了几个小辫,露出白皙的额头,脸庞似嗔似笑,显得很是玩世不恭。
但隐藏在美貌与不懂世故之下,是这个小姑娘暴力的一面。
“来了就来了!”
巴锡娜娜屁股随意找个地方一座,也不在乎座次,而是大咧咧地道:“大国师相邀,想必又有大事相商?”
“是去踹满速儿的屁股,还是去割萨义德的蛋蛋?”
旁边三人齐齐皱眉!
哪怕都是蒙古后裔,与天斗、与地斗、与狼斗、与人斗……和天地万物都斗了一遍的蒙古汉子,有着再广阔的胸怀……好吧,胸怀是比不过小美娘的。
大家都是有地位的人,多少要讲斯文!
杜里伯轻轻咳了一声,道:“娜娜,你是淑女,看你额吉多美貌,多斯文,多文静……”
他的话没说完,巴锡娜娜就发飙了,“啪”的一声响,小美娘站起来,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喝道:“像我额吉那般,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敢想入非非,是么?”
“就说你,巴锡娜娜的亲舅舅,巴锡娜娜的那嘎齐阿哈,要不是我拼死力争,已经逝去的阿布大人挚爱,生我养我的额吉,是不是就要沦为你们这些臭男人的玩物?”
第三百二十三章、抓大明皇帝
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开始发飙,几个男人既心惊胆战,又有些口干舌燥。
关键是,这个小娘皮太美了!
比关键更重要的是,这个小美娘哪怕是在发飙,很多男人还在致命的以为,是在对他撒娇!
杜里伯作为小美娘的亲舅舅,不止一次见识过巴西娜娜彪悍的一面,这是敢单枪匹马,将柯尔克孜部大族长剁成肉泥的存在——当时,巴锡娜娜的父亲陨落,柯尔克孜以为能通过迎娶土尔扈特族长的未亡美妻,将草原上最美丽的那朵花,夜夜压在身下。
可是,他忘记了草原上最美丽的那朵花,还有一个含苞待放,被誉为仅次于她美貌的女儿。
她虽然被誉为草原第二朵最美丽的花,但草原上是个男人就晓得,这朵花不但有刺,而且剧毒无比,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剁了命根子。
当时,第二朵花假意逢迎,等柯尔克孜族长来下聘礼,却被小美娘暗中设下埋伏,将柯尔克孜族长活生生砍了一百零八刀!
准确的说,一刀将柯尔克孜族长一刀剁死,然后再把柯尔克孜族长的小兄弟,剁了一百零七刀!
杜里伯心中哀叹,也是杜尔伯特部日渐衰弱,最可靠的盟友土尔扈特部,虽然刚刚横空出世了一位绝世英雄,却英年早逝,从此让大家无还手之力,必须要臣服于强大的和硕特。
否则,哪里需要受这种闲气!
可现实很无奈的是,哪怕杜尔伯特加上土尔扈特部,也不是和硕特的对手。
杜里伯一边思索,一边向着准葛尔台吉看了一眼,心里琢磨……要是准葛尔部能和杜尔伯特、土尔扈特联手,和硕特又怎会是对手!
但是,杜里伯马上否决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他虽然低调,但对草原上勾心斗角的局面,看得清清楚楚!
和硕特合并卫拉特之后,一直想要继续合并盟里三部,期望一统之后,能与东部草原鞑靼人相抗衡。
可没人愿意丢掉自己的权势,更没人愿意将自己的妻女送给大国师这头肥猪!
至于准葛尔部,这个狡猾的台吉,他只会比大国师更危险!
臣服大国师,起码可以仍然安身立命,要是臣服了仅次于和硕特的准葛尔,那么大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准葛尔台吉,毫无容人之量,为人残暴无比,就连草原上的鬣狗,都不愿被拿来形容他,可见这个人有多令人讨厌。
但大国师的城府,是深沉的,他摸摸大光头,丝毫不在意杜里伯和巴锡娜娜的争吵,而是轻轻咳嗽一声,大家就都不敢说话。
“咳咳!”
“娜娜,本座也是你的远房亲戚,阿夫可力已经向佛祖发誓,终此一生,谁敢骚扰阿夫可力的表妹,就是和硕特大国师、卫拉特汗、阿夫可力的敌人!”
“娜娜,你母亲让你做一方首领,当有忍耐、包容、含蓄、智慧、谦虚之举,而不是时时刻刻发小脾气!”
大国师的威势面前,巴锡娜娜再不敢胡说,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远亲,真要论血脉,至起码要论到窝阔台、察合台、拖雷和成吉思汗弟弟的儿子,这种亲戚……说实话,还真是远得很!
但巴锡娜娜随默不作声,却眼珠子乱转,明显是在动着脑筋,不想也压根不屑于将大光头的话放进心里。
大国师自然发现了巴锡娜娜的小动作,再次皱眉,可他很好的掩饰了下去,并不曾让人看见。
“和硕特部的南方,大明的军队真像蚂蚁一样爬行,那里有大明年轻的帝王,他们携带着足以改变世界的财富,准葛尔台吉,你怎么看?”
对于现状,大国师一清二楚,土尔扈特、杜尔伯特与和硕特越走越远,虽是亲戚,但要说恩怨情仇,那个不是仇人在身边?
这种道理,就和邻里一样,号称远亲不如近邻,但和远亲起码不会吵架拌嘴,和近邻时不时打几架,死几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
而准葛尔部……这头永远喂不饱的狼,只要准葛尔部不在背后捅刀子,大国师就偷笑了。
“悲哀啊!”
大国师心里一阵酸楚,他清楚地知道,这就是哪怕瓦剌人多,马多,牲畜多,战士多,水草肥美,却仍然被鞑靼人一个小娘们打得落花流水,遍体鳞伤的原因。
满都海福晋,这个凶悍的女人,是大国师心中永远的痛楚!
若非如此,他岂会去合并什么卫拉特!
准葛尔台吉笑一笑,要做主也轮不到他,他只是台吉,准葛尔真正的主人当然是准葛尔汗……只不过,准葛尔汗不出面,他答应也会被否定,也绝对不会作数。
所以,准葛尔台吉干脆胡说八道:“大国师,您的意思,是去抓了大明小皇帝,将他抓过来配种?”
哪晓得大国师微微一笑,立即就接口道:“正是如此!”
“当年也先太师抓了英宗朱祁镇,不就是让他日日配种……若非伯颜那头蠢猪坏事,万一生个龙种,我们也能顺理成章进入中原,对不对!”
大国师缅怀起来,却狠狠地骂道:“伯颜那头蠢猪,非要说什么知己难得,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准葛尔台吉也幽幽地笑起来,配种什么的,怎么都轮不到他们准葛尔部,说不得就是大国师阿夫可力的某个女儿,或者阿夫可力某个小妾都有可能!
但人之所以坏,之所以无底线,之所以连鬣狗都不能形容这种坏的程度,自然有他的道理。
准葛尔台吉笑了笑,立即给出了一个建议:“大国师妙计,何其高明!”
“任他大明皇帝是柳下惠,只怕在草原第一朵第二朵鲜花面前,也无抵抗之力!”
“只需将娜娜母女往大明皇帝床上一放,保管他手足无措,日日夜夜耕耘不停!”
这个草原著名的坏蛋,对着怒目相视的巴锡娜娜调笑道:“娜娜,说不得,草原的圣女,要为草原子民牺牲一下了!”
锵!刀剑之音轻鸣!
之后,连续锵锵锵锵之音连续不停!
巴锡娜娜怒火冲天,双目发红,却显得颈脖愈发白嫩,妖娆的小身段一跳,对着准葛尔台吉就是无数刀。
刀光仿似雷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差点就将准葛尔台吉劈成肉泥。
幸亏这里有个不世出的高手,巴锡娜娜的亲舅舅,杜里伯!
情急之下,杜里伯只得顺手拿起案几上的小刀,挽个刀花,迎上了巴锡娜娜!
第三百二十四章、重振雄风
在犹如鬼魅的刀光面前,准葛尔台吉登时不能呼吸,感觉到深深的死亡威胁,他下意识内心狂呼,台吉要死了,台吉要死了!
一个忍不住,下身已经湿了一摊。
幸好,巴锡娜娜的刀法,杜里伯也学过!
他虽然后发制人,却后发先至,成功挡住了巴锡娜娜,眼看巴锡娜娜还要攻击,怒吼道:“娜娜住手!”
巴锡娜娜一怔,狠狠瞪了一眼准葛尔台吉,使劲跺跺脚,却晓得在杜里伯阻挡之下,她的至亲舅舅已经动了真怒,再也杀准葛尔台吉不得!
大国师深深看了一眼杜里伯,轻轻问道:“杜里伯的伤势,还不曾好么?”
轮到杜里伯脸色大变!
他的伤,来自巴锡娜娜父亲陨落,为救安达之际,被高手团团围攻,差点就陨落当场,辛亏巴锡娜娜父亲舍命,这才躲过一劫。
但隐藏了好几年的秘密,就这么被大国师揭穿,杜里伯不禁后背发凉,冷汗差点流成小河。
但这个瓦剌曾经的第一高手,被人发现了大秘密,不是心惊胆战,反而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狂笑起来,大叫:“虽有伤,却耽误不了杀人!”
尔后,一把抓住巴锡娜娜,再次返回座位,巴锡娜娜欲要再次击杀准葛尔台吉,但杜里伯已经有了防备,又怎会让巴锡娜娜再次出手。
他只是随手镇压,巴锡娜娜就动弹不得!
大国师脸色也是阴晴不定,但枭雄就是枭雄,最是善于决断。
他自然知晓当年杜里伯受的什么伤,更知晓是谁杀了瓦剌的绝顶英豪,还知晓……去击杀几人的杀手,就是黄教的高手。
现在,杜里伯仍然有伤在身,岂不是天大的击杀机会?
但在此际,枭雄心里百转千回,心念电转间,为了找大明皇帝的便宜,硬是放过了难能可贵的机会。
“大明皇帝路过,携带天量财富,本国师欲尽起四部大军,诸位可有异议?”
杜里伯冷冷一笑,既然已经被人窥探了虚实,他知晓此时若不答应大国师的要求,怕是大国师立即就会出手。
只是,他虽然悍不畏死,但安达的后人,妹妹的唯一骨血,若是陨落在和硕特,谁为他最好的朋友报仇,谁来照顾他的亲人。
“大国师既有了决断,发兵就是,何须多言!”
“本人会召集杜尔伯特三万精锐,娜娜也会召集土尔扈特的英勇战士,就等大国师兵锋所指!”
大国师喜笑颜开。
召集众人之际,他最担忧的,就是杜尔伯特和土尔扈特,生怕这两部会有小九九,打死也不肯去攻击大明。
但准葛尔台吉一个挑衅之言,竟然逼出了杜尔伯特的虚实,在这种情况下,倘若杜尔伯特敢不服命令,他会立即放弃大明皇帝,转而联合准葛尔,直接灭了杜尔伯特与土尔扈特。
哪怕不能获得大明皇帝,以及大明皇帝的泼天财富,但得了两部人马,和硕特势力大增,重回乌兰巴托,回到辽东牧马,再不是什么困难。
至于准葛尔,说白了,大国师压根就没有和准葛尔汗,或者准葛尔台吉商议的意思,这两个人统统在他的控制之下,谁敢反抗?
当下,大国师立即说出心中想法。
大明皇帝的人马,走的奇慢无比,现在仍然在吉木萨尔附近,刚刚步入瓦剌草原。
恰好进入了瓦剌的势力范围。
准确的说,是走入了卫拉特的势力范围。
但卫拉特就是和硕特,和硕特就是瓦剌四盟之主,大国师的想法,是在大明人马进入哈密之北的时候,立即大军围困。
财富第一,奴隶第二,至于大明皇帝……说白了,草原信息比之中原还要通畅,大国师怎会不晓得达延汗都在大明皇帝手中吃亏,又怎肯轻易去招惹这个庞然大物。
但是,只要瓦剌人能成功抢了宝贝,哪怕大明皇帝吃了亏,山长水远,大明还能找回场子?
这就是大国师的想法!
准葛尔台吉自然不敢不从,杜里伯冷冷一笑,只要不是让他的战士去送死,或者被大国师阴一把,在这等财富面前,谁会不动心思。
别说大国师,他自己都心动不已!
但在聚集之后,和巴锡娜娜同行百里,即将分离之际,却听这个让他心疼不已的女外甥说道:“舅舅,您为何会答应大国师的请求?”
“大国师让我等打头阵,岂不摆明了就是损耗杜尔伯特、土尔扈特的实力?”
“要知道,大明人哪怕正规军马只有几万人,但是至少有二十万奴隶,想要擒获大明皇帝,何其难也?”
巴锡娜娜脸色涨红,对这个舅舅的窝囊,既愤怒,又心疼到了极点。
这个彪悍的少女大叫:“大国师摆明就是杀害阿布大人的凶手,也是毁了舅父武道根基的大仇人,我等为何还要听命于他?”
但巴锡娜娜没想到的是,她一直以为豪气无双,豪勇无敌的舅父大人,此时长长一声叹息,道:“那依娜娜之言,是我二部迁徙向东,去跪伏大仇人达延汗,还是向极北,去投奔西伯利亚那群野人?”
“又或者,去东南投奔大明?”
“再或者,借这次机会,尽全族之人,拯救大明皇帝,或许能在河套平原蹉跎一生?”
“娜娜啊,那些大人物们,心中何尝会在意我等性命,他们想的是强大,想的是版图,想的是称霸天下,我倒是可以直接取了大国师性命……可吾等族人呢?”
“和硕特愈发强大,一个小王子都能拥有近五十万人口,可我等呢?”
杜里伯的声音悲呛,语调逐渐高昂:“土尔扈特加起来,也不到八十万丁口!”
“至于杜尔伯特,连六十万都不到!”
“往日荣耀无算的土尔扈特、杜尔伯特,早已经不是曾经吊打南北,逐鹿天下的无敌之师了!”
“娜娜啊,若此次……你无论如何,都要保全自身,至于上阵杀敌之事,就交予你的舅舅罢!”
“只有让大国师看到杜里伯无敌的一面,让他看到,哪怕杜尔伯特日渐微末,也仍然是强大的战争机器,他才不敢小觑我们,才不敢轻易对我们用兵。”
“也只有这样,杜尔伯特也好,土尔扈特也罢,才能寻找到机会……”
“重振雄风!”
第三百二十五章、狗皇帝到底有几分本事
事态忽然往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巴锡娜娜忽然打断杜里伯的话,冷冷道:“说来说去,舅父大人心里想的是称霸草原,顶替大国师做四盟之主!”
少女语气幽幽,拖长声音:“难怪……”
杜里伯话头被打断,兼被外甥女误会,一时间有些不悦,生硬地问道:“难怪什么?”
“舅父大人不明白娜娜说什么?”
性格变幻的少女,尖声问了一句之后,忽然就沉静下去,美艳绝伦的容颜,在太阳余晖下,忽然眼泪滴滴滑落,构成了一幕绝美的画面:“大国师以为舅父伤势未愈……”
少女的语气变为嘲讽:“但娜娜的武道,乃是舅父亲授,舅父阻挡我的刀势,故意显得左右难支,但力量稳定,犹有余力……”
“舅父大人的伤,怕是早就好了罢,又何必故意隐瞒!”
杜里伯一怔,旋即苦笑起来:“我的功夫你最熟悉不过……倒也不是非要瞒你!”
“我本想,大国师只要有动手的心思,就豁出命来,也要斩杀他于刀下,谁晓得他心机深沉如斯,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不动手。”
旋即诚恳道:“娜娜,你年轻不够沉稳,此乃我和你母亲商议后的决定。”
“你的父亲阿巴斯,我的父亲多礼伯汗,均是死在大国师诡计之下,我若不示弱,他岂会容得下我。”
巴锡娜娜也一怔,立即破涕为笑,叫道:“是额吉的主意?”
杜里伯苦笑道:“不错,草原上最智慧的女人,你舅父最疼爱的妹妹,草原有史以来最强大战士阿巴斯的妻子,为了土尔扈特,为了杜尔伯特的生存,不得不做如此下策。”
巴锡娜娜呆了,旋即想起了什么,立即问道:“那额吉的伤,也是假的?”
杜里伯满脸苦笑,他不想今日一个小小的举动,虽然瞒过了智计无双,心思深沉的大国师,却忽略了眼前的小丫头。
他立即想到,这个小丫头,乃是他的安达,阿巴斯唯一的女儿,同时也是他那号称智慧圣女的妹妹,唯一的女儿。
遗传了二人的基因,这个小丫头武道突飞猛进,却让他忽略了小丫头的智慧。
现在想来,这个丫头从小精灵古怪,她那暴躁的脾气,凶悍的性格,怕多半也是伪装。
杜里伯诚恳地点头,道:“是的!”
巴锡娜娜大喜,一时间笑靥如花,脸色晕红,连如诗如画的山河,也比拟不得。
“那你们隐藏这个消息,是为了报仇?”
少女喃喃自语:“这么说,你们肯定有什么计划?”
见少女还要往下猜,杜里伯苦笑一声,不得不打断少女的好奇心,道:“家贼难防!”
“要和大国师翻脸容易,但这些年来,两部被大国师渗透得七七八八,不将内鬼找出来,如何将力量捏成一块!”
“娜娜无须多想,此次大国师欲要讨伐大明,我等只需看看部落里,哪些人和我等意见不一致……”
但明眸皓齿,美艳绝伦的少女忽然大叫:“不对!你们还要瞒我多久?”
不等杜里伯说话,少女已经机关枪发射一般说了下去,语速又快又急,脆生生的声音响彻在草原上:“你们为何选择这个时机?”
“你们为何会同意大国师的提议?”
“对了……舅父你故意显露伤势,乃是将计就计!”
“这么说来,你们和大明早有联系,是不是!”
“停停停!”杜里伯唬得魂飞魄散,一把捂住了巴锡娜娜的樱桃小嘴,转而伏地倾听片刻,身体一跃,顷刻间就饶了一圈,确定了无人监听之后,杜里伯才苦笑道:“丫头,言多必失,隔墙有耳!”
巴锡娜娜大骇,道:“你们是真的??”
杜里伯无奈,点头确认道:“自然是真的!”
这个消息,自然是比金子还真,杜里伯和他的妹妹朵里莉莉,早就有心报仇,在大明宣府战役之后,就派人联系上了大明。
彼时,大明内忧外患,也不敢将手伸入瓦剌草原,可和杜尔伯特做做生意,救济救济粮食,换一些铁矿,换一些战马,却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甚至,杜里伯为此,还曾悄悄潜伏进了嘉峪关,去见了那位号称能继承大明军神衣钵的无敌将军张雄。
这一次,大明借机过境,也是他早就晓得之事。
可以这么说,哪怕大国师不提议攻打大明,杜里伯也会想方设法,调动和硕特内部,一切能在大国师面前说话的力量,去游说大国师。
从而,和大明皇帝双双夹击,务必要击杀那位不世出的枭雄。
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女,只凭着寥寥几句,从蜘丝马迹中,就判断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让杜里伯又惊又喜!
他惊的是,生怕有人监听,也怕小丫头一个不小心,露出马脚。
但他喜的是,他唯一的安达后继有人,他那号称智慧圣女的妹妹,也将智慧,完完整整传承给了她唯一的女儿。
哪怕他一个不小心,战死沙场,凭借着妹妹,和这个聪颖无比的小丫头,总有一天他能大仇得报。
所以,杜里伯差一点就欢喜得哈哈大笑!
可让他诧异的是,小丫头横眉怒目,咬牙切齿:“你们要取信大明皇帝,想要获得大明的帮助,是不是已经将娜娜卖了!”
“除了联姻,你们还能有什么手段?”
“自阿布大人死后,额吉哀若心死,发誓永世不嫁,那么……这个联姻的人莫非是我?”
巴锡娜娜狠狠地瞪着杜里伯,叫道:“舅父大人还要诳我,你们莫非已经和大明皇帝商议好了婚事,要将我嫁给大明皇帝?”
杜里伯呆了,他此时心如乱麻,被这个妖孽的小外甥不断掏出了机密,生怕巴锡娜娜做什么冲动之举,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安慰的话,竟然傻在了原地。
“哼哼!”
“娜娜的好母亲,娜娜的好舅舅!”
“巴锡娜娜曾经发过誓言,巴锡娜娜要嫁的人,一定要胜过巴锡娜娜,一定是顶天立地的英豪,大明荒淫无度的皇帝,有什么本事敢娶我?”
明眸皓齿的少女双目喷火:“好,我就要去看看,狗皇帝到底有几分本事!”
“若你本事不济,休怪娜娜当场打死!”
也不见少女腿弯曲,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就翻身上马,只听“驾”的声音传来,杜里伯双目凝望,一袭红影,已经化成一缕轻烟,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消失无踪。
杜里伯这才反应过来,他唬得手足僵硬,立即就要上马追踪。
但巴锡娜娜的马儿,乃是当年阿巴斯好不容易降服的天马,速度之快,堪称天下无双,杜里伯的马只是一匹普通骏马,如何能追得上。
转瞬,杜里伯忽然失笑:“不对啊!”
“大明皇帝乃是百年一见的人杰,生擒乌素达,活捉老察罕,连达延汗和火筛都不敢上前挑战……”
“我这个美丽的外甥女,竟然不晓得大明皇帝的名头?”
“嘿嘿……”
杜里伯大笑:“外甥女,我和你额吉可没出过这种主意……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们,要是能和这种绝顶英雄配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同时迎来百年修养,倒也是一桩不错的生意!”
“真是好主意啊,我那妹妹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三百二十六章、贼子,和你拼了
草原想要征服中原,中原想要平定草原,双方百年来鏖战不休,相互派探子,挖坑埋雷之事,乃是再稀松平常不过!
朱厚照之所以要独自走草原,当然早存了要收拾瓦剌的心思。
至也先逝世之后,蒙古人已经分成了鞑靼人和瓦剌人两股势力,但百年恩怨,皇帝被生擒,土木堡事变生生打断了大明发展的脊梁,小皇帝这种雄心壮志的人物,怎么会不报仇!
所以,当年杜尔伯特人,连同土尔扈特最强大的战士阿巴斯来见他。
让朱厚照惊讶无比!
他当年的心思……说实话,那个时候小皇帝的第一个心思,只想一掌毙了阿巴斯。
草原有太强大的存在,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但也基于这个原因,瓦剌有个强大的存在,可以抗衡鞑靼人,抗衡达延汗与火筛的组合,才令朱厚照收敛了杀意。
要是达延汗的人来见他,有如此豪情万丈,豪勇无双,武道几可比拟朱厚照的豪杰,朱厚照只会调动所有力量,团团围困,务必亲手击杀。
但阿巴斯无端端陨落,让朱厚照又心下叹息,他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为阿巴斯悄悄上了两炷香。
他从布哈拉归来之际,土尔扈特、杜尔伯特就给出了相互夹击和硕特的提议。
可以说,正中小皇帝下怀!
暗地里野蛮生长,信仰黄教,想要一统草原的枭雄,朱厚照哪怕没有势力愿意联合,他在护送队伍回去河套平原之后,也会和虎贲卫再次汇合,拉上兀良哈,去找和硕特大战一场。
至起码,打断和硕特的发展势头,让和硕特变成弱小,让瓦剌四部仍然明里暗里争斗不断,这才符合大明的利益。
再加上,当兀良哈取代东察合台之后,若不能让兀良哈和瓦剌结个仇,让双方成为死敌,万一某一天兀良哈再次造反,瓦剌岂不是最好的帮手?
这么一想,哪怕乌素达忠心耿耿,也让朱厚照坐立难安。
所以,他和杜尔伯特一拍即合。
他这么慢悠悠,自然老早通知了张雄,也早通知了嘉峪关,只要事有不逮,就会大战连连。
在这个时候,朱厚照也会懒得隐藏实力,他会将一支崭新的力量,手持新式热兵器的部队,派出来非要打残瓦剌不可。
他也要为此,制造一个将来北伐乌兰巴托,讨伐达延汗的最好局面!
但他刚刚到达阿尔泰山,还没完成扎营,就有骑士前来汇报:“陛下,外面有个小娘子,嚷嚷着非要见陛下不可。”
朱厚照一愣。
来汇报的人是影卫之中的一员,平时隐藏在御书房,专司护卫小皇帝,战时出征,便成为腾镶卫。
朱厚照顺口问道:“是谁?”
这个影卫对于蒙古语不甚精通,且同时只是远远见到那个小娘子与军士争吵。
但那个小娘子,身边有一骑竟然是早已潜伏在草原的影卫,是和这个影卫同一期的学员,还向他偷偷打了个手势。
所以,影卫连忙过来汇报。
影卫道:“我只听懂了几个字,叫什么阿巴斯……还有巴锡娜乌……”
朱厚照心下恍然。
影卫的口误,他当然心下有数。
这些年,他赚钱越多,就往四周派遣的暗探越多,他不但加大了影卫招募,连同影卫中几批考核合格的卫士,都纷纷派了出来。
自然,阿巴斯,以及阿巴斯的老婆朵里莉莉,阿巴斯的女儿巴锡娜娜等人,他早有耳闻。
“唔,那朕出去一见!”
旁边另有卫士牵马过来,递来了小皇帝的马槊,小皇帝一拿过来,便驱动骏马,很快来到营外。
立时便见到了一个明眸皓齿,美若天人,美轮美奂,犹如瓷娃娃的一张绝美脸庞。
这张脸的主人,自然就是巴锡娜娜。
巴锡娜娜一愣,喝道:“我要见你们皇帝,你们派皇帝的儿子来干什么?”
朱厚照呆了。
小美娘这次说的是汉语,所有人都听懂了,连同旁边的卫士也一愣。
但遇到美女,尤其是娇小可人……朱厚照是真的仿若被雷劈了一下,这个小娘子,看上去虽然显得娇小,但朱厚照这种数百年老色鬼,只是一眼就看出,类似巴锡娜娜这种——看似身材娇小,却有一双又细又长的大腿,身材显得纤细,兼波涛汹涌的极品,却是真真的几百年难得一见。
这让朱厚照大吞口水。
巴锡娜娜见多了男人的表情,同样见到了朱厚照的猪哥样子,很不屑地再一次重复道:“看你人模狗样,却也是个混账,快去叫你们皇帝来!”
朱厚照终于回过神。
他早就听说了草原美女的艳名,此时初见,真真正正惊艳了他。
可他八百年修为也不是盖的,定定神,立即道:“朕就是大明皇帝,敢问是阿巴斯兄台的……?”
巴锡娜娜大怒!
朱厚照这句话拖长了来说,虽未说明白,却让巴锡娜娜立即想岔了地方。
对于巴锡娜娜来说,母亲和舅舅若是真定下了亲事,为了部落,她即便臣服于大明皇帝……她为之想了一路,只觉得,只要人不错,她委屈一下自己也不算什么!
更何况,此时这个自称大明皇帝的家伙,看上去年轻俊朗,潇洒肆意,委实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
可朱厚照一句“阿巴斯兄台”,让巴锡娜娜勃然大怒!
小娘子双目喷火,在她想来,这是对方公然冒犯她的母亲——朵里莉莉!
草原上最美丽的那朵鲜花!
有了自己还不够,竟然想得陇望蜀,想要母女全收,是可忍熟可忍,巴锡娜娜手一张,双刀在手,立即驱马奔袭而来。
朱厚照傻眼了!
他亲眼见到小娘皮刚刚一副气势汹汹,但见到自己,则眼色暗喜的样子,他心里也不禁冒出几丝绮璇,若能和这个小妞,研究研究炮架子怎么摆才是正确姿势,他绝对快活得很!
可巴锡娜娜迅疾如电,那匹马并没有怎么冲刺,就进入了高速状态,让朱厚照大吃一惊。
好在,皇帝陛下不但反应快,还是天下一等一的大高手,轻功也是当世无敌。
他一个飞跃,就跳到了巴锡娜娜身后,顺势坐在了那匹红马上。
“慢来慢来,解释清楚再打!”
巴锡娜娜被吓到了,她这匹红马速度如电,经她父亲费尽力气,才得以征服,可这个看似英俊潇洒,俊朗无匹,却又嬉皮笑脸的年轻人,突然就一把抱住自己,还轻轻巧巧就夺走了她双刀。
小美娘咬着牙大叫:“好贼子,娜娜和你拼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好色皇帝
草原人无论男女,都生在马背上,活在马背上,死在马背上。
巴锡娜娜和这匹红马,可以说这么多年来,她视若亲人,与马儿相处的时间,比谁都多。
自然,以草原人驾驭之术,她和红马心灵相通,想要驱使,也容易得很!
她此时被朱厚照一把搂住腰肢,身体软绵绵的,动弹不得,手又被朱厚照右手一把拿住,仿似被一支大钳子嵌住一般。
干脆,巴锡娜娜心一横,嘴里吹了声口号,红马便犹如离弦之箭,忽然就奔驰起来。
只是几个起落,就脱离了众人视线。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控制了巴锡娜娜的卫士。
但在红马上的小皇帝,与被小皇帝挟持的美人,再也不见踪影。
众人忧心忡忡,只有牟小刀没心没肺,嚷嚷道:“以陛下神功,天下谁可比拟,我看是陛下找地方和小美人欢好,尔等切莫多事!”
张尹是最忧心的那一个。
但他现在也无计可施,只能接过活计,暗里派人去嘉峪关通知安陆来此。
因为,除了朱鹫之外,便只有安陆……天下再无人能在追踪、气味、轻功一道上,能有追上皇帝陛下的希望。
事实上,他猜对了!
同样,他让影卫也通知了躲在嘉峪关的张雄!
至于小皇帝,同样让牟小刀猜对了!
朱厚照快活无比,压根不在意红马载着二人,有若雷电般奔驰,高地、丘陵、河流,有若一副长长的画面,一闪而过。
但朱厚照只在意怀里的小美人,骏马奔驰,他深深呼吸一口小美人身上的香气,露出迷醉的神色,施施然问道:“还要跑多久?”
巴锡娜娜小脸通红,无论她使用任何方法,都挣脱不得身后那双手,哪怕她用尽一切技巧,但对方武功之高,招式之奇,看似平常,却每每出人意料,又返璞归真,让她心内骇然。
她平生所见,哪怕她的父亲阿巴斯,怕也没有这等能力。
尤其是对方的轻功,巴锡娜娜之前突施诡计,愣是将朱厚照甩下马一次,可朱厚照有若鬼魅般毫不费力,硬是凭着血肉之躯,再一次重返战马身上,让巴锡娜娜欲哭无泪。
巴锡娜娜明白,她遇上了这个世上最恐怖的高手!
一阵迷醉的男人气息传来,让巴锡娜娜差一点就沦陷,但心中那一丝倔强,令她总有不甘。
当红马跨过一片又一片草原,忽然出现了巴锡娜娜熟悉的一幕。
小美妞双脚用力,红马停止奔驰,慢慢停了下来。
朱厚照大奇,道:“难不成小美人要在此地与朕欢合?至起码也要寻个满山鲜花之处,让朕诗兴大发,为美人赋诗两首再说罢!”
巴锡娜娜大恨,暗咬银牙,脸红如血,却犹然道:“你想要占有我,也不是不可以!”
朱厚照一路虽然精虫上脑,早把小美人视若禁脔,容不得他人染指,但他好歹也是皇帝,小便宜占得足够了,但真要成就好事,朱厚照多多少少还是能把持得住。
偏偏,小美人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句,差点就把朱厚照一击而溃。
朱厚照笑嘻嘻,轻飘飘从马上跳下来,再扶着巴锡娜娜的小腰,将小美人也扶下来,才道:“听你语气,倒是有条件的意思,不妨说来,朕富有四海,无敌于天下,小美人有何条件,但说无妨!”
“啐!”
巴锡娜娜实则和怀春少女没甚两样,蒙古少女性格开朗,遇到喜欢的英雄豪杰,投怀送抱也是稀松平常,但巴锡娜娜之骄傲,不说目空一切,但普通人却从未被她放在眼里。
朱厚照不但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兼少女早有委屈自己的心思,一路上朱厚照虽然口花花,实则并未强行成就好事,倒让眼高于顶的芳龄少女,心里起了一丝涟漪。
无论如何,一个不那么猴急,多少尊重女性的男人,总能额外加一点分!
“此地过去二十里开外,有一个野马谷,山谷月月如春,风景如画,乃是阿尔泰山脉风景绝佳之地。”
“但野马谷,之所以叫做野马谷,乃是谷内有一头天马!”
“只要你能降服那头天马,本姑娘委身于你又如何?”
朱厚照一愣。
什么天马他不知道,但巴锡娜娜的这匹红马,他刚刚偷偷摸了一下,其汗似血,乃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千里马——汗血宝马!
朱厚照顺口就问,道:“要是比你这头马差,朕可懒得出手,么得那个兴致,小美人不妨换个条件!”
巴锡娜娜皱起琼鼻,哼哼道:“本姑娘这匹马儿当然不差,乃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驹,可谷里那头更为高大神骏,是这群千里马的马王,你只要降服了那头马,其余马儿自然跟随。”
“先说好,你要是降服了,至少需得分一半马儿给本姑娘做嫁妆!”
朱厚照心下大奇,他实在搞不懂小美人先前跑来挑衅,却在自己调戏之下,忽然就答应了委身于己,更是主动谈起了嫁妆。
“嫁妆什么的,都是小事!”
“听说阿巴斯兄台陨落,土尔扈特就剩下草原最美丽的两朵花……”
巴锡娜娜悠然变色,怒道:“额吉将我许配与你,你怎能有此禽兽念头,敢打我额吉的主意?”
朱厚照大愕,巴锡娜娜这句话,差点就让他想起一个美好的词汇——母女双飞!
但小皇帝毕竟是皇帝,心思深沉之处,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朱厚照悠悠道:“此言何解?”
巴锡娜娜怒了,小脸通红,语速像机关枪一样又快又急:“额吉与舅父大人不是早和你商议好了,要将我许配与你,你才同意联合出兵?”
“我本以为大明皇帝号称天子,怎么也能算得上心胸开阔之人!”
“但不曾想,你哪怕武功天下无敌,却和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有何不同!”
“本姑娘告诉你,你若敢起冒犯额吉的意思,巴锡娜娜哪怕死不足惜,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到底是聪明人,哪怕小姑娘只是透露了一丝信息,朱厚照也能推断个七七八八——怕是朵里莉莉和杜里伯兄妹二人,生怕小皇帝不同意,为此下了重注,要将草原上第二朵美丽的鲜花,送给他这个“荒淫无度”的小皇帝,令他无论如何都要出兵。
可是,劳资虽然好色,母女双方这种事情也不怎么介意……但朕之前是真的没想过啊!
第三百二十八章、你个坏东西
巴锡娜娜哪怕再聪明,也不曾想到,她是聪明被聪明误,她的舅舅也好,母亲也好,根本没有想过要凭借婚事,来保证小皇帝完成联合之事。
在大人物心目中,什么缔结神圣盟约,双方写成祭文,从而祷告天地……那张纸,连擦屁股的纸都比不上。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你强我弱,弱肉强食,丛林法则!
是以,朵里莉莉这种聪明人,深刻了解权力游戏的女中豪杰,根本没把希望放在女儿身上。
所以,什么狗屁婚事,小皇帝根本不晓得!
但是,八百年老鬼,在地府什么没见过?
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小妞怕是昏了头,以为她额吉将她胡乱许人,故而要前来给这个理智昏庸的皇帝,一点颜色看看。
“哈哈哈哈!”朱厚照差点就大笑出声。
“放心放心,大明天子金口玉言,一诺千金,朕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成了朕的女人,朕绝对不会对草原上另外一朵鲜花做非分之想!”
倒是巴锡娜娜,将信将疑!
草原上第二朵美丽的花,见惯了世上最残酷,世上最恶心的场景。
在草原上,当一个男人死亡之后,母女二人共同服侍一人,成为一个男人的后宫,比比皆是!
便说巴锡娜娜的外公,继承了他一个兄弟的遗产,之后,他那个兄弟的女人,连同他兄弟的三个女儿,都成为巴锡娜娜外公的禁脔。
巴锡娜娜的外公只是把另外四个女儿嫁了出去,便被人称颂为心胸开阔。
由此可见,这个小皇帝的话,还真不一定能够相信。
“若母女同伺候一人,与禽兽何异,大明之所以乃是礼仪之邦,文明古国,成为这片土地的中心,成为人人向外之地,就是因为大明和草原不同!”
朱厚照口若悬河,将大明诸多礼仪规矩,细致地讲了一遍。
他倒也不算欺瞒小美人,大明内部玩母女双飞这种快活的,肯定是有的,可他作为大明皇帝,一举一动皆受人瞩目,哪里敢搞这种飞机。
哪怕是想一下,或者表达一下羡慕,都是天大的错,要被人口诛笔伐。
解释半天,巴锡娜娜终于相信了,但嘴上犹然不断询问:“真的?真的?你是大明天子,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当真不骗我?”
朱厚照大义凛然,他还真没这么想过,对他来说,半老徐娘虽然好,怎比得上鲜花初绽放,恰是人生最精华。
“此言不必多说,朕一言九鼎,乃是要征服天下的人物,骗你一个小姑娘干什么!”
巴锡娜娜眼珠子一转,琼鼻再次一皱,露出可爱的一面,让朱厚照怦然心动,道:“好,本姑娘信你一回!”
“不过嘛,降服天马之举……您这么个大人物,该不会退缩罢!”
朱厚照哭笑不得!
事实上,朱厚照现在虽然没有几匹千里马,但他懂的蓄养知识何其之多!
他现在已经在皇庄内部,开始改良马匹,意图驯养出最佳的战马。
为此,皇庄内部早已经有了汗血宝马,他只不过不想拖累驯养大计,才不得不骑了一匹凡马出来。
这些所谓千里马,在朱厚照看来,只要给他几年时间,培养出批次不亚于巴锡娜娜的宝马,又有何难!
所以,他还真心不太想去。
可小姑娘再三相激,甚至减少了嫁妆的马匹数量,让朱厚照登时觉得,要是不拿出本事来,是不是以后床底之际,都会少许多快乐?
朱厚照伸手,轻佻地抬着巴锡娜娜的下巴,笑眯眯地道:“朕倒是无所谓送多少千里马给小美人,哪怕全送给小美人又如何?”
不等巴锡娜娜大喜,立即就要答应,朱厚照接着道:“朕倒是有个要求,小美人要是答应了,朕立即就去将所谓的天马抓来!”
巴锡娜娜双颊微红,被朱厚照抬着下巴亲了两口之后,她也不服输,梗着脖子,道:“什么要求?”
朱厚照笑眯眯,立即在巴锡娜娜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啐!你个坏东西!”
巴锡娜娜大羞!
哪怕草原的女子开放,可巴锡娜娜好歹还是黄花闺女,对于朱厚照的提议,感受到羞涩不已。
但这个性格开朗,心胸开阔得经常晃动的女子,咬咬牙道:“马王降服之后,他人也骑不得,只要你答应一半的马匹,本姑娘就答应你了!”
“嘿嘿!”朱厚照大乐!
他和林小莲、高氏小娘……至于夏皇后不提也罢,床底之间说实话没多少乐趣。
这种老老实实的闺女,说啥也不肯干一点出格的事情,让朱厚照很是郁闷。
但现在,巴锡娜娜竟然答应了。
朱厚照双眼一亮,大叫:“带我去!朕要速速去抓了马王,再带小美人去圆房!”
话不多说,他托起巴锡娜娜的小腰,送上马,自己也一个飞跃上马,等巴锡娜娜指明方向,二人就疾驰而行。
说是山谷,实则是一道裂缝。
这所谓的野马谷,之所以从一条裂缝而来,乃是这条裂缝,比之瓦罕走廊虽不及,却也相差仿佛。
谷里遍地鲜花,诸多不知名的植物夹杂其中,巴锡娜娜指着山谷道:“我们去前方谷口,我在谷口堵截,你便进去抓捕。”
一边疾驰,巴锡娜娜一边打掉朱厚照占便宜的大手,一边娇嗔道:“就是那匹最高大的红马了!”
朱厚照放眼望去,只见谷中一匹高大神骏,风采不凡的红色马儿,慢悠悠打两个响鼻,随意对这匹马咬一口,对那匹马儿踢一脚,但诸多马儿丝毫不敢反抗,更不敢愤怒回击,纷纷距离此马十丈左右,不敢须臾离开。
“好一匹不讲道理的马儿!”
朱厚照惊叫起来,他的眼神何等犀利,对马匹的研究何等高深,只是一眼,就看出了马儿的不凡之处。
那马儿,虽不见肌肉膨胀,但线条流畅,无论任何动作,自然而然流露着一种天然之美,展示着强大的力量,又仿若天成,蕴含着天地造化,钟灵神秀,仿似一个绝世佳人,正等待着诸君鉴赏。
朱厚照大喜,道:“朕这就下去!”
巴锡娜娜一把拉住他,道:“你急什么,神马速度无双,此时惊走,我去了谷口又有何用?”
朱厚照调笑道:“朕之急,非擒获神马之急,乃是双宿双飞之急,乃是欲与佳人共赴巫山之急也!”
巴锡娜娜翻个白眼,实在无话可说,一路上这个浪子皇帝占尽便宜,各种手段频出,她已早有心理准备……
第三百二十九章、朕还是阉掉你好了
山谷虽大,但烟波罗瘴之地,自然毒虫众多,朱厚照虽然不以为许,巴锡娜娜却耐心讲解各种注意事项,更反复询问,才准朱厚照入谷。
朱厚照心下感动,小美人虽然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要挥刀子,但一路下来,哪怕为了族人而委身,对朱厚照却也真心实意……可以这么说,这等顶天立地的人物,实实在在征服了巴锡娜娜!
朱厚照哈哈一笑,在巴锡娜娜小嘴上一亲,屁股上一拍,不待巴锡娜娜娇嗔,便大声道:“朕进去了!”
尔后再不迟疑,翻身进谷。
这种地方,虽然鲜花遍地,毒虫盈野,也真心没有被朱厚照放在心上。
他在用毒一道上,虽然比之不得安陆,但朱厚照所经历的岁月,哪怕耳濡目染,在见识一道上,不知超过安陆凡几。
更何况,朱厚照才不会一步一步入谷,他选择的是轻功!
一道轻烟,只是几个瞬间,就若一道明黄色闪电,一把抓住了那匹红色马儿的鬃毛,朱厚照脚尖一点,就踏上了马背。
马王瞬间暴怒!
这匹马儿,当真是一个异数,年纪也不过才几岁,正值年富力强,却成为了这群野马之王。
草原民族爱马,摸索到野马谷来的强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用套马之术对付这头马王,用食物勾引这头马王,甚至有人用网对付这头马王,最终都被这头桀骜不驯的马王成功逃逸。
它只被惊吓过一回!
当年草原第一高手,为了给爱女寻找一匹马儿,亲入野马谷……可惜的是,那个时候马王还是一头小马儿,并未被阿巴斯看在眼里。
可现在这个年轻人,比之当年那个人,更要可惊可怖!
马王的记忆里,犹然记得当年那头被降服的马儿,失去自由的悲哀。
它的意识,它的尊严,它的骄傲,怎能容人践踏。
马王双蹄扬起,长声嘶鸣,身子左摇右晃……但背上那个人,仿似在马背上生了根,怎么也摇晃不下来。
马王大急,它现在还有一个办法!
鱼儿咬勾之后会怎么办?
拼命挣扎!
马王现在的方式,也是拼命!
转身出谷,只是一个跳跃,就从巴锡娜娜头顶上一跃而过。
朱厚照在马背上,清清楚楚看到巴锡娜娜的表情……惊慌失措的小美人,嘴巴张的像似能放进一个大鸭蛋!
朱厚照犹有闲心,心里狂想,这张小嘴张这么大,在某个时候,岂不是爽歪歪?
“朕的小美人,等这匹马儿跑一圈,朕很快回来!”
巴锡娜娜大急,这个狗皇帝武功如此之高,怎么这么笨蛋?
真要让马王跑起来,要跑到什么地方才能停下?
要知道,野马的力量生生不息,用之不竭,尤其是马中之王,气息更为悠长,非是一等一的手段,根本奈何马王不得。
草原上的勇士们,无人不想拥有一头马王,但之所以马王少见,并非马王稀有,而是被降服的马王,当真少得可怜。
甚至有些马王,哪怕筋疲力尽,但要是看不上主人,情愿绝食而亡,也不会轻易将就。
但朱厚照是谁!
他可以算是,这个世界上最懂马的人!
他从地府时,就反思大明缺少了马,缺少了骑兵,从而对于有关于马儿的知识,无不留心。
这匹马儿的举动,也早在他的算计之内。
他只是想看看,这匹马王在发狂之际,在精力最充沛之际,速度到底有多快。
为此,他根本没有去禁锢马儿,也不曾做出其它举动。
而是如同一枚树叶,就这么漂浮在马背上。
他很快就见识了神奇的一幕,马王骐骥一跃,便进入了风驰电掣的状态。
朱厚照所见到的一切,都以电影倒放般在后退。
这种速度,几乎达到了朱厚照认知的极致。
“哈哈哈,好马!”
“当真乃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神驹,如此宝马,值得朕出手了!”
“千斤坠!”
朱厚照稍微一用力,红马的速度就迟缓下来,它仿似背上驼了一座山,再不复之前轻飘飘的状态。
但这匹红马当真桀骜,感受到背上的力量之后,它反而愈发反扑。
跑得愈发快了!
朱厚照大奇:“咦,这匹马儿该不是真是神马,竟然能抵挡朕的神功?”
偏偏,朱厚照不敢继续用力,生怕过度了,一把将马儿弄死了。
随即,朱厚照单手一勾,就箍紧了红马脖子。
红马大急,背上的重力已经让它不负重累,偏偏朱厚照还来了最为狠毒的一招,让它有力气也难以用出来。
张开嘴,红马就要往后咬。
只可惜,它的森森大嘴,根本咬不到朱厚照。
但马王就是马王,其性之烈,堪称世所罕见,红马眼见负重之大,被箍之紧,身子一侧,就往岩石上撞去。
“乖乖!”
朱厚照大叫,他可舍不得这头马儿自杀,也根本不在乎马儿身躯倾斜,朱厚照反而跳下马,轻轻一掌,摁在红马背上。
顿时,红马别说想去撞,想咬,想跳……它干啥都不行,只能委委屈屈地被朱厚照摁趴下。
“活计,打个商量如何?”
红马打个响鼻,眼睛里分明流露出不屑的意思,神态活灵活现,让朱厚照看得大为欣喜。
这等通灵之马,若是不得降服,不但失了重宝,更是何等丢人。
“嘿嘿,你既然有表示,就代表有谈判可能对不对?”
朱厚照手微微松开,马儿立即一跳,立即就要狂奔,但朱厚照那支可恶的手,立即又压了上去。
红马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还是朱厚照微微用力,才将红马扶稳。
“你如果乖乖听朕的话,顿顿山珍海味,吃尽人间美食如何?”
马儿更不屑了!
“那换个交易名头,如果跟随朕东征西讨,让你见识无边盛景,世间繁华如何?”
红马张开大嘴,龇龇牙,仿似在无声嘲笑朱厚照——本神马天下哪里没去过,神马繁华见不到?
朱厚照微微羞恼,道:“朕给你安排一百个后宫,比朕还多,只有你一匹公马,你想上谁就上谁,如何?”
红马的眼睛眨了眨,仿似在鄙视朱厚照——天下的母马,都是本神马的后宫,大爷谁不能上?
朱厚照怒了,喝道:“既然你这不肯,那又不肯,那朕干脆将你阉割了,虽然以后力气弱一些,跑得慢一些,也无所谓了!”
红马一个趔趄,差一点就再次摔倒,马眼露出明显惊恐的意味。
但朱厚照仍然在威胁,道:“不止如此,朕乃天下最好的驯马师,能让你体力时时刻刻处于最佳状态,能让你永远都是马王!”
“倘若你忠诚不二,朕亦待你如至亲兄弟!”
“倘若你不服……算了,朕还是阉割算了!”
“咴咴!”红马屁颠颠跑过来,亲昵地用头挨挨朱厚照,见朱厚照余怒未消,连忙大嘴一张,吐出舌头,就要和朱厚照来个湿吻……
第三百三十章、皮鞭和蜡烛
这匹红马,比之巴锡娜娜的红马都要高大三分,骨骼十分紧凑,肌肉分布协调,力量十足,恍若天成的优美线条,令朱厚照啧啧称奇。
“好马!”
“耐力,爆发力均是顶级,不想朕竟然能获得如此宝马,倒要感谢巴锡娜娜这个小妞。”
他也不拖延,骑上马就奔向野马谷。
倒是巴锡娜娜,朱厚照远远望见,一个身材娇小的美娘子,正满头香汗,堵着野马谷的入口,手持长鞭,将一头又一头的野马,向谷内驱赶。
这个画面,让朱厚照心里起了一丝涟漪,想到了某个皮鞭和蜡烛的画面。
“伙计,别让朕的妞受累,赶紧把你的后宫赶进去!”
红马长声嘶鸣,几个箭步,就从很远处到了谷口,连要带踢,总算“安抚”了焦躁不安的马群。
见了朱厚照来,巴锡娜娜松一口气,立即又是大奇:“你倒是好本事,这么快降服了?”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我是着急见小美人,这头老爷马也着急见后宫,我两算是一拍即合!”
听这个泼皮皇帝句句不离脐下三寸,巴锡娜娜哭笑不得。
但她这个时候着急马群,更晓得想要带马群回去,非得朱厚照不可,是以根本不理睬朱厚照的调戏之言,而是教导着朱厚照,让他去收拢马群。
朱厚照何须她教,但从巴锡娜娜口中,倒是获得了不少新奇兼极其实用的方法。
很快,二人带领着马群,向着大明的军队驻地出发,路上遇到打探消息的锦衣卫和影卫,朱厚照立即让这些人手帮忙,一同驱赶马匹。
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马,更是比之普通千里马耐力要出众许多,哪怕跑丢一头,朱厚照都会心疼。
接近一百五十匹骏马,里面汗血马种也是不少,朱厚照仔细清点,超过了二十多匹,如此一来,他在皇庄的马场,只要加入这些马,之后获得成群优秀的马匹,几可缩短近半时间。
哪怕要分给土尔扈特一半,也是一笔超级收获。
当有了锦衣卫们帮忙后,速度愈发快起来,一来一回,竟然不到两天时间。
牟小刀一直关注着朱厚照,这厮虽然口花花,觉得皇帝陛下是去和美女野合,但关切之心,忠诚之情,却远远超出任何人。
自从朱厚照出营,他鉴于伤势,不曾出发寻找,而是一直身在高地,须臾不曾离去,由始至终眺望着远方。
牟小刀眼睛也尖,老远见到朱厚照,欢喜得跳起来,连忙拽着一同观察的锦衣卫,大叫:“快,去告诉张尹,陛下搞完事回来了!”
消息很快传入大营。
很快,众多人鱼贯而出。
当见到朱厚照和巴锡娜娜有说有笑,后方更是跟了好大一群马,场中诸多人,尤其是影卫出身的一群家伙,个个都经历过各种培训,其中就包括鉴别骏马,见得如此之多的骏马,齐齐瞠目结舌。
关键是,千里马当中,尤以母马居多,只要朱厚照身下的红马给力,来年多下些马崽子,又是一笔大收获。
张尹尤其是爱马之人,他人生工作的地方,除了御书房之外,最喜欢往京郊皇庄马场跑,此刻见到如许之多的骏马,顿时看呆了。
朱厚照笑道:“爱卿可去挑选一匹,好好照顾!”
张尹大喜过望!
但是,张尹对于马的了解,虽然比之不得朱厚照,却也晓得要和马儿培养出感情,要达到一个默契程度,却一定需要时间的磨合。
大战在即,他没有朱厚照的本事,要是此时换马……说白了,哪怕他现在的马只是一头普通良驹,但经年累月,默契之高,刚刚换的马怎堪比拟。
在战场上,一头和主人能配合默契的马,几乎可以增加一半以上的战斗力。
这个道理,张尹比谁都明白!
平素成熟稳重的影卫头子,难能一见的嘻嘻笑道:“陛下,还是回去之后罢!”
“大战在即,臣可不想因为换马而耽误了大事。”
朱厚照点点头,对巴锡娜娜道:“朕于此地会修整几日,想必卫拉特大光头已经等不及了,作战指令怕是已经下达到各部,小娘子是回去领兵,还是呆在朕的营中?”
“先说好,要是呆在大营里,就不得乱出,被人看出端倪,对土尔扈特部,可不是什么好事!”
巴锡娜娜当然晓得这个道理。
她此时是否回归,其实并不重要,朵里莉莉虽然隐藏幕后,但对土尔扈特控制之深,将土尔扈特捏造得人心之齐,战意之高昂,观遍整个草原,对手也就二三子。
事实上,她这个所谓首领,其实就是个虚头巴脑的角色。
但要呆在大明军营中……巴锡娜娜立即心虚了!
此时她要是领着诸多骏马回归,沿途牧民,必然会将消息一路传至和硕特,到时候消息败露,和硕特会不会干脆北上,去抓住土尔扈特暴打?
又或者,干脆给土尔扈特、杜尔伯特,设一个大陷阱!
可呆在军营中,这个好色的大魔王,草原上第二朵美丽的鲜花,又心有不甘。
这个好色鬼,会不会今天晚上就偷偷摸来帐篷?
朱厚照何等眼眉通透,立即看出了巴锡娜娜的纠结。
八百年老鬼虽然好色……这是上辈子就有的基因,是天下男人的通病,他对此骄傲得很,更丝毫不在意风言风语。
但是,朱厚照经历了这么多,好色虽甚,但却从不急色!
“放心罢,朕大战之后,必然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在此之前,朕绝对不会……占点小便宜是必须的!”
“朕会派人送消息与你额吉,你就在此罢!”
也不等小美女反抗,朱厚照立即令人给巴锡娜娜安排帐篷,更令人腾挪出地方,安置马匹,尤其是那匹新到手的红马,赶紧套上一幅马鞍。
安置好了这些,朱厚照才道:“张尹,派遣探子出动,向周遭百里范围辐射。”
“另外,此地虽背靠阿尔泰山,但周遭均是草原,敌人但凡来攻,一马平川可立即攻朕大营,故伐木备水,统统不得懈怠。”
“朕回归之际,见不少小部落人去楼空,想必是接受了大光头的调令,以大光头之心切,想必来攻就在这几日。”
“锦衣卫、腾镶卫、虎贲卫,以及兀良哈骑兵,要抓住这难得的时机,迅速调整……”
第三百三十一章、鬣狗骑
大国师为了这场仗,准备得极为充分。
他征调了附属和硕特的众多小部落,还将西北方向驻扎在吉利吉思草原,一直和布哈拉汗国抗衡的精锐,全部调动回来。
大国师深知,布哈拉现在几被灭国,瓦罕走廊以北几乎再没有军事力量,哈萨克汗国正处于内斗,放在吉利吉思草原也是无用,还不如调回来打仗。
这支十多万的骑兵,他本来是为达延汗准备的,却没想到用在了吉木萨尔!
至朱厚照开始进入那拉提草原,大国师就已经下了命令,没有多久,这支时刻处于战斗状态的骑兵,他赖以将来称霸草原的强大军队,已经到达了本部,正经过了急行军,处于恢复体力的状态。
只需再过几天,他就要挥师南下,去抓住不知好歹的大明皇帝!
这支军队,被称为草原上的鬣狗……这自然不是什么好名字,但形容它却恰如其分,因为这支像鬣狗一样的军队什么都敢死磕,和鬣狗对付狮子猛虎狼群一样,这支军队甚至不介意吃腐食!
但是,这支军队遇上了真正的猛虎!
虎贲卫!
只有万人,却敢和十万骑兵正面刚的强大存在!
张破虏!
这小子在东察合台如鱼得水,几乎就是追着落水狗打,他本想剁了萨义德,送给兀勒特做个人情,偏偏萨义德跑得快,见势不妙,就往吉利吉思草原跑。
因为,萨义德能和满速尔抗衡,当然是有外来力量的支持,比如大国师就是其中一个!
要是没有大国师的支持,他早就是尸体一具,现在被兀勒特灭了他的主力,就想着祸水北移!
萨义德失望了!
当他到达吉利吉思,到达鬣狗骑的驻地之时,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奴隶,和零零星星的牧民。
迫不得已,萨义德只能往极北跑,可因为这一耽搁,就被张破虏抓住了。
兀勒特也在此时,堪堪感到和张破虏汇合。
两者情报一汇总,都觉得大事不妙。
张破虏是晓得虎贲卫、腾镶卫实力的,更别说他将手上最精锐的一部分给了朱厚照,兼且腾镶卫……张破虏不认为天下有谁是腾镶卫的对手!
可是,朱厚照手上有个最大的隐患!
奴隶!来自布哈拉的奴隶!
这批刚刚从军人变成奴隶的家伙们,是迫于虎贲卫、腾镶卫的强大力量,才勉勉强强臣服,可要是有外援呢?
万一虎贲卫、腾镶卫自顾不暇,处于战争状态,他们会不会造反?
张破虏当然晓得朱厚照思虑周全,肯定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也肯定留有后手……可要是万一呢?
张破虏不敢赌!
是以,张破虏面罩一拉,直接就道:“乖师侄儿,师叔去帮陛下打架了,你押着这些战利品延迟一步罢!”
兀勒特把朱厚照敬为天人,也尊敬到了极点。
见张破虏这么说,兀勒特大怒,脸上的伤口几愈裂开,怒气冲开衣衫,露出虬枝盘结的身材,大吼:“谁稀罕数千奴隶,儿郎们,除主要敌酋,其他人格杀勿论!”
旋即,兀勒特立即开始动员:“草原上最骄傲的雄鹰们,是谁手把手教导你们武艺,是谁对你们视若手足,是谁对给了你们财富,是谁给了你们粮食?”
“又是谁,对雄鹰们许下承诺?”
“又是谁,值得我们效忠?”
兀勒特暴烈的声音,响彻在这片草原!
他初时虽对朱厚照各种推心置腹对待兀良哈人有小心思,但小皇帝的为人……尤其是朱厚照想要凭借真心去征服人的时候,别说兀良哈,怕是达延汗都没有还手之力。
这些日子,朱厚照与兀良哈人同吃同住,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每每冲阵在前,深深获得兀良哈人的好感。
兀良哈人,也当真没有愧对这个良心的“良”字!
无数人用尽力量,在草原上放声高呼,形成冲天巨浪,风云变色!
“是陛下!”
“是天可汗!”
“谁敢对付天可汗,就是兀良哈的敌人!”
群情汹涌之下,兀勒特暴怒的声音再次响起:“兀良哈儿郎们,瓦剌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陛下的主意,草原上最骄傲的雄鹰们,我们该怎么做!?”
“撕碎他!”
“抓住大国师,我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灭绝瓦剌,杀了所有和硕特人!”
张破虏差一点就迷失在声浪里,他虽然平时和兀良哈人也嘻嘻哈哈,但始终有一丝防备之心,也有一丝瞧不起的心理。
在张破虏心中,从他第一次和兀良哈人战斗,从他晓事得知朵颜三卫背叛,就晓得兀良哈人不好惹!
兀良哈人,哪怕臣服朱厚照,在张破虏的认知中,也始终负面认知居多。
但他没想到!
一听说有人胆敢对付皇帝陛下,立即激发了兀良哈人的血性,将兀良哈人的奔放、骄傲、杀气、冷血,以及忠诚的一面,全部激发出来。
张破虏大叫一声:“好!”
“老兀,自此之后,老子再叫你师侄儿,老子就切了自己!”
“从今以后,你兀勒特和张破虏,就是真正的兄弟!”
“等老子去屠了鬣狗军,就来和你拜把子!”
兀勒特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激情四溢,吼着嗓子狂呼的少年人,平时里少年嘻嘻哈哈,虽然实力强大,每每暴揍自己,但这个少年豪迈的一面,他深深折服。
为此,他一边矛盾该如何将张破虏揍回来,一边又要想尽办法偷师,小心翼翼讨好他。
张破虏真心实意,无比真诚的一喊,立即将他原本对张破虏不满的一面,犹如阳光驱散漫天乌云,退却得干干净净。
兀勒特哈哈大笑,道:“等收拾了和硕特之后,老兀再来占你便宜。”
“草原上的儿郎结拜,是相互称为安达,从今之后,你就是兀勒特最好的兄弟!”
但张破虏把头一歪,嘻嘻一笑,忽然童心大起,来了一句:“老张和你结拜,可不学普通人那一套!”
“大爷也不玩谁年级大,谁就是大哥!”
“看你武道即将突破,届时突破之后,我两大打一场,谁赢了谁就是大哥!”
兀勒特一愣,但嘴巴上也不服输,道:“到时候你别哭!”
张破虏反唇相讥:“谁哭还不知道!”
二人相视一眼,忽然觉得对方顺眼无比,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最桀骜的一面,两个人忍不住齐齐哈哈大笑,笑声传遍草原。
第三百三十二章、陷入重围
二人之武道,都经过朱厚照点拨,将来究竟谁厉害一些,现在暂未可知,但论行军打仗,将门虎子张破虏,到底计谋多一些。
二人讨论行军路线时,张破虏给兀勒特,提了一个令兀勒特无法拒绝的提议——去抄大国师老巢!
兀勒特眼睛一亮,忍不住大叫:“不错,此时和硕特倾巢而出,我只要向东北方向走,不但可以抄和硕特老巢,还可以抄准葛尔老巢!”
“倒是另外两部远了些,不过骑兵快,也一起顺手抄了!”
张破虏晓得一些杜尔伯特、土尔扈特的内幕,连忙制止,道:“杜尔伯特、土尔扈特部,陛下另有安排,你切勿冲动!”
兀勒特暂时也未想太多,却道:“可你一万骑兵如何支援?人数够么?”
张破虏哈哈一笑,道:“大爷悄咪咪地去,杀他个立足未稳,只要一个冲击,保证和硕特军心大乱。”
少年冠军候想的是好,他只惦记朱厚照,却忘记了一件很关键的事——这里是草原!
他们已经进入了吉利吉思草原,作为和硕特的地盘,哪怕晚一些时间知道,也终究瞒不过主人。
当虎贲卫自以为悄咪咪,可以爆鬣狗军的菊花时,后方却被准葛尔缀上了。
还不到阿尔泰山脉,张破虏也发现了这个局面。
虎贲卫,陷入了敌人重重包围!
“到底是大光头,听说光脑袋都特别狡猾,小爷已经足够警惕,不想还是被他阴了!”
张破虏一路急行军,四处调派斥候,一直到了瓦剌草原,才发现准葛尔的踪迹,令少年冠军侯又惊又怒!
不过,张破虏望望四周的虎贲卫,信心又充足了起来。
这支军队,至西征开始,一路进入印度支拿平原,吊打萨菲王朝宫廷重骑兵,将布哈拉的军队当小孩一样揍,萨义德在虎贲卫面前走不上三个回合,哪怕敌人数十万又如何?
张破虏只是一句话,就缓解了虎贲卫的紧张情绪:“手足们,前方是大光头的鬣狗,后方是准葛尔那个阴险家伙,我们去揍谁啊?”
虎贲卫哈哈笑起来。
这支军队,皆是挑选武功出众,年轻力壮的精英,除了几个千户之外,还真没几个年纪大的。
就算论平均年龄,也不过比张破虏只大三四岁。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上成军以来的经历,立即有人叫道:“打狗先打大的,小的自然就吓跑了!”
张破虏嘿嘿一笑,忽然拔高了声音:“那就干鬣狗!”
只是瞬间,原本有些松散的虎贲卫,立即神色凛然,再不复先前熙熙攘攘。
张破虏也没法管虎贲卫刚刚急行军,此时仍然需要恢复力气,需要休整,而是大吼道:“有人累吗?”
没有人回答累,所有人都摇头!
张破虏再次嘿嘿一笑,继续吼道:“老子晓得你们累,因为老子也累!”
“但敌人亦是刚刚到达,他们也没多少力气!”
“等大爷们去把大光头抓过来,再去和硕特大营休息!”
这话豪气冲天,虎贲卫立即全军齐呼:“威武!”
张破虏继而大呼:“所有人,都盯紧老子的方位,咱们人少,要凝聚在一起才能将狗打疼!”
“出击!”
随着张破虏的高呼,虎贲卫气势升腾,人人默不作声,随着张破虏的方向,向着鬣狗军发起了一往无前的冲锋。
鬣狗军自然看到了这个情况。
大军刚刚形成合围,对于和硕特来说,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逸待劳,将敌人牢牢困死,进而逐步蚕食。
用最小的代价,扼杀敌人的有生力量,才是王道!
但令鬣狗军团长苏尔哈不得不佩服的是,敌人根本没有向北脱困的意思,也没有选择向西远遁,他知道,这两个方位,都有和硕特的埋伏。
偏偏,大明军队在发现不对之时,第一时间选择了冲击自己。
冲击正南方,自己的主力!
“呵呵!”
苏尔哈笑起来:“这是想要突破,然后去和大明皇帝汇合么?”
“可惜,你选择了错误的对象!”
“哈什,木尔廓,及力台,沙奇拉,带领你们的万骑,至侧翼包抄,敌人无论攻击谁,都合拢上去!”
苏尔哈的应变的确是一流,他将敌人人数少的劣势,用到了极点,丝毫不给敌人任何想法,直接就出动了四个万骑,以期编制一张大网,直接就将大明军队困死!
他也压根就没有要让准葛尔参战的想法!
那闪闪发亮的盔甲,悬挂在马背上的劲弩,以及虎贲卫的制式水囊、弯刀、马鞭……所有的东西,都令苏尔哈垂涎欲滴!
要分一部分给准葛尔,苏尔哈做梦都会疼醒!
但他想错了!
虎贲卫压根就没有理睬那四个万骑!
由始至终,虎贲卫都不曾更改过方向!
虎贲卫最前方,一个身材高大,杀气凛然,一言不发,以罩遮面的首领,仅仅露出一双欲要择人而噬的眸子。
那双眸子,死死盯着苏尔哈!
苏尔哈一愣,旋即勃然大怒:“好胆!”
“想要困兽犹斗,想要直捣黄龙,想要斩将夺旗?”
“还要看本座是否答应!”
“来人,列阵,准备射击!”
在苏尔哈眼里,那支从远方一路突进的军队,丝毫不理会四个万骑的包抄,也不沿着万骑尾翼去追杀,而是笔直朝着他的中军而来。
路上,一个万骑移动得慢了一点,尾翼就被大明军队冲得七零八落。
苏尔哈几乎可以见到,那双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已经露出了胜利的喜悦。
苏尔哈再一次暴怒,他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轻视,哪怕是达延汗的本部,哪怕是火筛,也不敢如此轻视与他!
这个家伙,怎么敢!
但大明的军队,愈发接近鬣狗军的中军,后方四个万骑,犹如大明军队的四个尾巴,卷起漫天灰尘。
苏尔哈大吼:“射!”
嗖!嗖!嗖!
漫天箭雨,立即笼罩了大明军队,但大明军队冲得更快了!
回应漫天箭雨的,是一个高亢的呐喊,无论是马蹄践踏,还是箭雨呼啸,或是万骑沸腾,都无法阻挡这个声音一丝:“上弩,射击!”
邦!邦邦邦!嗖!嗖嗖嗖!噗!噗噗噗!
苏尔哈的眼神有些绝望,和硕特数万人几轮齐射,除了射中几匹马,丝毫阻止不得大明军队的前行,反观大明军队的连弩,箭箭不落空!
万人齐射的场面,挡在苏尔哈前方的,无论是人,还是马,都被例不虚发的夺命之箭取走性命!
其中一箭,正中大麾旗杆,大麾立即掉了下来。
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破虏刀,犹如一头洪荒而来的狂龙,对着苏尔哈轻轻一刀,就割掉了苏尔哈的人头。
第三百三十三章、张破虏的决绝
这一仗,于百年之后都是传说!
也是因为这种一往无前,凛然决绝,将生死置之度外,哪怕弩箭射光了,用弩机砸,也要砸死敌人的气概,震惊了整个草原!
一万人,冲击十万大军,那个场面……有幸活下来的人,几十年之后梦到,仍然还在颤抖!
往后百年里,无论是准葛尔,还是杜尔伯特,又或者是土尔扈特,逐渐与大明融合,成为诸夏的一份子,永不背叛!
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虎贲卫之勇猛,之狂放,之暴烈,之无敌,之敢于临敌亮剑的精神,也激励着无数年轻人。
无数人争相以加入虎贲卫为荣耀!
此时,张破虏一刀斩了苏尔哈的头颅,他并没有在意这个战利品,而是顺手一丢,右手高举破虏刀,大呼:“随本候继续冲击!”
以张破虏为箭头,一支杀气凛然,燃烧着暴虐之气的大军,犹如一条恶龙,从远方杀至鬣狗阵前,以这个世界上不该出现的犀利武器,屠戮了鬣狗骑整个前锋。
但虎贲卫不曾有丝毫满足,在张破虏的带领之下,决绝地不断冲锋。
恶龙从龙头到龙尾,都燃烧着烈焰,一路猛攻,敌人的鲜血,就是烈焰的燃料,一直燃烧到无可燃烧!
鬣狗军的中军,灭!
鬣狗军彻底崩溃了,和硕特部也崩溃了!
曾经出现的记录,由诸夏一位顶级军事家,他保持了一个古往今来,无人可超越的记录,伤亡超过五成,军队仍然没有崩溃。
但通常,伤亡一成的情况下,军心没有动摇,都可以勉强算做精锐。
鬣狗军,几乎超过六成,才军心涣散,士气崩塌,再无战斗之力。
倒不是说鬣狗军的实力多强大,而是张破虏突破的速度太快了!
射击的速度太快了!
普一到阵前,双方弓箭对攻,虎贲卫射完弩箭之后,鬣狗军就几乎倒下了一万多人!
尔后,张破虏横冲直撞,一路拣人多的地方冲,等虎贲卫冲出来的时候,不是南方,而是冲反了,冲击到了和硕特部的北方!
也就是说,至北向南冲锋的虎贲卫,杀红了眼,杀昏了头,杀爽了,杀了一个来回!
但这群杀才红着眼睛,冒着杀气,愣是不分东南西北,再一次至北向南冲击而来。
无数和硕特战士哀嚎起来!
“这群狗东西怎么还有力气,他们不会累吗?”
“他们是恶魔吗,他们怎么会刀枪不入?”
“这是大明皇帝陛下的天军啊……”
没上过几次战场,被吓傻了的牧民,立即下马跪拜,也有人疯狂地挖掘着泥土,塑起一个个雕像,全是他们印象最深刻的虎贲卫士。
他们,竟然对着泥塑雕像跪拜起来。
等这一次凿穿敌人,虎贲卫开始驻足,张破虏也有些疲惫,众多战士经过先前的兴奋,一次性释放了所有多巴胺,人人都在剧烈喘息。
但面罩下的眼睛,犹如灭魂之火,震慑了所有人!
无论是阻止鬣狗骑溃散的准葛尔,还是大光头的本部,以及偏远一些的杜里伯、朵里莉莉,大家都吓傻了。
杜里伯看了一眼妹妹,他清晰地看到,朵里莉莉眼里一抹惊恐的神色,而朵里莉莉,也发现了杜里伯脸色苍白。
杜里伯不但面无人色,连声音都没有丝毫感情:“这还是人么?”
“他们刀枪不入,斩杀敌人犹如砍瓜切菜,所向披靡……大明皇帝太可怕了,那传说中的羽林卫又该何等实力,陌刀卫又该怎样恐怖,一直护卫皇帝的腾镶卫……”
朵里莉莉声音颤抖,道:“哥哥,选择与大明做敌人,是一个绝对会沉沦地狱的错误啊……”
杜里伯深深叹息:“幸好……”
短短的叹息之后,兄妹二人的眼睛亮起来,朵里莉莉嫣然一笑,仿似驱走了笼罩在战场上空的阴霾,道:“哥哥,该我们了……”
杜里伯也大声道:“时机到了!”
“大国师的野心,是时候该制止了,今日报阿巴斯之仇,血往昔欺压之狠……儿郎们,开始冲锋!”
很快,两只毒蛇,从准葛尔部侧翼杀来,直踹准葛尔中军,围绕着和硕特的走狗,杀戮不停。
战场,陷入了纠缠状态。
张破虏看着这种情况一愣!
他刚刚,以拼死之心,舍弃了逃逸的机会,选择了正面刚鬣狗骑,此时的虎贲卫,零零散散开始聚集,张破虏初略一点,仍然有着八千人左右。
但少年冠军侯略微思付,并未去争这个机会,也并不曾安排休息,更不是去捡便宜,而是无视了所有人,开始打扫战场!
张破虏旁若无人,吩咐道:“拾回弩机,收集弩箭!”
“本候亲军,驱赶逃散之敌,护卫此地!”
有亲卫调笑道:“一个奴隶才二十两,一支弩箭差不多十两,随意拣回几支就赚了,侯爷真是会做生意!”
张破虏笑一笑,大战之后他也有些疲惫,声音嘶哑:“最主要的,还是那些弩机,哪怕砸破了的,也要把零件收回来!”
事实证明,张破虏此举勘称聪明到了极点。
以此时虎贲卫的疲惫程度,大国师只要胆子大一点,随意派几个万骑过来,就能逼迫虎贲卫不得不舍弃此地,或者逼迫虎贲卫不得不以疲惫之身进入决战。
但被杀破胆子的和硕特人,下意识远离了此地。
就连落单不曾归队的一些虎贲卫,他们也下意识放了。
当然,和硕特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准葛尔部与杜尔伯特、土尔扈特一直处于缠斗状态,和硕特大国师亲自率军堵住了出口,断了杜尔伯特、土尔扈特之归路。
但他胆寒于虎贲卫的下意识中,忽略了此地还有一头猛虎。
这头猛虎,竟然施施然寻回了他们的武器。
大明的弩箭,是发射之后,仍然可以回收,弩机也质量上乘,哪怕于攻击时,虎贲卫抱着必死之心,也只是一部分扔出了弩机,一部分人主动砸坏了弩机……战场上,竟然被虎贲卫再次组装出四千台。
两万台弩机,仍然有两成,可以变成无敌利器!
当拾回弩箭,略微休整之后,大国师脸色难看……他发现,这支疯狂的骑兵,并不曾趁着这个机会南归,去和驻扎在阿尔泰山脚下的大明皇帝汇合,而是掉转头,再次气势汹汹,以一个决绝的姿态,向着大国师本部冲击而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朱厚照,自然就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比如往昔饲养信鸽,能成功培育,兼且成为合格的信鸽,几率低得令人发指。
在朱厚照给出一本饲养手册之后,成功率暴涨,大明的军队,个个都把信鸽这种宝贝,当成了一种普通玩意。
朱厚照南下,凭借着信鸽,当然晓得了吉利吉思草原、兀勒特、张破虏的消息。
他将奴隶与运输的物资,直接甩给了张雄,更不顾屠建出征的请求,率领着腾镶卫就开始北上。
和张破虏关心他一样,朱厚照也无比关心着张破虏!
这个前世为他挡刀,从而英年早逝,没有留下血脉的兄弟,朱厚照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张破虏受伤害!
腾镶卫直接舍弃戟刃,扔在了大营里,一人双马,开始向着目的地出发……之所以扔掉戟刃,是朱厚照发现,骑兵以长戟为武器,简直就是多余!
在战场上,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我的武器比你长,我的武器比你锋利,我的招式更简洁,我的速度比你快,从而我能先搞死你!
可长戟这种礼器……看似威风霸气,实则是个极其多余的花架子!
成祖朱棣设置腾镶卫的时候,就只有一个要求,让腾镶卫彰显一下威风就好!
可是,大明一直以来的花架子,偶尔祭祀远古,祭祀天地,手持长戟的腾镶卫,从头到尾都没想到,某天有个大明皇帝竟然会把腾镶卫这支护卫队,真正练成了无敌强军!
甚至可以说,朱厚照训练他们之前,他们从未上过、也从未想过会有机会上战场!
包括朝廷的老夫子们,腾镶卫要不顾礼仪,换掉礼器,保证一大堆人会要死要活。
在这种情况之下,朱厚照才费尽心思,打造出了可以拆卸的武器!
这也算是朱厚照,捣鼓出来的稀罕玩意之一。
朱厚照距离此地更近,自然也比张破虏来得更早!
腾镶卫,以及跟随朱厚照的一万虎贲卫,现在就躲了不远处!
见张破虏再一次发动冲锋,朱厚照开始骂人:“这个混球脑袋坏了,还是杀昏了头,非要显摆威风?”
张尹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因为,小皇帝骂得还真对!
此时,战场的状态是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大占上风,玩命地围剿准葛尔,但大国师一是被张破虏杀破了胆子,二是根本没吧准葛尔的死活放在心上。
大国师的想法是,反正准葛尔部实力太强,与其壮大这头养不熟的狗,倒不如让多礼伯后人,与准葛尔相互消耗之后,再出来捡便宜。
在朱厚照看来,张破虏是真昏了头!
张破虏此时最好的办法,是押上他这颗可以改变战场局势的稻草,配合图尔伯特、土尔扈特,先灭了准葛尔,之后双方怎么吊打和硕特,任意发挥,尽在一心!
可是,张破虏傻愣愣地,直接就对着和硕特开干了!
这完全破坏了朱厚照的计划!
朱厚照本拟,只要张破虏醒目点,先搞定准葛尔,与和硕特开搞之际,他这支生力军一出,立即可以改变战场,剩下的一万虎贲卫,就可以完成战场合围。
进而全歼和硕特,简直轻松写意!
不想这个美妙的计划,被杀昏头的张破虏破坏了!
朱厚照郁闷滴嘟囔:“呸!混账小子,等回去朕非找你练武不可,朕还要传韩小娘几个绝招,看你今后日子怎么过!”
但朱厚照相岔了,零零散散回归的虎贲卫,告诉了张破虏一个消息,兀勒特来了!
就在和硕特后方,只要张破虏给和硕特来个当头棒喝,兀勒特就可以在大国师后面,狠狠爆大国师菊花!
张破虏听到这个消息,瞠目结舌,他压根没想到兀勒特来这么快,也没想到兀勒特这么给力,竟然已经找好了地理位置。
是以,张破虏毫不犹豫,立即开始冲锋!
朱厚照见状,再也等待不得!
“张尹,你率领虎贲卫,去配合破虏!”
“腾镶卫,随朕出击!”
立即有影卫出列,为皇帝牵来了他刚刚驯服的红马!
朱厚照拍拍红马脑袋,诱惑道:“等大战完毕,这里的母马,随你挑选!”
红马高昂着头颅,抖了抖背上马鞍,打个大大的响鼻,口水差点吐朱厚照一脸,那样子很是不屑——大爷的后宫都是万里挑一的绝色,谁稀罕这些普通货色!
朱厚照哈哈大笑,一跃上马,马槊对着大国师的大麾,清朗的声音传遍全军:“随朕来,取大光头性命,劳军三日!”
“出击!”
腾镶卫默不作声,只是沉默地拉下面罩,场中不断响起铛铛的声音。
随着朱厚照出击,他的身后,尾随着一条仿佛至远古而来的混沌神龙,以谁也想象不到的速度,谁也想象不到的狂暴,以比虎贲卫还要决绝的姿态,直接冲入和硕特本部,将和硕特人撕得四分五裂!
但这场战斗,之所以影响深远,是因为事态之奇,千变万化,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张破虏没想到,除了兀勒特之外,他旁边还有个皇帝陛下,正等着抽冷子干掉大光头;朱厚照没也想到张破虏会傻不愣登,直接去和大国师单挑;兀勒特更没想到,皇帝陛下也来了!
但所有人……无论是朱厚照,还是张破虏、兀勒特、杜里伯、朵里莉莉、大国师、准葛尔部,没有一个人能想到,也没一个人知道,在阿尔泰山以北,也有两支强大的骑兵,正好整以暇,隐藏在山谷里。
山上,一个赤面欣伟,身高近两米的壮汉,冷冷盯着战场!
火筛!
火筛的旁边,一个矮矮的胖子,神色冷峻,两撇小胡子,显得极为茂密。
达延汗!
蒙郭勒津的骑兵,达延汗的本部骑兵,尽在山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这个变化莫测的战场,诠释得淋漓极致!
火筛神色冰冷,周身杀气弥漫,喝道:“大汗,时机到了!”
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孟克却有些担忧,道:“大明军队如此实力,本汗的儿郎们……”
这话说了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火筛平生第一次打断了达延汗的话:“大汗,若是不趁此机会,杀了大明皇帝,等他回到大都……”
达延汗一声长叹,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大明刀锋之利,盔甲之坚,实力暴涨之速,哪怕他远在乌兰巴托,也每每夜不能寐,生怕帐外号角连营,大明千军万马杀来。
若不能趁大明皇帝只有几万人,孤军到此,若不能以破釜沉舟之心,不顾一切代价杀了大明皇帝,明天那个年轻皇帝就会是鞑靼人的噩梦!
可是,还是那句话——这场战斗之所以影响深远,是因为事态之奇,千变万化,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达延汗还不曾下令,忽而一支骑兵杀出,一个白马银甲,手持长短双刀,英俊无匹的年轻骑士,一马当先,手一挥舞,刀光霍霍,立即就是几个人头落地。
年轻人并未戴头罩,露出迷人的俊朗笑容,朗声大喝:“大汗,乌兰巴托寻你不得,不想您竟然有兴致来到阿尔泰山旅游……”
第三百三十五章、火筛之死
火筛勃然大怒!
他暴怒之下,也不向达延汗请示,而是一个纵身,就沿着斜坡滑下山谷,再一个纵身,就跳上自己的马背,把长枪一提,就向薛翰杀来。
薛翰好整以暇,眼光一闪,似有无数画面一闪而过,周遭正在战斗的战士,不自觉就退成一个空旷的圆圈。
“火筛,往昔辱我大明妇孺,杀我大明子民,诡计杀我父,今日就拿你的六阳魁首,祭奠那些逝去的亡魂!”
火筛还在冲刺中,闻言哈哈大笑:“本汗杀人如麻,也不晓得你是哪个死孽种,今日斩草除根罢!”
薛翰并不动怒,而是笑起来:“说起来,我是为父报仇,就不晓得杀了你,你个没种的玩意,谁又为你报仇?”
这话,狠狠戳中火筛痛楚,火筛脸色立即阴沉下去。
火筛一生,纵横四海,不输于人,无论是兀良哈两头猛虎,或者是那头孤狼察罕,还是满都阿固那个莽夫……可以说,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军事指挥,除了败在满都海福晋那个女人手上之外,他再无第二个对手!
哪怕是喀山公国,集合了西伯利亚数万最顶级的勇士伏击,也败在他的手里。
就连大明所谓的军神张浚,也不被火筛放在眼里。
就算他在张浚手上吃了好几次亏,但不敢踏出长城半步的宣府大军,每每被火筛嗤之以鼻。
但草原上最强大的英雄,后世不管是大明还是满清都为他列传的绝顶豪杰,却没有后人,血脉不得延续,不止火筛懊恼,达延汗也扼腕叹息。
火筛并不是薛翰这种年轻人,也并不在乎口舌之争……当然,他要真和薛翰争,当世大儒倪岳的关门弟子,受过影卫调教的杰出人物,随意几句估计就能将火筛喷死,倒是能省掉兵锋之危!
两米高的壮汉更不答话,而是手持长枪,狠狠瞪着薛翰,依仗着身下大马的速度,就想一枪把薛翰捅个对穿。
只可惜,他低估了薛翰!
也不止火筛低估,哪怕是在大明内部,无论文武,被誉为下一代军神,被众人称赞的人物,始终是张破虏!
京军校阅总冠军,英国公幼子,一代军神张浚钦点,三边总镇秦紘老大人最喜欢调教的小猴子,影卫考核满分的捣蛋鬼,弘治皇帝亲授五次金腰带,正德皇帝的挚友,当代冠军侯……无论哪一点,都将张破虏的人生推向高峰!
可薛翰,却是一个孤儿!
上一代阳武侯阵亡宣府,公主母亲的遗腹子……薛翰的人生,从最低谷出发,一直默默不闻。
兼薛翰深受倪岳教导,深藏若虚、不露锋芒、谦虚谨慎……一直到他的小表弟横空出世,传授了他一套顶级刀法。
就凭借这套武学,薛翰默默踏入人生至高点!
但他一如既往的低调,草原对中原的渗透,也始终忽略了这个年轻人。
就好比,在火筛的映像中,这只是一个依托皇亲,走了好运的年轻人,虽然多少有些本事,但老子一枪捅死就完了!
火筛没有想到,他的枪刺破虚空,带着空中流波余韵,恍若电光火石,就到了薛翰面前,可面前的年轻人温柔一笑,一把小刀忽然就飞到了火筛后颈。
另一边长刀神出鬼没,刀光一闪,跟随火筛征战天下、杀戮无算、打趴整个草原的长枪,就被劈成三五断。
那把刀仍然不肯罢休,刀光隐没,以一个没人能想象的角度,一刀斩破了火筛的甲胄。
吟!
刀光再次一闪,又袭向火筛的胸部。
火筛大吃一惊,他之武道,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一枪继出,有敌无我,本想这能建功的一枪,已经用了他全部实力,却没想敌人武器锋利如斯,一下就让他没了武器。
至于薛翰的第二刀,更是在电光火石间,已经在他肚子上来了一刀,若非火筛见机得快,腹部肌肉一收缩,怕是这一刀立即就会来个肠穿肚烂!
火筛怒了,一拳砸向薛翰的刀。
让火筛更吃惊的是,年轻人神秘一笑,刀势一急,不做后退,反而迅速了几分。
火筛脸沉如水,这一拳他已经用上了全力,这个年轻人如此不知好歹,兼大明竟然有这等天才人物,火筛如何容得下!
就好比,他当年容不下另一个阳武侯!
一阵剧痛传来,火筛忽然就失去了力气,他觉得,当他一掌击出,那个年轻人毫不退缩,“铛”!刀拳相击,空中响起一个暴烈的声音。
但火筛觉得自己在飞,觉得脖子巨疼无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那个年轻人口吐鲜血,也看到了一把小刀,仍然在两米高的巨大身体身体上……仍然在脖子上盘旋!
“这是什么刀?怎么如此锋利……”随着火筛的思考,他的意识陷入黑暗,沉入永恒的地狱。
这一刻,一个沉默、低调、安静、自律的年轻强者,忽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妖艳,薛翰不顾被火筛震伤,纵身一跃,抓住火筛的头颅,厉声高呼:“火筛已死,羽林卫,随本候取达延汗首级!”
这一刻,羽林卫集体欢呼!
他们是朱厚照最早的队伍,但羽林卫的指挥使,从头到尾都是薛翰……可以这么说,朱厚照就像一个捣蛋鬼,虽然亲切,虽然能和兄弟们套近乎,虽然传授兄弟们武功,虽然对兄弟们嘘寒问暖……
但是,沉默着与大家一起经受难熬的训练,低调地和大家共进退,帮大家掖被子,帮大家敷药,帮大家照顾身后事,帮大家准备物资……曾几何时,那个低调的年轻人,已经深深烙印在羽林卫的心中!
这种同甘共苦,风雨同舟,不偏不倚,不骄不躁……那个低调务实的年轻指挥使,强横又决绝地征服了所有人!
无论是宣府血战,东海岛之役,还是辽东之征,这个年轻人以锐利的刀锋,精准的判断,智慧的目光,算尽一切的手段,带领羽林卫一次又一次获得胜利!
是的,朱厚照是这支羽林卫的灵魂,但薛翰是这支羽林卫的血肉,和大家亲如袍泽!
薛翰,也本来就是袍泽!
欢呼之下,有人立即喊出了那句让人闻风丧胆的口号——“军戈不息,战斗不止,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第三百三十六章、达延汗的决断
当今世上,不论是虎贲卫之骄傲、暴烈,或者腾镶卫之所向披靡,举世无双,单单从军事角度讲,不动如山,其速如风,其烈如火,其势如狂,观遍天下,唯有羽林卫!
这支军队,从来不是依仗着甲胄之坚,武器之利,而是将蒙古人发明的游弋战术,推高到了一个极致。
他们明明可以凭借硬实力推进,哪怕一对一,火筛的蒙郭勒津部也不是羽林卫的对手,但羽林卫仍然选择了经典的分割、分裂、穿插,以三打一的经典战术……以最小的代价,实现最大的战术效果!
他们既是猛虎,又是雄鹰,还是一头狡猾的狐狸,明明将敌人堵截在山谷,但前方举起盾牌,一阵齐射,然后轻骑士诱敌,重骑切入却并不深入……一点点将对手蚕食,自己却不损耗一点!
达延汗开始绝望!
他并不在乎这场仗会死多少人,包括他自己,他也不在乎!
但大明军队展现出来的成熟,高效的杀伤力,高效的组织能力,士兵的服从程度,将士的作战意志,被高效执行的完美战术,……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让达延汗陷入深深的绝望!
火筛赖以吊打天下的铁骑完了,他的本部精锐完了……达延汗心里泛起明悟!
不,还没完!
达延汗一把推开要拉着他逃亡的骑士,厉声喝道:“猛兀儿,去召集百人,推动山涧巨石!”
蒙兀儿唬得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叫道:“大汗,那下面有我们自己人!”
达延汗狞笑起来,大叫:“自己人么,哼哼……”
“只要推动巨石,哪怕蒙郭勒津部死伤大半,但本汗的本部仍然可以逃出生天,连同大明军队……”
“任你盔甲再硬,武器再利,还能敌得过天地之力?”
蒙兀儿泛起醒悟之色,眼里泛起嗜血之态,兴奋道:“不错,大汗英明!”
“英明么……”达延汗再不去看谷中战事,而是眼睛望向了远方,喃喃自语:“本汗哪有什么英明……此战之后,乌兰巴托,贝尔佳伦湖,乌素海的肥美水草……鞑靼人还能拥有么?”
轰轰轰!山涧的巨石翻滚,有若雷霆震怒,巨石几乎只是瞬间,就跌落谷底,无论是蒙郭勒津正浴血混战的骑士,还是羽林卫手持盾牌的战士,哪怕巨石只是轻轻碰擦,都立即魂飞魄散!
只是瞬间,持续的巨石,就让人阴阳相隔!
望着这一幕,薛翰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小点,他脸色苍白,也被这恐怖的天威震慑住了。
继而,薛翰怒发喷张,低调的阳武侯人生第一次狂怒:“达延汗,战士以战为生,你可还有蒙古人的勇气,还有蒙古人的血性,还在乎蒙古人的荣耀?”
“成吉思汗征服天下,蒙古人天下无敌的过往,今日统统被尔丧尽!”
声音轰轰隆隆,在山谷不断回荡!
达延汗深深望了一眼山脚下的年轻人,哪怕距离如此之远,他也看到了年轻人眼里的一丝戏谑,以及那一丝轻蔑!
这个年轻人,真是出色啊!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要动摇本汗的军心?
达延汗眼望四周,自然看到了众多人眼里的悲愤,也看到了蔑视……达延汗心里泛起悲哀,你们以为能赢过那个年轻人?你们以为能斩杀火筛的人,那么好对付?本汗壮士断腕,还不是为了留存实力?
但是,达延汗深深吸一口气,将即将喷发的怒意尽数收敛,表情平平淡淡,对着身边卫士道:“撤退!从另外一面下山!”
薛翰看着蜿蜒成蚂蚁的骑兵,大呼可惜。
达延汗令人推下来的巨石,不但击杀了大半蒙郭勒津部,击杀了不少他的本部骑兵,进而击杀了数百大明战士,更成功在羽林卫的前方,建立起一道不可逾越的藩篱,让羽林卫进无可进!
除非,羽林卫下马而行!
可是,下了马的羽林卫,还是羽林卫么?
薛翰收起杂念,冷静的一面占据上风:“众将士,迅速收拾袍泽尸骨,救治未亡!”
这个时候,更显出羽林卫和薛翰的冷静来,三人一组,用木棍、长矛、扁担以及一切可以撬动的东西,迅速入谷清理。
先前,达延汗并未推动太多巨石,只是将松动的巨石推了下来,羽林卫一边防卫达延汗会来个回马枪,一边开始极其有效地清理。
很快,肉眼可以见到服饰的地方,统统被清理了一便。
很不幸,除了极个别运气极其好的羽林卫战士,其余的人,哪怕重伤未陨,也是断手断脚,鲜血呕吐不止。
好在,伤药对于大明军队来说,是最齐备的东西。
还在弘治年代,或者及其之前,大明的军医配备及其匮乏,数万军队最多也就配备几十个军医,连同药材也稀少得可怜。
但到了正德时期就不同了!
朱厚照几乎是按照十比一的比例,来进行采购,并且战士的行囊中,每人至少一幅止血、镇痛药,以及其它治疗各类疟疾的药物,也是足额配备。
并且,都是成品!
反而是军医,朱厚照虽然不曾减少名额,却也不曾增加。
得益于朱厚照的财力,军中不但保证足够的肉食,将士们极少患有夜盲症,也会进行医疗方面的简易培训。
甚至,朱厚照还动过组织护士这个念头,只是在几个老夫子的极力反对之下,才最终作罢。
诸如羽林卫,十人为旗,旗长就会额外配备一幅简易担架,实则就是四根已经做好的棍子,以及一匹帆布,只需轻松组合,就能用于现场。
有更多的人,拿出几根棍子,开始在马鞍上固定……这个天才的构想,仍然来自于朱厚照。
两匹马,组合成一张大床,垫一个垫子,就可以驼上两到三个伤员。
看上去虽然显得奢侈了一点,但自从宣府战役后,陕西杨一清从朱厚照处获得了数种马儿养育方法,大明就几乎不再缺战马。
类似羽林卫这种精锐部队,一人双马乃是极其普通的现象。
甚至于,都是精挑细选出的优秀战马!
眼见羽林卫被一个个抬出来,连同一些未死,仍有挽救希望的蒙郭勒津人,都被拯救出来,薛翰才再一次下令,道:“陛下应该就在西南不远,速度去与陛下汇合!”
第三百三十七章、长戈执甲白翎花
朱厚照之所以要把腾镶卫练成一支无敌之师,实在是这支部队军事素质太好了!
大明天子京军,除了最早被朱厚照改制的羽林卫之外,朱厚照最看重虎贲卫,因为京军惯例,虎贲从不留弱鸡……身材雄伟,力量过人,或者有特殊才艺者,才有机会进入虎贲卫。
但要进入腾镶卫,包括被挑选的虎贲卫,或者天下卫所中的精锐,从十里挑一、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一直到最后万里挑一,被挑选了无数次,要调查这个人的身份背景,这个人的家族状况,经过无数次审核,才有机会进入腾镶卫!
可是,以往的腾镶卫……只是被当成了样子军!
说得好听,是天子的近卫军。
可要是说得不好听……诸如祭祀天地,需要站一天都能保持纹丝不动的军人,来制杖执仪,或者戍卫宫廷需要能震撼人心的威猛大汉,天子出行需要个头高大、容颜俊朗……说白了,以往的腾镶卫只是被天子拿来装门面的!
说得再简单点,腾镶卫以往只是天子的仪仗队!
这么好的军事素质,不拿来打架,简直太浪费人才!
朱厚照才不管五军都督府的意见,也不管朝廷一波又一波老夫子的劝谏,他把原本有两万人的腾镶卫,一次削减至只有五千人,而后又慢慢增加至八千。
在这个过程中,这些无论是本身属于优良材质,还是历经战事拥有战功的家伙们,被朱厚照操练得死去活来。
当然,在装备上,鉴于这是朱厚照真正的门面,在政治上属于除天子之外,不会被任何人掌控的军队……朱厚照几乎倾其所有!
甲胄、护肩、护腰、战靴、头盔、武器……几乎能镀铬的地方,朱厚照楞是全部渡了一遍。
就好比腾镶卫的弩箭,别的部队包括羽林卫、虎贲卫,除了极其个别将领之外,他们的弩箭都是精铁所铸造。
但腾镶卫不同,每支弩箭不但精挑细选,且全部经过了镀铬这一道工序。
这也就造成了,哪怕敌人拥有无比坚硬的甲胄,腾镶卫的武器不但削铁如泥,弩箭亦能轻松破甲!
朱厚照领着这支军队,一路上还从未使用过弩箭,他本人更是连弩都没拿。
以他的身手,加上新得了这匹绝世无双的宝马,一骑当先,立即冲入和硕特的大军中。
当重装骑兵拥有了速度,就是敌人的噩梦!
更何况,这支重装骑兵有个盖世无敌的箭头,还有着削铁如泥的长槊!
和硕特的人马立即大乱!
西面,是张破虏的奔放虎贲,东南方向,朱厚照带领着腾镶卫,矫若游龙,马槊挥舞,厮杀出一道缝隙,直奔和硕特中军大麾而去!
那里,是大国师仪仗所在,也是大光头呆的地方!
“破虏,看朕取大光头狗命!”
一声长啸,立即惊动了虎贲卫,也惊动了张破虏。
张破虏一刀扫光面前的敌人,揭开面罩,露出杀得兴起的眼睛,大为兴奋:“陛下来了,去和陛下汇合!”
虎贲卫齐齐大呼:“威武!威武!威武!”
朱厚照同样杀得兴起,和硕特的大军,几乎没给腾镶卫造成任何困扰,大国师无论是派遣轻骑骚扰,还是重骑兵狙击,或者不断设置障碍,腾镶卫都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在朱厚照的带领之下,腾镶卫选择了最简单的攻击方式——刺击!
前方无论是谁,锋利的马槊都一击而穿,将敌人捅成筛子。
这支同样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其攻击力,其有若臂使,和朱厚照浑然一体,朱厚照无论往哪个方向,他身边都始终有数个高大威猛的家伙……在捡漏!
其中一个不屑于捡漏,拿着三米长的长刀当棍子乱砸……也是腾镶卫中唯一持刀的家伙,乃是柳一刀!
朱厚照的大徒弟!
这厮有心炫耀,兼见到距离大国师越来越近,他甚至已经看到了大国师锃明发亮的光头,心下不由大喜……这下老子总算可以赢张破虏一把了!
依仗着绝世无匹的狂暴力量,柳一刀也不管一刀砸下去,敌人是死是活,反正敌人也伤不了他,这厮一路猛冲,临近大国师之际,“呔”!一声爆喝!
大国师面如死灰!
临出发之际,大国师还志得意满,此番和硕特调集了二十万骑兵,其中就包括震惊西北的鬣狗骑,还有他的本部精锐,以及二十来万奴隶。
除了和硕特之外,准葛尔也调集了十来万骑兵,十来万奴隶;哪怕是杜尔伯特部、土尔扈特部,奴隶虽少,却也有十三四万骑兵。
大国师摸摸光头,心道此次出征虽比不上先祖也先太师之百万大军,可加上奴隶,号称百万大军却一点也不过分。
这么多的人,将大明小皇帝堆也堆死了!
可哪里想到,大明一个万骑,就将和硕特的王牌鬣狗骑,杀得七零八落。
大国师心碎了,他亲眼见到大明虎贲卫左冲右突,楞是在乱军之中不可一世,想要去杀谁,就杀谁。
整个战场,几乎就是完虐!
他赖以吊打布哈拉的无敌骑兵,几乎没有组织起一场有效的攻势,每每刚刚队伍成型,那支可怕的军队就呼啸而来,像一只长了翅膀的猛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活生生将鬣狗骑扼杀。
鬣狗骑是勇猛的,哪怕被杀戮过半,也几乎没有溃散,这让大国师极为骄傲。
可掩盖在大国师骄傲之下,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事实,哪怕是他的王牌部队,无论是装备,还是军事素质,或者是战场中的嗅觉,大明虎贲的年轻将领,让大国师感到绝望——二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哪怕大明虎贲卫只要慢一点,只要稍微慢一点点,相信苏尔哈就能组织好队伍,调整好队形……大国师的本部,也能做出有效支援。
可那只可怕的军队,像一条泥鳅一样,又像一条鲨鱼一样,不但滑溜无比,其杀戮之有效,简直令人发指。
但这不算什么,他还有自己更信任的军队!
他给予最好的食物,最好的战马,最好的弯刀……他的本部骑兵!
可事实让大国师的心,碎裂得几乎无可治愈。
那支屠杀了鬣狗骑的骑兵,忽而再次呼啸着出现,竟然不是去参与杜尔伯特、土尔扈特的战役,而是径直朝自己而来。
偏偏,自己两面受敌,一时半会还对这支军队无可奈何!
更悲哀的是,大国师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这个事实让大国师的心沉入谷底,他立即明白,他为之骄傲的百万大军,在大明人面前,只是一个笑话!
一个让人悲哀,让人感受到绝望的笑话!
因为,大明皇帝的那支队伍,才是真正的尖刀,才是真正的无敌。
那支统一骑着白马——白马红铠金腰带,长戈执甲白翎花……他们是骄傲的,他们是无敌的,便像腾镶卫头顶上的白翎花一样,骄傲地迎风招展!
这朵花,便犹如地狱的彼岸花,花开到哪里,哪里便是地狱!
第三百三十八章、荣耀,同样属于草原
相信达延汗在这里,怕是永生永世都生不起和大明争斗之心。
因为,他还不曾见到腾镶卫的战斗力!
虎贲卫之狂放,张破虏天资卓绝,军事触觉灵敏无比,敌人的威胁在哪里,他几乎不用思考,下意识就能寻找到战机。
薛翰之趁着冷静,也体现在羽林卫,那种几可比拟当年成吉思汗的有效战法,虽然让达延汗胆寒,但在达延汗看来,只要是在空旷的草原上,以他的骑兵素质,和羽林卫来一场生与死的较量,胜负犹未可知。
当然,这是他没有看到腾镶卫!
对于和硕特来说,腾镶卫就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界有记录以来,就不应该存在集战术、效率、组织、力量、速度等可怕因素为一体的军队!
屠杀,腾镶卫无论到哪里,哪里就是屠杀!
在大国师的心中,除了被屠杀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别的方式,来形容腾镶卫。
哪怕腾镶卫不到万人,楞是杀出了百万大军的威势与风采!
在那个一身明黄色盔甲,手持一把长约四米的马槊,骑一匹与众不同的红色大马,仿似轻松惬意的年轻人带领下,腾镶卫仿似一条神龙,走到哪里,便吞噬到哪里。
他们仿似出来踏青,仿似践踏在鲜花之上,显得轻松如意……可是他们到哪里,哪里便会被清空!
大国师已经调集了所有精锐,施展了所有手段,楞是无法阻止腾镶卫片刻。
在腾镶卫之前方,无论是人,还是马,或者是物,统统不能阻止这支般恐怖的军队寸进!
是的,就是!
大国师眼里倒影着冰寒无匹的刀光,在这个时刻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合适的词汇,除了用大军来形容之外,还能用什么来形容呢?
“噗嗤!”刀子入肉的声音响起。
整个战场忽然就有片刻的安静,某处忽然像拥有了无可比拟的吸引力,引诱所有人看向此处。
那把恐怖的大刀一挥,前方的马匹、人、大麾……俱俱一刀两截!
大麾坠落,人头……分为两半的人肉落地!
“哇哈哈哈,老子宰了大光头,破虏小子,总算赢了你一回!”
声音自然传到了朱厚照耳朵里,让朱厚照忍不住翻个白眼,朕要杀大光头,一早就弄死了,这些土鸡瓦狗,岂能阻挡朕?
朕想要的是,杀得和硕特胆寒,从而让这支力量真正臣服于朕,永远为朕征战,就算留大光头一条命,又有什么大不了!
朱厚照心底泛起可惜的情绪。
但事已至此,更何况是他的徒弟斩杀,和他斩杀有多大分别?
朱厚照左手一挥,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腾镶卫仿似被施展了静止魔法,纷纷停滞了杀戮。
年轻皇者右手高高举起马槊,清朗的声音响起,声音里仿佛充满了魔咒,又仿佛无尽引诱之意:“瓦剌为大明臣属,卫拉特大国师独断专行,意欲行刺于朕,现已服诛,各部放下刀枪,朕将既往不咎!”
声音又快又急,并且是蒙古语:“朕虽杀戮,却并未尽全力!”
“尔等若是冥顽不灵,休怪朕再不留情!”
朱厚照右手一挥,那把四米多长的马槊,有若一道流光,“轰”然刺入不远处一块巨石,“砰!”巨石炸开,乱石飞溅。
这犹如般的举动,立即镇住了所有人。
那个年轻皇者身子一跃,轻轻跳跃到马槊旁,再次轻轻拔出来,轻声道:“若是不降,有若此石!”
声音虽不大,但余韵淼淼,传遍全场,无人不为之胆寒。
腾镶卫集体大呼:“若是不降,有若此石!”
虎贲卫继而也集体大呼:“若是不降,有若此石!”
连同正在战斗的兀良哈骑兵,也集体大呼:“若是不降,有若此石!”
这立即瓦解了和硕特、准葛尔残部的战斗意志。
叮铃哐啷,战场上不断传来兵器掉落的声音,骑士们垂头丧气,纷纷下马,有倔强者想要继续战斗,身后忽然一把冷刀,立即枭首。
众多不想战斗,或与和硕特裹挟,或与和硕特有仇,或被和硕特吞并,或不满和硕特者,纷纷以阴狠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和硕特、准葛尔部的众多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
这些人,被看得冷汗汲汲!
下一刻,声音继续响起:“朕,乃是天子!”
“天子,乃是掌管天下之君!”
“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尔等降服,不但免除尔等之罪,尔等部落之罪孽,除负隅顽抗者不愿降服大明之外,朕一律赦免!”
叮铃哐啷的声音更频密了。
战场上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大明皇帝口含宪章,一言九鼎,说了该会算话罢?”
“放心,汉人还是说话算话的!”
“汉人不怎么杀俘虏……”
“汉人皇帝,那个人竟然就是汉人皇帝,他好年轻……”
“那个汉人皇帝,好强大!”
“此等无上强者,合该吾等臣服!”
有一个苍老无比,却手持双刃,连续数次躲过腾镶卫杀戮的老者,丢掉双刀,跳下马,匍匐着向朱厚照而来。
“那是法王大人,他怎么……”
“胡说,他明明是部落的祭祀,硬是被大国师……”
“大国师已死,休要再言!”
老者三步一叩首,人虽苍老,但动作迅捷,等九叩之后,朱厚照忽而扭转身体,仿似一个闪动,就到了老者面前,轻轻将老者扶起来:“可是萨蛮尔阁下?”
老者轻轻拭去额头上……那是被杀戮的勇士,所流出的血,右手抚胸,向着朱厚照弯腰下去,苍老的声音响起来,很是好奇:“大明的至尊晓得我?”
“老先生已经九叩,大明礼仪再是繁复,也已经足够了。”
然后,朱厚照才回答老者的话,轻轻点头,含笑道:“朕当然知晓,瓦剌的薪火传承者,部落的智囊,草原的指引灯塔,长生天的信使……朕自然是晓得的。”
萨蛮尔的皱纹皱得更深了,仿似被岁月之利,削成了一道道丘壑,他轻轻拨了拨凌乱的胡须,认真地问道:“大明至尊皇帝陛下,刚刚所言可是当真?”
朱厚照莞尔一笑,忽然做了一个手势,朗声道:“朕向长生天起誓,只要这片土地上的生灵臣服于朕,不背离誓言妄动刀兵,朕发誓,大明子民有的,这片土地上的子民也会有,大明子民的荣耀,也同样属于这片草原!”
第三百三十九章、比一比
朱厚照与和硕特、准葛尔、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当众起誓,誓言这片草地主权永远属于大明,四部与草原栖息,向大明进贡马匹、牛羊、矿产,而大明则保护这片草原的安全,且在草原粮食不足之际,负责为草原提供粮食。
朱厚照当众道:“朕不干涉草原子民之信仰,但作为大明的一份子,草原子民学官话,读汉书,入朝为官,由朝廷指定各部首领后方名正言顺……”
“朕会与此地修建长城、驻所、城池、干道,欢迎草原子民与内陆通商,草原可以贩售牛羊、毛皮,内陆可向草原贩售服饰、布帛、丝绸、瓷器、茶叶、粮食、铁器等一应物资……”
“朕同样会在各地设置医馆,设置学堂,设置都护所,设置……”
“朕与诸位约法三章,亲如兄弟,杀人偿命,自由往来!”
“诸君,可有异议?”
闻听正德皇帝的话,萨蛮尔脸上的沟壑更深了,他深深知晓,若是如此下去,百年之后……何须百年,哪怕十来年之后,草原民族都会忘记自己的语言,忘记自己的风俗,忘记自己的信仰,从而把自己当做大明人!
可是,杜里伯一句话,却立即抢了先:“陛下,草原的文字虽然不全,但……”
朱厚照何等人物,立即晓得了杜里伯的意思。
他望着这个和柳一刀差不多的壮汉,更晓得这个智计无双的家伙,更有个比他还出色的妹妹,最关键的是,朱厚照马上就要成为这个人外甥女婿。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作为过来人,作为要在大明朝廷干翻儒家,引百家之言,信仰大道三千的家伙,朱厚照巴不得有多一个文明……说不定,某个文明便能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彩呢?
朱厚照微微一笑,道:“朕会为草原子民定制书本,一本以草原现有语言,一本以大明官话,无论哪一本,朕都会保留草原的习俗,草原的发明……在此基础之上,朕会令人传授更多的知识!”
看着几人怀疑的目光……准确的说,两个手下败将和硕特、准葛尔屁都不敢放,听了朱厚照的话,萨蛮尔长舒一口气,就差立即叩谢天恩,哪里还敢提什么条件。
只有杜尔伯特、土尔扈特的杜里伯,朵里莉莉兄妹二人,让这个高个子出面搅局。
朱厚照眼见这兄妹二人不服,微微一笑,道:“杜里伯汗,朕晓得你有疑窦,不妨与朕打个赌,如何?”
杜里伯学着汉人拱拱手,道:“敢问陛下,是什么赌?”
朱厚照笑眯眯地,道:“朕就与卿比一比,谁饲养的牛马更壮,羊羔更肥,如何?”
杜里伯豪气顿生。
他在战场上,虽然是朱厚照的一方,但他之前所思所想,可只是想要干掉大国师,打趴准葛尔,从而自己做那头最壮的狼,称霸草原,成一方诸侯。
被迫成为大明子民,要不是朱厚照太凶,把和硕特当娃娃揍,兼草原上本来就有一群信众、和黄教不太对付的萨蛮尔出面臣服……说白了,杜里伯之所以不想臣服,是因为他虽然看到大明之凶威,但自己还没被揍!
当然,这个能忍,有计谋,有城府的家伙,真要和小皇帝打一架,估计他也不敢。
可要真就这么臣服于大明,杜里伯心中也有根刺!
大明皇帝要是比武功,比军事力量,或者比摔跤,赛马,怕是杜里伯都不敢赌,可要是赌牧养牛羊,草原人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杜里伯故意踌躇,道:“会不会有些欺负陛下?”
张破虏大怒!
年轻的冠军侯敢凭借一万人,就能将和硕特的王牌部队打趴,正值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人生信心攀越峰顶之际,忽然就有人要和皇帝陛下打赌,更是话里带刀,狠狠讽刺他的人生知己,他最敬仰的人,张破虏立即就怒了!
张破虏气势一动,朱厚照感觉何等敏锐,立即就发现了,他轻轻一拍张破虏的肩膀,就让年轻的冠军侯动惮不得。
朱厚照笑眯眯道:“能欺负朕的人肯定有,比如说朝廷那些白胡子,但杜里伯卿要以为朕会在此事上吃亏,可就大错特错了!”
“这样罢,鉴于真要分胜负,需要大量时间,朕先和杜里伯卿简单过几手。”
“此时牛羊甚多,杜里伯卿与朕分别挑选二十头牛,或者二十匹马,又或者二十头羊,你我各自调教一番,谁能令牛羊乖乖听话,便算谁赢了如何?”
杜里伯一愣,有点不可置信,他没想到大明皇帝竟然出这么个主意。
可是,杜里伯却仍然不敢赌!
因为,他虽然贵为杜里伯汗,贵为杜尔伯特的掌舵人,可真要让他去放羊……杜里伯虽比不上大明某些富二代一样锦衣玉食,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
所以,事实是——他真没放过羊,也不懂得怎么放羊!
他同样也不相信大明皇帝会放羊!
杜里伯眼珠子一转,道:“陛下,要说御马,杜里伯入帐之际见了那匹野马王,立时晓得陛下御马之术天下无双,这御马一事不提也罢!”
“可要放牧牛羊,杜里伯本人当然不敢比,可杜里伯帐下,无论哪个牧民,都敢说乃是个中好手,绝不输于鞑靼人!”
朱厚照深深望了一眼杜里伯,这一眼令杜里伯背上起了一阵冷汗,也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此时大明皇帝虽然不方便卸磨杀驴,也不想就这么把小美妞的亲舅舅宰了,可这却不代表杜里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来贬低朱厚照。
这一眼,朱厚照用上了精神之术,给了杜里伯一个警告,让杜里伯差点就沉沦在无边苦海,成为一个傻子。
朱厚照的用意是,老子没强迫你,那是老子给你面子,可你要敢再蹬鼻子上脸,敢拿一个牧民和朕比较,朕一点都不介意,现在一巴掌将你个狗东西打成肉渣渣!
杜里伯自然收到了信息,他立即想到大明皇帝那惊天一掷,一米方圆的巨石都能被一槊刺穿,他杜里伯算老几,他杜里伯的骨头比石头还硬,还是他杜里伯的军队,比和硕特还牛皮?
两米高的汉子吓得瑟瑟发抖,差一点就跪伏下去。
幸好,朱厚照从来不为难人,他更希望四部心服口服,不希望此地战火连天,好生生的草原被打成废墟……要是那样,朱厚照要了这片土地,又有何价值!
所以,朱厚照笑眯眯地道:“这样罢,朕先行演示一番,看看谁的本事高,再来向朕挑战……”
言下之意,竟然是将整个草原牧民,都不放在眼里。
第三百四十章、亲吻臭脚丫
谁特么相信大明皇帝会牧养牲口?
哦,对了,大明皇帝会御马,从他能捕获那头天马当坐骑,就可以看出大明皇帝的本事。
可抓马御马更多依仗的是武功,和牧养牛羊有一根羊毛的关系?
不过大明皇帝朱厚照的本事,让人哑口无言!
朱厚照用他招牌式的笑眯眯出现在大家面前,微笑道:“朕相信一件事,想要蓄养牛羊,其首要条件,必然是令牛羊指若臂使,令到这些小动物乖乖听话……”
“仅凭这个手段,想必无论是剃羊毛,给羊羔治病,隔离羊群,以及放羊、赶羊,都能够节约诸多人力。”
“唔,话不多说,看朕手段罢!”
等赶来了牛羊,朱厚照施施然去羊群里走一圈……然后,众人就看到了无比荒谬,且不可置信的一幕!
那些羊乖乖地跟在朱厚照身后,朱厚照到哪里,羊群就到哪里,朱厚照向东指,羊群就向东,朱厚照让羊群向西,羊群就向西。
朱厚照让羊咩咩叫,让羊吃草,让羊聚集在一起……林林总总手段,就差让羊和狗一样打个滚!
这种手段一出,没有任何人敢上前挑战!
包括顶级的牧羊人萨蛮尔!
他既是和硕特祭祀,也是草原的大祭司,更是神庙的主持者,草原文明的继承人……当然,他小时候也是一个羊倌,更是顶级羊倌!
萨蛮尔想破脑袋,也觉得自己没有这种本事!
他当然想不透八百年老鬼的手段,更想不到八百年老鬼不止这一种手段,可这不妨碍萨蛮尔立即跪伏在地,主动去亲吻朱厚照的脚,口中大呼:“天可汗!”
然后,一段连朱厚照也听不懂的语言,唱了一首歌……尔后,陆陆续续有战士跪伏下来,朝着朱厚照叩拜,无论是和硕特,还是准葛尔,或者是杜尔伯特、土尔扈特。
杜里伯脸色铁青,他没想到他自己还不认输,他的人马已经认输了。
他更没想到,他那个智慧无双,绝色无双的妹妹,也服输了,还主动去亲吻朱厚照的大脚丫子。
这让杜里伯情何以堪!
可阵阵震耳欲聋的“天可汗”,朱厚照笑眯眯的眼神,朵里莉莉的警告,无数人死死盯着他的后背,他终于明白汉人口中“如芒在背”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人的意思是,杜里伯你个狗东西,胆敢不臣服天可汗,就是不认可我们,就是忽略我们的感受,就是违逆长生天的意志,就是想成为草原民族的敌人!
已经有人,手上开始拔刀,“锃锃嘶嘶”的钢铁摩擦之音响起……杜里伯心里明白,他要敢再有迟疑,立即就会有无数人拔刀而起,斩了他这个狗东西!
杜里伯心中哀叹,大明皇帝手段高啊……他言明会和牧民单独购买,每个牧民都有机会收购大明畜养的鸡鸭鹅,每个牧民都可以去看大明的医生,也能采买到中药、盐巴、粮食、铁器、瓷器、茶叶……再也无须担心被头人剥削一道!
仅此一条,这个傲视天下,武功不世出,雄才伟略的强大帝皇,就足够征服草原子民的心!
更何况,萨蛮尔是谁?
那是哪怕大国师裹挟黄教之威,都不敢轻易铲除的人物……他是草原人的信仰之源!
连他都跪伏了,口称天可汗,在草原牧民的心中,大国师死了后,谁敢不尊敬萨蛮尔,谁能打得过天可汗,那可是神灵一般的人物!
既然我们打不过,当然要臣服!
再说了,天可汗给这么多好处,我们不服他,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杜里伯愈发悲哀,他已经见到,有牧民翻身上马,气势汹汹而来……逐渐,更多人开始聚集。
可是,那个皇帝笑得如此可恶,竟然要我去亲吻他的臭脚丫子?
呸!他又不是我那香喷喷的媳妇!
好吧,大明皇帝要发怒了……老子跪拜就跪拜,有什么大不了!
杜里伯在最后一刻,老老实实地跪拜下去,口里大声道:“愿天可汗万寿无疆,愿天可汗镇压寰宇,愿大明民安国泰,愿草原生生不息,再填无尽丁口!”
怒气冲冲想要来砍头的人停住了,但杜里伯更后悔了……与其说后悔,不如说心如死灰,晓得再没有什么机会翻盘了。
因为,大明皇帝笑得很邪恶,顺着他的话就来:“再填丁口么?”
“没问题!”
“朕之前限于材料,故而安胎药出售太少,现如今大明海船出海,材料滚滚而来,可以说,只要大家放开生,安胎药有的是!”
“朕敢担保,瓦剌数百万人,十年之后,人口上千万也没问题!”
“凡瓦剌草原子民,尔等只需用羊毛、羊皮、牛皮,或者牛羊肉,就可以换到盐巴、粮食、茶叶、瓷器、布帛、书本……以及,安胎药!”
“且同时,朕会安排无数稳婆入草原,专门传授接生之术,大家觉得如何?”
人群汹涌了,继而纷纷激动起来!
若说小皇帝只是空头支票,或者只贩卖个盐巴布帛之类,却换走了草原赖以生存的牛羊,大家是不干的!
可是,天可汗特意,前前后后数次肯定了粮食,这让所有人欣喜如狂!
草原缺什么?
当然各种缺!
每当水草枯竭,陷入草原困局之际,大家巴不得有粮食接济,从而避免过度杀戮牛羊……因为,那都是未来的种子!
天可汗说,无论盐巴、粮食、茶叶、瓷器……统统可以换!
有人立即嚎啕大哭:“伟大的天可汗,草原上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喝不到茶叶,再也不会出现无法拉屎,再也不会出现腹胀而死的局面了!”
“可怜我那才六岁不到的小儿子,他上个月才死啊……”
众人纷纷攘攘,这个说起儿子,那个说起女儿、大爷、小叔子……众人无比兴奋,又极度怀疑,那个困扰草原千年的大毛病,就这样解决了?
以往,中原虽然会卖点茶叶,但都是扣扣索索,按照克数来售卖,生怕草原人死得不够多,从而威胁了中原。
可现在,大明皇帝放言,茶叶这种东西放开禁止?
等相互确认之后,见朱厚照说的是蒙古语,更多人嚎啕起来……就连萨蛮尔,为此都流下了鳄鱼泪!
“伟大的天可汗,您此举活人无算,您解决了草原之患,萨蛮尔将会在神庙中,为伟大的天可汗塑一座金身,供所有人祭拜!”
“长生天的孩子们,我们向长生天起誓,终吾等一生,将永世灌输忠诚大明之概念,与大明人永世成为兄弟,若违背誓言,将受到长生天唾弃!”
第三百四十一章、汇合
草原困局这件事,其实是阻碍朱厚照收服草原的最大障碍。
过往,游牧民族之所以会不断兴刀兵,实则是当人口过剩的时候,毫无解决的办法。
故而,相互残杀就是唯一的解决方案!
朱厚照想得更长远了一些!
他一要逐步实行定居化,即使不将草原转为农耕地,可无尽的草原,总能建立数个大型城池。
这些城池,就是大型交易中心。
他可以用中原的粮食,来换取中原缺少的肉食,也可以换取能变成暖呼呼的大衣、皮靴,以及其它物品的各种原材料。
哪怕草原人口上千万,可只要教育得当,有更多人能进入中原为官为商,进而远赴海洋,再加上粮食,总能解决人口问题!
且同时,建设大型城池,草原民族必然不断开始富裕,那么在修路这件事情上,也必然会获得草原民族的支持。
而路修通了,双方就具备更频繁的交流条件,当某天铁路来了……
要解决人口问题,便会变得更加容易!
只要有几十年不起战端,他就有充足把握,解决这个限制草原发展的顽疾。
更何况,当草原人口多了,那时候中原的工业化总该开始了罢,向外拓展不需要人?
这些憨厚忠诚的汉子,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骑士,岂不是最好的兵源?
只要经受一两年的训练,这些人就是最好的战士!
他也没想到,这一趟出行,收货是如此之大!
不但从帖木儿汗国的大本营,莫卧儿的未来王都,连同萨菲王朝、布哈拉汗国,抢来了无尽财富,还顺手抢了布哈拉近半领土。
现在收服了和硕特四部,起码戍边布哈拉的人,是现成的!
更美妙的是,瓦剌草原,连同东察合台,都成为了大明的版图,再不是以往那个今天是大明的藩属国,明天就是大明敌人的局面!
朱厚照陪着诸多头人,脑袋里仍然在想着这个问题。
他同时也在头疼一件事,刚刚收获这么多财富,怕是立即又要花费大半,光是从河套平原修路,嘉峪关修路,将来修城池,就是一笔天大的开支。
幸好,现在开始在收商税了!
朱厚照狠狠地想,谁敢在商税一事上扯皮,朕就找谁开刀子,朕拿到了红薯、土豆,收服了瓦剌草原、东察合台,变成直辖领土,谁再敢叽叽歪歪试试!
“牟小刀!”
一个机灵的小青年跳出来,大声道:“臣在,陛下有何吩咐!”
朱厚照捏捏想得发疼的脑门,吩咐道:“去让人打扫战场,再去为朕挑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朕要大宴宾客!”
牟小刀闻声就去。
可这个办事麻利的家伙,只是十来分钟,就再一次跑了回来。
朱厚照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
牟小刀神色紧张,却又满脸喜色,嚷嚷道:“是翰哥儿……不是!禀告陛下,阳武侯来了!”
朱厚照大吃一惊!
他没想到,阳武侯薛翰远在辽东,竟然忽然出现在阿尔泰山脚下,出现在瓦剌草原,更没想到此时能与对方相遇。
自从张破虏出征,薛翰远征抚顺关,朱厚照亲去三合府,京师几个恶霸之首,还从未像现在这样长时间分开。
朱厚照把张破虏一抓,欢喜道:“走,我们去迎接表哥!”
不等朱厚照出发,远处一个年轻骑士,一袭白色披风,将整个人衬托得风姿出尘,又显得超凡脱俗,那等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连朱厚照这个八百年老鬼都要羡慕三分。
“翰哥儿!”
“表哥!”
“陛下,破虏!”
几人同声大叫,俱是露出欢喜之色。
朱厚照调笑道:“表哥莫非是被上官姑娘撵出了沈阳,还是在抚顺关又找了新相好?”
“破虏,看看你个老粗样子……你就该学习学习表哥的斯文,保管有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
张破虏一愣,脖子一梗就要反驳,薛翰俊脸一红,把要说的话收了回去,二人都被朱厚照刺激到了。
但薛翰就是薛翰,倪岳教导出来的弟子,在礼仪方面,让人挑选不出丝毫毛病,哪怕是在幼时好友面前,薛翰开心之后,也立即下马,老老实实将起了事件经历。
彼时,张浚忽然送来了一个消息——达延汗兵发极西,不知去向。
薛翰收到这个消息,立即琢磨起来。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若能于此时兵发乌兰巴托,去偷袭一把,说不得蒙古先人留下的无尽财富……谁不晓得陛下最喜欢这些小可爱?
张浚当然第一个要抢着去!
只可惜,黑河府哪里离得开张浚!
整个辽东,无论是黑河府,还是三合府,或者兴安岭府,唯一能有机会抽出手的人,要么在山海关,要么就只有一个薛翰!
大明于抚顺关本就有军事基地,方继藩随时可以调过来,由此人统领此地军务,羽林卫兵出草原,去乌兰巴托逛一逛,再跟着达延汗后面捡捡便宜,该是何等美好!
张浚也是这么想的!
作为辽东的大总管,张浚整天窝在老巢里,要么和冰雪打交道,要么和野人女真打交道,一早让张浚手痒了。
张浚给薛翰的谋划是,此时兵发草原,无论是攻打察哈尔,还是攻打喀尔喀,或者去偷袭达延汗的老巢,可以伺机而动,根据情况而变化。
能完成这个战术的,能有这个实力的,能有这个时间的,还是只有薛翰!
张浚干脆不做多想,给了薛翰一封信,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由薛翰自己做决定。
薛翰心动了!
他虽然镇守沈阳……可说实话,他在此地几乎就成了保镖一枚,京师的恶霸们,无论是淘金,还是挖人参,或者是把妹,个个玩得极溜,兼人人都鸡贼得很,哪里需要他这个保镖!
他走了,既能满足自己眼不见心不烦,还能让这些恶霸们松口气,去使劲祸害那些不服王化的野人、契丹、鲜卑族群,还能祸害那些暗地里使绊子的女真部落。
薛翰偶尔甚至埋怨,辽东这种鬼地方,无论是顾雄,还是朱鹤等京师勋贵二代,都比他合适,陛下干嘛要派他这个老好人!
这么一想,薛翰心头火热,留了一封信给方继藩,再通知了顾雄,立即大军开拔,再不犹豫!
第三百四十二章、兄弟
薛翰派人悄悄去乌兰巴托逛了一圈,并不曾真按照张浚的思路来。
在薛翰的心中,上一代阳武侯,他的父亲,虽然死在满都阿固手上,可逼迫满都阿固动手的人,却是草原上的无敌英豪——火筛!
为父亲报仇的心一起,薛翰就琢磨怎么将鞑靼人的王牌——火筛的本部骑兵天狼骑,与蒙郭勒津部,一网打尽!
他没想到,达延汗得知了朱厚照的消息,仅仅带领最精锐的军队,想来瓦剌草原乘机而动,做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
这也一来,无论是弄死大明皇帝,还是弄死和硕特大光头,或者借机干掉瓦剌某个部落,对于达延汗都是大好事!
可达延汗是真没想到,他驰骋数千里之外,竟然被人跟踪了几千里,还因为想要来一场完美偷袭,从而自己把瓦剌的精锐骑兵,锁在了山谷里。
从而,被薛翰给堵住了!
若非达延汗心狠手辣,推动巨石将谷口堵死,他的本部骑兵天狼骑兼一部分蒙郭勒津人趁机翻山越岭而逃,怕是鞑靼人最强大的力量,会默默无闻地埋葬在某个山谷。
“什么,巴图孟克那个家伙来了?火筛还被你弄死了?你几乎全歼蒙郭勒津的精锐?”
朱厚照瞪大双眼,若非他知道这个表哥是个诚实君子,兼对他忠心耿耿,要是换个人,朱厚照绝对会以为对方是在说梦话。
哪怕如此,朱厚照仍然大吃一惊。
“是的,火筛那贼子死了!”薛翰先点点头,然后惋惜道:“只可惜,达延汗仍然溜了……”
朱厚照哈哈大笑。
这么让人愉快的消息,让他心里长了个狗子,恨不得立即在草原上撒几个欢。
“无妨无妨,达延汗溜了就溜了,改日吾等三兄弟齐聚乌兰巴托,顺道去缅怀缅怀苏武牧羊旧地,将这片地方收回来!”
“至于达延汗这次,算他命大,届时朕是否取他人头,要看他给朕什么好处?”
朱厚照对着二人眨眨眼,做了一个你懂得的表情,让二人哑然失笑。
张破虏也笑起来,也回个眨眼的表情,低声道:“只要达延汗给足够的小可爱,梦头蒙脑揍一顿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连薛翰也笑起来,三人放声大笑,既有三人重逢于他乡的喜悦,又有知己难得的感动。
更有缅怀起几许年前,三人还是愣头愣脑的小家伙,却敢在京师天不怕、地不怕,惹是生非,口口声声要吊打一切!
诸如往老夫子凳子上插针,往茅房扔鞭炮扔石头,偷御书房各种零食,将看不顺眼的御史蒙上麻袋暴打……
三人一起望着落日余晖,静默不言,都在悠悠然回忆着往昔。
一直到牟小刀畏头畏脑地看过来,三人才相互一笑,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薛翰看到牟小刀想溜,喝道:“看见本候就想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得罪本候的事情?”
牟小刀缩缩脖子,干脆站出来,笑嘻嘻道:“不敢不敢,小刀见到侯爷欢喜得很,哪里敢得罪侯爷!”
薛翰也笑起来,反问道:“那你跑什么?”
牟小刀再一次缩缩脖子,老老实实道:“上次偷侯爷的酒喝,被侯爷揍得狠了些,现在还有些后怕!”
朱厚照也笑起来,道:“谁叫你偷表哥的状元红,那是姑母留给表哥的结婚酒,不揍你揍谁?”
“不过,揍也揍了,表哥也一早原谅你了,大家还是好朋友!”
薛翰也一脸笑意,招招手,抱拳道:“小刀,大家一起玩得开心,上次乃是本候手重,还要向小刀陪个罪!”
牟小刀眼睛一红,哪里敢接受薛翰的赔罪,他这人最重义气,当时偷了酒喝,一连后悔大半年,每每想到,就懊恼得不行。
现在薛翰说是向他赔罪,实则是将他重新当做兄弟,原谅了他当时的胡闹。
牟小刀郑重一礼,道:“侯爷不怪小刀,那是羞煞了小刀,小刀临出发欧罗巴之前,在京师埋了一大缸美酒,只等某天小侯爷娶妻,再启了封,好好开怀畅饮!”
薛翰大为感动!
他这种沉默寡言的性格,可不是生而有之!
幼时,他和朱厚照、张破虏臭味相投,不晓得干过多少坏事,牟小刀这种偷酒喝的小事,他五岁就干过了。
他之所以性格大变,乃是得知了杀父仇人,更晓得母亲为何而死……自那时起,薛翰发下誓言,既要陪小表弟驱除鞑虏,也要报杀父之仇。
现在大仇得报,只觉满天乌云消散,对于牟小刀此举,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小刀,话不多说,往后仍然是好兄弟,只要你看得起薛某,要去蒙麻袋,扔鞭炮,随时开口!”
四人相互对望,俱俱欢颜大笑。
朱厚照看着牟小刀,只觉这小子功夫虽然不行,打架也经常扯后腿,但在性格方面,受牟斌影响颇深,不但为人义气,轻视财货,而且重承诺,重情谊,端端的一个好汉子!
上辈子,这家伙虽然因为牟斌之死而远离自己,但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自己的坏话,更是因为自己被人刺死在勾栏之处。
“这辈子,朕必然会还恩于你,还会送你一场大造化!”
朱厚照是这么想,也是这么问的:“小刀,拿了红薯土豆,此等功勋不亚于再造,不亚于活人万千,等回朝之后,你想朕怎么赏你?”
牟小刀瞠目结舌!
他这人虽然重义轻财,但却也有一个极大的不好,就是为人没什么大志向……换句话说,随遇而安,和三教九流厮混,是他的大长处!
此时,皇帝陛下朱厚照的话,还真问倒了他!
想了半天,牟小刀也没想出来!
朱厚照见状,道:“你不用提什么封赏勋爵,以你之功,哪怕封一个世袭候,也算不了顶天,你倒是想想有什么心愿?”
这立即提醒了牟小刀,这小子立即嬉皮笑脸,双手一摊,耸耸肩,做个鬼脸,道:“祈求这辈子混吃等死算不算?”
薛翰、张破虏哈哈大笑,唯有朱厚照一脸囧像,却又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皆因,这特么还真是牟小刀的心里话!
旋即,朱厚照不由心中感动起来。
这厮虽然打架不行,老拖后腿,但真要有敌人反扑,第一个拼命的绝对是牟小刀,包括这次欧罗巴寻宝之行,牟小刀作为锦衣卫中的润滑剂,每每鼓动众人,提升军心,却绝口不提何等艰苦之事……
朱厚照慨然道:“你既然想不到,朕来帮你想!”
“回头朕给你个差事,帮朕巡视天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见谁不法就揍谁……”随着朱厚照的描述,牟小刀的眼神,逐渐明亮起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随着薛翰到来,另一场艰难谈判突然就到了尾声!
萨蛮尔!
神庙的大祭司,仪式的主持者,草原幼童的启蒙人物,对朱厚照提出了一个让朱厚照差点暴走的请求——神庙需要掌握一支军队!
朱厚照如何肯干!
在朱厚照看来,部落生活的方式变不变无所谓,在哪里放牧也无所谓,信仰什么同样无所谓!
但神庙要是有了军队,或者让草原上原有的巨头做大,进而发生战争,挑战中原的权利……朱厚照没那么傻!
他对于杜尔伯特、土尔扈特的要求都是,除了大明要求之外,不能随意组织军队……当然大明组织军队的话,一些所需的物资,会就地进行采买,支付银钱,再非以前的自由散漫方式,而是将军队职业化。
对于这一条,杜里伯、朵里莉莉是极为不满的,此举极大削弱了旧有头人的实力,但皇帝势大,谁敢反抗?
之后,萨蛮尔竟然敢提起这个要求,朱厚照如何不怒!
朱厚照是有着清晰认知的!
无论任何宗教,只要拥有了兵权之后,都会假以信仰之名,进行各种讨伐之实。
如此一来,他想让草原安宁,几十年没有战乱的愿望,就是一句梦话!
不过任朱厚照好说歹说,萨蛮尔就是不同意,非要缠着朱厚照给个说法,口口声声说这是作为对大国师之战,胜利者应有的奖励。
朱厚照再也忍不住,脸色一变,阴恻恻的话脱口而出:“萨蛮尔祭司,大国师裹挟黄教之教训在前,莫非萨蛮尔长老想要裹挟神庙在后?”
这话立即震慑住了萨蛮尔,老祭司脸上的沟壑仿似经历了一场地震,变得更深了。
可是,这个老头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仍然道:“陛下,神庙作为祭祀之地,若无力量守护,万一再来一次黄教之变,神庙上下数千人,怕是顷刻间就会人头落地……”
朱厚照才不管他!
就这个老头来说,一个萨满祭祀,朱厚照哪怕相信他没有恶意,也绝对不可能给予他任何掌控力量的机会。
朱厚照深深知晓,一个蒙昧、落后、文明极度不发达的地方,宗教对于人的掌控力度有多大……可以这么说,朱厚照可以预测到,将来一些信仰神庙的牧民,辛辛苦苦一年的劳作,被头人、宗教盘剥之后,能剩下一成都算了不起!
之后,每况愈下,牧民怒火冲天,起兵造反,或者被头人们忽悠着去杀戮、抢劫……这不是再一次陷入之前的草原乱局么!
朱厚照已经将瓦剌草原视为禁脔,此地作为他经营中亚,摄取石油的战略根据地,他如何肯让此地生乱。
简单说,此地之重要,毫不亚于辽东!
“如果只是想保护神庙,朕会派五千羽林卫常驻于此,以做护卫神庙之用!”
萨蛮尔摇摇头,道:“陛下误会了,大明的军队当然有实力护卫神庙安全,可蒙古后裔遍布草原,无论是金帐汗国残留势力,还是西面的布哈拉、哈萨克,帖木儿后裔,或者东方的鞑靼人,他们想要征服草原,都会第一时间拿神庙开刀。”
“陛下,神庙既然已经臣服陛下,就必然是他们的眼中刺啊……”
朱厚照哈哈大笑,喝道:“如果长老是这个原因,那就无须担忧了!”
“萨菲王朝的伊斯玛仪亲自对朕表示臣服,布哈拉班昔尼已经被一刀枭首,哈萨克朕虽然未去,但兀良哈人已经平定了东察合台,朕会随时派驻大军进入瓦剌草原!”
看着萨蛮尔不可置信的表情,朱厚照来了个暴击:“想必萨蛮尔长老还不晓得达延汗偷偷进入瓦剌底盘,想要将大国师一举成擒吧!”
“朕的羽林卫,至辽东而来,将火筛狙杀至落石谷,蒙郭勒津死伤大半,达延汗的天狼骑也如丧家之犬……”
“放眼天下,谁能对神庙构成威胁?”
“是瓦剌草原上野心勃勃的,想要暗地里搞事生非的头人,还是被打得像狗一样的达延汗?”
“萨蛮尔长老,等朕班师回朝,会亲至乌梁海,去找巴图孟克谈谈!”
这番话说得霸气横生,狂傲无比,萨蛮尔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朱厚照再道:“朕之羽林卫就驻扎在不远处,萨蛮尔长老可以去看看,看朕是否虚言诳你!”
萨蛮尔深深匍匐下去,背影颤颤悠悠:“萨蛮尔不敢怀疑陛下,倘若陛下亲征,以陛下凛然天威,达延汗必然不是陛下对手,可要是……”
原来如此,朱厚照忽然就明白了原因!
虎贲卫鉴于经略辽东,一部分去了辽东,张破虏只带了两万人出行,至于腾镶卫,朱厚照虽然带领满编制出征,可人数不过也就八千人。
在萨蛮尔以及各组部落的认知中,如此神武之军,天下有个数万,怕是已经极为了不起,要说大明军队个个悍勇如斯……萨蛮尔是绝对不信滴!
任你皇帝陛下说的动听,再是天花乱坠,萨蛮尔只觉得朱厚照的心思是,忽悠住瓦剌势力,只要瓦剌不去找大明麻烦,不去骚扰嘉峪关,不去攻打河套平原,在达延汗犯边之际,怕是大明皇帝还要抽调瓦剌战士,去和达延汗作战。
在萨蛮尔想来,大明皇帝即便有腾镶卫这么强大的队伍……可是,大明内部无须镇压么,大明京畿无须守护么,怎么可能委派出来镇压瓦剌!
即便还有个虎贲卫,可这么神勇的军队,不去攻打达延汗,或者安置于宣府等地作为王牌,萨蛮尔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只是瞬间,朱厚照把前因后果想得痛痛透透!
“嘿嘿,大长老真以为大明还是昔日之大明?”
“还是待大长老见过朕之羽林卫,再来和朕说话罢!”
“牟小刀!”
外面立即跳进来一个灵活的身影,口中大呼:“臣在!”
“小刀,你带着萨蛮尔长老,去羽林卫驻地走一遍。”
“若是大长老对朕之羽翼实力有怀疑,朕不介意给长老来一场军演!”
制止萨蛮尔想要说话,朱厚照郑重道:“大长老既已臣服于大明,朕亦不介意揭露大明实力!”
“朕想告诉大长老的是,宗教拥兵,天下没有任何帝王会同意!”
第三百四十四章、回归
顺手打压萨蛮尔,只是其中一个小插曲,等乌素达汇合,张雄派兵入驻哈密,大明时隔十来年,再次将此战略要地收入囊中,才是此次西行,写下的那个最大感叹号!
作为嘉峪关的战略缓冲地,哈密有着极大的战略价值。
往年,哪怕朱瞻基把奴儿干都司扔在那里,都不曾放弃哈密。
这个政策,英宗也好,宪宗也好,弘治也罢,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都在咬牙坚持!
到了弘治末年,各种天灾频繁,弘治这个不喜欢战争的皇帝,唯一下令发起对外战争的地方,就是哈密!
也是阿黑麻汗幸运,死得早,否则朱厚照为了完成孝宗遗愿,绝对会亲入东察合台,去抓了老家伙砍脑袋,然后去孝宗陵前祭祀,再表示一番孝心!
但就此废除羁縻政策,驻军哈密一带,再向西,将吐鲁番、塔尔卜谷尔、阿力马力等地……进而将整个西疆变成直辖,光凭这一个举措,朱厚照就超越朱棣,成为有大明以来最强大的雄主!
而收服瓦剌、驻军瓦剌之后,哈密更是变成了进雪区的桥头堡,之后平定雪区,再也不是梦想!
可出来太久了,在朱厚照想来,怕是大明的各路王子、国师、苏丹、国王、宰相们,一早等急了!
朱厚照就此安排回军!
他想岔了,张萌这家伙带着一群人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无论是朝鲜的大君,还是日本的大名,或者安南、金边、南掌、暹罗等地的贵人们,以往来大明,统统被大明皇帝像撵乞丐一样撵走,哪里有这么痛快的游乐机会。
这些家伙在大明京畿闲逛,一个个发现了无尽商机。
比如大明的自行车,这些家伙看到,仿似见到了神物,个个都挪不开眼睛。
张萌学着正德皇帝,笑眯眯地道:“”此二轮车大明暂时亦不多,可四轮马车,却是在本次交易货物名单之内!
众人目光遗憾地挪移开去,只见一辆金光灿灿的四轮马车,外观华丽无比,有镶嵌宝石者,内里真皮沙发,即便是在坑洼之处,也能奔跑如平地。
也有外观低调,内里奢华的四轮马车,内藏酒窖,可供六人同乘。
张萌笑眯眯道:“诸位想要订购特别款式,具有超强防护力之宝马香车,亦不是不可以!”
“此车,大明目前仅有两辆,乃是大明皇帝陛下与本朝藩王代王爷拥有!”
“拥有此车,哪怕敌人万箭齐射,亦是奈何不得!”
众人立即哗然,纷纷围上去,把张萌堵在中间,非要下第一个订单。
有人大声嚷嚷:“若能有此车进献给国王,大爷岂不是宰相有望?”
“本人出三万两黄金,要订购第一辆!”
立即有人抢了起来,大喝:“苏禄加很有钱?要和我家大王比一比?本人出十万两黄金!”
“……”
“……”
等众人嚷嚷够了,张萌才再次笑眯眯地道:“都别急,都别急,先签合同,再交定金,一个个来……”
这群大爷更嗨了……但真正等得着急的,是雁门关一群白胡子老头们!
大爷们列队以盼,望眼欲穿,差不多已经胡子全白,眼睛也差不多快看不到东西了。
雁门关外,已经铺设了几公里的红地毯,李东阳也搬空了京畿最大的礼乐班,鉴于腾镶卫随朱厚照出征,李东阳将三千营特地打扮了一番,换上了崭新的马甲之后,这些蒙古汉子为了迎接皇帝陛下,还特意操练了一番,显得威风凛凛,气势雄壮。
还有百十来个幼童手持鲜花,正别扭地扭动小屁股,被家长束缚在此,他们已经老不耐烦。
更有数千个宫女,和军士配成对,一个拧着铁皮桶,一个用瓢喷洒着水,将溅起的灰尘强压下去。
十来万人,分成不同的团体,文官、武官、军人、仆役,以及能到达此处的藩王、郡王、驸马、公主、世子……等形形色色的人,神色不一,有的焦虑急切,翘首以盼,有的神色平稳,但微微颤抖的小腿,带动着人时不时晃一晃,以及手时不时张开,又紧紧握拢,还是出卖了他们的心情。
终于,来了!
一支无比威风,白马红甲,手执长戈,马悬黑色箭壶,一朵顶天立地的白翎花,被风一吹,便如一朵地狱中盛开的花。
白马红铠金腰带,长戈执甲白翎花,一骑夺魂刀不二,雄伟男儿镇天下!
腾骧卫!
当中,拥簇着一个唇红齿白,容颜俊朗,身着明黄铠甲,笑得眉如弯月的年轻人。
朱厚照!
李东阳长舒了一口老气,心里的焦虑总算送了下来,道:“奏乐,迎接陛下!”
紧接着的是,无数人都松了一口气。
自从朱厚照当时无端端出走,仅仅一支腾镶卫相随,李东阳惊讶得差一点拔了胡子,可随后而来的事情,却让李东阳不断怀疑人生。
先是一个腾镶卫来汇报,要求李东阳召集朝廷诸公,以及各地藩王来此地迎接,李东阳差点就以为小皇帝又在搞事情。
在李东阳想来,皇帝陛下虽然年轻,虽然也没搞什么过分的事情,可打退达延汗,举手投足吓退兀良哈,平定辽东,再或者改善马政、疏浚黄河、植被高原、修缮水利,擒拿鲁王、捉拿张士诚余孽、平定倭寇……每一件都足以称天大!
于是,李东阳想岔了!
他以为小皇帝此番出动,必然是得知了某个消息……说不定皇帝陛下回来的时候,抓了达延汗?
可李东阳把雁门关接管了,把经过此地的锦衣卫业务一起接管了,也没发现有达延汗的消息。
可是,接下来真正让李东阳大惊失色的事情发生了!
无数的奇珍异宝,珍珠玛瑙、奇异宝石、金银首饰类,就运输了三天!
密密麻麻的车队,络绎不停地进入雁门关。
李东阳心头火热,这个样子他就算是弱智,也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小皇帝这番出去,必然打劫了某个巨富!
这要是不能分一杯羹,李东阳怎么肯干!
有了这么多钱,京畿是不是可以好好修缮?南京的夫子庙是不是又能翻新?国子监是不是可以增加一些生员?
李东阳喜笑颜开,平生第一次觉得,他这辈子当首辅、做大学士、有再大的政绩,也比不上收了一个好学生!
第三百四十五章、红薯土豆
李东阳高兴这个徒弟会搞钱,高兴大明必然会迎来第二次经济腾飞,在他心目中,这个曾经顽劣的孩童,已经成为了旷世明君,而大明子民,也必然会在这个强大帝皇庇佑下,国泰民安,家庭富足!
当然,他下意识就忽略了他徒弟的秉性——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滑头!
朱厚照一早就安排了张破虏,经由宣府,偷偷摸摸将真正值钱的东西,将本次收货的大头,转移去了永清县皇庄。
那里,谷大用已经安排了绝对可靠的人手,在接受张破虏运送来的黄金、玉石、白银等一切贵重的东西。
至于雁门关,那是朱厚照声东击西,使用的障眼法!
但哪怕就是这些障眼法……李东阳摸摸胡子,心里无限畅想,鉴于河南、河北、山西、河北的水利工程被小皇帝修缮得差不多了,这些宝贝换成钱之后,至起码可以将大明剩下国土的水利,修缮一个遍!
就这,李东阳估计还能有诸多剩余!
之后,哪怕大明官员只是扑在水利建设之上,粮食也能增产大半,他们这些为弘治先帝奉献了大半辈子的臣子,总算可以问心无愧地去见弘治皇帝了!
但他压根没想到的是,朱厚照最喜欢玩的暴击,仍然将他震得发晕!
当然,他不是最晕的那个人!
最晕的人是牟小刀!
哪怕多年以后,牟小刀白了眉毛胡子,也没忘记那一天!
面对着十来万人,皇帝陛下表情郑重,手在空中果断一挥,接受到皇帝示意的腾镶卫,立即一分为二,纷纷挪移马头,只是瞬间,再集合时,已经矗立在红毯两边。
众人纷纷称奇,这支腾镶卫的速度、果决、一致性,整齐划一,既仿似是万人为一人,又仿似经过了无数次训练。
继而,场中响起柳一刀爆炸如雷的声音:“举刀!”
锵!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
“致礼!”
腾镶卫回刀入鞘,右手捶胸,‘砰砰砰’之音不绝!
雁门关也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声音嘶哑,气息悠长,正是刘瑾。
“奏乐!”
尔后,来自于皇帝陛下一声震天动地、震动历史长河的惊天呐喊,响彻在雁门关,传入每个人的脑海:“欢迎英雄回家!”
这个声音山呼海啸,震得雁门关城墙瑟瑟作响,漫天的云朵,也被声音震动狂风,一卷而散。
牟小刀泪流满面!
他的旁边是屠建,李牧剑仍然未归;他的身后,是仅存不多的锦衣卫。
牟小刀放眼望去,只见剩下的兄弟俱俱热泪盈眶,双眼通红,死死盯着一个人——朱厚照!
牟小刀犹然记得,正德皇帝派他们出征之际所言:“此次西行,风霜雪雨、刀光剑影、勾心斗角、千难万险……怕是都不能形容此行之万一!”
“你们将经历这个世界最大的苦难,你们要从不懂当地的语言,要将自己变成当地人!”
“你们要从一个路痴,变成能熟悉天下的向导!”
“你们要懂当地语言,也要去体会当地习俗,你们要去与大地上最雄壮的人拼杀,你们要和另一片土地上最强大的战士决斗!”
“你们要面对无尽的野兽,要面对最险恶的绝地,要面对最冷酷的极寒,要面对饥饿、艰险、胁迫、女色与金钱的诱惑……”
牟小刀还记得,当朱厚照说到这里时,他第一个贫嘴:“殿下放心,女色由李牧剑搞定,金钱由屠建搞定,至于饥饿……殿下放心,小刀的本事就是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能帮兄弟们弄到吃的!”
朱厚照被牟小刀逗得笑起来!
事实上,牟小刀完成了他的誓言!
一路上,大家的分工也是如此!
鉴于牟小刀武功并非最高,他也不甘心只在队伍中做一个万金油,做一个队伍润滑剂,更鉴于他有学习各种语言的天赋,和三流九教打交道的本能,这个只比朱厚照大一点点的少年,想尽一切办法,为队伍解决饥饿、伤痛、迷茫、方向……等一切负面情绪,都是牟小刀解决的!
这个少年郎,不负誓言!
他们也终于克服了刀山、火海、极寒、饥饿、伤痛、困惑等一切能想象到的困难,冲破重重阻挠,成功返回了大明!
朱厚照说要给锦衣卫一个最大的欢迎仪式,要让他们以一个英雄的身份回家,要让他们的事迹永远镌刻于英烈碑……眼前的场面,比牟小刀想象中还要盛大十倍!
朝堂三公,六部大员,五方国公,连同代王、晋王、秦王、襄王、蜀王……当朝皇后、皇太后等一切能到达此地的尊贵人物,全部到齐!
朱厚照郎朗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声音由低沉,开始逐步高昂,愈发激情四射。
“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以微薄之身,独行万里,穿越千里浅滩,跨越无尽雪岭,趟过恶魔存在的沼泽,走过炽热的火山……他们从原始森林中,烟波罗瘴之中,一路前行……”
“他们用尽了一切能用的办法,与野人决斗,与高大威猛的昆仑奴厮杀,与强横的海岛拼搏……他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们回来了!”
“朕的锦衣卫回来了!”
“他们带回了神物!”
“此神物,非金银,非美玉,非器具,非重鼎……”
“可是,当大明拥有了此物,便能亩产三千斤!”
“此物,哪怕是沙土,哪怕是盐碱地,亦能一样生长!”
“此物耐极寒,也耐酷热,此物香甜,此物可口,此物亦适合烹饪!”
“有了此物,大明再也不惧陕西蝗灾,大明再也不惧水患……大明至此,再不惧任何天灾!”
“朕凭此物,可以再活大明万万人!”
“……”
“……”
“传朕口谕,皇庄农田分出一半,统统栽种!”
“六部所有官员,均需学习如何栽种,如何培植,如何施肥,如何耕种……待来年,凡是六部官员,均需贡献百斤粮种!”
“传令辽东侯,于辽东大力推广……”
朱厚照看得李东阳神色激动,欲言又止,忍不住轻轻一笑,对着李东阳道:“李师傅,朕之承诺活人无算,大明海河晏清,就指望此物了!”
李东阳一早听过朱厚照说起,却仍然不晓得种子的名字,他眼神迷醉,对于小皇帝吹的牛竟然一点也不怀疑,喃喃地问道:“陛下,此物何名?”
朱厚照微微一笑:“此物的名字,叫做一颗红薯!”
第三百四十六章、 官员们的态度
搞这么大个阵仗,很多人心底其实将信将疑!
当官的人,除了一些混吃等死、上下其手、别有用心的家伙,如果不太费力,也不怎么伤脑筋,能有唾手可得的政绩,没人会不喜欢。
但是,大明官员数十万,受圣人之学熏陶的家伙们,当真有机会白拣功劳的,还真一个都没有!
这些见识多广的家伙,虽然欺上瞒下、横行乡里、人模狗样,却深深明白一个从古至今,都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
加上,小皇帝说的太好了……比如沙土、盐碱地、无须怎么打理就能有收获,稍微懂些农事的官员们,都不相信!
比如王守仁王伯安,当朝辅政大臣的儿子,后世的王圣人,皱紧眉头,死死盯着皇帝陛下手中的红薯与土豆。
得益于他老子进了内阁,虽然暂未掌握太多实权,可王守仁是谁?
他玩格物,能玩得走火入魔,连结婚的大事都忘了,这就说明这厮是个爱动手、喜欢研究……后世有句话来形容再合适不过——实事求是!
所以,他是绝对不信的那一个!
王守仁第一个表态,立即出列道:“陛下,可能分出几个种子予臣,臣在府中开辟一块区域,想率先试试效果。”
朱厚照眯眯眼,看着王守仁。
对于王守仁,他始终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思。
这个心学的创始人,后世将其与孔子、孟子并列为圣的家伙,朱厚照始终没想好,该怎么安置他!
朱厚照既害怕自己胡乱提拔王守仁,导致后世的圣人没能悟道,又怕打压得过分了,一个不小心弄没了圣人。
所以,他矛盾得很!
朱厚照将王守仁从兵部观政郎提拔成主事,再提拔成兵部郎中,却一直对王守仁冷言冷语,从来不曾亲近过,就是担心他过度干涉王守仁,从而让大明少了一个王阳明!
虽然,朱厚照对所谓的心学,并不是太感冒!
他真正想要推广的,不是什么理学,也不是什么孔孟之道,更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这些是擦屁股都被他嫌弃的东西!
他唯一想推广的,是以法治国,是科学!
所以,他和王守仁虽然不怎么得劲,反而是王守仁的老子王华,朱厚照就差“同床共枕”了。
不过,朱厚照忽然就想通了!
兵部左侍郎,当朝六部之一的大人物出马,兼说起来,王守仁还真是最适合实验的那个人。
因为,这个实诚君子……至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实诚君子的家伙,不管怎样,都率先表明了态度。
朱厚照笑起来,笑得像一只小狐狸,道:“王爱卿要测试,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刘伴伴登记一下就好。”
转而,朱厚照对着其它人,问道:“还有哪位爱卿想尝试?”
众人差点就跳脚!
在场哪个人不是读圣贤书,玩高雅事?
就连行房之前,都要讲一番人伦道德的大道理,才能随心所“欲”,陛下您竟然让我们去挑大粪,耕田犁地?
众多文武官员俱俱低头,沉默不语,都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沙子里。
朱厚照幽幽一笑,他倒是明白众官的心理,在这种情况之下,别说王守仁,哪怕王华,连同内阁诸位大人统统都报名,这些家伙也是不乐意的。
大家是来当官的,还要去干农活?
这就是众人的普遍心理!
朱厚照把人群望了一遍,心下有些失望,他虽然下令六部都要去尝试耕种,体验效果,以便将来推广更有力度,可要强硬摁着所有人……当然,他晓得哪怕六部会去耕种,也绝壁是找几个小厮打理,只要作物不死,能长出果实就是功劳,那些当大官的绝壁不会管那么多!
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大问题!
粮价!
倘若此物真有小皇帝说的那么玄乎,有如此的高产量,那江南一带的……甚至天下的地主老财们怎么办?
他们那简单、唯一的生产方式、经营方式——只会克扣佃农,在土地里抛食,已经依靠粮食经营了上千年,他们怎么转型,他们的粮价会不会大规模降价,从而导致土地会不会大规模贬值?
这些鬼头鬼脑的家伙们,绝壁在盘算这个问题!
朱厚照哪怕叫嚷得再好,此举可以活人无算,能增强大明国力……可大明国力关本老爷什么事?
换个皇帝,老爷一样是老爷,只要土地在手,哪个官敢不奉承本老爷?
没有本老爷,他们如何治理地方?
君不知,皇帝管大臣,大臣管士绅,士绅管百姓,这个习惯已经延续了一千多年?
所以,这些家伙别看口口声声说陛下此举大善,陛下海河晏清,陛下乃是千古名君,但保证大家的小心眼里,都在掂量自己的利益!
也唯有王守仁这种人,一门心思想着求道,才会忽略这些事情!
朱厚照对此门清,崇祯怎么死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哪怕崇祯他岳父都不愿意借钱给崇祯,更遑论其他人!
甚至,朱厚照让人拿回来这些东西,此举不是什么劳什子“大善”,反而是彻彻底底伤害了士绅的利益!
这么一来,别说代表了士绅利益的官员们,就连那些个藩王们,脸上都不好看!
他们只是不敢说出来!
在民生这个大前提之下,在皇帝的淫威面前,在政治正确的前提之下,他们虽然会附和朱厚照,会高呼万岁,会大吼圣天子在上,可私底下……老子的小可爱少那么多,谁特么会可怜我?
这个心理活动,朱厚照也晓得!
他同时也有解决的办法,但他就是不说出来!
他之所以大力发展商贸,大力提倡疏浚水利,花无数银子去修路,等的就是这一天到来!
他深深晓得,当士绅们以往赖以发财的粮食不值钱了,这些家伙会怎样?
这些家伙绝对会捣乱!
会想方设法动摇他的执政根基!
但朱厚照冷冷一笑,朕早就等着你们,就怕你们嫌弃日子太安逸,就怕你们不捣乱,就怕你们不生事!
否则,朕该如何行《编户法》,朕该如何将你们一个个宗族拆散,朕该如何将影响力深入最基层!
只有你们自己找死,朕才有借口!
他看了半天,除了李东阳笑眯眯率先表态,连同几个武勋家族、他的几个狗腿子之外,其他虽然有犹豫不决,但慑于大流,压根不敢说话。
朱厚照顿时兴致缺缺,就想就此打道回京,连如此盛大的欢迎仪式,他也觉得无比乏味。
偏偏,他还没说走,真有一个不怕死的冒头。
翰林院一个一双小眼睛,脸色微黑的年轻官员站出来,朗声道:“陛下,臣家中有几亩薄田,正愁亩产不够,还望陛下赐下种子……”
第三百四十七章、严嵩(第二更)
朱厚照瞪眼一看,先是有些失望,却又立即开心起来。
他忽然就发现了一个人才!
因为,这个家伙虽然喜欢钻营,喜欢拍马屁,更是贪财,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家伙办事效率,点子是一等一的!
刚刚,正德把眼睛望向他的天字第一号、第二号……第x号狗腿,一直到李东阳率先表态之后,他最信任的狗腿子们,才积极行动起来,这让朱厚照极为不满!
尤其是焦芳,他的天字第一号大狗腿!
焦芳竟然一直处于神游状态,仿似云里雾里,魂兮魄兮,不知所归,等到王琼推了焦芳一把,老焦才黑脸一红,跑出来献媚。
一直等到老焦把三皇五帝都贬低了一遍,把朱厚照吹捧成万古之师,圣人之圣,让朱厚照熏熏然,脸红了一遍又一遍,朱厚照才放过他!
可现实让朱厚照仍然有些伤心,焦芳之后,也就是王琼、王鏊、王华、武清、韩文等几个人跑出来……鉴于焦芳把好词都说完了,大家表扬朱厚照的话,显得不咸不淡。
偏偏,这个年轻官员敢跑出来,虽然一句夸赞的话都没,但一句“臣正嫌亩产不够”,堪称经典之笔,可谓是画龙点睛,让正德龙心大悦。
此人,叫做严嵩!
朱厚照差点给自己一巴掌,心里后悔不跌,朕怎么忘了这个家伙!
可以说,他正缺这么一个角色!
他现在朝中有焦芳、王华、李东阳这些久经考验,忠心耿耿的大臣帮衬,可这些个大臣……说白了,问题也正在这里!
比如李东阳,他虽然现实,难得可贵的是,正德很多荒谬想法,李东阳也会支持,可李东阳和其他人一样,都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他们都老了!
难不成,这些人能追随朱厚照一辈子?
在朱厚照看来,这些大臣助他顺利登基,助他平稳过度朝局,可谓是功莫大焉,让这些老臣荣归,给他们一个最体面,最荣耀的结局,让他们青史留名,是朱厚照要抓紧办的事情!
再比如王守仁,朱厚照晓得此人识时务,比如前世平定宁王,王守仁情愿将功劳让给朱厚照,可正因为如此,让朱厚照有些纠结。
因为,别看王守仁表面谦和,仿似个至诚君子,对什么都无所谓,可朱厚照晓得,王守仁这种拥有顶级智慧的家伙,心态最是顽固,也最难降服……他自问懒得花那个精力,也懒得去干扰王守仁的人生!
所以,朱厚照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新生代力量!
等老一代的刘健、李东阳、王华、焦芳等人退下去之后,他需要更有活力,更有冲劲的人,来辅佐他!
严嵩,刚好就是其中一个他认为能胜任的角色!
哪怕这个家伙贪财,哪怕这个家伙会营私,哪怕这个阴人很厉害!
朱厚照完全不在乎!
“此物虽然耐寒,也能于沙土中生长,但除虫施肥浇水,却仍然是样样不可缺少,严卿家愿意亲手耕种乎?”
严嵩一愣。
天可怜见,他压根没有这个心思!
这个善于钻营,喜欢投机的小眼睛,只不过见没几个人站出来……站出来的要么是当朝辅政大臣,以及六部要员,再或者就是定国公、魏国公、成国公之类,和皇家共同进退的势力,除此之外,一个都没有!
严嵩的小心思活络起来,这么好拍马屁的机会,这些家伙为何不争取?
鉴于这厮家里虽有些田产,可属于不上不下,只能算作普通富农阶层的那一部分,算是大明整个官僚体系的异类。
他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到红薯大产,从而会影响粮价,减少收入,导致土地贬值……这么高深的大学问,后世的大奸臣,严阁老,严首辅,此时还只是个刚刚经历苦读中举,又进入翰林院,被更多诗书经纶包围的小清新,还真没想到!
他此时,心思热切,只想着一件事——若是严某人此刻讨好了皇帝陛下,什么主事、侍郎、尚书,或者某个封疆大吏,某天严某人是不是也有份?
严嵩的心砰砰直跳,差一点就跳出胸膛,一阵强烈的进取欲望,推动着严嵩不由自主说出了那句话。
可他没想到,小皇帝竟然要他亲手耕种,这是什么鬼?
好在,这厮能从万千举人脱颖而出,反应也不是盖的,严嵩立即正身,拱手弯腰,小眼睛睁得浑圆,郑重道:“臣保证会亲手耕种!”
朱厚照莞尔一笑,严嵩是有能力的,他当然晓得!
但此时,还只会经言大义的严嵩,属于那种只会高呼口号,对于干实事却是一脸蒙蔽的境界。
所以,朱厚照还要考验考验他!
既要考验这厮是否愿意动手,还要考验这厮的忠心,更要考验这厮是不是滑头。
朱厚照笑道:“那严卿家可愿总结经验,记录心得?”
此言一出,严嵩更懵逼了。
这个家伙只觉一头雾水,人家愿意尝试耕种,以便将来大力推广新粮种……说穿了,大家不就是个态度问题么?
在严嵩看来,这玩意真和皇帝说得那么神奇,严嵩是怀疑的!
他此时内心叫苦,严某人好好在翰林院呆着,偶尔拍拍上司马屁,总能某天混出头,现在一头扎进这个莫名其妙的坑,成为了翰林院的异类,某天会不会爬不出来?
严嵩内心狂呼:“这个世上哪里有盐碱地、沙土都能疯狂生长的作物,哪里可能亩产三千斤,老天你怎么和严某人开这么个玩笑!”
但严嵩只能硬着头皮,声音洪亮,大义凛然,小眼睛瞪得更大了,朗声道:“臣保证,臣会记录下作物每日生长、施肥、浇水、驱虫之况,以便将来统筹。”
朱厚照不作任何表态,只是深深看了严嵩一眼。
只此一言,他就看出了严嵩的心思,这个家伙真是心思机敏——“统筹”二字,严嵩说得格外有力度,既可以解释作物的成功,又何尝不能作物失败的证据。
哪怕他做得不好,小皇帝将来也不能怪他!
打蛇随棍上,顺口就把自己的责任卸掉了,还真不是简单的角色!
朱厚照心里暗笑,刚要发言,却不想又有一人朗声道:“陛下,臣有一言!”
“臣之良田,愿全数种植此物,还请陛下恩准!”
第三百四十八章、代王的请求
听到这个声音,朱厚照不由大喜!
某位超越圣人的人物曾经说过,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戳,才是至理。
朱厚照对此奉为圭臬,他还把一整套选集倒背如流!
目前的情况是,大明经过他几次整顿,已经成功打压了士绅集团的气焰,让这些家伙不得不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做人。
可是,树大根深,士绅集团的势力何等强大,想要消灭这个阶层,朱厚照是真的有心无力!
便比如朝堂上,哪一个人……准确说来,几乎九成九都是士绅集团的利益代表,哪怕他朱厚照,也代表了某一个利益集团!
所以,打压归打压,暂时却不能打死。
朱厚照的真正想法,既然暂时打不死,那就要趁着年轻力壮,拥有绝对权力之际,给最基层的民众,开辟更多上升通道。
刚刚的声音,朱厚照之所以大喜,是因为这个声音的来源,是仅次于他的一个利益集团代表。
代王!
大明藩王集团中的杰出人物,最亲近皇家的藩王,也是朱厚照的皇叔。
可是,朱厚照的脸立即又黑了!
因为,他立即明白,代王这番阴阳怪气的表态,哪里是挺他,实际上是在讽刺他嘛!
小皇帝思付起来,代王叔仍然有怨气啊,看来还是早日让代王叔出海,早日见到他的新封地,让他山高皇帝远,随心所欲,才能解决怨气啊!
实在是,代王这番话虽然明着挺朱厚照,可代王、晋王,包括其它熟知内幕的藩王们,哪个不晓得,代王的土地早归了朱厚照,早已纳入皇庄?
代王这么说,分明就是气不过,拿朱厚照没办法,却又偏偏阴阳怪气给朱厚照填点堵,让小皇帝没那么顺心!
代王做到了,朱厚照的确有点不开心。
可是转瞬,朱厚照开心起来,不顾皇帝的礼仪,一个蹦跳,就到了代王面前,一把拉住代王,大声道:“诸位!还是朕的代王叔!”
朱厚照影帝入体,他眼睛一红,忽然就流下泪来,抽噎道:“代王叔明月入怀,大度兼容,如此关心民生民计,实在让朕惭愧不已……”
“代王叔此举,实在是万家生佛,朕有感于心,他日大明蒸蒸日上,当有王叔一功!”
“朕当立功德碑!当录代王事迹!”
“朕当代天下子民,诚惶诚恐,真心实意感谢代王叔!”
“于此,朕当三叩也!”
代王朱俊杖脸红耳赤,眉毛皱成了一条线,差点就要哭出来。
他因被朱厚照忽悠出海,虽然成功把晋王朱知烊一起忽悠了,好歹算是抓了伴,不那么寂寞,可离开代王一系世代经营的土地,和皇家拉远了干系,让代王心里啰啰乱,一直仿似一团乱麻,也一直心神不宁!
代王之表现,极其不堪,比如他早上吃饭,直接就往袖口里倒,以为那才是喝酒的地方。
他喝酒往胸襟里灌,也忘记了嘴巴在上面一点。
因他当时记得一个词,叫做酒囊饭袋!
弄得招待代王朱俊杖的李东阳,还以为代王犯了失心疯!
他说要全部种植粮种,和严嵩一样,都是脱口而出,下意识就做了。
当然,代王说了之后也有些后悔。
但他没想到,现世报怎么会这么快!
小皇帝忽然就把他往火上烤!
小皇帝看似说感谢代王,但实则是,话里话外把代王朱俊杖说成了藩王的代表人物,潜意思是——大家看着办哈,朕的代王叔都开口了,你们要不表态支持,就是政治错误!
不管怎样,俺们都是姓朱的,都是朱元璋的子孙,你们要是敢和外人一起反对朕,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代王朱俊杖先前和小皇帝打交道,吃了好几次亏之后,哪里不晓得这个可恶的小皇帝,笑眯眯的表情之下,隐藏着一个恶魔!
他敢打包票,他此次要敢再和朱厚照作对,回头还有没有代王,谁也不知道!
更过分的是,朱厚照竟然当真要跪下来。
这让代王朱俊杖唬得魂飞魄散!
代王朱俊杖心中狂呼,狗皇帝,你这是杀人不见血,你这是要害死老子!你要真跪了,明天保管朝廷上下,会用口水把老子淹死,要么就送老子一杯毒酒,要么就三尺白绫。
狗皇帝,你真狠毒!
朱厚照还真就这个意思!
在朱厚照看来,老子有好处,先让亲近皇室的藩王去捞好处,你竟然不领情!
你晓得白银岛有多少金矿,有多少银矿,有多少铁矿,有多少沃土,有多少领地?
你个狗东西,那个地方哪怕只是撒几颗种子,就能养活你们世世代代!
这么好的事情,你竟然敢叽叽哇哇,还敢表示不满!
朕今天要不收拾你,老子今后怎么统治大明!
说完这句话,朱厚照把盔甲下摆一撩,立即就要跪拜下去。
代王朱俊杖就要哭了,他此时心中大悔,老子和小皇帝搞什么纠结,人家不但偷偷给老子赏了十多个朝鲜美人,还塞了一亿两纹银,老子怎么就这么不知足。
眼见小皇帝就要下跪,代王朱俊杖把心一横,他自付生死在此一举,一把抱住小皇帝的蛮腰,大哭起来。
“臣感动啊!”
朱俊杖双目通红,却哭不出来,干嚎了一嗓子之后,干脆把脸在朱厚照盔甲上一刮,立即满脸鲜血,刺痛得立即流下泪来。
“臣见陛下夜不能寐,日日担忧远方勇士,日日挂念天下民生,心心念念都是为天下子民计。”
“勇士们不远万里,战陨大半,方得此神物,兼有陛下放言,臣岂能不支持陛下?”
代王朱俊杖偷偷看朱厚照,只见朱厚照脸有促狭之意,立即晓得小皇帝是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晓得这一趟无论如何,小命都抱住了。
如此一来,代王朱俊杖干脆把脸一抹,让鲜血沾满,整个人显得额外狰狞。
“陛下乃是万古圣皇,陛下一言,有若天音,谁敢不相信陛下!”
“故而,臣毫不犹豫……臣向陛下保证,无论臣的土地在哪里,都依照陛下之意……”
朱厚照的笑意更浓了。
代王此言,为了保命,什么下限都不要了……因为,代王的意思是,哪怕臣到了白银岛,皇帝陛下您说啥,臣就做啥。
朱厚照笑眯眯道:“很好,代王叔先起来罢。”
代王朱俊杖偷偷舒了一口气,心里既委屈,又觉得白吃了一个亏。
他恶从胆边起,忽然就有了一个主意。
“陛下,臣有一事,要向陛下恳请……”
朱厚照大奇,生怕代王又要搞什么花样,眼中泛起警告意味,淡淡道:“何事?皇叔只管道来!”
只听朱俊杖洪亮的声音响起:“臣在京畿之时,见到秦王、襄王、蜀王、怀王……等藩王,大家俱有一颗报国之心,臣敢担保,众多王爷只是不晓得种植之法,却肯定有一颗种植之心……”
第三百四十九章、 兴王
秦王、晋王、代王、周王、楚王、蜀王、肃王、庆王、岷王、沈王、韩王、唐王、伊王、赵王、郑王、襄王、荆王、淮王、德王、兴王……众人脸色难堪,仿似早上吃的不是极美的早餐,而是吃了一坨屎。
大家都有想吐的强烈意味!
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模一样的——代王这个狗东西,接近陛下太多,变得越来越坏了!
就连秦王这个老好人,也忍不住脸色灰败,差一点眼泪就掉下来。
作为封地在陕西的藩王,秦王算是这么多藩王中,最为倒霉的一位。
陕西此地,干旱极多,地震频繁,兼时常有蝗灾伴随,又接近荒漠……可以说,大明今时今日之所以亩产均量五六七八石,拖后腿的就是陕西人民!
也因此,秦王的土地在上几代还算多,到了他这一代,变卖的、抵押的几乎占据了一大半,这才能将王府营生勉强维持。
他算是诸多王爷当中,真正指望粮食销售的,若是粮食没有一个好价钱,他只能去典当王妃的内衣,或者去拍卖王妃的内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偏偏,朱俊杖第一个点他的名字!
朱厚照也有点可怜他!
不过,对于政治人物来说,可怜的情绪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朱厚照念头一转,就心如铁石,笑吟吟地望着各路藩王。
可第一个跳出来的人,还是让朱厚照大皱眉头。
因为,这个藩王相对于代王朱俊杖来说,也是他的皇叔,甚至就血缘来说,比代王朱俊杖更近,可偏偏朱厚照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藩王!
兴王,朱祐杬!
朱厚照之所以讨厌他,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嘉靖!
一个解决黄河水患,解决游牧民族骚扰,勤于政事,建立最完善最有效的救灾系统,虽也贪好玩乐,却从来不耽误国事的帝皇,连后世伟人都给予正面评价的帝皇,生生被嘉靖小儿污蔑成喜好**、与大臣大被同眠、喜好女色、不理政事,被污蔑成桀纣之辈!
是可忍熟可忍!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朱厚照歼灭南方张氏之后,发现了不少秘密。
自从朱厚照的第一次大朝会,焦芳对兴王发难伊始,锦衣卫就一直紧盯兴王,陆续经年下来,积累的发现,简直颠覆了朱厚照的三观。
表面上,兴王朱祐杬喜好诗歌,爱好游玩,兴趣雅致,不喜纵情享乐。
可实际上,这位号称贤能达明的兴王爷,是个实实在在的败类。
归其原因,是因为这个王爷迷上了修道,想以此获得长生,于是,什么吸食处子经血,隔三差五用幼童炼丹,啃食心脏的把戏,就陆续有来。
朱厚照得知之后仰天长叹,心想老子虽然好色,但那是男人的本性,就连老夫子也不能避免,可你个受白莲教蛊惑的狗东西,林林种种坏事做绝,就差到处掳掠妇女。
他也明白了嘉靖为何会热衷于修道,为何会藏于深宫数十年。
这都是朕打下来的基础啊!
朱厚照无比愤怒,得知兴王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之后,他对于收拾亲皇叔之事,心中再无一丝波动,只想越早收拾掉越好,之所以不曾动手,不过是朱厚照想放长线钓大鱼,想借机把白莲教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兴王长得白白嫩嫩,容貌端正,算是这个年代最符合审美的面容,笑道:“陛下,为王前驱,义不容辞,臣亦有几亩薄田,亦想种植神物,还望陛下赐下粮种。”
朱厚照微笑起来,他看着这个斯斯文文的皇叔,心里泛起厌恶的情绪——就是这个兴王,他虽然恨之入骨,晓得这个藩王暗地里和孔氏为首的士绅结交,博求清名,但实际上层层布局,一直围绕着至尊之位!
光是令人不孕不育,致人堕胎的药物,兴王就指示人暗地里下了十多次!
但朱厚照此时有些恍惚,他看着这个白嫩的家伙……如果皱纹再深一些,再消瘦一些,身材稍微佝偻一些,活脱脱就是弘治皇帝的样子。
朱厚照心里感慨万千,心思散发,忽而就想到弘治皇帝责他、骂他、揍他、教他、疼他、爱他……往昔逐渐模糊的一幕幕,忽然从记忆深处翻涌,逐渐清晰起来。
但这个人,和弘治皇帝完全不同!
弘治皇帝自幼被人迫害,却万般保全幼弟,不但亲自赐婚,还亲自主持婚礼,更是将破败的内库中,为数不多的财货,尽量用于幼弟就藩。
对于兴王这个幼弟,弘治皇帝大爱致人,完全不曾有丝毫杂念,当真视若亲骨肉。
可这个兴王呢?
弘治皇帝之死,当真和他没有关系?
以弘治皇帝对于各地藩王千防万防,对于宁王等几位万般警惕,那些人能有机会下手?
怕也只有这个被弘治皇帝视为唯一亲人的兴王,才能借着弘治皇帝的名头,不但能自由出入宫闱,还借着爱好文学诗歌的名头,光明正大与朝臣交好。
否则,上辈子哪怕朱厚照死了,为何继位的不是与皇室最亲近的代王、晋王一系,又或者是世世代代以皇室马首是鞍的襄王?
为何偏偏就轮到兴王?
这个兴王,好深的心机!
千万念头,只是一瞬,朱厚照念头翻涌,但嘴里的话却毫不迟疑。
朱厚照温和地笑起来,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父皇出殡之际,得知皇叔哀痛万分,竟然不省人事……今日得见皇叔尊颜,朕总算放下心来。”
说了这句话,朱厚照就后悔了。
因为,锦衣卫密报,弘治皇帝出殡之际,兴王大宴宾客,是喝酒喝得不省人事……兴王压根就没来京师。
这也成为本来对兴王有些良好感官的李东阳、刘健、谢迁,对兴王忽然就恶感深重。
对于刘健几人来说,弘治皇帝既然被称为中兴之主,那么以他们几个为首的大臣,把弘治皇帝当作学生、知己的哥几个,是不是也应该被后世评为贤臣、能臣、忠臣?
兴王你不但没有哀思,反而大宴酒席,大兴土木,算不算是踩在哥几个头上拉屎?
就算你怪责土司之女抢了你的至尊位,可你哥哥弘治皇帝对你如何,朝堂上下那个不清清楚楚。
第三百五十章、本王该怎么办
念头通达的时候,很多事情忽然就清楚了。
朱厚照就忽然想通了兴王的一系列事情。
兴王朱佑杬乃是成化帝第四子,鉴于弘治皇帝,也就是成化帝第三子得了皇位,兴王朱佑杬这个集皇室与名门之后的皇子,明里暗里竟然没有争过弘治,这让他如何甘心?
最让朱佑杬恼火的是,弘治皇帝并无母族加分,偏偏被朝堂一堆之乎者也的老夫子看中,就连被弘治帝拿下的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都对弘治帝赞口不绝。
而且,哪怕这些家伙下课了,也个个高呼万岁,即便躲回老家,也口口声声称颂明君!
这让兴王朱佑杬如何不恼火!
他恼火的原因也很简单,一个卑贱的血脉,一个被俘虏进宫的土司丫鬟之子,竟然染指大位,而且成功了。
这就是原罪!
这也是兴王朱佑杬极其不满意的地方!
他明里诗书为乐,暗里却勾连了不少人,诸如原司礼监陈宽等人,山东曲阜孔氏,更私下里与江南张氏,白莲教沆瀣一气,勾搭成奸。
这个念头,只是电光火石般的时间,朱厚照就想通了来龙去脉。
他也想通了弘治皇帝驾崩之际,那忽然出现的古怪氛围,蠢蠢欲动的各路卫所,彼时朱厚照还先入为主地以为是宁王作怪,但等他真正掌握了锦衣卫,将影卫指若臂使之际,才发现宁王这个人,其实是个蠢货!
准确的说,宁王敛财倒是一把好手,可无论是政治、军事、收买人心等方面,都如一团乱麻,单凭锦衣卫能自由出入宁王府,就可以见到一班。
要是宁王没那几个爪牙,没有兀良哈人和他再一次联系上,他有没有起兵造反的念头,都还是两说!
就说朱厚照上辈子,王守仁十天大破宁王十万叛军,这辈子他也势如破竹……他忽然发现,一个能招募十多万人的藩王,怎么这么不经打?
兼大破张氏,零零星星的证据,让朱厚照不得不将目光挪开。
之后他怀疑过代王,怀疑过晋王,怀疑过楚王,还怀疑魏国公等一系列人……之中彻查得最为彻底的,还要说安王。
可都不是!
直到焦芳某次去御书房,无聊地问了一句话:“陛下,明日大朝会,要不要换个由头弹劾兴王?”
朱厚照豁然开朗——兴王,值得怀疑!
前因后果,结合锦衣卫的情报,朱厚照于是定下了侦查方向,但锦衣卫奏报虽多,却一直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
一直到此时,等朱厚照见到兴王,兴王白白嫩嫩的肤色,笑意盈盈的脸庞,掩盖在之下的,是一双阴狠的目光。
哪怕只是一瞬,也被朱厚照看见了。
朱厚照立即确认!
对于他这种大人物来说,什么证据……所谓的人证、物证都是狗屁,以他现在的威望,平定瓦剌,收服东察合台,大破萨菲王朝、布哈拉汗国,他的威望已经远远超越了历代先皇,处于有大明以来,最辉煌的顶点。
可以说,他此刻一巴掌拍死兴王,也没人敢说什么,也没人敢怀疑什么。
至起码,朝廷几个对兴王不满的,诸如刘健、李东阳等人,必然会将弘治出殡,而兴王大肆歌舞之事搬出来。
可朱厚照不想杀他,他还要求证一件事,也还要观察一个人!
他要求证的事,自然是他没有后代之事——朱厚照想要知晓兴王究竟下的什么药,或者说白莲教到底给了什么毒!
不把白莲教揪出来,朱厚照如何肯心安!
至于那个人,当然是杨廷和!
兴王和杨廷和交好,双方书信往来,并不是什么秘密,京师几乎个个都知晓。
于大多数人想来,双方因为趣味相投,爱好一致,所以正大光明交好,乃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可朱厚照晓得不是这样!
杨廷和虽然因为大礼议之争,和嘉靖闹矛盾,弄得杨慎一辈子被丢在云南……可这能代表杨廷和与兴王没有勾结么!
如果万一有呢?如果某天白莲教夺取江山无望,当真下一个能让朱厚照中招的毒呢?或者,他们联合起来,再送一个刘美人?再给朱厚照来一场坠水?
但这不妨碍朱厚照同样笑容满面,立即收起刚刚的懊恼情绪,也立即定下心神,笑道:“皇叔要来帮衬朕,朕求之不得!”
“皇叔放心,朕种植第一波之后,择个中优良品种,安排一应人等,亲去安陆,务必保证皇叔来年收货丰盈。”
不待兴王朱佑杬谢恩,朱厚照又大声道:“来人,朕从极西获得了一些宝贝,从中挑选一些,赠送与兴王叔!”
旁边刘瑾麻溜地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然后,一个愈发不起眼的身影,不引人注目地离开,朱厚照也顺手抓住兴王朱佑杬的手,笑道:“皇叔难得来京,此番可要好好在京师呆一呆才好……”
兴王自然状若开心地点头,二人兴致勃勃,一会儿聊起安陆风情,一会儿聊起异域风景,其乐融融,堪称亲上又亲的一对叔侄。
可其他藩王麻爪了!
代王这个狗东西出了个头,兴王毫不迟疑跟注,那么,他们这些藩王,到底要不要表示表示?
若他们同意了此举,虽然暂时不晓得收获如何,可看皇帝陛下信心满满,正值威望最浓之际,谁又敢在此时唱反调?
可粮价是一个真正让人头疼的事情!
比如淮王朱祐棨,他算是除了秦王之外,最为头疼的一位。
得益于他的封地淮南,虽然此地常患水涝,可相较于其他藩王,淮南地处要道,物产丰富,粮食高产,淮王朱祐棨算是分到了一个极其不错的地方。
他不但每每粮食丰收,大肆做粮食生意,更兼客栈、珠宝、玉石、运输、酒店、药材等生意,统统都有一份!
淮王朱祐棨也因此,成为大明……不敢说是整个大明的首富,但在众多藩王里,什么以玉石砌壁,金银镶梁的宁王,比起淮王朱祐棨来说,不过是个穷小子!
他是藩王里的首富,毫无疑问!
此时,他就犯难了!
大明粮价必然大跌,乃是毫无疑问,这对于一个库藏几近五百万石的藩王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可锦衣卫的耳目,当真就不晓得他有粮食,不晓得他曾经哄抬过粮价,皇帝陛下一直不开口,可眼光一直若有若无地盯过来……
本王该怎么办?
第三百五十一章、被剥光的小女子
老朱家的人虽然都有些怪脾气,比如鲁王喜欢和媳妇一起玩,还让王妃和将军玩,兴王喜欢吃处子血,刚成亲的时候,为了吃媳妇的,愣是搁置了一个多月才圆房。
再比如淮王朱祐棨,这个王爷为了自己的生意,愣是带着护卫,去黑风山找土匪干架,把一窝土匪全部剿灭了。
当然,他也有个爱好,就是喜欢舔媳妇的脚……准确的说,女人的脚他最喜欢,尤其是处女,以及没洗的脚丫子。
但姓朱的,脾气都刚得很!
宁死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操刀子就干……说的就是姓朱的!
淮王朱祐棨思来想去没什么好办法,也知道在这么个大场合之下,若是藩王不能和皇室一条心,引起的政治动荡该有多大,他心里门清!
他忽然就横下一条心!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淮王朱祐棨为了逼自己清醒点,一把扯掉了几根胡子,疼得龇牙咧嘴再出列,大声道:“陛下,臣淮王朱祐棨有本奏!”
朱厚照一直在望着他!
众多藩王里面,朱厚照也最重视他!
因为,朱厚照清楚地知道几件事!
在这么大的场合,当朝皇帝陛下派人不远万里,寻来了可改善民生的神物,本应该是普天同庆,天下大贺之事,可除了几个辅政大佬、六部几个头头,以及不得不追随皇室的武勋家族之外,愣是没有几个表态的!
这件事,说严重——可以说非常严重!
这是这些酒囊饭袋们,压根不思民间疾苦,不思进取,混吃等死……一切可以用来形容官员的负面词汇,都可以用在这里!
这个时候,首辅也好,武勋也罢,尤其是一群藩王的表态,就至关重要了!
朱厚照可不想,他辛辛苦苦安排这一切,根本不被这些人放在心上。
甚至,造成这些家伙的激烈反抗!
幸好,傻乎乎的代王出来,心思叵测的兴王出来了,加上代王还扯上了一堆藩王。
所以,朱厚照刻意盯紧淮王朱祐棨。
因为,淮王朱祐棨之经营粮食,兼他封地在淮南……可以说,淮王朱祐棨的态度,至少代表了一大部分江南士绅的态度。
朱厚照自付,京畿脚下大部分土地属于皇庄,辽东还在军队控制之下,要种植什么,几乎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可要推广出去,就没这么简单了!
光是零星几个大臣,一些土地没多少的武勋家族,能推广成什么模样。
虽然,朱厚照也知道,只要看到实物效果好,就自然而然会有人选择种植。
可是,那个时间要多久?
辽东还在经略,马六甲刚刚入驻,又来了东察合台、瓦剌草原,这么多需要用兵的地方……万一一个不好,把这些家伙逼急了,造成这些蝇营狗苟的家伙直接反对,该怎么办!
甚至,哪怕朱厚照心中再有底气,因此而形成小小的政治震荡,也算得不偿失。
故而,淮王朱祐棨的表态,以及与他合作的粮商,和他合作的士绅,自然而然会带来一波政治风向,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朱厚照现在也是老江湖,心里想法再多,都始终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温和样子,见了淮王朱祐棨出列,朱厚照作大喜状,连忙道:“皇叔请讲!”
淮王朱祐棨,从辈分上来说,也算是朱厚照的皇叔,兼淮王朱祐棨除这层关系之外,更是朱厚照的生意伙伴。
朱厚照之所以能收购这么多粮食,一是通过黔国公沐昆收购,二就是通过淮王朱祐棨。
兼淮王朱祐棨,更是明里暗里,帮助朱厚照收购铁器,打探江南消息,盯紧南京的一枚棋子。
所以,淮王朱祐棨把心一横,他也不担心朱厚照会就此砍他脑袋,更不怕大庭广众之下朱厚照会发飙,把胡子一捋,身着明黄色蟒袍的淮王朱祐棨,拱手道:“臣冒昧请问陛下,倘若此粮种……红薯土豆得以高产,则小麦、稻谷、高粱、黍米若何?”
朱厚照惯例地笑起来。
他是真的楞了楞,才反应过来。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旁人都担心红薯土豆得以高产,稻谷小麦会因此降价……可朱厚照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这是扯淡,这是根本不太可能的事情。
光是军队,于红薯土豆高产之后,就要采购多少粮食?总不成,还要那些大头兵去土地里刨食?还要让他们吃不饱,吃不好?
且同时,军人都是干力气活,需要训练,饭量肯定比普通人要高……如此一来,百万大军,采购的粮食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再加上,代王出征白银岛,又需要带多少?
这里里外外都需要用粮,听淮王朱祐棨的语气,生怕大明以后不允许种植小麦、稻谷、高粱、黍米?
这个蠢货!
朕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朕明明说的是,有了红薯土豆之后,有了如此之高的农作物,大明可以加大力度去种植一些例如豆类、牧草,不但可以和游牧民族更换肉类,还能借此机会壮大骑兵!
可这个蠢货,竟然这么以为?
“呵呵……”
正德皇帝笑起来。
他知道,他已经找到解决众人顾虑的方法了。
因为,这些只会做粮食生意的笨蛋,脑袋一根筋,除了粮食之外,他们压根想不到别的。
他们那简单的生意手段,只会垄断粮食,然后哄抬物价,等有天灾人祸的时候,再狠狠赚上一大笔!
呸!朱厚照心里暗骂,可脸上仍然笑眯眯的,又有些可惜——这么好一个测试群臣忠心的机会,竟然被淮王朱祐棨这个二货搅合了,回头朕打发他去白银岛舔土人的脚丫子。
“此事无须担忧!”
“稻谷、小麦、高粱、红薯等,自然是仍然作为主食!”
“恐怕皇叔不知,这红薯晒干之后可做红薯干,亦可磨成粉,无论是做成面条,亦或是用以烹饪佐料,都是上佳之物。”
“至于土豆,不但可以红焖、爆炒、油炸……更有无数烹饪方式!”
“便是皇叔之酒楼,保管盈利亦会增加数成!”
“且,当今天下禁酒,严禁以稻谷、小麦、高粱等农作物酿酒……朕打算,等红薯土豆推广开来,便取消了禁酒令……”
轰!朱厚照话还没说完,人群就炸开了。
无数人眼睛发亮,仿似看见了一条新的生财之路,那眼神,把朱厚照当成了一个刚刚被剥光的小女子,只想一口把他吞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卡脖子
酒足饭饱、灯红酒绿、红灯绿酒、敬酒不吃吃罚酒、借酒浇愁、酒逢知己千杯少、酒后失言、对酒当歌、酒囊饭袋、今朝有酒今朝醉、酒肉朋友、花天酒地、杯酒解怨、今日有酒今日醉……
再比如写酒的美妙诗篇,李白、苏轼、辛弃疾、白居易……古往今来无数文人骚客,对酒做了无数美好的诠释,也写下无数流传千古的经典。
自古以来,诸夏民族对于酒,就爱到了骨子里。
可在这个时代,限于粮食,哪怕是皇室,通常也以果酒为主,朱厚照宴席宾客,也不虞带个坏头,故而他每每浅尝即止。
但没人不知道,酒的市场会有多大!
可以说,一个大家都懂的道理是,赚苦哈哈手里那点粮食钱,何不如把粮食摇身一变,变成价格更为高昂的东西!
只要陛下不是忽悠人,明天又该有多少小可爱落袋?
朱厚照此言一出,别说喜好饮酒,深知酿酒乃是一笔巨大财富的诸多藩王,连同各路士绅的代表们,也不由把脖子拉长了一些,生怕小皇帝是瞎忽悠。
当然不是!
朱厚照于皇庄地窖,不知已经酿好了多少美酒,就等储藏些年头,消一消酒的躁气,只等商路一开,他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别的不说,单单是草原,以及辽东,朱厚照就能光靠卖酒,再养活十万羽林卫!
当然,这玩意肯定不能多,多了也不会值钱!
这玩意同样需要管制,否则粮荒保证也会来!
他打算学盐引,谁想卖酒,就乖乖掏银子来买。
否则,饥渴的锦衣卫、东厂、西厂大爷们,不介意狰狞地笑起来,快意地掏出刀子,然后再将捣乱的家伙,捅一个透心凉!
“陛下,当真放开禁酒令?”
淮王朱祐棨眼睛大亮,他和朱厚照的关系与其他藩王不一样。
比如兴王,虽然是朱厚照的亲皇叔,大家都来自成化帝播下的种子,但朱厚照却对兴王恨得不是一点半点;再比如代王,虽然和朱厚照亲厚,也爱撒个娇,依仗着太后把他当亲弟弟,也能捣个乱,不至于受处罚。
以及晋王,和代王也差不多。
又比如襄王,这一系藩王的本事,就是拍马屁,想方设法讨好皇室,就是襄王与他的老子,以及他的儿子、孙子最大的事情!
故而,朱厚照偶尔心闷,也会和襄王写个信,两人算是一对很好的笔友!
可淮王朱祐棨作为朱厚照的合作伙伴,他是真为朱厚照立下大功的!
可以说,朱厚照之所以今天这么有钱,那些具体的事情,刘瑾、谷大用处理了两成,张萌处理了两成,何长生处理了两成,牟斌处理了两成,剩下的都是淮王朱祐棨帮忙处理的。
并且,淮王朱祐棨一直也没什么抱怨……倒也不是,除了抱怨朱厚照不许他出海之外,其他的事情,都令淮王朱祐棨快乐得很!
加上,淮王朱祐棨与他儿子的暗疾,统统是朱厚照医治好,故而大家算得上关系密切。
所以,众多藩王中,淮王朱祐棨算是对朱厚照最忠心的那个!
兼他敢数十骑去讨伐山贼,也算悍勇之辈,最是喜欢和朱厚照这种绝顶武人打交道。
导致他想问什么,几乎都不用考虑太多!
朱厚照莞尔一笑,他当然晓得淮王朱祐棨是个喜好喝酒的货色,淮王一系的暗疾,说白了就是喝酒喝出来的。
“嘿嘿,皇叔想要经营酒类生意,倒不是不行,可皇叔要自己喝嘛……”
朱厚照促狭地拖长声音,愉快地看着淮王朱祐棨脸色垮塌下去,算是小小报了一个仇。
等淮王朱祐棨沮丧得差不多了,朱厚照才笑眯眯地道:“倒也不是不行!”
淮王朱祐棨的心刚刚落入谷底,就又听到了朱厚照的声音,不由得立即转忧为喜,可不等他说话,朱厚照立即又来了一句:“等三五年之后,皇叔就可以开怀畅饮了!”
淮王朱祐棨,脸色立即又垮塌了。
被朱厚照戏弄了好几道,淮王朱祐棨拱拱手,告饶道:“陛下,莫在戏耍微臣了……”
朱厚照哈哈笑起来,一把抓住淮王朱祐棨的手,拉到自己左近——这也算朱厚照的绝招,他每每将人的心理调戏至谷底,又马上给人新的安慰。
如此一来,别人自然对他感激零涕,忠诚度瞬间飙升。
“皇叔勿忧,稻谷、小麦等粮食自然是要种的,土豆红薯作为救命之物,自然也是要推广的,此两种作物,并不冲突。”
“倒是解除禁酒令一事……却没有这么快!”
“最起码,也要等到红薯土豆推广下去,能有溢出之数,届时方为良机!”
李东阳在旁点头微笑,他发现朱厚照考虑大事越发稳重周全,再不复初登基之际,莽头莽脑,横冲直撞。
“陛下此言甚是,等此次回京,与诸多藩属国使者谈判,倒可以加入此物贸易。”
朱厚照点点头,又摇摇头。
大明目前还要从安南、缅甸等地采购粮食,如何能现在就开始贸易酒水!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大明只要一放开禁酒令,安南、缅甸等地商人,就会如同闻到鲜血的鲨鱼,绝逼会将粮食酿成酒,然后再卖到大明来。
所以,酒不但不能加入贸易清单,反而应该属于禁物,不但大明自身不能酿,更不能允许进口。
否则,粮荒到来,会立即破坏大明的大好局面。
当然,朱厚照也不会这么傻,这第一桶金,尤其是最丰厚的一桶金,自然是要赚的!
他只要把乌素达抓过来,或者让巴锡娜娜的母亲朵里莉莉,不但能开辟察合台,更能进入瓦剌,进而将美酒销售去布哈拉、莫卧儿、萨菲王朝等地。
那里才是赚大钱的地方!
或者,令张浚在辽东贩售,保管通古斯人、野人女真,以及其他的民族,会乖乖把金子奉上。
要知道,越往北,越是极寒的天气,不但草原民族嗜酒,通古斯人,以及其他生活在冰天雪地的民族,酒简直是救命圣品。
换一句朱厚照知道的现代话来说,酒就是刚需!
朱厚照不但可以卖高价,还能用酒卡任何人的脖子!
第三百五十三章、千年大变局的到来
消失大半年,回归又是盛夏。
被无数人用敬畏、仰慕的目光看多了,朱厚照也觉得烦躁。
这些天,无数人各种吟诗作赋,用尽了词汇,穷尽了辞藻,用来夸赞朱厚照的文治武功,在这些人的笔下,什么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开元盛世……都是狗屁,什么秦始皇、汉武帝、光武帝、唐太宗……都是狗屎!
若不是朱元璋是朱厚照的老祖宗,朱厚照敢肯定,朱元璋会被他们说成狗屎都不如!
但朱厚照是清醒的,或者说他清晰地记得,上辈子他挂了之后,无数人群起而攻之,他被骂成比桀纣还要坏一万的渣渣。
他表面上熏熏然,看着文人们不停拍马屁,看着这些人把成吉思汗,都用来形容成朱厚照的踏脚石。
但一回到京师,朱厚照进到皇宫,赶走了所有人,直接踏入御书房,蒙头就睡。
文人们夸耀他盖世武力,远征波斯,收服瓦剌、古乌孙之地,夸赞他获得天赐神物的林林种种,立即被他忘得干干净净!
朱厚照心中只有一件事,葡萄牙人已经到了福建港尾白沙村!
跟随葡萄牙人来的,还有天主教会。
这些人是怎么来的,朱厚照完全不晓得!
他现在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马六甲一定出了事情!
否则,就是欧洲方面,通过美洲,在向亚洲出发。
又或者,从欧罗巴本土出发,西班牙、荷兰、葡萄牙人已经找到了来到亚洲的航道。
因为,朱厚照可以肯定,朱鹫已经入驻马六甲,在印度支拿平原的葡萄牙人,想要来到大明,要么他们用脚走,要么他们因为别的变故,绕开了马六甲……
可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来得太快了!
朱厚照忧心不已!
因为,不管怎么说,东南亚对传统中国都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
且不说,大明帝国三分之二的属国都在这里。在朝贡贸易体系引导的贸易中,大明从这里得到矿产、木材、香料、黄金、珠宝和大米。
尤其是从东南亚进口的锡矿石、大米对中国经济意义重大,前者是制造铜钱的重要原料,后者是供给闽粤居民的粮食来源。
至于现在更重要,在朱厚照大肆用兵的前提下,东南亚的粮食几乎成为了战略要物!
当然,在朱厚照整出了纸币之后,锡矿石对于大明再非重要之物。
可是,现在新加了一样——铁矿石!
大明能够打造如许之多的盔甲、武器,以及如此之多的耕犁,连同朱厚照不断储藏,将来要实现第一步的机械运输,自行车、三轮车,以及简易版的火车、铁轨,所需要用到的铁矿石,都是天文数字!
而通过向东南亚出口或转口,大明的制瓷业,纺织业,制茶业和造船业盈利甚巨。
朱厚照可不想,自己还没有弄出天下黄金白银都流入中国的局面,他就陷入不断的战争。
这对大明太不利了!
否则,都以为大明上下全部是傻子?欧罗巴西来,又是大炮买卖,又是各种传教,当真以为朝廷会忽略!
不可能忽略的!
一个千年以来,及至后世,大家都下意识忽略,或者说闭口不谈,是一个无比悲伤的事实,大明真心不敢和葡萄牙人打!
虽然,葡萄牙人暂时也不怎么敢惹这个庞然大物!
葡萄牙人虽然打锡兰,打印度,打满刺加,打马尼拉……可当葡萄牙人进入到中原,当他们见到如此之多的人口,如此之多的士兵,如此森严的管理体系,他们也不敢打!
当然,大明内部千疮百孔,肆意闹个小动乱,皇帝的位置可能就不稳,这个时候怎么打。
这一世虽然有些不同,可朱厚照心心念念,弘治末年土地兼并严重,兼他自己也推波助澜,暗中上下其手,现在大明的流民,虽然被辽东分化了一部分,但更多人藏入深山,不知所踪。
朱厚照当然想把这些人找出来,也想把这些人安置好!
所以,错非情非得已,他是真不想立即打仗。
更重要的是,大明在东南亚海洋的活动,从而建立自己主导下的大明-东南亚体系,为自己建立了一个的巨大的战略缓冲区。
这个战略缓冲区,或者说这个体系,已经弱化了近百年,朱厚照一时半会想要重建、加固,建立联络方式,商贸往来……哪里那么容易!
而且,就算葡萄牙人打不赢大明,可要是打了大明藩属国,大明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
无动于衷?
但要是去救援,光凭满刺加(马六甲)驻扎的朱鹫,能顶多大作用!
海洋战略,立即要出台了!
要将欧罗巴人的战舰和枪炮,拒绝于亚洲之外!
只有这样,朱厚照才能抢在千年变局之前,将大明本土打造得铁板一块,让大明真正成为众多藩属国的中心,将所有藩属国凝聚起来……从而,在众多藩属国还心向大明,大明还拥有大义名分的前提之下,将藩属国变成真正的战略缓冲区。
朱厚照还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
相较于海盗出身的欧罗巴人,大明内部自成体系,在改变与扩大和藩属国的贸易体系之下,或者说开始经略藩属国的前提之下,朱厚照可以自然而然将大明与藩属国凝聚成一块,无须去玩殖民,也能发展起来。
至于太远的地方,只需大明腾出手,想要搞定欧罗巴人,还不简单!
想到这里,朱厚照睡意全无,喝道:“张尹!”
立即从暗中闪出一个精芒如电的年轻人,警惕地望着四周,轻轻向朱厚照点头,道:“陛下,臣在!”
朱厚照微笑道:“别紧张,无人来犯!”
张尹松了口气。
类似朱厚照在御书房主动呼唤他的情况,往前数年,极为罕见。
偶有几次,都是朱厚照发现了异常,下令影卫出动的时刻。
张尹可是知道,连影卫都不能发觉,对方的潜伏能力、武功修为,到底有多厉害。
故而,朱厚照一说,张尹稍微放松警惕,回道:“陛下有何吩咐?”
“朕欲令你派人去做一件事!”
“这件事,朕不想令文武百官知晓……”
“你派人去福建,带上专业人手,带上主力缉拿的锦衣卫……之所以令影卫出动,以影卫为主,实在是兹事体大,非影卫不可,你可知晓?”
第三百五十四章、货币战争开始了
等到第二天,朱厚照把英国公张懋、当朝首辅大臣刘健,其他几个辅政大臣如李东阳、王华、杨廷和,冠军侯张破虏、阳武侯薛翰等六部大佬,外加一个王琼,统统叫来御书房。
他懒得去大朝会!
且不说大朝会颁布的大部分消息,都是事先商量好的事情,加上大朝会闹哄哄,犹如赶集的氛围,偶尔再来一个别有用心的官员想要一鸣惊人……朱厚照错非深知此地乃是他彰显权力、威望之地,他真懒得去。
而且,政治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勾兑、妥协、利益分配、平衡……只要权力稳固,去不去大朝会并无多大所谓。
他之所以叫这些人来,一是目前之紧要事,是百十来个藩属国皆在京师,要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签订贸易协定,二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完成对江南钱庄的致命一击。
在先前虚有图表的朝贡贸易外表之下……之所以这么说,当然是因为大家持续多年不往来,故而这些藩属国对大明爸爸的尊敬,也少得可怜。
所以,朝贡贸易不能丢,更要加深这些家伙对大明爸爸的认知。
以往,藩属国之所以能拿一些擦屁股都比不上的东西,就能从大明换走真金白银,也有大明爸爸想威慑四方,隐隐约约里告诉小弟,老子仍然是这块地盘的老大,你丫要敢挑战老大的位置,就别怪爸爸下狠手!
就是这个意思!
朱厚照摸着下巴,有些想把胡子剃掉的想法,关键是一年过去,也没增加几根胡子,稀稀疏疏的很是难看,这导致他有些别扭。
但脑海里翻涌不停,他仍然在思考着朝贡贸易。
他想的是,干脆让藩属国来大明要来得勤快点,加深与藩属国的交流!
目前,大明发展日新月异,京畿脚下,光是大马路就有好几条,一条直通山西,一条直通河北,一条直通山东,若非朱厚照临时改变主意,将施工材料与施工人手,统统调拨去修了至京师通往辽东之路,怕是现在山西通陕西、河北通河南、山东通往江苏之路,都已经修得七七八八。
没办法,他之前不光是人手不足,财力不足,连同原材料也不足!
自从他免了赋之后,又不断在徭役上做文章,凡是出工者,官府都必须发放工钱,陆续下来,让朱厚照压力山大。
可哪怕就这几条大路,不去计较一些虽然不宽阔,却可以称为战略通道的小路,也能让众多藩属国吓一跳。
就好比,本次有满刺加苏丹亲自来此。
这家伙从天津港下船,看着宽阔的马路,络绎不绝的马车,啧啧称奇,忍不住说道:“天朝上国之富庶,令人惊异!”
当然,满刺加苏丹此时还有些骄傲心理的。
此时,马六甲城虽然只有十来万人,可在他的统治之下,南退暹罗,北击苏门答腊群岛虎视眈眈的势力,向西打得亚齐国落花流水,以不到两万军队,牢牢控制了马六甲。
他之所以愿意来大明,一是对天朝上国早有仰慕之心,二是对暹罗、苏门答腊群岛、亚齐国之战,少不了大明商人的帮衬(锦衣卫),三是大明已经驻军马六甲,仅仅数百人,就把不可一世的亚齐国杀光殆尽,这让他如何不来。
但作为上位者的骄傲,他的见识始终局限于自己那一块小小的底盘,他也从来不曾去过别的地方。
此时,他看着繁华的道路,忍不住感叹大明的富庶,也忍不住感叹大明的发明创造,可当他看到数十丈高的城墙,上面隐隐约约的血迹,经久不退却的刀剑斧痕、火烧印记,以及挂着的人头、人皮,顿时目瞪口呆,差点就吓尿了!
满刺加苏丹喃喃道:“这是大明的防御工事???”
“该是何等人力,才能创造如此恐怖之物……”
接驾的官员莞尔一笑,又立即挪移开目光,因为他亲眼见到,满刺加苏丹不但口水垂涎不自知,胯下更是传来一阵熏臭之味。
和满刺加只有一人多高,稍微踮起脚,就可以往城墙内撒尿的“城墙”相比,满刺加的所谓防御,简直是小孩子的玩具。
大明的城墙不但厚度十几米,上面可以建房子,可以骑马,可以拉车……几乎能想象到的,都能实践一下。
这也符合朱厚照的心思,在千年大变局到来之际,只要大明藩属国不是第一时间去当叛徒,去引狼入室,哪怕稍微抵抗,朱厚照就能抓紧时间,用贸易、驻军的名义,不断加深对各个藩属国的控制!
当然,这里面最重要的,是要统一货币!
朱厚照冷冷一笑,他不但要把礼仪、文字等统统传入各个藩属国,更要借着签订贸易的机会,逼迫这些国家,统一使用大明的银票!
当然,也可以称为是大明之钞票!
先前,他想要一统货币,但朝堂上下意见满满,打死也不同意,朱厚照不虞和大家起冲突,暂时放过了江南的某些银号。
但现在,那些敢私下铸造铜钱的,敢继续开设钱庄的,他统统都不会放过!
借着这个机会,不但要让大明钞票深入藩属国,还要借机制定法律,但凡敢铸造铜钱的,敢开钱庄的,统统干掉!
一个国家,有好几种货币,还谁都可以发,这让朱厚照无比恼火!
这更是莫大的危机!
便比如江南钱庄,这些号称诗书传家的家伙,玩起金融手段来,简直不需要任何人教,他们依仗着有大德银行在前,竟然敢偷偷摸摸,以一金换十金,提起搞起了超发货币的手段!
这让朱厚照数次想借着生意手段深入江南,都被打得满头是包。
偏偏,朱厚照压根不敢玩超发,还只能老老实实应对。
因为,不单单是朝廷俸禄通过大德银行发放,山东、陕西、山西、河北、辽东、云南、江西,以及安南、缅甸、金边等地,都在使用大德银行的纸币。
他只要敢超发,一个不好,立即就会玩完!
而江南银号敢超发,就是看准了货币不曾统一,朝廷一直有统一的心思,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的捞上几票!
更有恶劣者,他们的锚定之物根本不是金银,直接就是大德银行的银票,以此来玩超发。
朱厚照龙颜大怒,只想一个个抓来亲自爆头,才能解心中恶气!
第三百五十六章、老夫也是这样认为
“朕欲藉此机会,统一大明与周边藩属国礼仪、祭祀、文字、制度、货币……等一应事务,诸公有何教朕?”
刘健等人面面相觑。
小皇帝爱胡闹,时不时就有别致想法,比如御花园搞烧烤,还弄个短裤满皇宫到处跑,或者当着大臣的面,和妃子打个啵,再或者忽然大骂一句“尼玛”,大家虽然像忽然被雷劈了一下……但就像人生的第一次一样,忍一下就过去了!
可以说,小皇帝时不时抽风,只要他不是去烧皇宫,或者要朝鲜上贡十万个美人,又或者来一场裸奔,大家看着小皇帝的功勋面子上,总能按捺住脾气,把这当成是稚童的胡闹。
就好比李东阳,他现在已经养成了,每次坐沙发之前,必然用手先摁一摁,防止小皇帝给他偷偷放根针。
又或者杨廷和,小皇帝令人给他上的茶,他现在要么和焦芳换,要么和王琼换……当然,最靠谱的是和刘健更换茶杯。
因为,小皇帝虽然经常在别人的茶杯里下点东西,让人拉两天肚子,但对于刘健,却由始至终,一路尊敬,从来不搞任何小动作,也从来不开玩笑。
杨廷和为此患得患失,他当然明白小皇帝只和亲近的人才开玩笑,可谁能受得了?
就好比杨慎刚刚到京师,就被小皇帝送了几个小美人,还给杨慎下了春药,美其名曰让小师弟开斋,让杨廷和差点就是一口老血,面对圣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样的玩笑还有许多,比如之前焦芳身体不好,小皇帝让人送的竟然是毒药,导致焦芳嚎啕大哭,眼泪哗哗地求情:“臣作为陛下第一狗腿子,怎能现在就死?”
结果,刘瑾带着几个番子把焦芳摁住,一通猛灌……等到第二天,焦芳龙精虎猛,不但和小妾恩爱的时间延长,感觉身体陈屙尽去,身轻如燕,才明白小皇帝给他的,乃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补品!
可就算是这样,仍然把老焦吓得要死。
众人也因为如此,对于小皇帝时不时开的玩笑,已经有了些免疫力。
但是,今天小皇帝说什么?
他说要统一礼仪、祭祀、文字、制度……众人下意识忘记了货币,却都恍然,陛下的雄心竟然如斯之大?
要知道,被儒家那一套教育出来的大臣们,以刘健为首的老夫子们,包括隐藏在儒皮之下的王华、王琼、王鏊,也对此心心念念!
可以说,这个念头在大家心目中根深蒂固,这是每一个儒家士子的伟大目标,就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想以此为目标!
不过,现实能行得通么?
大家对此,都打了一个问号!
还是李东阳,目光一闪,立即把皇帝所言之礼仪、祭祀、文字、制度……等统统忘记掉,而是深思起货币来。
李东阳作为辅政大臣,作为皇帝陛下的恩师,作为大明朝难得一见的现实主义者,他深深了解朱厚照,也对于朱厚照每次想要干什么事——先怎么做,再怎么做,怎么达成目的,有了深深的体会。
李东阳下意识就以为,皇帝陛下肯定是借着礼仪、祭祀、文字、制度……来说话,来一个声东击西之计,从而逼迫朝臣们,一定要同意皇帝陛下统一货币的要求。
对此,李东阳是同意的!
而且,不是一般的同意!
秦朝一统天下之后,干了什么,说是车同轨、书同文……其实不就是统一了礼仪、祭祀、方言、制度?
没有秦始皇,哪里来的今天?
李东阳自付是纯正的儒家血统,可他对于法制这一套也并不怎么抵触,并且王华的那一套,他也算是提倡人之一。
“陛下长大了啊……”李东阳心里长叹。
可李东阳不打算出手,他同样明白,他要一出手帮衬,以刘健之经验丰富,杨廷和之聪慧无双……在坐的人物,哪个不是奸猾似鬼,说不得一下就破坏了陛下的大计。
杨廷和不放过李东阳。
轻轻抿一口茶,杨廷和拽了拽李东阳的袖子,道:“宾之,你算是礼部的负责人,合该你发第一言。”
旁人的目光,也望向李东阳。
李东阳不由得苦笑起来。
至从朱厚照经略辽东伊始,就逐渐将一些情报,开放给了内阁,导致原本消息闭塞的内阁,现在不能说对于诸如瓦剌、鞑靼人、通古斯、辽东、东察合台、东吁王朝、萨非王朝、安南、亚齐、马六甲、爪哇……不能说了若指掌,但最重要的事宜,大明重臣全都了然于心。
李东阳也明白整个亚洲是什么情况!
除了朝鲜之外,还有安南、日本、琉球群岛,算是中原文化的基本盘,儒家大儒,也会时不时选择去这些地方讲学传道,扩大儒家学问的影响力。
可在诸如草原、原东察合台,现在被改为西疆的地方、东南亚等地,委实说中原文化并不是主流。
当然,皇帝陛下要这么做,在座的人,不管哪个都必须表示支持。
因为,在儒家思想作为执政思想的年代,这是政治正确!
谁敢反对,立即就会下课!
李东阳摸摸胡子,一时间竟然踌躇起来。
他深深知道,他现在的发言,以如今的政治风向来说,绝对会被当做未来的政务大事,甚至会影响深远。
不过,这件事真这么容易?
不会激发藩属国的反抗?不会引发藩属国的敌意?不会影响藩属国对大明的忠心?不会动摇大明的朝贡体系?
甚至,不会引起周边动荡?
李东阳内心苦笑,暗暗叫苦不迭:“陛下,瓜娃子,你们这是给老夫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不过,李东阳就是李东阳,立即给出了答案:“鉴于事情不可一蹴而就,不妨细细讨论如何?”
这一句话,就把杨廷和甩过来的瓜,甩给了大家。
他仿似给了一个很好的提议,实则上,他压根就没给什么具体意见,众人对于李东阳的想法,也窥探不得半点。
刘健把胡子捋捋,心头也颇为赞成,他经验丰富,老成持重,对于周边局势当然清楚得很。
李东阳虽然没说要实现这个目标很难,可他作为当朝首辅,如何不晓得异域文化大行其道,在当地占据主流。
更何况,刘健也颇受李东阳影响,二人对于小皇帝某句话“在刀剑无法到达的地方,政治也无法到达”深刻认同。
“宾之所言甚是,老夫亦是如此认为。”
第三百五十六章、抡着锄头抢地盘
“陛下之言大善,今日大明国力蒸蒸日上,又有陛下取回神物,再无虞粮食之荒,兼且辽东虽初定,但第一批所拓田地大产,足以证明陛下明见万里,思虑周全……”
“陛下若是因此开疆拓土,臣虽年迈,亦愿随同陛下,去见识天下风云!”
刘健说到这里,也不由思绪散发开来。
说实话,当初经略辽东之际,他是不那么赞成的。
对于刘健来说,他情愿皇帝将这些精兵强将用来和草原交战,把草场变成农场,都不愿意去东北那个极寒之地,因为刘健固有的认知之中,辽东地广人稀,且没有一个强大政权,刚好可以用来作为草原与中原的战略缓。
兼辽东少数民族性情彪悍,动辄暴起杀人,当年奴儿干都司耗费无算,花了大钱却没多大好处,也让刘健无比担忧。
可小皇帝却力主平定辽东,要将辽东变为直辖,虽未曾将整个奴儿干都司囊入版图,便比如奴儿干都司曾经驻扎过一个卫所的库页岛,仍然不在版图之内,可仅仅是开垦出一部分土地,就足以养活千万人,让刘健大喜过望。
这也立即改变了刘健的固有认知!
对于中原民族来说,那个地方要是光秃秃一片,种不出什么好东西,大明……包括至汉朝伊始,就形成了一个坏习惯——种不出粮食的地方,朝廷情愿不要!
这也导致了中原不断经略江南,却对于辽东这片黑土地认知极少。
当然,现在的情况是——在晓得辽东乃是肥土沃地的前提下,倘若有人敢和大明争辽东,以中原农耕民族的脾性,朱厚照的臭脚丫子都可以肯定,刘健这种不轻言刀兵的老家伙,绝对会气势汹汹,高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而刘健现在考虑的,也是如此!
他根本没去考虑这个版图,对于即将到来的海洋时代,有何战略意义,或者考虑此地有多少矿山,有无大明需要的战略物质,刘健老先生的第一反应——反正大明兵强马壮,陛下想要开疆拓土……那么,请问陛下,此处可能种出粮食吗?此地水土是否高产?一亩地能产几石粮食?
不得不说,朱厚照也楞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他忽然发现,他低估了农耕民族的执著——但凡此地粮食高产,管他是谁,老子抡起锄头都要抢过来!成吉思汗想把天下都变成牧场,中原民族就没有把天下都变成农场的心思?
说白了,汉唐之后,中原对于经略西域不怎么上心,固然有着国力不济这个最大的因素,难道不能种植,就不是原因之一?
而种植这个技能点,几乎是中原民族的本能!
朱厚照幽幽笑起来,难怪后世登上了月球之后,诸夏人想的不是嫦娥有多美、广寒宫在不在、玉兔是不是母兔子、吴刚到底去哪里了,反而,诸夏人想的是月球能不能种菜!
这是已经被点满了的种族天赋,朱厚照心里悠悠地闪过这么一句话,然后立即回答刘健:“据朕所知,吕宋、爪哇之地,唐人、宋人皆视为膏腴,更遑论如今以售卖粮食为主的东吁王朝、暹罗、安南乎?”
此言一出,群臣中立即开始炸锅。
首先是英国公张懋,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大声道:“陛下,老臣愿率军一支,再征西南!”
朱厚照看着张懋,以及眼珠子乱转的张破虏,不由得笑起来。
他笑的原因是,张懋之言西征,要真论朝廷上下,还真没人比英国公一脉更合适的人。
且不说张辅数战数胜,是大明开国以来,唯一面对缅甸、交趾保持全胜记录的武勋,连张懋当时初继位英国公,也被成化帝派遣去平定过作乱的土司。
更兼,当张氏、韩氏和解之后——朱厚照亲自保媒,化解了张韩百年恩怨,张韩二族之人马旧故,于安南、缅甸仍然有不少。
可以说,只要张韩二族的后人一露面,就立即有人追随,自动成为带路党。
这一点,哪怕是西南的土皇帝黔国公,也比不了!
而张破虏眼珠子乱转,明显是在动脑筋,想要找借口——这一点,朱厚照也清楚得很,这厮新婚燕尔,想必他媳妇拖着他要去祖坟祭拜,言明二族和解一事。
不过,交趾(安南)变为直辖,收服缅甸,进而直达暹罗,将此地变为大明直辖,乃是朱厚照一早就有的心思。
但他现在,他之所以抛出这个议题,可不是为了发动战争,去开疆拓土,而是为了他的终极目的——货币!
通过货币,控制所有藩属国经济,再通过利息增降,于某日收割某个不听话藩属国的财富,无须妄动刀兵,只需一个小小的策略,多么轻松愉快!
这是他憋了许久的大招,一直没有用出来!
哪怕现在他发放银票,也只是给某些大额、签订长期存储的客户,支付一点极其低微的利息,就是为某天而做准备!
前世某个货币可以全球通用的帝国,用这招不晓得收割了多少财富,他听说了无数遍,又怎会不放在心上!
他培训专业的会计师,暗地里传授某些骨干金融知识,就是为了某一天!
但偏偏,大家一听说此地可以耕种出多少粮食……貌似都精神得很,眼光发亮?
朱厚照不由得大囧!
幸好,这个时候李东阳出来说话了:“诸多藩属国来大明,行大明之礼,呈递汉字国书,虽然于祭祀、制度、货币与大明不一样,但这却并非大明可以肆意讨伐之因由。”
“古人云:行之以义不如诱之以利,此言,臣深以为然!”
“故臣建议,不妨开放国子监,放开学子数额,令东吁、暹罗、南掌、金边、爪哇、吕宋、琉球、苏禄加、满刺加……予各国名额,准许其派身份尊贵者入国子监求学。”
“鉴于大明与各藩属国展开贸易,为避免金银往来繁琐,建议各藩属国统一使用大明银票……”
“鉴于各地尺寸量度不同,必须统一使用大明尺寸量度……”
“……”
“……”
李东阳说的,几乎都是先前早已商议妥当之事。
但为了帮衬小徒弟一把,他仍然夹带了私货。
本想,他甚至按照朱厚照所言,把自行车、三轮车这种战略物资,以及武器、盔甲都加入了贸易清单中,应该没人能猜中他的心思。
却不想,李东阳一说货币,仍然被杨廷和精准抓住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今日就到这里?
张懋父子难得同心协力,一起要请战;刘健点头含笑,开玩笑似的来了一句“果然是武勋世家,不忘武人本色”;李东阳倒是给了几个难得的建议,偏偏杨廷和又来打岔。
“臣以为,宾之所言大善!”
“汉袭秦制,方有今日府州县!始皇统一度量衡,方有南粮北运;隋炀帝凿穿运河,方有盛唐基业。”
“先前吾等心心念念,一度推广四书五经,却……”
满屋子的人都望着杨廷和,所有人满脸古怪,看得杨廷和也从慷概激昂的状态中,忽而就冷却下来。
一个“却”字霍然停顿,导致杨廷和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这个当朝辅政大臣,大明朝难得一见的机敏无双士,教导出大明三大才子之一杨慎的父亲,忽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要知道,他不但是当今有名的大儒,是皇帝之师,是辅政大臣,却来了一句……话里话外,隐隐约约在说推广四书五经,乃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杨廷和心凉如冰。
他知道,仅凭这一句话,就已经犯了最大的政治错误,政治向要攻讦他,就是现成的借口,哪怕皇帝想要保全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偏偏,他环目左右,发现除了韩文对他怒目而视之外,其他人仿佛压根没听到他说什么,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纷纷把目光投向自己的茶杯。
仿似,茶杯乃是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又仿佛茶杯是举世未有的绝色美人。
刘健打了个哈哈,道:“四书五经乃是道理之本,天下至理莫不出之其中,圣人之学,当然该传!”
众人连忙称是,焦芳眼眉通透,连忙开了个带色的玩笑。
有刘健打岔,有焦芳暖场,韩文的怒意总算消匿了些,再非之前怒发喷张,双目吐火的模样。
杨廷和偷偷擦擦冷汗,心里后悔不跌,自己只图痛快,却一个不小心,犯了一个莫大的错误,要是陛下怪责,该如何是好。
他为此,甚至不敢拿眼去看朱厚照。
可杨廷和不知,朱厚照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制止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没让自己大笑三声。
可朱厚照内心里,已经狂笑不止,觉得今日之痛快,比他赚了壹佰亿银子还要开心!
因为,谁也不晓得,他为了达到今日的目的,到底付出了多少!
他通过各种手段,把现在正在和茶杯较劲的王鏊提升成刑部老板,让他编撰新刑法,和儒家思想几乎背道而驰,却没引起大动静。
他把丝毫不为所动,仿似风轻云淡的王华,从南京礼部拉扯到京师来,让这个讲究“养民有田,足国有金,御暴有兵,禁奸有刑”的政治家,默默进入了至高位。
他把一个被人骂成“乌头、黑脸”的焦芳,硬生生宣传成忠心耿耿的当代良臣,把为人贪婪,最喜欢去青楼鬼混的王琼,从一个漕运负责人,弄成和六部之首同等位置。
以及,往昔弘治皇帝商议朝政,有几次叫过张懋,有几次叫过成国公、定国公?
可现在,别说英国公张懋,连他儿子冠军侯张破虏,以及阳武侯薛翰,都时常可以参与政务讨论。
他最难的,还是硬生生将一个满嘴之乎者也的刘健,从一个稳重的首辅大臣,改变成一个开口闭口都是银子的市侩老头!
再加上,报纸的宣传,他自己的默默影响,辛辛苦苦教导这些人,要从最根本的民生出发,少讲大道理,经济才是根本。
他更是用无数的事实,以无比的耐心,和经年如一日的尊重,加上以诚待人的真心,才终于让他最主要的臣子,团结在他周围的大人物们,没有随时用“孔曰成仁,孟曰取义”、“陛下应日御经筵,躬亲庶政”……来轰炸他,把他炸死!
何其难也!
这算得上他最大的成就!
因为,这么多以儒家为尊的大人物,今天听到《四书五经》被诋毁,竟然纹丝不动,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这些人,已经快变成李东阳第二,已经被朱厚照影响成现实主义者。
更遑论,哪怕是杨廷和,他脱口而出,若非众人脸色不对,他压根不会发现贬低四书五经,有哪怕头发丝般大小的不妥之处!
这就是胜利!
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把一群儒家大拿,改变得不信奉经纶,而是改造成“实事求是”的政治路线,此举堪称古往今来,罕有之极!
当然,对于整个大环境来说,这只是微不足道的改变。
不过,有了成功的案例,有这些身居高位的推手,某日他在思想风潮上动文章,动手脚,反对派怎么也掀不起大风浪!
“不错,李师傅之建议,详尽之极!”
朱厚照偷眼看了李东阳,把杨廷和没说来的话,接着说了下去:“朕先前只考虑了贸易名单,却不曾考虑如此周祥。”
“李师傅将尺寸、度量、货币、文化等方方面面均考虑进来,令朕如醍醐灌顶,如梦初醒,才晓得内里有如许之多学问。”
“那就依照李师傅之言罢!”
朱厚照装着看不到李东阳胡子在抖动,而是直接喊人:“王懿爱卿,王琼爱卿,尔等汇同李师傅,一起与众藩属国商议贸易之事。”
“由英国公张懋主持,阳武侯薛翰、冠军侯张破虏、锦衣卫指挥使夏助、东厂指挥使刘瑾、西厂指挥使苗奎协助,与众藩属国签订军事协议……凡遇外敌,藩属国可请求大明出兵,至于兵马、粮草、器械、合作……等细节,由尔等自行商议决定。”
“刘伴伴,你将皇庄之尺寸、度量、斤两标准,令人整理成文档。”
“至于货币,鉴于大德银行之钱票,仿冒极难,兼使用经久,名誉昭著,且耐磨受用,就统一使用大德银行钱票罢!”
不给众人思考的机会,朱厚照立即接着说下去,道:“等商议完毕细节,朕大开庭宴,款待来宾,一彰大明威武!”
“且同时,朕欲于此时演兵校场!”
“唔,对了!”
“调张永回京,住持海运事宜……”
见众人还不曾反应过来,朱厚照伸个懒腰,道:“那今日就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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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兑换宝钞
大明目前使用的货币,在与草原、东南亚贸易之际,多用大德银行的钞票,真金白银也有一些。
在京畿脚下,辽东、河北、山西、陕西、河南、淮南北、山东这些地方,大德银行的钞票覆盖面积也非常广,几乎占据了九成九的市场,很多人信任大德银行,信任小皇帝,甚至连藏在墙里的金子,都存进了大德银行。
尤其是在朱厚照推出小额钞票,可以与铜板等价之后,民间用铜板来换钞票的,比比皆是,每天络绎不绝,排成长龙。
但在江南地带,大德银行的钞票,就没有这种垄断地位了。
得益于江南士绅百多年的持续经营,更鉴于朝廷宝钞烂大街,诸多人更相信江南钱庄,大德钞票虽然不是没有市场,但几次强力营销之下,也只能和江南钱庄对半分。
至于广西、湖北、湖南、广东、贵州等地,乃是三分天下之局,银子、大德银行钞票、铜钱,占据了主要市场,江南的银票不能说没有,但由于江南银票造纸术落后,银票容易损坏,且山高水远不易流通,故而少得可怜。
这些地方,仍然有无比之多的金银、铜钱流落民间,大家对于大德银行的钞票虽然感到新鲜,也不怎么抗拒,但诸夏民族的心理,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也不会全数使用钞票,几乎是开销多少,就兑换多少。
更多的银子、金子、铜钱,都被藏在坛坛罐罐里,或者老夫人的床底下。
就好比诸多藩王,除了极个别藩王之外,他们兑换的钞票,少得可怜。
朱厚照现在其实已经有了金本位的实力,他其实已经可以偷天换地,玩玩金融手段,之所以不敢滥发钞票,仍然是担心脆弱的经济,经受不了物价暴涨,或者快速暴跌的影响。
但他要统一货币,其实还有一个问题,还是最关键的问题!
必须要废除宝钞,并且按照现在的比例,进行回购处理。
否则,哪怕是皇室,也没有这种公信力。
而他不废除宝钞,不收拢铜钱,不禁止开挖矿山……实在没有什么道理,不让江南钱庄经营。
众人陆续离去之后,刘健、李东阳、杨廷和、王华连诀而来,刘健开门见山,直接点出了宝钞的弊病。
作为大明朝的首辅,他经历过多少风雨,见识了多少风波,自然晓得人心复杂,都是利益驱使的动物。
先前,他在御书房早已看出了朱厚照的心思,却根本不点破,而是在之后拉着其他几位辅政大臣,再入御书房,为的就是影响不至于太大。
因为,大明及至现在,发下去的宝钞,存世的至少十亿有余。
自从洪武皇帝发行宝钞,鉴于并无本位,也不允许兑换,之后一路贬值,哪怕成祖、宣宗等倾尽全力抢救,到了弘治末年……朱厚照开设大德银行,给了宝钞最致命的一击!
可以说,自从弘治十五六年开始,宝钞就走向了绝迹之路。
这也是朱厚照之前要规范银号,统一钱庄,压根没提宝钞的原因。
因为朱厚照根本没想到这一茬!
但刘健想的不一样!
别的不说,到了弘治十七年,朝廷给官员发放俸禄,仍然发放的是宝钞……这么算下来,大家用不出去,积累在手中到底有多少!
一个大家都没说出来,而又默认,兼刘健等人顺水推舟的事实是——当朱厚照用大德银行的钞票代替宝钞发工资,且可以随时兑换金银走人,这是朱厚照能坐稳江山,没有让官员们闹事的最大前提条件!
因为,朱厚照这个老板是真的给大家发银子!
虽然之前的宝钞不能用,也不能去兑换大德钞票,可陡然就有了能用的钞票,大家如何不开心。
兼这种钞票极其容易携带,且根本无法伪造,文官大爷们喜欢去的青楼、酒肆等地,几乎成了朱厚照最忠实的粉丝。
所以,若是能将现存于世的宝钞,统统兑换掉,刘健拍着胸脯和朱厚照保证,天下九成九的官员们,都会高呼万岁,全力支持推广货币,统一货币政策。
“陛下,老臣先前之所以不同意统一货币,是因为,是非公道,皆在人心呐……”
朱厚照用无比崇敬的眼光,望着刘健。
他本想偷奸耍滑,或者蒙混过关,再或者用暴力,将大德钞票推向民间,成为唯一的货币。
可如此一来,江南士绅们,连同他们的台面代表,诸多文人大臣,哪怕表面不说,心里也会有个大疙瘩。
这样一来,对朝政有利么?
答案当然是不利!
可朱厚照本次西行,收获如此之多,拿出十亿来,或者再少一点,拿个五亿来兑换掉,都能收获满满一票人心!
朱厚照大为叹服,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样的点子,错非老成持重的刘健,其他人根本想不到!
因为,杨廷和本身就是个富家子,压根不怎么关心银子,李东阳是个现实主义者,在李东阳看来,能节约银子,用以建设,乃是最佳的方式。
至于王华,他才来没多久,也没怎么想到这茬!
只有刘健,不但经验丰富,更是对朝政、朝廷大臣了然于心……朱厚照想到,他怕是一早就有了解决之道!
“刘公今日之言,当成为典故也!”
“此当不逊于管子修政,当不逊于诸葛三分天下,当不逊于魏征之谏也!”
“数亿白银事小,兹天下人心为大,刘公当受朕一拜!”
朱厚照说做就做,站起身来,双手一拱,立即撅起屁股,就要弯腰拜下去。
刘健激动得老泪纵横。
在他的认知中,这个小皇帝虽然年级还小,但却是个不容易对付的角色。
朱厚照之每每奇计迭出,常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屡屡让刘健惊叹,他还时常怀疑李东阳,在他想来,若非李东阳这个老朋友支招,一个小屁孩怎能有这么大的格局,怎能有这样的心思,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李东阳断然否认!
随着时光推进,小皇帝干的事情,愈发让刘健不敢小觑。
朱厚照干的每一件事,择任一挑出来,都可以媲美历史上贤明圣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朱厚照性情不稳,时而有冲动之举,时而有顽皮之行……也逐渐让刘健开始习惯。
但皇帝拜大臣,这种具有远古君子之风的举动,却真真正正感动了刘健!
做大臣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一般来说,不要狡兔死走狗烹,就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可是,朱厚照上位以来,他除了些贪官污吏,杀了谁?
他今日之举,更是改写了历代帝王,轻视臣下……可以说,朱厚照改写了千年历史!
第三百五十九章、十亿银子买人心
再世为人,去地府和世上最狡诈、最阴险、最狠毒、最君子、最纯真的人勾心斗角,不断斗法了八百年,朱厚照早已不是那个朱厚照!
用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收益,他干得一早轻车熟驾!
小小的一个鞠躬,收获当朝首辅大臣的感激,他何乐而不为!
兼且,他时而狂放,时而桀骜,谁不晓得想要令朱厚照服气,是何等难得!
“就依照刘公之言!”
“朕拟自大德银行,存入十亿白银,用以兑换往昔宝钞!”
“朕定个时间,予半年之后发放,着锦衣卫通传天下,各府州县发布告示,通知百姓,先行收集信息,由户部协同汇总,之后由锦衣卫当场兑换……”
说到这里,朱厚照又犹豫起来。
大明宝钞,截止弘治末年,和真金白银的比例,已经由弘治初年的二比一,跌至九比一,或者十比一,也就是说,到了弘治末年的时候,面值十两的宝钞,最多也不过兑换一两银子。
到了今天,宝钞已经全无价值。
可这仍然有个问题!
倘若有人借此机会大肆收购,甚至巧取豪夺,逼迫普通百姓,又该如何?
朱厚照百分百能确认,一定会有人这么干!
但转瞬,朱厚照的心肠又硬起来!
要干大事,总有人会牺牲!
朕也实在没有能力顾及天下每个角落!
可是,朕可以坦言在先,谁若敢借着这个机会大发横财,敢去打烂百姓的饭碗,那朕就砍他的脑袋!
再加上,现实情况是,能使用宝钞者,几乎都是大户人家,普通百姓用不出去,不拿去擦屁股,还能保存下来,几乎是凤毛麟角。
所以,只要能通知到位,出现这种事情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至于那些大户人家被坑蒙的可能……朱厚照才无所谓!
甚至,朱厚照已经想好了,有钱不如让自己来赚,让夏助先派人去江南走一圈,偷偷摸摸先用最低价收一圈,岂不是可以节约很大一笔?
这么一想,朱厚照继续道:“半年之内,朕会下令大德银行,于各主要州府县开设办事处,以作为将来兑换点。”
刘健的脸色非常精彩!
他虽然不懂金融,可往昔也思考过宝钞的问题,对于金融嘛,在朱厚照的影响之下,不能说懂很多,但比之天下很多人,要懂得太多了。
比如说,大德银行从成立伊始,朱厚照就采用了一比一的发放方式,严格无比。
大德银行先由朱厚照存入一亿银子,然后发放一亿钞票,等人来兑换,等兑换得差不多,再将银两统筹存入库房,依据数量进行二次发放。
如此一来,能保证无论何时,钞票都不会贬值。
刘健初时还觉得,小皇帝很公平,也觉得小皇帝只是为了交易方便。
是的,就是方便!
因为,小皇帝收购粮食也好,收购铁矿也罢,都是通过大德钞票进行交易,一来一起,光是节约清点银子的时间,就是莫大成本。
加上,朱厚照虽然未给民间普通人放贷,但给商人放个贷款,收个利息什么,让刘健觉得这是一门好生意,也赚不了什么大钱。
可是,转眼间风云变色!
朱厚照忽然就玩了个存款利息!
虽然是很低很低的利息比率,一两银子存一年,也难得多一钱,偏偏在朱厚照的吆喝之下,大家都往里面存。
因为,朱厚照对于生意伙伴的要求就是,想要一起做生意赚大钱,没问题,先存真金白银吧!
截止这个时候,朱厚照无论投资、放高利贷……都是悄悄操作,导致刘健仍然不晓得银行如何赚钱!
朱厚照也一直不告诉他!
哪怕此时进入御书房之前,朱厚照也没告诉他!
可朱厚照告诉过刘健,通过利息的增降,产生货币发放与回流周期,可以无限收割财富,哪怕只是随意操作一波,也能赚个几十亿。
这才把刘健吓坏了!
可怜的老头儿,家里虽然有些钱财,可无非就是百万两有多,论及上千万上亿,对于刘健来说,那是传说中的数字。
虽然朱厚照一搞大动作,就能经常听到赚几个亿的消息……比如朱厚照收购羊皮、牛皮,转眼就卖大衣、皮靴、羊毛衫等等,翻了几百倍,让刘健羡慕嫉妒恨。
再比如本次朱厚照西行,一下就抢了不晓得多少。
但在刘健心目中,这是通过创新举措……是通过劳动,或者通过刀枪,总是属于刘健可以理解的范畴。
但增降一下利率,就能把人的财富据为己有,吓得刘健老脸苍白。
他犹然记忆如新,当时小皇帝道:“比如朕想收拾东瀛!”
“朕可以先行通过减息,逼迫资金流向东瀛,等东瀛把商品价格炒得足够高的时候,朕再来一波加息,让资金回流大明,如此一来……”
“诸位想象一下,当东瀛小鬼子没有足够钞票可以用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他原本五两银子的东西,现在怕只能卖五钱,或者五钱都没有!”
“再比如,当所有人都使用一种货币之际,朕只需额外发行个数十亿,是不是就可以去东瀛买很多东西?”
“朕此时出手,是不是就能把小鬼子老底都炒掉?”
“相较于战争,朕通过货币,就能让东瀛倒大霉,是不是很简单?”
此时,朱厚照一说遍天下设立办事处,刘健莫名觉得心慌,却又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让老头纠结不已。
但看在朱厚照从善如流,愿意花银子收购宝钞的份上,刘健既不晓得该如何与朱厚照纠结,也晓得不该纠结。
刘健只见朱厚照笑意盈盈,开心地道:“天下百姓,忽然多了一笔横财,想必日后刘公画像,必然会被万家供奉,会卖至脱销的地步。”
刘健老脸一红,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李东阳、王华、杨廷和也笑意盎然地恭喜刘健,皇帝陛下同意放血,还是欢天喜地接受放血,让几人不必梗着脖子争,避免高血压,大家也很开心。
但下一刻,朱厚照的话让几人脸庞赤红,高血压忽然就发作了。
朱厚照道:“朕拟拨十亿银子入国库,此款项由诸公调动……”
画风一转,朱厚照继续道:“诸公也无须激动,除却一小部分用来发放薪俸之外,这笔款项,诸公只能用于修桥、修路、修水利!”
“若是有人敢挪用款项,去补仓填坑,或者用来修衙门府邸……”
朱厚照脸色一正,众人觉得气氛忽然就凝重起来。
“朕有言在先,诸公若是能保证款项不被贪腐……或者贪腐之后,亦能迅速追溯回来,朕是不会同意诸公使用的!”
第三百六十章、杨廷和
有了这么多银子,若是放在仓库发霉,朱厚照是不愿意的。
张破虏先行,几乎抢光了整个帖木儿汗国,让奄奄一息的帖木儿汗国死得快一些,倒是便宜了莫卧儿的创始人巴布尔!
之后转战萨菲王朝、布哈拉、西疆行省(原东察合台)、瓦剌草原……这么一趟下来,朱厚照也不晓得收获了多少!
至起码,大明天子京军十多年的军费,光是吃利息,吃利润,也足够了!
当然,朱厚照现在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比如,去偷偷摸摸收购更多的土地,卫所改制,收拾不良士绅,创办官方童学……连他心心念念的铁路,都还没有一条横梁下地。
这笔钱,朱厚照也不打算激进地花,他要换成足够的票子,先把经济发展起来,把海军发展起来。
先不能挨打,才能解决挨饿的问题!
所以,朱厚照才会大大方方给国库十亿两银子!
朱厚照的要求很简单,若是你们需要花别的钱,再来找朕要,或者从商税里拨付,可朕给的这十亿银子,只能搞建设!
大路、小路、水渠、桥梁,朕的水泥管够!
而且,你们必须要尽快花出去!
否则,保不准朕某天就收回来!
朱厚照此举,也高度符合诸夏民族想要富、先修路的诀窍!
这些路修好了,贸易自然就到了,比如说朱厚照的马车……朱厚照继续用臭脚丫子保证,只要天下修路的消息一出,那些大商汇、大商行,绝壁会屁颠颠跑来京师,找朱厚照求购马车!
他设计的马车,虽然带了个马字,可不是需要高头大马才能跑起来的车。
有了几百年的见识,朱厚照在自行车的基础上,设计出了两人用脚驱动、三人用脚驱动,且同时支持马匹驱动的马车,堪称划时代的创举!
在有了马路的基础上,一辆马车几乎可以运载四分之一船的货,且时间远比水运快速。
于是速度有了,还怕赚不到钱么!
别看朱厚照大嘴一张,就发下去十亿两银子,可他知道,他掌握了水泥,掌握了混凝土的方法,掌握了许多修路的器械,光是找他采购这些物资,一小部分银子,自然就会流回来。
比如马车,他的马车一台卖几千两银子不过分罢,甚至那些高级一些的,运载量大一些的,卖过万银子不过分罢!
比如他发明的许多商品,诸如皮靴、皮衣、首饰、化妆品、香水、酒水、洗发露……这些都是依照市场需求生产出来的商品,他只会担心货物不够,根本不怕十亿银子花得多!
而有了道路,他想要收购的一些原材料,诸如铁矿石、铅矿石、铜矿石、木材、药材……等一切原材料,都能以更快的速度到达京畿脚下,他又能更快转换成商品。
要知道,和藩属国签订协议之后,需求何止是天量?
光是造船需求的材料,花十亿银子去投资,就足够值得!
说实话,朱厚照现在是没多少时间,他只是把电给弄出来了,什么蒸汽机之类,他还有一些关键点没搞明白。
否则,以朱厚照的脾气,道路这么高大上的事情,他绝壁会大修特修,去修铁路!
但光是修马路,也足够大家忙活好一阵了!
在这些老夫子的认知中,铁路毕竟属于新事物,他们接受程度有限,可修水利,修筑长城,修桥修路这些活,他们是知道好处的!
这对于大家,不单单是政绩,更是可以青史留名的大事!
刘健此时望着李东阳、杨廷和、王华等人,心里琢磨起来,河南没有外患之后,兼黄河被修理的差不多,近两年也没怎么闹腾,如此一来,河南之粮食产量,高居大明之首,只等过几年,辽东把河南赶下榜首。
可这么多粮食,想要运输出去,却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光是靠着官道,是不够的!
但要是依着陛下的心思,临近数省,修几条大马路,与周边相连接,再小规模修一些州府县相连接的小型马路……家乡的父老乡亲们,还不得个个都发财?
因为,往昔陆路运输之所以不可取,就在于运输一百万石粮食,等到达地方之后,还能剩下一半,就算了不起!
现在,刘健可以想象,只需要几天时间,河南就可以到达京师,且损耗极低……光是节约下来的,就是好大一笔财富!
他是这么想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比如王华,浙江要想通往京师,走水路乃是最好的选择……可真的只有水路吗?
非也!往昔之所以没有直道,一是财力不够,二是技术不够,三是……江南官员在爱名声这个方面,的确比其他地方更甚一些,导致一些可以召集农夫的徭役,官员不够主动。
可现在好了,有这么多的银子,该怎么修才合适?
在场几人,除了杨廷和之外,其他人都在想家乡。
杨廷和鼻子一歪,差点就要哭出来……蜀中这个地方,哪怕蜀中人民修出了无数天险栈道……可是,那是用命来换的啊!
该怎么办?
他看着三个老头兴高采烈地讨论,眼巴巴地想着家乡,杨廷和只能眼巴巴望着朱厚照,期望朱厚照能给他出点主意。
还没等杨廷和说话,朱厚照倒是先说话了:“诸公需要注意,开工时间要区分农忙、农闲时节。”
“朕倒有几个考虑,要考虑家中劳力几何,父子几何,兄弟几何……总不能大家都指望修路赚钱,却忘记了耕种本分。”
“朕的意思是,内阁需要下一道命令,凡招募劳工,必须依据就近原则!”
“至于骨干道路,朕先前带回来的奴隶,倒是可以用上!”
“兼奴隶无须工钱,只需保证口粮……诸公还可下一道命令,表现杰出之奴隶劳工,劳作多少时长,便可脱离奴隶身份……”
“这些奴隶只要不逃亡,诸公便尽量保证其生存!”
“且同时,乌素达兄弟,朵里莉莉兄妹,亦会陆续不断为大明提供奴隶来源,足够保证诸公修骨干道路,不至于因为人手停工。”
“倒是杨师傅,朕看您面有难色,是想到什么大事了?”
杨廷和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道:“臣觉得,蜀中修路麻烦,虽不能不修,但鉴于山路崎岖,通向复杂,故此臣想向陛下恳求一件事……”
“蜀中虽然不缺铁,但类似京畿百姓般耐用的锄头、弯刀、斧头、耕犁,蜀中百姓却缺的很,陛下是否能开恩,赐予一批与蜀中百姓?”
第三百六十一章、古法修路
杨廷和实在没办法,他也想为成都老乡修修路,可他晓得,在蜀中这种险要地方修桥修路,要死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要一片片地去死。
但朱厚照笑一笑,道:“蜀中作为天府之国,成都府、重庆府,均是大明军粮供给重镇,朕岂会忘记二地功劳?”
杨廷和脸色好看了一些。
朱厚照虽然心里有些不爽,大家首先想着都是家乡,但知道此乃人之常情,兼且此时宗族地域观念浓厚,他即使想要改变……说白了,哪怕是后世,也没人能够改变诸夏人的这个习性!
后世诸夏百年屈辱,无数流落在外的侨胞,要么回到乡土以身报国,要么捐钱捐物,耗尽家产。
这是什么原因?
还不是文化之中的“故土难离”、“家乡情怀”、“生身之地”……等诸多教育因素么!
所以,朱厚照不想改变这一点!
他只要不造成大明内部有地域矛盾,再不断灌输、强化诸夏一家人的概念,便是最好的执政方式。
朱厚照继续道:“杨师傅怎地忘记了奴隶,那些西来奴隶,朕虽然不希望他们死亡过多,可为大明做做贡献,朕是无所谓的……”
杨廷和恍然大悟!
小皇帝此言,摆明了是要他杨廷和,支持小皇帝的各种战争。
只有战争,才能抓无数奴隶,才能用来建设大明。
在几个辅政大臣中,杨廷和最年轻,气血旺盛,他虽然是被弘治皇帝硬生生拉扯上来,但在内阁中……说实话,别看他曾经是朱厚照的座师,可要论及权势,便连后入阁的王华,都比杨廷和要大!
他算是看明白了,小皇帝和他若即若离,虽然对于他儿子杨慎极其喜爱,却对于他本人,一直没怎么放权。
这导致杨廷和上任近五年,几乎仍然是个傀儡般的存在,时间久了,连文书房的小吏,也不怎么听他使唤。
杨廷和想不通!
他当然想不通!
朱厚照虽然把他当恩师看待,也感恩杨廷和敢于和嘉靖小儿狰言以对,但之所以用刘健、李东阳等人一直压着他,是因为朱厚照一直没弄清楚杨廷和与兴王的关系。
以及,朱厚照一直没说,他却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上辈子他快挂了,让魏彬去找杨廷和要银子,去找医生,却被杨廷和压下来了。
在这个时刻,杨廷和不是紧急想办法,反而向魏彬暗示伦理秩序,讨论兄终及弟……这让朱厚照如何受得了!
说实话,就凭这一点,朱厚照就完全有弃用杨廷和的理由!
他之所以没有弃用,或者打压,一是因为弘治皇帝,他不能驳斥先父的面子;二是因为他初登基,还需借用杨廷和来平衡刘健等人;三是他念及杨廷和虽然搞了某些鬼,却对于大礼议、夏皇后、张太后当真是竭心尽力!
当然,这辈子还没发生这样的事,朱厚照也不会让他发生!
可这并不代表朱厚照会欣赏杨廷和!
不过,他现在这么一说,兼心中晓得兴王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任他宰割,只要他随时收网,就能将兴王拿下!
所以,杨廷和嘛……朕就给他个机会,看他是否识相!
杨廷和果然识相!
但此人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念头一转,心里有了计划,却不说出来,而是要去完善、布置、准备妥当之后,才会把刀子递给小皇帝。
“陛下宅心仁厚,念及蜀中父老,臣替数百万父老乡亲,谢过陛下!”
朱厚照再是一笑,对着刘健道:“刘公,朕需要刘公组织工部、户部,丈量距离,测量关隘,绘制地理,及至总设计图完毕之后,方可实施。”
“在此之前,朕觉得,不宜轻易动土,如何?”
刘健捋着胡子眯着眼,脸上露出庄重之色,表态道:“陛下所言甚是,此路一环扣一环,不但关乎国计民生,军略战事,运输要塞,更是连接中原与西南之要道。
臣几可以想象,若是道路通畅,双方人文往来,往后天下太平,指日可待,便是那些占地为王的土司们,也再反抗不得!
故而,臣思虑,既然要修,就要大利百年……”
朱厚照瞪大眼,不可思议地听着刘健说话。
因为,朱厚照想得是……打个比方,从京师到天津,现在修的都是水泥路,在人工便宜的年代,兼百姓主观能动性无比积极,比之后世速度都要超过几分,几乎达到一日十多里的状态。
可是,路修得很快,干得也很快,通得也很快,却仍然有个大麻烦!
准确的说,是水泥路天然的缺陷——水泥路不但容易坏,保质期也只有几十年!不但容易塌陷,也容易断裂,更容易碎裂!
京师至天津、至河北、至宣府、至雁门关、至山海关、至天津港等道路,鉴于工艺,已经有路段出现损坏!
这个问题,刘健自然看到了!
要知道,刘健老夫子可是几十年如一日,处于一个修长城的年代!
所以,刘健要修的路,和朱厚照想象的完全不同!
朱厚照心中恍然,若是省于省之际的大道,挖土筑基,填充青石,用糯米水、石灰、鹤顶红等混合物填充缝隙,用修长城的方式修路,不但不会滋生蚊虫,至起码也可以保证千年不坏!
即便是有点小问题,随时用水泥、混凝土修补修补,或者上面覆盖一层混凝土,用以平整道路,岂不是利爽得很!
朱厚照不由得汗颜!
这才是青史留名的干活,这才是高瞻远瞩,这才是工匠精神!
他立即就肯定了这种方式!
他晓得,虽然所有的道路都这样来休整,肯定不现实,可一些骨干要道,用这种方式来修,这些道路完全可以利用千百年!
及至后世,这就是给子子孙孙最好的礼物!
当修好了这些路之后,其不但便于交通,促进人文来往,能极大促进商业贸易,便于南粮北运,更是有莫大的政治意义。
打个比方说,当京畿的军队可以随时到达南京……那么,南京的卫所还有多大的作用?
至于其他地区,比如杭州卫、镇江卫、泉州卫……天下一百多万的卫所,是不是可以解放出来。
这些人,是不是可以随时迁徙辽东,再或者迁徙吕宋,迁徙白银岛,可以创造出更多的价值?
第三百六十二章、一亿银子足矣
能不能解放卫所,将这些人利用起来,朱厚照不晓得。
因为天下卫所,较之于京军,其糜烂……朱厚照的确找不出词汇来形容!
如果用数字来描述,卫所军队有任一一支京军一成的战斗力,都可以算是卫所中的精锐。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京军的土地都能被人兼并,更遑论卫所?
卫所号称百五十万人,朱厚照估计,减掉已经逃跑的人,还能剩下一半,他就可以偷笑了!
但这的确给他提供了一种思路!
一种解决当地卫所的思路!
他的另外一种思路,就是拆卸掉!
将其中的骨干分子挑选出来,打乱重编,或者加入税务司,或者加入警务司,或者加入征缉司,发放饷银,让他们成为另外一股治安力量。
至于当地需要的军队,可以扩充京军,划分战区,彻底将军政分离。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朱厚照现在考虑的是,这些卫所混吃等死,几乎成为了当地一害,是不是也可以拉出来修路算了?
“依照刘公之言,怕是十亿银子……”朱厚照不再去考虑卫所之事,因其中之复杂,牵扯之深远,会引发动荡之乱,他目前还不想大动作。
就算要做大动作,也要先做大量布置,让刘健几个老头顶包,他这个皇帝一定要躲在后面做好人。
又或者,有个现成可以顶包的家伙——杨廷和!
可他话还没说完,刘健就制止他,道:“陛下,十亿银子足矣!”
“以微臣看来,一亿银子已经绰绰有余!”
朱厚照愕然,道:“刘公是想再启徭役?”
呵呵,刘健笑起来。
当然不是!
刘健捋着胡子表扬朱厚照,道:“陛下宅心仁厚,古往今来,善待子民者,今上首屈一指!”
“不过,老臣与宾之商议过,此事不能全盘指望朝廷!”
“朝廷修路,获得好处之人,当然首属士绅乡里,老臣愿鼓舞乡邻,令其出动一些物资、人手、银钱,以补不足!”
“老臣的想法是,某段路,所需人手等,可由临近富裕人家支援,如此一举两得,不但能加快速度,也能少些阻碍!”
朱厚照再一次豁然开朗。
在这个时代,土地乃是私有制!
朱厚照修京畿到天津、河间府之路,过往的都是他自己的地皮,或者临近海边,依照大明律例,近海五十里之地,全部在朝廷掌控,故而压根不存在征用土地之争议。
可省于省之间,要扯皮的就大了!
刘健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老夫想要修路,要从你家的地盘过,一没拆迁款给你,二没地皮补偿给你,你干不干!
并且,从这里修的路,肯定属于国家!
好处嘛,对于当地富人不是没有……或者换个冠冕堂皇的说法,这是国家照顾你们这些富人,让你们发大财,专门给你们修的路!
有了路之后,你去县城是不是方便了,去买东西是不是方便了,去卖东西是不是方便了,你从京师采购的华丽马车,是不是可以随时出去抖威风了!
富人们肯定是乐意的!
很多人甚至巴不得!
只要富人们贡献一段鸟不拉屎的地皮,连通骨干线路,捐赠一些物资银钱,官府大不了赏赐一个牌匾,就算完成了回馈!
且同时,当地州府县每每赈灾、修桥、修路、修寺庙,这些富人都踊跃争先,还怕这些家伙不出钱?
可以说,官吏们既是士绅的代表,也同时是士绅直接的杀手,恩恩爱爱上百年,他们有一摞子的办法,让士绅们把银子掏出来!
朱厚照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次豁然开朗了!
对于他来说,虽然他位置站得更高,格局更大,想法更宏伟,可要在复杂的政务中,轻松找出一条捷径来,还真不能少了这些老油条!
朱厚照心想,要不是自己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十亿银子,且说明只看总设计图,刘健等人会不会这么托底,仍然是未知!
比如发动富人,用一个美妙诱人的名义,让富人主动把路交出来,且发动官吏的积极性,他还真没太多办法。
可对于刘健等人,又不一样!
他们本身就是从官吏中成长,对于官吏所思所想,一清二楚,自然有无数办法,令这些官吏就范!
朱厚照给刘健竖个大拇指,笑呵呵地恭维刘健:“还是刘公经验丰富,办法多!”
“那此等大事,就拜托刘公了!”
刘健抚须大笑,慨然应允道:“老臣必然竭尽全力!”
到了现在,朱厚照才把他真正要说的话,全盘说出来:“刘公,李师傅,杨师傅,王老,强敌已从西至!”
“目前,大琉球岛屿只有数十万当地土著,朕意向迁徙百万人至此地,诸公有何教我?”
刘健等人大惊失色!
这也怪朱厚照!
为了顺利出海,朱厚照于之前,将西方势力夸张得不是一点半点!
比如说,通古斯人身高三米,力大无穷,可以以一敌百;奥斯曼领土是大明数倍,黄金岛面积较之已有地理位置更大。
兼此处有猛兽盘踞,比通古斯人还要强大的维京海盗,都是猛兽的点心。
加上,成吉思汗将中土的秘术传入欧罗巴,现在欧罗巴已经造出了比大明还要犀利的火炮……云云。
在乌素达出发西征印度支拿平原之际,朱厚照下令放的火炮,刘健当时可有亲眼见到。
那个威力,直接摧毁一座山头,让刘健又惊又畏。
偏偏,小皇帝冷不丁就灌输一下理念。
比如,每次说到军事,小皇帝装模作样,仰天长叹:“大明军事力量,比之欧罗巴人差之甚远,某日敌人西来,大明以何御敌?”
“难不成,要朕以血肉之身……”
诸公对此半信半疑!
在这个时代,刘健等人自然是见过欧罗巴人的,也见过一些身材极其高大的黑色人种。
当然,在朱厚照捣鼓之下,一些具有传教士精神的欧罗巴人,也在帮忙想尽办法吹牛皮!
他们吹嘘,随意一场仗,就要死几十万人;日耳曼人但凡要出征,必须杀掉一百万匹战马祭旗;斯拉夫人从来不带军粮,他们只吃敌人的脑髓……
慢慢的,这种吹嘘的情况,就形成了一个叠加!
再加上,朱厚照令人,当真从欧罗巴带回了神物!
第三百六十三章、设置琉球府
在朱厚照面前的几个老头,他们虽然和朱厚照上辈子有了非常大的改变,但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在事实上,仍然扯着朱厚照的后腿。
倒也不全部是坏事,治国讲究一个治大国如烹小鲜,如中医一样讲究阴阳调和,无形中让朱厚照避免了激进。
至于朱厚照,他对付几个老头的方法也简单。
一方面,不断出主意让这几个老头捞政绩,捞民声;一方面,各种真诚以待,嘘寒问暖,让人从态度上说不出话来;一方面,以大义来逼迫几人,让几人不得不协助他!
至于他自己,阴奉阳为,调皮捣蛋,乱七八糟,私底下其实干了不少让几个老头反对的事。
他聪明的地方也在这里,没有和上辈子一样明目张胆,而是干得密不透风。
比如锦衣卫,上辈子锦衣卫是天子鹰犬,是名声臭大街的存在,这辈子呢,锦衣卫的名声好得不能再好,至起码天子脚下,谁要受了委屈,多半会先去锦衣卫门口嚷,而极少去衙门。
再比如林晓莲,他上辈子怎敢光明正大带寡妇入宫?
可这辈子,他除了皇后之外,皇贵妃、贵妃、妃、嫔、昭仪、婕妤、美人、才人、贵人、选侍、淑女统统不要,把几个老头急坏了,生怕朱厚照和弘治皇帝一样,一辈子只娶一个老婆。
故此,朱厚照带着高氏小妞,与林氏小寡妇鬼混,几个老头喜笑颜开,纷纷装作没看见。
事情的吊诡就在这里!
朱厚照若是说要扩军,要打造装备,上辈子哪怕他自己出钱,几个老头都会有意见,更遑论开海禁这种大事。
可在朱厚照日日心忧不已,时时刻刻仰天长叹之后,大家下意识觉得,陛下聪颖天授,绝世无双,草原人被皇帝陛下当娃娃一样揍,连他都担心得不得了,西方人该是多厉害!
于是,他们成功被朱厚照洗脑了!
从以前的嗤之以鼻,到将信将疑,再到深信不疑……算下来,还真没花多少时间!
朱厚照一说要迁徙人去大琉球,众人纷纷点头,立即看向世界地图……世界地图当然也有鬼,朱厚照刻意授意之下,欧洲、非洲、美洲等地方又大又圆又长,大明被变成了一只小鸡仔,变得弱小不已!
朱厚照成功了,现在众人望向世界地图,第一感觉就是揪心!我大明天朝上国,占据的底盘怎么这么少——这就是众人的第一感觉!
刘健每每脸上都有火辣辣的感觉,枉我大明煌煌天威,竟然显现不出威风,若不能开疆拓土,怎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刘健道:“陛下,若是入驻大琉球,需迁徙人员几何,物资几何,耗费几何,此地能开垦几何?”
朱厚照偷眼看刘健,只见白胡子老头双目放光,目光炯炯,满脸慎重,脸一绷起来,脸上的皱纹都仿似少了许多,只有额头几缕白发飘荡。
小皇帝有些惭愧,他和上辈子不一样的政务处理方式,实则是给几个大臣加了莫大的担子,若非他医术如神,兼时刻委派御医去给几个老头做体检……要放在上辈子,这几个老头一早累死了!
若真是如此,他算是用另外一种方式,除去几个老拽他后腿的家伙!
但朱厚照知道,弘治皇帝留给他的政治遗产中,就数这几个老头最重要,他们虽然倔强,虽然思想不怎么开明,虽然时时刻刻拖他后腿,时时刻刻阻拦他……可他们真的不忠心吗,他们真的没能力吗?
换一个角度去看问题,换一个用人方式,哪怕是仇敌,也能做朋友,哪怕再难受的事情,也能愉快起来——这就是朱厚照的用人方式!
朱厚照可以说,完全发挥了几个人的能力!
比如说刘健,他长于政务,对于维稳政局,有着他人无可比拟的威望,朱厚照就将刘健始终放在第一的位置上,发挥其所长,不断找事情让刘健做,而他自己,只负责不断给刘健送银子,逼着刘健不断花出去。
比如李东阳,他不但长于政务,也长于军务,更长于谋略,兼李东阳在文人心目中,有着他人不能替代的名声,所以,朱厚照干脆将礼部丢给一个现实主义者,时不时做个小手脚,也算发挥了李东阳的所长。
再比如王华,他入内阁之后,看似碌碌无为,可实际上,王华和王鏊已经在编撰大明法,并且偷偷在某个县进行试验,只等时机一到,就开始向整个府推行。
又比如去修书的谢迁,朱厚照才不肯让这些大明的智者只玩玩之乎者也,而是要求这些人去发掘天地至理。
什么是天地至理?
比如说,苹果为什么会往地上掉?又例如,大地其实是圆的吗?一加一为何等于二?祖先如何发明珠算?
再比如,大明皇帝登基,百姓为何因此受惠?如何让小户破落之家,迅速达到小有盈余?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刚开始,谢迁等人是反对的!
可是,他们那里能说得过精通四书五经,通读诗书、史书,会七八门语言……就连诗词歌赋,音律,朱厚照都可以算一代大家!
朱厚照随意出了几道数学题,就把一些大儒,弄得头发全白了!
幸好,这些白头发也都是拥有过成功经历的高人,愈挫愈勇,在朱厚照各种方法的刺激之下,大家反正就快入土了,兼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也懒得讲究行走卧立,各种礼仪,大家干脆披头散发,几天不洗澡,全部开始研究朱厚照出的题目。
现在,朱厚照成功把一些家伙,变成了……勉强能在这个时代算科学家!
“耗费倒是不必担心,朕所虑者,是大明没有建设深水港的经验,若是有敌西来,或是敌从海洋而来,此处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不大量驻军,没有军事建设,随时会变成敌人对付大明的前线!”
“故而,朕不但要迁徙民众,最好从京畿脚下选人,将心怀大明者,迁徙一部分。”
“另外,此地不但要建设军事基地,还要建设城防,要塞,边城,同时更要开垦荒地,开办民学……”
“刘公,李师傅……”朱厚照郑重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朕意于此处,设立大琉球巡检司,管辖澎湖、台湾民政,改福建泉州同安县(厦门)于琉球,设置府衙,改县为府!”
“此岛,就叫做……琉球府!”
第三百六十五章、三队海洋征服者
要把朱厚照的顶级打手们等回来,等到他们一起回来,至起码也要好几个月。
朱厚照在这段时间,也不是闲着不干事情,他现在要把一个人赶走!
代王朱俊杖!
因为,至从上次代王来了京师,他就一直不曾回去大同。
按照代王的说法,反正大同已经不是封地了,本王现在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趁可以多看一眼大明,就多看一眼。
否则,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回来!
就这样,代王赖在京师不走,就住在会所里,每日山珍海味,吃喝玩乐,珍宝肆意拿,古玩随意丢……朱厚照郁闷得要哭,也只能偷偷把账记下来,还不能赶他回大同。
他只能时不时督促船厂,期盼着大船早日试航完毕,期盼着诸多事宜准备完毕,然后立即将代王赶出海!
好在,这个时间并不长!
从内心讲,代王朱俊杖是不想出海的。
他在大同,不但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拥有兵权,时不时可以上山打猎,偶尔可以湖边静谧垂钓,日子过得无比悠闲。
再加上,近些年无论大同,还是宣府,早不是前些年危若累卵的地方,鞑靼人想北战略撤退之后,早没了兵凶战危,他花偌大力气经营,正值要收获的时候,却偏偏被小皇帝点了兵。
至于小皇帝讲白银岛(澳洲)上,有能跑死千里马的农场,一望无垠的湖泊,清澈见底的流水,清新到可以长生的空气……兼有吃不完的鲍鱼,抓不完的鲨鱼,连同龙虾等等可以令人成仙的美味。
代王朱俊杖是不信的!
在他看来,姓朱的都是一个德行,当年朱棣忽悠宁王,朱瞻基忽悠汉王……哪个不是大忽悠?
就连朱厚照,不是三两下忽悠,就把本王的土地忽悠走了?
可是,他反抗不得!
他亲自去了天津,去了造船厂,被小皇帝拖着去吃了各种美味……皇帝陛下有意无意,给代王朱俊杖算了一笔账,士兵、水手、龙船、粮食、器械、种子、人手招募……加起来竟然超过五千万两银子!
这让朱俊杖觉得人生灰暗,他在大明的东西被忽悠走了不说,还没出海,就欠了一亿银子,这还不算利息!
只是因为好奇,被陛下忽悠着去吃了一顿海鲜,一亿银子又少了五千多万。
若非他知道,代王、晋王算是皇室最信任的藩王,他会立即肯定,朱厚照在害他!
但这些准备工作,终于准备好了,就等良辰吉日,代王就要出发!
代王看着长约百米的甲板,数十米高的备用风帆,尖尖的看上去仿似狰狞怪兽的船头,以及露出寒森森的炮口,让代王朱俊杖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而这样的船,并不是一艘,是五百多艘!
一队去琉球,一队去白银岛,一队去往东南亚各国,顺带着,给朱鹫运输物资。
去琉球之人,文臣自然以康海为主,他被锦衣卫从被窝里拖出来,就穿了纨衣,就被拖去了皇宫。
朱厚照给康海讲解了各种注意事项,哪里建设城防,哪里适合开垦荒土,哪里适合种植水果,哪里适合种植茶叶,又给了一队三千人的锦衣卫给他。
这算是打破了旧有惯例,按照朱厚照的思路,文官掌兵,迟早出问题,要不是大琉球如此重要,西拔牙、葡萄牙、荷兰人随时会来,他绝对不会出此下策。
在琉球,不但要迁徙人口,同时也要驻军,朱厚照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薛翰,鲜嫩的五万水军,陆续到来的军械、战舰、大炮,优先装备在这支部队。
薛翰带走的是武功卫,其中大部分人经过了航行训练,以大琉球作为驻点,东至小琉球,西南至吕宋,北至东瀛的范围内,都属于琉球战区。
至于另外一队人,当然是代王朱俊杖。
朱厚照思虑良久,才决定务必要给朱俊杖放权,否则登陆白银岛之后,事事都要请示朝廷,还怎么办事?
故此,代王的三朋五友,亲戚故里,以及和代王有干系的,愿意追随代王的,统统在这次远洋人员之内。
就连装备,朱厚照也给最好的!
代王本身的人马之外,朱厚照安排一万多锦衣卫,以及一万水师,这些人不但要负责两地情报,负责两地军械、粮食、货物运输……朱厚照基本上没去做影响代王的事情。
他要的,就是让代王完全做主!
哪怕某天代王反了,又有什么所谓呢?
只要代王朱俊杖能在白银岛上站稳脚,能在此地扎根……大家都是炎黄子孙,此地是否属于大明,又有什么所谓!
更何况,朱厚照又不是不耍滑头!
除了代王之外,他起码要再塞个十来个藩王过去。
这样一来,其他藩王要想不受代王欺负,就必须死死地靠拢大明爸爸!
上古以来,周文王分封天下,诸夏经过春秋战国,终于得以一统天下,朱厚照不敢指望白银岛永久属于大明,但多埋点雷,从经济上控制此处,是没什么问题的。
比如说,白银岛盛产铁矿,还拥有丰富的其它矿产资源,也有无数适合耕种的土地,朱厚照只要不断采买,将此处变成物资出口的地方,让这些个王爷可以躺在床上吃吃喝喝,混吃等死,富贵一生,他们会反个屁!
再加上,只要过几十年,大明内部实现工业化……那种恐怖的场景,他又不是没见过!
工业文明吊打农业文明,任凭你人再多,也只是个排队枪毙之局,朱厚照既然晓得了,他怎会让这种事再出现一次!
他要用一张不值钱的纸,去收割无尽的资源,让大明实现工业化,再用工业文明,去让得了那张纸的地主老财藩王们消费,形成财富不断创造的循环,再利用这些无尽资源,逼着大明要不断往前走!
要达成目的很简单,他暂时也无须去顾忌文官们,也懒得去理睬顽固的儒家文人们,他只需掌控住军队,能直接调动军队就行!
这个能力,在刘大夏下课之后,就被朱厚照掌控在了手中!
哪怕是王守仁,乃是王华的儿子,朱厚照也不让兵部去碰兵权,而是逐步跳过兵部,将兵部的权利一股脑扔回给五军都督府,至于兵部,则被朱厚照变成了负责后期的部门。
第三百六十四章、琉球巡检司
若琉球还是后世的模样,有可能会给大明本土添堵,朱厚照绝壁亲去辽东,将造成罪恶的原首,猛哥帖木儿的后裔,杀个一干二净!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执念!
他不但要向此地迁徙人……以他想来,一千万不算多,五百万不算少,只要此地能养活,再多也不担心。
尤其是,他将冰块发明出来之后,海洋鱼获可以冷冻,大琉球作为远洋的第一站,天生拥有无与伦比的优势。
从大琉球出发,至深海捕鱼,及至回归时,那些鱼获仍然能保持新鲜,于他推动贸易之后,这会立即成为一个巨富的行业!
哪怕是卖鱼干,都能让一家人发财!
也是他现在造的船不够多,否则他会大量招募渔民,不断向海洋探索,激发大明的海洋情节!
尤其是,此地距离吕宋岛不过一百九十海里,距离琉球群岛三百海里,兼内辖巴士海峡,堪称战略要地,走向大海的门户。
经历了地府八百年,朱厚照已经拥有了一颗海洋之心!海洋里这么多宝藏,他要是不占下来,不留给炎黄子孙,他就算白活了!
所以,刘健等人一点头,他又开始做小动作了!
他的方法是,某些事情绝壁不和朝堂重臣去争,只要大家大原则同意了,他就开始默默开搞。
比如刘健同意迁徙人去大琉球,那么,最终迁徙多少人,他会一手操办,绝壁不让刘健晓得!
再比如,之前造海船!
刘健先前的看法是,先造个几艘船试试水,朱厚照哪里管那么多,反正他银两充足,一个劲往死里造,生怕造少了!
刘健等人发现了,要责怪他,他依仗着脸皮厚,笑嘻嘻应付过去,或者干脆大撒钱财,让刘健去干别的大事……
以致于,刘健等人后面想起来,才发现又被小皇帝“贿赂”了!
“刘公,关于琉球府首任知府,可有人选推荐与朕?”
这么一说,刘健立即被收买了。
李东阳莞尔一笑,心道希贤与陛下,又开始忽悠与反忽悠的游戏了。
在场的人,当然不止李东阳能看出个中端倪,朱厚照每每使用小手段,虽然屡屡得逞,可使用多了,大家都多少能看出几分。
甚至,哪怕刘健端重厚实,难道又蠢了,谁敢说刘健又不是陪着小皇帝做戏?
可是皇帝陛下送上门的好处,既表示了尊重,又表示信任自己之意……当然,刘健是什么人!
他为了避嫌,为了以示公允,通常都会点好几个人名!
他在说了好几个人之后,加重语气道:“臣觉得,翰林院修撰康海,嫉恶如仇,善于用事,也是一个人选。”
朱厚照肚子里偷笑,两人就这么达成了默契交换……不过,朱厚照顽皮之心顿起,皱眉道:“康海么,朕知道这个人物!”
“听说此人颇有古风,为人大气,很有才气;不过此人爱好音律,常常沉醉于美酒,大琉球之地如此重要,他会不会误了大事?”
刘健有些把握不准!
这个康海,为人倒是正气,可他有一样不好,并不在意形象——不论是宦官,还是普通大臣,又或者三流九教,他都能与之洽谈,其乐融融,颇有些牟小刀的风采。
朱厚照自然晓得康海能力,他也一早想用这个人,只不过先前诸事繁杂,一时半会还没能顾及得上。
刘健现在推荐此人,还特地用了肯定语气,朱厚照晓得,刘健老毛病又犯了。
因为,康海此人不但会说,会聊,还会写,更会唱,号称“主盟艺苑,垂四十年,创“康王腔”,壮秦腔之基。”他一口秦腔,连青楼里的歌姬,也自愧不如!
刘健一听,立即就要开始举例。
可没等刘健说话,朱厚照话风一转,立即又点头道:“总的来说,此人还是不错的,就依照刘公之言。”
刘健这才舒了口气。
做官到了他这个份上,可以说什么都不缺了,名声有了,成就有了,资格也有了,他现在所求也不多,就想稳稳当当退休,不给后人招祸,便是最大的心愿。
他本拟着,今年已经七十有八,乃是最适合颐养天年的年纪,就等小皇帝把位置坐稳了,他也对得起弘治皇帝了,就这么退下去,不但能完成急流勇退,还能留一世英名。
可是,小皇帝把他拉扯着,硬是不让他走!
朱厚照刚刚故意调戏他,刘健生怕皇帝起了什么误会,丢官弃爵倒也不算什么,可要因此恶了皇帝,给家里人带来麻烦,可怎么得了。
是以,小皇帝一肯定,刘健立即道:“陛下倒也不着急决定,以待日后有更合适人选。”
朱厚照哈哈一笑,刘健在意的事情,他才不在意。
作为皇帝,他天然有许许多多特权,一票否决权,就是其中之一。
若是康海去了琉球,又没有什么作为,他大不了再弄一张不值钱的圣旨,去换个人,有什么大不了。
他现在关心的是,葡萄牙是如何到达福建的,这些人是怎样的来路,在大明并非将海岸当成疆域防线,没有设置军事基地,没有兵源的情况之下,他不愿意立即有战事发生而已。
大琉球设府,开展一应建设以后,他就要逐步将天津、山东、浙江、福建、广州、琼州等地,不单单要抓港口建设,还要进行军事基地建设。
但是,这个事情不能让文官插手太多。
他现在已经逐步在搞军政分离,兵部对于他来说,再不是以前可以调动大军打仗,可以决定一国生死的重要部门。
朱厚照依仗着京军战力天下无双,又有薛翰、张破虏、朱麟、顾雄等年轻将领成长起来,这些人在他精心调教之下,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存在。
这么多牛人,不去开疆拓土,难不成留在大明养老?
说做就做,朱厚照立即道:“传唤方继藩回京,传唤朱鹤、朱麟、朱琪、顾雄、顾渊、顾烈、待其回京之后,立即御书房见朕!”
“传唤张永回京,令其将崖州事务交予副手……”
“传唤常瞎子、上官兄弟、朱仙伯岳武……”
“另外,等众人回京之后,通知英国公张懋、丰城侯李昱等,届时一同到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张永的决绝
至于第三支船队,则是张永!
这厮在崖州岛上,把自己养得肥了一圈,但鉴于此地阳光毒辣,整个人显得异常黑壮,看上去很是精神。
他算是大明为数不多,把郑和当成精神偶像的太监,无论去哪里,都带着郑和相,每日三炷香,风雨无阻!
在离开崖州岛(三亚)之时,张永把自己的儿子叫过来……当然,这个儿子乃是他一个远房哥哥的儿子,甚至是不是亲生也不晓得,因为张永要找人过继,他远房堂兄就屁颠颠变出了一个活人。
“儿子,老子今天已经上表陛下,威远伯之爵,就由你继承,从今天起,每日给老子上三炷香,就当老子已经死了!”
“哪怕老子真死了,这辈子也不会回来了,老子绝对不会学郑三宝死床上,要死也必须死在海上,这具残缺之身,老子也决定送给大海!”
张永把一缕头发装入匣子里,递给他的养子,大声道:“若你听到老子死了的消息,就对着这头发上香罢!”
“走了!”
不等他儿子拍两句马屁,张永一摔袍子,干脆出门,直接上了马车,“驾”的声音响起,直奔港口。
他来得比任何人都早!
至崖州岛出发,广州湾入内陆,然后沿着长江,走淮河,入运河,直接到达通州码头,然后马不停蹄就到了皇宫。
他到御书房的时候,朱厚照还在后宫和巴锡娜娜恩爱……这个草原妹子经过朱厚照的开发,愈发水嫩,在“二人互博之术”上,和朱厚照棋逢对手,时常斗得昏天暗地。
等朱厚照到了御书房,先照照镜子,发现后宫女人门吸星大法越来越厉害,他的眼袋里,竟然出现了黑眼圈。
朱厚照大惊失色,又庆幸张永来得及时,他现在恰好处于龙精虎猛的年级,武道大成之后对于身体的帮助,也不是一点半点,可哪怕是这样,他仍然发现——耕田的牛,始终搞不过下面的田。
张永回来,他立即有了休战理由,令刘瑾提起去打点,打算就在这里住几天,等养精蓄锐之后,再重振旗鼓,去和后宫的肥沃田土厮杀。
“张伴伴,你回来得正好!”
朱厚照正想出宫,张永刚好给了他理由,他也不换衣裳,拖着张永就走,目标直指天津卫船厂。
此处不远,刚好有朱厚照的度假村。
“张伴伴,船已试航完毕,朕要你以马六甲为中转站,重新建立丝绸航道!”
张永一听,就晓得朱厚照野心不小。
之前,朱厚照也隐隐约约将计划说给他听,但从来不曾如此详细。
当然,那个时候朱厚照一是心思不在这上面,朝堂还不曾被他掌握,北方也不稳定,辽东时不时和朝鲜吵吵,倭寇时不时要上岸去找朝鲜大君聊天,广西、贵州土司们蠢蠢欲动,嘉峪关的将士们,连棉袄都是十多年前的旧货。
兼各种天灾人祸,他也没多大心思。
但自从宣府大战之后,尤其是得了黔国公助力,保障了粮食运输,他得以一点点扭转颓势,终于打开了偌大局面。
这个时候,文武百官都知道,一场新的变局即将到来!
往昔人人反对的海禁,也在这种氛围之下,骤然扭转!
比如说,往昔大家都反对海洋贸易,但在朱厚照令朱鹫歼灭海盗之后,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这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啃两口。
谁不晓得,只要航道打通,大家都能收获无数小可爱!
“朕的心思,你了解!”
“若只是与东南亚贸易,根本无需如此麻烦!”
“朕要的是,你此行向西,以马六甲为中转站,沿着暹罗、缅甸、印度、锡兰、萨菲王朝,直达阿拉伯,去和那些酋长们打好关系!”
“他们若是愿意贸易,就让他们出让港口!”
“协议务必要签九百九十九年!”
“且同时,他们也可自行组织船队,前往大明贸易。”
“此乃第一目标,完成此项事务之后,伴伴继续向西……此处,朕称之为非洲!”
“此处嘛……”朱厚照摸着下巴,犹豫不决。
他当然想和欧罗巴建立贸易往来,欧罗巴人从美洲大陆抢来的金银,要是不能用来购买大明的瓷器和丝绸,他会心疼到死。
可是,葡萄牙人正处于军武鼎盛之际,朱厚照可以肯定,在马六甲,大明和葡萄牙人必然有着一战。
但这不妨碍朱厚照对葡萄牙人的佩服!
葡萄牙人,可以说是天生的航海家,他们仅凭着几艘船,凭着无与伦比的毅力,要来大明寻找上帝,终于被他们上岸了。
那些在福建的葡萄牙人,他们先到达了吕宋,通过朱三太子的船,再到达琉球,之后再登陆福建……一路何其艰难!
张尹在带来这个消息之际,朱厚照大为吃惊。
老实说,他知道这些人怎么来之后,心里第一个反应——反正葡萄牙人的战舰没来,历史大轨迹也不曾变化,朕有充足的时间应对……
可是,转瞬朱厚照就觉得不对。
因为,传教士也来了!
朱厚照可是晓得宗教的威力,远的不说,就说草原民族的信仰……朱厚照只觉得心头有一万头马奔过,心乱如麻,国骂差点就脱口而出。
比如十字军东征,比如所谓的圣战……朱厚照觉得,这都是什么玩意!
不行,一定不能让他们传教!
倒不是朱厚照真怕了教会,他清晰地记得历史,哪怕教会在诸夏捣鼓了几百年,追随者其实也才寥寥,大多民众的想法是——听说教会今天发馒头了,只要喊一声哈利路亚就可以领?
没问题,老张今天多去排几次队!
然后,等到晚上的时候,老张觉得对不起观音娘娘,睡着了也爬起床,多给娘娘上几炷香!
诸夏人民的习性,可以说上古开始,就真没怎么信过神……或者说,这是一个敢和神,也能玩交易的民族!
因为,你丫要不能保佑老子明天发财,我信奉你个鬼啊!
没看诸多人今天要求子,去拜求子观音,明天想发财,去拜财神,后天要长寿,去拜南极老人,大后天想要做官,大大后天要走水路……于是,漫天神佛,什么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如来佛祖、水神、土地爷之类,统统都要拜一拜!
故而,朱厚照真正的感觉是——烦得很!
第三百六十七章、策略
朱厚照把下巴摸了半天,一边烦恼教会,一边又在琢磨非洲。
他倒是晓得,现在登陆非洲,绝对可以啃下很大一块土地。
可是,若想要征服……朱厚照真不是吹牛逼,以大明今时今日的实力,但凡大明爸爸说开疆拓土,保管很多地盘主动跑来大明唱臣服!
别怀疑,在这个时代,大明就是这个星球最顶端的存在!
获得一个大明身份,做天朝上国之人,乃是无数人的梦想!
比如说在缅甸玩泥巴的土司们,他们做梦都想回归,都想得到一纸文书,得到大明朝廷的承认。
连土司们都如此,普通平民会如何想,就可想而知!
这种情况,就好比后世鹰酱,“辣妹”子们横渡墨西哥湾,也要漂流去山姆大叔的土地上。
尤其是,朱厚照玩了一手后现代工业,将整个冶炼业推向了高峰,以大明兵甲之利,还真没有对手!
他现在只不过没那个闲心,否则老早去找达延汗聊天,收了贝尔佳伦湖!
又或者,疆土一早扩展到了布哈拉,或者萨菲王朝!
他只是明白一个道理,即便打下来,若是不能消化,岂不是等于白打?
就说目前,老大一片辽东,库页岛上密密麻麻的野人,他都没搞定,达延汗退出红山,河套平原他都没怎么去开发,瓦剌草原仍然是……唯有张雄带着些兵马,从嘉峪关出发,现在哈密建城。
所以,这么多没有消化的地方,没有扎扎实实变成领土,他去搞个鬼啊!
并且,朱厚照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在和藩属国完成贸易谈判之后,他已经开了一个好头!
一是加深了和番薯国的联系,二是可以向藩属国进行文化输出,三是达成互助协议之后,他能正大光明出兵!
换句话说,就是葡萄牙人敢来欺负大明的小弟,那就等于惹了大明爸爸!
只要大明爸爸将葡萄牙人摁住地上死揍,这些小弟必然死心塌地!
只要朱厚照借此机会,对其中一个出力比较大的,对大明比较忠心的小弟,多加奖励,这些人还不得忠心爆棚!
再过些年头,至起码东南亚周边,绝壁会被收入囊中!
因为,和其他藩属国不同,比如瓦剌、鞑靼人虽然名义上臣服大明,可在前些年头,实实在在是大明的催命符,但暹罗、缅甸、安南、金边、南掌、朝鲜、琉球……这些临近地盘,和瓦剌、鞑靼完全不一样!
比如暹罗,其国王完全就是中原人!
比如安南(朱棣改名交趾),汉时乃是大汉朝的象南郡,朱厚照更在此地埋了不晓得多少雷,只等时机一到,就可以完成直辖。
比如朝鲜,他现在没去收拾东瀛小鬼子,完全就是逼朝鲜自己内附。
比如东吁王朝,他们对世界所有人种的称呼,唯独大明不一样——胞波!
胞波,意思是亲兄弟的意思!
二地人种,完全是一样的!
兼这些地方的土司们,很多其实是从唐朝,或者从宋朝,就跑到此地的汉人之后,到现在仍然在讲汉话。
这些地方,想要直辖,再容易不过!
“算了,非洲这个地方,暂时不着急经略,派人去探查探查矿脉,记清楚位置就好!”
“以待将来!”
张永黑黝黝的脸庞不复之前的白嫩,绷得像块砖头一样,认真点头道:“诺!奴婢遵旨!”
朱厚照又道:“船队航至好望角,便可以回转,第一趟以测绘海图,寻访朋友为主。”
“于锡兰等地……算了,不着急!”
张永不解地望着朱厚照。
朱厚照解释道:“葡萄牙人已经登陆印度支拿平原,以葡萄牙人之贪婪,他们会不来马六甲?”
“对付这等人,唯有打趴他之后,摁住他们的脑袋,才有机会交流!”
“否则,和这些鼻孔朝天的家伙聊天,你会被气死!”
张永瞪大眼睛,懵懵懂懂,不明所以,却仍然点点头。
朱厚照也不再管他,而是琢磨起另外一件事。
与众多藩属国的贸易协定,也几乎签约完成了,连东瀛人都签约了两份。
朱厚照在琢磨着,该如何对付他们!
因为,朱厚照之所以选择在今年召集藩属国,与东瀛的局势,也不无关系。
就在去年,足利义稙就任,大内义兴、细川高国的联合政权成立,算是结束了日本战国时代第一波残酷的厮杀。
可朱厚照知道,这只是日本战国时代的开始,足利氏与其他两系的后人,厮杀连连,一直要等到一百多年之后,这片岛屿才能真正完成统一。
所以,若不能趁机捣捣鬼,去挖挖金矿,去抢个出海口,令足利、大内、细川三系把仇恨结得大一些,令小鬼子跪下来真正叫大明爹爹,朱厚照如何心甘!
是的,在这个时代,哪怕那些大名跑来大明求支援,逢人就拜,可东瀛天皇却是个被人控制的傀儡货色,朱厚照想要让东瀛天皇来大明跪拜,还是个比较困难的任务。
他为此准备了数百个技艺娴熟的画师,也令唐伯虎等人找几十个能七步成诗的大才,目的就是要让此情此景,永远流传后世。
甚至,东瀛天皇必须要自降身价,把天皇二字改为舔狗、阿猫,这才能让朱厚照觉得过瘾。
但要完成这个任务,就非得控制此处不可!
可是,要控制了此处,朝鲜……不对,朱厚照发现自己想岔了!
大明现在已经控制了辽东,以往朝鲜想要和女真人撩骚打架,实则是为了扯大明爸爸羁縻政策的后腿,可现在女真人乖得和兔子一样,哪里翻得起浪花!
女真人现在真正成为了大明人,他们较之以前野人一样的生活,可以说天翻地覆。
朱厚照在辽东,为了表示仁厚之意,对于完颜几个部落,虽不曾大肆赏赐,可帮助部落修缮房屋,装个火炕,多装几片琉璃瓦,再装几块大玻璃,送些鸡鸭鹅崽子……如此一来,建州女真也好,海西女真也罢,几乎是被朱厚照的阳谋政策,“被逼”乖乖地感受幸福!
谁说不是?
相较之前的茅草屋,现在的房子又暖又敞亮,家里多了鸡鸭鹅,时不时还可以奢侈一把,或者可以去县城换些银两。
女真人有感于此,不去找朝鲜的岔就不错了。
朱厚照若暗示一下,女真人保证比谁都积极!
第三百六十八章、为太监著书立传
朱厚照忽然就发现了,收拾朝鲜的办法!
说实话,朝鲜并不是不乖,并不是不孝顺,也不是不忠心……可朝鲜内部总有一些人,对辽东无比觊觎,就想着要吞下这块土地!
中原历代统治者,都看得清局势,也晓得他们的心思!
因为,当辽东形成一个大势力之后,其拥有广袤的牧场,拥有从冰天雪地鏖战出来的英勇战士,兼此地物产丰富,粮食充足……他们下一步会干什么?
杨广为何情愿失国,也要平定此处?
李世民为何瞎了眼睛,也要攻打高丽?
他们都是傻子么?
当然不是!
因为,辽东加朝鲜,是对中原最大的威胁!
比之草原,还要大一些!
这块地盘,天然就是立强国之基础!
比如金朝的崛起,是不是压得宋朝喘不过气?
所以,朱元璋也好,朱棣也好,大明历代皇帝也罢,当时既然无力直辖辽东,甚至直辖了一段时间,迁徙了百万人之后,发现经济受不了,又撤了回来。
其实是犯了一个莫大的战略错误!
可是现在,朱厚照的银子大把,他完全可以借用辽东之力,牵制朝鲜。
一是女真和朝鲜是世仇,他们绝壁忘记不了被朝鲜殴打的耻辱;二是女真人此时,正处于忠诚度最高的时候,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他们受了大明爸爸的好处,总要出把子力气,才不会显得尴尬,才能要更多好处!
“嘿嘿嘿!”朱厚照摸着下巴笑起来。
张永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想到什么了?”
朱厚照把头摇成拨浪鼓,什么都不透露,只是道:“朕会令刘公等人,大力经略西南,你在和诸国贸易之际,也不要忘记收集情报!”
然后拍一拍张永,道:“你去罢!”
“大明是国泰民安,国力强盛,还是国力衰弱,尽在伴伴操持之手!”
张永背后出了一阵冷汗。
他虽然听朱厚照讲大道理,听得多了,也晓得朱厚照讲得有道理——海洋贸易赚了钱,一可以扩充军备,二可以用于基础建设,三……
可之前,还不曾开搞的时候,或者他之前偷偷去跑那几趟的时候,感受还没有这么深。
但是现在,他亲眼见到众藩属国之人,对于大明的惊讶、羡慕、恐惧、警惕、怀疑……众多情绪,不一而足。
他蓦然就有种感觉,大明若是不能强大,或许扑上来撕咬大明的,首先就是这些家伙!
这让张永压力山大!
“奴婢之名已入英烈祠,出发之前,奴婢也已经给自己做好了棺材,放了几缕头发,就等着某天葬身大海,以魂镇洋,永为明藩!”
张永恭恭敬敬给朱厚照磕了几个头,再道:“陛下放心,张永死则死尔,绝不堕大明威风!”
朱厚照心下感动。
张永这番话,虽然没明着说,他要把任务完成得如何,但这番表态,明明是把命都豁出去,也要将朱厚照安排的事情做好。
朱厚照把张永扶起来,万般言语,只在其中一句,道:“勿要轻言死亡,朕等你回来!”
“此去碧波万里,见识广袤无垠,得晓天下之大,天地之宽,及无尽众生,异域人情,来日还要著书立传,伴伴怎可轻言死字!”
张永痛哭流涕,一把拽着朱厚照的袖子,大叫道:“陛下,奴婢某日亦有著书立传之资格?”
朱厚照哈哈大笑,又轻轻叹谓,声音里蕴含无尽感情,朗声道:“谁敢说伴伴没资格,谁就是与朕为敌,就是与天下无敌!”
“就是与随你出生入死,为大明争未来的将士为敌!”
“这些人的事迹,伴伴亦要详细记录,将来还需要伴伴为其一一正名!”
“朕要让后世知晓,他们之福祉,乃是先辈披荆斩棘,乃是先辈浴血奋战,乃是先辈舍命而来!”
“朕甚至要下旨,天下学堂,皆要晓英雄之名!”
张永再一次跪拜下去,抽泣道:“陛下有此愿,奴婢哪怕死,也值了!”
其声音断断续续,显然是感情浓烈,只是短短一句话,张永竟然挣扎了半天才说完。
朱厚照等张永说完,才再一次把张永扶起来,斥道:“朕说过,出征将士不跪,宫廷之外不跪……将来,等朕力量再大一些,便是尔等宫廷之内见朕,亦无须跪拜!”
“人人生而平等,何须跪拜!”
朱厚照脸色上泛起厌恶的情绪,低声道:“这跪拜之礼,实是打断了诸夏脊梁,朕某天要废除,还要伴伴等人大力相助才是!”
张永眼睛朦胧,泪水再一次不争气地流出来。
自从朱厚照让太监们找继子,设置集体祭祀之后,宫廷内的太监们,张永亲眼见到了一个可怕的变化。
大家纷纷红着眼睛,深怕被人玷污了太监这个群体。
在朱厚照的授意之下,他们设置了举报司,凡贪污受贿者,统统剥夺继承人资格;他们设置供奉司,但若有太监不幸身死,一可以从供奉司划拨一些银两,以安后事,二可以再划拨一些银两,令其继子得以安身,三继续在供奉司设置灵牌,由所有人共同祭祀。
这个规矩一出,加上监督力度增大,以往大家勒索、敲诈、上贡的事迹,开始逐渐减少。
当然,朱厚照是晓得原因的。
在这个时代,诸夏人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几样……一怕死了没人埋,二怕死了没人祭祀,要披头散发,以发覆面,才有资格去见祖先。
谁敢这样去见祖先?
哪怕是太监,也不愿意的!
没有任何一个太监,去见祖先的时候,愿意告诉祖先说,我那二两肉没了,没给宗族流下香火,没给宗族流下血脉……
在大家的认知中,怕是暴怒的祖先,会将自己再打死一次!
但让大家改变更大的,还是皇帝陛下朱厚照!
就好比张永,朱厚照从来不曾因为他身体残缺,而看不起他,反而是不断鼓舞张永、刘瑾、谷大用等人,你们既然追随朕,就应该做大事!
某日,你们不但要青史留名,要比郑三宝更牛逼,还要让人给你们列传,令天下颂尔等之名!
朕要将你们的事迹,亲自刻录在英烈碑上,要让后人知道,哪怕身体没有卵子,可老子的灵魂,比有卵子的王八蛋,还要高贵三分!
如此明君,如何不值得张永跪拜!
第三百六十九章、揍他
张尹、安陆就在附近,以他们耳目之聪,当然听到了朱厚照与张永的谈话。
二人脸上,也涌起尊敬之色。
哪怕是冷面人安陆,也不由心中激荡。
因为,他发现,只要朱厚照想要一个人效忠,就有无数的办法!
好像,朱厚照也从来不缺办法!
比如朝堂诸公,就以刘健为例,刘健此公,为人最是稳重……说得好听是稳重,说得不好听嘛,当然是古板!
可在朱厚照三言两语之下,刘健立即会发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什么张良、管仲、诸葛亮……都是垃圾!
他刘健,在朱厚照的英明领导之下,绝对会做出一番吊打管仲,鄙视姜子牙,痛殴张良的丰功伟绩!
甚至,刘健还梦想,古往今来,天下文臣,老子第一!
别说刘健,连同李东阳、王鏊等人,个个都是如此。
又比如太监群体,在弘治皇帝时期,太监们的贪污、勒索、敲诈、进贡……已经成为了刚割掉二两肉,要进宫或者正在进宫路上,以及已经进宫的小太监们,他们集体的噩梦!
也因为此,养出了一批又一批狡诈、贪婪、蛊惑、阴险、狠毒的太监。
可朱厚照登基之后,画风突变!
自从司礼监太监陈宽倒了之后,就更明显了。
以前,大臣们想要知道陛下心情好不好,陛下昨晚和哪个妃子恩爱,恩爱的姿势,恩爱的时间,恩爱时候说的话,恩爱时候开不开心……只要你掏钱,或者能掏很多钱,太监们可以给有心人制定一个vip服务,详详细细做成一本画册,还附带上姿势和时间的讲解。
可现在,谁要再给太监们塞钱,立即就会迎来阴恻恻的一句:“某某大人,大人对奴婢很有意见嘛,是奴婢哪里得罪大人了,还请大人明言!”
或者会来另外一句:“来人,抓起来,此人妄图行贿宫廷,意欲不轨,交有司审查!”
就这样,大臣们突然发现,再也听不到宫内消息了。
并且,现在要有个什么急事,进皇宫竟然可以不用带银子了!
时间久了,大臣们习惯不带银子之后,才发现去青楼、酒肆、茶舍之类风花雪月的地方,极其不习惯!
幸好,不管是老板,还是老鸨子,或者是店小二,都晓得此乃朝廷某个大人,也不敢大声嚷嚷。
当然,他们也不怕大人赖账,无处不在的锦衣卫,会在此人三日之后仍然不付账的情况下,去将此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抓出来……并且,锦衣卫抓人很讲究,绝壁会在大人和小妾恩爱的时候,绝对不会挑选其他时间!
一来二往,锦衣卫的名声,忽然就好了起来!
弘治年间,不管是青楼、酒肆、茶舍、客栈……大家看到飞鱼服,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帮瘟神、狗东西、狗杂碎,大家惹不起!
可是现在,大家见到飞鱼服,都乐呵呵地上前打招呼。
但凡京师要捕拿个贼人,捉个江洋大盗,青楼、酒肆、茶舍、客栈、百货店、粮店、布帛店……的老板们,大家都很乐意提供消息。
这就是朱厚照带来的变化!
张永走后,朱厚照就住进了海边疗养院。
自然,代王朱俊杖也走了,薛翰也走了,连同各地藩属国的代表们,绝大部分也走了。
此时,小霸王们也回来了。
朱厚照没能躲几天,就不情愿地脱下沙滩裤,换上龙袍,起驾回宫。
进了御书房没多久,张破虏就带着一群小鬼头来了。
说是小鬼头,其实也不小了。
朱厚照作为小霸王们较小的一位,今年已经实打实的二十岁,那些小霸王们,也个个变了模样。
比如张破虏,虽然仍旧嬉皮笑脸,没有一点无敌冠军侯的本色,但偶露峥嵘,威风霸气尽显,那一瞬间,展露的绝世气质,让人心折。
他个头高大,却又不显细条,也不魁梧,武道达到顶峰之后,他的身材也变得极为匀称,看上去竟然有些斯文。
当然,大家都晓得,隐藏在嬉皮笑脸之下,是几进几出,杀戮无算,将瓦剌狼骑兵当娃娃揍的绝世战绩。
李牧剑、屠建也来了。
李牧剑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这家伙的桃花运不断,据说又和一个具有汉族血统的混血姑娘,爱了好几个回合,让朱厚照都有点羡慕嫉妒恨。
最让朱厚照诧异的,还是顾雄。
在场所有人,改变最大的就是他!
三合府之行,顾雄文武一起抓,在稳重的基础上,养成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气质。
朱厚照欣赏地看着顾雄,这算是他最为得意的……准确来说,是徒弟!
虽不曾有徒弟之名,但却有徒弟之实——朱厚照手把手教导顾雄,无论柳一刀,还是徐焕,都不及朱厚照对顾雄如此用心。
顾雄也没让朱厚照失望!
这个少年,从小就展露了峥嵘气质,不畏艰险,吃苦耐劳,愈挫愈勇,持之以恒……终于,成长了起来。
较之张破虏不同的是,他哪怕身材没有张破虏高大,但渊渟岳峙,不动如山,让人不自觉就有信服之感。
朱厚照笑道:“小顾,你这趟回来,总算可以完婚了!”
顾雄也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臣昨晚就搞定了!”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望向顾雄,朱厚照嚷嚷道:“昨晚影卫报道有不明人物,难道就是你?”
顾雄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道:“正是微臣!”
“嘿!”
朱厚照笑起来,忽而又阴恻恻地道:“好家伙,朕将表妹嫁给你,你小子偷吃不说,竟然连谢媒酒都没一杯,大家说该不该揍他!”
张破虏眼睛一亮,立即大叫:“揍他!”
众小霸王如朱麟、朱琪、朱鹤、顾渊、顾烈、张仑、牟小刀、徐鹏举,正愁没机会打闹,大家眼睛一对望,纷纷默契于胸,齐齐向顾雄扑过去。
大家配合精密,有人抓手,有人抓脚,有人勒住脖子,有人扯衣服……顾雄大叫:“闹归闹,宝贝儿不能抓!”
“破虏,肯定是你个坏家伙!”
其他人如李牧剑、屠建、方继藩、岳武、李昱、徐光祚等人,看得好生羡慕。
大家既羡慕围绕着朱厚照的一群人,友情十年如一不变,又羡慕几人默契十足,连在御书房,也丝毫不加忌讳。
唯有刘瑾,默默退出御书房,手一挥,围绕着御书房的暗子,纷纷远离。
第三百七十章、群英荟萃
说实话,这是一个群英荟萃的时代!
大明英杰何其多!
不说在场的人,便说驻扎在辽东的军中第一人张浚,嘉峪关张雄,山海关毛锐,宁夏镇神英兄弟,宣府白玉等人。
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武功高强,指挥若定,能以一敌百的绝世人物!
朱厚照的上辈子,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才能西拒河套袭扰,宣府击退蒙郭勒津、兀良哈的无尽入侵,东镇山海关、抚顺关,令野人女真不得寸进!
但他这辈子,培养出了更多绝世人物!
在场的人,随便挑一个,都是能镇压一方的豪杰!
本来,朱厚照是不打算给徐光祚机会的。
作为十个霸王的集体心病,哪怕他是定国公继承人,朱厚照也可以完全不给面子。
但徐达的后人,终究是有血性的!
当薛翰万里追敌,击杀火筛;顾雄坐镇辽东,亲手击毙野人女真的第一高手,从此三合府成为铜墙铁壁,再无野人女真敢犯;张破虏西出印度支拿平原,纵横万里,蹂躏宫廷重骑兵,吊打布哈拉立国之军,万人大破十万鬣狗骑,无人能敌,种种件件,让徐光祚心潮澎湃。
哪怕徐氏另外一支,朱厚照即便不满魏国公徐俌,也给了徐鹏举建功立业的机会。
这让徐光祚如何能忍!
当然,徐光祚也是愤怒的!
他想尽办法,想要接近朱厚照等人,想要打进这个小团队,可奈何……彼此性格不合,让徐光祚好生郁闷!
可这不能作为他无法喋血沙场,建功立业,恢复祖上荣光的理由!
大明开国,徐达之勇,冠绝天下……难道徐氏子孙,只能躺在功劳簿上等死?
谁又不晓得,当今陛下英姿无双,勇武无敌,用兵如神,兼此际国力升腾,想要博一个留名青史,就在今日!
徐光祚怎能容忍连一些小男爵都可以立下功勋,而自己颗粒无收!
在这煌煌大世,谁知道将来又会多几个公爵,多几个侯爵?
说不好,徐氏的没落,就在眼前!
没看陛下将最信任的藩王,都派出去开疆拓土!
这种利万代的事情,怎能少了徐氏!
徐光祚为此,长跪宫门不起,一直到朱厚照下令他今日来御书房,他才双手握拳,毫不迟疑起身离去。
朱厚照当时也觉得好笑……说白了,徐光祚虽然功利心强烈了一些,可这不是好事么?
再说了,他徐光祚不过去迎合了一次嘉靖小儿,难不成这不是张太后的主意,这并非他自己不争气?
哂笑一声,朱厚照放下心结,令刘瑾去告知徐光祚:“表兄若想上战场,就拿出真本事!”
是的,徐光祚……算起来,和朱厚照也是亲戚!
至从朱棣登基之后,老徐家已经出了好几个皇后,他朱厚照,身上也流有徐氏之血!
但除了徐光祚之外,朱麟已经摆脱旧疾之身,脸上的暗色一去,显得目光炯炯,神采非凡,他头戴飞碟帽,身着山文甲,缕钢布面,臂甲如鳞,胸襟之前穿花扣,连接了全身。
乃是一套最顶级的甲胄,极其方便拆卸,显然是成国公费了老大代价,找皇庄购买了顶级材料,寻找顶级匠人打造而出。
朱麟穿在身上,其意义代表着,至今日起,朱麟就是成国公一系的头牌人物,他要是丢脸,怕是成国公一系全部都要丢脸。
朱鹤也是如此打扮,唯一不同的,乃是两个手胄,朱麟的是青铜镀铬,内裹牛皮,一条伸缩皮带连接肩胄,可朱鹤的却是朱厚照赠送的伸缩甲,手肘处肆意弯曲,丝毫不影响行动。
堪称极品装备!
这也是朱鹤去定海岛,之后一路北伐的奖励。
便是顾渊、顾烈、朱琪也是如此,均是朱厚照亲手赠予的盔甲,不但用料讲究,材质也绝对是这个世界顶尖的。
至于工艺更不用说,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工匠,手艺能超过皇庄的匠人!
倒是张仑……这个十八岁的少年,被他小叔张破虏调教得欲仙欲死,身材也有张氏风格,显得极为高大,年级小小,却行事沉稳,气度过人。
玩够了顾雄,众人哈哈大笑,氛围也感染了屠建等人。
“当年,辽东侯张浚,身不着甲,出入宣府三十六堡,狙杀来犯敌酋二百八十七首,其以身犯险,孤军深入,以命博命,林林种种,犹在眼前!”
“当年,上代代王亲领孤军,支援雁门关,以三百骑之孤,勇闯鞑靼人连绵营寨,身中七矢,死战不退!”
“成化时,太监汪直,削发明志,追杀察哈尔部,以七千骑大破数万,亲斩老孤狼酋首,何等威风!”
“先帝时,秦紘老大人以七十六岁高龄之身,先镇宣府,后巡山西,横压两广,开商路,定羁縻,杀贪污,振文学,平瑶族黎族叛乱;同年,鞑靼铁骑西北边衅,入侵花马盐池,于孔霸沟大败明军;次年,老大人迅速祭奠亡灵,抚恤战死者家属,更换守将,挑选壮士,兴设屯田,重申号令,大振军威。次月,老人指挥朱鼎等将士奇袭河套,斩杀敌酋无算。”
“当年,神英兄弟……”
众人神色逐渐转为慎重,在朱厚照的演讲中,大家再由慎重转为坚毅。
那一幕幕,经由朱厚照之口,讲得栩栩如生,犹在眼前!
朱厚照道:“老一辈喋血已久,朕心何忍!时事造势,群雄争先!”
“朕欲大力用兵,西出西疆,建城金湾,以此连接吐鲁番、哈密,打通陆上丝绸之路。”
“若成,则可西出阿勒泰,直入瓦罕走廊,又可以随时去开伯尔山口;且同时,北上瓦剌,南下乌斯藏,监督兀良哈!”
朱厚照望着张破虏,缓缓道:“此地情况复杂,却极具战略意义,大明陆上贸易之路,西出石油……通道,与中西亚的战略缓冲地,大明未来之粮仓,大明之棉花基地,昆仑祖脉源头……”
“无论哪一个,朕毕此生,都有不得不囊入直辖的理由!”
“破虏,朕的兄弟,朕的冠军候,愿意镇守此地么?”
张破虏砸砸嘴,忽而泛起一阵伤感的情绪。
他自幼就和朱厚照交好……和薛翰不同,张破虏一见朱厚照,莫名就觉得此人性情相投,必然可以做一生一世兄弟,也因此,二人无话不说,打架一起上,挨打一起被揍,从未背叛,也从未分离如此之久。
张破虏眼里泛起泪花,心里知道,这一去,他虽然会成为继张浚之后,大明军权最重之人,兼文武一起抓,权势之重,威势之盛,放眼天下,也无可比拟。
可是,张破虏心中犹然记得,幼时自己娘亲逝世,身边也无别的亲人,偶尔被张懋揍了,除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来看他,再无别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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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稳打稳扎,直取极北
受张破虏影响,朱厚照也忽然泛起离愁别绪来。
他和张破虏相交莫逆,堪称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绝对是天下最好的基友,再无第二对。
哪怕是和薛翰在一起,虽然兄弟二人同意感情浓厚,却始终没有和张破虏在一起之际,舒爽自如,惬意无比,轻松至极。
“嘿嘿,流什么马尿,老子正在让刘公修路,从京畿修至嘉峪关,无非也就十日路程;若是嘉峪关至金湾修通,京师十五日便可到达金湾……”
朱厚照眨眨眼,促狭道:“你莫要忘记,朕还没修铁路呢,等铁路一通,三五日即可见面,想韩小娘了,就随时回来!”
张破虏立即没心没肺笑起来,嘿嘿道:“那拉提草原到处是长腿大妞,兼样貌出众,天生多情,大爷怎会想那头母老虎!”
朱厚照笑起来,对着顾雄道:“小顾,破虏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去告诉你韩姐姐!”
张破虏这才大惊失色,连忙求饶不迭。
众人调笑一阵之后,才最终放过张破虏。
张破虏慨然道:“陛下,臣当然愿意镇守此处,金湾位于吐鲁番之西,连同哈密,不但可以让兀良哈老老实实,此处更是扼守西域的门户。”
“从此地,还可以同时东出瓦剌草原,陛下要拿下贝尔佳伦湖之际,此处乃是天然的协防位置。”
“但是……”
张破虏收起笑容,正色道:“陛下,要想直辖此地,多年后无叛乱之虞,怕是除了建城驻军之外,还要向此地迁徙民众……越多越好!”
朱厚照感觉很欣慰。
那个曾经比他还要调皮捣蛋的少年,终于成长起来了。
这一刻,在朱厚照心中,张破虏犹如擎天巨柱,张破虏不但武功鼎盛,已经达到人类能达到的顶峰,其见识、韬略、政治的敏感性,也随着年龄的成长,不断成长!
“很好!”
“有破虏此言,朕心大慰!”
“你放心,朕会向此地迁徙数百万人口,具体迁徙事宜,你去寻焦尚书即可。”
向张破虏说了一些大概的想法之后,朱厚照把目光投向张仑,道:“张仑!”
“你便随同你叔父出征,暂时在他帐下,负责军粮、军械、装备等一应后勤事宜,朕会安排些专业人才助你,你可愿意?”
张仑有些失望。
他刚刚被朱厚照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只想领三千兵马,去沙场厮杀一番,才能解心头一股积郁之气……偏偏,他又晓得,整个西域,现在要起战端,还真不容易。
因为,更西的几股强大势力,已经被揍怕了,至起码短时间内,根本不敢对大明进行骚扰。
他此去,还真是打不了什么仗。
不过,少年是个聪明人,马上又开心起来——在整个西域没有大的战事之下,他能负责后勤,学习到军队诸多保障事务……这是唯一能学到最多东西的地方,怎能不让少年开心!
张仑脸上泛起红晕,激动道:“臣,领旨谢恩!”
朱厚照拍拍张仑的肩膀,作为小霸王最小的那个,张仑天生就要受各种照顾,幼时诸人打架斗殴,他也是望风的那一个。
但朱厚照是晓得的,张仑被他和张破虏各种教导,只缺实际操作经验,很快就泛发出他本身的光彩来。
点点头向张仑是以鼓励,朱厚照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把目光投向了岳武——这个如标枪一样笔直的年轻人,此时身躯更直了!
岳武此时虽还不曾封爵,但就凭他的武力,以及南下的战功,封个指挥使,独领一军,实则绰绰有余。
朱厚照也想尽可能发挥这些年轻人的实力,道:“岳将军,当年岳武穆念念不忘收复河山,其壮年早逝,乃是诸夏民族莫大憾事!”
“朕每每有感于心,忽然觉得有一桩大事,对岳氏再适合不过!”
如标枪般的年轻人,忽而笑起来,脸上少了些坚毅,多了一些羞涩,朗声道:“陛下莫非想要臣去奴儿干都司?”
朱厚照拍掌,哈哈大笑。
岳武此人,虽然不苟言笑,惜字如金,但在朱厚照看来,这却是个不亚于薛翰、张破虏、屠建、李牧剑一般出色的人才。
他缺的,无非是宗族之内,暂时在朝堂没什么根基而已。
若是有,以岳武、岳伦、岳资等一批出色年轻人,估计很快就会拔尖露头。
“朕正有此意!”
朱厚照笑道:“他年岳武穆遗憾收兵,朕担保朕绝对不是赵氏那种皇帝!”
“此去极北,朕允许你一路讨伐,你的大军到哪里,朕保证不会有丝毫阻滞!”
“朕只要求一件事,稳打稳扎!”
岳武的眼睛亮起来,众人也以羡慕的眼神望着他!
皇帝陛下朱厚照这句话,几乎是将军事大权,全盘交予了岳武,且不设置任何战术目标,任由岳武发挥。
对于岳武这种偶尔灵机涌现,神来一笔,可超越自身,发挥惊艳的将领来说,简直再合适不过。
简直是量身定做!
岳武大喜,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他扪心自问,论亲近,他绝对比不上薛翰、张破虏等人;论资历……他没什么资历,除了在宣府有过小小的实践之外,就是随同阳武侯薛翰,南下平叛而已;论信任,他生平沉默寡言,和皇帝陛下的沟通寥寥,怎敢奢望获得皇帝陛下的信任。
但大喜从天而降,几乎将他砸晕了!
岳武喃喃地说不出话来,还是张破虏轻轻推他后背,岳武才醒悟过来,双手一拱,朗声道:“陛下,此去极北,臣不独收服奴儿干都司旧址,更往极北,为大明开疆拓土,及至尽头!”
朱厚照笑起来,他深深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有着标枪一般的身躯,也有着钢铁一般的坚毅,最重要的是,这个年轻人不抛弃、不放弃……在岳武心中,有着一团燃烧的进取火焰。
上一世,虞台岭之战,就是这个岳武!
他为了拯救被围困的大军,带着三百岳氏子弟,东突西冲,日以继夜,神出鬼没,不断对着鞑靼人进行骚扰……可以说,虞台岭之困最终得以解围,岳武立下了大功。
在这场战斗中,岳武体现出的对战局的把握,发现敌人破绽的敏锐,果决的执行力,行动的速度,他犹如幽灵一样出现在战场,揪住蒙郭勒津的软肋就是一通痛打,搞得火筛狼狈不已。
就他一个人,就骚扰得鞑靼人鸡犬不宁!
第三百七十二章、 出征东瀛
朱厚照之所以敢玩多线作战,自然是粮食充沛到了极点。
一是通过向缅甸、安南等地的采购,二是近几年大型天灾不曾出现,黄河被疏浚治理,兼水利工程……朱厚照还不曾登基开始,就没有停止过修缮。
第三,则是辽东已经完成了第一次收获。
如此一来,大明的粮价……还不等红薯土豆大规模种植,已经就被朱厚照“打压”得不成样子,当粮价跌下去之后,朱厚照又大肆采购了一把。
林林种种,当真只能用充沛二字形容!
在这种情况之下,加上他此时财力亦是充足,收服了瓦剌之后,可以保证足够的肉食,他要不打仗,难不成粮食用来发霉?
是以,张破虏去西疆,薛翰入驻大琉球,岳武东行收复奴儿干都司——这仍然不是朱厚照计划的全部。
将徐鹏举派给岳武之后,朱厚照心中泛起好笑的情绪,也不知道岳飞的转世,和岳飞的后人,能擦出怎样的火花来。
“屠建……”
随着朱厚照的呼唤,一个斯斯文文,时刻保持着温和笑容的青年走出来,他和张破虏等人不同,张破虏也好,顾雄也罢,连同徐光祚、李牧剑、岳武等人,统统穿的是盔甲,唯有屠建,羽扇纶巾,一袭青衫,显得温文尔雅,风轻云淡。
“臣在!”
朱厚照微笑道:“鉴于你武道大成,朕有一样特别之事,要交予你去办!”
屠建仍然保持着微笑,压根没有什么诧异的样子,温和地回答:“陛下请吩咐。”
“兹有东瀛,乃当年徐福东渡,与扶余人南下渡海……甚至,此处亦有当年汉献帝后人。”
“但其不服王化,野蛮残忍,无论唐宋,亦或当今大明,其屡屡骚扰大明沿岸。”
“朕欲派爱卿东渡,令其归服王化,爱卿可愿?”
屠建仍然是一副微笑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在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多余的想法,温和地道:“臣愿意!”
朱厚照点点头。
他算是为出征东瀛,准备了许久许久!
本来,前年经略辽东的时候,途经东海,朱厚照就想着,要是小鬼子不开眼,敢来招惹大明,他就顺手灭了这些家伙。
可没想到,东瀛内部打出了狗脑子,今天足利氏裹挟天皇,明天被大义氏抢过去,后天又被细川氏偷走了……整个东瀛的环境,就是一个乱,今天足利氏和大义氏的妈妈成婚,明天足利氏的孙女又嫁给了大义氏的老头,本想着,这下可以消停一阵,足利氏和大义氏一起大快朵颐,想着汉人的合纵连横之术,当真是好用得很!
可是,后天细川氏传出来消息,那俩女人都是细川氏的情人。
于是,三方继续开片,你剁了他的腿,他剁了你吉吉,最后大家集体把天皇的女人抓出来恩爱一番,又歇火一阵子。
不想,这个举动,又招惹了织田氏、武田氏、上杉氏……大家一窝蜂,无数秃髡脑袋,叽哩哇啦,风吹着小吉吉,然后大家相互剁。
于是,朱厚照再是招摇,这些人也不敢惹!
甚至,足利氏还特意派人,前来向大明皇帝陛下请安,言大明天朝上国云云,臣乃番邦贱人种种……让朱厚照实在不好下手!
但现在,朱厚照完全有了下手的理由!
因为,在锦衣卫反馈回来的情报中,足利氏和大义氏一个不小心,竟然让细川氏把天皇不小心弄死了。
从而,细川氏另立了一个三岁的天皇!
当然,究竟是天皇的血脉,还是细川氏的杂种,谁也不晓得。
这如何得了!
虽然东瀛这个鬼地方,朱厚照一直瞧不起,东瀛人也只是表面上称自己是“番薯国”,私下里仍然八嘎八嘎瞎嚷嚷,但屠戮君上,以下犯上,谁能忍得住!
朱厚照把消息一放,报纸一登,满朝文武沸腾了!
这一次,极为难得的是,连江南派系的官员们,都群情汹涌,纷纷上书,要求陛下讨伐不义。
朱厚照当时躲在御书房哈哈大笑——这个结果,主意当然是他出的,事情当然是锦衣卫干的!
朱厚照此计,叫做二桃杀三士!
神出鬼没,身手不凡的锦衣卫,先是协助细川氏绑架了天皇,然后偷偷摸摸下个毒,再把消息告诉足利氏和大义氏……就这么简单!
兼锦衣卫的选择,也极为巧妙!
和大明签订藩属国臣服协议、贸易协议的,恰好是足利氏和大义氏!
这样一来,大明爸爸派军队前往,足利氏和大义氏只会叫好,压根不会反对。
朱厚照没想到的,是江南官员们!
想了半天,把情报看了好几遍,朱厚照才明白。
因为,要论及和东瀛人的仇恨,可能内地诸如河北、河南、陕西、两广等地,都没有这么深——但江南不一样!
从山东开始,一直截止到福建,大明沿海屡屡受到倭寇侵袭,虽然这些年逐步减少,可前些年……朱厚照从情报中看到,江南大户门中家丁,个个身着软胄,手持钢刃,每当倭寇前来之际,江南大户们奋起抵抗,血流成河,杀人盈野。
朱厚照当然晓得,包括江南大户们一些头头脑脑们也晓得,所谓倭寇……当然有一部分是真正的倭寇。
事实上,来袭扰沿岸的,大部分是海盗……这些海盗,不但有暹罗人,有印度人,有安南人,有爪哇人,有东瀛倭寇……可实际上,掌控这些海盗的,实则是大明某些富户!
他们之所以被称为倭寇,是因为倭人手持长刃,秃髡虬发,形象好认得很!
可是,江南绝大多数富人,以及他们在朝廷的势力代表,却不晓得这件事。
这导致,报纸一出来,朱厚照只是放了个风,大家就一窝蜂拥上来。
陛下想要东征东瀛,去干那帮可恨的小鬼子,这种事情,涉及到种族仇恨,此时这些官员压根就忘记了政治正确,他们只想着——陛下,要打倭寇,我们绝不拖后腿!
但屠建并不是一个人去东瀛!
从屏风之后转出一个人来,面如桃花,身材挺拔,玉树临风,秀逸清俊,虽然稍显瘦弱,但他轻摇折扇之时,一股强烈的淡定、从容、儒雅之气,让人不由自主心折。
屠建大惊失色,一改温和的面容,上前道:“先生,怎会是您?”
第三百七十三章、风流唐伯虎
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人,当然是朱厚照上辈子的好基友,王鏊的宝贝徒弟,经过病痛、贫穷、冤枉、妻离子散,却仍然笑傲人生的唐伯虎。
他被朱厚照接来京师,一直在王鏊府中养身体,朱厚照时不时邀请他来皇宫、去会所、逛公园、海边游乐,兼朱厚照上辈子一早把唐寅性格摸得透透的,故而彼此交往下来,二人当然成为了知己。
但唐伯虎不愿做官,只愿意偶尔去会所主持主持,又或者发表一些文章,发在报纸上。
当然,朱厚照把唐伯虎的工资发得足足的,让这个家伙好好调养了几年身体,也逐渐恢复成为当年那个雅资疏朗,任逸不羁,才雄气逸,花吐云飞的无双才子。
逐步,唐伯虎本人经历这么多,也一改狂士本色……倒也不是他愿意改,实在是在朱厚照这种既精通音律,又通晓琴棋书画、医相星卜,兼懂诸多语言,连同煎炒烹炸都拥有顶级技能,且比他年轻二十岁的人面前——唐伯虎哪里还有资格狂!
唐伯虎无论是比作诗,还是比画画,又或者比唱歌作曲,再或者比武功、比骑马、比泡妞……样样都不是皇帝陛下的对手!
他痛改前非,痛定思痛,反思上半身之磨难,实则就是因一个“狂”字而起,近几年没事做的时候,也把朱厚照写的东西反复看来看去,偶尔更去童学当当老师。
故而,朱厚照因为东瀛事,请了唐伯虎出马!
屠建因彼此都是都是一个文人圈里厮混的家伙,对于唐寅心折不已,这才见到唐寅,立即就上前称先生!
可是,大家都有点蒙圈,去东瀛搞事情,叫唐伯虎干嘛!
朱厚照肚子里暗笑,在笑这些家伙眼皮子薄!
因为,要论及倭寇们,尤其是鬼子们的大名,对大明哪个人最崇拜……古时候有一个人,他叫做李白!
或者宋朝也有一个人,叫做苏东坡!
到了大明朝,也有这么一个人,叫做唐伯虎!
说起来,东瀛也算是儒家文化圈的一员,他们崇拜中原文化,上古有之,便连东瀛所谓的天皇称谓,也是从武则天身上学来。
经历过后世,朱厚照深深知晓,要想让东瀛小鬼子臣服,不外乎两条路,一条路是抓住他们打死、打伤、打残、打断腿、打断小吉吉,睡他们老婆,睡他们女儿;第二条路,就是找一个他们无比崇拜的人出来,让他们供奉着!
当然,要是时间线再拉长一些,东瀛鬼子崇拜的肯定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和唐伯虎同一期考进士的人,那个人也天才横溢,成为人人称颂——除孔孟之外的另外一圣,王阳明!
也是现在大明兵部的负责人,王伯安,王守仁!
但王守仁还没有龙场悟道,也还没有写出后世大名鼎鼎的心学,朱厚照只能把唐伯虎抓出来。
事实上也是,唐伯虎此时的名声,较之王守仁,在东瀛不晓得高了多少倍——可以这么说,只要唐伯虎出现在东瀛,无论是足利氏,还是大义氏,或者是被二族追杀的细川氏,大家都会把老婆、儿媳妇、女儿、孙女、老娘……凡是家中的女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送到唐伯虎床上去!
就是这么夸张!
唐伯虎的名气,就是这么大!
“伯虎先生……陛下,您的意思,是让臣保护唐先生?”
屠建一脸欣喜,语无伦次地问朱厚照,先前的沉着、温和、风轻云淡,早随着唐伯虎出现,烟消云散。
朱厚照笑眯眯地点点头,道:“朕闻东瀛兴不义之兵,故从天朝上国委派大儒,去往东瀛讲解经纶大义,令藩属众生知晓礼仪……”
朱厚照的声音开始变化,变得有些阴险:“可他们要是不听……嘿嘿!”
“朱鹤,这个时候就该你出马了!”
朱鹤稳步上前,双手抱拳,大声道:“臣遵旨!”
朱厚照点点头,继续道:“屠建,伯虎先生之安危,由你全权负责,朕同时亦会派一队锦衣卫,由你负责调度安排。”
“且同时,你去了东瀛之后……”
这个事情,朱厚照安排的极为有意思。
他让唐伯虎前去东瀛,自然是存了传道之意,在朱厚照想来,反正儒家那一套鬼东西,精华的当然要留下,但糟粕的东东,不妨全盘传授给东瀛人。
至于屠建,是因为屠建已经武道大成,朱厚照自认为,只要他和张破虏不出手,当今世上能赢屠建的……最多也就和屠建打个平手!
比如薛翰、李牧剑、顾雄、张浚等人。
二人同去,一文一武,乃是要狠狠搓东瀛人之锐气,给他们心头上打下一道烙印,让他们觉得生生世世都比不上大明。
当然,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在东瀛的锦衣卫,会在朱鹤带去的队伍协同之下,只要寻找到机会,就挑拨足利氏、大义氏自立门户。
甚至,空白圣旨都给了朱鹤几张,让他们变得名正言顺!
只要足利氏、大义氏自立为王,他们无论谁,都脱离不得大明爸爸的帮忙!
待日后,大明持续渗透,只需小小挑拨,足利氏也好,大义氏也罢,他们必然会不满足于两分天下,会再起战端。
可是,大明爸爸已经在岛上了,正在愉快地挖黄金,怎能让他们打起来!
此时,大明爸爸的策略是,哪个弱,就帮哪个,务必让他们结下深仇,统一不得!
至于另外一个目的,朱厚照剑指小琉球!
这个地方,作为大明出海的门户,或者说天然就是大明的第一道海洋屏障,朱厚照无论如何,都要占领下来。
而此时,让朱厚照欣慰的是,琉球国王到了大明京畿之后,就打死也不愿意回去了。
在那小国王看来,老子时不时就要被海盗,又或者被倭寇抢闺女,抢爱妃,何不如老子把金银珠宝放在大明爸爸的仓库里,换成钞票随意花。
这厮为了表忠心,已经在京畿修了府邸,现在正赖在户部门口,要求韩文给他开户籍。
有这么好的理由,朱厚照要是不顺手把琉球收了,他是不是傻!
他当然不会手软!
小琉球群岛,极具战略意义,朱厚照于此地,不但要想方设法把人迁徙回内地,或者直接迁徙至大琉球,他还会在此地大肆修建船厂、炮台、港口。
此处,他只会将之当成一个极其重要的军事基地!
第三百七十四章、琉球国内附
入驻大琉球名正言顺,此处自古以来就是大明的土地,可小琉球却在一个贸易大会上,无意中真正完成了内附。
实在是,小琉球被海盗欺负得太惨了!
此处地少人少,又扼守东海战略冲要,过往海盗,都喜欢来此地停留一把。
以往东海四大寇,南海五大贼,吕宋朱三太子,或者盘踞在附近的常瞎子等人,都把小琉球当做提款机,只要没钱了,或者想女人了,小琉球都是极好的地方。
兼此处自上古以来,就仰慕中原文化,一直想要加入中原,将中原的文字、礼仪等学得七七八八,可彼时的中原,既没有战略眼光,又嫌弃经营此处要花大力气,一直不同意小琉球的要求,只当做一个普通藩属国处理。
可朱厚照的眼光何等深远,他清楚地知道,占领了此处,无论黄海、渤海、东海,直接就成了大明之内海,此处无论是防护大洋到来的敌人,还是掩护东出海参崴的船只,保证辽东与中原物资往来,都具有无与伦比的作用!
所以,小琉球国王本来灰心丧气,想着例行公事,敷衍地请求内附一把……却不想得到了朱厚照的响应。
朱厚照当时笑眯眯地,道:“爱卿仰慕中原文化,想要内附大明,亦不是不可以,但迁徙人口,稳定民心,择地安置,调拨钱粮,签署文书,都需要时间……”
朱厚照这么一说,小琉球国王立即不走了!
他直接派人去接了老婆闺女,将印章、户籍等资料一股脑丢给户部,天天催促韩文去接收,也日日催促韩文赶紧给自己办理户籍。
朱厚照为了让他不至于受人欺负,不但赏赐无算……各种玉石珠宝,礼器玩物,什么金腰带,蟒袍,服饰……赏赐了一大堆。
还特地赐了朱姓,封为琉球王!
当时,朱厚照也觉得好笑,老子正要把一堆藩王向外赶,却不想只赶走了两个,又请了一个进来,这算怎么回事?
不过,鉴于琉球王贡献了土地,朱厚照也不待薄他,指点这厮参与了诸多生意,让琉球王不至于变成穷鬼,才安了心。
现在,朱鹤就要常驻此地了!
在朱厚照看来,此地若是讲究耕种……老实说,根本种不出几粒粮食!
故而,那些厌倦了台风,受够了风浪的琉球人,朱厚照干脆迁徙回来。
他将此地一分为二,一大半作为战略冲要,建立远洋军事基地;至于另一部分,则作为远洋渔业的中转基地。
中转基地这件事,朱厚照无比上心!
鉴于大明封海百来年,兼前宋虽然注重远洋贸易,可仍然注重农业,以致于拥有莫大海疆的帝国,竟然没几条船可以出海!
朱厚照对此极为愤怒!
他知道,若是一个民族失去了经营海洋的欲望,迟早会吃大亏……后世不列颠之所以能战败清朝,与其说是工业文明打败农业文明……可那时候清朝没有火器,没有造船厂?
把问题赖在工业文明上,并非主要原因。
比如帝国坟场,被几个工业文明,还是几个曾经作为星球主宰的工业国轮番上阵,可结果呢?
一个直接被从天下第一的位置上掀翻,一个钢铁洪流被拖累得解体,另外一个苦不堪言,进退不得,空自消耗国力,眼睁睁看着兔子崛起。
所以,工业文明并非主要的因素!
再比如,解放战争不也成功了么!
最主要的因素,朱厚照认为是民族性,他要让诸夏民族解除对海洋的困惑、恐惧、迷惘……开海禁只是第一步!
大海,不但资源丰富,更能锻炼一个人胆略,一个人的胸襟,也能锻炼一个人的性格!
胆小鬼也可以变得勇敢,懦弱可以变得坚强,弱小可以变得强大——这就是海洋的力量!
此时朱厚照虽然还没捣鼓出铁皮大船,蒸汽机也还没捣鼓出来,可他晓得,他要培养民族的海洋意识,更要保护海洋资源。
说白了,就东海、渤海、黄海、南海那点资源,完全不够诸夏民族折腾!
朱厚照取消了之前的命令,重新下旨,不许近海捕捞,要指望海洋发财,统统去大洋!
他更是因此,成立了远洋司,一辖贸易,二辖渔业。
谷大用先前,就已经被他派遣至江南,大肆招募水手,招募有渔业经验的精壮汉子。
现在,大船也有了,就等他一声令下,就可以开始捕鱼。
故而,无论大琉球,还是小琉球,都能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小琉球!
朱厚照打算在此地建造补给基地,既可以方便远洋渔业,同时可以满足琉球、马六甲、海参崴等各地的临时补给。
同时,此地迁徙完毕人之后,可以建造仓储,那些适合晒鱼干的晒鱼干,冰冻的冰冻……且同时,还可以通过此地,向广州、杭州、山东、辽东输送!
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朱鹤,朱厚照也有他的用意。
一则,顾渊、顾烈、朱琪等人……说白了,哪怕他亲自言传身教,几人除了武功大有进展之外,于行军打仗,并无太大的进展。
这个时候,朱厚照可不能分什么亲疏远近!
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来做——比如打仗,李牧剑也好,顾雄、朱麟等人也罢,都是个中翘楚,他并不缺战将。
但他却缺几个海洋心腹!
解释开来说,就是缺几个既愿意听他指挥,不会贪他小可爱,又愿意付出,且同时有好处也能给大家一起分——这就是心腹!
顾渊、顾烈、朱琪几人,就是这种角色。
他其实还考虑了牟小刀,但转念一想,牟小刀这种人,去收拾东瀛人,才算是好钢用到刀刃上,才能让牟小刀发挥所长。
再加上,有朱鹤、薛翰在大小琉球坐镇,顾渊、顾烈、朱琪等人,万一有事,凭着大家的交情,自必然会用尽手段营救,而顾渊几人若想剿灭海盗,同时对付西方强盗,通传军情,更能第一时间引起朱鹤、薛翰的重视。
至于其他人,都不行!
“海洋渔业,关乎民生,若大明某日有天灾之患,海洋无尽海鱼,便是活大明子民生命之物!”
“诸位兄弟,尔等既出远海,切记绘制海图,熟悉航道……”
“且同时,尔等可以有意识去白银岛方向,只等大家熟悉了……嘿嘿!”朱厚照眯眯眼,笑得很欢乐。
到了那个时候,剩下的藩王们,他又可以赶走一批!
第三百七十五章、御驾亲征
暂时来说,朱厚照不能把所有藩王都赶走。
尤其是,去白银岛简直就是去捡钱,要是不和朱厚照搞好关系,朱厚照绝壁不会放这些人前去当土皇帝。
他借着这个机会,是要清理掉大明内部,一些只晓得吃白干饭的,躺功劳簿上剥削民众的,兼对他有意见的……统统赶走!
他现在在等待,看有哪些个藩王主动抛头露面,他也要看,这些个藩王究竟是不是傻蛋。
要知道,只要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会琢磨——代王、晋王作为最亲近皇室的藩王,朱厚照会安排很差的地方给他们?
比如襄王,就凭拍马屁,讨了朱厚照开心,朱厚照就已经给襄王安排好了新地方——西疆。
此地不但有世居此地的汉人,他还可以迁徙自己的母系亲族,朱厚照甚至允诺,许襄王两千护卫,还可以卖一些皇庄产的军械。
乐得襄王大喜过望,当场就和朱厚照敲定——襄王一系世子,必须常驻京师。
朱厚照哈哈大笑,当场答应了这个请求。
其他人看得眼热,也毫无办法,大家都想把世子安排在京师,既可以随时得知朝廷动向,让自己不至于弄不清东南西北,又能随时和皇室打好关系,能拍当今陛下的马匹。
这种好机会,竟然被襄王得到了。
因为,朱厚照当场拍板:“若无重要事务,世子留京,独襄王循例!”
当然,还有更让大家嫉妒的,比如淮王。
淮王第一个问朱厚照,本王要去哪里啊?朱厚照笑眯眯地回答,淮王叔就先别走了,您还要帮衬朕,开疆拓土之事,就让世子去吧!
把淮王愁坏了,也把其他藩王郁闷坏了。
淮王之愁,当然是他好动惯了,天天都要到处跑一圈,被朱厚照摁在大明,不能得见天下风光,当然很惆怅。
其他藩王之郁闷,是大家已经把老巢经营得妥妥当当,你朱厚照黄口小儿一句话,就要把老子撵走,大家都是姓朱的,大家都是朱元璋射出来的,凭什么!
但形势比人强,大家不想走,也必须走!
可让朱厚照纳闷的是,这么多藩王,愣是没有一个愿意表示主动的,哪怕朱厚照百般暗示,这些人也无动于衷。
当然,朱厚照现在也不着急,回头找由头收拾掉几个藩王,保证这些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
至于现在,张破虏入驻西疆,薛翰入驻大琉球,朱鹤入驻小琉球,岳武北上奴儿干都司,屠建护送唐伯虎进东瀛,顾渊、顾烈、朱琪去玩大航海游戏,剩下的人都目光炯炯,屏住呼吸。
因为,大家都知道,重头戏来了!
大家也都知道,这个重头戏是什么——草原!
或者说,乌兰巴托,贝尔佳伦湖,乌素海,极北……
朱厚照也收敛笑容,他把顾雄、李牧剑、徐光祚、朱麟、方继藩、李昱望来望去,一言不发。
众人瞪大眼睛,一直等着朱厚照开口。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朱厚照说话。
这个时候,就看出了众人高下——顾雄算是最稳重的那一个,他被朱厚照千锤百炼,稳上加稳,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眨一下眼。
李牧剑仍然是一副冷冰冰的剑客模样,凡事不绕于心,显得极为沉静;徐光祚眼观鼻,鼻观心,看似无动于衷,可握紧的双拳却出卖了他。
至于朱麟,看似挺拔如松,巍然不动,可双眼目光愈发明亮,看朱厚照就像看着小媳妇。
倒是方继藩好一些,他之前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现在仍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最不堪最紧张的当属李昱,上一代丰城候被火筛偷袭,之后兵败天镇,自杀而亡,乃是丰城侯历来的耻辱,要是这一次上不了战场,被皇帝陛下将鞑靼人一网打尽……耻辱不能亲手雪,该怎么过瘾!
朱厚照哈哈一笑,把顾雄肩膀一拍,大笑道:“小顾,你远征辽东不久,本次就继续做我中军统帅罢!”
顾雄还来不及反应,众人就大惊失色,纷纷开口说话,不一时,御书房乱成了一锅粥。
方继藩把话说得最清楚,这厮吐了个泡泡,无聊地道:“陛下,您要是去了草原,达延汗绝对望风而逃,我们还找谁去开片?”
“难不成,拐个弯,去西疆打小破虏的屁股?”
张破虏怒目而视,喝道:“看谁打谁的屁股!”
李牧剑冷冰冰地,道:“追寻先祖足迹,扬大明天威,吾之夙愿也!”
徐光祚笑意盈盈,一点也不落后,道:“先祖铁骑,对付的可是蒙古人!”
朱麟微微一笑,道:“武烈之名,鞑子闻风丧胆,望风而逃!”
李昱脸色稍微有些灰暗,但转瞬神色坚决,朗声道:“陛下若是去了,臣该找谁报仇?”
只有顾雄不苟言笑,稳稳当当地来了一句:“臣遵旨!”
这一下,更炸锅了!
顾渊、顾烈、朱鹤、朱琪纷纷大叫:“陛下,臣也要去!”
朱厚照摁摁有些疼的脑袋,大叫一声:“都闭嘴!”
旋即看见张破虏蠢蠢欲动的表情,再次大叫一声:“谁再胡言乱语,坏朕计划,就和朕过几招!”
众人悄悄咪咪后退了一步,总算消停下来。
大家的武道几乎都来自于朱厚照,朱厚照那可惊可怖的实力,大家见识过也不止一次,在这个时候,没人愿意被暴怒的皇帝陛下,抓起来暴揍一顿。
还是方继藩继续说话,道:“陛下,辽东侯坐镇辽东,虽镇压宵小,却不免有野人女真蠢蠢欲动,又有建州女真不曾完全收心;藩王迁藩,导致人心思变;阳武侯南下琉球,正值需朝廷大力支援;至于马六甲驻军,广州、杭州、泉州、崖州开发,后勤物资源源不断;且今日,破虏去了西疆,嘉峪关之路成为生命咽喉……”
“林林种种,哪个不需要陛下坐镇京师,督促百官!”
“况且,河套虽尚未经略,达延汗现在偏居乌兰巴托一隅,满都阿固大头人、亦不刺太师均对巴图孟克不满,拜音罕几乎成为了半个大明人,只待王师一到,大家揭竿而起,达延汗唯独剩下个喀尔喀、察哈尔部……”
“陛下言之亲征……以微臣看来,何须陛下亲征,陛下还是莫要开玩笑了!”
朱厚照一愣。
方继藩武功之强,几可直追朱厚照,且此人勇悍无双,愈战愈强,便连他朱厚照,偶尔也会束手束脚。
不想,方继藩之见识广博,格局宏大,天下局势被他轻描淡写就说了个完全,还清清楚楚点出朱厚照不得不坐镇京师的理由。
可是,方继藩也没想到,朱厚照双手一摊,无奈道:“朕没说要御驾亲征诶,你们这群二货能不能听朕把话说完?”
第三百七十六章、当世人杰
若是有可能,策马扬鞭,驰骋于疆场,挥洒血汗,开疆拓土,毙敌于万里之外,再演霍去病封狼居胥,朱棣勒石刻功,宣扬国威……又或者,亲去乌兰巴托,饮马贝尔佳伦湖,朱厚照哪怕是做梦,都会梦到这令人激动的一幕!
但是方继藩说的对,大明这么多事情,他怎能走得开!
方继藩所提出的,无论是哪一件,都需要他这个皇帝,用威严、权力、实力来震慑一群反对者,让他们不至于捣乱,更不至于拖拉!
但是,方继藩也忽略了朱厚照的想法。
在朱厚照看来,他制定的是一套制度,而不是某个具体措施,若每件事都需要皇帝来盯着,那就是制度出了问题……这样的帝国,迟早会腐朽!
他制定的制度,应该是一群人,天下一群最聪明的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大家群策群力,一同奋斗,为的是整个族群,而不是为某个人!
他也在刻意淡化皇帝的作用。
虽然,皇帝这个身份在目前来说,仍然至高无上。
可他却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朱厚照揶揄道:“朕从未说过要出征,你们激动什么!”
“朕之所以令小顾继续统率中军,执朕仪仗,大军出动……嘿嘿!”
朱厚照笑得有些阴险,道:“南河伯说的对,朕就是要让达延汗望风而逃!”
“就以目前的实力对比来说,大明百万边军,虽裁军二十多万,可剩下的,无论是武力、平均年龄、训练程度、装备、伙食、军队制度化……朕可以肯定,哪怕只派出十万骑兵,亦可收复苏武牧羊旧地!”
“但朕要的,并非以势压人,也并非以力压人!”
“这样到手的土地,只会带来杀戮、血腥、仇恨……朕要的,是民族归心,万族一体!”
“朕要求尔等,以堂而皇之之势,逼迫达延汗迁徙,逼迫达延汗去和通古斯血拼,去往西伯利亚草原,去往喀山,去往罗斯公国,让他们作为大明之屏障!”
“朕要求尔等减少杀戮,朕要以西伯利亚为界限,一直向南,囊括吉利吉思草原,一直到达西疆……”
“之后,再以朝贡之方式,无论布哈拉,还是萨菲王朝,亦或者是哈萨克汗国,莫卧儿汗国,统统都要成为大明之藩属国!”
“朕要用一种有别于战争之方式,以经济、文化、贸易、人文等方式,令其归心!”
“只有如此,方可长治久安!”
“朕之所以派岳武去跨越大兴安岭,一则是收复奴儿干都司,二则是逼迫野人女真向西迁徙,逼迫他们去和通古斯战斗,再逼迫达延汗与通古斯战斗!”
“至于这么大股势力,去了欧罗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朱厚照面无表情,显得极为冷酷,一字一字道:“那和朕无关,亦和大明无关!”
“朕知道,但凡有羽林卫之旗帜在,达延汗绝无战斗之心,故朕要求,顾雄执朕仪仗,一则令其望风而逃,丧其胆魄;二则嘛,若不能借达延汗之手,先去大肆杀戮一番,大明要开如此之大疆土,怎能令人臣服!”
看着神色凛然的一众人,朱厚照也神色郑重,道:“要做好这件事,怕是要数十件,甚或者上百年!”
“可是,这是值得的!”
“大明今日虽不曾完全统计户籍,但朕通过种种情报判断,超过一亿人口,乃是板上钉钉!”
“可是,这并不够!”
“在这完全以人为生产力的时代,有着更多的沃土,能养活更多人,才能凝聚更强大的力量!”
见众人有点懵逼,朱厚照也懒得解释生产力是什么,而是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当前,草原丁口无非五百万,再向极北也不过数百万!”
“但朕深知,此地虽然冰天雪地,可资源丰富,只需有了器械,便是再养活数亿人,亦是轻松!”
“以长江、黄河为例,炎黄子孙于此地,生存繁衍,今日一亿丁口,来日数亿丁口,亦完全有能力。”
“那么,世上最大的淡水湖泊,贝尔佳伦湖呢?”
“若大明军力到达此处,朕哪怕倾国之力,亦会在此铸造城池,建设军务!”
“更遑论,大明今日出海之船,已达千艘?”
“诸位兄弟,朕是轻易无法动身的,可诸位兄弟可以!”
朱厚照深深感叹,眼里蕴含着深刻的感情,深深道:“诸位亦并非代表朕出征,诸位所代表者,乃是煌煌大明,乃是炎黄子孙,乃是诸夏文明!”
“诸位为的,亦不是他日荣归故里,安享荣华!”
“而是,诸位是为族群之万世!”
朱厚照双目如昼,让人不自禁眯起双眼,大声道:“若诸位贪生怕死,若诸位只想荣华富贵,若诸位只想勋爵荣耀,那我奉劝诸位兄弟死了这条心!”
“此路如此艰难,若诸位没有埋骨他乡之心,没有为诸夏文明陨身之悟,没有头可断血可流之勇,朕奉劝诸位,立即向朕请辞!”
“大家兄弟一场,哪怕你请辞,朕亦可保障你一生富贵平安!”
没有一个人说话!
朱厚照语言一激,连李牧剑这种冷冰冰的动物,也是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朱厚照。
朱麟、岳武等人,更是发冲束冠,双目激凸,胸膛起伏不定。
哪怕是最熟悉朱厚照的张破虏,看似吊儿郎当的方继藩,二人也一改嬉皮笑脸,神色变得庄重不已,挺直胸膛。
良久,没有任何一个人言要退出。
朱厚照轻轻笑起来,心情亦是激荡不休。
他之理想,从来不曾和任何一个人讲过……或者,哪怕是张破虏、薛翰这两个无话不说的兄弟,也只是只言片语,从来没有完整阐述。
可今日临别在即,朱厚照也是不自禁就舒怡心胸,将自己的理想托盘而出。
朱厚照是幸运的。
他自从回归开始,就一直为此默默做着准备,无论是薛翰、张破虏、岳武、屠建、李牧剑、方继藩、朱麟……上一世大明哪里有如此之多的人杰!
这都是他,不计较对方出生,不计较对方的政治成分,默默影响对方,暗暗资助对方,想尽一切办法令对方成长。
今日,逢此大世,朱厚照一下子有如此之多助力,哪怕以他的城府,也不由志得意满,放眼天下,舒展未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大明变化
作为一代军神之后,张辅的儿子张懋,对于大明的变化最为深刻。
这不但是他家传之学就是行军布阵,族里还出了另外一个杰出的军事家,还因为张懋虽然不是什么顶级战将,却对于军务无比的熟悉。
皇帝无论大小事,都要来一句——张懋啊,你去神机营坐镇吧……
这导致张懋,成为大明最熟悉军务的那个人!
就拿边军来说,还在弘治时期,战争最为频繁的宣府、大同、榆林、宁夏、甘肃等地,哪怕是天气极寒之时,大家穿的衣服……军队里错非是将领,能穿上发霉的,已经被穿了好几年的,已经破破烂烂的棉衣,就算是奢华!
至于普通士兵,错非立下战功,击杀敌人三人以上的悍勇之士,否则是没机会的。
连衣服都如此,鞋子、手套、帽子等,就更别说了。
可现在,大明军队虽然按照番号,军服款式不一样,可但凡是边军,清一色的牛皮靴,羊皮手套,羊毛背心,羊绒裤子,制式的软胄。
就连袜子,每个士兵都是标配的七套加厚羊毛袜子!
而且这种袜子和之前松松垮垮的不一样,配合着牛皮靴,无论是跑步,还是蹬人,战斗力指数都往上翻几翻!
每个士兵,更发放了防冻油,止血贴,金疮药……以及每个士兵,都会背负一些常用的止泻、痢疾药物。
至于食物,就更过分了!
大明军中之前的食物,几乎就是粥、粥、粥、粥、粥、粥、粥……偶尔能往粥里放一片肥肉,或者放两块骨头,就算是盛宴!
但是现在,早餐有鸡蛋,偶尔有牛奶,吃的是白馒头,中午两荤一素是标配,米饭管饱,汤管解渴。
至于晚上,偶尔来个集体大趴体,杀几十头猪,几百头牛,几千头羊,乃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朱厚照还下令,每个部队必须解决夜盲症,以致于大明军队夜间战斗力迅速飙升,以往不敢夜战的边军,现在巴不得出去找人砍几刀。
至于住的,是最夸张的。
比如宣府最前沿飞狐岭关隘,大家之前能在长城脚下点几堆火,聚一起烤一烤,就算是防冻工作做好了。
现在,有格外耐用的帆布帐篷不说,每个小旗都会配备一个小火炉,由炊事兵负责,其他人每人一个水壶,保证随时可以开餐。
如此一来,大家既可以吃到热辣辣的美味,还可以顺便取暖。
张懋看着开拔的队伍,感慨万千。
这样的队伍,装备豪华,武器锋锐,战斗意志高昂,后勤绝不拖泥带水,要是打不了胜仗,只能说老天都不想让赢!
就光说一个牛皮靴,比起之前的布靴、草靴,增加的战斗力不是多少成,而是翻了好几倍。
不但奔跑迅速,能保证脚掌,就连肉搏时,对着敌人踢一脚,以武者的实力,几乎相当于多了一件可以暗杀的兵器。
再说武器,弘治时代的边军,弓手部队能发五支箭就算了不起,等箭射完了,这些人就已经没了用处。
可是现在,每人腰间一支弓弩,二十支弩箭,一把匕首,一把长刀或者长矛。
至于盔甲,要么是制式软胄,里面配有兼顾的细铁丝网,只要不是被敌人砍中脖子,砍掉脑袋,无论是桶在胸口,砍、斩、削、刺……最多只会是个皮外伤!
大明的普通士兵,完全可以以伤换命,遭遇的第一波,就可以给敌人来一波屠杀!
什么叫武装到牙齿,这就是武装到牙齿!
让张懋既欣慰,又感到愤怒!
张懋欣慰的是,士兵软胄里的细铁丝,虽然比头发丝大不了多少,可夹在两层羊皮之内,只要你不是手持陌刀,不是武艺达到一定程度的高手,想要破防……哼哼,你还要加点物理增幅!
张破虏是第一个出发的。
他此次并不曾选择京师走河南,陕西,嘉峪关,哈密,而是选择了宣府,直入草原。
当十来万人犹如一条漫无边际的长龙,从永谢布部落旁边路过的时候,据消息传来,永谢布太师亦不刺老老实实,也不反抗,第一时间就从小道溜进京师,说要面见皇帝陛下。
这厮是个机灵鬼,干脆下令部落打起了大明龙旗,就差没手持鲜花,夹道欢迎。
但就是这样,张破虏也惊讶得瞪大眼睛。
因为,永谢布虽然没搞别的花头,可却给当代冠军侯,西疆行省宗镇,虎贲卫指挥使张破虏大人,送来了十多个水灵灵的美人儿。
不能顺手割掉亦不刺的脑袋,张破虏沮丧了,他大手一挥,喝道:“你们让人护送去京师,说是张大爷送给陛下的礼物!”
他肯定是不要的。
虽然韩氏小娘在张罗给他挑选妾室,但张破虏一心向武,对女色并无多大兴致,兼张破虏之母,本身就是妾室,从小受大房欺负,他怎肯再重蹈覆辙。
至于送给皇帝陛下,朱厚照是赏赐,还是欣然笑纳,或者金屋藏娇,那是皇帝陛下的游戏,张破虏可没那个兴致。
当然,张懋也因此沮丧得很。
至于张懋之愤怒,也和这个相关。
河间王张辅身陨土木堡,他十岁不到就继承英国公,按照道理说,吸收了老一辈的教训,开花散叶,人丁兴旺,是张懋的责任。
可张懋为此辛辛苦苦几十年,除了最小的张破虏活了下来,大儿子还有个遗腹子张仑之外,张氏人丁单薄,无所产出。
偏偏,张破虏要学弘治皇帝,来一夫一妻制,张懋怎能不怒!
让张懋更愤怒的是,哪怕他暗示张仑赶紧先找几个暖房的,可张仑这小子一根筋,非要先去西疆立功,还言之绰绰,大丈夫何患无妻!
这让张懋心凉到了极点,他心里哀叹,就算你丫妻妾成群,可你又怎晓得哪个是会下蛋的鸡?哪个是光咯咯叫又不下蛋?你不学皇帝广播雨露,又怎能让张氏人丁兴旺?
奈何,张仑小脸通红,人生第一次军武之行,让他兴奋到了极点,哪里还记得老人言!
在张仑的心中,他只晓得,此次十万大军西进,无论是乌斯藏残余势力觊觎哈密,还是瓦剌一些不愿王化的部落,又或者配合北伐大军,狙击达延汗……
再或者,偶尔西下开伯尔山口去取钱,去萨菲王朝宫廷里逛几圈,去布哈拉草原打秋风……这对于一个热血沸腾,青春激昂的少年来说,是最美好不过的事!
这才是大事!
第三百七十八章、
朱厚照之前限于大明内部各种纠葛,哪怕收了红山、包克图、河套平原,也没有多大力气去开发。
但在将辽东囊入直辖之后,大明粮食充裕,兼他一边出海,又从西边狠狠捞了一票,这个时候还要无动于衷,哪天河套平原是谁的,都不好说。
但现在,事情有了转机。
收了西疆、乌斯藏、瓦剌之后,河套平原的西侧,再无外敌入侵之虞,兼本次出征,朱麟一路、徐光祚一路、李牧剑一路、顾雄一路、李昱一路,兼白玉领军一路,时不时北上,一是震慑天下,二是保证了大军的粮草供应。
河套平原此地,再也不会成为外敌入侵的前沿,而是变成了大明的内地。
看着最后一路大军出发,朱厚照心情复杂。
这是他这些年,辛辛苦苦,想尽一切办法,又是动刀子,又是讲面子,坑蒙拐骗就差用了个遍,才换来如此强军!
但也有一点不好!
这些家伙强就强了,胜利的战绩也多了,但这些家伙骄傲情绪爆棚,对于新式武器,抗拒得很。
这让朱厚照差点把五军都督府的大官,全部罢免了。
但朱厚照转念一想,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一个民族的自信心,要建立谈何容易,现在这些家伙自信心爆棚,兼哪怕是冷兵器,世界上又有对手?
幸好,虎贲卫、武功卫等不愿意装备新式武器,但大明天子京军,有一支极其适合装备新式武器的军队。
神机营!
朱厚照干脆把神机营打乱重编,又多塞了几万人进去,现在的神机营,已经扩大了一倍,有十万人之多!
鉴于这支部队一直使用的是火铳,朱厚照发明的步枪,以及新式冲锋枪……但说实话,神机营暂时还真没有用武之地。
同时,诸夏在先秦时期,劲弩的射程,就已经达到了近三百米的巅峰,及至前宋,神臂弩的改进之后,缩小了剪枝与弩闸,可威力倍增,三百米之内指哪打哪,完全是世界上的bug。
前宋之所以没落,一是文官压制武人压制到了一个疯狂的地步,二是大宋再是富有,想要大规模装备神臂弩,也力有不逮。
当然,皇帝老儿生怕部下造反,不愿意大规模装备,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但朱厚照不一样,他几乎垄断了当今世上的铁矿生意。
这导致,他有绝对的能力,无限制打造盔甲,打造武器——这就是连弩大规模装备的原因。
事情的吊诡也在这里,这些狗东西一个个自恃勇武,竟然看不起步枪这种杀伐利器。
当然,步枪……现在的步枪,其射程还比不上连弩!
若非其易于填装,只要子弹充足,可以无限“充能”,兼朱厚照晓得,数千人的集体射击,玩排队枪毙的游戏,那种场面……朱厚照打个冷战,不敢再多想。
同时,步枪只是第一步,他在步枪的基础上,打造出来的冲锋枪、机关枪,才是真正的杀伐利器。
朱厚照眯眯眼,望着远去的骄兵悍将,再把目光投向精气神骤然大变的神机营,与真正配得上骄傲二字的腾镶卫,心里不禁涌起无限豪情。
朕,来了!
他要去的地方,当然是马六甲!
好不容易说服了这些家伙,让顾雄顶他的马甲,自然是要玩一出阴奉阳为、暗度陈仓。
因为他晓得,一个有别于认知的世界,一种全新的战斗方式,掠夺文明与创造文明的碰撞,将会在一个极其重要的地方,揭开一场千年大变局!
他要让大明的有识之士见识到,让这些家伙醒悟,让这些家伙做出改变。
故而,除了刘健、焦芳、王琼之外,他把什么王华、杨廷和、王鏊、王守仁、韩文、武清、屠庸等人,统统从被窝里抓出来,一股脑带了出来。
这里面,韩文老夫子最倒霉,他在朱厚照的调养之下,身体机能竟然堪比年轻人,静极思动,老夫子新纳了一房小妾,正和小妾你来我往的欢好,就被锦衣卫抓走了!
差点,让韩文老夫子养精蓄锐多少年,一朝前功尽弃!
朱厚照虽然抓几个老头的时候不怎么客气,可当真抓了之后,却一路恭恭敬敬,兼嘘寒问暖,让几个家伙实在说不出话来。
等到了巴士海峡,薛翰亲自来见,递上大琉球规划图,众人的气氛才好起来。
韩文捋着胡子,脸色有点灰败,感叹道:“枉老夫就任户部诸多年,却比不过阳武侯一次琉球之行。”
“依照阳武侯之规划,大琉球至少可以养活五百万人!”
“陛下居功至伟啊!”
王鏊在旁边帮腔,道:“怕是过不了多久,此处作为大明最富庶一府,几是板上钉钉!”
王华、杨廷和、王守仁等人,见到这份规划图,俱是大赞不已。
这份出自朱厚照提点,由薛翰独立完成的规划图,几乎将城池、村寨、交通、农田、水利、种植、养殖,以及茶叶、渔业、边防等要素,考虑得淋漓尽致。
薛翰也不贪心,他将大小琉球区分开来,大琉球囊括了广州府、泉州府等大明西南所有出海口,将琉球作为了这些地方的远洋基地。
光是补给、仓储、分发、维护一项,王鏊只是简单计算,就得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据——年税至少过亿!
仅仅只是此项,就可以无需朝廷后续资金支持,可以将此地建设城一等一的富庶城市。
韩文这才感叹起来。
当时,朱厚照要兵发大琉球,撤销厦门,于大琉球建造府衙,韩文是持反对意见的。
在他想来,哪怕大明已经开了海禁,脚步也太快了!
他也没想到,被他鄙视的渔业,能有如此巨大的收获。
光是于琉球的养殖,仅只一个象拔蚌……韩文死死盯着这个东西,心里五味纷杂,实在说不出话来。
作为一个七十来岁还能夜夜笙歌的老夫子,他深深知晓此物对他的吸引力。
只听皇帝陛下道:“象拔蚌壮阳、补肾,黄花鱼安胎、利产,人若常食用海鱼,补充蛋白质,不但力气大增,更能……”
韩文仰天长叹,他知道,以诸夏人民对于壮阳一事之热爱,以诸夏子民对于美食之追求,天下大势已定,想要再次禁海,已经是不可能之事!
完本感言
这本书其实写的很辛苦。
当然,要是继续写,再写几十万字,或者上百万字,也不是写不出来。
只不过,写来何用?
主角已经无敌,大明本身无敌,故事无非是在大航海中各种找茬,写起来也没意思。
所以,还是完本拉倒!
现在,正准备下一本书,也是大明故事,把主角换成了小人物,场景也从官场换成了穷乡僻壤。
但是,我保证新书会更用心!
唯一的希望,一是新书写得更好,二是希望继续得到您的支持!
谢谢一路陪伴,感谢好基友“七月山海”的鼓励,感谢书友“lhy5201314”、“书生达滴”、“天空上的龙”、“小施里芬”、“简单生活着”、“pang113”......名字太多了,不一一赘述,感谢大家的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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