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隐神匿》 第1章 复生法阵 迷离的梦境之中,楚辰安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轻,仿佛化作了一只轻盈的蝴蝶,震荡双翼间便逐渐升到了云端。 而在滚滚白云的尽头,是一座白玉铸造的巨大宫殿,一眼望不到头的美玉在光照下熠熠生辉,那些精雕细刻的纹路里还流动着奇异驳杂的光点,美轮美奂不似凡俗之物。 忽然道道白玉门扉一齐洞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从其中蔓延而出,铺天卷地的雾气遮蔽了光明,隐约有一道怪异扭曲的身影在其中扭转逡巡。 “楚辰安……楚辰安……” 隆隆的声音在空旷寂静中炸响,其中的宏大与浩瀚几乎将楚辰安的意志击溃,无处不在的回响将他包围,让他像是被洪水困住的蝼蚁。 “轰……” 黑色的雾气仿佛一只大手轰然拍下,那伫立云端的白玉宫殿都为之颤抖,莹白透亮的瓦片四散开来,道道裂缝在美玉上蔓延开来,仿佛随时都会破碎倒塌。 …… “啊……” 楚辰安猛地翻身坐起,止不住地大口喘息着,他浑身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他就像是一个刚被救起的溺水者,热烈地迎接着每一丝赖以生存的空气。 视线之中道道线条汇聚在了一起,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可见,同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直冲入了鼻腔之中,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胸腔和脑袋中的刺痛还未平息,就仿佛是扎入了万根钢针一般,每一次呼吸和思考便是直击心灵的痛苦。 楚辰安平躺在一张硬床上,入眼是布满木椽的天花板,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蛛网,斑驳的雨迹已经腐蚀了木材,碎裂的树皮下布满了各色的青苔。 “这……是什么地方?” 楚辰安顿时翻身坐起,顾不上身体传来的阵阵剧痛,他仔细观察起了周围的情况,妄图对自己的遭遇做一个初步的判断。 这是一个非常简陋的房间,只有一些木制的简单家具,这些家具简陋之中透露着古典,就仿佛是那些古代剧里的道具。 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地面上,居然铺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那人皮似乎刚被剥下不久,大量的血迹粘连其上,看起来无比的惊悚血腥。 人皮的四肢和头部还各插着一把匕首,六把匕首将人皮钉在了地上,呈一个“大”字平铺在地面,而在人皮的四周还用鲜血刻画了一个法阵。 巨大的刺激让楚辰安的瞳孔骤然放大,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强烈的感官刺激几乎让他放弃了思考,趴在了床的一角干呕了起来。 在床边还放着一只木桶,桶里盛了半桶清水,借着窗外不算明亮的天光,楚辰安勉强看清了自己倒映在水里的脸,紧接着就陷入了更大的恐惧之中。 那是一张无比苍白的脸,深陷的双颊,通红的眸子,就仿佛是一只刚从坟地爬出的饿鬼。 “这不是我的脸啊……” 大量的记忆涌入脑海,一个个记忆碎片在他的眼前接连闪过,就像是在观看电影一般。 一个也叫做楚辰安的人,自幼便随着乞丐奔走乞讨,后随逃难人群一路西行,最终停留在了周国都城章平,又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富春楼掌柜,在掌柜的帮助下成了酒楼里的一名小厮。 这是一个只用半张厕纸就能写尽一生的小人物,他一生卑微的像是一只蝼蚁,同时也是封建王朝悲哀困苦的缩影。 这也是楚辰安在这个世界的身份。 对,他穿越了。 他从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一觉醒来变成了封建王朝的人下人,没有窗明几净的高楼大厦,只有这样破烂简陋的仆从房。 可是……一个小厮为什么会与这些像是用来施展巫术的东西联系起来呢? 在属于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任何修行巫术邪法的片段,他只是一个懦弱自卑的乞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不可能有闲情研究巫术邪法。 那么……这法阵是否和自己的穿越有关? 按照前世玄幻穿越小说里的套路,很可能是有人布置了这个法阵,把自己的灵魂召唤到了原主的身上。 可是做这一切的人的目的是什么呢?地上的又是谁的皮? “有人吗?” 楚辰安尝试着呼唤了一声,不知道布置一切的人是否还在监视着这里,如果是的话很可能会现身一见。 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四周安静的出奇,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在回荡着,仿佛要跳跃到胸腔之外。 待心绪再次平静之后,他逐渐回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原主所居住的城市名叫章平城,在几个月前还是大周国的都城,原主也是大周国的子民,靠着每月打杂的微薄例钱也算能勉强度日。 不过一件大事的发生打破了原主生活的平静。 大周的皇帝以及亲族忽然全部暴毙,位于隔壁的鲁国派兵趁虚而入,鲁国国君鲁平王御驾亲征,孤军直取都城章平城。 最终鲁国军队以极大的代价攻克了章平城,鲁国皇帝鲁平王也顺利入主章平,此战过后章平城的店家铺户纷纷闭门歇业,原主工作的富春楼也不例外。 店里的伙计都回家避祸,只留下了无处可去的原主,而原主恰好又感染了疫病,所以东家就把他扔到了伙计房里自生自灭。 如此看来原主大抵是扛不住疫病魂归天外了,然后自己又魂穿到了原主的身上,来代替他继续感受人间疾苦。 只要想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甚至死了都有别人魂穿到身体里继续吃苦。 身体的剧痛逐渐消散,脑海之中也变得清明了起来,他的思维变得连贯清晰,他走到了床下,靠近了那插着匕首的人皮。 他注意到那匕首上似乎还刻着什么字,就伸手抓住了其中一支,将其缓缓拔了出来。 匕首的刀身之上有着一些锈迹,但是刀刃依然寒光闪闪,看起来十分锋利,勉强能够看到匕首上刻着两个字: “续头” 他又把另外五支匕首都拔了出来,发现每一把匕首上都刻了字,分别是: “禳灾”“解厄”“尸解”“追魂”“支离” 还好这个世界的文字与华夏非常相似,原主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楚辰安还是识字的。 他看着一共六把把匕首上的字迹,总觉得这些词听起来有些熟悉,似乎是一些法术的名字。 前世他比较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略加思索便回想起,这些词应该是来自地煞七十二术。 “嘶……难道说,在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一些神通术法?” 不过既然灵魂穿越这种事情都出现了,有什么神通术法也就不奇怪,毕竟现在异世界都已经没有本地人了。 “假设这些神通术法都可以使用,可以把这些术法换一个顺序。” 楚辰安把六只匕首交换顺序后重新排列在了地上,六支匕首的顺序就变成了: “支离”“尸解”“禳灾”“解厄”“追魂”“续头” 如果单从名字上来推断效用的话。 支离和尸解可能是把一个人杀死的术法,而禳灾和解厄的作用可能是帮助一个人免除灾厄和病苦,追魂和续头又帮助人恢复了灵魂和肉体。 结合前世看到的诸多悬疑玄幻小说剧情,楚辰安充分发散了自己的思维,已经脑补出了一桩诡秘离奇的大戏。 很可能是有什么人很倒霉或者被病痛折磨,就想要通过换肉体的方式来延续生命,所以就盯上了没爹没娘的原主。 背后之人先使用了支离和尸解让自己的身体死亡,然后又施加了禳灾和解厄的状态,最后把自己的魂魄安放在了原主的肉体之中。 而这个转魂仪式很可能出了什么问题,让自己这个外来人鸠占鹊巢,半路夺舍了原主的身体,实现了异世界魂穿。 不过这些念头也是一闪而逝,因为楚辰安对于这些东西也是一知半解,又没有任何经过调查的证据,所以只得出了这么一个充满漏洞的推测。 他伸手抓住人皮一角,轻轻向上一拉,没了匕首固定的人皮便被揭了开来,人皮朝上的是连接血肉的那一面,而且和血肉的分离度非常高,没有粘连半分油脂肉块。 把人皮翻面后摊开在地上,整张人皮看来剥得非常完整,切口也平整异常,就算是现代科技都很难剥下如此完整的人皮。 在人皮的这一面肚脐的位置还贴着一枚铜钱,楚辰安将铜钱扣下来举在阳光下观察,这是一枚圆形方孔铜钱,但是上面的刻字却不是常见的“某某通宝”。 铜钱的正面写着“起死回生”,反面写着“八文”,其余的部分则雕刻着细密繁琐的纹路,在阳光下闪烁着淡金色的光泽。 第2章 金吾卫上门 这枚铜钱显然很有问题,正常铜钱不可能会刻起死回生这种词,而且也不会有八文这种面值,简直可以说是疑点重重。 不过楚辰安推测这很可能是某种用来完成法术仪式的专用铜钱,正面的起死回生是功能,而背面的面值可能是决定着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者这枚铜钱在法术中发挥作用的大小。 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大摊子,楚辰安顿时陷入了迷茫之中,从这些东西和原主的记忆不难看出,他所处的世界并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个古代朝代。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妖物邪魔,而且天下长久割据战乱,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大一统的朝代,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在家睡觉都能被泥头车撞吗?这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国内吗?” 楚辰安呆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颓坐许久后就感到肚腑之中传来一阵饥饿的感觉,周身的疼痛与疲乏也一齐奔涌而来。 抓了抓蓬乱的头发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得不面对穿越的现实以及这个波谲云诡的世界了,毕竟人无论走到哪都得填饱肚子。 寻找了一圈之后,楚辰安只能喝了两瓢水填了肚子,原主这小子真是穷得够可以的,上上下下连只老鼠都没有。 他打算先出门一趟,就算是去要饭也得先填饱肚子,不过他决定在出门前先把这里收拾一下,不然被外人看到了,难免会把自己当成谋杀犯抓起来。 楚辰安的心态也是淡定异常,他把铜钱和六把匕首放到了人皮上,然后就像是卷草席一样,把人皮卷了起来。 随便找了根木头在院子里刨了个坑,把人皮和里面卷的东西就埋了进去,这种难以破坏的邪性东西最好就是就地掩埋。 打了两桶水把室内来来回回冲刷了好几遍,直到血腥味几乎不可闻才停了下来,他刚放下手里的扫帚,大门处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安子,快开门。” 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楚辰安略一回忆便想了起来,叫门的正是富春楼的二掌柜,胡万生。 这个胡万生是大掌柜的小舅子,每天拿着楼里的钱到处赌,有时候输大了,还问手底下的伙计借钱还亏空。 平时也总看原主不顺眼,觉得原主是大掌柜捡来的下人,从来也不给好脸色,原主也对其颇为畏惧。 所以胡万生此次前来,多半是要把他赶出伙计房,让他到外面自生自灭的。 楚辰安刚一推开大门,就看到了胡万生那张全是褶子的瘦猴脸,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胡万生居然没有板着一张臭脸,反而还笑吟吟的。 楚辰安也不管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努力陪着笑脸,语气故作谄媚地说道: “胡掌柜,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胡万生瞪了他一眼,连着痦子上的黑毛都抖了三抖。 “怎么?不欢迎啊?” 楚辰安急忙拱了拱手。 “哪能呢,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胡万生上下审视了楚辰安一番。 “哪学的词儿啊这是……” 楚辰安也忽然发现自己演的小伙计,似乎确实有点学历太高了,急忙找补道: “哎,听城东说书先生说的,就知道是个好词儿,就寻思着胡掌柜听着能开心,具体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楚辰安一边说一边挠着头,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但是身体却堵在门后一步不让,他怕胡万生进去之后看出些什么。 胡万生忽然转到了身后,把脑袋压得极低,从楚辰安的视角只能看到肩胛骨中间露出个帽尖儿,活脱脱像个鸵鸟。 “哎,将军,这就是我家那个小伙计,当日那妖道闹事的时候,他正好当值,您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他。” 胡万生一边说一边把楚辰安揪到了门外,楚辰安才看到在他后面还站着一个男人,这男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身着一身锦衣,锦衣之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凶兽。 楚辰安急忙作了个揖,然后大声说道: “官爷好。” 没办法,小人物嘛,见人不是作揖就是拱手,然后再说点散装的吉祥话,即滑稽又招笑的才不会招惹麻烦。 锦衣男人打量了楚辰安一眼,一双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楚辰安的眸子,楚辰安急忙避开视线低头侧立。 “你不怕我?” 男人的声音把楚辰安吓一激灵。 因为出生在高度发达的和平年代,人对人的压迫也不会那么露骨,所以那种对于上层人员来源于骨子里的畏惧,是初来乍到的楚辰安无法演出来的。 坏了,这是要穿帮啊,难道自己要破穿越者最短生存记录了吗? 楚辰安心中念头急转,他急忙膝盖一软跪了下来,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 “怕……怕怕怕……官爷不要杀我啊,我是良民啊。” 锦衣男人看着楚辰安的样子,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只是摆了摆手道: “起来吧,你且随我去衙门里,我有些事情问你。” 楚辰安也是放飞演技,直接纳头便拜,嘴里不断念叨着: “谢大老爷……谢大老爷……” 胡万生上来就是一脚,把楚辰安踹翻在地,然后大骂道: “将军让你站起来,聋了,没听到啊?” 锦衣男人皱眉看向了胡万生,似乎对于他自作聪明的表演有些厌恶,他转过身对着楚辰安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 “我们先走了,你不必跟了。” 胡万生急忙凑了上去,胁肩谄媚地说道: “将军,我已经在我们富春楼备下酒宴,只等将军您去品鉴呢,您可一定要赏脸啊。” 锦衣男人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呵斥道: “退下,莫要妨碍我金吾卫办差。” 胡万生像是触电一般后退了几步,但是还不死心道: “那我们富春楼恢复营业一事还望您能网开一面,我富春楼可是早就盼着鲁国入主章平呐,周国那些个酒囊饭袋……” 锦衣男人却并未听他废话,带着楚辰安就朝巷子外走去,一路上穿过了街道,直奔原来的章平城县衙而去。 道路上行人极其稀少,鲁平王入主章平后,没有颁发任何布告通知,所以整座城还处于一种禁止生意买卖的状态。 一路上楚辰安就亦步亦趋地跟在锦衣男人的身后,他一边偷眼打量着章平城的街道布置,一边猜测起了男人的身份。 原主从前从未听闻周国有一个叫做金吾卫的机构,再加上之前胡万生想要恢复营业的请求,不难推测出这个金吾卫应该是鲁国的一个部门。 而且看起来这个金吾卫似乎权力不小的样子,很可能是鲁平王下旨在章平城重设州府前的绝对掌控者,相当于章平城的高级衙门。 金吾卫是因为胡掌柜所说的妖道一事找上了自己,而此事在原主的记忆中也颇为离奇,让接收原主记忆的楚辰安都怀疑他当时是不是精神错乱了。 当日因为生意不好,也正赶上大小掌柜都不在楼里,所以其他伙计都去偷懒耍牌去了,只留下了最好欺负的原主在店里收拾。 原主一遍遍地把桌子擦得光可照人后,就靠在离门脸最近的一张桌子上打盹,可在他口水都快流了一桌子的时候。 从门外走进来了三个打扮奇怪的道人,此三人都身穿青色道袍,但道袍上却并未纹着太极八卦图,其中一侧绣着一只正在捣药的玉兔,而另一侧则绣着一位手拿仪仗的羽人。 第3章 妖道之祸 三个道士一胖两瘦,胖的看起来年纪大些,浑身的肥肉层层叠叠,头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癞子,挺着一个大肚子就仿佛怀胎孕妇一般。 两个瘦的都年纪不大,一人是个瘦竹竿,浑身上下加起来没有一两精肉,而另一人则是长相俊朗,颇有些仙家中人的样子。 通过三人的对话可知,胖的叫做玄清,是另外两人的师兄,瘦竹竿名叫玄法,三人里排行第二,俊朗少年名为玄印,是三人中年纪最小者。 这两瘦一胖的外形实在太过鲜明,又穿着那样招摇过市的衣袍,只一进门便引起了原主的注意,也不敢丝毫怠慢地迎了上去。 “哟,三位道爷,打算吃些什么?” 玄清一挥宽大的袖袍,浑身的肥肉都止不住地颤抖着,就仿佛涌动的波浪一般。 “来三坛女儿红,要年份最长的,先上点干果蜜饯什么的垫垫肠胃。” “下酒菜就来个三四道,卤凤舌,酱蹄子,炊鹌子……” “正菜再来个七八道,清炖肥鹅,荷包里脊,佛跳墙,百鸟朝凤,黄焖鱼翅……” “甜品随便上,要宫廷里头的,来上个八九道……” 原主当时听罢就差点给这三位跪下,这个饮食标准就算鲁国御膳房里都达不到,鲁国皇帝可能也就逢年过节能这么吃一两顿,就只能好声好气地赔不是。 “三位贵客,本楼实在是小本经营很多食材都没有备齐,没法给您全都上齐全了,您看……” 一边的俊朗少年玄印不干了,他一把把腰间的长剑撂在了桌子上,瞪着眼大叫道: “你们这是甚么破楼,我们师兄弟又不差钱,何故如此看低我们,你个狗眼看人低的小厮,且叫你们掌柜来,我当面质问于他。” 一边的玄法摆了摆手,制止了暴躁的玄印道: “我们师兄弟是为传道而来,不要因此误了正事,那小厮,你们楼里有什么便上什么,上够三十道菜便可。” 原主看着眼前这三人,觉得这三十道菜是无论如何也装不进这三人的肚子里的,但是也不敢多问,只得赶紧让伙房加班加点地出菜。 三十道菜几乎把富春楼的存货都掏空了,上齐的时候摆了满满两个大桌,原主就在一边看着三个人吃饭。 这三个道士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直接抓起一盘菜便往嘴里倾倒,也看不到任何吞咽的动作,就仿佛泔水桶一样猛倒。 风卷残云之下三十道菜就已经吃下大半,而三人的肚子却不见一点鼓胀,完全不知道吃食都存到了什么地方。 这几乎把原主吓坏了,就是变戏法也没有这么夸张的,最多也就是把鸽子刀剑塞进肚子,也从没见过吞下几十斤还不胀的肚子。 三个道士吃完了一抹嘴往店外就走,原主以为他们要赖账,急忙挡了上去,谁知那三人力气极大,只一挥手就把原主推了个跟头。 然后三人就站在酒楼前,对着街上的行人大声吆喝: “免费发放吃食啦,一文钱不收……” 然后让原主目瞪口呆的事情出现了,只见那三个道人从自己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大量的吃食,那袖子里的空间就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什么热腾腾的大馍,油滋滋的大饼,卤好的熟牛肉……不要命地往外拿着,四散发给了围拢而来的人群。 一时间大量的百姓,嘴里高喊着神仙显灵就围拢了过来,纷纷哄抢道人们取出的食物,直接把富春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后来待人群散去之后,那三个道人也不见了踪迹,吃饭的银子也没付,原主因为此事还被罚了三个月工钱。 …… 楚辰安一边回忆一边也是啧啧称奇,此事若非原主亲身经历,他是绝对不会信的,光是隔空取物一事就太过离奇,光道士们从袖子里取出的食物少说也得有几百斤。 这完全不科学啊。 不过一想到灵魂穿越都出现了,这世界本来就不科学。 想着想着就来到了原来章平城衙门,里面原来鲁国的差役早已遣散,朱漆的大门紧闭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阴森。 走在前面的锦衣男人上前敲了敲门,没过多久就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开门的是个极其雄壮魁梧的汉子,身上也穿着和锦袍男人同款的制服。 看起来这个县衙已经临时改组成了周国金吾卫的据点,楚辰安跟着走了进去,身后的大门也再次关了起来。 他被锦衣男人和魁梧壮汉带到了堂上,堂上围坐了一圈人,他们都穿着同样的金吾卫制服,每个人的神色都颇为凝重,似乎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楚辰安对着众人把原主遇到道士的经历说了一遍,众人听后虽神色不一,但是却出奇地没有一个人觉得他在胡说。 “从这些人毫不惊讶的态度看,他们肯定知道一些内情,没准他们也会一些神通术法。” 楚辰安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又上升了一层,看来那种袖里乾坤的招式,都算不上如何惊世骇俗的本领,这样的话如果放在前世的网文分类里,多少也得算个高武世界了。 “你跟我来。” 先前去找他的锦衣男人开口道,两个人便一前一后直奔后堂而去,刚一走出连通前后堂的走廊,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没走几步他便看到了后院的惨状,那里摆放了很多具死状极惨的尸体,这些尸体的头颅都被洞穿,头盖骨也不翼而飞,露出其中的血肉以及白花花的脑浆。 楚辰安顿时就是一阵干呕,这死法也太过猎奇了,院子里少说也有几十号人,全都整整齐齐地挺尸在此,每个人的头顶还都缺了一块。 “你仔细辨认院子里这些尸首,是否就是当日吃了妖僧分发食物的百姓?” 楚辰安用衣衫掩面遮住口鼻,一步步挪到了最近的尸首前,仔细辨认起那尸体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这尸体已经有些腐烂,他浑身的衣服和皮肉都十分完整,说明此人死前并未发生打斗,透过缺少头盖骨的位置可以看到,他的脑仁也被完整的摘去,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脑壳。 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勾住了头骨,然后硬生生把他的头盖骨连同脑仁一并摘走,这让楚辰安想到了电视剧里能隔空摘人头颅的血滴子。 他一连看了好几个人,每个人的死法都一模一样,而且其中有几个人他确实有印象,就是当日道人分发食物时,挤在人群最前面的那几个。 “莫非……那食物真的有问题,吃了就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楚辰安越看是越心惊胆战,本来哄抢食物的皆是城里吃不起饭的穷苦百姓,其中也不乏有家有室者,很多人拿了食物就回家分给家人食用,最终反而酿成了大祸。 里面有的尸体甚至才几岁,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一起,那面黄肌瘦的样子估计已经饥饿许久,好不容易吃到口饱饭,却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他们的死亡真的与那些道人的食物有关,那么这些道人就是真的妖道,百姓将他们视作救苦救难的神仙,他们却自己大鱼大肉吃饱喝足,反而将有问题的食物分发于众。 他又想起了玄清那肥大的样子,一开口就又是下酒菜又是干果蜜饯的,估计平时也是大鱼大肉惯了,做的事情却是猪狗不如。 他转身对锦衣男人点了点头道: “我已经确认过,里面有好几人我都有印象,确实是那日拿取妖道食物的人。” 第4章 方仙观 锦衣男人点点头,眼中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冷峻的面庞仿佛万古不化的冰川雪原。 “我们已经将城中的道士都聚集在城北方仙观,你随我一同前去辨认其中的妖道,事后我会给你一些赏钱。” 楚辰安也点头道: “能为大人办事是小的荣幸,何况是降妖除魔之事,小的一定尽心竭力义不容辞,就不劳大人破费了。” 那男人的眼神里出现了些许戏谑之色,似乎是被楚辰安的话所触动,有些冷笑着摇头道: “降妖除魔?你倒是说得轻巧,什么是妖什么又是魔?能从袖子里取出大饼者?还是能随时改换面貌者?还是穷尽半国之力咒杀他国皇族者?” 男人说罢便摇了摇头,转头对着楚辰安道: “也罢,你既有此心思也是好事,吾名张冥渊,是金吾卫统领,待此件事了之后,你可以来此处找我,我给你随便寻个差事,总比在那胡掌柜手底下做小厮要强上许多。” 楚辰安顿时心中大喜,他完全不想继承原主的事业,继续在姓胡的家里做小工,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得像诸多前辈一样吃香喝辣。 谢过张冥渊之后,两个人便一前一后朝城北而去,这方仙观是章平城的一座道馆,几十年前叫做青云观,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改叫了方仙观。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方仙观的道人一来不给人解签算命,二来也从不开坛作法事,所以导致方仙观一直以来去的人都颇少。 而观里的道人们也从不耕田种地,整日便是关在道观里修炼,也不知道他们都是在靠什么度日,有说里面有修成辟谷之法的神仙的,也有说里面的道士都不是人的,反正众说纷纭真假不知。 两人穿过了凋敝的街道,虽然不久前刚遭到入侵,但是这章平城作为一国之都,属实是太过民生凋敝,也难怪会被人打到都城来,多半管理者也经营不善。 从西城门出了城门沿着小路一路上山,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修建在山顶的方仙观,不过越靠近楚辰安就越觉得奇怪。 虽然他不是学建筑的,但是作为华国人也是参观过不少名胜古迹,这道馆乍一看飞檐斗拱颇有气象,但是无论是彩绘还是样式,都有一种浓浓的山寨味。 奇怪的纹路扭曲交织在一起,其中还镶嵌着不规则的圆,就像是一只只打量世人的眼睛,看起来有些阴森怪异。 不过似乎这个世界还真没什么像样的神仙,大部分都是一些传说中的奇兽,很少有人类的形象,很有原始崇拜的意味。 不过夹在两棵歪脖树之间的大门还是颇为气派,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游龙般的烫金大字: 方仙观 整座道馆外面已经被军队包围了起来,看着装应该大部分是普通士兵,领头的是几个身穿金吾卫锦袍的人,看起来应该是金吾卫查案临时调动的军队。 一个四十多岁的金吾卫迎了上来,对张冥渊拱了拱手道: “头儿,城里能抓到的道士都在里面关着,一共二十五人,其中游方道士七人,剩余十八人皆是这方仙观原本的道士,经过简单的盘问,里面的人都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张冥渊点了点头道: “那妖道手段颇为了得,抓不到也实属正常,我让他前来也只是确认一下,以防错放了妖道。” 领头的中年人和行伍中的百夫长挥了挥手。 “开门。” 守在大门两侧的士兵缓缓推开了有些沉重的大门,张冥渊在几名金吾卫的簇拥下走入了道馆,楚辰安也紧随其后进入院内。 在道馆的前殿之内放着几十张蒲团,几个身穿灰色道袍的道人正在那里打坐修行,大殿里的神象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力士,简直是三分不像人七分更像鬼。 道人听到有人进入也未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副出家人的清高姿态,嘴里反而念得更加起劲了,仿佛是不断嗡鸣的蚊虫一般。 张冥渊带着楚辰安在蒲团前一一走过,以便于他能仔细观察这些道人的样貌,楚辰安看过一圈之后,并没有看到那三个妖僧里的任何一个。 只是走到领头的那个道人面前时,那道人紧闭的眸子忽然睁了开来,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只不过看了片刻之后他又收回了视线。 张冥渊看着楚辰安问道: “这些人里可有妖道?” 楚辰安急忙回答: “没有,都与那日的妖道没有相似之处。” 张冥渊又不死心地问道: “那可有身材样貌相似之人?” 楚辰安顿时领悟了张冥渊的意思,他是怕那些妖道使用易容之类的手段改变样貌隐藏其中,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易容术能达到什么程度。 他又重新扫视了那些人一番,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 “那三个妖道中,叫玄清的是个肥大胖子,叫玄法的是个瘦竹竿,此二人和在场的人体型并不符合,唯独那个叫玄印的是个正常体型,小人对此有些拿不准。” 张冥渊点了点头,然后又带着他走出了道馆,从腰间掏出了一些碎银子递给了他,然后又对他说道: “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用吧,待三日之后城内局势安定,你可以去衙门处寻我,我给你找份差事做。” 楚辰安满心欢喜地接过了银子,然后就是一顿吉祥话输出,几乎把原主要饭时候积累的词汇量全都掏空了。 张冥渊则是淡然地摆了摆手道: “世道艰难,我只是看你颇有几分眼缘,行举手之便罢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做。” 楚辰安又是一顿千恩万谢之后,抱着银子屁颠屁颠地回了城,然后就发现自己居然有钱都没地方花。 因为城内局势暂未平定,坊市和饭馆都不开门,虽然拿着一兜子碎银子,却连个馄饨都吃不上。 楚辰安就只能在大街上晃悠,从城西一直晃到了城南,终于找见一个耐不住闲出来偷偷卖炊饼的人。 卖炊饼的是个黑黝黝的庄稼汉子,肩膀上挑着根扁担,扁担的两头挂着两个竹编的箩筐,箩筐被白布盖着放着炊饼。 那汉子也不敢叫卖,只是偷感极重地在小巷子里转悠,楚辰安一连跟踪了好几条街才确定他是个卖炊饼的,搞得像是特务接头一样。 因为楚辰安没有零钱,只有碎银子,所以只能拿银子买炊饼,但是他还是低估了银子在这个世界的购买力。 最终在一番讨价还价之下,饥不择食的楚辰安以一块碎银子的价格,买下了那汉子所有的炊饼。 那汉子一脸高兴地撂下扁担揣着银子就跑,就差把捡了个大便宜写在脸上了,但是楚辰安也别无选择,在原地干吃了几个烧饼之后,就挑着两箩筐烧饼朝伙计房走去。 “没事,好歹搞定了穿越第一步,至少是有吃的了,明后几天就决定全吃炊饼了,吃不完的也能留着卖掉,异世界致富从炊饼开始。” 平心而论楚辰安觉得自己这个穿越的开头虽然很惨,但是至少还能活着,不至于穿越后一睁眼就要死要活的,然后被恶鬼追杀二里地。 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挑着炊饼往回走,终于回到了那矮破小的伙计房,门没锁依然是离开前的样子,他伸手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放下扁担,就感觉后脖子处遭到了一记重击,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栽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还看着他没有吃完的炊饼。 第5章 地下丹房 楚辰安是被一阵浓郁的腥臭味呛醒的,睁眼就看到自己坐在一个巨大的封闭空间里,双手双脚都已经被绳子捆绑。 “完了,被暗算了。” 楚辰安心里涌起了强烈的不安,其实从最开始不得不帮助张冥渊,就已经站在了那些妖道的对立面。 他很可能被那些妖道报复了,方仙观里的那些人里一定有他们的眼线,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谁会绑架一个最底层的小厮。 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方仙观里那个领头道士的怪异眼神,一种强烈的后悔在心底蔓延,他太不小心了,总把前世对于道士的看法代入这个世界。 可他们是一群害死几十号人的疯子啊,绑架报仇之类的事情完全做的出来,他当时就应该寻求金吾卫的庇护才对。 大量的思绪和情绪翻涌,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金吾卫事务繁忙,而且也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不可能会在乎自己一个底层小民的死活,现在后悔已经没有意义,寻求出路才是最当紧的事情。 他开始观察起了四周的情况,这个空间非常密闭且空气流通很差,所以很可能是一处地下空间,而且很可能就是方仙观的地下。 在这处空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口炼药的赤红色大鼎,赤鼎的盖子被几根铁链牵引,穿过天花板上的椽子又垂落在地。 赤鼎后面还摆放着一条长案,长案之上摆放着一堆被切碎的血肉,其中还夹杂着人体的残肢。 “哗啦…哗啦…哗啦…” 一阵拉动铁链的声音响起,在铁链的另一端站着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人,此人容貌颇为俊朗,正是之前在富春楼见过的玄印。 玄印一边拉动着锁链,一边用一种十分阴鸷的眼神打量着楚辰安,他的表情在烛光下有些狰狞,倒映在墙上的影子仿佛一只诡异的魔鬼。 “嘿嘿,没想到那天还有人没有吃血食,让你看到了道爷的真容还侥幸逃过一命,居然还反过来帮着那些鹰犬来指认你道爷。” 他阴冷的话语在空旷的偏殿里回荡着,他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然后对着头顶一指。 “你知道上面是什么地方吗?” 他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然后自言自语道: “上面就是方仙观,那些官差被我们耍得团团转,查了半天结果灯下黑,哈哈哈哈……” 随着铁链被拉动,赤鼎之上的盖子也逐渐打开,一股炙热的气流从其中喷涌而出,臭不可闻的气味也随之弥漫开来。 “哎呦呦,真香啊……” 玄印伸手把气流朝自己口鼻处拢了拢,张大了鼻孔努力嗅着,一副极为陶醉的样子。 “你知道那些食物是什么变的吗?” 楚辰安努力挣扎着缩到了墙角,满眼惊恐地看着这个变态道人,以及那长案上的血肉残肢。 “什……什么?” 玄印从旁边拿起了一个大勺子,把长案上的血肉舀了起来,一把就倒入了赤鼎之中。 然后他又抱起了旁边的一个大桶,将里面深灰色的粘稠液体也倒入了赤鼎之中,粘稠液体的臭味和血肉的腥味顿时混合在了一起,那浓郁的味道几乎能把人熏晕过去。 巨大的木勺探出,在大鼎里不断搅拌着,玄印忽地狞笑了起来,怪异的笑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着。 他的双目涣散仿佛看到了某种幻觉,咧开的嘴角不断有口水淌下,俊朗的面目也皱缩在了一起,仿佛一张揉碎的金纸。 “啊~~哈哈哈……那些食物都是血丹变得……” “血丹就是将蟠桃神树的树脂和血肉混合在一起制成的,它会让猪猡变得更加美味,最终都会成为蟠桃神树的养料。” 玄印的五官已经完全扭曲在了一起,他的眼睛几乎都要瞪出眼眶,嘴角的口水不断地流出。 “啊啊啊……哈哈哈。” “而这把血丹假变成食物的神通换作斡旋造化,你道爷我可是掌握神通的神通者,是有大仙缘的神仙中人呐。” 说罢他把手指向了楚辰安,大声叫嚷道: “就凭你,一个升斗小民,卑微的像只蝼蚁,天天在泥里打滚的臭虫,也配指认你道爷我?” 他说罢就从一旁的药罐子里抓出了一把红色的丹药,然后将丹药放在手心,嘴里念道: “变。” 只见那红丸居然在楚辰安的视角里居然真的拆解成了道道线条,最终变化成了一盘烧鸡的样子,那烧鸡居然还冒着热气,诱人的汤汁淌下,居然让楚辰安都脑补出了香味。 “嘿嘿,小小凡人,也配见识到我这神仙手段。” 他将手一挥,那烧鸡又变回了那一把血丹,被他随手丢在了药罐子里。 “待到把你们这些猪猡的脑仁收走后,蟠桃神树就会结出蟠桃神果,等到娘娘召开蟠桃宴的时候,哪怕分到一小块,也能让我等修为大涨,那味道……嘿嘿嘿……” “嘶哈……嘶哈……” 玄印一边伸出勺子在赤鼎中搅拌着,一边怪叫着流口水,丝毫没有了仙风道骨的样子。 “嘎吱——” 一边的门忽然被打开,旋即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楚辰安立马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呼救了起来,站立起来努力朝前殿蹦去。 “玄印,你又在说胡话了。” 一个沙哑尖利的声音传了进来,随后就见一个瘦高的身影推开侧门走了进来,顿时把楚辰安的希望浇灭。 来者正是三个妖道之一的玄法。 玄印的依然在充耳不闻地搅拌着赤鼎,似乎已经完全沉醉于自己的幻想之中了,玄法则是探头朝赤鼎之中看了一眼。 “玄印啊,最近的血丹成色很差啊,你炼丹的时候要多注意些,影响了蟠桃宴就不好了。” 玄法此时也注意到了已经醒了的楚辰安,但是他的鼻翼却不断翕动着,似乎是闻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味道。 “这小子……” 玄法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了楚辰安,就仿佛一头野兽一般,整个眼白都呈现猩红之色,深陷的面颊上还有一些黑色的血管凸起。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块黑漆漆的石头,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这石头上布满了空洞,整体呈一个舌头的样子。 他把那石头在楚辰安的后脖颈处滚了滚,楚辰安只觉得那石头冰冰凉凉的,似乎身体之中有什么东西朝其接触的地方汇聚。 那石头逐渐变得烫了起来,玄法便收回了石头放在了鼻子下面嗅着,他的满脸都是贪婪之色,恨不得把整个石头都塞到鼻腔之中。 “这……这……” 玄法整个人忽然愣在了原地,他的眼睛睁得滚圆,瞳孔向上翻起,露出了大片猩红的眼白,密密麻麻的黑色血管爬满了眼底。 “他……他绝对是极品的药饵……” 玄法抬起了手指,颤抖地指着楚辰安,声音之中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惊讶,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一边的玄印也顾不上炼丹了,他一把抢过了胖道士手里的石头,把石头贴到了自己的鼻子上,猛猛地吸了一大口,然后又把贪婪的目光投向了楚辰安,口水止不住地再次淌下。 楚辰安心中大骇,药饵本来是治病药引的意思,但是在修仙者的历史里,一般都代表着成仙的药引,在华夏一些比较蒙昧的时代,不乏有拿人炼丹以求长生的例子。 伴随还有一种叫做饲服法的修仙方法,古人希望能够通过药物,将金石的不朽特性融于己身,从而弥补人体的不足,以达到长生不朽的目的。 但是到最后往往炼出来的都是一些重金属超标的剧毒,然后被毒得找不着北的时候,服用者就觉得自己去了仙境。 第6章 黑暗里的怪物 眼前这两个疯子道士说自己是极品的药饵,那就代表着自己在这些修仙极端分子里,就仿佛扒光了的绝世美人一般。 喂,我不叫唐僧啊。 楚辰安此时的嗓子已经沙哑,但是依然无法挣脱绳子的束缚,也看不到任何获救的可能。 玄法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懊悔,旋即又被精明和算计占满。 “师弟莫急,虽然他是极品药饵,但是只凭你我根本无法凭借他成仙。” 玄法一边说一边拉住了陷入癫狂的玄印。 玄印却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焦急了起来,双手到处乱抓了起来,语气焦急地问道: “那我们应当如何?难道要放过这到了嘴边的仙缘吗?” 玄法则是笑了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本就丑陋的面庞更加难看了。 “师弟莫急,我们将此药饵献给总观,到时候娘娘知道了,这仙缘还能少的了我们?” 玄印听到这话后变得更加兴奋了,他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好…好的,师…师兄,我们马上就把他送到总观去,马上就去……” 玄法拍了拍玄印的后背,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仿佛一朵菊花一般。 “莫急莫急,等过几日,我们回总观的时候,顺道将这小子送过去,也省得多跑一趟。” 玄印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对于师兄的话深以为然。 “师弟啊,我先把他抓到后殿去,师兄就在那里闭关,也能牢牢看住他,不让他逃跑。” 玄法说罢就单手把楚辰安拎了起来,还在楚辰安的嘴里塞了一块布子,以防止他咬舌自尽。 虽然看起来体型十分瘦削,但玄法却仿佛一只踩着高跷的猴子一般,行动快如闪电还极其灵活。 他就这样单手拎着楚辰安,快步从侧门走了出去,穿过了一条阴暗的长廊之后,便走入了一个更加空旷的石室。 这是一座地下的大殿,其中还供奉着一座巨大的金身雕像,但这座雕像并不是任何神明,而是一个巨大的树形物体。 它有一个粗壮的主干,主干之上还有着一些长条状的分叉,这些分枝的顶端再次分叉形成几个小触手,仿佛一棵树的枝条上连接着一只只手掌一般。 在神象之前还放着四个蒲团,蒲团之上盘坐着四个道童打扮的人,这四个道童都低着头,眼神呆滞仿佛陷入了幻觉,对于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没有反应。 而在大殿的角落里有一个铁制的笼子,笼子之中布满了干涸的鲜血,似乎是用来惩戒不听话的道士的。 玄法一把拉开了铁笼的铁门,将楚辰安扔了进去,铁门在开合之间,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不过这动静依然没有惊动盘坐在蒲团上的四个道童,整座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还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臭味。 玄印站在了神像之前,对着那四个道童最中间的空隙,深深行了一礼后道: “师兄,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极品的药饵。” 空旷而寂静的道殿之中没有任何回应,看起来除了那四个道童之外没有任何人,他的师兄玄清似乎并不在这里。 呛鼻的血腥味忽然浓郁了几分,空气之中弥漫的血色尘埃,在几束阳光的照射中,不断的散开又聚合。 玄法似乎是得到了某种回应,躬着身缓步退出了殿外,而就在他关上殿门的瞬间,大殿之中的光线也随之消逝,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充斥着整个空间。 四周陷入了死一样的安静,楚辰安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恐惧仿佛潮水一般袭来,瞬间就吞没了他。 他大口呼吸着腥臭的空气,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努力适应着这种空旷和死寂,而那弥漫的血雾让他的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在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却发现这个大殿之内并非完全没有光亮,在大殿的顶部似乎有一些密密麻麻的洞,有微弱的光线从洞里照射了下来。 忽然,黑暗之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他的心脏,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狂跳着,几乎就要跳出胸腔之外。 黑暗里,有东西! 仿佛是什么东西在蠕动一般,是那种皮肉与地面相摩擦的声音,还伴随着那种潮湿滑腻的声音。 “呜呜……” 大殿里的一切仿佛都活了一般,都发出了低沉嘈杂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细微的呜咽声,仿佛一个婴儿在酣睡之时所发出的声响。 “嘎吱……” 就在楚辰安吓得在铁笼里蜷缩成一团的时候,只听到嘎吱一声,铁笼子的门被打了开来。 他急忙往笼子的一角缩去,打开铁笼门的绝不可能是人,因为他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有什么东西仿佛蛇一般,迅速攀上了他的双腿,无论他怎么甩都甩不掉,而那东西一路向上,直接爬到了他的背部,然后噗的一下。 其末端的锋利尖端直接刺入了他的肩胛骨,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后背传来,张晨安想叫却根本叫不出来。 一股巨力传来,楚辰安的身体被快速拖行至神像的方向,然后顿觉浑身一空,就双脚离地被悬吊了起来。 后背一片湿润,应该已经被鲜血浸透,整个身体仿佛被撕裂了一般,麻木混合着痛楚,让他直接昏迷了过去。 …… 灯光打在了楚辰安的脸上,让他逐渐清醒了过来,努力睁开沉重无比的眼皮,就看到自己被悬吊在了供桌之上。 殿门已经被打开,几个道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纷纷盘坐在地,开始念诵着不知名的经文。 供桌前的四个道童身前摆放了一条长桌,长桌之上摆放了很多的食物,这些食物之中夹杂着很多猩红的东西。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努力朝下方看去,终于看清了那长桌上的东西,长桌之上的食物很杂,其中还有着一些红色的肉质圆盘。 道童们几乎不经咀嚼便直接吞咽了下去,即使嘴唇被撕裂开来渗出了鲜血,他们依然不知疼痛地吞咽着,重复着机械的进食动作。 楚辰安不想向下看去,平举视线借着灯光,他发现在这处地下大殿的穹顶上画着一些彩绘的壁画。 这些壁画上似乎画的是西王母召开蟠桃盛宴的故事。 壁画的主体是一棵大树,它的枝干有些扭曲变形,而且在枝干的末端还结着一颗颗硕大的蟠桃。 这种有些扭曲的树木让楚辰安感到有些眼熟,这种形状的树多见于一些出土的青铜器和玉器上,大多数是一些祭祀用的法器。 而且这种树大多会和西王母联系在一起,代表着对长生成仙的极度渴求,以及修仙极端分子们对西王母的崇拜仰慕。 西王母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修仙者,据传她真的炼出了不死仙丹,飞升到了天界成了仙人。 在她飞升成仙之后,便有“千侍女,奏笙簧之元乐,百岁蟠桃,开金碧之灵园”。 每到寿辰她便会召开蟠桃会,每逢此时各路神仙汇聚于瑶池,宴会上的蟠桃让凡人吃上一口便能飞升成仙,神仙吃了也能消灾挡劫。 壁画中在巨大的蟠桃树下是一处云烟缭绕的湖泊,而在琥珀的中间有一仙岛,那岛上草木茂盛鲜花盛开。 就在仙岛上一场宴会正在召开,无数长袖飘飘的人影觥筹交错,白玉雕刻的桌子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珍馐。 还有一群天魔围绕着树干扭动着身体,似乎是在为酒会助兴,它们漆黑如墨的身体裸露在外,却披着鲜红如血的长袍,做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怪异动作。 它们有的背生双翼,有的腋生双足,有的像是野兽一般在地面爬行,却都诡异地咧开嘴笑着。 而那棵巨大的蟠桃树也垂落下了黑漆漆的扭曲枝条,就仿佛是一大堆掉在树上的毒蛇,而在枝条的末端是一个个诱人的硕大的蟠桃。 下面的宾客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美酒佳肴,爬到了白玉桌上啃食着枝条上的蟠桃,而这幅壁画便定格了他们痴迷沉醉的样子。 第7章 仙人抚顶 大殿的门不断打开又关上,每日只有三餐之时才会有人来点起灯火,为让这个阴森恐怖的空间增添一丝光亮。 楚辰安对于外界的一切都已经麻木,那些道士来了又走,像是一群烦人的蚊子,他们整日念诵着声调怪异的经文,对着神像虔诚地跪拜祈祷。 长案边的四个道童不断疯狂吞啖着食物,把一个个未成形的胎儿硬生生地塞入嘴里,他们的嘴角都已经撕裂,甚至喉管张大到血管爆裂,依然在不知疲倦地进食着。 整个大殿之内的血腥气息变得愈发浓重,似乎在孕育着什么东西,一点点地从血肉之中诞生,将血腥和恐怖带给这个世界。 虽然那些道童们不断进食着,但是他们却都骨瘦如柴,脸颊深深凹陷了下去,一副饥饿了很久的样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掠夺了营养。 而且楚辰安认出了其中的一个道童,他是曾经和原主一起要过饭的李娃子,两人的关系非常要好互相拉扯着长大,几乎是要到块霉饼都要一起分着吃。 后来李娃子被招去了矿场采矿,原主则是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富春楼做工,两个人的联系就断绝了。 没想到能够在此处见到曾经的故人,但是他已经变得消瘦无比,双目紧闭只凭借着本能不断进食着。 在记忆中李娃子虽然从小便要饭乞讨,但是却生得身材高大,还经常保护被小混混欺负的原主,此时却几乎皱缩成了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 …… 就在楚辰安再次陷入昏沉之中,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在上学的时光的时候,他被一阵急促的磬声所惊醒。 随后他就看到了大殿的殿门敞开,那些方仙观的道人们鱼贯而入,玄印和玄法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一副要开大会的样子。 道士们在空地上站定之后,玄法抬手击磬三声,然后清了清嗓子道: “诸位道友,如今鲁平王入主章平,鲁国向来与我方仙教交恶,所以这章平已无我方仙观立足之地,诸位道友经营这章平方仙观多年劳苦功高,今日唤诸位道友来,是为了赐给诸位成仙的丹药,助各位一同飞升成仙。” 下面的道士们瞬间激动了起来,眼神之中满是贪婪和欲望,以至于有几人都激动的浑身颤抖了起来。 一旁的玄印则是把手里的血丹大把地抛洒在了地上,那些道士都纷纷扑向了地上的血丹,仿佛见到食物的饿狼。 他们都面色都潮红无比,将血丹视若珍宝地捧在手心,难以掩饰心中对于成仙的渴望。 玄法则是在一旁压了压手掌,示意众道士不必太过激动,然后沉声说道: “常言道:神仙抚我顶,结发授长生,诸位道友请吞服血丹,我教至高自会降下神手抚顶,接引诸位到瑶池高天成为神仙。” 众道士纷纷跪在了蒲团上,对着那怪异雕像一阵叩拜,然后高声齐呼: “瑶池高天功德无量,救苦救难赐我长生。” 言罢,众道纷纷吞下血丹,盘坐于蒲团之上,大声念诵起了经文,就仿佛那血丹真的有洗经伐髓的功效一般。 只消片刻一个道士的身体忽然剧烈颤抖了起来,忽然一根黑色的东西从高空之中垂下,以极快的速度洞穿了大殿的顶部。 那似乎是一根很长的黑色枝条,枝条的末端连接着一只黑色的手掌,那手掌直接拍在了那道士的头顶,把道士的头颅像是西瓜一样拍得碎裂开来。 同时手掌的指头深深扣入了头盖骨边沿的缝隙之内,把那道士的头盖骨连同脑子都拽了出来。 手掌携着那颗脑子再次缩了回去,穿过房顶的洞之后就消失不见,殿内一具无脑的尸体栽倒在地,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纵然是麻木许久的楚辰安也是被惊得亡魂皆冒,如此血腥的场景让他久不进食的胃部,再次有了作呕的感觉。 这就是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吗? 下面那些道士居然只是短暂的错愕了一下,然后都围拢在了尸体的周围,其中有几个道士居然从怀里掏出了几个白馍,蘸着那尸体的血液吃了起来。 “疯了,他们都疯了……” 见到这一幕的楚辰安浑身颤抖着,一种从心底产生的冰冷蔓延开来,逐渐冻结了他的全身。 玄法他分开了围拢的人群,站在了无脑死尸的身边,行了一个道礼之后,语气悠然道: “卓宇他……升仙去了,恭送卓宇道友。” 四周围拢的道士也纷纷行礼,口中大喊: “恭送卓宇道友——” 他们的语气之中满是羡慕之意,就仿佛是遇到朋友升官时候的道贺,丝毫没有对于死亡的畏惧,恐怕对于他们来说,卓宇是真的被神树接引,踏上了仙途。 众道士便更加卖力地吟诵经文,类似的事情在大殿之内不断上演,黑色的枝条仿佛下雨一般落下,震得整个地下空间仿佛打雷了一般。 “噗——噗——噗——” 血肉崩裂的声音接连响起,没过多久大殿之内便只余十几具缺了头盖骨的尸体,原本嗡鸣吵闹的大殿里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死一般的寂静里,黑色的枝条就仿佛死神的镰刀,不断收割着这些信徒的生命。 他们的死状与章平衙门的那些百姓一模一样,可见只要吃了这血丹,便会招来天空之中降下的怪手。 目瞪口呆的楚辰安呆呆望着那些尸体,内心久久不能平息,其所带来的视觉冲击,足以让他做几十回噩梦。 “天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麻木地抬起头,看着大殿顶部的几个被洞穿的孔洞,还有沙石不断顺着孔洞滑下,微弱的阳光透过孔洞照下,却照不透这宛若实质的血雾。 玄法则是淡定地抬头看了一眼被吊在供桌上的楚辰安,然后对着四个道童最中间的缝隙,再次深施一礼。 “师兄,今年的岁贡已经完成了,这是第二百零一的人。”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最近的一具尸体。 大殿之中依然一片死寂,玄法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仿佛他在自说自话一般。 玄法略微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然后就踩着地上的尸体离开了,还顺手关上了后殿沉重的大门。 黑暗再度包围了楚辰安,只不过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恐惧了,过度的惊恐已经达到了某种阈值,此时他的内心之中只有一种渴望。 他渴望自己能从这无边的怪诞之中解脱出来,然后一睁眼就看到医院白色的墙壁,他的亲人眼含热泪地拉着他的手,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昏厥中的噩梦。 四周的一切都扭曲了起来,壁画上的神树不断扭动着,仿佛离开墙壁活了过来。 它飞到了高耸的云端,向大地上降下扭曲变形的枝条,不断收割着贡品的生命。 它是一个更高层次的捕食者,而非生产者,人类于它,无异于猪猡。 楚辰安已经不如何恐惧死亡了,他想要毁灭这一切,要是可以的话就呼叫一个核弹,把这个道观炸个稀巴烂。 忽然感觉似乎有水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他用尽力气勉强抬头向上看去,就看到有雨滴透过穹顶上的孔洞滴落下来。 外面下雨了。 楚辰安努力地张开嘴,让漏下的雨滴去滋润他干涸的嘴唇,他的喉咙努力地吞咽着。 尽管这雨滴在落下时,沾染了空气之中的血雾和泥土,变得血红而腥臭,仿佛是血肉怪物的乳液。 他干裂的嘴角微微抽动着,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和那些吃人血馒头的道士,似乎已经没有了区别。 “咔嚓——” 一道惊雷在天际乍响,仿佛游龙一般的光芒撕裂了天际。 在那道雷光之中,楚辰安看到了大殿顶部的,更多的,密密麻麻仿佛蜂巢一般的孔洞。 这一刻,他陷入了更加原始而混乱的深层次恐惧。 第8章 要生了 这场雨让楚辰安如获新生,也洗刷了大殿之中的血迹,让其中的气味难得的正常了起来。 让人根本想不到曾在几个时辰前,有一个不知从哪里探出的手掌,直接拍爆了一个人的脑袋。 那人的脑袋像是西瓜一样炸裂开来,血和浆液溅得四处都是,一切的痕迹都将被时间消弭,那人为了他所谓的宏伟事业而死得微不足道。 “咯咯……咯咯咯咯……” 一阵婴儿的笑声直直刺入了楚辰安的双耳,仿佛一柄无形的利刃,直接刺穿了他的耳膜。 “什么东西?” 楚辰安心中虽然奇怪,但是他已经饥困到睁不开眼皮,最近两日大殿之中似乎变得越来越嘈杂,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不断折磨着他的内心。 不仅之前偶尔听到的婴儿声音愈加频繁,他甚至总能听到一个沙哑无比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荡,也不知道是幻听还是现实。 那声音的主人仿佛被穿肠破肚一般,用漏气的破锣嗓子,以一种怪异的腔调不停呻吟着: “痛啊~~我……好痛啊,痛死我了……” 仿佛梦呓一般的呻吟不断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之内回荡着,让人听得不禁汗毛倒竖。 …… 又一场夜雨过后,冰凉的雨水再次滴落在楚辰安的脸上,春雨的连绵让他求死不能,润物无声的雨水让他维持着生命,却将他推入绝望的深渊。 “嘎哒……嘎哒……” 一阵持续的敲击声吸引了他涣散的目光,他勉强判断出这阵声音来自于他下面的供桌。 供桌剧烈地抖动了起来,红色的桌布不断跳动着,连同桌子上的贡品都洒得到处都是。 “嘎哒……嘎哒……” 楚辰安脑海之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有人在给他发送摩斯电码,他集中了为数不多的精神,努力分辨着声音的节奏,但是却听不出任何的信息。 但是很快毛骨悚然的感觉就传遍他的全身。 供桌的下面有东西! 而且这东西一直都存在,从他被吊在这里起,那东西就一直藏在供桌之下,而且那栋很可能就是把自己吊起来的罪魁祸首。 楚辰安已经顾不上困意,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陡然睁大,他忽然想到玄法有两次和师兄的汇报,他面对不是道童之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他们身后的那条,盖着红色布子的供桌! 难道……一直未曾露面的玄清,一直藏在那张供桌之下? 他又为什么会藏在供桌之下,这绝不是为了躲避观里的道士,应该是为了达成某种特殊的目的。 也许是他们一直所执着的修仙之道。 供桌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嘭得一声炸裂开来,露出了里面的场景。 那是一个极其肥硕的老道士,他的头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癞子,身体比一只老母猪还要肥大,大块的赘肉摊满了地面。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肚子,他的肚子大得出奇,比怀胎十月的孕妇还要大。 他的肚子里有一大团黑色的东西,这团黑色的东西已经把他的肚皮撑成了薄膜,隐隐约约居然是一个婴儿的样子。 黑色的婴儿不断在老道士腹中挣扎,老道士的肚皮已经被拉成了各种形状,里面的东西马上就要破体而出。 这个老道士分明就是那日曾见过的玄清,而他此时居然在进行分娩,而更让楚辰安目眦欲裂的是: 有四条肠子从他的肚子里伸出,连接在了四个道童的身体里,不断汲取着道童体内的养分。 玄清可能早已疼痛到无法进食,居然想出了借用别人的肠胃来为自己提供营养的法子,简直是太过惊悚。 而这就是为什么那四个道童无论怎样疯狂的进食,但是身体依然消瘦无比,因为他们早已被外界攫取了养分。 这……这太荒谬了,连同这世界的一切,都疯了,全都疯了!! 饥饿感,恐惧感,荒谬感不断围绕在楚辰安的四周,让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大大小小的诡异图案不断浮现在眼前。 “痛啊,我好痛啊……” 玄清忽然大叫了起来,他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同时那种婴孩啼哭的声音也更加清晰起来。 而将楚辰安悬吊在空中的东西,也并不是任何的铁链或者绳索,是两条从玄清身上伸出的血肉触手。 此时那两条触手也暴动了起来,它逐渐开始收缩,楚辰安的身体也随之不断下降。 最终他的身体和玄清的身体越来越近,玄清身上的肥肉蠕动了起来,逐渐形成了一张血肉大嘴。 “吃了你,我要吃了你,吃了你,我就能成了,我就能生出元婴,成为仙人……” 他已经痛得满头大汗,面目都已经扭曲了起来,但是不难看出他的贪婪和欲望。 他的脸上布满了病态的潮红,他的双眼里爬满了血丝,正以一种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肚子。 “元婴啊,我的元婴,你别着急,我只要……只要吃了这个极品的药饵,补足了根基的残缺,你就能顺利出生了……嗬嗬……哈哈哈哈。” 玄清忽地痴笑了起来,他的双眼和嘴角都渗出了鲜血,鲜血堵塞了他的喉咙,但是他依然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不断抚慰着肚子里的东西。 忽然一旁有一道人影飞扑了过来,把楚辰安推到了一旁的地板上,楚辰安此时才从混乱中恢复了一丝清醒。 “小安子,你快跑。” 楚辰安抬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李娃子,他的腹部有一个血洞,汩汩的鲜血向外淌出,内脏都已经翻了出来。 但此时的楚辰安只有浓浓的无力感,他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从这样的一个怪人手里逃走了。 看着那个记忆中的好友,本就瘦削的脸庞已经深深的凹陷了下去,仿佛一具行走的骷髅。 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的焦点,已经到了油尽灯竭的境地,他和楚辰安一个坐在下面、一个被吊在上面,都经历着无与伦比的痛苦。 而在经历了几天的煎熬后,情同兄弟的两人见面说的第一句话就关乎生死。 这世界为何能如此残酷。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如同熊熊烈火一般,几乎将楚辰安的这副残躯燃烧殆尽。 忽然他贴在地面的手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那似乎是一颗圆球,正好卡在了石砖的缝隙之中,应该是之前玄印随手抛洒的血丹。 他用力把那血丹抠出来握在手里,同时玄清的血肉触手也再次裹挟着楚辰安朝腹中卷去,仿佛一条布满了肉刺的舌头。 就在楚辰安被血肉吞噬的那一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口吞下了那枚血丹。 “轰……” 一只黑色的手掌从天而降,直接洞穿了后殿的房顶,以极大的力道对着玄清拍了下来。 然后直接洞穿了玄清的身体,玄清的肉身在这黑色的手掌下,就仿佛豆腐一般碎裂开来,那手掌的速度丝毫未减,直奔着楚辰安的头盖骨而来。 而此时楚辰安已经陷入玄清肚子里,他忽然看到了玄清肚子里的东西,那居然真的是一个浑身漆黑的婴儿。 似乎是楚辰安的进入,扰乱了婴儿的生存环境,它忽然睁开了眼睛,它的瞳孔居然是金色的。 金色的瞳孔之中没有任何的感情,居然让楚辰安感觉到了一种神性,似乎玄清丧尽天良生出来的这个玩意儿,真是传说中的元婴。 过也就是一念之间,那手掌便已经完全穿透了老道士的身体,即将落在楚辰安的头盖骨之上,下一刻便会扣住他的头盖骨,把他的脑子一同拽出来。 第9章 谁是凶手? 就在楚辰安觉得自己终于解脱的时候,那个漆黑的婴儿做出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举动。 它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爬到了张晨安的头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道黑色的手掌,然后它的身体便被拍得碎裂开来,但是那黑色手掌居然被生生止住。 手掌没有再次落下,而是又收了回去,顺着天花板上的孔洞缩回,然后消失不见。 楚辰安又活了下来,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最大的绝望就是让你一直陷入绝望,而不是让你死亡,死亡只会带来解脱。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四周残破的血肉,坍塌的建筑,飞溅的血液,断裂的残肢,逐渐扭曲又融合,形成了一幅诡异的图景。 他陷入了深层次的幻觉之中,隐约间看到了一棵伫立在云层之巅的蟠桃树,它千万条扭曲的枝条遍布天地之间,仿佛一尊千手观音一般。 它的枝条轻微抖动着,似乎穿过了幻境,和张晨安默默对视着,它的视线是那般的玄妙,仅仅只是注视便仿佛已经解构了楚辰安的一切。 楚辰安此时也看得更加清楚了,他的意识似乎也飞到了云端之外,置身于一种宏大而空旷之中,与那云端上的存在相持平。 在那一根根枝条的末端,还生长着一颗颗硕大的蟠桃。 那蟠桃以头盖骨作叶,表面遍布沟壑。 像极了一颗颗大脑。 …… 楚辰安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耳边隐约传来了玄法的声音。 “玄印,师兄渡劫失败了,现在你马上动身,将这个药饵送回总观,然后再将此事汇报给上面。” 玄印答应了一声后,一大桶冷水就浇在了楚辰安的身上,让楚辰安瞬间就睁开了双眼。 “啪——” 一个巴掌把楚辰安甩回了现实,他就看清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玄印,玄印一身青色道袍,神色不喜不怒。 下一秒楚辰安的眼睛就瞪得滚圆,眼珠几乎快要蹦出眼眶之内,嘴不断张大到下巴都快要脱臼了。 因为他在玄印身边的地面上,看到了一团黑色影子组成的婴儿,它的身躯残破不堪,一双淡金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楚辰安。 玄印抬手又给了楚辰安一巴掌,然后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地面,皱起眉头道: “你在看什么?莫非是得癔症了不成?” 而在楚辰安的视角里,那黑色的婴儿此时已经爬到了玄印的脖颈之上,张开了满口锋利的尖牙,黑色雾气一般的口水逸散而出。 但是玄印却毫无察觉地看着楚辰安,一副认定他得了癔症的样子。 这证明他并不能看到这个黑色的怪婴。 而这个玄清生出来的所谓元婴,不知为何和楚辰安建立了联系,他似乎靠着这种微妙的联系才能看到它。 楚辰安能够感觉到那种微弱的联系,但是却无法利用这种联系来控制元婴。 玄印摇了摇头不再与楚辰安交流,他一把抽出了寒光闪闪的长剑,一剑便将静室之内的床铺切碎。 “乖乖跟我走,不然这就是你的下场。” 楚辰安当然没有任何和玄印交流的兴趣,他的脑海之中念头急转,瞬间就打定了主意。 他打算先将计就计假装真的得了癔症,这样便能够让方仙观的人放松警惕,不至于加派人手来护送自己。 玄印这种人一看就脑子就不太好,而且还时不时犯疯病,真不知道他一个真疯子,怎么有脸说别人得癔症的。 所以只要跟着玄印离开这个诡异的道观,到了路上就有很多机会脱身逃跑,不过玄印确实是个不稳定因素,没准忽然犯病就把自己吃了。 虽然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但是估计还是打不过眼前这个疯子,所以也不能指望他犯错让自己逃走,最好是能有一个主动出击的方式。 他站起身来,张着嘴表现出一副痴呆的样子,眼睛则是偷瞄向了一旁的元婴,元婴一副憨憨的样子,正在用尖牙咬着自己的手指。 如果抛开它残破的躯体、漆黑的样貌,金色的瞳孔这些事实不谈,还是个挺可爱的小孩子。 玄印像是遛狗一样拉着捆住楚辰安的绳子,带着他从道观后面的小门里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玄印是如何判断方向的,两人顺着山路一路行走,途中都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走很长时间才能见到一些已经碳化的植物。 玄印吃的东西是一种丹丸,他不仅自己吃,还会喂给楚辰安一些,好让他保持行走的体力。 丹丸的味道说不上如何好吃,能够明显感受到它的创造者并没有对于它的口味有太多的追求,不过下肚之后有很明显的饱腹感。 两人就这样不停的行走,狂风之中的沙粒无情地拍打在了脸上,把皮肤划得生疼,脚下的土地上也布满了奇怪的坑洞。 太阳开始西斜,气温骤然降低,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树林。 树木的枝干歪歪斜斜地向上延伸着,仿佛一只只干枯开裂的手掌,虔诚地向天空祈求着甘霖。 玄印决定在树林里休息一夜,他捡了一些干枯的树枝,用打火石升起了篝火。 末世的夜晚来临得极快,只是眨眼间黑暗就已经覆盖了这片苍凉的大地,并不明亮的火光甚至无法穿透浓雾般的黑暗,只能从黑暗的夹缝中透出丝丝缕缕的微光。 楚辰安撅着屁股,背对着玄印,似乎在认真的观察着什么东西。 玄印借着火光看到了楚辰安的背影,把头别到了一边,不屑道: “啧,真是个疯子。”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内心的好奇还是让他忍不住再次朝楚辰安看了过去。 他发现楚辰安在那里蹲着,嘴里似乎还絮絮叨叨说着话,仿佛是在和什么东西争吵一样。 好奇心作祟的他起身走到了楚辰安的身边,就看到楚辰安的面前摆着一片叶子,他对着叶子双手合十,嘴里还念念有词。 玄印抬起脚踹在了楚辰安的身上,几乎快要把楚辰安踹翻。 “喂,你干什么呢?” 楚辰安则是抬起头对着他傻笑了一下,眸光之中透露出了清澈的愚蠢,他伸出一根指头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这片叶子死了,我在为他超度呢。” 玄印一只脚踩在了楚辰安的背上,俯下身子看了看那片树叶,表情之中满是嘲弄之色。 “那你说,这破叶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楚辰安的神情忽然落寞了下来,他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块石头、一撮土、一截树枝,还有一棵草。 “凶手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玄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楚辰安道: “你怎么知道凶手就在他们之间。” 楚辰安没有抬头看玄印而是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 “是它告诉我的。” “所以你查出来凶手到底是谁了吗?” 玄印也蹲了下来,两个人仿佛交流病情的病友一般。 楚辰安摇了摇头。 “没有。” “哦?” “我问他们四个了,但是他们四个人说的不太一样,所以我无法判断谁是凶手。” 玄印皱着眉看着地上的石头、沙土树枝和小草,若有所思道: “它们都是怎么跟你说的?” 楚辰安指了指地上的四样东西道: “沙土说树叶落下来的时候,它还没有被风吹到这里,所以它不可能是凶手。” “小草说它看到石头是凶手。” “树枝说小草才是凶手,因为小草需要树叶落下成为它的养料。” “石头说小草是从它身体下面挤出来的,所以和它有仇,是故意诬陷它的。” “而亲眼目睹了凶手死亡的大树很害怕,它不敢直接说出凶手是谁,但是它说它们四个之中只有一个说了实话。” 第10章 狂飙演技 玄印一边听一边努力思考着,转动着他自以为聪明的大脑,企图占领智商高地来蔑视一边的小乞丐。 不过正常人显然不会在意一片叶子的死活,那小草就算真是凶手,又怎么可能跳那么高把叶子摘下来。 不过玄印显然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他蹲在了原地思忖良久,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猛地一拍手。 “噫,哈哈哈,我知道了。” 在一边试图和元婴沟通的楚辰安抬头看着他。 玄印手舞足蹈了起来,他的眼睛亮得仿佛两盏灯一般,四肢不断挥舞着: “凶手是石头对不对,小草说它是凶手的。” 楚辰安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感情您思考了这么长时间,就想出来这么个根本不用想的答案。 玄印忽然大笑了起来,他拍着手跳来跳去道: “对不对,对不对?我是不是比你聪明多了?” 楚辰安则是装作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摇头叹气道: “可是树枝也说凶手是小草了。” 玄印把手一拍道:“所以它说的是假话。” “嘶……道爷,那如果小草说的是真话,别人说的都是假话,那沙土说的也是假话,对不对?” 玄印志得意满地点了点头。 “对极对极。” 楚辰安继续双目放空,用一种呆呆的语气,尽量表现出一种不知道答案的样子道: “道爷,那就不对了啊,沙土方才说凶手不是它,它如果说的是假话,那不就代表凶手是他,这样凶手就有两个人啦,就不对啦……” 玄印瞬间变得焦虑了起来,他的双手抓着道袍的下摆,嘴里嘟囔着: “是啊,那就不对了,不对了,不对了……” 他再次蹲在了那处空地上,嘴里不断嘟囔着,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答案,拿了根小树枝不断戳着地面。 而另一边的楚辰安则是试图和元婴交流,毕竟他现在的角色是个被吓疯的傻子,所以对着空气说话也不会让玄印觉得突兀奇怪。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努力,楚辰安还是对这所谓的元婴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这个元婴似乎只能凭借本能行动,它就像如同一个未经训练的人工智能,需要对它进行一些调教,让它的本能和指令建立逻辑关系。 说干就干。 楚辰安用了半个时辰,努力给元婴演示了一个动作:咬。 并且让元婴进行了模仿和学习,初步掌握了这个只需要嘴便能完成的动作。 然后又花了半个时辰,将咬这个指令灌输到了元婴的脑子里,让元婴对于咬这个字有了一定的反应。 现在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让元婴在脑子里把“咬”这个指令和“咬”这个动作建立起逻辑关系。 最好以后只要楚辰安一声令下“咬”,元婴就能迅速反应,把它能切金断玉的尖牙刺入敌人的身体。 …… 依然没能推理出凶手的玄印,正被自己的逻辑绕到生活不能自理,但是他一直关注着楚辰安那边的动静,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看着楚辰安对着身边的空气,仿佛着魔了一样一直喊着咬,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哼哼,玄法师兄总说我癫,还说我不聪明。” 他又看了看楚辰安的背影。 “呵呵,蠢货。” …… 另一边的楚辰安看着身旁大树的背面,那里有一个深入树心的咬痕,又偷眼瞧了瞧还蹲在地上找凶手的玄印。 “呵呵,煞笔。” …… 一天很快过去,楚辰安一直没有找到很好的机会脱身,不过还在经过又一天的努力,元婴已经基本能完成他的指令。 不过它总是被一些外界的事物所吸引,总是好奇地在他周围到处窜来窜去,能静下心来听楚辰安指令的时候不多。 黄昏临近,楚辰安不确定路途还有多久,如果真到了所谓的“总观”,能脱身的机会将更加渺茫,所以无论如何他打算今晚就行动。 而且经过言语试探,这个玄印似乎对于他师兄玄法异常畏惧,从他眼底极度的恐惧可以看出,玄印很可能曾经遭受过他师兄的虐待。 而且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似乎真的相信玄清成为一个邪仙,就算提起玄清的名字就畏惧得浑身发抖。 期间也让玄印表演过几次他那所谓的神通,他将那种术法称作斡旋造化,虽然楚辰安无法看破这种术法的本质,但是其真的具有改变物品外形的能力。 而且这种变化似乎有些唯心,就比如以玄印疯癫的性格,相比于变食物,他似乎更擅长变一些古怪的蛇虫。 而且这种变化是需要物质作为载体的,以玄印的本事是不能凭空变物的,但是玄印说他的修行即将步入下一个阶段,马上就可以做到凭空造物。 凭空造物。 这种完全违反能量守恒定律的事情,却让楚辰安觉得多半是真的,他不禁看向了一边掉在树上荡悠的元婴,似乎这个东西就是玄清“凭空”生出来的。 斡旋造化这种术法楚辰安前世也有所了解,是道家天罡三十六神通之一,如此想来伙计房里那张人皮上所写的“起死回生”也是天罡三十六神通之一。 其中斡旋造化似乎是女娲造人之法,斡旋天地,玄堪造化,以无生有,以死为活,估计修炼到一定程度,重新造一个蓝星也不奇怪。 可是……人真的能学会此等神通吗,如果真的学会了,那真的是几乎与神仙无异了。 不过玄印这个比起真正概念里的斡旋造化真是太小儿科了,而且变什么东西,都取决于自身的信念,如果他自己也不信一块石头能变成一个大美女,那么他就无法用斡旋造化做到这一点。 不过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玄印师兄弟都那么癫了,只有强烈的认知混乱才能发挥这门神通的作用,唯心的技能就是越疯越强。 只是不知道这个神通,能不能把死物变成活物? 如果指着一边的大树,骗玄印说那是他师兄玄清的鬼魂,那么那棵大树是不是真的会变成一个血淋淋的玄清。 楚辰安看着走在前面的玄印,忽然觉得这个有点傻的癫子其实也不难对付,庆幸不是心思更加缜密的玄法来押送自己。 …… 夜幕降临火堆再次燃起,不过却并没有前夜那样安静,他们这次所处的树林要更加茂密,喧闹嘈杂的风声之中还掺杂着兽吼之声。 玄印一副警觉的样子,他将长剑出鞘放在了身边,然后盘膝在地警惕着风吹草动。 他的包袱也放在了身边,里面装着大量的粮食,也就是那种用作充饥的丹丸,是行走在荒野末世的保障。 燃烧不完全的枯枝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火星飞溅到了空中,又很快消弭不见。 一路上都安静无比的楚辰安,忽然指着西南方向的黑暗大叫了起来,整个人都不断颤抖了起来,他的脸色也变得煞白无比。 玄印的身体如同一阵风一般,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手中长剑攥紧,低声问道: “你叫什么?” 楚辰安则是张大了嘴巴,下巴不断颤抖着,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道……道道道道爷,我……好像……好像看到那里有个黑影儿,一下就闪过去了,不……不会有鬼吧?” 玄印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并没有感知到任何的动静,不过看着楚辰安的样子又不似做假。 “道……道爷……” 楚辰安忽然指着一棵树干大叫了起来。 “你看……这……这上面有咬痕……” 玄印一个纵身便跃到了十米开外,低头查看起了树干上的咬痕,然后他就注意到篝火周围的树干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咬痕。 第11章 逃走 玄印回到篝火边站定,语气之中也有了些凝重。 “莫非是什么有道行的妖兽?” 楚辰安心里骂骂咧咧,那种一看就是人类的齿印,你是怎么看出有妖兽的? 他装作害怕地蜷缩在了篝火旁,浑身颤抖如同筛糠,用言语诱导道: “道爷,我……方才看着那黑影儿了。” 玄印的面目顿时狰狞了起来,他一把薅住了楚辰安的领子,大声质问道: “那黑影儿是什么样的,快说……” 楚辰安心中一喜,从玄印的举动中不难看出他害怕了,一个无形的怪物总比一个有形的更令人害怕。 按照楚辰安所预设的剧本,玄印虽然肉体强度像是美国队长似的,但是如果遇到足以致命的威胁,他百分百不会死磕,而是会把自己丢出去,给他创造机会逃走。 只要自己利用元婴塑造这个怪物的强大,到时候玄印把自己一丢逃命,自己也就能借机一头扎入黑暗之中逃脱升天。 楚辰安继续狂飙演技,他的双眼瞪得圆滚滚的,仿佛在回忆着那道黑影的样子,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那黑影……是个很肥大的人影儿,穿着宽大的袍子,头上长满了癞子,双耳垂落在肩膀上,还挺着一个大肚子……” 楚辰安所描述的样貌正是他师兄玄清。 玄印听罢后,脸上的惊恐之色丝毫不亚于楚辰安,而且还不是装的。 他口中不断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明明已经渡劫失败了啊,莫不成……莫不成他修成了鬼元婴,此时已经化作了恶鬼?” 楚辰安听了这话心中暗笑,神情愈发惊恐了起来,语气颤抖地说道: “那胖道人的肚子……肚子是裂开的,里面……里面有个小鬼,好像还在对人笑呢。” “当啷。” 宝剑当啷一声坠落在地,玄印的手不断抓着道袍的下摆,面目已经扭曲在了一起。 “一定是这样的,他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玄印双手抱着头,迈开双腿围着篝火打转,嘴里不断喃喃着“别打我,我错了”之类的话。 楚辰安偷眼看了看玄印,本来就是随便一试,没想到反而激发了玄印的深层恐惧,也不知道这癫子到底把他师兄脑补出了一个什么形象。 看起来他真的很怕这个玄清,应该是这个玄清确实曾经虐待过他,而且估计是从小就虐待到大的那种,所以才造成了他过度扭曲的性格。 “嘶………” 楚辰安看着玄印有些小白脸的长相,不由得怀疑起了他和玄清的关系,难道这世界的修仙者都玩得这么花嘛? 怪不得之前玄清被“蟠”拍爆之后,这师兄弟俩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就好像啥也没发生一样。 玄印围着篝火绕了几圈之后,忽然就跪在了地上,对着西南方向不断磕头。 他的目光迷离无比,一边磕头,一边嘴里还大喊着: “师兄,您不要吃我,您吃他,他是极品药饵,比我可有用多了。” 十几个响头磕下去之后,他的额头已经磕出了鲜血,和眼泪鼻涕混合在了一起,仿佛在染缸里浸泡过一般。 楚辰安则适时地又加了一把火,他指着东南方向大喊道: “它……它来了。” 玄印的动作一滞,直起身子抬头朝东南方看去,不过在他的视角里什么都看不到。 楚辰安指着玄印的脖子大吼道: “咬……它咬你了。” 在他的视角里,得到命令的元婴已经骑到了玄印的脖子上,张开满口的利齿就咬了下去。 元婴这一口咬得极狠,几乎快要把玄印的脖子咬穿了,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顿时染透了玄印的青色道袍。 但是玄印却并未死去,他脖子的伤口处长出了仿佛蛆虫一样的触手,触手合拢将伤口处的血液止住。 玄印的脑袋无力地吊在了脖颈处,身体依然在跑动着,脑袋仿佛吊网里的篮球一样不住晃动。 他的嘴里往外咳着鲜血,发出了嗬嗬的怪声,他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冲到了楚辰安的身前,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以极大的力气将他朝身后投掷而出。 楚辰安的身体顿时飞了起来,直接就摔入了几十丈外的草丛里,整个人都差点散架了。 脑海之中七荤八素的,肚子里也一阵呕吐感传来,就像是刚坐完过山车一样。 但是他依然没有忘记演戏演全套,撕心裂肺地大喊了起来,惨叫声迎风传出几里地,让逃命的玄印更加加快了步伐。 大喊了足足一分钟后,楚辰安才停了下来,他偷偷摸回了篝火旁的草丛里,观察了一阵确定没有人后才走出了草丛。 从地上捡起了玄印遗留的包袱,里面沉甸甸地装满了东西,他没有打开包袱查看,把地上玄印的长剑也收起后,就重新进入了黑暗之中。 借着清冷的月光,楚辰安在树林之中穿梭着,他的身体被莫名其妙地强化之后,居然在山林之中一路穿行如履平地。 他没有朝被玄印丢的方向走,他怕玄印忽然脑子机灵了,重新回到篝火旁查看,一看包袱不见必定起疑。 就一定会朝他自己逃跑的反方向追,以自己的脚程很可能会被他追上,所以他只能在另外两个方向随便挑一个。 而且最开始的时候他非常小心地没有留下痕迹,过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开始狂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在林间穿梭着。 …… 楚辰安不知道章平城的位置在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朝一个方向奔跑着,希望能遇到一些活人来问路。 经历了一天的路程,楚辰安终于走出了那片密林,进入了一个相对平坦开阔的山谷,在半山腰看到了几处院落。 一大片低矮的房屋随意地排布在了水边,整个村里也不见什么牲畜,河谷彼边只有一些荒芜的田地。 这河只能勉强算是一条小河,不过其中的泥沙含量非常高,整段的河水都呈现一种黄色。 进入村子的范围后,楚辰安就发现自己看不到任何村民,如果不是这里有明显的生活痕迹,他甚至都会以为这是一个荒村。 从土路走入了村庄之内,他就隐约听到似乎在村子深处有嘈杂之声,沿着土路一路向后,逐渐走到了村中央的一个小广场。 在这里围着很多的村民,他们都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一个个木桩子一般,靠近河水的平坦处还搭个台子。 楚辰安挑了个空位置,穿过人群朝里面看去,只见在靠近河边的地方,有一堆打扮怪异的人正在行进。 这一队人都戴着奇怪的面具,最前面的一个人戴着一个雷公脸面具,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对着天空手舞足蹈。 在他后面还有两个戴着童子面具的人,他们的怀里各抱着一个瓶子,正在用手上的树枝伸到瓶子里沾水,然后甩到两边的地面上。 童子面具后面是两个穿着麻布衣服的老妪,她们手里拿着两个大扫帚,轻轻扫开了地上的浮土。 再向后是一台被四个赤膊汉子抬着的轿子,座椅上坐着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头,老头的头发稀疏满脸皱纹堆叠,大片的老人斑生长在了他的脸上。 老人浑身被捆绑在了座椅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手里还捧着一个斗方。 斗方之中似乎被填了什么东西,然后一根棉绳从里面延伸出来,垂落在了斗方外面。 在轿子后面还跟了两个举了纸人的小孩,那两个纸人是一对金童玉女,都点着猩红的眼睛,看起来怪异无比。 第12章 祈雨 唢呐笙箫在队伍最后面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挺着大肚子的乐手,鼓着腮帮子拼命吹奏。 队伍沿着河岸行进着,他们的速度很慢,河风吹动了雷公脸面具背后的令旗,天地之间充斥着一种燥热感。 悲怆苍凉的乐声在天地之间飘荡,仿佛是孤魂野鬼的低语,听得人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似乎牵动了灵魂深处的战栗。 雷公脸面具手上的木剑挥舞地越来越快,在空中都挥舞出了一道道残影,宽大的戏袍随风飘荡不止。 同时一阵大风自河面刮起,直接从众人之中飞速穿掠而过,甚至形成了一道小旋风,连天地之间的气压都骤然降低。 雷公脸面具从怀里猛地掏出了一张符咒,在空中挥了挥便自行燃烧了起来,他用木剑一剑挑住燃烧的符纸,以一种奇怪的舞步跳了起来。 看到现在楚辰安对于他的做法,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这很有可能是在举行祈雨仪式。 不过这就是个杂交品种的祈雨仪式,领头人的舞蹈本质上是一种祭祀仪式,整个仪式的作用也无非是引风招雨。 古人们将跳舞的祭祀方法称作“雩”,《周礼·春官宗伯·司巫》中曾写道:“若国大旱,则帅巫而巫雩”。 以楚辰安对于一些民俗知识的认识,后面那个老人多半是用来焚人祭天的,他手里的斗方里放的很可能是火药。 一旦雩舞没有成功呼风唤雨的话,那么就会开启焚人祭天的仪式,那老人一看就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人。 这种人普遍被认为比较容易和天地沟通,但其实只是因为没有什么劳动力,也没有反抗能力,只会成为族群的负担。 楚辰安是不忍心看着那个老人被炸死的,他的手掌握了握怀里的宝剑,但是他还是没法同时打过这么多人。 如果让元婴下手的话,别人又看不见元婴本体,所以没什么世界上的威慑力,而且以元婴这种人工智障的水平,一但下手就是死手,他又不想随便乱杀人。 忽然他就感觉旁边有什么东西在扯他的袖子,差点把他吓得跳起来,这几日他生怕被玄印追上,所以一直有很强的戒备心理。 拉他袖子的是一个小女孩,她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单薄外套,身材比较瘦小,所以楚辰安一直没有注意到她。 小女孩似乎也没想到楚辰安反应这么过激,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楚辰安急忙小声安慰道: “你别害怕,我之前没看到你,所以被你吓了一跳。” 小女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够理解楚辰安的反应。 楚辰安和小女孩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问道: “你拉我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则是指了指不远处轿子上的老人,她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脑后还用红绳扎了两个发髻,面黄肌瘦的小脸蛋上布满了泪痕。 “大哥哥,阿爷他……他还能回家吗?” 那个即将被祭天的老爷子应该是这小女孩的爷爷,看起来他们家里就只剩小姑娘和她爷爷了,而她唯一的亲人也将在今天死去。 此时狂风乍起,经过河面时带起了阵阵涟漪,空气之中水汽弥漫,燥热而压抑的环境里,连呼吸都费劲了起来。 但是却依然没有半滴雨滴落下,随着那面具人影的身影越舞越快,空气之中积聚的水汽越来越多,但似乎就是缺少一个下雨的契机。 老人被祭天似乎已经成为定局,已经有两个汉子从旁边燃烧的火盆里抽了火把,随时准备引燃斗方上的引线。 身边的小女孩忽然呜咽地哭了起来,她哭得很小声很克制,可能是被沉重的气氛所感染,也可能是害怕被村里的其他人责怪。 她死死抓着楚辰安的袖子,另一只手扯着袖子在脸上擦拭着泪水,此情此景对于一个这样年纪的孩子来说,恐怕将会成为她一生的阴影。 “呜呜,小哥哥,我想和阿爷回家,我……我会好好种地的,我……我长大了会乖乖嫁给山神大人的……” 小女孩蹲了下来,单薄的身影在风中颤抖,仿佛一棵随风摇摆的小草。 楚辰安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弱小的人在这个末世就只能任人宰割,即使一个人已经活得足够悲惨了,旁人依然还想着怎样继续压榨利益,甚至被挖骨吸髓之后依然不得安宁。 一时间河风乍起,楚辰安摸着小女孩的脑袋,竟有些心有戚戚起来,他虽然近几日饱受野蛮社会的霸凌,但是本质上还怀揣着一刻来自于和平社会的心,总是看不得这样的事情。 楚辰安决定赌一把,其实从原理上来说,炸空气和炸人没有什么区别,只需要引起空气震动震落雨云就可以降雨。 而祈雨仪式的目的也是为了下雨而不是死人,所以达到下雨的目的后,这些人应该就能暂时消停下来。 这两天的遭遇让他深刻的认识到,在这种世道,耐心劝说是没有用的,你跟他说焚人祭天没有用,别人只会告你多焚几个就有用了。 楚辰安的视线移向了一边的山谷,想象如果这火药炸开,声波应该会被这个喇叭状的山谷扩大,很可能会引动天上的雨云。 “阿爷……” 小女孩大喊着就要冲过去,因为她看到那个举着火把的汉子已经点着了引线。 但是一个身影比她还快,楚辰安一个箭步就窜到了轿子前,手中长剑插在了斗方之下,然后用力朝河面一挑。 斗方高高飞了起来,在半空之中引线燃尽,里面埋着的炸药被引燃。 “轰隆。”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在河谷之中不断回荡着,震动被山壁形成的空腔扩散,仿佛是天裂了一般。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对于楚辰安的突然出现都没有反应过来,楚辰安则是将剑横在身前,打算随时夺路而跑。 “他破坏了祈雨仪式,我们这里下不了雨了,山神大人会生气的。” 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然后人们都恶狠狠地看向了楚辰安,为首的几个汉子都朝他围了过来。 就在此时,楚辰安忽然觉得脸上有些湿润。 “下雨了……” 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然后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逐渐越下越大。 人群都哄散开来,纷纷回去找容器接水,只剩下了楚辰安、小女孩和几个为首的汉子。 那些汉子都站在雨中,眼神不善地看着楚辰安,楚辰安也持剑与他们对峙。 最后还是那个戴雷公脸面具的人发了话: “都回去赶紧给田里蓄水吧。” 他最后深深看了楚辰安一眼,锐利的目光从面具的孔洞中射出,仿佛两根钉子一般插入了楚辰安的身体。 楚辰安则是丝毫不在乎地甩了甩剑锋之上的雨水,在他的视线之中,元婴已经爬上了那人的肩膀,用嘴里的利齿对着他的脖颈。 众人在雷公脸面具的带领下都纷纷离开,楚辰安回头帮小女孩解开了捆绑他爷爷的绳子,他爷爷被喂了东西,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楚辰安背起了老人,朝小女孩问道: “你家在哪里?” 小女孩则是用手不断擦着眼泪,雨水混合眼泪在她的脸上流淌,仿佛决堤的水坝,无论如何都无法擦净。 她不答,只是默默地哭了一会儿,然后抬起了脸,用那双盈满泪水的眸子看着楚辰安,然后努力露出了一个笑脸,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在村子西边,我带你和阿爷回家。” 她蹦蹦跳跳到了楚辰安的前面,在泥泞的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的身体在雨中不住地颤抖着,显然还在哭泣。 天空之中的阴云上露出了一道裂隙,透出了黯淡晦暗的天光,如同一个丑陋的哭脸,似乎也在为什么而哭泣着。 第13章 艰难求生 女孩的脚步最终在一处简陋的房屋前停了下来,楚辰安扛着昏迷的老爷子,跟着女孩走进了正屋里。 家徒四壁和一贫如洗都不足以形容这个家庭,年久失修的房屋在风雨的侵袭之下吱呀作响,没有半分属于家的温暖。 将老爷子放在了正屋的床上,楚辰安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发现他的呼吸非常微弱,这个老爷子已经时日无多。 女孩浑身都已经被雨湿透,她小小的身躯蹲在炉子前,正在努力给这屋子的炉子生火,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生火变得极其困难。 屋顶缝隙里填的茅草被风刮得乱飞,冰冷的雨滴便倒灌了进来,让屋内几乎没有一处干的地方,火柴刚一划着就被风吹灭。 她被冻得通红的小手死死抓着火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希望的火苗被风雨浇灭,她浑身都在呜咽中颤抖着,眼泪大滴大滴的淌了下来。 楚辰安扫了一眼床上已经气若游丝的老爷子,伸手试着掐了掐他的人中,但是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老爷子处于昏迷之中,他的身体已经严重失温,如果没有得到及时医治的话必死无疑,他转头尽量用温和的眼神看着那女孩,柔声道: “小妹妹,你叫什么呀?” 女孩一手抓着火镰,把头埋在爷爷的怀里,小声啜泣着。 “我……我叫阿晚,你能救救爷爷吗,求求你……” 楚辰安用手摸了摸阿晚的头发,然后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捧着她的小脸道: “阿晚,你听我说,你们村里有郎中吗?” 阿晚无助地摇了摇头。 “没……没有,只有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有郎中。” “那我们得问邻居借点干柴火来,这屋子里的柴火都被雨浇了,火镰根本点不着,现在没有郎中诊治,要屋子也暖不起来,你阿爷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女孩抬起了哭得通红的眼睛,眸光都黯淡了下去,仿佛在宇宙中熄灭的恒星,她语气绝望地说道: “他们不会借给我的……” 楚辰安随手在玄印的包袱里掏了掏,在一堆杂物里摸到了几块碎银子,他把碎银子揣到怀里问道: “那若是拿银子买呢?” 阿晚再次摇了摇头。 “这次因为阿爷坏了村里的大事,所以也得罪了人,他们不会帮我的,他们巴不得阿爷死。” 楚辰安心中合计了一番,玄印这小子包袱里带的银子不少,如果许以重金一定会有人帮忙,不过他如果露财太多,反而容易招来祸患。 他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乡人,如果显露出太多的价值,难保这些穷凶极恶的村民会不会群起而攻之,把自己杀了夺取财物。 反而不如一直保持恶人的人设,那些村民反倒会有所忌惮,他一把抄起了身旁的宝剑,然后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道: “没事,你只管去敲门便可,总有人会耐不住性子出来,到时候我亲自和他借。” 阿晚点了点头就小跑了出去,因为跑得太急在泥坑里摔了一跤,但是她也只是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泥水就继续奋力奔跑。 最终她跑到了最近的一处邻居门前,站在那大门前她忽然有些畏首畏尾起来,不难看出她平时并不是没有尝试过求助他人,只是收获的永远只有白眼和霸凌。 但是阿晚依然咬住了嘴唇,高高扬起了小拳头,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敲响了那农户的门。 沉闷的敲门声在聒噪的雨声里回荡,也不知道女孩小小的身躯为何能爆发如此大的力量,那声音仿佛一记记洪钟在人的心头敲响。 楚辰安则是静静的站在门旁,他手中那把本属于玄印的长剑已经出鞘,雨水浇透了他的衣衫,顺着剑刃流淌到了地上。 他虽然希望世界永远和平有爱,但也从不吝啬任何可以动用的手段。 不一会儿,门内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有什么事吗?” 阿晚浑身都布满了泥泞和伤痕,但是她却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以一种无比哀求的语气说道: “赵伯伯,阿爷他快不行了,家里太冷了,柴火都被雨浇了,我点不着炉子,求求您帮帮我……求求您了………” 里面那个声音变得更加不耐烦了。 “滚开滚开,别到我这里烦我。” 女孩趴在门上绝望地看着楚辰安,就仿佛一只浑身插满箭矢的小兽,她的脸有些发红,可能已经有些感冒发烧了。 楚辰安走上去开始轰炸式的敲门,把那大门敲得震天响,如果不是怕强闯被村子里的人群殴,他早就一剑破门而入了。 一直敲了得有半个多小时,终于把里面的人敲烦了,一个谢顶的中年人骂骂咧咧地打开了门。 “干什么干什么,一直敲门想死啊?” 就在他打算对门后的小姑娘进行暴力驱逐的时候,一把锋利的长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剑刃之上寒光闪闪滴雨不沾。 “别乱动,问你家借个火,不想死就让你家的人弄点干炭火来,再铲点燃着的炉渣,我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杀人。” 男人明显有些害怕,他的语气也不似之前豪横,急忙叫家里的妻子拿了干柴和炉渣出来,用一个铁簸箕装着给了女孩。 看着阿晚拿着东西走了出来,楚辰安也收回了手中的长剑,然后冷眼看了那男人一眼。 “滚吧,连这种破事都不愿意帮衬一下,你也不配死在我的剑下,不过你最好也别叫人搞事情,不然先死的就是你全家。” 楚辰安将手里长剑一扫,门口的一块石头就被砍成了两半,不得不说玄印这把剑真是好剑,那石头上的切口极其平整,简直是杀人越货的神器。 那男人阴鸷地看了楚辰安一眼,也并没有大喊大叫,只是一句话不说地回了屋子里,从里面锁上了大门。 带着阿晚再次回了她家里,终于是将灶火升了起来,连带着土炕也变得温暖了起来,逐渐将屋子里的湿气驱逐了出去。 阿晚烧了热水姜汤给老爷子喂下,原本气若游丝的老爷子居然呼吸顺畅了几分,只不过依然没有苏醒的征兆。 楚辰安看着眼睛早已哭肿的小女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湿滑的头发,柔声问道: “你家里有吃的吗?” “哦,有的有的。” 小女孩手忙脚乱地走了出去,似乎是去拿吃食了,只是她这一去费了些功夫,许久后才重新折返了回来。 她的手上拿着几张有些发霉的饼子,她对着楚辰安露出了一个有些凄惨的笑容,将其中一张较为完好的递给了楚辰安。 “小哥哥,给你吃。” 她的嗓音很沙哑,生活的苦难让她遍体鳞伤,让她还未绽放便已经凋零。 楚辰安接过了饼子,这饼子不是前世常见的烧饼或者煎饼,而是一种粗粮随意团在一起烤干的东西,粗糙的颗粒混合在其中,光是看着就口感很差。 他把饼子放在炉子上烤了烤,企图用高温杀死上面的病菌,但是很可能并没有什么用。 阿晚则是把剩下的饼子细细掰碎到了热水里,在碗里搅成了糊状,一点点的喂给了尚在昏迷的老爷子。 楚辰安的身体逐渐暖和了起来,同时精神也逐渐放松了下来,普通人看不到的元婴正吊在房梁上荡秋千,炉灶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屋里的温暖驱散了下雨的寒冷。 一切似乎又变得平静而正常,那些方仙观的血肉与肮脏早已远去,此时的方仙观应该早已空无一人,一切罪恶都将被这场大雨冲刷不见。 第14章 河神 楚辰安打开了玄印的包袱,之前一路奔跑也没有时间查看,此时把那个暗红色的包袱平摊开来,一件件打量其中的物品。 他此时忽然有一种通关副本的感觉,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玩游戏一样,下一秒就眼前就要弹出一个任务结算窗口。 已通关副本方仙观,任务结算中,获得奖励:小癫子玄印的收藏。 不过生活不是游戏,他也没有什么系统金手指,只是一个卑微挣扎的穿越者,刚穿越就被吊了两天,如果不是元婴带来的像是反哺的力量,他早就已经猝死在半路上了。 包袱里面最多的是那种没什么味道的丹药,主要作用估计就是用来充饥,也不知道原材料是什么,但是玄印自己也吃应该没什么问题。 里面的碎银子他早已经提前摸了出来,以玄印的性格和身手,估计吃饭也从来不给钱,这碎银子估计是留着应急的,里面还剩四枚铜钱。 其中的两枚铜钱上并没有写什么通宝,正面写着“神法通天”,背面写着“一文”,似乎与伙计房那枚“起死回生”有相似之处。 另外两枚分别是三文的“指地成钢”和两文的“五行大遁” ,指地成钢和五行大遁都属于三十六天罡神通。 包袱里还放着三支令箭,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木头削尖做成,上面用血刻着一些古怪的篆字和阵法,楚辰安拿在手里挥了挥,但不知道应该如何催动。 然后就是两张纸人,这纸人只有薄薄的一张,边缘也是布满了瑕疵,大概呈现一个人的样子,头上还用朱砂点了双眼。 在纸人下面还盖着一块兽骨,莹白的兽骨上刻着一个“定”字,那兽骨入手一片温凉,只是抓着就有种气息不畅的感觉。 包袱里还有一个小葫芦,橙黄的葫芦上盖着一个塞子,葫芦身上还刻着两个字:大力。 “我靠,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力丸吗,那这兽骨怕不是有定身的功效?” 包袱虽然不大但是像个杂货铺一样,最后一样东西是一块黑色的石头,整块石头呈现握虎的形状,上面还刻画着金色的篆字。 “这东西是个兵符啊,难道是用来召唤阴兵的?” 心中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借助鬼元婴和玄印硬拼,鬼元婴有没有事不知道,自己这凡胎肉体的绝对扛不住这么多道具。 “不错,就是不知道怎么用这些东西,不然也算个有些道行的方士了。” 根据他的观察,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普遍高武的世界,方术神通虽不算多么罕见,但也绝不是地里随处可见的大白菜。 所以只要有一些术法傍身,至少也能在平民阶层混个法师了,再加上一些坑蒙拐骗的套路,至少也能吃喝不愁。 楚辰安对于这个世界的能力体系已经有所猜测,很可能这个世界的超能力都来自于天罡三十六神通和地煞七十二术法。 天罡三十六神通包括之前出现过的起死回生、斡旋造化、指地成钢和五行大遁,以及那个纸人代表的撒豆成兵和令箭代表的钉头七箭。 除此之外还有: 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呼风唤雨、震山撼地、驾雾腾云、划江成陆、纵地金光、翻江搅海、六甲奇门、逆知未来、鞭山移石、起死回生、飞身托迹、九息服气、导出元阳、降龙伏虎、补天浴日、推山填海、指石成金、正立无影、胎化易形、大小如意、花开顷刻、游神御气、隔垣洞见、回风返火、掌握五雷、潜渊缩地、飞沙走石、挟山超海。 而地煞七十二术法有在复生法阵里钉在人皮上的:续头,禳灾,解厄,尸解,追魂,支离,以及玄印包袱里的定身、大力。 除此之外还有: 幽通、驱神、担山、禁水、借风、布雾、祈晴、祷雨、坐火、入水、掩日、御风、煮石、吐焰、吞刀、壶天、神行、履水、杖解、分身、隐形、斩妖、请仙、摄魂、招云、取月、搬运、嫁梦、寄杖、断流、指化、移景、招徕、迹云、聚兽、调禽、气禁、透石、生光、障服、导引、服食、开避、跃岩、萌头、登抄、喝水、卧雪、暴日、弄丸、符水、医药、知时、识地、辟谷、魇祷。 这些神通术法楚辰安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具体的功能和效果他前世都没有深究过,更何况这个世界早已经与前世完全不同。 只是不知道这些写着神通名字的钱币有什么用处,以及背面的面值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一文钱只写了“神法通天”四个字? 诸多的疑点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止,一扇充满了神秘的大门正在他的面前打开,但是他却无法找到开门的钥匙。 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一个根本问题上: 如何成为一名神通者? 楚辰安也算是重活一世,前世虽然也过得不是什么安稳生活,但是也从来没有体验过超能力的感觉,而今身立危世还是得尽量获得自保的力量。 他将包袱里的诸多道具都揣到了怀中以备不时之需,又将剩下的充饥丹丸放在包袱里,然后裹起来缠在腰间,这样就能将其盖在外衣之下,也省得太过显眼被人算计。 做完一切后他有些昏昏欲睡起来,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这里睡觉,因为那些村民明显对自己有意见,只不过他得想想如果自己走了,阿晚这个小姑娘该怎么办。 “阿晚呐,你们村子刚才是在祈雨吗?” 阿晚盖着一件破摊子,蜷缩在了床上,紧紧依偎在爷爷的身边,听到楚辰安问话她抬起红扑扑的小脸道: “对的,每年行情不好的时候都会祈雨,不过之前也从不用活人,只是近两年天干得不行哩,主祭也是没办法,不然大家都得饿死。” “哦,那你们村真的有河神吗?” “有呢,不仅有河神还有山神呢,越是年景不好的时候,这些山灵精怪便越多,人便愈过得不像人哩。” 楚辰安细品了阿晚的话,忍不住皱眉思考道: “年景和精怪有什么关系呀?一个是天灾一个是妖祸的……” 阿晚摇了摇头。 “阿晚也不懂,只是听主祭这样子说的。” 楚辰安充分发挥了前世看小说的经验,猜测道: “那你们这个河神是个什么东西?是大蛇还是大鱼?” 阿晚倒了热水递给楚辰安,有些不解地说道: “河神就是河神,怎么能是蛇和鱼,那种东西又不会招雨,河神是去年打水里爬上来的。” 楚辰安从炉灶里拿了那块烤干的饼子,就着碗里的热水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奇怪道: “从河里爬上来的?这河神还能从河里爬上来?” 阿晚点了点头: “就是从河里爬上来的,是一块大石头,是一个石人,头顶还长着一只大眼睛,只要献祭了人,那眼睛便会张开,天上就会下雨。” “啊?” 楚辰安想过所谓的河神是条大鱼,大鳖或者大蛇,但是没想到是块石头,他一边咀嚼着嘴里粗糙的粗粮颗粒一边问道: “那它岂不是不会动?” 阿晚摇了摇头道: “河神是会动的,它还会说话呢,不过只有主祭能听懂。” 阿晚的描述非常贫乏,楚辰安无法想象一个石人是怎样说话走路的,难道是凌空平移? 不过楚辰安越想越诡异,之前他觉得所谓的河神顶多是个怪兽,现在这么一听貌似这河神是有智慧的啊,还能和人类沟通。 那岂不是自己进村子后干的所有事情,都暴露在那诡异河神的视线之下,如果那东西是个智慧生物,肯定已经准备收拾自己这个搅局者了。 至于它为什么没有直接出手,楚辰安看向了一边傻乎乎的元婴,此时它正倒吊在房梁上,看着下面的阿晚流口水,如果说那河神有什么忌惮之处,那就只有鬼元婴这一个解释了。 第15章 惊魂夜 元婴自从那日在方仙观地下,被天外飞手拍碎之后,至今也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它黑色的皮肤依然布满裂痕,有黑色的雾气从中逸散而出。 它的眼神并没有刚出生时那样富有灵韵,在挨了一掌后就变得有些呆呆的,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也根本没法进行沟通,只是一路盲目地跟着自己。 都说动物会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个体当做自己的母亲,这玩意儿不会把自己当成它妈了吧,可是从某种意义上被拍碎的玄清才是它的生母。 这东西自己要是让前世的自己看到,那估计多半得把自己吓晕过去,但是在这个怪异的世界里,居然还能从它身上找到一丝安全感。 也不知道玄清到底是怎么搞出这么一个东西的,他甚至还没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元婴就死了,楚辰安至今也不知道如何正确使用这元婴。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止的征兆,雨滴拍打在破碎的瓦片上,奏成了一曲乱弹的杂响。 雨水汇集在院子里的水渠里,像是小溪一样流淌着,不断冲刷这院子里的土地,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听起来让人十分心烦意乱,茫茫的雾气封锁了窗外的世界,逐渐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 这个世界的太阳比起前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诞感,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一轮血红色的大日西垂在天边,那颓然的光线无法穿透茫茫雨幕,让一切都被昏暗所笼罩。 靠在炉边休息的楚辰安,忽然看到吊在房梁上的元婴忽然跳了下来,站在窗台上对着外面一直呲牙。 他有些奇怪地朝床边挪了挪,屏气凝神朝外面看去,但是弥漫的雾气里看不到任何东西。 “啪嗒……啪嗒……” 忽然一道有些模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有一个人在雨中艰难地迈动脚步,从远处逐渐靠近了阿晚家的院子。 但是当楚辰安侧耳倾听之时,那声音又被那些嘈杂声音所掩盖,似乎只是楚辰安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的幻听。 就在楚辰安的神经放松下来的时候,一阵更加清晰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把他吓得一把抓起了身旁的宝剑。 “哗——哗——” 听那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院子里的水,就仿佛是有人……在院子的水里爬。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楚辰安就从床边跳到了地上,然后他看到一边的阿晚也没了睡意,小脸煞白地看着他。 楚辰安对阿晚摆了摆手,然后将门推开了道缝隙,谨慎地朝外看去,透过四处弥漫的雾气,他居然真的看到。 在院子已经漫到膝盖的水里,趴着一团人形的黑影, 那黑影一动不动地趴在水里,而那种哗哗的声响也没有响起,楚辰安的脑海里忽然闪出阿晚的一句话: “河神是从水里爬上来的。” 这让他不禁有些头皮发麻,他一把抽出了手中的宝剑,却发现元婴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蹲在那团黑影边好奇地观察着。 楚辰安把宝剑横在了身前,缓缓淌着水朝那黑影逼近,那黑影像极了一个趴在水里的佝偻黑影,可是当他越靠近就越发觉得不对劲。 此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但是这黑影似乎也太黑了,即使走到边上看起来也是黑乎乎一团,他快走几步就看到那团人形的黑影,居然是一大团吸附在一起的螺蛳和水草。 数量惊人的螺狮互相吸附着,它们的壳上还牵连着一大团一大团的水草,黑色的水草和螺壳恰好形成一道黑色的人影。 楚辰安长呼了一口气,把宝剑收入了剑鞘之中,转身返回了屋内,对着吓得瑟瑟发抖的阿晚说道: “别害怕,下大雨河里涨水了,把河里的东西冲上来了,没事的。” 但是他话音刚落,院子又响起了那种划水的声音,而且那声音还离房门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杂。 楚辰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再次打开门朝院子外面看去,但是这一眼看得他毛骨悚然。 只见几个人形的黑影趴在院子的水里,它们从不同方向朝屋门聚拢,几乎已经快要爬上了屋前的台阶。 虽然这次他也看清了那些黑影都是螺蛳组成的,但是这未免也太过骇人,就仿佛好几个畸形的恶鬼想要爬入屋内索命一般。 而且这螺蛳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自己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就从院墙根爬到了屋前,还突然出现了这么多。 就仿佛它们都有统一的思维能力,在楚辰安看的时候就散开装成没什么危险的螺蛳,在他不看的时候就显化出恶鬼的真身朝屋子快速逼近。 楚辰安看着那些黑影不敢移开视线,他不敢保证下一次移开视线后,这些东西会不会直接爬进屋里,又会对屋子里的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他的脑子转得飞快,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在他不看的时候,飞速地把这些螺蛳摆成了人的形状? 动物的行为多半是为了生存,而这些螺蛳呈现这种样子很可能是有人把螺蛳喜好的食物摆成了人形,而这些螺蛳又正好是一种喜热的螺蛳,所以会逐渐靠近有热源的房屋。 楚辰安在心里强行解释了一波,又拔出小癫子玄印的宝剑为自己壮胆,径直走向了离得最近的黑影,用剑刃把那一团螺蛳给搅得七零八落。 “也就是这种社会你们能横行霸道了,换成我老家你们早被放在锅里和粉丝一起煮了,还得加点酸笋。” 楚辰安一边这样想,一边把其他的螺蛳也都用剑搅散,那些本就不怎么坚固的螺壳,在锋利的剑刃下更是难以保持队形。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面朝着螺蛳退回了屋内,然后缓缓把屋门关了起来。 在屋内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再次猛地拉开了屋门。 好在这次外面并没有任何变化,那些被打乱阵型的螺蛳也没有重组的迹象,就仿佛刚才那些螺蛳只是在军训。 只不过经过这次惊吓,楚辰安和阿晚也没有了困意,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可是没安静了多久,外面又响起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那种淌水而行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只不过和之前相比,从院子外面转移到了院子里,像是有人从外面冒雨走到了院子里。 “谁在外面?” 楚辰安大喊了一声,他记得阿晚家的院子明明关门了,还挂了一把大锁,如果真有人就只能翻墙进来。 但是门外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夹杂在雨声里的啪嗒声,而且那啪嗒声居然从一道变成了很多道,最终变得越来越杂乱,就仿佛有一队人在院子里来回踩踏着。 “怎么今天这么热闹,都是来这拜年的吗?” 楚辰安把门推开了一道缝隙,但是外面已经十分昏暗,只觉得外面影绰绰的似乎有很多东西,但好像又不是人。 他从炉灶里抽了根燃烧的干柴,慢慢出了屋子朝院子里靠近,借着微弱的火光他就看到在院子的水里,忽然出现了一堆不断扑腾的大鱼。 而那些吧嗒吧嗒的声音就是鱼尾拍打地面的声音,但是似乎还有更多的鱼不知从何处跳入了院内,在院子齐膝的水里不断挣扎着。 忽然站在院子里的楚辰安觉得滴落在脸上的水黏糊糊的,他伸手抹了抹凑在鼻下一闻,一种鱼腥味直刺入鼻腔之内。 他心有所感地抬头朝天上看去。 天上居然在下鱼! 第16章 溺尸 “这个世界的天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啊?怎么又有怪手又有飞鱼的。” 楚辰安抬头仰望着已经被黑暗笼罩的天幕,总觉得在那幽邃的黑幕之下,隐藏着他难以想象的巨大秘密。 “咚——咚——咚” 忽然从不远处的院门处传来了一阵连续的敲门声,那拍击门的力量非常大,老旧破损的门板几乎都快要散架。 楚辰安顾不上那些从天而降的飞鱼,飞身跑到了院门的侧边,大声询问道: “谁在敲门?有什么事吗?” 但是门外却没有任何回应,拍门的力道却越来越大,连带着整个门框都开始晃动了起来。 楚辰安急忙抽身后退,把手中的长剑横在身前,随着最后一声拍击声落下,老旧的木门终于不堪重负地洞开,一股混浊的水流从门外奔涌而入。 那水浑浊而粘稠,滔天的腥臭味也随之扑面而来,强大的冲击力让楚辰安和水流撞了个满怀,极其强烈的味道瞬间将他包裹。 楚辰安顿时就被熏的眼泪鼻涕直流,在水流冲击之下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大门外依然有源源不断的浊水涌入,然后就看到一个很大的东西顺着水流被冲到了院子里。 从水里爬起楚辰安才看清了那被冲进来的东西,那东西居然是一具棺材,这口棺材被漆成了扎眼的朱红色,在昏暗的夜色里诡异无比。 “咚咚咚……” 那棺材刚停在院子里就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大量的混浊液体顺着棺材的缝隙向外不断喷涌,只是一瞬间大量的浆液就将楚辰安的双腿淹没,让他仿佛陷入泥沼一般动弹不得。 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有千斤重,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前进半步,旋即那棺材盖怦然炸开,一个黑影从棺液中鱼跃入水,速度快到肉眼几乎不可见。 楚辰安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现在院子里的水已经有齐胸深,他的下半身被禁锢在漆黑粘稠的水中,水里还有从棺材里蹦出来的不知名怪物。 “坏了……” 还不等楚辰安做任何反应,水中的一道黑影朝他快速逼近,他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就像被炮弹轰击了一般,整个人就在冲击力之下倒飞了出去。 就在倒飞的途中他的手朝怀里摸去,那里有他刚刚翻玄印包袱时放在怀里的一只令箭,他将令箭紧紧捏在手里。 他的身体一直撞到墙壁才停了下来,后背与墙壁轰然相撞,传来的剧痛让楚辰安闷哼了一声,一股血腥味从喉口蔓延开来,小腹处一片火热很可能脏器有些受伤。 但是他咬牙强忍疼痛,双手攀住了墙边的一剁草堆,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身跃上草垛,然后又借力跳上墙头。 他蹲在没有被水淹没的墙头,一只手将宝剑横在身前,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那枚令箭,同时又从那刻着“大力”的葫芦里摸出颗丹药压在舌下。 环顾四周一片漆黑,此时雨势虽小但是却也极大阻碍了月色的照明,只能透过雨云隐约看到一轮红日挂在天幕之上。 鬼元婴也不知去了何处,只能隐约感觉到水中有东西在游弋,但是仅凭刚才的一瞬间,根本无法判断那是个什么东西。 这东西很可能是所谓的河神派来的马前卒,不过就是这个飞棺下鱼的排场,就不是楚辰安这种凡人可以对付的。 他瞟了一眼屋子的方向,里面隐约还有炉子的火光亮着,安静地没有一丝动静,也不知道阿晚有没有遇到危险。 “噗——” 一阵破水声在楚辰安脚边炸响,就看到两只漆黑的利爪破水而出,化作一道黑光直奔他的双脚抓来,想要把他再次拖到水中。 楚辰安借着微薄的月光看到了水里那东西的长相,那是一张泡得发白的腐烂人脸,不过头顶长满了大团漆黑的水草,那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眼睛上翻着,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楚辰安。 这很像是溺尸或者说水鬼一类的东西。 楚辰安将手里的长剑猛地一挥,只听咔嚓一声,长剑砍在了那怪物的手臂上,却被一层细密的鳞片阻挡,之无往不利的剑刃却无法砍入半分。 而那爪子已经牢牢抓在了楚辰安的脚踝上,楚辰安就觉得自己的脚腕像是被钳子禁锢了一般,只能任由那怪物把自己拖下了墙头。 楚辰安前世可没少看各种各样的僵尸降头片,令箭这种东西的触发无非就是血液,慌乱之中楚辰安只能选择赌一把,他把拿着令箭的手在嘴里一咬,一股鲜血顺着拇指流淌到了那令箭之上。 “哇靠,果然有反应,就说电视剧里没有瞎演的。” 楚辰安心中一动,一种灼热的感觉从手里的令箭上传来,那令箭忽然开始不断振动,似乎随时会挣脱楚辰安的控制。 此时他的身体也已经摔在了浑水里,但是脚腕上传来的力道却并未消失,那东西就在他的身后。 楚辰安对着自己身后猛地一指,那令箭便猛地脱手而出,只听一道咻的破水之声,一道黑光便激射而出,直奔楚辰安身后而去。 “咦呀呀……” 只听到一阵怪叫声响起,脚腕上的力量也瞬间消失,他身后一阵水波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痛苦地翻滚。 楚辰安也趁机翻身而起,重新窜上了墙头,待他定睛朝水中看去时,只能看到一片黑影一闪而过,似乎那东西还活着。 玄印那令箭是凡人都可以触发的东西,估计也只是比较普通货色,所以也难以杀死水里的怪物,如果这些邪魔妖物都能被凡人随意杀死,那么这世界就不会这么混乱了。 一番折腾下来他才发现,原本压在舌头下面留作底牌的那枚丹药,也早已经在不经意间吞咽了下去。 “完了,早知道就不学别人装逼了。” 一种灼热感自楚辰安的小腹处蔓延开来,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从未有过地燥热起来,就仿佛变成了一座火炉一般,口鼻之前全是灼热的水汽。 “妈呀,这就是闻名古今中外修仙武侠世界的大力丸吗,这也太猛了,不会是玄印那小子为了逛窑子准备的吧。” 楚辰安忍受着身体的燥热,发现自己的五感都被大幅度的增强,周围的一切轻微的声响都变得清晰入耳。 “哗——” 忽然有一道轻微的水声响起,楚辰安猛地俯下身子,一道水箭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楚辰安虽然失去了平衡,却并未掉到水中,而是四肢用力地攀在了墙头,他的头顶有些湿润,鲜血顺着额头就流了下来。 他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枚令箭压在手里,他还有两箭可以用,最好是能射中那妖物的薄弱之处,可是那妖物浑身覆满鳞片,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幸亏是我啊,换个一般点的穿越过来都活不过半天,简直是地狱难度啊。” 楚辰安把身体吊在墙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鲜血,但是又是几道破空声接连响起,更多的水箭撞击在了墙身之上,墙体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眼看最后的落脚之处都要被破坏,楚辰安急忙翻身站在墙头,沿着墙朝屋顶快速跑去,终于在墙轰然倒塌的最后一刻,飞身纵跃到了屋顶。 一连踩落了好几片破瓦,楚辰安才堪堪稳住了身形,他回想着自己一跃而起的高度,不禁感叹这大力丸的功效之强大。 不过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否有什么副作用,别看现在蹦的高逃得远,过一会儿副作用上来他就只能等死了,可是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任何脱身的办法。 第17章 石人睁眼 连续不停的大雨让干涸的河道重新涨水,大量的河水铺天卷地蔓延上岸,却唯独绕过了一座砖石搭成的小庙。 河水在小庙的周围形成了一道旋涡,将以小庙为中心的区域空了出来,就仿佛有一道隐蔽的屏障隔绝了雨水的入侵。 此方小庙名叫鱼骨庙,数十年前黄家村旁的河水尚能溢满河床,其中的河水清冽甘甜,游鱼龟鳖栖息其中,两岸草木茂盛庄稼长势喜人。 忽一日狂雨大作,暴雨连下三天不止,待风消雨霁后,一条十余米的大鱼搁浅岸上,那鱼在暴晒之下奄奄一息,众村民从水里接水泼洒鱼身之上。 但是最终那鱼还是死在岸上,众村民便将鱼骨埋葬,又在其埋葬之处建庙以做纪念,遂将此庙命名为鱼骨庙。 此时这鱼骨庙内却供奉着一尊造型奇特的石人,这石人身高六尺,头大而身窄,面目含笑,眉心之间有一颗睁开的竖眼。 而在它的头顶上还趴着一个破碎的鬼婴,鬼婴跨坐在石人的脖子上,正在用嘴丈量着石人的头颅,它的嘴从耳根处裂开,露出了一排排锋利的牙齿。 比划了好几次之后,鬼婴确定自己的嘴无法吞下石人的脑袋,便坐在石人的肩膀上,呆呆地看着那竖眼流口水。 鬼元婴:好馋,好想吃(流口水) 忽然打西边走来一人,此人一身游侠打扮,他的面目有些俊朗秀气,却眼含笑意嘴角微微翘起,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地上的积水和天上的雨滴都自动避开了他,使得他的一身布衣并未粘湿半分,他走到了鱼骨庙的屏障前站定。 “哦,并不如何高明的禁水术。” 他从袖中摸出了一支毛笔,然后伸手从空中接下一滴雨,那雨在指间一落便化作了墨汁,屈指轻弹间那墨汁便附在了笔毫之上,将细软顺滑的笔毫浸透。 提笔在屏障之上画出了一道门扉,然后那墨圈出的部分竟真的化作一道门,那人便收起墨笔,抬手推门而入。 信步走入了鱼骨庙之中,抬眼观察起了这座简陋的小庙,最终目光停留在了那尊被供奉的石人之上。 “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看来你也是因鲁王室而现世的孽障,哎,可是这天下暂时还不能乱呐,真是叫我头疼啊。” 来者故作痛苦地敲了敲脑壳,一副苦恼无比的样子。 “咦?” 他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向了石人空荡荡的头顶,然后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右手也在袖中一阵掐算。 旋即他伸手从袖中拿出了一面铜镜,然后背对着石人照了起来,然后又伸手抹了抹头发,对着镜中的自己夸赞道: “哎呀哎呀,最近我这模样又是更加俊朗几分呐,真是苦了天下女子了,竟与我这般君子同处一方天地。” 一番臭屁之后,他将镜子斜了斜,朝小庙的顶部照去,就看到有一团模糊的黑影吊在梁上,隐约有个婴孩的模样对着他不断呲牙。 “哟,果然你也在啊,没想到你还真如师父所料一般顺利降生于世了,那玄清真是个十足的蠢货,不过是借体怀胎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生出个仙人来……” 此时石人却忽然震颤了起来,其身上风化严重的石皮不断剥落,露出了其中光滑无比的内在,同时那笑脸也变为了哭脸。 供桌后的庞大石人嘴角下垂眼角垂泪,立于堂下的男人嘴角上翘眼睛弯曲,一悲一笑间阴阳分割,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男人将手一招指间便出现两道纸符,纸符无风自燃化作一片火焰,那火焰在男人之间飞蹿而出,将那石人圈在了原地。 而那石人却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眉心那道竖瞳向下一翻,便有一个新的瞳孔转了上来,此瞳孔与真人一般无二,只是漆黑的瞳孔中,有朱红色写着二字: 坐火 男人看到石人的模样也是有些惊诧。 “你这石人风雨不侵倒也是有了些火候,就是不知道你这术法是否精通了,能不能耐住我这奇门之火。” 他手掌一翻抖出三根燃烧的立香,腕子一抖便插在了供桌的香炉里,那三根香便快速燃烧了起来,随之那石人周遭的火焰也愈加猛烈起来。 石人的身躯一阵颤抖。 “咔哒咔哒。” 他眉心的瞳孔再次翻转,一个新的瞳孔转了上来,上面以朱红色写着二字: 祷雨 同时外界的大雨愈发滂沱,万千雨滴受到感召一般,纷纷朝着鱼骨庙的门户汇聚而来,化作一道漩涡将石人包裹了起来。 男人见状从腰间摘下了一个酒葫芦,对着那水旋涡将塞子拔下,轻轻拍了三下葫身后,一股吸力自葫芦口迸发而出,将那水流直接吸入了葫芦之中。 但是外界的雨势何其之大,雨水源源不断地汇聚而入,拿葫芦吸了盏茶的功夫便略显颓势,男人收起葫芦摇了摇,葫芦里沉甸甸的吸了不少水。 “不行啊,这水量也忒大了些。” 他将手一抖变出一张红布铺在了地上,然后又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了一样样东西摆在了红布上,都是一些香烛贡品。 最后他将嘴一张,伸手从喉咙里抽出了一个画卷,将画卷展开之后是一个神形俱备的祖师像,最后将祖师像立在红布前,便布置成了一个简陋的法坛。 焚香祭拜之后,男人口中念念有词: “祖师爷在上,弟子奇奕在此开坛作法,请快快叫此方地界放晴,不然不仅逢年过节不再烧香供奉,先前供奉之香烛钱也需一并还来,如若不然,便将你画像焚烧置于猪圈之中,金身砸毁丢入茅厕之内,再找三百氓流咒骂七七四十九天。” 忽然空中一声炸雷响起,雨势便迅速减小了下来,同时鬼元婴有所感应地抬头向空中看去,它淡金色的眼中似乎映照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奇奕抬头看了看天空,还隐约有雨滴不断落下,显然并未达到放晴的程度,不禁砸了砸嘴心中思量道: “这祖师爷不太灵验,改日需再换个灵验些的祖师爷。” 环绕石人周遭的水势顿时消减了下来,奇奕抬起手中葫芦只是片刻便将所有的雨水收入,大火顿时在石人的身上蔓延。 “嘎吱嘎吱——” 竖瞳再次转动,变成了“神行”二字。 男人见状不禁笑了起来,手里抓起一把香炉里的香灰,猛地朝那石人抛洒。 “哈哈,你这与那些话本里喊出剑招的傻子剑客有何区别,不是个瞎的就知道你要跑路了。” 那香灰在空中汇聚,瞬间便行成了一个“定”字,那石人的身躯顿时就被定身,原本发动的逃匿之术也无法继续。 男人双指并拢对着简易法坛上的令箭一指: “起” 那令箭便凌空而起,化作一道黑芒,转瞬间便洞穿了石人的脖子,石人的脑袋也咕噜噜地落在了一边。 掉落在地上的石首再次振动了起来,眉心的竖眼即将转动之时,一只黑色的破碎小手伸了过来,一把抠出了那眼眶里的眼珠。 鬼元婴手持着眼珠塞进嘴里就吞了下去,随着那枚眼球入肚后,他周身破碎之处向外蔓延的黑气顿时浓郁了几分。 手持铜镜的奇奕端详着不远处捧着肚子面目有些痛苦的鬼元婴,略有所思道: “这鬼婴身上似乎还有人的气息,只不过不知道此人是谁,倒也给我省了不少力气,师父当年的布置终究还是开始了,希望此人能是个命硬的主吧。” “嘿,我这模样真是丰神俊朗,潇洒无双啊……” 第18章 移星换斗 楚辰安站在房梁之上,整座院子已经被混浊的积水包围,就算是想跑都无法离开,他找到了屋顶的一处破烂之处,将上面的覆盖的碎裂瓦片踢开。 透过屋顶的破口,他就看到了屋内的情形,屋内的一切都已经被水淹没,根本无法看到阿晚的身影。 “咚…咚…咚…” 只听到一阵踩踏瓦片的声音,楚辰安急忙转身朝后看去,就在月光下看到了一具泡胀的惨白身体,它腰部往后居然长着一条鱼的尾巴。 它白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楚辰安,一双长了鱼鳍的胳膊飞速摆动,锋利的爪子勾着瓦片朝他快速爬来。 楚辰安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人鱼这个词,但是这人鱼也太过丑陋阴间,简直颠覆了前世对于人鱼的一切美好遐想。 他双手持剑迎着那溺尸就是一刺,旋即他的虎口就传来了一阵剧痛,手里的宝剑也被震飞,鲜血顺着虎口向下流淌。 他的身体也是一阵后退,他一把拿出了令箭,朝着面前就是一指,但是这一次却没有击中目标,只见一阵残影过后,令箭化作的黑芒击碎瓦片洞穿了屋顶。 同时楚辰安的身体也一个站立不稳,脚下一滑便朝下掉落而去,好在他坠落的最后一刻抓住了屋檐。 他一只手死死扣着屋檐,另一只手拿着最后一枚令箭,这是他最后的攻击手段了,要是不灵验的话就只能等死了。 “噔……噔……噔……” 踩踏瓦片的声音接连传来,一股腥臭的味道逼近,楚辰安聚精会神地看着头顶,那怪物已经逼近了这处屋檐。 忽然一个丑陋的脑袋从屋檐上伸了出来,楚辰安手中的令箭也同时发动,但是人在关键时候不能总像电影主角一样出奇制胜,那道令箭擦着溺尸的头皮飞了过去。 溺尸大叫了一声,直接飞身而下,抱着楚辰安就摔入了水中,楚辰安被从空中拍到了水里,拍得他眼冒金星。 他在水中不断挣扎着,大口大口的粘稠液体被他吞了下去,视线受阻和未知的危险让他极其没有安全感,几乎无法保持身体的漂浮。 他的一只手在怀中不断摸索着,试图找到什么防身的东西,可惜那块骨头和纸人都无法轻易触发,直到他的手摸到了那几枚铜钱。 他虎口的鲜血刚与其中那枚写着“神法通天”的一文铜线接触,那枚铜钱之上瞬间冒起了一阵光晕,旋即化作了一股力量冲入了楚辰安的身体。 然后他就像是触电了一般浑身抽动不止,只觉得脑海之中一阵剧痛,就仿佛脑后被人打了一闷棍一般,然后便失去了意识沉入了水中。 …… 楚辰安的意识处于一片璀璨的星河之下,蓝色的天幕仿佛一条被碎钻铺满的绸缎,大片大片的星光连成一片,沉浸其中的楚辰安感受到了窒息般的震撼。 只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在一片星光的拥簇之中,看到了一轮血红的圆月,这轮血月圆的出奇,正圆形的轮廓没有半分的瑕疵。 这轮圆月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他知道这还是他穿越后的那个世界,因为那个世界的月亮根本没有任何变化,永远只是一个被血红填充的圆形。 他伸出了手想要触碰那些星辰,却发现自己的手触碰到了一层屏障,这层屏障就仿佛一张巨大的画板,那些星辰便是平贴在其上的贴纸。 “为何月亮没有圆缺变化,难道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天,是一幅巨大的画,太阳、月亮、星辰都是画上的布景……” 楚辰安呆呆地看着那些平面的星辰和月亮,越看便越觉得目眩神迷,那些发光的点在他的视线里不断盘旋扭曲。 然后那些密密麻麻的星辰忽然暗了下去,连同那轮血月也一同黯淡了下去,楚辰安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没有光亮的虚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黑暗之中忽然起了变化,一瞬间原来悬挂着星辰的地方出现了一颗颗的眼球。 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球一同睁开,这骇人的场景顿时把楚辰安吓得亡魂皆冒,飘渺的黑暗之中,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 密密麻麻全是布满血丝的眼睛,那些眼睛不安的转动着,无数恶毒咒怨的视线笼罩了此方的宏大与空旷。 忽地自那些眼球之中射出了血红的光线,将这方黑暗彻底照亮,那些红色的光线来回扫射着,最终都聚集在了楚辰安的身上。 就仿佛无数舞台上的聚光灯一齐聚拢,将舞台上的楚辰安照得无处隐藏,楚辰安顿时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恐惧。 有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还是上一回见到那处天边的大树,此次则的注视则更加赤裸且直接,楚辰安只觉得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被窥视,仿佛退化成了一个只有生存本能的草履虫。 忽然一切寂灭不见,一切再次被黑暗笼罩。 楚辰安只觉得一阵垂落感传来,他的意识再次从空中坠落,强烈的失重感传来,让他已经崩溃意识濒临消散。 …… “啊……” 楚辰安猛地坐了起来,他大口喘息着努力吞咽着每一丝的氧气,周身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脑海之中的疼痛依然撕心裂肺。 “兄弟,你醒啦?” 一张三分戏谑,三分嘲讽,三分玩世不恭的脸凑到了他的眼前,这人虽然长得不错,但就是一副欠揍的样子,简直是自带嘲讽技能。 “喂喂喂……” 奇奕伸出手在楚辰安面前晃了晃,然后啪得甩了楚辰安一个巴掌。 疼痛感从脸上传来,让脑海之中的混沌减少了几分,楚辰安急忙挡住了那人欲再来一巴掌的手。 但是那人力气极大,绕开了楚辰安挡着的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只听那人嘴里念叨着: “快清醒过来,快说话,说出来,忘掉之前看到的东西。” 楚辰安的脸颊已经肿了起来,有着一左一右两个对称的巴掌印,他急忙大叫了起来: “别,别打了,我清醒了。” 奇奕才停下了欲打的巴掌,然后指着楚辰安,有些臭屁地对着一边的阿晚道: “你看,治好了吧,这会说话就代表癔症好了。” 阿晚才破涕为笑,急忙捧场道: “奇神医真是大大的神医呀,幸亏把小哥哥治好了。” 说罢她就端来了一碗水,凑到了楚辰安的嘴边小心地喂了下去。 一碗水下肚,楚辰安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水,用力地揉搓着自己的脑袋。 一边的奇奕看着楚辰安的样子,出声安慰道: “别害怕,被天道洗礼就是这样子的,每个人经过天道洗礼之后,都会有那么一些个癔症,只要你不去想便可。” 楚辰安皱眉看向了奇奕,疑惑地问道: “天道洗礼?” 奇奕点了点头道: “你是不是滴血在了那“神法通天”的一文钱之上?” 楚辰安仔细回忆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他好像在怀里乱翻那些玄印的东西时,血确实沾到了那枚一文钱上。 “那钱唤做启蒙钱,滴血在其上便能获得神力开启神通,不过启蒙的过程需经过天道洗礼,洗礼后能清醒者便能施展神通,成为一名神通者。” “而你方才梦中所见便是天道洗礼,每人天道洗礼时所见皆不相同,而其中内容便取决于开启神通的类别,不知道小兄弟你梦中所见是什么?” 楚辰安此时脑海之中还疼痛不止,便随口回答道: “我方才见到了一片星辰……” 还没等楚辰安继续说下去,奇奕便打断道: “看来小兄弟你所开启的神通乃是移星换斗。” 第19章 神通奥妙 “这各类神通加起来共有三十六种,每一种都有其独特奥妙之处,如果能修行至大成,便有仙人一般惊天动地的伟力。” “不过我对于自身之外的神通也知之甚少,尤其是这涉及天时变化的移星换斗之术,只知道这神通在三十六神通之中威能尚在前列,所以这神通中的奥妙还需你自己多加感悟了。” 楚辰安点点头,对着奇奕抱拳道: “今日还要多谢奇先生相救。” 奇奕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他转头看了看窗外微微亮起的天光道: “我也是奉家师之命行走江湖,需要纠正这世间之大道,使其不至于偏离原本的轨迹,所以铲除此方妖孽也是我分内之事,你也无需多谢。” 楚辰安暗自思忖,这大道应该是指天地的规则,比如太阳东升西落一年四季轮换,这种东西难道还需要修正? 难道说这奇奕的师门是什么超级大能,能够改变物理法则? “大道也能偏离原本的轨迹?” 奇奕点了点头,他伸手指了指天空中还未隐去的月亮,那血月只剩下了一个圆圆的轮廓。 “小兄弟你意外开启神通,对于神通者之事还知之尚少,三十六天罡神通皆是神仙手段,如果修行至大成便能改变天地之道。” “就比如这月亮,其原本并非天天都是这般圆,其会随时节不同而出现圆缺变化,此足以说明天地大道出现了问题。” 奇奕说罢便侧头看着楚辰安,一副道出了惊天大秘密的样子,很期待看到楚辰安三观被震碎的模样。 楚辰安装作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其实心中并没有觉得多惊讶,因为这种被奇奕当成惊天大秘密的事情,他以前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了。 “奇先生,这……这月亮我从小便看着,怎么可能会……会有圆缺变化?” 奇奕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讳莫如深道: “古时之月便能圆缺变化,不过今人都未曾见过,而之所以这月亮有圆缺变化,是因为有天狗食月。” 楚辰安心中鄙夷,果然不管再厉害还只是粗鄙的原住民,还迷信着天狗食月这种事情,于是便故意问道: “那天狗吃了月亮,月亮莫非还能再长出来?” 奇奕用一种虽然你无知但是你别自卑的眼神看着楚辰安,语气有些得意得说道: “月亮自然会长出来,其为天地之气所化,如果被天狗吃了便会自动补全,如果没有天狗及时消耗月亮的话,那些天地之气便会逸散到人间,助长那些妖邪成道,这也是为何今时今日会有那般多的妖魔邪孽。” 这……这居然还真的自圆其说了,奇奕这套理论确实无懈可击,让楚辰安一个懂科学的人都无懈可击。 楚辰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奇奕又接着讲述道: “说起来这黄家村鱼骨庙所供奉的那石人,便是一尊邪物,此邪物掌握有诸多术法,不过已经被我除去,你遇到的溺尸便是那邪物所控制的一具“尸”。” “尸?” “对,人死之后魂魄离体化作鬼,而肉身便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开启灵智,成为一具尸妖。” “这天地之间的诸多妖邪都会多种地煞七十二术法,但是人却只能开启一种神通,只不过其灵智不高所以并不精通,不然人对上妖邪是断然没有胜算的。” “鱼骨庙所供奉的那尊石人,便兼具坐火、祷雨、神行等多种术法,还好被我除掉,不然必定为祸人间。” 楚辰安立马适时的表露崇敬之色。 “奇先生真是好手段,这般厉害的邪物也能降伏,真乃天神下凡绝非人间俗物。” 奇奕点了点,然后继续说道: “至于神通的修行则需要多加练习,遇到瓶颈之处则需要渡劫,渡劫后再吸收对应境界和神通的神仙钱,便可以步入下一个境界。” 楚辰安疑惑地问道: “何为神仙钱?” 奇奕取出了一枚铜钱递给了楚辰安,楚辰安看到那铜币上正面刻着“花开顷刻”,背面刻着“二文”。 “这种正面刻着神通名称的便是神仙钱,用以在渡过劫之后提升境界,也不知是何人所铸,其中包含着提升神通境界的神力,很可能是天上的神仙造物。” “如果是神通一段,便需要吸收对应神通的二文神仙钱,如果是神通二段,便需要吸收对应神通的三文神仙钱,以此类推便可。” 楚辰安继续问道: “那么这劫是何意?难道是天降雷电洗经伐髓?” 奇奕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楚辰安,不知道此人为何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只是回答道: “劫有多种多样的形式,可能是一场考验、一个梦境、或者是去寻什么东西,反正不同境界以及不同神通的劫都不尽相同,并不代表某个特定的东西。” 楚辰安听罢点了点头,这世界的修炼法则似乎与前世的修仙小说并不相同,似乎并不需要功法,只需要不断练习神通,等到熟练之后便可以渡劫。 而渡劫也不是如前世的修仙文里写的那样以雷电洗练身体,更类似于一种考验和任务,达成考验或者完成任务后,就能够通过神仙钱来提升神通境界。 这种修行似乎并不主观,渡劫并不是为了增长自己的修为,也只是为了达成任务,也不靠吸收天地灵气来提升境界,只需要吸收神仙钱就可以晋升。 如果“劫”的任务无法完成,又或者找不到更高等级的神仙钱,修为便只能止步不前,就算你再努力也是无用。 楚辰安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仔细思考消化着这些信息,但是一边的阿晚忽然大叫了起来: “阿爷,阿爷你醒啦。” 一边躺在床上的老人剧烈咳嗽了起来,阿晚则是抱着老人大哭了起来,老人虽然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抓住了阿晚的手。 楚辰安和奇奕一同看着这对爷孙,奇奕在他耳边小声道: “我虽然暂时医好这老人,但是他积病已久,恐怕也活不了几月了……” 楚辰安点了点头。 奇奕继续问道: “小兄弟你打算之后去哪里?” 楚辰安回答道: “打算回章平。” “章平?那可不是个好去处啊。” “我就住在那里,之前因为一些事情才外出至此,况且不回章平我恐怕也无处可去。” 奇奕叹了口气道: “也罢,最近这世道并不太平,去哪里都是一样,我近日也要去章平一趟,不如你我同行如何?” 楚辰安答应了下来,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 “奇先生,你是否有零散的钱币,我想和你兑换一些。” 奇奕将手一翻,手里出现了一串铜钱,他把铜钱换给了楚辰安,楚辰安则把那串铜钱递给了阿晚。 “阿晚,我们马上就要走了,这钱你拿着用,切记一定要藏好,花的时候不要一次性取用太多,实在不行你就拿着钱离开这里,换个地方生活。” 阿晚没有接过钱,只是颇为不舍地看着楚辰安和奇奕。 楚辰安也没有再多说,把钱和十几枚充饥的丹丸放在了床边,奇奕则是把一个装着药的小葫芦递给阿晚,嘱咐她每日早晚给老人喂药,就和楚辰安一同朝外走去。 两个人在院子里站定之后,奇奕有些不解地问道: “小兄弟,你为何这样着急离开啊?” 楚辰安略带痛苦地摆了摆手道: “哎,别提了,我之前得罪了一个疯癫的道人,那道人肯定此时在追杀我,我如果留在此地会给阿晚一家带来祸患。” 第20章 山神洞 楚辰安和奇奕蹲在倒塌的墙头。 楚辰安把自己最近的遭遇讲了一遍,不过其中隐去了鬼婴的存在,只是说那怪手洞穿玄清身体之后就停了下来。 奇奕听罢也是眉头紧锁,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 “啧,楚小兄弟啊,这方仙观我也是有所耳闻,据说里面的道人可是都吃人的疯子呐,你此番能死里逃生真是福大命大。” “那奇先生可知道那天上的怪手是个什么东西?” 奇奕摇了摇头。 “不知道,这天可是通着神仙住的地方,岂是我等凡人可以知晓的,大抵是什么邪神吧,毕竟这天上是什么样子也没人上去看过。” 他忽然又话题一转道: “楚小兄弟,你得罪了那方仙观可一定要小心啊,不仅要防备那玄印玄法,那方仙观中可是有着一些叫做“寻香人”的高手,这些人都极为的厉害,经常在九州之内寻找体质血脉特殊之人。” 楚辰安不解地问道: “寻香人寻到这些人会怎么样?” 奇奕拿了块石子丢下了矮墙。 “大抵是抓回去炼药了吧,总之这个教派邪得很,千万别再与其扯上关系。” 楚辰安的眼睛忽然一亮,因为他看到消失许久的鬼元婴又重新出现了,只不过它身上的裂缝更多了,眉心还多了一个闭合的竖眼,看起来更丑了。 鬼元婴蹲在屋檐上,不停地用两只小手扣着眉心,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一副非常嫌弃的样子。 阿晚此时也藏好了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三人结伴朝村口走去,阿晚一直送到了几百步外的一棵大树下。 “再见啦,奇哥哥,楚哥哥,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阿晚站在那棵老槐树下,看着不远处的两道人影,使劲地挥着小手,她有些憔悴的脸庞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是眼角却不住地淌下了泪水。 楚辰安和奇奕也与阿晚再次挥手告别,他们三步一回头地逐渐远去,直到再也不能看到村口那个蒲草一样坚韧的小姑娘。 …… 两个人沿着河谷一路向山上行走,黄家村处于山脚的位置,根据奇奕所说他们的路线需要先经过山顶的观山城,然后就能上大道直接去章平。 这关山城处于原周国边界,是一个三不管地带,城中的大小事务都由一个家族决定,此家族名叫观山洛家。 这观山洛家非常擅长于山水之道,族中有大量的高境界神通者,而且这些神通者大多是鞭山移石、推山超海等与山有关的神通。 据传说此山曾堵在河水入海处,洛家老祖便出手搬山,最终将此山移动至此,又在山上建城自立门户,亲自为此城题名为“观山”。 “那这洛家老祖的搬山神通是几段啊?” 奇奕手搭凉棚,看了看远处不断蔓延的山体轮廓。 “要想移动如此大山分毫,怎么着也得有个神通七八段的水平吧。” 楚辰安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愚公当年若能有此神通,怕都轮不到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座极其大的山,两人爬了半天也没有爬到山腰的位置,一路上也是草木极其茂密,景色更是钟灵疏秀,放在后世也能评得上一座灵山了。 而就在两人行走在悬崖边缘时,楚辰安忽然注意到在一侧崖壁之上有着很多密密麻麻的洞,就仿佛一处蜂巢一般。 这些洞应该是风化侵蚀所形成的涵洞,看起来应该通向山腹之中的地下河,在下雨时雨水会从这些孔洞汇聚流入地下河。 楚辰安只是多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但是奇奕却扒开了一边的树枝,就看到了一条人踩出的小道,一直通到一个最大的涵洞外。 两个人有些好奇地顺着小道走到了涵洞外,就看到在涵洞里似乎还放着什么东西,走进去就看到了一张供桌,供桌上有一些香烛燃烧后的灰烬,似乎曾经有人在此进行供奉。 不过很奇怪的是供桌上只有一个山神的牌位,供桌后没有任何的神像泥塑,反而是一个黑漆漆的竖井,站在洞口边就有一股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奇奕把一块石头踢入了竖井里,许久之后依然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响,可能是坠入了很深的水中,导致回声不容易听到。 楚辰安看着那处山神牌位,忽然想起初见阿晚的时候,阿晚的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嫁给山神,只不过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也忘了这一茬。 奇奕伸脚在供桌下踢出了一团东西,将上面的灰尘踢落之后,依稀能够辨认那是一团绣球,里面还缠着一张绣着喜字的红布。 楚辰安把刚见到阿晚时的她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奇奕则是看着地上的绣球若有所思。 “这地方应该流行山神娶亲的风俗,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给山神迎娶一个媳妇,而被许配给山神的女子很可能就会被从这洞口丢下去……” 楚辰安看着那黑漆漆的竖井口,顿时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他面色一变就要回黄家村。 奇奕一把拉住了他。 “这山神媳妇的身份还能保她到及笄之年,至于未来如何就不是你我能管的了,况且你自己还身负方仙观的追杀。” 楚辰安听了奇奕的话也有些无奈,他站在竖井的边沿朝下看去,那浓到化不开的黑暗就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口。 两个人再次踏上路程,一直到太阳彻底落下,才找了一处背风之地升起了火堆。 奇奕将手一翻手上便多出了几张饼子,他将饼子递到楚辰安面前,但是楚辰安却迟迟未接。 奇奕看着楚辰安一脸便秘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楚小兄弟,你尽管放心,我的神通并不是斡旋造化,并不能改变物品的样貌,我的神通是奇门六甲,这饼只是装在袖中乾坤内。” 楚辰安这才接过饼子吃了起来,不得不说这正常的饼子,确实比没有任何味道的充饥丹丸好吃得多,那些丹丸简直是味同嚼蜡最真实的写照。 忽然自不远处的山林之中传来了一声狼嚎,顿时让这月黑风高之夜变得惊悚了起来,不过奇奕却一脸淡定道: “应该只是小狼群,而且还不是狼妖,楚小兄弟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之法。” 奇奕又拿出了一个布袋,从布袋之中拿出了几块石头,将其中的几块丢入了火堆之中,顿时一股刺鼻的气味便蔓延开来。 他又把那石块在手中捏成碎末,围绕着两人撒了一圈,很明显这石粉有驱狼的作用,属于这时代人行走江湖必带之物。 虽然奇奕说他自有预警之术,但是两人还是决定轮流守夜,前半夜楚辰安睡觉,奇奕醒着防止狼群入侵。 楚辰安坐在一棵树下,看着火堆里没有燃烧完全的干树枝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昏黄的火焰在其上安静地燃烧。 奇奕则是坐在头顶的树杈上,嘴里叼着一根茅草,仰头看着天上的那轮红月,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而在火堆另一侧的树干上,鬼婴倒吊在树杈上,一边用手扣眉心,同时目光有些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奇奕。 它似乎从来不需要睡觉,虽然总是一副很饿的样子,但是也从不见它进食,也不知道它是在靠什么活着。 楚辰安逐渐闭上了双眼,他实在是太困了,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最近的遭遇仿佛一场大梦,不断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他一会儿梦到被破了肚子的玄清追着跑,一会儿又梦到教小癫子玄印写作业,一会儿又在游泳池里和溺尸比游泳。 第21章 美酒 楚辰安被奇奕推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篝火的光芒根本无法射穿浓郁的夜色,四周静得仿佛沉入一潭死水。 没等楚辰安说话,奇奕便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环视着周遭那浓墨般的黑暗,那黑暗仿佛是一座无边无际的黑幕,笼罩着整个空间,让人无法逃脱。 “黑暗里的兄弟为何不现身一见?” 奇奕有些玩味的声音在寂静中炸响,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短刀,此刀的刀身之上缠绕着符纸,是一把用来祭祀的符刀。 忽然丛林之中发出了沙沙的响动,一个人从黑暗的林子里走了出来,那人身材矮小佝偻,浑身都隐匿在斗笠之中。 他站在火堆光芒的阴暗交接之处,面目被斗笠遮挡看不真切,对着火堆旁的二人抱拳拱手道: “我是观山城的猎户,因为着急回去就赶了夜路,恰好碰到二位在此地烤火,就想来借个光亮。” 那人的声音非常嘶哑,就仿佛是嗓子受伤了一般,他在离火堆不远处坐下,火堆照亮了他那张有些苍白的脸。 他伸手从腰间取下葫芦猛灌了一口,那葫芦里似乎是某种烈酒,一时间浓郁的酒味就在夜风中蔓延开来。 “哎,我这辈子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在赌桌上耍几个钱,这不是前几日在赌桌上输了钱,就只得急于寻找一些珍贵的药材卖钱还赌债。” 男人又灌了几口酒,他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回荡着,他的声音里有着几分抱怨,似乎在抱怨着自己的不争。 “今日能遇到两位小兄弟也是缘分,你们二位是外地往观山城去的吧?” 楚辰安手握着剑柄,警惕地看着那猎户道: “我们从哪里来与你无关。” 那猎户也不恼,他摘下了腰间的酒葫芦朝楚辰安递了递,浓郁的酒香从葫芦里发散了出来,充满了难以抗拒的诱惑。 “来者皆是客,我没什么可招待的,不如你们尝尝我这观山陈酿,这酒可是天下闻名的好酒呐,是我们观山城的特产,你们可得一定得尝尝。” 楚辰安抱着剑靠在树上,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努力克制着心中对于饮酒的强烈渴望,摆了摆手没有去接那酒葫芦。 “我从不饮酒。” 一旁的奇奕忽然笑了一声,那柄在他的手里不断转动的符刀猛地飞了出去,恰好将那酒葫芦扎得碎裂开来。 黑色的液体顿时淌了一地,而里面还有大团的毒虫不断扭动着,看起来非常的恶心。 他含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坐在地上的男人。 “你这妖物骗人还骗到我头上了。” 那男人倒还算淡定,他也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位小兄弟,你也太会说笑了,我若是妖物,哪还用去还那劳什子的赌债。” 奇奕玩味地目光在那猎户的脸上打量着,语气颇有些轻慢地说道: “你这穿了人皮的狼妖,是想要借机迷惑我们,待我们放松警惕后我们暗中下手吧?” 忽然奇奕手持符刀跃到那男人身前,手中短刀一扬直接将那男人的草帽和蓑衣斩成了两半,在那蓑衣之下的情形却极为古怪。 有一团黑色的东西穿在薄如纸张的人皮里,就仿佛一个小孩儿穿着大人的衣裳,同时一股血腥之气也蔓延开来。 原来它方才一直饮酒,便是借着酒味掩盖身上的血腥味,此时没有了遮挡,便觉得极其刺鼻难闻。 奇奕从地上站了起来,符刀也飞回了手中。 “连人皮都穿不利索的小妖,也敢在我面前骗人?” 第22章 皮蜕 奇奕将手一抬,符刀便浮在掌上不断旋转。 “去。” 符刀旋转着飞向了那人皮狼,却并没有破开那人皮的防御,那人皮似乎异常坚韧。 “这人皮有古怪啊。” 奇奕对着火堆轻轻一招,一簇火焰便被他控在指间,他双指并拢在符刀之上轻轻一抹,那些缠绕在符刀上的符纸便燃烧了起来。 那人皮狼也朝着他猛扑而来,但他却轻松地将身一扭,人皮狼便一击扑空,落在了他身边的地面上。 奇奕趁机一刀跟上,直接插入了那人皮狼的头顶,这次那燃烧着的符刀顺利刺穿了人皮,使得那躲在人皮里的狼妖哀嚎了起来。 奇奕丝毫不顾狼妖的哀嚎,双手握紧符刀的刀柄,用力向下一划,便将人皮从上到下切出了一道口子。 一具畸形的狼尸从人皮之内掉落而出,它的狼皮之上并没有毛发,只有一层漆黑粘血的表皮,面目也是异常狰狞有几分人类的神态。 这是楚辰安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世界的“妖”,没想到第一次见就听这妖物讲了一晚上的故事,却丝毫没有想到故事里的妖便是它自己。 一想到这里他就便体生寒,这就仿佛是一个罪犯在给别人讲述自己的犯罪过程,还是以受害者的视角。 “小心。” 楚辰安忽然感觉到身后被人用力拉了一把,直接把他拽翻在地,然后他就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他在地上就地一翻又站了起来,就看到那人皮狼倒地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具怪异的狼尸,原本套在他身上的皮囊已经不翼而飞。 “啪……” 他感到脚下又被人绊了一脚,随后又摔倒在了地上,一阵邪风又从他头顶掠过。 楚辰安已经觉察到自己身边的是奇奕,之所以绊倒他是因为,似乎有什么快到他看不清的东西在空中飞。 奇奕掏出一只墨笔在空中写写画画,最后对着空中一处轻轻一点。 “定。” 一个阵法在空中浮现,然后一团东西就撞在了阵法上,只能“嘭”的一声,就仿佛是撞在了一层玻璃罩上。 然后那人皮便四处乱窜,但是四面八方都是无形的屏障,屏障不断收缩了起来,最终那人皮被收缩挤压成了一团。 “这是什么东西?” 楚辰安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那一团人皮。 “不知道,但是如果被上了身就完蛋了。” 那团人皮依然在不断挣扎着,它将自己拉扯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试图从束缚之中挣扎而出。 过了许久之后人皮才没了动静,奇奕也放开了对人皮的限制,那人皮又逐渐平摊在了地面上,看起来弹性很好的样子。 “啧,这不是普通的人皮啊,这东西……难道是一具遗蜕?” 奇奕皱眉看着地上摊开的人皮,那人皮就像是被充气了一般,不知是什么原因又保持了人体的样子,很像前世那种奇奇怪怪的硅胶玩具。 奇奕蹲在了那人皮的小腹边,指着那人皮突出来的一块皮,转头跟楚辰安说道: “哟,还是个男的。” 楚辰安没有奇奕那么闲,他看着那人皮的面容,此时没有了躲在里面的狼妖,就显露出了这人皮的真容。 就算是只剩皮囊,也不难看出这是一个长相颇为端正的男人,此人年龄大约三十多岁,也可能是并不显老。 奇奕伸手捏了捏那人皮,然后若有所思道: “确实是具遗蜕,和蛇蜕下的皮很像,这皮也太薄了,薄得像是发屑一样的,肯定不是从人身上扒下来的。” 楚辰安看着那人皮,疑惑道: “这人还能蜕皮吗?” 奇奕看着楚辰安开玩笑道: “我祖上十八代都是杀猪的屠户,绝对没有人能有这样的手艺,能把人扒皮扒得这么薄。” 楚辰安看着地上的人皮,忽然想到自己刚穿越过来时,在伙计房里也有一张人皮,而且在人皮的肚脐处还嵌着一枚铜钱。 现在看来那铜钱应该是一枚神仙钱,还是一枚六文的起死回生,而那人皮和地上这具人皮的状态有些相似。 两者……莫非有什么关联? 奇奕把地上的人皮卷了起来,然后又取了两根绳子把人皮卷背在了身上,人皮卷起来倒也不显得那么惊悚。 “这人皮倒是颇有些神异之处,我对此倒也有些兴趣。” 楚辰安有些嫌弃的看着奇奕。 “你要这人皮有何用?” 奇奕表情平淡地说道: “我听说有些肉身神通修炼到高境界便能生死人肉白骨,料想活蜕下一具外皮也不是难事,我看看能不能留着做件法器,实在不行做个贴身软甲也好。” 楚辰安看着那铺盖卷一样的人皮,顿时觉得奇奕这人也挺变态的,这种软甲穿在身上想想也别扭得很。 …… 次日天光刚刚亮起,两人便起身继续上山,又爬了半日便陆续看到了几个村寨,这代表离观山城越来越近了。 在路过一个村寨时,正巧遇到了一批打猎归来的猎户,那些猎户刚一进村子,便有人大声吆喝着什么,瞬间那些猎户就被人群团团围住。 奇奕和楚辰安也围了过去,就听到有人在吆喝着: “哎快来看呐,有人捡到神仙遗蜕啦,是山里的老神仙留下的,快来沾沾仙气啊……” 楚辰安和奇奕在听了这话之后,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就更加用力地挤到了人群的前面,朝人群的中心看去。 只见一辆推车上摆放着一些鹿、獐、野鸡之类的尸体,在那些尸体上还有一张摊开的人皮。 这人皮也如他们昨日碰到的一样,像是充气了一般膨胀着,并没有像寻常兽皮那般瘫软。 只不过这人皮的四肢奇长,如果直立起来得有三米多高,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类的皮,而且看起来也十分扭曲怪异。 如果把它还原成活人的话,这么细的双腿甚至都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简直像是怪谈里的瘦长鬼影。 这人皮也并不完整,躯干的地方似乎破损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且脖子上也没有脸部的皮。 在小车的旁边有一个身背弓箭的大汉,正一脸得意地给众人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当时我又热又渴,就想着到水里洗把脸,然后就看到一边有个水池子,我就跑过去捧了水喝了一口,哎呀,这一口给我喝的是满口又咸又腥。” “我当时就奇怪呀,我就顺着那水一看,就看见这水都是从一个石头缝里流出来的,我就凑过去朝这缝里头看,就看到里头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那大汉讲到此处还声情并茂地伸出手,做了一个扣的手势。 “哎,我就伸手这么一扣,就扣见里头什么东西软绵绵的,然后我就拿了个凿子凿了一下,就取出这么个皮子。” “我当时害怕得不行,以为是挖见死人了,后来一想有谁能长这个样子了,那肯定是山里头的修仙高人留下的仙蜕啊。” 四周的人群纷纷起哄: “哎呀不得了啊,你看这还是个男仙人哩。” “我就说咱山里头高人多吧,这可是当年观山祖师搬来的灵山……” 忽然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然后一个盲眼老人走了过来。 “刘神婆来了,这些事儿可是她擅长啊,也不知道能看出什么来……” 这被称作刘神婆的老人眼睛里一片白花花的,据楚辰来看很可能是得了白内障,不过居然不需要人搀扶就能走直线,也确实有几分不简单。 第23章 巨蛇 “咳咳……” 刘神婆很有派头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就站在了那具皮蜕前,用灰色的眸子来回打量着。 “这……这是一具龙蜕啊。” 楚辰安看着那老太婆,皱纹都比年龄多了,怎么能这么淡定的睁眼说瞎话,这东西怎么看也和龙没关系吧。 但是当他看到周围村民的表情之后,却发现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质疑的,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难道这个世界的龙就是人形的,和前世那些传说画像里的龙不一样? 楚辰安看向了身边的奇奕,奇奕也有些懵地看着他,显然他也不知道这刘婆是怎么看出这是一具龙蜕的。 “最近我观山一带地动频发,乃是观山龙脉翻身啊,这龙脉五十年一翻身,翻身之时必定地动山摇,同时也会留下这遗蜕。” 楚辰安知道刘婆所说的地动就是地震,在科学技术不发达的时代,迷信的人们认为每座山的山底都沉睡着龙脉,地震就是因为地下的龙要翻身。 不过要说这东西就是龙脉蜕的皮,也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村子里的人又在刘婆的指挥下忙碌了起来,又是要给龙蜕立庙,又是要焚香祭告先祖的,一群人忙得不亦乐乎。 楚辰安和奇奕则是离开了村寨,继续朝观山城的方向走去,奇奕则是取出一张布子,把背后的人皮包了起来。 “你不能收在你那袖中乾坤里吗?” 楚辰安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奇奕则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我干脆把你也装进去算了,路也省得你走了,我那空间肯定是有限的啊,又不是大到没有边际。” 楚辰安点了点头然后又指着他背后的人皮道: “如果真是那刘婆说的龙蜕,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皮?” 奇奕白了楚辰安一眼: “如果是龙蜕那不就更值钱了吗?” “你也信这是龙蜕啊?” “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而且传说里也有很多龙头人身的大神,所以也不能完全否了这是具龙蜕。” 人面蛇身的异兽楚辰安还确实知道一些,就比如山海经里的烛龙,原文的描述里就是人面蛇身的形态。 龙头人身在天上漂……楚辰安实在不好想象这个画面。 就在两人对话之时,忽然脚下的地面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四周的山谷之中发出了惊雷一般的炸响,无数山石也随之滚落。 “地震了……” 楚辰安摔了一个跟头,只觉得四周天旋地转,巨大的声音不断回荡着,无数昆虫尸体混合着沙石,从头顶簌簌落下。 他双手抱着头朝四周看去,远处的一座小山丘居然直接塌陷了下去,山上的树木也消失不见陷落入了地缝之中。 晃动只持续了十几分钟便停止,但是再次环顾四周之时,却发现周遭的山势已经变样,很多原本凸起之处已经消失,却平白多出了几座山丘。 奇奕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过来拉起了楚辰安。 “此处果然地动频繁,这观山虽然是座灵山,但是总这样也吃不消啊。” 灰头土脸的楚辰安点了点头,这是他加上前世第一次遇到地震,还好只是一次小地震,不过这声势确实非常骇人。 两个人继续朝观山城的方向走去,途中经过那处塌陷的山丘时,楚辰安站在边缘看去,就看到那山丘塌陷后露出了一个地缝。 那地缝非常的深邃,阳光根本就照不到底,非常像那些分布在悬崖峭壁上的涵洞,可见这观山的山腹里很可能存在一个很大的空腔。 “不会真有龙吧。” 楚辰安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处地缝,他的心脏还因为刚才的地震而剧烈跳动着,方才的隆隆声都快将他的耳膜震破。 因为地震的缘故,两个人不得不绕路上山,这也增加了他们的路程,其间经过了几个村庄之后,然而田地之中都是一片惨淡的光景。 甚至越靠近后山的草木植物便越发枯萎,大片的林子都呈现一种黑色的病化,土地也是一片漆黑粘稠。 楚辰安忍不住问道: “这观山不是灵山吗,怎么这草木都是如此光景?” 奇奕指了指几道因为地震产生的地裂。 “大概是因为地动让地底的疫气散发了出来才叫草木染病的。” 楚辰安点了点头,确实在地震之后会爆发虫灾和瘟疫。 忽然一道黑影在楚辰安眼前一闪,然后有什么东西就掉落在了楚辰安的身后,楚辰安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一截断成两半的蛇尸。 而在那蛇尸的边上,鬼元婴正呲着牙看着他,看起来是这蛇想要偷袭楚辰安,被鬼元婴一击毙命了。 这蛇尸长得非常奇怪,居然长着三个头两个尾巴,简直就像是前世网上的那些p图作品。 “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奇奕也停了下来,转头走回了楚辰安身边。 楚辰安指着地上的蛇尸问道。 “这是妖吗?” 奇奕摇了摇头: “这东西算不上妖,顶多就是个长相奇特的动物。” 他一把捏起了其中的一个蛇头仔细查看。 “这蛇头也不是用神通术法接上的,这蛇可能就是天生畸形,估计从小就在蛇堆里不受欢迎。” 楚辰安心有余悸地看着那蛇口里的尖牙,这蛇明显是有毒的,如果没有鬼元婴他可能已经中招了。 他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挂在树上的鬼元婴,鬼元婴却背对着他看向了林子里。 楚辰安朝鬼元婴看的方向走了几步,从树木的缝隙里看去,就看到了一大堆蛇缠绕在一起。 那些蛇居然全都是畸形的,密密麻麻的蛇头和蛇尾缠绕在一起,简直是密集恐惧症的福音。 紧随而来的奇奕也看到了那堆蛇,他的手中出现了几张符纸,然后对着那蛇堆一指,符纸瞬间就引燃了蛇堆。 那些蛇都痛苦地乱窜了起来,但是又因为头尾太多,又纠缠在了一起,在思想的不统一之下,一时间难以迅速分离。 他将手一抖,几只令旗从他袖中飞出,在那堆蛇的周围围成了一个圈,那些蛇便被封住了逃窜的去路,火焰亦无法蔓延至圈外。 楚辰安此时有些庆幸自己穿越的是个高武世界,如果是在那些武力值较低的小说里,这些怪蛇都够主角打好几天了。 “轰隆……” 忽然他们脚下的地面剧烈颤抖了起来,只见自远处一道地面隆起的痕迹迅速逼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遁地而来。 奇奕掏出毛笔对着两人脚下的地面画了一圈,然后用力地一跺脚,那被圈住的地面居然腾空而起,将两人的身体托到了空中。 于此同时他们附近的地面也破开了一个大洞,一根巨大的黑蛇从洞里弹射了出来,巨大的蛇口直奔空中的二人。 二人飞到半空中便开始朝地面坠落,眼看就要直直掉落在那深渊巨口之中的时候,奇奕猛地一拉楚辰安的后背,两个人便再次腾空而起。 两个人坠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虽然奇奕已经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但是依然把楚辰安种在了湿软的泥土里。 奇奕薅住了楚辰安露在外面的上半身,像是拔萝卜一样把他从地里拔了出来,楚辰安则是呆愣愣地看着那条巨蛇。 这巨蛇足足有越野车那么粗,而且居然在它的身体上还长着好几个蛇头,那些蛇头大部分都很畸形得耷拉在躯干上,让整条蛇看起来像是一只千足虫。 “快跑。” 奇奕拿出两张符纸贴在了楚辰安的腿上,然后拔腿就远处跑去,楚辰安也反应过来跟在他后面就跑。 第24章 猎户小队 楚辰安一直跑到筋疲力尽才停了下来,他脚上的纸符也化作碎屑消失不见,这纸符能够极大加快他的奔跑速度,但是奔跑后的疲劳也是成倍增长。 他和奇奕躲在了一处斜坡之下,双腿不断地打着颤,就像是刚跑完马拉松一样,脚底也像是针扎一般疼痛。 他靠坐在一块石头上大口喘息着,那大蛇似乎并没有追逐的意思,不然就算楚辰安再怎么努力跑,也不可能跑得过体型如此庞大的巨蛇。 “那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那刘神婆说的龙脉?” 奇奕摇了摇头。 “不是,那东西连妖都算不上,可能是在这山中受到了某种影响,导致它长成了那种奇怪样子,这山里绝对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在影响着山里的东西。” “就在刚才逃跑的路上,我都看见不下几十只畸形的动物了,大部分都体型巨大,而且还多头多手的,这后山林子的深处绝对有什么东西。” 楚辰安好奇道: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咱们不会也受影响变成怪物吧。” 奇奕捏起了一把地上漆黑粘稠的土壤,凑在了鼻子下闻了闻,若有所思道: “要变也是村民和观山城里的人先变,怎么轮得到我们,不过不要吃这林子里的任何东西,先到了观山城再说。” 楚辰安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先……先歇会儿,你觉得是这山里的水有问题?” 奇奕摇了摇头。 “不知道,没准是某种神通也说不定,这里离观山城那么近,观山洛家不应该不知道,就是他们搞得鬼也说不准。” 楚辰安猜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铀矿之类的东西,让这里的动植物都辐射变异了,但是听到奇奕的话有些惊讶道: “神通还能做到这种事情?还是这么大范围?” 奇奕侧头看了楚辰安一眼,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你也太小看神通了,如果低境界的神通术法是打死一头牛,你以为高境界的神通术法是打死十头牛那么简单吗?” 楚辰安看着奇奕道: “难道不是吗?” 奇奕则是摆了摆手,转而说道: “我师父曾经去过一个叫做青云山的门派,他发现整个青云山都没有四时变化,那里的庄稼牲畜也无法生长,所有的一切在一日后都会恢复原样。 “而里面的人都被困在了某一天里,只能日复一日地重复着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范围大到覆盖着有近千人的门派。” “后来我师父发现异常的源头是一个精通于魇祷之术的大妖,它杀掉整个青云山的人后,将所有人的魂魄都困在了一场日复一日的幻境之中,其实那些人早已经死去。” “待幻境解除之后,整座青云山都已经化作一片废墟,数千具尸骨无人收敛,而那幻境居然持续了十年之久,无数过路者误入其中丢了性命。” 楚辰安想象了一下那骇人的场景,也是有些毛骨悚然。 奇奕忽然转头看向了楚辰安,那眼神把楚辰安看得直发毛,他一把丢掉了手里的土,沉声说道: “楚小兄弟,你也见过那玄印的斡旋造化之术,他仅仅只是两三段的雕虫小计,却引得那么多百姓哄抢吃食,最终连带家人一同丧命。” “那如果这斡旋造化之术强大到能够创造一方天地呢?” 奇奕指了指他们脚下的地面,又指了指天空。 “就比如我们所处的这片天地,其实这些都只是斡旋造化的产物,又或者我们都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梦境之中?” 楚辰安的脑海之中顿时炸了,无数的想法充斥了他的脑海,他只觉得一阵的窒息。 奇奕又幽幽地说道: “所以啊,人的力量太过强大并不是一件好事,会让你更加看不清楚这天地本来的面貌,或许你所做的一切便恰好在某个会逆知未来的人的算计之内。” 楚辰安忽然又想起了奇奕说过他师门的使命,便问道: “所以需要你们去修正这方天地的大道?” 奇奕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落寞地说道: “我已经很迷茫了。” “上面的任务变得越来越看不透目的,或许在这个所谓使命的掩盖下,我们几代人做的一切都成全了他人。” 楚辰安看到奇奕皱眉沉思的样子,便也没有再多问,因为这哥们一旦陷入这种状态,就跟电脑死机了一样,对于外界的刺激就很难有反应了。 忽然几只野猪从一边的林子里窜了出来,最前面的那只野猪瞎了一只眼睛,头上还顶了个灯笼一样的大肉瘤。 它边上的那一只野猪则更加辣眼睛,它的身体被拉得奇长,就像是一只放大版的腊肠犬,他们后面的野猪也都畸形得厉害,算是丑得各有千秋。 那几只野猪并没有攻击两人,而是在斜坡前一个急转向,朝另一边跑了过去,很显然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它们。 楚辰安一只手持剑戒备,另一只手去猛推奇奕。 “咻——” 一道破风声传来,一只箭矢从远处飞掠而过,精准地刺入了一只野猪的屁股,那野猪疼得哼唧了一声便窜入了灌木,再难以寻觅其踪迹。 “柳大哥好弓法。” 一阵嘈杂的人声传来,然后一队猎户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这队猎户的人都孔武有力,他们都身穿护甲腰挎弓箭,显然不是那些村寨里的零散猎户可比的。 在楚辰安打量这伙人的时候,这队猎户也看到了他们二人,为首的一个黑脸汉子几步就走了过来。 “哎呀,你们怎么到这里了,这后山多危险啊。” 楚辰安见来人是好意,便也放下了防备,抱拳拱手道: “大哥,我们想要到观山城去,但是半途遇上了地动,道路被落石封锁,不得不绕路而行,一时间有些迷路了。” 那黑脸大汉摆了摆手道: “那你们走错了,照着这个方向走,你们永远也到不了观山城,只能走到观山后山的深山老林里,被那些野兽妖物吃掉。” 楚辰安急忙凑上前去,语气恭敬道: “这位大哥,您能不能行行好,带我们去一趟观山城。” 黑脸大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兄弟,几个人都点了点头,看起来他们此行收获不错,不介意给两人领领路。 “那好吧,我们正好也要回观山城一趟,正好带你们回去,从这里到观山城可有几处凶险的地方,没猎人带着你们也走不出去。” 楚辰安急忙拉着奇奕加入了猎户的队伍,经过交谈得知他们是观山城组织的猎户团体,负责解决一些后山外围的凶兽,防止这些畸变的怪物去村镇里害人。 城里不仅会给他们每月发例钱,每头猎物带回去交给城里的守卫军,还能换取一定量的赏钱,是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领头的黑脸汉子姓柳,祖上世世代代都是打猎的,负责将猎来的食物卖给城里的有钱人。 楚辰安指着一个农户肩头多了两条后腿的鹿问道: “大哥,你们观山的动物一直都生得如此奇怪吗?” 柳大哥摇了摇头道: “不嘞,只有地龙翻身的年月会这样,地下的龙气会散发出来,把动物都变成了这种样子,不过也只有这种时候,我们这些猎户才最好赚钱。” 楚辰安继续问道: “大哥,这些动物还能吃吗?城里收了有啥用啊?” 柳大哥头摇得像拨浪鼓。 “哎呀,可不能吃啊,吃了会得病的,吃了就会得病啊,我祖上就有人吃过,吃了之后浑身就变得软绵绵的,连骨头都是软的,整个人就像棉花做的,至于城里为什么收这些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楚辰安顿时警惕地看向了那些畸形动物的尸体。 这些东西如果做成毒药,那威力绝对不亚于化骨散啊。 第25章 能力 楚辰安和奇奕跟着猎户们一路在林中穿行,并没遇到什么危险就走上了人行的道路,然后一座巨大的城池便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这城池的城墙十分高大雄伟,每个城门处都有人把守巡逻,一副秩序井然的样子,从中不难看出这观山城为何能独立于各大王朝之外,自成一方天地。 进了高大的城门之后,就能看到宽阔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房屋,其繁华程度甚至还要超过被入侵前的章平城,而且建筑的风格也很有西域的特点。 观山城是联通中原与西域的关隘,所以是很多商队过客的必经之地,来此的大部分都是中州的玉石商人,或者是西域的玉奴。 柳大哥就像是导游一样给楚辰安介绍着观山城,他是个很健谈的人,一时间讲得是唾沫横飞。 “这玉奴大多是域外的缅人,他们打一出生啊,给专门那些地方的土财主挖玉,他们吃住都在玉矿里,一辈子都见不着太阳。” “一个个的比我长得还黑,经常受有不了挖玉的生活的,就偷了矿主的玉跑到这观山城卖,如果货色好的话也能换个本钱留在这里过活。” 他伸手指了指一边的一个挑工,那挑工皮肤黝黑身材干瘦,从面目看就不像中原地区的人,很像是楚辰安前世见过的西亚人。 “喏,那些挑子,马夫,轿夫,基本上以前都是玉奴,他们特别能吃苦,简直比骡马都没有区别,这观山城里的富户基本每家都养着几个,以前还有人抓来卖玉奴呢,不过被城主禁止了。” 楚辰安看着这观山城的景象,不得不承认这观山洛家还是很有管理才能的,能在这种乱世独立于此,还给了各方流民生存的机会。 城里发布的各项命令也都颇为公平,军队也基本能保持令行禁止,没有欺压百姓的行为。 楚辰安和奇奕与那些猎户在一处路口分别,此时已经天色不早,他们需要先找个客栈住下,而那些猎户则是去官府交差。 两人在一处名为福云客栈的客栈住下,奇奕已经从那种恍惚的状态恢复正常,不过他也是第一次来观山城,对于城中一切也比较新鲜。 两个人便在城里闲逛,观山城虽然不是国家,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也有官府衙门,不过却是直接听命于城主府。 城主府便是观山洛家的居住之地,占据了观山城南边很大的一片地方,不过城主府并不对外开放,只能在外看到一大片连接在一起的楼宇亭榭。 奇奕是奉师命找观山洛家办事,他带了他师父的手书,不过此时摆放显然有些失礼,两人便找了一家酒楼吃饭。 这家酒楼不算很大,但是也有不少菜品,菜品都写在大牌子上,然后大牌子又挂在墙上最显眼的地方。 两人随便点了一些烧鸡炖鱼,奇奕又要了一坛子白酒,一桌子菜就花了三两银子。 楚辰安尝了一下这名为“虫草酒”的白酒,这世界的酿造技术果然不发达,酒味道非常呛还没有什么香味,和记忆里的白酒基本不是一个东西。 奇奕倒是喝得很起劲,还一个劲地夸这酒很有劲,还有西域虫草的味道,是大补之物。 两个人天天吃烧饼和充饥丹丸吃得都快吐了,尤其是楚辰安自从穿越过来,就没吃上一顿正经的饭,此时也是风卷残云大快朵颐。 他从没有觉得这少盐淡味的菜品能这么好吃,他吃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穿越这么久了才刚达成吃顿饱饭的成就。 …… 次日一早奇奕就火急火燎地出门了,他临出门前只是交代楚辰安留在客栈打坐冥想,要仔细感受自身的变化。 楚辰安静坐在客栈的床上,从他吸收那枚启蒙钱已过一日,之前虽然一直在赶路,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在他开启斗转星移神通之后,他就已经得知了获得的能力,这属于一种奇怪的明悟,明明没有任何人告知,但是他就是清晰知道了身体的变化。 斗转星移一段的能力似乎并不强力,总结起来就是两个作用,一个作用是能够让别人更轻易相信自己,另一个作用则是能够隐匿自身的存在。 楚辰安完全想不到这两个能力和斗转星移有什么关系,不过之前和猎户打交道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说的话确实更容易让人相信了。 他为了验证这一点,起身推门走了出去,正好有个兄弟站在走廊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缓步凑了上去伸手朝他背后一指。 “你身后有人要打你。” 那人急忙转过身去,却发现他背后根本空无一人,他回头愠怒道: “你骗……” 不等他说话楚辰安又是一指。 “你身后有人要打你。” 那人的眼神忽然一变,再次朝身后看去,他忽然反应了过来,转头看向楚辰安的眼神更加愤怒了。 “你到底要干……” 楚辰安伸手一指: “你身后有人要打你。” 那人明显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就像是卡带了一样再次转过身去,不过他的脖子只扭了一半就转了回来,怒视着楚辰安道: “你何故戏弄于我。” 楚辰安看着那人捏紧的拳头,忽然灵机一动变了个说辞道: “你背后有人在看你。” 那人果然再次转过身去,楚辰安本想再实验一番,但是看到那兄弟抬起来的拳头,急忙大声道: “抱歉了老兄,我刚刚看错了。” 说罢就一溜烟地快步走下了楼梯。 只留下了不知所措的男人,男人心中有些欲哭无泪,心道你这眼神也忒差了,哪有看错这么多次的。 楚辰安下楼之后就看到了一个小光头在来回跑,看样子应该是老板娘的孩子,因为老板娘正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到处追,一边追还一边让他回去温习功课。 楚辰安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禁感叹果然不论是在什么世界,总少不了被作业支配的童年。 那老板娘追累了就坐在柜台旁休息,小光头在一边的楼梯口对着住客们做鬼脸,楚辰安则是朝着那小光头走了过去。 小光头顿时就警觉了起来,但是楚辰安却一副目不斜视地走着,一副要去他身后凳子上坐着的样子。 小光头顿时就放下心来,楚辰安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也丝毫没动,只是坐在楼梯上看着楚辰安。 楚辰安朝那条凳子伸出手,可是在他的手刚要触碰到凳子的时候,他的手忽然一转又直奔筷子筒而去。 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筷子筒的时候忽然又蹲了下来,用手指掸了掸鞋上的灰尘。 这一顿操作给小光头看傻了,他妈总说他是小傻蛋,他今天可算是遇到更傻的了。 楚辰安忽然转过身来,作势要上楼去,却在经过小光头的时候,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光头,小光头大叫一声就跑开了。 经此一番试探,楚辰安发现不光是自己的预言,包括动作的目的都会更加让人相信,如果他现在回到前世去踢足球的话,绝对能凭借假动作拯救国足。 不过这种相信暂时是有限度的,就比如他不能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让别人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升起,或者相信一些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同时这种相信也是有耐性的,就比如之前走廊遇到的哥们,他每一次回头越来越勉强了,后面甚至回头这个动作还没有完成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至于这些能不能通过练习而得到提升,又或者能不能通过增长境界来提升,楚辰安也不清楚。 如果这能力真的能不断提升的话,有朝一日他能做到对一个人说“你死了”,然后那人就真的摔倒在地,心跳停止大脑死亡也不是不可能。 第26章 算命老瞎子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楚辰安隐藏在人群里,随着人群缓慢移动,他努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努力融入整个环境中。 他努力地想象自己是一阵风,一个不起眼的物件,一块阴暗角落里的青砖,或者是屋檐上的一片瓦。 他忽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与他剥离开来,就像是分成了两个互不相干的图层。 只不过这种状态一闪而逝,就仿佛是刹那的灵感,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抓住,这让他暂时很难使用降低自身存在感的能力。 一段移星换斗的两个能力都颇为玄妙,而神通便是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可能同样的神通同样境界的两人,也能将神通使用出不同的效果。 据奇奕所说移星换斗和他所掌握的六甲奇门,都属于天罡神通中较为玄妙的神通,这种神通很需要个人的悟性,而且修行圆满后的劫也非常奇怪。 他的神通境界为五段,他四段圆满时的劫便是去北方极寒之地寻找一样东西,当他在千辛万苦觅得那东西后,却发现那是一具古怪的骸骨,被他解放之后便化作一道金光遁入了天际。 劫这种东西真是怪得出奇,不同人不同神通不同境界都不相同,就与神通者能自主知晓神通能力一样,在境界圆满后便会陷入一种明悟的状态,并且获悉劫的内容。 同种神通的劫都有相似之处,奇奕的师门都是六甲奇门的神通者,他师父的劫也都很奇怪,他师爷甚至都死在了劫中。 楚辰安全想这些事情想得入了迷,他的身体也穿行在大街小巷,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些贩夫走卒好像都把他当成了空气。 他路过了观山城的青楼街,那些站在门口见人就拉的老妈子,也像是看不到他一般,选择性地忽略了他。 楚辰安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想,不去管身边的一切,集中念头转移注意去想别的事情。 控制自己的想法很难,街道上的路况十分复杂,各种各样的人走来走去,有些摊贩还拦街摆摊,让他不得不分心注意身边的环境。 “喂,小伙子,来算个命吧,算命啦算命啦,算不准不要钱呐。。” 一道声音把楚辰安瞬间从那种状态里拉了出来,让他再难以忽略周围的环境,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一个靠在墙角的老瞎子。 那老瞎子一身粗布麻衣,双目紧紧闭在一起,身边还立着一个布幡,上写着两行字: 盲古瞎今无所知 趋凶避吉看不明 楚辰安看着这两行字忍不住咂了咂嘴,然后又看了看老神在在的老瞎子,心说莫不是这瞎子看不见找人写的招牌,然后被那写的人给坑了。 哪有算命的这样写招牌的,虽然这先生也确实又聋又瞎。 那老瞎子对着楚辰安招了招手: “来来来,小伙子,来算一卦吧,一挂二十文,我看你与我有缘,这第一卦就收你十文罢。” 楚辰安有些无语地看着这老瞎子。 “那你莫不是第二挂还要半价。” 老瞎子一拍手。 “对喽,第二挂就收你五文,卜完再白送你一挂。” 楚辰安伸手指了指老瞎子身边的布幡,试探地问道: “老先生,你这幡上面写的是真的吗?” 老瞎子立刻伸出干瘦的手指,抚了抚下颌上的几捋山羊须,满脸骄傲地说道: “那当然,老瞎子我可是博古通今无不知、趋吉避凶看得明,你别看我这双目瞎盲,只是因为年轻之时泄露了太多天机奥秘,恐被天道反噬而自绝双目所致。 楚辰安心中了然,这老人家果然是被人骗了,还被骗得不清,到现在都以为这布幡上写的是好话呢。 “老先生,你这布幡上写的可能有些问题,你要是生意不好的话,便找人再重写一个吧。” 楚辰安说罢便打算离开,却被那老瞎子再次叫住。 “小子,如果我所料不虚,你最近应该在被人追杀吧?” 楚辰安顿时瞳孔骤缩,猛地看向了那老瞎子。 “你是谁?” 老瞎子自以为很有高人风范地笑了笑,他满脸的皱纹挤在一起却有几分猥琐,一口大黄牙还呲了出来,要多怪有多怪。 “别害怕,小伙子,我并不认识你,也从没有调查过你,只是恰好算到你有此一劫。” 楚辰安取出了十五文钱,放在了刻着八卦图的桌上,然后在那老瞎子对面坐了下来。 “三卦” 老瞎子从袖中拿出一只龟甲,在空中又摇又晃口中还念念有词,然后啪得摔在了桌子上。 龟甲里的算子就掉落了出来,在桌上排布成了一个图形,老瞎子指着那图形解道: “这……大凶之兆啊,追杀你那人回去叫了帮手,那帮手可不是一般人呐,你是万万不可硬抗啊。”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张符箓,举到楚辰安的眼前道: “我这符箓可保你无事。” 那符箓看起来极为潦草,只是朱砂随手的勾画,一看就不是值钱的货色,但是老瞎子依然执着地推销着他的符箓。 “此乃洞真破妄符,能看穿世上一切虚妄假象,只需要贴在眉心便能开启神眼,使用起来极其方便。” 楚辰安本欲推开拒绝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着那符箓忽然就有些意动,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什么东西,能借助它看破斡旋造化所生出的假象。 老瞎子见楚辰安犹豫,就一把把符箓塞到了楚辰安怀里,然后一副概不退货的样子。 “此洞真破妄符原本要一两银子,你给我五十文便可。” 楚辰安心中大骂,这老瞎子简直是在抢钱,方才还觉得十五文三卦可以接受,没想到贵是贵在了后续的追加服务。 无奈地交过钱之后,老瞎子拿着龟甲面朝着楚辰安问道: “这一挂你想要卜什么?” 楚辰安仔细思考了一番,虽然他对于老瞎子的卦术并不信任,但也不想就此浪费了那十五文钱。 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疑问太多了,他的穿越本身就疑点重重,而且受限于原主的视角,对于绝大部分事情都一知半解,毕竟穷苦之人只关心自己的吃喝拉撒。 一番思忖之后,他便开口说道: “那就算算我今后的道路该如何走吧。” 老瞎子点了点头,然后将手里的龟甲像是跳大神一般舞了起来,最后猛地拍在了桌案上,震得桌案上的签子乱飞。 周围的人纷纷看来,不知道这老瞎子在发什么疯,那些投来的视线让楚辰安尴尬无比。 老瞎子一边用手摸着桌上的算子,一边说道: “嗯……前路皆断,生死人间,你本应该厄运缠身死于非命啊……” 楚辰安心中一动,好像又让这老瞎子蒙对了,自己确实是先生后死又生,自己以原主的身体面貌算命,那算得当然是原主的命数,而就原主的命数来说他早就该死了。 “啧,无路可走,无路可走,唯有北上,但此行必定九死无生啊……” 然后楚辰安就满脸期冀地看着老瞎子,老瞎子也是面朝着他,许久才重复了一句: “唯有北上。” 没了?这就没了? 楚辰安急忙问道: “北上去做何事?” 老瞎子捻了捻胡须,开口解释道: “未来之事只能知其一角,多说便会改变未来,使其变得更加诡谲难测,当然如果你非知不可,便是另外的价钱了。” 说了一大堆,不还是得加钱嘛。 楚辰安试探地问道: “这另外的价钱是多少?” 老瞎子伸出一只手掌摊开。 “五百两银子” 第27章 蜷缩的人 “第三卦你想要问什么?” “我想问我为何来到这世上。” 老瞎子又是一番表演,表演之后依然是把龟甲摔在了桌案上,不过这一次那龟甲居然碎裂开来,里面的算子散落得到处都是。 “啧……不好算呐,你的过去一片空白,诸多因果缠绕在身,如果想要解开,还需去昆仑神山,寻那瑶池王母问卜。” 老瞎子把碎裂的龟甲收了起来,然后又在地上摸索着把那些算子收起,又从其中摸出了一枚递给楚辰安。 这是一枚古钱,看起来颇有些岁月,纹路都已经磨得看不清晰,只能隐约看到写着“惊蛰”二字。 老瞎子一边收摊一边说道: “这算子赠送于你,等下次你我相见之时,如果我不再识得你,你便将它交还于我,届时我会为你再卜一挂。” 楚辰安捏着手里的古钱,看着那老瞎子背着包袱混入了人群,很快在街巷的尽头消失不见。 “什么叫不再识得我?是认不出还是不认得?” 他回头又看了看老瞎子原来所处的那处背风的墙角,忽然发现了一个很适合自己的职业,不仅能挣些零钱傍身,还能锻炼自己的神通。 …… 他一边寻找着那种隐匿自身的感觉,一边就朝城外转悠,可惜这世界的人都十分节俭,街上连块破布都捡不到。 这种生产力极其不发达的时代,不论表面多么繁华的城市,都一定会有流浪者的聚集之地。 很快他就走到了一片满是茅草房的区域,大片的乞丐在这里聚集着,他们都躺在地上露出漆黑的肚皮,双眼上翻看着天空。 见到楚辰安到来,那些人全都围拢了过来,开始大爷长大爷短的说着吉祥话,楚辰安则是指了指他们手里的棍子。 “你俩的棍子我收了,顺便再把你手里那块破布给我。” 那乞丐眼珠一转,急忙谄媚道: “大爷,我这是帮派上传下来的打狗棍,是吃饭的家伙事,您这上来就要收我吃饭的家伙,您看……” 楚辰安把眼一瞪。 “少废话,我是懒得走,不然我出去找棵树砍一箩筐,一文钱全收了……” 乞丐顿时哭丧着脸,指了指地上的破碗: “大爷啊,我这沿街要饭都不止一两个铜子儿,就算这两年年景不好,您这也太抠了……” 最后一番拉扯杀价,楚辰安半买半抢地以一文钱的高价购入了一根长棍子,一块破布,以及一块木板。 那乞丐苦着脸看着楚辰安,恨不得掏点大粪扔他脸上,但是毕竟也是解决了今日的伙食问题,只能闷闷不乐地离开。 他把布子挑在了棍子上,又从地上捡了块黑石头,在布子上写了四个字:一文算命。 这四个字简单明了,算命体现出了职业特性,一文则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到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和前世那些一元店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又抽出宝剑把那木板削成了几个木签,把木签分成两部堆,一堆写了凶,大凶,极凶,另一堆则全写福至祸消。 先前那个卖了棍子的乞丐又溜溜哒哒地转了回来,看着楚辰安在布子上写的字,顿时双眼放光道: “哟,您是算命先生呐?” 楚辰安意外地看了一眼那乞丐,居然还是个有文化的乞丐,要知道原主要饭出身,可是连一到十都认不全。 楚辰安急忙换上了一副循循善诱的嘴脸,对着那乞丐招了招手: “来来来,小伙子,来算一卦吧,一卦一文,我看你与我有缘,这第一卦就不收你钱啦。” 乞丐搓了搓手: “哟,那就请先生为我算上一卦。” 楚辰安拿出了那一堆写着“凶”的木签,在空中不断舞动,口中还念念有词。 “小兄弟,你抽一签吧。” 乞丐把脏手在包了浆的衣服上蹭了蹭,又不放心地啐了唾沫,假模假样地搓了搓手,在那堆签子里一抽。 “凶。” 乞丐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他将手里的签子一丢,伸手又抽了一签,楚辰安也不阻拦,任由他把签子抽走。 展开签子一看: “极凶。” 乞丐险些双眼一闭背过气去 ,他拿着那签字抬头看楚辰安。 楚辰安则是老神在在道: “啧,你是不是最近诸事不顺出门就倒霉,从早到晚串街走巷都要不到一口饱饭,甚至连比你晚入行的兄弟都要的比你多。” 乞丐的眼睛顿时睁大了几分。 “你是不是最近每日有气无力,早晚还伴有肚腹绞痛,看东西都有重影儿?” 乞丐的眼睛顿时就睁圆了,嘴巴也张开忘了合上。 楚辰安讳莫如深地看着乞丐,伸手指着他身后的那些草屋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房子啊。” “不,此地地处观山城最西边,西方乃白虎大帝坐镇之处,在风水上属于极阴之地,而这几个草屋正是呈逆八卦排列,将此地变成了白虎积尸之地。” 楚辰安反手一指乞丐,气势十足地一吼: “而你……” 乞丐的身体抖了一下,被楚辰安突兀的大喊吓了一跳。 “你就是被小鬼缠身,先是倒霉不断诸事不顺,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恐怕……命不久矣啊。” 在楚辰安极其严肃的表情,以及神通的影响之下,那乞丐已经对此深信不疑,便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楚辰安道: “还请先生出手救我。” 楚辰安伸出了手,乞丐很识趣地把那一文钱交给了他,没想到这一文钱这么快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楚辰安假装忙忙叨叨一番作法,暗中把那把签子换成了写着“福至祸消”的那一把,然后将签子举到了乞丐面前。 “好了,你再来抽一签吧。” 楚辰安把那一把签子放在了乞丐的面前,乞丐很谨慎地抽了一签,然后就看到上面写着“福至祸消”。 乞丐看着那签子久久不语。 楚辰安奇怪道: “有什么问题吗?” 乞丐则是指着上面的字道: “额,先生我不认得这几个字啊,只认得这一个“福”字,应该是个好签吧?” 楚辰安当即点头道: “那当然是好签了,我这作法立竿见影,你看这刚一作完,你立马就转运了。” 那乞丐当即高兴地拍起手来,在原地又蹦又跳的,忽然他一把就拉住了楚辰安的衣角。 “你干什么?想抢东西?” 那乞丐忽然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起眼泪来。 “先生,我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他现在快要不行了,你神通广大,求您救救他吧。” 楚辰安并不会任何医术,但是看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就想起了那日在方仙观救他一命的李娃子,不由得有些心软,打算先跟他去看看,大不了就给他点钱去请个郎中。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那些草屋之中,这些草屋非常简陋,大部分都是好几个人住在一间,也没有任何的洗浴设施,所以四处弥漫着扑鼻的恶臭。 他们走到了最边缘的一处草屋前,这处草屋的附近都很少有人聚集,似乎这些乞丐都在刻意避开这个草屋。 领路的乞丐叫做阿大,他站在了那草屋前撩开了帘子,示意楚辰安跟他一起进去,但是楚辰安害怕有诈,只是站在门外借着日光去看里面的情形。 这一看便把楚辰安吓了一跳。 这间不大的屋子里蜷缩着一个人。 之所以用蜷缩来形容,是因为他的个子太大了,尤其是四肢奇长无比,但是又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蜷缩在了一起,把一间低矮的草屋几乎都要挤满。 第28章 怪病 哇靠,这人站起来得有三米吧,这是把我骗过来打算让这人揍我吗? 楚辰安心中警铃大作,手就已经摸到了剑柄之上。 “先生不要激动,我这朋友他是病了,他原本不长这样的,也根本就站不起来。” 一边的阿大急忙扑了上来,生怕楚辰安一剑把房子里的人砍死,他拦在了楚辰安面前,看那神情也不似做假。 房子里蜷缩着的人用手遮掩着面目,似乎对于阳光十分畏惧,而且他的皮肤呈现一种灰白的颜色,连表皮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阿大重新挂好了帘子,转头和楚辰安说道: “三儿他怕光,我们就在外面说吧,您可一定得想办法救他呀。” 楚辰安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本以为就是看个郎中吃点药的事情,现在这么一看哪个郎中敢给他看病啊。 阿大又跪了下来,抓着楚辰安的衣角哭诉道: “我和三儿从小一块要饭长大,简直是比亲兄弟还亲呐,当年他爹带着我在这道上混,后来他临死前就把三儿托付给了我,请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楚辰安回想着三儿的样子,那种奇形怪状的样子,倒是与那在山腰村庄里农户捡到的皮蜕非常相似。 他伸手挑开帘子又看了一眼,仔细去看那草屋里的怪人,那怪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他背对着满口露出了后背。 只见那后背之上居然耷拉着一大块皮肤,很显然那是他头部蜕下的人皮,吊在后背上显得极为诡异,就跟后背上又长了颗头一般。 “他是怎么成这样的?” 阿大回答道: “三儿他从小就嘴笨,在有一次和我要饭的时候,不小心招惹了城里的老爷,然后就被卫队抓了起来,发配到了后山的矿场去挖矿。” “一连两年都没有音讯,几月前他忽然回来找到我,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这么大个头,只是比寻常人高半个身子,走起路来还摇摇晃晃的。” “见他大半夜的回来,我就知道他是从矿上偷跑回来的,那地方艰苦的很据说年年死人,他那时就已经说话说不清了,他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给我讲了原因。” “说是后山采的并不是玉石或者煤炭,而是一种很奇怪的像是肉球一样的东西,挖开之后会找到一种水,这水是金黄色的,而且只要碰上就会把人给化了。” “当时他瞅准了一个监工偷懒的时候,就从一个充满那种水的池子里游了出去,顺着山路一路跑了回来。” “后来他就越长越高,身子也没法站起来,浑身都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整个人像是融化了一样越来越长。” “我起初也不敢让别人知道,怕他被抓回去,但是现在他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我今日见您很有手段,就想让您看看。” 楚辰安摇了摇头道: “你朋友这病我也无能为力,我有个朋友精通医术,如果他得空的话我会让他来看看的。” 那阿大顿时眼里放光,就要跟着他找他口中的朋友,楚辰安则是摆摆手道: “他最近几日有事在忙,等他有空我去问问他。” 阿大拉着楚辰安一顿千恩万谢,要他保证一定劝说朋友帮忙,才松开了抓着他裤子的手。 …… 楚辰安一边朝客栈的方向走,一边思考着最近遇到的事情,那皮蜕应该并不是刘神婆所说的什么龙蜕,大概就是类似于阿三这样的人所蜕下的皮。 至于为什么呢要蜕皮,大概是因为他们的身体不断生长拉长,而原本的皮肤无法跟得上其生长的速度,所以就像蛇类一样出现了蜕皮的情况。 这观山包括观山城都很有问题,尤其是后山,那些畸形变异的动物,猎户捡到的人皮,以及三儿工作的地点,全都与后山有关。 这观山城的人借采矿之名,在后山不知道挖掘着什么东西,而那种在三儿描述中的金黄色液体,很可能就是罪魁祸首。 “啧,那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难道是核废水? 楚辰安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这世界连热武器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核废水。 他打算等奇奕办完事就让他去给三儿看看,然后赶紧离开这观山城,他感觉到这里一定有什么巨大阴谋在酝酿。 忽然有人喊住了他,那是一个有些发胖的男人,从他身上的衣服不难看出,他算是这城里的有钱人。 “哎,先生先生,我想要算命呐。” 那男人拿出一文钱递给楚辰安,楚辰安收了钱明显愣了一下,因为他没想到这种小资群体也会图便宜,找他这种一看就没什么派头的算命先生。 “那你要我算什么呢?” 那男人有些局促地说道: “我……我想算算我夫人何时能怀上孩子。” 楚辰安心中顿时明了,这男人一看就是那种比较有名声的人,但是估计纳了几房娇妻美妾也生不出孩子。 估计是他自身有点男科疾病生不出孩子,又害怕到处找郎中或者算命先生折损了自己的名声,今天看他面生是个游方算命的就来试试。 楚辰安装模作样地掐半天指头,然后用一种逼视的目光看着他,看得那胖男人心里直发毛。 “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你家中应该没有子嗣吧。” 胖男人点了点头。 楚辰安把那一文钱推回了他手中,然后摇了摇头道: “你夫人恐怕是怀不上了。” 胖男人急忙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楚辰安道: “哎呀,先生你们可得给我解惑啊。” 楚辰安看着手里的那一块银子,装作内心天人交战的样子,最后一咬牙说道: “你祖上一直缺少善行啊,到了你这一代阴德尽显,才导致你难有子嗣啊,你一定要多行善事,并且每日将善事写在纸上,于祖宗灵牌前焚烧才作数。” 那富人虽然对于楚辰安的话有些怀疑,但是看着这个算命先生就莫名觉得其非常可信,越想越觉得他给的法子靠谱。 “噢,原来我以前是没有将善事记在纸上焚烧祭祖啊,怪不得总是没有起效呢。” 胖男人思索着楚辰安话里的深意走远了。 楚辰安看了看在一边站在糖葫芦桩子上流口水的鬼元婴,也不知道它是在馋糖葫芦还是在馋那卖糖葫芦的人。 心想不然就把我家这个送你得了,这也好养活还不闹腾,就算闹腾别人也看不见。 他走过去买了串糖葫芦,然后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对着趴在墙头的鬼元婴招了招手,鬼元婴立马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 楚辰安把那串糖葫芦递到了鬼元婴的嘴边,但是看到鬼元婴的样子并没有刚才那么馋。 果然还是人对它的吸引力更大啊。 不过出乎楚辰安意料的是它居然抓起糖葫芦吃了起来,以前给它东西它都不吃,不知道为什么就相中了这糖葫芦。 大概是小孩子挑食吧。 鬼元婴连着木签两三口就把糖葫芦吃了个精光,牙口好到不可思议,只不过这糖葫芦入肚之后就不知去向了,似乎也没有进入它的消化器官。 楚辰安继续挑着那块破布走街串巷,可能是因为他一眼看起来就非常靠谱的样子,所以这算命生意还是不错的。 时常就有叫住他算命的,基本都高高兴兴地抽到“福到祸消”离开了,也算是一文钱买个开心。 楚辰安前世就有个梦想,就是让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给他一块钱,此时也算是另类的圆梦了。 不过其中也不乏有心思谨慎的,就比如有个瘦高个非得先花一文钱,验证一下他到底算得准不准。 “先生,你算算我姓什么?” “额……啊……你姓李。” “胡说,我分明姓陶。” “莫急莫急,这一事我早已算到,其实你乃李世孤儿,自幼被你父母收养……” “你这算命的乱讲什么,小心我打死你……” 第29章 天下之势 大景王朝,曾在景文王和景武王两代帝王的励精图治之下,一路南下灭齐伐陈,又生擒蛮族三部领袖,后聚集南北兵力屯兵剑阳关掐断北州咽喉,逼迫燕赵两国俯首称臣。 此一役横跨文武两代君王,前后长达五十十年,最终大景王朝成为占据半个天下的庞然大物,与掌握西南二州的大梁王朝共分天下,形成东西对峙之势。 后天下大乱起,各州藩国纷纷割据,大景征西将军冯成远叛变,三十万大军兵围大景都城庐阳,皇城禁军头领暗中叛变,与冯成远里应外合打开了庐阳城门。 年纪尚小的景慧王在亲卫的帮助下,换了商贾白衣从地道逃走,后逃至中州收拢大景旧部,在中州商人的帮助下建立后景。 后景国力极其衰弱,景慧王处处避战休养生息,大量迎娶中州商人之女,修建道路鼓励境内对外经商,想要待国力恢复之后北伐叛匪还于旧都。 而曾与大景对峙的大梁王朝最终也倒在了历史的风尘之下。 镇远军副将鲁伯休自鱼腹之中剖出反诗,连夜联合都尉以毒酒计杀统帅,后联合众参将、司马起兵反梁。 北有举人周怀瑾率众起义,自称北周皇族之后,一路闯关夺城收服军队,最终成就大势直指大梁都城章平。 两人一南一北不断蚕食着梁国的土地,最终都兵围章平城,都想要先一步入主章平称王,最终一番明争暗斗之后,周怀瑾先夺下章平杀梁王称王,将国号改为周。 鲁伯休则退兵栾城,建立了自己的鲁国,鲁周两国以丰裕关为界,成南北对立之势。 天下形势稳定不过几十载,而今乱世又起,周国皇帝周显王忽然于龙椅上暴毙,一众妃子王储也都突然暴毙,一时间周国群龙无首。 鲁平王则趁势率孤军北上,绕过丰裕关直取周国都城章平,最终成功北伐入主章平,速度之快似是早有预谋。 此时在后景的皇宫之内,被誉为后景中兴之王的景宣王,正与一盲目中年人对坐,两人面前一盘残棋未完。 如果楚辰安在此地的话一定会觉得这中年人,与那日给他算命的老瞎子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模样年轻了不少,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正气。 “国师,当年那周怀瑾与鲁伯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那鲁伯休会放弃入主章平,分明当时那鲁伯休的实力更为强大。” “那周怀瑾并非行伍出身,手下也大多是用来凑数的逃兵,根本没有与鲁伯休一争的资格。” 被称作国师的中年人微微一笑: “虽然近些年来多次让你复盘这周鲁之争,但是当年周怀瑾和鲁伯休在进入章平后,到底看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但是也不难猜到是与那梁国开国之帝梁冶有关,而且我已经在西边探明,那鲁平王自入主章平后,并没有颁布任何法令安定民心,显然是在忙着开挖陵墓。” 景宣王点了点头道: “谍子的密报也送了上来,鲁国境内灾疫横行,天灾人祸不断,地里庄稼的长势也大不如前。” “显然是那鲁平王施展了咒术,以半国国运为代价才咒死了周王,此时他自己也一定被反噬重伤,正急着找梁冶陵墓里的东西续命。” 景宣王的目光忽然凌厉了起来,他皱着眉呢喃道: “钉头七箭,这神通竟能厉害成这个样子,国师,你觉得这鲁平王的钉头七箭到底修炼到了何种水平?” 后景国师也是唏嘘道: “自天下分散后各国君王都带着一统天下的宏愿励精图治,都争着当那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一个个的恨不得不眠不休地处理政务。” “只有鲁平王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深居后宫不问政事,甚至被石井里那些好事之人,说别的君王争着当千古一帝,他却只想缩着头当个千古一弟。” “自古帝王都不会修炼钉头七箭这等折损寿命的神通,就算是启蒙之时命定是钉头七箭,也会选择弃而不练,没想到这鲁平王一出手,就直接咒死了周昭王的一大家子。” “此等隐忍和魄力,如果真让他续命成功,恐怕会是主公之大敌,此人做事不择手段不怕牺牲,敢于为了一线希望放弃所有,恐怕此人都不会为鲁国或者这天下所累。” 后景国师抬手指了指外面的天空道: “他所要的可能是飞升到那九天之上,成为凌驾于万事万物之上的神明。” 景宣王并没有因为国师对于鲁平王的夸赞而有任何恼怒,他白得有些病态的脸庞上泛起了一抹嘲弄之色,扯了扯了纤薄的嘴唇道: “那梁冶身负多种神通都没成了神仙,最后还是成了具话都不能说的尸体,躺在了那章平的地底下,任由鲁平王刨挖他的坟墓,也不见他跳出来把鲁平王打死。” “那梁冶的陵墓也不可能轻易就叫人打开,不然那梁国的十八代君王早就给刨了,哪还轮得到鲁平王,此人虽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但是还是太过莽撞了,终究不过是在史册上昙花一现的颠人。” 后景国师点了点头,忽然他鬓角的白发转黑,整个人瞬间就年轻了十几岁,眉宇之间的气质也变得有些轻狂,他看着眼前之人轻笑道: “景宣王,我回来了。” 景宣王点了点头,拿起一边架在炉上的茶壶,为变年轻的后景国师倒了碗茶,示意他先喝茶再说话。 后景国师拿起了手边的茶碗在唇边轻抿了一口,不同于方才的深藏不露,此时年轻的他才更有种国士无双的感觉。 “我已经劝丰裕关镇守刘纪率兵返回章平,还联合了神武将军刘远,燕翎卫统帅蓝雄,一同以勤王伐外的名义起兵,从东西两线一起朝章平进发。” 景宣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端着茶杯道: “真是辛苦国师了,江湖那边我也已经让人四下造谣,说在章平有一枚八文神仙钱现世,各路江湖人士都已经朝章平汇聚。” “我也已经让我朝大将军冯远率军西征,三线一同进发让那鲁平王兼顾不暇难以固守章平,同时再派一队兵马,切断鲁国向章平的增援,让那鲁平王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至于那梁冶陵墓之事,就多劳烦国师了。” 年轻版的国师点了点头,他的鬓角再次由黑转白,面目也略微苍老了几分,变为了中年人的年纪。 两人对视一眼就一齐站了起来,一前一后的绕过了大殿的屏风,而在屏风之后居然放着一具硕大的黑色石棺。 景宣王终是有些不舍,看着国师道: “国师真的不留下来,看着朕一统这乱世吗?” 中年国师微微一笑: “已经不能再拖了,此劫已经到了非渡不可的地步,我的过去和未来都会留下来辅佐您,我自己也要去这劫中为主公寻那一线胜算。” 中年国师和景宣王合力推开了那石棺的棺盖,一如景宣王幼时与国师一同接过传国的玉玺。 景宣王看着眼前这亦师亦父的男人,他已经为这个国家操心得太多了,这劫一拖再拖已经到了十死无生的地步,今日一别恐怕便再难有与其本我相见之时。 后景国师看着景宣王的样子,便故作轻松地笑道: “景钰,莫要伤心,我偏不信这逆知未来的劫,能比中兴一个百废不兴的后景更难,能比辅佐一个尚在牙牙学语的稚童还难。” 景宣王也收了收眼底的泪水,像个孩子一样露出了笑脸: “至少会比我们斗倒那娶了一百零八个老婆的国舅要简单吧。” 后景国师已经站在了那棺材边上,他看着眼前已经一表人才的景宣王,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念过去,不畏将来,才能直面现在,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 景宣王弯腰拱手: “祝先生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第30章 寻香人 观山城洛家,一众身穿灰衣的道人被迎接到了外院,其中一人容貌俊秀眼神阴鸷,正是楚辰安的熟人玄印。 迎接的管家将几个道人领入了一处别院,然后又命人奉茶倒水,然后恭敬地说道: “几位仙长在此等候片刻,我家主人马上就来。” 待到管家退下之后,几位道人便坐下喝起茶来,为首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他的两颊深深凹陷下去,眉骨无比突出,就仿佛一具蒙着皮的骷髅。 他的灰色道袍之上,用金线绣了一只正在捣药的玉兔,从周围人尊崇的目光不难看出,在这里他的地位要高上不少。 此人名叫张顺豫,是方仙观中的一名寻香人,每个寻香人都是从总观直接派出的高手,负责搜寻天下可做成仙药引之物。 他抬手抿了一口观山城特产的观山绒茶,这是一种细如发丝的茶叶,在茶汤之中团成了一个球形,故名观山绒茶。 侧头看向了一旁的玄印,却发现玄印在盯着屋子里的一处黑暗怔怔出神,便把手中的茶碗往桌上一摔。 “玄印,你又着想了,你师兄已经被我们超度,这世上已经再无他的痕迹。” 玄印的面庞之上涌起了恐惧之色,似是没有听到张顺豫的话,只是瞪眼如铜铃一般看着墙角。 “啪——” 张顺豫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玄印的脑袋拍正,厉声呵斥道: “收敛心神,喝茶。” 玄印双眼无光地端起了茶碗,但端茶碗的手还颤颤巍巍的,把清澈透亮的茶汤洒了一桌子。 “诸位师兄弟,我们修行斡旋造化,一定要心无杂念,不能太过着魔于某事,不然永远无法将这门神通修至大成。” 几位道人纷纷点头称是,只有玄印坐在原地不断哆嗦着,一直在偷瞟屋子角落里的黑暗,似乎在那些黑暗之中真的隐藏着什么怪物。 张顺豫看着玄印出声道: “玄印呐。” 玄印顿时被吓得一激灵。 “哎,我在呐。” 张顺豫抬手捏住了玄印的脸,把他的目光强行转向了自己。 “你说的那极品药饵现在在何处?” 玄印伸手从怀中拿出了一块黑漆漆状如舌头的东西,他将那舌头放在了桌子的最中间道: “这天狗的舌头已经记录了那小子的味道,只要他逃窜到这观山城附近,便能寻得他的位置。” 说罢他用手轻轻一拨那黑漆漆的舌头,那舌头便在光滑的石桌上旋转了起来,最终舌尖朝向了一个方位不断颤动着。 张顺豫看着那不断颤动的舌头,点了点头道: “嗯,看来那小子就在这观山,而且很可能就在观山城之内,你们留在此地负责与洛家交换那仙人酒,我亲自去抓住这个极品药饵。” 说罢他探手在空中一抓,便抓出了一大团黑色的气体便凝聚在他身前,他用力将袖袍一甩,便将那一团黑气拍散。 散开的黑气化作了一大堆黑色的蚊虫四散飞来,同时张顺豫的身影也已消失不见。 只剩下了屋内一众道人窃窃私语道: “那便是斡旋造化修炼到一定境界便能凝聚出的鸿蒙之气吧,真不愧是能演化万物的先天之气,这张道友真不愧是寻香人啊……” 另一人也附和道: “我等修炼至那种水平,还不知需要多久呐……” 众人的议论之中,只有玄印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在他的视角里,一个浑身是血开膛破肚的胖道人正坐在阴影之中,用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同时恶魔般的低语在他的耳边不断环绕着: “痛啊,痛死我啦……” …… 黑色的虫群迅速掠过了观山城的大街小巷,最终在一处街角停了下来,此时挑着布幡的楚辰安正在朝客栈走去,袖中还揣着不少挣来的铜钱。 黑气凝聚在了一起化作了张顺豫的身体,他站在一处屋顶之上,掌心托着那枚记录了楚辰安气味的天狗舌头,舌头直直指向了楚辰安所在的方位。 张顺豫目睹着楚辰安走入了客栈之中,便从那屋顶之上轻轻跃下,径直走入楚辰安所住的那个客栈。 楚辰安先到奇奕的房门前敲了敲,却发现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奇奕还并未回到客栈,他只能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将袖中的银钱取出,放在了桌子上细细清点,除了那富人的一两银子外,他还赚了十二文钱。 “咚咚咚……”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楚辰安以为是客栈的伙计,就开口问道: “谁啊?” 话一出口他就发觉了不对劲,因为鬼元婴蹲在了房门前,像是一条小狗一样对着门外呲牙。 门外有一个很危险的人,肯定不是奇奕或者客栈伙计,楚辰安瞬间就警觉了起来,他想都没想一把推开窗户就朝外面跳去。 于此同时一道黑影直接穿过了房门,朝着楚辰安就扑了过来,楚辰安已经站在了一楼的屋檐上,见状急忙一跃而下落在了地面之上。 而那黑影居然直接穿过了,客栈的墙体直奔楚辰安而来,就仿佛没有任何实质一般,楚辰安刚一落地便发现了不对劲。 客栈前的路面不知何时变成了泥潭,把他的双腿深深陷了进去,无论他如何用力也无法挣脱,而那黑影已经落在了他的身边。 张顺豫从黑气之中走出,对着楚辰安脚下一指,楚辰安脚下的路面再次变换,地面就仿佛软泥一般将他包裹了起来,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铁笼。 楚辰安抓着那铁笼用力一掰,却发现那路面化作的铁笼居然真的坚硬无比,就像是真正的钢铁铸造而成。 “这……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居然能把路面变成泥潭,又变成铁笼,简直是造物之术……” 楚辰安顿时就被震惊了,作为一个经历过义务教育且考上大学的人,眼前的一幕完全违背了他所知的一切物理常识。 忽然他脑海之中闪过一个身影,顿时双眼睁大道: “这是……斡旋造化,你是……玄印找来的帮手?” 张顺豫蹲在笼子前,一脸戏谑地看着笼子里的楚辰安。 “没想到你还能认得我这神通,不过我并不是来帮玄印那废物的,只是因为你是成仙的极品药饵,我才专门赶来抓你。” 周围的百姓都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自动忽略了挡在路中间的二人,往来的人流也自动避让开了二人。 好在鬼元婴并没有被迷惑,它只是蹲在一边瞪着两个黑眼珠茫然地看着二人,它容量极其有限的大脑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对主人有利。 楚辰安注意到张顺豫似乎也看不到鬼元婴,于是便一边说话吸引张顺豫的注意,一边将手背在身后对着鬼元婴招手,示意鬼元婴朝笼子的后面移动。 “呵呵,成仙?你难道认为拿人炼丹真能成仙吗?” 张顺豫的回答却出乎他的预料: “我不信啊。” “啊?” 张顺豫忽然癫笑了起来,他指着楚辰安笑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 “只有你这样的无知之人才会相信总观那些成仙的法子,而我只是在帮总观那些执迷不悟的蠢货做事。” “这世间本就不全,只有修炼神通之法,哪有什么狗屁的成仙之术。” “而我,便要将这斡旋神通修炼到大成,生生地创造一个能成仙的世界出来,而到时候我便是那世界的神仙祖师。” “咔嚓——” 一声金属碎裂的声音响起,楚辰安身后的铁条被鬼元婴一口咬开了一个缺口,楚辰安就地一滚,瞬间就混入了人群之中。 他摒弃了脑海之中的所有念想,不断回忆着自己前世所经历的一切,直到眼前的一切模糊了起来,强迫自己进入了隐匿的状态。 第31章 战斗 楚辰安不知道自己的隐匿状态能否骗过那人,但这是他现在仅有的办法,因为实力的差距实在太过明显。 那人斡旋造化的境界绝对远超玄印,光是那种能虚实转换和捏土为笼的能力,就已经远不止把石头变成不能吃的烧鸡那么简单了。 他的身影混杂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变成了背景里最不起眼的一部分,这是一种来自于存在感的降低,并非简单的隐身手段。 张顺豫看着混杂在一起的人群,这客栈位于人流密集之处,此时又正值傍晚时分,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小商小贩们都在卖力地推销着剩下的产品。 他抬腿朝人群之中走去,他就仿佛没有实体一般,行人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他浑身黑气涌动仿佛一只厉鬼一般飞速移动这般。 楚辰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只是低头看向自己脚边,而他只觉得有一阵视线在搜寻着自己,那视线让他感到如芒在背。 一阵黑气在他的视线中一掠而过,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强烈的危机感和恐惧把他的思绪拖拽到了眼前。 张顺豫已经料到楚辰安的神通有隐匿之能,他现在的状态只有楚辰安能够看到,以他之前带给那小子的震撼和恐惧,只要那小子看到他就一定会露出破绽,而且他手握天狗之舌也不担心会跟丢。 楚辰安努力转移着视线,他在心底告诫自己,一切马上就会过去了,那个人检查过这边就会转去别处。 他仔细回想着自己前世生活的城市,以及自己经常去的那个小公园,自己在心情烦闷之时便会坐在湖边,看着夕阳碎金一般泼洒在粼粼的湖面上。 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心境,努力把自己与眼前的一切剥离开来,让自己和环境成为两个互不影响的图层。 “哗——” 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楚辰安面前,黑气里张顺豫的脸几乎贴上了楚辰安的脸,但是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一闪而过。 楚辰安的心脏几乎骤停了一拍,他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额头之上已经见汗,很明显寻他之人似乎有某种手段知道他的位置。 一滴汗水还是不受控制的滑落,顿时就打破了楚辰安隐匿的状态,再一抬头便看到了张顺豫那张骷髅一般的怪脸。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啊。” 张顺豫狞笑着,他手中黑气滚动行成了一把刀,猛地朝楚辰安的小腹刺去,楚辰安下意识地伸手阻挡,却发现那黑气捏成的刀居然穿过了他的手掌。 “噗——” 楚辰安的小腹被一刀穿透,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同时张顺豫的脖子也猛地断裂开来,那力道之大直接咬穿了他的整个脖子。 张顺豫抽刀向后疾退,同时一阵黑气涌动而出补全了他的脖子,同时他目光警惕地环视着四周,他意识到暗中隐藏着什么东西,居然能够咬穿他这具鸿蒙之气所化的身躯 斡旋造化修炼至第六境界,便能够操纵这鸿蒙之气来捏造万物,鸿蒙之气所造之物不仅能够虚实转化,在化实状态下更是比凡俗之物更加坚硬。 他还从未见过能够这么轻易破开鸿蒙造物的东西,此时也是心生忌惮,他分出了一些鸿蒙之气,将其化作了一张保护罩笼罩己身。 然后将脚向下一踢,被踢中的那块地面居然像是蛋糕一般,被他的脚背铲其一团飞向了楚辰安。 那团地面在空中瞬间变形,化作了一张大网朝楚辰安而去,那大网瞬间就把楚辰安缠住,楚辰安越挣扎那网便缠得越紧,根根丝线都嵌入了他的皮肉之中。 “咔嚓——” 鬼元婴飞扑而上就是一个无情铁嘴,直接把那保护罩给咬开了一个缺口,而张顺豫也是反应极快,他的手掌猛地一合。 其余没有被啃咬的保护罩瞬间重新化为鸿蒙之气,直接化作一张大网将鬼婴所处的空间封锁,然后又不断收缩了起来。 随着鸿蒙之气的不断收缩,鬼元婴的轮廓也暴露了出来,在确定了鬼元婴的具体位置后,所有鸿蒙之气猛地收缩将鬼婴完全包裹了起来,然后化成了一块玉石轰然坠地。 张顺豫看着玉石之中婴儿状的空缺,忍不住皱眉了起来: “嘶……居然是个看不到的婴孩,怪哉怪哉,莫不是总观那些疯子所说的元婴,这……是个宝物啊,带回去绝对能换到一枚斡旋造化的七文神仙钱。” 忽然几道符箓飘了过来,在张顺豫的周身砰然炸开,张顺豫则是猛地一跺地面,脚下的地面瞬间化作了一方水井,他的身体也瞬间坠入水中规避了爆炸的伤害。 “哗啦……” 地面瞬间又变回了原样,张顺豫的身体却没有再次出现,似乎躲藏在了地下,同时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楚辰安身边,正是一天未见的奇奕。 奇奕手中取出符刀,刚要划开楚辰安身上的丝线,楚辰安身下的地面忽然变成了泥潭,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拽着楚辰安朝地下陷去。 奇奕手里出现画笔围着两人画了一圈,然后两个人便连同地面腾空飞起,同时露出了潜游在地面所化泥潭之中的张顺豫。 “哗啦——” 奇奕在地面下坠之前,拎着楚辰安猛地跳上了一处屋顶,他拎着楚辰安一边在房顶飞纵,一边大声说道: “仔细听我说的每一个字,斡旋造化此神通并非那般无懈可击,此神通讲究唯心而论,你越认为其造化之物真实,他所造之物便会越强大真实,你若从心底认为此丝线坚韧不可隔断,那我便很难隔断。” 楚辰安听罢顿时看向了自己身上的网,然后去想象这是别的东西,但是他很快意识到想要欺骗自己的潜意识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长达很多年的生活经验,会让人一看到某种特种,便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什么东西,就比如无形、红色、灼热便是火。 人是很难走出自己的认知的,根本无法欺骗自己的潜意识,让自己看着一团灼热,无形,红色的东西而不认为它是火。 他只能尽量说服自己,这网的丝线并不是小说里坚不可摧的西域蚕丝,只是那种很脆弱的丝线,是那种粗制滥造的细棉线。 伴随着他的念头一起,奇奕已经把刀割向了他身上的绳子,虽然废了一些力气,但是还是割开了大部分的绳子。 奇奕落脚的屋顶本来是铺满瓦片的木顶,却忽然变成了一片茅草,两人顿时就跌落到了屋内,把屋内吃饭的客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张顺豫站在了二人不远处,对着四周的墙壁一指,四周的墙壁瞬间崩碎变成了流沙,眨眼间便将屋内的众人掩埋。 楚辰安腹部的伤口依然流血不止,他任由自己的身体在流沙中陷落,巨大的压力瞬间将他埋没。 只觉得四周的氧气越来越少,身体也越来越沉重,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类会有如此的力量,一切的算计和手段都那样无力。 这就是高境界的神通吗? 简直让人拥有了比肩神明的力量。 在这短暂的黑暗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启神通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些黑暗中蠢蠢欲动的眼睛。 第32章 修命人 “哗……” 一只手从黄沙之中伸了出来,然后奇奕的身体也飞纵而出,他站在黄沙之上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张顺豫的身影。 他随手抛出一把令旗,令旗之中的主旗朝向八卦巽位,然后又取出三根燃香插在地上,那三根香快速燃尽。 旋即一股恶风从西南方乍起,直接将大半的沙土吹散,一时间沙尘满天飞舞,这一片街区顿时乱作了一团。 被掩埋在黄沙之中的楚辰安也显露出了身影,重压在他周遭的压力消失不见,他急忙如逢大赦地呼吸了起来。 与此同时张顺豫鬼魅般的身影也再次出现,他手里拿着一把鸿蒙凝聚成的钩链,他将手一抖那钩子便激射而出,朝着楚辰安就勾了过来。 奇奕一把将手中符纸抛出,却根本无法阻挡那鸿蒙之气所化的钩索,虚实转化的特性让其能够轻易穿过符箓的阻挡。 眼看那钩索快速逼近,奇奕抓出一把丹药塞在了楚辰安的嘴里,然后便带着楚辰安再次飞纵上了屋顶,不断躲避着那些钩索的攻击。 “后面的不是那人的本体,只是鸿蒙之气捏成的分身,我已经寻到了他的本体,他的鸿蒙之气容量有限,必定会抽回大半防御,你就往山里跑,那里地形复杂他不一定能找到你,到时候就看你的造化了。” 鸿蒙之气所化的钩索在张顺豫的操纵下,仿佛两条灵活的长蛇,无视地形地朝二人攻来。 奇奕取出两张加持速度的符纸贴在楚辰安腿上,楚辰安腹部的血已经在丹药的作用下止住,药力让他顿时清明了许多。 此时避无可避的两人已经跃上了城头,奇奕用力把楚辰安往城外的林子里一丢,楚辰安的身形便被高高抛起,在地上一阵翻滚之后才稳住了身形,不假思索地朝深山老林里狂奔。 奇奕看着身后追来之人,忽然恢复了平日里那淡定的神态,他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的笑容,迎着风地站在城头之上俯瞰着下面的张顺豫。 “朋友,我已经锁定你本体的位置,这人未来还有大用,不论你们以前有什么仇怨,都请你给我个面子,别再追了。” 一条黑色的鱼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那鱼不停地在空中打转,而他身后的空间如同被扰动了一般,泛起了阵阵涟漪。 奇奕说罢便一脚迈入了那片涟漪之中,直到他整个人都消失不见后,那道空间涟漪才逐渐合拢变成了一个光团。 黑鱼一口吞下了那光团后便摇着尾巴遁入了虚空之中。 于此同时一处废弃宅院的空中,一条与黑鱼一模一样的白鱼突兀地出现,它摇头摆尾地钻入了一间屋子里,而屋子中坐着的正是张顺豫的本体。 本体的长相与鸿蒙捏出的分身一般无二,他紧闭的双眼骤然张开,就看到一条白色大鱼在空中游弋旋转,那大鱼张嘴吐出了一个光球。 光球快速变大,一道白衣身影从中一跃而出,手持一把符刀直刺他的面门,他脚下一踏身形向后疾退,同时四周的房屋也开始变换起来。 “啪——” 符刀插在了地板之上,上面的万道符箓解开,以符刀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瞬间就爬满了四周的建筑表面。 那些坍缩变形的建筑停止了继续变化,斡旋造化对环境的影响也被遏制,张顺豫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忌惮。 同时正要翻过城墙去追楚辰安的分身,也有所感应的忽然停滞了下来,它凝实的身体变得虚化了起来,化作了一大团黑色的鸿蒙之气,迅速朝城中的本体汇集而去。 那处偏远宅院之中,张顺豫对着空中一招手将归来的鸿蒙之气摄在手中,那满天的黑气在他的掌心收拢,化作一团旋涡不断旋转着。 奇奕站在他面前,嘴角微微勾起。 “都多大的人了,还在和尿泥?” 他伸手一指,张顺豫的身体就发生了变化,他浑身的器官和四肢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错位,以杂乱无章的顺序排列在了躯干上。 他的十根手指偏移到了躯干的不同地方,眼睛甚至转到了脑袋后面,鼻子也转移到了胸口,看起来惊悚异常。 鸿蒙之气是必须经过捏造才能化物的,并不像凡物那样直接变化,所以张顺豫这个状态根本无法对鸿蒙之气进行捏造。 “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道令箭化作的血光也洞穿了张顺豫的身体,几乎将他的身体扎成了蜂窝。 环境之中没有可用之物,鸿蒙之气也难以捏造,被数道令箭穿透的张顺豫却并未伤及根本,他只是在瞬间做出了反应。 他转移到右臂上的嘴猛地咬向了自己的胸口,硬生生把自己转移到胸口的左臂咬断,这与身体分离的血肉便成了斡旋造化唯一可用的材料。 光秃秃的右臂扭曲变形,变化成了一道钩索,钩索的一端栓住了他的身体,另一端飞射而出勾在了远处的屋檐上。 他的身体瞬间就随着钩索飞出,转瞬间便远离了那片被符箓封锁的空间,他的身体刚一离开就恢复正常,器官和肢体也迅速归位。 只不过那只断掉的左臂却没有回归身体,断臂上鲜血喷涌而出,虽然离开了奇奕的领域,但是他的左臂已经离体不能恢复。 他站在屋顶之上,阴鸷冷漠的眸子看着下面的白衣年轻人,脸色冷漠的问道: “你是什么来路,为何先前隐藏实力?“ 奇奕也丝毫不急,只是伸手对着那已经露出金属刀身的符刀轻轻一招,四周的符箓迅速重新缠绕回了刀身之上。 “修命人,奇奕。” …… 楚辰安不敢回头只能一头扎进了树林之中,在树林之中不断穿行,他丝毫不敢回头,在城镇里太容易被追踪了,但是进入森林也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这观山的树林明显有问题,甚至整座山都呈现一种诡异的状态,不过此时的他别无选择,他只能努力进入隐匿状态,带着张顺豫在林子里兜圈子。 此时他已经无法判断方位,只能按照自己的判断,尽量不往后山的方向跑,好在据他估计那张顺豫的速度并不快,应该也暂时追不上他。 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已经没有人追赶,只知道一旦被那怪人追上,自己绝对没有任何的活路,只能被他抓走炼丹。 忽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险些把楚辰安吓得原地去世,然后就看到一个身体破碎的小孩掉在树上,呲着一口尖牙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在这深山老林里遇到这样的场景,简直能把胆子小的人吓死,不过楚辰安还是认出了鬼元婴,也是略微松了一口气。 这不知来头的鬼元婴似乎能够咬开这世间大部分的东西,甚至连那怪人的鸿蒙之气所造之物都能咬碎,不过还是不够聪明,很难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第33章 王天缘的手札 楚辰安在林子里一直跑到了傍晚才停了下来,此时他已经无法辨别方位,直到筋疲力尽才停了下来。 在符箓的副作用爆发前的最后一刻,他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钻了进去,脚上的神行符箓已经化作了碎片,一种强烈酸痛感蔓延全身。 楚辰安坐在有些湿滑的地面上,环顾着这处阴暗潮湿的地缝空间,明亮皎洁的红色月光透过地缝撒入了这处洞穴。 这处洞穴不算大,大概能够并排躺两个人,墙壁上布满了苔藓和水渍,不过幸好没有什么蛇蝎毒虫,只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头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像是一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透过地缝上遮盖的杂草缝隙朝外看去,外面也空无一人,森林里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随着寒冷的夜风不停地徘徊呜咽。 鬼元婴也钻到了山洞里,它蹲在一处墙面前,背对着楚辰安不知道在干什么。 “咔嚓咔嚓——” 轻微的摩擦啃咬声响起,楚辰安疑惑地爬到鬼元婴旁,就看到它居然在不停地啃咬着墙壁,那墙壁上也有碎块不断落下。 “沙沙沙……” 楚辰安想要出声阻止它,奈何它根本听不懂话,只是执着地把脸埋在墙里啃,就像是一只在土里刨食的小狗。 “鬼元婴很反常啊,难道是被那个怪人打傻了?” 从前鬼元婴对于他的一些简单指令还是听的,很少有违抗的时候,无论对于吃人有多大的欲望,没有楚辰安点头它也不会瞎咬人。 楚辰安只能当鬼元婴像是仓鼠一样在磨牙,转过身去警惕着外面的动静,不过随着那沙沙的声音不断回荡,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墙壁上落下的碎块似乎不是石头、沙子、土中的任何一样东西,听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好像还是软的、稍微带着些弹性。 楚辰安爬到了鬼元婴身边,用手抓起它咬下的碎块,夹在指头之间捻了捻,那碎块居然真的是软的。 捏在手里还有点qq弹弹的,放在鼻下一闻也没有泥土的味道,外形上看起来呈现褐红色。 而且随着鬼元婴的挖掘,居然还有什么液体留了下来,楚辰安一摸居然还是温热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血。 急忙把那液体凑在鼻下一闻,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且液体的颜色也是淡红色,像是浓度很低的血。 “难道是什么植物的茎液?” 楚辰安印象中有一种叫做血竭的药物,好像就是闻起来有点血味,吃了也能补血。 不过随着鬼元婴的挖掘,墙壁上居然塌出了一个洞, 看起来黑漆漆的里面似乎联通着一个空间。 “不会挖到什么东西的窝了吧。” 楚辰安又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那一大团蛇,有些害怕地看着墙上的破洞,不过一边的鬼元婴却直接窜了进去。 鬼元婴的智力不高,行为一般都带有强烈的目的性,看它着急的样子似乎这里面有什么它很想要的东西,甚至比吃人对他的吸引力更大。 楚辰安也恢复了一些力气,努力支撑着身体爬到了洞口,点亮了一个奇奕给他的火折子,凑在洞口朝里面看去。 这一看直接吓了他一跳,里面有一个更大的空间,而在火光能够照亮的地方,居然有一个盘坐的人影面对着他。 “我靠,不会挖到闭关的老前辈了吧。” 楚辰安心中大骂了一声,努力撑着墙壁就要逃跑,但随着火光的靠近,他看清了那原来是一具尸骨。 这具尸骨身披灰色道袍,盘坐在一个陈旧泛黄的蒲团上,他浑身的骨架非常粗大,就像是一个巨人族的遗骨一般。 楚辰安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心中忽然有些兴奋了起来,他心中思忖道: “看起来我作为穿越者的金手指要到了啊,在深山老林里的少年遇到了前辈遗留的神功,这妥妥是要开挂的节奏啊。” 他举着火折子一点点朝洞里挪了进去,就看到里面除了尸骨以外,还有一些破烂腐朽的东西,隐约可以分辨出是一些生活用品。 整个石洞的墙壁上都有一定的开凿痕迹,在最后面的墙壁前还凿出了一座石床,不过石床上的陈设都已经腐朽不见。 而在这洞府的最西边,有一个竖井,那竖井比他在山崖涵洞里见到的要小一些,而且似乎是斜着通向下方的,可以说是一个渠道。 转了一圈都看不到鬼元婴的身影,楚辰安觉得他可能是进了那个渠道,楚辰安也只能举着火折子弯腰走入那个渠道。 顺着渠道一路向下,就看到了一个小水潭,那小水潭里的水居然是金黄色的,散发着一种有些甜腻的香味。 而鬼元婴便坐在了那小水潭里,昂着脑袋傻乎乎地看着走进来的楚辰安,这处水潭所处的间并不是封闭的,有一道山体的裂隙从山腹中通向这里。 那裂隙之中深邃幽暗,隐约有风从中吹出,似乎这是一道非常大的裂隙,听其中传来的阵阵水声,这裂隙很可能贯穿了山体,在山腹中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地下河空腔。 小水潭的旁边还架着一张石桌,石桌上似乎还摆着一个卷轴,楚辰安靠近了石桌,将那卷轴缓缓摊开。 看之前洞府里陈设的腐烂程度,这里最少也经过了百年,这卷轴不知道是什么的皮做的,居然能够做到这么多年都不腐烂,甚至连上面的字迹还勉强能够辨认。 这卷轴上先是讲了这处洞府的主人,他的名字叫王天缘,是一个四处游历的道人,他的任务是为一个叫“方仙会”的组织,四处寻找能够成仙的办法。 看着“方仙”两个字,楚辰安揪觉得有点头皮发麻,因为玄印所在的那个组织就叫做方仙观,与这个方仙会只有一字之差,甚至行动目标都是寻仙问道,很难不怀疑二者没有联系。 王天缘在下面讲述了他来此地的经历,他说游历至此与一个叫做洛江的人相识,一番交谈之后二人颇为投缘,就决定先一起游历一段日子。 洛江告诉王天缘他此次游历的目的是为了渡劫,他已经将神通挟山超海修炼到了第七段圆满,而他的劫是驾驭一座大山。 楚辰安看到此处也是皱起了眉头。 “洛江,洛江……姓洛啊,莫非是观山洛家的老祖?” 他继续向下看去。 洛江并不知道如何能够做到驾驭一座大山,于是便开始游历天下名山大川,最终和王天缘一同在山脚下的黄家村休息。 “啧,这黄家村也算是个名胜古迹的打卡景点了,这么多年都没改过名字。” 楚辰安的脑海中又浮现了阿晚娇小可怜的样子,他甩掉心中杂念继续看王天缘的手札。 王天缘和洛江偷偷观摩了黄家村的山神娶亲仪式,就看到送亲的队伍从村子里一路出发,最终在一处山洞前停了下来。 那山洞之中有一个深井,正时一到,那深不见底的竖井里居然抛上来一根绳子,村里的主祭把那绳子拴在了新娘的腰上,然后那新娘便被一股巨力拽入了井内。 虽然王天缘的叙述很平静,但是楚辰安却有些头皮发麻,黄家村那个山神洞他可是亲自去看过的。 他无法想象那垂直的、深入山腹之中的竖井里,为什么会从下面抛上来一根绳子? 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而且下面那东西居然还真的拽了绳子,把它的新娘拽到了洞里,那么深的洞难道不会把新娘摔死吗? 第34章 龙脉 王天缘和洛江同样很奇怪,虽然他们都是高境界的强者,但也没有傻到跳入深井里一探究竟。 他们抓住了村子里的主祭,然后一番拷问下得知,这座“观山”是活的,它定期都需要“娶亲”,不然就会爆发强烈的地动,导致植物枯萎水源堵塞,庄户难以生计。 他们问主祭为何会认为这山是活的。 主祭还真的给出了说法,他带着二人朝山上走去,然后就走到了一处石牌坊前,擦去了那牌坊上的枯藤浮灰,上面写着三个字:黄家庄。 主祭说这是一百多年前的黄家庄旧址,因为频繁的地动他们黄家庄向来都不会建在山上,当时观山一带最适宜生存的就是山脚。 但是因为山一直在变大,所以导致了原本建在山脚的黄家庄跑到了山上,然后不得不举村重新搬迁到了山脚,而类似的牌坊在山上还有很多个。 本来以为这主祭是个搞迷信的,没想到还是个讲科学的,他这套有证据佐证的说辞,让王天缘二人也听得有些将信将疑。 他们围着山脚的村落进行了一番调查,发现每个村子都有山神娶亲的风俗,以及举村搬迁的习惯。 二人对于观山非常好奇,尤其是修行山水之道的洛江,他甚至觉得完成自己劫的希望就在此地,于是二人便联手在山中探索。 经过一番历险之后,二人最终进入了一处山缝之中,最终在山缝深处发现了一种液体,他们后来将这种液体命名为“长生泉”。 长生泉会在观山部分地缝的深处出现,在取走之后过一段时间会再次涌出,他们发现这些液体会让一种特殊的岩石变大。 这种岩石呈现红褐色,挖开后会流出淡红色的血液,有些像人的血肉,他们将这种能够生长的特殊石头叫做血岩。 他们猜测这座山之所以会变大以及频繁地动,是因为长生泉滴落在血岩上,夹杂在正常岩石中的血岩膨胀生长,从而引发了塌方和地震,这也是为什么这座山会有如此多的地缝和空腔。 他们便用长生泉在人的身上实验,发现稀释过的长生泉可以很快促进血肉愈合,能够让人的伤口加速愈合。 但是如果不经稀释的长生泉直接作用于人身体,会让人突破生长的限制,使人的身体不断拉长生长,人就像是蛇一样,会通过蜕皮来摆脱表皮的限制。 不过人的骨骼拉长之后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大部分试验的人都根本无法站立,后来会无法呼吸虚弱而死。 楚辰安看到此处,之前在观山见到的事情也得到了解释,方才鬼元婴挖开的石头应该就是手札里所说的血岩,而乞丐三儿在矿场里开采的很可能就是其中所说的长生泉。 本以为这俩民间疯狂科学家做的事就够离谱了,可手札里接下来的叙述却让楚辰安更加的目瞪口呆。 他们发现每次的地动,会从地缝里涌出一些毒气,把观山里的动物毒死,毒死的动物会掉落入山谷之中,看起来就像是被山吃掉了一般。 那些深井里的绳子也一直得不到解释,而且周边村子扔进去的人也不知道最终的去向,他们就猜测山腹里可能有个活物,在通过触手、毒气以及地震,来狩猎观山里的动物。 他们通过神通凿开了山缝,最终进入了观山最深处的空腔之中,并且在最深处看到了一个他们无法形容的东西,他们将其称作龙脉。 这个东西应该是卡在山缝里的一种长条状生物,可能看起来很像神话传说里的龙,而且居然能被这两个高境界神通者称为“龙”,这也代表这个东西在他们眼里也颇为神异。 手札里写的关于“龙脉”的部分非常杂乱,对于这种名叫“龙脉”的神奇生物,楚辰安只能从王天缘的描述里窥得一鳞半爪。 这个龙脉就类似于一个寄居蟹,它的壳就是观山的整座山体,它寄居在观山最深处的山腹之中,然后将他的触须伸到观山的岩层之中。 那些夹杂在正常岩层里的血岩其实并不是岩石,而是它出现岩化现象的触须,这些发生岩化的触须四通八达,几乎覆盖了整座山体,有地缝的地方便会有岩化触须生长 。 而观山又是一座很神奇的山,能够产生让生物体突破生长极限的长生泉,长生泉滴落在那“龙脉”之上,让触须不断变大生长,造成了岩基动荡而形成地震和塌方。 山神洞里那些从深井里抛上来的绳子,也并不是真正的麻绳,而是它的正常触须,那些让草木动物变异的瘴气则是它散发的毒气。 因为与山体共生无法移动,所以它会通过触须、毒气、地震来杀死动物,被杀死的动物会顺着地缝汇入山腹之中被它吃掉,这些奇怪的现象其实都是它的猎食行为。 如此周而复始下去,那龙脉便和观山彻底融为一体,山体分泌的生长液让龙脉生长,龙脉的生长让观山逐年变大,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关系。 两人弄懂这一切花了很长时间,而洛江的劫也已经拖到不能不解决的时候,他认为山腹里的“龙脉”从某种程度上驾驭了观山,这对于如何渡过他的劫有很大的启发。 看到此处楚辰安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中,神通者所面临的劫是有时限的,从手札里洛江的反应不难看出,超过了渡劫的时限似乎会触发某种惩罚机制。 洛江的状态变得非常差,渡劫已经迫在眉睫,最终他诞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想要把那“龙脉”从山腹里揪出来,然后自己取而代之,从而达成驾驭观山的目的。 “嘶……取而代之……” 楚辰安对于“龙脉”的推测,大概外形是一个类似于水螅的生物,虽然观山的长生泉确实可以让人无限生长,但是人的身体结构还是无法长出好多肢体去伸入山缝之中,和整座山融为一体。 第35章 裂谷 王天缘一直痴迷于修仙之道,他则是认为这“龙脉”步入了修仙法之中的“合体境”,其中一定有成仙的契机。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对山中的“龙脉”下手,他们顺着最大的一条山缝,一直深入了观山的山腹深处,最终成功把“龙脉”给揪了出来。 手札到此就进入了末尾,最后一句话王天缘这样写道: “就在吾二人以为大功告成之时,那龙脉忽然苏醒了” 手札至此戛然而止。 看起来这手札比起王天缘的日记,更像是他对于修仙的学术成果,至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尸骨会留在此地,洛江又是否真的取代了龙脉,一切都不得而知。 “那龙脉忽然苏醒了……” 楚辰安咀嚼着这句话,总觉得其中有一些惊悚意味,这王天缘之死也与龙脉苏醒一事有关。 他又想起了之前去过的观山城,洛家在此站稳了脚跟,是否代表当年洛江真的成功了? “修仙法……合体境……这又是什么东西?” 楚辰安前世也没少看修仙小说,也大概知道一些比较常见的设定,就比如筑基境、元婴境、金丹境,合体境……但是貌似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啊。 他转头看了看已经从长生泉里爬出来的鬼元婴,忽然发现鬼元婴似乎略微胖了一些,身上的破碎也有所修复。 看起来这长生泉有修复鬼元婴身体的功效,只不过这一小潭的量实在太少了,并不足以支撑它恢复如初。 虽然他一直把它称作鬼元婴,但是这东西……真的是元婴吗? 鬼元婴的眼神依然呆呆的,它看到楚辰安看向它,便跑到了更深处的那道山缝的入口前,一副要让他一起下去的样子。 楚辰安有些犹豫,因为他并不想冒这个险,尤其是在知道这下面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无论下面是洛家老祖还是“龙脉”,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友善的个体。 他对着鬼元婴摇了摇头,然后又指了指来的方向,表示自己不想继续向下深入。 不过鬼元婴却执着地站在那地缝前,它应该是感应到了更多的长生泉,想要恢复自己破碎的身体。 鬼元婴一直以来也是有事它真上,数次救楚辰安于水火,是楚辰安在这个陌生世界里为数不多的仪仗。 它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楚辰安,估计也是真把他当成主人了,无论何时从来也没对他下过嘴。 此时小孩哥这么强烈的要求,楚辰安也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推脱,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先跟着鬼元婴下去看看。 裂缝之中非常不好攀爬,楚辰安只能一点点地挪动,在攀爬了一段路程之后,他忽然感觉到刮过的风变大了起来,温度居然不降反升。 他知道自己快要进入山腹的空腔之中了,而升高的温度让他不得不怀疑观山其实是一座火山,或者非常靠近岩浆带。 终于他的前面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山缝的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地下裂谷,这座裂谷的两侧悬崖之上布满了发光的萤石。 在萤石的微弱光芒照射之下,崖壁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和裂隙,就仿佛是一座巨大的蜂巢一般。 楚辰安站在地缝的尽头,满脸震撼地看着眼前的奇景,震撼之余也是有些恶心,这地方简直是密集恐惧症的福音。 他跟着鬼元婴爬入了旁边的一个孔洞之中,却发现这里也是一处洞府,有着明显雕刻痕迹的石桌和石床。 而在洞府的中央则是一个小水潭,只不过这水潭比王天缘那个更小,不过鬼元婴还是跳了进去开始泡澡。 这个洞府里只有一些腐烂到根本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并没有任何的手札或者记录,也没有尸骨,似乎只是有人在此居住过一段时间。 鬼元婴带着楚辰安在山缝中穿梭,一连进入很多个山洞,却发现几乎都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似乎这些山崖上的山洞是一个聚集地。 “难道是山底洞人?” 楚辰安感到非常疑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居住,光线昏暗不见天日,住时间长了都容易得抑郁症。 他的视线看向了洞府中央的长生泉,如果说这里有什么别的地方不具有的优势的话,那就是这些长生泉了。 “又或者这是一个修行者的聚集地,他们在借这长生泉修行?” 楚辰安的思维发散开来,他猜测很可能是王天缘和洛江二人在此地研究的时候,把这些洞府当成商品房,租或者卖给了那些修行者。 “很会做生意啊。” 这种大规模的修行者聚集也并不少见,他记得好像前世有什么古籍里还说汉朝前“拔宅者八千,飞升者三千,坐脱立亡,小成者不可枚举”。 而代入这个确实有特异能力的世界,人们对于修行痴迷狂热也是常见,所以在得知这里有神水后,都纷纷在这里修建修行洞府也不是不可能。 跟着鬼元婴一连走了十几个洞府,这些洞府里有的有尸骨有的没有,大部分的痕迹都磨灭在了时间之中。 不过剩下的东西也是刷新了楚辰安的三观,很多洞府里都有骨头做成的餐具或者是法器,比如说头盖骨做的碗,人风干做成的椅子。 这些骨器之上刻着山川或者动物都纹路,其风格充满了原始崇拜的意味,与前世藏区里苯教和密宗的很多宗教器具很相似。 原始崇是指原始时代的人类对于神秘力量恐惧、敬畏、依赖的心理情感及其宗教崇拜仪式,是宗教崇拜的雏形。 而在这个世界虽有宗教形式,信仰却依然是原始崇拜,而非前世宗教中的神明崇拜。 这里甚至连个像人样的神都少有,大部分的山神河神都不是具体具有神力的人,而是河流或者山川里神秘力量的映射。 这种信仰很虚无空泛,但是往往更能触及事物运转的本质,这些神秘的力量让善于思考者变得苦恼,但他们没有科学知识去进行解读,只会进行更多错误蒙昧的尝试。 也可以理解为点错科技树,比如方仙观为了成仙而拿人肉炼丹,尝试某种意义上的血肉飞升,又或者洛江企图取代龙脉去掌握自然。 这些人可以说是具有很强的探索研究能力,他们试图以最原始最血肉的方式,去解读天地运转的规律。 楚辰安在一些洞府里的骷髅上,看到了各种各样奇怪形状的窟窿,这些狂热分子甚至在自己身上下功夫,以达到某种飞升的目的。 鬼元婴一连吸收了几个洞府的长生泉,它体表的裂隙依然没有完全愈合,似乎这长生泉的药效已经到达了极限。 楚辰安回忆起了三儿的挖矿经历,他似乎是从一个很大的金色池子游出来的,这代表洛家手里应该掌握着很多的长生泉水。 “要不带着鬼元婴去给洛家挖矿吧。” 行走在裂隙间的楚辰安忽然就动了去挖矿的心思,只是不知道得犯什么罪才能被送进去。 但是随着他越来越往下深入,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从心底蔓延开来,他伫立在悬崖边看着裂谷下深邃的黑暗,忽然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那感觉就跟和在方仙观时,与天上那棵怪异蟠桃树对视的感觉一般无二,让他无端的升起一种来源于灵魂的战栗。 他制止了鬼元婴继续向下的想法,鬼元婴虽然想要继续向下,但是楚辰安态度十分坚决,带着他往来的那个洞口走去。 但是就在此时地面忽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雷鸣般的声音在裂谷中不断回响,大量的山石开始碰撞滑落。 楚辰安心中顿时一凉。 “完蛋,地震了。” 第36章 寻人劫 天崩地裂之中,楚辰安只能躲入了最近的一处洞府,整座山体都在剧烈地摇晃,就仿佛在滚筒洗衣机的内胆里一样。 这处洞府里遍地都是尸骨,那些不知道阴干了多少年的骨头到处乱飞,一个骷髅直接就砸在了楚辰安的脑袋上。 洞府的顶部不断有石块落下,楚辰安只能举起那个骷髅架在头顶遮挡,之前他是不敢乱动这些洞府里的东西的,但是此时也顾不上许多。 石块不断从洞府顶部脱落砸下,打在他身上打得生疼,不过也多亏了那前辈的骷髅,才让楚辰安不至于被砸到头。 这次地震非常剧烈,几乎快要把整座观山掀得翻倒过来,巨大的轰隆声几乎快要把楚辰安震聋,他的眼中也是金星乱晃。 地震断断续续持续了半个时辰才停止,楚辰安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过他的手在地上还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 他把那东西从地上捡了起来,就看到那是一把铜钱剑,这剑是很多铜钱串起来的,串线似乎是什么兽筋制成,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腐烂。 本着不拿白不拿的精神,楚辰安又在那堆分不清头尾的骨头里摸了摸,居然又摸出了一些碎银子。 楚辰安满意地点点头,这收获也算不错,毕竟他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从来不工作却天天有银子花。 大概收拢了下尸骨,然后把那前辈被砸扁的骷髅放在最上面,收起银子和铜钱剑,楚辰就走出了洞府。 刚一出洞府楚辰安就心中一沉。 这给我干哪来了? 外面已经大变了样子,诸多地缝的走向都因地震而出现了变化,所以外面的崖壁看起来无比陌生,根本找不到来时的道路。 楚辰安有些绝望地看着鬼元婴,这个罪魁祸首却一无所觉地蹲在墙角,瞪着黑漆漆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打也打不过,关键的时候还得指望人家救命,虽然像个人机一样只能听懂一个“咬”的指令。 大概的地缝走向还是能分辨的,楚辰安觉得只要不断朝上走,肯定会有很多离开这里的道路,只是他需要找出一个他能够通过的,这就需要像走迷宫一样进行大量的试错。 从腰间系着的包袱里摸出了几枚充饥的丹药,看着那黄褐色的丹药,楚辰安只能面无表情地吞了下去。 没过两天好日子,就又沦落到这种味同嚼蜡的日子了。 顺着最近的地缝一路向上,楚辰安只能尽力攀爬着,崖壁上能走的地方非常狭窄,也幸亏楚辰安前世在大学体育选修的是攀岩,不然就只能在原地等死了。 他左手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然后身体用力把自己的右脚荡到了远处的一个落脚点,然后反手抽出宝剑刺入一处石缝,借力向上一窜就抓住了更上面的岩石。 就这样不断向上攀行着,有些地方需要攀岩,有些地方则可以勉强行走,期间他跳进一处洞府中休息。 这是一个空间比较大的洞府,里面凿刻的石床石桌也颇为精致,如果崖壁上的诸多洞府真的是商品房的话,这里绝对是精装修的样板间。 他害怕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布置,只是坐在外侧休息,这洞府的主人已经风化死亡,他的骨头普遍很长,一看就曾服用过长生泉。 而在他身后的石床上还摆着十几颗骷髅头,这些骷髅头摆得整整齐齐的,黑洞洞的眼眶一齐看着洞外,属实是非常阴间。 不过楚辰安注意到那些骷髅都非常的相像,几乎每个骷髅头都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连拼成颅顶的骨头都几乎一模一样。 楚辰安有些奇怪地慢慢靠近,却发现这并不是他的错觉,这个洞府的主人似乎在寻找着某个人,然后把长得像的人都抓起来砍了头。 随着他的不断靠近,他发现石床背靠的那面墙壁上似乎密密麻麻地刻着字,他拿出火折子划着一看,顿时让他头皮发麻。 因为那墙上密密麻麻地刻着两个字: 奇奕 “我靠,这人死的时候,奇奕估计都没出生吧。” 他转头看着那石床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骷髅头,忽然发现这些骷髅头的长相怎么越看越像某个总是笑嘻嘻的人。 他举着火折子在那面墙壁前看了一遍,终于在众多的“奇奕”二字中找到了一段不一样的刻字: 吾名邓远章平人士 大限将至来此续命 欲渡此劫需杀一人 要杀之人姓奇名奕 寻遍天上地下无获 此劫何解此劫何解 楚辰安大概看懂了这段绝命留言,忽然有种在魂系游戏里看玩家留言的感觉,这段留言说洞府的主人名叫邓远是章平人,他的劫是杀死一个叫奇奕的人。 他寻遍了天上地下也没有收获,但是劫所给的时限越来越近,无奈之下只能来到这里通过长生泉来续命。 楚辰安看着石床上的骷髅,心道: “难道说这劫还给出了奇奕的样貌,但是这邓远杀了很多个容貌相似的,也没有杀掉劫需要杀死的那个人。” “啧,如果劫里要杀掉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奇奕,这个人渡劫的时候奇奕还没出生呢,所以邓远也根本不可能杀掉未来出现的奇奕,这根本就是个死局啊。” “可是既然奇奕还未出生,这劫又是怎么给出他成年时的相貌呢?” 楚辰安不知道所谓的劫是什么样的,但是邓远经历的一切如果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样样,就很像是游戏里下发任务的系统出了什么bug。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想多了,没准奇奕只是恰好名字一样呢,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在石床的后边还找到了一个布袋,这个布袋不大仅能容得下一只手探入,而布袋的封口并不是绳子,而是一个奇怪的兽面,袋口便是兽面的口部。 兽嘴闭得死死的,楚辰安摸索了一阵没找到开启的机关,他摸了摸袋身还鼓囊囊的,里面似乎还装着什么东西却一点重量都没有。 如果把手伸进去放东西,就像是把手探到兽嘴里一样,设计非常的精巧奇特,楚辰安便收入了囊中。 休息了一阵之后,鬼元婴也将洞府之中的长生泉吸收了一番,他就打算再次向上攀爬,可就在他走过那具骷髅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 楚辰安吓得不断蹬腿,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样,不过任凭他怎么动作都无法挣脱那抓住他腿的力量。 他低头就看到了抓在他脚踝上的骨头手掌,然后顺着手臂一路看上去,就看到那骷髅居然也转过头看着他,黑洞洞的眼眶似乎在打量着他。 楚辰安手伸到怀里,打算拿出令箭给他一炮,那骷髅却摇了摇头,又转回了朝向洞口的方向,抓着他脚踝的手也放了下来。 这动作就像是在确认他的长相,在看到他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就放开了抓他的手,这执念也太过可怕了。 楚辰安连滚带爬地出了洞府,他心有余悸地看着洞府里坐得端正无比的骷髅,总觉得那骷髅黑洞洞的眼眶在看着他。 一边的鬼元婴却没有任何对于危险的预警,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楚辰安过度紧张的错觉,但是冷汗却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衫。 他在门口喘息一阵之后,便咬了咬牙继续顺着山缝向上攀爬,不过这一次他根本不敢进入任何的洞穴了。 来这地方的要么是大限将至的神通者,要么是极端的修仙狂热分子,又或者是王天缘那种二者的结合体,这些人无论哪种都明显不是正常人。 第37章 飞天人皮 往上爬着爬着,楚辰安忽然听到了一阵骚乱的声音,他把耳朵贴在了岩壁上,就听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石壁的另一边。 这山体之内的裂谷非常多,很有可能在这面岩壁的另一边也是一个巨大的山体空腔,他朝着那声音的来源不断改变着自己的位置,然后就走到了一处被碎石封住的山缝前。 这处山缝很宽大,足以容纳很多人通过,只要不是内部走势太过陡峭无法攀爬,应该足以支撑一个人爬到外面。 这很可能是那些洞府修行者与外界出入的通道,但是却被碎石封死了,楚辰安仔细观察着那些用来封堵的石块。 这些石块的堆叠比较整齐,大小的排列也明显有人为的痕迹,并不像是地震引起坍方而导致的封堵。 楚辰安心中有些紧张起来,因为人为的封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不想让外面的人进来,一种是不想让里面的危险出去。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他把耳朵凑在石壁上仔细去听,另一边传来的声音并不真切,但是似乎是很多人的嘈杂交谈声。 可是这山体之内怎么会有人声呢? 难道是这些洞府主人所化的鬼魂,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引诱我放他们出去? 不过楚辰安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石缝可能连通着洛家的矿区,他听到的人的声音是那些矿工发出的。 楚辰安抓住了一块石头用力向外一抽,却发现那石头纹丝不动,这些石头本来就堆得密集整齐,长期的地震又让大量的沙土填充在了石块间的缝隙里,如果没有雷管炸药的话很难破开封堵。 “唰——” 就在楚辰安思考之时,一道阴风从楚辰安身后刮过,让楚辰安浑身的汗毛都是一紧。 但是目光所及之处却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巨大而空旷的地下空间被黑暗填满,浓墨般的黑暗重压在人的心头。 楚辰安觉得自己正在被这里的某种东西一点点啃食,这种东西不光是无边的黑暗和孤独,更多的是来源于深渊之中的那个恐怖存在。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那样的宏伟,每一次呼吸都让人感觉到自己是那样渺小,强烈的孤独感几乎把人狠狠捏碎,全身心地投喂给那些未知的存在。 那些嘈杂而稀碎的声音,仿佛蚊蝇一般爬满了人的身躯,化作附骨之蛆生生剥开人的皮肉,把所有的秘密都展露无遗。 那些从深渊之中辐射而出的东西,让你的一切学识、认知或者地位都变得不堪一击,只能重新回到那些赤裸的、蒙昧的、躲在洞穴里瑟瑟发抖的原始时代。 楚辰安无法想象这些洞府之中生活的人,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这种穴居生活又持续了多长时间。 可能改变他们的不光是长生泉,还有深渊里的那东西也在持续地影响着他们,他们很可能会变得不像人,又或者不那么像人。 这种大规模的修仙活动与方仙观那些道人颇为相似,大规模的偏执信仰以及集体狂热崇拜,似乎都沟通或者诞生了某种恐怖的存在。 这个方仙会似乎很善于进行这种试验,王天缘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与方仙观的那一套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其中参与的神通者更多,其产生的效果也将会更怪异。 思考至此,楚辰安愈发觉得封堵与外界出入的石缝,更多的是为了防止危险跑出去,这里很多人没有出去就死在了里面,说明某种灾难爆发之时他们都来不及撤走。 楚辰安的心情忽然烦躁了起来,他开始在那处山缝周边寻找了起来,他不断用水袋里的水清洗着岩壁表面。 他想要找到一层与那石缝走向相同的血岩,这样或许可以利用鬼元婴的牙齿来硬生生啃出一条道路,绕过封堵的石块到达岩壁的后面。 很快他就心中一喜,因为他确实在石缝的附近,找到了一片血岩,他只能祈祷这片血岩能一直延伸到岩壁的后面。 忽然鬼元婴异动了起来,楚辰安急忙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人影,从空中的黑暗里飞了出来,直接就扑向了他。 “靠,鬼啊。” 楚辰安就地一滚,堪堪躲开了那东西的扑击,还没等他站稳,空中便又有东西扑了过来。 这回楚辰安看清了那人影的面貌,那人的面目狰狞无比,眼眶里居然还没有瞳孔,黑漆漆的空洞直勾勾盯着他,就仿佛索命的怨鬼。 楚辰安手中宝剑猛地一挥,但砍在那人身上却没有破开皮肤,反而把那人的小腹处砍得凹陷了下去,就仿佛是一个皮球一般。 结合那人不着片缕的身体,以及轻盈飞天的特性,楚辰安顿时就认出这是一具人皮,这人皮与夜宿林间遇到的人皮狼套着的人皮,显然属于同一类的东西。 楚辰安急忙就地翻滚起身,然后往嘴里扔了一颗玄印的大力丸,但是随着他一抬头,他顿时就头皮发麻,心也凉了半截。 因为在那些视线所及的地方,十几具人皮飘在天上,无数空洞洞的眼眶一齐看向了他。 这些人皮应该就是那些修行者的皮,如果每个洞府都生成一具人皮的话,那么那些看不到的黑暗之中,少说也有上百具人皮。 楚辰安心中念头急转,之前奇奕降伏人皮的时候,除了使用了神通之力,似乎还用了火,只是不知道凡火是否有用。 他从腰间取下了一个酒葫芦,这酒葫芦是那人皮狼的,里面是有麻痹效果的烈酒,他拿出一个火折子,用嘴吸了一口酒猛地一喷。 火光顿时升腾而起照亮了四周,这一口火楚辰安也是废了不少力气,简直比戏班子表演的还猛,一条火龙直接喷薄而出,直接将周遭的人皮击退。 忽然一个人皮从后面窜了出来,直接从中间张了开来把楚辰安裹在了里面,人皮便不断收缩了起来。 楚辰安浑身的骨头和肌肉顿时绷紧,就仿佛钻进了真空打包袋一样,浑身的关节在收缩的压力下嘎吱作响。 鬼元婴嘴里正撕扯着一张人皮,看到楚辰安遇到危险便飞奔而来,直接用锋利的牙齿咬开了楚辰安身上的人皮。 楚辰安从人皮之中挣脱了出来,他看着天空之中密密麻麻的人皮,深知此地不能久留。 鬼元婴也只有嘴厉害,真真实实是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身体其他部位被缠住也无法挣脱,更不能时刻保护他周全。 他把那毒酒在地上泼撒了一圈,将之前那处发现血岩的岩壁围了起来,然后一把火将毒酒点燃。 火焰将楚辰安和鬼元婴围了起来,让那些人皮暂时不能靠近,楚辰安指了指那处血岩,然后看了看鬼元婴。 “咬” 鬼元婴屁颠颠地跑到了墙边,伸出牙齿就啃了起来,它也知道有危险逼近,啃的速度极快。 楚辰安则将长剑淋了酒,点燃之后不断挥舞,将那些从空中袭击的人皮拨开,像极了在表演什么火焰舞蹈。 鬼元婴则像是一个小钻头一样,很快就挖出了一个缝隙,楚辰安则是从周围的地面上随便捡了一些东西后,从那处缝隙挤了进去。 他挤入了那处狭小的缝隙之后,就用那些捡来的东西大概封堵了入口,又把前面鬼元婴挖出的碎块堆在身后。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在前面挖一个在后面填,楚辰安还不敢填得太死,不然他会没有空气可以呼吸,但是如果填得太松,那些人皮又会钻进来。 就这样他在岩缝里不断挪动着,挖开血岩形成的通道里十分狭窄闷热,就仿佛在一条滑腻的产道中爬行一般,似乎前面永远没有尽头。 好在他预想中最差的情况没有发生,没过多久鬼元婴就挖进了一条天然的地缝之中,楚辰安才得以舒展身体 楚辰安躺在地缝里长呼了一口气,一种困倦的感觉便涌上了心头,他本以为是大力丸的副作用爆发了,但是却发现那困意根本无法阻挡,跟喝了迷药似的。 他在昏迷之前骂了一句: “妈的,这人皮狼的迷药酒真是害人害己啊。” 第38章 矿洞 楚辰安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大堆奇形怪状的人,然后他就又把眼闭上了。 完了,又穿越了,穿越到外太空见到外星人了。 “你醒啦。” 一道有些苍老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辰安就感觉到有人似乎在喂他水,他猛地睁开眼睛跳了起来。 “哎哎哎,你干什么呀?” 周遭的人群骚动了起来,他们大多都身有畸形,明显是与长生泉水有过接触。 而离楚辰安最近的是一个双臂长短不一的老者,那老者只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短衫,浑身散发着一股甜腻的香味。 围着他的人也都四肢长短不一,不是双臂奇长就是双腿奇长,他们都眼神都非常的黯淡呆板,似乎经常处于光线昏暗的环境之中。 楚辰安最终在人群后面的角落里看到了鬼元婴,它只是呆呆地看着楚辰安,并没有对那些人露出任何的垂涎之色。 “你们是什么人?” 那老人把水递给了楚辰安,花白的头发微微颤抖着,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我们是这矿场的矿工,这里是我们休息的地方,不久前我们挖矿,忽然一块石头砸下来露出一道缝,然后你就掉出来了。” 楚辰安心中稍安。 他估计是元婴挖通了地道,然后把他拖了出来,正好被这些人遇到,也幸亏鬼元婴对这些被长生泉影响的人没胃口,不然自己一睁眼连个人都看不到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应该不是矿工吧?” 那老者看着楚辰安问道。 楚辰安没有答话,只是伸到怀里和包袱里摸了摸,但是却并没有丢什么东西。 那老者摆了摆那只还算正常的手,一脸无奈地说道: “在这矿场之中金银是没有用的,洛家在这里重兵把守,我们也根本就出不去,况且就我们这个样子……出去了也会被当做妖怪抓起来。” 楚辰安也看了看这里的百来号人,他们被长生泉影响的程度不一,最严重的已经双目泛白浑身蜷缩,几乎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啊……” 楚辰安背靠的墙壁忽然发出了一道叹息。 楚辰安吓了一跳,他清晰记得自己背后只有一面石墙,他手握剑鞘就要回身拔剑砍去。 “哎,刘五爷,你醒啦。” 那领头的老者却并未有丝毫惊慌,居然对着楚辰安身后的墙壁打起了招呼,俨然一副见到了老熟人的样子。 楚辰安一个闪身就远离了身后的墙壁,然后就见到那墙壁之上居然有一个凸起的人形,只不过那人形的轮廓几乎与墙壁融合在了一起,连颜色都一模一样。 那人形轮廓只有上半身,而且那上半身非常瘦弱不堪,双臂奇长仿佛触手一般卷曲着,丝毫没有骨架的支撑。 就在楚辰安以为那只是一个人形的浮雕之时,那墙壁处却再次传来了一阵呻吟。 “哎呦……嗬嗬~~” 这回楚辰安看得清楚,那人形轮廓的嘴部居然微微张开,不断翕动着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楚辰安浑身仿佛有虫子在爬,这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居然是个活人。 那老人走到了那堵墙壁前,不知从哪里摸出了点脏兮兮的饼渣,抬手就洒到了那人面的嘴里。 那人面的头忽然从墙上低垂了下来,它的皮肤已经变得干枯皲裂,就仿佛是岩石制成的一般,脑后的头发连接着墙壁上的石缝,上面还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虫子。 “嗬嗬——” 那人的嘴里不断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那些喂进去的饼渣也漏了下来,混合着着他嘴里的粘液一同流下。 老者把那人的脑袋又扶回了石槽之内,然后用手按着他的面颊,把嘴凑到他耳边安抚道: “刘五爷,您别着急,慢慢吃。” 他又拿出了一个小陶罐,将陶罐中的液体往那人的嘴里滴了几滴,从楚辰安的角度可以看到,那陶罐中的液体呈现一种淡金色。 楚辰安心中警铃大作,这老头明显拿长生泉给墙上的人吊命,让这样卡在墙里的畸形人这样活着,简直是比晚清十大酷刑加起来都残忍。 “这老头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楚辰安已经暗中指挥鬼元婴靠近那老人了,忽然那老人就朝他看了过来,满脸和气地说道: “小兄弟莫怕,你叫我老马就行,墙上这位是刘五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样是想让他活着,我们这些矿工在这山里待久了,最后就会变成这副样子。” 楚辰安看着那卡在墙里一动不动的刘五爷,忍不住问道: “这……既然已经这样了,或许死了反倒是种解脱。” 老马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皱缩着,眼睛之中满是痛苦之色。 “哎,我们本是一些触犯了律法,被罗家的守卫军抓到这山里服役之人,谁能想到一进入这山呐,便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呐,不仅终日不见天日不能休息,身体还会逐渐变形成不能动弹的怪物,被随便丢弃到山沟里自生自灭。” 他转头看向了卡在墙里的刘五爷,面色一时间复杂了起来。 “我又何尝不知对老刘来说死了比活着强呐,只是……我不忍心看着他就这么死了,让我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啊……” 楚辰安看着面如死灰的老马,其实并不是他在拯救刘五爷,而是刘五爷在拯救他,让他能以报答救命之恩为理由,在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里活下去。 他放下了握着剑鞘的手问道: “老马,你知道怎么能出去吗?” 老马摇了摇头,一副认命的语气道: “没有的,出不去的,这里的山缝虽然四通八达,但是绝大部分就算是猴子也爬不上去,能上去的通道都有洛家的重兵把守,根本就不可能逃出去。” 楚辰安想到了之前见过的矿工三儿,根据他的描述他是从一个金色池子里游出去的,就继续问道: “那你们这里有什么特别大的金色池子吗?” 老马点头道: “大的池子倒是不少,但是大部分都被搬空了。” 楚辰安摆摆手追问道: “以前的不算,就算最近刚挖出来的。” 老马则皱着眉头说道: “最近并没有挖到什么大池子,不过要说这里最大的金色池子,那当然要属上面罗家用来蓄这金水的池子最大了。” 楚辰安有些犯犹豫,因为当时阿大叙述三儿的经历时,也没具体描述三儿是从哪个池子游出来的,万一不是自己贸然行动就容易打草惊蛇。 “那池子有干过吗?” 老马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 “那池子不断蓄集着下面矿道里挖出来的金水,已经汇集了很多很多年了,那些老人也没见过它干了的样子。” 楚辰安让老马大概描述了一下蓄水池的样子,那蓄水池只有一个不是很大的口,但是无论怎么装水都没有明显的水位变化。 楚辰安听罢便觉得很可能这个蓄水池还联通了另一个山体空腔,三儿很可能就是从另一个空腔找到路逃出去的。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不能在长生泉里游泳,他可不想出去了之后,没过几天就变成三儿那种奇怪样子。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一边无所事事的鬼元婴,决定先试一把,看能不能让鬼元婴把那一蓄水池里的长生泉都吸收了,那样自己就能无伤脱困了。 第39章 潜入 观山昏暗的矿洞之内,矿工们正在排成长队打饭,驻军里负责伙食的人,正戴着面罩从一个大桶里往外捞搜饭。 楚辰安则是远远地站在了队尾,正在侧着头和身后的一个年轻人交头接耳。 那年轻人身形没有明显畸形,但是左手五根指头却奇长无比,他的名字叫做王蛋,原本是城里混饭的氓流,因为走在街上实在内急,就在一大宅边上脱了裤子。 然后那宅子里住的是守城军一百户长,然后就被守城军队不由分说抓了起来,丢到了这后山矿场之内。 真是祸从口出。 只听那王蛋指着墙上某处介绍道: “这长在墙上的是我爷爷啊,我也是来了这里才知道的,从小啊我爷爷就不见踪影,原来是进了这矿场,不知道被什么人嵌在了墙上。” 楚辰安则是看着这矿道两壁啧啧称奇,因为这矿洞里经常有濒死之人,守城军对此也懒得处理,所以人们的处理方式就是把那些濒死之人嵌在墙里,让其与这石壁融为一体。 所以这个主坑道里就是一个怪人博物馆,几乎能够看到被长生泉影响成各种形态的人,有的四肢变得奇长蜷曲,就像是章鱼一样,有的则是出现了岩化的现象,从外面看起来跟雕塑似的。 王蛋继续指着墙上的各种人形介绍着,像是个博物馆里的金牌讲解员。 “这个呀是历二爷,可是观山城里乞丐帮五十年前的大当家啊,我从小就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传说啊他生得一双飞毛腿轻功盖世,飞檐走壁进出城主府如入无人之境……” 他指着墙上一块凸起的石头,眼神无比崇敬地说道: “这个……是张二佛,这可是我们观山城的风云人物呐,当年可是夜入守城营,一连杀了三十个将军,还把那些大人物的首级挂到了坊市之中,供来往之人唾骂……” 后面一个关节肿大的人忽然凑了过来。 “啧,张二佛不是这个吧。” 他指着另一边墙上的一个土包道: “张爷应该是这个才对,这个大才能容得下他老人家的神躯。” 王蛋顿时就不干了,他跺了跺脚急道: “不可能,分明就是这个……” 楚辰安不管身后二人的吵闹,他踮起脚从人缝里向前看去,就看到了不远处像是在搅猪食的伙头兵。 他一把把王蛋拽了过来,然后指着那伙头兵道: “那个发饭的一直戴着面罩吗?” 王蛋点了点头。 “对啊,这些当兵的,不管是发饭的还是干什么的,都戴着面罩,以防止被这矿洞里的毒气影响,你一会儿过去可得小心着点啊,没准他看你面生会盘问你。” 楚辰安搂着王蛋的肩膀,看着那伙头兵若有所思道: “这差事好啊,比挖矿强多了。” 王蛋也是颇为羡慕的说道: “是啊,他们这些当兵的比我们这些做工的强多了。” 楚辰安指着那伙头兵的大勺子说道: “这活儿我也会啊,等会儿我替他干干。” 他拉着王蛋重新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这一下可把王蛋急坏了,像是被链子刷住的恶犬一样往前扑腾。 “哎哎哎,你别坏我的事啊,去晚了可就没饭吃了。” 楚辰安拿出了几粒充饥的丹丸递给他。 “你先吃这个,这个比那搜饭强多了,别一次全吃了哈,容易肚胀撑死。” 王蛋半信半疑地吃了一颗,然后满脸欣喜地说道: “哎,还真的不觉着饿了,真神奇啊,这一粒小丹丸居然比一碗白米饭还有劲。” 楚辰安看着他一副吃了大餐的样子问道: “你吃过白米饭吗?” 王蛋摇了摇头道: “没吃过,但是见城里的铺子里卖,一个个的圆润如玉,可好看了。” 两个人在队伍的最后面磨磨唧唧的,前面打饭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待轮到二人的时候,那伙头兵却把饭勺一撂。 “没长腿啊,不知道来早点啊,你俩就饿着吧。” 忽然他注意到了楚辰安,看着他不像是矿工的样子,因为进来做矿工的都会被驻军盘剥,根本没有像样的衣服,而此人衣服整齐似乎腰间还盘着包袱。 伙头兵顿时就打起了主意,顿时换了副面孔,对着楚辰安招招手道: “你,过来。” 楚辰安听话地走上前去,一副乖顺的样子。 伙头兵的眉眼皱了起来,他看着楚辰安上下打量道: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呢?” 楚辰安立刻换上了一副胁肩谄媚的嘴脸,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 “我是前日才进来的,可能军爷您没注意到我。” 伙头兵看着楚辰安的脸忽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觉得这小伙子看着就是个实诚人,根本就不可能撒谎。 他放下了对于楚辰安的猜疑,转而上下打量着他,若有所指地说道: “你进来的时候……好像搜身的时候没把东西都交干净啊,如果我要是上报了此事,你怕是免不了一顿毒打啊……” 楚辰安急忙拿出了几枚铜钱递给了伙头兵,语气恭敬地说道: “既然已经进了这矿洞,这些金银俗物也是无用,不如献给军爷,还望军爷以后能照拂一二。” 那伙头兵却眼神一冷,阴恻恻地笑道: “你还藏了什么东西,通通都给我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这刀剑无眼。”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佩刀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砍死楚辰安。 王蛋顿时被吓了一跳,他扑倒在了楚辰安和伙头兵之间,往地上就是咣咣磕头,嘴里还念叨着: “军爷啊,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计较啊……” 楚辰安却是迎着伙头兵的目光笑了起来,他走到了伙头兵的身边,一副和他好兄好弟的样子。 “哎呀,这位军爷息怒,我这身上确实是什么也没有了,但是我都藏在休息的地方了,就等着孝敬您呢。” “您看您这来这里送饭,在军中也算个苦差事,这一年在矿坑底下臭气熏天的,小人我也是非常痛心啊。” “不瞒您说啊,小人进来前也算是颇有家资,进来的时候使了些手段藏了起来,就等着进来了孝敬您呢。” “我才不给那些搜身的人呢,好差事都让他们做了油水都他们拿,可以后还得仰仗着您赏口饭吃啊……” 楚辰安拉着伙头兵就往一个矿洞里钻,那伙头兵也是在神通的影响下,觉得楚辰安比他亲妈都可信,便跟着一路进了那无人的矿洞。 “嘭——” 一块大石头从后面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然后便传来了那伙头兵倒地的声音。 楚辰安举着石头满脸轻松之色,自从穿越而来他就晕了好几回,这次也是终于轮到别人了。 他探了探在地上立正的伙头兵的鼻息,伸手就开始扒他的衣服。 “这……这这这……” 王蛋顿时就蒙了,他看着楚辰安熟练地扒下了伙头兵的衣服,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楚辰安换上了守军的衣服,然后又戴上了面罩遮蔽面容。 他研究过这里的安保系统,这里看似守军众多,其实大部分都在外面戒严,他们只是一些外围人员,洛家并不想让他们知道里面的情况。 把守里外进出通道的是一只近卫军,而这只近卫军也并没有多大的戒备心,因为这些矿工进入矿场之前就会被灌饮长生泉。 进入之后终日开采长生泉,身体都会发生明显的畸变,而且身体上会有浓重的甜腻香味,与寻常之人的差距非常明显,几乎都不需要辨认。 而矿工因为身形畸变,所以即使逃出去也会被当做妖物,难以重新融入社会,所以大部分也死了逃出去的心。 所以他作为一个正常人,想要凭借神通混进去,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第40章 洛家地坑 扮做伙头兵的楚辰安推着餐车往驻军的方位走去,他路过了把守地下坑洞的士兵时,那士兵也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就放行了。 顺着道路一路向上,一路上通过层层关卡,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就看到了出口许久未见的天光。 甬道的出口位于一个山谷的底部,山谷的上面垂落下了几丝天光,无数藤蔓树木纠缠着仿佛一张大网,就算是长臂猿也很难攀到顶部。 他顺着人脚印踩出来的道路不断行走,不久就看到了驻军的营地,不过他却并没有进入营地,而是把餐车丢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顺着藤蔓爬入了一处横向的裂隙之中。 顺着这处横亘在山崖中间的裂隙,楚辰安朝着驻军的方向走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大量的驻军军帐。 他把自己的身体伏在了草木之间,悄悄探头朝军帐之中看去,就看到这些军帐呈现一种奇怪的排布方式。 这些军帐呈现一个圈,中间似乎包围着什么东西,那东西黑漆漆一片,从楚辰安的角度也看不真切,似乎是一个深坑。 “这是什么阵法吗?” 楚辰安看着那些军帐的走向,觉得其中似乎有什么讲究,应该和什么八卦风水有关,不过楚辰安对此并不了解。 如果这些军帐形成了一个阵法的话,难道这个阵是用来镇压中间坑里的东西的吗? 可是有什么东西需要洛家镇压呢? 莫非是当年洛家老祖和王天缘从地底掏出来的那个“龙脉”? 他偷窥的时候不敢太过靠近那些军帐,因为这些军帐里必然有洛家的神通者,以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估计被发现了都不知道。 他只能重新回去推了运餐车,慢慢地朝军帐逼近,军营的把守看到楚辰安后没有阻拦,只是抬抬手示意他快点进去。 楚辰安就这样进了军帐,但是他并不知道往哪里走,好在迎面走来了一人,那人也是一身伙头兵的打扮。 “老赵,你今天怎么这么慢呐。” 楚辰安没有答话,只是把运餐车顺势交给了迎面来的那人,然后用手搭住了那人的肩膀,一副很亲切的样子。 但是那人也忽然反应了过来,他指着楚辰安奇怪道: “咦?你不是老赵啊,你是谁啊?” 楚辰安则是凑在他耳边说道: “我是新来的,今天正好和老马轮值啊,我家住城北福云客栈对面呐,老马就是我叔叔啊,您以前还见过我呐。” 那老伙头兵果然疑惑地抬头看着楚辰安,神情里有些半信半疑。 楚辰安继续解释道: “哎呀,您还没认出我啊,我就是老赵推荐过来的,算是走了个内部名额,以后您可得多多照顾我,您以后也是我亲叔叔了,这是我孝敬您的,我刚来对这里不熟悉,您可得多带带我。” 楚辰安手里摸出块碎银子就塞到了那老伙头兵的手里,那老伙头兵皱着眉头一副思绪错乱的样子,他推着餐车纳闷道: “老赵还有这个能力?居然能把亲戚塞到这军中,以前老赵也没跟我说过啊,而且上面也没说有新人来啊。” 楚辰安又摸出了老赵的腰牌递给了那伙头兵,然后继续趴在他耳边道: “我这不是暂时还没编制嘛,你看这是我叔叔的腰牌,他把腰牌都给我了,而且你想啊,咱们兵营如此森严,我从外面能进来就证明我确实是新来的伙头兵。” 老伙头兵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身边这小伙子的话,听起来又是那么的可靠,一时间就泛起了犹豫。 楚辰安一把接过了老伙头兵手里的运餐车,语气亲热得就像是看见亲叔叔了一般。 “哎呀,叔叔,您先歇歇。” 老伙头兵有些神情恍惚地带着楚辰安一路穿行,楚辰安也低着头不敢有丝毫的张扬。 他的神通虽然会更容易让人相信,但是也很有局限性,对于他突然替换老赵这件事,他的解释还是太过牵强,所以这老伙头兵也是将信将疑。 也幸亏这老伙头兵年龄大好糊弄,换个年轻点的没准就当场摇人了。 跟着老伙头兵绕过了几个红色的军帐,最后在一顶黑色的帐篷前停下,老伙头兵撩开了帐篷示意楚辰安把运餐车推进去。 楚辰安记得从半空中俯瞰之时,这些围成一圈的军帐是有不同颜色的,应该也代表了不同的阶层或者效用。 之前路过那些红色军帐时,隐约能够听到里面有大兵的笑声,应该是轮闲的士兵在赌博,所以红色军帐是士兵的住所。 而黑色帐篷就是伙房,不过看样子士兵的伙房和给矿工送饭的伙房不在一起,因为老伙头兵所在的伙房里只有大量腐烂的糙米和粗粮。 但是其中还有少量白色和黄色的帐篷,楚辰安猜测应该分别是将领和神通者所在的帐篷,只是不知道分别代表什么颜色。 他一边给老伙头兵打下手做饭,一边借着帐篷的缝隙向外观察,忽然一阵刺耳的号角声响起,四周的士兵都忽然行动了起来,似乎在朝某处汇集。 楚辰安看着往大锅里扔着东西的老伙头兵,忽然就想起了前世看到那些搅拌猪食的视频,这些矿工的待遇甚至还不如前世的农猪。 “老叔啊,这号角声是何意啊?” 那老伙头兵头也没抬,一边给灶台里添火,一边说道: “是外面的猎户又给送山里畸变的猎物了,城主府收了他们的猎物之后就会送来,然后统一扔到地缝里销毁。” “为何会销毁啊?” “哎呀,你有所不知啊,最近地龙翻身,地下的死气上涌,这些闻了死气的猎物都有毒啊,所以城主都收集起来统一销毁了。” 楚辰安拿着大铁锹在锅里搅了搅,以防止锅里的那堆看起来就不能吃的东西糊了,也是能让王蛋今天晚上吃好点了。 他借着出去放水为由溜出了伙房之内,然后进入了隐匿状态,悄悄朝人员密集之地潜伏。 他也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远远看着,这些帐篷的中间果然是一个大坑,那坑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在坑的边上堆积了小山一边的畸变动物,那些军人把怪物朝坑里扔去,大量的畸变动物被扔了下去,同时那些士兵拿着木桶,朝下面倾倒着什么东西。 不过楚辰安不觉得是在销毁动物,他总觉得他们像是在投喂什么东西,而且还又有吃又有喝的。 楚辰安意识到自己之前很可能猜错了,很可能王天缘和洛江并没有把“龙脉”拔出来,又或者是在拔出“龙脉”之后,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龙脉所在之地很可能就是那布满崖壁洞府的地下裂谷,龙脉缺失之后那些洞府的租客遇到了很恐怖的事情,全都变成了飞天的人皮。 他们不得不把“龙脉”又塞了回去,然后封死了所有出入地下裂谷的地缝,自此事之后似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王天缘似乎并不死心,又从外面挖了一个地道重新进入那处峡谷,最终不知道为什么死在了地道入口的洞穴之中。 而洛江则是继续了自己驾驭观山的计划,他又找了条裂谷和“龙脉”做起了邻居,通过长生泉让自己在地缝中不断生长,最终变成了类似“龙脉”的东西,并建立洛家给自己投喂猎物,以加速自己的成长。 楚辰安猜测他应该是要吞噬那“龙脉”,或者夺取“龙脉”的成果,或者是得到深渊里某种东西的认可。 不过这些猜测都无法得到验证。 第41章 深坑底部 他远远看着那些往坑洞里扔动物的军队,这些军队都身着甲胄兵器,在士兵的前面还站着几个领头之人。 最前面的是一个红衣女人,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不过不难看出这是一个身段极好的女子,光看外形便让人不禁脑补出她清丽绝世的样貌。 而在红衣女人的后面则是一些同样穿着红色锦缎衣服的人,这些人一看就身份尊贵,应该是洛家的神通者,他们也自称作风水师。 在那些风水师的身后则是一些灰衣道人,楚辰安一看到这伙人的打扮,顿时创伤后遗症就犯了,这些人明显是方仙观的人。 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楚辰安还是觉得其中有一人的身段姿态,看起来非常像是小癫子玄印,远远看起来亭亭如玉的,内里却是个十足的疯批。 不过楚辰安也不敢多看,正准备离开找机会逃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就看到有一队卫兵押着一群人走了上来,那些人都脚步踉跄身着囚服,像是一些牢里的罪犯。 那女人上前走了几步,一把拔出了手中长剑,又从一边的将士手中拿了三牲兽首,铺摆在了大坑边缘的一块凸起大石上。 女子又搓土焚香祭拜,口中还念念有词,然后旁边的红袍风水师又递来了一个布袋,那布袋似乎极为沉重,还在不断向外渗透着殷红的血液。 待红衣女子一番祭拜之后,她一把接过了那渗血的布袋,单手拎着就就把布袋直接扔入了深坑之内。 一时间狂风乍起,就见那三柱半人高的立香在风中忽明忽暗,忽然便剧烈地燃烧了起来,大把的香灰随风飘散。 这个军营位于山谷的收缩之处,这使得附近山谷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喇叭状结构,将四周的风声水声不断扩大。 随着那三柱香不断燃烧,地面忽然颤动了起来,那女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似乎还在对着那大坑不断讲述着什么,从她的神情来看似乎在和什么东西争辩。 地面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不断有落石从悬崖上落下,发出了闷雷一般的响动,四周嘈杂的声音被不断扩大,震得人有些肝胆俱颤。 楚辰安自从来到观山之后,也算是经历了几次地震,对于地震之中嘈杂的环境音也是见怪不怪,不过这一次他却在那嘈杂之中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那声音夹杂在环境音里听不真切,是一种很沉闷的古怪噪音,从频率和音色来看,绝不是任何的自然声音。 难道这大坑里放的是一台电报机? 楚辰安差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他直接趴在了地上,继续向红衣女人那边看去。 只见红衣女人的表情神态似乎有些抓狂,就像是言情剧里因分手而要死要活的女主角,只不过她面对的是一个大坑。 可能人这一辈子就是从一个坑里爬出来,然后又掉进另一个大坑,不管哪个世界都一样。 随着红衣女人的抓狂,地震愈发猛烈了起来,楚辰安也看明白了,这女人应该是在和坑里的什么东西交流,那种沉闷的噪声便是那东西的声音,而且它一激动就会引发地震。 “这红衣女人看起来是洛家的重要人物啊,所以这坑里不会真的是洛家老祖吧?” 楚辰安心中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觉得也没啥好看的了,找路逃生才是正事,如果这里把守太严出不去,大不了再推着餐车回去。 这军营是待不了的,多待一秒钟就多一分被拆穿的风险,神通也不是万能的,他没法让一个军队的人都相信自己是他侄子。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好戏却并未落幕,那一队死刑犯样子的人,却在两个风水师的带领下,从另一边跳入了深坑之内。 “额?” 楚辰安觉得有些奇怪,那些囚犯明明是拿绳子拴在一起的,第一个囚犯跳下坑里,后面的囚犯居然没有被连带着被拽下去。 “不对啊,这大坑里好像是有路的,只不过这一边的路被那块凸起的巨大石头给遮住了,所以才从这边看不见。” 楚辰安的心中大概出现了一个大坑里的构造图,这的最上面有个凸起的大石头盖着一部分,从大石头上扔下去的东西可以直接扔入坑底。 而在大坑的内壁上还有一条螺旋向下的阶梯,而这个阶梯最终通向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这洛家把控西域和中原往来百余年,积攒的财富估计某些周边的小国都比不上,所以这坑里一定还建造了别的东西。 这洛江如果真的在大坑下面活着,那么他这个劫渡的也太久了,这洛江和王天缘真是异世界科研家,搞得这些布局真是旷日持久且规模庞大。 不过说实话这洛家就算是卖长生泉也够发财的了,他不相信这个世界的男人,能够拒绝一个能让身体部位变长的神药。 “真是境界越高越疯啊,这神通修炼到九段十段,不知道会变成神仙还是邪魔。” 目睹着那红衣女人也从坑的另一边走入了坑中,同行的还有其他的风水师和方仙观道人,但是那些军队将领却并未离开,只是把守在了大坑上面。 因为红衣女子的仪式,整个兵营的军队都被调动了起来,他们都打上了火把炭盆,看起来是要彻夜警戒了。 从军营逃脱无望,楚辰安又溜达回了伙房,依然不知名姓的老伙头兵还在忙碌着,他也不敢问怕露馅。 “老叔啊,这饭做好了没有啊,做好了我给送到矿上去。” 老伙头兵揭开了大锅的盖子,里面的馊饭还花花绿绿的,锅底也从来不铲,简直像是个搞化学实验的坩埚,能提取出一套完整的元素周期表。 楚辰安一边把饭舀到了木桶里,一边竖起大拇指,对着老伙头兵的厨艺夸赞道。 “老叔啊,这饭真是干净又卫生呐。” 舀完了饭和老伙头兵道了别,楚辰安就推着运餐车出发了,一路原路返回了矿坑之内。 他给那些矿工分了饭,轮到王蛋的时候,王蛋端着碗对着楚辰安一顿挤眉弄眼,楚辰安就捡那些没糊的给他打了满满一大碗。 给矿工们分完饭之后,楚辰安就找了个矿洞把餐车一丢,王蛋也悄悄凑了上来,他的脸上满是惊喜之色道: “楚哥啊,你这饭分的真好啊,每个人都大差不差的,每个人都有份,我就服你。” 楚辰安笑着瞟了一眼王蛋,要是以前打饭大妈给自己打一大勺肉,自己也天天夸她手艺好。 他带着王蛋朝蓄水池的那一层走去,这里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来的,只在洞口外面有两个士兵把守。 楚辰安刚一靠近蓄水池就听到“呼啦”一声,浑身湿漉漉的鬼元婴就游上了岸。 它的模样已经大为改观,浑身的皲裂已经不见,似乎连眼神都清亮了几分,但是依然没有它刚降生时那般具有神韵。 忽然楚辰安就猛地向后一退,差点就坐倒在了地上。 因为他看到在不远处是阴影里,鬼元婴咧着个大嘴在对着他笑,那笑容还阴恻恻的一副要小孩的样子。 不过好在鬼元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蹲在那里对着楚辰安笑,然后雾气一样的哈喇子从它的嘴角向下流淌。 楚辰安对着它摆了摆手,然后鬼元婴就向后退开,楚辰安又对着西边一指,鬼元婴就朝西边飞扑了过去。 一边的王蛋却吓坏了,他只是听见水里哗啦的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水里游上来了,但是肉眼又根本看不见。 那东西踩着一串水脚印就上了岸,然后就看见他无所不能的楚哥跟魔怔了一样,对着面前的空气一阵比划。 第42章 救赎之道 一番试探之后,楚辰安发现鬼元婴还是那个鬼元婴,就是好像人工智障升级了,居然会笑了,虽然是傻笑。 “还行吧,好像确实聪明了一点。” 楚辰安拍了拍鬼元婴的脑袋,然后鬼元婴笑得更开心了,而且楚辰安还注意到,它眉心的竖眼似乎睁开了一道缝隙。 他忽然有些担忧了起来,如果鬼元婴一直这么聪明下去,会不会有一天脑子一抽把他给吃了,他现在可不在什么御兽文里,他和鬼元婴之间可没有什么御兽契约。 他走到了蓄水池的边上,打了跟火折子看那池水,这池水本来被灌入了矿工采集的大量长生泉,但是此时却变得清澈无比。 只是半天鬼元婴便已经将其中的效力吸收一空,楚辰安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鬼元婴,这速度简直是个超大过滤棉。 楚辰安掬了一捧水闻了闻,那水居然一点甜腻的香气都没有,看起来清澈透亮没有丝毫的金色掺杂其中。 “这也太给力吧。” 楚辰安本来觉得只要足够稀释就没问题了,结果也不知道鬼元婴在这池子里发生了什么,居然把这一池子都快吸收成纯净水了。 他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王蛋问道: “这水已经被我变成普通的水,而在水下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向外面,你要不要跟我出去?” 王蛋顾不上思考楚辰安之前的异常举动了,他直接爬到了池子旁,凑在水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又掬了一捧水喝了一口。 “这……这这这……” 王蛋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趴在水池边上,眼睛瞪得像是铜铃,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得僵硬了起来。 这长生泉对于外面的修行者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可对于他们就是最可怕的毒药,可楚辰安却一句话便把这么大量的长生泉变成了普通水。 楚辰安蹲下来拍了拍他的后背道: “你身体的畸变并不严重,出去之后换个地方也能谋个营生,不比在这地底挖矿强?你也不想变成那些贴在墙上的人吧。” 王蛋急忙摇了摇头道: “不……不想。” 楚辰安看着王蛋说道: “前几日我在城北贫民窟遇到了一个叫三儿的人,这个人你有印象吧?” 王蛋回忆了一番,点点头道。 “有印象,是个挺壮实的小伙子,就是不爱说话,这两日好像不常见了。” 楚辰安侧头看着那漆黑幽暗的池水,四周的岸石犬牙交错,仿佛一只噬人的巨口。 “我见到那三儿是在他来过这里之后,据他所说他就是从这个池子里游出去的,只不过他因为接触了大量的金水,从而身体大量畸变时日无多。” 王蛋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他的嘴张到了最大,看着那河水结结巴巴道: “现在这水已经是正常之水,所以……” 楚辰安微笑着点点头,他指着那蓄水池道: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两个人活动了下手脚,紧了紧衣带就打算跳入水中,王蛋却忽然拉住了楚辰安,他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 “额,楚哥,那个……我想叫别的矿工一起走,不然明日那些当兵的看到这池水恐怕会怪罪下来,他们也少不了一顿毒打啊。” 楚辰安本来不想搞得兴师动众,他也无意救那些矿工,虽然都是苦难人,但是萍水相逢,那些人还多有前科,出去了也无法谋生。 但是看到王蛋这个样子,忽然又想起了原主的兄弟李娃子,一时间也有些心软。 王蛋则是眼神之中带着哀求说道: “大家伙就只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小偷小摸的,那些犯了大过错的都不会送进来的,洛家也怕那些杀人犯在这里不服管教。” 楚辰安看着王蛋,语气有些不善道: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散布了消息,那些身体只有些许畸形的会跟你走,而那些完全畸形无法融入外界的,一定会借机告密来换取好处,遇到这种情况你怎么办?” 王蛋直接坐倒在了地上,满脸都是纠结之色。 “是啊……那反而坏了楚哥的好事。” 这王蛋头脑比较灵活,在这矿洞里也朋友众多,所以他不想一个人出去也正常,楚辰安也不再劝说,只是提议道: “这样吧,反正这蓄水池晚上也没人来,我先走一步,然后你过几个时辰再走,你就把你的兄弟们集结起来。” “就跟矿工们散布消息,说你从我这里得到消息,洛家的家主已经练功大成,不需要大量的金水了,所以洛家准备处决掉一批矿工。” “然后你又忽然发现蓄水池里的金水变淡,此事对外难以解释,驻军必对矿工撒气,正好在水中探到一条生路能够逃走。” “能走的就带走吧,不想走的也都一定要控制好了,千万别让他们告密,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走,因为我假冒驻军一事一旦事发,你必然受到牵连绝无活路。” 楚辰安把伙头兵的佩刀丢给了王蛋,然后指着那刀说道: “这刀就给你了,记得一定要用这刀保护好自己,能用的时候一定要用,该心狠的时候就要心狠一点,心软还想救所有人,往往都只会被背刺得体无完肤。” 楚辰安说罢对着鬼元婴招了招手,然后纵身就跳入了水里,冰冷的水瞬间就包裹了他的身体,也幸亏他提前热了热身,不然肯定会被冻得肌肉抽筋。 在水中啥都看不见,楚辰安只能在水中摸索着前进,好在他之前就对于逃生的路线有所预想,这水池应该连通着两个空腔。 这两个空腔构成了一个连通器,其中联通的部分从外面看不到,所以应该在后面遮着池面的石头下面。 他一路朝后摸去,然后再向下潜水摸索,逐渐就进入了一片黑漆漆的部分,似乎是一道暗渠。 顺着暗渠一路前行,就在楚辰安憋气快要憋不住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身边压抑的黑暗退散,似乎进入了一个露天的水潭。 楚辰安其实游泳水平非常差,他努力地手脚并用地朝上浮去,就在快淹死的时候四周压力一小,他久违地呼吸上了并不新鲜的空气。 猛猛过肺了一口几百年都没人吸过的空气,楚辰安艰难地摸到了岸边,像条死狗一样把自己拽到了岸边。 不过一个艰难的选择摆在了他面前,在这个不大的空间之内,居然有两道地缝摆在面前。 “啧,失算了啊,也不知道三儿当时走得是哪条路?” 楚辰安站在两条地缝前感受了一下,里面都有微弱的气流吹出,似乎都通向一个较大的空间。 他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座三维立体的山,然后还加了上了坐标轴。 观山的主峰是一个双驼形的山峰,观山城就建在驼峰之上,他猜测自己现在的位置,很可能处于驼峰之间的低谷里。 自己所在的地方大概分为三层,而最上层是驻军所在的地表,是一个东西走向的山谷,然后向南向下走通向矿区。 中间那层分为左中右三个部分,左部分是洛家那个大坑,中间是向下延伸的矿洞,右部分是那处充满飞天人皮的裂谷。 最下面则是深渊层,可能有怪物,岩浆或者地热。 他现在又朝西北通过了暗渠,所以现在应该处于洛家大坑区和矿洞区的交接处,而且还是在交界面的西边。 而前面一条地缝向北,一条继续则朝向西北,所以生路大概率是这条西北向的地缝,它是最有可能通向外面的,而另一条地缝很可能通向洛家的大坑。 楚辰安在图里的西北方向打了个箭头后,就起身就走入了那条他推测中通向山外的地缝,一路顺着山缝艰难攀爬了起来。 “终于能出去了。” 楚辰安心里也不禁兴奋了起来,在矿坑里就跟个地精似的不见天日,相比之下还是去外面的山里当猴子更强。 第43章 绝壁古楼 “我靠,给我干哪来了?” 哼着小曲的楚辰安走出了地缝,可迎接他的不是光彩夺目的星空和沁人心脾的夜风,而是更加深邃恐怖的黑暗。 他抬头朝上看去,顶部是一个不规则形状的洞口,有极其微弱的月光洒下,却根本无法照亮浓墨一般的黑暗。 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这怎么越看越像是个深坑啊,难道说我选错路了?其实另一条才是出去的路? 楚辰安回头刚打算回到那个分叉路口从另一条路出去,就看到身后的石壁已经变得一片平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裂缝。 “难道是遇到鬼打墙了?” 楚辰安把手放在墙壁上,却发现墙壁似乎在不断移动,当然也有可能是楚辰安脚下这块凸起的岩石在移动。 此时他才知道自己错估了这洛家大坑里的情形,洛家人精通移山推海等空间神通,开凿的大坑也不可能那么简单。 如果这个大坑附近的空间都是错乱的话,那楚辰安之前对于方向的判断很可能不准确,他画的结构图没问题,只是走错了方向。 “希望王蛋走的时候别被我的图误导了。” 楚辰安看着自己脚下的岩石,自己的位置似乎也在上下移动,而且这大坑的中间部分似乎还漂浮着更多的石块,这些石块都在不断移动着。 大坑里的光线非常不好,楚辰安根本无法判断那些浮石的运动规律,同时他脚下的石块也不再靠着墙壁移动,忽然就漂浮在了空中。 楚辰安一个没站稳差点掉下去,他急忙趴了下来双手抓住了浮石的边沿,这坑的最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蹲在浮石上有些无奈,只能任由浮石带他和鬼元婴移动,观察一番之后发现这些浮石全都集中在大坑的中下部分,似乎都在做着无规则移动。 浮石之间的距离很远,而且互相之间像是同级磁铁一般,只要略微靠近便会分开,根本无法实现在平台之间进行跳跃, 应该是只有洛家人需要下来的时候,他们触发什么机关或者术法,这些浮石才会贴在墙壁上化作螺旋向下的阶梯。 楚辰安坐在浮石上,就像是坐在景区小交通上一样,只能被动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不过随着这石块向另一端的移动,他隐约在坑壁上看到了什么建筑。 这建筑悬空建造在石壁之上,它依托于下面的一大块凸起之处,几根柱子斜插在那凸起之上,构成了整座建筑的地基。 而地基之上是一片古楼,这些古楼看不出形制,错落不齐的排布在崖壁上,而且这些古楼看起来非常陈旧,应该是长期没有人居住。 谁也无法想像在如此深的地下,能有这样的一片古楼,就算建造者拥有搬山神通,那么居住者又是如何出入呢? 随着浮石离那片古楼越来越近,楚辰安也站了起来,他决定朝古楼那边跳跃,或许那楼宇之中能有一线生机。 那浮石在离古楼还有一大段距离的时候,忽然在停顿一瞬后,就开始朝相反方向移动了起来,楚辰安深吸了一口气,后退两步一个助跑就飞跃到了空中。 这一跳简直用了吃奶的力气, 他的身体也快速下坠,风声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幸好有一处探出的屋檐接住了他,他的身体在变脆的瓦片上滑行着,险些从屋檐上摔落。 他勉强从房檐上站起身,这片楼宇之间一片死寂,他所处的位置是一座比较矮的古楼,古楼的房瓦所剩无几,透过顶部的破洞只能看到一片破败的景象。 这楼的年代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脚下的木梁已经被他踩得凹陷了下去,整座楼都开始摇晃了起来。 “别动……” 楚辰安对着鬼元婴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鬼元婴立刻像是被定身了一样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傻笑着看他。 这座楼本来历经岁月变迁已经岌岌可危,在楚辰安和鬼元婴的外力扰动之下,现在已经出现了受力的不平衡,他们的任何轻举妄动就很可能让这古楼坍塌倒下。 楚辰安试着向左跨了一步,楼体顿时发出了更大的吱呀声,他急忙收回了伸出的左脚,然后又试着朝右跨了一步,楼宇的晃动程度顿时小了一些。 经过不断的试探,楚辰安大概确定了两个人在屋顶大概的平衡点,因为鬼元婴体重较轻,所以它离平衡点更近一些。 这就大概类似于他俩在玩跷跷板,只不过这个板是屋顶,下面的支点也不是一个点,而是更为复杂的房屋架构。 他示意鬼元婴和自己同时后退,不断调整着和它的相对位置,让他自己慢慢靠近另一个看起来更结实的古楼。 这个古楼相比于他们脚下的更靠近石壁,而且和石壁之间有巨大的木结构相连接,看起来就要牢固得多。 楚辰安深吸了一口气,他双腿下蹲用力,猛地跳到了另一幢古楼的顶部。 随着他刚一离开原来的屋顶,那古楼便倾斜坍塌了起来,此时鬼元婴还在即将坠落的屋檐上,已经安全的楚辰安对着它做了一个快过来的手势。 鬼元婴的速度快若闪电,它手脚并用像是一只岩羊一样不断攀爬跳跃,终于在那古楼完全倒塌落入深渊之前,也安全跳到了楚辰安的身边。 “咔嚓………” 古楼不断解体,最终下面支撑的木梁断裂,整座楼全都坠落到了深渊之中。 楚辰安感受着脚下稳固的着力点,心脏在胸腔之中也是突突直跳,刚才幸亏对面是忠实执行命令的鬼元婴,换成个大活人就变成人心猜忌的考验了。 坐在屋顶上休息了片刻,他并不打算进入下面的古楼,他想先进入古楼群里最大的一幢古楼看看,没准在里面找到出去的路,或者是能让浮石排列成阶梯的机关。 在房顶之间不断跳跃移动,楚辰安终于接近了那座最大的古楼,这座主楼几乎可以说是一座嵌在山壁上的塔,一共从上到下分为五层。 这塔大概是一个正十二面棱台,只是有一半嵌入了山体之中,只露出了朝外的六面。 它的第二层有六个延伸出的檐角,每一个檐角都伸出了一根粗长的铁锁,连接在其他古楼的楼顶,同时在檐角之下还都挂着一只生锈的铃铛。 楚辰安怕有什么机关存在,就先让鬼元婴顺着铁锁前行,随着鬼元婴的不断攀爬,那铁链轻微地晃动了起来,只是那生锈的铜铃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是年久失修坏掉了。 鬼元婴很快就站在了对面呲牙傻笑,楚辰安也小心地顺着铁锁爬到了主楼的二层屋檐,他吊在铁锁上之时伸手查看了一下那铃铛,发现铃铛的铜舌已经和内壁锈在了一起,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响声。 从栏杆翻到了主楼二层的外围走廊,绕行半周后楚辰安就看到这一层一共有三个门,但是这些门都被黄符封住了,符纸上朱砂绘出的图形已经模糊不清。 黄色的符纸微微翘起,看起来已经被风化的很脆了,似乎一碰就会碎裂,应该是很久之前贴上去的,似乎是在封印着楼里的东西。 楚辰安心中泛起了犹豫,他并不想手贱随便破坏封印,但是这些盖在山壁上的楼宇一览无余,有可能有生路的只有这嵌在山壁上的主楼。 之前在经过别的古楼时,楚辰安也透过屋顶的破洞观察过一番,这些古楼里全都是空的,还隐约有一些生活设施的痕迹。 如果把这些楼宇当作一个小族的聚落,那么这座突出的主楼很可能是祠堂之类的地方,又或者是什么供奉信仰的地方。 第44章 深渊凝视 楚辰安又翻出了栏杆,然后对着鬼元婴指了指那紧闭的木门,示意它直接猛冲进去。 鬼元婴顿时心领神会,直接就化作一道黑光朝门猛扑了过去,预想中那符箓金光大作把小鬼顶飞出去的场景并未出现。 鬼元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撞开了木门,木门上的符咒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因为门的敞开而被撕成了两半。 看着鬼元婴的身体没入了黑暗之中,楚辰安在门外等了一柱香的功夫,但是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传出,鬼元婴也没有跑出来找他。 “死了?” 楚辰安心中一动,他探出头朝门里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似乎门外的光亮根本无法进入,甚至连门边都是一片漆黑。 “这里面不是黑,是有黑气啊。” 楚辰安身上的火折子也湿得点不着了,只有几块从矿区里带出来的荧光石,他拿了一颗荧光石丢进了屋内,发现本就黯淡的荧光石几乎都看不到光亮了。 “这毒气能把鬼元婴也毒倒啊?” 楚辰安又压低声音呼喊了几声,却没有见到鬼元婴的身影,于是他右脚迈入了那门之中,他顿时就被一片黑气笼罩。 视力和听力都被严重影响,眼睛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不是那种夜晚无法视物的感觉,而是一种完全瞎了的感觉。 耳朵之中也仿佛灌了铅似的,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外界声响,除此之外的诸多感官也被极大地削弱。 但最恐怖的是他虽然只迈出了一步,就居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迈步进来的了,也根本不知道门的方位。 他的方向感完全迷失了。 不过好在他还能感受到自己的腿,于是便收回了迈出的腿,同时也收回了前倾的身体,他顿时从那种失去方位的状态摆脱了出来。 楚辰安已经想象到鬼元婴在里面的状态了,小鬼头在里面啥也听不到啥也看不见,只能来回不断地绕圈。 他蹲在门口看着门内的黑暗,脑海之中思考着对策,不过左思右想,却没有什么好办法把鬼元婴解救出来。 “要不……我就发动神通,让我自己相信自己能在这黑雾中辨别方位?” 楚辰安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反复催眠着自己,但是好像却并没有任何卵用。 虽然这种概念型的技能会开发就强,但是楚辰安还是境界太低了,他毕竟只是一个神通一段的小废物。 楚辰安习惯性地在怀中摸索了一番,居然摸到了一张干的纸符,那干纸符摸起来还干得挺扎手,要知道他到现在衣服都是半湿半干的。 疑惑之中抽出了那张纸符,就看到那上面就跟鬼画符一样胡乱勾勒了几笔,正是之前在老瞎子处算命时,他强塞给自己的什么“洞真破妄符”。 “啧,洞悉真实破除虚妄,破真洞妄……” 楚辰安拿出符纸却不知道用法,只能拿出两块燧石摩擦了起来,但是这旧社会的东西就是不好用,打了半天才打出了点火星。 不过那符纸非常易燃,火星一接触便燃烧了起来,而且也不知道其是什么材质制成,燃烧造成的损耗非常小,看样子少说能燃烧半个时辰。 楚辰安急忙把那燃烧的符纸伸入了门中,那符纸微弱的火光居然轻易照亮了一小片范围,那些黑雾都无法靠近光照的范围。 他不敢丝毫耽搁,拿着符纸就走入了屋内,那种失去方向感的感觉并没有出现,楚辰安快步绕着屋子走了一圈。 这第二层的空间很大,但是里面却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点陈设的痕迹都没有,干净地就像是遭过贼一样。 不过满地的灰尘却深浅不一,地上似乎曾经摆放了很多东西,后来又被什么人拿走了。 在靠近石壁的那一边楚辰安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痕迹,不光是灰尘的深浅不一样,地面还有很明显的压痕,似乎这里曾经摆放过一个很大很重的东西。 “像是个方形的底座,上面应该还摆着什么东西,可能是什么神像之类的。” 楚辰安没有多做思考,只是四处寻找着鬼元婴,他绕了一圈后终于在一个墙角遇到了鬼元婴,而鬼元婴的行为让他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 鬼元婴居然在沿着墙壁移动! 这几乎是这里迷失在黑雾中的唯一解,那就是靠着运气碰巧爬到墙边,然后一路顺着墙壁摸到门,最后再扶着门出去。 楚辰安看着肩膀蹭着墙,像是喝多了一样左摇右摆的鬼元婴,忽然觉得它有点陌生。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工智障鬼元婴吗? 不过看起来鬼元婴的迷失状态并不非常严重,这黑雾楚辰安也感受过,他觉得自己就算是摸着墙也很难走直线。 楚辰安走到了踉踉跄跄的鬼元婴身边,用手里符纸上火光照亮了它的眼前,然后鬼元婴立刻就看到了他,顿时手舞足蹈地傻笑了起来。 “看来它笑是真的在表达高兴的情绪啊……” 楚辰安一直以为它傻笑就和发呆一样,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今天一看这鬼元婴经历长生泉洗礼之后,似乎真的有了感情这种东西。 楚辰安一把拽起了鬼元婴,让它趴到了自己的头上,然后他顶着鬼元婴并没有朝门走,反而朝屋子的中心走去。 这主楼外面看不到任何的楼梯,那楼梯就大概率建在中间,所以楚辰安打算趁着符纸没有燃尽先到中间看看。 果然在这第二层的最中间有一个联通上下的螺旋形阶梯,站在楼梯口向上只能看到漆黑一片,往下一看居然还隐约有一些光亮。 楚辰安急忙熄灭了手里的符纸,然后趴在楼梯口向下看去,就看到这是一个点满牛油蜡烛的大殿,四周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人背对着他坐着。 这道人影一袭红裙铺散在地,仿佛一朵盛开的鲜花,只是一个盘坐的背影便叫人遐想万千,正是先前在军营里看到的那个女子。 这女子面对着什么东西一动不动的坐着,从楚辰安的角度只能知道她面对的是主楼嵌在石壁里的那一面,却不知道她面前有什么。 “这女人莫非是被迷晕了?不然我动静这么大,她不可能一点都没听见啊。” 楚辰安大着胆子探出头朝女人面对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到女人面前的墙壁破了一个大洞,而那个大洞里却漆黑一片。 可虽然破洞之中充斥着黑暗,但是楚辰安却看到了那黑暗里的东西,这种看并不是视觉上的看,而是一种最原始最直接的感受。 他看向深渊的时候,那深渊中的存在也在注视着他,大量的信息和强烈的刺激瞬间传入了楚辰安的脑海,对他的身心造成了无与伦比的冲击。 巨大的、嵌合的、怪异的……源源不断的线条在他的眼前旋转扭动,他再次被迫以全知的视角,完整地看到了深渊里的那东西。 付出的代价无疑也是巨大的,他两世为人的人生经历,在那些狂涌而入的信息中,仿佛汪洋大海中一叶微不足道的扁舟。 他的一切都将被那东西占据撑满,属于他的自我和人性将被消磨泯灭,他的肉体和灵魂将完全属于那地底的东西。 他的五官扭曲了起来,双眼翻白口鼻渗血,身体也变得僵硬无比,从楼上栽倒在了一楼的地面之上。 那坐在地上的红裙女人并未回头观看身后发生的事情,她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异常的状态之中,才一直对于外界的动静没有反应。 而鬼元婴也是呆呆地盯着那处破洞,它原本恢复的身体也有了再度崩溃的趋势,一道道裂痕再次布满它的身体。 第45章 一文钱引发的惨案 观山城城西贫民窟。 乞丐狗儿今天没有出门讨生计,他只是假装躺在地上晒太阳,实则偷偷看着不远处一间房门紧闭的茅草屋。 他自从看到那茅屋里的怪物已经很多天了,那怪物长手长脚的差点把他吓死,这几日连梦里都在被那怪物追,天天连觉都睡不好。 他两日前就看到一个算命的出现在了这贫民区,那算命的看着挺年轻一副没什么道行的样子,不过却和那当小厮的阿大看起来很熟络。 本来以为这先生是阿大找来铲除妖怪的,于是他就想凑过去看个热闹,结果却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那怪物居然是失踪许久的三儿变的。 这可把他吓坏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人变成妖怪的,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害怕,继续听那阿大跟先生说话。 两人交谈的声音很小,具体的对话内容他没有听清,只是大概听到了“矿上”“偷跑”之类的字眼。 他心中又是一惊。 这三儿居然是从矿里私逃出来的,这在观山城城规里可是重罪啊,而且举报者还能得到大笔的赏钱。 狗儿心里折腾了一夜,他既想要那赏钱,又害怕那妖怪来找他索命,搞得一晚上又没睡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跑到了城主府,进去之后就把三儿的事情跟里面的大人一讲,里面的大人们都是脸色一变。 大人们给了他一串赏钱,让他先回去盯紧那怪物,他们马上会派人去抓捕妖怪,然后狗儿就一直蹲在那怪物门口偷偷监视。 终于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看着一队差役从外面齐刷刷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狗儿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依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因为他看到那三儿的好兄弟阿大一大早就出去了,并没有和三儿待在一起。 那阿大可不是个省心的人啊,希望差役能把他们哥俩全抓住,不然自己肯定会被疯狂报复,狗儿这样想着。 …… 阿大在城里转了好几圈,他左找右找前找后找,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之前那个答应帮他的算命先生,他愈发怀疑那先生只是一时胡乱答应,实则根本没有帮助他的想法。 于是他就心烦意乱地在大街上到处闲逛,他这种人闲钱没有,闲工夫却是一大把,当逛到城主府附近之时,发现有一队差役从城主府走了出来。 这些差役都带着佩刀,脚步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而且他们进发的方向正是城北,阿大心中顿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就赶忙朝城北跑去,但是却是晚了一步,那些差役赶在他之前便将贫民窟周围封锁,不一会儿就从里面用绳索拖出了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 那个人在绳索的绑缚之下没有挣扎,或许那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的四肢细长而扭曲仿佛触手,浑身的皮肉仿佛融化了一般向下耷拉着。 就像是一只被罩在渔网里被打捞而起的,因为害怕而蜷缩成一团的章鱼,它的身体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它害怕这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这里没有海水和泥沙,只有干燥的海风和晒得它脱水的阳光,以及那些看着它不怀好意的人的目光。 四周路过的百姓看到了三儿是样子,都纷纷围拢聚集了过来来,他们大声咒骂着这个他们眼中的妖魔,纷纷抛出了手里的鸡蛋菜叶,同时又对于城主府差役的勇敢而大加赞扬。 耸动的人群和滔天的声浪,让绳索之中的三儿更加恐惧,他就仿佛是一只真正的章鱼,用肢体努力的把自己包裹起来。 他不理解外面的世界,即使他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被人群挤到最外面的阿大,此时已经满目含泪,他深知三儿已经绝无活路,必然被当成妖物当众斩首,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定是那个算命先生干的,我只告诉过他关于三儿的事,肯定是他为了领赏钱,去城主府告发了此事。” 阿大的眼中出现了那个算命先生的身影,他用一文钱买了自己的布和棍子,又用那一文钱卖给了自己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可他一睁眼起来看到的,是无比痛苦的兄弟三儿,破风漏雨的茅屋,是与昨日一般灰暗的日头,和依然卑微挣扎的自己。 他居然还天真的以为那先生真的有精通医术的朋友,畅想着那先生会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来找他,那白胡子老头挥手间便治好了三儿的病。 到头来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三儿他爹走南闯北的要饭总说人心难测,今日确是他心怀的侥幸害死了兄弟。 念及至此,阿大心中萌发了强烈的复仇欲望,他要先逃出观山城,然后找到那个算命先生,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阿大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强忍心中悲痛,快步朝城门走去,可是还未靠近城门便看到了城门墙上挂着的通缉画像。 他急忙把头发披散了下来,又寻了些炭灰把脸抹黑,他不敢硬往出城的队伍里混,只能在人烟稀少的街巷里躲藏。 一直躲到了深夜城门关闭,他也没有找到出城的机会,眼看着街巷里的行人越来越少,巡逻的队伍又在走街串巷寻找,他的心中有些万念俱灰。 随着夕阳低垂落入山谷,余晖无力地泼洒在低垂的晚云上,阿大瘫坐在了一处角落,他已经不想反抗了,只等着巡逻的差役来抓他。 眼泪已经和脸上的碳渣混合成了糊状,他伸出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看着一队越来越近的差役,他眼中的一切都逐渐模糊了起来。 他干涸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睛看向了天际线处泯灭的光芒,他知道三儿说的那些事情涉及洛家的秘密,所以他如果被抓到就绝对没有生路。 那队差役从他身边经过,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直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就仿佛他所在的地方只有空气一般。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跑过的差役,只以为那些官差是没有注意到自己,便依旧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咚——” 忽地从他身边的小巷子里传来了一声梆子的响声,随后便看到了一个挑着布幡的盲目老头朝他走来。 那盲目老头离得老远便口中念念有词道: “博古通今无不知,趋吉避凶看得明,算命啦,算命啦……” 听到了“算命”二字,阿大顿时有了反应,他从地上猛地站起,定睛朝来人看去,却发现并不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算命的。 盲目老人走到了阿大的身边,然后“看”着他微微一笑。 “我观你面相,今日当有一劫呐。” 阿大早已对这算命没了兴趣,他没有理睬盲目老人的话,而是转身又坐回了墙角。 盲目老人也自顾自地坐在了他身边,手中的布幡随手支在了墙角,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破碗放在了身前。 一边的阿大忽然笑了起来。 “老头儿,你这到底是算命的还是讨饭的啊?” 盲目老人则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这可不是一般的乞讨……” 阿大也没少要过饭,对于这观山城里的施舍经济分布是了如指掌,他指着那破碗说道: “这地方可不是个乞讨的好地方啊,这地方都是些没有闲钱是平民百姓,你在这里要饭得三天饿九顿。” “那你说什么地方能要到好饭呐?” “当然是那边的富人多的坊市之中啊,那些有钱人做了什么亏心事,往往就需要个以求安心的名目,这施舍便是其中最便宜也最简单的,所以在那些地方行乞才能大有收获。” 第46章 生之来去兮 “那为什么那些有钱有权者做了亏心事,只需要付出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的财富,便可以破财免灾求得心安,无权无势者终日为生计奔波,只是因为碍了某些人的眼,便要被剥夺生的权利?” 盲目老人笑着侧头面朝阿大,似乎是在打量着这个处于困顿之中的男人。 阿大干裂的嘴角扯了扯,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老瞎子把干瘦的手掌轻轻盖在那破碗上,举头面朝天空。 “我曾也询仙问卜,想哪个神仙能开开眼,让我这老瞎子也能荣华富贵,后来却发现众生皆苦,若人人都荣华富贵,那天上的神仙反到要羡慕这人间了。” 阿大撇撇嘴不置可否。 “对啊,常言道命数都是定死的,该受苦的总有受不完的苦,该享福的就有享不完的福。” “这就好比在田里耕地,赶上田地不肥时节不好的,你除完了草又闹了干旱,你捉完了虫又发了洪水,还着你颗粒无收的,你就是再卖力也是无用。” 老瞎子忽然不再搭话,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指着被盖住的破碗,语气悠然地说道: “你猜猜我在这里坐上个一月,能讨到多少钱?” 阿大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不屑地说道: “看这天光马上就要入夜,城里又有宵禁,你这一晚定是一文钱也讨不到。” 老瞎子把盖着破碗的手移开,然后对着那碗里一指。 阿大本来对于老瞎子的故弄玄虚有些不信,但是他忽然就听到了很多嘈杂的声音,然后便看到这僻静无人的小巷子里,居然来来往往有诸多人影穿梭。 “这……这是鬼啊……” 阿大顿时被吓了一跳,他起身就要跑,却被老瞎子一把拦住。 “莫怕莫怕,这些是未来这条街巷一月以内会经过的人,只不过被我以时空错乱之法提前映照而出,如此便能加快我讨饭的速度,很快就能知道这一月在此地能讨到多少钱了。” 老瞎子话音刚落,那些虚影里有的便掏出了铜钱,朝老瞎子的碗里扔去。 “当啷——” 随着一声脆响,那没铜子儿在破碗里打了个转,最后稳稳地躺在了碗底。 “妈呀,这是真钱呐?” 阿大扑了过去,捏起那枚铜钱,平摊在掌心细细观瞧。 但随后越来越多的钱投入了那破碗之中,一阵叮叮咣咣之后,居然有小半碗之多,其中居然还掺着一块碎银子。 阿大张着嘴看着老瞎子,心说你有这个本事你讨什么饭呢? 终于知道为什么现在饭越来越难要了,敢情要个饭还得会仙术啊! 这世人卷生卷死,居然都卷到讨饭上了。 街道上的人影如烟飘散,只留下了一条空荡荡的街巷,和那一个有些沉甸甸的破碗。 阿大脑子一转就猛地跪倒在地,伸手就揽住了老瞎子的大腿,抹着眼睛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仙师,您救救我兄弟吧,您有这时空错乱之法,请您大发慈悲叫我回到三儿刚来找我的时候吧,我便带着他隐居山林,不再靠近有人烟之处。” 老瞎子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有些无奈道: “我这老瞎子乃是未来之人,早已自挖双目决意不见过去,所以对于已发生之事也是无能为力啊……” 阿大有些心灰意冷地坐倒在了地上,他四肢摊开平躺在了地上,任由冷清的夜风吹拂在他身上,他觉得自己非常的疲惫。 作为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乞丐,他在这把守森严的观山城躲藏了整整半天,这半天他动了一辈子都没动过的脑子。 他忽然觉得什么逃脱啊复仇啊,对于他一个只会躺在地上抬头看天的小乞丐来说,都太过太过的遥远。 他只是个指望别人脸色吃饭的蝼蚁,本来就不应该有任何的自我想法,是这世上万千被天命操纵的傀儡。 老瞎子捡起地上的龟甲,在手中摇晃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样吧,我给你算上几挂看看你未来如何,第一挂十文,第二挂五文,第三挂不要钱算白送你的。” 阿大掏了掏自己空空的口袋,然后面露难色地说道: “看来就算遇到真的老神仙,想要逆天改命也得有钱呐,没钱的只能生生世世当牛马。” 旋即他又摸了摸脑袋,蔫笑道: “哎,老仙师,我能只算这白送的第三挂吗?” 出乎意料地老瞎子点了点头。 “自然是可以。” “啊?” 阿大再次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老仙师人还怪好哩。 老瞎子举起了手中的龟甲,口中还念念有词,然后把那龟甲猛地拍在了地上,顿时激起了地上的一层灰尘。 “看”了“看”那算子在地上摆成的形状,老瞎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怕医生话多是就怕医生摇头啊。 阿大看着老瞎子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忙凑上去问道: “何解?” 老瞎子叹了口气道: “你大祸将至命不久矣啊。” 阿大摆了摆手。 “这全城都贴满我的画像了,谁不知道我命不久矣啊,这挂不算,不算哈。” 老瞎子从那散落的算子里抓起一枚递给阿大。 “这样吧,我为你求一条生路,你明日一早便拿着这枚算子出城,这枚算子会遮蔽你的气机让那些官兵认不出你,你出城后往东朝章平去,自会逢凶化吉免除血灾啊。” 阿大接过那枚算子捧在手心一看,却发现这是一枚古钱,上面篆刻着“白露”二字,不过他只能认出个“白”字。 老瞎子把地上剩余的二十二枚算子收回了龟甲之中,然后指着那枚“白露”古钱道: “等下次你我再次相见之时,如果我不再认识你,你便把他交还于我,届时我会为你再卜一卦。” 老瞎子说罢便长身而起,转身便沿着街巷走去,几步之间便到了转角处,再看便已不见踪迹。 清冷的街道上只留下了独坐的阿大,忽然天空之中一阵闷雷声响,淅淅沥沥的小雨便接着滴落而下,仿佛要洗净这世上的所有冤孽。 谁也不知道在这个万家灯火的雨夜,那独坐在墙角的小乞丐到底想了些什么。 …… 第二日一早,城门刚开,阿大便握着那枚古钱,从守城军的眼皮之下走出了观山城。 他不敢回望这座颇为繁华的城池,不仅害怕那些深埋在地下的邪恶,更恐惧那些邪恶背后的人和事。 他一路东行向章平而去,忽然在行过一处荒地之时,在两边的山丘上铜锣之声大作,一伙马匪便从两边冲杀下来。 手持钢刀利刃的土匪将他团团围住,领头的是个光头的大汉,大光头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叫人眼晕。 阿大则是摊开了双手,任由那些马匪捆绑了他的手脚,也丝毫没有任何的反抗。 搜身的马匪在他身上一阵摸索,然后连根草也没摸出来,就跑回那光头身边道: “龙爷,这小子是个白货。” 被称作龙爷的大光头却是对着手下一招手。 “把他给我拖回寨子里扒了吃肉。” 第47章 小人物的挣扎 龙爷看着没有丝毫挣扎的阿大,从一边的木案上拿了碗水一口喝干,那样子就仿佛在豪饮烈酒一般。 别问为什么不喝真酒,不是因为喝酒误事,只是因为压根没酒喝。 瘦猴从一边凑了过来,他指着被捆在柱子上的阿大问道: “老大,这该从哪下手啊?” 龙爷抬脚就踹了那瘦猴一脚,瞪着眼道: “你不是经常看你爹杀猪吗?人不是一样的?” 瘦猴拿着刀对着阿大比划了半天,最后还是怂得不敢下手。 “老……大,这人跟猪哪能一样啊?” 龙爷把碗往桌上一拍,差点就把那碗拍成碎片,一边的瘦猴急忙过来拿过瓷碗,捧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 “哎呀,老大啊,这是山上唯一还能用的瓷碗啊,你可别摔了,再摔你都没得用啦。” 龙爷把瘦猴推到一边,自己走上前去扒开了阿大的衣服,露出了阿大黑漆漆的肚皮。 这肚皮自生下来便没洗过,已经成为阿大的护身宝甲了,自带驱逐buff,攻击距离+1。 龙爷一把抢过了瘦猴手里的刀,转头含了口水在刀上一喷,那刀也没见有什么开光的征兆,依然又钝又锈,一刀下去绝对得破伤风。 龙爷拿着刀在瘦猴的肚皮上比划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有下手,他把刀随手丢在了一边。 “不杀了,这吃人也不是个事啊,瘦猴,明日随我攻下观山城,我们带兄弟们吃香喝辣。” 阿大忽然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龙爷把眼睛一瞪,怒视着阿大吼道: “你这全身上下连二两肉都剐不下来的,还好意思嘲笑于我,我看你是活腻了。” 阿大眼中也没丝毫惧怕,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 “那观山城可有驻军过万,城主府洛家更都是神仙中人,就凭你这三瓜两枣的还想拿下观山城。” 就在此时,外面喊杀声骤起,似乎是有大队的人马冲入了寨中,与寨子里的马匪产生了冲突。 …… 寨子最中心的大帐之内。 阿大、龙爷、瘦猴被绑着跪成了一排,而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此人面目刀削斧劈,一眼便是将帅之才。 但是他此时却落魄无比,皂袍之上沾满了干涸的鲜血,铠甲之上也满是刀削斧劈的痕迹,手下的一队士兵也都是风尘仆仆。 这队士兵没有旌旗马匹,人数也只有十余人,但是却顷刻之间便控制了整个寨子,龙爷手下少说有数十之众,此时却都只能作鸵鸟姿态。 堂中正坐的男人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冷哼道: “哼,一帮乌合之众。” 堂下跪着的三人,只有瘦猴害怕得浑身颤抖,他的裤子都快要湿了。 阿大则是满脸的生无可恋,龙哥则是满脸的不服不忿,两人一个低头沉默不语,一个昂头怒视堂上。 龙爷用鼻孔看人,开口问道: “这位兄弟混哪条路上的?” 堂上的男人不屑地扫了他一眼。 “我乃原鲁国章平守军千夫长郭琼,那周国军队攻下章平之后,守军兵败溃散,我侥幸活了下来,便收拢了这些人手,打算找个地方落草为寇。” 龙爷继续用鼻孔看人,从嗓子里哼唧道: “原来是骑马走旱道的啊,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要杀要剐随便你。” 郭琼看着龙爷的样子,轻笑道: “倒是有几分草莽之气,我也不打算杀你,只是要借你这村寨人手一用,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啊?” 龙爷恶狠狠地瞪着郭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仿佛泰山压顶而丝毫不盖英雄气魄,他大叫一声道: “我愿意。” …… 观山山底矿洞。 王蛋正在和几个较为年轻的劳工在一起,他们正在密谋着一个逃脱地狱的大计划。 “两个时辰已到,楚哥应该已经安全脱身,我们马上动身,把消息散播出去,注意要看好那些不愿意走的人,把那些能见到把守官兵的道口看好了,有告密的就控制起来。” 一时间王蛋放出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矿区,所有的矿工都行动了起来,大部分矿工都激动得无以复加,对于能够离开这人间炼狱的机会极其狂热。 但是也有一部分老人很明显心有疑虑,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太长时间,已经被矿区的生活完全套牢,根本不敢尝试外界的生活。 其中曾救助过楚辰安的老马就是其中一员,就是那个双臂长短不一的白发老人,他还有个卡在墙上的救命恩人刘五爷。 他带着一帮子人堵住了王蛋一行人的去路,然后一把就抓住了王蛋的胳膊,神情有些慌张地说道: “逃?逃到哪?这方圆千里尽在洛家的掌握之中,要是被守军抓回来是要掉脑袋的,这里过的日子虽然苦,但是也还能活几年呐。” 人性便是这样,无论是一件看起来成功率多高的事情,在一群人里总会有投降派,这些人往往便会拖群体的后腿,让事情的成功与否进入不确定的状态。 王蛋则是一把挣开了老马的手腕,他环视着老马身后那些人的脸,极力装作狠戾的样子道: “不想走的可以留下,但是不要妨碍了想走的人。” 老马则是忽然大喊了一声: “都站住。”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他们都害怕地不敢喘一口粗气,生怕老马这一声大喊招惹来了士兵。 老马则是继续大声叫道: “你们都不想活了,不要连累我们这些想活的人,你们这个样子能跑得过官兵?逃生?哼哼,怕不是要速死啊。” 王蛋扑上去伸手就要捂他的嘴,但是老马却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就仿佛一头老狼一般,他猛地向后一躲,然后用那只还算正常的手臂一把薅住了他的脖子。 他掐着王蛋的脖子,单手就把他拎了起来,他有些狰狞地看着王蛋挣扎的样子: “小家伙,你马二爷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就你也想跟你马二爷斗?” 老马环顾着周围的人。 他的瞳孔已经几乎看不到黑色,奇长无比的右臂垂落在地上,仿佛一根扭曲的触手,他的肩膀深深塌陷了下去,完全没有了人的形状。 “我老马在这里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来这里之前也是在道上混的,请诸位听我一言,这洛家之人并非凡人呐,他们个个都会日行千里的神通术法,你我绝无逃脱的可能。” 王蛋咬了咬牙,他的一只手伸到了衣服的下面,紧紧握住了楚辰安给他那把佩刀的刀柄。 老马继续故意放大声音道: “我已经抓住了闹事的祸首,你们都快点散了吧,这矿区的生活虽然苦,但是外界更容不得我们这些妖魔鬼怪。” 人群的气势越来越低糜,越来越多的人眼中出现了犹豫挣扎之色,甚至连几个王蛋的好友都有些踌躇起来。 王蛋把心一横,随后一把抽出了配刀,对着老马的肚子就捅了进去,然后一脚把老马踹倒在地,他举着带血的刀刃看着周围神色恐慌的众人,沉声道: “别叫,谁叫谁死。” 他此时眼中戾气才真正如同一把利刃,高悬在了每一个人的头上,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他把刀上的血用力一甩,飞旋的血滴在地上划出一条线。 “想走的到线里面,不想出去的到线外面,我们互不打扰,也不要互相坏事,不然……他就是下场。” 王蛋手中长刀一指地上的老马,然后领着人直奔蓄水池而去,今日当值的士兵还在打瞌睡,对于矿洞内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随着矿工们一个个跳入水池之中,这场大逃亡也拉开了序幕。 很快王蛋一行人也进入了那处有岔道的洞穴之中,刚出水的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脖子奇长的小伙问身边的王蛋道: “蛋儿,走那条路能出去?” 王蛋忽然推开了前面两个兄弟的腿,然后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了起来,地上的正是楚辰安画的那个立体图。 不过王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看懂了一个指示方向的箭头。 他朝剪头指的那处山缝一指。 “走那边。” “蛋儿,你确定吗?” “我楚哥指的路,能有错?快走。” 众人瞬间就涌入了那条楚辰安没有进入的地缝。 楚辰安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王蛋根本看不懂他留下的那张图,所以根本不知道那箭头对应在实际中是什么方位,他只以为箭头指的地缝便是出路,却误打误撞地选对了出去的道路。 第48章 睡前小故事?融合 楚辰安逐渐恢复了知觉,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道,虽然这味道刺鼻难闻,但是却让他精神一震。 这种浓郁的化学品气味…… 似乎只有在现代的医院里才有啊,可我不是穿越到一个极其落后的古代世界里吗? 楚辰安刚微微睁开眼,白炽灯的冷光便刺入了眼中,但是却让他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粉刷雪白的墙壁,然后随着视角的上移,就看到了一根做工精巧的灯管。 一眼大开门,新的。 楚辰安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了一间干净整洁的病房,以及坐在雪白病床上的自己。 终于来了吗,标准的穿越结局,主角濒死之际发现其实都是大梦一场,最终从病床上醒来看到垂泪痛哭的父母。 他眯着眼睛转头朝窗外看去,阳光明媚无暇,穿叶而过映出斑驳倒影,一切都是那样的明晰开朗。 楚辰安从一旁拿起了一面镜子照向了自己,阳光碎金一般泼洒在他笔挺的五官之上,瘦削的面庞棱角分明。 镜子里的人微笑着,那张脸熟悉又陌生,正是楚辰安穿越之前的脸,而非那个诡异世界里一文不名的小厮。 把镜子随手扣在了桌子上,楚辰安一把拉开了被子,走到了窗前朝外面看去。 医院里僻静的小花园,病人们行走在开满鲜花的廊道,头发花白的老人推着轮椅上的老伴,长椅上碎花裙子的女孩膝间,枕着她穿着病号服的恋人。 一切恬静又美好,没有终日灰蒙蒙的日头,没有永远圆而不缺的血月。 “啧,差点就以为要剧终了。” 楚辰安略带笑容地看着窗外的美景,但是他心中却并不真的认为,他真的穿越回了那个他曾居住几十年的蓝星。 因为如果他真的回到穿越前的那一刻,他应该在公海的一艘游艇上,游艇的二层还堆放了大剂量的炸药。 他起身走到了门边,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向下一压。 “咔哒……” 随着门锁的一声响动,就仿佛是按下了照明开关一般,所有的光亮一同熄灭,整座医院瞬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然后忽然过道的灯光接连亮起,就听到一阵杂乱的声音传来,随着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开启,一群医生推着一个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那些人就仿佛没有看到楚辰安一般,从他所站立的房门前匆匆路过,但是楚辰安却看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人,这个女人平躺在病床上,大量的鲜血从她身上渗透而出,居然把她的衣裙都染成了血红色。 “红裙,女人……” 楚辰安回忆着那女人的身材相貌,就觉得非常的熟悉,就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一样。 忽然一道道回忆划过他的脑海,那是一个站在悬崖之上的红衣女人,还是一道跪坐在山腹古楼里的身影。 “这女人很像那个洛家人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她?”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最终停顿在了他向古楼的破洞看去,一切便戛然而止。 楚辰安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到底在那破洞里看到了什么?难道是那破洞里的东西把我拉入了这幻境或者梦境之中?” 他四处看去却不见鬼元婴的身影,顿时心中有些紧张了起来,这说明自己昏迷之后,鬼元婴很可能也陷入了危险,而能让鬼元婴毫无还手之力的,必定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按照各类恐怖怪谈的套路,鬼婴的出生点不应该就是医院吗?难道说鬼元婴是属于职高厕所那个系列的?” 没等楚辰安想明白这一切,走廊的灯光再度熄灭,在黑暗之中楚辰安仿佛陷入了一片虚无,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嘎吱嘎吱——” 有轮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响起,然后走廊的灯光再度亮起,楚辰安再次看到了病床上的女人,不过她却已经明显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而诡异的是那病床没有任何人推动,就在地上那样自己滑行着,不断滚动的轮子发出了奇怪的噪响,仿佛一叶小舟一般飘过了病房的门口。 而就在经过楚辰安身前的那一茬,那红裙女人忽然睁开了猩红的眸子,她的眼耳口鼻之中流出了殷红的鲜血,惨白冰冷的手死死抓住了楚辰安的胳膊。 楚辰安猛地晃动双臂,居然把那红裙女人猛地甩了出去,那女人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落入了看不见的黑暗之中。 “咔——咔——咔——” 一阵骨骼扭转的声音响起,女人惨白的手掌从明暗交界之处探出,然后将布满鲜血的身体缓缓拖拽而出。 她贴在地上的双腿猛地立起,以一种反向折叠的诡异角度立在了地面上,紧接着是胯部、腰部、胸腔……最后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头颅。 她的所有部位都直立而起之后,所有的部位在骨骼拧转的响动中猛地向后旋转,从背对楚辰安变成了面对楚辰安。 那红裙女人忽然像是发了疯似的向他跑来,速度快到她浑身都在不断颤抖着,仿佛要同归于尽一般的冲撞而来。 可是在那女人即将撞到楚辰安的时候,楚辰安猛地一拉房门将房门关上,随着门锁扣合的声音响起。 “咔哒……” 四周的灯光再次熄灭,无边的虚无感再度包裹而来,几乎让楚辰安无法喘息。 “啪——” 灯光再度亮起,只不过病房之内的场景却再度变换,浓郁的消毒水味道变得更加刺鼻,白炽灯的灯光则更加密集。 楚辰安转身就看到了一个个巨大的柜子,整齐地伫立在这个面积不小的房间之内,仿佛一座座孤立的坟茔。 而在那些柜子的中间放着一张床,在床上还盖着一张染血的白布,从白布隆起的形状来看,下面是一个人。 楚辰安缓缓靠近其中的一个柜子,就发现那柜子像是冰箱一般分层制冷,而每一个抽屉里放着的都是一具冻僵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通体惨白没有半分血色,而且很奇怪的是他们的身上居然穿着古代的囚服,而且看起来也有些眼熟。 楚辰安顿时就想起了那日在军营之中时看到的,那一对被洛家人领入大坑的囚犯,他们的囚服和冷柜里人穿的一模一样。 “这……” 眼前的情形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想,他虽然擅长于做出猜测,但是此次却真是摸不着头脑。 他缓缓向最中间的那张床靠近,伸手抓住了那床单的一角猛地一揭,就看到了一张美丽英气的脸。 白单下面的人正是那位洛家女子,此时却没有半分吓人的样子,她紧闭着双眼仿佛陷入了恬适的睡眠。 就在楚辰安查看红裙女人情况之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机关滑动的声音,他转头朝身后看去,就看到有一个冰柜的抽屉已经被抽出,袅袅的白烟从里面飘散而出。 旋即整个房间都振动了起来,所有的冰柜抽屉都自行滑出,一瞬间白烟弥漫升腾,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起来。 “啪……” 最早抽出的那只抽屉上,一只惨白的手从里面探出忽然扒住了抽屉的边沿,然后一个人从里面缓缓站了起来。 那人从抽屉中挣脱而出,却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像是一条鱼一般不断扭动着身体,同时越来越多的“人”从抽屉里挣脱了出来,都躺在地上堆叠扭动着。 忽然那些人的躯干忽然融化了一般,变得柔软无骨起来,就像是一块块被加热的橡皮泥,而四肢就像是扎在上面的软棍般晃动着。 那些融化的躯干不停拽着四肢蠕动着,互相融合交扭在了一起,最终融合成了一条扭动的“人蛆”。 而那“人蛆”的表面布满了未被融合的四肢,这些四肢还不断地扭动着,试图抓住或者蹬踏周围的东西。 在“人蛆”的表面还布满了人脸,这些人脸都表情扭曲着,对着楚辰安大喊道: “哈哈哈,我成龙啦,我就是龙,是天上的神仙……” 几百张嘴不断开合着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仿佛一曲诡异的交响乐,在楚辰安的耳边奏响。 然后那庞大的融合的“躯体”就扭动着靠近了楚辰安,瞬间就将他的身体吞噬而入,楚辰安的眼前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第49章 睡前小故事?生长 楚辰安只感觉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的身体才重新有了知觉,只不过自己的身体似乎非常的虚弱疲惫。 这种虚弱并不是通宵打游戏的虚弱,而是一种因为极度缺水和饥饿造成的虚弱。 他勉强睁开了眼睛,就看到自己正坐在一个山洞之中,而洞口却被一块巨石阻挡,只露出了一个小缝隙。 阳光从那处缝隙洒入,却只能勉强照亮这山洞的一角,而楚辰安此时便坐在这能被光亮照到的角落。 他勉强挪动脚步,扶着石壁慢慢走到了那缝隙前,朝着缝隙之外看去,只能看到外面是一片山林的景象,似乎这个洞穴位于某座大山的腹地。 伸手推了推那封住洞口的巨石,那巨石极其沉重而且与洞口的缝隙还填充了石块和沙子,根本不可能凭人力推动。 调整角度朝近的地方看去,就看到在巨石前面有明显的山体滑坡的痕迹,似乎这个巨石是因为山体滑坡或者泥石流,正好地卡在了这洞口。 在洞穴之内环视一周,就看到了一个空瘪下去的登山包,一把磨秃的登山镐,以及一瓶装着不知名茶色液体的矿泉水瓶。 “这是什么?冰红茶?” 楚辰安拿起那矿泉水瓶,放在面前仔细观察,就看到那半瓶液体上还飘着一层浮沫,凑在鼻子下一闻,浓郁的尿骚味非常上头。 “果然是冰红茶。” 放下瓶子楚辰安又拿起了那只空瘪的登山包,登山包里只有一些药品和吃剩的包装盒,还有一只老式手机。 那只老式手机只有百分之十的电量,上面只有几条拨号消息,显示的是对方未接,也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对面的人不想接电话。 最后就是那只尖头几乎被磨秃的登山镐,楚辰安又在那个缝隙两侧看到了明显的挖掘痕迹,显然这只登山镐是挖秃的。 “很明显有个人被困在了这个山洞里,他吃掉了所有的食物和水,在此期间他打电话没用,就想用登山镐一点点挖出去。” 楚辰安看着空荡荡的山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户外登山装,一时间有些迷茫。 “难不成被困在这里的就是我自己?” 楚辰安看着瓶子里的茶色液体,心中不禁怀疑了起来。 “为了活着喝尿,感觉真像我能干出来的事啊。” 他拿出了那部老式电话,这种老式电话就只有一个小屏幕和数字键,能实现的功能基本只有俄罗斯方块和打电话。 先是拨了一个报警电话,但是忙音不断回荡着,那头却迟迟没有人接电话。 复播了几次之后,楚辰安确定了这方法行不通,不过他也没抱太大希望,要是能行的话早就被救出去了,还用蹲在这喝尿? 他看着手机的通话记录,对于里面拨了好几次的那个号码并不熟悉,这号码应该不是他认识的任何熟人的号码。 再次拨了那串号码,可是忙音刚一响起,对面的人便挂断了电话,速度快得仿佛就一直在等着一样。 楚辰安看着外面有些黯淡的天光,便在地上找了几个石块摆成圈形,又从那包里翻出了一个塑料包装袋。 用身上的登山匕首把塑料瓶上半部分切了下来,切下来之后插在了石头中间的土里,再把塑料袋放在上面,塑料袋上压一块小石头使其呈锥形,最后再用石头把塑料袋的边角压住。 据楚辰安的观察这个山洞位于山腰处,夜间应该湿度会很大,如果这里昼夜温差大的话,还是能收集到一些水的。 然后他又在四周的石壁上摸索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出路,四周的石壁都是非常坚硬的岩石,这种质地的石头就是雷管都很难炸开。 忽然他觉得好像地上有什么东西咯屁股,伸手在地上一摸就摸到了一个记事本,打开记事本借着夕阳一看。 里面最前面是一些风景的速写,不过楚辰安一看到这画却是心里一惊,这一眼就不是科班学出来的笔触,重面而不重线的风格很像自己啊。 “难不成我其实根本就没有穿越,而是落难在这山洞里饿出的幻觉?那这幻觉还挺逼真啊。” 他又往后翻了翻,前一部分全都是风景的速写,大概是休息的时候沿途画的,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最后一张速写上。 这张画里是一个被大石堵住的山洞,看起来非常像自己待的这个山洞,只不过视角是从外面照下来的,似乎画这张画的人是站在山洞外面画的。 “这画册是在里面发现的,为什么视角却是在外面?” 在这张山洞的画之后就没有任何的图画了,只是在纸上写满了一行行字,而这字也是仿古体的行楷,非常接近楚辰安自己的字迹。 “我要是变细变长,就能从那个缝里钻出去了,我就能活下去了,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见到秦缘依,我要见她,我一定能从那缝里钻出去。” 秦缘依这个名字在楚辰安的视线里不断放大,内心便是一阵抽痛,几乎让他放弃了理智思考,所有的伪装和防备都被这三个字化作的利刃击穿。 他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了下去: “我一定能做到的,从科学上来讲人体之内水分能占百分之七十,我只要渴得足够久,久到身体的水分全都流失,我就一定能从这个缝隙里挤出去。” “我要变成一棵植物,把我的四肢变成枝条,然后把我的枝条从那条缝隙里伸出去,去迎接外面的阳光和雨露,然后把我的种子散播出去,然后再长成一个新的我,那样我就能出去了哈哈哈哈哈。” 后面的字已经越写越乱,连楚辰安都看不出来到底写了什么,不难看出书写者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到后面已经无法正确书写文字了。 种子,散播,一个新的我…… 楚辰安又翻回了那张画着山洞的画,这张明显视角是外面的画,按道理不可能出现在一个被关在里面的人的手中。 这里很明显没有别的入口,里面的人一定是先进入山洞,然后巨石才封死了山洞入口,不然人不能穿墙过来吧。 如果此人真的有虚实转换的能力,又为何会被困在其中。 难不成他真的像笔记里所说真的变成植物,然后通过种子长成一个新的自己,以这种方式从这山洞里逃出去了? 楚辰安拿着画大概对照了一下,他大概通过透视关系确定了作画之人的位置,那里有一块石头,似乎是泥石流冲刷至此。 此时天光已经渐暗,那巨石的旁边影影绰绰,看起来像是藏着什么东西,那东西似乎还在从外面看着自己。 楚辰安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阵剧痛传来,连思路都有些不顺畅起来,他不再理睬外面的情况,转身就靠着石壁睡了过去。 ……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天空之中的月亮是一轮半月,将丝丝清冷的月光洒下,把这世间一切照得如霜华满地。 这孤山之上坟茔遍地,鸦雀不飞,亦无虫叫蜂鸣,黑暗仿佛一座牢笼,禁锢了冷漠与孤独。 睡梦中的楚辰安朝后一翻身,忽然感觉到胳膊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他收回手臂又朝前一翻身,手臂又在身前碰到了什么东西。 楚辰安猛地坐了起来,头却又磕到了什么坚硬之物上,他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被坚硬的石壁包围,容身之所已经不多,连翻个身都费劲。 他勉强趴在了地上,把手贴在了石壁上,居然能够感觉四周的石壁都在向他挤压而来,那石壁不断鼓动着,就仿佛心脏跳动一般。 “这石壁是活的。” 楚辰安顿时惊慌了起来,但是四周的墙壁却不断向他逼近,直接把他全身都紧紧夹在了石缝之中。 四周的石壁还在不断挤压着,但是楚辰安却并没有立刻死亡,他依然清醒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挤压拉长,最终嵌入了山缝之中。 他就仿佛一棵生长在山缝之中的植物,藤蔓一般的四肢伸入了岩石的缝隙,依然在不断拉长生长着,希望有一天能延伸到外面去。 然后开花结种,让种子随风飘荡,寻一处沃土扎根生长,最终再长出一个完整的楚辰安来。 第50章 睡前小故事?血脉 楚辰安再度睁开眼睛,周围的环境又发生了变化,这次他躺在了一个有些阴暗的木屋里,周围充斥着木头腐烂发霉的味道。 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就看到他正身处于一间祠堂之内,在他的正前方有一张供桌,供桌上摆着一些贡品,有各类的糕点和水果。 那些糕点和水果看起来都十分新鲜,水果的表面都光滑干净仿佛蜡制,糕点上的红色染剂鲜血一般红艳。 供桌上还有一些未燃尽的香烛,袅袅白烟自香炉中窜升而起,滴滴烛泪垂落在桌案,像是朵朵泣血的梅花。 香烛之后是一个酒壶和一个酒盏,酒盏之中有着半杯金色的液体,在烛光映照之下恍若半盏金粉。 长生泉。 楚辰安一眼就认出了那酒盏里的液体,正是观山特产长生泉,只有长生泉才会有这种怪异的光泽。 而且鼻尖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也证明了这酒盏里的是高浓度的长生泉,而旁边的酒壶中还可能有一整壶。 帷幕后面阶梯形的墙壁上摆放着一层层的牌位,这些牌位上都刻着字,摆放得非常整齐,像一个个小墓碑一样。 在每一个灵牌的前面还放着一个骨灰罐,里面应该盛放着灵牌对应之人的骨灰,骨灰罐莹白透亮没有任何纹路,似乎是用上好的白瓷烧制而成。 而在最中间的那个镶着金边的大牌位上,则是写着一个让楚辰安眼皮一跳的名字: 洛江 他又往诸多牌位上一一扫过,这里祭奠的人全都姓洛,似乎这里是洛家的宗祠。 “这是捅了洛家的老窝了……” 这些灵牌都配套有骨灰盒,只有一个灵牌例外,那灵牌前面空空荡荡,显得有些突兀和不整齐。 那灵牌上已经刻了名字: 洛惜君 仔细观看那灵牌上的三个字似乎还有些墨迹未干,似乎这灵牌刚写好不久,还没来得及放骨灰罐。 “这洛惜君莫非就是那个洛家的红衣女子?” 说到刚死亡的洛家人,楚辰安瞬间就联想到了那个红衣女子,而这“洛惜君”看起来也确实像一个女子的名字。 楚辰安伸手揉了揉还有些胀痛的脑袋,然后就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上,思考着最近的遭遇。 他的记忆是从看到古楼的破洞开始不连贯的,此时回想起来,自己似乎在晕厥前的最后一刻,的的确确看到了那破洞里的东西。 可是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他就是死活想不起来,他总觉得那东西是让他穿梭在奇怪事件里的罪魁祸首,但是就是想不起来那东西的具体样子。 而且一回想脑子就是一阵剧痛,连正常思考都做不到,就仿佛是那东西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冲击,让他的大脑产生了自我保护机制,一想到关于那东西的一切就会头疼。 不过这并不是楚辰安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上回产生这样的情况是他处于人生低谷的时候。 当时他做生意被兄弟坑破产,而将他养大的唯一亲人外婆去世,又和相恋六年的女朋友秦缘依分手,那巨大的压力让他整日无法入睡,几乎看不到任何生活的色彩。 而当他疲惫到了极点靠着药物勉强入睡时,又会做大量离奇古怪的梦,这些梦的特点就是真实且不连贯,而且内容都是围绕他最近的遭遇所展开。 他找了心理医生对此进行了咨询,心理医生说是这些事情对他造成的心理冲击太大,从而触发了他大脑的保护机制,而那些古怪离奇的梦,则是他的大脑精神损伤后在进行自我修复。 所以……难道这次也是因为破洞里的那东西对我造成的冲击太大,所以我的大脑在通过这种方式来自我修复? 之前被困山洞的片段里,那本写着秦缘依名字的速写本,很可能就是他潜意识的一种映射,因为穿越到诡异世界之后,不可能有人知道那个名字对于他意味着什么。 甚至包括之前的医院也是他潜意识的一部分,这些场景都是他潜意识里的恐惧拼凑而成,甚至里面还出现了他曾经见过的人和物。 “不……似乎不仅仅是恐惧的映射那么简单,我的潜意识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向我表达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楚辰安复盘着昏迷后的遭遇之时,他忽然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很多牙齿在咀嚼食物。 他猛地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一桌子的贡品居然全都不见了,只留下了铺满桌面的残渣,似乎是在刚才他扭头的瞬间,被什么人给吃掉了。 楚辰安很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很多的咀嚼声,那种牙齿碰撞的声音少说也得有二十多号人在一起吃东西。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那些一动不动的灵牌,这些灵牌的数量就在二十个左右,如果全都变成活人吃东西的话,确实能发出那种交响乐一般的咀嚼声。 楚辰安起身远离了那些灵牌,走到了祠堂唯一的木门之前,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透过门缝朝外面看去,就看到了一条昏暗深邃的走廊,这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最终通向了不见底的深渊。 忽然地面颤抖了起来,楚辰安就看到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似乎是一个几乎将走廊塞满的巨人。 那巨型黑影抬腿就朝楚辰安跑来,随着它的每一次踏步,连带着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着,不难看出来走廊里的巨人跑得非常着急,像是一辆火车头一般疾奔向了这间祠堂。 楚辰安一把关上了房门,然后抽身向后退去,但是却发现那大地的颤抖在他关门的那一瞬间便停止,预想之中巨人破门而入的情景也没有出现。 等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门外那黑影停了下来,而且还是那种一个急刹车停住的,根本没有丝毫的惯性。 楚辰安心中好奇难忍,伸手握住了门把手,轻轻将门拉开了一条缝,外面却空空荡荡只有幽邃的走廊,似乎方才只是他的错觉。 但是下一秒,地面又再次振动了起来,那东西又从上一次出现的位置出现,然后朝宗祠这边狂奔。 等到它快要跑到门前的时候。 “嘭……” 楚辰安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然后又拉开了一道门缝。 那巨人又开始在那个位置出现,然后朝门这边百米冲刺,就在它快要冲入门内的时候。 “嘭——” 楚辰安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地关上了门。 打开,关上,又打开…… 随着楚辰安不断地开关门,那巨人也在一遍遍地百米冲刺着,算起来至少也跑了快有一万米了。 那巨人的速度居然真的渐渐降低了下来,脚步也不像最开始那样有力,双腿的迈动速度也慢了下来。 “你也是会累的嘛,还跟我搞重启这一套,我还以为你的状态每次开门都会重置呢。” 正当楚辰安打算让它跑个全马看它会不会累死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可是刚才供桌上的食物明明被吃光了啊。 他转头向供桌上看去,就看到供桌上居然又摆满了食物,那些食物的品种和位置和之前都一模一样,连样子都还是那么令人没有食欲。 楚辰安面色一黑,他急忙拉开门看了一眼,那巨人果然又跑得快了起来,丝毫不见之前被消耗的样子。 “妈的,真的重置了。” 楚辰安放弃了累死门外那东西的想法,因为如果这里的一切隔一段时间都会重置的话,他就算手断了也不一定能把那东西耗死。 这次他把视线放在了那些贡品上,不过他并不打算吃这些贡品,而是打算看看这些贡品是怎么消失的。 等待一段时间之后,洛江牌位前的骨灰罐忽然颤动了起来,然后骨灰罐的盖子忽然就被从里面推开,一个布满尸斑的老人头从里面伸了出来。 那人头几乎和罐子的体积一般大,却硬生生从骨灰罐里挤了出来,然后脑袋的后面连接这一根黑色的触手,触手的另一端连接到了骨灰罐里。 楚辰安顿时被吓了一跳。 “这……这是什么东西?花瓶爷爷?” 那布满尸斑的老人头忽然“叽叽叽”地怪笑了起来,越来越多的骨灰罐也颤动了起来,一个又一个人头接连伸出。 那些人头都在触手的支撑下漂浮在空中,这些人头都没有头发头皮上布满了腐烂的斑块,眼睛之中没有了瞳孔只有大片的白色眼白,都露出了黄色的牙齿冲着食物怪笑着。 那些人头一齐扑向了桌子上的贡品,然后瞬间就把那些贡品扫荡一空,食物的残渣混合着口水溅得到处都是。 那些人头在吃完食物之后,本来要在触手的收缩之下回到骨灰罐里休息,却在回缩的过程中停滞在了空中,然后数双没有眼白的眸子看向了楚辰安的位置。 然后那些人头忽然又“叽叽叽”地怪笑了起来,它们一边靠近,一边用怪异的声调说着: “你看到我们了哦,那就留下来陪我们吧……” 第51章 虚无之地 “啪……” 四周的一切都忽然黯淡了下来,就仿佛有人按下了关灯键一般,楚辰安再次置身于了虚无之中,忽然他头顶的黑暗里睁开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眼睛。 那眼睛之中射出了道道光束,那些光束随着眼球的转动而来回移动着,逐渐光束的移动由无序变为了有序,最终都汇聚在了楚辰安身上 。 他环顾着周围弥漫的黑暗,以及头顶那些星辰一般密集的眼球,这很明显是他在觉醒神通时,意识被“天道”注视时曾经看到过的景象。 再次来到这个虚无的世界,却没有上次的那种惊惧的感觉,那些眼球的眼神都缓和了许多,不再如先前那般扭曲而诡异。 楚辰安脑海之中的痛楚也减轻了许多,就仿佛把脑子里压迫神经的弹片取出,思考能力像是疏通的河道一般逐渐回归。 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现在处于一种意识分离的状态,而且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他,如果他以现在的状态意识回归身体,那么他瞬间就会变成超级大白痴。 这处虚无的世界就像是一个熔断措施,在他与古楼破洞里那不可言说的存在对视时,那庞大的精神冲击把他冲垮之前,将他的意识拉离了身体来到了这片虚无之中。 他回忆着自己在古楼昏迷后分别在医院、洞穴、祠堂里的遭遇,这些遭遇都缺乏逻辑且非常不连贯,应该都是幻觉或者说是一种潜意识梦境。 他透过那处破洞看到了那不可言说的存在后,因为离那存在的距离太过靠近,而且还是最直接的对视,所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神影响。 这个存在所带来的信息瞬间冲垮了他的自我意识,让他的认知出现了巨大的障碍,从而激发了他大脑的自我保护意识。 为了缓解那些信息流带来的冲击,他的潜意识将捕捉到的有关那存在的信息,变成了三个故事来供他消化理解。 看起来古楼下面那很可能是洛江的东西与云端的那棵蟠桃树,星辰之上的眼睛,深渊里的龙脉达到了某种生命层次。 这种层次普通人已经无法直视无法理解,只是看一眼便会被击溃精神,极大地扰乱认知丧失自我,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层次的存在。 不过楚辰安似乎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他利用“祂们”所传递的信息,通过潜意识来构筑相关的梦境世界,来片面的理解“祂们”的存在和能力。 他虽然并不知道自己的特殊之处是什么,又是为什么具有了这种能力,但是他站在这片布满眼球星辰的虚无黑暗里,便能清晰的知道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 他开始串联梳理这三个梦境的经历,就仿佛是在对着三张物体的平面图,来还原并侧写这个物体的立体形态。 祠堂之中出现了很多的洛家人,其中就有洛家老祖洛江以及疑似红裙女子洛惜君,说明那东西和洛家有关系,再结合之前的猜测,所以那古楼破洞下面的东西可能就是驾驭观山的洛江。 没想到最后还是让洛江成功了,真的成为了一尊恐怖的存在,不过他这种转变又不太彻底,楚辰安觉得如果没有这虚无黑暗的阻挡,自己直面星辰上的那些眼睛可能会瞬间湮灭。 洛江要是想要模仿那深渊里所谓的龙脉,以同样的方式驾驭观山,最大问题就是他最多也只有四肢,就算在长生泉作用下拉得再长,也只能将自己的搬山神通覆盖在四肢所在的范围。 而不可能像章鱼一样将触手伸入山缝之中,达到覆盖所有岩层的程度,无法就像是变形金刚一样,催动神通之下整座山都跟着他起立变身。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四肢,最好能变成千足虫那样,或者说像是一棵在石缝里生长的树一样,可是他一个人哪来那么多可以通过长生泉生长的肢体呢? 楚辰安忽然想起了在医院梦境里看到的“人蛆”,那东西似乎除了一个长长的躯干外,还长着很多的肢体吊在外面,这个梦境表达的主题就是融合。 他进而又想起了和奇奕在山里迷路时见到的那条蛇王,那蛇王的身上就连接了很多的蛇头,看起来就像是大蜈蚣一样,还有那些多胳膊多腿的动物。 所以洛家老祖很可能找到了某种方法,把别人和自己融合在了一起,而后山那些畸形动物就是洛家实验的产物。 洛家经营观山城超百年,不知道朝坑里扔了多少犯人,被扔入坑中的犯人被洛江不断融合,再加上投喂和长生泉的催长,让洛江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 通过躯干融合保留四肢的方式,让洛江有了足够多的手和脚可以使用,所以洛江地下本体的样子可能都远超千手观音了。 这些手脚在长生泉的刺激下,伸入观山的地缝之内来施展搬山神通,这让他的搬山神通的范围扩大到了整座山,并以此达到控制观山的目的。 可是最后一个在祠堂的梦境是要告诉我什么? 楚辰安觉得所有的拼图都缺少了一部分,这让他在虚无之中的侧写变得不完整,也无法理顺他现实中看到的信息。 他又想到了在古塔之中跪坐的红衣女子,如果那女人真的是洛家的洛惜君,她那种一动不动的状态,代表她也看到了那深渊里的东西,也陷入某种无意识的状态。 所以很可能这洛家之人的搬山神通修炼到一定地步,便需要进入这地下古楼之中,很可能需要跳入古楼底部,与地底那洛江变成的怪物相融合。 所以洛江变成的怪物,已经是一个洛家祖辈以及囚犯的组合体,其对于搬山神通的应用估计已经到了量变引起质变的程度。 而且这个组合体很可能还有洛家祖辈人的自我意识,不过为主的意识还是洛江,也就是在祠堂里看到的那个怪老头。 楚辰安四处看了一圈,他想要找个东西来记录一下推测出的那怪物的样子,光是这样想着有些抽象,他想要把那东西具象出来。 看着身边的雾气他心中一动,伸手对着周围的雾气轻轻一招,那些雾气便随他的心意变换了形态,大量的雾气便团聚成了一个体积很大的方块。 在他的意念控制之下,那个雾气组成的大方块旋转了起来,那方块的体积非常大,但是却在他的控制之下轻若无物一般。 “这好啊,简直比前世那些游戏里的捏脸系统好多了。” 楚辰安蹲在了那个大方块之前,不断思考着要怎么捏这团雾气,就像是一个老艺术家在打量想要雕刻的石膏块。 在他心中有数之后,那团雾气就开始自动变形了起来,它不断收缩了起来,逐渐变成了一小团。 又捏出了一个大头,和一个小身体,然后是一些五官的细节,以及身体的细节。 楚辰安打量面前这个雾气捏成的鬼元婴,不断刻画着它的细节,就仿佛一个追求细节的雕刻家。 最终看着蹲在地上一脸傻笑的鬼元婴雾气雕像,那傻乎乎的样子简直是栩栩如生。 “还好我是有一些艺术细胞的。” 第52章 相 荒古之时。 从极北高原吹起的大风里,回荡着来自远古的诡异回响。 从极西神山流下的河水中,倒映着那些诡谲离奇的纹路。 黑暗里的呢喃和低语无处不在,那些游荡在阴阳分界的影子来来往往,而人类的先祖只能藏身于山洞之中。 燧人氏发现火种,人族得以照亮黑暗,划出阴阳界限,保自身不被邪祟侵袭。 神农氏遍尝百草,人族得以治愈疾病,分辨植物药性,保自身不被疫病困扰。 伏羲氏善观天地,人族得以明悟时节变化,依照时节耕田种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黑暗里无处不在的恐怖割据共存。 人们将那些风水里发现的古怪纹路绘制在了陶罐器皿上,用以警示后人,当心被其影响而走入黑暗中不再归来,而变成那所谓的“鬼”。 后来又为那些不可名状的存在作画立像,试图让那些发出诡异呢喃的,不可描述不可直视的东西,变得具体形象了起来。 各种古怪的石刻泥塑林立于大地之上,人们崇拜,人们警惕,人们祭祀,人们祷告,人们记录,人们怀疑…… 先民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那些不可触摸的恐怖存在,拥有刀剑能够斩杀的具象躯体,以及符合人类认知的品格。 人族捏造了属于自己的全知全能者,用以收集人族的信仰,侵食“祂们”的权柄,人们将自己所创造的称之为“神”。 有人想要成为“神”,甚至创造了成为“神”的方法,于是便出现了修仙的热潮,从而便有拔宅者八千,飞升者三千,坐脱立亡,小成者不可枚举。 但也邪祟横行,妖孽得道,神不似神,道无好道,从而有骷髅若岭,骸骨如林,人头发翙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 后又有圣人出世,立规矩于天地之间,传教化于愚昧之民,让那些回荡在天地之间的诡异低语,被朗朗的读书声所掩盖。 人们便为圣人立像作画,想将来自于圣人的规矩封存在泥塑之内,以便于抵御那些来自于黑暗的侵蚀。 …… 楚辰安的意念在虚无空间之内,他的面前一个巨大的灰雾雕塑逐渐形成,那雕塑主体是一个长满手脚的长条形躯干,就仿佛千万人拼接搓揉而成。 那些手脚化作的触手延伸开来,密密麻麻地充斥在了天地之间,而那躯体之上还长着无数神情狰狞的人脸,就仿佛一颗颗臃肿的脓包,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而位于最前面的人脸则是洛家的那些血脉,他们都簇拥在洛江的周围,而属于洛江的人脸则是狰狞的大笑着。 在那巨大粗长的躯干底部,还有一道巨大且狰狞的裂口,裂口之中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锋利的牙齿,同时还有无数针管状的口器从裂口中伸出,那口器之内布满了锋利的尖刺。 那些四处延伸的触手呈现石化的半透明质感,里面还盛装着有色液体液体,不断输送着长生泉和营养,以供这些肢体能够在岩石缝隙中不断生长。 这巨大无比的灰雾塑像伫立于这片虚无之中,造型极其的狰狞诡异,只看一眼便觉得从视线到灵魂都被污染,恨不得把自己从里到外洗一遍再晾起来。 不过即使是这样,这也只是楚辰安再见到那东西后,潜意识所记录的样子,事实上也仅仅是非常片面的形象。 在灰雾雕像完成之后,楚辰安便觉得那层阻挡自己的意识与身体的障壁出现了松动,他的意识和理智又重新流回了身体之中,逐渐恢复了四肢的知觉。 他低头睁开了眼睛,不敢再看那楼底的黑暗,他侧头看到了那红衣女子的样子,那红衣女子的身体的一边已经化作了流质,在某种吸引之下向深渊而去。 可是这种仪式似乎被楚辰安的观察所扰动,然后那些流质居然从深渊里倒流了回来,又重新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红衣女子。 楚辰安急忙扑了上去,一把把那红衣女子转到了背后,不让她一睁眼便与那楼底的东西对视,然后抱着那女子便朝楼外狂奔,期间还拖走了又差点碎成渣的鬼元婴。 把两人拖到了楼外的平台上,楚辰安才停了下来,他需要这个女人施展搬山神通,才能从这个坑里上去。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鬼元婴和红衣女子,他对于鬼元婴还是有点信心的,因为鬼元婴身上的裂缝明显在自主修复,它毕竟是能挡那蟠桃树的一击的,那诡异蟠桃树明显比这洛江变成的玩意儿要厉害的多。 看着那女人山峦般起伏的胸膛,明显还是有呼吸的,他伸手在那女人的鼻息间试探了一下,呼吸非常规律似乎陷入了沉睡。 “不会变成超级大白痴了吧。” 如果这红衣女子真的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之下,变成了没有自主意识的植物人,那么他就只能在这里等到下一个洛家人进来,而等下一个洛家人修炼有成进入这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如果她真的变成植物人,那就只能存起来当储备粮了,靠她这一百多斤还能坚持几天。” 楚辰安把她扶坐了起来,然后把她的头扬起将气道打开,让她能够顺畅地呼吸。 “没有水可以泼啊。” 楚辰安现在身处峭壁之上,根本不可能有冷水把她泼醒,他侧头看了看那大殿之中,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似乎那塔底的东西并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楚辰安也能感觉到塔底的洛江状态有些不对劲,要是换成别的什么东西,早就爬过来把他们全吃了。 忽然那红衣女人轻哼了一声,表情也有些挣扎了起来,一副快要苏醒的迹象。 这次楚辰安却反而有点慌张,因为他大概率是打不过这个女人的,没准人家召唤个石头就给自己秒了。 不过好在一边的鬼元婴也醒了,它有些发懵的揉着眼睛,但是看到楚辰安又傻笑了起来,楚辰安对着那红衣女子的脖子指了指,鬼元婴立刻就爬到了那女人的脖子上,张开嘴对准了她的颈动脉。 他自己也退到了大殿的门边,一会儿只要有情况不对,他就回头往古楼的大殿里跑,这女人只要敢追进去就得瞬间被那塔底的东西影响,而自己则还能勉强抵抗一下。 那女人缓缓睁开了眼,她有些迷茫地环顾着四周,就觉得自己脖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伸手去摸。 “别动,动就得死。” 楚辰安的声音从她侧面传来,她的面色没有任何的变化,转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就看到有个奇怪的男人站在门框上,从里面探出头看着他,从她这个角度也看不到他的身体。 “你是洛惜君吧?” 洛惜君一愣,她仔细打量着楚辰安的脸,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 看洛惜君的样子,楚辰安也不需要她回答了,转而微笑着说道: “看来我好像影响你认祖归宗了。” 洛惜君秀眉蹙起,美目之中颇为怀疑地看着楚辰安,语气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是你把我从里面拖出来的?” 楚辰安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只是淡淡开口道: “我无意中进入这里,正好看到你差点要被那个老怪物吸走了,然后那老家伙好像有点害羞了,然后我就把你拖出来了。” 洛惜君眯起眼睛看着楚辰安,此人看起来并不如何强大,但是感受着脖子上的重量,一时间又拿不准楚辰安的深浅。 不过看着楚辰安站在门边的样子,像是特意挡在门边用身体隔绝老祖对外界的影响,顿时对他的话相信了几分。 “你是怎么抵挡老祖的无相的?你的神通境界似乎并没有多高。” 第53章 便死在这里吧 无相…… 最早写作无象,在道教和佛教的教义中也多有诠释,常用来形容没有形迹和具体形象,也形容一些玄妙难解的义理。 这种说法倒是也算贴切,大概和前世克苏鲁神话中的不可名状有异曲同工之处,而且出现的要早几千年。 楚辰安觉得那云端的蟠桃树,深渊里的龙脉,以及洛家祖师都达到了无相的境界,如此一想自己在虚无空间给洛家祖师捏的雕像,可能也在某种程度破除了这种无相。 这似乎是一种很玄妙的过程,但是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隐约感到似乎对洛家老祖产生了一些影响。 见楚辰安不回答,洛惜君仰头靠在了墙壁上,侧头看着楚辰安,她的俏脸上没有哪怕丝毫的情绪,就仿佛毫不介意楚辰安的突然闯入。 “我能感觉到老祖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如果是因为你做了什么,那你也算是救了我一命。” 她伸出双手轻轻抓住了脖子上的鬼元婴,把它从脖子上抱了下来,然后高高举了起来。 鬼元婴在空中张牙舞爪,对着这个放肆的女人龇牙咧嘴,但是楚辰安没有下令,它也不能一口咬死这个女人。 “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呢。” 楚辰安大惊: “你能看到它?” 洛惜君侧了侧脑袋,英气十足的眉眼之间却有着几分俏皮可爱,楚辰安能够感觉到她的状态很松弛,就仿佛一朵恣意生长的太阳花。 她轻轻摇了摇头,连带着脑后的碎发摇晃着。 “我看不到呀,但是我能感觉到它,它一定对我很不服气。” 楚辰安对着鬼元婴招招手,鬼元婴便从洛惜君的魔爪之中挣脱而出,一溜烟地跑到了楚辰安的脚边。 鬼元婴:(*  ̄︿ ̄) 看着洛惜君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发绳咬在了嘴里,然后伸手收拢了脑后披散的乌发,又用那发绳扎了个高马尾。 她微微昂着下巴,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微弱的月光撒下 ,描摹着那惊心动魄的弧线。 “你不怪我影响了你们的仪式?” 扎好头发的洛惜君伸手将额前的碎发拢在耳后,然后侧头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一双狡黠的眸子看着楚辰安。 “如果不是使命在身不得不做,又有谁愿意去牺牲自己呢,如今你让老祖陷入平静,便不需要我与他融合了,家族那边也有了交代。” 楚辰安看着洛惜君问道: “如果你不与他相融合,会发生什么?” 洛惜君舒展身躯伸了个懒腰,将她姣好的身材曲线展露无疑,尤其是胸前起伏波澜起,杨柳腰细掌中轻。 “若不定时融合搬山神通小成的洛家人,老祖便会不断地痛苦翻滚,让观山地动不止直至分崩离析,而观山是天柱之一,如果倒塌的话,没有支撑的天会塌下来将世间万物毁灭。” 楚辰安心里就觉得很荒诞离奇,这世界不仅月无圆缺变化,连天都是柱子支撑起来的吗? “就算是天塌了又与你何干,你只是因为这可笑的猜测,便把自己拴在了洛家,还得到地底下陪你老祖。” 洛惜君歪头看着他。 “怎么?虽不见天日却能有千载寿元,待天地毁灭之时,还能与老祖一起驾乘观山离开此方天地,难道不好吗?” “啊?” 楚辰安面露震惊之色,这观山是宇宙飞船吗?怎么还能驾乘这离开星球啊? “额,这总归是不好的吧,毕竟这滚滚红尘何其广阔,你还未经历其中美好,又怎么能年纪轻轻就隐于地下?” 洛惜君剑眉一挑: “不论生于万金之殿还是市井小巷,不论幽囚一隅还是游遍天下,最终病老之后终究一捧黄土,又怎么能说这滚滚红尘比得上寿元千载呢?” 楚辰安倒是也不急与离开,他已经感觉到洛家老祖的视线消失了,似乎真的陷入了某种沉寂之中,不过他也没有辩论的兴趣,只是淡淡说道: “那也没见你此时满地打滚痛哭流涕,因为没能和你那老祖相伴地下而懊悔万分,然后舍身跳入这塔底的黑暗之中,化作幽魂与你老祖相伴。” 可是洛惜君的下一句话让他顿时就轻松不起来了,只见她双手举过头顶,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道: “所以我不打算走了,就让我这样腐烂在这里吧,我觉得这样子结束我的一生也挺好的,省得以后和老祖融合了就想死也死不了啦。” “啊?” 楚辰安顿时急了。 “你难道就没什么眷恋之人吗?” 洛惜君无所谓地闭上了双眼,口中呢喃道: “没有咯,我刚出生父母就下去陪了老祖,长这么大也没出过这观山城,生于此死于此也挺好的,至于眷恋之人更是没有。” 楚辰安生怕洛惜君拿出床被褥直接睡死,急忙接话道: “那姑娘能否为我开辟条道路,让我从此地出去。” 洛惜君紧闭的眸子忽然睁了开来,一双褐色的眸子闪闪发亮。 “那你有眷恋之人?” 楚辰安想了想,摇头道: “没有,但是我还不想死。” 洛惜君看着他,眼神之中有着些许的戏谑。 “你定是有念念不忘的女子,你不妨跟我讲讲,万一我生出了游历红尘的念想,也好带你从此地出去。” 楚辰安微微一怔: “没……没有。” 洛惜君一双大眼便再次闭了起来,一副要冬眠于此的样子,楚辰安急忙说道: “有的有的。” “哦?” “不过我已很久未曾与她联系,而且如今便是想见也见不到了,我终究和她有缘无分。” “她叫什么名字?” “秦缘依” “秦缘依……有缘而无法依伴终生,时也命也……” 洛惜君秀眉微微蹙起,俏脸上泛起了些许多愁善感: “我叫惜君,这名字是我娘亲取的,惜君惜君……心惜于君,望君珍重,却是很难懂得……” 楚辰安看着眼前喃喃自语的洛惜君,这女子长得颇为英姿飒爽,看样子在洛家也是颇有权势,怎么忽然演起红楼梦了。 洛惜君忽然抬头看着楚辰安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楚辰安” 第54章 晨安午安晚安 “有何寓意吗?” “我生于清晨,本欲取名晨安,但是我父母希望我岁岁辰辰皆平安,于是最终便取了“辰安”二字。” “哦……” 洛惜君把头枕在胳膊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大坑的边缘将天空分割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只有极其微弱的光线才能勉强抵达二人所在的地方。 楚辰安指着天空说道: “你此番也算是得到新生,反正洛家之人见地动平息,也会觉得你已经融入地下,你不如就此假死脱身,实则游历世间如何?” 洛惜君从地上坐起来看着他,有些茫然的眉目里重新有了光彩,周身懒散的气场也顿时收敛了起来。 她的表情之中满是决绝,似乎是下了莫大的决心。 “我此番也算是死过一次,便也报答了洛家对我的养育之恩,反正也无眷恋之人,不如从此离开此地不再回来。” 她忽然翻身站起,伸手对着那些空中的浮石轻轻一招手,那些浮石瞬间便有规律地移动了起来,最终在她和楚辰安面前排成了一条道路。 她回头对楚辰安道: “走吧,我带你出去,此次既然决心离开,就不便从上面出去,我需要在山体上开辟一条道路出来,你跟紧我。” 两人沿着浮石铺成的道路一路行走,最终站在了一处石壁之前,只见落惜君把手轻轻放在了那石壁之上。 石壁便随之轻微颤抖了起来,然后从她掌心处开始向内凹陷探索,最终化作了一道通往外界的门户。 洛惜君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通道,神情颇为轻松写意,很难想象她拥有着如此惊人的能力。 “此地原本有老祖的神通干扰,是一方方位错乱的乱界,任何空间神通都难以施展,幸亏你让他陷入了休眠,不然我们也没法从下面出去。” 楚辰安听了这话就气得直跺脚,就怪洛家老祖搞得这“乱界”,才让他走反了出去的山缝,不然他早就离开了这个鬼地方了。 顺着洛惜君不断以搬山神通开辟出的通道,两个人很快就走出了山体之内,见到了久违的天空和血月。 楚辰安大口呼吸着空气,压抑的情绪在此时爆发,他终于远离了荒诞离奇的地下世界,回到了空旷的大自然之中。 这几日的遭遇已经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这绝对治好了他看到缝就想钻的毛病,这辈子都不再想靠近山洞一点。 洛惜君站在一处山丘上大口呼吸着夜风,他们所在的地方其实离驻军军营很近,但是二人依然难掩心中的兴奋。 洛惜君忽然迎着夜风大喊了起来,她似乎比死里逃生的楚辰安还要兴奋,恨不得一吐心中积蓄的郁结之气。 楚辰安看着兴奋无比的洛惜君,她脑后的马尾随风不住飘荡,一袭红衣如同鲜花盛开,又回想到当时见她在军营歇斯底里的样子,没有谁能比她更有如获新生的感觉。 洛惜君发泄一番之后,她的神情张扬而恣肆,颇有一种江湖侠女的感觉,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转头对着楚辰安说道: “你我相见一场也是缘分,你我便就此别过吧,如果有朝一日再次相见,我定会请你喝酒。” 楚辰安看着在风中绽放的女子,她过往二十年的人生被压抑在宿命之下苦苦挣扎,这种痛苦和折磨无异于在出生时便被告知了死期。 “那就有缘再见。” 洛惜君露出了一个笑容,摆了摆手后便走入了夜风之中,瑟瑟风中只留下她那窈窕动人的背影,以及被大风带来的淡淡的香气。 楚辰安有些迷茫地往山下走去,他不确定方仙观的那些道士有没有离开观山城,所以也不敢回去找奇奕,而且奇奕很可能也离开了。 所以只能选择先离开观山地界,然后再找个地方问问路,先回章平城看能不能找到李娃子的尸体安葬,以及张冥渊的承诺还是否作数。 他绕了一圈绕回了山路上,然后顺着山路往山脚下走去,途中还路过了一个村子,然后在他的一番问路之下,才知道自己被奇奕那小子坑了。 因为从黄家村到章平根本就不经过观山城,完全就是绕了个超级大圈子,所以如果不是奇奕绕路,他根本就不用遭这么大的罪。 “害人呐,太害人了吧。” 楚辰安气得浑身发抖手脚麻木,恨不得把奇奕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真是人要倒霉是早有预兆的啊,看着奇奕就一副不靠谱的样子。 楚辰安顺着山路一路往回走,他打算再去黄家村看看阿晚,实在不行就把她带回章平,反正不能被丢到地底受罪。 下山之路楚辰安非常谨慎,毕竟不像来时那样有奇奕保护,他尽量找有人烟的地方歇脚,避免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晃荡。 在他走到接近山脚的一个村寨时,就看到在田垄上蹲着两个老头儿,一个光脚老头扒拉着田边矮小的庄稼苗,语气有些惆怅地说道: “哎,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净是些个天灾人祸,地里本来就打不上几斤粮食,还得被那些流匪抢去。” 另一个秃头大爷接话道: “你不知道,那是一队私兵啊,据说啊是从章平那边来的富商的私兵,章平那边好像是要改朝换代了,原来待那儿的人都怕新皇上收拾,就都携家带口地往外跑。” 光脚老汉咂了咂嘴: “哎呦,这世道真是不太平,不太平啊,那被抢的黄家村太惨了,整个村子就没一个活口,连房子都被一把火烧了。” 楚辰安听到此话顿时一惊,他三两步就跑了过去,冲着那老汉急匆匆问道: “你说什么?黄家村的人……全死了?” 那老汉被吓得忙点了点头道: “我早上还亲眼去看了,火都还没灭呢,许是那外人问村里要粮,村里的人没答应还起了什么冲突,大部分人都被杀害了,尸体全都堆在村口,至于有没有跑出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楚辰安听罢急忙朝着黄家村的方向跑去,跑了几个时辰后就看到了空中滚滚的黑烟,以及一片残垣断壁的黄家村。 穿过了遍地的尸体和鲜血,他直接跑到了阿晚家的房子前,然后就透过那低矮的院墙,看到了被烧塌屋顶以及满院的狼藉。 他冲入了阿晚家的院子中,在遍地的破砖残瓦里不断寻找,不过他却并没有找到任何的尸体,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地在村口的大片尸体里分辨着。 他很害怕看到一个紧闭双眼的女孩尸体,但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去寻找辨认,不过他最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横尸遍野中并没有一具是属于阿晚的。 楚辰安心怀侥幸地想着阿晚或许逃跑了,或者是奇奕折返回来救了她,没有看到尸体就有活着的希望。 他站在尸堆之中,看着那些面目扭曲的尸体,凶手下手极其狠辣,大多都一击毙命,根本没有任何垂死挣扎的可能。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些人,但是毕竟也是近百条鲜活的人命,尸体之中还有很多小孩,不难想象是有一队人马直接包围了村子,然后从外向里展开了杀戮。 楚辰安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村子,他迎着夕阳孤独地行走,这世界就是这样人命如草芥,他并没有任何的能力去改变,也没有能力去选择。 甚至连活着都已经竭尽全力。 第55章 野望 龙爷蹲在山谷之上,眯起眼睛看着从山谷中走过的人马,他头顶的树干上是侦查的瘦猴。 瘦猴手搭凉棚朝山谷里看去,就看到了一队人马迎面走来,这队人马前面是一些身披铠甲的人,后面还跟着一些马车和随从。 “老大啊,这好像不是正规军队啊,也没打什么旗号,还带着马车仆从。” 一边的郭琼摇了摇头,仔细观察着那队人马。 “不是正规军队,他们的武器铠甲都并非军中制式,而且行军打仗也不会携带家眷仆从,看样子应该是大家族的私兵。” 瘦猴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那咱们……还劫吗?这打起来也不好吧,他们手里都有家伙,我们还不一定打的过哩。” 郭琼则是轻蔑地一笑,伸手指了指缀在队伍末尾的那几辆驴车,这些驴车数量不少,表面还盖着很多干草,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看那几两驴车的辙印,这驴车上的东西可不轻啊,尤其是最后那两辆,那拉的可不是干草啊,很可能是一车银子啊。” 坐在树杈上的瘦猴差点掉下来,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什……什么?一车银子,那得多少钱啊,这……” 郭琼招手唤来身后的一个马匪,对着他说道: “把话传下去,让兄弟们准备好石头,等那队人马走到峡谷的最中间,兄弟们就全体擂鼓大喊,把落石都推下山谷,就朝队伍的中间砸,给我把那些当兵的和后面的车砸分开,把那些车上的东西都抢回寨子。” 一时间马匪们就都围拢了上来,探出头朝山谷的下面看去,互相小声地议论着。 瘦猴也从树上跳了下来,他趴在龙爷的身边,语气结结巴巴地问道: “龙爷,这……这咱吃得下吗?” 龙爷还没说话,一边的郭琼则指着那队人道: “你看这些人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东边打仗来避祸的,所有的人马都是轻装上阵,而且已经走了很长时间没有休息,看马蹄上裹的泥,他们都不敢走大道,明显是怕被官兵打劫。” “而且逃难之时,家族之人的威信会日益衰减,私兵必会和家族之人起冲突,不忠者甚至会起谋夺财产的心思,所以这队人并不是铁板一块,大难临头之时必然溃不成军。” “届时我们擂鼓呐喊,让他们以为我们人数众多,其次以落石分割马车和军卫,那些护卫必然会弃车逃命,此峡谷狭长曲折马匹难以行走,他们全然没有准备,只会以为自己中计,必然不会在此地死战。” “所以,此战我们必胜。” 瘦猴瞪大了眼睛,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对着郭琼竖起了大拇指。 “琼爷,领兵打仗这块儿,我猴子就听您的。” …… 山谷之中遍地狼藉,一辆辆木车都被丢弃在了地上,马匪们都在兴高采烈地收拾着战利品,他们剥开了那些盖顶的茅草,从下面抓出了大把的粮食。 “粮食……这是白花花的粮食啊,兄弟们,有吃的啦,我们不用饿肚子嘞……” 抓着粮食的马匪们都高兴地大叫了起来,他们贪婪的把那些生粮食塞到了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真是粮食啊,这够吃好几年的,兄弟们,要过上好日子啦。” 狂热的情绪在人群之中蔓延开来,欢呼声就仿佛浪潮一般久久不息,最后各种喜悦的声音都变成了齐声高喊。 “琼爷……是琼爷让兄弟们过上好日子的,多亏了琼爷,谢琼爷……” 呼喊声响彻在山谷之中,仿佛闷雷一般隆隆作响,这些被逼无奈落草为寇的马匪,仿佛都看到了丰衣足食的未来。 而位于风暴中心的郭琼则是站在最后那两辆车前,龙爷和瘦猴站在他的对面,三个人的表情都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他们围守在了这两辆车边,将周围狂热的人群分割开来,不让任何人靠近,当然也没有人会自找没趣来和老大抢东西。 这辆车东西上面的茅草还没揭,但是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探过,一车是各种珍奇的古玩,而另一车则是白花花的银子。 龙爷凑到了郭琼的身边,他环视着四周狂热的人群,指着那车古玩道: “这些新奇的玩意儿就让兄弟们分了吧,兄弟们也苦得太久了,现在这乱世这些东西也卖不上价钱。” 郭琼则是把手压在了盖车的茅草上,对着龙爷摇了摇头道: “不可,这两车东西我有大用,先拉回寨子里,落草为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可以拿这些东西来给兄弟们换个前程。” 龙爷则是有些不悦地伸手抓住了郭琼的胳膊。 “这些东西如果不给兄弟们个交代,恐怕难以服众啊,这寨子里不比军营,兄弟们都是五湖四海漂泊至此,如果信义出了问题就离散伙不远了。” 郭琼摇了摇头,用一种逼视的目光看着龙爷的眼睛,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万万不可,我刚才随手一摸,便摸到了一盏前梁宫廷的茶碗,如果随手发给兄弟们,也只是被当几钱的茶碗,但是如果在那些有权有势者的眼里,那就是无价之宝。” 他将龙爷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开,接着说道: “我有办法让这一车东西发挥千万倍的作用,在我看来这些东西比后面那车银子还要值钱,是兄弟们的前程。” 一边的瘦猴看着老大受挫,也只能出声安慰道: “老大,我觉着吧,琼爷说得也对,兄弟们有粮吃就行了,大不了给没兄弟们每人发些银子,不比发这些破烂玩意儿有用吗?” 郭琼则是淡淡看了瘦猴一眼,语气强硬地说道: “这些银子也不能动,我要用这些银子买些兵甲把兄弟们武装起来,然后再找个好的投奔之处,我们现在这种土匪样子,又有谁会把我们收入麾下?” 龙爷收起了那副草莽的样子,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郭琼,那眼神就仿佛要把他看穿了一般。 “你到底是为了兄弟们的前程,还是为了你的前程。” 郭琼不喜不悲地抬起头,龙爷妄图从他那双墨色的眸子里看到这个男人的野望,却只能看到一种悲凉和心死。 “我现在是寨子里的老大,我的前程就是兄弟们的前程。” 郭琼不再理会龙爷,他起身走到了一个人的面前。 那人只是默默坐在地上,他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去哄抢粮食,只是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郭琼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抬头回答道: “我叫阿大。” 郭琼笑着摇了摇头: “阿大这名字不好听啊,听着就不像个聪明人。” 阿大也无所谓地笑了笑。 “从小没爹没娘,跟着个老要饭的讨饭吃,就得了这么个诨号,像我这贱命也不配有名字。” 郭琼在他身边并排坐下,和阿大一起看着那些欢呼的人群。 “如果你服我,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阿大想都没想就随口说道: “你看起来就是个有文化的,你要能给我起个名儿,倒省得花钱找先生了。” 郭琼从一边拔了跟草咬在嘴里,然后又将长刀横在膝间,一副凝神养气的样子。 “你打算姓什么啊?” 阿大思忖了一番道: “那我就姓赵吧,赵是大姓哩,听着就像个兄弟姐妹颇多的样子。” 郭琼有些被逗乐了,他想都没想道: “那你就叫赵乾仪吧。” 阿大皱起眉头道: “这乾仪念的颇为拗口啊,有什么寓意吗?” 郭琼把手中的长刀忽地抽了出来,然后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这是一把精钢打造的长刀,还开凿了一条造型夸张的血槽。 “章平守将段乾仪,在周王室三代皆暴毙的情况下,面对鲁国举国之兵围城,独守孤城三月不破,是个不得了的英雄。” 第56章 镖局 古代社会没有飞机高铁,全靠一双腿徒步跋涉。 灰头土脸的楚辰安拄着一根木棍,像是条死狗一样缓慢地行走在土地田间,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从前的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见过一个人。 忽然一阵舒爽的风吹来,隐约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嘈杂声音,一般就这种情况来说应该是前方有大河拦路。 “大河,为什么会有大河啊?” 这古代社会没有路牌也没有导航软件,光是靠问路简直就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而且那些村里的老乡还都口音极重,根本听不清是往东还是往西。 “老丈,该走哪条路啊?” “去二仙桥,走成华大道。” 所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走到河边,幸亏自己身上还有不少钱,不然早就暴尸野外了。 很快他就发现周围的山石景物豁然开朗起来,然后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一条闪闪发光绸带,显然是条大河无疑。 真是刚翻过了几座山,又越过了几条河,崎岖坎坷,怎么它就这么多。 楚辰安快步朝那大河走去,驻足在河边的浅滩上观瞧。 这真是好一条大河,水光接天映日飘渺无际,水势奔流不缀万顷茫然,水浅之处却不见任何行舟浮于其上,水深之处则幽暗深邃仿佛直通幽冥。 不过今日天色已经不早,楚辰安也不打算连夜渡河,他打算在河边找个地方借宿一晚,然后顺便打听打听方向和渡河方法。 他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人喊马嘶的声音,然后就见身后草木丛生的道路上,有一队人马正朝他所在的位置走来。 这队人马的人数大约有二三十人,而且身上都携带着兵器,大部分人都是步行,只有少数几个领头的骑着马,队伍后面还带着一辆马车,那马车上还放着一个很重的黑色大铁箱子。 楚辰安见马车上插着旗子,那镖旗上还写着“洪运镖局”几个字,便知道这是一支押镖的队伍,这些人都是镖局的镖师。 见楚辰安身配宝剑横在道路中间,一个汉子便从队伍里走出,此人生得极其高大魁梧,身高足有两米开外,行走时浑身的肌肉不断震颤着,仿佛一只撼山的巨猿。 那人走到楚辰安五步开外便停了下来,他对着楚辰安一抱拳,瓮声瓮气道: “洪运镖局万青山,这位兄弟是混哪条道上的,可否报个名号。” 楚辰安在此人面前感受到了一种很强的压迫感,就仿佛面对着一座不透风的高山一般,这不单单是因为此人身形高大,而更多的来源于一种本能的警惕。 楚辰安心中一惊。 “此人应该是一名神通者。” 他的目光越过万青山,朝他身后的人群看去,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一个黑衣女子,带给他更加危险的感觉。 “这队人不简单啊,不过想想也是,这世界这么危险,诸国割据纷争,敢出来走镖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楚辰安念及至此,急忙冲着万青山拱了拱手道: “在下楚辰安,因为有些事情途经此地,不小心迷失了道路,就想来询问一番,如有打扰之处还望海涵。” 万青山听楚辰安的话就知道他不是道上的人,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却莫名其妙地觉得此人非常可信,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敌人。 “不知兄弟你想要去往何处?” 楚辰安冲着万青山身后的那女子也拱了拱手,显然这个女人才是这个队伍真正的老大,然后态度友好地说道: “我欲到章平去,不知是否要渡河过去?” 万青山听罢便面露难色,他伸手指着远处的河面道: “这渡河过去确实是章平,但是这河名叫小弱水,寻常舟楫根本无法渡过啊,兄弟你怕是得折返绕路啦……” 楚辰安心里顿时就一凉,这人肉导航就是不靠谱,虽然大方向对了,但是却根本过不去。 “那若是绕路的话,还需要多少日子才能到达章平?” 万青山颇为同情地看着楚辰安风尘仆仆的样子,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道: “哎呀,从这里朝西南一路折返,途中经过……恐怕最少也得耗费上半月的功夫……” 楚辰安心里抓狂不止。 再过个半月一月的,李娃子的尸体都烂的看不出样貌了,自己回去也没啥意义了。 万青山看着楚辰安如鲠在喉的样子,也是有些憨憨地笑了笑,然后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楚辰安。 楚辰安拿过小袋子掂了掂,里面似乎是一些铜钱,而且数量也不算太少,至少够去那些大城里饱餐一顿。 “万兄,这……” 万青山指了指那袋子铜钱道: “我见兄弟你也不是普通人,行镖规矩,见者有份,也算是交个朋友。” 楚辰安点点头把铜钱收了起来,行镖之人如果遇到拦路的,不管是官是匪,都会优先用小钱解决,也算是拓展关系网广交好友。 “万兄,这附近可有借宿之处,我行至此处体困脚乏,打算先休息半日再启程。” 万青山忽然回头看向了那黑衣女人,那黑衣女人对着他点点头,万青山便说道: “此地方圆几里都是荒郊野岭,鲜有城邦村寨或者古刹寺庙,正好我们知道有一家客栈可以住宿,兄弟你不妨和我们一起。” 楚辰安有些犹豫,这万青山的提议听起来虽好,但也有可能是与那店家联合起来,谋夺路人钱财的仙人跳骗局。 他盯着万青山的眼睛,看着他也不似作假的样子,于是便发动能力反诈道: “我之前来此地的时候可看到不少人烟,怎会和万兄所说一般都是荒郊野岭呢?” 万青山看着楚辰安笃定的样子,忽然有些自我怀疑起来,他皱着眉头道: “这小弱水颇为诡异,所以人们都不愿意来此地居住,楚兄你怎会看到人烟密集呢?” 楚辰安看着他自我怀疑的样子,便明白他的话应该最少也是十有九真,于是便敷衍道: “那许是我看错了,既然你们愿意捎我一程,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多谢多谢……” 楚辰安便跟着万青山走回了镖局的队伍中,在路过那黑衣女人的时候,楚辰安抱拳道: “在下楚辰安,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那黑衣女子纯黑色的眸子淡漠地看着楚辰安道: “洪锦衣。” 楚辰安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道: “此番就多谢姑娘好意了,等到客栈后我定会请各位兄弟们喝酒,以感谢我们相逢一场。” 第57章 往生客栈 楚辰安随着镖局的队伍一路行走,期间他便朝万青山打听起了镖局的事情,得知了他们这支队伍正在护送一批货物,准备去一个叫做后景的国家。 一个人从楚辰安的身后凑了过来,此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脸上长着很多麻子,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他用胳膊肘顶了顶楚辰安,一副见到他很高兴的样子,用有些尖锐刺耳的声音道: “我叫刘麻子,你也是打算去那往生客栈的吗?” 楚辰安看着王麻子有些格格不入的样子,他似乎并不是镖局的镖师。 刘麻子见楚辰安看他,便自顾自地介绍了起来。 “我叫刘麻子呐,是陵安人士,我是给镖局花了钱,让他们顺路护送我去那往生客栈的,也就是附近唯一的客栈。” 楚辰安顿时感觉到有些奇怪,便疑惑地问道: “你为何要专门去那个客栈呐,还专门花钱找镖师护送,跑到这荒郊野外的。” 刘麻子忽然压低了声音,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你难道不是因为那个传言才来这里的?” 楚辰安摊了摊手道: “我本来是要去章平,不知道这里有大江拦路,所以才一路走到了这里,并没听过什么传言。” 刘麻子则是用有些惋惜的眼神看着楚辰安道: “哎呦,那你可错过大机缘啦,去往生客栈不带东西,是会错过机会的。” 楚辰安不明所以地问道: “什么东西啊?” 刘麻子从自己的背上解下了一个东西,那东西用布包着,从外形上看似乎是个箱子。 刘麻子把盖着的布撩开,然后露出了里面的一个木箱子,把木箱子上的搭扣拨开,一股血腥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只见那箱子里装的居然是一块有些腐烂的肝脏,看大小很像是人的肝脏。 楚辰安顿时被吓了一跳,正要拔出宝剑进行防御,那刘麻子却又宝贝地把箱子盖上,重新用布包了背在了身上。 楚辰安向后一个纵跳和刘麻子保持了距离,然后神情警惕地质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刘麻子看着反应过激的楚辰安,有些不在意地解释道: “你别害怕嘛,这是我阿爹的肝,我自己刨出来的。” 楚辰安顿时就头大了,这人能如此镇定自若地说出这种话,那必然是个疯子,他可是在疯子手上吃过大亏的。 一边的镖师看到了这一幕,便笑着打趣道: “哟,这哪来的大孝子,天天给自己爹的内脏背身上,还跟宝贝似的天天给人看,你看给人家小兄弟吓的。” 楚辰安见周围人的反应,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刘麻子则是朝那镖师啐了一口,极力给自己争辩道: “你懂什么,这可是我的家产,等我拿了家产,绝对比你们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的人强。” 楚辰安对着已经爬在刘麻子脖子上的鬼元婴摆了摆手,鬼元婴只能悻悻地收回了牙齿。 “这和家产有什么关系?” 刘麻子眼神有些黯然地说道: “哎,我爹死得太突然,临死都没告诉我家产被他藏在了哪里,我呢又没什么本事,所以只能去往生客栈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老爹的魂儿招出来问问,也好让我顺利地继承家产。” 楚辰安心中警铃大作,这往生客栈听着就不靠谱啊,怎么一个客栈不仅提供住宿,还附带招魂业务呢。 “那往生客栈能招人的魂魄?” 刘麻子点点头,满脸的深信不疑: “对的对的,我爹年轻的时候就遇到过一个人,此人的妻子英年早逝,那人便相思成疾,终日寻求复活妻子之法。” “他天南海北苦寻不得,最终抱着妻子的尸体在这小弱水边呦哭,然后有一仙人出现,引他去了一处名为往生客栈的地方,最终在那里见了他妻子最后一面,也算是了却了此生遗憾。” 楚辰安听着这熟悉的志怪小故事,怎么从里面听出了前世虚假宣传的味道,越发地觉得这往生客栈不靠谱。 “可你为何带着你父亲的肝脏?” 刘麻子咂了咂嘴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啊,这往生客栈里的大仙呐,需要通过人的肝脏来确认人的味道,如此便能从世间诸多游魂之中,准确地找到你要见之人。” 楚辰安想了想这世界毕竟是个神通术法灵验的地方,这神通术法里有一些是拘魂追魄类型的,确实能办到刘麻子说的事。 “大孝子”刘麻子则是继续说道: “我爹突然死了之后,我也做不明白生意,很快就没银子花了,我把家里的铺子当了银子,又挖了我爹的遗体,就雇了这顺路的洪运镖局,打算去往生客栈问出我爹埋家产的地方。” 楚辰安看着眼前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行动力和想法都是有的,就是没用到正道上。 他转头问一边的万青山道: “万大哥,这往生客栈靠谱吗?” 万青山点点头说道: “我们走镖的都在线路上都有探查打点过的酒庄驿站,这往生客栈不久前就有同行去过,虽然确实规矩奇怪了些,但还是能住人的。” 经过这一个时辰的同性,楚辰安已经猜到这万青山,应该是降龙伏虎一类的力量神通,整个人就跟头蛮牛一样,力量远远大于常人,肌肉的强度也跟石头一般坚硬。 而那黑衣女子明显神通境界在万青山之上,却看不出是什么神通,一路上也再不曾和人说话。 至于他们押运的那个大铁箱子,楚辰安只能从车辙留在土里的痕迹判断,里面的东西非常沉重,连拉车的马匹都有些吃力。 又行走了半个时辰,楚辰安便看到在荒草丛生的道路尽头,居然真的伫立着一家客栈,这客栈看起来规模不小,里面应该有很多客房供人居住。 随着离那客栈越来越近,楚辰安便看到那紧闭的大门之上挂着一块牌匾,那牌匾上用扭曲怪异的字写着: “往生客栈” 第58章 神通遍地走 洪运镖局一行人在那紧闭的大门前停下,万青山上前抓住门环拍门,那敲门声似乎具有某种节奏,可能是某种暗号。 楚辰安身边的刘麻子卖弄学问道: “啧啧,这世上的客栈分三种,第一种是各国的官家客栈,第二种是那种三不管地带的黑客栈,第三种则是这种专供江湖人士休息的江湖客栈呐。” “一般这种客栈须得有专门的暗号和话术才能入住,进去了也得遵守其中的规矩,坏了规矩便会被全江湖的人追杀。” 楚辰安点点头表示受教,就看到敲门声落下不消片刻,那紧闭的黑漆大门便从里面打开,从里面探出了一张老脸。 那老脸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老年斑,看起来十分的古怪,但见万青山与那老人交谈了几句,那老人便伸出了指头开始点这一行人的人数。 楚辰安一看就知道要按人头收费,急忙凑了上去问道: “万兄,这可是要按人头收银子?” 万青山伸出五根手指道: “一人五两银子。” 楚辰安点了五两银子递给那老叟。 “这位老丈,我的银子我自己付。” 老叟伸手接过了楚辰安的银子,楚辰安此时才注意到这是个身形非常庞大的老人,他浑身隐藏在肥大的衣袍之下。 长长的衣袍垂在他的身后,拖在地上的部分足有四五米长,而且他的身高也过了两米,佝偻着身子才能从门框里探出头来。 “嗯,你们一共二十三个人,一共一百一十五两银子。” 老叟转头对着万青山伸出了干枯瘦削的大手。 正在走向人群的楚辰安听到了老叟的话,他心中便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因为鸿运镖局连同王麻子一共只有二十二个人,这与老叟所说的二十三人并不相符,但是万青山却乖乖交了钱,并没有任何异议。 那就说明这支押镖的队伍里是有第二十三个人的,如果说这支队伍里哪里能藏个人的话,那必定在马车上的大铁箱子里。 楚辰安之前就对这队人有防范之意,他还专门观察了那口大黑箱子,里面装一个人确实绰绰有余,但是却没有任何的通气口,他还猜测里面大概率不是活物。 难道说死人或者鬼也能算个人头? 楚辰安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鬼元婴,幸亏那老叟看不到鬼元婴,不然还得多交钱,也不知道儿童能不能半价。 鬼元婴最近又解锁了一个表情——吃手。 它的吃手和普通小孩那种吸大拇指的不一样,它是把自己的手整个塞到嘴里,然后就开始不停地啃,一副很好吃的样子,好像左手和右手还是不同口味的。 鬼元婴看楚辰安在看他,便把塞到嘴里的手抽了出来,然后就看着楚辰安傻笑,黑色雾气就从嘴里往外逸散。 鬼元婴的行为模式总是与众不同,它对于外界的东西感兴趣是不会笑的,只会露出馋到流口水的表情,只有看到楚辰安才会傻笑,傻笑似乎只是表示亲近。 那口大黑箱子似乎具有某种屏蔽的作用,就连向来敏感肌的鬼元婴,都在那箱子上坐了一路,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警惕的样子。 楚辰安忽然有点后悔了,他觉得这老叟有点像妖怪,而且这镖局的人也是疑点重重,或许还不如在林子里凑合一宿。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银子都交了,楚辰安还是打算进去看看,毕竟看里面似乎还人挺多,是个做生意的地方。 随着人群走入了客栈之中,那口箱子被安置在了一处偏房,洪锦衣命令了六个人看守那箱子,其中还包括一个疑似拥有神通的人。 那人是个长衫中年人,给楚辰安的感觉也比较奇怪,在运镖的队伍里一言不发但是却很受尊重,那些镖师都叫他黄先生,很有可能和镖局只是合作关系。 这往生客栈的占地面积很大,一层摆着很多张桌子,桌子的最前面还有个小舞台,那舞台上还有一个女人在跳舞,这女人裸露着大腿和腰肢,神态极其妩媚勾人。 “看来这是古代版的酒吧呀……” 楚辰安环视着四周,这些桌子上大概有一半坐了人,其中还有一群人拼了桌子,这些人身着华丽的绸缎,看起来像是大城里的达官贵人。 他想起之前在院子里还看到了一些车马,那些车马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些人的。 不过他还注意到那些车的车辙之上布满泥泞,木制框架上甚至还有箭矢的痕迹,以及很多木质结构都被砸断,似乎被什么密集的落石击中过。 这种情况不是刚从泥石流逃生,就绝对是被什么人在山谷里埋伏了,他们大概率是没有抵抗,直接就落荒而逃了。 那桌人见镖局一行人到来,大部分人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喝酒吃菜,互相谈笑着颇为惬意。 而在那些人之中有一个人颇为扎眼,那人剑眉朗目气宇轩昂,而且也只是穿着一身短打贴身的衣服,一眼看上去就是个练家子。 而且此人给楚辰安的感觉也很奇怪,不出所料的话也个神通者,尤其是那人看自己以及万青山洪锦衣的眼神,明显他也发现了他们同为神通者。 在那帅气公子哥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此人面目惨白阴柔,唇上也没有胡须,很像前世宫廷片里的太监头子。 这阴柔男子也是个神通者,只不过并没有看到来的众人,只是自顾自地品着手里的酒。 他的身体还柔若无骨地半倚在桌子上,再配上惨白脸蛋上微微的酡红,竟颇有种小女子的扭捏姿态。 见到众人进来,一旁便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走了过来,面具是个青面獠牙的鬼脸形象,有点像民间传说里的青鬼。 那人拦在众人面前,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既然来我往生客栈,便皆是轮回之鬼,既是鬼便要遵守鬼的规矩,如有违反,便将永堕轮回万劫不复。” 第59章 鬼图 “第一,子时之后只能在自己的客房里活动,不可随意进出客房,夜间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可开门探查。” “第二,出恭必须用店里的恭桶,且不可随意在地面洒水,或者携带装有大量水的瓶罐,店里也没有水槽可以饮马,你们可以白天到河边自行饮马。” “第三,不可随意涂抹墙壁,以及毁坏客房内的神龛,并且保持神龛的香烛明亮,如果香烛快要熄灭请及时点燃,你们最好两人一间房,晚上轮流看着香烛以免香烛熄灭。” “第四,不要回应黑暗里的声音,那会让你们变得不像你自己,也时刻注意和你同住的伙伴,看他们是否还是他们自己。” 众人听完这四点要求后都是面面相觑,这四条规则都非常奇怪,尤其是第二点,怎么还有控制人尿尿的。 似乎一定量的水是这里的禁忌,这里甚至连饮牲口的水槽都没有,而且也确实看不到大坛子的酒水,那些桌子上的酒坛也都是小瓶子的。 第三点也是疑点重重,为什么客房里会有神龛这种东西,而且还得保持香烛燃烧,难道说这神龛在保护客房里的人? 楚辰安一行人虽然诧异,但也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在此地住下,那青鬼面具离开之后,一个戴着面具的小二迎了上来。 这小二的面具眼角翘起,嘴唇诡异弯曲,两腮上还有两团腮红,看起来显得极其谄媚,还有几分说不上来的诡异。 小二面具下的眼睛也闪烁着逢迎的光彩,他的身形纤瘦细长,一身灰衣长袖飘飘,就仿佛是戏剧里的角色。 那小二挥舞着长袖向众人飘来,同时一阵谄媚无比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听不出男女,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哟,各位客官~~你们需要些什么呀?” 万青山一副不差钱的样子,他指着不远处那一大桌子菜,和小二说道: “给我们上一样的,要两桌,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 小二点了点头,挥舞着衣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好嘞,客官您坐在这里稍等,好酒好菜呐马上到~~” 镖局这一行人直接占了三张桌子,楚辰安作为高贵的神通者则是坐在了主桌,一左一右分别是刘麻子和万青山。 洪锦衣则是坐在了对面的主座上,万青山作为助理坐在传菜的座上,显然酒桌礼仪这套玩意儿在古代社会也是适用。 楚辰安一边和万青山闲聊,一边打量着四周的人和事物。 这客栈的一层非常宽阔,在北墙上还画着一幅占满墙壁的壁画,那壁画所画似乎是一处鬼界,而且一层所看到的鬼界并不完整,似乎这面墙上面被客房挡住看不到的部分也画着壁画。 上面几层的客房都是依托于这北墙建造的,一问之下居然足足有六层,所以如果把客房拆除掉只剩下北墙的话,墙上将会是一幅很庞大的壁画。 楚辰安所在的位置看不太清壁画的细节,只能看到一条很长的路从最下面直接延伸到了上面,将壁画的主体一分为二,其余的部分便是围绕在这条道路两侧展开描绘。 这种鬼图里的路可能是生死路或者阴阳路之类的,一般都有里下通幽冥上达天界的说法,是沟通鬼界人间天界的通道。 所以这种路不是南北朝向也非东西纵横,而是从下到上的画在墙壁上,也算是某种程度的立体风格。 在那路的两侧则是一些萧索的村落和鬼市,各种各样怪异的鬼物被画在其中,一幅百鬼夜行的地狱图景,而大厅里的这部分主要描述一片黑色的丛林。 这些树木仿佛一条条怪异的人影,这些人影被深扎在泥土之中,双手向天空伸展,似乎在呐喊祈祷。 而在那黑色的丛林之中,还有着长出人头的怪鸟,在地面上爬行的黑影,大片黏连的头发仿佛藤蔓一般互相勾连,甚至连凸起的山丘都是人头堆成。 在黑色树林的中间有一片空地,那空地所在的墙面被掏空了一部分,里面摆放着一个小石像,画里有一些扭曲的人影,手拉手在神龛附近围成一圈。 “这画画得真不错啊,看起来很有艺术性啊,甚至还和现实世界产生了互动,那神龛在现实中看起来是小神龛,在画里按比例就是一座神庙,这画放在前世也是鸿篇巨制啊,绝对是能放在博物馆里展览得那种。” 就在楚辰安对这壁画啧啧称奇的时候,他就在那神龛上看到了一张傻乎乎的包子脸,以及一大团黑雾一样的口水。 “完了……” 楚辰安回想起鬼元婴看到长生泉也是这个反应,就说明它有些不受控制了,他急忙起身朝那座神龛走去。 他走到那神龛前,装作一副恭敬的样子瞎摆了摆,然后又装作打扫神龛灰尘的样子,把鬼元婴一把薅了下来。 鬼元婴在楚辰安手里挣扎着,像是一条快下锅的牛蛙,嘴还不断地往神龛前的香烛边凑着,一副吃不到不罢休的样子。 楚辰安单手拎着鬼元婴回到了座位上,然后用眼神严厉警告了鬼元婴,鬼元婴才悻悻地蹲在地上,但是眼睛还是止不住地看向神龛前的香烛,嘴里的黑气像是小瀑布一样流着。 此时桌上的菜也被小二一道道端了出来,但是大多都是一些诸如酱牛肉,卤猪蹄之类的干菜,完全没有带汤水的。 楚辰安注意到那小二的动作极其灵活,他纤瘦的身体能够在客人之间灵活地穿行,只需要一个人便服务了所有桌的客人。 “啧……楚兄啊,你要去章平,那边最近可不太平啊,你在那边是有熟人吗?” 一边的万青山咂了一口酒,看着楚辰安问道。 楚辰安自己花钱给每桌都上了好几瓶酒,一共花了他二十两银子,这酒也是装在小瓶里的,就和前世的瓶装酒容量差不多,喝起来也是口味很淡,属于没香型的酒。 他嘴里一边嚼着牛肉一边回答道: “我去章平是为我兄弟李娃子吊唁,我与他情同手足,就算是再乱也得去一趟。” 万青山点点头,端起了手里的酒道: “楚兄真乃性情中人呐。” 第60章 局势 忽然万青山的脸色一变,他压低了声音和楚辰安道: “楚兄,你可知那章平的周王室的事情吗?” 楚辰安摇了摇头道: “我只知道是一夜之间全族暴毙,其中内情也是不太清楚啊。” 万青山伸手把楚辰安拉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道: “楚兄你有所不知啊,是鲁王室中有高人出手,以鲁国半数国运咒死了周王室全族,疑似钉头七箭的高境界神通者。” 楚辰安大惊失色道: “竟有此等内情,这代价何其之大啊,那鲁王室怕不是要被国内的臣民讨伐啊。” 万青山伸手就要捂楚辰安的嘴,神色颇为慌张道: “楚兄,慎言,慎言呐,这种事情谁敢大范围传播啊,那周王室以及手下客卿高手如云,都能被那神秘人咒死,死得跟路边的蚂蚁一样。” 楚辰安皱眉疑惑不止,但还是很配合地压低了声音道: “这……莫非咱们的话还能被那神秘强者听到不成?” 万青山摆摆手道: “千万别小看顶级神通者,咒术这东西邪的很,有些话犯了禁忌,即使远隔千里之外,也会被咒杀而死。” 楚辰安顿时感觉浑身都不好了,他不禁感叹道: “这也太厉害了吧。” 万青山用筷子沾着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古怪的字符,那字符笔画很复杂,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字。 他指着桌子上那字道: “这便是一个咒字,这字的念法叫咒言,咒字和咒言相组合,便能凭空触发咒师的力量,这咒字乃是我们大当家,也就是锦衣小姐的父亲,花大价钱问一位高境界咒师求的,就是用来在关键时刻保密的。” 楚辰安看着那咒字一边拼命地往脑子里记写法,一边好奇地问道: “那这咒字是不是还能连成一篇,变成什么咒文、咒书之类的东西,岂不是只叫人翻一翻便会全家暴毙而亡?” 万青山摇了摇头道: “不不不,每个咒师神通境界到达一定程度,便会有自己的咒字,最厉害的也就两三个吧,哪有能写成书的,那样岂不天下无敌了,直接成神仙了。” 楚辰安猛猛给万青山灌酒,这世界酿造技术不发达,这酒都没啥度数,但是万青山已经微微有了醉意。 不过能明显感觉到他并不是真嘴,毕竟这人壮得跟蛮牛似的,估计一大管兽药打下去都能代谢了,不过确实也话多了起来。 楚辰安借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万兄,这各个神通要是修炼到最厉害的境界,岂不是能到天上做神仙?” 万青山摇头苦笑道: “现在能修到六七段的就算是活神仙了,到了高境界渡劫动辄就是几十年的,修行大部分神通又不增长寿命,谁能活那么长啊,熬也熬死了。” 楚辰安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万兄你走南闯北见识颇丰,有听说过八段神通境界的人吗?在此上是否还有更高的境界?” 万青山头摇的像拨浪鼓。 “七段神通的人我倒是见过一次,那人看着都重影看不清,一靠近了就头疼脑胀的,怪得很哩,神通八段怕是看上一眼就得七窍流血而亡。” “再往上啊估计最多也就九段了吧,你想啊,我们神通者每次提升境界都要那神仙钱,八段晋升到九段便需要九文神仙钱了,这世间确实出现过一枚九文神仙钱,再高的便没听说过有了。” 楚辰安拿起酒瓶和万青山碰了个杯,杯沿还故意低了半寸。 “万兄,难道就没有一钱面额的神仙钱吗?” 万青山眼睛都瞪大了,像是两个黄澄澄的大铃铛。 “我的楚兄啊,一钱可是一百文呐,十文的都从没听说过哩,要是有一钱的神仙钱怕不是要让人原地飞升啊。” 楚辰安点了点头,对于这世界的战力也是有了个大概的了解,根据之前的了解,大部分人都被困死在了劫里,能修炼到高境界的不仅需要个人能力,更多的还需要运气和机缘。 楚辰安一边和万青山闲聊着,一边观察着这里的客人,那桌都身穿锦缎的人,似乎是从什么大地方逃难来的,吃饭简直斯文的让人犯强迫症。 里面有个超级大胖子,往凳子上一摊足有二百多斤,一双胖手连端碗筷都费劲,还得让身边的丫鬟伺候着。 那太监一样的阴柔男子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只是眼神时不时地瞟向他们这桌,似乎在防备着他们。 在最里面的一桌还坐着一群布衣僧人,这些僧人都脑门锃亮如镜,不断反射着大厅里的火光,他们之中并没有人披袈裟,像是一群行脚僧。 这些僧人之中领头的是一个年岁稍大的和尚,这和尚长得豹头鹰嘴,眼眶里居然长着两个瞳孔,在不甚明亮的火光里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重瞳者。” 楚辰安觉得那和尚的眼神非常奇怪,就仿佛有一种奇怪的穿透力,能够穿过空间直接看透他的本质。 楚辰安急忙收回了打量的视线,生怕与那和尚的眼神相接触,纵然只是被那人打量便已经通体生寒。 “这种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啊……” 楚辰安终于想起了在哪见过,之前在方仙观被那老和尚拖到肚子里的时候,没有被天外飞手拍碎的鬼元婴,第一次睁眼的时候便是这种眼神。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万青山,然后小声和他说道: “那边的和尚好生奇怪,居然生有重瞳。” 万青山也侧头看向了角落那桌僧人,眼神顿时就变得不好了起来,一抹凶戾之色在他的眼底闪过,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看不出跟脚啊,那领头的也颇为的奇怪,怕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瞳术啊。” 楚辰安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神通之术中还有瞳术的?” 万青山点了点头。 “有些神通修炼到一定境界,便能够显化于双目之上,当然也有一些人生来异象,天生便有神异之处。” 楚辰安心里更加不安了起来,他这低段神通的菜鸡,这里藏龙卧虎,他简直就是其中的小老鼠啊。 第61章 客房 酒足饭饱之后,已经临近午夜,店小二便站到了台上,他的手里拿着一面铜锣,另一只手拿起鼓槌用力敲了三下。 “当——当——当——” 诸位食客便停下了手上推杯换盏的动作,都抬头看着台上带着怪异面具的店小二,店小二做作的清了清嗓子。 “咳咳……” “诸位大人,如今已经临近子夜,请各位上楼去客房歇息,切记不可忘了本店的规矩,小二在这里祝大家做个好梦~~” 楚辰安一众人便从旁边的楼梯向楼上走去,就在他们走了一半的时候,就听到楼下有人发生了争吵。 一个身背大刀的刀客应该是喝醉了,他满目通红步伐摇晃,嘴里大声叫嚷着: “此时我心里难受万分叫我怎么入眠,我要出去吹吹风,谁都别拦着我。” 他说着就要朝外面走,店小二拉都拉不住,他伸手一推便把店小二推倒在了一旁。 那店小二立马伏在地上哭哭啼啼了起来,他把长长的袖子半遮着脸,嘴里呜呜咽咽地故作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 “你竟敢打人家~~来人呐,还有没有王法啦……” 有一个戴着厉鬼面具的人走了过来,他的面具长着一对红色的短角,面目赤红还长着一副尖牙利齿,应该代表的是赤鬼。 赤鬼上前一把就拽住了刀客的前胸,然后单手就把刀客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抓住了那刀客的双腿,双手一用力居然硬生生地把那刀客撕成了两半。 刀客的哀嚎之声回荡在了大厅之内,大量的鲜血迸溅而出,仿佛一场血雨绽放。 赤鬼左手拖着刀客的上半截,右手拖着刀客的下半截,一言不发地走入了后堂,只留下那木质地面上两条被鲜血浸染的拖痕。 见到这残忍的一幕,一众普通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噤若寒蝉起来,连呼吸都不敢有任何的加重。 老和尚见状双手合十,对着赤鬼离开的方向念诵道: “阿弥陀佛~~” 队伍最上面的阴柔男子面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嗤笑了一声道: “只是寻常伥鬼罢了,看把你们吓得。” 然后便翻着白眼扭着屁股继续向上走去,楚辰安顿时有种被鄙视男子气概的感觉,莫名的有些气愤。 不过他也没啥神色变化,因为这种程度的感官刺激,也就是他前世看鬼片的水平,根本没法让他大惊失色。 “别看了,上楼吧,都当心着点客房神龛的香烛,千万别让它灭了,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们。” 洪锦衣冷清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这女人一直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连吃饭都不说一句话,但是在镖局群体里却威信极高。 她一句话就能让这些许久没有饮酒的男人放下手里的酒杯,却没有任何的怨言,足见其实力和品性都非同一般。 楚辰安不出意料地和刘麻子分到了一间客房里,他本来是想和万青山同住的,但是万青山说黄先生有梦游的习惯,他得和他同住一屋看着他。 最后他只能和相对熟的刘麻子同住一间,刘麻子还保证他晚上睡觉不打呼噜,他未婚妻都夸他是安分的好宝宝。 “你还有未婚妻呢?” 楚辰安上下打量着刘麻子,看着他满脸的麻子和瘦弱的身体,黑眼圈大得出奇双颊凹陷,一副肾虚不举的样子。 刘麻子梗着小胸脯,衣服上都露出了清晰的排骨印,然后伸手拍了拍胸脯道: “那当然,我未婚妻可厉害了,她在我身上还留了后手,今晚你我的安全全看你刘哥,要是邪祟敢来就给你露一手。” 楚辰安皱眉看着刘麻子的竖起的大拇指。 “莫非……你未婚妻是拇指姑娘。” 刘麻子啐了一口。 “放你妈的屁。” “那莫非叫小倩或者是姓白?” “说什么胡话呢,我未婚妻叫小慧,你可以叫她慧姐,你能不能认我这个兄长,还得她点头同意呢。” “我啥时候要认你当兄长了?” 两人胡扯了一番就走进了他俩的申甲号房间,一推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烛味道,这种味道在一层大厅里也有,只不过此时空间狭小更加明显。 果然在客房的北墙上也画满了壁画,这壁画也是巨大画作的一部分,画的是一处萧索的荒村,村子中心还有一棵大树,树上有着大量的黄色光点,似乎是一棵发光树。 荒村之中也不见人影,只有一些扭曲的黑影,那些黑影密密麻麻地围在树光能照到的地方,那些黑影没有正反面的区别,所以也看不出面朝哪里。 楚辰安总有一种错觉,似乎那些黑影面朝的是客房,正在静默地注视着客房里的人,窥视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就仿佛入住了一间全是针孔摄像头的宾馆一样。 一道黑影从他脚边掠过,楚辰安眼疾手快一把薅住,然后便把鬼元婴拎了起来,鬼元婴则是挣扎着要往放着香烛之处扑去。 这间客房的神龛便位于发光树下面的位置,在画中似乎与发光树融为了一体,嵌入了发光树的树体之内。 在神龛里还供奉着一个小小的石头雕像,那雕像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仿佛是没有雕刻完成一般,又仿佛是雕刻者学艺不精,无法很好地描摹脑海中的事物。 在神龛的供台上还摆着两只蜡烛,以及一个小香炉,香炉之中插着一根立香,那立香虽燃烧却没有任何烟气,燃烧间香灰也不曾掉落,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论是蜡烛还是香都燃烧得极其缓慢,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一边静静燃烧一边还发出极其诱人的味道。 那味道奇香无比,只是让人闻着便有种神游云端的感觉,什么檀香龙涎香根本就没法比,甚至都让人想上去啃两口。 不过以楚辰安的经验,什么东西越香就越危险,这就仿佛大自然里的植物,有攻击能力的一般都会散发信息素捕猎,而没有攻击能力的就会进化得很难吃。 第62章 夜半敲门 在客房里还有个小隔间,这个小隔间上放着一个底座被固定的恭桶,而恭桶的下面黑漆漆一片,似乎连通着什么地方。 “有点高级啊……” 楚辰安的大学宿舍都没独立卫生间,居然在一个古代社会的客房看到了这种东西,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这客栈也不提供洗漱的水,楚辰安和刘麻子便直接和衣而睡,这间客房的气温非常低,就仿佛是住在冰窖里一样。 刘麻子睡不着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楚辰安聊天,不过楚辰安却早已发现刘麻子有些不对劲,因为他似乎不受自己神通的影响。 “哎,刘麻子,我是秦始皇,给我一百两银子,帮助我重建秦国夺取天下,我封你做镇国大将军,食邑百户娇妻成群。” 刘麻子奇怪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你不是叫楚辰安吗?怎么又成什么秦始皇了” 楚辰安又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哎,刘麻子,这屋里好像还有第三个人。” 刘麻子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翻了个身,他瞪着溜圆的眼睛道: “我可是一直不敢合眼,这屋里又有香烛的光亮,肯定除了咱们两个没有别人。” “啧,你怎么总反驳我呢?” “楚兄你这净说胡话,我肯定得反驳啊,我好歹也是个实事求是的正人君子。” 楚辰安瞟了眼神龛上正常燃烧的香烛,香烛发出了微弱的黄色光芒,反倒把这没有窗户的黑暗房间照得愈发阴森了。 “哎,你讲讲你未婚妻小慧呗。” “我其实……也没见过她,这是一个老婆婆给定的亲事,那婆婆似乎很有些神神鬼鬼的门道,曾经救过我爹的命,在我还没出生这门亲事就定下了。” “那你这也算是门娃娃亲了。” “后来我爹死了之后,家里的宅子里老闹鬼,有一天那老婆婆就忽然来我家敲门,她不仅答应帮我除鬼,然后给了我一纸婚书,我在那婚书上签了字,然后这门亲事就定下了。” “咚咚……” 就在刘麻子讲述订婚经历的时候,门外寂静的走廊内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那敲门的声音很轻,敲门的人似乎气力不足的样子。 那敲门声由远及近,同时还伴随有一阵询问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极其沙哑苍老,离远了也听不清说得什么。 “来了来了……” 刘麻子一个翻身就跳下了床,满眼冒光地跑到了门口,怀里还紧紧抱着装有他老爹肝脏的盒子。 楚辰安本来就觉得很晦气,就劝他把那盒子放到外面,结果这小子非抱着盒子不撒手,说客栈会派人来接引想要见亡灵之人,所以他得时刻准备好。 “咚咚咚……” 低沉无力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那道低沉的声音。 “客官,要给死人买路吗?” 楚辰安皱眉: “给死人买路?” 一边的刘麻子则是嘴里喊道: “要的要的。” 伸手就要去抽门栓,但是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楚辰安一把拉住,任凭他怎么着急都无济于事。 “你干嘛呀?再晚点人家就走了。” 楚辰安看着满脸兴奋的刘麻子,语气有些严肃地说道: “这里的规矩是子夜不能离开客房,现在最多有一个时辰就是子夜,而且你怎么能证明外面那人不是对你有所图谋。” 刘麻子没法甩开楚辰安的手,只能隔着门朝外面问道: “你是往生客栈的人吗?您能让我见到我爹吗?东西我都带来了。” 外面忽然没了任何动静,无法确定门外那人是否离开,只是陷入了某种沉默之中,随后又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嘎吱——” 似乎外面那人并没有听到刘麻子的话,打算转身离开去敲下一个客房的门,门里的刘麻子着急坏了,但是他又挣脱不开楚辰安的手,只能满脸祈求地看着楚辰安。 楚辰安觉得有两种可能的情况,一种是刘麻子没有和门外那人对上暗号,导致门外那人没有继续说话,一种是门外那人是个聋子,根本就没听到刘疯子的声音。 他死死地抓着刘麻子,他不关心刘麻子能否找到他爹的遗产,刘麻子的行为只会节外生枝,极大地增加他在这个古怪地方的危险。 他一只手钳住刘麻子的胳膊,另一只手就要去捂他的嘴,谁知刘麻子的身体里平白生出了一股力量,直接从楚辰安的控制里挣脱了出去。 他一把抽出门栓就推开了门,然后猛扑了出去拽住了一个人影,那人影身披黑袍手里还提着一盏油灯,站在黑漆漆的走廊里仿佛鬼魅。 那人正欲前行的身影停滞了下来,然后缓缓转过了身体,油灯的火光照亮了他兜帽下的脸。 那是一张看起来很恐怖的脸,一道巨大的伤口贯穿了他的双目,而且还有什么东西把双目挖了出来,只剩一双干瘪的眼眶。 “客官,买路钱五百两。 仿佛大风穿过风蚀石一般的声音响起,听起来仿佛恶鬼在地狱中的呢喃,这恐怖的场景直接就把刘麻子吓得坐倒在地。 “你……你是谁……” 那人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一般,嘴里只是重复着: “买路钱五百两。” 刘麻子急忙打开了怀里的箱子最上层,像是献宝一样地捧到了那人面前,只见箱子的上层铺满了银锭。 “给,我给你,这是五百两…” 那人对着刘麻子伸出了手,刘麻子便把那箱子放到他手边。 那人长着长指甲的枯瘦手指在银锭上划过,然后捏起一块在手里细细摩挲,似乎在辨认银锭的真伪。 许久后他把那块银锭收在了袖中,转头道: “跟我走吧。” 刘麻子答应一声从地上哆哆嗦嗦地站起身,那人并没有丝毫等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朝楼下走去。 刘麻子的双腿都有些颤抖,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然后转头无助地看着楚辰安。 “楚哥,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我害怕,我给你一块银锭当报酬,你就行行好,帮我壮壮胆儿……” 楚辰安看着刘麻子一副弱小无助可怜的样子,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而且他身上的银子也确实不多了,便点点头答应先跟着去看看。 第63章 亡故者 整座客栈都处于黑暗之中,只有每间客房的门缝里,偶尔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唯一能让人看到路的,就只有黑袍人手里的那盏油灯。 黑袍人虽然盲目,但对于客栈的地形非常熟悉,他手里的油灯并不是为他自己照明用的,而是给他身后的跟随者指明方向。 走廊之中被一种奇怪的雾气所笼罩,那雾气的湿度非常大,仅仅只是穿行而过,衣衫便已经被打湿。 四周的温度也随着楼层的降低而降低,让身上的衣服仿佛结冰了一般沉重,走在后面的楚辰安就看到前面的刘麻子抖如筛糠,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一楼大厅的空旷沉寂更是加剧了这种惊悚的感觉,之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场景已不再,只有西墙上的神龛里,不断跳动的烛光和缩成一个小点的香头。 微弱的光芒映照在那宏大的壁画之上,让画面的空间更加深邃而立体起来,尤其是中间的那条贯穿上下的路,光影让它看起来仿佛连同着阴阳。 那些画里的古怪人影仿佛活了一般,在光与暗衔接的地方静静伫立着,它们似乎在观察凝视着这些闯入者,在不被注视时又随时会逡巡游走。 楚辰安有种很不自在的感觉,这种感觉就仿佛是那些被关在橱窗里的动物,它们往往会变得比在野外更加敏感。 整座客栈没有任何的窗户,还有一面画满壁画的墙,这面墙异常的平整竖直,就仿佛是一面巨大的镜子,让画里那些黑影观察着外面的人。 又或者是外面的黑影观察着里面的人,因为相比于壁画,楚辰安更觉得这家客栈像是一个牢笼,又或者是一个橱窗。 跟着黑袍人一路穿行,几人从侧面顺着一个斜向下的通道,走到了一道上了锁的厚重木门之前,这两扇紧紧闭合的木门,就仿佛是墓室的封门一样。 黑袍人拿出了一把黑色的钥匙插入锁孔,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一圈之后门锁便被打开,将缠绕在门把手上的铁链解开,黑袍人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然后楼梯处就传来了一阵响动,楚辰安便看到了一些晃动的灯火,然后又有几个黑袍人朝这里走来,他们的手里也拎着一盏一模一样的油灯。 在每个黑袍人的背后都跟着一个或者两个人,应该也是想要见到亡故之人的房客,不过随着那些黑袍人越来越近,楚辰安就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每个黑袍人居然都长的一模一样,不仅身形长相一模一样,甚至连疤痕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完全可以说是同一个人。 “莫非是什么分身神通?” 楚辰安转头看着身边的那个黑袍人,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神通术法的样子,似乎就只是一个平凡的盲目老人。 众多的黑袍人都汇聚在了大门前,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好了队,在其中楚辰安还看到了很多眼熟的人。 其中就有洪锦衣,不过她身边跟着的却是那个被称作“黄老”的中年人,还有那个重瞳的老和尚,以及阴柔男人和那群锦衣人里的俊俏公子哥。 洪锦衣看到楚辰安二人后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来她此行也不仅是途经住宿,而是想见什么已经亡故之人。 不过对此楚辰安也是早有预料,虽然万青山不说,但是他们押镖故意走这荒山野岭,显然是别有所图 。 人终有一死,一旦阴阳两隔便难以见面,或许每个人都有想见的亡故之人,都有一些来不及讲的话,以及一些想要弥补的遗憾。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这客栈既诡异又规矩多,还能生意如此之好的原因吧,毕竟有些遗憾千金都难以弥补,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生死二字。 楚辰安有些疑惑地看着那紧闭的木门,跨越阴阳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有的,不过付出的代价恐怕不止银子那么简单。 “每人半刻钟的时间,先交银子再拿着脏器进去,切记千万不可超时,不然便会被已死之人一同带走,不可轻信已死之人的话,产生的一切后果自负。” 说罢他便将那木门拽开了一道缝隙,刘麻子排在第一个,他上前交了银子,然后就拽着楚辰安从那门缝里走了进去。 “嘎吱——” 随着身后老旧沉重的木门关闭,没有边际的黑暗瞬间将二人包裹,一种幽闭压迫的感觉瞬间降临,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处寒冷异常的密室,其中只有一小块空间被油灯的火光照亮,那油灯被放在一张方桌上,在方桌的侧面还坐着一个黑袍人,看样子应该也和外面的一模一样。 而在桌子的后面坐着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人影,那人披着一个红盖头看不到容貌,身体的其他部分被黑暗笼罩看不清虚实。 大红的盖头仿佛鲜血浸透过一般,在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极其骇人,差点把刘麻子原地吓尿。 “来者入座” 黑袍人诡异沧桑的声音响起,他伸出瘦长的手指了指靠近门的座位,灯光下它脸上的疤痕显得极其怪异扭曲。 楚辰安拽着刘麻子坐到了那椅子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直面那红盖头,防止他像是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起来。 “逝者的肝脏。” 黑袍人将手摊放在了刘麻子面前,刘麻子急忙忙哆哆嗦嗦地把箱子里的肝脏交给了他。 只见黑袍人抓着那枚有些腐烂发臭的肝脏,直接就塞到了那红色的盖头之中,随着那红色盖头下一阵颤动,一阵咀嚼的声音响起。 “嘎吱——嘎吱——” 粘滑的脏器在咀嚼中被解离,腥臭的汁水爆开,将本就鲜红的盖头打湿,一种腥臭无比的味道蔓延开来。 片刻后咀嚼声停止,黑袍人伸手将那红盖头揭了开来,只见红盖头之下是一张略微苍老的男人的脸,只不过却有一头如瀑的长发,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刘麻子却已经激动地大叫了起来: “爹!” 第64章 亲人见面 “麻子,这是哪儿啊?” 麻子爹神色惊恐地环顾四周,然后又伸出手在自己身上不断摸索,然后将自己黑漆漆的双手放在灯光下打量。 “我……我分明记得我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 麻子爹的目光最终移动到了王麻子的脸上,他眼中的恐惧迅速消退,似乎已经明白了王麻子所做的一切。 刘麻子早已经泣不成声,他嘴里不停喊着“爹”,刚要起身却被黑袍人一把按在了椅子上。 “不能接触……活人之气会冲散魂魄。” 麻子爹则是看着刘麻子笑了笑,眼底有泪光闪烁,他强忍住抬起的手,开口道: “麻子,这里是往生客栈吧?” 刘麻子一边哭一边点头,他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爹,我好想你啊,你走了那些叔叔伯伯都欺负我,都要分咱家的家产,还有那些欠咱家钱的,他们都打我,还威胁我销毁字据,我打不过他们,都没人帮我,我太笨了根本斗不过他们,只能把家产都败光了……” 麻子爹轻笑了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之色。 “哼,那些杂碎,一堆鸡鸣狗盗之辈,我早就知道他们会干这种事情……” 旋即他的神情温和了下来,看着眼前哭成一团的儿子,轻声安慰道: “没事,麻子,你还年轻,斗不过那些老狐狸很正常,他们早就觊觎我的钱财已久,天天就盼着我这个家主死呢,只要你人没事就行,没钱了再赚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遇……” 楚辰安觉得麻子的爹不是一个富商那么简单,毕竟一个普通人不可能知道往生客栈,也不可能为儿子找那么一门亲事。 麻子的话就像开闸的洪水,还在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试图将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倾泻而出。 “后来……后来宅子里还闹鬼了,满屋子里都是黑影儿,那些姨太们都跑了,我一个人待着也害怕得要命。” “可是我不想连宅子都败了,我就买鸡血,请道士,我就和那些鬼影儿斗,我就想我死了算了,死了就能变成厉鬼,给他们都赶出去……” 麻子爹满眼怜爱地看着儿子,同时眼底有一种压抑的狠戾,这神色被一边的楚辰安细心地捕捉到了,他觉得麻子家闹鬼不是偶然,麻子爹应该知道一些内情。 麻子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他爹道: “还好……还好婆婆来了,她帮宅子驱了鬼,还带给我一纸婚书,我念及婆婆的恩情,便在那婚书上签了字。” 出乎意料的,麻子爹听到此处没有半分为麻子化险为夷而欣喜的神色,而是面色复杂有些失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哎,时也命也,那你便在婆婆家好好生活吧,也算给我老刘家延续香火了,我的死你也不要多问,如何过好今后的生活才是你该思考的事情。” 刘麻子忽然抬起了头,眼中露出了几分坚毅的神色。 “爹,这杀夫之仇儿怎能不报啊,就算我再无能,我能花钱请人去报,我可以去求人,就算给人当牛做马……” 麻子爹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他的眼中满是欣慰地看着刘麻子,他细细打量着刘麻子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要将他的每一寸都细细刻入脑海。 “儿啊,你能来这里见我,我就已经很欣慰了,我的儿子长大了,已经能够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了,以后要和小慧好好过日子,有事情多问问小慧,别委屈了人家……” 说罢他看向了刘麻子身后的楚辰安,笑着点了点头道: “你是麻子的好朋友吧,这孩子能一路走到这里,一定多亏了你的陪伴,还能有真的在帮他的朋友,真好……” 楚辰安摇了摇头道: “不,刘叔,麻子他是花钱请了镖局,一路自己颠簸而来的,我只是陪他从客房走到了这里。” 麻子爹点了点头,他的神色忽然一变道: “我感觉我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的话麻子你要好好记着。” 他抬头看着楚辰安,神色祈求地说道: “也请你帮帮麻子,他一个人做这些事情我不放心……” 看道楚辰安有些犹豫,他继续说道: “小兄弟,我看你是神通者吧。” 楚辰安一怔,没想到麻子爹的眼神竟如此毒辣,就算是这种类似借尸还魂的状态,还能看出他是个神通者。 面对麻子爹的提问,楚辰安不置可否。 “只要你帮麻子完成我所说的事情,你便能得到你便能获得一大批神仙钱,我想你比我更清楚神仙钱的价值吧?” 楚辰安依然没有说话,因为这种达成任务目的才有报酬的事情,约等于白嫖,成功了雇主赚得更多,不成功等于白嫖委托人的行动力。 麻子爹见楚辰安没说话,便自顾自地说道: “麻子,你需要找个有本事的人,此人不能是婆婆或者小慧,因为这件事需要你自己去做,决不能让她们知道。” “你的寿元其实无多,在你小时候爹求遍了人,才能保你能活到二十岁,二十岁后你便得为自己续命,这续命之法我已有,但是需要你自己去做。” “你先回祖宅后面正北方三百五十步的地方,那里有一棵歪脖树,树下面我给你留了东西,不过那里有些布置,只能你亲自去取。” “取到东西之后,你便去万鬼城,去那鬼市里找一个叫做王陆渡的人,此人在鬼市里开一家寿材店,你去那里报我的名号……” 麻子爹说着说着整个人就忽然抽搐了起来,他的面目扭曲变形成了一个狼面,双目和嘴中还不断渗出鲜血。 但是很快便又恢复如初,只不过嘴里和眼角依然有血迹,摆在油灯边的短香也已经快要燃尽,属于麻子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麻子爹的眼神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起来,他看着面前的刘麻子,嘴里不停地说着: “儿啊,你一定要记着,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忽然他的面容再次变化,面颊不断拉长又回缩,看起来非常痛苦,他依然咬着牙说道: “儿啊,记住要先去找鬼市找一个买竹编的婆婆,你就……就和他说,说我说的话,她就会帮你的……” 一边的黑袍人重新将手里的红盖头蒙了上去,盖头之下的人形一阵抽搐后便没了动静,似乎只有吃掉下一个肝脏后才会重新变化成其他亡故之人。 第65章 死亡客栈 “嘎吱——” 大门被黑袍人拉开了一道缝隙,门外并不如何明亮的火光将黑暗撕裂开来,仿佛连这个密室的气温都有所回暖。 从冰冷的门内走出,楚辰安就在火光里看到了一张张静默的脸,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那些人,觉得自己之前还是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本来只以为顶多是能看到一些生者的景象,但是却不曾想这些“复生者”还保留了生前的记忆,甚至能思考能交流还具有基本的情感。 密室里的那个东西,暂且将其称作记忆怪物,就仿佛一台读取器,而人的器官就是含有人类记忆的磁盘,将磁盘插入读取器就能读取磁盘的内容,甚至能够读取人的思考能力。 甚至连刘麻子都知道问生死攸关的秘密,这些看着就不善的牛鬼蛇神,肯定不可能只是见见逝去的亲人那么简单。 就比如说抓住了敌国传递重要情报的探子,但是那个探子却死了,便可以拿着探子的器官来此,逼问出那个重要情报。 无论是世俗王朝还是神通者世界,这间客栈的情报价值无疑是巨大的,会有很多本应该被带入土里的秘密,也将重见天日。 而且不知道那记忆怪物所能做到的极限在哪里,如果短暂复活某些强大到随口改变世界规则的神通强者,是否会真的重现其生前的伟力。 就算是一些智力超群的人被复生也不容小觑,蜀汉末期的时候,如果刘禅能够短暂复生诸葛亮问计,可能三国的结局又会发生变化。 楚辰安顿时就觉得四周的视线变得不善起来,有种被群狼环伺的感觉,或许当初洪锦衣把他拉到这里,也是为了把水搅浑。 黑袍人在前面带路,似乎是要把他们送回客房,楚辰安和刘麻子便一前一后跟着,像是两个小学生一样亦步亦趋。 可是就在他们转身的一瞬间,楚辰安的余光注意到那些在门口的人群里,至少有三组的人互相之间有过眼神的交流。 其中有一队的反应很强烈,这是两个之前不曾留意的人,这两人都身穿黑色的紧身衣,在后背印着一个飞鹰的图案。 这两个人一个胖乎乎,一个瘦高高,一看就是一对标准的组合,其中那个胖子几乎就要扑上来拦住他俩了,但是却被那个瘦子拉住了。 整座客栈已经变成了一个猜忌链,有人想知道一些东西,而另一些人又想让这些东西被人知道,人们互相又不知道对方知道了什么,也不确定别人是属于什么阵营的。 而现在信息壁垒最严重的就是他和刘麻子,他俩被视作一个阵营,但是却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甚至对于其他阵营的任何情报都没有,总而言之他俩在这里就是俩傻子。 不这种局势肯定有一个导火索,这个导火索楚辰安觉得是洪家镖局押运的那个大铁箱子,那箱子很可能是口棺材,里面有某种保鲜措施能让尸身不腐。 这口棺材里的死人很可能知道一些重要的消息,而洪家镖局估计也不只是简单的镖局,普通的镖又怎么需要黄老、万青山、洪锦衣三个高手坐镇。 楚辰安看向了一旁还没有平复心情的刘麻子,忽然觉得刘麻子只是一个烟雾弹,让别人摸不准重要消息到底在镖局的哪间客栈里。 怪不得万青山说什么也不愿意和自己住一间屋子,而是执意要让他和刘麻子住一间,感情是他们已经算到刘麻子会花钱请他当保镖,已经连同他也一起算了进去。 楚辰安的心情顿时糟糕了起来,他一直觉得自己还算聪明谨慎,却被人摆了一道以至于陷入如此大的浑水之中。 “咚咚咚——” 忽然屋顶之上传来一些密集的响声,似乎是有倾盆大雨浇灌而下,随后又有雷声炸响。 “轰隆………” 惊天动地的雷声在客栈之内回荡着,仿佛一柄鼓槌重敲在了密闭的乐器盒上,直叫人心肝俱颤仿佛耳膜都被震穿。 不过一路上并无事发生,两个人顺利回到了客房之内,客房之内一切如旧,神龛上的香烛还在静静燃烧着。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躺在床上休息,楚辰安则是让鬼元婴在门口站岗警戒,以防止有人来夜间行刺。 那密室里应该没有什么屏蔽听觉的结界或者阵法,虽然那木门极其厚重,所以如果神通之中有强化听觉之能的神通者,很可能能够听到里面的动静。 楚辰安猜测之所以没人找他们的麻烦,可能是刘麻子和他爹的对话没什么玄机,导致他的嫌疑比较小。 他侧头看着在黑暗中似乎在闭眼熟睡的刘麻子,他忽然有个异想天开的想法,那就是会不会洪锦衣和黄老他们都是幌子,而这个刘麻子才是真正获取重要情报的人? 或许他和他爹看似父慈子孝的场景,其实只是在对某种暗号,或者是用这种方法来隐喻什么事情。 可是这个刘麻子真的有这份心机吗?如果是演的也未免演得太好了吧,简直是个演员啊。 不过这小子并不受楚辰安的神通影响,他的神通比较特殊属于那种无声发动的,所以刘麻子就是想装也没法装。 “啧……莫非这是个高手?” 楚辰安看着那张布满麻子的脸,是越看越不像个高手,反而更像个大呆瓜。 此时已经进入子夜,门外的响动也逐渐平息,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似乎密室前的那群人都很克制。 就在楚辰安用胡思乱想逼迫自己不进入睡眠的时候,一阵厉声尖叫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也把楚辰安吓得直接从床上蹦到了地下。 “啊,死人啦,救命啊~~啊!!!” 听那声音的来源应该在这一层的最右边,而且是个很凄厉的女声,听起来大概率不是洪锦衣,可能是那些身穿绸缎之人所住的房间。 楚辰安快步走到了门边,把耳朵贴到了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就听到一个人哐当撞开了门,然后在走廊上噔噔噔的跑了起来。 第66章 螣蛇 外面忽然乱成了一团,似乎还有别的客房的人开门查看,更多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在朝声音响起的地方聚集。 楚辰安当然不会傻到开门去外面看,他屏气凝神地分辨着外面的每个动静,并试图分析外面发生的事情。 所有的客房都是完全封闭的,如果想杀人的话只能强行破门,或者使用什么穿墙遁术,就比如五行大遁。 他蹲下看了看木门下的缝隙,木门的底部和地板还是有一定间隙的,如果大小如意这种神通,能做到释术者缩到拇指大小,还是能够穿行而过的。 门外的动静很乱,似乎有很多人在来回跑动,不过楚辰安却听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哨声,这声音听起来像是风声,但楚辰安却不认为是风声这么简单。 他前世认识的人颇杂,其中就有一个玩狗的,熟的人都叫他狗儿哥,这家伙靠着开狗场和繁育种狗就挣了很多钱,他家有些稀有的种狗,基本都和豪车一个价钱,一般人都玩不起。 狗儿哥有个家传的技艺就是狗哨,他的狗哨几乎可以说是一门语言了,通过各种组合可以表达非常复杂的意思,楚辰安以前还颇为惊叹。 “有人在控制动物杀人!” 楚辰安顿时瞳孔骤缩,他用火折子点燃了一边的油灯,在房间里细细观察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边的刘麻子也被惊醒了,他揉着眼睛看着楚辰安,含糊不清地问道: “楚兄,你在干什么?” 楚辰安看着伸懒腰的刘麻子,这小子之前真的睡死过去了,简直是心超级大的人。 “有老鼠,我在捉老鼠。” 刘麻子有点不相信地继续问道: “那外面怎么了?” “不知道,我也不敢开门看,天亮再说吧。” 楚辰安随口回答道,他正在思考要不要拿床单门缝填起来,但是又不确定普通的东西能不能堵住神通术法。 刘麻子也穿了鞋从床上坐起来,他也跑到了楚辰安旁边,并排蹲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其实他不知道,在他的旁边还蹲着一个黑漆漆的小孩。 “哎,楚兄,你说那地窖里是什么东西啊?他怎么吃了我爹的肝,就变成我爹的样子了,这也太过神奇了。” 楚辰安若有所思道: “据我的猜测,那东西的原貌应该生有狼头,吃人肝脏后便能变换模样,很像是一种传言中的怪物,此怪物名为负媿。” 刘麻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楚辰安道: “楚兄你快给我讲讲这负媿的故事,我打小就爱听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这回总见着回真的了。” 楚辰安看了看天生敏感肌的鬼元婴,它依然在盯着神龛上的香烛流口水,似乎并没有预测到什么危机,便耐心解答道: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从前我在一本名叫山海经的书上看到的,传说有一座山名为铁山,此山每逢夜晚便有群鬼嚎啕,其中有一异鬼名为负媿,它的脸像狼身子像蛇,如果吃下人的肝胆,便能变换成那人生前的样子。” “书上写那负媿原本是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却天生异象能沟通天地往来阴阳,但是因为她频繁使用这种力量,最终却反被这种力量所影响,化为了鬼物邪祟。” 刘麻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叹气道: “哎,没想到那鬼物还有这样一段过往,真是时也命也。”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楚辰安忽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哨声,然后鬼元婴便警惕了起来,对着门不断地呲牙。 楚辰安急忙拉着刘麻子向后退去,飞速扯下了床单塞到了门下的缝隙里,又准备将手里的油灯泼洒上去,却被刘麻子一把拉住。 “楚兄,不能烧,这屋子都是木头的,一旦失了火,这客房里又没水,我们都得被烧死啊。” 被刘疯子这么一拉扯,门缝下的床单顿时就被一股力量从外面推开,只见大团的黑线顿时蔓延而来,那些黑线不断蠕动扭曲,仿佛一条条黑蛇一般。 楚辰安看着那些扭曲的黑线,视线里的一切也随之扭曲了起来,所有东西都轮廓都仿佛波浪一般扭动。 整个房间里的一切都不断被扭曲着,地面也变得起伏了起来,那些黑线出现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黑点,所有的线条都扭曲旋转着被吸向那黑点,逐渐变成了一个旋涡。 甚至连鬼元婴的身体都变得扭曲了起来,胖脸上的五官都变成了一个“川”字,它冲了上去想要去抓那些黑线,却发现那些黑线根本没有实体。 就在楚辰安无计可施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雷声,然后就见几道金光在周围不断游走。 “咔嚓——” 电光不断飞蹿游走,顿时就与那些黑线相接触,那些黑线瞬间发出了怪异的嘶鸣声,仿佛感受到了痛楚一般收缩回了门外。 四周的物体轮廓逐渐恢复正常,楚辰安又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不过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身体传来的痛感。 方才身体的扭曲还是造成了一些肌肉的损伤,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幸亏那雷光来得及时,不然骨头都被绞断了。 这雷光应该是神通之中五雷之法,而这些黑线楚辰安却摸不准来路,但是真的太过强大,只是看着就差点被秒杀。 房门口传来了一道平和的声音: “刘小兄弟,楚小兄弟,我是黄镇邪,这客房里不安全了,我们现在暂时聚集在一处,也能彼此照顾照顾。” 楚辰安从门缝里看去,就看到了黄老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过他并没有开门,只是站在门里询问道: “你怎么证明你是黄老?” 外面的人似乎是将手贴在了门上,然后只见一团雷光闪动,在门缝之间游走窜行。 “如果不是方才我以五雷之法救了你们,你们早就死了。” 楚辰安继续不放心地询问道: “方才那些黑线是什么?” 外面响起了黄镇邪独有的古井无波的声音,仿佛没有丝毫情感参杂其中,平静得令人感到有些不适。 “那些黑线是螣蛇,是奇门之法中可以驾驭的八神之一,其可以扭曲一切,欺诈万物,应该是某个隐藏在暗中的神通者所为。” 第67章 局 在奇门之术中,奇门四盘依次为地盘、人盘、天盘及神盘,其中神盘包括八神,即值符、太阴、玄武、白虎、九地、六合、九天及螣蛇。 螣蛇在八神之中具有南方火的性质,为虚诈之神,其有纠缠的力量,同时还能造成怪异扭曲的现象。 楚辰安对于这些术法也仅仅知道一些理论上的皮毛,这还是他第一次直观见识到螣蛇的力量,确实足够诡异扭曲。 奇门六甲这种神通楚辰安并不陌生,他来此世界的第一个同伴奇奕就是一名奇门六甲神通者,不过似乎他的神通更偏向于奇门之中的八卦。 而今天遇到的这个奇门六甲神通者,似乎能借用螣蛇的力量,而且也选择了使用暗杀手段,很符合螣蛇的特性。 虽然不知道黄老的五雷是哪一雷,但似乎雷法这种至刚至强的神通,对于螣蛇颇为克制,才能及时救下楚辰安二人。 楚辰安忍不住有些羡慕。 雷法什么的好帅啊,好想要啊。 明明这种强大又帅气的神通才是穿越男主应有的配置啊。 他拉开了木栓,把门推开一条缝,就看到了黄镇邪的全身,他穿着一件长衫,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 “走吧。” 他抬手指了指那边洪锦衣单住的较大客房,然后领着二人快步朝那边走去,走廊之中漆黑一片,只有二人手里的油灯有微弱的光亮。 大厅里的声音十分嘈杂,外面的雨下得非常大,几乎是在从天上往地上浇,能明显感觉到空气的湿度在不断变大。 楚辰安凑到黄镇邪身边问道: “黄老,方才那边发生什么了?” 黄镇邪语气平静地说道: “那边有个很胖的人,他在晚上睡觉之时,忽然有个东西从里面脑婆他的肚子爬出来了,把他身边的丫鬟吓得大叫,然后那东西便不知所踪了。” “啊?” 楚辰安侧头看着身边的鬼元婴,它嘴里鼓囊囊的塞满了神龛前的香烛,正在一脸满意地咀嚼着,就仿佛吃到了珍馐美味。 貌似这家伙也是从人肚子里出来的,难不成和那胖子肚子里出来的是兄弟? 黄老继续说道: “我方才查看过那胖子的伤口,却发现那东西似乎是从他的尿泡里出来的,直接从小腹处将他的肚子撕裂开来,着实有些诡异,我猜测那东西并不是那胖子所生,而是精通某种水遁术。” 话及至此楚辰安也明白了过来,尿泡就是膀胱,是人体储存尿液的地方。 黄老所说的胖子楚辰安在席上确实见过,是个非常肥大的人,一条长凳上都坐不下,远看仿佛一座肉山一般。 那胖子的膀胱大,所以储存的液体多,而那怪物又精通水遁之术,便遁到了他的膀胱之中,将他的小腹撕裂致死。 这也是为什么这客栈对于水有诸多要求,几乎不存在任何一定体积和面积的液体,就是在防着精通水遁术的怪物。 但是这还是遁术吗?简直比得上次元大门了,完全是空间跳跃啊,这世界的遁术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楚辰安继续问道: “那螣蛇又是怎么一回事?” 黄老摇摇头道: “应该是奇门六甲神通所为,但是我却并未找到出手之人,整座客栈似乎都被螣蛇的力量所影响,那些古怪的东西无处不在。” “就比如现在。” 黄老伸手指了指前方。 楚辰安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了很长时间,却并未走到目的地,似乎这走廊永远没有尽头一般,前后都是看不到尽头的幽邃黑暗。 而且走廊也变得不笔直,本来笔直的走廊扶手也扭曲了起来,地面上地板也变得错落不齐,看起来非常诡异扭曲。 楚辰安看着黄老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心里有些无语,这种事情居然都不早说,这黄老真是情绪稳定得出奇啊,放在前世婚恋市场绝对是抢手货。 忽然从远处的黑暗之中,有许多条黑线蔓延而来,那些黑线仿佛织成了一张大网,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不断扭曲旋转,像是波浪一般波动震荡。 黄老伸手在眼前轻轻一挥,雷光顿时笼罩在几人周围,旋转的雷光汇聚成了一个圆盘,仿佛一块镜片一样,过滤掉了那些诡异的线条。 后面的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的身体依然在发生着不同程度的扭曲,两人的身形有些摇摆,步伐摇晃不止仿佛饮酒过量了一般。 黄老手里提着油灯,目光之中有雷光闪动,似乎在观察着这些螣蛇黑线编织成的黑暗,就仿佛站立在汹涌波涛上的灯塔。 “此客栈居于西南坤宫,应属于死门所在,又布置此格局接引螣蛇之力,恐怕此地是某个奇门六甲的超高境界之人,所布置的一个“局”。” 楚辰安也透过“雷镜”看到了那些铺天盖地的黑线,那些黑线不断扭曲变形,将周围的一切同化扭曲,形成了各种各样的诡异形状。 那些形状仿佛大团线团纠缠而成的艺术品,其中不乏各种动物事物的形状,但是却非常的扭曲怪异难以辨认,仿佛远古壁画上所描摹的大型图景。 “跟紧我,我们需要找到这些螣蛇的起点,不然一直走也无法走出去。” 黄老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听得楚辰安着急坏了,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让他紧张起来。 “唰……唰……” 忽然一大团黑色的线条拦在了他们的前面,那团黑色的线条不断蠕动着,居然形成了一道道黑色的人影。 那些人影或蹲坐沉思,或张开双臂,或低头不语,仿佛一尊尊黑色的雕像,只不过神色异常的狰狞可怖,仿佛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那些人影身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不断蠕动着,似乎在努力保持着人形的轮廓,随时都会崩散开来,化作满地的黑线。 三人的脚步也只能停了下来,与那些沉默的人影相对峙着,大量的雷电从黄镇邪身上逸散而出,却转瞬便被湮灭在了黑线组成的浪潮之中。 第68章 异变突生 黄镇邪转头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闭眼凝神,将心神沉于念宫。” 然后他轻轻抬起右手手掌对准身前那些人影,那些遍布周身空间的雷光收敛于掌心之内,最终化作一道龙形的电弧被擒于手掌之中。 那电弧在掌心不断翻腾扭转,仿佛活物一般挣扎着。 “轰——” 那道电弧猛地攒射而出,仿佛一柄利剑直接斩开了浓墨一般的黑暗,同时一道惊雷之声响彻而起,仿佛龙吟虎啸。 五雷之术——掌心雷 那些黑线组成的人影顿时溃散,化作满地的黑线不断游走,而黄镇邪也在那一刹那的雷光中,洞穿了螣蛇之境与外界的界线。 “走” 黄镇邪猛地抓起楚辰安和刘麻子,周身雷光升腾而起,脚底雷光一纵便是百米之外,仿佛一道闪电般直奔那界线而去。 随着黄镇邪的靠近,楚辰安也看到了那处阴阳交合的界线,无数黑线从那一点发散而出,后面则连接着客栈现实的走廊。 可就在三人即将撞破界线之时,那现实的走廊中却出现了一人,那人楚辰安在地窖门口见过,正是背后绣着飞鹰的胖瘦组合里的那个瘦子。 那瘦子对着众人一笑,然后将扎住袖子的手带解开,之见两股黑气便从他袖中蔓延而出,顿时就将这三人周围的空间包围。 一瞬间周围的空间结构就发生了变化,螣蛇力量构筑的世界与现实衔接之处忽然坍塌不见,三人坠入了那些黑暗的更深处。 “这熟悉的感觉……是乱界。” 那瘦子显然是空间神通的拥有者,他改变了三人所处的空间结构,消除了螣蛇力量与现实的边界,将生路变成了死路。 感受到四周空间的转动折叠停止,楚辰安才勉强站直了身体,但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刘麻子,黄老……” 楚辰安对着四周的黑暗呼喊,却只听到了刘麻子的回应,他将手里的油灯朝那边看去,就看到了那张布满麻子的脸。 在周围照了一圈,幸好鬼元婴也在不远处,它的肚子略微有些发胀,似乎是因为吃了那些香烛的缘故。 不过最大的问题出现了,三人里战斗力最强的黄镇邪失散了,纵然黄镇邪与这螣蛇搏斗多时,就在临门一脚回归现实的时候还是被人阴了一手。 刘麻子的身体都扭曲了起来,他的脸都皱缩在了一起,还弯着腰扭着屁股,像是一个罗锅的老头。 “楚……楚兄,鹅…不想……死啊,酒命呐……” 楚辰安忽然想到了之前那张老瞎子给的纸符,那纸符上次在观山地底被烧得剩下一半,剩下半张还带在身上。 他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把那符纸用油灯引燃,一股柔和的光芒顿时笼罩了他的身体,同时也减少了螣蛇的影响。 楚辰安举着符纸靠近了王麻子,王麻子的身体才舒展了一些,呼吸也有点顺畅了起来,他面色煞白地说道: “我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楚辰安无奈地看了一眼他的裤裆,发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扭动,而且扭动的力度还很大。 “快抓出来啊……” 王麻子闻言就伸手到裤子里一抓,可是手刚一伸进裤子里,他就痛叫了一声。 “哎呦,楚兄,有什么东西咬我,痛死我了。” 楚辰安一把扒开了他的裤子,然后便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麻子啊,你命根子长了张嘴,正咬着你的手不撒开。” 刘麻子的面色变得更加惨白,他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手,像是手被火烧了一样。 “那咋办啊,楚兄,你可得想个办法呐。” 楚辰安也是无计可施,只能苍啷一声拔出宝剑提在手中,然后看着他的裤裆道: “麻子啊,你这命根子是不能要了,不如就此一刀两断,也省得苦了你家小慧。” 刘麻子急忙跺着脚背对了楚辰安,语气央求道: “不能啊,我还没成婚呢,我老刘家的香火不能断啊。” 楚辰安抓住刘麻子的裤腰,一把就把他转了过来。 “常言道打鸣的鸡不下蛋,你这样以后多半也没法生孩子了,等我们先度过此难关,再回去问问你家婆婆,能不能给你再找个野猴野狗的续上。” 刘麻子像是被杀的猪一样大喊大叫了起来,他上蹿下跳地喊道: “且慢且慢,我家小慧留了后手,我遇到危机时刻可以用符寻她帮助。” 他的另一只还能活动的手伸入了自己怀中,摸出了一张纸符,这纸符居然是血红色的,而且闻起来有浓郁的血腥味,似乎是经过血水泡染而成。 他咬破手指淋血在符纸上,又把符纸摊开贴在掌心,只见那符纸迅速变得透明,隐入掌心的皮肉之中消失不见。 然后那符纸所在之处居然浮现出了一副缩小的五官,那五官还都颇为精致,不难看出是一副女子的五官。 五官中合上的眼皮猛地颤动了起来,片刻后居然真的睁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眼珠和瞳孔,只不过那瞳孔却看起来有些妖异,里面似乎刻印着一个红色的古怪印记。 那眼睛睁开之后目光锁定了刘麻子,嘴唇便也咧开呈现一个有些过分明媚的笑容,露出了其中森白尖锐的牙齿。 “哟呦呦,这不我家麻子哥嘛,怎么脸色这么差呀,是不是身子虚了呀?要不要我给你开副药补补呀?” 刘麻子的手还被咬着,他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只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小慧,救……命……” 然后他就把长着五官的手掌翻到下面,像是手机拍摄一般照着裤裆,好让借身显化的小慧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一边的楚辰安则是满眼鄙夷之色: 还说你未婚妻不是拇指姑娘? 小慧见到刘麻子的样子顿时就大笑了起来,爽快的笑声让刘麻子更加窘迫。 直到笑得尽兴之后,小慧的神色才认真了起来,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猛地咬破舌尖,对着刘麻子下面就是一吐。 一道血瞬间喷射而出,顿时就浇在了刘麻子裆部,那些血不断收缩变化,最终变成了一串串符咒隐于皮肤之内。 血咒成型之后,刘麻子的手才终于被松开,他身体的变异也恢复了正常,不过手掌还是被咬得血肉模糊,疼得他撕心裂肺地惨叫。 第69章 破局之法 “你在什么地方呀,叫我看看嘞。” 小慧的声音从刘麻子的掌心传来,刘麻子听话地举起手掌,让小慧环视了四周一圈。 “啧啧,不好办哩,这里莫非就是那往生客栈嘛?” 刘麻子把手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对的,对的。” 小慧忽然猛地眨了眨眼睛,自双眼之中居然射出了两道光线,就像是手电筒一样照亮了附近的黑暗。 楚辰安:哇靠,太帅了。 小慧牌手电筒照了一圈之后,她也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楚辰安: “呦,小帅哥你好哇,幸好有你手里的符哩,不然我家麻子就凶多吉少啦。” 楚辰安冲她点了点头打招呼道: “慧姐好。” 小慧冲他做了个俏皮的鬼脸,然后看着四周铺天卷地的黑线皱眉道: “这些黑线似乎有扭曲万物之能啊,而且在此地待久了自身血肉也会被扭曲变异哩,甚至生出自己的灵智也说不定呢。” 虽然小慧的真身远在千里之外,但是不难看出她的性格还是很活泼开朗的,而且说起话来非常喜欢在句尾加语气词。 “这张符里的力量不多啦,我现在这个状态最多能帮助你们找到那个奇点啊,也就是这奇门之术的源头呢,但是你们能对这些黑线造成伤害嘛?” 楚辰安摇了摇头,他和鬼元婴都无法伤害这些黑线,更别说作为一介凡人的刘麻子了,除非找到会五雷之法的黄镇邪。 “慧姐,我们本是三人进入这诡异之地的,但是现在失散了,那个人掌握有五雷之法,能够击退这些黑线,你能带我们找到此人吗?” 小慧撅了撅嘴道: “这个状态严重限制了我的感知呢,这符本来就是让他晚上寂寞时召我来帮他做手艺活的嘞,只能承载我很少的力量啦,婆婆不让我用太多力量……” 楚辰安顿时瞪着眼看刘麻子: 还说不是拇指姑娘? 刘麻子顿时用另一只手去堵小慧的嘴。 “小慧,现在是危机时刻,你说什么胡话呢?” 小慧作势就要去咬他的手: “手拿开手拿开,不然我咬你啦,嗷呜……” 楚辰安无语地看着秀恩爱的二人,顿时觉得那些黑线也没那么诡异了,正适合他这种单身狗永眠于此。 小慧忽然正色了起来,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色彩,再配合她长长的虎牙,像是什么正在捕猎的小兽: “好啦别闹啦,我现在的状态最多施展一次开辟术法,你们得尽快找到那个会五雷之法的,我可不想还没出世就当寡妇哩。” 楚辰安忽然有点不想跟刘麻子玩了。 异世界顶级富二代,有个不仅有钱还能续命的爹,还有能变成拇指姑娘的厉害女朋友。 到底谁是异世界穿越者啊? 小慧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再次咬破舌尖将血含在口中,然后对着空中一喷,血液在空中汇聚成了一道符箓。 “开辟。” 随着小慧话音落下,那道血符便化作一把旋转的血剑,血剑不断旋转着积攒着气势,直到积攒到了一个极点。 血剑终于不受控制地激射而出,其气势磅礴骇人,居然所过之处开辟出了一条道路,那些黑线仿佛柔软的野草一般,被血剑所过的劲风吹倒在地。 这是楚辰安第一次见到七十二地煞术法之中的开辟,在这种近乎法则的影响之下,万物居然都如易折的蒲草一般,真是颇为壮观奇异。 “快走。” 楚辰安拉着刘麻子就从开辟的道路中奔跑,两边的黑线如同倒悬的海浪一般卷席汹涌,但是在开辟法则的影响下,无法将楚辰安二人的身影淹没不见。 两个人一边跑一边呼喊着黄老的名字,希望能让黄镇邪听到他们的声音,此地还受乱界的影响,如果他没有诸如“开辟”这种术法,想要在螣蛇之力的干扰下脱身也是难以登天。 但是黑暗之中却并没有任何的回应,随着他们靠近开辟术法的尽头,他们也看到了这些螣蛇的源头,那是一个黑色不断旋转的漩涡,一些的色彩和光线似乎都在其中湮灭。 这是这处螣蛇之局的“奇点”,是破局的关键,但是二人却没有任何的武器去破局,小慧的五官也已经消失,那一记开辟已经耗尽了符箓之中的力量。 楚辰安不敢直视那处旋涡,他现在也算是黔驴技穷,这些玄妙的东西比实体的怪物更加难以对付,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找不到相应的破局之法便是无用。 更恐怖地是在他们和那旋涡之间,还站立着数十道黑线组成的人形,那些人形仿佛雕塑馆里林立的塑像,静默,无声,诡异…… 两人的脚步只能停下,就在楚辰安陷入束手无策的焦虑之中时,一边的鬼元婴忽然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嗝。 “嗝……” 楚辰安注意到那些黑线似乎有些畏惧鬼元婴喷出的气,都四散躲开,仿佛遇到了什么克星。 可是之前鬼元婴分明都无法抓住这些黑线的实体,难道是他的嘴里有什么东西? 楚辰安一把把鬼元婴抱了起来,然后扒开了它的嘴,却只看到了一大团黑漆漆的气体。 “难道说螣蛇害怕口臭?” 楚辰安看着手里燃烧得越来越短的符纸,这老瞎子算命人给的符纸已经两次救了他的命,他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冷静地进行思考。 鬼元婴的肚子里确实与以往不同,之前临走的时候楚辰安就想着反正也不会再回客房了,就让鬼元婴把那些神龛上的香烛吃掉了。 如果住店规则第一条,子夜不能离开客房是针对螣蛇的,就证明这座客栈很可能在子夜之后到处都是这种黑线,所以才会对于住客有此规定。 可是为什么在客房之中便能不被黑线影响呢? 很可能是因为客房中神龛上的香烛,这些香烛之中可能参杂了某些黑线畏惧的物质,这也是为什么在规则中要住客时刻保持香烛点燃的原因。 可他和刘麻子就是待在在客房里便受到了那些螣蛇的袭击,这又与上面的说法相背离,说明香烛并不能防御黑线入侵。 楚辰安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那个胖瘦组合里,掌握有空间神通的瘦子,如果把他假定为出手者的话一切便说得通了。 他早就看出了这客栈里有奇门之术能借取螣蛇之力,于是便将计就计,通过空间神通改变房间格局,使房客与神龛空间错位,房客便无法受到香烛保护,只能死在黑线入侵之中。 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他都不需要承担正面对战的风险,也不需要摸清每个房客的实力,便能够做到远程操控人的生死。 第70章 开炮 可是那些香烛已经被鬼元婴吃了,怎么才能取出来呢? 楚辰安抓住鬼元婴的胳膊,把它拎了起来,鬼元婴像是荡秋千一样来回晃悠,傻乎乎地没有什么危机感。 捏了捏他有些鼓起的肚子,鬼元婴的手感很奇怪,冰冰凉凉的还挺有弹性,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的橡胶球。 四周的黑线越来越躁动,它们组成了一片又一片巨大又古怪形状,就仿佛是那些来自远古的巨大图腾,显得诡异而沉闷。 那些巨大的不规则形状不断转动扭曲着,迅速堆叠而起又迅速坍塌不见,大量的黑线交织攒动,看起来非常壮观。 楚辰安忽然感觉到鼻尖一股温热,伸手一摸就是一手殷红的血液,这些黑线似乎在以一定速度衍生着,对于两人的影响也是越来越大。 身边一直在求爷爷告奶奶的刘麻子忽然不说话了,楚辰安侧头一看,他已经摔倒在地浑身抽搐不止,身体已经扭曲成了麻花,骨头似乎都有些错位。 感受着力量从身体中渐渐消失,楚辰安把鬼元婴放在了地上,又抽出了宝剑。 “没办法了,只能剖开肚子取里面的东西了,希望还没有完全消化掉。” 鬼元婴却依然傻笑地看着楚辰安,他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楚辰安举剑的身影,嘴角还有黑气逸散而出。 这张笑脸无论放在什么鬼片里都足够可怕,但是楚辰安却忽然觉得有些心烦,他举着剑有些下不去手,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可能都破不了鬼元婴的防。 忽然他手中的符纸剧烈地燃烧了起来,这里的布置的“局”似乎已经演化到了某种程度,使得符箓的消耗速度明显加快。 楚辰安终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咣当一声摔倒在地,宝剑也掉落在了一旁,瞬间就被黑线缠绕拖走。 鬼元婴不再傻笑,而是跑到了楚辰安的身边,探出脑袋去看楚辰安的脸,它的表情还是那么冷漠麻木,可楚辰安却看出了关心的神态。 四周那些黑线瞬间就朝他的身体覆盖而来,鬼元婴站在楚辰安身上对着那些逼近的黑线呲牙咧嘴,却依然无法阻止其不断靠近的步伐。 最终黑线覆盖了二人所在的空间,鬼元婴的身体也有些变形了起来,像是一团橡皮泥一样被拉扯成各种形状。 楚辰安无奈地冲着鬼元婴笑了笑,来到异世界也没多久,这个小家伙一直陪着他,现在他们得一起死在这里了。 其实他觉得自己早就应该死了,但是却总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而存活了下来,就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死亡的箭拨离了命运的弦。 可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被拉扯的鬼元婴忽然猛地一阵挣扎,随后它眉心的竖眼猛地睁开,露出了里面金色的瞳孔。 这竖眼是上次经历黄家村事件后,鬼元婴的眉心突然出现的,楚辰安一直猜测它一定经历了什么,但是鬼元婴也不会说话没法问,后来便淡忘了此事。 没想到此时那竖眼居然睁了开来,然后一道白色的光焰自其中激射而出,仿佛炮弹一般直接洞穿了那些黑线。 楚辰安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那些黑线都畏惧地向两边四散开,他咬牙翻身站起然后抓起了鬼元婴,将他的竖眼对准了天上的那个黑色旋涡。 “还有吗?再来一炮。” 楚辰安用力压了压手里的鬼元婴,他发现鬼元婴的体型已经几乎恢复了正常,似乎它的竖眼能够将吃下去的香烛,转化为那种能量光焰发射出去。 这简直是电磁炮啊。 鬼元婴双手双脚在空中不断挣扎,它根本不知道楚辰安想要干嘛,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要一直挤压自己。 “完了,不会是吃下去的香烛已经消耗光了吧?” 不过好在鬼元婴的竖眼再次亮起,一道比刚才更加骇人的光焰从其中迸发而出,直接照亮了这无边的黑暗,洞穿了空中缠绕游走的黑线,仿佛一道光凝结成的箭矢,轰然撞击在了那黑色的漩涡之上。 鬼元婴的竖眼合拢了起来,它本来就黑的脸色变得更黑了,脸和肚子都瘦了一大圈,像是个死灵魔法复生是木乃伊小孩。 它的舌头都伸了出来,极其虚弱地瘫躺在了地上,楚辰安一把拎着刘麻子,一只手把鬼元婴揽在了怀里。 他猛地一咬嘴唇,鲜血顺着牙齿流入口中,带来一阵咸腥的味道,同时也让他的精神一震。 之前黄镇邪曾说过,往生客栈这个“局”非常大,很可能将整个客栈都包揽其中,螣蛇之局也只是其中的一环。 所以这个螣蛇之局里,作为变数的“奇点”有很多,诸多变数不断组合叠加,才能够不断窃取螣蛇之力并困在这间客栈之中。 奇门遁甲只能驾驭“八神”的衍生力量,本质上其实是对于“八神”力量的借取,而此地布置的这个“局”可以持续将借取的螣蛇之力困住,至于其目的黄镇邪也没有看出来。 破坏这处奇点也只是破除了其中的一个变数,其他奇点会很快衍生膨胀到这里,重新将这部分进行补全。 所以他必须快速离开这里,从虚实交接之处回到现实。 那些黑线形成的巨物不断崩塌溃散,楚辰安拖着刘麻子在其中穿行而过,他紧咬着牙用力一跃,在一切完全崩塌之前,跳入了那处黑色旋涡坍缩后形成的混沌之中。 …… 四周奇怪的声音不断回荡,楚辰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飞速移动,很多奇怪的图案和形状在两边飞速掠过。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在这种坠落的过程中,看到了更多的黑线,这些黑线密密麻麻,与之前见过的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楚辰安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一种更加绝望之感涌上心头,他只感觉到自己仿佛跳入了一条黑线汇成的河流,先前的努力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似乎找错了出路。 在黑暗的背后是更加深邃的黑暗! 第71章 丝界 楚辰安的双腿真实地踩在了地面之上,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处于一处空旷的地方,阴冷的风不断吹拂过他的发梢。 很明显他并没有回到客栈,而是来到了个户外区域,而且这个区域非常的寒冷,空气之中还弥漫着奇怪的腐烂味道。 楚辰安原地瘫坐在地上休息,他的喉口涌起一股腥甜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内脏受到了损伤。 他抬腿踹了刘麻子一脚,这一脚直接就把刘麻子踹醒了,这小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大叫着就要乱跑。 “哎哎哎,没事了……” 刘麻子看到楚辰安放松的样子,才从远处绕了个圈子跑了回来,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 “天神保佑,祖爷爷保佑,祖奶奶保佑……” 楚辰安看着刘麻子活蹦乱跳的样子,他之前就发现了这小子的身体素质非同寻常,现在一看绝对有大问题,之前明明都扭成那样子,换成普通人绝对都骨折得不能动了。 他把鬼元婴从地上捡了起来,鬼元婴还处于一种被榨干的状态,瘦版的鬼元婴看起来更像是什么地精之类的东西。 伸手捏了捏它的脸蛋,它似乎陷入了一种深度的沉睡之中,它的身体微微抖动着,嘴唇翕动似乎在梦中呓语。 楚辰安揭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因为之前怕发生什么异常,他一直把包袱带在身上,此时也是派上了用场。 把鬼元婴包裹在包袱里,再把包袱系在身上,楚辰安就这样把鬼元婴背到了身后。 “楚……楚兄,你这包袱里是什么东西?” 一边的刘麻子大惊失色,他眼睁睁地看着楚辰安把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包在了包袱里,还背到了身后。 楚辰安摆摆手。 “没什么,走吧,看看这附近都有些什么,这里似乎还有些不对劲,按道理我们应该回到客栈才对。” 刘麻子有些狐疑地看着楚辰安包袱的形状,总觉得像是背了个小孩,不过见楚辰安的样子也不再多问,紧走几步追上了前行探索的楚辰安。 楚辰安抬头向上看去,就看到了天空呈现一种暗灰色,完全看不到没有任何的星辰光辉,就连标志性的血色圆月都没有。 蹲下身体捏了一把地上的土壤,黑色土壤粘腻湿滑手感非常奇怪,就仿佛是什么东西腐烂而形成的颗粒。 一种古怪的灰色光线均匀地分布在天地之间,就仿佛是一个鸡蛋被打蛋器搅匀了一样,从上到下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这种色调很眼熟啊……” 楚辰安觉得这种色调很眼熟,却根本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见过,于是只能一边走一边四处观察。 还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一片黑色的树林,这些树木的生长非常奇怪,表皮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皲裂,就仿佛巨蟒的表皮一般。 每棵树的树杈都扭曲成了螺旋形,就仿佛麻花一样直指着天空,而且树杈上没有任何的树叶,只有交织在一起的树杈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那些树杈勾连成了一个巨大的伞盖,远处看起来仿佛一大团黑色蟒蛇缠绕行成的云朵,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楚哥,咱……咱要进去吗?” 刘麻子看着那些诡异的树杈就已经双股颤颤,他哆嗦着朝楚辰安问道。 “进去看看吧,感觉这里哪都不安全。” 这个地方给楚辰安非常危险的感觉,他总觉得在远处那些灰雾之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 他带着刘麻子进入了那处静谧的树林,两个人都走得很轻,连大气都不敢喘,土壤被脚步压实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 “沙……沙……” 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在风中飘荡,其中有风吹过沙地的声音,更多的则是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古怪声响。 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随着风吹入了他们的耳中,那声音仿佛是一个稚童在轻声哼唱着奇怪的歌谣,那歌谣听不真切词句,却让人莫名地感到害怕。 楚辰安俯身慢慢朝声音的方向走去,从一棵古怪的大树背后探出头观瞧,就看到了一处空地上生长着一株很大的花。 这花大概有半人多高,通体漆黑如墨,甚至连叶子都是黑色的,粗壮的根茎深深扎在泥土之中,人头大的花盘背对着楚辰安。 而那古怪的歌声便是从这株花所在的地方传来,似乎是什么地方的方言,只能大概听出来是一首摇篮曲。 两个人一动都不敢动地趴在树后,生怕一不小心惊扰到了什么怪物,让他们二人的小命不保。 一曲唱毕之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沉寂,片刻后便再有声音响起,不过却不是之前的那个成熟女子的声音,而是一个小婴儿的声音。 “哇——哇——” 婴孩刺耳的嚎哭回荡在寂静中乍响,把树后面的二人皆是吓得浑身一颤,刘麻子更是差点就尖叫出声。 那嚎哭之声持续少顷,便转而又变回了那成熟女子的声音,只不过咬字非常奇怪,有些像是学舌的鹦鹉。 “乖娃,乖……吃了奶做个好梦,乖……乖……不要怕,妈妈在看着你……” 楚辰安忽然想起了以前学过的一篇课文,似乎是讲述一个擅长口技的人,能用口技模仿一场大火的所有声音。 眼前这荒郊野岭的怎么可能有人在给孩子喂奶,简直是太离谱了,而且这语气语调就像是刚学中文的外国人,所以也不可能是录音之类的特殊能力。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朵“花”能学人说话,而且它正好听到或者见到过妇人哺乳孩童的场景,所以问题又绕回来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给孩子喂奶啊? 正当楚辰安思考猜测的时候,那朵“花”忽然转了过来,然后就看到花盘之上,居然长着一张苍白的人脸。 蓬乱的头发之下,一双阴毒的眼睛死死盯着窥视的二人,魔鬼般的女人声音从那人脸的口中响起: “乖娃,乖……吃了奶做个好梦,乖……乖……不要怕,妈妈在看着你……” 第72章 人面花和绕口令 “啊……” 刘麻子顿时被吓得尖叫了起来,其尖叫的分贝简直比得上前世的男高音歌唱家了,简直算得上一种天赋了,差点把楚辰安的耳膜都震破。 那人面花忽然愣了一下,然后它张开嘴也尖叫了起来: “啊——咳咳……咳咳” 它尖叫的分贝与刘麻子根本没法比,所以叫到一半便咳嗽了起来,连带着浑身的黑色触手不断扭动。 “嘶……这人面花好像在学别人说话啊……” 楚辰安心中一动,然后用剑柄在刘麻子的肋骨上杵了一下,疼得刘麻子又尖叫了一声。 “啊——楚兄你干嘛,别愣着啊,赶紧跑。” 刘麻子话音刚落,那人面话便又模仿了起来,它用古怪的声音机械地模仿着: “啊——初兄你敢嘛,别愣着啊,赶紧跑……” 它的语气和语调都充满了错误,就仿佛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不过还是勉勉强强地模仿了下来。 楚辰安探出脑袋,大声说道: “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 那人面花果然模仿了起来,它浑身的黑色触手不断摆动,就仿佛全身都在用力一般。 “死是死,逝是逝,食死是食死,死逝是死逝。” 楚辰安心里一凉,这好像听着不对劲啊,怎么从它嘴里说出来就这么诡异呢。 楚辰安眨眼间便又想起一道绕口令,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气沉丹田。 人面花请听题: “吕小绿家养了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李小莉家养了红驴与绿驴与鲤鱼,吕小绿说他家的绿鲤鱼比李小莉家绿驴绿,李小莉说她家的绿驴比吕小绿家的绿鲤鱼绿,也不知是吕小绿家的绿鲤鱼比李小莉家的绿驴绿,还是李小莉家的绿驴比吕小绿家的绿鲤鱼绿,绿鲤鱼与绿驴,绿驴与绿鲤鱼。” 人面花顿时愣住了,似乎对于楚辰安说的这一大段话有些宕机,对于这些脑子只能单线处理的生物,楚辰安还是非常有心得的。 身边的刘麻子嘴里也咕哝了起来: “啧,绿鲤驴…不对驴鲤鱼……哎不对……绿驴。” 楚辰安一把薅住了他的手腕,就朝一个方向狂奔,一边低声骂道: “你她娘的学什么绕口令呢,它傻你也傻啊,快跑啊……” 两个人在诡异的树丛里不停狂奔着,刘麻子的速度丝毫不比楚辰安慢,简直是上坡越丘如履平地。 但是毕竟两人都是病号,跑了一会儿之后便都停了下来,楚辰安拄着宝剑喘气,刘麻子靠着一棵大树擦汗。 刘麻子掏出块质地极好的帕子擦去了脸上的汗水,他用手敲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喘一边说道: “幸好我爹从小就让我锻炼身体,不然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不过楚兄你那绕口令是真厉害啊,一下就给那东西定住了。” 楚辰安摆摆手道: “哎,以前没事干背着玩的,那东西脑子不好使,我预感咱们要是直接跑,肯定跑不过那家伙。” 刘麻子奇怪地问道: “为啥呀,它根都扎土里了,还能长腿跑不成?” 楚辰安白了刘麻子一眼: “也不动脑子想想,那东西会学人说话,这荒郊野岭的,哪有妇人奶孩子让它学啊。” 刘麻子一拍手: “对啊,所以它肯定是从有人烟的地方跑过来的呗。” 就在刘麻子回味绕口令的时候,楚辰安就看到他背后那棵大树上忽然突出了颗大树瘤子,那树瘤子上长出了张人脸。 那人脸十分地怪异扭曲,张嘴就要朝刘麻子咬去,楚辰安急忙猛地一扑,抱住刘麻子就滚到了一边的枯草丛里。 没想到树林后面是个陡坡,两个人在下坡路上不断翻滚着,居然还越滚越快,像是车轮一样一路下行。 忽然坡上有一块凸起的黑石头,正好刘麻子的屁股垫在了下面,然后他就痛叫了起来。 “啊——我的屁股……开花啦……” 终于两个人的翻滚停止了下来,不是因为这个陡坡到底了,而是因为他们只觉得身体一轻,两个人就一起掉进了一个洞里。 “啊……摔死我了……” 两个人灰头土脸地躺在洞里,四仰八叉地看着对方,刘麻子一边大叫一边摸自己的屁股。 “楚兄,我这尾巴骨好像摔断了,你说会不会影响生孩子啊……” 楚辰安一脚就踹在了刘麻子身上,然后抬头看着他们掉下来的那个洞,这个洞少说得有十几米深,而且还是个喇叭口,根本就不能从下面爬上去。 他不得不吐槽这个世界的战力体系,都是神通者了就不能加强一下身体数值,他堂堂神通者居然被十几米的坑困住了。 “哎,楚兄,这里有个通道哎。” 刘麻子指着一边说道。 楚辰安侧头一看,那里果然有个黑漆漆的隧道。 “我对地底下有阴影,我就不去了,你可以去看看,当心是个蛇窝。” 刘麻子一摆手: “哪能呢,我没楚兄你懂的多,但是还是上山掏过鸟,下水摸过鱼的,蛇洞绝对不是这样子的,而且这洞也忒大了,哪有水井粗的蛇啊……” 楚辰安没搭话,只是干笑了两声,心道: “哼哼,没有?今天就让你见见。” 他不再理睬刘麻子,走到坑洞的边沿伸手摸了一把身边的土,他发现这里的黑土非常的松软,只要踩到附近的土壤便会很容易坠落进来。 自然界有一种叫做蚁狮的生物,成虫与幼虫都是肉食性,以其它昆虫为食,幼虫生活在干燥的地表下,在沙质土里造成漏斗状陷阱以用来诱捕猎物。 而这个洞则是沙漏形的,上半部分更容易陷落下来,下半部分则是能防止洞里的东西爬上去,相比于自然形成的奇观,他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掠食者布置的陷阱。 这洞里如果有东西,那这东西必然非常的危险。 在昆虫界蚂蚁这种生物其实是鲜有对手的,很多在百科全书上说以蚂蚁为生的昆虫,其实在自然状态下是不会招惹蚂蚁的,因为蚂蚁这东西杀一只来一群。 但是蚁狮却是蚂蚁的天然克星,它对于蚂蚁来说就是最凶猛的掠食者,是不可匹敌的杀戮机器。 而今天洞里他们于洞里那东西,便是蚂蚁于蚁狮,可以说是胜算极小。 第73章 大头奶奶 楚辰安发现这里的沙土虽然松散,但是似乎是受到大环境的影响,土里的湿度还是很大的。 如果他持续不断的挖土垫在洞底,再把每一层土都用力压实,还是勉强能垫出一个平台通向外面的,只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楚辰安看着那黑洞洞的隧道,在观山地底阴暗爬行的经历,像是炮弹一样地打入了他的脑袋,把他的脑袋打得生疼。 不管了,开挖。 楚辰安开始挥舞起了勤劳的小手,打算像小蜜蜂一样,亲手堆砌出一条通向自由的天路。 不过这洞里的土有些奇怪,那种腐臭的味道更加刺鼻难闻,而且相比于外面的黑色土壤,还呈现一种略微的黄色。 忽然他就感觉到整个洞晃动了起来,而且晃动的源头就是刘麻子进去的那个隧道,一种不妙的感觉盘旋在楚辰安的心头。 “快跑啊,楚兄,有个老奶在追我。” 还没见到人,刘麻子熟悉的声音便从隧道里传来。 “老奶?” 楚辰安愣了一下,他忽然都怀疑自己语文没学好。 隧道,黑暗,老奶奶,追 每个字都认识,怎么连成句子就不理解了呢。 这还是中文吗? 就在楚辰安愣神的时候,他很快就看到了狂奔而来的刘麻子,以及他身后的一大团黑影。 楚辰安急忙也朝另一边的隧道里狂奔,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刘麻子后面的东西,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脑袋。 那脑袋上的五官依稀能够看出是个老妇的模样,那巨大的混浊瞳孔死死盯着正在奔跑的二人,嘴里还伸出一条水缸粗的舌头。 “吸溜……” 黑色的舌头像是一条灵活鞭子,朝着楚辰安二人就甩了过来,上面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嘴,简直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跳——” 楚辰安大喊一声,两个人猛地向上跳起,舌头就擦着二人的脚底板扫了过去,上面的小嘴都张了开来疯狂啃咬着,发出了嘎哒嘎哒的牙齿叩击声。 那长舌一击不中,在空中一个折返朝着二人的脑袋卷来。 “低头……” 楚辰安大喊一声,他和刘麻子猛地朝地上一趴,劲风从他俩的头顶飞过,那舌头上的一张小嘴猛地一咬,直接就咬住了刘麻子的一块头发。 “啊……” 刘麻子大叫一声,他的一块头皮就连着头发被拽走了,不过楚辰安丝毫不敢耽搁,拽着他继续朝前面飞奔。 后面那张老奶奶的大脸越来越近,二人的脚步已经慢了下来,再不想办法必会被那长舌卷入口中吃掉。 终于在二人体力耗尽之前,楚辰安看到头顶有一个只能容纳一人进入的洞口,他在洞壁上猛地踩踏几脚,然后双手扒住了那洞口,双臂用力猛地把自己的下本身卷了进去。 刘麻子在墙壁上蹬了几下就没能踩实,湿滑的土壤在他脚下不断下滑,吓得他大叫了起来。 “救命,楚兄拉我一把。” 楚辰安趴在洞口,把胳膊伸了出去,终于在刘麻子又一次下滑的时候抓住了他,他用尽全力把刘麻子朝上面拉 “唰——” 那老人头就仿佛鲸鱼一样蹦了起来,巨大的嘴朝着刘麻子的腿就要咬下,刘麻子双手扒着洞口一阵乱蹬。 “咔哒——” 终于在那巨口闭合的最后一刻,刘麻子成功爬进了上层的洞穴之中,而那长着老人头的东西也坠落了下去。 没等喘口气,楚辰安一拽着刘麻子就向后猛地退开洞口,刘麻子挣扎着道: “歇会儿,这洞口小,那东西上不来……” 他话音还未落,一条布满小嘴的舌头就从外面伸了进来,不断在洞口周围拍打舔舐,他原来躺着的位置留下了一地的碎土和粘液。 楚辰安长舒了一口气,他现在又开始感谢觉醒神通后,略微被强化的身体素质,不然这么高的地方他以前可上不来。 “这片地下应该是那东西的巢穴,这里的洞穴四通八达,我们可以找找出路。” 刘麻子躺在地上有些筋疲力尽,他有些绝望地看着楚辰安,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楚兄,我这回是不是得去见我爹了?” 楚辰安点了点头道: “是啊,不过你死了我会把你的肝胆挖出来,然后带到外面喂给那能复现逝者面容的怪物,你到时候可一定得告诉我你的私房钱都藏在哪了。” 刘麻子朝耳边啐了一口: “呸,想都别想,那可是我的媳妇本。” 楚辰安笑了笑,无论在哪个世界,他遇到的苦难太多了,多到他已经有些麻木,因为放弃不会让苦难变少,满怀希望也不能让苦难变简单。 这世上大部分事情,都不以人的意志为中心变化。 “你才经历点啥事情,这些玩意儿都没达到“无相”的程度,见了面还有得跑,能跑就有生路。” 休息片刻之后,两个人便顺着这处狭洞开始爬,两个人就仿佛是两只夏蝉的幼虫,不断地在泥土之中蠕动。 忽然楚辰安的身体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前面似乎空了,这窄洞的尽头似乎是一个地下空间,而这个地下空间居然是有光亮的。 一个巨大的神龛伫立在地下空间的中央,只不过那神龛里供奉着一个人形的雕像,这雕像呈现盘坐的姿势。 雕像没有任何五官面目,在它脸的位置是一块光滑如镜的平面,在这平面上像是放电影一样,倒映出了一幅画面。 画面里是一间布置有些熟悉的客房,还有年纪稍长的人面色恐惧地看着画面之外,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这明显是往生客栈的客房,而里面的人楚辰安也见过,是两个坐在角落的住客。 所以……他和刘麻子居然进入了壁画里的世界。 他看着那些围在神龛周围的人头怪物,以及这处巨大空旷的地下洞穴,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两个住客房间里的壁画,所描绘地正是这个地下世界! 如果这种说法成立的话,他和刘麻子所居住的客房里,那些壁画里的黑影也曾通过神龛注视、观察着他们。 怪不得他之前住店的时候总感觉有视线在暗中窥视着,原来那些壁画里的东西…… 是活的! 第74章 伪人 空旷的地下空间之中,一座巨大的神龛静静伫立着,无数长着巨大老头头颅的怪物围拢在神龛之前,像是看电视一样看着神龛面部的图像。 神龛下面是一大堆奇怪的晶莹石头,那些石头居然自行燃烧着,散发出了赤红色的光亮,也照亮了这个整座地下洞穴。 楚辰安也借着火光看到了那些怪物的样子,它们长着一个巨大的人类头颅,头颅的下面还长着几条粗壮的触须,整体的结构有点类似于乌贼。 楚辰安二人身处的小通道之中也有微弱的光芒照入,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耳边的嘈杂之声也逐渐变小。 这火光似乎能够消除环境所带来的影响,虽然楚辰安不知道这种影响是什么,但是却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们。 回忆了一下在壁画上所见过的内容,壁画上每一处神龛所在的位置似乎都有光,而大部分黑影也都聚集在光的附近。 在大厅见到的那部分壁画,上面画着一大片布满古怪黑影的鬼市以及一片布满不祥的鬼林,神龛所在的区域就被大量的香烛环绕。 他和刘麻子的客房壁画上是一处荒村,神龛所在的位置也画着一棵发光的大树,一些类人形的黑影环绕着发光树跳舞。 楚辰安顿时就联想到了,在众多求生游戏里,篝火可以保护玩家理智的设定,只不过这些怪物难道也会受到环境的影响吗? 还是说在那些灰雾之中,有着更加可怕的存在? 而且这里为什么什么都是一片漆黑的颜色,就像是换了同一个系列的皮肤一样。 楚辰安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回忆着客栈一楼大厅的壁画,那壁画上似乎就是一片黑漆漆的树林,看起来和刚才见到人面花的那树林很像。 他不太确定壁画与这里的实际对应比例是什么样的,他和刘麻子的房间是甲申号,他记得神龛里看到的那两个老人的房号是甲辰,位置大概在大厅中轴线偏左。 所以如果那鬼林子真的是大厅壁画所对应的区域,他完全可以以这两个点作为参考点,把壁画当成一幅这里的地图。 如果以甲辰号房作为北,大厅壁画对应区域作为南,他只需要朝西北方位走,很可能就能走到洪锦衣或者万青山所在客房壁画里对应的区域,没准能借助他们的力量从这里出去。 就在楚辰安思考之时,他看到那些躁动的怪物忽然安静了下来,然后一个比正常体大一些的人头怪物蠕动到了神龛前。 它在神龛之前一阵地手舞足蹈,然后就张开了自己充满巨大牙齿的嘴,它的嘴一张开便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 “死是死,逝是逝,食屎是食屎,死尸是死尸……” 楚辰安的眉头就是一皱,然后又听到了一阵语调奇怪的绕口令从那人头怪的口中响起,那声音不男不女的听起来很怪异。 “吕小驴家养了驴驴驴,李小鱼家养了鱼鱼鱼,驴……”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人头怪物的舌头卷着从嘴里伸了出来,而舌头里卷的正是他们不久前见过的人面花,人面花依然在喋喋不休地复述着楚辰安的绕口令。 “呲溜……呲溜……” 几十只人头怪都伸出舌头吮吸着,舌头上密密麻麻的小嘴也扣合着尖牙利齿,发出了“嘎哒,嘎哒”的声音。 完成了这奇怪的仪式之后,那只体型稍大的人头怪一口就把那人面花吞到了嘴里,然后门板一样的牙齿不断咀嚼着。 “叽叽叽……” 人头怪一边咀嚼着一边发出了满足的声音,它苍老的人面之上,混浊的双眼向上翻起,那些老人斑里也伸出了黑色的触手,在空中不断地扭动挥舞着。 “咳咳……” 体型稍大的人面怪咀嚼着忽然就咳嗽了起来,它的眼睛也向外凸起,就仿佛被吃进去的东西噎得有些窒息。 “啪叽——” 终于它无法忍受猛地向外一咳,两大团黑线组成的东西就从它嘴里被咳了出来,那些黑线组成的东西仿佛两滩烂泥一样蠕动着,仿佛两大团蛆虫交织形成。 那两团黑线楚辰安怎么看怎么眼熟,像是那些螣蛇之力衍生出的黑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头怪物吃了人面花,却吐出了两团黑线。 那两团黑线忽然剧烈扭动了起来,眨眼之间便膨胀成了两大团,那些黑线不断交织凝实,居然变成了两大团黑色的肉质。 那肉质不断蠕动变化着,围在神龛前不断打量着面部所照映出的画面,肉质的触须不断蠕动着仿佛在进行奇怪的舞蹈。 随着肉团不断蠕动变化,居然出现了一个人头的形状,那人头仿佛泥塑一般,逐渐出现了五官的大概轮廓。 随着轮廓的逐渐塑造和清晰,楚辰安发现这两个肉团变成了两个新的人头怪,而且那人脸的长相与甲辰号的两个老人一模一样。 点燃的篝火,无相的雕像,观察的黑影,掠夺人脸的怪物…… 目睹了人头怪物诞生过程的楚辰安,已经对于这些东西有一些大概的猜测。 顺着之前黄镇邪的猜测,整个壁画、往生客栈、螣蛇黑线,都是某个奇门神通高手所布置的一个局。 那这个一定先发现了螣蛇具有很强的模仿演化能力,于是他便用神通创造了这个世界,不断接引螣蛇之力并将带有螣蛇力量的黑线困于其中。 他不知为何想让这些黑线定向地演化成人类的模样,而这种定向的演化则需要黑线去演化模仿,所以需要给它提供大量的模仿样本。 所以他就开设了往生客栈,通过能使逝者复生为噱头,来吸引南来北往的住客,又设立了神龛这种摄像头一样的东西,来为黑线提供演化模仿的样本。 不过看起来这里都是一些人面花或者人头怪物一样的失败品,它们只是机械的模仿外形或者声音,但终究无法完全模拟人类。 不对,似乎也有接近成功的。 楚辰安忽然想到了壁画上的内容,里面似乎还有更加类似人的形象,并不是这种只有部分像人的失败品,甚至还有村庄集市这种设施。 那么那些能算人吗?又或者说算是一种伪人? 如果真的和人一样拥有智慧,那布局之人是不是真的创造出了另一种智慧种族。 是否已经有一些成功的实验品从壁画世界跑了出去,然后顶替掉了现实中的人呢? 它们长着一样的脸一样的身体,甚至拥有一样的思维,却早已不是本人了。 比如……自己这样的魂穿者? 第75章 鬼元婴苏醒 就在楚辰安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的时候,他身后的鬼元婴忽然动了起来,楚辰安急忙从背后解开了包袱。 之见鬼元婴依然闭着眼,但是嘴却忽然张开,大量的黑气口水从中逸散而出,它也不断砸吧着嘴,似乎在梦里梦到了大鸡腿。 忽然它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就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闭着眼睛一双小短腿就扑腾了起来,眼看着它就要飞奔出去,楚辰安一把就抓住了它。 不过鬼元婴力气极大,楚辰安根本就拦不住,好在它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双呆呆傻傻的黑色眸子看到了楚辰安。 看到是楚辰安在抓着它,它便没有用力挣扎,只是不断看着那神龛不停地流口水,黑气从它的嘴里不断逸散着,仿佛一个小瀑布一般。 楚辰安看着一副饿狼姿态的鬼元婴,心中直呼医学奇迹,都成这样了还是被馋醒了。 不过鬼元婴的敏锐嗅觉和敏感肌还是救了他很多次的,楚辰安看了看下面那一大堆人头怪。 密密麻麻的黑色触手来回摆动着,还有“吸溜,吸溜”的声音接连响起,其中夹杂着舌头上小嘴“嘎哒嘎哒”的咬合声,仿佛一场怪奇的交响乐。 简直是地狱图景。 楚辰安一松手,鬼元婴便脱手而出,它在洞壁上飞速攀爬着,它的身形在诸多触手之间灵巧地穿梭,瞬间便被那些人头怪物所淹没。 楚辰安再次看到鬼元婴的时候,就看到它已经站在了那巨大的神龛附近,然后就站在了神龛周围燃烧的火焰旁。 那些燃烧的透明石头将巨大的神龛围成了一圈,至少十米高的火焰燃烧着,鬼元婴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小黑点。 不过它却无视了那火焰,直接把脑袋探到了火焰之中,而那火焰也没有伤害到鬼元婴分毫,反而是鬼元婴抱着石头啃咬了起来,没过多久便把一大块石头吃了下去。 那石头在他的尖牙利齿之下就仿佛豆腐块一般,鬼元婴干瘪的身体也逐渐恢复圆润,它一连就啃了好几块石头才停了下来,满意地摸了摸鼓起的肚子。 那些人头怪物似乎也感受到了神火的减少,它们愈发暴躁了起来,而鬼元婴的身体逐渐发生了变化,它的肚皮越撑越大,居然隐约有火光从中透出。 这瞬间就暴露了鬼元婴的位置,让那些看不见他的怪物看到了它,那些怪物顿时汇聚了过去,开始用舌头疯狂地攻击着鬼元婴所在的地面。 鬼元婴感受到了危机,它化作一道黑影在人头怪之间穿梭着,仿佛一道黑色的箭矢一般,精准地避过了每一道攻击,以极其快的速度朝楚辰安飞奔而来。 楚辰安一见狂奔的鬼元婴和暴动的怪物群,他拽着刘麻子扭头就跑,两个人随便找了个方向就开始狂奔。 “轰……” 整个地洞都因为怪物的暴动而震颤了起来,楚辰安看到有几道裂缝在身边的蔓延,似乎地底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要破土而出。 “别动,别说话,调整呼吸。” 楚辰安伸手一拉刘麻子,使用神通能力进入了隐身状态,他试图同时降低和刘麻子两人的存在感,好让地底更恐怖的家伙,只锁定鬼元婴那一个目标。 与周围环境分离的感觉传来,楚辰安努力让自己忽略掉眼前的一切处境,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去想别的事情。 他对于神通的掌握已经颇为得心应手,他逐渐把自己的存在从这里抹去,就仿佛用橡皮擦擦去了画面上的图像。 他的一只手抓着刘麻子,他在潜意识里将自己和他视为一个整体,开始不断收缩掩盖二人的气息,将自己的隐匿状态扩散到刘麻子的身上。 刘麻子居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视线里的景物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膜,他的思绪都变得滞缓起来。 同时一个超级巨大的老人头从侧面破土而出,它转头有些疑惑地看了楚辰安所在的位置一眼,然后便朝着鬼元婴飞奔而去,就仿佛一节地铁车厢一般呼啸而过。 楚辰安解除了隐匿状态,刘麻子则是大口呼吸了起来,他就仿佛溺水一样看着楚辰安道: “刚……刚才怎么了?” 楚辰安摇摇头。 “没事,我们快走。” 他们面前的地面正好被那巨大人头怪物拱开,楚辰安带着刘麻子就朝地面爬,两个人顺着坍塌的土块就爬到了地面之上。 楚辰安不敢走太远,只在附近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等鬼元婴从地底逃出来。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楚辰安才看到一个红点从远处飞奔而来,离近了便看到通体发红的鬼元婴,它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 鬼元婴终于跑到楚辰安身边停下,顿时就把刘麻子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鬼元婴的模样。 楚辰安对着刘麻子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慌。 “我养的小鬼。” 刘麻子咽了口唾沫,有些畏惧地看着鬼元婴,鬼元婴冲着他就是一个大呲牙。 如今变成一个小灯泡的它已经无法隐匿行踪,成为了一个人见人怕的小鬼,看起来像是那种壳子里套着灯泡的工艺品。 刘麻子吓得后退了几步躲在楚辰安身后,但是下一秒鬼元婴便窜到了他的脖子上,和转头的刘麻子来了个脸贴脸。 楚辰安对着鬼元婴招了招手示意它安分一些,鬼元婴才从他身上爬了下来,然后看着他一个劲儿的流口水。 “楚……楚兄,你……你这小鬼不吃人吧?” 刘麻子声音都有些变形,他一想到身边一直跟着这东西,就是一阵的后怕。 楚辰安的眼神忽然就阴暗了下来,他阴恻恻地看着刘麻子道: “麻子啊,你知道我为啥要保你一命吗?” 第76章 路 “我这小鬼啊,每日都得喂食一个大活人啊,今日还没喂呢。” 刘麻子吓得直接弹射起步,眨眼就跳到了百米之外。 “大爷饶命啊,我从小就体弱多病,元阳早泄,我的肉都有毒啊,吃了不仅不能增长修为,还会折损阴寿啊。” 楚辰安对着他招招手。 “过来过来,我不吃你,你只要乖乖听话,别惹祸就没事,如果再发生地道里那种事,我不仅不会救你,还会让它把你吃了。” 鬼元婴:(?_?) …… “楚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这也太阴森了,不会是阴曹地府吧?” 刘麻子跟在楚辰安的身后,他们靠着鬼元婴所带来的微弱火光照明,行走在漆黑苍凉的大地之上。 鬼元婴自从吃了那些燃烧的奇怪石头之后,他身上发的光有点类似于神龛附近的火光,不仅能够在灰雾中照明,还能带给人心神宁静的感觉。 楚辰安猜测客栈房间里的香烛,很可能原材料便是那些石头磨成的石粉,反正二者的材质非常接近,正好也是鬼元婴需要的能量。 至于鬼元婴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发光的样子,楚辰安只能说它的可塑性很高,属于吃啥补啥的那种类型。 之前不知道吃了什么就长了只眼睛,吸收了长生泉就能恢复伤口,现在吃了那发光的石头就能发光。 这种小孩子估计家长都很喜欢,吃什么一下就能有所反应,从来不发愁吃了不吸收。 异食癖,敏感肌,高可塑性,会自己找饭吃。 楚辰安觉得如果自己能看到数值面板的话,鬼元婴的各项数值应该挺高的,尤其是成长性应该不低。 两个人跟着小鬼牌手电筒,尽量走比较空旷的地方,防止被什么东西偷袭暗算,又或者掉到什么陷阱里。 忽然刘麻子朝不远处指了指道: “楚兄你看,那里似乎有路啊。” 楚辰安朝着刘麻子指的地方一看,那里确实有一条路,这条路上没有任何的杂草,而且路面压得很紧实,似乎经常有人在上面踩踏。 “嘶……有点怪啊。” 楚辰安对鬼元婴打了个手势,鬼元婴就屁颠屁颠地跑开了,然后他重新向那条路所在的地面看去,却没有看到半点路的痕迹,就是只一片荒地。 他对鬼元婴又招招手,鬼元婴就一个百米冲刺靠近了过来,随着它身上的光芒照来,那条路的形迹又显现了出来。 鬼元婴跑开,路消失,鬼元婴靠近,路显现。 似乎只有透过它身上的光,才能看到这条路。 楚辰安不知道“光”在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但是貌似这个世界的怪物都围绕光而活动,甚至连路都需要光来照亮。 刘麻子在一边有点打退堂鼓,他哆哆嗦嗦地说道: “这……这不是给活人走的路啊,我们还是别走了……” 楚辰安摇了摇头道: “不不不,这里压根就没几个活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了那道路上,楚辰安想起了壁画中央那条连通天地的路,不过他们脚下这条有些狭窄,只能容纳一架马车通过,按比例不可能是那条位于中轴线的主路。 “这路应该是那条主路分出来的岔路,可是这路是给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走的呢?” 踩在被压实的黑土路面上,楚辰安的心中却没有半分踏实的感觉,他只觉得这路上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这种力量隔绝了外界的寒冷和喧嚣。 这路的走向有些曲折,并不是笔直朝向某个方向的,如果没有“光”的帮助,根本不可能蒙对路的走向。 他们穿过了很多奇怪的区域,各种各样古怪的山石树木林立,而且还有许多黑影在路边游荡,这些黑影都奇怪而残缺,几乎看不出是什么形状。 它们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只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爬行,它们浑身都蠕动着触手,仿佛一条条蠕虫一般。 它们有些会孤独地游荡,有些则会聚集堆叠在一起,似乎在互相吞噬同化,不过似乎都不敢靠近“路”,仿佛在“路”的附近有什么结界阻挡。 楚辰安两个人就像是在海底世界的隧道里一样,看着那些古古怪怪的黑影,就像是在看海里的那些古怪生物一样。 不知道这里怪物的等级划分,但是很明显它们也都是有领地划分和生存本能的,这些路边东西的逼格甚至还不如地底那些人头怪物,它们甚至都不能拥有自己的“火”和“路”。 它们的生存本能更加迷茫,形态也更加的简单,就仿佛是生物进化史上的单细胞生物,位于食物链和进化链的最底端。 “咚……” 一阵巨大的声音忽然响起,随之又是一阵树木被压折的声音接连响起,连同大地都震颤了起来。 “咚……咚……咚……” 这声音……似乎有什么巨物袭来。 楚辰安急忙发动神通,将自己和刘麻子的存在隐去。 一个巨大的黑影也朝二人所在的方向逼近,那黑影居然是一个巨大的黑色肉团,那肉团不断滚动着,压倒了周围的树木。 同时也将沿途的黑影都吞噬到了它小山一般的躯体之中,用以壮大自身,楚辰安二人所在之地正是它途经的地方。 楚辰安和刘麻子急忙狂奔了起来,他不确定这条路是否还能拦住这巨大的黑影肉山,如果两个人被那东西压住,必定会粉身碎骨。 就在两人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之时,忽然一个巨大的手掌探了下来,直接一把就抓走那座巨大的肉山。 那居然是一个黑色的无头巨人,巨人双手举起了黑色肉山,那肉山在它的手中不断蠕动着,却无法逃脱双手的控制。 巨人通体漆黑无比,夸张的肌肉凝实如铁,腰部从中间完全裂开,只有一截黑色的脊骨串联着,形成了一张巨型大嘴。 巨人的腰部以上猛地掀开,就仿佛一个盖子一样,露出了腰部一圈的巨大牙齿,然后双手用力,将那团黑色肉块塞到了嘴里,大口咀嚼了起来。 第77章 马车 楚辰安和刘麻子一动都不敢动,两个人都屏气凝神,求生的意志让他无比强烈地想要抹去自己的存在,生怕被那巨人发现。 那巨人不断咀嚼着黑色肉山,发出了古怪惊悚的咀嚼声,黑色的汁水四处飞溅,仿佛一场黑色的大雨。 黑色的雨点滴落在了树木和地面之上,变成了一团团的黑线,那些黑线渗入了黑色的土壤之中消失不见。 那巨人咀嚼完之后便离开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楚辰安这边一眼,不过它也确实没有眼睛这种器官。 “咚……咚……咚” 巨大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庞大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独,而且它也没有靠近任何的“火”,只是这样不断游走吞噬着。 “这……这个世界到底出现了什么……” 楚辰安忽然觉得这里有点像是一个虚拟模拟世界,这个世界的服务器就是奇门神通者创造的“局”。 一切的算力都来自于螣蛇的黑线,螣蛇力量之中的演化之力,让这个地方的算力达到了非常恐怖的程度。 他就仿佛在创世一般,只要把足够多的用以模仿的样本输入,这个地方便会进行不断的演化,最终走向一个谁都无法预测的结局。 这居然连无头战神都演化出来了,简直是太离谱了。 楚辰安陷入巨大的震撼之中久久不能回神,巨物搏杀所带来的冲击太过强烈,让他体内的激素分泌达到了最高点。 一边的刘麻子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一副快要晕倒过去的样子,楚辰安急忙上去扇了他两巴掌,才把他打得回过神来。 “走吧……” …… 就在二人继续在道路上行走之时。 “叮铃……” 一阵急促的铜铃声响起,只不过这次的声音却不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是从他们身后的路上传来的。 “嘎哒……嘎哒……嘎哒……” 一阵马蹄和车辙转动的声音传来,似乎在他们身后有一辆马车正在驶来,而且听马蹄声至少是两匹马并驾的车。 “这地方怎么会有车啊?” 楚辰安转头朝身后看去,就看到了一架青铜马车正在朝他们驶来,马车前是两匹乌黑的骏马,而在驾驶的位置则是坐着一个人偶。 那人偶呈双手持鞭的姿势,表面似乎是陶制还布满了灰尘,身体的一部分已经残缺,露出了里面的黑色丝线,看起来很陈旧古老。 而那铃铛声便是从车厢上悬挂的两只青铜铃铛发出的,两只铃铛随马匹的起伏而摆动着,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咔哒……” 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一般,人偶的眸子忽然转向了楚辰安,它的口部向下打开,发出了又像笑又像哭的声音。 “呜叽叽叽……呜叽叽叽……” 就在那马车即将撞上二人的时候,楚辰安拉着刘麻子一步跨出了路的范围,为那陈旧古老的马车让开了道路。 那马车从两人面前飞奔而过,车厢鲜红的帘子不断晃动着,这车厢之中似乎点着灯火,灯火隔着帘子也将马车周围照得很明亮。 而那灯光也在帘子上映出了一群影子,从影子可以得知,里面似乎围坐了一圈疑似人的东西,它们都面对灯火围坐,像是在玩什么灵异游戏一样。 “砰……” 就在车厢快要驶离二人的目光时,忽然自车厢之中传出了一道爆炸的声响,然后就看到其中一个人影的头炸了开来,鲜血顿时溅得帘子上都是。 怪不得这帘子的颜色鲜红如血,原来是被鲜血浸染而成。 马车丝毫不受影响的行驶着,车厢顶部还站着一个假人,那假人单臂平举,似乎在指示着前行的方向。 直到完全看不到马车的光亮之后,楚辰安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急忙带着刘麻子跨回了路的界线之内。 诡异世界的一条路上,一辆永不停止的马车,里面坐了一圈人玩爆头游戏。 想想就惊悚无比。 “难不成要决出一个最终的获胜者,然后领取百万大奖?” 楚辰安此时已经有些见怪不怪,只能带着刘麻子和鬼元婴再次上路,又走了大约一刻的功夫,他们居然在远处的路边看到了光亮。 那光亮被一片更加浓郁的迷雾所笼罩,就那样孤独的伫立在路边,就仿佛是一团鬼火,也仿佛一颗暗中窥伺的眼睛。 但是路只有一条,他们不得不经过那团火,两个人都沉默地行走着,就仿佛行走在黄泉路上的两具行尸走肉一般。 第78章 她来了 那是一座不小的庄子,整座庄子被隐匿在灰雾之中,隐约有光亮从中透出,但是光芒却只局限于围墙之内。 那庄子的窗户都被红纸封死了,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在一起,整座大庄子都被灰雾所笼罩,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那雾气仿佛一座桥梁一般,将庄子和路的一部分连接了起来,那雾让前面的道路变得模糊扭曲起来,就算是小鬼牌手电筒也无法照亮前路。 “楚兄啊,我看前方这云雾缭绕的,怕不是有妖怪啊。” 楚辰安侧头看着满脸恐惧的刘麻子,忽然觉得他这话像是某个和猴子一起旅游的秃头说的,便指着雾里的庄子打趣道: “八戒,这不是你家高老庄吗?” 刘麻子摸了摸头道: “什么八戒,你在说谁啊?” 楚辰安不再理会他,他站在那庄子前的路面上,他思考着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因为看样子里面也是被“光”保护的地方。 有“光”就代表有神龛,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房间的神龛,不过大概率是“甲”或者“乙”字号的,大概率是镖局之人的房间。 “进……还是不进?” 楚辰安看着鬼元婴,鬼元婴表情平静没有任何反应,不过这种表情并不代表它感知到没有危险,而是有什么东西屏蔽了它的感知。 他发现鬼元婴身上的光有些黯淡了下去,似乎随着它的不断消化那些能够发光的物质,它身上的光照强度也在随之衰减。 芒大约衰减了四分之一,还并没有到需要补给的程度,而且按照这个速度的话,还能支撑很长一段路程。 而且这庄子里面的不管是敌是友,都不可能让他们拿走代表身家性命的火种,因为在这个世界行走少不了火的照明。 他可不相信这是个异世界加油站,专门给旅人们添加燃料的安全屋。 思来想去楚辰安也拿不定主意,却忽然听到那灰雾之中似乎有什么动静,像是一个女人在叫魂儿一般。 “少爷啊,你死的好惨呐,我的少爷呐……” 那声音仿佛一个厉鬼在哭嚎一般,回荡在寂静的灰雾之中显得格外吓人,很像是恐怖片里的经典桥段。 楚辰安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后退,远离了那片从庄子里蔓延而出的灰雾,刘麻子的动作甚至还要更快一些。 然后就看到一个白衣服的人从灰雾里飘了出来,顿时把他们吓了一跳,楚辰安一把抽出了手中的长剑。 但是随着那白影儿的靠近,他才发现那是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那人面色虽然憔悴悲伤,但却有着活人的光泽。 她手里还端着一个火盆,火盆之中还有一沓沓纸钱,纸钱燃烧发出了火光,那火光居然也能照出道路。 那女人明显也发现了道路上的两人,她显得有些错愕又有些惊喜,便端着火盆直奔两人而来。 “二位是哪里来的,已经好久没人来庄子上了,你们都累了吧,快跟我到庄子上歇歇脚。” 楚辰安二人都默契地和女人保持了距离,女人则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们。 “大娘,你家有人死了吗?” 那女人点点头道: “熬,我家少爷最近死了,我出来给少爷喊喊魂儿,喊他回来吃酒席和家人道个别。” 好像前世的一些农村地区也有这个习俗,确实要在出殡的前一晚,在家门口的路口用火盆烧纸,用来喊魂魄回来告别,出殡后还得用同样的方法送走。 大娘对着二人摆摆手道: “既然来了,这天黑的你们也不好走,要不就先到庄子上吃个席再走,我们庄主不会赶你们走的。” 楚辰安急忙摇头拒绝: “这……这不好吧,毕竟是贵庄的大日子,我们这些外人不方便去啊。” 他心说这地方一直这么暗无天日的,这女人怎么能分辨出天黑天亮的?很明显是个圈套啊,把人骗进去杀。 那大娘还不依不饶地走上前来: “哎呀,走吧走吧,我们庄主啊是出了名的好客,你们能去祭奠我们少爷,他老人家一定会高兴的。” 楚辰安丝毫不为所动,开玩笑,这进去之后就不知道是谁的忌日了,没准就能吃上自己的席了。 那大娘忽然露出了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火光印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森,他压低了声音对着二人说道: “二位可能不知道哇,我们这儿可闹鬼啊。” 楚辰安看着阿婆身后那烟雾弥漫的庄子,这可真是鬼喊捉鬼了,明显你和你那庄子就很诡异啊。 大娘的眼睛在四周环视了一圈,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东西的存在,然后依然压着声音道: “我们这儿啊,最近可是出了个女鬼啊,那女鬼可凶啦,只要有人说起这事儿啊,就会被那女鬼缠上呐,那女鬼杀了好些人……” 楚辰安咽了口唾沫,抬头看向了大娘身后的迷雾,然后看着大娘道: “大娘啊,你这么说起这事儿了,那你岂不是已经被那鬼缠上了吗?” 大娘摆了摆手道去: “哎呀,我是怕你们受害才跟你们说的,换成别人呐,我才不敢说哩……” 楚辰安心中想诈一下这大娘,好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便指着她身后的灰雾,双目圆睁道: “有……有东西来了,我看到那女鬼来找你了。” 忽然那大娘脸色一变,她猛地回过头去,看向了她身后迷雾之中,在那里有一连串的脚步接连响起。 “啪嗒……啪嗒……” 那声音就仿佛有一个人在飞奔一般,从灰雾之中有一道血红色的人影奔袭而来,只是眨眼间便飞奔到了三人身前。 之间那血色人影手中长刀猛地一挥,那大娘的人头便掉落在地,血色人影一刀挥出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就仿佛着急赶场子一般,转身重新朝原路狂奔而回。 整个过程快若闪电,突袭而来狂奔而回,连人头落地之时那人都未曾回头。 楚辰安看着倒在地上尸首两端的大娘,心中的震撼久久难以平息,不禁感叹这大娘人还怪好哩,为了提醒他们竟不惜以身饲鬼。 看着那脖颈处整齐的断面,这说明那刀极其锋利,而且红衣鬼的力量也极其强大,只不过这鬼好像着急赶场子一样,甚至都是狂奔而来的。 像极了有起床气的早八打工人。 不过那红衣人影速度太快,楚辰安方才也没有看清样貌,还好那红衣鬼没对他出手,不然那个距离和速度根本来不及躲避。 那大娘的尸首倒在地上,断裂之处却没有任何的血液涌出,就仿佛她的身体里根本没有任何血液一样。 “啪叽——” 忽然大娘的尸体融化了起来,忽然就融化成了一大滩各种颜色的粘稠液体,就仿佛一个泥捏成的泥塑在高温下融化一般。 那些各种颜色揉杂的液体蠕动了起来,逐渐朝那庄子的方向行进,逐渐没入了灰雾之中消失不见。 “怪啊,很怪啊……” 经历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楚辰安还是颇为头疼的,而且那庄子里弥漫而出的鬼雾,已经横拦在了道路的前方,将两个人所在区域完全笼罩。 那雾气异常的浓郁,瞬间便遮蔽了鬼元婴身上的光芒,让其无法照亮地上的道路。 他已经隐约能够听到那雾气之中,传来了唢呐笙箫凄凉的声音,那声音如泣如诉,是典型的殡葬哀乐。 这个庄子里忽然人影晃动了起来,各种嚎哭之声此起彼伏,还有各种各样的宾客交谈之声,那庄子里的一切似乎达到了某种极限,巨大的危机很快就会爆发。 第79章 太一 往生客栈之内。 身穿飞鹰服的两个人站在走廊之内。 这两个人楚辰安都见过。 胖的三十多岁的年纪,身形高大仿佛一座小山,背后背着一把宽刃阔刀,但是动作没有任何的迟缓,眼神更是炯炯有神。 瘦的则更年轻一些,他的嘴里叼着根茅草,长得颇有些游侠之气,腰间还挎着一把长刀,眼神之中有着些许的轻浮。 胖的名叫夔牛,瘦的叫做敖犬,他们来自于一个叫做太一的组织,已经在往生客栈蹲守多日,目的就是为了截下运送陨铁棺材的队伍。 今天那支押送着陨铁棺材的队伍终于到来,不过他们并没有打草惊蛇,一直等到了子夜之后才选择动手。 他们站在木质地面上,四周的空间都发生了改变,那些仿佛潮水一般的黑线缓慢地移动着,但是那看起来只是相隔不到一丈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 敖犬看着四周那些汹涌的黑线,忍不住感叹道: “这张之诚真是个奇人啊,布的这局真是精巧异常,不愧是奇门第一人。” 一边的夔牛声音沉闷浑厚,仿佛重锤击鼓: “布此局之时,张之诚的奇门之术应该还只有六段吧,居然能够巧借螣蛇和死门达成目的,真是好手段。” 敖犬看着那些站在通道之中由黑线构成的黑色人影,语气有些无聊道: “你说那东西为什么是人形的?” 夔牛摇摇头。 “不清楚啊,不过我们还是别额外生事端了,办完事赶紧回去复命。” 敖犬却一副玩心大起的样子,他对着通道张开了手掌,然后一个“乱”字浮现在他掌心。 “乱界” 被拉长变形的通道忽然分成了好几段,被分割后的空间居然不断旋转重组,就仿佛是一个转动重组的魔方。 重新被分割的空间之中,有一个黑线组成的人影被单独隔离了起来,敖犬手中的“乱”字扭曲变化,变成了一个“拆”字。 “拆” 敖犬猛地将手掌一握,然后朝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拉,那被隔离的人影便移动到了两人面前。 “去试试。” 敖犬对着一边的夔牛昂了昂下巴。 夔牛有些不情愿地握住了刀柄。 “唰——” 只见一道金光一闪而逝,夔牛庞大的身影随之模糊了一瞬,那黑影便被肢解开来,变成了一大团黑线在地上蠕动着。 夔牛放开抓着刀柄的手,那柄阔刀仿佛从未出鞘过一般,他神色也淡然自若,似乎眼前这一切并不是他造成的。 “砍不烂,杀不死” 夔牛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敖犬蹲下身体看着那团黑线若有所思道: “这东西好像还会自己复原,如果我们对上会很麻烦呐,打也打不烂,碰也不能碰。” 夔牛点了点头。 “嗯。” 敖犬对着一边的栏杆伸出手,那栏杆激烈地摇晃了一瞬,然后便凌空飞到了他的面前。 “这种东西就应该找个东西给它关起来,那样它就不能变成人形的了,你看我给它变个样子。” 敖犬对着栏杆轻轻一弹,那木质的栏杆居然被展开成了一张大木片,然后又剧烈收缩成了一个中空的木头模具。 木头模具的样子是一只昂首挺胸的小狗,分做两半朝着那团黑线飞了出去,然后猛地将黑线合在内胆之中。 敖犬指着那个由空间神通改造而来的模子道: “啧,我跟你讲啊,小时候我家是种地的啊,我就发现只要趁那些瓜果之类小的时候,在外面套个模子,等到那些瓜果长大了,便能长成模具的样子。” 忽然那木头模具便变得漆黑扭曲了起来,里面的一大团黑线也蠕动而出,并没有变成小狗的样子。 敖犬有些无聊地摆了摆手。 “无趣。” 夔牛却并未理睬敖犬的幼稚行为,他忽然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一个浑身赤裸散发金光的人从中走出。 “看来有漏网之鱼啊。” 高大健壮的男人低头看着眼前的两人,刀削斧劈的面庞上,一双金色瞳孔的眼睛,有些不屑地俯视着眼前两人。 “原来就是你们搞得鬼啊,连黄先生都着了你们的道。” 敖犬蹲在地上,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昂起头不耐烦地问道: “你谁啊?” 浑身散发金光的壮硕汉子摆出了一个架势,他周身的肌肉仿佛黄金制成,每一块都圆润饱满仿佛艺术品一般。 “洪运镖局,万青山。” 敖犬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脚下一踏,一块木质地板便错位飞出,托着他达到了能与万青山平视的高度。 “太一,敖犬。” 一边的夔牛则是把手放在了背后的刀柄之上,声音仿佛洪钟大吕中气十足。 “太一,夔牛。” 万青山紧了紧腰间系着的带子,然后平举右手至身前,他周身金光庇佑,任凭黑色浪潮如何席卷依然岿然不动。 “一对一,还是一起上。” 敖犬顿时就笑了起来,他眯起眼睛看着万青山。 “区区一个洪家捡来的家仆,也配得上我们一起出手?” 万青山的表情严肃得吓人,他的头发微微颤动着,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周身的肌肉仿佛浪潮一般的涌动。 “啪——” 他一拳挥出,顿时雷鸣一般的破空声响起,仿佛虎啸龙吟一般,巨大的破坏力仿佛一门巨炮,瞬间就洞穿了拦挡在三人之间的黑色人影。 炸开的黑线如雨一般落下,庞大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逐渐接近两人所处的位置。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响彻在寂静的走廊之内,将木质的地板踩得吱呀作响,每走一步他周身的金光便旺盛一分。 随着他越走越近,他仿佛变得越来越巨大一般,连周边的木质建筑仿佛都被膨胀挤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他几步便走到了空间折叠而成的壁障前,脚步也因为空间的延长而变得滞缓了起来,就连周身的金光也被压制收敛。 蹲在浮空地板上的敖犬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嘿嘿,一个降龙伏虎四段,也想破我的乱界?” 第80章 万道金光 万青山忽然停了下来,他将双手举在身前,那双手之上布满了层层堆叠的厚厚茧子。 他将双眼闭了起来,似乎是在感知着什么,似乎也是在准备着什么。 敖犬蹲在地板上,昂头打量着万青山,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一边的夔牛却是神色一变,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一种气势在他身上不断积攒着,让他仿佛一支紧绷弓弦上的利箭。 “喂喂喂,没必要那么紧张吧,这种力量神通最笨拙了,他甚至连我们的影儿都摸不到。” 夔牛却是摇了摇头,他的表情有些凝重。 “不至于吧,你好歹也是纵地金光五段啊,至于怕他一个四段吗?” 夔牛忽然转头看着敖犬,语气略带警告地说道: “你最好事事都小心一些,不要看不起你的每一个对手,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可不想再换搭伙了。” 敖犬有些不服气地要继续出手,夔牛宽大的手臂却拦在了他的身前,他语气之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凝重: “你的神通虽然能困住他,但是短时间也无法如何奈何他,他就让我来对付吧,我要速战速决,你留些力气对付洪锦衣。” 夔牛说着一把扯开了自己的外衣,露出了他健壮无比的肌肉,以及满是伤痕的皮肤,大大小小的伤痕仿佛一件铠甲。 万青山的眼睛也忽然睁了开来,他双手猛地一握,然后又猛地一扯。 走廊内被打乱的空间居然震荡了一刹那,也就是这一刹那让万青山破开了壁障,直接就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空间震荡的一刹那,一直在维持着乱界的敖犬,只觉得自己的领域居然受到了一股巨力冲击,连同他这个领域的主人也被巨力扰乱翻身摔倒。 敖犬的头重重摔在地上,他的眼睛之中还保持着震撼之色,张大嘴久久难以回过神来,他不敢相信。 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居然能有如此的力量。 就好像他以蛮力抓住了空间,把空间拉得摔了一跤一般。 万青山看着眼前的两人,嘴角咧开露出了一个不甚好看的笑容,然后伸出双手对着两人勾了勾指尖,挑衅之色不言而喻。 一直岿然不动的夔牛忽然动了,只见一点金光乍显,然后拉长化作金线照亮黑暗,眨眼间已经掠至万青山身后。 万青山周身金光骤然变弱,就仿佛被夜风吹暗的火烛,他依然保持着胯部稳站的姿势,甚至都来不及对那一击做出反应。 夔牛的刀依然收在鞘中,就仿佛仅仅只是身体瞬移到了万青山之后。 一边的敖犬虽看得仔细,却只知道个大概,夔牛砍出一刀,但是被万青山防住了。 一个动了像没动,一个干脆没动,这两人的战斗也忒无趣。 夔牛一击没能破甲,身体便再度化作一道金光,那金光在万青山周身不断穿梭游走,几乎要变成一个光球将其包裹。 密集的金铁交击之声不断响起,几乎已经密集到变成一道连续的声音,夔牛壮硕的身躯快到连残影都看不到。 敖犬看着那个由夔牛斩击行成的金色光球,心中不仅有些惊讶自己这个搭档的实力,如果自己对上也胜算不大。 连续斩击造成的风浪把他的袍子吹得咧咧作响,就仿佛刮起了一阵大风一般,将木质的栏杆都吹得倒飞而出。 对于夔牛的过去,敖犬也知之甚少,这个有些沉默寡言的汉子,从来不会说起自己的过去。 唯一知道的是夔牛天生神力,他从小便力量极大,在五岁的时候就生撕了一头牛,当他浑身是血地从牛尸上站起,早慧的他在亲人眼中看到了恐惧。 纵地金光本就是一种能提供速度加持的神通,夔牛可以将纵地金光附着在自己的刀上,再加上他无与伦比的怪力,反而成为了一种以点破面的极致攻伐之术。 “砰……” 忽然一道巨大的劲力从光球的中心迸发而出,瞬间就让夔牛的身形显现而出,让他的动作都迟缓了一瞬。 而万青山抓住了这个空档,他周身的金光猛地收敛,然后身上的金光游走于双臂之上,同时还铸刻出了蛇鳞状的纹路。 那蛇鳞状的纹路猛地打开,片片金鳞竖起,让万青山的双臂看起来仿佛龙爪,他将身一矮避开迎面砍来的阔刃,飞起一爪猛地探向夔牛胸口。 夔牛猛地抽身后退,却尚处于被拳罡震慑期间无法提速,胸口便挨了这掌的余威,身体仿佛炮弹一般倒飞而出。 第81章 五个人 虽然万青山一击命中,但是他周身的金光已经全部收敛于双掌,这也让一边的敖犬抓住了机会,他对着万青山张开了手掌。 “乱” 瞬间万青山所处的空间上下颠倒旋转,让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虽然万青山的身体在触地的那一瞬间便翻身而起,但是一抹金色的刀光已经掠至。 “唰——” 一刀猛地劈向了万青山,正处于起身状态的万青山猛地扭动身体,却根本无法躲过这速度极快的一刀。 “砰——” 万青山的左臂被一刀斩断,但是万青山只是微微皱眉,咬牙翻身站起,他身上金光暴涨,迅速将全身都覆盖其中。 他血流不止的左臂也被金光包裹,断口处瞬间停止了流血,虽然他失去了自己的左小臂,但是他的神色却并未有任何痛苦。 因为他早就知道在这场战斗里,只要他放弃防御开始躲避,那就必定会落入下风。 夔牛的身形出现在不远处,他的呼吸有些紊乱,壮硕的胸膛起伏不止,刚才的一系列攻击对他的消耗极大,他至少在一个呼吸间斩出了百道斩击。 “都别动……” 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众人才惊觉身边有一人站定,此人一身灰色僧衣,他的眼眶之中生有重瞳,正是那重瞳老僧。 老僧的周身有些影影重重地看不清,就仿佛有什么东西阻隔了视线一般,他的瞳孔之中散发出了血色的光芒,两个瞳孔不断纠缠旋转。 场上的三人顿时不敢乱动,他们都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忽然出现的老僧,以及他眼眶之中诡异的、不断旋转的重瞳。 敖犬蹲在原地,昂起头看着那老僧,他的眼中出现了忌惮之色,因为他能感觉到这老僧的境界不在他之下。 “你的神通是隔垣洞见?” 老僧没有搭话,他的手中抓着一串佛珠,那佛珠都雕成了骷髅的样子,整整有九十九颗串珠,盘成两圈抓在手里。 他单手竖起举在身前,重重打了声佛号。 四周旋转的空间忽然停滞了下来,顿时陷入了一种重影的状态,就仿佛是电子显示画面失真了一般。 “住手吧,四位施主,此时我们应该团结一心,共同渡过此难关。” 不敢乱动的三人心里都是一惊。 “四个人?” 他们急忙朝四处看去,却只有控制周遭空间的敖犬有所感应,他有些不确定地朝阶梯拐角的阴影处看去。 老僧则是面色有些不悦地说道: “这位朋友,既然已经被我识破,为何还不现身一见?” 四周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些黑线不断穿行蠕动的诡异声音,以及雨滴不断拍打在屋顶的雨声。 老僧的眼睛看向了阶梯拐角之处,他的附瞳瞬间变成了血红色,然后围绕着黑色的主瞳不断旋转,仿佛一颗围绕主星环绕的卫星。 “怵——” 一种古怪的感觉瞬间扫过了每一寸空间,然后只听到嘎吱一声,一道巨大的瞳孔在那拐角处的黑暗中猛地睁开,血红色的瞳孔不安地转动着。 同时在那阴暗中一道身影也显化而出,那人浑身破衣啰嗦,头发也蓬松倒卷,看起来像是一个乞丐。 像是精神小伙一样蹲在地上的敖犬回头看着被逼出的那人,顿时就不屑地笑了起来。 “嘿嘿,今天这儿还真挺热闹啊,没想到还藏着个会潜渊缩地的。” 那老乞丐也有些猥琐地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大黄牙,满脸的皱纹都锁在了一起,像是一朵大菊花。 “哎呀,我老乞丐东躲西藏了一辈子,如果不是正好碰上个会隔垣洞见的破了我的隐匿神通,不然等你们拼个两败俱伤,我老乞丐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说罢他还颇为惋惜地摇摇头,嘴里不断念叨着: “啧啧,可惜了,可惜了。” 夔牛却看着那老僧一脸正色地说道: “你所说的难关是指……” 老僧脚步轻抬,几步便走到了走廊的栏杆边上,然后伸手在自己的双目一指,自他的双目之中便射出两道光芒,将下面的黑暗照亮。 夔牛和万青山也走到了栏杆边上,敖犬则是指尖微微一动,周身空间结构发生改变,他的身形便已经转移到了栏杆边。 乞丐则是身形消融化作一道黑影贴在地上,那黑影快速窜行到了栏杆边后,乞丐的身形又再度浮现而出。 几人都顺着老僧的眸光朝下看去,就看到这客栈的一层已经被大水淹没,黑漆漆的水中有道道影子不断游弋着。 敖犬蹲在地上,头从栏杆的缝隙中探出去,语气颇为不解地问道: “那水里的东西是鱼吗?” 老僧摇了摇头道: “应该是天降大雨,让小弱水泛滥至此,而那小弱水本身几乎无物不沉,这些东西能够在其中自由游弋,足以证明其精通水遁之术,必不可能是普通游鱼。” 在场之人的眼中都浮现出了那个华服大胖子的死状,其小腹处被利爪破开,应当是有精通水遁的妖物从其中破出。 老僧接着说道: “这里的螣蛇之力暂时奈何不了我们,但是如果诸位全力出手,此地必然分崩离析被大水淹没,届时就算是你我也难以全身而退。” 敖犬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他双手揣在袖中,看着那些水里的黑影道: “这又有何难,不过是一群精通遁术的精怪罢了。” 老僧却神色有些怪异起来,一双怪异地眸子看向了敖犬,就仿佛教书先生看顽皮学生一般。 “这小弱水近百年来没有任何渔夫疍民,其中的各种传说不计其数,传说其为弱水支流,如果真的招惹了其中的可怕存在,你我恐怕连个全尸都没有,不如我们就此各退一步,也好早谋生路离开此地。” 敖犬还要说什么,却被夔牛抬手制止,他抬头深深看了一眼万青山,然后转身对着敖犬道: “我们走。” 那老乞丐也不再多说,迅速化作一道黑影离开,不过却不知是遁走了还是隐匿于黑暗之中伺机而动。 第82章 创世 万青山周身的金光散去,他的胳膊顿时渗出了鲜血,他从腰间扯下腰带扎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将自己的伤口暂时止血。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面色有些苍白,但还是转头对着那重瞳僧人点点头表达谢意: “感谢大师相助。” 重瞳僧人依然站在栏杆旁,他眼中双瞳不断旋转变化,对于万青山的答谢只是微微一笑。 万青山并没有再多说话,他咬紧牙关朝洪锦衣的房间走去,伸出手在房门上敲了三下,停顿一瞬后又敲了四下。 门嘎哒一下从里面打开,里面的人顿时看到了万青山的样子,都面色担忧地围拢了过来。 “万大哥,你怎么受伤了?” 万青山摇摇头,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屋内,单手关上房门,用宽大的身体死死抵住了房门。 房间里还站着八九人,这八九人是他和黄镇邪从各个房间收拢而来,他们后面的床铺上坐着怀抱宝剑的洪锦衣,在洪锦衣的面前还摆着一个一人高的大黑箱子。 有人递过来了一个凳子,万青山便靠着门坐在了门前,仿佛一尊门神一般,有人上来给他的伤口包扎上药。 洪锦衣有些冷漠的眸子看向了万青山,她一张俏脸之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平静地问道: “万大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青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了一个伙计身上的酒壶,对着嘴吨吨吨地猛灌了几口,饮罢伸手抹了抹嘴角道: “方才我去寻找镖局剩余的兄弟,却发现他们的客房里都一片漆黑空无一人,应该是遇难了,而且黄老也不见踪影。” “就在我返回之时,我在走廊中遇到了两个自称太一组织的人,他们一个自称敖犬一个自称夔牛,我与他们缠斗一番……” 万青山一番描述之后,洪锦衣的秀眉紧蹙了起来,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看来此夜动手之人极多,其他弟兄们应该已经遇难,不过当务之急是那蔓延而来的水患 我们现在身处二层,那水很可能会淹没此处,所以我们需要往更高的楼层转移。”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万青山道: “我们要是在外面行走,还得倚仗万大哥的护体金光,万大哥你还能坚持吗?” 万青山又猛地灌了几口酒,然后将酒壶拍在了桌案上,随后长身站起道: “我万青山无碍,劳烦小姐挂念了,既然如此我们马上便离开此地,只是恐怕会有人在楼梯处有所布置,阻止我们上楼去。” 洪锦衣点点头。 “那个敖犬的空间神通很难对付,恐怕此时他已经切断了上下的道路,到时我会出手重开道路,你们见机行事多加小心。” 几个伙计点了点头,他们一同抬起了那口黑箱子,跟在散发金光的万青山身后,最后由洪锦衣在队尾保护,走入了漆黑一片的走廊之中。 万青山将金光的笼罩范围扩散到了周身十丈的范围,十丈之外只有浓郁如墨的黑暗,之前站在栏杆旁的重瞳僧人已经不见,只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战场。 铺天卷地的黑线纷纷蠕动而来,却在触碰到护体金光时选择了退散,但是依然在黑暗中窥伺着,仿佛一条条丛林里的毒蛇。 巨大的雨声在空旷之中回响,让人呼吸沉重的燥热蔓延开来,仿佛一张沉重的毯子,紧紧盖住人的口鼻难以呼吸。 他们终于走到了第二层走廊的尽头,却发现通向上方的道路已经被截断,那条向上的阶梯整体弯折倒悬了上去。 万青山站在楼梯口,对着上面的空间猛地一拳挥出,猛烈的拳风重锤一般敲击在了倒悬的阶梯上,却只引得一片空间的振动,那阶梯丝毫没有重新落下的征兆。 万青山转头看着洪锦衣: “小姐,整个二层被空间神通锁住了。” 洪锦衣点了点头,她的瞳孔被金色浸染,那金色的眸子之中充满了冷漠,就仿佛庙堂之中神像的目光一般。 平和而枯寂,不掺杂一丝感情,对于任何的世俗之事,都只是垂眸闭听。 洪锦衣的样貌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她的嘴角和眼角轮廓变得圆润了起来,看起来变得更加成熟而具有母性。 一种光华从她的身体中辐散而出,那光芒仿佛极其刺眼,仿佛一轮小日升起,瞬间照亮了整个旅馆的黑暗。 那轮光球猛地砸落在了阶梯之上,那倒悬的楼梯居然垂落而下,瞬间便回退到了最初的状态,甚至楼梯上的一些木头还长出了根须和枝杈,仿佛回归了树木的形态。 同时还有一些碎屑坠落在万青山身上,万青山的左手顿时也被修复如初,他的身体状态忽然回退到了与夔牛战斗之前,被消耗的气血也弥补了回来。 “走。” 万青山对着身后的伙计大喊了一声,率先迈步走到了阶梯之上,他周身金光缠绕走在前面,警惕着那些等在上面的敌人。 站在四楼栏杆上的重瞳僧人,他身后站着一众灰衣僧人,那些僧人都在闭目诵经,一道屏障护在他们周身,隔绝了黑线的侵蚀。 重瞳老僧低头看着下面的光亮,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口中有些疯癫地呢喃着: “不,不可能啊,这补天浴日似乎有些与众不同,难道是我看错了?这神通并不是补天浴日,又或者是此女有什么不同之处?” 他眼中的两个瞳孔忽然变成了一黑一白,黑瞳和白瞳不断旋转着,仿佛行成了一个太极图。 “嘶……此女似乎七情六欲有损,难道……是仙人转世?补天浴日的仙人?” 重瞳僧人的眼中闪烁着满满的不可思议,然后又回头朝身后看去,他的眸光穿透了房屋的阻隔,看到了那幅西墙上的巨大壁画。 在他的视角里那巨大壁画之上,无数黑气不断流转着,隐约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他的神情顿时就变得无比惊恐了起来。 “此界不全,需要创世者将其补全,这到底是命数?还……还是算计?可那师怀远明明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啊。” 第83章 楼船 大雨倾盆而下,小弱水水势猛涨,这条两岸相隔千丈的大河奔流不息,波涛翻涌之中无数巨大的黑影潜游其中,就仿佛其幽深之处能够直通龙宫。 而在一侧的河岸之上,一幢屋子正在朝着河中心行进,这座高达六层的屋子已经有一部分被河水淹没,它还在继续朝河水中行进。 这幢房屋正是往生客栈,它正在被一种无形而巨大的力量推动,朝着小弱水中不断移动,沿途的树木山石皆被碾压粉碎。 此时它的第一层以及地基部分已经被河水淹没,剩余的部分则是继续朝河水中滑去,而且马上就会进入更深的水域。 忽然整座楼开始剧烈颤抖了起来,然后整个客栈居然都变形了起来,所有的木质结构折叠移动,逐渐向船的形状变化。 如果楚辰安看到这场景,他一定会以为在看变形金刚。 客栈地基的木质架构向两侧展开拉长,逐渐形成了两个圆弧状变成了两瓣船舷,船舷迅速托起了客栈的主体,使其不至于沉没在河水之中。 楼中的人们也随之摇晃了起来,然后所有的木质结构开始坍塌陷落,整座客栈被一种玄妙的力量所控制,而这种力量就算是敖犬的空间神通也无可奈何。 感受到客栈的异动,所有人的心中皆是一惊,一瞬间第六层的所有门户洞开,这一层并没有任何住客居住。 而且一众想要从屋顶离开的众人也发现,这座楼从第五层开始就设有极其强力的禁制,自从他们踏入这座客栈的第一步,四周强大的禁制早就将客栈里的人变作笼中之鸟。 洞开的门户中大量的黑色丝线蔓延而出,化作了一只只大手,将空中不断坠落的众人猛地抓住,然后迅速拖入了那些洞开的门户之中。 这些剩下的人虽然都不是杂鱼,但是面对突然出现的大量黑线也是无可奈何,浪潮一般的黑色瞬间填满了整座客栈,将一切活着的东西全都吞没。 正在沿着阶梯向上的洪锦衣一行人,只觉得眼中一片黑暗涌入,万青山的护体神光仿佛捻灭的烛火一般瞬间熄灭,众人便感觉到一阵失重感传来。 重瞳的老僧站在地板上,他眼睛瞪大看着那些汹涌的黑线,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口中不断呢喃着什么,任由黑色的浪潮将他吞没不见。 这座客栈之中的螣蛇之力衍生了不知多少年,已经庞大到了难以计数的地步,其增长的速度完全不亚于细菌繁殖,可以说是一定程度上的指数级增长。 黑色丝线吞噬一切之后便又缩回了第六层,那些门户也关闭了起来,客栈之中再次恢复了死寂,整座客栈也变化成了一艘楼船,在小弱水之上缓慢行驶着。 …… 再睁眼时,洪锦衣一行人已经进入了一片混沌的世界,阴冷的寒风不断从身边刮过,弥漫的白雾缭绕不息。 有些晕眩的洪锦衣和万青山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便同时警戒地环顾四周,查看起了人员的伤亡。 一番清点下来,身边有伙计共八人,但是那口黑色的大黑箱子却不知所踪,洪锦衣皱着眉说道: “糟了,黑棺不见了。” 万青山把昏头转向的伙计们聚集了起来,他环顾着四周围拢而来的白雾,又蹲下身子从地上捻了把土,眼神凝重地说道: “此地颇为诡异,恐怕我们并不在现世,而是处于某个结界之中,我们可以将此地搜寻一番,看能否寻到黑棺的踪迹。” 洪锦衣也低头看了看那些黑色颗粒状的土壤: “那往生客栈应该有什么东西能接引螣蛇之力,积年累月之下居然达到了如此数量,而此地恐怕也与奇门八神脱不开干系,那布局之人心思深重布局长远,这里应该更加凶险。” 万青山点了点头,他站直了身体,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站在此处也是无用,不如我们先从此方向开始搜索,要是能见着人迹也好搞清楚位置。” 万青山在前打头阵,洪锦衣垫底防备,几人朝着万青山所指的方向行走,没走多远他们就看到了一条极其宽阔的道路。 那道路仿佛一条小河一般横亘在前,最诡异的是在道路的两旁还摆放着诸多祭品,那些祭品并没有任何鲜艳的颜色,都呈现一种腐败的黑灰色。 在这些祭品的周围还有一层厚厚的纸灰,似乎有人在祭奠之时烧了很多的纸钱,零零散散的祭品在道路两侧摆放着,还有一些并没有燃尽的纸钱在昏暗中闪烁着,就仿佛是一只只不断眨动的眼睛。 一边有个眼尖的伙计忽然指着路边大喊了起来: “东家,万大哥,快看那边,这路在……在吃祭品……” 万青山伸手就拍了他一巴掌。 “哪呢?说清楚啊,什么叫路吃祭品?” 但是一边的洪锦衣却愣在了原地,因为她确实看到了那伙计所说的情形,这条路真的在“吃”祭品。 只见那条仿佛黑土压实行成的道路上,有一处忽然渗出了血来,那血汩汩涌出顿时就流到了路边,居然逐渐行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血色人形平贴在地上,居然缓缓移动了起来,还伸出手去抓摆放在路边的祭品,那祭品也被血液浸染,一点点地被凭空啃食了起来。 众人看到这一幕皆是一惊,一直等到那祭品被一点点啃食殆尽,血液才逐渐褪去重新流回到了黑色道路之中。 他们不敢靠近那诡异的道路,只能沿着路延伸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行走,走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万青山便看到在不远处的迷雾中,隐约能够看到火光人影攒动。 “害,有集市,看着还挺热闹的。” 眼尖的伙计有些兴奋地说道。 一边的人却没有那么乐观,他语气有些惊惧地说道: “这地方……怎么可能有集市啊,这肯定是鬼市啊,我们千万不能靠近啊,里面可都是索命的恶鬼,那是死人去的地方。” 立马就有人附和道: “我之前看那路就不对劲,我们肯定到了阴间啦,方才那路肯定是黄泉路啊,只有黄泉路才会吃祭品,鬼魂儿过路啊还得交买路钱……” 万青山回头喝止了散布恐怖气氛的伙计,他瞪着眼道: “乱说什么?都跟我去看看,走。” 镖局的众人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一行人迈步朝着人影攒动的地方走去。 第84章 集市 镖局一行人刚一靠近那集市,便看到那集市前有个大牌坊,牌坊上还写着几个大字: 梦得尔庄 巨大的黑色牌坊显得十分陈旧,只有几个孤零零的大字书写其上,而且写法也颇为奇怪,笔画之间有所牵连,似是一笔写成。 镖局里有些学问的人看着这牌坊评价道: “梦得尔,梦得尔……现实中不可得,只能在梦中寻觅,颇有些求而不得的意味啊。” 另一人则指着那字迹,有些奇怪道: “可是这是何种笔法,我竟然从未见过,居然能一笔便将一个字写成,真是颇为奇妙啊。” 万青山看着那牌坊默不作语,洪锦衣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众人走到牌坊之下,便看到那街道之上人影攒动,都是一些戴着面具身材奇怪的人,与之前在客栈见过的小儿以及青鬼赤鬼非常相似。 万青山随手抓住了一个人,此人的衣袍异常宽大肥胖,脸上戴着的是一个肥大的面具,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这位大哥,请问这里是何地管辖之内?” 那人的眼睛忽然看向了他,然后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 “这里就是桃花源啊。” 万青山一听这话就更懵了,他伸手指着那牌坊上的字道: “可这里不是叫梦得尔庄吗?” 那人宽大的衣袍之下忽然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响,似乎是他的肚子传来了饥饿的信号,不过声音也太过响亮。 “哦,该吃了。” 说罢那人便从袖子里抓出了一大块黑色的肉球,用蒲扇般的双手不停地把那肉球朝面具上的缝隙塞去,出人意料地是他还真的全塞了进去。 “嘎唧~~嘎唧~~” 那人面具之下的腮帮子甩动了起来,嘴里也发出了巨大的咀嚼声,就像是在吃什么韧性极好的东西一般。 万青山一行人见此人诡异的样子也不敢打扰,只是看着他不断咀嚼吞咽着,活活像是个饿死鬼投胎的。 不过在那人咀嚼的时候,离他最近的万青山发现他脸上的面具似乎材质极为坚硬,而且与他面目的贴合非常紧密。 但是面具上并没有任何穿孔痕迹,也看不出有任何的绳子将面具和头部固定,那面具就像是粘在脸上一般。 这让他想起了从前见过的一些被仇家追杀的人,他们用精铁铸造面具,然后把面具置于炭火中烧热,再直接覆盖于面部,使得面具和脸皮合为一体。 “啪嗒……” 那人的双腿忽然机械地迈动了起来,就仿佛双腿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一般,拖着他宽大的身体便朝一边的小巷子走去。 “嗝~~吃饱了,走了走了。” 胖大的人影越走越远,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众人,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呵呵……你们问他没用,他就是个傻子。” 一边坐在墙角的干瘦老头笑了起来,他周身的衣服有些破烂,面颊凹陷双目混浊,一副将死之人的样子。 万青山闻言则是几步走到老头面前,却发现此人不光是年岁颇大,而且还气血全无几近油尽灯枯。 “这位老丈,请问这是何地,还有这集市怎么如此怪异?” 干瘦老头坐在地上没有抬头,一双空洞的眸子木讷地看着地面,口中喃喃道: “十年了,终于又有人进来了,好啊……哈哈哈,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万青山的眼神顿时警惕了起来,他提高声音问道: “你说什么?” 地上坐着的人又癫笑了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向了万青山,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看向了他。 “这里的人都是疯子和傻子,他们只会按照本能行事,不要多和他们说话,不然……你也会变疯变傻……” 万青山觉得有些奇怪,但看此人疯疯癫癫的样子,便转而问道: “那这里可有什么歇息之处,我们一行人舟车劳顿,想要找一处客栈逆旅歇歇脚吃些东西。” 干瘦老头混浊的眸子动了动,忽然便爆发了一种嗜血的光芒,他浑身都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他伸出干瘦的手指,指着一个方向道: “吃东西,吃……吃东西,肉,嗨嗨嗨,豪吃……” 万青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是这条街市的深处,两侧的摊位上挂着诡异的大红色灯笼,但是能够视物的光线却并不源自于这些灯笼。 在街道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发光物体,那物体的体积庞大横拦在街道上,有黄色的光线散发而出,穿透了浓厚的暮霭笼罩整个街道,给人一种莫名的温暖安定之感。 一个伙计手搭凉棚向远处张望,插话道: “这街市最里面有什么啊?怎么这么亮啊?” 那男人却忽然疯掉了一般,也不回答伙计的话,嘴里只是重复着“好吃”“吃饱了”一类的话。 万青山气沉丹田猛地大喊道: “嘿。” 这一吼带有了降龙伏虎的神通之力,仿佛能够震慑人心的雷鸣一般,直接把那干瘦老人吓得一激灵。 “哎呦,哎呦。” 他眸子里的混沌有些消退,神色也正常了几分,他先是有些迷茫地四处看了看,神色又转为了极度地恐惧。 一边的万青山刚想问什么,那干瘦老人急忙对着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四处警惕地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 “年轻人,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吃这里的东西,也不要多和那些戴面具的人说话,但是也要变疯变傻……嘿嘿……” 话说到一半,老头儿就像是被夺舍了一般,又恢复了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万青山急忙将神通加持在舌尖,以龙吟虎啸的姿态道: “回来。” 老头这回像是诈尸了一样从地上弹射了起来,他一把就抓住了万青山的嘴,然后警惕地看向了四周。 这里是牌坊附近,离着街市还有一段距离,但是那些走来走去的人影却齐齐停了下来,似乎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至少百人一齐停下,那些嘈杂无比的声音也一同平息,整个街市仿佛陷入了一种时间的静止一般,只有那些大红灯笼中的火光闪动着。 第85章 城隍庙 感受老人把手指竖起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神情紧张地看着街市上的人影。 他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之色,布满干裂痕迹的嘴唇微微颤抖,但是手却死死摁着万青山的嘴。 万青山惊讶地发现,这个看起来油尽灯枯的干瘦老头,只是看似随便伸出的一掌,居然能让他无法躲闪。 感受着老人干瘦手掌上传来的力道,万青山居然有一种在力量上被压制的感觉,显然这老头儿并不是毫无神通的凡人。 寂静只是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些戴着古怪面具的人影才重新移动了起来,嘈杂的叫卖声也重新响起。 干瘦老头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掌,万青山也抽身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镖局的众人也是神色不善地看着那老头。 老头探出头前前后后地看了一圈,然后又在镖局众人身前嗅了嗅,最终他皱起眉头看向了最后面的洪锦衣。 那浑浊的眸子中闪过了一抹诧异之色,然后还要上前去嗅洪锦衣身上的味道,却被镖局的两个小伙子伸手拦住。 “哎哎哎,老头,你干什么呢。” 洪锦衣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因为那老头儿的身上有一股刺鼻难闻的腐臭气味,就仿佛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老头看到自己被人拦住,也没有过多纠缠,只是转头从地上捡起了铺在地上的破布,把破布里的东西卷了卷背在身上。 他转头看着万青山,脸上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们千万莫要惊扰了它,不然你们恐怕要性命不保啊。” 万青山有些不解老头儿话里的意味。 “它……是谁啊?” 老头抿着嘴摇了摇头,伸出一根干瘦的手指朝天指了指,一副不可说不能说的样子,然后拍了拍屁股转头就走入了集市的人群之中。 镖局的小伙子看着老头逐渐融入人群的身影,撇了撇嘴感叹道: “嘿,这老爷子真怪啊。” 万青山和洪锦衣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忌惮,很明显那老头儿是一个神通强者。 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又为什么会疯疯癫癫的,他又在忌惮些什么? 万青山对着众人招了招手: “走吧,先进去看看,一会儿都别招惹这里的人,我看他们都颇为怪异,千万别招惹是非。” 一行人在万青山的带领下走入了那集市之中,可是他们刚一踏入集市的地界,便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 那些集市上的铺子远远看去,一家挨着一家颇为热闹,红灯笼朦胧的光照下,一道道人影在铺子后面忙活着,有的整理铺子上的商品,有的似乎是在扯着嗓子大声叫卖着。 但是离近了却能看到,那些铺子并非真的铺子,居然是一幅幅画在墙上的壁画,在迷蒙雾气之中那些壁画居然活动了起来。 “东……东家,这些铺子……是画上去的,怎么还能动啊?” 伙计们都揉了揉眼睛,但是他们确确实实透过那些雾气,看到那些画上的人影儿,像是皮影戏一样动了起来。 鲜红的胭脂水粉摆满了货架,各种各样的点心琳琅满目,色彩夸张驳杂对比鲜明,在红色的灯笼光下有些目眩迷离。 但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那些被画得漆黑无比的店家,他们在壁画上不停蠕动着,做出夸张复杂仿佛杂技一般的动作,似乎都在卖力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他们的面部都是一团黑影,在黑影儿上大概能够看到五官的痕迹,最显眼的是其中朱红色仿佛沾着鲜血的嘴唇,以及嘴唇下惨白诡黠的笑容。 “卖东西啦,上好的胭脂水粉,抹了我们的胭脂,洁白如雪,如血啦……” 语调奇怪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但是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根本没有任何的热闹之感,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催命的音符。 而那些带着奇怪面具身材畸形的客人们,却仿佛没有看到异常一般,在各个铺子前停留穿行,与那些“店家”颇为熟络地攀谈着,就仿佛置身于一个真的集市一般。 镖局的一行人小心地行走在那些客人之间,这些客人大多藏身于宽大的衣袍之下,脸上还戴着各种奇怪的面具。 他们的嘴里不断重复嘟囔着奇怪的话,用古怪的发音和语调讨价还价,面对着壁画里的商品发出啧啧的夸张赞叹。 只见一个浑身笼罩在灰色袍子下的人影,他脸上戴着一个尖嘴猴腮的面具,站在一个卖瓜果的铺子前。 他的舌头在嘴里不断翻滚着,就仿佛一条不受控制的泥鳅,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咕哝道: “泥这……瓜保熟吗?” 壁画上的瓜都不是很大,而且纹路也与后世有些不同,一眼就不是很熟,估计也不是很好吃。 摊主是个瘦长条的黑影儿,他浑身像是条蛇一样扭动着,鲜红的嘴唇不断开合: “窝开水果摊的,能卖给你生瓜蛋子?” 面具人站在摊子前,伸手去摸那摊子上的瓜,虽然他却只能摸到一片平整的墙壁,但还是若有其事地在瓜的位置拍了拍。 “砰砰砰……” 尖细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只是机械地提问道: “我问泥这瓜保熟吗? 那壁画上的老板收敛了嘴上的笑意,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你是故意找茬儿,是不是,你要不要吧?” 镖局众人看着这一幕有些无语,这些戴面具的人似乎都痴痴傻傻的,这种样子店无好店客无好客,鸡同鸭讲的怎么可能做成买卖,真是有几分痴人说梦的意味。 他们一路穿行着就快要走到街市的尽头,而在这尽头处却伫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宇,自庙宇之中散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那光芒离得越近,便越让人有种心安之感,仿佛能将那些迷雾带来的恐惧通通驱散,迪荡人内心的杂念一般。 那庙宇的形制并不如何复杂,似乎只是一座最简单的城隍庙,但具体表现又与那些民间常见的有所不同。 第86章 送葬 “楚兄,咱们好像一直在兜圈子啊。” 有些疲惫的刘麻子停下了脚步,神色郑重地和楚辰安说道。 楚辰安皱眉看着他,眼神之中满是审视的意味。 “楚……楚兄,你看我干嘛,莫不是我背后有东西?” 刘麻子面色惨白地回头看了看,只看到了一片迷蒙的雾气,没有看到任何鬼影儿。 楚辰安有些无语地说道: “兄弟,你不会才看出来我们在绕圈子吧?” 他侧眼看了看早早蹲在前面等着两人兜圈子回来的鬼元婴,第一次觉得人和人的智力差距竟然能这么大。 “啧,要是瞎子算命的那张符咒还在就好了。” 老瞎子那张符咒之前消耗得就已经差不多了,最后一小截慌乱之中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下回要是再见到老瞎子他绝对会多问他买几张。 他俩至少走了半个时辰,但是一直在这庄子附近晃悠,看样子这庄子是非进不可了,不然两个人只能累死在门口。 楚辰安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抓着利刃奔跑而来的红衣女人,不禁感到有些心悸,他无法判断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人?是鬼?是妖? 而且其实楚辰安本来也只是想吓那老妇人一下,好争取些时间逃跑,结果那红衣女人真的就跑过来把她杀了。 难道只要让人相信红衣女人会出现,就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召唤那女人,然后那女人会把相信的人杀死? 楚辰安侧头看了看刘麻子,之前他喊出那句红衣女人在身后的时候,他明显也是有些动摇的,虽然他的神通无法作用在刘麻子身上,但作为人的本能还是出卖了他。 所以那女人为什么不杀掉他呢? 是有什么条件没有满足吗? 还是说那女人只是和庄子里的人有仇,只是恰好来寻仇被他们遇到了? 楚辰安的思绪飘忽不定,但是他忽然听到庄子响起了梆子的响声,这响声代表进入了三更天,也就是23点到凌晨一点。 这里的时间显然和外面的时间对不上,楚辰安在这个黑色世界待的时间绝对不到二十四小时,不可能已经到了第二日的三更天。 随着梆子的响声落下,庄子紧闭的大门忽然洞开,然后一队长相怪异的人从迷雾中走了出来,它们的肩膀上还抬着一具外椁。 在传统习俗之中,棺材从家里到入土的搬运路途上,会在其上覆盖一层外椁,到了下葬之地再拆下来,外椁停门就代表运棺材的轿夫到了。 这六个轿夫的体型都非常细长,脸上还戴着全覆盖的面具,面具大多是一些鬼怪的模样,和楚辰安之前在客栈里见到赤鬼青鬼非常相似。 而那具外椁的长相也非常奇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笊篱一样,这东西一般在村里都会罩在盘子上,用来防止蝇虫叮咬。 那些轿夫放下外椁之后,就排着队都进了庄子里,不过庄子的门也没有关闭,就这样大敞着似乎在迎接四方来客。 楚辰安看着那门咬了咬牙,发动隐匿悄悄靠了过去,然后从门板的缝隙朝里面看去,就看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白色灵堂。 灵堂上并没有摆放任何逝者的遗像,而是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神龛,神龛之中摆放着一大圈长短不一的蜡烛,就仿佛是一扇巨大的管风琴。 每一根蜡烛上似乎还刻着名字,不过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神龛里供奉着一尊无脸的神像,脸部的切面上却没有了任何影像,仿佛熄屏的电视机一般。 为什么这神像上没有映射任何一个客栈房间里的景象呢? 是因为恰好这个房间里没有人入住吗? 在神龛的周围跪倒了一大片身穿白衣的人影儿,这些“人”其实并不能称之为“人”,它们就仿佛没有进化完全的猴子一样,用四足爬行着围拢在神龛周围。 神龛以及灵堂的周围都围着白缦,那些白缦在寒风中不断摇曳着,在烛光的照射下叠影重重,看不真切更深处的情形。 “这地方的怪物果然在进化,这些黑猴子确实比地洞里的大头奶奶更像人了。” 不过跟那些黑色猴子相比,那些抬棺材的面具人显然更接近人的形态一些,甚至客栈里的赤鬼和青鬼都会说话了。 “咚……咚……” 摆在灵堂正中心的那口红色棺材忽然剧烈抖动了起来,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马山就要破棺而出。 “吱吱吱……” 那些黑色的爬姿人影忽然骚动了起来,其中的一只尖叫着跳到了棺材板上,它身上的白色衣服忽然膨胀变大,一道黑色的触手破体而出,直接就掀开了棺材板伸了进去。 触手在棺材里剧烈地搅动了起来,把板材都拍得砰砰作响,那棺材里顿时爆发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但是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整个过程像个强买强卖现场,有种棺材里的人不想死,然后被强行下葬的感觉。 “砰……” 棺材板重新复位之后,整个灵堂陷入了一种平静之中,不过楚辰安却听到了一阵簌簌的奇怪声响,就仿佛是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一样。 “呼……” 一阵劲风吹入堂内,把烛火都吹得忽明忽暗,那六个轿夫静静伫立在大堂里一动不动,仿佛是六个雕像一般。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镲响,那六个轿夫便一起动了起来,他们走到了棺材的四个角,毫不费力地从地上抬起了棺材。 六个人扛着棺材就要往屋子外面走,楚辰安急忙收回了视线,带着刘麻子偷偷躲在了外墙的转角处。 “咱们一会儿跟着这送葬的队伍走,应该就能出去了,这庄子里有些古怪,还是不要贸然进去。” 跟刘麻子打过招呼之后,两个人便看着那六个面具人把棺材抬上了板车,然后把笊篱一样的外椁将棺材固定在了板车上。 棺材固定好之后,六个人便在两侧推动板车,板车的轮子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缓缓朝着一个方向行进着。 第87章 境 楚辰安和刘麻子两人远远跟在送葬队伍之后,而那送葬队伍的面具人也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只是机械地行走着。 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送葬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走在最前面的两个面具人从怀里掏出了两根立香插在地上,然后用火石将其点燃。 两根手指粗的立香散发出了袅袅的白烟,那烟的颜色并不是白色,而是呈现一种诡异的青灰色,离得很远也能看得真切。 楚辰安不知道这举动的意义,只能将身后的刘麻子和鬼元婴拦下,躲在一颗黑色石头后面远远观瞧。 最前面的两人所戴的面具,一个是头生双角面目狰狞的牛头,而另一个则是双目狭长唇齿突出的马面。 他们身后那四个人面具的形象,都是一些比较普通的小鬼,乍一看甚至都认不出来。 从民间传说里阴间的体制上来说,牛头马面属于有编制的鬼,比那些什么缢鬼、伥鬼要强得不止一点,所以这俩应该属于领头人。 那香的烟气不断升起,而且并没有随风散成雾状,反而形成了一道旋涡旋转着朝空中升腾而去。 冷冽的寒风随着烟气不断旋转汇聚,连同周遭的气温也降低了下来,嘈杂的声音仿佛浪潮一般汹涌而来。 楚辰安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他能够明显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空气之中,像是波纹一样的涟漪扩散不止。 风里绝对有东西,那东西很可能无质无形,甚至很可能就是风本身! 楚辰安念头急转,刚想带着刘麻子远离焚香之处,却发现浑身已经不受控制,一种极大的威压降临而下,瞬间便禁锢了他的手脚,把他和刘麻子压跪在了地上。 “风伯巡境,闲人跪拜。” 一阵有些阴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不过这声音楚辰安总听着有些奇怪,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偷眼看了看那边的送葬队伍,那队伍里的那些面具人也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肩膀上的棺椁坠落在地,其中四个人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最前面的牛头马面二人也都跪倒在地。 “这六个人看样子是在焚香问路啊,怎么看他们也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难道是这过路费给的不够?两边没谈拢要动手了?” 在民间传说中一些比较强大的鬼神都会有自己管辖的区域,一般指其庙宇或信仰所流行的范围,这个区域叫做“境”,当其在区域内出巡时,称之为“巡境”。 而供奉其他神明信仰者经过其他神明庇护的境,则需要进行焚香问路的仪式,并需要对过境神明线上供奉,用作借道过境的买路钱。 看刚才那些面具人焚香的情形,以及风里传来的奇怪声音来看,似乎这个地界属于一个叫风伯的神明,它对于面具人的借道行为似乎并不满意。 “难道说……这些面具人并不知道这地方属于这个风伯?他们只是例行公事的焚香询问了一下,结果真的招来了一个管事的?” 楚辰安和刘麻子这边所承受的威压并不大,那些像是波纹一样的风旋主要集中在送葬队伍附近,就像是几颗定时炸弹一样。 那牛头和马面则是顶着风抬起了头,一阵奇怪的念唱声从马面口中传出,具体的字句也听不清楚,但语气和语调都非常古怪曲折。 大概有点像以前村里跳大神的灵媒的那个语调。 “唰唰唰——” 像是树叶互相摩擦拍打的声音响起,不过这种地方的树都没有半片叶子,所以这一定是那个“风伯”的声音。 浪潮一般的声音逐渐平息,但是强大的压迫感并未退散,马面则是接着念唱着,看着就像个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妈。 楚辰安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了,之前他在观山的军营里,就亲眼见到洛惜君和坑里的洛家老祖用奇怪的语言沟通。 牛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香烛贡品,在队伍的面前铺摆了开来,相比于之前孤零零的两根立香显然更具有供奉的仪式感了。 那些贡品被风卷了起来,瞬间就倒悬到了空中,在空中一点点支离分解,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嘴在啃食着。 香烛也在风势之下迅速被消耗殆尽,但是那些大大小小的风旋还在不断扩张又收缩,并没有半分要收敛的意思。 忽然马面和牛头的身形都僵硬了一下,然后都齐齐转头朝楚辰安二人的方向看去,目光锐利的恨不得把他们撕成两半。 马面嘴里咕咕唧唧地说了半天,但是四周的风势并没有半分的减退,反而愈发猛烈了起来。 只见马面摇头叹息了一声,再次向楚辰安二人投来杀人的目光,然后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摸出了两根比较细的立香插在地上引燃。 好像自己和刘麻子的人头也被算到了牛头马面一伙的头上,导致他们被这风伯多讹了一笔,多交了两个人的过路费。 “这伙人不能再跟了,一会儿能动了就赶紧跑,千万别犹豫,犹豫就得死。” 楚辰安低声对刘麻子说道。 他毫不怀疑在风伯解开禁制之后,这俩个戴着牛马面具的壮汉一定会把他俩撕成碎片,之前让他俩跟着是不想惹是生非,这次触及了他们的利益就只能早点跑路了。 他看着那些像是波纹一样的风旋,有些疑惑风伯为什么没有为难他们,难道是因为他们两个看起来就很穷? 风伯这种称号在华夏传说里一般指风神飞廉,他是蚩尤的兄弟之一。 他的相貌奇特,长着鹿一样的身体,布满了豹子一样的花纹。头像孔雀的头,头上的角峥嵘古怪,有一条蛇一样的尾巴。 这个风伯难不成真的是神仙?还是和牛头马面一样,只是某种程度的角色扮演,是这个怪异世界孕育的某种怪物? 他毫不怀疑神通之中的五行遁术修行到高境界,能够获得近乎风神的权柄,这也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这所谓的风伯是一个遁术的高境界神通者。 第88章 夺取神龛 所有人身上的压力都消减不见,但是那些大大小小的风旋还在空中盘绕,似乎在提醒着所有人不要在此闹事。 楚辰安和刘麻子急忙找了一个方向逃离了现场,送葬队伍则是继续行进着,牛头和马面也没有和他们计较,似乎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风伯有些忌惮。 两个人跑了一段路程后,最后在一处山坡上停了下来,不停的奔波早已耗尽了两人的体力,刘麻子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就不起来了。 “啧,楚哥,咱们这跑来跑去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刘麻子从身上解下水袋,把里面最后的水倒进了嘴里。 “你别光拉着我往这大野地跑啊,咱们得找个正常的地儿问个路啊,最好是能有个大城镇之类的。” 楚辰安摇摇头,从包袱里掰了块干饼塞在嘴里嚼着。 “这里就不是现实世界,你可以把这里理解为一个……嗯……一个梦境,反正不是你原来那个有家产有未婚妻的地方。” 刘麻子叹了口气,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留下的血咒,语气有些颓废道: “那咋出去啊,我是不是见不到小慧哩。” 楚辰安踹了刘麻子一脚。 “不是我你早死了,你还能在这安心地坐着喝水?” 刘麻子顺势一把抱住了楚辰安的大腿。 “楚哥,我不能死啊。” 楚辰安也累得够呛,差点被刘麻子拽倒在地,他环视着周围黑漆漆的景物,心里不由得怀疑这里到底还有没有外来者。 他不知道客栈里的人还有没有被卷进这个世界的,如果客栈里的螣蛇黑线是连通壁画与现实的通道的话,可能很多人早就死在通道里了,根本没有来到这处壁画空间的机会。 他侧头看了看脚边趴在地上啃手的鬼元婴,如果不是鬼元婴关键时刻发力的话,他们也早就死在客栈走廊里了。 鬼元婴的光芒已经有些黯淡,四周的阴暗侵蚀了他们周身的空间,他总有一种预感,如果没有光的保护,他们一定会被这个世界吞没同化。 之前那办丧事的庄子神龛上一排排的烛光,与地下空间那些石头上散发的火光有着非常相似的感觉,再结合之前在客栈壁画上看到的情形,证明所有的神龛都会伴随有能驱散黑暗的火光。 只是这种火光的载体以及表现形式不同,但是本质上都是一种东西。 所以他需要找个神龛给鬼元婴吞噬火光,给这个小火炬添加一些燃料,或者是干脆夺下一个有神龛的地方作为据点。 只是不知道神龛是否能够自行补充燃料,还是也需要侍奉者随时进行补充,如果是后一种情况的话,这些燃料是哪来的呢? 而且似乎神龛的形制和火光范围也不同,之前地底的那个虽然体积更大,但是神像的精致程度还有火光的明亮程度,与庄子里的那个根本没法比。 那些黑色的爬行者似乎也要比地下的大头奶奶们更强大,它们能够交流沟通,给楚辰安的危险感更强烈。 这还是个庄子,如果是个村镇,或者城市,那么神龛得有多么庞大,神火得有多么明亮,侍奉者又得有多强? 这些显然不是他能够对付的,他宁愿试试没有光到底会发生什么,也不会去和明显比自己强大一百倍的敌人硬拼。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规模特别小的神龛,最好是那种独门独户的,里面的供奉者最好是个小怪物之类的,鬼元婴直接一口咬死直接夺取神龛。 确定了作战计划之后,楚辰安一把拽起了瘫在地上的刘麻子,然后用一种极其具有压迫感的眼神看着他: “麻子,现在是咱哥俩生死存亡的时候了,你跟我透个底,慧姐还有没有再给你什么保命的东西?” 刘麻子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楚辰安不解道: “什么意思啊,到底有没有?” 刘麻子有点结巴地说道: “有……也没有,她说在我身上留了手段,但是得到我到生死存亡的时候才能起作用。” 楚辰安点了点头,在他眼里刘麻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合格的盾牌,只要有足以致命的危险就把他挡在前面,也不白费他保护这小子一路的辛劳。 转头又看看傻乎乎的鬼元婴,它已经无聊到把整条胳膊都快吃到嘴里了,看起来就好像在掏肚子里的东西一样。 楚辰安心中有了些底气,他也算是手里有矛(鬼元婴)和盾(刘麻子)的人了,何愁夺不下一座小小的神龛? …… 在鬼元婴的照明之下,楚辰安又找到了一条很细的小道,这小道可以说是一条羊肠小道,甚至仅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走在楚辰安身后的刘麻子语气忐忑地问道。 “楚兄,这……这靠谱吗?” 楚辰安在前面摆了摆手道: “哎呀,绝对靠谱,大道通大地方,小道通小地方,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这里肯定也不例外,之前咱们去那个庄子就是走大路了,这次绝对不会走错的。” 已经知道楚辰安夺取计划的刘麻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他哆哆嗦嗦地对着鬼元婴拜了拜,语气虔诚地说道: “鬼爷,等会儿您可得发力啊,我的小命就全靠您啦,等出去了我花点钱给您塑造金身,放在我家的宅子里早晚供奉呐。” 鬼元婴歪头看了看这个让它一点食欲都没有的人类,也不知道他在叽叽咕咕地说什么,反正它也对不可食用之人不感兴趣。 楚辰安其实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鬼元婴也可以说是一个探测器,神通越高者食欲越旺盛,而他不吃的东西,要么就是死物要么就是有毒,就比如刘麻子。 所以他早就猜到他身上有什么后手,虽然帮助他是出于善意,但是也算是一个奇兵,只是效果肯定不会很稳定,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触发条件的濒死是怎么一个死法。 两人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不远处有极其微弱的光亮,那光亮只是一个小点,影影绰绰的仿佛只是荒漠里的一簇鬼火。 走近了才看到是一幢木房子,这房子只有孤零零的一间,甚至连个院子都没有,只是随处可见的黑色木头搭建而成。 朝向路的那一面有一个木门,左右两面是密不透风的木墙,后面开了一扇窗户,有微弱的光芒从窗户的缝隙里透出,很明显里面也供奉着神龛。 像是童话故事里女巫在森林里居住的小屋,孤零零的伫立在一处寸草不生的黑色土地上,看起来有些阴森恐怖。 不过楚辰安心里还是有些兴奋,因为从火光范围和明亮程度来看,这个神龛的侍奉者肯定不强,而且应该也没什么智慧。 “终于找到个软柿子了。” 楚辰安伏在地上观察着那个小屋,心里盘算着如何对其下手,把这个屋子变成属于自己的安全屋。 既然不知道怎么出去,就得在这里荒野求生了,求生游戏第一要务,生火建家。 一边的刘麻子则是伸手拉了拉楚辰安的袖子,语气有些严肃地说道: “楚兄,这种房子一般都是山上的猎人住的,那些猎人都凶的很,他们能和老虎豹子打架,一般人都干不过的。” 楚辰安摇了摇头,指了指四周光秃秃的地面道: “这地方哪有猎物可以打,把心放到肚子里,里面的东西绝不可能太厉害,等会儿有东西出来咱们就动手。” 刘麻子还是心有顾虑地打算说些什么,但是木屋的门忽然“嘎吱”一声打了开来,一道有些蹒跚的人影从里面缓缓走出。 第89章 制香人 那是一个极其肥胖臃肿的老妇人,她的身上堆满了大量的肥肉,层层叠叠的脂肪仿佛一件厚厚的衣服将她包裹,让她连行走都变得困难无比。 腹部的赘肉遮挡住了她的双腿垂落在了地上,让她看起来像是穿着一件肉色的古怪裙子,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自己的赘肉绊倒。 她的面容也极其地臃肿膨胀,肿大的五官深嵌在两颊的赘肉里,露出一个油腻而凹凸不平的鼻子,鼻尖的肉瘤遮挡了面部以下的部分,就仿佛是戴了一个血肉织成的面纱。 昏暗的火光映照着那张恐怖的脸,深陷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也映照出了两张苍白恐惧的脸。 这两张脸的主人正是刘麻子和楚辰安,他们此时正背对背绑在一根柱子上,在他们面前还摆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 此时楚辰安的心里无比地后悔自己的计划,因为真让刘麻子这乌鸦嘴说中了,这老妇简直强得离谱。 就在他刚才准备动手的时候,只是感觉到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然后他和刘麻子就已经失去知觉躺在地上了,再睁眼时已经是这个阶下囚的状态了。 “也不知道鬼元婴去哪了。” 楚辰安用力扭动着僵硬的脖子观察屋子里的情况,他只觉得浑身一阵酸软无力,就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连扭头都变得费劲起来。 这间屋子其实并没有外面看上去那么小,可能存在空间神通或者术法的影响,能看到的空间大约有七十平的样子,后面还拉着厚厚的黑色帘子,不知道帘子后面还有多大的空间。 而且最让楚辰安无语的是,虽然拉着厚厚的黑色帘子,依然有昏暗的光从帘子后面透出来,和他从外面观察时看到的光亮一模一样。 帘子后面毫无疑问是一座神龛,而且光照强度并不亚于之前庄子里的那一座,只不过大部分的光线都被帘子挡住了,才会带给他这里很好拿捏的感觉。 坏了,被炸鱼了。 这显然是在钓鱼执法啊,这老妇估计早就预判了他这种人的心思,伪装起来就等着鱼上钩呢。 楚辰安的目光迎上了刘麻子幽怨的目光,虽然他们的嘴里塞着东西不能说话,但是楚辰安还是看出了他眼底的意思: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还偏不听。 楚辰安回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继续观察着这屋子里的布置。 屋子中间的那口大锅浑身漆黑,锅沿上还残留着一些半干不湿的残留物,残缺成不规则形状的锅盖不停跳动着,散发奇怪味道的蒸汽逸散而出。 这锅顿时唤起了楚辰安不好的回忆,他瞬间就联想起了章平方仙观里那口拿人炼丹的大鼎,此时此景简直不要太过相似。 而在屋子的四周则是堆满了破损的瓶瓶罐罐,这些罐子也是通体漆黑,似乎和锅一样都是陶制的,而且烧制的过程不怎么专业,造型也歪歪扭扭的。 在两侧的墙壁上还有两排架子,架子上的空间被分成了一个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都放着一个陶碗。 碗里面盛着一些略显粘稠的黑色液体,液体中间还插着一根黑线扭成的灯芯,有昏黄的火光在其上静静燃烧着,散发出了黑色的烟气。 陶碗的侧边还支着一根木棍,木棍上面挑着一个瓷盏,瓷盏的底部已经被烟气熏黑,凝结出了一层细密的香灰。 楚辰安认出这是一种制作香的工艺,只需要等到瓷盏中集聚的香灰足够多的时候,制香人便用刷子把香灰扫下,再对其塑形成常见的立香形状。 只是不知道陶碗里液体的成分以及来源,不然也能解开他对于此地的一个疑惑了。 屋子的一角还放着一个炉子,炉膛里闪动着炙热的火焰,驱散了屋子里的一切寒冷,让人暖和的有些昏昏欲睡。 那恐怖的臃肿老妇从墙上取下了一个叉子在炉膛里捅了捅,断裂的柴火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火花连同着炭屑飞溅而出。 叉子刚捅完了炉子就又从锅盖的侧边伸进了锅里,老妇人双手握住叉柄来回搅动着,锅里也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似乎里面煮着很多肉块。 同时一股腥味蔓延开来,那腥味极其有侵略性,把楚辰安和刘麻子都呛得咳嗽了起来,幸好肚子里已经没东西了,不然他们非得吐出来不可。 老妇人手臂用力一伸,叉子就叉到了锅里的一块东西,她轻轻挑起叉柄,锅里的东西就被挑到了外面。 楚辰安顿时松了口气, 被挑起的是一个有些半透明的肉块,虽然看起来非常奇怪,但是绝不可能是人肉。 第90章 烛龙面具 有些透明的肉块在火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上面还流淌着淡红色的汁水,如果抛开其浓重刺鼻的腥味不谈,看起来还是挺有食欲的。 老妇人努力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叉子上的肉块,有些不满意地摇了摇头,脸颊上的肥肉止不住地颤抖。 “没熟啊,没熟。” 苍老沙哑的声音仿佛是指甲抓挠玻璃一般,让人听着就浑身汗毛耸立。 她把那肉块又扔回了锅里,重新把破烂碎裂的锅盖盖上,但是奇怪的一幕却发生了,那口大锅忽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 老妇双手猛地按在了锅盖上,把全身的力气压在了锅上,以防止锅盖被顶飞而出,而锅里的东西似乎也力气极大,连带着整个屋子都在颤抖着。 楚辰安几乎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煮个饭居然都能煮出如此浩大的声势,真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似乎那肉块本就有自己的生命,只不过迫于形势便待在锅里装死,待到被老妇识破之后,便不再伪装地挣扎起来。 一人一锅僵持了足有半刻钟的功夫才停下,期间老妇甚至直接趴在了锅盖上,像是坐旋转木马一样不停摇晃着,周身的肥肉仿佛海浪一般波动,看着有些滑稽可笑。 那锅里没了动静之后,老妇不知从哪里拿了些绳子,前前后后地把那锅绑了个结实,似乎怕锅里的东西跑出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坐在了两人的面前,浑身的皮肉都舒张开来,像一张大肉饼一样摊开,似乎是陷入了沉睡的状态。 “哈呼~~哈呼~~” 没一会儿屋子里便响起了雷鸣般的鼾声,而且鼾声的尾调拖得很长,就像是在吹奏某种低沉的管乐。 楚辰安见老妇陷入了沉睡便开始挣扎了起来。 他尝试着能否挣脱绳子的束缚,但是毫无疑问地失败了,这绳子绑得很紧而且都是死扣,根本无法从内部挣脱开来。 两人背后的柱子也非常牢固,作为整座屋子的支撑不会轻易地折断倒塌,楚辰安的神通境界又太低,对于脱困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楚辰安感受了一下绳子的松紧程度,他和刘麻子被束缚双手后,又被一根绳子绑在一起,所以楚辰安这边向外用力,刘麻子那边的绳子就会缩紧。 楚辰安把心一横,打算用尽全力向外拉扯绳子,这样就能把后面的刘麻子勒到半死不活,看看能不能触发小慧留下的后手。 “呜——” 刘麻子感受到身上的绳子缩紧,顿时也剧烈挣扎了起来,同时喉咙里还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如雷般的鼾声还在持续,幸好那老妇睡得很沉并没有被吵醒,这样一来楚辰安更是增大了几分力道,瞬间就把刘麻子勒得紧贴在了柱子上。 就在二人僵持之时,一阵铃铛的响声打断了他们的拉扯。 “当啷——” 两人齐齐转头朝门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厚重的木门从外面自行打开,一摊白色的液体从门外蔓延而来,在屋子里的空地上汇聚成了一个人影。 这人影浑身洁白凝滑仿佛白蜡浇筑而成,不过却并没有任何的身体细节,它的脸上还戴着一个面具。 那个面具与牛头马面青赤鬼的并不相同,并不是那种黑色金属质感的材料制成,反而像是木头手工雕刻而成,最后又在表面上了一层生漆。 这面具的形象整体呈现赤红色,额上生有造型狰狞的双角,双角之上有两团火光燃烧,两颊的位置雕刻有整齐的鳞片。 在面部本应属于眼睛的位置并没有双眼的孔洞,而是雕刻有一颗硕大的横向眼睛,眼皮合拢呈现闭合的状态。 楚辰猜测这面具所代表的形象很可能是烛龙,也就是烛九阴,其形象为人面蛇身,口中衔烛,居住在在西北无日之处照明于幽阴。 那白蜡一样的人影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就仿佛是一尊大理石塑造的雕像,同时一阵古怪黑气从其上升腾而起,迅速隐没在了房间的阴影之中。 “吱吱吱——” 古怪的笑声回荡在房间之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小鬼在嬉闹一般,楚辰安能明显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只不过他看不见那东西。 楚辰安联想到了鬼元婴,那些黑气应该和鬼元婴的状态类似,只有与其有联系的人才能看到,很可能是这老妇人豢养的小鬼一类的东西。 “呜——” 那老妇才幽幽转醒,她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然后缓缓转动有些呆滞混浊的眼珠,看向了屋子的一个角落。 “哦,你回来了。” 随着老妇话音落下,屋子里吱吱的声音顿时变大,火光下的阴影不断扭动着,仿佛有无数只老鼠在里面嘲哳。 “没追上啊,跑就跑了吧,那小鬼还不成气候,你做的不错。” 老妇人看似在和屋子里的空气对话,但是楚辰安却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无比确定在黑暗里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盯着他们。 “哦,他们二人我还有用,这锅里的东西你到后面去吃吧。” 老妇人伸手抱起了那口被封起来的大锅,挑开了帘子里的一角走到了后面,同时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事物的阴影也没有先前那样的漆黑如墨。 旋即在那帘子后面响起了啪叽啪叽的咀嚼声,老妇人也很快就从后面走了出来,拖着肥胖的身躯站在了那尊蜡像前。 她伸手从那蜡像的脸上把面具揭了下来,随手把面具挂在了墙里的钉子上,然后又随手摘下了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她双手持刀劈砍在了那蜡像上,只是随手几刀便把蜡像肢解开来,然后又把直接开的部分切成了一个个小蜡块。 老妇虽然身形臃肿,但是手下的动作却极快,之间那菜刀都被挥出了道道残影,没费多长时间便庖丁解牛一般把蜡像分解成了一大堆小蜡块。 这些蜡块都被分别补充到了架子上制香的陶碗里,蜡块遇高温后便融化成了那粘稠的液体,被黑线汲取后燃烧成灰。 第91章 留下干活 “原来香灰都是这么做出来的。” 楚辰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目睹了香灰从原料到制作的全过程后,还是大概知道了这个世界的香都是怎么来的。 “这制造过程还怪科学的。” 他觉得在这种存在神通的世界里,就算是告诉他这些香灰是某个高境界大佬上厕所的产物,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从之前老妇和那个看不见的东西的对话中不难听出,鬼元婴似乎和那个东西经过一番缠斗,最后还成功逃跑了。 不愧是小孩哥,这水平简直比他这个小菜鸡强多了,只是不知道它现在去哪了,能不能回来拯救一下他这个名义上的主人。 楚辰安暂时想不到任何自救的办法,只能先等待局面的转折,他发现这个老妇并不着急把他们做成人肉叉烧包,所以这件事情还有转折的余地。 虽然他怎么看这个老妇都不像个好人,而且他也不觉得这异世界每个人都喜欢吃人,那样也太缺乏多样性了,未免有些太过无聊。 老妇又取出了一个木桶,挨个把瓷盏上的香灰扫了进去,只是半个架子便已经收集了满满一桶,她把木桶放在了墙角后便又面对两人坐着闭目养神。 “这老女人不会看上我了吧,怎么总是这么坐着一句话也不说,按道理她不应该发表一些反派的胜利宣言吗?” 楚辰安浑身有些发麻,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咚咚咚……”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老妇人迈动蹒跚的脚步走到门边,伸手把门拉开了一半,露出了站在门外的人。 门外是个极其干瘦的老头,他双目混浊无神双颊凹陷,一副精气被抽干的样子,而且怎么看怎么像个精神有问题的大聪明。 “额……哦哦哦。” 老头对着老妇一顿比划,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靠双手比划来表达简单的意思。 老妇先是从墙角的一口大缸里拿出了一块被黑绳绑起来的透明肉块递给那老头,然后又把两个桶递给了那老头,桶里显然装得是满满的香灰。 那老头从墙边拿起一根扁担吊,这扁担同样也是通体漆黑,属于这画中世界的通用皮肤,而且看起来质量极好。 他把扁担两边的钩子挂在木桶的把手上,然后肩膀微微用力便挑了起来,他瘦得像是麻杆一样的身体似乎随时都会折断。 如果万青山在此地的话,他一定能认出,这老头就是他们在牌坊下遇到的那个,而且还是保持着那副傻呆呆的样子。 “嘿嘿嘿……” 老头挑着扁担对着老妇傻兮兮地一笑,满脸的褶子都皱缩了起来,露出了满口的大黄牙,活像是一朵脱了水的菊花。 他伸出干枯的手掌对着老妇摆了摆,混浊的眼睛里露出了清澈的愚蠢,这神态让楚辰安险些都以为在那副苍老皮套下住着一个大学生。 不过楚辰安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获救的机会,他开始对着老头疯狂地眨眼睛,并充分调动脸部的肌肉试图表达复杂的求救意图。 但是终究只是对牛弹琴,那老头还笑呵呵地对着楚辰安摆了摆手,一副再见吧朋友的样子。 老妇人又拿了三支塑成形的立香递给了他,然后用那种极其刺耳沙哑的声音说道: “走吧,香多给你一支,最近路上又多了个风伯,你路过的时候别忘了点香买路。” 老头有些麻木地看着老妇,似乎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了什么,只是在门口呆呆地站着,完全无法消化老妇的话。 楚辰安无语又绝望地看着老头儿,觉得应该把他叉出去和鬼元婴罚站,这俩人应该能毫无障碍地玩到一起去。 忽然他在老头身后的黑暗里似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它正在四肢着地向这边狂奔而来,速度快的像是一道利箭。 楚辰安顿时就感动坏了,眼眶也忍不住湿热了起来,真不愧是自己养的小鬼,就算是这种情况都没有放弃他。 “唰——” 后面黑色帘子的一角忽然飞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后面狂奔而出,瞬间就奔行到了门口,门口的黄铜铃铛剧烈摇晃了起来。 “叮铃铃——” 屋子里那看不见的东西也朝鬼元婴狂奔而去,只见鬼元婴一个急刹停住了狂奔的身影,然后猛地朝另一个方向奔逃。 显然,鬼元婴可以看到制香人豢养的那东西,但是它打不过那东西,甚至连抗衡的可能都没有。 鬼元婴对于危险的感知是非常敏锐的,楚辰安很少见它这种奔逃的样子,就像是一条被赶跑的野狗,所以那东西应该很厉害或者很克制它。 他记得制香的老妇对于鬼元婴的评价是不成气候,可能它相比于同类型的东西,处于一种野生的状态,并没有得到合适的培养。 养孩子果然是一门学问啊。 楚辰安看着鬼元婴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同时挑担子的干瘦老头也离开了,老妇人吱呀一声关上了门,将外面的黑暗和寒冷隔绝不见。 她转身站在了楚辰安二人面前,楚辰安与她那双诡异的眸子对视着,他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属于人类的感情,只有属于野兽的麻木和混浊。 制香人伸手在自己肥肉的褶子里掏了掏,然后居然从里面挖出了一个烟斗,她把烟斗在火炉里点燃,塞到了被鼻子遮住的嘴里。 “呼……” 制香人把那张恐怖油腻的脸凑到了被绑缚的两人面前,将一口灰色的烟雾吐在了两人面前,一股刺鼻的味道顿时钻入了楚辰安的鼻腔之内。 “你们两个小子就先留在我这里干活吧,我这里还缺点人手帮我制香,刚才我干的活儿你们都看到了吧?” 她的目光停在了楚辰安的脸上。 “你小子鬼精鬼精的,刚才看得最认真,应该已经学会了,你就带着他干活吧,如果你们不想早点死掉的话。” 第92章 大坟 制香人对着困住两个人的绳索轻轻挥了挥手,那绳索居然自行脱落而下,腾空飞回墙上盘成了一圈。 楚辰安和刘麻子浑身的舒服顿时一松,都跪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刘麻子因为过度恐惧而不停地干呕。 制香人只是抽着烟斗看着两人,深深凹陷的双目在火光下忽明忽暗,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楚辰安丝毫不敢乱动,他伸手掸了衣服上的灰尘,努力做了一个讨好献媚的表情,对着老妇就行了个大礼。 “多谢这位婆婆的救命之恩。” 这一句话给制香人给逗笑了,白色的烟气从她肥大的鼻孔里逸散而出。 “哦?你说我救了你?” 楚辰安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神情诚恳地点头道: “对啊,这世界如此诡异可怕,如果不是婆婆出手相救,我们二人恐怕早已丧生于那些药物之手,哪还能有命在啊?您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呐。” 制香人拿着烟斗在墙上磕了磕烟灰,然后又探手伸到了地上的一个罐子里,从里面抓出了一把黑漆漆的丝线。 那丝线还不停扭动着,就仿佛是一条条蛆虫,不情不愿地被制香人填到了烟斗里,被烟斗的高温灼烧成灰。 “呼——” 制香人颇为满意地抽了一口,然后又看了看前倨后恭的楚辰安,语气有些阴冷地说道: “我看这批新来的人里,就属你小子最机灵,所以才故意引导你来这儿的,不过以你的把式在这地方也活不下去。” 楚辰安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哎呦,多谢婆婆的赏识啊,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机灵头脑灵活,您有事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小的一定竭尽全力。” 实则他心里早就问候了这老太婆的祖宗十八代。 我说我怎么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一条去你家的小路呢,原来是你这丑东西在背后作怪啊,没你我早就攻下一个神龛了。 制香人点了点头,对于楚辰安这么上道很满意。 “嗯,本来我还打算出手教训教训你们这些小辈,不过你既然你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也就不多说了。” 她伸出烟杆指了指一边的凳子,然后又指了指一边墙根的地面道: “你俩去那边坐着吧,你们刚来这里,有些事情我要和你们说一说。” 楚辰安卑躬屈膝地和刘麻子并排坐在了墙根的地上,活像是两个犯了错的嫖客,等着老妇人和他们说话。 “哈呼——” 就在楚辰安聚精会神等着训话的时候,一阵巨大鼾声忽然响起,制香人居然毫无征兆地睡着了。 而且因为五官深深凹陷在面颊肥肉里的缘故,导致根本看不出来她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简直具有极强的迷惑性。 楚辰安和刘麻子面面相觑,刘麻子则是深深松了口气,浑身已经烂泥一般瘫软在了地上,感觉都快要尿裤子了。 不过楚辰安却并没有如何放松,这制香人应该在这里居住很久了,甚至都垄断了制香的原料,所以她对于此地应该知道的很多。 如果能从她口中得到更多关于此地的信息,没准能够找到一条出去的生路,她总是这样忽睡忽醒的会非常浪费时间。 “咳咳——” 制香人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然后忽然就又醒了过来,然后用力抽了一口烟斗,语气有些发懵地问道: “额,我怎么睡着了。” 她又咳嗽了几声,那声音听起来难受极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地卡在嗓子眼。 “不管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反正你们肯定看到那壁画了吧?” 楚辰安像是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一样道: “嗯,我确实看到了那壁画,此地有很多的地方都在那壁画上能找到对应之处。” 制香人点了点头。 “壁画这种东西可不常见呐,一般只有坟里才有壁画呐,哪见过正常人家里画个壁画的。” 楚辰安愣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 “您……的意思是这里是一座大坟?” 制香人忽然沉默了下来,微弱的火光里她浑身的赘肉不住地颤抖着,似乎她内心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这里是那壁画里的世界,同时也是坟的一部分,这壁画外面是一座船墓呐,这船墓常年游荡在小弱水的上下游,以各种噱头吸引生人进入。” 楚辰安回想了一下往生客栈的地理位置,好像确实坐落在小弱水河畔,不过他无法想象一座客栈为什么能变成船。 变形金刚? 楚辰安放弃了思考,继续好学地问道: “那不知这大坟所埋葬的是何许人也?” 制香人摇了摇头道: “我只能猜测这里埋葬的很可能是蚩尤大神。” 楚辰安听到后觉得有点扯,怎么忽然又冒出个蚩尤来,但是把之前的遭遇联系起来看,这似乎还真有可能。 螣蛇除了是奇门八神之一,同时也是后土的能力,后土作为蚩尤阵营的魔神之一,其形象总伴随有环绕周身的螣蛇。 以及后面遇到的风伯飞廉,和他的好搭档雨师屏翳,在神话传说中也属于蚩尤的阵营。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什么玉皇大帝财神爷之类的神仙,但是确实是有关于一些洪荒神话的碎片,这种因为原始氏族而衍生的崇拜广为流传。 制香人苍老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而且这座坟曾经是有主人的。” 楚辰安疑惑地问道: “主人难道不是埋葬在此地的人吗?” 制香人摆了摆手: “不,除了被埋在这里的主人,这里曾经还有个活着的主人,那人掌握着这个世界的一切变化,你所看到的很多东西都是他利用这里的力量所创造,很多规矩也都是他制定的。” 楚辰安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 “曾经?” 制香人用力抽了口烟斗,云雾一般的烟气盘旋升起。 “那个人从前管理着这里的一切,包括老婆子我制香的活计也是跟他讨来的,不过他在不久前消失了,所以这里的运转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而你们是他通过留下的手段送进来的最后一批人,你们进来之后这里就完全关闭了,而你们之中也确实有些有意思的人。” “曾经那人的境界要高我太多,我无法预测到他到底留下了什么,不过接下来这里肯定要大变天了,老婆子我也有些事情要去做,但是这制香的活儿不能落下,所以就找你们先干两天。” 第93章 逃跑 制香人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再次陷入了沉睡,屋子里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寂静,只有锯木箱一样的鼾声回荡着。 刘麻子对着楚辰安一顿挤眉弄眼,看他的意思好像还觉得这份工作挺不错的,至少能在这个老太婆面前保住性命。 楚辰安心中冷笑,这小子还是社会经验不够丰富啊,万恶资本家压榨光员工价值然后卸磨杀驴的事情他可见多了,这老太婆她能是好人吗? 他低声问刘麻子道: “你今年几岁了?” 刘麻子不知道楚辰安为什么要问,只能懵逼地低声回道: “十八岁。” “满了吗?” “额,十七岁零九个月。” 楚辰安侧头看了看陷入沉睡的制香人,心里兀自发狠地冷笑道: “呵呵,这要是在新时代,我非得去告你个雇佣未成年人,让城管给你开罚单歇业整改。” 制香人忽然挥了下手,一副马上要醒过来的样子,楚辰安的眼神立刻变得清澈了起来,还挂上了职业化的假笑。 好在老妇人仅仅只是咂了咂嘴便再次打起了呼噜,楚辰安便蹲在地上背对着她,在脑海中消化着她之前话里的信息。 这老肥婆说的话非常笼统了,感觉更像是一种道听途说,可能很多事情她也没亲身经历过,也有可能是不屑于和他们多说。 所以她的话也不能全信,总体上就是给出了一个让两人安心在这里帮她干活的理由,话里话外充满了一种诱导,让他们觉得她就是有事出去忙,随手帮助了俩失足青年帮她看店。 “不久前消失的主人……我们是最后一批进来的人。” 这地方居然曾经是有主人的,这个主人很可能消失了或者说是死了,但是他生前的布置还是把他们这些无辜者拉了进来, 听老肥婆的意思,客栈里应该还有人进入了这里,没准所有人都被一网打尽了,不过这帮人也不能说是无辜者,毕竟他们也是处于自己的欲望而来。 能让亡者复生的负媿只是钩子,然后无数大鱼闻风而来,其中还有万青山一伙儿人。 他们不知道从哪搞了具尸体,正需要找个地方读取记忆,结果这客栈就能做到这一点,这是个巧合吗? 这就像是谍战片里的一座封锁的城市中,某特务得到了一个秘密胶卷,上面传递了足以改变局面的信息,敌对方肯定会在全城的照相馆以及任何能洗胶卷的地方把守设防。 所以洪家镖局所运送的那口大黑箱子里的尸体,很可能就是上一代大坟主人计划中所不可或缺的一环,然后在他们这批人进入后这里便封闭起来了。 不过这地方看着不像是随时开放的样子,也不知道这老肥婆到底是被迫留在这里,还是出于某种原因留在这里的。 反正似乎只有那些戴面具的人可以穿梭这里和外界,就比如戴面具的青赤鬼,以及显得有些神经质的店小二。 面具到底在这个世界代表着什么呢?一种身份?还是说只是为了遮挡面具下的样貌,其实那些面具人都不是人,只是螣蛇黑线组成的怪物? 如果面具象征着身份的话,那这老肥婆为什么不戴上那个烛龙面具呢?只是让她豢养着的宠物,那个看不见的东西戴着。 烛龙也属于蚩尤的阵营,在逼格上比那些小鬼怪要高多了,如果面具真的象征身份的话,戴上这个面具在这里也属于食物链顶端了。 在这个混沌世界里白天和黑夜并不分明,只有亘古不变的黑暗,以及冰冷彻骨的寒风。 心绪万千的楚辰安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刘麻子,这小子居然大张着嘴背靠着墙壁,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心大,接连不断的突发状况,以及不分昼夜的奔波,早已经完全透支了他的体力和精力。 睡梦中的刘麻子忽然蹬了蹬腿,嘴里不住地嘟囔着什么,似乎在梦里都被怪物追赶着。 楚辰安有些无奈地背靠墙壁坐下,看着这间看似简陋实则密不透风的屋子,不停思考着脱身的法子。 在老肥婆走后,这屋子里最大的威胁就是帘子后面的那个看不见的东西,那东西也可以说是制香人养的一条看门狗,那东西的实力远在鬼元婴之上,并且速度快如狂风。 如果比跑步的话他就算是再长出两条腿来也比不过,而且还有个最大的问题,那东西智商估计和鬼元婴也就半斤八两,他的神通对那看门狗根本不起作用。 就算再高明的骗子也没法骗一条狗去买他的保健产品,因为狗根本没有付钱的能力,最多就是骗骗狗主人。 可这制香人一看就不是个偏听偏信的人,没准人家吃过的人都比他见过的人多,所以在她在的时候根本没法出手,以他这三脚猫的水平,一拳下去连对方的肥肉护甲都打不穿。 楚辰安思来想去,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刘麻子身上,到时候就得看看他未婚妻留的后手好不好用了,能不能和外面的鬼元婴里应外合,一起弄死那条看门口。 怀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楚辰安也靠着墙闭目休息了起来,就算是再忧心忡忡也无济于事,只有休息好了才能跑得动。 …… 两人是在一阵呛鼻的味道里醒来的。 一睁眼,制香人又在抱着那口锅熬东西,她一边拿叉子在锅里搅动,一边对着两人说道: “你们醒了,那就来吃些东西吧,等会儿我就要走了,临走前再跟你们说几句。” 楚辰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这个……婆婆……我们可能吃不惯呐,我这儿还带着点干粮,我先吃我带的干粮。” 刘麻子也急忙附和道: “对对对,我从小就肠胃不好,每次新到一个地方往往都水土不服,得先吃点干的垫垫。” 他说着就伸手把楚辰安手上饼撕了一半往嘴里就塞,生怕被制香人逼着吃锅里的东西。 制香人没有坚持让两人吃东西,似乎刚才也只是她的客套话,她依旧拿叉子试了试肉块的生熟后,抱着锅走进了帘子后面。 第94章 人炬 制香人伸手在一个红色的盒子里蘸了蘸,然后在楚辰安的眉心书写了起来,不消片刻一个笔画极其复杂的字便出现在了楚辰安眉心。 楚辰安忽然想到了之前万青山曾经和他讲过的咒师,这类人所掌握神通名为钉头三箭,在达到一定境界之后便会有属于自己的咒言,这咒言都是千般变化奥妙无穷。 眉心的字成型之后,楚辰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眉心蔓延开来,那古怪的感觉在四肢百骸游走,最后又回归了脑海深处。 楚辰安只一闭眼,脑海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眼睛,那眼睛有些混浊狰狞,但是又让人觉得莫名地熟悉,很明显这只眼睛是制香人能力的映射,用来在离开后监视他们的动作。 楚辰安有些担心地扭头看着刘麻子,这小子身上应该有小慧留下的后手,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这老太婆给抹去。 制香人按照同样的方法给刘麻子眉心上写了字,写字期间并没有出任何岔子,楚辰安也借机看清了那字的样子。 这字写起来很复杂,总共有二十笔,写完之后几乎遮住了整个脑门,当最后一笔落下之后,整个咒字忽然发光闪烁了一瞬,旋即便隐没入了眉心之中。 制香人阴鸷的声音里满是威胁之意,她阴冷沙哑的声音仿佛一条毒蛇,随时会咬住两人的咽喉,将毒液深深灌入他们的血液,让他们痛不欲生 “这写在脑门上的字能让我看到你们的动向,你们如果有任何出格的举动,这咒便会瞬间爆发让你们血肉崩裂而亡。” “你们要做好每天应该做的事情,别老想着逃跑,我这咒一旦催动起来,就算你是铜头铁臂金光护体,顷刻间便会被炸成血雾尸骨无存,到时候老婆子我回来了自然会帮你们解咒。” 她伸手从墙上摘下了那个烛龙形象的面具,这面具的双角并没有燃烧着火焰,似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面具。 “每日辰初人炬便会自行戴上这烛龙面具,届时它的身体便会逐渐凝结为蜡质,待亥初便会彻底凝结成人形,此时人炬便会从中脱离而出,你们只需将蜡油切块补充在盘子里。” 她对着帘子的方向打了个呼哨,一阵阴风便从帘子后面飞扑而出,应该是她豢养的那肉眼看不见的东西跑了出来。 一瞬间屋子里本就不明亮的光线变得更加晦暗了起来,她伸手对着面前的空气做了一个抚摸的手势,似乎她面前正蹲着一个听话的看门狗。 “这是我以夺魄秘法制作的人炬,在老婆子我的调教下,它早已褪去了无用的肉身,不过以你们的道行还暂时看不到它。” 一身阴风在屋子里凭空刮起,嘈杂的“吱吱”声充斥了整个空间,在那声音的影响之下,强烈的怨毒情绪从楚辰安心中升起,那感觉就仿佛被人剥皮抽筋了一般。 制香人的表情忽然有些狰狞了起来,她一把摘下之前用来捆绑楚辰安二人的绳子,对着面前的空气狠狠抽打了几下。 她的口中还大声喝骂道: “孽畜东西,我助你褪下皮囊,你还敢心生怨毒,我打死你个不知感恩的东西,**$……” 绳子抽打在空气中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屋子里那种“吱吱“的声音变得欢快急促了起来,就仿佛是磕大了一般。 制香人满意地点点头,回身把绳子重新挂在墙上,继续和楚辰安二人解释道: “这人炬是专门凝结蜡油的容器,当它戴上这烛龙面具后,蜡油便会顺着它的经脉凝结而出,最终凝结成为一个人形蜡炬。” 她从肚子上的肉褶里挖出了那根漆黑的烟杆,把黄不拉几的烟嘴在手里随意搓了搓就丢在了嘴里,满意地吸了一大口道: “别怪我老婆子没有事先提醒过你们呐,千万不要随便戴这烛龙面具,否则以你们的血肉之躯,瞬间便会被转化成一尊蜡像,到时候怕是神仙也难救啊。” 楚辰安急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她的劝诫,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逾矩之举。 制香人拿烟杆指了指两边架子上的瓷盏道: “这瓷盏里的灰每日收扫一次,那收香的老傻子会在每日子时来收灰,你们将收扫的灰递给他后,再给他三支香作为报酬。” “除此之外,无论门外有什么声音或者动静,都不要轻易开门,这地方怪东西多的很,随便哪个都能要了你们的命。” “这地方远比你们想的邪乎,你们看到的、听到的都可能是假的,就算是有人许你黄金万两美女佳人也别出去,这地方金子也得变成粪土,再美风女子也只是画着皮的厉鬼。” 楚辰安适时地凑到了一边,用一种电视剧里常见到的,坏人身边狗腿子的恭维语气道: “婆婆,我们实力太过低微,万一遇到危险不光是有性命之忧,更怕是会耽误了婆婆您的大事啊。” 制香人不冷不热地笑了笑,又伸出手指在盛满红色液体的碟子里蘸了蘸,对着楚辰安道: “你伸出手来。” 楚辰安听话地伸出手,平摊在了制香人面前。 制香人蘸着红色液体的手指在楚辰安的手掌上书写了起来,这个字的笔画也很复杂,显然也是一个咒言。 字的最后一笔落下,整个字闪烁一瞬便隐没不变,一阵凉意从掌心钻入了楚辰安的身体。 “这屋子里有我布置的禁咒,一般不会有东西靠近,如果真有不开眼的东西进来了,你就催动此咒言将其驱散。” “这个咒言念做“崩”,你使用之时只需将掌心对敌,然后口中大喊“崩”,便可以借用我的力量对敌,不过没事别乱喊,不然老婆子我烦得很。” 制香人又指了指楚辰安的另一只手,楚辰安把右手也平摊开来,她挥指在掌心上又写下了另一个字。 “这个字念做“合”,能保你短时间内不受到伤害,遇到危险时,你只需要握紧拳头,大喊一声“合”,便可保你不被人一招打死。” 第95章 人皮神龛 制香人离开已经有半个多时辰,楚辰安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不禁感叹这制香人的咒言还挺全面的,正好一攻一防。 忽然后面帘子一挑,显然是那所谓的“人炬”出来了,在楚辰安的视角里,原本挂在墙上的烛龙面具自动脱落,然后漂浮在了半空中。 “啧啧,人炬……” 楚辰安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面具,忽然就想起了一种关于烛龙的说法: 烛龙很可能本来是一种能够提炼蜡油的动物,在原始时代的人类经常狩猎烛龙,将其炼油制成蜡烛用以取光,过度的捕猎导致其种群的灭绝,但是其能带来光明的传说不断流传,并最终演化成烛龙的神话形象。 古人在《使琉球录》记闻道“仙瀛……长照烛龙膏”,就是认为仙岛瀛洲用烛龙的脂膏照明。 楚辰安皱眉沉思道: “这壁画世界里暗无天日的形象,也满足古人对于烛龙所处之地幽冥无日的描述,没准这面具真的具有烛龙的力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楚辰安和刘麻子有些无聊地坐在地上发呆,而那“人炬”也戴着面具到处乱跑,就仿佛是一条真的看门狗一般。 它面具之下的部分,居然真的凝结出了一道道蜡制的经脉,就仿佛是一个立体的人体血管模型一样,从上到下一点点地衍生凝结。 按照制香人的说法,人炬之前也是个人,现在处于一种类似魂魄的状态,正是这种特殊的状态才能作为一个载体,来承载佩戴烛龙面具所带来的影响。 楚辰安看着到处乱跑的人体血管模型,虽然都是蜡质的白色,但是依然显得有些血腥。 “如果是活人戴上这烛龙面具会怎么样呢?肉身会逐渐向蜡质转化吗?如果这种转化是一种代价,那么付出这种代价后能获得什么呢?” 楚辰安总觉得那面具之中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只是这人炬已经被制香人搞得疯疯傻傻的,难以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经过半天的观察,这人炬的智力甚至都不如鬼元婴,鬼元婴是缺乏智慧和经验,而这人炬已经被制香人搞得又痴又傻,估计是用什么邪法炼制而成的。 他试着伸手推开了小屋的门,门外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不过好消息是那人炬并没有阻拦,制香人留下的咒也没有发作。 因为没有照明的火光,所以楚辰安看不到门外任何的路,如果贸然进入外面的世界,他的处境反倒不如待在屋子里。 很快他又想起了鬼元婴,鬼元婴身上的火光应该已经熄灭了,它很可能已经迷失在迷雾之中了,大概率是指望不上了。 “哎,如果让鬼元婴戴上那个烛龙面具,那岂不是我就成了新的制香人了,连这什么人炬都不需要。” 人炬忽然猛烈地抽搐了起来,它身上开始凝结出了肌肉形状的蜡,这个过程似乎让他非常的痛苦,以至于它在到处抓挠蹦跳,那种痛苦的“吱吱”声也不绝于耳。 楚辰安有些烦闷地转头看着后面的帘子,他非常好奇帘子后面到底有什么,于是就把手试探性地放在了帘子上。 身上被制香人下的咒没有任何动静,于是他就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把那帘子轻轻地挑开了一角,抬眼朝里面看去。 帘子后面是一个不小的区域,最中间摆放着一个木质的神龛,而那神龛里供奉的却不是之前常见的无面神像。 在古老而陈旧的木头框架之中,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像盘腿而坐,那人像是一张人皮之中充草做成,赤裸的人皮上还写着一串串古怪的经文。 这人像和人炬凝结出实体后的形体非常相似,很可能这张皮本就属于那人炬,不过那人像的脸却让楚辰安感到有些熟悉。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后才想起来,这人皮的主人他在往生客栈里见过,是那一桌身着锦缎华服的富商群体里的神通者,因为长相帅气突出让他印象深刻。 之前在客栈的时候,他们之中的那个大胖子因为膀胱储水量太大,被会水遁之术的怪物撑破了肚腹,所以属于他们的几间屋子早早就乱做了一团,没想这些人到的比他还早。 惊悚的感觉顿时充斥了楚辰安的全身,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起来,看恐怖录像不可怕,但可怕的是恐怖录像的主角是自己认识的人,而且这个人已经失踪很多天了。 这人炬的制作过程应该非常狠毒,而且制香过程会给人炬带来极大的痛苦,似乎会对“人炬”造成极大的消耗。 人像的四周还围着绷直的人皮,人皮被木头以何种奇怪的姿势绷直插在地上,人皮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很多经文。 这些人皮之上都顶着骷髅头,在骷髅的眼眶里闪动着火光,这神龛的光源便来源于这些骷髅,人皮几乎有上百具,一起散发出的光芒非常明亮。 从楚辰安的视角看起来,就仿佛是很多人摆出奇怪的姿势舞蹈,就像是在演绎皮影戏一样,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看起来这人炬是消耗品啊,这老肥婆祸害了这么多人。” 楚辰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等到这代人烛消耗殆尽,就轮到他和刘麻子了,然后等他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也会被摆放在神龛边上演皮影戏小人。 此时此刻他自救的心情达到了最高点,他宁愿冲出去咒发身亡,也不愿意留在这里指望制香人大发慈悲。 帘子后面还放着三个大锅,其中一个锅的盖子已经被打开了,锅旁边还有一些汤汁的痕迹,那里应该是人炬进餐的地方,看样子制香人给他预留了几天的食物。 除了这些以外还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以及随意堆着很多古怪的材料,那些材料都一片漆黑,楚辰安无法分辨都是些什么。 后面靠墙的位置还摆着一张长案,那案子上满是血迹,长案后面的墙上也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点,就仿佛凶杀现场一般,应该是制香人用来炮制人炬的地方。 第96章 烛龙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楚辰安的窥探,他缩回了扶着帘子一角的手,转头朝门外看去。 门那边的墙上并没有开窗户,所以从屋内看不到门外的情况,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拍得不住颤抖,好在门栓还算牢固。 “咚咚……咚咚……” 敲门声不断响起,门外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敲门声以一种机械而规律的节奏不停重复着,让人听着脊背发寒。 坐在地上啃饼子的刘麻子脸色一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楚辰安,浑身已经抖若筛糠,手里的饼渣子也掉了一地。 楚辰安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摆摆手道: “不开门不就行了,这里面有婆婆留的禁咒,我不信那东西还能破门而入。” 楚辰安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那敲门声便变多了起来,就像是门外有很多人一起拍打一般,木门的振动也变得愈发剧烈起来。 “踏踏踏……” 杂乱的脚步声围绕着木屋响起,那脚步声中还参杂着各种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就仿佛是血肉在地面不断摩擦,各种器官肢体不断扭动拍打着墙壁。 整座木屋都开始晃动了起来,似乎很快就会被外面的力量所推倒,刘麻子的脸色更加惨白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楚……楚楚楚兄,怎么办啊?” 楚辰安终于知道那老肥婆为什能那么放心地把他们留在这里了,这屋子似乎会吸引那些黑暗里的东西,平时那老肥婆在的时候还能镇的住,现在她的气息消失后这些东西全都围过来了。 这些东西应该是为了墙上的蜡油而来,这东西制成的香烛对于这里的怪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们现在如同黑暗里的火炬,就算是神龛的光芒也无法阻止那些东西的疯狂。 楚辰安走到了帘子的旁边,那帘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摸起来柔软无比很像是人皮,他用力把帘子扯了下来,顿时神龛的光芒将屋子周遭的空间所笼罩。 刘麻子也看到了帘子后面的景象,顿时吓得大叫了起来,然后弯下腰就要呕吐,楚辰安急忙一脚把他踹翻,防止他吐得到处都是污染空气。 外面的拍打声果然小了几分,那些嘈杂的声音也逐渐退散,但是楚辰安的心里却没有因此而有半点放松。 制香人围这一圈帘子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她就喜欢这样装成弱者钓鱼,另一种可能是她在躲避着什么。 而且她这尊神龛明显是有问题的,就相当于一辆被爆改的车辆,作为车主肯定很害怕交警的检查,所以会想办法遮起来。 万一这改造过的神龛会招来什么“不详”,他此举就无异于是在自杀,有句话叫做前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果没有重大影响千万不要随意改动。 不过好在并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小屋周围逐渐恢复平静,只不过屋子里那些行为诡异的人皮以及骷髅上跳动的火焰,看起来像是什么邪教现场。 楚辰安打量着那些人皮的姿态,总觉得他们的动作有点像是某种舞蹈动作,也像是什么功法的练功动作。 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琢磨出什么东西,他只能把那些人皮摆了摆,让他们看起来能够顺眼点,不过却越看越觉得奇怪,白花花的人皮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楚辰安用手摩挲着下巴,看着那些人皮,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边的刘麻子已经从害怕中缓过神来,他凑过来指着那些人皮道: “楚兄,这……这些人皮怎么有种看春.宫图的感觉。” “啊?” 经刘麻子这么一说,楚辰安越发觉得怎么看怎么像,这些人皮反倒没有那么恐怖了。 “也不知道这神龛原来是什么样子的,怎么被制香人搞成这样了,简直是被玩坏了。” 楚辰安也不再想那么多,只是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等待着那人炬不断凝结,逐渐成为一个完整的蜡像。 随着蜡油的凝结,人炬也无法动弹起来,就像是一个卡壳的发条机器人一样,行为变得越来越僵硬,最终痛苦地蹲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楚辰安在心中大概估算着人炬完全不能动弹的时间,从他蹲坐在地上到完全凝结面具脱落,这期间人炬大约有半个小时不能动弹。 伸手拿起掉落在地的烛龙面具,楚辰安只觉得那面具入手有些温热,那面具有生命一般在双角上燃起了两簇火焰。 四周的事物忽然扭曲了起来,连同空气的温度也骤然升高了起来,就仿佛置身于一处火场之中。 他猛地抬头就看到了大片的火焰已经将他包围,他不知何时已经置身于一座大山的山腹之中,这大山已经被无边的大火烧熔了大半。 被烧化的山石化作液态向下流淌,极其耀眼刺目的火团仿佛一尊坠落的大日,蛮横地烧穿了这半座大山,将接触的一切都化为焦炭。 而楚辰安的视角则是在火球烧穿的大洞底部,他微眯起眼睛却依然难以直视身边的巨大火团,只能转移视仰起头向上看去。 就看到了在山洞有一群浑身赤裸,肌肉仿佛金铁浇筑的兽面巨人,他们手里拿着一块块不知道是什么的山石,不断地朝山腹之中扔下。 “这大山居然是一座熔炉,而那些兽面具人似乎在通过这接天连日的火焰来精炼这些矿石。” 楚辰安也意识到自己处于一种幻觉之中,周围升高的温度仅仅只是他的错觉,只是因为看到这些画面而产生的错觉,如果这些画面发生在现实之中,恐怕这温度会达到几千度。 “什么矿石需要这么高的温度来精炼啊?” 楚辰安有些不解,不过他很快就察觉这里是因为和烛龙面具接触而产生的幻觉,他立刻眯眼努力看向了那个大火球。 虽然那大火球太过刺眼,不过楚辰安还是在其中看到了一个龙形的身影,就仿佛有一条巨龙蜷缩在其中一般。 第97章 赌银子 “唰……” 楚辰安的意识忽然被一阵莫大的力量从环境之中抽离,再睁眼时便已经身处于一片虚无之中,高天之上无数眼睛一齐睁开,道道诡异的光线汇聚在楚辰安身上。 他也仿佛一个溺水者一般剧烈喘息着,许久才从震撼之中缓过神来,他环视这这片雾气弥漫的空间,上次他做的几个塑像还静静的伫立着。 诡异的洛江那长蛇一般的身体高高扬起,腹部的巨口里布满狰狞的口器,鬼元婴的塑像则是傻了吧唧地蹲在地上,大张着嘴还往外流着口水。 楚辰安无法主动进入这个虚无的空间,但是它就像是一道保护锁,在他遇到了无法承受的精神影响时,会自动将他弹出到这个空间。 黑色的雾气在楚辰安面前旋转汇聚,逐渐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立方体,立方体随着楚辰安的心意开始转动雕刻,像是灰烬一般的碎屑不断脱落,这些碎屑飘荡在空中聚合又分离,居然还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最终一个巨大的火球雕塑摆在了楚辰安的面前,在火球之中还有一只蛇身人面的巨兽,它口中衔着一只燃烧着的火烛,巨大的眼眸里倒映着滔天火海。 看着烛龙身上呈现燃烧姿态的火焰,楚辰安都不禁感叹自己手艺的强大,这要放到现代社会完全可以靠做手办发家了。 楚辰安看着那些林立的塑像,从方仙观看到的诡异蟠桃树,到这次因为接触面具而见到的烛龙,这一个个塑像放在这里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难道是让我摆在这里当成就雕塑?每次打一个boss就放在这里纪念一下,最后解锁全部雕像就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 好一个异世界穿越勇者的标准剧情啊。 楚辰安忽然联想到了壁画世界里的那些神龛,以及神龛里的无面神像。 “既然是塑像,那就得放在神龛里,也不知道我摆点香烛给这些塑像供到神像里会怎么样,会不会获得它们对应主人的能力?” 楚辰安一番奇思妙想,他站在烛龙的塑像前,努力调动自己的心念,试图用念力把这座塑像搬到现实里,可是直到他龇牙咧嘴也没有任何反应。 忽然四周的雾气开始翻涌起来,楚辰安只觉得脚下连同四周的空间开始震动,他知道这是自己马上要离开这方空间的预兆。 于是他走到了最小的鬼元婴塑像前,然后用力一抓,身体便从高处坠落而下,而那处虚无空间里再度被黑暗所吞没,高天之上的眼睛全都闭合。 等虚无之地再次亮起光芒时,高天之上的那些原本长着眼睛的位置,变换成为了一颗颗不停闪烁的星辰。 …… 楚辰安的意识回归身体,他手中还握着那扇烛龙面具,只不过他能够感觉到这面具似乎温顺了许多,双角上燃烧的火焰也不再那么炙热烫手。 这面具是烛龙的遗物,其上不仅有烛龙的力量,还附着了烛龙的执念,所以这人炬才会越戴越傻,它的神魂也被烛龙之焰所消磨吞噬。 看似制香人能通过这烛龙面具不断白嫖烛油,其实是在消耗人炬的生命力,人炬就像是真正的火炬,为烛龙的火焰充当着燃料。 烛龙应该也达到了“无相”的境界,而楚辰安在虚无空间之中为其赋予了形态,所以能够暂时免除这面具所带来的精神影响,不然那轮坠落的大日将永远在他的脑海中燃烧。 楚辰安感受着那面具双角之上的火焰,这火焰明显和各个神龛的火焰非常相似,所以这个世界的火很可能都是源自于烛龙。 这个壁画世界显然是由几种要素构成的,天地之间的生物以及物质来自于后土的衍生之力,而神龛的火焰以及香烛,则是来自于烛龙烛照幽冥的力量。 “所以如果戴着面具获得烛龙的力量,就能照亮幽冥看到路了,甚至都不需要使用任何的照明物品。” 楚辰安把玩着手里的烛龙面具,戴上这面具虽然能烛照幽冥,但是身体却会被逐渐蜡化,并不打算贸然戴着面具逃走。 把烛龙面具重新挂在墙上,楚辰安不是那些神通高深的大佬,他必须得考虑代价和回报,如果他在这种地方变成不能动的蜡像,将陷入巨大的被动。 外面混沌一片的天地变得愈发晦暗,这代表着壁画世界的黑夜降临,人炬把身体都塞进了大锅里,发出了刺耳难听的咀嚼声。 “嘎吱……嘎吱……” 唇齿之间摩擦的声音不断响起,再加上灰雾之中各种奇怪的声音,让楚辰安二人没有任何睡意,简直是太过折磨。 “叮铃铃……” 一阵熟悉的铜铃声响起,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参杂着车辙与泥土的摩擦声,楚辰安瞬间就想起了之前在路上见到的那辆青铜车马。 之前见到那辆青铜车马的时候,车厢里供奉着一个能移动的神龛,里面还围坐着一圈人,那群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忽然一个人的头就炸开了,血溅得到处都是,就像是玩俄罗斯转盘一样。 马蹄的践踏声忽然在门口停止,似乎那辆青铜车马停在了门外,楚辰安的心顿时就悬了起来,他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沉默了一阵之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不男不女语调怪异,听着还有几分熟悉。 “哎呦,里面的有人吗~~” 一边的刘麻子也听了出来,他张嘴就要应答,却被楚辰安一把捂住了嘴,因为这声音很明显是店小二的声音。 这声音和语调很有辨识度,只是一个拉长的尾音,楚辰安就仿佛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头戴腮红面具,身穿白衫的瘦长人影, “有人要赌银子吗~~以小博大啦~~就算只有一两银子,也能以小博大啦~~? 店小二的声音极其具有迷惑性,楚辰安居然也有些把持不住,似乎一步登天的机会真的唾手可得,成为亿万富翁就只是打开门坐上那辆铜车马那么简单。 第98章 店小二 用力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楚辰安用力控制住朝外爬的刘麻子,他就像是一条鱼一样不停挣扎着,楚辰安抓都抓不住。 刘麻子的眼神之中透露着无与伦比的决然,就仿佛在门外站的就是他的大救星,只要打开门他就能迎来他的救赎。 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人应答,小二原本谄媚无比的声音转而变成了哭丧一般的语气: “咦呀呀,屋里到底有没有人呀?为何还没有人应我,叫人家等得好苦啊,里面的客官你且听我说呀~~” “仇不止,恨难凉,世间本无桃花乡~~铜车马,黄金藏,烦恼苦痛转头忘~~起宅院,筑高墙,家财万贯把名扬……” 店小二的声音穿透了门窗,在二人的耳边不停回荡,极具诱惑性的声音重重叠叠。 “高头马,红花郎,深夜美人伴在床~~” 楚辰安一边捂着刘麻子的嘴,挣扎着走到了门边,他把右手平贴在了门上,对着外面大喊道“崩”。 “砰——” 一道巨大的力量自楚辰安掌心迸发而出,顿时就贯穿了木门,重重击打在了门外的店小二身上,瞬间将它打飞了出去。 店小二像是断线的风筝坠落在地,在地面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最终肢体破碎地瘫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 自破碎的肢体中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叫声,那些被崩碎的血肉不断扭动挣扎着,试图重新组合在一起。 “好痛啊~~疼死我啦~~” 呻吟声在寂静的黑暗中回荡,楚辰安透过木门的破口朝外看去,却根本看不到店小二被崩碎的血肉。 “好痛啊~~” 忽然一张破碎的面具贴在了破口上,半张面具已经不见,露出了里面的脑浆和血肉,另半张面具则满是鲜血,将本就瘆人的腮红染得更加鲜红诡异。 面具的孔洞里,一只狰狞怨毒的眸子狠狠地盯着楚辰安,红色的血丝布满了眼白,眼角还有着鲜血不断渗出。 楚辰安被贴脸的店小二吓了一跳,直接就坐倒在了门后的地面上。 而店小二依然用怨毒的目光透过孔洞看着他,半张面具依然保持着嘴角上翘的笑脸,而另外半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则是露出了森白尖锐的牙齿。 “啊~~我记住你啦~~你跑不掉的。” 店小二森白的牙齿张开,鲜红细长的舌头舔了舔沾在面具上的血液,露出了一个谄媚无比的笑容道。 “等到明天我再来的时候,客官你要准备好哦~~” 说完话后店小二的脸便忽然消失不见。 楚辰安缓缓靠近木门的破洞,正要朝门外看去的时候,一只血肉模糊的手忽然从破洞外伸了进来,在门里一顿抓挠。 在门里留下了一道道血手印之后,那手臂便抽了回去,店小二戴着面具的半张脸又出现在了破洞的边缘,他血肉模糊的手在头旁边做了一个倒酒的姿势。 “客官你别忘了,你还喝过我倒的酒呢。” 迎着店小二诡异的目光,楚辰安只觉得肚子一阵翻江倒海,他靠着墙干呕了起来。 店小二的头从破洞外缓缓移开,随着他古怪的笑声越走越远,那铜车马上的铃声才再次响起,直到此时店小二才真正的离开。 楚辰安放开了手里的刘麻子,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外面翻涌的灰雾,脑海里满是店小二血肉模糊的样子。 刘麻子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来了,他用埋怨的小眼神看着楚辰安,语气颇为不悦地说道: “楚兄,你误我啊。” 楚辰安简直要被气笑了: “我怎么误你了?” 刘麻子伸手朝门外一指: “我马上就能发财了,你非要拦着我,我还等着赢了钱,在老家盖个大房子,再娶上几房娇妻…不对,娶上几房美妾呢。” 楚辰安冷笑了一声: “你可真是富贵你就淫,贫贱你就移,威武你就屈啊。” 刘麻子咂了咂嘴,似乎还没从美梦里醒悟过来,他颇为可惜地摇摇头: “哎,都没了,都没了,我的高墙大院,香闺美人。” 楚辰安皱眉看着刘麻子失落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刘麻子,你说实话,你爹的家产是不是都是让你赌没的?” 刘麻子摇了摇头道: “我还没来得及赌嘞,我的家产就被人勒索了去。” 楚辰安终于被逗笑了,他把一个刷子递给了刘麻子道: “运气差就别赌,乖乖干活吧,这情况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着钱呢。” 两人行动起来把香灰收拢在了桶里,楚辰安趁机捏起了一撮香灰闻了闻,香灰的味道有些很腻的香味,与往生客栈里那些香烛的味道很相似。 尝试着蘸了点水和香灰拌了拌,却发现这香灰根本无法被香灰打湿,这也就代表用水不能将其塑形成立香,这灰应该会被拉到什么地方进行二次加工。 扫完香灰之后,楚辰安坐在地上有些犯愁,刚才咒言的威力有目共睹,直接就给那店小二炸碎了。 所以制香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禁咒完全就是一颗威力极大的炸弹,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踏出这里一步,他立刻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怎么办呢?” 就在楚辰安犯愁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同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收灰咯。” 楚辰安顿时兴奋地翻身坐起,一打开门就看到了门外挑着扁担的老头,老头还是一副被吸干的样子,眼神呆滞仿佛傀儡 老头看见楚辰安就傻乎乎地笑,满口大黄牙露在外面,满脸的皱纹都皱缩到了一起,要多傻有多傻。 楚辰安伸手在老头面前晃了晃,老头依然目不斜视地站着,就像是一尊石头做的雕塑。 “啊,这位老丈,你多大年纪啦?” 老头身体站得笔直,一副正在军训的样子,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扁担,然后又伸手指了指屋子里。 楚辰安把脚边装着香灰的木桶往身后踢了踢,直视着老头痴傻的目光,用缓慢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给你一桶香灰好不好?” 第99章 画卷 老头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 说罢便对着楚辰安伸出了手。 楚辰安看着老头的样子,不解地说道: “我还没问呢,你怎么就要上香灰了。” 老头挠了挠头道: “因为你问我好不好,我说好。” 他又伸出了另一只手: “现在你两个问题我都回答了,你该给我两桶香灰了。” 楚辰安气得恨不得一桶拍在这老头脸上。 “你这老头装傻是吧。” 老头“嘿嘿”笑着不说话,只是伸手指来指去,示意楚辰安赶紧给他香灰,他好回去交差。 楚辰安便干脆也装成傻子的样子,来回摆手表示自己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了门口。 忽然他的心脏传来一阵剧痛,那感觉就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握住,强烈的痛感让他摔倒在地缩成一团,同时他的脑海之中还传来了制香人怒吼的声音: “快把香灰给他。” 楚辰安明白这是制香人对他的警告,急忙挣扎着站起来把香灰递给了老头,老头笑着接过了木桶。 做完这一切后楚辰安脑海中那双混浊的眼眸便缓缓闭合,他心脏的剧痛也逐渐缓和,没想到来自于制香人的惩罚来得如此突然而强烈。 这次也是楚辰安对于制香人的试探,他没想到这禁咒真的像是摄像头一般时刻生效,恐怕他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处于制香人的监视之下。 那老头把木桶挑在了扁担上,看着楚辰安的样子又是“嘿嘿”一阵傻笑,那笑容简直太过嘲讽,连嘴都快笑歪了。 楚辰安扶着墙对着老头骂道: “老东西,天天装个傻子你还嘲笑上别人了。” 老头笑着摇了摇头,挑着扁担朝迷雾之中走去,楚辰安在老头身后大喊一声: “哎哎哎,你要摔倒了。” 老头本来走得平稳,在听到楚辰安的话之后,莫名其妙地就觉得脚下的路滑得出奇,就仿佛踩到了香蕉皮一样,噗通一声就滑倒在地。 老头转头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楚辰安,楚辰安则是报以赤裸裸的嘲笑,气得老头抬嘴就往楚辰安脚下吐了一口老痰。 楚辰安灵活地一扭身体躲了开来,然后噗通一声就关上了房门,从里面把门栓放下,就算这本就不牢固的木门还破了个大洞,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时间在这晦暗不明的世界里变得极其漫长,楚辰安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煎熬,他盼着最好制香人那边遭遇什么不测,让她无暇顾及这边的情况。 最好的情况就是制香人直接死在外面,就是不知道制香人会不会临死前引爆咒言,和他俩来个同归于尽。 “重活一世,我可不想给那个老太婆陪葬啊,快来个大能随手把她灭掉吧。” 楚辰安实在无计可施,只能在心里诅咒制香人,诅咒这个老太婆走路的时候突然崴脚,掉到怪物的巢穴里被吃了。 就在他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奇怪的震动感从地面传来,楚辰安从地上爬起,透过木门的窟窿朝外面看去。 铺天盖地的灰雾翻涌不止,在那些光线无法穿透的地方,站着一道道巨大而诡异的黑影,那些黑影正在朝着木屋的方向快速围拢。 那些黑影围拢的速度极快,连同着大地都一起震动了起来,它们的脚步最终停留在了光与暗的交界之处,就仿佛是一尊尊巨大恢宏的雕像。 屋内神龛所散发出的光芒,隐约照亮了那些巨大黑影的面目,它们的身高都在十米左右,面目无比的嗜血而狰狞,身躯由各种动物的部分缝合而成,看起来诡异而违和。 其中有一尊黑色巨人头上长着一双羊角,肚子上还囤积着大团的肥肉,仿佛是一只巨大的猪肚,肚子下则是一双直立而起的鹿腿,在肢体结合的地方还闪烁着绿色的幽火。 在它身后站着一个背生鹰翅,双臂是两条粗壮的巨蛇,长着鳞甲的身体下,是一双巨大的双爪,身上也闪烁着绿色的幽冥之火。 这些巨人大约有五六个,将小屋团团围住,在他们前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光点,那光点直奔木屋而来,似乎那些巨人所追逐的正是这个光点。 直到那光点离近了,楚辰安才看清那光点居然是鬼元婴,它的嘴里似乎还叼着什么东西,有红色的光芒自其中散发而出。 楚辰安转头看向了血肉神龛的方向,他担心人炬会冲出去干扰鬼元婴,他一把抽出宝剑拦在了门口。 “唰——” 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剑身之上传来,这力量显然来自于看不见的人炬,这柄来自于小疯子玄印的宝剑居然断裂开来,门口的铃铛在响动一声后,人炬便撞开了门冲了出去。 鬼元婴飞速奔跑的身影猛地一滞,但是却并没有和之前一样被驱除到灰雾之中,反而是一个加速继续朝木屋奔来。 “叮铃——” 响起的铃声代表人炬再次返回了木屋之内,同时鬼元婴也冲进了木屋,它松开了嘴里叼着的东西,对着血肉神龛的方向不停地呲牙。 “可能是人炬感受到了门外那些巨人的压迫,所以放弃了驱逐鬼元婴。” 楚辰安伸手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那东西居然是一个画卷,有红色的光芒从卷轴之上散发而出。 打开了卷轴顶部的盖子,楚辰安就看到了一张被卷起来的画卷,那画卷之上散发着红色的光芒,似乎是什么荧光材质的颜料绘制而成。 抽出画卷铺展开来,在画上的是一个红裙女子,这女子生得极美,臻首娥眉似新月,红粉青蛾映朝霞,但是最惹眼的却是她的一袭红裙。 那红裙不仅勾勒出了女子窈窕的身姿,其色泽鲜艳如血,还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直叫人看一眼,便将那抹红色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 但是楚辰安却越看越觉得熟悉,这女子他之前见过。 在那出殡的庄子前,有个老妇曾经讲过一个女鬼的故事,后来楚辰安就骗她那女鬼来寻他索命,结果真的冲来一个红衣女子,一刀就把那老妇给砍成了两半,然后又急匆匆地离开,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楚辰安和刘麻子。 这画中之人虽然显得气定神闲,但是眉宇之中所透露的特征,分明就是之前那急匆匆而来的红衣女子。 第100章 张之诚 楚辰安忽然瞪大了眼睛端详着这幅画,他瞪大了眼睛仔细地去看这画的每一个的笔触,去看那些深刻复杂纹理,去看那些明暗交杂的色彩。 他在这幅画上看到了一些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绘画技法,一种只有在西方油画里才会出现的厚涂画法,丰富的色彩和强烈的风格仿佛一个黑洞,吞噬了他的理智和冷静。 “这画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不可能啊……” 终于,楚辰安在画的右下角看到了一行小字,潮水一般的错愕瞬间将他吞没,以至于他都完全忘记了自己正身处于莫大的危机之中。 那行小字是标准的碑帖行书: 弱水悠悠千古恨,无物不沉愁煞人。 蛟龙隐现波涛里,难渡凡心一寸真。 寻舟何处觅归程,怕见佳人化楫身。 但愿风来破浪去,与君共渡弱水深。 落款人: “蓝星华夏湘省张之诚。” 最下面还有两行小字,看起来像是自问自答: 螭吻? 痴吻。 楚辰安终于觉得自己是疯了,彻底的疯了,他居然在穿越后的诡异世界,看到了前世的大学老师——张之诚。 张之城是他的近代史老师,也是一名历史学教授,华夏湘省人士,楚辰安上大学的时候经常选修他的课混学分,去了不仅能听故事,还没有结课考试。 张之诚是一个家学深厚的教授,其父母和爷爷辈都是知名学者,他本身也参与过很多重大项目的开发工作,属于领域内绝对的专家。 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张之诚和楚辰安的私交也不错,虽然楚辰安经常和秦缘依逃他的课去外面玩,张之诚也从不会给他俩记旷课扣分。 楚辰安和张之城在一些认知和看法上有着高度的统一,所以张之诚也把他视作朋友,他们两个人也算是忘年交。 所以楚辰安对于张之城这个人了解颇多,他知道他不仅是个大学教授,同时也是个在绘画和音乐上有很深造诣的人,他很擅长绘画和古琴。 看着那些来自于张之城的字迹,每一个字都让楚辰安无比的熟悉,还有这标准碑帖行书风格的字,无一不代表这画确实出自于他所认识的那个张之诚之手。 “难道张之诚教授也穿越到这个世界了?” 楚辰安心中思绪翻涌,仿佛潮水一般难以平息,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穿越或许不是偶然,而是处于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这种影响可能来自于张之城,或者任何和他们有关联的人和事。 “佳人……是指这个画中的女子吗?” 楚辰安仔细咀嚼着画里的意味,他大概能理解这诗的意思: 弱水河啊,你的深沉让人忧愁,不论什么东西掉进去都会沉没,真是让人无奈万分,虽然传说有蛟龙可以渡过,但我又怎么舍得让心爱的她成为那渡河的舟楫呢?于是我只能到处去寻找那能够载人过河的大船。 楚辰安再次看向了画中女子那娇美的容颜,他在那微蹙的眉宇中看到了些许的忧愁,似乎是因为心有所忧。 “只有蛟龙可以渡过弱水……” 这里的弱水不知道是说之前楚辰安见过的小弱水河,还是传说里从昆仑山上流下的弱水,也确实有龙可以渡弱水的说法。 “怎么舍得让她当作渡过弱水的舟楫……” 如果能渡过弱水的是蛟龙,他又不忍心让这女人化作渡河之物,不就代表这女人是蛟龙? 而诗下面的螭吻就是神话传说中的龙生九子之一,排行第九,相传它是龙与鱼结合所生,因此形象为鱼龙。 莫非这女人是螭吻所化的妖? “啧,螭吻的发音和痴吻一样,这谐音……” 这女人从面相衣着上来看,似乎是这个古代世界的人,张之诚又为什么会和她有交集,甚至于有深厚的感情? 如果这种感情是他穿越之后才有的话,那么张之城可能很久之前就穿越而来了,并不是和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 “这张之诚老谜语人了,就不能写清楚点吗?” 楚辰安不禁在心里暗骂,这种文青人就喜欢搞点隐喻。 他忽然联系到了现在所处的这座大坟,这坟据制香人所说就是一艘船墓,所以这里可能就是张之诚找到的“舟”。 “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渡弱水,难道是有人在逼迫他和这个女人,如果找不到办法就会利用这女子渡河,而这渡河过程会让这女子付出极大代价,所以张之城才费尽心思找到了这艘墓船?” 楚辰安心中顿时涌起了无数个问题,但是却无法得到解决。 “可是结果呢?他成功了吗?他现在人又在哪里?” 他的目光重新停留在那行张之诚的签字上,思绪也瞬间被拉回了最后一次见张之诚的时候。 张之诚是在他华夏的住处接待的楚辰安,那是一座苏式风格的园林别墅,风景和建筑都非常的古色古香,曾经让大学时期的楚辰安大为震撼。 本来里面应该摆满了张之城的画作,他喜欢到处旅游,然后用画笔记录所见到的美景,经装裱后挂在院子的亭台楼榭里,像是属于他的个人画展。 但是这一次却摆满了各种奇怪的雕塑,以及大量的历史拓本以及壁画,乱得就像是刚出土时考古现场一般,就连他最喜爱的素冠荷鼎(一种长得很像荷花的兰花)都枯萎凋零了。 张之诚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他双颊凹陷身形瘦削,双目之中已经没有往日的儒雅风采,连说话都有些没力气。 楚辰安记得当时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还指着那盆素冠荷鼎,问张之诚为什么不给它浇水,要是这么不好养还不如在院子里的池塘里养点真的荷花。 而张之诚只是用一种无助的眼神看着他,然后颓然地坐在铺着手稿的地面上,双手掩面长叹一声道: “小楚啊,我深深陷入历史虚无主义了。” 楚辰安不知道这文青又犯什么病了,便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哎,张老师呐,你这个思想觉悟得批判啊,历史虚无主义要不得……” 张之诚摇了摇头,略有些皱纹的脸反让他而更具有书生气质,但语气之中却充满了疲惫: “不不不,不光是历史,我发现我们这个世界都是虚无的,我们的土地和空气,我们的过去和未来,以及任何的历史文化都是虚无的……” 楚辰安看着有些疯癫的张之诚,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这个儒雅随和学者的精神世界似乎在逐渐崩塌。 “张老师,你最近是不是科幻作品看多了?” 张之诚忽然抬头看着他,双眼之中遍布血丝,旋即又不安而躁动地低下头,用双手揉搓着有些脏乱的头发。 “我们的世界……只是一种高纬度在低纬度的投影,怎么形容呢,我们的世界其实是更高纬度生物的一场梦,不,是一种具象化,一种……” 张之诚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他似乎陷入了表达的混乱之中,他的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着,还时不时地蹦出一两个楚辰安听不清楚的词。 第101章 洞穴寓言 张之诚忽然抬头看着楚辰安,他的眼神之中恢复了些许的平静,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小楚,在相对论的理论体系中,时间只是一种幻觉,它只是大脑用来理解我们周围发生事件所设定的一个参数。” 楚辰安点点头,虽然他不是学理论物理的,但这种说法他也听说过,也很着迷于思考和探讨这些理论。 一些理论物理学家和哲学家认为,时间可能只是我们大脑构建的一个幻觉,用来理解和组织我们周围发生的事件。 脑科学也证明,你以为自己在接收信息,其实只是大脑想让你接收信息,而且这种信息的接收往往也并不全面。 “所以呢?你想说时间根本就不存在,然后以时间为载体的历史也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也就是虚无的?” 张之诚的手搓揉着自己的面颊,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楚辰安有些不理解他的颓废。 “这些都老生常谈的事儿了,之前聊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震惊啊,不是照样该吃吃该喝喝的。” 男人凑在一起一般都是从蜉蝣微末聊到宇宙宏大,他和张之诚之前闲聊也没少聊这些说法,不过俩人都不是研究物理的,所以也往往不会太过纠结于此。 不过张之诚确确实实是历史学方面的专家,他现在就类似于某着名科幻作品里,物理学家大喊物理学不存在的样子。 楚辰安伸手在张之诚面前晃了晃,然后笑着说: “嘿,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智子都来封锁人类历史了,快起来一起对抗外星人。” 张之诚摇了摇头,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观察者效应吧,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我们也处于某个更高纬度的观察者的目光之下,我们的一切都是因为祂的观察而产生的。” 观察者效应,对于任何一个物体,其都有自己的运动状态,如果你想知道它的某个参数,就必须使用某种手段去测量,而一旦外界开始观察它,都会影响这个物体原来的状态。 楚辰安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张之诚,这理论还有个挺火的衍生话题——薛定谔的猫,虽然把小猫和不确定状态粒子放在一起确实挺怪的。 张之诚叹了一口气,他的语气变得低沉了下去。 “我前半年去出了趟差,参与到了一个要保密的大项目里,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了,不过我不能和你说,但是不和你说你又不能理解我……” 张之诚忽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楚辰安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在他的印象里张之诚永远儒雅而沉稳,因为以他的能力很少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不过张之诚的神色很快平静了下来,他是个足够博学且头脑灵活的人,在某些方面他和楚辰安有着同样的特质。 “古希腊的大哲学家柏拉图曾在他的着作《理想国》这本书里,讲述过一则洞穴预言。” “有这样一群囚徒,他们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被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洞穴里,他们的手脚也都被捆住而无法随意活动。” “他们完全无法获取任何关于外界的信息,唯一能做的只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墙壁,以及偶尔能听到外面传来的一些声音。” “在囚犯们的身后也有一面墙,墙边点着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有人拿着各种形状的东西站在火堆后面,把这些东西的影子都打到洞壁上。” “于是,囚犯们每天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些光影,人群之中总会有智者,当第一个先驱者开始打破自以为的“愚昧”,开始观察那些影子所传递的信息。”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观察这些影子,给它们命名、归类,甚至还总结出了影子出现的规律,他们将这些影子视作“世界”的全部,开始了仅仅局限在洞穴里的思考。” “这些影子构成了囚犯们心中的“真实世界”,他们崇拜其中的强大者,蔑视其中的弱小者,将其出现的规律,视作太阳东升西落一般的绝对真理。” 张之诚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楚辰安,把楚辰安看得有些发毛,他也看过一些古希腊哲学的小故事,但是总觉得张之诚的讲述,更加让人感到细思极恐。 “忽然有一天,一件极其小概率事件发生了,使得其中一个囚徒突然挣脱了枷锁,他撞破了面前的那面墙,迎着光逃出了洞穴,成为了一个破壁者。” “他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时,那是一个充满了各种色彩的世界,一个与地窟里完全不同的世界,他完全无法理解所看到的一切。” “没有味道的风让他感到有些窒息,炽热刺目的光芒快要把他刺瞎,没有边际的旷野几乎把他挤压成了碎片。” “忽然他抬起头看到了那个挂在天上的大圆球,那东西散发出的光线照射在他的身上,在一旁的草地上也投出了一个影子。” “这个时候,他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巨大震撼,他突然意识到之前所认为世界的虚假,忽然一些和他长得有些相似的生物扑上来把他抓回了洞穴里。” “他既激动又害怕,试图为其他的囚徒解释他在外面看到的一切,可是,那些囚犯不但不相信他,反而觉得他疯了,因为他们坚信这个世界就是由影子组成的,这是无法打破的绝对真理。” 张之诚在院子里找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这是我们所处的世界,同时也是一个洞穴,我们都是幽囚其中的囚徒。” “当第一只猿人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我们的先驱者们便逐渐出现了,从此我们学会了如何使用工具和火种,学会如何根据总结的规律春种秋收。” “从此人类拥有了文明和历史,我们总结出了所谓的真理,并用文字和绘画来承载这些,并以此作为信仰而活。” 他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线,将那个圆形分成了两半,也将构成圆形的曲线截出了缺口。 “而现在……” “那个能够打破洞穴平静的,极小概率的事情……” “它发生了。” 第102章 规和距 楚辰安走过去用脚底把张之诚画的圈蹭掉。 “到底是什么事啊?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好奇。” 张之诚摇了摇头,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不能说,说了你也会疯掉的,不过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大概率我们中的破壁者也将会出现,会有人推翻那面竖在我们面前的高墙,让我们看到洞穴之外的真实。” 楚辰安一摊手: “张老师,你身体不舒服就快去医院看看,是不是最近睡不好,天天这么胡思乱想。” 张之诚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又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了起来,许久之后他才忽然问楚辰安道: “小楚,你说,在华夏的周朝之前为何会有那么多鬼神在人间的传说,而在周朝之后这些鬼神仙人都隐匿不见,难道真的是被封神榜送入了别的世界?” 在一些志怪传说中,周朝之前确实是邪魔横行的时代,而且修行者也非常之多,神通法宝也很常见,而在姜子牙封神榜封神之后,将修行者约束在了天庭,将人间和天界分隔了开来,也让凡人免于受修行者所害。 楚辰安皱着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张之诚,他不认为他问这话是突发奇想,一定是什么经历让他有了这种想法。 “张老师,你不会去什么地方考古,挖出来一尊仙人吧?” 张之诚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 “不不,也可能是圣人的规和距束缚住了那些东西,人类的历史才得以延续,你还记得我在课上做过的末日地堡游戏吗?” 楚辰安听着张之诚跳跃很大的话题,一时间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不知道他所说的规和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想起了张之诚口中所说的“末日地堡”游戏。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末日地堡,是一个模拟互动游戏,是张之诚在课堂上提出的小游戏,不仅能活跃课堂气氛,也能锻炼人的表达能力。 游戏规则如下:一个人担任裁判,其他人都是参与者。 当时就是由张之诚教授担任裁判一职,因为这个裁判人必须知识足够渊博且对各方各面都有涉猎,且在众人之中有足够的话语权。 故事背景是毁灭一切的末世即将来临,只有躲入末日地堡才能免于湮灭的下场,而进入地堡的人将成为人类希望的火种。 你所在的城市在每一种职业中选出了一批人,这些人即将进入本市的地堡避难,成为延续人类文明的火种。 但是由于地堡的空间有限,最多只能容纳五种职业的人进入躲避,所以需要五个不同专业的人举手参加游戏。 因为本来就是用来知识拓展的选修课,所以在巨大的阶梯教室中,坐满了各种不同专业的学生,人们都抱着边玩手机边听故事的想法而来的。 张之诚总喜欢搞这种互动,人也长得儒雅随和,课堂的气氛也很轻松惬意,人们都有种攻略游戏的感觉,讨论和参与也很积极热烈。 首先以自愿报名的方式在学生中选出五名参与者,在选定了参与者及其职业之后,整个游戏的背景故事就拉开帷幕。 城市的地堡大门将会关闭,在等到灾难过后地堡才会再次开启,届时地堡之中的休眠者们被唤醒,准备走出地堡开始生活。 五个参与者将以十年为单位,进行末世后的模拟生活,每个人都模拟着自己代表职业的一百人,是这一百人统一的意志。 在每个十年里,参与者需要说出自己代表的职业者,在这个十年之中对于应对末世和重建文明这两件事里都做了些什么。 裁判也会提出一些必须解决的事情,参与者们也必须给出相应的解决对策,但只能用已有的职业知识。 最后再由课堂上的人举手投票,如果超过半数人举手,则这个十年人类被判定为存续,游戏会进入下一个十年。 如果少于半数人举手,则游戏立刻结束,人类被判定为灭亡,则这一组参与者结束游戏,再重新选人开始下一场游戏。 学生们并没有盲目参选,人们最开始进行了一场讨论,都普遍认为一些实用性较强的学科,会对于应对末世和文明重建更加有用。 所以最开始都是一些工科的人在参与游戏,但是人们很快就发现,虽然在建设中有大量的现成知识可以使用,但是问题也很快显露。 即便参与者不断的拆东墙补西墙,但是人群之中出现了巨大的差距,强大与弱小、贫穷与富裕、权力大小……随便一件小事都会引起矛盾,最后演变成了武力冲突。 人类没有灭亡在末世的影响之下,就已经先被自己打败了。 工科参与者较多的组里,模拟存续时间最长的是一组几乎全都保研的大佬,他们想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甚至疯狂的应对方法。 在他们的模拟国度里,人类已经产生了分化,上层人和下层人几乎演变成了两个不同的物种,可能人类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类了。 最后人们经过了热烈的讨论,甚至都快打了起来,人们搞了一个普遍认同的最佳阵容。 除了必须有的生态学专家和两个工科职业者以外,人们还在为数不多的空位里,塞入了一个历史学家和一个社会学家。 不过这依然不是最优解,终究只是一种竭泽而渔的方案,因为里面甚至没有一个基础科学职业者。 楚辰安就很荣幸成为了这一组的参与者,不过他很鸡贼的说自己代表的是考古学者,并非简单的历史学家,同时秦缘依代表这一组的社会学家。 这也让他几乎以耍赖的方式度过了一次裁判提出的危机,声称自己代表的职业者用历史知识和考古能力,发现了一处被掩藏的大型油田。 当然他们这一组在参与者的死皮赖脸,和投票人的偏心之下,成功的模拟延续了最长的时间,在时间上甚至长达几百年。 不过最终还是因为资源问题而功亏一篑,而且阶层贫富的分化依然没有解决,不过这种事情也永远不可能消除。 第103章 不死民 楚辰安脑海中的思绪变得极其混乱,他不记得当时张之诚还和他说了些什么,记忆的碎片在张之诚问出那句话后,便变成了模糊的一片。 再之后听说张之诚的消息,便是他忽然消失了,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不知道他的去向,一个社会关系复杂的人就这样无缘无故的人间蒸发了。 他消失前说要进行一次外出考察,因为那次考察属于他个人的行为,所以他没有带领任何的团队,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目的地。 后来因为楚辰安自己的事情太多了,也就渐渐没有再多关注这件事情,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他留下的痕迹。 就在楚辰安被无数思绪占据之时,一只巨大的黑色巨鸟忽然从远处飞来,这只巨鸟的周身黑气缭绕,仿佛一片乌云一般。 它浑身覆满了漆黑如墨的羽毛,但是羽毛之上却被刻满了奇怪的咒文,那些咒文似乎有生命一般浮动着,让它的羽翼呈现一种破败的形态。 那巨鸟生有九个狰狞的头颅,猩红的眼睛犹如燃烧的火焰,散发着嗜血的光芒,粗壮的双腿下,一双巨爪如同死神的镰刀,闪动着锐利无比的光泽。 那巨鸟一个俯冲便掠至木屋的顶部,巨爪死死钳住了屋顶的木头,它收敛了周身的羽翼,然后抬起了九只鸟喙,发出了凄厉无比的鸣叫。 那叫声自巨鸟周身扩散而开,瞬间便将整个小屋都笼罩其中,同时也影响到了屋内的人。 古怪而扭曲的声音,仿佛电钻一般疯狂地灌入了楚辰安的脑海,把他瞬间从回忆中拉回。 小屋里的瓶瓶罐罐都在鸟鸣的共振之下碎裂,其中的各种颜色的古怪液体流得到处都是,同时那些人皮也不断颤抖着,颅骨上的火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楚辰安浑身都不停颤抖着,他伸出双手捂住耳朵,但是那鸟鸣之声穿透力极强,隔着耳朵也几乎要把他的耳膜震碎。 大量古怪的画面接连出现在他眼前,周围的一切在扭曲变化,疯狂的情绪不断灌入他的脑海,他只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迅速下降。 疯狂、嗜血、痛苦 无数张扭曲的场景在他周围闪动,然后又交织重叠在了一起,在他耳中的已经不是单纯的鸟鸣,而是无数人的大合唱,他们疯狂怒吼呐喊着,驳杂万千的声音仿佛潮水将他淹没。 “为什么会有鸟的声音……它一定是被什么吸引来的。” 楚辰安挣扎着朝掉落在地上的画卷爬去,他用歇斯底里的声音不停大喊着: “把画烧掉,快把画烧掉,这鸟是画引来的。” 但是屋子里的刘麻子早已昏厥了过去,鬼元婴也倒在了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唯一能动的只有楚辰安。 楚辰安的耳朵里已经流出了鲜血,他用尽全力朝画爬去,但是他眼中的一切已经像是万花筒一般流动旋转,只能靠着方向感盲目地摸索。 他的手终于触碰到了画卷,但是他的动作却停滞住了,因为在他的视角里四周的一切忽然都变成了白色,就仿佛一张摊开的画布。 一个古怪的黑色人影忽然出现在了他身边,人影的四肢都奇长无比,面部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牙齿锋利而向外突出,双眼中只有浓墨一般的漆黑。 越来越多的人影围拢而来,它们都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大量的黑影重叠堆积在一起,用黑色的眸子看着他。 离楚辰安最近的人影开始用上牙叩击起了下牙齿,发出了嘎哒嘎哒的古怪声音,同时越来越多的黑影也开始机械地叩击着牙齿,加入了这场“大合唱”之中。 “嘎哒嘎哒——” 层层叠叠的黑色影子,以及不停地叩击声音,几乎完全占据了楚辰安的理智,让他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而就在此时,那神龛上的人皮塑像忽然有了动静,塑像外面包裹着的人皮忽然抽动了起来,自毛孔之中渗出了滴滴鲜血。 出血量越来越大,直到完全覆盖了人皮的表面,而待鲜血褪去之后,人皮表面的咒言竟然全部消融不见。 人皮的被缝合处忽然崩裂开来,里面填充的草料不断被凭空抽出,同时夹杂在草料之中的还有一些森森的白骨。 那些白骨在地上自动组合成了人形,其中一些连接处也嵌合在了一起,拼接成了一副完整的骷髅架子。 骷髅架子从地上坐了起来,稍微活动了活动手腕和脖子,似乎是在适应着身体,做完这一切后就仰起头看着天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似乎是楚辰安叫的声音太大,打断了骷髅架子的雅兴,它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楚辰安身边,从楚辰安紧握的手中抢过了那幅画,又捡起了掉落一旁的卷轴,轻轻把画塞回了卷轴之中。 随着它把画塞入卷轴,屋顶上的黑色巨鸟也停止了鸣叫,它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疑惑,然后便伸展翅膀飞到了空中。 不过它并没有离去,而是不停地在小屋的上空盘旋着,呆滞的眸子不停地在地面扫过,似乎是在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风从它羽毛之中穿过,将它坚硬如铁的羽毛吹得哗啦啦作响,就像是被风吹动的风铃,也像是某种狩猎的危险信号。 随着鸟鸣声的停止,楚辰安眼前那些黑色的影子才逐渐消退,环境的颜色重新回归,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 “哗啦啦……哗啦啦……” 仿佛铁片互相撞击的声音不停在上空徘徊,虽然较之前的啼鸣声要好很多,但是依然极大地影响了他的思考。 骷髅架子把卷轴随手丢在了楚辰安身上,然后又在楚辰安的目瞪口呆中,走到了神龛上瘪下去的人皮前,一把将那人皮扯了下来,然后像是穿衣服一样穿在了骨架外面。 先是把面皮套在了头骨上,然后又披上了躯干部分的人皮皮,最后把腿和胳膊塞了进去。 随着皮肤和骨头的接触,其中也不断生长出了新的血肉,将骨架和皮肤之间充实了起来,最终变得无比贴合。 楚辰安从地上坐了起来,他揉着脑袋,有些发懵地自言自语道: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他无比确定刚才看到的东西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似乎只是他因为疯狂而看到的幻象,但是又似乎没那么简单。 “那些黑影叫做不死民,在这里,迷失在黑暗中的人失去理智后就会看到它们,最后也会变成他们中的一个。” “不死民?” 楚辰安喃喃自语,他之前一直好奇如果在黑暗中长久不接触烛照之火会发生什么,此时也得到了解答,原来惩罚就是会看到那些不死民。 《山海经》中关于不死民有所记载:其为人黑色,寿,不死。 目睹了“大变活人”的楚辰安看着眼前浑身赤裸的男人,有些警惕地问道: “你是谁?” 那人的眼中有些许迷茫,他摇了摇头道: “记不太清了,好像有人在我沉睡之时,将我剥皮以邪法抽离魂魄,那人似乎喊我……人炬。” 楚辰安大惊: “你是人炬?” 那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人经常会把新的魂魄融入到我的魂魄之中,所以我只是第一代人炬,后面还有很多很多的魂魄都曾作为主导,不过它们都逐渐消散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这身皮囊也不是我的,只是个最近被那人做成人炬的可怜人罢了,我只不过借皮复生而已。” 楚辰安好奇地问道: “你为何能复生?” 那人伸手对着楚辰安的包袱一指,楚辰安的包袱居然从里面打开,走出了两个纸做的小人,那小人漂浮而起,从包袱里拿起了一件衣服披在了男人的身上。 这两个纸人是楚辰安从玄印包袱里找到的,一直也没有找到的驱动方法,没想到此时被这男人轻易催动。 “因为我的神通是撒豆成兵,附在我骨头上的神通,将这可怜人的皮囊点化了,所以我也只是神通的造物,仅保留了生前的些许记忆罢了。” 第104章 撒豆成兵 楚辰安看着这个男人空洞的眸子,他给人一种毫无生命力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人偶,冰冷而缺乏感情。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自从刚才那些不死民出现后,他脑海中那双属于制香人的眼睛便消失不见了,制香人在他身上留下的力量被极大削弱了。 不过楚辰安能够感受到那些禁咒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意识的更深处隐匿了起来,终究是一个随时会被引爆的祸患。 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大团钢针一般疼痛,不死民所留下的影响还在持续,楚辰安视角里周围的色彩还黯淡无光,事物的线条扭曲而重叠。 “那些不死民是出现于我的意识中吗?” 穿好衣服的男人摇了摇头: “并非意识,不死民是真实存在的,不过并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只有失去理智才会看到它们,然后会逐渐成为它们。” 楚辰安踹了踹倒在地上的刘麻子,又一把抓起鬼元婴坐在墙角,伸手把它的脸捏来捏去。 “不死民只会在这里出现吗?” 男人空洞的眸子看向了楚辰安手中被扯成各种形状的鬼元婴,语气平淡地说道: “这是你养的小鬼吗?它很独特,我看不透它。” “你能看到它?” 男人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只剩一个外壳的神龛前,从神龛下面摸出了一本书扔给了楚辰安。 楚辰安接过书,那书显得有些陈旧古朴,似乎是一本古书,封面写着几个字: 《篆鬼经》 “穿越这么久,终于看到一门功法了,我就说玄幻世界怎么能没有修炼功法。” 楚辰安大概翻了一下,却被泼了盆冷水,这书只是记载了一些豢养小鬼的方法,算是一本经验方法论,就类似于《母猪的产后护理》。 这本来就薄薄的书还并不完整,它的后半部分被什么人撕去了,而且很多书页都残破不堪,记载也并不完整。 “穿越主角标配:残缺的神功秘籍,残缺是有了,秘籍也有了,虽然根本就不是啥神功,不过都穿越到这种怪地方了,还要啥自行车。” 楚辰安把《豢鬼经》塞到了包袱里,决定等有闲工夫了再看看,制定一下鬼元婴的培养路线,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男人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这经书应该是那个将我做成人炬之人所留,不过此书所记载应该有残缺,仅能借鉴不可完全照搬,否则必定招来祸患。” 楚辰安点点头,他给老肥婆打工了那么久,多少也得拿点报酬,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没有天降奇缘就算了,连秘籍都得自己打工挣,真是悲催到家了。 男人长身而起,从窗口朝外面看去,暮霭笼罩了四野,在这个太阳永不升起的地方,黑暗与寒冷是永恒的主宰。 那些巨人还站在木屋的周围,它们静默无言仿佛雕塑,只有身上的火焰跳动不止,空中的黑色巨鸟还在盘旋着,局面似乎陷入了某种僵持之中。 “众生皆放不下生死,却不知不死亦是一种诅咒,每当有不死的种子诞生于世,那些不死民就像是寻血的猎犬一般闻风而来。” “此界的主人以后土之螣蛇塑不死肉体,还找来了我的身体点化螣蛇造物,又以奇门衍生之局使此界同化成外界的样子,试图创造一个永恒不死的天地。” “可是他不知道当他真正触碰不死的时候,就招来了那些不死生灵的注视,即使是烛照之火也无法真正让他摆脱,所以才有了这混乱的世界。” 楚辰安看着眼前这个迷茫和睿智两种毫不相干气质相纠缠的男人,他无疑是一个很强大的人,只是一眼就看透了这个世界的本质,弥补了楚辰安冒了无数危险才获得的信息差。 “你说此界的主人利用了你的身体来点化造物?” 男人点了点头道: “他不知从何处找到了处于沉睡中的我,而撒豆成兵神通修炼到高境界后,身体也会有点化死物的效用,他便是利用了这一点,为此界死物赋予生命。” 楚辰安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界主有了一个大概的侧写,这个人有着极强的谋划和天马行空的创造力,还有一份无与伦比的行动力,让他把这些东西都整合在一起,从而实现他的目的。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卷轴,这卷轴是个黑色的金属外壳,外壳似乎能够屏蔽画的气息,上面有一个镂空的字符,有红色的光芒从镂空的部分透出。 “这画为什么会吸引那鸟?” 男人伸手指了指天上的九头巨鸟。 “这鸟声生有九头叫声凄厉,其名为鬼车,是一种传播灾难的异兽,其叫声会极大的剥夺人的神志,让人变成疯子,至于这画为何会吸引那鸟,我就不得而知了,许是那画中有什么玄机。” 忽然在地上躺尸的刘麻子大叫了一声,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就像是梦见恶鬼了一般。 “哎呀,全是人啊,黑乎乎的,吓死我了,楚兄,你刚才有没有看见,那些黑乎乎的人影儿冲着我呲牙,其中有个还要拉我走呢,我就想这一走搞不好就要下黄泉地府哩。” 他刚站起来就又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眼睛里还泛着星星,整个人像是喝醉了一样。 “哎呦,好晕呐,怎么看东西都是重影儿啊?楚兄你怎么有两个脑袋?这位老兄又是谁?” 楚辰安不知道怎么介绍那个男人,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男人则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我早已经忘了我原本的名字,你们叫我人炬就好。” 刘麻子顿时瞪大了双眼,他指着男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是人炬,你怎么又活了?” 楚辰安伸手拍了拍刘麻子,让他放下指着别人的手。 “事情有些复杂,反正是他救了我们,不然我们早就变成俩傻子了,我们都得感谢人家。” 刘麻子急忙跪在地上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嘴里还念叨着各种吉祥话,还有什么大恩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之类的。 楚辰安看不下去了踹了他一脚,刘麻子才安稳了下来,靠在墙上不停地揉搓着脑袋。 他抬头朝外面看了看,似乎看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东西,又揉了揉眼睛道: “楚兄,我是不是傻了,还是眼花了,我怎么看见外面那鸟有九个头啊?” 第105章 生之所愿 楚辰安看着人炬,他这身皮囊源自于之前在客栈见过的俊俏公子哥,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夺舍,与自己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之前在客栈一层见那公子哥时,他只是一个看起来俊俏的青年人,而被人炬复生占据皮囊之后,反而有种看淡生死的从容风度,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你要找那把你剥皮抽骨的人复仇吗?我见过那人,身上也有那人留下的咒言,或许能够帮助你找到她。” 人炬摇了摇头,他伸出了手在楚辰安的眉心轻轻一碰,楚辰安顿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量传遍了全身,仿佛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活了过来一般。 “不,你是谁?” 楚辰安脑海中传来了制香人愤怒的吼声,那声音瞬间便被压制了下去,连同意识深处那双监视的眼睛也不复存在。 人炬用平淡的眼神看着楚辰安。 “往事已经过去,我也已经不再是我,你以此画召来鬼车唤醒了我,也算是与我有恩,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 楚辰安抱拳表示感谢。 “感谢炬兄帮我们二人解开禁咒,如果你暂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妨和我二人一起寻找出去的道路。” 人炬忽然看着楚辰安手里的卷轴,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他喃喃自语道: “因果?” 说罢他又摆了摆手: “罢了,因果也好,安排也罢,我便和你们一起走一程吧,也算是报答你解救之恩。” 楚辰安立刻躬身道谢。 “那不知是否有离开这里的方法?” 人炬摇了摇头。 “此界已经彻底封闭,恐怕只有新的主人继承此地,方能利用界主的权能打开封闭,把里面的人放出去。” 楚辰安顿时觉得一阵头大,新的界主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现,到时候没准他和刘麻子已经化作焦土了。 “那不知如何才能继承此界?” 人炬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他用手指敲着太阳穴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里原本是一座大坟,埋葬着蚩尤以及他的手下,如果我尚存的记忆没错的话,这坟每六十年便会被鬼船承载着,从小弱水尽头归墟回归世间,同时也会换一任新的守墓者。” “似乎在几十年前,也就是上一任守墓者进入大坟之后,他以某种手段截住了鬼船,让它无法载着大坟回到归墟,而且利用蚩尤部下残存的力量,试图将这里变成一个永恒的世界。” “后面我便因为渡劫而陷入了沉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归墟,相传为天下江河汇入之地,也是所有江海的尽头,是一处极其神秘的地方。 这大坟居然是从归墟而来,而所谓的主人也只是守墓者,从上一任守墓者截住鬼船,不让蚩尤坟回到归墟,才算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届之主。 “为什么是六十年呢?正好是一甲子,期间这鬼船会带着守墓人一起进入归墟吗?归墟难道是一个墓园?” 楚辰安看着手里的画卷,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疑问: “炬兄,你还记得上一任守墓者的名字吗?” 人炬细长的手指敲着额头,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片刻之后他才有些不确定地抬起头: “此人的奇门六甲神通非常厉害,也被世人称作奇门之术第一人,名字好像叫——张之诚。” 这个名字一出现,楚辰安并没有觉得有多意外,毕竟张之诚的名字一旦出现在了这里,便有了太多的可能。 张之诚这个人非常的博闻强识,而且悟性也是异于常人,他对于华夏传统的奇门遁甲之术了解颇深,他是一个真正能算明白奇门局数的人。 在前世张之诚就能通过奇门遁甲之术给人算命,而且不仅算命,还能找东西,指路,买彩票……楚辰安还跟着买了几回,也没挣到什么大钱。 算命准不准不好说,但是一定在理论上比绝大部分道士都专业,可以说是古往今来所有相关典籍的活字典。 楚辰安也是因为他对于这些东西才有所了解,不过也纯属是为了考试蒙题,虽然他总觉得不怎么灵,只能说是心里安慰。 把张之诚放在这个真的有神通的地方,那真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了,估计比在蓝星还活得自在,尤其他还觉醒了他最擅长的奇门六甲神通。 “哎,果然是老张呐,我看到画的时候就有不好的预感了。” 楚辰安看向了一边还在沉睡之中的鬼元婴,它的双手和双脚不停地挥舞着,嘴里还不断在空中咀嚼撕咬着,似乎在梦里吃什么东西。 鬼元婴是从来不睡觉的,它自从诞生以来就似乎从来没有累这个状态,永远都是一副上蹿下跳的疯样子,所以它这个状态是很不常见的。 “也不知道它从哪偷来的这画,可能也只是因为这画上的光能烛照黑暗,所以它就偷过来叼着找路回来了,哎,也算是变聪明了,不过就是差点害死我。” 楚辰安看着继续陷入思考的人炬,他的记忆似乎在逐渐复苏,他皱着眉略微显得有些痛苦。 人炬的表情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有些无奈地说道: “还是想不起来我到底是谁,又来自哪里,或许这便是我的劫,也可能是我神通留存有限,待我神通完全消散的时候,便会再度化为一堆枯骨。” 人炬的情况确实很特殊,根据他自己所说,他现在都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只是一堆富有神通的骨头,以及一副被神通点化的皮囊。 如果神通是一种能量的话,应该它总会有消散的一天,到那时没了神通的支撑,他便会变成一副没有意识的枯骨。 楚辰安也只能表示自己的惋惜,然后出言劝慰道: “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这世上神奇之事很多,没准就有什么不依赖血肉生存的法子,等你记忆多恢复一些,情况没准便会有所改善。” 人炬有些无所谓地摆摆手: “死便死吧,我想我变成这副样子,也并非我生前之意愿。” 他长身而起,舒展了一下身体,眼眸之中反倒闪过几分神采,仿佛看到了心中的愿景。 “等何时我神通耗尽,我便寻一僻静之地,以我的骸骨为养料,点化万物以生机,最终让我坟上繁花茂盛草木成荫。” 第106章 来自黄土乡的客人 两个身影行走在荒芜的黑色原野。 一人是浑身肌肉结实匀称,他穿着一件开敞的白衫,露出了均匀的腹肌,胯上还别着一把开山刀,刀上的红缨随风飘荡。 而另一人则显得有些瘦削,显得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他穿着一件厚厚的长衫,腰间的皮套子里塞着一把菜刀,背上还背着一口大铁锅。 二人都拿头巾包裹着头部,而且皮肤都呈现古铜色,显得粗糙而坚韧,这是长期处于风沙和太阳暴晒下的表现。 别着菜刀的瘦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但是依然无法阻挡寒风的入侵,他从腰间摘下了一个酒葫芦,把最后几滴劣酒倒在嘴里,吧唧着嘴仔细品味着。 他把酒葫芦挂了回去,扭头看着大畅怀的少年,吸了吸鼻子问道: “哎,罗四儿,你就不冷吗?” 被称作罗四儿的少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死厨子,我不叫罗四儿,这名儿太土了,都说了我叫罗征远,在咱们黄土乡谁人不知罗将军的事迹?我便是要成为像他那样的英雄。” “哎,死厨子,守岁时戏台子上的那些把脸涂得花花绿绿的人,是怎么唱的来着……” 罗四儿皱眉略微回忆了一下,忽然抬手摆了个架子,他清了清嗓子模仿道: “哎呀呀呀,但见那血染黄沙地,白骨露旷原~~” “战鼓催,声震天,将军把那怒目园,是不破敌军誓不还呐~~~” 他忽然抽出了手中的开山刀,在空中唰唰唰地挥舞了几下,一副派头十足的样子。 “但见他矫影如龙跃战场,陷阵杀敌寇,威名震四方,直杀得那天上神仙闻风遁,地上小儿皆颓丧……” 他忽地收刀入鞘,刀柄上红缨震颤不止。 “待到功成名就时,将军笑收刀,勇士归田亩,是凯旋回家乡呐~~” 厨子轻笑了一声,颇有些愤懑地说道: “啧,你真信罗远征带着那帮子人……凯旋回家乡了?” 罗四儿点点头,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厨子嗤笑了一声,有些不屑地说道: “如果当年那仗打赢了,那些白玉京上的神仙还能过得那么安稳,我们黄土乡的人还用给他们年年上供那么多粮食?” 罗四儿并没反驳厨子的话,他的眼中闪烁着隐忍的愤怒,双手握紧恨恨地说道: “他们也能叫做神仙?只会吸血食髓的东西,他们也配?” 厨子抱着胳膊,无奈地说道: “谁让人家白玉京就挡在我们黄土乡头顶呢?你不给人家好吃好喝供着,人家就挡着阳光和雨水不让你种地,咱们黄土乡人想吃顿饱饭都得看人家脸色,人家可捏着咱们的命根子呢。” 罗四儿朝地上啐了一口。 “哼,等我修成绝世神功,我就带着富贵(他家的大黄狗)他们杀上天去,把那白玉京搅个天翻地覆。” “把他们那白玉砌的石板都掀了,弄点土全都种上麦子,然后让那些狗屁神仙用仙法种地,让全黄土乡的人都吃上白面馍馍。” 厨子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揶揄神色,挤眉弄眼道: “哎,你就是想娶那小唱戏的吧,要是天上的人做主,那小唱戏的就不能嫁人,要是你做主了,你肯定第一个把那小唱戏的纳入后宫。” 罗四儿脸一红,他梗着脖子辩解道: “谁说的……我就是看不惯天上那帮耀武扬威的家伙,而且唱戏的凭什么就不能嫁人啊?” 厨子忽然拿胳膊肘捅了捅罗三儿,压低了声音道: “哎,这一路上你都不肯告诉我,临走的时候,你们家老罗和你都说啥了,神神叨叨的,可把我好奇坏了。” 罗四儿的脑袋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摇了摇头努力把对他的想念抛在脑后,故作坚强地说道: “老罗一个糙人,天天好吃懒做,种地都种不明白,就该和狗坐一桌的,他能有什么好话?你就别问了。” 厨子把手拢在了袖子里,语气中满是伤感: “这么一说我就有点想家了,有点想我娘,还想我爹,还想我二姨,还想富贵……哎,就没有个不想的,而且想的也不止那么一点。” 罗四儿拍了拍厨子的肩膀: “你能不能硬气点儿,别丢份儿,拿出当年偷看你二姨洗澡的骨气,我记得你被你爹吊起来打了一夜。” 厨子白了罗四儿一眼: “我想我二姨是真想,不是想看她洗澡……” 罗四儿一副你无需多解释我都懂的表情,摆了摆手道: “哎,差不多啦,” 厨子走得有些累了,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埋怨道: “我就说那客栈怪得很,一直说别去别去,你非去……” 罗四儿皱起了两条又黑又粗的眉毛,仔细回忆了一下: “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啊,就是个普通的酒家,而且酒水还不好喝,腥得很。” 厨子无语地看着罗四儿。 “你就看不到那满墙的壁画,画上面全是妖魔鬼怪?依我看那些吃酒的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其中有个老和尚有四个眼睛呢。” 罗四儿摇了摇头道: “定是你多疑了,你这人就爱疑神疑鬼的,我看那不就是幅再寻常不过的画嘛,那些酒客也都是些寻常百姓。” 厨子一摊手: “那你怎么解释我们睡觉睡得好好的,一睁眼就出现在了这个鬼地方,到处都黑不拉几的一片,走半天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罗四儿皱眉看着厨子,有些不解地说道: “本来睡得好好的,我听着屋里有什么动静,睁眼一看,你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打开房门就要出去,我就上去拉你,你忽然劲儿变得奇大,拽着我就跑一路就跑到这里了。” 厨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就不能动脑子想想,就我这小身板,能有那力气拽着你跑吗?” 罗四儿挠挠头猜测道: “可能是咱们走得太远了,然后你就练得比我力气大了?” 厨子以手捂面,一副认命的样子。 “罢了罢了,我觉着啊,我们肯定是被那客栈里的鬼给迷了,才会被拉到这鬼地方,等会儿啊咱俩都得被鬼吃了。” 第107章 自我怀疑的厨子 就在二人歇息之时,忽然听到一边的草木之中似乎有些动静,隐隐约约有哭喊声传来。 “啊,死人啦,救命啊~~啊!!!” 然后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仿佛是一个凶杀的现场。 “哎,发生什么啦?” 厨子从地上翻身坐起,就要扒开草丛去看,却被罗四儿一把拦住,他摸出了腰间的开山刀竖在身前。 “许是有人遇到了危险,我这就去救他。” 他对着草丛大喊一声: “前面的人莫要慌张,我马上前去救你。” 说罢便一个跨步跳进了草丛,手中长刀一个横扫,碍眼的草木皆拦腰折断,让他看到了草丛之中的情形。 哪里有什么凶杀现场,光秃秃的地面上,只长着一棵背对着他的巨大花朵,那花约有半人多高通体漆黑,只长着两片像是手掌一样的叶子托着花盘。 厨子也从他身边冲了出来,他把背后的铁锅拿在了手里,像是拿着盾牌一样,随时防备着可能发生的危险。 “嘶……这花好生古怪,居然这样大,怕不是什么妖怪吧?” 罗四儿一摆手。 “哎,哪有什么妖怪,那都是外乡人胡言乱语,你在黄土乡长这么大,你见过几个妖怪?” 厨子有些不服气地反驳道: “那许是只有我们黄土乡没有呢?出门在外小心些总没错。” 忽然又有一阵话语声传来,那语气不男女诡异万分,字音字节都含混不清,说话的内容也是非常古怪。 “死是死,逝是逝,食屎是食屎,死尸是死尸……” 厨子仔细分析着那话语声里的意思,心头一阵大骇,他哆哆嗦嗦地说道: “四儿啊,你……你听到那古怪的声儿了吗?这里也太古怪了,我们快走吧。” 罗四儿侧耳倾听了半晌,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着厨子。 “有怪声儿吗?我没听见啊,它就是一朵花,不过就是长得大了些,看把你吓的。” 厨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他耳边分明传来了那完全跑调的声音,语气也怪得不像人,怎么会听错呢? “驴小驴家养了驴驴驴,鱼小鱼家养了鱼鱼鱼,驴与鱼……” 厨子像是炸毛了一般从地上蹦了起来。 “你听,你听听,又说话了,我分明听见它说什么驴和鱼的,怪得很呐……” 罗四儿依然一副完全听不见的样子,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就薅住了花茎,把那巨大花朵从土里拔了出来。 这一幕可把在一旁观瞧的厨子吓坏了,那花盘里居然长着一张人脸,而且被拔出的根须是一堆黑色的触手,正在张牙舞爪地刺向抓着他的罗四儿。 罗四儿的手臂被尖锐的触手扎到,那触手却无法突破他的皮肤和肌肉,他只是看着手臂有些疑惑地说道: “咦,这花茎上还有刺,扎得还挺疼的。” 他一只手抓住花盘,另一只手抓住花茎,然后用力一掰,居然将人面花从花茎上扯了下来,被扯断的地方无数细小的黑色触手不断扭动着。 他把花盘随手扔在了厨子的脚下,然后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用这花做个饭吧,我看挺大个的,应该够我们两个人吃了,我也正好饿了。” 厨子被吓得退开好几步,他指着地上还在乱动的人面花,人面上怨毒的眼睛还在盯着他,嘴里还不停咳嗽着,大量的黑色液体从它嘴里淌出。 “它长着人的脸,还会说话,这……这能吃吗?” 罗四儿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厨子,又看了看地上的人面花,然后又看了看厨子。 “你是不是睡糊涂啦,这花不就大了点,哪有什么人脸?” 厨子指着倒在地上抽搐的人面花,厉声尖叫道: “姓罗的,你是不是虎啊?这像是能吃的样子吗?别想把这东西塞到我的锅里,你要吃你就生啃。” 罗四儿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厨子,他不知道这厨子在发什么疯,在他看来这大花和地里的包菜也没区别,根本不知道厨子在恐惧什么。 “哎,快起来,你放锅里煮煮,能吃就凑合着吃,不能吃就算了,我去找点柴。” 罗四儿走到一棵树旁,用手里的开山刀一刀就砍在了树干上,开山刀直接嵌入了树干里,顿时黑色的汁液顺着缺口向外溢出,就仿佛是砍到了血肉一般。 “咔嚓——咔嚓——” 罗四儿就像没看到一般,一刀接一刀地砍在树上,只用了几刀便把那黑色的树木砍倒,然后又毫不费力地劈成了木块。 厨子看着四处飞溅的黑色汁液,还有树上因为痛苦而扭曲的人脸,以及木头断口上细密的触须,他不由地自我怀疑起来: “难不成……其实是我疯了? 他看着这天地一色混沌无比的黑色世界,又看看地上双眼翻起已经咽气的人面花,默默的把罗三儿递来的黑色柴火堆好,再把他心爱的大铁锅架了上去。 “爱咋样咋样吧……” 他掏出火石划了半天,终于划着了一丝火星,却发现怎么也点不着那柴火,那些湿乎乎的木头似乎根本没有燃烧的可能。 他求助地看着罗四儿,罗四儿一把抢过火石,对着地上的火绒轻轻一打,火绒便迅速燃烧而起,再把火绒放在柴火上,一道温暖的火焰便升腾而起。 “啊?” 厨子看着罗四儿随随便便就点着了火,就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他捏了捏脚边的一块柴,那柴不仅很潮湿甚至还软绵绵的,相比于木头,更像是放了很久的老腊肉。 “这东西能升起火来?” 厨子难以置信地伸手在火堆旁感受了一下,那火确实有些烫手,火光也是温暖无比,似乎能驱散心中的恐惧。 他从水袋里倒了些水,然后又放了一些米进去。 一边的罗四儿拿着人面花就要往锅里塞,却被厨子严词拒绝了,罗四儿只能砍了根树枝穿在了花盘上,伸到火里烧烤着。 人面花先是在火里一阵挣扎,然后就发出了滋滋的声音,随着花瓣的卷曲变焦,那人面花便彻底没了动静,忽然便解体成了一大堆黑色的丝线。 “哎,烤坏了,吃不了了,看来这东西不能烤着吃啊。” 罗四儿颇为惋惜的感叹道。 第108章 未来打算 厨子和罗四儿在火堆旁面对面坐下,火光中映出了他们古铜色的肌肤,以及眼睛之中的不知所措。 “咱们下一步干啥呀?厨子。” 罗四儿一边喝粥一边拿刀捅火,把火堆捅得忽明忽暗的,一副多动症的样子。 厨子气得一把拍开了罗四儿的手。 “别捅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啊,刚出乡你就问,问了一路了,临走的时候老罗没告你吗?” 罗四儿松了松腰带,在山坡上斜躺了下来,把双手枕在脑后,仰头看着晦暗无光的天空。 “没有啊,厨子,他只是说等我练成绝世神功再回去,他说出了门就让我跟着你,说你比我机灵,我跟着你不吃亏。” 厨子看着跳动的火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咱俩从小一块长大,十几年来,我也从小在黄土乡没出来过,我能有啥见识,更没啥本事,只能给你当个厨子。” “从小我娘就告诉我,出门在外如果不时刻操心着,就会吃亏被外人占了便宜,哈哈,虽然我娘说的出门在外,也就是去隔壁村子那么远。” 厨子掰了块饼子递给罗四儿,罗四儿在白衫上擦了擦手,接过递来的饼子吃了起来。 厨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哎,老罗那么信任我,费尽办法让我跟着你出来,我就怕带着兄弟你吃亏,一直也是谨小慎微的,连买点米都得计较着。” “所以我们兄弟俩,尤其是你罗四儿不搞出点名堂来,我们都没脸回去见老罗和我娘,连富贵见了面都得看不起咱们,你知道吗?” 罗四儿吃的满嘴是饼渣子,点了点头,伸出油手拍了拍厨子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坚定无比的眼神: “放心吧,厨子,我肯定能练成绝世神功,回去把那些在天上作威作福的都薅下来,让咱们黄土乡的人也吃两天好的。” 厨子看着周围逐渐变暗的雾气,阴冷的寒风也变得越来越大,虽然他们找了一个被风的山坡,但是依然湿冷无比。 “这里好像要入夜了,我们休息一会儿,等风小一些再走吧,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会躲在暗处害咱们。” 罗四儿挠了挠头,他又把一块黑木头扔到了火里,火势也随之增大了些许,驱散了夜风的寒冷。 “厨子,我也不是没有打算的,我给你讲讲哈。” 厨子抬头惊讶地看着罗四儿,仿佛十几年来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兄弟,毕竟罗四儿这一辈子除了有关小唱戏的事儿之外,就从没有过什么规划。 罗四儿得意的笑了笑。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士别三日,当剐目相看。” 厨子也挠了挠头: “嘶……我咋记得那个山岳书院的白胡子老头说的是刮目相看呢?” 罗四儿一摆手。 “哎呀,无所谓,那白胡子老头说什么有教无类的,又说汝子不可教的,反正意思就是咱天生就不是那有学问的人,不过学问救不了黄土乡,学问也打不过天上人。” 罗四儿忽然正色了起来,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 “你看哈,咱们俩虽然也出来快两年了,但是咱们就是混不明白,书院咱们也去了,大黑天也去了,小弱水也来了……也算是走南闯北啊。” “可是到处也找不到神功,也没人愿意教咱们,原因嘛……绝不是因为咱们太傻,而是咱们太没见识了,也太没势力了,你说对不对?” 厨子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罗四儿,然后又回想了一下这两年的经历,顿时赞成地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果然出来混也是要讲势力,讲背景的。” 罗四儿顿时摆出一副聪明人儿的样子说道: “所以我的计划是……咱们得找个厉害的大哥,这个大哥得有实力有背景,最重要的是得有见识,能指引咱们的方向,不然咱们这么瞎跑来跑去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厨子把碗里的汤水倒在酒葫芦里晃了晃,然后放在嘴边一饮而尽。 “哎,咱们找大哥也得有人愿意收咱们啊,那些门派拜山头的时候又是杀人又是喝血的,咱俩也干不了啊。” 罗四儿摇头道: “那些人一看都不靠谱,我们得找真正靠谱的人,我们要干的是那些鸡鸣狗盗的事吗?我们可是要跟白玉京那些仙人干架,得找个真正干大事的大哥才行。” 忽然两人身边的草木之中传来了“哗哗”的声响,罗四儿从地上翻滚而起,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开山刀插在火堆之中,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猛地一挑。 一块被烧红的炭火飞掠而过,将沿途的荒草都压伏而倒,照亮了草丛之后的一个人影。 “什么人?” 罗四儿持刀而立,将厨子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那道人影。 那人也毫不避讳地从草里走出,他身穿一件灰色的长衫,衣衫之上鲜血和黑色液体混合着,散发出了难闻的气味。 此人正是与楚辰安分别的黄镇邪,他瘦削的面庞上也满是警惕之色,背在身后的手掌中雷光攒动。 “我叫黄镇邪,是往生客栈的住客,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罗四儿皱着眉上下扫视着黄镇邪,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可我并未看见你坐在任何一桌客人的席上。” 黄镇邪的面色有些苍白,似乎在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对于五雷之法的使用过于频繁所致。 “因为我需要看管队伍的行李,所以我并未在席上吃饭,不过在马厩我与这位小兄弟见过一面。” 他伸手指了指罗四儿身后的厨子,厨子也点头道: “对对对,我有印象。” 罗四儿一听厨子也有印象,便把刀收回了腰间,热情地对着黄镇邪摆了摆手道: “哎呦,既然见过那就是熟人啦,快到火这边坐,这儿还有点粥也给你喝,对了,你叫啥啊?” 黄镇邪拱了拱手道: “我叫黄镇邪,是洪运镖局的镖头,不知道你们是否见过我们镖局的洪锦衣小姐。” 罗四儿也学着拱了拱手道: “老黄你好啊,免贵不才姓罗,叫罗征远,不知你家小姐长什么样子啊?” 黄镇邪把身后的布包抖开,露出了一颗长相俏丽的人头: “她就长这个样子。” 第109章 不断汇聚的路 那人头从脖子处被硬生生切开,切口已经被烧焦碳化,但是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都把她杀了,还来问我们?” 罗四儿看着地上的人头,火光照亮他有些阴沉的脸,他的手按在开山刀的刀柄之上,躬身而立随时准备暴起杀人。 黄镇邪指了指地上的人头。 “这并不是真的洪小姐,只是长得像她罢了,这里有东西能模仿人的样貌学习人的行为。” 罗四儿看了看地上的人头,又看了看黄镇邪充满疲惫的脸。 “没听懂,所以这头到底是不是她的。” “不是。” “那你为何杀她?” “它不是人。” “那它是什么?” “神通造物。” 罗四儿侧头看了看厨子,厨子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个神通造物是什么东西。 他抽出开山刀猛地一掷,刀便斜插在了黄镇邪身前不足半寸的地面上,刀身不断颤抖折射着篝火的寒芒。 “此刀为界,莫要再往前一步。” 黄镇邪抬眼打量着眼前的两人,他无比确定这两人并没有觉醒任何的神通,可是这个使开山刀的少年却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此人倒是有些古怪。” 黄镇邪弯腰把地上的人头重新包了起来背在身后,也不打算与这古怪的二人多纠缠,准备以雷法引路继续寻找。 忽然就在此时,地面忽然一阵翻涌,黑色的沙土不断下陷,一个巨大的脑袋忽然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厨子咬来。 罗四儿在地上猛地一踩,身形已经高高跃起,单手拎起厨子腾跃到了百步之外,他回头看着塌陷的地面有些奇怪道: “此地怎会忽然塌陷?” 黄镇邪的身形已经快到只剩残影,他跃至那巨脸的上方,指尖雷光攒动,对着地底的方向屈指轻弹。 “轰……” 巨脸怪物顿时被一道雷光崩回了地底,一时间沙土四溅硝烟四起,焦臭的味道蔓延开来。 罗四儿把惊魂未定的厨子放在地上,转身走到了那塌陷处边上,蹲在地上看着那黑漆漆的大洞挠了挠头道: “嘶……许是有人在下面挖矿,才导致地面坍塌?” 他把双手拢在嘴边,对着坑洞里大声喊道: “喂,有人吗?下面是不是有人困住啦?” 黄镇邪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罗四儿,此人竟然反应和身手都如此矫健,为何偏偏看不到那地底的巨脸怪物? 一旁还在瑟瑟发抖的厨子看到了黄镇邪的眼神,顿时就像找到救星了一样,连滚带爬地跑过道: “高人呐,你也看到了那怪脸对不对?你也看到了吧?这地方就是不对劲啊,绝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古怪啊。” 黄镇邪指了指蹲在地上喊叫的罗四儿,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的这位朋友是不是从来看不到任何诡异之物?就是万分诡异的场景也能视若平常?” 厨子急忙点头道: “对啊,大师,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啊?” 黄镇邪看着罗四儿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感慨地说道: “他可能是天生的赤子之心呐。” 厨子有些崩溃地问道: “大师,何为赤子之心呐?” 黄镇邪用一贯平和淡然的语气解释道: “这赤子之心就是说人的心地善良纯粹,不会被这世间的邪恶脏泞所遮蔽双眼。” 厨子无奈道: “那不就是说他缺心眼吗?” 黄镇邪点了点头: “你要是如此理解倒也没错。” 厨子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脸颊,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傻哥们吃东西还得指望着他,黄土乡的未来还要靠他呢。 他冲上去一把拉住了要往坑里跳的罗四儿,罗四儿挣扎着道: “我要下去救人呐,你拦我做什么?” 厨子拉着罗四儿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啊。” 此时黑暗已经笼罩了大地,灰雾不停翻涌着,随时准备着将一切吞没,此时已经没有了篝火照明,只有黄镇邪手中的雷光不停跳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厨子拉着罗四儿靠近了黄镇邪,厨子用讨好的语气道: “这位……高人,我们要不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小的不才正好有些锅灶上的手艺。” 黄镇邪皱眉看着罗四儿,在心里思考要不要带着这个一看就不正常的家伙,反而罗四儿先不乐意了。 “凭啥要让他一块和咱们走啊,他可是个杀人犯呐,我才不和他一起走呢。” 黄镇邪摇摇头,以雷法照明四下寻找,就近照出了一条道路,这条路很宽越能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过。 他打算先试试这条路通向哪里,他猜测所有的路都会通向一个终点,或者汇入一条主路,也就是这个奇门之局的阵眼。 厨子也拉着罗四儿跟在了黄镇邪身边,黄镇邪也并未阻拦,只要这二人不影响他的行动,他也不介意他们跟着。 厨子惊讶地说道: “哟,这里还有条路呢?我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罗四儿顿时惊讶地看着厨子,难以置信地说道: “这里好多路呢?你居然一条都没看见?那你怎么带路的?” 厨子恨不得一脚踹飞这个不靠谱的罗四儿。 “你能看到路不早说?这地方没有日月星辰,我也辨认不出方向,只能带着你乱跑。” 罗四儿挠了挠头: “你也没问呐,我看你领着我穿山越岭的,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呢,我还想说不愧是你呢,就是和我这种脑子笨的人不一样,哈哈。” 这次轮到黄镇邪惊讶了,他侧过身看着罗四儿。 “你说……你能不借助任何的光,看到地上的路?” 罗四儿指着地上的路,有点哭笑不得的说道: “这土路不过是很明显吗?难道你们都看不到吗?啥时候能看到路也是算个本事了?” 黄镇邪点了点头,对着罗四儿说道: “既然你能看到路,那就你来带路,这里的所有路都会像是河流一般汇集,我要找到最宽大的一条路。” 第110章 红尘刀客 我叫魏青休。 我常常自称是一名红尘刀客,这所谓红尘刀客并不是一个职业,也不是一种神通,更不是一部刀法。 只是因为我在滚滚红尘中难以洞见真我,历经劫难依然不能超脱苦海,情根深种却无法了却尘缘。 不久前,有人雇佣我去一家名为“往生客栈”的地方截杀一支队伍,这次行动对方不仅支付了高额的报酬。 最重要的是他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这间客栈之所以叫“往生客栈”,是因为它具有让死人复生的神奇手段。 我把我所有的钱都分给了青楼的花魁们,和我那些老相好一一别过,不顾那些江湖女侠的劝阻,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道路。 我告诉她们,经此一别,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也许明天就回来。 不死是所有人的追求,这世上无数邪法都因此诞生,无数战争都因此爆发,每个人都恐惧死亡,妄图获得不朽的生命和漫长的寿元。 而我,却仿佛被死亡遗忘了一般,每当我即将死亡之时,我都会在一个女人的棺材里睁开双眼,她冰冷的尸体抱着我,她的样子就像我第一次见她那样。 我带着我此生最大的谜团,以及那个女人的棺材翻山越岭,终于在小弱水河畔找到了这间名为“往生”的客栈,并且在这间客栈入住了下来。 这间客栈颇为古怪,到处都是画满恶鬼邪物的壁画,打杂的小厮也都戴着各种鬼的面具,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规矩。 第一,子时之后只能在自己的客房里活动,不可随意进出客房,夜间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可开门探查。 第二,出恭必须用店里的恭桶,且不可随意在地面洒水,或者携带装有大量水的瓶罐,店里也没有水槽可以饮马,你们可以白天到河边自行饮马。 第三,不可随意涂抹墙壁,以及毁坏客房内的神龛,并且保持神龛的香烛明亮,如果香烛快要熄灭请及时点燃,你们最好两人一间房,晚上轮流看着香烛以免香烛熄灭。 第四,不要回应黑暗里的声音,那会让你们变得不像你自己,也时刻注意和你同住的伙伴,看他们是否还是他们自己。 虽然这些规矩听起来很瘆人,但是我却是个从来不遵守规矩的人。 所谓的规矩从来都是给有所牵挂之人所制定的,他们或牵挂金钱,或牵挂寿命,或牵挂权力,而违反规矩的则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但是我是个不会死的人,我也不在乎权力或者金钱。 第一个晚上很快到来,我并没有着急去复生死者,而是一直等到了子时的到来,待外面完全没有动静之后,才推开了客栈的房门。 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大厅之中有一些火光闪动,那应该是一层墙壁上那座神龛的烛光。 我拿了盏油灯照明,顺着楼梯悄悄摸到了楼下,那些残羹剩菜已经被收拾干净,板凳也被翻过来扣在桌子上。 整座客栈安静的吓人,那些戴着鬼面具的人也不见了踪影,不过让我更加感到危险的,是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店小二。 我掀开了遮挡着后厨的厚厚帘子,却发现那后面只是一堵墙,墙上画着一座云烟雾绕的酒楼,看样式正是我所在的这间“往生客栈”。 只不过画中的酒楼并没有挂招牌,而且每一层都亮着灯,透过窗纱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一些古怪的影子扭动着身体。 我数了数,那些影子共有十八个,每个都身形扭曲长着动物的部分,很像传说中的十八天魔,它们扭动的身姿很像是十八天魔舞。 这种舞蹈我曾经在后景国最大的青楼伺脂斋里看到过,这种舞蹈有特定阵式和舞蹈,十八个花魁身上还穿着斑斓纱衣,似乎有某种致幻的效果,能够让酒客喝得更加尽兴。 如果这后厨的帘子后面是堵墙,那那些客栈里的食物都来自于哪里,我明明亲眼看见那店小二撩开帘子走了进去,然后又端着热气腾腾的菜品走了出来。 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肚子里一阵反胃。 这种情况我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我曾经流浪至一处荒郊野岭,就在又累又渴的时候,忽然就在路边看见一个庄子。 庄子里人头攒动觥筹交错,还有数个美人跳舞助兴,我当场就被一个长得像是故人之女的美人灌了好几大白,我一时兴起豪饮不止直接就烂醉当场。 不是我没有定力啊,实在是那美人长得太像故人之女,而那故人乃是我的一个知心好友,所以一时贪杯忘了处境。 结果第二日醒来哪有什么酒家和美人,不过是一处荒坟野地,肚子也被剖了开来,里面少了好几副脏器,肠胃之中哪有什么酒菜,都是一些烂肉树枝。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我打着油灯继续查探,又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个向下的通道,似乎通向一个地下暗室。 暗室的门被一把大锁紧紧的锁着,锁头上还设有神通禁咒,这种神通禁咒似乎是属于某种奇门之法,我虽然能够以暴力破除,但是这样难免会打草惊蛇。 客栈的大厅里除了这两个可疑之处以外,便只剩下那个古怪的神龛,而且我已经在子时过后闲逛了一柱香的时间,也没有发生任何怪事。 我靠近了那座神龛仔细查看,这神龛里供奉的是一个人形的无面神像,对于这东西我并没有印象。 这客栈地处大周国边境,大周国一直以来还算是比较安定的地方,所以这边的人大多信的是一些山神河神之类的,显然不是这神龛里的这个样子。 没准是什么邪神妖物之类,这年头民不聊生饿殍遍地,有信什么的也不奇怪,就算是小尸鬼都能被供在泥庙里受香火,还搞了个什么叫食尸会的组织。 我忽然想到了这客栈的规矩里有这么一条: “不可随意涂抹墙壁,以及毁坏客房内的神龛,并且保持神龛的香烛明亮。” 便走上前去,用力把那些香烛全都吹灭了。 第111章 归荑 在我吹灭烛火之后,整个客栈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只有我手里的油灯有那么一点点光亮。 “唰唰唰——” 奇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声音像是蛇鳝之类的东西爬行的声音,因为油灯上只有屁大点的火苗,所以我根本看不见周围到底有什么洞。 不过我感觉周围的黑暗变得更加黑了,这种感觉很怪,曾经有个擅长书画之道的红颜知己告诉我,黑这种颜色也是分很多种的,所以大概就是黑色里比较黑的那种。 我忍不住就胡思乱想,总觉得有很多蛇从暗中窜出,正在慢慢朝我这边爬过来,我便拿着油灯快走了几步往远处去看。 这一看呐,差点就给我吓尿了,地上全是一大团一大团的像是女人头发的黑线,我虽然对于女子柔顺的长发颇为欣赏,但是这种会自己动的还是头一回见。 我抽刀想试探那东西是什么,结果发现那些黑线很有韧性,我这把劣质是刀很难轻易斩断,还差点被那些黑线缠住。 哎,有点怀念我的宝刀了,如果我的宝刀还在绝对能轻易斩断这些黑线,不过我的宝刀已经被抵在一家酒楼了。 这事儿还真不怨我,我来客栈的路途上,经过了一个叫做摘星楼的酒家,这楼的老板娘长得容貌飒爽颇有豪侠之风,据说曾经是天下有名的剑客。 我就寻思着我好歹也是名震天下的红尘刀客,必须与这老板娘好好结识一番,也好来个刀剑共舞的佳话流传江湖,绝不是因为囊中羞涩,掏不出银子讨点老板娘亲手做的桃花酿喝。 结果那老板娘不仅不领情,还暴打了我一顿,把我的刀押了下来抵做酒钱,但是我一个刀客怎么能无刀傍身呢,所以就在路上找了个人敲晕借了一把。 一边悼念我估计以后也拿不回来的宝刀,一边我的身体就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黑线包围,那种感觉很奇怪啊,感觉我浑身都被卷曲了起来。 不仅胳膊和腿都被扭成了麻花,连我的骨头都被卷了起来,我觉得我的样子像是以前吃过的大麻花,大概有一人多高,还得拿锤子敲着吃。 我已经无法呼吸了,眼前一片花白,只记得最后好像还看到了我的脚底板,之后就双眼一翻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每次经历死亡和复生都是如此,都是陷入一片黑暗,然后有个女人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叫我,然后我就什么东西一拽就醒了。 我有个相好的是个远近闻名的神婆,她说这种情况叫做“叫魂儿”,一般是有人被鬼迷了心窍,神婆就一边给那人灌混了墙灰的汤水,一边叫那人的名字,往往都能给救过来。 等我睁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她的脸美得不像话,不过我早已经知道,她其实早就死了,不过尸身不腐而已。 时间遗忘了她,死亡遗忘了我。 所以我觉得我之所以能死亡又复生,一定是因为她做了什么,因为她曾经是一个很强大的神通者,也与我曾共度一段难忘的日子。 我躺在棺材里看着她,她的手臂搭在我的身上,摆出了一个抱我的姿势,虽然她怀里非常的冰冷,没有一丝的温度。 哎,何苦呢? 让两个人都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 我魏青休一生面对女人向来是很坦然的,我认为江湖儿女向来一笑泯恩仇,都活得朝不保夕的,也谈不上绝不绝情的。 但是我对于让她短暂复生这件事还是有些踌躇的,我不知道我是因为自觉无颜面对她,还是因为问题太多不知如何问她。 我本来就是个没有目标没有抱负的人,我认为大丈夫漂泊世间就应该随遇而安,尤其是在我发现自己不会死之后,更是坚定了我的人生信仰。 不过我唯一的谜团就是这个女人,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复活对于她的记忆便会减少许多,可能总有一天我会忘记她,也会失去这复活的能力。 许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不过这并不代表我无法获悉我们的过去,因为有种记录过往的方式便是文字,为此我还专门去读了很多叙事的话本。 我将我与她的过去都记录了下来,以防止我彻底忘记有关她的一切,在写下每一笔与她有关的句子时,我便会没来由得心痛万分,大抵是因为我是个痴情之人吧。 不过记录并不等同于记忆,我与她相处的画面仿佛流水一般逝去,无论如何都难以挽回,奈何我的绘画天资实在太差,无法像我写句子这般句句都是金句妙言,常引得天下女子惊为天人。 我已将我与她的故事写作一本《南疆巫医传》,并打算在我真正身死后将其广为流传,在坊间书场大为推广,也好将我红尘刀客之名流传后世。 虽然这传里写了我许多在南疆的光辉事迹,但总有人说为女子立传不为世俗所容,大多说书先生也不会将其流传。 不过我也想好了,到时候便让我的红颜知己们推波助澜,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一群靠嘴皮子吃饭的说书先生呢? 虽然传记尚未写完,可能是因为我总是贪杯误笔,不过这并非我寻花问柳,而是在游历江湖寻找素材,同时我也将每日所见所闻进行记录,也是颇为地自得其乐。 传记中已有长篇大论,这每日的小记便不多言,此女子名叫归荑,本意为采集荑草,荑草是一种南疆很常见的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字,不过比起她的族人要好听许多。 我在游历南疆时与她初见,她是南疆部族的巫女,也是大巫的女儿,巫的力量在她们部族中很流行,不过在我看来也就是钉头七箭这种神通而已。 不过她们部族中觉醒钉头七箭神通者甚多,这与她们部族所守护的一件宝物有关,其中曲折我便不再赘述,总之在大巫死后本来大巫之位应由归荑继承。 但是我早已带着归荑离开了部族。 第112章 君念百年 我所不知道的是,因为血脉的原因,她们家族的族人在神通五段的境界便会止步不前,他们的劫不会凭空出现在脑海之中。 当他们遇到最爱之人便会开启劫,而劫的内容都是一样的,那便是亲手杀死所爱之人,相比于其他神通五段的劫来说,这个劫的内容看似最为简单。 毕竟举大事者杀妻弃子者不在少数,相比于其他的五花八门漫无目的的劫,杀死最爱之人似乎并不如何麻烦。 不过这个条件其实非常难以达成,世上之人何其之多,要寻得一个最爱之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她们部族之人绝大部分都处于神通五段的境界。 很多人将“劫”视为一种祥瑞,视为上天赋予凡人的一条通向强大的道路,甚至有人为其建庙立像,将其视为上天和凡人交流的渠道,将其称作“天授”。 但是我觉得“劫”更像是一种诅咒,是一种来自冥冥之中的安排,它能转瞬让富庶之国变得饿殍遍地易子而食,也能让两个相隔千里之人相见。 如果不是为了渡劫,我也不会去南疆,更不会遇见归荑。 当我得知这则隐秘后起初并不以为意,因为我觉得她对于我只是依恋颇多,而并非爱恋,更谈不上什么最爱之人。 她从小在南疆的大山之中长大,既没有见识过中原王朝的繁华,也没有和外界的人接触过,便会自然而然得觉得我是个无所不能的人。 我能从她的眼里看到对于我的崇拜。 我魏青休接触过的女人非常之多,我也能从她们的眼睛更加全面地看到我自己,好色成性,嗜酒如命,还总是一赌千金,或许优点还是有的,不过早已经是沙中烁金。 但是在她眼里我是个大英雄,就和我给她讲的那些话本小说里的一样,孤身远游江湖拔剑不平之事。 总有讲不完的故事,喝不完的酒,情义到时便一掷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 我甚至从没有问过她,她的劫是否已经出现。 在我带她离开南疆的大山时,我曾设想过她的结局。 她或许会成为中原名震天下女侠,或许会早早嫁作人妇,或许会回到部族继承她的使命。 直到她因为没有完成劫而遭受惩罚之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成为了她的劫,那段时间我常常把自己灌得大醉,只觉得如果就这样死了也还不错。 而她却并没有杀死我的打算,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她坦然地接受着痛苦,仿佛那些痛苦都和我没有半文钱关系。 我是个不喜欢等待的人,等待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我与她说明了一切,并且说江湖儿女就要遵照江湖规矩,我们要按规矩进行一场江湖决斗。 届时,我们双方手段尽出,直到其中一方死亡,我死她活或者我活她死,也好过让她受尽身体的痛苦和内心的煎熬,而且生者不许有任何的愧疚,只需将死者按照意愿埋葬。 我打算在比试之时故意让她一招半式,让她把我打死便可,不过一定要演得足够逼真,不能让她看出来我故意让她。 在决斗之前我便问她,如果她死了,她想要被埋葬在哪里,她说她想要被埋葬在她们寨子门口的那棵大树下,然后她又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我记得我当时只是说那就也埋在她说的那棵大树下面,到时候等她死了就能合葬在一起了。 但是到决斗的那天,她却不见了踪迹,我到处寻找无果,就动身前往南疆寻她,最终在那棵树下挖出了她的尸体。 她将自己埋葬在了那棵下,那是一棵巨大的柏树,郁郁葱葱仿佛一团绿色的火焰,有孩童在树荫下玩闹着,或许她也曾是其中的一个。 我问了那些孩子,他们称这棵树为“万岁青”,以此来颂扬这棵树的古老和常青,我坐在树下与老人和孩子们聊了很多,聊到生与死,以及族群与个体,还有很多她小时候的事情。 …… 第二日入夜后,我便跟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瞎聋老人来到了大厅角落的暗室,这聋哑老人似乎有分身的本事,我无法判断这种本事来源于哪种神通术法。 将归荑的血肉喂给那暗室里盖着红盖头的精怪后,它暴躁的气息变得安静如水,我透过盖头看到了她熟悉的侧脸轮廓。 我一把掀开了那沾血的红盖头,便看到了她微微泛着红色的眸子,她似乎有些恐惧又有些不知所措,很快便沮丧了起来,泫然欲泣道: “你果然还是死了,我的巫术果然保不住你。” 我本不知道该是何种情绪,但看着她的样子却觉得莫名地好笑,便笑了笑道: “我没死,但是你却死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有些惊讶道: “这……并非我的身体,我……似乎只是一段记忆,并非真正的我。” 我也丝毫不觉得意外,这世上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法少之又少,大多都只是重现或者诞生新的意识。 除非找个起死回生的高境界神通者炼成药,但是觉醒此神通者少之又少,几乎没有听说过,即使有也早都被抓去炼丹了。 我只是看着她逐渐适应自己的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即使我知道这种“重现”的时间并不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她的表情逐渐生动了起来,逐渐记忆中属于她的一切相重合,不再是每次复活时所面对的那具不会笑也不会哭的尸体。 “死……好黑。” 她忽然一把抱住我哭了起来,这怀抱依然没有丝毫温度,剜心般的痛楚几乎将我杀死。 “我……害怕。” 她的描述还是那么直白又简单,几乎没有任何修饰的辞藻,却比世间任何的刀剑还要伤人。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不会死?” 我只问了这一句话,便再没有了力气,任由她的眼泪把我的衣衫打湿。 她忽然哽咽的看着我: “我说了后你不许骂我。” “不骂” 她低头许久,用尽了力气嗫嚅道: “我的第一个咒言名为“念”,我死前用尽神通在你身上下了咒,此咒唤作君念百年,凡你念我不足百年便不会死……” 第113章 选仙 喝得酩酊大醉的魏青休在客房中醒来,他捂着有些疼痛的脑袋,摇摇晃晃地推开了房门,就看到今日客栈之中来了很多人,与往日的气氛也有所不同。 他意识到他的任务目标可能已经出现,不过他对此已经并不在意,他还未从昨日与归荑相见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根本无心去做什么任务。 他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一边扒饭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人,他很快就看到了围在正中间大桌旁的一群人。 这群人都以一个女子为首,这女子一身黑衣神情冷漠,那俏丽面容他曾在悬赏令上见过,正是他此次要劫杀的目标,洪家大小姐洪青衣。 他久在江湖漂泊,对于鸿运镖局的秘密也是有所了解,这镖局里的人其实大多为大梁王朝遗孤,很可能洪家便是某一支大梁王朝的后人。 如果不是鲁伯休和周怀瑾将大梁王朝分裂成鲁、周二国,这洪锦衣最少也算个郡主,不过历史浮沉过眼云烟,现在连周国都名存实亡了。 近来,鲁平王竟行咒杀大周皇族之举,且举兵直捣周国都城章平,天下局势由此生变,实乃多事之秋。 而一直蛰伏在后景的洪家动了起来,他们四处走动明显频繁了起来,似乎在拉拢当年大梁留下的势力,试图趁乱建立政权复国。 他假装低头饮酒,一一扫过酒席上许许多多的熟悉面孔,不论是那些明面上的人,以及那数道隐藏在暗中的气息,都证明了今晚局势的不同寻常。 他才意识到背后的雇主为这次劫杀做了周密的准备,雇佣了不止一伙人聚集在此,要将洪锦衣完全扼杀在此,又或者这些人的背后有很多不同的雇主。 至此他的酒意已经消散了大半,他本来只觉得背后的雇主是大梁王朝的敌人,不希望洪家趁乱复国而雇凶劫杀。 但是在昨晚见识到这客栈的神奇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想得太简单了,劫杀为什么一定是在这个地方? 复国的条件非常复杂,不然洪家也不会蛰伏如此之久,才抓到鲁平王灭周这样一个乱世的机会,而复国还需要大量的人手,而且是大量的用以征伐的军队。 但是洪家一个开镖局的,怎么会有军队可以用? 这又让魏青休想起了另一则有关洪家的传闻,相传大梁曾经集全国之力,广招天下的神通高手,打造了一支全部由神通者组成的军队。 而这支军队在集结之后,在国师天仲的带领下连夜开拔,至于军队要征伐何地无人知晓,其真正目的恐怕只有梁王室的真正掌权者才知晓。 不过军队的组建和开拔都十分匆忙,粮草补给更是不计其数,也正是因为此事才导致其政权动摇,不然大梁的国祚恐怕还能延长百年。 有人说是因为有人发现了域外天魔,让梁王室感到了巨大的威胁,才让梁王室如此劳民伤财,也不惜打造军队对其远征。 也有人说梁王室里有参透因果的高人,提前把这支军队藏了起来,以待应对未来会到来的灭世大劫。 所以如果洪家要复国的话,他们很可能在寻找那支军队所化的尸鬼,又或者那支军队的后裔,甚至是那支军队本身。 试想如果找一大群神通者找一处避世之地繁衍生息,就算是后代也是不可小觑的战力,如果能够掌握这批人,确实也就拥有了乱世割据的资本。 所以洪家人可能寻到了当年此事参与者的血肉,想要来此地复现此人问清楚有关的一切,从而获得立国的资本。 魏青休饮了杯中的最后一口烈酒,感受着客栈中紧张的气氛,风雨欲来。 “恐怕今夜要下大雨呐。” 魏青休向来看淡生死无拘无束,并不想被卷入这些巨大是阴谋之中,于是脑海中念头急转,决定来一个金蝉脱壳之法,于众目睽睽之中死亡,也好给雇主一个交代。 “当——当——当——” 随着三声铜锣声响起,那个令他厌恶的店小二便捏着嗓子催促了起来: “诸位大人,如今已经临近子夜,请各位上楼去客房歇息,切记不可忘了本店的规矩,小二在这里祝大家做个好梦~~” 魏青休依然吃喝着,对于店小二的催促置若罔闻,那店小二便凑了上来,谄媚地笑道: “这位客官呐~~,您既然下榻我们往生客栈,就要遵守我们客栈的规矩啊,这天色也不早了,是时候上去睡个好觉了。” 魏青休抬头瞪了店小二一眼,伸手指了指门外暗沉的天色道: “谁说天色不早了,我看着天色正亮呢,分明就是大白天,哪有店家大白天闭门谢客的。” 店小二也不恼,依然用那副恶心人的语气说道: “哟~~这位客官呐,您喝多了吧,这外面天都黑啦,我来送您回房间……” 说着店小二的手就伸出去要去搀扶魏青休,魏青休一甩膀子就挣脱开了店小二的手,然后大踏步朝门外就闯,一边闯一边还大声叫嚷着: “此时我心里难受万分叫我怎么入眠,我要出去吹吹风,别拦着我。” 魏青休说着就要走到门外,店小二急忙上手去却没有拉住,反而是他伸手一推便把店小二推倒在了一旁。 那店小二立马伏在地上哭哭啼啼了起来,他把长长的袖子半遮着脸,嘴里呜呜咽咽地故作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 “你竟敢打人家~~来人呐,还有没有王法啦……” 一个戴着厉鬼面具的人走了过来,他的面具长着一对红色的短角,面目赤红还长着一副尖牙利齿赤鬼的模样。 赤鬼上前一把就拽住了魏青休的前胸,然后单手就把魏青休拎了起来,他一只手抓住了那刀客的双腿,双手一用力居然硬生生地把那刀客撕成了两半。 魏青休故意放大的哀嚎之声回荡在了大厅之内,大量的鲜血迸溅而出,让在楼梯口观看的人都心生寒意。 再次重生后便又回到了客房的棺材之中,魏青休推开棺材板坐了起来,侧耳倾听着外面发生的动静。 子夜之后的宁静果然被一声女人的尖叫所打破,然后外面便大乱了起来,魏青休又听到了那种蛇鳝爬行般的声音,他猜测一定有人中招被那些黑线袭击了。 待所有的声音归于平静之后,魏青休刚打算出去探查一番,最好能趁乱离开这里,忽然一大团黑线从外面涌入,瞬间便将他淹没。 他就仿佛溺水一般,被黑色的浪潮包裹,待到他感觉到坠落在地的感觉之时,就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道铜铃的声音。 “叮铃……” 待铃声散去,他已经坐在了一个车厢之中。 这车厢里到处都是鲜血,血肉化作的暗红色灰尘,铺满了车厢里的一切,到处都是粘稠腐烂的血肉,以及蠕动翻滚的蛆虫。 并不宽大的车厢里,只有一张盖着暗红色桌布的桌子,以及几个围坐在桌子周围的人,那些人似乎对于腥臭和驱虫视若不见,眼神之中充满了灭绝人性的疯狂。 而桌子上的则是一个匣子,匣子之中隐约可以看到微缩的山川河流,照亮车厢的光芒便是从那匣子之中散发而出。 魏青休的目光瞬间被那匣子吸引,便再也无法自拔。 一张戴着白色面具的人脸突兀地挤了出来,面具之上的酡红尤为地显眼,它癫笑到难以自已,对着匣子张开了双手: “赌银子,赌银子啦。” “现在,选仙开始咯,哈哈哈……” 第114章 神奇的神通造物 楚辰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却忽然觉得一阵头重脚轻,莫名其妙地就和刘麻子一起摔倒在地,刘麻子的头重重砸在了楚辰安的腿上。 两个人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楚辰安揉着自己的腿,刘麻子捂着自己的脑袋抱怨道: “楚兄,你怎么平地摔跤啊?” 楚辰安则是揉着腿道: “你这头也是真硬啊。” 刘麻子则是又捂着脖子叫了起来: “哎呦,痛死我了,我好像落枕了。” 楚辰安给了他一拳: “你专门讹我呢,我腿垫在你脑袋下面,能给你摔落枕了?” 前面的人炬转过头看着他们两个,语气平静地说道: “忘了和你们说了,鬼车这种鸟会带来厄运,所以只要站在它附近便会厄运缠身。” 他说完举起手指,指了指还在天上盘旋的大鸟。 楚辰安抬头看了看那遮天蔽日的巨鸟,除了一大团黑气之外看不清细节,只能听到其翎羽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人炬走了过来伸出手掌阻隔了楚辰安的视线: “不要直视它,不然它带来的厄运可能会持续很多天才能退散,期间你可能死于各种疾病。” 楚辰安有些无语地看着满脸风轻云淡的人炬。 “这种重要的事情就不能早说吗?” 人炬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 “我的思想非常的混乱,很多记忆还没有恢复,所以可能会遗漏一些很关键的事情。” 他自己则是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天上的巨鸟。 “我曾经见过它一次,当时它给一个大城带来了瘟疫和不幸,我试图驱赶它……结果……” “结果怎么样?” “嗯,记不清了,好像我动用了很多的黄金力士,但是依然也没能降服它,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楚辰安对于撒豆成兵这种神通颇为感兴趣,便继续问道: “黄金力士?” 人炬轻轻伸手,楚辰安的纸人便从空中飘落,他对着纸人轻轻一指,纸人的表面居然被渐渐镀上了一层金色,仿佛金箔剪制而成一般。 他轻轻一挥手,金色纸人便飘落在楚辰安面前,转瞬间便化作了一个浑身金色的汉子半跪在了地上,那样子有点像是寺庙里的金身罗汉。 “这就是黄金力士,你这两张纸人的制作不甚精良,所以这个力士的实力也大概只有神通三四段的程度。” 楚辰安眼睛一亮: “神通三四段?可否量产?” 人炬摇了摇头,轻轻招手,那力士便再度化作纸人回到他的手中,其上的金色也逐渐褪去。 “如果长期祭炼的话,金身便会永久附着在纸人之上,以我沉睡前的力量,大约半年便可以炼成一个。” 楚辰安有些惊讶地说道: “半年才能炼成一个?” 人炬把纸人轻轻放在了自己肩膀上,那纸人仿佛有生命一般叉开腿,坐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对着另一个纸人也招招手,那个纸人便踏着小碎步,也在他的另一边肩膀上轻轻坐下,看起来像是个害羞的女孩子。 而先前那个纸人则举起手似乎在做着鬼脸,一副闲不住的样子,人炬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曾经有一个好朋友,他的神通是指石成金,我们似乎一起做了很多有趣的东西,所以我曾经有很多黄金力士。” 楚辰安心中思忖,这神通之间似乎也存在互补的关系,听起来这指石成金神通居然还能加快撒豆成兵对于纸人的炼化。 “什么有趣的东西?” 人炬皱起了眉头思索片刻,才缓缓说道: “一个巨大的漂浮在天上的圆盘?……我们还在其中开了一个洞,可以通过开关洞的盖子,来让雨水和阳光通过……” 楚辰安根据人炬的描述大概想象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出是什么样子,大概是……一个飘在天上的马桶盖子? 他想着就忍不住给自己笑乐了,这一乐他就倒霉地咬到了舌头,不禁在心里问候鬼车鸟的祖宗。 “那东西……有什么用啊?” 人炬摇了摇头道: “具体……不记得了,大抵是怕天塌了后,会有碎石落下来砸坏房屋田地……” 楚辰安就觉得离谱,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之前在观山地底的时候,洛惜君还说等天塌了他们全族就会坐着观山举族飞升。 “天……真的会塌吗?” 人炬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当然了,我从前和我的挚友都很担心这件事,所以我们还做了一个巨人,到时候便让它把天扛在肩上,那巨人在哪里我忘记了……” 第115章 奢比尸 天色微微亮起,依旧是天地一色的混沌景象,灰色雾气弥漫着叫人看不清虚实。 那些由不同动物肢体拼凑而成的巨人还在伫立着,他们一动不动地围成一圈,隔绝了木屋通向四周的道路。 仿佛一尊尊巨大的雕像,伫立在这无比荒凉的大地上,给人以一种视觉上的震撼,楚辰安看着那些似乎陷入沉寂的巨人,向身旁的人炬询问道: “它们又是什么东西?” “奢比尸。” 人炬的双眸之中倒映出了两团火光,他在长久作为烛蜡载体之后,似乎也拥有了某种烛照幽冥的视野。 “半人半兽的怪物,人的魂魄离体之后,肉体便会化为尸,尸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会发生转变,奢比尸就是其中的一种。” 楚辰安心中一惊,因为他也曾在山海经里看到过有关的描述: 有神,人面、犬耳、兽身,珥两青蛇,名曰奢比尸。 大概就是说有一种神,它长着人的头颅和野兽的身体,一对大耳朵上戴着两条青蛇,名字叫奢比尸。 楚辰安看着陷入寂静的奢比尸,他们身上的幽光也变得极其微弱,丝毫看不出半点的生机。 “果然也是传说中蚩尤的部下啊。” 楚辰安侧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烛龙面具,然后继续问道: “他们为什么不动了?” 人炬摇了摇头。 “不知,或许它们在等待它们的王。” 楚辰安看着外面一具具奢比尸,对于尸这种东西他也有过接触,他曾经在黄家村阿晚家的院子里,和那溺尸缠斗过,用了三发令箭都没打过。 对于尸这种东西,在很多古代文献里有所阐述,在最早的原始传说中,人死后意识会完全消散,而不会去投胎转世。 在人的意识完全消散之后,身体会变成一种全新的怪物\"尸\",再次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这就是为什么在很多古墓中,墓室中放的是生活用品,而不是陪葬品。 这就是墓主希望在自己死后,躯壳能够成为强大的\"尸\",然后继续在墓穴中修仙炼丹,成为所谓的\"尸仙\"。 “它们也有操纵者吗?所以它们只是把我们包围了起来,等待着它们的操纵者,或者是它们的领袖。” 楚辰安看着白茫茫一片的远方,他觉得自己应该很快就会见到那个所谓的“王”,而它们的目标很可能是自己手里的画卷。 “你有把握能打得过它们的王吗?” 人炬侧头看着楚辰安,语气轻松地说道: “为什么一定要打架呢?没准它会和我们合作呢?” 楚辰安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一边的刘麻子,他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这屋子里唯一能上谈判桌的只有人炬,鬼元婴最多算半个。 而人炬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虽然他看起来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但是这种互相帮助而关系太脆弱了,随时都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人炬这种失忆又复活的老妖怪,就算在修仙小说里都属于反派的那一类,要不是楚辰安没法跑,他早就远离这个人了。 忽然那群奢比尸身上的火焰逐渐膨胀了起来,它们雕塑一般的身躯逐渐动了起来,将脚下的草木踩得阵阵作响。 它们自动向两侧分开,将包围圈露出了一个缺口,就像是两排忠诚的卫兵。 一个黑衣人从缺口处走了出来,他的脚步不紧不慢,而两旁的奢比尸都静默地呈现半跪的姿势,表示着对此人的臣服。 黑衣人的衣袍在狂风之下咧咧作响,直到他靠近了小屋楚辰安才看到清他的样貌,他的身形修长而挺拔,其他部分全部隐藏于黑袍之中,脸上还戴着一个古朴的木质面具。 那面具和烛龙面具的材质非常相似,雕刻手法也似乎出自一人之手,不过面具之上是一张苍白的人脸,人脸的周围还有犬类的毛发以及双耳,看起来居然有些萌。 他的双耳上还戴着两个青蛇耳环,这个形象与奢比尸的描述不谋而合,显然这张面具是奢比尸面具。 楚辰安看着那黑袍人一步步逼近,他的一只手放在了烛龙面具上,心中忍不住思忖道: “这面具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随着那黑袍人的逐渐逼近,楚辰安瞬间戒备了起来,他冲黑袍人大喊道: “这位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那黑袍人的周身并无半点神通的气息,就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听到楚辰安的问话他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你那小鬼偷了我主人的东西,我此次是来讨要那画卷的。” 说罢他又看了看楚辰安身边的人炬,似乎是用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然后语气有些惊讶地说道: “你……居然苏醒了。” 黑袍人的声音有些稚嫩,似乎真实年龄并不大,再加上他的小狗面具,完全没有楚辰安想象的那种老僵尸的感觉。 楚辰安刚要说话,却被人炬所打断,他倒映着烛火的双眸看着黑袍人,语气之中却似乎有了几分敌意: “你见过我?” 黑袍人点点头: “对,是你的气,错不了。” 人炬看着面前的黑袍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你……是趁我沉睡之时,把我的身体运到这里的人?” 黑袍人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说道: “不是我,是我的主人。” 人炬却并没有任何愤怒,只是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的主人为何要这样做?” 黑袍人颇为耐心地解释道: “曾经的你太强大了,就算你沉睡也会带来无尽的麻烦,埋葬你的地方曾经演化出了大恐怖,我主人费尽心思才得以解决,所以只有把你放在此处才能逐渐消磨你的神通之力。” 人炬并没有表示任何的反对和赞同,似乎他并不是很相信黑袍人的一面之词,转而问道: “那曾经的我又是为何要自主陷入沉睡呢?” 黑袍人沉默了半晌才答道: “我曾经问过主人这个问题,他是这样回答的……” “你在足够强大之后,洞察到了某种足以灭世的危机,然后你便穷尽能力去防范那危机,结果反而加快了危机的到来,所以你不得不让自己陷入沉睡之中。” 第116章 张小蛇 人炬在听到黑袍人的话后便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双目之中的烛火不停闪烁着,似乎在思考着自己的过去。 楚辰安把那画卷拿在了手上,那画卷之上还散发着红色的微光,就仿佛是一根荧光棒一般。 “你说这画卷是你主人的?” 黑袍人点了点。 “不错,这正是我主人所留,你怎知道里面是一张画卷?” 楚辰安心中一喜,回答道: “你的主人是否叫张之诚?这画我打开看过了,里面是一个红衣女子,我是张之诚的故人,你可否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黑袍人在原地愣了片刻,他灰色的眼睛从面具的孔洞之中观察着楚辰安,似乎对于楚辰安的话感到颇为惊讶。 “你是他的故人?” 楚辰安拱了拱手道: “我是他的学生,楚辰安。” 黑袍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又看着他手里的画卷。 “你真的打开过这卷轴?” 楚辰安抬手指了指天上的鬼车鸟: “此鸟便是被那画卷吸引而来的。” 黑袍人点了点头。 “如果你看过那卷轴,就代表它认可了你,或许你真的是他的故人,又或许你的实力远高于他,然而我并不能看透你。” 楚辰安心中一动,原来那画里还有某种保险措施,只有被认可的人才能阅览,只是不知道认可的条件是什么。 他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道: “你可以问我一些关于他的问题,我如果回答上来了便可以自证。” 黑袍人看着他思忖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 “你可知道他的来历?” 如果问起张之诚的来历,那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是一个来自蓝星华夏的穿越者。 楚辰安不假思索地说道: “他并不属于此方世界的任何国家,而是来自于天地之外的一个名为蓝星的地方,因为机缘巧合降临于这个世界,我与他是同乡之人。” 黑袍人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 “蓝星是什么样的?” 楚辰安皱起了眉头,这问题太空旷了,能说的点非常多,而且他也不确定张之诚曾经是怎么给黑袍人科普的,很多东西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理解的。 “蓝星的天地是球形的,人们居住在很高很高的屋子里,出门也不坐马车而是会坐一种会自己行走的盒子里,有的盒子还会在天上飞……” 一边的人炬忽然皱眉思考道: “天地怎么可能是球形的,那样人不会掉到天外去吗?” “嘶……会在天上飞的盒子,是附着了飞身托迹神通的车厢吗?如果靠着此物出行的话,确实要方便许多啊……” 就在楚辰安极力用他能听懂的方式解释时,黑袍人忽然问道: “那蓝星的月亮呢?” 楚辰安急忙回答道: “蓝星的月亮是有圆缺变化的,在月初之时是个月牙,月中则变得像圆盘一般,蓝星还有一个节日名为中秋节,便是在八月的月圆之时,以月之圆兆人之圆……” 黑袍人听到此处才点点头道: “既然你知晓他的来历,恐怕也是他的亲近之人,既然你是他的同乡,那画卷你便留着吧,它本来就是主人留给同乡的。” 楚辰安把卷轴背在了身上,继续问道: “那你主人在何处,可否引我与他一见?” 黑袍人有些无奈地说道: “他已经死了。” “死……死了?” 楚辰安脑子里嗡嗡作响,好不容易在异世界有个熟人,结果却得知了他早已死去的消息,他对于张之诚还是颇有感情的,毕竟两个人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他死了多久了?” “大约有一甲子了,他在走前把这幅画卷留给了我,说如果有自称与他同乡的人到来,就把此画交给他。” “一甲子?” 楚辰安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俩这穿越的时差也太大了,就算是张之诚刚穿越过来就遭遇不测了,那也至少差了六十年。 “那此界是怎么回事,你主人又在此地干了什么?你能否为我解惑一番?” 黑袍人抬头看了看天空上盘旋的黑色巨鸟,对着楚辰安摆了摆手道: “你先随我一起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楚辰安心中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这个黑袍人是否可靠,但是他似乎又别无选择,只能跟在黑袍人身后,朝着制香人的小木屋走去。 他环顾了小木屋一周,视线最终停留在了那只剩一个基座的神龛上,语气之中明显带着些许厌恶道: “该死的巴咒把这里的神龛污染了,它本来可以帮助更多人免于迷失在黑暗之中的,这制香的活儿就不该交给她。” “巴咒?” “就是在这里制香的老妪,看你的样子应该见过她了,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她的气味,非常的难闻血腥。” 原来制香人的名字叫巴咒,楚辰安此时才知道那死老太婆的名字。 “她本来是外面的人,主人见她可怜,就给了她一个制香的差事,却是个无恶不作的疯子。” 黑袍人转头看向楚辰安道: “我叫张小蛇。” 黑袍人的声音略显稚嫩,很难想象他是一个最少六十岁的人,而且似乎他对于楚辰安并没有什么防备,不知道是对于他足够放心,还是对于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 “楚辰安。” 另一旁的刘麻子也站出来说道: “我叫刘麻子,你叫我麻子就好。” 他蹲在了鬼元婴的身前,对着鬼元婴伸出了手,像是逗小狗一样逗弄着。 奈何鬼元婴并不是小狗,它对着张小蛇疯狂地呲着牙,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看鬼元婴的样子,它多半是打不过这个张小蛇,不然也不会露出如此忌惮的神色。 “你也能看到它?” 楚辰安惊讶地问道,这已经是这屋子里第二个能看到鬼元婴的人了,另一个就是站在一边的人炬。 张小蛇耳朵上的蛇形耳环在黑暗中散发着绿色的荧光,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 “我能闻到它的形状,是个很有趣的小家伙,有点像是我家的小狗,它们肯定能玩得很开心。” 他说着对外面打了个呼哨,一道黑影便从外面窜了进来,那是一条比人还大的……狗。 说它是狗是因为它长了一个狗头,其实它其他身体部分和狗并没有什么关系。 它的四肢都是又不同的动物肢体拼凑而成,肢体的拼接之处还有幽火闪动,与外面那些奢比尸非常相像,这显然是一条奢比尸狗。 第117章 发光的树 那尸狗在地上匍匐着脑袋,任由张小蛇摸着它的脑袋,像是蛇尾一样光溜溜的尾巴不停甩动着,似乎非常的开心。 它在屋子里扑腾了一圈,在众人的身边嗅了嗅,似乎在记录着众人的味道。 “别怕,它在闻你们的味道,它可是是村子最好的守卫,只要有生人它便会上前驱逐。” 楚辰安看着面前一大团动物肢体拼凑而成的东西,它的嘴里还向下流淌着奇怪的绿色液体,滑溜溜的尾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这……这是小狗?” 张小蛇有些奇怪地看着楚辰安。 “对啊,难道你们都没见过狗吗?不过狗这东西挺稀少的,你们没见过也正常,整个坟里就只有这一条。” 一边的刘麻子还要争辩些什么,却被楚辰安打断,他对着刘麻子摇摇头,让他别没事找事。 那奢比尸狗趴在了鬼元婴的面前,把头低了下来尾巴高高竖起,一副示好的样子。 但是鬼元婴却丝毫不领情,它瞪着眼睛张牙舞爪,一副要把尸狗吃掉的样子。 ( っ`-′c)? 张小蛇走到那残破的神龛边上,双手一用力便将其扛了起来,那动作没有丝毫的滞涩,就仿佛手里拿着的是棉花一般。 他将神龛放在了尸狗的身上,然后又伸手指了指楚辰安手边的面具道: “那副面具你拿着,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了,我们走吧。” 楚辰安问道: “去哪里?” 张小蛇指了指门外道: “当然是回村子啊,这里的神火快要熄灭了,马上就会有怪物过来,万一运气不好遇到了厉害的角色,我们都会很危险。” 楚辰安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烛龙面具揣在了怀里,然后跟着张小蛇走到了屋外,鬼元婴则是紧随其后。 他侧头看着人炬,人炬对着他笑了笑。 “既然答应要帮你出去,我便不会食言,我也一同前去吧。” 他的脸上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关于他的从前只能给他带来片刻的困惑,他迈开脚步走在了队伍最后面。 张小蛇一把抓住尸狗的尾巴,然后一个跨步便跃到了狗背上,他对着那些奢比尸打了个呼哨,那些陷入沉寂的巨人便迈开了脚步。 楚辰安看着尘土飞扬的场景问道: “你能控制它们?” 张小蛇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脸上的面具道: “它们都听我的,因为我有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把,那火把在他手中兀自燃烧,散发出了绿色的火焰,同时也有绿色的烟雾升腾而起。 “走吧。” 张小蛇骑在尸狗之上走在最前面,满头的黑发在风中张扬而起,在火把光芒的照射之下道路显形而出,他们正行走在一条颇为宽阔的道路上。 没走多远他们便看到了一大团耀眼的光芒,那光芒透过迷雾散发而出,将那片地方照得恍若白昼。 那是一棵发光的树, 树的每一片叶子都晶莹剔透,仿佛全部由琉璃铸成,金黄色的光芒自其中散发而出,远远看起来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炬。 “这……” 众人皆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虽然楚辰安在自己的客栈内看到过这发光树的壁画部分,但是真正身临其境之时,才能真正感受到它的庞大与美丽。 在晦暗的天地之间,一棵发光的树伫立在荒凉的黑色土壤之上,将光芒毫不吝啬地播散濑户向四周,简直是梦中才能见到的场景。 而在发光树的树冠之下,是一片没有雾气的土地,一个古朴的小村落坐落于此,衣着简单的村民在其中自由地行走,里面甚至还有一些孩童和老人。 他们并没有戴面具,形体虽然瘦弱干枯,却与常人无异,让一路看着各种怪物而来的楚辰安感到异常的亲切。 “终于找到几个正常人了。” 刘麻子的语气激动万分,他的双眼含泪,看样子快要激动得大哭起来,一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样子。 一旁的人炬也是啧啧称奇,他眼眸之中烛光闪动,仔细打量着这颗发光的树,口中不停呢喃着: “这……这是什么神通啊?补天裕日?……不不不……花开顷刻?……不像不像……” 那些提前返回的奢比尸都站在村子的四周,它们身上的幽光收敛似乎陷入沉寂,像是一尊尊雕塑一般拱卫着村子。 “走吧……” 张小蛇从尸狗上跳了下来,它牵着尸狗长长的尾巴,就像是牵着马的缰绳,他走到了村子前的一个小屋子前。 这个小屋子的装修很像是一个狗窝,里面铺满了舒适的干草,以及还放着一个大盆子,中间还立着一根黑色的石头柱子。 张小蛇把破损的神龛从狗背上取了下来,然后便牵着尸狗走进了狗窝,尸狗似乎有些不情愿,它在地上跳来跳去,伸出分叉的舌头去舔张小蛇的手。 “好狗,好狗,但是你要乖乖待在窝里,不然你会吓到那些小朋友的,你求我也没有用。” 无视了躺在地上四脚朝天耍赖的尸狗,张小蛇拽着它的尾巴把它硬拖进了狗窝里,把它的尾巴拴在了那根黑色的柱子上,还绕着打了一个死结。 “呜呜……” 尸狗围着柱子绕了几圈,直到它的尾巴全都缠绕在了柱子上,才委屈巴巴地看着张小蛇。 张小蛇扛起了破损的神龛走了出去,然后又把狗窝的门关了起来,冲着观看的众人说道: “它长得太丑了,怕吓到村子里的小孩子,狗就是这样的,虽然丑但是很好玩。” 楚辰安总觉得这个张小蛇似乎有一些天然呆的属性,而且对于事物的认知也仅仅限于这座大坟之中。 “小蛇,你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吗?” 张小蛇侧着头愣了一会儿,似乎并不理解楚辰安的话,许久后才反问道: “你是说……蓝星?” 楚辰安才意识到他应该从小便生活在这大坟之中,并没有接触过外部的世界,所以才会养成这样地性格。 他不置可否的说道: “没什么,就是问问。” 恰好此时从村子里走出了一些孩子,他们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围在张小蛇周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第118章 船匠 张小蛇被那些孩子们拥簇着,就仿佛一个打猎回来的大英雄,张小蛇也乐此不疲地和孩子聊着,语气之中充满了快乐。 其中领头的是个短发的女孩子,她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衣服,却派头十足的样子,叉着腰指挥着那些孩子们,俨然是这里的孩子王。 她叉着腰挡在了楚辰安三人面前,伸手撩了撩自己有些发黄的短发,伸出小手指指点点嘴里还念叨着: “一个,两个,三个,嗯,三个外乡人。” 众人看着还没有自己胸口高的小丫头,小丫头也毫不怯场地和他们三个对视着,然后对着三人摊开了手道: “喂,你们三个,要想从此过,得给本女侠交买路钱,不然我是不会让你们进村子的。” 楚辰安和刘麻子笑着对视了一眼,然后刘麻子从包袱里掏出了几枚铜钱递了过去。 “哟,这位女侠,还请您通融通融呐,你就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 小女侠抓着手里铜钱,把其中一枚举了起来,透过其中的孔洞往天上看去。 “这……是什么东西啊?” 她又塞在嘴里咬了一下: “呸呸呸,这东西也不能吃,不算不算。” 说着她还是把那几枚铜钱揣到了怀里,用狡黠的眸子看着他们,然后又伸出了手。 一边的张小蛇对着她说道: “张红镜,别闹了,他们是客人,你不能跟他们要东西。” 刘麻子听到张小蛇的话便要从小丫头身边绕过去,那被称作张红镜的小姑娘却挪动脚步,再次挡在了他身前。 剩下的孩子们也不再围在张小蛇的身边,都跑过来在张红镜的身后站成一排,一副誓死扞卫大姐头的样子。 一边的张小蛇还要说什么,楚辰安对他摆摆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纸人放在了张红镜的手里,然后侧头看着人炬。 人炬也会意地对着那纸人轻轻一指,那纸人便从她的手掌上站了起来,轻轻旋转起了身体,开始跳起了舞蹈。 “哇——” 孩子都发出了惊呼的声音,它们的视线都汇聚在了那跳舞的纸人上,自然也就无暇顾及楚辰安三人。 楚辰安也趁机带着人炬和刘麻子跟在了张小蛇的身后。 张小蛇转头看着那些开心的手舞足蹈的孩子们说道: “她是我妹妹,叫张红镜。” 楚辰安点点头道: “是个很有活力的小丫头。” 他觉得张红镜不可能是张小蛇的亲生妹妹,因为张小蛇少说也是六十多的人了,不可能会有岁数差这么大的妹妹。 张小蛇似乎看出了楚辰安的疑惑,旋即解答道: “我无父无母,是主人从外面捡来的,张红镜她有父母,不过都死了,我就养了她,小孩子虽然有点烦人,但都是很好玩的。” 楚辰安笑了笑,张小蛇对于周围事物的评价,好不好玩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 他们正说着话,那些孩子便从后面追了上来,张红镜的头上顶着跳舞的纸人,像是一阵风一样冲了过来,站在张小蛇身边瞪着他,气鼓鼓地说道: “张小蛇,你又在说我坏话。” 张小蛇急忙矢口否认道: “没有,我没有的。” 张红镜叉着腰挡在了张小蛇的面前。 “还说没有,我都听到啦。” 张小蛇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不知道如何辩解。 张红镜则是招呼着后面的孩子,去帮张小蛇卸下了肩膀上的破损神龛,一帮孩子抬着神龛便蹦蹦跳跳地跑没影儿了。 楚辰安跟在张小蛇的身后,看着这个在树木光芒笼罩之下的村子,这个村子与外面的村子一般无二,让他紧绷的心弦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才注意到之前一直在他们头顶盘旋的鬼车鸟也不见了踪影,似乎它并不愿意接近这棵发光的巨树。 楚辰安冲身边的张小蛇疑惑地问道: “小蛇,这村子世世代代便这样吗?” 张小蛇点点头道: “主人说他们是修建这座大坟的工匠,他们在修建完这里后便被封闭了进来,他们世世代代便在这里繁衍生息,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楚辰安心中大骇,他看着那些村子里走来走去的人,很难想象他们的祖先曾经参与了这座大坟的修造。 在华夏的历史的殉葬制度里,修造帝王陵寝的工匠也会被一同殉葬,因为害怕工匠泄露陵寝的构造,从而发生监守自盗的事情。 甚至在奴隶制社会乃至更原始的时期,工匠本来就是身份低微的奴隶,是修造者的同时也是殉葬品,可以说是自己挖的坑埋自己。 不过也有不甘于陪葬的工匠,会事先预留离开陵墓的后路,以便于在陵墓封闭之后还能从后路逃脱。 这座船墓建造好之后应该就直接下水,所以无法预留逃生的后路,没想到修造这座陵墓的工匠们,居然居住在了这里一代代繁衍生息。 楚辰安忍不住问道: “那他们都吃些什么?” 张小蛇指了指靠近树木的地方,在那里居然有不少块田地,上面种植着一些稀稀落落的庄稼,那庄稼还未成熟也看不出品种。 可能是土地的原因,那些庄稼的长势并不喜人,但是这发光树也算是勉强满足了植物生长所需的光照。 “当然是吃粮食啊,嗷,还有肉。” “肉?” 楚辰安觉得不可思议,这地方的没有光能种出庄稼都是个奇迹,更别说吃到肉了。 张小蛇指了指脚下的地面说道: “在村子的西面有一条山谷,里面会长出肉,我主人说这里埋葬了许多蚩尤的部下,其中就有个叫夸父的,那条山谷里就埋着它,长出来的也是它的身体。” 张小蛇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继续补充道: “主人给我讲过,它是个逐日的傻子。” 夸父的血肉? 楚辰安想起了制香人巴咒在锅里炖煮的透明肉块,难不成那就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夸父血肉? 他紧接着又联想到了在观山地底的不好的回忆,他至今还记得那种一挖就流血的血岩,那血肉与岩石共生的诡异法子,几乎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第119章 祀人 楚辰安继续问道: “小蛇,那些戴着面具的人是?” 张小蛇的语气里有些轻蔑,似乎对于那些戴面具的人感到颇为的厌恶。 “人?它们不是人,它们是祀人,是殉葬者化作的邪物,非常的狡猾怪异,你们见到了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它们骗了。” 楚辰安心中一动,怪不得那些面具人的脸上烙印着面具,还穿着像是戏服一样的古怪袍子,原来是殉葬者化作的邪物。 “那为何当初这些殉葬者没有和工匠一起存活下来,反而化作了邪物?” 张小蛇沉吟片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用手挠着头说道: “主人说过,好像祀人原本也是人,本来祀人和工匠们都打算好好地生活在这里,后来祀人之中有一个坏人,他好像做了什么,然后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张小蛇描述得很模糊,楚辰安觉得有些头疼,这里的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更重要的是他依然不知道怎么出去。 他继续询问道: “那你主人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张小蛇指了指那棵发光树道: “原来在光明树上的神龛里,原本有几幅画儿的,那画的什么也没人能看懂,主人好像就是看了那画才明白的。” “现在那画呢?” “被主人毁掉了。” 楚辰安一阵头大,这老张是烦得什么病,非得给他增加点难度,要什么没什么。 “你主人有和你说他来这里的目的吗?” 根据人炬的记忆,张之诚在进入这里之前就是个高境界的神通强者了,楚辰安不相信他是误入这里的。 张小蛇点了点头: “他有和我说过,他是来找当年那批船匠的,不过等他来了这里后才发现,那些船匠的后代根本都不会造船。” “为什么要专门来此地寻找造船匠?” “因为他要渡的河是弱水,他说承载这座大坟的船,能够在小弱水上行驶不沉,便有可能在真正的弱水上航行。” 楚辰安点了点头,这逻辑也确实说得通,传说弱水无物不沉,这小弱水虽然没那么变态,但也是舟楫难渡。 如果这船墓能在小弱水上行驶,便真的有可能做到在弱水上不沉,张之诚要渡弱水,来寻找船墓的匠人也是理所应当。 “那……他为什么要渡过弱水河?” 张小蛇捂着脑袋,似乎在搜肠刮肚地回忆着。 “好像是……要去一个叫昆仑墟的地方,那地方四面环绕着弱水,所以需先渡弱水河才能入昆仑墟。” 楚辰安想到了前世看过的关于弱水的种种记载和传说。 《山海经?大荒西经》中有记载: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 这段话就是说在南方的西海之滨,流沙的岸边,赤水的后面,黑水的前面,矗立着一座大山,名叫昆仑山。 在这座山上,住着一位神,他长着人的面孔和老虎的身体,身上还有白色的斑纹和尾巴。 昆仑山的山脚下被弱水环绕,而形成了一个深渊,在弱水渊的外围,又有一座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山,任何东西扔到这座山上都会立刻燃烧起来。 在昆仑山上,住着一位头戴玉胜、长着虎齿和豹尾的人,她住在洞穴里,人们称她为西王母。昆仑山上所有东西应有尽有,万物俱全。 所以在传说中,西王母的昆仑墟便是被弱水环绕,而弱水本身则是其力不能胜芥,就算是草芥都会沉于其中。 张之诚的课堂上总是会讲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因为正好楚辰安对神神鬼鬼的也比较感兴趣,所以还能回忆个七七八八。 传说西王母曾经炼制出了长生不老药,是所有求仙问道者的祖师,之前那些方仙观的疯癫道士们便对其非常崇拜,在道观里也很多关于西王母的特征。 比如方仙观道士道袍上的捣药玉兔和持杖羽人,玄顶上那副蟠桃宴会图,和那些从天而降的仙人抚顶黑手,以及云端上的巨大蟠桃树。 在古语中方有访的意思,方仙就是寻求仙人,而成仙之法便叫做方仙道,而访仙炼丹以求长生者叫做方士。 所以方仙观那些人的目的便是超脱世俗成为仙人,也都是西王母的狂热崇拜者,不过说到方仙这个词楚辰安又想到了一个人——王天缘。 他在那部手札里曾写到他来自于一个组织——方仙会,这个组织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神通者,都是一些对于成仙有狂热追求的人。 所以方仙会和方仙观很可能有所关联,可能方仙观是方仙会的一个派系,又或者方仙会是方仙观的前身。 楚辰安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会不会张之诚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在见识了神通的神奇之后,便动了长生成仙的心思,也成为方仙会的一员? 张之诚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经历了些什么,但是已知的是他成为了连人炬沉睡前都觉得强的强者,而且对于稀奇古怪的东西懂得多会的也多,所以这个方仙会吸纳他也是有可能的。 楚辰安侧头看了看人炬,他正在到处观察着,似乎对于这个由发光树而构建的小生态颇为感兴趣。 而对于这种陈年旧事,询问这种老年人最为合适了,于是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向正在看风景的人炬询问道: “人炬,你对于方仙会还是否有印象?” 人炬点了点头,皱眉道: “这个方仙会颇为神秘,其中的高手众多,他们似乎都相信人能成为神仙,而且从天下广为收集和神仙有关的传说和书籍,对于成仙一事不择手段颇为疯狂。” 他眼中的烛光闪动着,似乎对于方仙会的恶行而不齿。 “他们人数众多教徒遍布九州大地,在权力上甚至要凌驾于世俗王朝之上,只有梁国在开国皇帝梁冶尚在之时才能与其分庭抗礼,其余九州诸国割据之时,方仙会便会从中挑拨引发乱世。” 第120章 方仙会 方仙会这个组织果然和楚辰安猜测的一样,是个神经病狂热者聚集地,而且对于这个世界的影响非常之大。 他继续问道: “那张之诚是方仙会的人吗?” 人炬摇了摇头: “我与方仙会的道并不相同,所以我也不关心他们的事情,不过张之诚作为最富盛名的奇门六甲神通者,很可能参与过方仙会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方仙会曾经有过一次大动作,他们曾经声称自己找到了传说中的昆仑墟,并且广泛搜罗天下的奇才,要破解西王母在昆仑墟外设下的禁制,而张之诚作为奇门六甲高境界神通者,很可能也参与到了这次行动之中。” 楚辰安皱着眉喃喃自语道: “他为什么要参与这件事呢?难道说他也想成仙?” 人炬摇了摇头道: “参与的人也不是都因为对成仙的渴望,毕竟大家修神通都修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有哪个真正修成神仙与天地同寿的,所以绝大多数人对于成仙之事也是半信半疑。” “不过方仙会之中神通者众多,其中不乏有修逆知未来这种精通命运之道的,也有很多精通奇门六甲布局的,所以很多人也是别有所求,或者是被设了局不得不参与其中的。” 楚辰安心中顿时生出一种莫大的恐惧,他无法想象逆知未来这种神通能够修炼到何种程度,如果真的能够知晓未来,时时刻刻都能快人一步布局,那真的太可怕了。 而且这种人根本防不胜防,你可能一个不注意便会身陷局中,沦为任人摆布的傀儡。 他想起了自己的穿越,又想起了张之诚的穿越,这真的是偶然吗?还是说这也是某个躲在暗中之人的布局? 人炬接着说道: “那方仙会曾经也拉拢过我和好友为他做事,最终我的好友也因为一些事情而不得不参与了其中,而他便是需要帮助方仙会的人创造一种能在无界迷雾之中指示方向的神通造物。” “这件事情与张之诚所做之事颇有相似之处,弱水无物不沉还偏要寻得一船漂浮其上,无界迷雾本就没有方向却偏要造一车辆指示南北,应该都是为了进入那传说中的昆仑墟。” 楚辰安点了点头,根据人炬的说法,张之诚十有八九也参与了方仙会的事情,张之诚和人炬在这个世界是同一代人,既然方仙观会找人炬也就会找张之诚。 此时一边的张小蛇忽然插话道: “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但是我记得主人曾经说过,弱水河虽然舟楫难渡,但若是乘龙便可过河。” “乘龙?” 楚辰安疑惑地看着人炬道: “这世上有龙吗?” 人炬皱着眉语气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这世上妖物众多,也不乏有蛇鳝之类的妖物颇有道行,也能称作蛟龙吧,至于真龙……我并没有亲眼见过。” 一边的张小蛇点点头道: “对对对,得需真龙才行,蛟龙是不行的。” 楚辰安忽然上下打量着张小蛇。 “你的名字是张之诚起的吗?” 张小蛇点点头道: “是啊,自从主人捡到我之后,便给我起了名字,就叫做张小蛇,与他是同姓的。” 楚辰安看他表情愈发的奇怪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么一个名字呢?” 张小蛇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闪闪发亮的大耳环道: “可能是因为这耳环吧,主人说这东西就叫蛇,和小狗的尾巴很像。” 蛇和龙有很多相似之处,在传说中蛇也能通过修行成为龙,所以小蛇也可以说是小龙,难不成这张小蛇其实是条龙? 楚辰安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转而正色道: “对了,那画中的女子你见过吗?” 张小蛇回答道: “我是见过那画的,主人常常会作画记录所见所闻,那画便也是他最喜爱的一幅,他只说是个让他难以忘怀的女子,而那画中之人我并未见过。” 楚辰安一手扶额,老张这书画的喜好是到哪都没变过啊,而且还就喜欢挂起来让人欣赏点评,然后他便会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作画的心路历程。 张小蛇继续说道: “后来主人在临死前把这幅画就装进了那卷轴里,在他临死前将此画封在了卷轴之中,和我交代让我等待一个能打开卷轴的人,并且将画连同卷轴一起送给此人,还要向此人提供能做到的帮助。” 楚辰安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主人是因何而死?” 张小蛇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似乎回忆这件事让他感到痛苦。 “有一日他忽然和我说,他看到了自己的死亡,结果过了几日我去看他,他果然没了呼吸,我便将他埋葬了。” 张小蛇的叙述很简单,几乎没有任何的语气词,不过楚辰安不难听出来,他们的主仆之情可能要远远胜过他和张之诚的师生之情。 “哎。” 楚辰安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张之诚无论是在蓝星还是在这个世界都不是简单人物,如果把他的异世界穿越之旅写本小说,那一定能非常精彩。 曾经他和楚辰安才相差十几岁,穿越之后却物是人非,楚辰安刚听闻他的消息,便是他不在人世的死讯。 楚辰安和张小蛇并排站在一个山坡上,沉默无言地看着那些在田地里劳动的人们,人和庄稼都沐浴在发光树的光辉里。 过了一会儿张小蛇才指了指楚辰安背上的卷轴,语气有些古怪地说道: “那卷轴似乎不太对劲,之前放在村子里的时候,夜里有时那画中的女子会从画里跑出来,然后便不知所踪了,似乎有些像是传闻中的鬼,村子里也经常有人说看到红衣女鬼……” 楚辰安顿时就想起了之前在庄子外,看到那老妪被红衣女人急匆匆赶来一刀斩首,他之前便觉得那女人和画中的极为相似。 他顿时就觉得背上的画卷变得烫手了起来,如果那女子真是寄宿在画中的女鬼的话,那他现在正背着一只鬼。 第121章 张之诚的小院 楚辰安站在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里,这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但是却打扫的很干净,没有任何的杂草碎石。 院子里还有一棵这大坟里很少见的绿色树木,看起来像是从外面移植而来,张小蛇告诉他这里还曾经有很多花草,不过早已全都归于尘土了。 这看起来像是一棵沙枣树,这种树经常见于干旱少雨的地区,而且对于土壤的酸碱度并不敏感,此时这棵老树已经结满了沉甸甸的枣子。 楚辰安看着这不大的院子,人生活的痕迹已经被时间全部抹去,很难想象十几年前张之诚曾经独自在这里居住,并且度过了自己的最后时光。 种植花花草草依然是他的爱好,即使是这样充满腐败和死亡的土壤,他也想种出代表生机和活力的花朵。 楚辰安踩了踩脚下板结的土地,根据张小蛇的回忆,这土地上曾经开满了花朵,这也是他第一见到人面花以外的花。 他蹲了下来看着那树干上上的黑色痕迹,很明显这株枣树正在被这里同化,或许很多年之后,它也会变得和外面那些黑漆漆的树一样。 楚辰安手里拿着一把铲子,他紧挨着站在枣树下,然后往村子的中心也就是发光树的位置走了五步,然后把铲子插在了脚下的泥土里。 盛装着张之诚遗体的棺材就埋在他的脚下,这是张之诚对张小蛇的遗嘱,他死后的躯体要回到这个小院子里的枣树下。 “你相信他死了吗?” 楚辰安扶着铲子问站在一旁的人炬。 人炬摘了几颗枣子塞在嘴里咀嚼着: “哎,尝不出味道啊。” 他又摘了几颗递给楚辰安道: “如果他真算到自己大限将至,那他应该很难逃脱死亡的命运,就算他死后变成了什么东西,那也不再是他张之诚了,毕竟这世间没有任何办法能做到完美的死而复生。” 楚辰安看着与生人一般无二的人炬,又想了想自己穿越之前的原主,以及刘麻子被负媿复现的爹,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完美的法子。 人炬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这几十年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而且我感觉到我这个状态并不能维持很久。” 楚辰安把枣子放进嘴里咀嚼着,这枣子的味道有些奇怪,并没有多甜也并没有多酸,他一边嚼一边好奇地问道: “那你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人炬伸手轻轻抚过几片树叶,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显然是没有触觉的缘故。 “我现在这个状态很奇怪,我似乎隔绝了“天”的控制。” 楚辰安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天的掌控?” 人炬点了点头。 “神通者拥有神通的原因众说纷纭,其中我认为最有道理的便是上天赋予了我们神通。” 楚辰安不觉得人炬是个胡乱迷信的人,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为什么?” “因为劫,劫的出现可以说是一种上天派给我们的任务,而我们只有完成上天的任务,才能获得上天的酬劳——神通。” “那上天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可能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这种话力量创造了我们的世界,并且赋予我们神通来保护自己。” 楚辰安思考着人炬话里的意思,反问道: “所以你说你依然拥有神通,却不需要渡劫,你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了上天的报酬,却没有任何的付出。” 人炬点了点头道: “可以这样理解,不过似乎我这个状态也并不完美,对于这方面记忆似乎并不是我想不起来,而是被曾经的我隐藏了。” 楚辰安有些惊讶: “记忆还能隐藏?” 人炬一脸的平静,显得楚辰安有些少见多怪。 “撒豆成兵这种神通,可以把意识和记忆嫁接在分身之上,所以我曾经可能把我的记忆放在了某个分身上,而那个分身可能远离了现在的我,也有可能在这几十年里遗失了。” 楚辰安放开了手里的铲子,经过一番斗争之后他觉得挖开这里,最有可能会看到一具只剩白骨的尸体,而非这里秘密又或者是任何出去的指引。 他坐在了院子的凳子上,享受着眼前片刻的宁静,这个院子位于发光树的最下方,是整个村子最核心的区域,与外界的诡异和恐怖相隔绝。 起身走到了那间紧闭的屋子前,楚辰安掏出张小蛇给他的钥匙,插进那满是锈迹的锁孔里将锁打了开来。 推开黑色木板组成的大门,大量的尘埃飘荡在了空气之中,一股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在房间里挂着很多幅画。 这些画不知道做了什么防腐的处理,无论是纸张还是墨迹都没有任何的褪色和虫蛀,一些颜色反而因为时间而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鲜艳而生动。 这些画都使用了相同的风格,看起来像是一个系列的画作,挂在墙上的画从左到右一共有五幅,内容看起来也不是简单的记录生活。 这些画的笔触让楚辰安感到很熟悉,是张之诚惯用的大山大水画法,而在色彩上也能看出西方油画的痕迹。 楚辰安的视线从那五幅画上一一扫过,他发现虽然画面能够描述的部分有限,但是每一幅画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而且这些故事都是围绕一个人展开的。 这个人是一个虎齿豹尾长衣飘飘的仙人,她的身后有着一棵扭曲古怪的巨树,身侧有一个持杖羽人服侍,脚下还蜷缩着一只捣药的玉兔。 这个形象显然是西王母。 这五幅画的五个故事都是围绕着西王母展开,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这个世界也存在的神话传说,以及一些只有蓝星才会有的历史故事。 内容可以说是非常驳杂,而且也没有什么顺序和规律,其中的几幅画这个世界的人也不会知道描述的是什么。 不过楚辰安作为张之诚的学生,这些故事他也都是听过的,仅凭这些画面也能大概能看出来张之诚想表达的意思。 第122章 五幅画 第一个画面讲述了西王母的出身。 西王母是居住在昆仑山上的大仙,她长着虎齿豹尾,能够掌握生死和灾祸,她能够炼制能让人成仙的仙丹。 她居住在一个很高的山峰上,那山峰的四面都被一种漆黑水包围着,而且还有着铺天盖地的白色迷雾阻挡视线。 山峰的顶部还画着瑶池,在瑶池的边上还生长着一棵巨大的蟠桃树,这蟠桃树的形态和楚辰安在方仙观时在云端看到的怪树非常相似。 整个画面被一分为二,上面是云缭雾绕的仙境,而下半部分则是正常的景物,似乎是一处修仙者的道场。 在画面中生长在高山之上的蟠桃树,从高空之中向地面垂下枝条,它伸出的枝条与下方众多修士的头部连接在一起。 这场景看起来非常的诡异,就仿佛是天上的一只大手,在通过丝线操纵着世俗的傀儡。 不过结合方仙观的经历来看,这些枝条大概率会将这些修士的脑子扯出来,让他们经历真正的仙人抚顶。 第二个故事是西王母召开的蟠桃大会。 整个画面与方仙观顶部的那幅王母宴会图有些相似,都是一些长相奇异的修道者,在一场宴席之中进食食物。 相传西王母在过寿之时会邀请各路神仙参加蟠桃盛会,所有的神仙都会出席聚会,不论是西方诸佛还是地府冥君,都会赶来参加盛会。 盛会上有各种人间难得的玉液琼浆、珍馐美味,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蟠神仙赐下的蟠桃,在张之诚的画中,这些蟠桃的大小品相都被着重进行了刻画,似乎有着有不同的品级。 楚辰安忽然想起了西游记上对于蟠桃宴的描述。 “前一千二百株:三千年一熟,吃了可以成仙了道,体健身轻。” “中间一千二百株:六千年一熟,吃了可以霞举飞升,长生不老。” “后面一千二百株:九千年一熟,吃了可以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楚辰安不禁对此展开了联想,如果这些蟠桃真的是桃树收集人脑长成的,那么如何来划分品级呢? 越聪明的人脑越好吃? 他曾经看到过爱因斯坦的大脑切片,根据研究越聪明的人大脑的沟壑就越多,可能让拔叔品尝起来也更有嚼头。 不过这毕竟是个神通横行的时代,他猜测这种品级也可能会与人的神通品阶有关系,又或者是有一些其他的评定因素。 他忽然想到了玄印和玄清曾经用一只黑色的舌头吸附过他的味道,根据那两个人的反馈来看,他的味道似乎非常香。 这种香显然不是来自于他的同性吸引力,而是他可能是一种很好的饵料,对于这些拿人炼丹的狂热修仙者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第三幅画描述的是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的故事,这也算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传说故事。 相传在远古的时候,天上突然出现了十个太阳,晒得大地荒芜草木凋零,百姓实在无法生活下去了。 这时,有一个力大无比的英雄名叫后羿,他决心为老百姓解除苦难,于是后羿便手持弓箭登上昆仑山顶。 他运足气力拉满神弓,一口气射下了九个太阳。他对天上最后一个太阳说:“从今以后,你每天必须按时升起,按时落下,为民造福。” 后羿的妻子嫦娥,是个美丽善良的女子,她经常接济生活贫苦的乡亲,与后羿的感情颇为深厚。 有一天,昆仑山上的西王母送给后羿一丸仙药。人吃了这种药,不但能长生不老,还可以飞升成仙,可是后羿因为不愿意离开嫦娥,就让她将仙药藏在百宝匣里。 这件事被小人逄蒙知道了,他一心想把后羿的仙药弄到手。八月十五这天清晨,后羿要带弟子出门去劳作,逄蒙便假装生病,留了下来。 到了晚上,逄蒙手提宝剑,迫不及待地闯进后羿家里,威逼嫦娥把仙药交出来。嫦娥心里不愿让这种小人得到飞升,便取出仙药一口吞了下去。 嫦娥吃了仙药后,突然便飘飘悠悠地飞了起来,一直飞到了月亮之上,成为了月宫仙子嫦娥。 而第四个故事则是周穆王和西王母的故事。 周穆王本来姓姬名满,是西周的第五位天子,他喜欢驾车游历天下,并且对于神仙之道颇为痴迷。 有一天,他决定率领一支庞大的车队,驾着八匹骏马(它们分别是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向着遥远的西方进发,去探寻那未知的神秘世界。 车队经过了漫长的旅途,翻山越岭穿越重重迷雾,最终来到了一个美丽的地方昆仑山,而这里这里居住着一位传说中的女神西王母。 当周穆王和他的车队到达时,西王母以最隆重的礼节迎接了他们。他们在瑶池边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周穆王将带来的珍贵礼物送给了西王母,而西王母也盛情款待了周穆王和他的随行人员。 在宴会上,周穆王和西王母相谈甚欢,西王母还唱了一首歌谣:“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意思是:我们相隔这么远,你将来还会再来吗?) 周穆王非常感动,他回答道:“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意思是:等我回到东土,将国家治理好了,就再来见你,三年为期。) 周穆王便离开昆仑山,打算回到他的国家去治理天下,在分别之后,周穆王依然对西王母恋恋不忘,还在昆仑山上写下了“西王母之山”五个字。 第五幅画则是关于汉武帝和东方朔的故事。 汉武帝曾经对于长生之道非常痴迷,他疯狂地地求见西王母,希望能给他长生的仙桃,并为此做了大量的法事。 最终西王母的使者青鸟终于降临,飞来到他的手下面前,人们都被这祥瑞惊喜到了,纷纷拜倒在了青鸟之下。 而就在汉武帝打算吃掉蟠桃飞升成仙时,他手下的一个叫东方朔的人,却悄悄偷走了蟠桃,并且带着蟠桃不知所踪。 第123章 进入昆仑墟的方式 楚辰安看着这五幅画,这很明显是张之诚留给蓝星同乡的。 这个世界上的神话传说以及民俗文化与蓝星有相似之处,但是历史却并不一样,因为神通以及世界形态的不同,这个世界还处于一个诸国争霸的时期。 因为并没有任何的大一统时代,所以甚至连个所谓是正统都没有,现在的局面要比蓝星历史的任何一个分裂时期都要混乱。 在蓝星无论是春秋战国,还是南北朝时期,还是五代十国,虽然都比较动乱,但是最终也可以通过人力来促成一统。 但是这个世界却有着神通这种超凡力量的存在,凡人所形成的大规模力量并不能对于时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而这画里的东方朔,汉武帝,周穆王,显然只存在于蓝星的历史之中,所以张之诚应该早就料到会有一个蓝星同乡来到这里,因为只有熟悉这些历史故事的人才会注意到其中的细节。 楚辰安看着这些画,画面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画背后所隐藏的故事,这些画乍一看就是很平常的山水人物画,显然对于其他人有着迷惑的作用。 “他怎么会知道有一个蓝星人会穿越到这个世界,然后又会进入到这座大坟之中,正好又会遇到张小蛇,然后在他的指引下来到这里?” 楚辰安忽然想起了自己刚穿越时看到的法阵和人皮,这显然有人为的痕迹,而且那法阵也显然不是原主画的。 “玛德,不会是老张把我搞到这个世界的吧?” 越想楚辰安就越觉得火冒三丈,虽然他在蓝星那边还有一大摊子烂事等着处理,但是这种被人坑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不过楚辰安转念又想到他最近不久才穿越,而张之诚都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在时间上有些对不上,而且看张之诚这样子,估计也不知道来的一定就是他。 他仔细对比着这五幅画,发现这些画似乎每一幅都代表着可以见到西王母的方法,也就是进入昆仑墟的方法。 第一个故事里,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作为蟠桃被蟠桃树“接引”进入昆仑墟,成为宴席之上的“仙桃”。 这种话方法似乎并不适合于普通人类,毕竟人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太离谱的本事,只剩一个头绝对是活不了的。 不过人炬那种只剩一把骨头都能活的,没准真的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故意让蟠桃树把脑子摘掉,然后再通过神通复活。 但是那来自于天上诡异树木的黑手,它的源头真的是西王母的蟠桃树吗?这种事情应该也没有人能够证明。 第二个故事中,受到蟠桃宴邀请的客人可以进入昆仑墟,去品尝第一个故事里倒霉蛋的脑子化作的美味仙桃。 不过这种邀请需要满足什么条件并不得而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有“西王母的邀请函”这种道具。 第三个故事里后羿射下了九个太阳,最终引起了西王母的注意,被接引到了昆仑墟赐下不死仙丹一枚。 这种方法有点像是西王母是个有钱的大哥,然后后羿做了让她感到有趣的事情,然后就打赏了他一枚大仙丹,还刷了好几个老铁666,成了他的榜一大哥。 不过得多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才能引起西王母的注视呢? 射下九个太阳这恐怕得是洪荒流小说里才能办到的事情,虽然三十六天罡神通里有个和太阳有关的叫补天浴日,但是楚辰安不认为真有人能做到这种事。 第四个故事里大部分是周穆王和西王母的故事。 虽然前世很多恋爱脑将其描述为两人的爱情故事,最后还编了一些略显be的结局,不过楚辰安的关注点则是在于周穆王前往昆仑墟的方式。 他乘坐的马车是由八骏马拉车,这八骏马的是指八匹神骏的马匹,名字是: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 所以是否代表找到一架由这八匹马拉的车撵,便能够进入迷雾重重的昆仑墟,最终找到西王母华丽的宫殿呢? 第五个故事里出现的东方朔,曾被后世网友称作西汉第一段子手兼脱口秀大王,有关他和汉武帝相爱相杀的趣味小故事非常多。 不过这里面出现了一个来自于昆仑墟的接引者——青鸟,青鸟在华夏民俗之中是祥瑞的代表,也有说其是昆仑墟派往人间的使者,负责接引成道的修仙者面见西王母。 楚辰安躺在了简陋的木床上,仰头看着木头搭成的天花板,他非常讨厌谜语人,但是张之诚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 “哎,老张啊老张,你就给我点提示吧,到底怎样才能出去啊,你就算告诉我怎么去昆仑墟帮你完成心愿,我也得先出得去啊。” 他躺在床上不断地胡思乱想,也许是在村子里太过放松了,这几日积压的困意顿时涌了上来,让他迷迷糊糊地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大坟的夜风将枣树上的枣子吹得哗哗作响,整座小院子陷入了一种空旷之中,虽然被发光树的光芒笼罩着,但是树木房屋的影子在一起交叠着,仿佛一个个窥伺的人影。 原本和楚辰安一起来的人炬已经离开,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入眠,睡眠已经对他来说没有了任何的意义,所以便跑去研究村子中心的发光树了。 刘麻子并没有跟过来,虽然他对于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很感兴趣,但是显然村长家里热腾腾的饭菜,对于饥肠辘辘的他更有吸引力。 整个院子里就只有楚辰安一个人,还有一个吊在房梁上的鬼元婴,它四肢扒在木梁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没有焦距。 它的嘴大张着露出锋利的牙齿,漆黑的口水从嘴里淌出,在它面前形成了一片黑雾,让它看起来又傻又诡异。 从受到鬼车鸟影响的沉睡中苏醒后,它的肚子又鼓了起来,楚辰安猜测它可能也见到了那些不死民,甚至在见到不死民之后还吃了什么东西,不过鬼元婴也不会说话无从得知。 吊在房梁上一脸麻木的鬼元婴忽然歪了歪头,它漆黑的眸子转动着,视线最终停留在了那个装着画卷的卷轴上。 第124章 画中人 伴随着夜晚的降临,笼罩整座大坟的灰雾逐渐变得更加浓厚,而发光树所散发的光芒也逐渐收敛黯淡。 大坟的夜风非常阴冷,房屋的门并没有关上,老化的门在风的吹动下吱呀作响,那些墙上的画也在微微抖动着。 “嘎吱——” 一阵大风穿过,将木门吹得紧贴在了墙上。 摆在桌子上的卷轴忽然有了动静,它身上的红色光芒变得黯淡了起来,最终一道红色的影子从中游离而出。 那红色的影子从地上直立起来,最终化作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女子的手中还握着一把锋利的尖刀,正是楚辰安之前在那个古怪庄子前看到的女子。 不过楚辰安还处于睡眠之中,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均匀,对于屋子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女人的面色苍白无比,速度极快如同鬼魅,她几步就跑到了楚辰安的身前,举起了手中锋利的尖刀。 忽然一道黑影扑了上来,鬼元婴从房梁上窜了下来,然后一口咬住了那女人的手臂,女人似乎感到有些疼痛,便将手臂猛地一甩。 红衣女人的力气很大,一下便将鬼元婴甩了出去,鬼元婴的身体在空中一个腾跃,然后双腿在墙壁上一踩,便再度化作一道残影飞扑而来。 女人的手臂被咬出了一块残缺的部分,但是伤口处却并没有鲜血流出,似乎女人的身体只是一个躯壳而非血肉。 她手里的刀快得只能看到一道白练划过,然后鬼元婴的身上便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大量的黑气从切口弥漫而出。 鬼元婴重重摔倒在了地上,那女人的刀上似乎附着有某种神通,让它的身体难以愈合,它的面目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起来。 女人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再次举起了尖刀朝着楚辰安就刺了下去,不过楚辰安已经被鬼元婴的动静惊醒。 他一睁眼就看到举着尖刀的红衣女人,但是那女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躲避。 这一刀朝着他的胸口重重刺下,眼看就要贯穿他的心脏将他彻底杀死,但是楚辰安却忽然觉得身体一轻,便被转移到了三丈之外。 同时在红衣女人的刀下,一个纸人已经被刺穿,这纸人是玄印包袱里的两个纸人之一,而另一个还在张红镜的手里。 红衣女人只是将刀轻轻一甩,刀尖上的纸人便被轻易分为两半,其上附着的光芒也变得黯淡了下去。 一个附有撒豆成兵神通的纸人仅仅也只是发动转移救了楚辰安一命,甚至还没来得及变身,就被这女人劈成了两半, 也幸亏这纸人被楚辰安一直带在身边沾染了他的气息,让它通过撒豆成兵的神通能够和楚辰安进行易位。 楚辰安进屋子前怕有什么机关,就提前摆放在了院子里,此时也是派上了用场,不然他现在就已经凉透了。 楚辰安落地就跑,以刚才的片刻交手来看,这个女人的速度完全是碾压他的存在,光是他反应过来的时间就足够那女人把他切碎了。 他拼命地狂奔着,因为不知道人炬在哪里,所以他只能朝着张小蛇住的地方跑,但是那催命一般脚步在身后响起,他猛地把身体一蹲。 “唰——” 一刀从身后脖颈挥砍而来,擦着楚辰安的头皮划过,将他的头发都削成了平头,他顺势就地一滚。 他在翻滚之时,左手在怀中摸出了玄印包袱里那枚刻着定字的兽骨,同时右手将腰间的长剑抽出来往背后一探。 “咔嚓——” 玄印不知道花多少银子买的宝剑瞬间断为了两截,但是楚辰安手里的兽骨已经被猛地捏碎,其中的定身术已经发动。 伴随着十几个血红色的定字炸散开来,就仿佛是一张张飘在空中的红色窗花,那些定字飘落在红衣女人的红裙之上,那红裙表面泛起一层红光,那些定字便像是雪花一般消融殆尽。 楚辰安心里暗骂一声,这怪怎么有免控啊,这女人的红裙明显有问题,居然能够消减控制的影,一个定身咒打在她身上,只是让她滞缓了一瞬。 这定身咒的用法是楚辰安请教了人炬才知道的,这东西居然像个手榴弹一样,去除掉裹附在外面的兽骨后,里面的定身咒便会崩裂出来,对接触到的人产生定身效果。 玄印包袱里的物件中的三道令箭,两张纸人,一块兽骨,一个药葫芦,一把宝剑至此已全部用完,只剩四枚神仙钱,以及一个连人炬都看不出用法的兵符,据他分析这可能只是一个信物。 楚辰安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一道红衣人影已经掠至他的身前,手中长刀一刀捅出,直奔着楚辰的心口而来。 “砰——” 楚辰安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把他捅飞了出去,胸骨也折断了几根,但是预想之中鲜血喷涌的画面却并未发生。 他来不及多想发生了什么,从腰间摘下烛龙面具就戴在了脸上。 就在他的脸和面具贴合的一刹那,他只觉得四周的温度陡然升高,一个巨大的火球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火球仿佛一轮小型的太阳,炽热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烤成焦炭,他身体里仿佛有一座火炉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无比炙热。 他眯着眼睛被迫与那耀眼的火球对视着,终于在那团火焰之中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那眼睛里倒映出了他的影子。 “嗡……” 幻觉很快散去,同时楚辰安也看到了迎面斩来的利刃,那刀锋距离楚辰安的面具仅有不足半毫米的距离。 “呼……” 火焰从楚辰安身上窜起,他猛地向后仰头,那刀在他的面具上砍出了一道缺口,但是那缺口处迅速涌出了一堆蜡液,转瞬便修复如初。 手持利刃的红衣女子看着楚辰安微微侧头,似乎对于他的变化无法理解,不过在片刻的停顿后,她的刀又以比之前快很多倍的速度劈砍而来。 第125章 布袋 烛龙面具的两侧有红色的触须蔓延而出,然后深深地刺入了楚辰安的皮肉之中,就仿佛一个收缩四肢的巨大虫子。 面具上并没有留下眼睛的孔洞,只在额头位置有一个紧闭着的巨大眼睛,此时那闭合的眼皮向上下两侧忽然拉开,露出了其中的金色瞳孔。 那瞳孔之中还刻印着复杂的咒文,与楚辰安在幻境中看到的烛龙的瞳孔一模一样,那金色的瞳孔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四处不安地转动着,最终锁定在了红衣女人的身上。 “呼——” 一个火球在红衣女人的面前突兀地出现,就仿佛一朵血色的莲花一般绽放开来,炙热的温度也随之席卷而出。 “轰隆——” 火球轰然炸开,炙热的焰浪瞬间便将红衣女人轰飞了出去,同时也把楚辰安的身体炸得倒飞而出,撞击在了段坍塌的土墙之上,一时间沙石飞溅崩裂。 一击之后,两人原先站立之处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大坑,只剩下了弥漫在空气之中的烟尘。 忽然,一抹燃血红色的身影从烟尘之中站起,红衣女人的身上还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但是她却毫无察觉一般。 随着她的脚步再次疾速向楚辰安奔来,她身上的火焰也逐渐开始熄灭,而她那染血一般的红裙却并未受到丝毫的损坏,似乎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所保护。 她的速度快如闪电,身上还燃烧着尚未熄灭的烈火,手中尖刀的残影化作一道白练,就仿佛一只刚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鬼。 楚辰安的视角里只有一片黑暗,他自从戴上烛龙面具之后,便失去了身体的部分控制权,只觉得浑身炙热难忍,就仿佛置身于一个大熔炉之内。 忽然他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抹亮眼的红色直奔他而来,他的意识努力地夺回身体的掌控,但是任何动作都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本能地抬手进行阻挡。 于此同时面具上的瞳孔陡然扩散,随着楚辰安抬手的动作完成,血色的怪异咒文也如蛆虫一般地爬上了楚辰安的右手。 “唰——” 一层细密的红色鳞片也随着咒文显化而出,瞬间便将他的手掌包裹了起来,同时在鳞片之上还燃烧着炙热的烈火。 “砰——” 刀和楚辰安的手掌猛地撞击在了一起,猛烈的冲击让楚辰安再次摩擦着地面飞了出去,他阻挡的手掌上也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喷涌顿时而出,那伤口几乎深可见骨。 楚辰安顾不上手掌的疼痛,他的炙热感已经达到了极限,身体已经变成了红色,全身的皮肤都已经干裂开来,就仿佛一个破碎的花瓶一般,表皮布满了细密的血色汗珠。 右手的痛楚让楚辰安暂时恢复了控制,他用尽身体的力气一把拍在了面具上,然后五指死死扣住面具的边沿,将它硬生生从脸上薅了下来。 面具边沿的触须被生生拔出,连同着楚辰安的血肉一起,不过在面具离开脸的那一刻,身体的灼热感才有所缓和。 楚辰安的意识已经临近昏厥,不过他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可他混乱的脑子却根本想不出任何可以取胜的方法。 力量、速度、反应……各方各面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而且甚至连法宝都有区别,这女人的刀无物不破,身上的衣服不仅能免控还能消除异常状态,这简直就是开挂啊。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那女人劈断自己宝剑后,瞬身到他面前朝他心口捅的那一刀,那一刀似乎被他怀里的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伸手往怀里一摸,他就摸到了一个布制的东西,抽出来一看居然是个布口袋,他一看便想起了这东西的来源。 之前在观山地底的时候,在那处有众多修仙者洞府的地方,楚辰安曾经因为地动而进入了一个前辈的洞府,通过洞府里的留言可知,这个前辈的“劫”是寻找奇奕并杀掉他。 在洞府的石床后面他找到了这个袋子,没想到居然在关键时候救了他一命,这袋子看起来像是粗布所制,居然能牢固到硬抗红衣女人一刀还丝毫无损。 他受伤的右手抓着袋口,掌心处裂开的伤口有鲜血滴落而下,血液落入了袋口的兽首雕刻上,将那些复杂繁密的刻纹染成了血红色。 鲜血顺着刻纹最终汇聚在了兽首的瞳孔处,似乎是激活了什么机关一般,那兽首的嘴忽然张了开来,楚辰安病急乱投医地把手伸了进去。 布袋从外面看并不大,但是手伸进去之后却探不到底,而且入手一片湿滑粘腻,就好像是把手塞入了一大团脏器里一样。 楚辰安顾不得许多,探手在里面一阵乱掏,忽然他就感觉到袋子里的空间忽然收紧,什么尖锐的东西瞬间就刺穿了他的手。 然后那尖锐的东西忽然咬着他的胳膊用力向里一拉,楚辰安模糊的视线里,已经看到了一抹红色已经掠至他的身前。 但是他的意识已经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到处都是大片漆黑的灰尘,就像是火山爆发后落下的满天灰烬。 这熟悉的感觉…… 楚辰安立刻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进入了某个强大生物的“相”之中,只不过这个“相”对于精神的冲击并不是很大,与之前所遇到的具有强烈冲击力的“相”有很大不同。 他猜测自己并没有与这个神秘生物对视,只是触碰了和它有关联的物品,所以自然也不可能受到多大的精神污染。 而且那洞府的前辈是死于劫,又不是死于这个布袋,他也不太随身带着一个能随时把他变成傻子的道具。 经过一番分析之后,楚辰安反而冷静了下来,根据之前的经验“相”的时间流速和外界并不相同,他很可能在这里呆很久外面才会过一秒,而且在这里也感受不到身体的痛苦,他的思维也不会太过于混乱。 冷静下来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后悔,他自己认为自己是个足够谨慎的人,但是今天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都已经听到张小蛇对于画卷的说法,还把它放在身边睡觉,虽然他本来打算在院子里看完就去张小蛇家里吃饭的,结果却不小心睡着了。 第126章 饕餮的胃袋 “咚……” 一阵巨大的声音打破了楚辰安的思考,满天的灰尘忽然朝一个方向开始律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进行吸引和吞噬。 楚辰安朝吸力的源头看去,就看到了一张巨大的……嘴。 那巨口之中漆黑一片,仿佛将一切的光线和色彩都吞没不见,那些空中的灰色尘埃也化作一道旋涡,被那巨口所吞噬。 那些灰色尘埃大小不一,似乎并不是尘埃,只是因为所有的颜色都被那黑洞所吞没,又离得楚辰安太过遥远,以至于看起来像是满天漂浮的尘埃。 那巨嘴张开并没有持续很久,就仿佛只是一次简单的呼吸,而非吞噬或者进食。 楚辰安看到了那东西的全貌,虽然也仅仅只能通过布袋上附着的很少的力量,看到它并不完整的“相”,但是也足以让楚辰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它一个头和两只手臂,并没有躯干和双腿,面部长着一张狰狞的巨嘴,巨大的獠牙向外翻出,足足有数百根之多,密密麻麻得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而他的面部除了一张巨嘴之外居然居然并没有眼睛,它的双臂呈现向上舒展的姿势,腋下长着两只通红的眼睛。 这东西虽然长得很抽象,但是楚辰安一眼就认出这很可能是饕餮。 “哦……你很香啊。” 楚辰安的耳边忽然想起了一道声音,那声音听起来非常油腻,光听着声音就脑子里自动就会出现一个肥胖奸商的形象。 “你能和我说话?” 楚辰安第一次在别人的“相”里和别人对话,他之前觉得“相”更偏向于一种幻觉,并不能进行跨空间的对话,此时看来自己的理解还是太过片面了。 “像你这样的美味我怎能错过呢?” “美味?” 那声音继续说道: “你的手现在还放在我的胃袋里,我通过你的血品尝到了你的味道,你现在可以和我进行一个交易。” 楚辰安顿时有点恶心,怪不得袋子内部的手感粘呼呼的,有点像是以前洗整片毛肚的感觉,原来里面连通着饕餮的胃袋。 一想到自己把手伸到别人胃里,楚辰安就觉得难以接受,恨不得回去就把手剁掉。 “在你的身体里的血没有被吸干之前,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不过我感受到了,你似乎陷入了某种危机之中。” 饕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辰安无法判断声音的方位,那声音忽远忽近飘渺不定,仿佛恶魔的地狱勾引出人内心的渴望。 楚辰安看着那些漂浮在天上的“灰尘”,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迫切,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那你又能为我提供什么帮助呢?” 饕餮的声音则显得更加从容,一副待价而沽的样子: “那得看你能付出什么代价了。” 楚辰安皱眉反问道: “如果是解决我现在的困境,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饕餮的声音忽然逼近道: “我也只能有大概的感应,具体需要什么由你来决定,我无法保证我所给予你的东西,就一定能够解决你所处的困境。” “你能给我什么东西?” “一把武器,或者一枚丹药,又或者是一枚咒字,你可以先说说你想要的东西,我肚子里的好东西可不少。” 楚辰安想了想道: “你有时光机吗?” 饕餮的声音再次响起: “时光机是何物?又有何作用?” “就是可以回溯时光,让我可以回到过去或者未来的法宝。” 饕餮沉默一会儿后才说道: “此等法宝涉及逆知未来的神通,而这些神通者往往游走于时间之中时非常小心,就算是我也很难将他们抓到,获得这种法宝的代价你现在还无法支付。” 楚辰安又问道: “那你有任意门吗?” “何为任意门?又有何功效?” 楚辰安在面前比划了一下: “大概就是这么大,方方正正的,一个粉色的单开的门,然后可以从里面推开或者关上……” 饕餮有些不耐烦道: “只讲作用便可。” 楚辰安哦了一声,接着说道: “就是一件可以把我瞬间传送到千里之外的法宝。” 饕餮这次的反应要快上许多,他依然用那副奸滑的语气说道: “这个是有的,我这里有很多纵地金光神通者炼化成的法宝,不过距离越远所需要的代价便越大,一里便需要你的一只手,千里怕是算上你的所有也不够。” 楚辰安总觉得这个饕餮是个奸商,而且他之前也从未做过类似的交易,根本不知道这份收获和报酬是否对等。 而这饕餮也是趁火打劫的好手,如果不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根本就没人会和他做交易,他就是抓住了求助者的心理。 楚辰安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经在庄子外见到红衣女人的情形,那时候一个诡异老大妈向他们讲述了红衣女鬼的故事。 他害怕那老大妈是什么害人的邪祟,便想找个机会借机脱身 ,便反骗那老大妈女鬼就在身后,老大妈在楚辰安的神通影响下相信了此事,结果被那红衣女人一刀砍成了烂泥。 后来张小蛇又再次跟他提起了这件事,因为亲眼见过,所以心中对于红衣女鬼之事也信了不少,结果刚入夜便遭到了红衣女人的追杀。 整件事情之中,似乎红衣女人的追杀目标需要满足两点,一点是这个人是关于她故事的听众,一点是这个人必须对于此事有所相信。 楚辰安很快就否决了转移到远处去避险的想法,因为之前这幅画就放在村子里,那庄子还隔着那么远的路程,那老大妈依然被狂奔而来的红衣女人一刀砍死。 所以红衣女人一定有什么锁定目标的方式,一味的逃跑只会被不停的追杀,自己不可能一直保持高速移动,他们的距离也只会越缩越小。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转移到一个村民的家里,然后把故事传播给那人,这样便能将红衣女人的仇恨转嫁出去。 不过他很快也否决了这种想法,因为之前张小蛇说过,这怪事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但是也没出现什么连环死亡的事情。 所以要么就是他对于红衣女人的猜测有误,要么就是出于什么特殊原因,红衣女子无法对村民下手。 第127章 代价 不过楚辰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那就是之前红衣女人杀老大妈的时候来得很快,这次却在张小蛇讲述后之后过了很久才现身追杀他。 之前卷轴放在村子里,离那庄子的距离很远,红衣女人依然凭借着高超的移速,迅速到达了庄子前。 而这次楚辰安就在村子里,卷轴更是离他只有半步之遥,按理说不应该产生如此大的延迟。 区别是什么呢? 在张小蛇讲完有关红衣女人的事情后,那幅卷轴一直被楚辰安带在身上,而之前却一直放在张之诚的屋子里。 因为放了很多年,所以张小蛇也没有注意,就被溜达到这里的鬼元婴给偷了,没人知道为什么鬼元婴会做出这种行为。 那画轴也不能吃对于鬼元婴毫无吸引力,它居然知道用这卷轴上的光照路来寻找主人,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虽然那画卷对于楚辰安当时的处境其实毫无帮助,却恰好吸引来了鬼车鸟,让人炬在鬼车鸟力量的刺激之下恢复了意识。 运气简直好到不可思议。 而他一把卷轴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放到一边,那红衣女人便出现了,说明他加上卷轴会对红衣女人产生某种压制效果,让她无法从画中显形而出。 很可能卷轴必须有一个持有者,这样才能对于红衣女人产生压制,而他把卷轴摘下放在桌子上,卷轴就成了无主之物,对于红衣女人的压制变小,让她得以显形而出。 那他如果重新回到张之诚的家里,把那幅画卷拿在手里,是否能将红衣女人收回去。 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 楚辰安结束思考,他面对周围的混沌说道: “你有什么法宝,能让我回到之前所在的地方吗?” 饕餮油腻无比的声音响起,光听着就好像喝了一大桶食用油,让楚辰安直犯恶心。 “当然有,你要回到多久之前所在的地方?” 楚辰安回答: “大约二十次呼吸之前。” “可以,此法宝需要你付出一根手指的代价。” 听罢了饕餮的条件,楚辰安心中盘算了起来,这代价可以说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之前通过纸人神通的瞬移,楚辰安并没有付出任何的代价,所以这种瞬移的能力应该并没有多么稀有,与一根指头相比可以说是不对等。 但是似乎这个饕餮有着洞察人心的能力,这个条件正好开在楚辰安能接受的范围内,毕竟现在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就只能指望着它救命。 犹豫只会让时局变得更糟,他暂时也想不到牺牲再小的自救方式了,从睡梦中惊醒后,他最多也就跑了一百多米,回到起点已经是最小的距离了。 如果是瞬移到张小蛇家,估计一只手都不太够,以这饕餮的奸商性格,肯定会大坑自己一笔,到时候连吃饭都没有手可以用了。 想了想自己被削成人棍的样子,楚辰安还是决定赌一把,赌自己对于卷轴的猜测是正确的。 “好吧,不过能不能便宜一些,比如说一截手指,而不是一根。” 饕餮沉默了片刻,似乎真的在想楚辰安的提议。 “不如这样吧,我先不收取你的肢体,只在你的肢体上留下我的印记,等日后积累得足够多再一并收取,如何?” 楚辰安心里并没有任何的喜悦,他知道这是一种心理话术,看似他暂时并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便可白嫖饕餮的帮助。 实则这样只会降低他对于代价的感觉,人只有真正的失去才会醒悟,延迟的代价收取只会让人越陷越深,如同温水煮青蛙。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的赌场都会根据赌客的财产情况来提供借贷和挂账的服务,很多人也因此输得倾家荡产流落街头。 楚辰安也没有选择,便只能点头道: “可以。” …… “哗——” 无数灰尘将楚辰安淹没,他的意识也瞬间回归了身体,一睁眼便看到自己重新回到了张之诚的屋子里,面前便是那张放着卷轴的桌子。 他探手一把抢过那卷轴拿在手中,同时一道鬼魅般的红衣人影已经朝他飞速奔来,楚辰安举起卷轴对着红衣女人就喊: “收——” 那女人却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继续飞速朝楚辰安奔来,楚辰安心中大惊,他又大喊道: “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红衣女人已经飞掠到他的身前,楚辰安的目光与她毫无生气的双眸对视,楚辰安下一句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女人叫啥啊。 楚辰安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卷轴上张之诚的题字,此时红衣女人的尖刀已经劈下,他集中神智大喊一声: “螭吻。” 锋利的尖刀在离楚辰安咽喉只隔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红衣女人化作了一道红光,被收回了卷轴之内。 楚辰安顿时瘫在了地上,他的四肢已经没有了知觉,只能用尽力气死死抱住那画卷,把它的带子打了个结固定在身上。 他努力支撑着眼睛不让自己晕过去,忽然便看到了倒在地上被劈倒在地的鬼元婴,它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没了生机。 但是他却做不到任何事情,他在等待有人来,纸人的异常人炬那边肯定知道,最好他能信守承诺地来帮忙。 他已经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巨大的懊悔将他瞬间充斥,这个世界的容错太小了,他不能犯任何的错误,任何的不谨慎都是致命的。 眼前的世界已经变得模糊了起来,他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很明亮,明亮到非常刺眼,就仿佛大晴天站在雪山上一般。 他联想到了还在蓝星时,自己和秦缘依去爬长白山时看到的雪景,当时他犯了雪盲症,看到的景色便是这样。 忽然他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动他,也有人在他耳边大声说话,但是他却根本听不清楚,他只能努力地大喊: “不要动卷轴,不要把卷轴和我分开,里面有东西会出来。” 不知道来者是否很好地接收到了他的消息,但是他已经筋疲力尽地昏迷了过去。 第128章 破碎的鬼元婴 剧痛…… 混乱…… 楚辰安的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渴,好像浑身的水分都被抽干。 嘴里有种冰凉的感觉,似乎是水,但是好像也不是水,有点甜丝丝的味道,似乎还有一些草药的味道。 好喝…… 似乎耳边有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哭喊。 真特么难听啊,谁死了? 楚辰安被吵得快要疯掉,身体的感知逐渐回归,勉强把眼皮抬起了一丝。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重影,他根本无法分辨是什么东西,就像是无意义的抽象画。 耳边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是个男的在大喊大叫: “活了,活了活了,真活了,睁眼了……” 楚辰安听出来了,这声音的主人是刘麻子,他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了,说话都自带哭腔,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个怂人。 “死不了的,死了就不好玩了。” 这话是张小蛇说的,一个至少六十岁的年轻人。 “他的身体现在很虚弱,估计短时间是难以恢复如初了,他被烛龙的力量侵蚀了,虽然醒了很可能已经变成痴傻之人了。” 这种专业性发言显然来自于人炬,人炬算是这一堆人里最靠谱的一个,有他在楚辰安就还算有救。 楚辰安觉得自己是时候发个言了,他有那片迷雾空间的保护,烛龙所带来的精神影响不能把他变成傻子。 但是他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嗓子里疼得要命,就像是生吞了一盒刀片一样。 刘麻子的声音响起: “哎哎哎,果然变成傻子了,都不会说话了。” 楚辰安动了动手指,那卷轴还在他的手里,看来他昏迷之前的意思还是很好地传达出去了。 人炬似乎发现了什么,声音有些惊讶道: “他手上的印记是什么?好像有些眼熟啊,但是又想不起来。” 楚辰安挣扎着要坐起来,刘麻子看出来了他的意图,在他的身后垫了什么东西。 随着视角的下移,楚辰安看到了围在床前的众人,他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也算有点熟人了。 刘麻子布满麻子的脸凑了过来,眼里充满了关心之色。 “楚兄,你感觉怎么样啦?” 楚辰安嗓子疼得要命,根本没法说话,他索性放弃了交流,用眼睛示意自己的精神还正常。 可是刘麻子根本没有会意,他把手伸在了楚辰安的面前挥了挥,然后比了个“五”。 “楚哥,你能看清吗?这是几?” 楚辰安瞪了刘麻子一眼,这回刘麻子顿时就理会了意思,然后高兴地叫道: “嘿,没傻,聪明着呢……” 楚辰安白了又蹦又跳的刘麻子一眼,然后便转动眼睛四处寻找了起来,他想知道鬼元婴怎么样了。 但是他却没有找到鬼元婴的身影,于是便用疑惑地眼神看着人炬,因为只有他能和自己一样真正“看”到鬼元婴。 人炬却没有刘麻子那么高的默契度,他有些懵地和楚辰安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楚辰安到底要干什么。 楚辰安有些心力交瘁,费了好大功夫才让人炬知道了他在找东西,不过人炬的话却让他的心陷入了谷底。 “你是在找你那小鬼吧,它伤得太重了,恐怕是恢复不过来了。” 人炬拿过了一个木箱子,那箱子里是身体破碎的鬼元婴,它的双眼紧闭,像是一个真正的婴儿一般蜷缩着。 鬼元婴生来便是没有呼吸的,此时它闭上了眼睛不再乱动,冰冷地像一块石头。 楚辰安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滞涩,鬼元婴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伙伴,他们一路走来互相扶持。 鬼元婴也陷入过各种奇怪的状态,这次他能够感受到它生机的流失,鬼元婴似乎是真的死了,它不会再傻乎乎地啃手,也不会看着人流口水。 穿越后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他那样的弱小却一次次地卷入到巨大的危机之中,却又能一次次地以小博大虎口脱险。 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松懈了下来,忘记了之前因为放松警惕而被玄印偷袭抓住,忘记了在观山地底因为太过自信于方向的判断,而差点永远迷失在永不见天日的深渊。 他不是穿越小说里的气运之子,这个诡异的世界也不会给他任何的容错,正是因为他的松懈让他永远失去了鬼元婴。 他忽然变得非常的气馁,忽然便缺乏了面对困境的勇气,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或许他也从来不属于这里。 一边的刘麻子注意到了楚辰安的黯淡的眼神,然后又看了看一边的木箱子,他也曾经看到过发光般的鬼元婴,知道楚辰安为何会这样气馁,便安慰道: “楚兄,节哀顺变啊,这常言道人……啊不,鬼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能太过伤心而伤了身体。” 他一边说一边端起了桌子上的碗,碗里盛着黑乎乎的汤药,上面还飘着一层浮沫,让人非常地没有食欲。 “楚兄,你再喝点这药,这药是村子里祖传的疗伤药,多喝点能好地快点。” 楚辰安任由刘麻子喂自己,双目无神地望着远处。 刘麻子一边喂一边说道: “哎,楚兄,你猜这药是怎么做的?你肯定猜不到。” 楚辰安依然目光涣散。 “这药啊,居然是咱们之前遇到的那人面花做的,把那花的花瓣和叶子晒干了,然后再泡到水里搅碎成汁儿……” 一股恶心的感觉从喉咙处传来,楚辰安顿时把嘴里的药吐了出去,他脑海里出现了那人面花的死人样子,觉得宁愿死了也再不喝这药了。 泡……… 刘麻子话里的一个字点醒了楚辰安,他立刻挣扎着指了指自己的包袱,刘麻子见状急忙打开了他的包袱,然后一件件地指着他包袱里的物品让他确认。 最终刘麻子的手停留在了一个写着“大力”的瓶子上,他拿起了瓶子疑惑地说道: “哎,这不是江湖上那些骗子经常卖的大力丸吗?楚兄你被骗了吧?这东西壮阳还不如韭菜呢。” 他说着拔出了瓶塞,却看到里面装的并不是常见的造假丸药,而是一些金黄色的散发着甜腻气息的液体。 第129章 拯救之法 这个装着增强气血丹药的瓶子里,原本已经被楚辰安消耗一空,然后在观山矿坑的时候,楚辰安装了一些长生泉进去。 他本来是打算以后留着给人下毒的,这东西就算是再厉害的人,这一瓶灌下去也得受到影响,而且放在饭菜里还能增香提味很难被人察觉到。 此时却派上了用场,因为之前在观山的时候就验证过,长生泉能够治疗鬼元婴的伤势,不过显然只有这一点是不够的。 楚辰安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人炬的视线却被长生泉所吸引,他从刘麻子手上接过了葫芦,用指头沾了一点仔细观察着。 “嘶……这东西似乎有很浓郁的生气啊。” 楚辰安听到人炬的话急忙点起了头。 人炬看了看手里的葫芦,然后又看了看楚辰安,顿时明白了楚辰安的意思。 “你是要我把此物喂给你的小鬼?” 楚辰安再次点头。 人炬若有所思地看着瓶子里的长生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他把葫芦又放在了桌子上。 “它现在这个状态应该是无法喂的,最好是将此物溶于水中浸泡,这样会便于吸收。” 他打了水倒在了盛放着鬼元婴的箱子里,然后把那一葫芦的长生泉倒在了水里,随着金色的长生泉在清水中变淡,鬼元婴依然一动不动。 它的身上布满了伤痕,尤其是腹部的一道贯穿伤,几乎快要将它分为了两半,它的眸子紧闭着,就像是一具液体标本。 人炬看着泡在淡金色液体里的鬼元婴道: “我和张小蛇都不擅长此道,而且你这小鬼也颇为特殊,我们并不能逆转它的状态,它现在应该介于生死之间。” 人炬的神通是撒豆成兵,张小蛇的能力看起来只是控制那些奢比尸,这能力似乎也只是来源于他的面具,所以这两人并不擅长于解决鬼元婴的问题。 楚辰安和鬼元婴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而此时那种联系虽然变得微弱但却并没有消失,所以他相信鬼元婴并没有死。 如果按照正常的观念来看,一个东西它既不呼吸也不睡觉也不需要进食,那么它就是一个死物,可是鬼元婴偏偏就是能动,而且还有一丁点的思考能力。 如何才能救活鬼元婴呢? 楚辰安对于豢养小鬼这方面并没有任何的了解,他印象中精通此道的人只有制香人巴咒,但是那个死老太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而且她现在估计恨楚辰安恨得要死,也不可能帮他的忙。 不过他想到了人炬在巴咒屋子里翻出过一本书,那书的名字叫做《豢鬼经》,里面应该记录的是豢养小鬼之法。 楚辰安立刻示意刘麻子拿出了那本《豢鬼经》,众人找了个桌子放在床上,楚辰安便这样强打起精神看了起来。 这书的纸张已经非常陈旧,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不过好在这个残本是上半本,而不是下半本。 这书的第一个篇章是一种小鬼的炮制方法,而且这种小鬼还真的叫炬鬼,似乎是巴咒专门找来和烛龙面具配套的。 这书里不仅用文字详细地介绍了炮制的方法,而且还配上了极其血腥的图片,其过程包括剥皮抽筋等一系列复杂的炮制过程。 不过即使是这样依然只能制作出一个载体,而赋予这个载体灵魂的却是一个咒言,这个咒言的笔画非常复杂,而且也没有发音只有写法。 之前万青山曾经告诉他,咒言的激发需要写法和读法相配合,包括后续制香人给的咒言也是如此,可是这个咒言却不需要知道发音便可以触发。 这个激活的咒言就像是一个发条,可以激发载体中的残魂和怨念,让载体成功的行动起来,至此一个小鬼便完成了。 楚辰安没心情去看这些内容,他只是匆匆地一眼略过,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那枚复杂至极极的咒言上。 “这枚咒言的创造者是谁?他为什么会允许自己的咒言被人随意使用?” 这就相当于是一段开源的代码,所有的程序开发者都可以使用,最终创造一个小鬼。 他不知道所有的小鬼炮制方法是否都是如此,还是只有这本豢鬼经是这样,如果所有的小鬼都使用了同一个人的咒言,那不就代表所有的豢鬼者都借用了同一个人的力量吗? 这能带给他什么好处呢?看起来似乎只会分散他的力量。 盒子里的鬼元婴似乎便是那种“载体”的状态,如果按照书里的方式,将那咒言刻在鬼元婴身上,是否能够唤醒他的意识呢? 楚辰安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他急忙让众人拿来了一支毛笔,然后用刀把自己的血放了一些盛在了药碗里。 人炬拿笔沾了楚辰安的血,在鬼元婴的身上刻画了起来,他的手非常沉稳,对于咒言笔画临摹地分毫不差。 随着咒言的最后一笔落下,鬼元婴的肚子上已经被全部覆盖,整个咒言以它的肚脐为中心发散开来,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的纹身。 楚辰安不知道这枚咒言的读法,也无法以此来向咒言的主人求取力量,只能被动得等待力量的降临。 人炬和楚辰安都死死地盯着那枚咒言,这《豢鬼经》是一本很久之前的书,谁也无法保证过了这么多年,这枚咒言的主人还是否有力量留存于世。 张小蛇站在门口朝远处的天边看去,他的眉宇之中有着凝重之色,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刘麻子虽然“看”不到鬼元婴,但是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那箱子,眼神里充满了期盼之色。 楚辰安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随着时间被不断放大,让他有种被窥探的毛骨悚然之感。 一些黑色的粒子突兀地出现,并且在空气中不停游走着,似乎在寻找自己降临的地方。 楚辰安能感受到这种能量似乎有些疲惫和滞涩,仿佛是跨越了时间和空间而来。 最终那些粒子终于找到了坐标,全部汇入了鬼元婴身上的咒言里,让那咒言泛起了一层微光。 第130章 过往 伴随着那些黑色的粒子慢慢汇入鬼元婴的身体,那种被窥探的感觉愈发强烈,同时楚辰安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是一个很长的音节,这个音节不停地重复着,没有连成任何的句子,似乎是有个人在不停地说着一个字。 楚辰安把手抬起放在了鬼元婴的肚子上,然后模仿着那个声音念了出来,不过因为他嗓子很不舒服,所以他努力了好几次才模仿成功。 这个音节应该就是这个咒言的念法,不过这个咒言与任何常见字的发音都不相同,反而有点像是古语的发音。 鬼元婴的身体忽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似乎正在被赋予生机,它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漆黑的眸子与楚辰安对视着。 这对视的一眼,却让楚辰安感到毛骨悚然。 原本傻乎乎是鬼元婴忽然变得陌生了起来,它漆黑的眼睛之中居然出现了众多复杂的情绪,其中包含狡诈、痛苦、愤怒…… 然后鬼元婴忽然嘴角向上翘起,对着楚辰安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 楚辰安一把就把里的箱子扔了出去,然后警惕地看着四周。 “刚才那绝对不是鬼元婴。” 楚辰安心里大骇,他对于鬼元婴非常熟悉,无论鬼元婴变得多么聪明,都不可能对他露出那种笑容。 这笑容太复杂了,也太邪魅了,根本可能出现在才有几天记忆的小鬼脸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刚才根本就不是鬼元婴,又或者是什么东西附在了他身上。 楚辰安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被这本书骗了,他通过这个不知来历的仪式,召唤了什么厉害的东西下来,就像是方仙观的血丹会召唤仙人伏顶一样。 一边的人炬和张小蛇也瞬间警觉了起来,他们也顺着楚辰安的视线看着掉在地上的箱子,却没有看到任何事情发生。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四道目光汇集在一处,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问楚辰安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一炷香的功夫很快过去,但是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人炬侧头看了看楚辰安,眼神里有询问之色。 楚辰安看着他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地上的箱子。 人炬慢慢朝那箱子走去,然后探头朝里面看了看,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好像他并没有看到任何的诡异之处。 他皱着眉又看了看楚辰安,眼神里满是不解,他指着盒子里还是一动不动的鬼元婴道: “它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 楚辰安也不确定自己的那一瞬间有没有看错,似乎因为最近的遭遇让他脑海里的那根弦绷得太紧了,所以产生了被害妄想症的错觉。 他看着人炬眼中跳动的烛火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方才是否看到……我那小鬼在笑?” 人炬摇了摇头道: “或许是你太过紧张了,我方才也只是看到那咒文生效了,引来了某种力量修复了你那小鬼,并未看到有何异状。” 楚辰安皱眉回忆着方才那一瞬间,到现在心中的恐惧感还未消退,那邪异的笑容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想象中的恐怖事情也没有发生,平静地出奇,而且楚辰安对于人炬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如果有什么异常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难道真的是我幻视了?” 楚辰安又让人炬捡回了那个箱子,看着里面陷入沉睡的鬼元婴,它的身体布满了裂痕,而且也变得干瘦无比。 它大张开了嘴,嘴里的黑色口水蔓延而出,显然是进入了沉睡状态,不过这次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醒来。 ……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日,楚辰安的身体已经有所恢复,但是鬼元婴却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楚辰安做的事情除了睡觉恢复精力之外,他还根据张小蛇的叙述画了一张大坟的局部地图,并且标注了特征建筑和势力范围,也结合分析和推测,大概还原了当年张之诚做过的事情。 因为张小蛇活动的范围并不大,所以地图标注的区域无法覆盖到整座大坟,不过楚辰安才知道这村子并不是大坟里最大的地方。 所有道路最终都会汇聚到一条主路上,而在主路旁边会有更大的地区,甚至有祀人居住的城镇存在,里面主要有酒楼、庙和街市三个特征建筑。 这三个建筑分别归属三个不同的祀人势力,船墓在小弱水中行驶时会不定时靠岸,三个建筑便会轮流向外界开放,从而打通和外界的道路。 祀人是无法离开这座大坟的,但是它们却一直把持着对外的道路,工匠的后代们也无法借机离开,所以村民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大坟里一代代繁衍生息。 在张之诚来到这里之前,船匠的后代们早已分散开来,只能守着各自的神龛勉强度日,躲避着祀人和各种怪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后来张之诚来到了这里,和楚辰安被无辜卷入不同,他的到来是有目的性的,而且也为此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他强大的实力瞬间改变了局面,不仅改变了历代守墓人被祀人控制的状况,还截留了船墓让它无法回到归墟,并且在这大坟里做了诸多布置。 他从祀人手里抢占了发光树为据点,并且收拢了所有船匠后代,让他们得以抱团生存,并依靠发光树的光源耕种生存。 根据工匠后人的流传的说法,这座大坟里不仅有陪葬的祀人,还陪葬了十位主祭,这十位主祭都戴上面具扮成了蚩尤手下的魔将,就是为了让蚩尤在死后也有战无不胜的军队和将领。 所以这十副面具之中蕴藏着十魔将的力量,其中就包括楚辰安的烛龙面具以及张小蛇的奢比尸面具,其可以让佩戴者短时间内拥有强大的力量。 本来这十个面具本来全都掌握在祀人的手中,但是却被张之诚夺走了几个,这也极大地削弱了祀人的力量。 他同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张小蛇这个很特殊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张小蛇不仅能够很好地发挥奢比尸面具的力量,而且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还很小,正好可以留在村子里保护村子不被侵扰。 第131章 昭形 楚辰安在这三天之中也静下心来认真研读了这半本《豢妖经》,这本书虽然并没有署名作者,但是可以看出作者的思想非常的疯狂。 他不仅在里面详细写了炬鬼的炮制方法并配上了图画,还阐述了一些他对于灵魂、鬼怪之类的见解,这些见解倒也算是深入浅出鞭辟入里。 书的第一个章节名叫:炮法 虽然这个章节名容易让人误解,但其实这个章节讲述了一些残忍远胜酷刑的小鬼炮制方法,其中主要花了很笔墨介绍了本书的主角炬鬼。 还有一些常见的比如痴鬼、饿鬼、吊死鬼等鬼怪,不过都是一些不甚完整的残篇,看起来像是作者到处收集而来。 而且也没有后续的制作方法,就只是一个不能动的载体,这种状态被作者称作鬼尸,大概就是鬼的尸体的意思。 看着那些插图里的各种鬼尸,楚辰安忽然觉得有点看宝可梦图鉴的感觉,也难怪蓝星会有那么多签约鬼宠的小说。 书的第二个章节名叫:起灵 在书中他将激发鬼尸残魂怨念的方法称作“起灵”,在他的叙述中“起灵”的方法有很多种,甚至有一些附带有追魂或者招魂神通的物品,在极阴之地蕴养一定年限后也能够起灵。 这本书主要使用的是咒言起灵法,也就是之前楚辰安用自己的血在鬼元婴肚子上画的那个,作者说这个咒言来自于一个叫做厌胜教的宗派。 具体的获得过程并未赘述,只是说他觉得非常好用,而且咒言的主人也从来不管他,于是他便将其作为了炬鬼的根基。 书的第三个章节名叫:昭形 昭形,顾名思义就是让形态变得更加清晰,其实就是为小鬼塑造金身和神龛的过程。 楚辰安并不打算害人,也不打算搞什么鬼尸,所以让他最在意的便是“昭形”这一章,他觉得可以让鬼元婴“昭形”一下,这样没准会对它的苏醒有帮助。 而且他觉得培养路线也不一定要按照书里的来,很多地方可以修改修改,争取把鬼元婴培养成一个好鬼。 不过鬼元婴也不一定是鬼,人炬和楚辰安都觉得他不太像鬼,之所以叫它小鬼是因为不知道应该叫什么。 也从来没听说过有鬼是人生的,而且还是个男人,一个有斡旋造化神通,并且坚信自己能修成元婴的疯子。 楚辰安甚至都怀疑这鬼元婴是不是玄清用斡旋造化变出来的,他的斡旋造化神通远强于他的两个师弟,而且对于修仙的执念也最重。 如果不是他因为生鬼元婴耗费了太多精力,而且精神上已经完全失常,楚辰安又有血丹相助,不然他想杀死玄清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又不是谁都是玄印那种水货,连拿石头变个烧鸡都闻着没有香味。 所以他第一步就是给鬼元婴的金身找个神龛外壳,不过也不用找木头现做了,直接用那个制香人搞坏的神龛就行。 楚辰安跟着张小蛇穿过了村子,村子里的孩子们依然围拢了过来,他们都很喜欢这个年龄上能当他们爷爷的人,都觉得张小蛇是守护村子的大英雄。 看着迎面跑来的张红镜,跟在一旁的刘麻子转身就跑,这两天他可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给捉弄得够呛。 “喂,麻子,你站住。” 小丫头身材小小的嗓门却极大。 刘麻子一脸尴尬地转过身,做出一副卑微讨好的姿态。 “哎呦,我的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楚辰安则是和张小蛇站在一起,看着那些目光热切的孩子们。 其中有个长得最高的孩子,蹦蹦跳跳地在张小蛇面前打了一套王八拳,然后一脸自豪地说道: “小蛇哥,我已经长大了,我也要跟着伯伯他们去折割。” “折割”便是村子里组织人去沟壑里采肉的活动,因为有一定危险和体力要求,所以一般都是由村子里的青壮年参与。 张小蛇按着那孩子的脑袋说道: “你还太小,等你再长几岁了再去。” 那孩子还在张小蛇手下不停挣扎着,他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叫嚷: “小蛇哥你跟我爹说说,就让我去看看吧,你是村子里的守护神,你说的话我爹一定会听的。” 楚辰安笑了笑,他拍了拍张小蛇的肩膀道: “你不应该叫张小蛇,你应该叫匠影一代目。” 张小蛇显然没看过动漫,只是不解其意地看着楚辰安。 楚辰安摆摆手让他赶快走,两人便从孩子堆里挤了出来,继续朝村子的一处走去,沿途遇到的所有村民无一例外都和张小蛇打着招呼,楚辰安能看到他们眼里的尊敬和崇拜。 楚辰安觉得如果自己和张小蛇位置互换,他不会选择枯守这个村子,他会用手里的奢比尸打破祀人对于门户的垄断出去。 不过他此时也对于张小蛇的坚持和守护有了一定的理解,或许对于张小蛇这种性格的人,他更适合这种生活。 他们最终走到了村子的祠堂,这是一间两进的院子,根据张小蛇的说法,这个村子本来便是属于船匠的祖先的,后来被祀人占据后便遭到了毁坏。 他们在回到这里后也只是进行了简单的修缮,这个祠堂也是如此,能看到明显的修复的痕迹,而且建造风格在古朴之中也透露着精美。 其中不难看出虽然很多工匠的技术遗失了,但是匠人村的人还是手很巧的,在建筑上有着不可思议的天分。 楚辰安观察过这个村子的人,他们虽然生活在一起,但是却分为两类人。 其中一类人大部分姓周,虽然全都因为缺少营养而面黄肌瘦,唯独手却白白嫩嫩的,而且非常的细腻柔软,很适合于制作一些精密的活计。 而另一类人则大部分姓历,这类人则大多数较为强壮,而且四肢也非常粗长,对于一些体力活非常擅长。 而且经过和那群孩子的相处,楚辰安还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周姓的孩子都比较聪明,而历姓的孩子都比较蠢笨。 第132章 残龛冢 虽然历姓和周姓通婚也很多,但是村子里的孩子们大多都有相应的特征,不过唯独有一个孩子是例外…… 那就是张红镜。 根据楚辰安这三天的观察,张红镜很可能并不是匠人村的孩子,她不仅和张小蛇一起姓张,也没有两族之中的任何特征。 楚辰安觉得张红镜很可能是村子的下一任守护者,也就是张小蛇选择的继承人,他想要通过张红镜来判断张小蛇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他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张红镜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而且性格也有些不太好,是个有些过分倔强人,而且也没有受到过良好教育,很多观念并不是如何的正确。 张小蛇并不是一个好老师或者好父亲,能看出来张之诚把他教得很好,但是他无法在和张红镜的相处中,扮演好张之诚所扮演的角色。 这也让张红镜从小属于野蛮生长的状态,像一根坚韧的蒲草,生长在这片贫瘠荒芜的大地上。 楚辰安看着在后面疯跑的张红镜,突然注意到她不知何时把头发剪了,正在甩着一头齐颈的短发追着人炬跑。 楚辰安伸出手对着她摆了摆,做出一副过年的时候长辈会对他做的标准手势,张红镜便黑着脸跑了过来。 “你干嘛?” 楚辰安指了指她的头发道: “你为什么剪头发了呀?” 张红镜有些邪魅地歪嘴一笑: “嘿嘿……” 张小蛇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做此姿态。 张红镜把自己的厚外套从中间展开,像是特工展示武器一样,她的外套里衬上挂着很多个小人,拿头发编成的小人。 楚辰安很配合地做出一副崇拜的样子。 “哟,女侠,你这是……” 张红镜则是一边坏笑,一边说道: “我要让人炬给这些小人都施了法术,到时候谁欺负我,我就让小人打他,给他打得屁滚尿流。” 楚辰安抛出了一个问题: “那要是小人也打不过呢?” 张红镜便阴恻恻地说道: “小人小人,它小啊,如果遇到打不过的,就让它去暗杀那人,趁其不备一击毙命。” 楚辰安有点震惊,当时他看到张红镜对纸人爱不释手,还以为是小女孩对于跳舞八音盒的那种喜爱,没想到她已经制定好了一个自保的计划。 他看着眼前一脸得意的张红镜,怎么总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的影子,于是他便随口问道: “你要不拜我为师吧,你以后就是我的开门大弟子了。” 张红镜白了他一眼就跑开了,像是一阵风一样。 “我才不要嘞。” 张小蛇此时已经拿锁打开了祠堂里院的大门,有些掉漆的大门一推开,陈旧的感觉扑面而来,尘埃在空气中飘荡。 “这里也算是一个库房,很多遗留的和从外面找到的东西都堆在这里,我们找到新的神龛之后,完好的神龛会加入发光树上的神龛里,破损的神龛便会堆放在这里。” 保护村子的神龛就放在发光树的树梢上,而发光树的叶片算是特殊形态的神火,因为上去的道路很不方便,所以楚辰安这三天也没有亲自去看。 根据上去看过的人炬说还是很宏伟震撼的,而且在主神龛的周围还排布着很多小神龛,看来便是由村民和张小蛇收集而来。 后院的房间非常多,确实像是一个小型的仓库一般,而且呈现一个同心圆的形状,里面一圈房间然后外面还套着一圈。 如果加上前院的正堂整体来看,有点像是锁的锁眼,或者是门的钥匙孔。 楚辰安环顾了这两圈房间,他觉得房间的排布应该遵循某种规律,可能是先天八卦或者是六甲奇门之类的。 站在圆心的位置上便会自然而然地给人一种空旷炫目的感觉,有些玄奥也有些古怪,不过楚辰安这个纯外行人也看不出来其中的门道。 张小蛇走到了里圈房间中最大的一间,也是位于整座建筑中轴线上的一间,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巨大的钥匙串,然后看着那些钥匙发呆。 楚辰安奇怪地问道: “怎么了?” 张小蛇挠了挠头,然后不确定地拿起一把钥匙说道: “嘶——我忘了钥匙是哪一把了,好像是这个来着。” 此时张红镜忽然像是一阵风一样跑了过来,然后指着钥匙串上的一把钥匙说道: “明明应该是这把才对,你又记错啦。” 张小蛇点了点头道: “对,就是这一把。” 他有些尴尬地指了指那一大串钥匙道: “哎呀,这一大堆钥匙都是村子里人的老祖先留下来的,也不知道哪把钥匙对应哪把锁,而这些房间又不能强行打开,所以让我和主人都很头疼。” 他又探手要去摸张红镜的脑袋,张红镜呼啦一下就躲开了。 “幸亏红镜总是在这里试钥匙,不然很多屋子都没法打开,而且到现在还有些锁的钥匙没有试出来。” 张红镜骄傲的点点头,但是眼底却闪过了一丝狡黠。 在场的都不是什么心思细腻之人,只有楚辰安敏锐地捕捉到了张红镜眼底闪过的狡黠,这也让他猜测张红镜在这件事情上一定对张小蛇有所隐瞒。 张小蛇将钥匙插入锁孔,黑色的石锁应声而开,阳光从门外斜照而入,照亮了里面的情形。 一座座破败的神龛在里面整齐地摆放着,神龛中的神像四分五裂,甚至有的就只剩一个底座,上面还沾染着大片的血迹。 “这里的破损神龛大部分都来自于从外面的匠人聚居之地,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在我们到来之前便已经遭遇了不幸,只剩下了这些破碎的神龛。” 楚辰安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腐败和血腥,他忽然意识到些不仅是残破的神龛,更是一座座墓碑,记录着那些生命曾经的存在。 这是一座残龛冢。 张小蛇点了三柱香插在了门口的香炉里,袅袅的烟气升腾而起,在这座空旷的屋子里盘旋不散,仿佛在纪念着那些逝去者的灵魂。 第133章 修葺残龛 张小蛇在众多神龛中找到了制香人的那一座,这座神龛在众多残龛中还算比较完整,还能看到一个大概的形状。 一个完整神龛的组成部分有四个,分别是龛顶、围栏、龛盒和基座。 龛顶:通常有一定的长度和宽度,用于遮挡灰尘,保护神位,有的还会雕有吉祥物。 围栏:神龛两侧的构造,用于支撑整个神龛的基本框架,围栏上部分也可能雕有吉祥物。 龛盒:通常安置在神龛的下方,有抽屉,用以放置香、烛、纸钱等祭祀用品。 基座:位于整个神龛的最下方,作为整个神龛的支撑。 这个神龛的龛顶雕了一些奇怪的兽形花纹,花纹已经磨损到看不清楚,楚辰安也并不打算继续用这个龛顶。 经过对于《豢鬼经》的学习,楚辰安也发现这大坟里的神龛都不算是真正的神龛,而更偏向于鬼龛的形制。 张小蛇拉开了下面的龛盒,龛盒里已经空空如也,似乎原来还摆放着什么东西,他又把龛盒推了回去,然后将整个神龛扛了起来。 “走吧,这个神龛你拿去用吧,如果能帮到你的话,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楚辰安点点头,他最后又看了那些仿佛墓碑一般的神龛,然后张小蛇便关上了大门,再次将这些往事尘封于此。 …… 楚辰安坐在张之诚的院子里,院子的石桌上放着残破的神龛,他正在着手按照《豢鬼经》对神龛进行改造。 这东西就像是鬼元婴的房子一样,楚辰安也不打算太凑合,反正他在这也没事干,也找不到出去的方法。 他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往生客栈里的其他人,其他人很可能发现了什么,正在试图争夺这个大坟的控制权,而大坟里的祀人还有制香人这些奇奇怪怪的人也在争夺,到时候分出胜负后大坟自然便会打开。 也就是张小蛇这种没有世俗欲望的人没什么动作,他也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甚至从来都没问过张之诚这个问题。 对他来说大坟里的生活就是他的全部,否则他的力量是足以影响胜负的关键手,不过楚辰安也猜到了张之诚的顾虑。 张小蛇代表的是整个匠人团体的意志,他如果选择参与这场争斗,那么对于这些凡人来说是毁灭性的,他们根本无法在神通术法中存活下来。 他也并不想参与到这场争斗之中,因为他的实力实在太过弱小,简直是刚出新手村就进满级副本,能在这里苟到大坟开启是最好不过的。 他打算先把神龛除龛顶以外的部分重新修葺一下,然后再重新找人雕一个龛顶,正好自己也在匠人村。 虽然书里提供了很多种纹饰,比如烛龙纹、穷奇纹,毕方纹之类的,但是楚辰安并不打算雕得煞气太重,他打算搞个符合鬼元婴沙雕气质的纹路,就比如蜡笔小新就不错。 楚辰安让刘麻子背着神龛,由张红镜带路,一起去拜访村子里的木匠,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走进村子里。 虽然说是村子,其实占地范围非常大,只要是发光树能照到的地方都盖满了房子,可以说算是一个镇子了。 村子里的道路并不是很笔直,因为整个村子是以发光树为中心辐射散开,道路也像是树叶的叶脉一样。 楚辰安最近才知道那些迷雾之中的道路便是这座船墓的“甬道”,一般墓穴中的甬道壁会放置“长明灯”的照明,而这里的甬道则是需要烛照之火来照明。 他们刚一进村子,村子里的人们便都认出了张红镜,不过和孩子们不同,人们的脸上都是一副看见瘟神的样子。 “站住。” 张红镜大喝一声,把一个默默转过身的小伙子吓得浑身一哆嗦,离去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你跑什么啊?” 那小伙子讪笑道: “我……我家里有点事啊,好像有祀人去我家了,我得去救我娘。” 说罢他便低下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张红镜则是叉着腰忿忿地说道: “哼,一群吃里扒外的货色,我哥保护他们,他们天天嚼舌根子,变着法子的骂我哥。” 人只有在面对外部的巨大威胁时才会团结在一起,过度安逸的生活只会让人变得越来越懈怠和迟钝,所以出现一些不辨形式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楚辰安觉得如果他在张小蛇的位置,他可以学古希腊搞一个投票放逐法,每隔一段时间就把那些搬弄是非的人放逐到迷雾里,让这里的人时刻都不要忘记黑暗和恐惧。 人炬因为眼睛里冒火容易吓到人没跟来,张小蛇带着奢比尸去外面查看情况了,所以这次的活动只有楚辰安三人。 三个人顺着道路七拐八绕,最后终于走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前,张红镜抬起手敲了敲门: “周爷爷,你开门呀,我是张红镜。” 虽然当初那批匠人的手艺没有全部传下来,但是还是有一些生活必须的手艺流传了下来,就比如最基础的木匠瓦匠。 他们今天所拜访的便是其中一位,此人名叫周圆生,是村子里最有名的木匠,而且也和张小蛇一家子关系比较好。 张红镜的敲门声落下,大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一个有些秃顶的老爷子站在了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张红镜。 “小红镜你怎么来啦。” 他精神矍铄的眸子扫到了张红镜身后的两人,然后又看了看刘麻子肩头的破损神龛,心中顿时明白了大半。 “哦,原来是有客人呐,里边请里边请。” 他把二人请入了院子里,张红镜则是很自来熟地跑进了屋子里,在里面叮叮咣咣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圆生带着楚辰安和刘麻子在院子里的桌凳上坐下,这套桌凳是木头雕刻而成的,看起来很是精致精巧。 他居然转身回屋里拿出了一套瓷茶碗,这茶碗做工精巧不像是大坟里的物件,很像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周圆生煮了茶叶给两人倒上,那茶水呈现晶莹剔透之色,可以看出是多年的陈茶。 第134章 真名 “这是多年前我父亲的一个朋友带来的茶叶,到现在已经存得不多了,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周圆生也坐在了两人的对面,他在桌子上还摆了一个大罐子,然后又端起茶壶在罐子里倒了满满一大罐。 “以前外面的东西还没那么难进来,现在茶叶已经几乎喝不到了,我也是难得喝上一回呐。” 楚辰安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这茶喝着很苦很涩,他不喜欢这种味道的茶,因为他觉得先苦后甜是一种pua。 不过这茶一入口,楚辰安就知道周圆生口中的故人是谁了,这茶显然是张之诚喜欢喝的,以前在他的办公室里有个小冰箱,里面总是放着一大袋子。 楚辰安也叫不上这茶的名字,反正对他来说是又贵又不好喝,他甚至夏天的时候拿那个小冰箱放汽水喝。 周圆生见楚辰安喝了口茶后便不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 “看二位的面相穿着……应该是外面来的人吧?” 楚辰安心中一惊,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微秃的老人,非常惊讶于他的洞察力。 “何以见得呢?” 周圆生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 “在我很小时候,我见过一个外面来的人,那人的气质和你很像,但是我又说不上来。” 楚辰安伸手指了指自己。 “和我很像?” 周圆生点了点头道: “对,而且小蛇他也不会为了村子里的人来找我,他向来是不愿意管村子里的事情的。” 楚辰安仔细想了想这周圆生看着也就六十多岁,他小时候居然见过一个除了张之诚以外的外来者,这个人的气质和他很像。 “气质很像……难道也是个蓝星穿越者?这世界穿越者这么多吗?真就异世界没有本地人啊。” 楚辰安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蓝星和这个世界之间有什么关联,穿越者的出现又得满足什么条件和规律。 张红镜忽然像是一阵风吹过,一把抱起桌上的罐子,咕嘟咕嘟地把罐子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净,然后用袖子摸了摸嘴。 “啊~~真难喝。” 然后不等楚辰安一众人说话,小小的身影便再次不见。 周圆生笑着说道: “小红镜真是坦率之人啊,我还是很喜欢这孩子的,以后也一定会有出息的。” 楚辰安终于知道张红镜为什么会叫他“周爷爷”而不是“老家伙”了,估计全村也只有他一个长辈会说她有出息了。 张红镜突兀地出现,然后疯狂点头: “对的对的,我肯定有出息的。” 周圆生简直不像是一辈子生活在大坟里的人,谈吐之间显得很有礼节教养,众人一阵寒暄过后,楚辰安才说明了来意。 周圆生将那座破损的神龛放在了桌子上仔细端详着,然后又从屋子里拿了一个凿子,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拆龛顶。 整个神龛的构造是榫卯嵌套而成的,把卡位置的楔子用凿子敲出来之后,便像是拆积木一样的拆解过程。 在把外部结构拆掉一层后,龛顶和围栏的连接处便开始松动,周显生又从屋子里拿出了一桶液体,用小刷子把木结构上的画的纹路细细刷掉。 楚辰安也看到了那些黑色墨水刻画的纹路,他也知道了张小蛇为什么不让他自己瞎拆了,这神龛还是有一些古怪的,如果不经过专业处理很可能会出问题。 像是前世看数码博主拆解手机一样,在经过了数道复杂的工序后,周圆生像是拆炸弹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龛顶分离了出来。 周圆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然后看着楚辰安说道: “这个围栏、龛盒还有基座我可以帮你们修葺一下,你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楚辰安仔细想了想,他对于围栏、龛盒也没什么要求,其中的细节他以后可以慢慢加,只需要做一个雏形便可。 不过基座却需要写一些字,神龛则需要写神的真名,而鬼龛则需要编一个鬼的真名,其实也就是一个固定的句式。 位置+能力+性格+名字 这个字必须在神龛落成之后刻在基座上,所以他得提前想一个告诉周圆生,让他修葺底座的时候就刻上去。 在《豢鬼经》里也提供了一些思路,鬼的真名说重要也没那么重要,反正也是豢鬼者瞎编的,对于小鬼的影响也不大。 就索性编一些什么幽冥之地,黄泉归墟之类的大名号,性格再写一些凶残暴虐之类的,名字最好撞车一些有名的枉死之人,这样的小鬼最凶残战斗力最强。 楚辰安仔细想了想然后问周圆生要来了纸笔,提笔在纸上写道: “二次元超级无敌冷酷少年苏秦。” 苏秦,这是楚辰安在蓝星时给秦缘依做的一个电脑桌面宠物的名字,作用是可以帮助她锻炼她的编程能力,让编程学习不那么枯燥无聊。 这个桌宠平时可以用鼠标点击互动,也可以当做回收站,把不需要的垃圾文件喂给它,不过这并不能填饱它的肚子。 这就需要秦缘依自己写代码喂给它,不同代码根据编写难度所占的权重不同,也就是越难的代码越顶饱。 桌宠的外形是个有点冷酷的白毛卡通小人,饥饿值过低则会吃掉桌面上的文件,连续几天太低了还会直接死掉。 秦缘依到最后不仅能写个代码让它连续饱好几天,甚至还给它加了很多设定和动作,同时也是他俩的社交软件头像。 这个名字最初来源于蓝星战国时期着名纵横家苏秦,但是其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关于苏秦的故事。 苏早年求学于鬼谷子,学习纵横之术,后来游说列国,成功组建合纵联盟,任“纵约长”,兼佩六国相印,威震四方,让秦国十五年不敢出兵函谷关。 所以苏秦是帮助楚国对抗秦国的大英雄。 而“楚”代表楚辰安,“秦”则代表秦缘依。 这当然是楚辰安故意为之的小趣味,不过秦缘依知道这个原因后,还是连续吐槽了他好几天,说他是覆灭秦国的楚霸王,要让她“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第135章 刑天尸 楚辰安将鬼元婴正式命名为“苏秦”,也算是纪念在蓝星的那段日子,不过他觉得还是叫鬼元婴顺口一些。 《豢鬼经》上有相关的叙述,有了真名之后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可以做一个召唤阵让鬼元婴异地降临,或者传播真名让人供奉以增强力量等。 但是也是一把双刃剑,鬼物一般是没有那么容易死亡的,但是如果被一些咒师知道真名的话很容易被咒杀而死,就类似于提供了一个坐标,可以让导弹精确地轰炸在鬼物的身上。 楚辰安也可以当一个邪修,到处创造杀虐屠戮留下鬼物真名,让世人恐惧畏惧以增强鬼元婴的力量,甚至还可以搞个邪教来供奉鬼元婴,以此进一步让鬼元婴成长。 不过他作为一个蓝星华夏人,并不打算抛弃自己的良知和信念,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心怀天下的大善人,但也绝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恶徒。 所以这个真名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不然便是被人捏住了把柄。 楚辰安对周圆生叮嘱了一番后,周圆生将那纸条贴身收好,楚辰安对于他还是比较放心的,毕竟张之诚也曾经找过他爹办事,证明这一家子还算靠谱。 同时周圆生也给他指派了一个任务委托,就像是常见的异世界游戏里的那种npc一样。 请寻找雕刻龛顶的材料——盘古木。 盘古木是一种生长在“沟壑”里的木头,也是这世界为数不多能够做雕刻的木头,因为运输木头非常麻烦,所以在修坟之前这种盘龙木的树种被移栽了进来。 楚辰安告别了周圆生之后,又重新返回了张小蛇的住处,正好碰上了刚回到家的张小蛇,他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 张小蛇把身上的黑色斗篷摘下挂在架子上,他的小腹处有一滩血迹,似乎是什么东西擦过后留下的伤口。 楚辰安看着那伤口问道: “你受伤了?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张小蛇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他又一把脱掉了内衬,露出了他清瘦而肌肉分明的上身,那伤口仅仅只是划破了外皮,并没有伤及内里。 此时才匆匆跑来的张红镜忽然愣在了原地,她的眼眶顿时就红了,一把就抱住了张小蛇道: “张小蛇你不要死啊,你别死……” 张小蛇伸手摸了摸张红镜的脑袋,然后又从脸上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他面具之下的脸庞。 那是一张布满伤痕的脸,甚至没有任何一块完整的皮肉,就像是一张来自恐怖片的脸,只有一双绿色仿佛宝石一般的瞳孔闪烁着光芒。 听声音楚辰安总觉得张小蛇的长相应该是个俊俏的少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吓人的样子,不过那双眼睛里却有着独属于他的温柔。 一边的张红镜已经快要哭出来,她在屋子里到处跑来跑去,慌张得要给张小蛇找药,却被张小蛇一把拉住,然后把自己的面具戴在了张红镜的脸上。 他一边笑一边安慰道: “没事,这点小伤我还不会死的,你着急什么?” 面具遮住了张红镜泫然欲泣的脸,但是还是有几滴泪水沿着面具流淌了下来,滴落在了张红镜的脚边。 张小蛇找了药膏敷在了自己的伤口处,然后又找了块干净的粗布盖在了伤口上,他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张红镜,有些无奈地笑道: “别哭啦,哭了就成丑八怪啦。” 张红镜双手举着面具挡住自己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他们都叫我丑八怪,都不喜欢我,我都不敢想…要是有一天你死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 楚辰安和刘麻子帮忙用干净的布子缠在了张小蛇的身上,张小蛇又把黑色的内衬披回了身上,顺手又把面具收了回来戴在脸上。 “祀人那边的情况我还来不及去查探,刚出村子我就在附近遇到了刑天尸,为了不让刑天尸踩坏村子的房屋,我只能出手让它改变了路线。” 楚辰安疑惑道: “刑天尸是什么?” 张小蛇伸手笔画了一下: “浑身漆黑,很高很高,有好几个房子那么高,没有头,主人说它很像是传说中的战神刑天,所以便将他称作刑天尸。” 楚辰安顿时想起他和刘麻子在路上曾经碰到过一个无头的黑色巨人,那巨人通体漆黑无比,腰部从中间完全裂开,只有一截黑色的脊骨串联着,形成了一张巨型大嘴。 当时那巨人吞噬了一大团黑色肉山,带给了楚辰安无与伦比的震撼,当时他就觉得这个无头的造型很像是刑天,没想到张之诚也这么觉得。 楚辰安皱眉思考道: “这个刑天尸从前也这样吗?” 张小蛇将黑色外套穿好,摇了摇头道: “不,我以前也见过它,它只会在最偏远的地方游荡,从来不会靠近这里,而这次它却忽然靠近了村子,看样子要从村子里横穿而过。” 楚辰安猜测道: “它是不是看起来想要去什么地方,而它行进的路线正好要穿过村子,所以才造成了这次冲突呢?” 张小蛇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应该是这样的。” 楚辰安继续问道: “你说它之前一直在到处游荡,可为什么忽然又有了目的地呢?它到底要去哪里呢?” 张小蛇无法回答楚辰安的问题,只是皱着眉陷入了思考。 屋子的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人炬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戴着个黑色草帽,看起来像个西部的牛仔。 他一进来就看到了面色不太好的众人。 “我之前听到北边有动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边的刘麻子则是接话道: “哎,老炬啊,你不够仗义啊,你都听到了也不去帮帮忙,小蛇他都受伤了。” 人炬摇了摇头道: “不是我不去帮忙,而是另一件事让我没法过去。” 他的说着看向了张小蛇道: “沟壑那边好像出事了,之前村子里的人来找过你了,可是你还没有回来,我就先去看了一眼受伤的人。” 第136章 坍塌的沟壑 楚辰安和张小蛇一行人在人炬的带领下,一起来到了村子的一个小广场上,这里躺着很多受伤的村民。 这些村民的身上都是一些擦伤,最严重的也只是摔断了胳膊和腿,有一个医生样子的白胡子老头在人群中忙碌着。 看到张小蛇的到来,人群也自行让出了一条道路,一个皮肤黝黑的大叔走了上来,他正是匠人村的村长周大年。 周大年看见张小蛇的第一句话就是: “小蛇你可算来了,沟壑那边的山崖子上塌了个大坑,差点把折割的人都埋进去,幸亏了人炬的帮忙才把人从土里挖出来。” 张小蛇点了点头,他转头问人炬道: “你在沟壑那边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 人炬摇了摇头。 “我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塌了,我也看不到塌陷的深处有什么东西,但是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里面的东西……应该非同寻常。” 周大年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而且这次还有个怪事,这山一塌啊,还从山洞子里面救出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不久前就失踪了的历石娃。” “上回他和邻居家的娃儿一起搭伙儿去采肉,他们去了一个很深的老坑里想多采些肉,邻居家那娃子在上面看着绳子,他在下面挂着绳子割肉。” “可是等到收工的时候,邻居家那娃子见下面迟迟没动静,从上面喊人也没回应,他就往上拉绳子,结果绳子那头却断了。” “当时大伙儿都以为是绳子被石头磨断了,历石娃多半已经跌到山缝下面摔死了,却没想到这过了这么些日子,他又完完好好的出现在洞里。” 村长抬眼看了看周围的村民,村民们大多都围着自家伤者问长问短,没有注意到这里才继续说道: “那娃子也没有饿死渴死,只是断了条胳膊和腿,还只是山她的时候压的,我把他单独找个屋子养病还问了他这些天的遭遇。” 村长皱着眉头,用干瘦的手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一副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讲的样子。 “啧……他好像经历了些不寻常的事儿,我就让他把紧口风等你回来,你让他亲自和你讲吧。” 说着村长就带着张小蛇等人七拐八绕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里,院子后屋的一张草床上躺着一个小,这个小伙子的胳膊和腿都断了,正疼得龇牙咧嘴的。 “他就是历石娃,你听他给你说说。” 村长说着把那小伙子扶着半躺了起来,然后拍了拍那小伙子的肩膀道: “娃儿,你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给小蛇讲讲。” 那年轻人点点头,眼中闪过了回忆之色。 “我当时正在那个山洞里割肉,那个山洞里长肉的地方很深,我就挂了个绳子下去,结果我刚一下去,脚下踩的地方一下就塌下去了,没有了踩的地方我就只能被绳子扯着吊在空中。” 小伙子深吸了口气,眼中满是恐惧之色。 “我当时害怕得要命,就只能大声喊叫,想让上面看绳子的人拉我,但是上面的胖子没有回应我,不管我怎么喊叫也没人答应。” “我以为是胖子尿尿去了,所以就一边叫一边晃绳子,但是过了很长时间也不见有人回应,我就只能拽着绳子往上爬。”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我的火把也掉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我顺着绳子往上爬了一会儿,但是却根本没有看到尽头,就像……那绳子没有头儿一样。” 小伙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根绳子上,内心早已被虚无的黑暗所吞没。 “我往上爬啊爬啊,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直到我爬得没有力气了,我还是没有看到洞口,我一脱力就顺着绳子又滑了下去。” 小伙皱着眉,满脸后怕地说道: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现在一想我当时爬过的绳子,绝对比我准备的绳子要长多了,那绳子最多有三丈长,可我抓着绳子爬了有六丈不止。” 他的浑身都在颤抖着。 “这……这不可能,绳子怎么可能会变长?” 张小蛇看着小伙惊恐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又递给了他一碗水说道: “别害怕,你这不是活着出来了吗?” 小伙子接过水一饮而尽,语气平复了一些继续说道: “我被吊在绳子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试了很多次也没法爬出去,我被绳子勒得几乎没法呼吸,只能那样晕晕乎乎地被吊在绳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一切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咕噜咕噜”的响,就像是人肚子饿得咕咕叫一样,我还以为是山里的什么怪物,肚子饿了要把我吃了嘞。” “不过四周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周围也变得越来越热,热得我很想睡一觉,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觉到腰上的绳子动了动,好像上面有人在拉绳子。” 小伙子的表情之中却没有半点欣喜之色。 “一感觉到有动静我就大喊胖子的名字,但是上面还是没有胖子的声音,只是拽绳子的力气越来越大,那力气简直大得不像个人,我的身体就像是在天上飞。” “两边的风嗖嗖得在耳朵边上冒,我怕得要命只能拼了命抓住绳子,过了一会儿那绳子忽然停住了,好像是上面拽着的人没有使劲了。” “我晕晕乎乎地过了好一阵儿才清醒,就感觉眼前朦朦胧胧的有光亮儿,我抬头一看就看见头顶有个大窟窿,那窟窿里有光透出来,好像是山外面儿。” “我高兴地要命但是手脚有点不听使唤,就想喊上面的人好人做到底把我拉上去,不过不管我怎么喊叫上面又没动静了。” “我就等啊等啊,等到我手脚恢复了点感觉,就开始顺着绳子往上爬,可是刚爬了一半儿,忽然就看到那窟窿里面似乎有个人影儿。” “那人影儿一晃就不见了,可是我分明看见那人的脸……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不管是鼻子、眼睛、嘴都一般无二,唯一就是那眼神……怪得很。” 第137章 邓林 “那东西肯定是个妖怪,它怎么可能和我长得一样,我才是历石娃,它不是我,它不可能是我……” 历石娃的声音忽然变大了起来,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地大喊大叫着,情绪由最初的迷茫恐惧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愤怒。 楚辰安看着情绪失控的历石娃,他觉得历石娃对于这件事的情绪似乎太过激动了,而且为什么会如此的……愤怒? 如果突然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第一反应不应该是觉得恐怖诡异,为什么会是如此纯粹的愤怒呢? 历石娃浑身剧烈颤抖着,他的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就仿佛是着魔了一般。 “我才是真的历石娃,我才是真的,它是假的,是假的……是个冒牌货,是个狗娘养的……” 楚辰安看了人炬一眼,人炬心领神会地把手放在了历石娃的肩膀上,一种奇异的力量从他手上扩散开来,让历石娃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 历石娃的身体斜靠在了墙壁上,眼神之中的疯狂逐渐褪去。 “我被吓得手一松就又掉了下去,等到我再抬头朝天上看的时候,那窟窿外面的人影儿又消失了,好像就是我眼花了一样。” “不过那窟窿开始变得越来越小,就像是一张人的嘴,我害怕那窟窿合上之后就不会再张开了,就费劲力气往上爬。” “那窟窿闭合的速度快得吓人呐,我才刚把手探出去,那窟窿就已经缩得一人勉强过去了,我就怕等我爬到一半的时候被那窟窿给夹住,我要是被挤成了两半绝对就活不成了。” “我废了吃奶的劲儿终于从那窟窿里挤了上去,等我躺在平地上喘气儿的时候,我回头一看那窟窿已经不见了,那地上连个缝儿都看不见嘞。” 历石娃在回忆的时候都是一脸的惊讶,似乎对于此事印象颇为深刻,以至于现在都对细节记得一清二楚。 “我就像做梦一样,从地上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然后就看到了一大片树,那树不是村子外面常见的黑树,也不是咱们村中间的发光树的样子。” 历石娃停顿了片刻,似乎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些树,他激动地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那树那么高,叶子还是绿色的,叶子中间还有粉色的……花,就像外面那些人面花一样,不过不长人脸,还要小上很多。” 楚辰安听着他的描述,比较常见的开粉色花的树是樱花树或者桃花树,于是他拿了根棍子在地上画了两种花的花形。 樱花花朵和桃花花朵的最大区别就是樱花的花瓣顶端有缺刻,就是看起来有一个缺口,而桃花则是尖尖的没有缺口。 历石娃看了半天之后才指了指桃花的花瓣道: “我看地上有就捡起来看了看,那花瓣的样子应该是这个,那树上的花连成一片片的,简直是好看得紧,光是看着就让人神清气爽的。” 楚辰安则是皱眉思考着: 难道说那山里有个巨大空间?然后里面还种了一大片桃林?桃花源记? 楚辰安看着历石娃确定道: “你……叫历石娃?” 历石娃有些懵地点点头,不知道楚辰安为什么要问这个。 “小名呢?小名叫什么?” 历石娃用没受伤的手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叫……叫蛋蛋。” 楚辰安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历石娃。 “你确定你不是打渔的?也不是武陵人?” 历石娃不知道楚辰安在说什么挠了挠头道: “什么鱼,我不知道哇。” 楚辰安摆摆手: “没事,没事。” 他忽然想到之前张小蛇说过那条“沟壑”似乎和夸父有关,而有关于夸父的传说里,确实有和桃林有关联的部分。 夸父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巨人,他们部落的人个个身材高大,力大无穷,心地善良,勤劳勇敢,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 然而有一年天气异常炎热,火辣辣的太阳直射在大地上,烤死了庄稼,晒焦了树木,河流也干枯了。 人们热得难以忍受,夸父族的人纷纷死去,夸父看到这种情景很难过,他仰头望着太阳,觉得头顶这个亮闪闪的东西实在是可恶。 所以他就想要追上太阳,捉住它,让它听人的指挥,于是,夸父踏上了追逐太阳的征程。 夸父从东海边上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追去,期间他穿过一座座大山,跨过一条条河流,大地被他的脚步震得来回摇摆。 夸父跑累的时候,就微微打个盹,将鞋里的土抖落在地上,于是形成大土山,饿的时候就摘野果充饥,他用五块石头架锅煮饭,这五块石头就成了五座鼎足而立的高山即五岳。 夸父紧紧地追赶着太阳,越接近太阳,就渴得越厉害,他先后喝光了黄河和渭河的水,却仍然无法解渴。 于是,夸父继续向北方前进,希望能找到更多的水。但是他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在半路上因极度疲惫和口渴而死亡。 夸父死后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座大山,他的拐杖变成了一片茂密的桃树林,这片树林被称为邓林,这片桃林终年茂盛,为往来的过客遮荫,结出的鲜桃也为勤劳的人们解渴。 楚辰安心中不禁怀疑这“沟壑”是否就是夸父身体所化的大山,而历石娃看到的那片桃林,便是盘古拐杖所化的“邓林”? 可是这桃花林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大坟之中呢?它又在这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呢?作为这坟墓的装饰? 根据传说夸父也是蚩尤的一个手下,所以当时主持祭礼的大祭司里一定有一个戴着夸父面具的,也就是说那桃林之中可能会是夸父面具的所在。 很多细节楚辰安实在想不明白,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便示意历石娃继续说下去。 历石娃摇了摇头,眼神迷茫地说道: “剩下的日子我只记得我在那树林里走了半天,然后就寻到了一个村子,然后在那村子里过了几天,不过具体怎么过的我都想不起来了。” “就像做了个梦似的,再睁开眼便被压在了石头下面,浑身还疼得要命根本喘不上气来,之后忽然就听见一阵响动,我就被村里的人给挖了出来。” 第138章 夸父面具所在之地 楚辰安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些茫然,都无法历石娃到底遭遇了什么,甚至连人炬都是摇了摇头。 张小蛇对村长说道: “大年,你快让人看住沟壑那个塌出的口子,有什么变化及时通知我,另外折割的活计也暂时不要干了,让大伙儿先吃村子里的粮食。” 村长周大年点点头道: “我已经这么和大伙儿吩咐过了,而且发生了这事儿,暂时也没人敢去了。” 张小蛇临走又是对历石娃一阵安抚,让他在这里安心养伤,别把在山里碰到的事儿放在心上,可能就是做了个梦。 五人离开了那处僻静的小院子,回到了安置受伤村民的广场上,已经早早有人等在了门口,一副神色慌张的样子。 “怎么了?” 一个满头是汗的瘦小伙冲到了周大年的面前,语气之中带着急迫,结结巴巴地说道: “刚才我……我在那个窟窿外面守着,就看到……有一群人要进去,他们都不是村子的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祀人,我们也不敢拦他们,只能看着他们进了那窟窿就不见了。” 周大年一皱眉: “不是让你们找些石头把那窟窿先堵上吗?” 瘦小伙眼神惊恐地说道: “我们是……是从山顶上滚了石头下去,把那窟窿口给堵上了,谁知道那群人力气大得很,竟然把那石头给掀开了。” 瘦小伙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不难看出那些堵着窟窿的石头体积确实不小,至少不是一个凡人能随意撼动的。 楚辰安琢磨着瘦小伙的话: “既不是村里人,也不是戴面具的祀人,难不成是和我一样的外来者?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住在客栈里的人。” 楚辰安旋即开口插话道: “哎,小兄弟,你回忆回忆,那些人都长什么样啊?” 瘦小伙挠了挠头。 “额,天有点黑了又离得远没太看清楚,只记得那些人都不长头发,脑袋顶上都反光,离得老远都有点晃眼睛。” “秃子?” 楚辰安顿时猜测那些人很可能是往生客栈里的那几个僧人,他对于那个天生异象的重瞳老和尚印象颇为深刻,其疑似为隔垣洞见神通者,而且境界不低。 而且那些跟随的僧众虽然穿着各异,但都是一身行脚僧打扮,大多也都长得孔武有力,其中很可能也有隐藏的神通者,所以能搬开巨石也不足为奇。 张小蛇和人炬都看着陷入沉思的楚辰安,一边的刘麻子则是眼睛一亮,抢答道: “哎,那些秃驴我们见过啊,也是从外面来的,里面还有个老的长着俩瞳孔,忒吓人哩。” 楚辰安则是没有发话,他不知道那老和尚为什么要进去,难道是那老和尚用他那神异的眼睛,看到了窟窿里有什么宝贝? 他冲那瘦小伙抬了抬下巴,继续问道: “小兄弟,你还记得他们一共有几个人吗?” 瘦小伙掰着手指头回忆了半天才说道: “约摸着得有五六个人吧,老的小的都有。” “五六个……” 楚辰安记得当时吃饭时,重瞳老和尚那一桌至少得有八个人,当时八个壮汉都挤在一张小桌子旁吃着一些素食,看起来显得非常的拥挤。 如果瘦小伙识数的话,就证明老和尚的队伍发生了减员,有可能是进来的时候失散了,又或者是刚经历了战斗和危机。 一边的张小蛇问道: “他们带火了吗?” 瘦小伙摇摇头,然后瞪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那些人里好像有个眼睛会发光的,那光可亮了,比我们出去带的火把都亮,可是这人的眼睛怎么会发光嘞?我就觉着我可能看错了。” 楚辰安脑海里顿时想到了老和尚双眼放光的样子,就像是眼眶里装了四个led灯泡一样,忽然就觉得有点搞笑。 刘麻子一副懂哥的样子,摆了摆手语气显摆得说道: “那算个啥,眼睛放光这招我婆娘也会,不算啥稀罕事。” 楚辰安推了推刘麻子,示意他别乱接话。 “一边凉快去,你婆娘俩眼珠子放两道光,那老和尚四个眼珠子放四道光,那能一样吗?” 瘦小伙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几人,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大年对他摆摆手: “行了,你回去继续看着吧,让咱们的人都盯紧点,首先别让村子里的人进去,其他的就及时来跟我和小蛇说。” 那瘦小伙转头就离开了,而几人也陷入了沉默,夕阳即将消逝的光芒里,张小蛇的眸光闪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辰安则是继续问人炬: “人炬,你去过窟窿那边,你有看出什么吗?” 人炬在苏醒后眸子里便多了两朵烛光,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环节造成的,但是他确实获得了一些烛照幽冥的力量,从某种程度看应该和“隔垣洞见”一样算是瞳术,应该能比常人看到更多。 人炬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 “我看不穿那窟窿里的黑暗,但是里面似乎自成一方世界,而且有极不寻常的气息。” 楚辰安又问张小蛇道: “小蛇,你之前见过过夸父面具吗?” 张小蛇摇了摇道: “从未见过。” 楚辰安猜测那窟窿里很可能是夸父面具的所在,只是不知道是否已经被人掌握,而那重瞳和尚的目的肯定也与其有关。 “啧,难道说……凑齐十大主祭的面具,就能召唤神龙许愿?” 他到现在亲眼见过的面具有他的烛龙面具(原本属于制香人)、张小蛇的奢比尸面具,疑似存在的还有风伯面具、后土面具、刑天面具。 这已经就有五个面具了,而传说中和蚩尤有关的魔神,还有:水神共工,雨师屏翳,冥神神荼郁垒,僵尸后卿,旱神女魃和遁神银灵子。 所以剩下的五个面具很可能代表着这些魔神其中五位的力量,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被祀人掌握。 楚辰安忽然突发奇想: 会不会在十主祭之上,还有个大主祭之类的,他的面具拥有着兵主蚩尤的力量呢? 第139章 九宫飞星 楚辰安看着若有所思的张小蛇,总觉得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便向他问道: “小蛇,你在想什么?” 张小蛇的语气中有些犹豫,似乎有些记不清楚细节。 “我此时才想起来主人曾经说过,地下还有一方世界,他说这大坟一共有上中下三层,好像符合……什么格局……” 楚辰安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最烦这种什么格局术数之类的了,以前张之诚就总是试图给他讲解这些东西,到最后他也只是一知半解。 张小蛇拍了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啊,我想起来了,好像叫……九宫飞星,而且每隔六十年便会移动一次。” 楚辰安等着张小蛇继续说,但是张小蛇的话却戛然而止。 “什么移动啊?” 张小蛇挠了挠头: “他也没说,我也没问啊。” 楚辰安有些无语,他以为张小蛇沉默半天要有什么建设性的发言,结果却是个早就应该说的重要信息。 他现在算是摸清楚身边三个人的性格了。 张小蛇看似靠得住其实没心没肺的,刘麻子看似靠不住其实也确实靠不住,人炬看似靠不住其实也不太靠得住。 “你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又或者是他在干什么?处于什么场景?” 既然张之诚的话不是跟张小蛇解释,那一定是张小蛇在某种情况下听到的,而让张之诚这么说一定是因为某件事情,让他发现或者发觉了这层规律。 张小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犹犹豫豫地说道: “好像……是在祠堂那边,他当时去了一间屋子里,然后拿了块石头在那里写写画画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写写画画?他的字还留着吗?” 楚辰安猛地站起身,眼里放着光说道。 张小蛇点点头道: “那地方后来我也没管,应该还能勉强看见字。” 楚辰安摆手催促道: “这种事儿你不早说,快带我去那里看看。” 四人回去找了张红镜,便动身朝祠堂的方向走去,祠堂他们不久前刚去过,里面有一个房间里放满了残破的神龛。 一路上楚辰安都在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既然张之诚说这座大坟有三层,那么多半这座大坟最下面还有一层,很可能沟壑里塌出的窟窿便是通向地下的。 “蚩尤的棺椁会在最下层吗?” 楚辰安猜测蚩尤的棺椁可能在最下面,因为那里是大坟中最隐秘的地方,也按照风水来说是最靠近水的地方,阴气最重能够滋养尸身。 至于张之诚说什么东旭在移动,让他联想到了祀人所控制区域里,每隔六十年便会轮流通向外面的庙宇、客栈和集市。 “难道每隔六十年,整座船墓的格局便会发生变化?” 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便推翻了之前的猜想,主墓室的位置很可能也在变化移动,不过他不知道这个墓穴九宫所对应卦位和变化顺序,是不是和算活人庭院风水的一样。 传统风水门派主要分为形势派和理气派。 形势派注重地理环境的自然形态和布局,强调山川形势对风水的影响,形势派的理论基础主要基于“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认为人与自然环境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和互动,通过观察和分析自然环境的特征来了解到自然的力量和规律,从而找到最适合人类居住和发展的地方。 理气派则注重宅基地的五行属性和方位,强调人与环境的和谐,其认为宇宙中的星体和地球之间的引力作用,以及地球自身的磁场,会对人类的生活产生一定的影响。 理气派的核心理论便是九宫飞星,其核心理论是认为天上的九颗星(一白贪狼星、二黑巨门星、三碧禄存星、四绿文曲星、五黄廉贞星、六白武曲星、七赤破军星、八白左辅星、九紫右弼星)会与地上的九个方位(离、坤、兑、乾、中、巽、震、艮、坎)相对应,并且这些星星会按照一定的规律飞行变化。 楚辰安又想到了自己觉醒移星换斗神通时,在天授时看到的那片像是画上去的星辰,这世界的星辰可能都是假的,又怎么可能和蓝星的星辰运行规律一致? 而且风水学是华夏古人总结的,不太可能蚩尤盖墓的时候会遵守九宫飞星理论,唯一的可能就是九宫飞星那一套能解释这船墓的变化。 毕竟风水学也不是华夏古人无中生有发明出来的,而是根据自然规律总结发现的,所以能套用也是意料之中。 他觉得如果能得到星辰的变化规律和对应卦位,就像是得到了一个密码对照表,他便能够推测出这里阴气最重的位置,也就是主墓室大概率所在的位置。 他也可以通过九宫飞星的卦象,来大概推测其它区域存在的危机,远远比张小蛇口述的地图要有用的多。 而成为守墓人的秘密很可能就在主墓室里面,而且很可能方法便是获得那张承载蚩尤面具,然后得到蚩尤意志的认可。 楚辰安觉得如果自己能打一个信息差,先别人一步提前进入主墓室,那么就可以偷偷拿走蚩尤面具。 至于蚩尤的“相”,他完全可以通过虚无空间作弊,勉强用一下打开墓门,根本不用管蚩尤的意志留下的考验或者危机。 楚辰安心里暗爽,感觉到前途一片光明,幸亏当年张之诚唠叨这些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没想到关键时刻有用了。 可是在众人刚走到一半,边忽然听到有一处院子里,似乎有很多人在大喊大叫,那架势就好像是在干仗一样。 几人顺着小路走到了院子前,老远就看见院门前围了一大批人,似乎是一些围观的邻居,正在对着院子里指指点点。 院子的门敞开着,有一个妇人正死死抓着门不松开,她的腿还被一个男人扯着,那男人向后扯女人向前拉,两个人便这样互相角力着。 女人哭得满脸都是泪痕,嘴里还不停地大喊着: “他不是我男人,虽然长得很像,可是他真不是我男人,我不回去,你放开我……” 第140章 陌生人 人群中有人张小蛇来了,便自行让开了一条道路,而那女人便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猛地就挣脱了男人束缚跑了过来。 好事的刘麻子看着那女人慌张的神色,有些好奇地问道: “婶子,你这是怎么了?” 那女人五官还算好看,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那女人刚准备说话,身后便有几个汉子围了过来,一副要把她拉回去的架势。 刘麻子顿时不乐意了,他上前一步挡在女人身前: “你们没看见她受委屈了吗,人家都哭成这样了,有啥冤屈让她先说说,你们这样不明原由的把她拉回去不合适啊。” 为首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屑地笑了,他的四肢强健而有力,一看就是历家宗族的人。 “怎么,你一个外面来的,还想给她做主不成?” 刘麻子依然寸步不让,但是语气却软了下来,显然被这高大的汉子唬住了,他明显底气不足地说道: “那……做主我肯定做不了,但是你们总不能不辨是非吧,这世上总得有公道一说……” 壮汉看着刘麻子的小胳膊小腿,语气便愈发强硬了几分,此时那女人的丈夫也走了过来,几个汉子便围住了刘麻子。 历家宗族的人几乎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货色,做事情完全不过脑子,就喜欢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历家人都开始摩拳擦掌,有些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在一边大声叫喊着: “让这小子多管闲事,给他点颜色瞧瞧,什么时候管教自家婆娘还轮得到外人说话了?” 楚辰安看了看那壮汉,又看了看张小蛇,张小蛇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种事情张小蛇确实也不好说什么,就算他心里想帮刘麻子说话的,但是越这样便会让村里人觉得他在帮外人欺负自己人,反而越会激起他们的叛逆情绪。 楚辰安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村长周大年,这种时候周大年出面是最好的,可惜他此时不在这里。 叹了口气。 楚辰安分开人群挤到了刘麻子身边,为首的壮汉顿时兴奋了起来,他昂着脖子俯视着楚辰安,就差像个小说反派一样“桀桀桀”的怪笑了。 “哟,又来个帮忙的,你也想让我们帮忙管管你婆娘?” 周围的吃瓜群众都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让刘麻子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楚辰安拍了拍刘麻子的后背让他别冲动。 壮汉这话放在外面就是在找死,惹上了刘麻子未婚妻小慧那种级别的大妖,估计几条命都不够他死的,也就是这大坟小慧进不来能让他口嗨一下。 “大兄弟,你听我说。” 楚辰安的脸上浮现出清澈愚蠢的笑容,故作神秘地对那壮汉招了招手,一副有秘密要跟他说的样子。 壮汉毫无防备地低下头把耳朵凑在了楚辰安的嘴边,楚辰安便发动神通说道: “大兄弟啊,我不久前可看见你家婆娘偷汉子了。” 壮汉把眼一瞪,把两条粗大的眉毛挤在了一起,明显整个人都红温了起来,他没有丝毫怀疑地问道: “是谁?竟然敢偷我的女人。” 楚辰安继续说道: “大哥啊,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人不仅偷你的女人,还骂你无能呢,换成小弟我虽然没有大哥你这般威武雄壮,但是也得拿刀亲自去宰了那狗娘养的。” 壮汉气得已经把牙咬得吱呀作响,两只拳头也紧紧攥在了一起,显然是动了真火。 “到底是谁?哇呀呀……真是气煞我也。” 楚辰安继续拱火道: “是你邻居啊,正所谓日防夜防是家贼难防啊……啧啧……谁知道是一墙之隔的邻居,竟能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壮汉大惊,忽又皱眉道: “嘶……可是我邻居那历老汉已经六十有余,怎么可能与我那婆娘偷人,这……” 楚辰安立刻打断道: “那当然是他儿子啊,怎么可能是那历老汉,大兄弟你莫不是在说笑。” 壮汉忽然用蒲扇一般的大手一拍脑袋,发出了咚咚的脆响,一听就是个大棚的好瓜。 “历二娃,肯定是他,我就说他看我婆娘的眼神不对劲,从小就喜欢趴在墙头上看我婆娘洗澡,没想到竟然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 壮汉再也不管和刘麻子的事情了,早已经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冲了出去,而其他人只看到了楚辰安跟壮汉耳语了几句,壮汉便吼叫着冲了出去,也都觉得莫名其妙。 张小蛇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看着那女人的丈夫,女人的丈夫也没有再敢纠缠松开了手,男人的手刚一松开,女人便跑到了张小蛇的身后,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丈夫。 女人的丈夫是个有些矮胖的汉子,看起来和村里其他的村民一般无二,而且四肢的肌肉十分发达,显然也是历家人。 楚辰安看着那男人的面目,他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奇怪,但是具体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就只是一种不知由来的直觉。 张小蛇平静地和那女人说道: “你说吧。” 那女人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浑身还在不断地颤抖着,她的指头都被磨破了皮,还在向外渗着鲜血。 “前些日子他采割回来我便觉着不对劲,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葫芦,可是我就总是觉着他不是那个他了,我嫁给他十几年了,他心里想啥我都知道。” 女人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 “当时我就拉着他问了很多事儿,结果他都说自己在山里摔了一跤磕了脑子,一时间头疼所以好些事情想不起来了,过段时间就能想起来了。” “后来他又进山里割肉回来,带回来的肉味道却和从前不一样了,我问他他只是说容易割的都叫人割完了,这些都是剩下的,虽然味道差了些但好歹能裹腹。” “他进山的次数越来越多,很多以前的事情便慢慢能想起来了,我虽然就是觉着他陌生了许多,但也相信了他的说辞,以为他就是磕伤了脑袋,缓几天便会和从前一样了,直到……” 第141章 模仿者 “直到今天他折割回来,我在他带回来的肉里,找见了一颗人的眼珠子,那眼珠子上有块黑斑,和我男人的一模一样。” 女人的眼中满是惊恐,她双眼泛红死死瞪着站在一旁的“丈夫”,嘴里不停地干呕着,似乎吃了非常不干净的东西。 她剩下的话不用说,楚辰安也猜出了个大概,沟壑里采到的肉他在制香人的屋子里见过,就类似于植物的块根,连骨头都不可能有,怎么可能有眼珠子。 “真丈夫”很可能在那次进山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死掉了,而“假丈夫”顶替了身份回到了村子,还经常从山里带“真丈夫”的肉回来吃,并且吃掉的人肉越多便越能获得更多记忆。 当然这只是一个合理的猜测,也有可能是这个女人彻底疯了,幻觉让她总觉得自己处于一个受害者的位置,身边充满了血腥和阴谋。 这里暗无天日的环境和单调乏味的生活,让很多村民的心理长期处于一种抑郁麻木的状态,像木匠周圆生那么阳光健谈的只是少数人,有严重者产生幻觉也是很正常的。 张小蛇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大门敞开的屋子: “那血肉是否还有留存,你带我们去一看便知真假。” 那女人伸手指着站在不远处的“丈夫”,语气激动地大叫了起来: “他……他见我戳穿了他,便把那血肉吃掉了。” 她说着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浑身的颤抖愈发剧烈: “我……我还记得那人眼在他口中爆开的样子,汁水溅得他满脸都是,可他却……却还在冲着我笑……” 楚辰安想到了从前在蓝星时,有段时间那些像是有异食癖的吃播就很喜欢搞什么生吃猪眼,看着那些呆滞凝固的眼球在吃播主播的嘴里爆开,简直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女人已经完全崩溃了,啜泣,干呕,恶心,痛苦……各种情绪几乎把她摧毁,作为心理承受能力一般的普通人,最近发生的事情所带来的冲击太过巨大。 张小蛇看向了楚辰安,他绿宝石般的眸子中带着满满的困惑,显然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楚辰安也觉得有些棘手,毕竟他大学也不是学刑侦学的,也不是能够随时变大变小的死神小学生,更没有能徒手撕铁门的青梅竹马。 因为穿越到的是个玄幻世界,所以他还是采取宁信其有原则,先假设女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就有“真丈夫”和“假丈夫”两个人或者什么东西。 最重要的证物死者的眼球已经被销毁了,“真丈夫”的尸体也没多重,就算吃的再慢也快被吃完了,所以现阶段“假丈夫”的记忆也和“真丈夫”没多大差别,通过记忆来甄别显然是行不通的。 这事情到这里就基本变成死局了,根本就无从查证。 楚辰安又联想到了客栈里那个能读取死者“记忆”的红盖头精怪,它吃下死者脏器之后,便能短暂化作死者的样子。 他曾亲眼见到那红盖头之下一阵扭动,然后便变化成了刘麻子他爹的样子,而且记忆和性格看起来也分毫不差,和刘麻子说起话来也是爹味儿十足。 后来他在大头奶奶的地下巢穴里,亲眼看到大头奶奶吃了人面花后生了俩大头儿子,那俩大头儿子刚生下来没有脸,而是通过神龛模仿了住客的脸。 而且在历石娃的叙述中,似乎也出现过类似的桥段,他说在掉进窟窿里之后,天上忽然开了个洞,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外面瞅他。 楚辰安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关联,但又没有什么线索给他启发,不过如此看来那女人的话便更加的可信了几分。 他抬眼仔细观察着那丈夫的神态,他一直在和张小蛇不停解释着,话里的意思就说是他婆娘因为之前的矛盾闹脾气之类的。 男人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看起来确实也不像是爱说话的样子,而且性格也时闷葫芦类型的,干着急说不出话来,也符合女人口中丈夫的人设。 楚辰安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男人的脸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总觉得这男人有些古怪了。 因为他的表情。 他虽然表现出了应有的情绪,但是却缺乏一些微表情,这也让他这张脸看起来不够生动。 就像是之前看到的大头奶奶的脸一样,反而更像是一种模仿,就像是戴了人皮面具一样。 楚辰安侧头看着人炬: “元芳,你怎么看?” 人炬皱眉道: “元芳是谁?” 楚辰安轻咳了两声道: “没事没事,我是想问他的脸有问题吗?” 人炬的眼中烛影摇曳,他摇了摇头道: “此人面皮和血肉一体,应该不是人皮面具之类的器物 ,脖子处也没有异常,应该也不是续头一类的术法。” 专业的人就是不一样,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楚辰安点点头,觉得此事愈发棘手了起来,他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半夜把这男人抓起来,使用一些暴力手段拷问一番。 人炬忽然朝那男人走去,那男人看见人炬眼里冒火,明显有些害怕,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这回周围的吃瓜群众的反应却截然不同,立刻就有人开始喧哗: “哎呀,这是大法师啊,可神啦,今天在沟壑救了好几个人呢,随手抓一把石子儿就能变成力士,挪开好几块石头呢。” 一边有人附和道: “是啊是啊,还是个大好人嘞,拿石头我看了,比院墙还高呢……” “谁说的……分明比山还大嘞,太厉害了……” 楚辰安看了看陷入沉默的刘麻子,被这帮头脑简单的人区别对待,也不知道刘麻子本人是作何感想的。 一方面人炬作为活了很多年的老怪物确实本事大,另一方面人炬现在用的这副皮囊也确实好看,天生路人缘就好。 哎,无论在什么世界,人与人的参差都无处不在啊。 人炬几步就走到了男人的身前,然后把手轻轻放在了男人的肚子上,只见男人的肚子便忽然抖动了起来,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男人也哇得一口吐了出来。 吐出来的一大滩东西腥臭无比,人炬对着那滩呕吐物轻轻挥手,一些碎块便被分离了出来,看起来很像是人体的眼球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