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女校长》 第一章 http://.biquxs.info/

看着院子里忙碌的阿姨,方言清把手上的书放了下来,眨了眨眼睛,手轻轻的摸了摸手跟前篮子里的布料,看着院子里的鸟叫了几声,迈着小细腿在花台上走来走去,潇洒的很。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口的小丫头立在门槛后面,朝趴着窗口晒太阳的方言清喊道。“表姑娘,太太让你去堂屋。” 方言青抬头应下了,自父亲故去,她和母亲就投奔了过来,舅舅是官,用母亲的意思来说,她们是来寻求庇佑的,不仅要听话孝顺,也不可给府里生任何麻烦。 在这深宅后院里两年,方言青活的颇感疲惫,以前那些个可以和父亲吟诗玩棋的自在日子不见了,每日都不得不在母亲的眼泪下,做着舅母最喜欢的女红,甚至看本书都需要偷偷摸摸。 方言清站起身,把读了好几页的《诗絮》合上,塞到了抽屉里,又拿几张废纸盖着,舅舅向来是看不惯这种书的。他给那个朝廷卖了一辈子的命,极为讲究那些礼法,尤为推崇女子无才为德,对于这些都是打心眼儿里不喜。 舅舅家的四合院不大,毕竟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走了会儿就到了堂屋了。 “表姑娘。” 小丫头微微低头,摞着身子给方言清让路。 屋子外面是老旧的四合院,屋子里面居然换了一套新沙发,带着花纹,像是美利坚的产物,与屋子极为不搭。 “舅母。”方言清轻声唤了一声,扫了一眼站在舅母身旁的女人,青绿色的满清旗袍,上下包的结结实实的,生害怕露出哪一块肉给别人瞧见,目光收了回来,继续问道,“舅母,刚冬丫头说您唤我来这。” 富态的中年女子穿着今年制造局新做的锦缎旗袍,这面料,自己是识得的,教做女红的婆姨最爱念叨这些,蜀地的蜀锦,江西的云锦,云南的蚕丝锦,各地制造局新出的布料都如数家珍,也最爱交代自己晓得,说日后若是做了太太,连布料都挑不好,那出了门便是让十里乡亲拿来做茶余饭后的笑话,日日都念叨两句,自己竟真的识得了。 “这几日女红做的怎样,”中年女子一边慢着语调问着话,一边拿着团扇轻轻的扇着风。 方言清微微笑了笑,“刘婆婆教的仔细,现在已经能绣一些寻常花鸟了,只是我手脚粗笨,时时犯错,还须得勤勉些。” 中年女子轻声笑了起来,扇子的风带起了鬓发,摆了摆手,让身后的丫头停了锤肩的动作,“言清还是这么自谦,前日里刘婆婆还夸你聪慧来着,怎今儿你就粗笨起来了。” 自己这位舅母汤依云原是荣城宝器所的独女,洋务派兴起时也是这儿踩着高跷也攀不上的高枝,谁曾想后来竟没落了,还嫁给自己连官都排不上称号的舅舅。这人之前也是个仔细人,方言清心中暗暗自省,不应拿女红的事糊弄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大抵是刘婆婆念我年纪尚小,又肯用功,故念了我两句好。” “哦,原是如此。”汤依云没有继续追究,只是招了招手,之前一直站在舅妈旁的那位青绿旗袍的女子向前走了两步,汤依云开口介绍道,“这位是丁三娘。” 方言清不知为何忽然给自己介绍这位,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 汤依云伸手要端桌子上的茶盏,丁三娘手疾眼快的拿起茶盏,轻轻的递到了汤依云的手上,汤依云颇为赞赏的看了丁三娘一眼,又看向方言清,“这位是我请来教你规矩的,你之前被退过婚,名声不大好,日后挑郎君规矩只能宽些,之前你学得那些个玩意都是无用的,这嫁人后的讲究,得从头学,好在你是个聪明的,想来耽搁不了太多时间。” 听着汤依云的话,方言清只觉得头皮发麻,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又不敢忤逆汤依云的意思,只好掩了自己的神色,规矩答道,“让舅妈劳心了。” “唉,”汤依云摆摆头,看着丁三娘,微微蹙着眉,轻叹口气,说道,“我这外甥女也是一个可怜人,还请三娘多照拂一二,以后再为她找一个能互相扶持的郎君,日子过的平坦些,我的心愿也算是了了。” 丁三娘唯唯诺诺的应着,“夫人心善,表姑娘聪慧,又承了夫人的福气,自然是可以的。” “如此便好。”汤依云揉了揉太阳穴,挥了挥手,“得了,下去吧,我也乏了。” 身后的丫头走上前,把放在旁的薄毯轻轻披在了汤依云身上。 “是,舅妈好生休息。” 方言清正要退出屋子,身后的人忽然开口说道,“今日里为你堂哥新谈了一桩婚事,你那些堂姐均嫁出去了,日后你嫂嫂嫁进来了,可以陪着,解解心。” 话音越渐微弱,方言清转头看着斜卧着的汤依云,后者眼睛已经合上了。轻身迈着步子走出了屋子。 丁三娘就跟在方言清后面,“方姑娘。” 方言清看着对方,问道,“丁三娘?该怎么称呼?” 对方抿唇一笑,“就这么称呼吧,左右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方言清点点头,屋内的丫头也都退出来,把门轻声合上,恐扰了汤依云午睡,一个丫头向方言清的位子走了几步微微福身,说道,“表姑娘,丁先生,夫人觉浅,还麻烦表姑娘……” 话未说话,意思却已经很清楚了,方言清点点头,“知道了,我回我院里。” 丫头连忙谢道,“多谢表姑娘体恤。” 两人走过了几节回廊,就回了方言清的院子里,原先在院子里打扫的阿姨已经走了,现在院子里倒安静了起来,之前若是这么安静,自己也不至于看不进去书了。 “进来吧。”方言清提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两杯水,一杯移动到对面,一杯自己端起来仰头喝完。 “茶水是冷的。”丁三娘葱白的指尖轻轻沾了一滴茶水,待方言清喝完后才开口。 方言清点点头,把茶杯放回到桌子上,淡声道,“嗯,我这院子里,没有丫头,开水昨夜厨房的人烧好装到铝皮瓶子里给我送来的。” “铝皮瓶子?”丁三娘疑惑的问道。 听到丁三娘的问句,方言清忽然想起,荣城这儿的深居内地,许多新鲜玩意都是没见过的,想着,用手指向放在八仙桌子上的铁皮酒桶状的铝皮小壶,“就是暖水瓶,放在桌子上的那玩意儿,听说是英格兰那儿生产的,我父亲在世时常喜爱买这些东西,当时觉得这个巧妙,也给舅舅家送了好几份,我就管她叫铝皮瓶子,用来装开水的,开水装进去,会冷的慢些。” “原是如此。”丁三娘看着八仙桌上的瓶子,点点头,忽然笑了起来,问道,“姑娘,你可知太太让我来教你些什么?” “礼法?规矩?” 丁三娘轻轻摇了摇头,“那些东西我可教不来,我只是教姑娘行为举止,日后若是嫁人后该如何操持家中的一些琐事。” “想必也是有大讲究的,我生的蠢笨,学起来也应是麻烦的,要是领悟的慢,还请丁三娘莫恼。” “姑娘兰质蕙心,这些是不用忧心的,我还惶恐姑娘三两天就学会了,那要我就无用了。” 互相抬举的场面话说一轮就够了,说多了就显的虚假了,方言清点点头,问道,“那今日讲些什么?” “就讲,”丁三娘看着茶杯,说道,“就讲姑娘刚刚的饮茶吧。” “未洗盏,未静候,动作似牛饮泉。” 听到方言清的话,丁三娘‘噗呲’笑出了声,“我可未这样说,姑娘可莫要吓我,方才的动作虽称不上端庄,但也不至于此。” 方言清也勾了勾唇,“方才口渴的很,一时急躁了,我也知我动作不雅,但人有三急,也无可奈何。” 丁三娘点点头,赞同的说道,“自是无可厚非。”微微侧头,看见了篮子没绣完的锦帕,上面绣着兰花,抬头看了一眼方言清,询问道,“我可以拿来看看吗?” 方言清点点头,“这是前几日刘婆婆布置的,本应绣钱袋的,无奈我始终挑不来针脚,故只让我绣了锦帕。” 方言清之前是从未做过女红的,父亲极爱惜自己的才华,只教吟诗,做画,下棋。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依稀记得父亲感叹的念叨过一次,只可惜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必能成为大人物,但女子始终都逃不过嫁人,宽厚如父亲,也觉得自己逃不过这命运。 “针线细密,这花绣的极好看,和平日里见的不一样。姑娘这针线活可不像学了一年多的手法,着实聪慧。” 丁三娘的赞扬声把方言清的思绪拉了回来,这丁三娘似乎也不着急教自己规矩,只顾着看自己篮子里的针线活。 “方姑娘聪慧,行为举止若是用心,自然是让人挑不出错处的。” 方言清看着丁三娘,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听闻方姑娘之前是在大城市读书的。” 原是在这儿等着我,方言清心里说道,点点有,“在北平读过几年书,识得些字。” “方姑娘若是也叫识得点字,那我们可不是大字不识了。”丁三娘拿手帕捂着嘴,笑了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两月后荣城卫家老太太生辰,依底下人的意思,是请些个年轻懂事的孩子来,我听旁人说过方姑娘的才情,故提了一嘴。” “舅母是什么意思?”方言清问道。 “卫老太太是荣城这儿人人都敬着的人,下面的孩子都争气,不是做大官,就是发大财,能在老太太面前晃两眼自然都是好的。” “左右是两月后的事,不着急。” 丁三娘将锦帕都放回了篮子,低头淡笑,“姑娘说的是,说起这,你堂兄的婚事也是我去说的,你可知谈的是哪家的姑娘?” 方言清抬眼,听丁三娘把剩下的关子说完。 “是柳家柳云芳。” 第二章 http://.biquxs.info/

自那日过后的两日,丁三娘都未曾来过自己的院子。倒是府上热闹了许多,说是筹备少爷婚事,丫头婆子进进出出忙碌,好生吵闹。 方言清踏进了母亲的院子里,母亲的院子比自己大些,就在自己院子的旁边,自己的是独院,就一间屋,母亲院子里除了三间屋子,还有一间小厨房,若是饿了,还可以自己煮点东西。 “母亲。”方言清看着消瘦的母亲喊道。 对方身上披着见灰色披肩,眼睛前带的西洋眼镜,这是母亲眼力日渐衰弱后,父亲四处托人从沿海那儿带的。旁边坐着的是自己的小妹,扎着两根辫子,手里拿着针,学着母亲的样子穿针引线。 “嗯,近日怎样,听下人说,你舅母给你找了位…” 母亲说到一般停了话语,大抵是不知道如何称呼丁三娘。方言清顺着母亲的话说道,“舅母称她为丁三娘,是舅母寻来教我规矩的。” “哦,原是丁三娘,”母亲将线穿进了针头里,“你舅母一心为你,你要念着你舅母的好,这丁三娘在这荣城也是小有名气的婆姨,长袖善舞,与诸多大家关系甚好,你须得敬重,莫要给你舅母一家添事。” 听着母亲的话,方言清欲言又止,几番想张口说话,“母亲,我知道,只是,只是女儿心里还是不想嫁人…我仍想……” 桌上的篮子被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连桌上的茶盏都晃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响声,“你不应该想,我知道你打小就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往日里你父亲在,万事他都可以替你撑着,现在他已故去,我们一家皆靠你舅舅庇佑,你这些想法就不应该有了。” 母亲的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打在方言清的心上,吓的方言清忙低头,开口道,“是女儿不对,母亲息怒。” “你舅母现在一心为你考虑,又打算为你寻个好人家,这都是为你考虑。”母亲又拿起针线,开始缝了起来,手里缝的应是小妹的衣服,“丁三娘也是个厉害人物,当年跟过宫里娘娘,也是呼风唤雨的角色,你跟着她,学些规矩,对你往后也好。” “宫里?”方言清重复了一下母亲的话,看着丁三娘年纪也不大,原来这么厉害,不过她为什么待在荣城这么个小地方。 “宫里的人,多半是到了年龄,自然就放出来了,其中的各个缘由也不清楚,你也不须管,只需敬着。”母亲随口说道,旁边的小妹拿着绣好的一朵花,伸手给母亲看。 方言清看着小妹的动作,面上露出柔和的笑,开口说道,“小妹今年满七岁了,应是上学堂的年纪了,是去卫家的正德书院么?”母亲拍了拍小妹的头,权当做夸奖了,指了指旁边的小桌子,让她拿着针线去旁边修钱包,“不去书院,在城里的女红婆姨那儿学女红插花和其他规矩。” “不……不学识字?”方言清未曾想到母亲会这样做。 “规矩点好,女子识字又无什么用。”母亲停了手上的动作,微微叹了口气,“女人啊,自古只有嫁人才是正道。” 方言清低着头,未发一言。 “这府上最近热闹的很。”母亲开口说道,招招手,让方言清坐在旁边,“说是你舅母为你堂兄谈了门婚事,日子紧的很,就在下月初。” “听说了,是柳家的柳云芳。” “哦,是她啊。”母亲听了名字,念道,“那丫头我见过,端正。不过依你舅母的脾气,应是不喜她家中生计的。” 柳云芳的父亲是卖烧饼的,虽也是正当活计,但听起来却不好听。 “堂兄快参加科举了,故寻了生辰八字,说是带点好运什么的。” “原是如此,倒也是个可怜人,”母亲锤了锤肩,问向方言清,“你可有事,无事就在我这儿行了饭再回去。” 自来到舅舅家,自己和母亲的关系日渐淡了,连说话都是隔着一层人情味,方言清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来看母亲,见母亲这儿一切安好就安心了,舅母吩咐我绣的花鸟图还没有绣好,须得回去快些绣完。” 方母听到方言清的头,点点头,“有这心是好的,但也需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一日三餐不能落下。” “这是自然。” “好了,人也看了,你回你自己的院子吧。”母亲挥了挥手,朝蹲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绣小玩意的丫头说道,“雨青,去送送你姐姐。” 小丫头听到母亲的吩咐,站起身,把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搽了搽,小步走到方言清跟前,朗声唤道,“姐姐。” 走在小妹旁边,方言清看着她的发旋,手在她脑袋上轻轻合上又松开,“雨青,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小丫头摇摇脑袋,“不知道,每日绣花,奉茶,插花,还有做糕点。姐姐,喜欢是何物。” “喜欢,”方言清张了张嘴,“喜欢就是你做这件事,心里欢喜,一想到,心里就开心。” “原这就是喜欢,”小丫头在地上蹦蹦跳跳的走着,“那我喜欢玩,每次母亲不让我做事我就心里欢喜,一想到玩我就开心。” 方言清听到小妹的话,有些忍俊不禁,站在门槛上,看着远处母亲所在的屋子,小声说道,“那小妹想要什么小玩意,姐姐下回偷偷给你带。” 父亲离世的时候,小妹只有五岁,对父亲的宠爱没有记忆,方言清看着自己最小的小妹小小年纪就跟着母亲做那些针线活,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自觉得亏欠小妹许多,小弟是男孩子,定是要去书塾学习的,这样,家中就只有小妹是不识字的了。 小妹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下巴,微微仰头想了想,“我想要泥塑,我那日在小门,看见一个老爷爷推着小车在卖,上面做的还有孙悟空。” “小妹喜欢孙悟空?” “嗯!”小妹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上回路过私塾给母亲端莲子,听到他们说孙悟空可厉害了,还可以闹天宫!” 方言清笑了起来,轻轻用手摸了摸小妹的头发,“好,姐姐下回给你带孙悟空。” 离开了母亲的院子,方言清慢慢的朝自己的院子走着,在要转回廊的地方停了动作,转身看向母亲院子的门,小妹早已经回去,空荡荡的院门显得十分的萧瑟。把身子转了回去,继续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刚回到自己院子,还就看见院子里坐着一人,面前放了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些瓜子,壳就吐在木盒旁的桌面上。 “不知道你要来,怠慢了。”方言清淡淡的说道,把屋子的门推开,朝那人说道,“进来喝些茶水吧,今日的茶是新到的,舅母昨日才遣人送来的。” 丁三娘一手端着木盒,一手拿起旁边放着的团扇,“是我没打声招呼过来,何谈怠慢。” 方言清用旧茶水洗了洗杯子,在茶盅里摇了一小勺绿叶茶,放进茶壶里,又倒进了新鲜热水。 “你这屋里连个丫头都没有,着实清净。”丁三娘坐在凳子上,撑着脑袋,说道。 “一个人自在些,何苦麻烦别人。” “嗯,倒是。” 方言清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茶壶,感觉时间应是差不多了,拿起茶壶往茶杯里添上。 “哟,是新上的碧螺春。”丁三娘看端着茶杯闻了一下。 方言清把茶水添好,坐下身问道,“三娘今日得空又来教我些什么?” 丁三娘听到方言清的问话,嘴角上翘,用手指转了转自己的鬓发,“方小姐这是埋怨我前两日晾着你。” “不敢,三娘是舅妈寻来教我规矩的,自是我的先生,哪有学生埋怨先生的。” “这几日一直在忙你堂兄的婚事,好不容易才把日子定了,选了下月初三的吉日。”丁三娘端起茶杯,吹了吹向上飘散的热气,“日子定下后,就没我什么事情了。” “下月初三,这么急。”不到二十多天的日子,临时筹备一场喜宴,难怪家中这几日的忙碌的很。看着专心吹茶叶的丁三娘,方言清伸出手指,轻揉自己的额头 “姑娘可是头疼?”丁三娘看见方言清的动作,开口问道。 “我为何头疼?”方言清反问道。 丁三娘笑了笑,把茶杯放下,“那柳云芳明儿就搬到你旁处的屋子来,大喜那天再直接送到你堂兄屋里。我原以为你是头疼这个。” “我院子旁?这还没入门,就到夫家府里,怕是会不合规矩吧。” “规矩嘛,终究是人定的。”丁三娘染了花色的指甲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放自己宅子里,总要比烧饼铺里娶来的好看。”。 方言清垂下眼帘,原来之前舅母同自己说的多与嫂嫂说说话,解解心,是这个意思。 丁三娘弯弯眼角,撑这下巴看着院子里的鸟,这只麻雀最爱在方言清院子里走,方言清也不赶它,看着它迈着小细腿在院里转。 “明日,我教姑娘插花,刚好你们宅子里备了许多花,为你堂兄结婚用,那么多,拿来些许也无妨,省下来的银子权做你自己的私房钱了。” “你这不像是教我规矩的先生,倒像是管我过活的婆姨。” 丁三娘笑出了声,“人人称我荣城小有名气的婆姨,这可不就是婆姨了嘛。” “自都是敬你的。” 丁三娘恍惚点点头,“应是敬我的,”说完,眼睛看着方言清,怜爱的伸手抚了抚方言清的头,“姑娘,人生一世要对自己好些,莫要浑噩度日,莫要。” 方言清看着丁三娘的眼神,心里莫名颤了一下,正想开口唤丁三娘,那人却收回手,轻声笑了起来,低头转了转自己面前的茶杯,然后一饮而尽。 喝完后,看着手里的空茶杯,才出声念道,“是我牛饮了,可惜了这茶。” 方言清看着丁三娘的动作,虽不清楚到底是所谓何事,但莫名能感受到她心里的难受,“茶不过是消遣的东西而已,有心时品,无心时解渴,左右都是作用,没什么可惜不可惜。” 丁三娘听着方言清的话,微微偏头,轻声笑了起来,“嗯,是姑娘说的这个理。太太送来的书你可看过了?” “粗略的通读了一遍。” 丁三娘点点头,“那就好,日后夫人问起来,你数着日子,大抵是一日三页的说与她。” 方言清听到丁三娘的话,眯起了眼,“你之前的哪些个姑娘也是这样教的?” 丁三娘摇头,食指放在唇边,“自是只有你。” 第三章 http://.biquxs.info/

“表姑娘,这些是丁先生吩咐备好的花和一些瓶子。” 方言清看着丫头们手里抱着的东西,点点头,指了指桌子,“就放这儿吧。” 丫头们纷纷福身,依次轻声把东西放在桌上,先是放了一方布料,然后把花卉依次放在了上面,夹竹桃,白兰,米兰,凤尾兰,八仙花,堆满了小桌子,余下的花瓶都放在桌下,丫头们把东西放完就躬身行礼,一个带头的丫头说道,“表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么?” 方言清把针穿过薄锦,绿色的叶片收了尾,从旁拿过剪刀,把线头剪断,“无事,都退下吧。” “是。”丫头们低头,轻身迈着步子退出了屋子。 方言清把用完的剪刀放在了桌子上,看着丫头们走出自己的院子,一个穿着湛蓝色绣花的旗袍的女子和丫头们擦肩而入了院子,边走边摇着绣着墨竹的团扇,抬眼看见了正坐在窗口往外望的方言清,弯起眼角。 一会儿丁三娘就踏脚迈入了屋子里,俯身吸了吸鼻子,说道,“这花挺香,新鲜的。” “今日才采买的,”方言清把绣好的花鸟锦帕扔进了篮子里,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一支夹竹桃,问向丁三娘,“学些什么。” “你书不是看完了么,先自己做一瓶来看看。”丁三娘摇着团扇坐了下来,看着放在旁边的花瓶,伸手勾住了一个素白配色的瓷瓶,“就这个吧,素净。” 方言清也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花,又抬眼看着丁三娘,“这花大小不一的,书上大多说的是一些个常见的山茶、郁金、百合、蔷薇一类的花,没见到过这样的。” “这就叫,随机应变。”丁三娘想了一下,翻出了这四字,“你维哥儿这个婚礼办的仓促,依着太太的意思,既是结运的,用不着大办,左右娶进来就行了。” “喜宴私底下办?”方言清拿着修剪枝条的剪刀,斜着把夹竹桃的枝条剪短,许是力气用的大了些,没掌握好分寸,剪下来的枝条跳出了好远,飞出去的残缺枝条,把丁三娘和方言清的目光都带走了。 “怎会私下办,那成什么了,是娶妻又不是纳小妾。该办的自然都不会少下,只是说不会大办罢了。”丁三娘在方言清的屋子四处张望了一下,用扇子轻轻拍了拍桌面,压低声音问道,“你这可有话本、杂志一类的,不妨给我解解闷。” 方言清把花枝插进了花瓶里,抬眼看了丁三娘一眼,“三娘说的那些我这怎会有,平日里大多是在绣花,屋子里倒有一些《女诫》,《内训》,《女论语》,三娘要是不嫌弃,可以拿与三娘读一读。” 听了方言清的话,丁三娘眯着眼睛用团扇扇着风,问道,“姑娘北平读书也只学了这几样?” “我不是说了么,我在北平不过是认了些字。”方言清抿唇笑道,指着花瓶里的花问向丁三娘,“三娘瞧,这样搭可好看?” 丁三娘看着花瓶里搭了几枝的花束,点点头,“再加几枝长一点的。” 方言清听到丁三娘的话,低头专心的挑了条长花枝,在花瓶外对着长度尺寸。 丁三娘看着方言清专心的样子,眯着眼睛,正想开口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以及一句柔和的女声,“言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丁三娘和方言清齐齐向外看去,是一位穿着素青色旗袍的女子,面容温婉,一副好相处的模样,身旁跟了个丫头,低着头,年岁应该不大,大抵是有些惶恐。 方言清站起身,把未裁好的花枝放在桌上,丁三娘也站了起来,“柳姑娘。” 柳云芳看见了丁三娘在这儿,脸上有些许诧异,“原来丁三娘也在这儿。” 丁三娘答道,“我在这儿教方姑娘。” 方言清顺着丁三娘的话音,笑了笑,“原是未来嫂嫂。” “还未过门,直呼我姓名就好,”柳云芳说道,转身接过身后丫头手里的食盒,“这里面是我亲手做的点心,我也不会其他的什么玩意,言姑娘莫要嫌弃。” “既让我直呼姓名,那也得唤我的名字才行啊。”方言清嗔怪的说道。 柳云芳弯起了眼睛,“言清妹妹,我这儿一些糕点,还请莫要嫌弃。” 方言清屋子里没有丫头,自己走上前,接过了食盒,“亲手做的,这份心意就难得的很了,我怎会嫌弃。云芳姐姐若是不嫌弃,就进屋坐坐。”方言清招呼道,提着食盒陪同着柳云芳往里屋走。 丁三娘将桌上插了一半的插花花瓶放到了地上,将垫着的布的四角收起来。提着布料放在了旁的柜子上,丁三娘微有些喘气。 “你这屋子倒是素雅。”柳云芳看了一眼屋子,轻声说道,将食盒的盖子打开,里面是捏成小兔子的白面团。 “云芳姐姐的手真巧,这糕点好生可爱。” “你喜欢就好,”柳云芳得了方言清的夸奖,弯了眼睛,笑吟吟的说道,“我还做了份给太太送去,见你这么喜欢,我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方言清把第一层取了出来,第二层的是方桃酥,方条形状的桃酥,香味勾人,不由的夸道,“卖相好看,闻着也香。” “我自小跟着父亲,也就擅长做些个糕点食物了,你们快尝尝,味道可还好。” 方言清拿起一只兔子,轻轻咬了一口,兔子面团里包的是黑芝麻,软香糯,口感也是极好的,丁三娘也拿起一条方桃酥,点点头,“好吃。” 之前觉得自己未来嫂嫂定是一个极为迂腐古板,今日尝了尝未来嫂嫂的手艺,又再加上对方倒也活络,语气脾气让人挑不出毛病,方言清心里便默然向柳云芳这儿偏上了几分。 “言清这是,正在学插花?”柳云芳看着地上的花瓶问道。 “今日方才开始学,也是自己任性胡乱搭配的花卉。” 柳云芳正想接着说话,就听见外头丫头来传话的声音,“表姑娘,柳姑娘可是在您院里?” “在的,有何事?”方言清听见问询,看了眼柳云芳,回答道。 “太太传话,让柳姑娘,表姑娘和丁先生一道去堂屋里。” “知道了,我们收拾一下便过去。”方言清答道。 那丫头看见方言清的答话,并未离去,福了福身子,人靠着了院门边上,似乎是等着方言清一行了。 “舅母应是有什么事交代吧。”方言清看着柳云芳有些无措,安抚道。将食盒的盖子合上,放在了架子上,转头看着一眼丁三娘说道,“三娘,走吧。” 丁三娘浅笑说道,“姑娘走前头,我走后面跟着就好。” 方言清知道丁三娘这是恐失了规矩,也不劝,和柳云芳两人并排走着,丁三娘落下一步,跟在身后。 门口立着的丫头,见人出来了,微微屈身行礼,然后走在了坐前面,引起了路。 照常走在回廊上,转了两个弯跨过一方石拱门就到了堂屋。 踩着台阶进了屋子,舅母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茶盏,瞧着脸色,看不出什么事来。 “舅母。”方言清行礼唤道。 柳云芳和丁三娘也规规矩矩的喊着太太。 汤依云抬了抬眼皮,勾着唇角说道,“坐着吧。” 椅子上的茶水已经奉好,听到方依云的话,都坐了下来。 方依云放下茶盏,朝着柳云芳问询道,“今日云芳搬来宅子里,可有什么不适的、旁缺的,直需同下人说,他们自会采买,可别亏待了自己。” “太太安排的极好,事事都替我想到了,自然是无缺。” “如此甚好。”汤依云听道柳云芳的话,满意的点点头,看了方言清一眼,“这位是我外甥女,你进我家门后,她便是你的亲妹妹,家中有什么不懂的,问她便好。” 方言清抿唇笑了笑。 那头柳云芳也规矩应下了。 汤依云接着说道,“你让人送来的点心,我瞧过了,模样有趣,你有一双巧手,只是,”汤依云说道这儿,顿住了片刻,脸上虽还挂着笑,方言清却觉得不悦的意味更浓,“只是你既然嫁到了我方家,就是方家的少奶奶了,哪有少奶奶在厨房里捏面团的活计,你又不是厨娘,日后当家做了主母,也是在厨房里忙活?” 柳云芳被汤依云的话吓了一跳,竟然一下跪了下来,“是……是云芳的不是。” 汤依云见把柳云芳吓到了,收敛了神色,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就跪下来了,冬丫头,还不快点扶少奶奶起身。” “是。”汤依云身手的丫头,忙走上前,把跪着的柳云芳搀回道椅子上。 汤依云看着柳云芳,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孝心自然是可取的,我这些话说与你听,也是为你好,毕竟日后你要学的是操持这一大家的活计,我这也是想提点你,怕你以后失了分寸,下人们也不会信服你。” “太太为我好,我是晓得的。” 听着柳云芳的话,汤依云点点头,“晓得便好,我这儿的张婆婆,是我当年陪嫁时跟过来的,当初也是教我规矩的,让她跟你几天,顺便指点一下你的规矩。” 第四章 http://.biquxs.info/

张婆婆一直都是汤依云的心腹,听说跟了她许久,没想到居然舍得拨给柳云芳,让她来教柳云芳规矩,倒是下了心思,恩威并施,舅母算拿捏住了柳云芳的心思。 “姑娘,在想方才的事?”丁三娘看着方言清边走边出神,出声问道。 方言清听了丁三娘的问话,浅笑了一下,点点头,听母亲说丁三娘也是伺候过宫里娘娘的人,自己这点小心思也是瞒不过她的,自己在念书的琐事上面胡乱说一下也是无伤大雅,这事上就还是不要耍什么鬼心思了。 方言清看着不远处跟着张婆婆走的柳云芳,开口说道,“我在想舅母也是疼爱我那位未过门的嫂嫂的,竟把自己的贴身婆婆送了出去教规矩,也是难得。” “既是好亦是不好,既是疼爱也是威慑,左右的尺度,还是需自己拿捏。”丁三娘也看了过去,不过只看着对方消失在拐角都衣角,摇着扇子轻声说道,“要说疼爱,我难道还不如那张婆婆了。” “三娘定是极好的。”方言清笑着说道,“只是云芳姐姐今日挨了训,心里应是难受的,我须之后找个日子,把今日的礼还了。” “为人处事,好坏都需得还。”丁三娘点点头,踏脚进了屋子,“这些处事的法子都是通用的,你当媳妇使得,做官使得,从商也是使得的。无论是什么,做人处事都是基础。” “三娘说的是。”方言清笑着应下。 “言姑娘真是……”丁三娘看着方言清的笑,无奈的叹口气,接着说道,“真是一团软面团,软硬都是无可奈何的。” “面团怎无可奈何,分明是好欺负才对。”方言清听到丁三娘对自己的称呼从方姑娘变成了言姑娘,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我里屋有一摇椅,三娘可以去休息片刻,待我插花做好了再喊你。” 丁三娘这几日一直忙着东奔西走,身子也有些撑不住,点点头,“我也确实乏了,如此,便谢谢言姑娘了。” 方言清看着丁三娘走进了里屋,自己走到了柜子前,把方布抱回到桌子上,里面裹着的花,几枝娇嫩的皆受了损,方言清挑了出来,扔在了另一堆上。 绿叶细条粉花映素瓶,多了显得臃肿,少了显得空旷,方言清看了看瓶内的花,微微移得远些,看了看,又修了一下长短,把做好的插花摆到了柜子上,立在旁边看了会儿,满意的点点头。 掀开珠帘,丁三娘斜卧在摇椅上,看模样,睡得应正香,现在时辰还早,不若自己再做一个,好了再找她来瞧。方言清心里想完,慢慢退开掀开的珠帘,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丁三娘,丁西岩,据说是宫里娘娘取的名字,这荣城也是她的故土,只是她对自己倒是挺好的,虽是承了舅母的情,但私下同自己说的话,倒是像真心吐露,这难道是自己被猪油蒙了心,想多了? “这花再放进去就成杂烩了。” 方言清扭头,看见丁三娘已然醒了,站在自己身后的。 “这天色也不早了,今儿就到这儿,明儿我再来。” 方言清扫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大抵是自己还有事要忙吧,点点头,说道,“三娘慢走,我送送你。” “不用,左右几步路,又不长。”丁三娘摆摆手,晃着身子就往外面走去。 瞧见人走了,方言清摆弄插花的心思也没了许多,看着方才失神方塞满的花瓶,方言清捡了几枝多余的,扔在一旁,坐在书桌钱,将抽屉里的《诗絮》取了出来。 院外人声嚷嚷,院内树声静静,这书都是自己出门的时候偷偷买来塞在身上的,这本《诗絮》已然看完了,看来要找个由头出宅子,帮小妹买面塑也帮自己买本书。 书又翻了一页,书上说应争平等,争自由,在黑暗中做不甘熄灭的烛光,方言清看着外面尚且明亮的天色,伸手遮住一部分阳光,看着指缝间洒出的阳光,方言清收回手,把书合上。 拿着书到自己的衣柜前,将柜子打开,把最底层大木箱子抽了出来,自己的书均都是藏在这里面的,箱子上了锁,上面还铺了一层被褥,现在箱子里的书加起来有十余本,方言清又把手上的书放了进去,垫好被褥,将箱子合上。 做好一切,忽觉的肚子有些空,家里用饭都是舅母遣丫头来唤,时间也是定了的,今日柳云芳来,兴许这饭也吃不好,专拿来嘘寒问暖了。 幸得之前柳云芳送来的糕点还剩许多,可以拿来垫垫肚子。 连吃了几个兔子面团,肚子才不饿了,方才未完成的插花,方言清又拿起剪刀,修了起来。 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好似就没离开过位子。 “表姑娘,太太唤你去用餐。” “知道了,这便来。”方言清应声答道,不慌不忙的把花瓶移到了另一处无什么东西都桌子上。然后出了门,关了屋子,走到了来唤自己的丫头身旁。 丫头微微躬身行礼,在前面带路,这种晚膳,母亲,小妹,小弟都是不参与的,他们常常是在自己的小院内,在小厨房烧好伙食,吃了便好。 “太太,表姑娘来了。”丫头把人带到,说了话,就退一旁去了。 汤依云,柳云芳都已入了座。 “言清来了,快些坐下,我正同你云芳姐姐讲府上那只猫呢。” 汤依云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全然想不到她前几个时辰还冷着脸,把柳云芳吓的跪下的事情。 方言清笑了笑,坐在了自己平日里坐的位置,接着话音说道,“那猫倒是顽劣,时常看见它在屋檐上走着。” “可不是。”汤依云拿起筷子,“吃菜吧,老爷今日有事,明日才会回来。” 方言清点点头,旁边的丫头将盛好饭的小瓷碗放在方言清面前,方言清接过碗,开始专心吃菜。 “云芳,你明日就能见到你公公了。”汤依云夹起一块肉,放在柳云芳碗里,“只是我那儿子还要好几天才得回来。” 柳云芳轻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我那儿子性情有些古怪,你多担待着点儿,他也是小孩心性,你莫气,他要是敢欺负你,你直需对我说,我来收拾他。”汤依云笑着嘱咐道。 柳云芳听到汤依云的话,微蹙着眉毛,说道,“我怎会气,我能遇到太太这般气度好的婆婆,已经是修来的福分了,出嫁从夫,我自会多为夫君考虑。” “如此便好。” 方言清低着头,闷声吃着饭菜,汤依云说与柳云芳的那段话,自己初到舅舅家时,她也嘱咐过,虽字眼变了些,但大意是差不多的。 自己那堂兄是一位脾气极为恶劣的人,以取笑人为舒心事,平日里最爱欺负那些个丫头。自然,汤依云身边的,他是不敢动的。自己因是他堂妹,带着点血缘关系,也是少招惹自己的。 “张婆婆教你可还好,可有什么不适的?” “今日教我了些走路的气度,明日说是帮我开面后再教我规矩。”柳云芳答道。 汤依云点点头,“规矩可得好好学,日后若是做错了,我可是要黑脸的。” “云芳定当认真对待,勉励好学。” “嗯,吃饭吧。”汤依云给自己夹了一片青菜,说道,“再不吃,这菜就得冷了。” 听了汤依云的话,柳云芳开始动起筷子,才刚夹起一筷菜放进嘴里,身后的张婆婆就咳嗽了一声,说道,“咀嚼声大了。” 柳云芳听见张婆婆的话,忙放浅了声音,慢慢的嚼着菜,然后咽了下去。 “筷子碰碗的声音过大。” “吃饭的姿态不对。” “只许夹自己这方的菜。” 幸而饭前先垫了肚子,故也没多饿,听张婆婆在柳云芳身后说规矩,实在不宜吃下饭,也着实佩服汤依云,面不改色,权若未曾听到般,仍悠然的吃着饭。方言清收了筷子,拿着旁边的帕子擦了擦嘴,说道,“舅母,我食完饭了。” “吃饱了?”汤依云听见方言清的话,关切的问道。 “嗯。” “那早些回去休息,”汤依云开口说道,看了一眼眼身后的丫头,摆了摆手,吩咐道,“敏丫头,去送送表姑娘。” “是。”那丫头出了位子,在旁边拿起了灯笼,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丫头拿着杆子提起灯笼,走出了门,站在门外。 方言清看着在饭桌上面色僵硬的柳云芳,移回了目光,跟在了小丫头身后。 舅母是不喜她的,虽言语动作都做的极好,但应还是不喜的,祖母以前待人十分温和,脸上总挂着笑,她是极为喜欢母亲的,万事都十分温和,就算是日常出了些小错,她也便是笑笑,然后小声帮你指出来。只可惜,父亲离世,那些嫡亲妯娌远戚都只念着财产,想着从失了主心骨的家中捞一些油水下来,竟生生把年迈她气病了。母亲也被这个大家给挤了出去,之后借着舅舅的庇护,小心的活着。 忽然想到了伤心事,方言清心中有些难受。 “表姑娘,你院子到了。”敏丫头回头看着方言清说着。 方言清听道小丫头的话,点点头,“有劳了,到院子里便好。” “姑娘可是心里难受?”小丫头看着方言清,忽然开口问道,又见方言清未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多嘴了,忙说道,“奴婢胡乱说的,姑娘莫恼。” 方言清忙拉着要往地下跪的小丫头,“我只是吃的过急,肚子有些难受罢了。又无怪你。” “小姐可要熬点糖水?” 方言清摇摇头,“无事,我自己回去休息一会儿便好,你也回去吧。” 小丫头听见方言清的吩咐,点点头,提着灯笼转身回去了。 第五章 http://.biquxs.info/

旁边的院子一大清早就忙碌起来了,不断的听见瓷碗跌落地面摔碎的声音,许是在练走路。 “张婆婆,在忙啊。” “对啊,先生来教言姑娘?” “是嘞,我一大早就起来,慢慢走过来正好。”丁三娘笑着打完招呼,走进了方言清的小院子里。 看着方言清撑着脑袋,没有碰桌上的花,摇了摇手上的扇子,问道,“姑娘不插花?” “心里闷,有些难受。”方言清捏着过了一夜有些枯萎的花叶,说道。 “哦,”丁三娘站在院子里,听着旁院子出来的碎碗声,问道,“可是太吵了?” 方言清微微摇了摇头,“是院子里闷。” “哦。”丁三娘像是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今日就不学插花了,去外面转转,买些东西看看。” “如此,便走吧。”方言清起身,朝院子里站着的丁三娘走去,“先去账房里把我这月的月钱支些出来。” “不若我先借你。”丁三娘看着方言清说道。 “可别,我正难得找个由头将钱取出来。”方言清说道,走出院子,路过柳云芳的院子里,看见她头上顶了个瓷碗,正在练走路,张婆婆就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软木树枝,看着吓人的很。把目光移了回去,看见丁三娘正在看自己。 “我往后成婚,也要学这个?” “这是奉茶,大婚那日像长辈奉茶的礼数,自然是逃不掉的。”丁三娘缓声说道,“瞧柳姑娘今日的样子,应是还要摔好些碗,碎一碗就是一树枝。” 方言清脑海里立马回忆起方才张婆婆手里的软木条,问道,“打在哪儿?” “当然是手心,无论做什么事都会碰着,好长记性。”说完,看着方言清低着头不开腔,又问道,“害怕?” 方言清点点头,说道,“嗯,有些,我自幼怕疼,到时候应会很难捱。” “怕什么,日后出嫁的规矩大抵也是我来教你的,我手里自然都是有轻重的,不会疼的。” “不是张婆婆来教?” “怎会让她来教,”丁三娘笑了起来,“你舅母一心想把你往高枝上送,可不得万事都依着我,轮不到她教。” 高枝,方言清心里想到,这荣城里的高枝掰着手指都能数上来,左右都在这个小城里转圈。 前面的屋子挂着牌匾,门口刚刚走出来一个丫头,看见方言清和丁三娘走了过来,停下脚步,躬身行礼道,“表姑娘,丁先生。” 方言清点点头,问道,“里面人多吗?” 丫头扭回头,看了一眼屋子,说道,“方才人多,现在好了些。” “嗯,知道了。”方言清跨过门槛,就进了小院。 账房先生正坐在屋子里拨着算盘,这几日因为筹备大婚,仆人都在这儿支钱银,账房先生也格外的忙。 “申先生,”方言清敲了敲门,轻声喊道。 账房先生拨动算盘珠子的手停顿了一刻,抬头看见方言清和丁三娘站在门外,“言姑娘,来支月钱?” “我出门买趟东西。”方言清进了屋,说道。 “这月言姑娘的月钱是三两又二钱,言姑娘取多少?”申先生翻了一下账本记录,问道。 虽现在很多地方流通着银元,但兑换起来还是麻烦的很,大多数人家还是喜欢用银子。 “就取...”方言清想了想,这月已经过了一半有余,自己的月钱至今还未取过,这样看来,取上一半的月钱是差不多的,“就取一两六钱吧。” “知道了。”申先生拿着毛笔在账本上写了数字,然后将毛笔放下,转身进了小屋,隔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小锦袋,递给方言清,“言姑娘,钱在里面。” 方言清接过钱袋,道了声谢就和丁三娘出门了。 “一月三两二钱。”出了账房的门,丁三娘摇着扇子说道,“你们方家这么大,月钱上着实小气了。” “舅舅本就是不入流的官,运盐的节度使,俸禄没有多少,还好这是个肥差,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个宅子。”账房出门,向右拐就是小门,小门没什么人,方言清打开门,就走了出去,继续说道,“况且,丫头一年不过十两银子,一月算下来不足一两。我日常又没什么开销,衣物,食物之类的宅子里都有,这钱只做零头用,我已然足够了。” 丁三娘也出了门,外面刚好是一处小巷,没几个人,方言清又转身把开了的门关好。 “你怎可和她们比,你是主子。”丁三娘皱眉说道。 “主子?”方言清听到丁三娘的话,笑了笑,“不说我都快忘了,我是个主子。” 小巷外面就是小摊贩,来来往往的人热闹的很,方言清用团扇遮着光,走在丁三娘旁边。“我问三娘一问,三娘觉的愿说便答,不愿说就当没听见,可好。” “姑娘请问。” 方言清眨了眨眼睛,问道,“三娘一月能有多少银钱?” “一月?”丁三娘思考了一小会儿,“这我倒没仔细算过,但来找我的都是不低于一百五十两,不过我也不在乎这钱,有些看着顺心,我也接了。” 方言清没想到丁三娘真告知了自己数目,楞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么多。” 丁三娘笑了起来,“来找我的都是一些大家,固然都是看中了我在宫里呆过的身份,所以不曾亏待我。” “那你说你不在乎这钱是....” “我之前伺候的那位娘娘人极为心善,在我出来的时候给了我一堆银票,所以我是不缺钱的。”丁三娘看着前面的摊位,指了指泥塑,转身看着方言清,“你是不是要买泥塑?” 丁三娘给自己的感觉,总是颇为神秘,总觉的她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可偏偏问出来她又坦坦荡荡的告诉你,让人捉摸不透,方言清看着坐在凳子上捏泥塑的中年男子,又皱着眉毛看着正看着泥塑的丁三娘,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买泥塑。” “那日看见你纸上写了泥塑两字,故猜的。”丁三娘捂着嘴浅笑。 应是那日自己心里无聊,在纸上的胡画被看见了,方言清思索了一下,确定了应是柳云芳来寻自己时,收桌子上的花卉看见的。 “先不着急,我还要去买一样东西。”方言清看着不远处的岔路,说道,“待会儿回来再买这泥塑。” “如此的话,我需要独自去别处看看吗?”丁三娘听到方言清的话,抬头四处张望去处。 瞧丁三娘的动作,明显的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倒是还有心思陪自己唱双簧,不愧是在宫里见过大场面的,“你都与我说了那么多,我还瞒着你做什么。” “言姑娘这是,愿意同老奴交心了。”丁三娘看着方言清说道。 “那自然是要看三娘愿意同我交几分。”方言清说道,“走吧,赶紧把东西买了,还可以再去买点儿零嘴。” 荣园书局就在岔路左拐的第三个门里,门有些狭小,都是摆的报纸、话本一类的,里面就一个伙计站在柜台上,丁三娘在荣城里呆了许久还没有听说有这么个地方,有些好奇的翻了一本话本,拿起来看里面写的玩意儿。 “哟,居然是西厢记。” 这里的书局也是方言清偶然发现的,外面竟然堂堂正正的画了南京大学的校徽,幸亏荣城里的人大多是不认得的,不然这书局定然是长久不了。 方言清看着丁三娘翻书翻的正开心,也懒得喊她,敲了敲桌子,“伙计,厚以责己。” 伙计听到方言清的话,看了眼不远处还在翻书的丁三娘,快速的说道,“薄以责人。” “可进了书?”方言清问道。 “进了,方才有位少爷才进小屋里去和老板谈了,姑娘去吗?”伙计问道。 方言清听到伙计的话,转头看向丁三娘,笑着问道,“三娘,我去挑书,你去吗?” 丁三娘摇摇头,“不了,我见外面的话本挺有趣的,挑几本。” 方言清听见丁三娘的话,点点头,伙计推开了柜台处的小门,掀开了厚布帘子,方言清走了进去。 小屋子不大,里面也是堆着书,一位穿着长衫的男子和一位穿着一身学生服的男子正背对着站着挑书。 那学生服方言清瞧着眼熟,好似自己学校里的那一套。 北平大学,金陵大学,南京大学,清华大学,这几所学校的学生服大多一样,自己以前读的就是北平大学,这学生服也有两年没见过了,晃眼见到,还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先生,这位姑娘来选书。”伙计开口说道。 那二人齐齐转头,穿着长衫的男子是这家书局老板,叫周东,据说是南京大学的学子,也是荣城人,三年前盘下的这间小屋,不过自己知道这嫁书局才一年。 “原来是方姑娘来了,”周东看见是方言清,笑着说道,指着旁边穿着学生装的男子介绍道,“卫朝,算是这个书局的半个老板。” 穿学生装的男子一头短发,干净利落的模样,抿着唇,像方言清伸出手,“我叫卫朝。” 方言清看着卫朝伸出来的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毕竟到荣城的那一天开始,就开始讲究那些个男女有别,早已经忘了握手礼这回事。 正准备将手伸出去,卫朝的手就缩了回去。 然后就听见卫朝开口说道,“我以为方姑娘是懂得这个的,是我唐突了。” 方言清摇摇头,“不好意思,是我未反应过来。” 周东大抵是觉得有些尴尬,出声岔开话题,说道,“方姑娘,最近除了《诗絮》还新进了《先生言》,要看看吗?” “《先生言》?之前倒是没听说过。” 周东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喏,新出的,几个大学社团的学生一起成立的文学社。” 方言清接过书,翻了两页,里面有时事评论,散文赏析,个人专栏,虽然不厚,内容倒是挺丰富的。 “定价两钱。” “这个和《诗絮》都要一份,帮忙包一下,多谢了。”方言清说道,从锦袋里取出了三钱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方言清把银币递给周东,周东给书籍外面包上油纸,又系着带子,裹的像药包。递到了方言清的手上。 “周先生包书的手艺愈加的好了。”方言清笑着说道,“书也买了,我就先走了。”说着看了卫朝一眼,弯弯眼睛,掀开布帘。 “方姑娘慢走。” 卫朝看着方言清走了出去,看着周东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常来买书的新思想姑娘?” “嗯,是她。” “倒是舍得,两钱一本的书也买,这书卖个六、七本,就够你这房子一月的租金了吧。”卫朝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书,说道。 书局里的书,大抵不过一钱,这本《先生言》因是学校学生做的,印刷不多,成本比一般的书籍要贵上些。 “你这人,哪有你这般算钱的,我的进价成本,人工,不都是钱,况且,愿意买书的人,现在还是极少的。” 话音刚落,外面的伙计就喊道,“先生!你快些出来!这儿有位姑娘要买许多书。” 第六章 http://.biquxs.info/

方言清出了门就看见丁三娘着兴味正浓的往柜台上推着书,旁边的伙计已经看傻眼了,方言清一边推开柜台的小门,一边问道,“三娘,你这是?” “这儿有全套的《红楼梦》,《西厢记》,《灯月缘》,《品花宝鉴》,倒是稀罕,今让我碰到了,就一便买了。” 伙计大抵在这儿许久还未见有人一下子买这么多话本,忙喊了老板出来。 “什么姑娘买书?”周东掀着帘子走了出来,看见方言清正站在一旁,翻着柜台上堆着的一摞书,“方姑娘?” 方言清听到周东的声音,忙摆手,“这可不是我的,是三娘的。” “三娘是?” 那头丁三娘又拿了两本书到柜台上,上面写着《醋葫芦》,《蜃楼志》,都是明代的小说话本。 周东看着丁三娘将刚刚拿的两本也堆了上去,问道,“这位姑娘,你这十几本书,都要?” “我都挑了,自然是都要,可以送到我宅子里吗?” “自然是可以。” 丁三娘想了想,补充道,“可以天色渐暮的时候再送么?我那时应该在宅子里。” 周东点头,“也是可以。” “如此,算钱吧。” 周东听到丁三娘的话,脸上不由的露出了笑,“这几本都是一钱的,”一共有十七本书,周东边数边将柜子里的包书纸抽出来,说道,“一共是一两七钱。” 丁三娘听了价钱,点点头,“这书的价格倒实在,不贵,”说着从钱袋里掏出了银子,放在柜台上,“二两银子,剩下的权做跑腿费了。” “谢谢姑娘,姑娘之后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周东收了算盘,喜笑颜开的说道。 “愿意买书的人现在是极少的。” 身后传来一声男音,方才在屋子里的男子走了出来,靠在门框上,看着周东面前的书,掀了掀眼皮,说道,“如此看来,似乎不少啊。” “难得的生意,你只是没看见我因无生意难活的时候。”周东回道,转身又扬起笑脸,问向丁三娘,“姑娘可要包书?” “包着吧,掌柜接着忙,暮色里送来就成。”丁三娘弯着眼角,看向方言清,“姑娘,东西买好了,我们走吧。” 方言清点点头,向周东点头权做道别,又瞟了一眼旁站着的卫朝,对方似乎压根儿没看自己。 出了门,丁三娘的嘴角还是扬着,那扇子朝自己扇了扇风,“没想到还有人叫我姑娘,都这把年纪了,倒是个嘴甜的。” “三娘年方多少?”方言清侧头问道。 丁三娘缓着声音说道,“问女子岁数,姑娘这是怎么了,不怕我生气?” “我今年十九,如此便做交换。” “十九啊,”丁三娘听道方言清的岁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微微勾起嘴角,“十九岁,于我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日子过的可真快。” 方言清听着丁三娘的话,心里算了一下年龄,“三十四,也不大,正是好时候。” 丁三娘听到方言清的话,先是楞了一下,后又笑的花枝招展起来,“我的好姑娘,幸得我不同你计较,你要是在其他婆子面前这么说,可定是要给你立规矩的。” “所以我只同你说,”方言清看着丁三娘笑,轻声说道,“我总觉得,你对我,是真心的。” 丁三娘止了笑,摸了摸方言清的头,“好姑娘,你心里知道,便好了,”说完看着旁边的铺子,“这家铺子的糕点不错,可以买回去做零嘴。” 方言清也看向旁边的铺子,跟着丁三娘走了进去,“思芳斋是这儿的老字号了,糕点一向都是极精致的。” 方言清点点头,“我知道,舅母时而爱买来吃。” 舅母屋中常爱摆一盘糕点,里面装的就是思芳斋的桂花糕,每次舅母说话说累了,就抿一口茶水,再咬一口糕点。 “三娘来了,还是老三件?”掌柜看见丁三娘进屋,笑着招呼道。 看样子应是这家的老主顾,台子面上摆着各色的糕点,皆只有两个,剩下的应是都放着后厨的。 “今儿不是我买,是陪言姑娘过来的。”丁三娘说着,侧了侧身子,让掌柜能看见方言清。 方言清朝掌柜点点头,打着招呼说道,“掌柜好。” “这位是……”掌柜看见方言清,还是迷茫的看着丁三娘。 “方家的表侄女。” “哦哦哦,”经丁三娘一提醒,掌柜总算是想起来了,连连点头,“言姑娘可有什么爱吃的糕点,这外面摆出的均可以试吃。” 方言清点点头,笑着走到柜台前,看着放着台子上摆出来的糕点,糕点做的精致,有些是兔子形状,有些是花状,小妹极爱甜的,母亲又喜欢味道淡一点的,方言清看着花状的,问向丁三娘,“这个味道怎样?” “味道有些寡淡,不过口齿间会留有花香,这是用百合花碾碎了做的。” 方言清点点头,又指着兔子状的的问道,“这个可甜。” “糯香清甜。” “如此,这个花状的,这个兔子各一份,还要一份桂花糕。”方言清转头,朝掌柜说道。 “好勒。”掌柜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后厨叫他们包好,姑娘是自己提还是我们送到府上?” 方言清思考了一下,说道,“桂花糕送到府上,叫丫头提过去给舅母,剩下的,我自己提着便好。” “好,姑娘稍等片刻。” 方言清点点头,思芳斋的糕点都是现做的,故时间会慢些,不过味道也是顶好的。 丁三娘听方言清说完,自己在糕点里挑了一份酒糯团子,切下点,抿了口,然后收回了手。 幸好自己提的有篮子,两份糕点就是两小提,虽不多,但也还是占地方,方言清付了三钱银子,将糕点放在了自己的小篮子里,笑道,“这下真像是出来采买的丫头了。” “哎呦,”才出了思芳斋的未几步,丁三娘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惊讶说道,“我团扇落在店子里了。” 方言清回忆了一下,说道,“许是刚才试吃的时候忘拿了。” “嗯,应是那时放下便忘了,”丁三娘点点头,看着方言清说道,“姑娘,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取一下扇子。” “去吧,我在这儿等着。”方言清说道。 丁三娘朝铺子走去,方言清看着自己被裹的严严实实的书,将它放在最底层,又将包好的糕点压在上面,如此看来,便无半分端疑了。 “姑娘,真是耽搁你了。”丁三娘摇着扇子出来,歉意的说道。 “无妨。”方言清摇摇头,说道,“去买面塑吧。” 面塑的摊子还在拐角处,面前做好了许多的人物,有嫦娥,哪吒,还有孙悟空。旁还卖着小面具,一小孩正拽着自家母亲的衣服,似乎想央求着买这些小玩意儿。那母亲黑着脸,和小孩僵持不下。 “姑娘要个什么?” “孙悟空吧。”方言清说道,看着摆了一排神态各异的孙悟空,目光停留在了一个脚下踩了云朵的孙悟空身上,伸手拿了起来。 中年人看见方言清拿了孙悟空,站起身,指着自己面前的泥塑介绍道,“我这儿一排都是一钱的,姑娘看这个拿着金箍棒的,大些,也是一样的钱。” 方言清从自己的小锦袋里掏出钱,摇摇头,笑着说道,“谢谢,我就要这个。”然后将两钱银子放在了摊子右上方的小篮子里。 男人看着方言清的动作,忙说道,“姑娘,给多了。” “送他的。”方言清看着旁边赖在摊位不走的小孩说道,然后就转身把泥塑放在了篮子里,看了丁三娘一眼,丁三娘看见方言清看了自己一眼,抬起腿就跟着方言清朝方宅的方向走去。 “谢谢姐姐!” 听着身后的道谢声,丁三娘抿着嘴笑了起来,方言清瞟了一眼旁边的丁三娘,对方咂了咂嘴,“姑娘真的是心善啊。” “你就笑这个?”方言清看着方家大宅,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篮子,然后踩着台阶上去,敲了敲门。 然后转头看着丁三娘还站在台阶下面,没上来,“不进去么?” “今日的课已经授完了。” 方言清听道丁三娘的话,笑了起来,“这正午还没到呢。” “那姑娘行过午饭后就自己绣会儿花吧,明日再会。”丁三娘说道,低着头福了福身子,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表姑娘。”门口的丫头唤道。 “嗯,”方言清回过神,迈着腿进了门,丫头在后面把门关上了,笑着搭话道,“今日太太收到了姑娘买的糕点,心情好,一直夸姑娘懂事来着。” “舅母喜欢就好,”方言清笑着说道,丫头跟在方言清后面,应该是打算送方言清回院子,方言清停下来,对那丫头说道,“不用送了,我去母亲院里看看。” “是。” 方言清提着篮子朝母亲的院子里走去,若是巧还能在母亲院里吃顿午饭,刚拐过一个拐角,忽然想起这事可以让那丫头传声话。 “呸,一个破落户还与我来拿乔,真是真把自己当成这家府上的姑娘了。” “你说你也是,太太那方的表姑娘过几日也要来,要说示好,那方不是更好么。” “是我昏了头了。” 另一个声音,应是自己走后才来的,两人前后搭着腔,倒是挺有趣的,方言清靠在墙边上,静静的等两丫头念叨完,隔了一会儿才走拐角处走了出来。 脸上微微扬着笑,出声喊到,“二位,等一等。” “言姑娘。”两个丫头低着头,全然想不到那些话回出自这样两个丫头嘴里。 “你们见到舅母了,麻烦说一声,我午饭就不去堂屋里用了。” “知道了。”两丫头微微福身,说道。 方言清笑了笑,“有劳了。” 第七章 http://.biquxs.info/

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偏还要装作都是一颗心,也是劳累。方言清心下想着,抿起了嘴,轻声笑了笑,看着边上的院墙,依稀看见旁处院里生长的葱茏的树,顶着茂盛的叶。 院墙虽不高,却足以圈住人的一方天地。 “姐姐!” 方言清踩着石板台阶,看着小妹手里握着小团扇,抬头看向自己,欣喜的喊道。 “规矩都去哪儿了?这般粗吼,我前几日教你的规矩又忘了?”母亲拿着竹板拍了一下自己躺着的竹椅,低声呵斥道。 方言清走上前,看着低着头,有些瑟缩的小妹,将小篮子放在小桌上,说道,“今日的天儿不错,母亲也出来晒太阳了。”说着把篮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我今日同三娘出门,见糕点清香,买了两份,母亲和小妹可以尝一尝。” 听见了方言清的话,低着头的小妹偷偷看了母亲一眼。 “你有心了。”母亲看了眼方言清摆放在桌子上的糕点,又摞回了自己的目光,手指捏起书页的边角,说道,“雨清也有好几日未见过你了,她素来黏你,此刻也是无心手里的活计了。” “日子还长,小妹本就聪慧,又是母亲亲自教导,略微休息会,应是无妨的。” 书页被轻轻的翻了一页,没有看方言清,只是开口说道,“罢了,去消遣会儿吧,我也看会儿书。” 听到母亲的话,小妹把团扇和绣针放在了针线篮子里,凑到了方言清的跟前。 方言清摸了摸小妹的头,看了一眼偏着头,专心看着书的母亲,将篮子里的面塑慢慢拿出来,递给小妹。 小妹眼睛睁大接过面塑,面上皆是欣喜,小声的说道,“谢谢姐姐。”小手拿着面塑,摸了摸外面的轮廓,抬头看向方言清说道,“我要把它放在我屋子里。” “我同你一起去。”方言清起身,抓着小妹的小手,绕过石桌,跟着小妹朝侧房走去。 小妹把架子上的吊兰移开,将手上的面塑放在了上面,指着面塑看着方言清,说道,“放在这儿,我每天醒来,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它了。” 方言清笑着摸了摸小妹的头,有很多想要说的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言的亲情都梗在喉咙中,堵在了一起,找不到一个由头,把它说出来,万千关心的话,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喜欢便好。” “姐姐,我昨天看见有个不认识的大姐姐搬进来了。”方雨清开口说道,“我还听见丫头背着她说她坏话,母亲还训我,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不认识的大姐姐,应该说的是柳云芳吧,方言清用手刮了一下方雨清的鼻子,“你说的那位姐姐应该是你维哥儿的未来媳妇,你日后若是见了是要叫嫂嫂的。旁的闲话什么的,你不说就行了,别人咱们也管不了。” “......可,她们也说姐姐了”方雨清嘟着嘴,不开心的说道,眉毛皱成一团,“姐姐这么好,我不喜欢她们。” “身前事身后话,无须在意,姐姐也不喜欢她们。”方言清揉了揉方雨清的头发,“好不容易咱们两姐妹说说话,说点开心的,”方言清想了想,问道,“最近有什么想听的故事吗?姐姐讲给你听。” “想听孙悟空!” “这是西游记里面的故事……”方言清抱着小妹,柔声的讲着故事,直到传来母亲院子里的丫头的声音,“言姑娘,雨姑娘,饭菜都摆好了,出来行饭罢。” “这便来。”方言清答应道,刚给小妹讲到孙悟空被扔到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低头看着小妹,安抚道,“下次姐姐来了再同你讲后面的故事,好吗?” 小妹撅着嘴,用力的点点头,从凳子上跳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裙摆,牵着方言清的手,就朝外面走去。 饭菜都摆在院子里的石头桌子上,母亲早已从竹椅上下来,坐在了石凳上,旁边的丫头正在往碗里盛饭,小瓷碗满满的装了一碗。 “母亲。”方言清唤道,侧身坐了下来,小妹也坐在了石凳上。 母亲拿起筷子,轻轻的用筷头点了一下桌子,开口道,“吃饭吧。” 一时间,就只有碗筷相交的清脆声和微小的咀嚼声。 母亲放下筷子,用方布擦了擦自己的嘴唇,说道,“夏日烦热,不宜走动,你多在自己的院子里习丁三娘布置的功课便好了。” 夹黄瓜片的手顿了一下,方言清缩回筷子,平放在瓷碗上,张了张嘴,把天气还好,心系母亲想多看望的话咽了下去,最后规规矩矩的吐出了一句,“好,女儿晓得了。” 既然母亲这么说了,自然是不想自己驳她的意思。 “饱了?” 方母见方言清放下筷子,问道。 方言清点了点头,说道,“嗯,饱了。” “饱了就回去歇息吧,你在外走了一上午也劳累了。” 听到了母亲一直赶方言清走,方雨清的脑袋抬了起来,小脸上的眉毛皱着,撅着嘴想开口反驳。 方言清站了起身,安抚摸了摸小妹的头,朝母亲说道,“那我先退下了,母亲要多照顾自己的身子。” “莲丫头,去送送姑娘。” “我也去送送姐姐。”方雨清说着就要跳下椅子。 方母冷冷的看了方雨清一眼,低声说道,“你坐着,吃饭。” 小丫头挨了话,将要放下的筷子又捡了起来,戳着碗里的米。 “乖乖吃饭,姐姐下回来看你。”方言清捏了捏方雨清的小脸,说道,然后跟着丫头朝门外走去。 顺着回廊走了一截,莲丫头在回廊转角处停了下来,福了福身子,说道,“言姑娘体谅,夫人待会还要使唤我,我就送这儿了。” 过了拐角没几步就是自己的院子,左右不远,看着自己面前的丫头,自己也懒得再说道,方言清点点头,算作同意了。 莲丫头见方言清点头,转身便又往院子里走回去。 方言清提着空空的竹篮向着自己院子里走去,路过柳云芳院子边上的时候,倒没听见碗摔破的声音,难不成是练好了,心中些许疑惑,正侧头看,屋子里就出来一人。 “言姑娘?” 原来是汤依云身边的张婆婆,方言清笑着问道,“张妈这是要出去?” “太太让我回来取柳姑娘绣的红罩巾,正要送过去。” 方言清点点头,说道,“原是如此,那张妈忙,我先回去了。” “欸!言姑娘,你不去看看吗?” “我?”方言清眨了眨眼睛,看着张妈手里的红巾,笑着说道,“我回去做会儿三娘布置的功课,晚些再去看舅母。” 道了别,方言清看着张妈匆匆走在回廊,向舅母的屋子走去,又张望了一下柳云芳的院子,转头朝自己院子走去。 一踏进自己院子的大门,就看着两提糕点明晃晃的放在自己院子的石桌上,四处看了看,还是同以往一般清净,自己也没走错院子啊。 向前走了几步,正要提起糕点,看看有没有夹着什么纸条之类的,就看见一人忽然从屋子后面,短了盆水走了出来。 那人看见方言清,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慌忙端着盆子边福身子边喊到,“言姑娘。” 面对自己院里突然出现的丫头,方言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是?” “言姑娘叫我晴丫头就好,我是夫人喊来伺候姑娘的。” “伺候我?”方言清看了一眼刚拿到手上的糕点,问道,“那这个是?” 丫头顺着方言清的视线,看向了糕点,说道,“这是思芳斋的送来给姑娘的,没说是谁送的,我就放在了桌子上。” 思芳斋送来的,方言清思索了一下,这会儿的功夫,应该是丁三娘叫人送来的,思芳斋出来后,三娘说她扇子落下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进去说的吧。想着就提起糕点往屋里走去,晴丫头连忙把木盆里的水泼在了院子里的花草上,端着盆子跟在方言清身后。 自己这院子里原先也是要给丫头的,不过方言清喜静,给舅母提过一次后,舅母也嫌麻烦,便不再提给自己丫头的事情,今儿难不成自己那提糕点就让舅母转了想法。 晴丫头把盆子放在了架子上,低着头,走近了些,问道,“言姑娘,有什么事吩咐我的吗?” “没什么了。”方言清说道,顺手把糕点放在了桌子上,桌上的茶壶里的水是满的,方言清提了起来,正准备自己给自己倒水喝,晴丫头连忙从方言清手上接过茶壶。 “言姑娘,我来吧。” 方言清看着自己面前倒好茶水的茶杯,端了起来,抿了一口,又将杯子子放了下来,开口说道,“之前没在宅子里见过你,你是服侍谁的?” 晴丫头低头回答道,“我是张婆婆前段日子买下来的,之前一直在学规矩,今日太太才吩咐我到姑娘院子里来,还没有服侍过人。” 新买来的丫头,舅母这又是唱哪一出,就算要指丫头,也应是指给柳云芳才对,怎么现在想起给自己添置丫头来了,倒是奇怪。看着眼前的丫头,年轻应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既然舅母吩咐你来我院子里,那你便是我的人了,我这的规矩也是要同你说上一说的。” 晴丫头点点头,眼睛看着方言清,等方言清的话语。 “我这儿素来清净,也没什么烦杂事,但凡能动手的,我也能亲力亲为,你在我这儿,只需管好嘴巴和眼睛便好,旁的活计,你也只是传话跑腿一类的,不会繁琐。我不喜谣言,也讨厌嘴碎,心思纯净的,我自然会多照拂一二,若是你心里装了其他的,我也定容不下你。你可明白?” 晴丫头点点头,答道,“明白。” 也不知是真明白还是假糊涂,还是下午行饭前早些去舅母那儿吧,自己院子里的侧房屋子原先就是给丫头准备的,自己院子里一直没丫头,故一直空着,刚好让晴丫头给搬进去。“你屋子收拾好没?” “收拾好了,今日上午就弄好了。” 方言清听见晴丫头的答话,点点头说道,“那便好,你先去休息吧,我也休息会儿。” “姑娘可要定个时辰,我好来唤你?” 方言清听了晴丫头的话,有些失笑,“又没钟表,怎么定时辰。” “有的,”晴丫头指着放在架子说道,“今我来的时候,太太叫人送来的,说姑娘兴许会喜欢。” 方言清顺着晴丫头的手看了过去,架子上居然摆了一个不大的石英钟,“这...这是舅母送我的?” “是太太叫人送来的,没说是谁给姑娘买的。” 听到晴丫头的话,方言清心里有些后悔,方才张婆婆叫自己一同去的时候,自己应该去的,现在这事一团乱麻,着实有点晕,也不知舅母这是什么意思,堂哥大婚在即,礼品什么的稀罕物,不应都是要添置给他们吗?怎么尽是往自己这儿送,倒是奇怪了。可惜自己现在不能太早去,毕竟才拒了张婆婆,张婆婆在舅母面前一向是深得舅母的心,若因这种事惹得心里不痛快,倒是得不偿失了。 方言清站了起身,边朝里屋走去,说道,“就四点吧,我去里屋歇息了。” “是,我这就退下。” 第八章 http://.biquxs.info/

“外面怎么这么吵?”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外面的喧闹声给吵醒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才掀开被子,晴丫头就连忙把床幔挂在了两边,“好像是少爷回来了,那边的丫头婆子都外面忙着。” “二哥回来了。”方言清看了一眼身边做事的晴丫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下午三点。”晴丫头答道,将挂在旁边的衣服拿了过来,展开,替方言清套在了手上。 这下是真的要早点去堂屋看一眼了,再不去,就成自己不懂事了,方言清做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拿起口脂轻轻抿了一下,唇色深了些,人也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晴丫头拿起放在台上的木梳,一手托起方言清的头发,问道,“姑娘要梳个什么发式?” 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方言清微微低头,抽开首饰盒的抽屉,里面放着几条项链,一条珍珠项链放在最里面,方言清伸手碰了一下项链,那是父亲之前替自己买的,摸了两下上面的珠子,缓缓说道,“不用,替我理一下就好了。” 晴丫头轻轻拿着梳子替方言清梳好了头发,方言清静静的看着镜子里为自己梳头的晴丫头,微微有点失神,往日里都是自己来,忽然有一个人伺候自己,还有些的不习惯。 大抵是堂兄许久没有回家,来回的佣人忙的手忙脚乱,又是端盆子,又是抱被褥的,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多东西让他们搬。刚走到院子门口,舅母屋里的丫头就看见了方言清,连忙转身进屋去了,应是告诉舅母自己来了。 舅舅,堂兄,舅母均在屋子里,却没瞧见柳云芳,许是回自己院子里了吧,毕竟还有几日才出嫁,现在需要避着。 舅舅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着,心情应十分不好,旁边的婆子丫头大气也不敢出,堂兄坐在旁边,自顾自的喝茶水,倒是一点也不心慌。真是捡错了时辰,方言清心里有些懊恼,抿了抿嘴,福身施礼,说道,“舅舅回来了。” 方德正极为的瘦,完全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偏偏骨架又大的很,官袍穿在身上感觉像是几根柱子支起来的,空荡荡的。 方德正看了方言清一眼,嗯了一声就算答应了。 方言清不知是站在这儿还是坐在哪里的好,只好看向汤依云。汤依云见方言清看向自己,扬了扬下巴,示意方言清坐在堂兄旁边的椅子上。 方言清点点头,小步走到了椅子前,落了坐。屋子里没什么声音,安静的很,也没人开口说话,大概等了一会儿,汤依云的茶盏放在了桌上,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老爷无需在家里黑脸给我做样子,他付凯借了卫家的势作威作福罢了,原就是地里爬上来的,现在一下攀上了高枝,一下得意忘形了,日后有的是摔下来的。” “卫家一个偏房的孙子辈也配叫高枝。”方德正理了理自己的官服,拿起茶杯饮了口茶。 “就算隔了八竿子,那也是姓卫的。” “嘁。”方维忽然出声打断了汤依云的话,“母亲这话说的过去偏颇了吧,卫家当官的不是只有一户吗?犯得着计较成这样吗?” “你懂什么,”听到自己儿子反驳自己,汤依云气道,“要紧的不是卫家当官那一户,是他家一脉的小女儿,那可是嫁到了京城的亲王府里做福晋的人,他们家称得上是皇亲国戚。” 方德正忽然开口,看着汤依云说道,“听说再过一月就是卫老太太生辰,他们家孙子辈的都提前回了荣城来给老太太庆生。” 汤依云点点头,说道,“我问过丁三娘了,说是二姑娘的女儿和三少爷的儿子都回来了。大房那边,听说是京城这段日子实在忙的不可开交,少爷入了官僚,女儿才打发出去,实在抽不出空,会派车队送礼回来,全当是心意到了。四姑娘也说是抽不开身,这段时间京城麻烦着,乱的慌。” 方言清低着头,京城乱的事,自己在书中倒是知道一二,说是孙先生带领资产阶级,要革命,要推翻大清朝,现在京城里人人自危,确实乱的很。 方维忽然开口说道,“听说现在四处都在闹革命,卫家在京城里的人忙的不可开交也是正常。” “混账,你走那儿听说的!”方德正听了方维的话,忽然发怒,一下子把茶杯扫在了地上,对着方维骂道,“养你这么大,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规矩都忘了!是嫌活着命不长?” 方维把吓了一激灵,“我...我听别人讲,胡乱说的。” “听谁讲的?你现在就专心参加明年的科举,再让我听见你胡说,我打断你的腿!” 方德正被气的大喘气,汤依云看着自己儿子被吓的住了嘴,不敢说话,才慢悠悠的张了嘴,“维儿本性乖巧,在外面免不了和各类人接触,一下失了言,之后用功温习,自然不会再胡乱说话,老爷别气了。” 本性乖巧,这乖巧两词也不知是怎么同自己这位堂兄搭上边的,许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左看右看都分外乖巧吧。 “都这般年纪,做事还是瞻前不顾后的,真是让你宠溺坏了。” 汤依云笑了笑,说道,“成了家便好了,柳家姑娘这几日我看了,是个懂事贴心的。老爷可要见见?” 方德正摇摇头,“这些事你安排便好了,我回府来一身官袍还未换,先回去换了。”说着看向方言清,“言清有事同你舅母说便好。” 方言清点点头,看着舅舅出了门。 方维见方德正走了,挺直的腰板一下子便松懈了下来,歪着身子看着汤依云,“母亲,我还不想这儿早结亲,那柳姑娘是宽是扁我都不知道,你也不看看儿子是否看的上眼,再说春宵楼里有我好多红颜知己,做什么这样栓着我。” “这还不是为你好,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自然是要先成家方才能立业,你素来散漫,找个贴心人来管着你也好。” “管我?”方维冷哼一声。 汤依云见方维十分不高兴,耐着性子的哄道,“我请般卓寺的大师算过了,柳家姑娘的命格正好与你相辅,加上气运,明年春闱,你一定能入。” “这么厉害?”方维笑了一声,“我这算是娶了一道符在家中,母亲心意我知,那假如娶回家却没用呢?” “呸呸呸,”汤依云连呸三声,“我儿聪慧,春闱定然没问题。等过了春闱,你不喜欢,休了便好。” “得母亲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方维笑了笑,微微叹一口气,“那我便委屈几月吧。” 方言清低着头,听着汤依云母子的谈话,心里、身上都觉的冰凉,一个姑娘的一辈子赔在了这儿,结果在他们嘴里,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喜欢休了便好,倒真是好笑。 大抵是不放心,汤依云又嘱咐道,“你大婚,玉秀也要来,到时候府上热闹,你少往酒楼、花楼里的跑。” 潘玉秀是汤依云姨娘的女儿,父亲现在是正七品的官儿,自傲的很,自己初来投奔舅舅家的时候,正赶上她离开舅舅家回陕西,只远远的瞧过一眼。今儿那两丫头说的,太太这房的姑娘,应就是她吧。 方维听到潘玉秀要来,啧了一声,“那丫头也要来,我看着她就烦,还没有言妹妹一半招人喜欢。” “怎么说都是你姨娘的女儿,你的妹妹,怎么说话呢。” “是是是,谁叫她长的一般,人还聒噪,还没有春宵楼里瑶姐姐的丫鬟好看。” 汤依云听见方维的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直呼姓名的说道,“方维,日后我再听见你提春宵楼,定告诉你父亲,让他好好收拾你。” 听见汤依云要告状,方维一下子就规矩了,“母亲别,孩儿一时间嘴快罢了。” 汤依云无奈的扶了扶鬓角,自己儿子这德行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自在惯了,不是一个听话规矩的主,要想他规矩懂事,也是困难。 “母亲,我这会儿回来,下午想再同几位朋友聚聚,都是这城里的正经少爷,我这许久未见,想着还是要见上一面才好。” “罢了,去吧,记得早些回来,莫要在外面过夜。” “母亲放心,孩儿知道。”方维站起了身,略显敷衍的说道,转身看见了规矩坐着的方言清,开口说道,“言妹妹许久未见,又漂亮了些,”刚说完话,见汤依云不耐烦的准备张嘴,忙说道,“妹妹同母亲慢慢聊,我先走了。”说完,就院子外走去。 “这孩子,这么大了,丝毫不见稳重。”看着方维离去的背影,汤依云轻叹说道,又看向正坐着的方言清,问道,“言清是来找我的?” “嗯,今日我回院子里,看见舅母给我的丫头,又看见舅母给我的石英钟,十分惶恐,故来问一嘴。” “晴丫头是我买来送你的,你不久便要谈婚论嫁,这前后左右事,都得找个贴心的丫头,这个丫头我瞧着伶俐,就买来送你,日后你出嫁了,身边也有个称心的人。” 方言清听了汤依云的话,连连点头,“原是如此,真是让舅母劳心了,可那石英钟着实贵重,二哥大婚在即,何不添置到二哥新房里,放在我那儿,实在可惜。” 听见方言清的话,汤依云捂着嘴,笑了起来,“那石英钟可不是我送的,是卫家派佣人送来的,还传话说会参加你维哥儿的婚礼,倒是都沾了你的光了。” 虽说汤依云是给卫府发请柬的,但也是万没想到卫家会明确的表示有人来,这远远的和卫家搭上线,汤依云心里十分开心。 方言清听到汤依云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给自己送石英钟,这是什么个意思,自己分明没有见过卫家的人啊,为什么他们会莫名其妙的给自己送礼物。 “舅母...我确实没见过卫家的人,他们为何会突然给我送礼物?” “你没见过?” 方言清摇了摇头,“确实没有见过。” “这倒是奇怪,丁三娘和卫府走动的紧,可能是丁三娘提了一嘴,然后老太太记住了。”汤依云说道,“不过,老太太记住你就是好事,兴许就是看中你了,你可得好好抓牢。” 第九章初见潘玉秀 http://.biquxs.info/

真是夏日炎热,近日府上陆续有两三个丫头均中了暑,道是日光毒辣,晒的人犹如架在碳火上烤,难受的紧。厨房里这几日往每个院子里都送一份凉拌苦瓜和一碗银耳羹,堂兄大婚再即,可都得仔细着身体。 自上回堂屋去了那一遭后,舅母便撤了去堂屋行饭的规矩,说是今年酷暑非比寻常,又忙着堂兄婚前的筹备,也得变通一门,这倒是省了方言清的事,每日还能赖一会儿床,等着晴丫头提着饭盒给自己盛饭回来。 “姑娘,你瞧这缸里的水,都温了。”晴丫头用手拨了拨院子里的水缸里的水,笑道,“得亏这缸里没养什么鱼,不然可就成水煮鱼了。” 晴丫头伶俐,话语间还有些俏皮,确实是个懂事的,在自己身边这几天,也是进退有度,丝毫不叫人厌烦。 方言清笑了笑,“那可得再撒上一些作料,否则味道寡淡的很。” 晴丫头笑出声,走回屋子,拿起扇子,轻轻的替方言清扇起了风。 方言清摆了摆手,让晴丫头坐着,说道,“你坐着替我缠线吧,大热天的,我院子里可就你一个丫头,中暑了还得我伺候你。” “今日每日的苦瓜都是我替姑娘尝了的,看在苦瓜寡淡份上,我也是中不了暑的。” 自己嫌苦瓜苦,每次都扔在一旁不愿意下嘴,偏偏收碗筷的婆子眼睛毒辣,自己剩过一轮,下午便告到了舅母那边去,舅母专门叫冬丫头来传话,说是良药苦口,这菜是舅母的心意,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好,这么一说道,方言清可是再也不敢剩了,晴丫头见自己吃的痛苦万分,面容狰狞,开口揽下了着吃苦瓜的重任,自己也乐得轻松。 方言清听了晴丫头的话,不禁失笑,“你这分明是挖苦我,可仔细我收拾你。” 正说笑呢,外面就传来喧闹声,这几日再没听见柳姑娘院子里的碎碗声,听说现在已经开始教起了制茶、点香和插花,过几日还得学管账的规矩。底下的丫头之前游手好闲惯了,一下子忙碌起来心里颇有不敢,偏主人家又不好说道,只好拿柳云芳过嘴瘾,说道这娘家学的规矩跑婆家来学,真是笑死个人。几日间寻常的规矩场面活也就罢了,这里面的门道学起来是极其繁琐的,再看张婆婆的做派,也没有用心教。原先喜宴也打算简朴操办,因为卫家提前来支了句声,又开始大办起来,打算把场面活撑牢。 方言清停了手里的动作,听着声音,似乎是朝自己院子里来的。 “言清妹妹可在院子里?” 一个上身穿着银杏黄竖领对襟大袖旗袍长衫,下身穿着暗色梯形马面裙,脖子上挂着明亮的璎珞项圈,头上插着玛瑙红玉的簪子,就差把华贵两字刻脑门子上了。这穿法,还不如素色盘扣倒大袖平裁旗袍,左右看着还素净些。 方言清站起身,也不知这簇拥着三、四个丫头婆子的姑娘是谁。 “言姑娘在院子里,姑娘是?”晴丫头迎了出去,问道。 “你不认得我?”那姑娘仰着脑袋,言语间不乏傲气,让人觉得认不得她是多大见稀罕事一样。 晴丫头进府进了晚,买回来就一直教养学规矩,好不容易学完了规矩,就立马送到了方言清的院子里,对于主人家的少爷小姐身份也是堪堪记熟,潘玉秀这个远戚当然是不晓得,此刻听到潘玉秀的问话,正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好呆愣楞的摇了摇头。 旁边的丫头见晴丫头摇头,开口说道,“这位是太太那方的侄女,玉姑娘。” “哦~”虽然晴丫头还是不大清楚,但还是十分配合的做出了恍然大悟的动作,说道,“姑娘里边请,我家姑娘屋里正在缠线呢。” 潘玉秀摇着身子进了屋,方言清也走到了门口,朝潘玉秀福了下身子,唤道,“原是玉秀姐姐,之前就听舅母念叨过玉秀姐姐面容姣好,气度非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听到方言清抬举的话,潘玉秀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姨母私下这么夸赞我,倒让人不好意思。” 其实潘玉秀长的着实一般,只能算的上是五官端正,行走之间还带着说不出的风尘气,那些话分明是抬举人的场面话,但瞧潘玉秀的动作,似乎是信了,还是十分理所应当的收下了,一时间方言清有些语塞,只好继续开口问道,“玉秀姐姐今日才到府上?” “几个时辰前到的,刚在堂屋里同姨娘说了会儿话,姨娘忙着维哥哥的喜宴,实在抽不开空,叫我自己转悠转悠。” 几日见听过堂兄亲口嫌弃这位,结果在这位这儿又听见亲热的维哥哥,让方言清有些喘不过气,笑着说道,“这几日府上确实很忙。” “所以我听说姨夫的侄女也住在这儿就立马赶来了,想着来瞧瞧妹妹,这一见,果真惊艳,就像维哥哥画卷里的姑娘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听着对方的话,方言清的笑有些停顿,倒是小瞧了这位姑娘,堂兄的画卷都是春宵楼里的姑娘,这是拐着弯说自己以色待人啊。 “玉秀姐姐说笑了,二哥忙着应试,所谓的那些画卷什么的,自己还从未瞧过,倒是经文册书不少,日头好的时候,都要拿出来晒上一晒。” 潘玉秀被方言清四两拨千斤的拨了回来,抿了抿嘴,转身看向自己的一个丫头,那丫头见潘玉秀看向自己,连忙走上前,把手里端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是一个不大的盒子,梨花木雕的花纹,小巧精致,潘玉秀轻轻的把扣子打开,说道,“这是我爹爹收得青阳玛瑙玉石,我娘用它做了几副镯子,叫我带上,送过来。” 镯子成色极好,素净讨喜,看起来极其温润,潘玉秀母亲倒是一个妙人,难怪汤依云一直记住了她的好,自己分明与她隔了好几房,但也把情谊礼份规矩做全了。 “夫人劳心了,只是这物件贵重,自己实在是担当不起。” “诶呀,你就收着吧。”潘玉秀说道,“我待会儿还要去维哥哥的媳妇,也是要送一份的。” 言语间的不耐溢出,一时间,方言清不知该为自己庆幸还是该为柳云芳悲哀,心里竟然还有些堵的慌,抿嘴笑道,“如此,只好谢谢夫人和玉秀姐姐的心意了。” 左右扯上两句,潘玉秀就坐不住了,方言清看也出来这人的心不在这儿,怕是也盼着早些完成自家母亲的任务,心早就飘出去将镯子送走了吧。 潘玉秀看了看外面的天,站起身,开口说道,“也坐了许久了,我还去未来嫂嫂那里看看。顺便也好把东西送了。” “这便要走了?”方言清看着潘玉秀的动作,尾音上翘,略带诧异的问道。 潘玉秀点点头,说道,“嗯,不早了,我去完未来嫂嫂那儿,还要回舅母给我准备的院子里休息一下,我一路舟车劳顿的,还没有好好休息呢。” 方言清连忙站起身,面容带着几分愧疚,懊恼的说道,“是我疏忽了,玉秀姐姐一路辛苦,我还忘了时辰,拉着玉秀姐姐,白白耽搁玉秀姐姐时间了。” 潘玉秀看着方言清懊恼,连忙劝慰,“不妨事,是我也未曾提起,日头还长,咱们下次再聚也是一样的。” 一边说道着话,方言清边起身把潘玉秀送出了院子。 潘玉秀看着方言清送着自己,开口劝道,“妹妹止步吧,左右没几步路,我走几步便到了。” 方言清点点头,远远看着潘玉秀走进了柳云芳的院子里才转了身,登时松了口气,这端着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自己累的够呛。 “姑娘,刚才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这么大阵仗。”晴丫头迎了上去,跟在方言清旁边问道。 “那位是太太姨娘的女儿,太太的侄女,脾气有些骄纵,你日后见了躲远点就好。”方言清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这线头着实烦人,颜色千奇百怪,左右又纠缠在一起,缠的方言清手臂酸疼,眼睛泛花。 “我方才听她同姑娘说道,还觉着兴许不错的来着。”晴丫头边说道,边抬手轻轻的替方言清捏起了手臂。 力度不大,却能让人浑身放松,方言清当即决定,不缠剩下的线头了,刘婆婆现在应是考虑到丁三娘也在管教自己,同时她自己还要忙着别家姑娘,对自己的管教松散了许多,缠线头也是明日才检查,今日的功夫,已经缠了一大半了,自己现在休息上一会儿,再缠也是来得及的。这么想着方言清就慢慢的往里屋走去,边走边随口回着晴丫头的话,“谁知道呢,毕竟这日子长了才能看清一个人。”说着,就走到躺椅前面,上面已经垫好了软垫,还铺上了凉席,方言清躺了上去,侧身合眼,小声说道,“你替我捏上一会儿,待我睡了,你也去休息吧,把门关上,没人看见,就没人能说得了你。” 晴丫头见方言清困倦的很,从旁侧的挂架上,取了薄被,轻轻的披在方言清腰间,又伸手轻轻的替方言清捏着。 第十章厨房风波 http://.biquxs.info/

离堂兄大婚的日子越近,这府上就越热闹,请来的唢呐乐师纷纷提前住进了府上,来来回回的人路过自己院子,虽有些吵闹,但也没碍着自己,每日里将半面尚未绣好的锦帕放在了桌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翻着放在腿上的书本解闷。 《先生言》里面的东西比《诗絮》丰富许多,大抵是因为由学生编撰,里面的内容解乏的很,书里说现在沿海的那些城大多采用西式婚礼,穿白袍,许誓言,求真正的平等和谐,长长的介绍,末尾了还配的有图,黑白的线条,看得不清晰,方言清轻轻的用手摸了摸书上的图片,这些东西,自己以前也是见过的,只是在舅舅家里的这两年,于自己来说太过漫长,漫长的让自己都记不清以前的事,也逐渐习惯了现在日复一日的生活。 窗外的院子里,阳光铺满了整个院子,晒的人眼睛难受,听着蹬蹬的脚步声,晴丫头抱着衣衫往屋子里面走来。 “姑娘,那边送来了明日少爷大婚时你穿的衣裳,让你试一试,有什么不合适的,好立马拿去改了。” 方言清看着晴丫头,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上面的布料,晴姑娘见方言清摸衣服的质地,忙说道,“说是真丝的,轻薄,凉快着,姑娘赶紧的感受一下。” 衣服摸在手里确实轻薄,方言清手还放在衣服上,人就被晴丫头推到里屋去了,把里屋的帘子松开,放了下来,又将衣服放在床上,“姑娘在里屋试,我出去把门关上,在外面守着。”说着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衣服上分上衣下裙的,裙子是杏粉色的,光滑轻柔,比自己身上的透气许多,看着样子应是不便宜的,方言清把裙子换上,又套上了一并摆着的对襟长袖旗袍,上面绣着花鸟,不过方言清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只是觉得绣得十分的好看,要是让自己来绣,十天半个月兴许也绣不好。 “姑娘,换好了吗?”晴丫头在外屋问道。 “好了,进来吧。” 晴丫头掀开帘子,看见换好一身新衣的方言清,夸赞道,“姑娘,你这一身真真的好看,把你衬的越发好看了。” “就你嘴甜。”方言清笑着说道,微微转了一圈,“我感觉这一身没什么问题,应该不需要改了。” 晴丫头点点头,“嗯,好,我取衣服的时候那边都说了,没问题不拿过去就成。”说道一半,晴丫头忽然声音低了起来,“姑娘,我刚路过耳房的时候,听见几个丫头再说闲话。” 方言清抬了抬眼皮,晴丫头平时不是一个爱混迹收罗这种闲话的人,这忽然开口,倒是奇怪,遂顺着晴丫头的话,问道,“什么闲话?” “说是卫家孙子辈的少爷回来,卫老太太有意思给那少爷定一门故城的亲事,前几天送石英钟来,还递话说要来参加少爷的婚礼,就是因为那老太太看中了姑娘。说本来太太养着姑娘就是看着姑娘这脸和之前才女的名声,现在能卖出去换个好价钱,也算是划算了。” 听着晴丫头的话,方言清有些失笑,“不过是一份礼物,她们编的倒是妥帖。”方言清看向晴丫头,嘱咐道,“那些风言风语的,不去理会便好。” “姑娘不气?” 方言清笑了笑,“原先是气的,可是后来气过了,就只觉得好笑了。” 方言清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那些丫头说的也没毛病,虽说血脉相连,危难时侯要帮上一把,但也免不了打上别的心思,福祸相依好坏难辨,就是自己的大伯,相处那么多年,一起说笑谈话,在父亲死后也是面目狰狞的争家产,后来还动了绑架自己母亲和小弟的心思,与其那样真情相待后反目相逼,还不如一开始就敞亮的摆出来,自己也好有个底。 方言清理了理裙摆,说道,“明日再见到云芳姐姐就要称呼为嫂嫂了,今天张婆婆也回舅母那边去了,她现在定十分紧张,待会行过饭,我过去陪她说一会话解解闷。” “姑娘真是心善。” 方言清听到晴丫头的话,笑着说道,“你们怎么都说我心善,我只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自然是姑娘心地善良让人忍不住夸奖,”晴丫头说道,有微微思索问道,“都?还有人也说过姑娘心善。” “嗯,我的教习先生,你没见过,她这几日帮着舅母筹备二哥的婚礼,待忙完了,你便能见到她了。”方言清点头说道,“你先出去吧,我先把衣服换回来再说。” “好。”晴丫头答道,又退出了里屋。 衣服一会儿便换好了,方言清将衣服折好,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晴丫头掀帘进来,看着椅子上折好的方方正正的衣服,撅了撅嘴,“姑娘真是,又抢我的活计。” “刚换下来,一不留神就顺手做了。”方言清有些无奈,毕竟自己一人过着的独居生活太久了,每次都自己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晴丫头才进来发现方言清已然收拾了一大半,深感自己做丫头的失败,抢活都抢不过自家姑娘。 午饭照例又是晴丫头提着食盒去厨房取的,一想到明日堂兄大婚后,自己不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方言清就觉得深感痛心。自己单独吃饭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也没什么人会进院子来张望,把门一掩,就能叫晴丫头也坐着和自己一起吃饭,不用顾忌那些礼数,吃的欢快多了。虽说家中吃饭的规矩不多,但同长辈一起吃饭的时候只能夹面前的两三个盘子,每次自己都万分祈求,千万不要将自己不喜欢的菜放到自己面前,当然自己这些祈求在许多时候都是不管用的,这也间接导致了自己吃不下饭,每次把饭吃完,挑菜的筷子不过动了两次,意思了一下,舅母见到方言清吃的少,又要心疼的询问一番,这一番回答下来,自己又累的够呛,所以每次的吃饭,对于方言清来讲,都是十分的煎熬。 “姑娘,今日的菜又都是凉菜,还有你最爱的凉粉。”晴丫头把食盒盖子打开,将菜一盘盘的端了出来,“幸亏我去的早,我装好菜出来的时候,正看见玉姑娘走来在找厨房的麻烦。” 将食盒的三层菜饭都端了出来,方言清在架子里的篮子中取了一双筷子,递给晴丫头,微微仰头,让晴丫头把门掩上,问道,“找麻烦?什么麻烦?” “说是玉姑娘觉得厨房厚此薄彼偷工减料,瞧不起她,下她的面子。”晴丫头一手接过了筷子,一手掩了门,说道。 “此话怎讲?” 晴丫头坐了下来,小声的说道,“因为其他院子里都是三菜一汤,独独姑娘和太太多了一份羹。” 听了晴丫头的话,方言清垂下眼睛,看着桌上的小碗里装着红枣雪梨枸杞的杂烩,面容难言道,“就因为这个。”前几日忽然多了这样羹,方言清还不开心的念叨了两句,说不好吃,自己喝银耳汤和菜汤就饱了,就多加了一样,全剩完是不行的,至少得吃一半,每次自己都和晴丫头一人一小半的艰难塞下。 晴丫头点点头,“就因为这个,那个小厮还想开口解释,玉姑娘一耳光就打了上去,还骂道‘下贱的仆人还敢跟我耍滑头’,给我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赶了回来。”晴丫头说完,还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之前也是听说过潘玉秀说风就是雨,上一刻笑脸相迎下一刻就起身怒骂的故事,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可怕,方言清看着晴丫头,嘱咐道,“你下回碰见这种事,离远些,莫留着听,恐殃及到你。” 看着方言清担忧的眼神,晴丫头连忙点头,说道,“知道了,我下一次一定快步溜走,不会让她逮到机会骂的。” 吃完饭,晴丫头本来说让方言清先休息一会儿,自己去还了碗筷再同方言清一道去柳姑娘那儿,但是方言清却不依,说刚吃完饭,这肚子也撑着,刚好一路顺着去消消食。 晴丫头劝说无奈,只好依了方言清,走到厨房院子里,听声音没有什么响动,应该是已经闹完了,一个小厮用簸箕装了一簸箕破碎的瓷碗再往外面走,有些摇摇晃晃,险些撞到了方言清身上,幸亏晴丫头手疾眼快的拽了方言清一下。 “你这人,也不小心点,”晴丫头嗔怪的说道,看向方言清,忙问道,“姑娘有事么?” “言姑娘没事吧?我...我...”那人自觉冲撞了主子,有些惶恐,吓的抱着簸箕就跪了下来,“姑娘息怒,我眼瞎,我...” “没事,没碰着。”方言清淡笑了一下,“你也是无心,莫要在地上跪着了,快些去做事吧。” 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方言清拍拍衣服上的灰也就算了,只是那人猛跪下才把方言清吓了一跳,自己来舅舅家这么久,本以为看惯了戒条,没想到还是看不惯人下跪。 “姑娘大人有大量,谢谢姑娘体恤。” 方言清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心里叹了口气,如果自己这时候去扶他,他定然又要惶恐起来,还是算了吧,这么想着,转身朝厨房里走去。晴丫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抱着簸箕的人,然后也跟了上去,在方言清旁边说道,“那就是刚刚挨打的人。” 方言清停了步子,转身看了过去,那小厮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可能是被打了吧。 在厨房还了食盒,看见一地的碎碗,方言清不由感叹道潘玉秀的骄纵,分明是客人,却到主人家发脾气,也不知她母亲怎么摊上了这么的冤家,纵使汤依云再念着她母亲的好,想必心里也是极为厌烦她的吧。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晴丫头面上有些许不快,闷闷的说道,“真是过分。” 方言清看了一眼愤愤然的方言清,淡淡的说道,“再不痛快也装在心里,莫拿到面上让别人评说。” 晴丫头听了方言清的话,抿了抿嘴,压下面上的神色,继续跟在方言清身后。 “你今日下午若是碰见了那位,把这给他。”方言清在袖袋中取了八钱银子塞到了晴丫头手里,这钱是上回同丁三娘一起出去买东西,自己余下的全部。 晴丫头看着手里的八钱银子,说道,“姑娘,这如何使得。” “也没有多少,只是一份心意罢了,你给的时候巧妙些,莫让人发现了就是。” “姑娘月钱也没多少,这份心意也是难得。” “好了,快别说道了,越说越说不完,”方言清岔开话题说道,“现在看云芳姐姐才是重要的。” 第十一章屋内闲聊 http://.biquxs.info/

院子里面全挂着红绸子,窗户上贴着大红囍字的剪纸,一个小丫头搀着柳云芳在屋里练走路,刚从院子那头转了回来,就瞧见了方言清,欣喜道,“妹妹来了也不说话,就站在那儿看我笑话。” 方言清迎了上去,解释道,“云芳姐姐哪儿的话,我这刚踏进院子里,就被姐姐的身影吸引了,忘了开口罢了。” “这院子外太阳大,咱们进屋说会话。”柳云芳走在方言清身边,轻声说道。 那边丫头连忙走上去,把门打开,方言清进了屋,看着略显空旷的屋子,楞了一下,“明日便要出嫁,这屋里的人呢?” 柳云芳见方言清询问,忙解释道。“说是都去大厅帮忙了,明日出嫁的时候他们都会在的。” “明日再来?明日你出门,妆发什么的一大早就要准备...” “不妨事的,我这些都会,虽说不是多好,应个急也是够的。”柳云芳笑着说道,“况且那些东西都是备好的,我明儿只需套上就完事了。” 方言清看着柳云芳笑着说道,“幸亏我未来嫂嫂是个心灵手巧的。” “你...我这还没出嫁呢,明日才...”柳云芳一下子红了脸,笑着轻打了一下方言清,“你可真是...” 柳云芳心思单纯,方言清看着面前面容羞涩的少女,不禁有些忧心,按堂兄的性子,是不会给她好脸色瞧的,日后在一起受的委屈定是少不了的,再加上舅母强硬,往后的苦楚什么的,定十分难言。 方言清把手覆在柳云芳手上,说道,“明日便是我的嫂嫂了,我想对嫂嫂说几句知心话。” 柳云芳眼睛看着方言清,等着方言清的话语。 方言清抿了抿唇,话到嘴边,还是变了一句说辞,“日后嫂嫂与二哥在一起,又要同舅母一起料理家事,可不能忘了我,得时长找我聊聊天,说说话。” 柳云芳听到方言清的话,眼睛弯了起来,“这是自然,往后日子还长,咱们可以常常乐乐呵呵的一起说话。” 方言清也笑了起来,握着柳云芳的手,觉得有点不大对劲,正想翻过来瞧一瞧,柳云芳就蜷着手往后缩。方言清捉着手,将柳云芳的收心摊开,里面是几天结痂的疤,疤已经好了一大半,掉了些,露出了点新肉。 “这...这是?”看着手上的印子,就能知道,这伤定然是不轻的。 柳云芳缩回手,双手相交,扯着嘴角笑道,“一些小伤罢了,过段日子就好了。” 这伤分明是打的,而柳云芳是方家未来的少奶奶,没人闲的没事来欺负她,方言清脑袋里想了一圈,想到了那天路过柳云芳院子时,张婆婆拿着树枝的样子。 “我屋子里还有一些油,擦了止痒止痛,好的也会快些,”方言清对柳云芳说道,也不开口问是谁打的,只微侧头看向晴丫头,说道,“晴丫头,你去拿来,在我架子上最右侧的木匣子里。” “是。”晴丫头微微施礼,朝门外走去。 柳云芳看着方言清的动作,说道,“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只是一些油膏而已,还是我之前不小心摔倒,划了口子,留了血,去开了药,问了医馆备下的,当时恐摔第二次,故买了许多,没想到就再也没摔过了。” “没摔是好事,自然是健健康康的好。” “兴许是第一回摔疼了,所以我的腿长记性了,每次走在崎岖的地方,都分外小心些。” 柳云芳听着方言清的话,虽然觉得她话里有话,但却想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只能微微笑着点点头。 又在屋子里说了会儿童年趣事,晴丫头带着药膏走了回来,是两罐蓝色圆饼状的铁皮盒子,方言清接过晴丫头的盒子,放在桌面上,嘱咐道,“这罐浅蓝的盒子要先抹,然后才能抹深蓝的盒子,这药膏有一股花香,用着不会难受。” 柳云芳接过盒子,看着上面的奇怪字符问道,“这画的是什么东西?蒙古字?” “这个?”方言清笑了起来,指着上面的字符说道,摇了摇脑袋,“这个是西语,上面说着这药膏的作用,是止痒止疼的。” “西语!”柳云芳微微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想把这盒子塞回去,说道,“这…这太贵重了,如何使得。” 在寻常人眼里,与西洋货沾了关系的,必然十分贵重,柳云芳本以为方言清只是给自己的那种很常见的药膏,没想到居然是西洋货。 方言清听到柳云芳的话,嗔怪道,“如何不使得,东西做出来就是让人用的,放我那儿积灰还不如拿到姐姐这儿用,快别和我说两家话了,再这样,我可恼了。” 柳云芳见方言清这么说,只好笑着应下了,“如此,那便谢谢妹妹了。” 柳云芳身边的丫头不大,做事也马马虎虎的,幸亏柳云芳不是那种计较的人,否则早挨了教训,就说话的功夫,茶水凉了都不知道添,看见晴丫头动手才恍然记起。 天色渐渐暗了,方言清轻轻挥了挥手,叫晴丫头到跟前来,吩咐去厨房里提菜,柳云芳听见方言清叫晴丫头去提菜,忙说道,“不如我叫小余去一道提了,你也留在我这儿吃顿饭。” “不了,姐姐明日有的忙,应早些休息,我还是回我院子里去吧。”方言清说道,起了身。 柳云芳也起身,跟着方言清一起往外面走,微微蹙着眉,似有话要说,缺又不愿张口,面上纠结了一会儿,咬咬牙,拉着方言清停了下来,朝自己的丫头说道,“小余,你去取菜吧,我自己送言清妹妹。” “是。”丫头得了令,福了福身子,转身出去了。 方言清看柳云芳把人支走,奇怪的看着柳云芳,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柳云芳压着声音,小声说道,“言清,明日我出嫁,虽在行拜礼的时候还能向我父母叩一下头,但也是说不上话的,我思来想去,只能麻烦你了。你…你能不能明日将这个荷包递给我的娘亲。” 一个不大的荷包塞到了方言清手里,里面东西不多,但还是有些分量。 柳云芳继续开口说道,“妹妹放心,我这些东西不是乱拿的,也不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不正当手段,这是太太给我这几日贴身的银子,我取了些放在了这里面。” 这事其实也不是个大事,方言清看着柳云芳祈求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柳云芳看见方言清点头,眉毛一下舒展开,“谢谢妹妹,好妹妹,你一定要偷偷塞给我娘亲,一定别让我爹看见。” 方言清点点头,虽然帮忙可以,但也不能全揽身上,想了想,补充说道,“我这不敢打包票,万一明儿碰不到,那也无可奈何。” 方言清点点头,“我懂,明儿要是可以,你就帮我递一递,要是不行,就算了。这事本来就是我麻烦你,断没有再添麻烦的说法。”说道这儿,柳云芳轻轻叹了口气,“我娘亲也是个苦命人,以往我在家里,还能帮衬点,现在我嫁了出去,她一人在屋子里,日子也难过…” 剩下的话皆在不言中,方言清拍了拍柳云芳的背,权做安慰。 两人踱着步子,走出了院子,柳云芳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方言清。 方言清微微侧头,轻声说道,“姐姐快回去吧,就几步路。” “我见你进院子就回去。” 方言清慢慢走到自己院子前,其实不过几十来步,但却觉得相距甚远。朝柳云芳点头示意了一番,方言清走回了自己院子。 热闹裹着的院子,里面却始终冷清着,如同让外人看到的金碧辉煌,内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只有自己人知道,方言清捏了捏手中的小荷包,明日找个机会递了吧。深宅大院的女人不易,在外谋生的女人亦难。 正屋大院热热闹闹,来回道喜的人忙的手脚离地,方言清忽然有点像去看看母亲,看看小妹,她们都院子在这宅子最里面,一切都热闹的和她们脱离开,自己也是一样,慢慢的渐行渐远。 “哎呦,姑娘,你怎的不进屋,在外面傻站着。”晴丫头提着食盒进院,看见方言清在屋子站着,轻声惊呼道。 方言清被喊回了神,笑了笑,“刚才不留神就出神了,光顾着神游天际去了,忘了进屋。” “姑娘快进屋吧。” 方言清点点头,走回了屋子里。 ### 正屋里,汤依云,方德正围在圆桌上,饭菜已经摆好,一只空碗和一双筷子放在一边,汤依云一手撑着脸,一边微侧头,督了眼沉着脸的方德正。 门外传来稀碎的脚步声,冬丫头走了进来,低头施礼,说道,“太太,少爷回来了。”说完,向后迈了一小步,退到了一侧去了。 紧接着就跟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听动作,心情应十分不错,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屋子,看着桌上摆好的饭菜和空着的碗,说道,“娘亲,父亲,我回来了。哟,这是等我呢。” “你还知道回来。”方德正冷着声先开了口。 方维大概是感觉到了方德正颇为不好的语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扭脸凑到汤依云跟前,小声问到,“娘,父亲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大手一拍桌子,方德正怒道,“明日就要成亲,今日还跑到春宵楼厮混,巴不得让街上的人知道你不成器麽。” 方维撇了撇嘴,拿着筷子戳碗里的饭,小声嘀咕道,“我爱去春宵楼的事,这街上谁不知道,况且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犯得着让我委屈自己嘛。” “你真是……你真是……”方德正被气的说不出话,胸口上下起伏。 汤依云连忙递了茶水,轻轻的替方德正锤着背,“老爷别气了,明日便是维儿大喜的日子,日后有人管着他就好了。” 方维垂着脑袋,懒得反驳,就拿筷子戳着饭。 第十二章喜宴再会 http://.biquxs.info/

“言清,我找不到我夫君了,你替我找找。” “好,我替你找,你莫急。”方言清替柳云芳捶着背,皱着每天劝慰道,四周都是红色的蜡烛,窗花,方言清拨过一个人,又拨过一个人,始终没看见自己堂兄。 在快要踏出宅子的时候,身后忽然出来母亲的声音,“言清,你要去哪儿?” “我……”方言清刚张开口,方母就开口说道。 “你要逃出去?” 方言清连忙摇头,“我没有,我没想逃。” “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我……”方言清转头,发现外面的路又变成了宅子,那里面也有一个母亲。高高的院墙遮完了自己的视线,就像一个牢笼一样锁着自己。四周都被黑暗笼罩,压的自己喘不过气。 “姑娘?姑娘?” 身子被摇了摇,方言清一下睁开了眼睛,看着身边的丫头。 晴丫头见方言清眼睛睁开了,连忙说道,“姑娘快醒醒,再过会儿外面就要奏礼乐,去少奶奶娘家迎长辈了。” 方言清听了晴丫头的话,坐了起来,还有些迷迷糊糊,刚才的梦境着实诡异,自己现在心里还有点发慌,甩了甩脑袋,方言清坐着楞了一会神才慢悠悠的缓过劲,问道,“迎长辈我需要去?” 晴丫头拿起衣服,理一理,一边往方言清身上套,一边说道,“维哥儿去就好,只是太太刚派丫头传话,说要一起吃个早饭。” “吃早饭?”方言清一手被晴丫头抬起来,一边问道,“那要去找云芳姐姐一路去麽。” “噗。”晴丫头笑了一声,说道,“傻姑娘,新娘子早就起来梳妆打扮了,现在正忙着呢,是没有时间进食的。” 没有时间吃东西?这亲成的也着实累人了,方言清站起身,把裙子从晴丫头手里接了过来,“你去倒洗脸水吧,我自己换。” 晴丫头知道方言清对于这些事,更喜欢自己动手,点了点头,走过去,端着木盆走了出去倒水了。 待晴丫头倒好了水回来,方言清已经把衣裙换好了,走到了放洗脸盆的架子前,双手捧起盆子里的温水,往脸上拍了两下,晴丫头讲拧好的帕子递给方言清,等方言清擦完脸后,有伸手把帕子在水盆里转了转,拧干了,挂在了架子上。 梳妆台前面摆着两小盒头饰,银刻芙蓉花头梳,吊玉流苏银簪,攒朱玛瑙钗子。方言清坐在了椅子上,铜镜在昨儿也换成了西洋镜,照的清楚明晰,也不知舅母是从那儿淘的。 晴丫头抓着方言清的头发,分成了两股,一手转着头发,绾着辫子,一边说道,“太太说了,今日要给姑娘扎稳重些的发样,我从两边,编两股麻花辫,再把它翻上来,上面放一些头饰做配饰,一定是极好看的。” 方言清看着晴丫头麻利的动作,忙说道,“不要太过麻烦。” “不麻烦,一会儿便好。”晴丫头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把两个辫子编好了,绾好发尾,又选了几根钗子放了上去,底下留着没有扎好的头发并不多,薄薄的披在颈间,也不热。 “姑娘瞧,可中意?” 方言清微微偏头,看着镜子里,自己后面头发的样式,确实好看,说端庄也端庄,说活泼也活泼,点点头,夸到,“确实好看。” 晴丫头得了方言清的夸,笑了起来,“姑娘快起来,还要去太太那儿行早饭呢。” 方言清点点头,站起身,和晴丫头一起往堂屋走去。 大概是因为要忙的事物,宾客都在正屋,所以后面的来回走的丫头仆人并不多,看惯了前几日来去匆匆的佣人,此刻人少了,方言清还有些的不适应,总觉得怪怪的。走了一会儿便走到了堂屋中,方言清一边踩着台阶,一边看着屋子里的人,人都到的差不多,饭菜也全摆好了。 幸亏堂兄也和自己一样迟了,同自己前后脚踏进堂屋里,亏的有他垫底,舅母、舅舅便没有注意自己。 方维边走还边打着哈欠,看见方言清,挥了挥手,说道,“言妹妹早啊。” 方言清笑着点点头,就当答应了方维的话,又转身朝方德正和汤依云福了下身子,落了座。 方维应该是正在睡梦中被扯醒的,又或者兴许昨晚都没有睡在宅子里,一早才匆忙的赶回来,此刻一直在揉眼睛,这个人都昏昏欲睡。 方德正虽然很不耐烦,但念着今天毕竟是他大喜的日子,还是把面色忍了再忍,才说道,“把衣服穿好,扣子都扣歪了。” 方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扣子,领口的扣子分明没什么问题,一时不知道自己父亲在说什么。 方言清低头用眼睛示意了一下方维的腰,轻声说道,“是腰间的扣子。” 方维听到方言清的话,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低着头把扣子改了回来。 汤依云看着方维的小动作,笑着招呼道,“快吃饭,待会我们还要去亲家家里接人。” “接人?”方维已经把扣子改了回来,听见汤依云的话,嘴巴一斜,皱着眉头,面露嫌弃的说道,“不是,娘,咱们还怎要去那家烧饼铺,多丟人啊。” 方德正这回没有生气,大概是自己也觉得丢人,也不好说方维什么。方言清低着头,方德正不动筷子,自己也不敢动筷子,只敢看着桌上的菜发呆。 “又不进巷子里面,远远的把人接出来就成,装个样子。”汤依云笑着说道,把筷子递到方德正的手里,“老爷。” 方德正接了筷子,夹了一片菜放在了碗里,方言清见方德正终于动筷子了,自己也把筷子拿了起来,默默的夹着饭。 汤依云见方言清不说话,笑着说道,“待会儿言清就跟在我身边,顺便见见人。” 本以为这怎么着都没有自己的事,结果还是被叫到了名字,停下夹菜的筷子,看着汤依云。乖巧的点了点头。 方维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也想跟在你身边,不想去接人。” “你就骑着马走来回,周管家跟着你,又不需要你做什么事。”汤依云听到方维的话,说道,“你赶紧吃饭,再晚点都不好赶午宴了。” 早上的菜虽然多,但不过是些凉菜,水菜,泡菜,包子,馒头,稀饭什么的,方言清每次吃一个包子,大半碗稀饭就撑的不行,把筷子一放,便吃好了。 方德正也吃完了,站起身,朝正屋走去,过一会儿,方德正的一些同僚便会来捧场,虽然方德正是个小官,但奈何家底丰厚,这一带的官凡不是抬高的品级,都乐意卖这个面子,来一遭。而待会自己跟着汤依云见的人,大多是内室,一般为家里面的姑娘少爷或是太太什么的。 汤依云吃饭极为的慢,一口稀饭便要消化好几秒才会开口吃第二口包子,待汤依云放下碗筷,身后的佣人纷纷走上前,收拾东西,抹桌子,一会儿的功夫便收拾干净了。 汤依云亲热的挽着方言清的手朝正屋后面的小院走去,小院里搭上了许多桌子,上面摆放着瓜果时蔬,旁边是盛开的花朵,一边聊天,一边赏花,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门口专门有两个小厮和两个婆子站在门口,一人询问,一人引路,交替进行。陆陆续续进来了一些太太,都带着姑娘,小孩,方言清跟着汤依云,汤依云叫自己喊什么,自己就喊什么。本来是要一直跟着的,但是柳云芳娘家那边来了一些人坐喜宴,汤依云看着穿着朴素,一口乡言的妇女,精致的面容抖了抖,叫方言清去领人坐下了,自己独自跑到别的地方,和其他阔太太聊了起来。 方言清自觉轻松了,没有人一直盯着自己,连筋骨都放松了许多,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许是因为常常风吹日晒的缘故,小脸十分的干,手也是,竟然还有些皲裂,方言清摸了摸小丫头的手,问道,“疼吗?” 小丫头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害羞的躲在了自己母亲身后。 “姑娘,请问你是不是叫方言清?” 一个悦耳的女声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方言清转身,看见一位烫着卷发,绑着发带,穿着一身米黄色洋裙,一双白色高跟鞋的姑娘,面容可爱,一双大眼睛正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答案。 方言清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问题究竟是何用意,微楞了片刻,点点头,“我是,姑娘找我有事?” 那姑娘听见方言清的回答,一下子便笑了起来,眼睛弯弯,伸手转身看向她身后的人,“哈哈,赌书了,我一眼便认出来了,快些给钱!” “钱?”方言清顺着那位姑娘的视线望去,是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看着挺眼熟,那人看方言清在看自己,也微转过头,说道,“方姑娘,又见面了。” 原来是那日同丁三娘去书店里,自己遇见的人,不过上次穿的是学生服,这次穿的是长衫,自己一时间没人出来。上次他说他叫卫朝,方言清微微福身,称呼道,“卫少爷。” 旁边站着的姑娘感觉自己被排出了话题,忙自我介绍道,“我叫冯苒苒,你叫我苒苒就好。”说道,便把手伸了出来。 有了上次的教训,方言清这回很快了就做出了反应,也伸出手同冯苒苒握了握手,学着冯苒苒的句式,做着自我介绍,“我叫方言清,叫我言清就好。” 握完手,方言清看着面前两人,分明卫朝认识自己,那冯苒苒在她旁边,为何还要问自己是不是方言清,在脑海里转了一圈,然后略带疑惑的看着冯苒苒问道,“方才你为何问我是不是叫方言清。” “哦,这个啊,”冯苒苒拍了拍卫朝的背,“说道,因为我和他打了一个赌,赌五十两银子。” 第十三章相言甚欢 http://.biquxs.info/

“赌?”方言清疑惑的重复道? “嗯!”冯苒苒点点头,“因朝哥同我说过你,然后我说今日便能碰见,他又说碰见了又怎样,我又认不出你,我不服气,所以打了这个赌。” 这赌约怎么莫名其妙的,方言清此刻糊涂的很,就看着卫朝和冯苒苒当着自己的面开始了交易。卫朝的手往衣服上摸了一下,然后楞了一下,应该是还没有习惯穿长衫,还习惯性的往自己身上找包,发现没有后,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小厮,小厮连忙从钱袋里取出了一张银票递给卫朝,卫朝接过银票递给冯苒苒。 冯苒苒一把接过银票,把自己斜跨的小包打开,塞了进去。方言清看着冯苒苒的动作有些失笑,大概清楚了眼前二人的身份,他们应该就是舅母说的卫府里二房和三房的孩子吧。 方言清不善同人打交道,而且这二人的说话做派总是不由的让自己想起了曾经,方言清不想由着思绪去做梦,只想着躲避,于是施礼说道,“卫少爷,苒苒姑娘,你们先坐在这儿休息,待会儿会有人来引路的,我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话音刚落,汤依云就笑着过来了,“言清,卫少爷和方姑娘初到荣城,什么都不熟,你年纪相当,你们几个同龄人好好说会儿话。” 这一番话刚好把自己刚说的话打翻,偏偏自己还要笑着咽下去,“好,我知道了。” 汤依云又看向冯苒苒和卫朝,面容关切的说道,“你们好好玩,有什么事同言清说便好。” “好,谢太太关心。”冯苒苒笑着应道,卫朝没有说道,淡淡的点了一下头,算是省了话,就当同冯苒苒一起说了。 汤依云听着冯苒苒的答话,笑了起来,想着再说道说道,无奈又来了几位太太,实在是抽不出空,歉意的笑了笑,又走了回去,剩下方言清站在一旁,眼睛看着脚尖。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言清看着桌上的瓜果,说道,“别站着了,坐下吃些零嘴解下闷。” 冯苒苒坐在了椅子上,这一处的椅子桌子较其他地方的都偏上许多,方言清也坐在了一旁,看着院子里开的花,然后冯苒苒鬼鬼祟祟的掏着包。 方言清看着冯苒苒动作,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冯苒苒,正想开口问,冯苒苒就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方言清抿了抿嘴,收回了自己疑问的语言,只见冯苒苒取了一样黑色方块的东西。 冯苒苒把东西完全取了出来,方言清才看清楚,原来是个小相机,这玩意自己以前见过,也是稀罕物,在京城的时候,学校附近开了些照相馆,出去大的,还有些小的陈列在旁边,老板说,那些都不是用来照相的,都是有钱人买来玩的,没想到今儿又见到了。 冯苒苒见方言清面色淡然,露了喜色,开心的说道,“朝哥说的没错,你是个趣人。” 方言清也不知道,这相机是如何引发冯苒苒得出这句结论的,奇怪的看着冯苒苒,疑惑的开口说道,“趣人?” “嗯,朝哥说你乍一眼看上去就是封建典型,但连眼睛都不眨的就花钱买了书,是一个左右摇摆,模棱两可的趣人。” 这话怎么听上去这么不像是夸人的,方言清看了一眼旁边的卫朝,他正侧耳听着冯苒苒说话,大概是也觉得无事可做,见方言清看像自己,也坦然的看着方言清,丝毫没有说别人坏话被抓住了的半分羞愧,倒是方言清,先败下阵来,转头继续看着冯苒苒。 冯苒苒举着相机,对着花按了几张,快门声和散光灯把方言清吓了跳,连忙看向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才舒了口气,“苒苒姑娘,你快些把相机收起来吧,待会那些太太看见了,一通念叨下来,虽无事,但耳朵也累的慌。” 这荣城的人大多没见过相机,还仍然觉得相机是食人精魄的东西,见之避之,前几日汤依云给自己换西洋镜子,搁这些太太眼里已经是极端的放纵,实在不知他们见到冯苒苒的相机得吓成什么样子。 冯苒苒看了看四周,说道,“没人看我们,我拍几张应该没事吧,我可好不容易才把相机从徐妈手里拿出来的。” 卫朝看着仍欲挣扎的冯苒苒,淡淡开口说道,“回去拍,你想在这儿和那些太太一起谈天论地吗?” 冯苒苒无力的趴在桌上,“真是怕了,算了算了,我还是把相机收起来了,等回临安我就自由了,”一边说着,一边撅着嘴把小相机装到了自己的小包里,忽然想起什么的抬起了头,看着方言清,“言清,石英钟你可收到了?” 若是冯苒苒不提石英钟,自己都快忘了,借那石英钟的福气,汤依云又送了自己好几件东西,倒是小赚了一笔,方言清点点头,笑着说道,“收到了,那石英钟原是你送的,还未当面到过谢,谢谢姑娘了。” 冯苒苒摆了摆手,拿起桌子上的橘子剥了起来,“小事,我也是听朝哥说起你才想起送你一份的。” 方言清听着冯苒苒的话,在心里默想道,这倒是要让汤依云失望了,她还以为是卫老太太送来的,听着话语,人家可能压根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实在无聊的很,周东又忙着书局,我和苒苒无事的时候聊荣城无意间就聊起了你,她听了之后兴致大浓,硬是要送你一份石英钟,这才央了徐妈去你们家中送来。”卫朝在旁边补充的说道,“当然,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那本《先生言》她是主力军,听见你买她的书高兴坏了才这么做的。” 听到了卫朝的话,方言清着实吃了一惊,自己一直喜爱看书,那本《先生言》自己也喜欢的紧,惊讶道,“原来苒苒姑娘是写文章的吗?真是厉害!” “不是不是,”冯苒苒连忙说道,还瞪了卫朝一眼,脸上飞了些许红晕,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只是个收文、统筹的,最多只能算个最杂工的,不写文章。” 方言清听见冯苒苒不好意思的话,忙说道,“那也很厉害,这书籍制造定十分繁琐,苒苒姑娘既然是收文的,那就是编辑了,编辑负责选文,是重中之重,自然更加厉害。” 冯苒苒被夸的更加不好意思,正准备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一阵喧闹,原来是新郎官回来了,柳云芳今日是自己从方家嫁入方家,那轿子就是把柳云芳抬出去又再抬回来,围着宅子转了个圈。这时柳云芳搀着自己丫头的手,头上盖着红方巾,正小步的走着。 先是跨火盆,然后才能进屋,方德正和汤依云坐在正位上,右上的一桌上坐着一对夫妇,那张桌子应该坐的都是亲人,。那其中的中年男子一直嗑着面前的瓜子,中年女人一直探头看屋子里的景象,方言清看着那人的动作,大概猜到这人应该就是柳云芳的母亲了吧。 方维同柳云芳跨过了门槛,方维扬着个脑袋,丝毫没有管旁边的柳云芳,因头是被红罩巾罩着的,看不清地面的事物,险些摔倒在地,幸亏旁边的丫头反应的快,抓了方言清一把,这才稳住身型,没有酿出笑话。 旁边站着的司仪见新人已经进了屋子,便开始了流程,张着嘴,扯着大嗓门,尖刻的喊道,“一拜天地。” 两人听见了司仪的话,缓缓跪坐在蒲团上,双手交叠,开始行叩礼。 方言清摞回自己的目光,扭头看见冯苒苒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柳云芳和方维叩头,边看还轻声嘶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这叩头声音也太大了吧,不会把脑袋给嗑坏吧。” 随着一声响亮的喊声,“送入洞房。”结束了三个叩首,这礼便成了,从这刻起,昨儿还是少女的柳云芳,自己以后就要唤她嫂嫂了。 礼毕后,丫头婆子鱼贯而出,纷纷走到姑娘、太太、少爷、老爷们面前,各自带人,施礼引人入席,方言清因算内亲,也被分到了同汤依云方德正一起的一个桌子,同冯苒苒辞了别,方言清跟着丫头穿过桌子,走到了上桌停了下来。 柳云芳的父母早就坐好了,方言清一屁股坐在了柳母旁边,笑着朝柳母点了点头,自己要帮柳云芳递东西,自然是离的近方便些,只是这东西要怎么不让柳父发现,再毫无破绽的递出,这确实有些的困难。 那头汤依云和方德正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汤依云远远的就笑着照顾道,“亲家公,亲家母,今日客人多,有些怠慢了,还望不要往心里去。” “没事没事,我们这儿坐着挺好的。”柳父笑着说道,语气十分憨厚。 汤依云侧脸看着坐着的方言清,说道,“言清怎么没有同冯姑娘卫少爷一起?” “丫头领我过来坐着的。”方言清开口说道。 汤依云微微仰头张望了一下,看着冯苒苒他们的桌子就搁了一桌,便说道,“你一个孩子坐这儿做什么,趁着还没开席,你去那边桌子坐下,我瞧那边位置还空,加张椅子没什么。” 汤依云的心思明晃晃的摆了出来,方言清知道舅母想让自己同卫少爷多相处相处,毕竟是难得的高枝,要不是碍于脸面,怕是她恨不得把自己打包送走了。 方言清点点头,正想起身,旁边的柳母就拉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脸上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方言清,又看了看汤依云,“那个……我想解手。” 方言清听见柳母的话,先是楞了下,然后恍然大悟,问道,“伯母,你是不是想问如厕的茅房在哪里?” “对对对。”听见方言清这么问,柳母连连点头。 汤依云面上露出些许嫌弃,看着方言清说道,“如此,言清就带亲家母去一趟吧,别迷了路。” “好。”方言清站起身,扶起柳母,朝后院走去。 第十四章宴会作对 http://.biquxs.info/

茅房在院子后面的偏房里,穿过一个原型雕花的拱门就到了,柳母一直抓着方言清的衣袖,不愿松开,方言清指了指小屋,说道,“伯母,那间屋子就是茅房,你进去把门关上就好,我在外面等着你。” 柳母听了方言清的话,张了张嘴,似有什么话要说,刚要开口,茅房里就走出来一个丫头,看见方言清和柳母站在外面,不知怎么回事,微福身,施了一礼,“言姑娘。” 方言清点点头,应了称呼,那丫头见没什么吩咐的,便转身离去,柳母一直抿着嘴,不发一言,直到那边的丫头走出了多远,才偷偷摸摸从自己的胸前掏出一根吊着红绳的玉佛,把它塞个了方言清,然后竟要跪在方言清面前。 方言清连忙抓住柳母的手,扶起柳母,说道,“伯母你有话好好说,这是做什么?” 柳母看着方言清,低着声说道,“我们家本来就是寻常人家,我本来就想的给她找一个普通人,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这阴差阳错的入了这深宅大院,以后的日子一定也有说不出的难,她这丫头倔强,不爱同我说这些伤心事,人家都有娘家帮衬,我们也给不了她什么,我找来找去,也就只有这个拿的出手了。求姑娘行行好心,递给她,这个本来是打算她归宁那日给她的,又恐她父亲看见了,又拿去赌了,这才想了这个损招来麻烦姑娘。” 这母女两的念头倒是相似,柳云芳一心瞒着她父亲给她母亲捎东西傍身,她母亲一心瞒着她父亲给她求东西,方言清扶起柳母,将袖袋里的锦袋取了出来,说道,“这是云…嫂嫂托我给你的,是她的一些心意。”方言清说道把锦袋塞到柳母手中,平日里的云芳姐姐叫惯了,一时间换上一个称呼,自己还有些许的不习惯,好在忙改了过来。 柳母看着自己手中的锦袋,楞了一下,又连忙往回塞去,“这可如何使得,我又用不着什么钱银,这还是她留在身上傍身的好,这大宅院里的用钱一定不少……” “伯母,”方言清说道,“这是嫂嫂的一片心意,你念着她,她自然也念着你,你把这钱收下,她在这儿过着也安心,也好放心的收你给她的东西,你说是吗?” 柳母听到方言清的话,有些的犹豫,停了把东西往回塞的动作,方言清见柳母听了进去,继续说道。 “我在中间跑腿,要是只拿了你的东西回去,不讲她给我的给你,嫂嫂心里也难免会生出间隙,所以,伯母为了我和嫂嫂的情谊,也为了嫂嫂安心,这钱还是收下吧,我也好以这话说给嫂嫂听,让嫂嫂也收下这东西。” 柳母细想了片刻,也觉得方言清说的有理,点点头,将锦袋收了下来。 “伯母,快进去茅房里收拾吧,我们在这儿说了这么久的话,舅母待会儿定会叫人来寻的。” 柳母点点头,在这儿说了这么片刻话,还没有小解,这会儿听方言清说,也觉得难受,遂进屋收拾去了,柳母刚进茅房,就看见一丫头走了过来,直奔方言清这边,待走到方言清面前,才一下子停了步子,朝方言清福身说道, “太太问柳太太可是身子上有些不舒服,府上的大夫正好闲着可以替柳太太看一眼。” 柳母在茅房里也听见了丫头的话,忙扯着声音喊道,“不用麻烦,我马上便好。” “如此便好,那我先回去同太太回话了。”丫头听见柳母的话,福身说道。 又等了会儿,方言清看柳母一边理着衣服的走了出来,走上前,陪在柳母身边,走回了喜宴大院里,方言清刚扶柳母坐下,就听见汤依云朝自己照顾道,“言清,你快过来。” 方德正走到其他桌,同自己的同僚一边说话一边吃着,那边汤依云也走到一堆太太跟前,在一起说笑,倒是苦了柳父、柳母,呆若木鸡的坐在喜桌上,只能的吃菜。 方言清听了汤依云的招呼,只好走上前,汤依云看着方言清过来,亲热的攀在方言清肩膀上,说道,“这是我们老爷妹子的姑娘,今年刚满十八,诗词歌赋都十分擅长,在她父亲家那一片。可是有名的才女。” 身后攀着的肩膀,让方言清不自在的很,看着面前这些打扮的雍容华贵,自己却皆不认得的太太,方言清觉得自己头皮有些发麻,似乎都要知道这些太太要说些什么了,果不其然,一个太太就开口说道,“这么厉害,不如现下作首诗让我们听听。” 方言清就知道一定会有太太提议让自己作诗,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笑着说道,“那些夸赞都把我夸的太厉害了,我只是堪堪能胡乱堆积辞藻罢了,现在没有题目,我也不知写什么的好,若下回有了好题目再写,太太觉得如何?” “嘶,”那位太太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抵是觉得方言清说的有理,点了点头,正当方言清以为这一茬就这么揭过的时候,忽然出来一句话音。 “如何没有题目,这大喜的日子不就是一难得的题目嘛,方姑娘不如作一首喜气的对子,刚好祈下福气。” 看着那太太一下子兴奋起来,连着舅母也多了几分兴味的样子,方言清头一回觉得,聒噪的人,原是如此招人厌。 卫朝本来规规矩矩坐在桌子前吃饭,听见讨论,一时间来了兴趣,才搭了一句腔。 方言清看着卫朝,认命的在脑海中思索了片刻,然后沉吟道,“夏时蝉鸣,鸣罢喜中升平,福若烈阳云中翘。”说完,顿了一下,看着卫朝继续说道,“既然这题目是卫少爷出的,那便请卫少爷把余下的下联对上吧,也不算废了卫少爷的题目。” “呀,害人终害己了吧。”之前喊方言清作诗的太太,拿锦帕捂嘴笑道,看着卫朝说道,“人家姑娘都在等你了,还不快些对好。” 卫朝看着一脸开心的太太,说道,“母亲,儿子还不是看见你想听才张嘴了的嘛,怎么就成害人了,这帽子我可不戴。” 听着卫朝的话,方言清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位太太就是卫家三小姐,卫朝的母亲,一想到自己还当着她的面,回敬卫朝,顿时面上有些尴尬。 汤依云笑着打起了圆场,“对对子么,就是图个开心,闹着玩的,无需在意,无需在意。” 正当汤依云打着圆场,准备一话揭过,就听见卫朝开口说道, “北风松立,立后雄心不减,凌云壮志雪中傲,”说完也顿了一下,看着方言清,说道,“姑娘上联精妙,我这也是堪堪对上,还希望姑娘不要嫌弃。” 对的方正妥帖,如此还说自己是堪堪对上,方言清看着含笑的卫朝,抿了抿嘴,不发一言。卫朝旁边坐着的冯苒苒倒是先激动了起来,拍手说道,“这对子好!”说着看向了方言清,满脸期待的询问道,“方姑娘我可以刊登你的这句对子吗?” 方言清点点头,说道,“可以,只是我只做了上对,下对是卫少爷做的。” “他无妨。”听了方言清的话,冯苒苒不在乎的说道,“他的我直接拿来用都不妨事。” “只是见我好欺负罢了。” “呸,你好欺负?”冯苒苒听见卫朝的话,嫌弃道,“什么人都可以扯上这两字,就你不可能。” “你都这么说话了还不是欺负人,你看我连话都还没说。” 冯苒苒轻哼了一声,伸手朝方言清说道,“言清,你来我这边坐,不理他。” 卫太太安抚的摸了摸冯苒苒的头,继续笑着同太太们说话,夸到,“言姑娘确实妙,人妙诗也妙。” 另一位太太搭腔问道,“听说,你们老爷的妹子现在也在你们府上。” “是啊,让她父家那边伤了心,现在一心的吃斋念佛呢。” “这是怎么回事。” “唉,你是不知道,也是苦命人...” 方言清听着汤依云拿着自己家里的事到处说道,心下有些怅然,她这么做,无非也是想给那些太太营造一副可怜见了的形象,只是这样的扒开伤疤,自己是最厌恶不过的,所谓的寻求别人可怜,只不过是把自己变成了笑话。 当初自己的家产被夺,四处孤立无援,实在是无奈的时候,才写信向自己社团的社友,自己班级中同学寻求帮助。而后离开父亲家族中,自己想的也是和母亲一起去京城一起生活,自始至终也没有想过要依靠谁,若不是母亲不愿,想到这儿,方言清不禁有些无奈。当然,这也不能全然怪自己的母亲,她自小受的教育就是要依着男人生活,在父权的社会讨生活这么久,虽然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有不平等的待过她,但她却一直那么做着。人生在世,多的也是这般无奈罢了。 冯苒苒挑了两筷子菜在方言清言中,兴致高昂的说道,“言清,我瞧着你文采不错,有件事想同你商量商量。” 方言清被冯苒苒的话拉回了思绪,微楞了一下,问道,“什么事?” 第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你愿意来我这儿写几篇稿子吗?” 方言清听到冯苒苒的话,楞了一下,又皱着眉头,不敢相信的问道,“稿子?” “嗯,”冯苒苒在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我听你方才作的诗不错,所以才开的口,而且,听东哥说,你时常去他那儿买书,想必你也是喜爱这些的吧。” “我...我只是会看,没有写过,而且...”方言清略带慌张的推脱道,“这事我恐怕做不好。” “凡是皆有第一次嘛,”冯苒苒眨眨眼睛,劝慰道,“我第一次接下编辑的事时,心里也十分的惶恐,可是做下来我就发现,这事,其实也没有想得那么难。” 虽然写稿这事,自己也是听说过的,自己自小爱看书,对书中的时事评析,散文,诗句,总是跃跃欲试,也偷偷摸摸写过一些,只是一直没敢投稿。现在听见冯苒苒的话,心中不禁又跃跃欲试起来。 冯苒苒看了一下远处聊天笑的捂嘴的太太,小声凑到方言清耳朵边说道,“你要是担心你舅母的话,我找个由头,让你来卫府,收录了,我会付你工资的。” 方言清听到冯苒苒的话,连忙解释道,“这不是钱的事。” “我知道,”冯苒苒点点头,笑着说道,“咱们这是等价交换,你付出文字,我付出金钱,一同努力传播新思想。你看你都这么喜欢看书了,难道不想试着写一些吗?” 方言清心中早就偏向冯苒苒这一边了,自己爱看书,爱写字,读了那么多书,现在被锁在宅院里,无奈又无力,只能自写自看,现在有个机会刊登出来,自己心里自然是期待的,抿了抿嘴,说道,“我屋里有些我之前写的诗句,待会儿,拿与你看看,你觉得不错再想着劝我写稿,如何?” “好!我们这就去看!”冯苒苒说道,便要拉方言清起来。 “现在?”方言清看看四周,惊讶的问道。 “嗯嗯!”冯苒苒点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摇头笑着说道,“我现在感觉十分激动!” “激动什么?”方言清笑了起来,看着冯苒苒的动作问道。 “她啊,正愁找不到人写稿子呢,现在逮到你,可不就激动难耐吗?”卫朝把筷子放在碗上,用帕子擦了擦嘴,说道,“我吃好了,我先回府了。” 说完就要起身朝卫太太走去,冯苒苒一把拉住卫朝,睁大眼前,问道,“你做什么?” “同母亲说一声就回府啊。”卫朝坦然的说道。 “别,”冯苒苒哀求道,“你去说了的话,姑妈肯定叫我和你一道回去,我还要去看言清写的东西呢。” 方言清看着冯苒苒的动作,在旁边说道,“要不,下次再看?” “不行,就今日看了,我是个急性子,若是今天不看了,我心里一定憋的慌。”冯苒苒看向卫朝,说道,“朝哥,你看姑母现在聊的这么开心,不如就不打扰她了,就不用姑母说了吧。” “哦,可这样与我有什么好处吗?”卫朝挑眉看向冯苒苒问道。 “真是个奸商,”冯苒苒嘀嘀咕咕的说道,将刚刚捂热的五十两银票递给了卫朝,“给。” “就一张?” “你还想要几张?”冯苒苒听见卫朝的话,不高兴道,“合着今日你打赌输了,不亏反赚是吧。” “我可没逼着你给我。”卫朝收起了银票,站起身,佯装朝卫太太的方向走了一步,看着冯苒苒正想出声,就摞回了步子,转身朝门那边走去。 冯苒苒见卫朝走了,用手戳了戳方言清,说道,“走吧,带我去看你写的诗句。” 自己的屋子与正院还是有些的距离,先要穿过拱门,然后出堂屋,再过回廊。 “这就是你院子?”冯苒苒塌进了院子,转了一个圈,看见放在院子里的缸,走上前,偏头问向方言清,“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这个原来是养鱼的,不过我没有养,因为嫌麻烦,只种了荷花。”方言清开口解释道,走到门前,将紧闭的门推开了,冯苒苒见方言清推开了门,忙停下观察荷花的动作,跟着进了屋子。 手稿都同自己以往的书一样,放在自己衣柜最底下的大木箱子里,冯苒苒看着方言清把衣柜打开,抱出了一个大木箱,连忙帮忙抬了一下。底下的灰尘太多,手上沾了一手的灰,方言清看着自己手上的灰,不由的笑了起来,用衣袖帮冯苒苒沾上灰的脸,然后把扣着箱子的扣子打开了。 箱子里面是一层褥子,冯苒苒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不太理解方言清为何要把这一床褥子抱出来,然后就看见方言清把褥子抱了起来,露出下面的书籍,大约有十来本,大多是《诗絮》。 方言清伸手把边上的几本捡开,露在了下面没有装订成书的纸张,方言清将这些纸张取出来,递给冯苒苒。 ‘《琼楼》琼楼秋思入高寒,看尽苍冥意已阑。棋罢忘言谁胜负,梦余无迹认悲欢。金轮转劫知难尽,碧海量愁未觉宽。欲拟骚词赋天问,万灵凄侧绕吟坛。’1 ‘《浪淘沙》寒意透云帱,宝篆烟浮。夜深听雨小红楼。姹紫嫣红零落否?人替花愁。临远怕凝眸,离思难收。一身多病苦淹留。来日送春兼送别,花替人愁。’2 冯苒苒一连看了好几章,不由的惊叹道,“写的好,写的妙,你...这样的诗句,出版,绰绰有余了。”冯苒苒心下如惊涛骇浪,看着方言清,说道,“言清,你若信我,我挑几首发表在《先生言》,剩下的,均寄给《诗絮》,诗絮的编辑我认得,也是一个惜才的人,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诗句的。” 方言清本来只是想把自己的作品拿出来,让冯苒苒对自己的水平有个心理准备,没想到一下子受到了这么高的夸赞,还要把自己的诗句寄给自己常看的书刊,现在这事情,应该是自己激动才对。方言清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就是自己一直喜欢却不被周围人认可的东西,忽然有一个人出现,而且十分的认可它,同自己一样,觉得它是美好的,是正确的。 冯苒苒是卫家二姑娘的独女,也是金枝玉叶的人,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不可信任的,况且,她所展现的率真,也足以说明她的坦诚。方言清点点头,“我自然信你。” 听见方言清的话,冯苒苒笑着说道,“你信便好。对了,”冯苒苒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箱子的书本上,“这是稿费,我先付了。” “这...这《诗絮》还没过稿呢,哪有你把钱先垫了的道理,况且我这几张诗句,哪里会值这么多钱啊。” “怎么不会!”冯苒苒听见方言清的话,认真起来,说道,“言清,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看你所写的诗句,是无论搁哪儿都会让人惊艳,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你是值得的。” 这话好像自己父亲也说过,值得,自己是值得的,‘谁说女儿读书无用,你的才华便是值得的。’脑海中忽然回忆起父亲的音容面貌,女红,插花,制茶,嫁个好人家,自己在做那些事事,从无喜悦的情愫。只是,再无人这么说过,渐渐的,值不值得,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方言清知道现在舅母一心想着让自己嫁个好人家,也想着可以通过她,也和卫府沾亲带故,这些琐事从未让自己愉悦,只是让自己越发心烦,看着面前方冯苒苒,自己忽然想逃避一下这种心烦的感觉。 “明日,不行,明日定会很忙,后日,还是...”冯苒苒扳着手指,算着日子,“不如就五日后吧,到时候你们府上定忙的差不多了,我回去让徐妈写个帖子给你舅母,这样你就可以来了。” 既然是帖子,舅母又想让自己离卫府亲些,应该会答应吧。方言清心下想着,点点头,说道,“好。” 冯苒苒把诗稿都折了一下,塞到了自己的小包包里,方言清不禁感叹,这包包虽然看着小,装东西却实在是厉害,冯苒苒合上包包,站起身来。 方言清把东西全部塞了回去,见一切如常,发现不出端疑,才合上门,同冯苒苒一起走回到喜宴正院里。 远远的就听见一声叫骂,“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撞我,要是伤到了我,你要几条贱命才赔的起。” 一听这声音方言清大概就知道是谁了,定然是潘玉秀又在发火,之前听晴丫头说过她发怒时的可怕,当时单听着就觉得定然十分头疼,没想到这下就碰见了。 旁边的冯苒苒听见叫骂声皱起了眉头,“这人是什么身份,这话也忒难听了,我得去看看。”说着,便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方言清因为担心是晴丫头让她抓住了,也同冯苒苒一起加快了步子, 院子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了几人,汤依云和方德正大概是招呼了各自熟悉的人,去别的地方吃茶说话去了,毕竟着院子太阳正烈,没必要顶着太阳说话。 潘玉秀外面站着一堆丫头婆子,挡着人视线,看不真切,正想和冯苒苒一同走过去,就听见一声微弱的问询。 “那个...姑娘,这儿是在何处写礼啊?” “写礼?”方言清停住了步子,看着面前的老妇人,就在自己停下的功夫,冯苒苒就走了过去,“写礼一般都是在进大门时,右侧,账房先生搭了一张桌子在写。” “可...可我直接被领过来了,没写,这可怎么办。”老妇人忽然慌张起来,问道,“在哪儿还能找到账房先生,我好去把礼添上。” “不妨事的,伯母,账房先生在喜宴结束后都不会收了。”方言清安慰道,“你人来了,祝福也跟着来了,礼不是特别重要的。”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这礼如何不重要。” 听着老妇人的话,方言清耐心的说道,“伯母,现在礼写不了了,但是你人来了,嫂嫂就应该是开心的,虽然礼没有写成,但这也没办法啊,毕竟现在不收了,您说对吗?” “现在写不了?不收了?” “对!”方言清点头说道。 老妇人无奈的把已经掏出来的锦袋塞了回去,“那好吧,那我回去给她娘是一样的。” 看着老妇人准备走了,方言清连忙迈腿,朝潘玉秀那边走去。 “嚯,好大的口气,照你那说法,陕西那一片的官还都让你爹管了。”冯苒苒气愤的说道,身后还护着一个丫头。 第十六章 http://.biquxs.info/

“这是怎么回事?”方言清拉住一位站在外围的丫头问道。 那丫头看见是方言清,福了福身子,说道,“表姑娘,那个丫头撞到了玉姑娘,把玉姑娘新做好的衣服弄脏了,玉姑娘本来要这丫头跪下磕头认错,再打骂一下便好了,不过不知道对面那位姑娘从哪儿冒了出来,现在同玉姑娘吵了起来。” 方言清听了这丫头的话,大概就清楚了这件事的大概,丫头无意犯错在先,潘玉秀得理不饶人在后。 潘玉秀今日穿着烫金下裙,长袍上锈满了仙鹤,看面料,是苏州织造新出的,前段时间听晴丫头说潘玉秀拿了一匹上好的布料去做衣裙,应该就是这一套,不过倒没看见哪一块脏了。再转头看向那丫头,见那丫头脸上有些微红,按潘玉秀的脾气,应该是动了手。 方言清眼睛看向对站着的二人,低头思索片刻,想着该如何说话,才能免了这场争执。 “我的丫头,好坏轮不到你来打骂,不过是一件衣服,多少钱,明儿我就叫我府上给你送来。”冯苒苒气冲冲的说道,“我丫头本来就是无心之失,你要说道,要赔偿可以找我好好商量,犯不着侮辱人。” “我侮辱人?”潘玉秀被冯苒苒一番话堵在喉咙中,气的直咬牙,“一条贱命罢了,我今儿就算弄死了她,你又能怎样!” 眼见这骂战越骂越勇,潘玉秀这边的丫头早习惯了当缩头乌龟,唯恐潘玉秀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都紧闭着嘴不发一言,当好一位木头人。 方言清开口喊道,“玉秀姐姐,” 听见方言清突然出现的声音,潘玉秀回头看了过来,眉毛微微蹙起,似乎很不喜方言清的打扰。微微侧头看向方言清,吊着声音,轻飘飘的斜了言冯苒苒,朝方言清说道,“言清妹妹,你来的正好,看看这个疯丫头,穿着一身洋装就以为自己是洋人了?还给我扯什么平等的理论,真实笑掉人大牙了,本来就低贱奴仆,怎能与我们这些主子相提并论。” 方言清面上有些尴尬,看向一边站着的冯苒苒,冯苒苒也看着自己,微微叹了口气,看着潘玉秀说道,“今日是二哥大婚的日子,一团和气为上,别破了今日的好风水。再说,玉秀姐姐今日的装扮这么好看,何必动气让自己的妆容失仪,行为失礼呢。这丫头虽然犯了错,但也知了错,姐姐又何苦同一位丫头计较。” “倒是,毕竟她这一辈子的见的钱可能都没有我这件衣裳贵。”潘玉秀抬着下巴讥诮的说道,“到底是下等人,罢了,看着今日表哥大婚,就不同你计较了。” “你不同我计较,”冯苒苒冷哼一声,“那可不行,我还得同你计较。” 冯苒苒身后的丫头拽了拽冯苒苒的衣袖,小声说道,“姑娘别说了,咱们走吧。” “计较?”潘玉秀刚准备摞步就听见了冯苒苒的话,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笑了起来,看着冯苒苒,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旁边的丫头都不知道冯苒苒的来历,纷纷摇了摇头。 “卫府卫老太太的外孙女,卫二小姐的姑娘,”方言清说道,对于方才潘玉秀的说辞,自己是不喜的,甚至可以用厌恶来说,只不过现在住在一个院子里,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全,所以还是劝道,“事情不大,本就是一场误会,各退一步便了了吧。” “了了?那打我丫头的那一巴掌怎么算?”冯苒苒露出难言的神色看着方言清,似乎不敢置信这种话是从方言清嘴里说出来的,“我冯苒苒向来喜欢把事掰扯清楚,你的衣服,我丫头撞了一下,你说弄脏了,我赔!但你打我丫头那一巴掌也得当着我丫头的面道歉!” 冯苒苒一直同父母生活在沿海,看惯了平等待人,从小到大接触的思想、见的人都没有这样的,自己的父母也一直以平等的思想教育自己。自己从小家中也是请佣人的,不过那都是平等的劳务关系,父亲对待家里的女佣也都是和颜悦色,从没有见过如此仰指气使的。 “要我同一个丫头道歉?”潘玉秀听见面前的人是卫家的人,心里微动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微动了一下,不过片刻,自己便想好了。只不过是外孙女而已,况且家业什么的听说都在沿海,远远荣城,自己还怕了她不成,心下想到,说话依旧肆无忌惮,“哟,冯姑娘家大业大,我惹不起,你不是要掰扯清楚吗,我这儿丫头这么多,你叫你丫头挨个打,可算是清楚了?打么?” 冯苒苒没料到潘玉秀竟然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简直是无赖至极,若是打了,自己不也成仗势欺人的恶人了,“你的错,做什么扯上你丫头?” “我丫头就是我的人,给你打我的人还不识趣,你还要怎样?想叫你丫头打我吗?”潘玉秀轻飘飘的说道,然后看向自己右后的丫头,问道,“我让她打你,你乐意吗?” 被潘玉秀问到的丫头,身子抖了抖,小声的说道,“奴才是姑娘的人,姑娘叫打奴才就乐意。” 方言清在旁边听的十分无奈,想出来制止,但也不知道该站哪边来说,方才的那一番话,已经让冯苒苒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许的怪异。 潘玉秀听了小丫头的话,勾起嘴角,点点头,说道,“那便好,自己掌嘴吧,对着冯姑娘掌,冯姑娘叫你停下你就停下。” “是。”小丫头自觉命苦,不幸被潘玉秀看中了,只得认命的站了出来,面对着冯苒苒开始掌自己的嘴。‘啪’的一声下去,脸上便出了一个红手印。 方言清看着心悸,皱着眉头开口劝道,“玉秀姐姐,你何苦要让自己的丫头...,”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央求说道,“玉秀姐姐,算我求你,卖我一个面子,别让她打了。” 小丫头此刻已经打了三四下,两边的脸均已经打红,手里的力道却不敢轻下来,冯苒苒被这一出弄懵了,还没有见过这种事,一时间脑袋有些转不过弯。 潘玉秀看着方言清一脸着急,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手上新做的豆蔻指甲,说道,“言清妹妹,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只是我不敢得罪冯姑娘,冯姑娘不叫停下,我又怎么敢让我丫头停下了呢。” “停...停下,”冯苒苒的声音有些颤抖,“别打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住了小丫头的手,脸上有些肿起来,嘴角还溢出了血丝,小丫头此刻没听见潘玉秀的话,还是不敢停手。冯苒苒忙看向潘玉秀,说道,“叫你的丫头停下来。” “停下来吧,人家冯姑娘都发话了。”潘玉秀见冯苒苒急了,才慢悠悠的说道,“没用的废物,几个巴掌变要死要活的,要你有什么用。”一边说道,一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方言清走上前,看了看小丫头的脸,还好叫的早,只是有些轻微流血和肿胀,小声贴在小丫头耳边说道,“待会去医馆里支一管药膏吧,说青草灰大夫就知道,报我的名字就好。” “我带你去医馆。”冯苒苒看着小丫头脸上的伤说道。 小丫头听见冯苒苒的话,害怕的看了一眼冯苒苒,忙转身,又回了潘玉秀的丫头行列中。 潘玉秀有些好笑的看着冯苒苒,掀了下眼皮,嘴角溢着笑,像是在笑话冯苒苒方才的动作。 “姑娘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围成一团的。”汤依云身边的张婆婆远远的看着一圈人问道。 “没什么,一些小事罢了。”方言清开口说话道。 张婆婆虽觉得奇怪,但也懒得琢磨,说道,“快别在那儿傻站着了,日头大,到后院来吧,太太们都在后院说话。”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冯苒苒开口说道,看向张婆婆拜托道,“麻烦张婆婆看见我姑母说一声我先走了。”说完就带着身边的丫头出了院子。 潘玉秀看着冯苒苒的背影,嗤笑了一声,又看向旁边的方言清,问道,“你在发样不错,是哪个丫头做的?” “这个?”方言清也摸了摸头发,说道,“这是我自己胡乱编的。” “原是如此。”潘玉秀说道,“我还说是哪个丫头我借来用两天,原是你自己编的。”说完就扭着身子朝后院走去。 待潘玉秀走后,方言清又站在院子里待上了片刻,心里深感无奈。思想上,情感上,自己是想要完全站在冯苒苒这边的,可理智上,自己又不得不站在潘玉秀这边。如此左右摇摆,模棱两可,连方言清自己都有些厌恶方才的自己,这种深深的无力感,也让方言清觉得心里上有些的反胃。 自己自诩聪明,所以才能在投奔舅舅后迅速的伪装自己,做出那些应是对的,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可就在方才,自己分明明白在舅母家中,自己不能当着潘玉秀的面反驳潘玉秀,所以选择了委婉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在看到冯苒苒那个眼神的时候,自己还是感觉到了羞愧的,为自己的虚伪和懦弱羞愧,一时间,方言清竟有些想不通,自己的行为究竟是不是对的。 在院子里又站了片刻,方言清就朝自己的小院走去,一路上,方言清感觉无数的杂绪都堆在自己心中,想起书里的那些个为了理想、为了自由勇于追求的人,又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 原来事情多而纷杂的时候,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游荡的,方言清走在青石板路上,进了自己的院子,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景色,望了望头顶的半片天空,不由轻笑一声。 第十七章 http://.biquxs.info/

“姑娘,你怎么了?自昨夜里瞧着就一直面色不好,可是病了?”晴丫头看着大抵方言清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皱着眉头说道。 方言清听见了晴丫头的问,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抵是天不好,犯了夏困,所以乏的慌。” “乏?那可是我来的时辰不对?”一声爽朗笑声传来,声音熟悉的很。 方言清听着声音,忙看向门外,来的人正是丁三娘,还是穿了件群青色的旗袍,头发挽起,一把小扇微微的扇着风,面容含笑的看着方言清。 “三娘来了。”方言清看见是丁三娘,脸上露出些笑容,说道,“这么些日子没来,刚来便说时辰不对,我看三娘是不想来吧。” “姑娘冤枉我,分明是我先听见姑娘说自己乏了的。”丁三娘迈着步子进了屋,慢悠悠的坐在了方言清旁边的位子上。 晴丫头连忙把茶杯放好,掺好了茶,放在了桌上,然后退到了一边。丁三娘看着晴丫头的动作,笑了笑,素手抚杯,端起茶盏,闻了一下晴丫头刚倒的茶水,笑着说道,“还是碧螺春。” 方言清看丁三娘没有问起晴丫头,连面上都没有露出些许的诧异,心中有些了然,说道,“这丫头,是三娘同我舅母开口提的,才拨到我院里来的吧。” “嗯,”丁三娘点了点头,便承认了,“我也就是提了一嘴,你舅母本就有这个心思,我这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的说了两句。” 方言清用手枕着下巴,点点头,看着面容带笑的丁三娘,不由的想说道自己的心里话,可偏偏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丁三娘看向旁边站着的晴丫头,说道,“这儿不用你了,我教姑娘念念书,你出去休息会儿罢。” “是,丁先生。”晴丫头听了丁三娘的话,福了福身子说道,然后便转身出了屋子。 “每日三页的算,今日应讲女德篇了。”方言清略支起身子,开口说道,然后便要起身去拿书。 “欸,傻姑娘,”丁三娘忙叫住方言清,“谁要与你讲书了,该看的你自己都看完了,我这会儿同你讲什么。我是看你心里装的有事,把人支出去,你瞧着如何痛快,就一股脑的说与我听吧。”丁三娘见方言清此刻还是有些沉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着说道,“姑娘放心,这做人首先是得管住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也是知道的。” “昨儿嫂嫂和二哥大婚,”方言清微叹了口气说道,“不知为何,我心里乱的慌。” 丁三娘看着方言清皱着眉头,心绪纷杂的样子,问道,“姑娘是心里不喜吗?” 方言清诧异的看着丁三娘,只听丁三娘继续说道。 “一书婚约,便将两人栓住,这样的做法,姑娘心里其实是不喜的吧,”丁三娘笑了笑,似乎回忆到了什么趣事,说道。“以前,有人和我说过一番话。她说,女人这一辈子太过憋闷,活的着实委屈。男的成婚后还可以去找知己,女人却只能关在这高墙中,求着男人的恩宠。如此不痛快,却还要学着认命,只有想着法子的让自己心里欢快点,才能把余生打发掉。倒不如做只云雀,自由自在的,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 确实没料到丁三娘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方言清眨了眨眼睛,这话中的无奈,似乎就像自己心中的写照一样,甚至比自己心中的无奈还要深刻几分,喃喃的说道,“确实,做云雀好,自由,只不过要做天地里的云雀,不能做这笼中的。”说完,又看向丁三娘,问道,“三娘,这话,是你说的吗?” “不像?”丁三娘扇了扇扇子,眼角弯弯的问道。 “不像。”方言清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这番话听起来无奈的很,而三娘生性洒脱,不像是三娘所说,倒像...”方言清想了想说道,“像是一个关在阔院子的中年,亦或是老年女子,与相公的婚事不和睦,心中无奈却又想着法子让自己看开,有种云淡风轻的感觉。” “云淡风轻,”丁三娘念了念这四个字,笑了笑,说道,“倒是,她是一个看得开的人。” 方言清不知道丁三娘口中的她是谁,但看丁三娘的神色,应该是一位很重要的人吧。 “姑娘若想做那天地的云雀便去做,”丁三娘轻轻开口,说道,“人生一世,本就苦难险阻繁多,倒不如为自己博一把,万事,我还可以使把力气。” 方言清被丁三娘一番话说楞住了,言语中流露的真心是做不了假的,但是这情谊却重的让方言清有些难以承受。丁三娘对自己的好,自己始终都想不明白,一面之言?舅母相求?可这,都是不值得的啊。方言清看着丁三娘,不解的问道,“可是,我与三娘才相识不过十几日,我不懂,为何三娘愿意这样待我,分明...分明我与旁人也没有什么分别啊。” “姑娘觉得我第一次见你是何时?”丁三娘问道。 “舅母介绍你给我当先生那日?” 丁三娘摇了摇头,“是一年前,你堂姐的婚宴,当时我就觉得你与她很像。” 又听见她,方言清实在有些好奇,脱口问道,“她是谁?”问完又立马觉得自己失言,说道,“我脱口而出,不说也无妨。” “没什么,”丁三娘笑了笑,“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说了你也不认的。” “宫里的?谨...” 丁三娘听方言清开口,忙出声拦道,“好了,知道你聪慧,一下子就能猜出来,说了这么多,这下心里可舒服点了?” “让三娘劳心了,今儿反正张了嘴,我干脆全倒完,也让心里舒坦点,”方言清笑着说道,语气也轻松了些,“三娘可见过冯姑娘?” “前几日才见过。” “那也一道见过我们书店里遇到的那位少爷了吧,说起这个,三娘是不是早知道那位是卫家少爷了?” 丁三娘听到方言清的话,破有些无奈,说道,“姑娘怎么一开口便要冤枉我,那对少爷姑娘的不过回来几日,我也是在卫府碰见了,才知道原来他是卫家少爷。倒是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念起他们来了?” “我也是在昨日二哥和云芳嫂嫂的喜宴上碰到的,”方言清说道这个,又想起昨日发生的事端,不由的微叹了口气,“我与冯姑娘一见如故,想谈甚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丁三娘见方言清又欲言又止,追问道。 “只不过昨日有一桩事端,分明我应该站她那边,但是,我却做了一些可能所谓对的事。”方言清微微低下头,踌躇的说道,“曾经,我也是北平学校里的学生,也学过那些思想,也是和冯姑娘一样的人。可是,不是所有是人都能活的漂亮,无奈才是更多的。” “姑娘这是在劝自己吗?”丁三娘伸手握住方言清的手,“姑娘想做什么样的人,便去做。那些个成婚,礼法的琐事,暂时还轮不到姑娘,姑娘也不必为此烦恼,咱们也得活在当下不是吗?” “可是...” 丁三娘笑着打断了方言清的话,“姑娘此番心中纠结,其实内里已经有了注意是么?只是缺个人推你一把,姑娘不必怕,我陪着你。” 话语声虽不大,却温暖了方言清的心,方言清点点头,说道,“之前冯姑娘说会给我送帖子,请我五日后去卫府,我想着,若是她气我,我便去卫府向她赔罪。” 丁三娘听见方言清的话,开口说道,“赔罪的话,需要我打什么掩护么?例如什么,带你出去品鉴诗书,亦或者带你去见识一下大户人家应这么调度家中琐事,我想着后一项,你舅母应是喜欢的。” “待过几日吧,这两日府上还有得忙,就不要去触舅母的霉头了。”方言清说道,站起身,然后又坐了下来,看向丁三娘问道,“这话也说完了,今日我应学些什么?” “就...插花吧。”丁三娘思索了一下,说道,“我前段时间让人送的花呢?还有余吧?” “可没了,这么多日,这烈阳又如此焦灼,花早就枯萎了,扔到院子里当肥料了。”方言清摊手说道,“今儿府上的丫头都没空,忙着准备嫂嫂新婚的第一顿午膳,可没时间再去买花了,今日反正是学不了插花了,三娘换一样教吧。” “换一样...”丁三娘思索了一下,皱着眉头看了看屋子里的摆件,最后将眼神停留在面前的茶水上,看着茶水犹豫的说道,“不若学制茶?可这样现在已经不兴学了,”又皱着眉头想了想,“要不,姑娘练练记账?” 方言清看着丁三娘一副纠结的神色,有些好奇别的姑娘她到底是如何教下来的,遂问道,“三娘教别的姑娘是教些什么啊?” “就教如何伺候人,反正,你应是都不喜学的,”看着方言清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丁三娘笑着说道,“你前段时间瞧见张婆婆教训柳姑娘,我教的东西大抵差不多,但是比她多些,皇宫里的那些规矩更加烦杂,不过她们也想学。” 说起张婆婆教训人,方言清又想起柳云芳手上的伤,问道,“三娘也打人?” “打的,不打不长记性,我比上那张婆婆还要狠一些。” 日日见到都是笑着的,倒是看不出来哪儿凶,比上张婆婆还要狠,那手岂不是要皮开肉绽?方言清正想继续问道,就听见外面的丫头走了进来。 “姑娘,太太派人来,让您去用饭了。” 丁三娘听见话,说道,“去吧,正好我在躺椅上休息片刻。” 第十八章 http://.biquxs.info/

许是念着新人应增添些新玩意,家中堂屋的桌子从原来的八仙桌换成了红木实木的镂空雕花盘腿桌,桌子是圆的,四条腿不是直直的立着,像是漏勺似的,往里收了一下,再往外伸开。模样活像拿一根绳子硬生生的将桌子的四条腿绑在了一起,上面雕的花纹倒是好看,单看着花纹就知道,这桌子定是不便宜的。汤依云向来舍得花销,方德正不好说汤依云铺张浪费,毕竟汤依云花的钱,大多是自己的陪嫁嫁妆和自己赚来的银子。 此刻柳云芳和方维应是奉完茶回屋还没过来,方言清进屋,发现屋里就只有汤依云和方德正两人坐在桌前,桌子上的菜倒是丰富的很,方言清朝方德正和汤依云福了福身子,唤道,“舅舅,舅母。” “言清来了,坐下吧。”汤依云招呼道。 方言清点点头,坐在了一旁,静静的等着人来。等了许久,也没见着动静,大喜第二日就迟到,倒是稀罕。方德正明显等的有些不耐了,咳嗽了好几声。汤依云听见方德正的咳嗽,朝旁边站着的丫头招了招手,一丫头连忙走上前,就听汤依云问道,“方才你去叫的时候,少奶奶和少爷都开始收拾了吗?” “回太太,小的不知道,我去叫是时候没看见少爷和少奶奶,只是少奶奶在屋里说了一声知道了,马上便来,我就回来答话了。” 汤依云听见这丫头的话,皱起眉头,朝身后的丫头说道,“冬丫头,你去看看少爷和少奶奶动身了没。” “是。”冬丫头福了福身子,刚往外走出去,就看见一行人过来了。 站在门外面的丫头忙走了进来,说道,“太太,少奶奶来了。” 汤依云听见丫头的话,松了一口气,“来了便好。” 那丫头听见汤依云的话,没摞步,仍然低着头,说道,“但是,好像就只有少奶奶一个人。” 方德正听见丫头的话,皱着眉头看向汤依云,汤依云没有移动目光,专心的看着丫头,听见丫头的话,面上也震惊了一番,说道,“这怎么可能?你确定瞧清楚了?” “哼,怎么不可能,你养的好儿子,还说什么奉茶就不来了,午膳补上,怕是早就溜出去了。”方德正冷着声说道。 汤依云听见方德正的话,脸上也有些难看,说道,“老爷朝我哼什么,我又不知此事。” “你不知道?你怕是...”方德正的话说道一半就看见柳云芳进了屋,只好不痛快的将后半句咽了下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来消自己胸口的火气。 方言清在一旁听的心惊胆战,虽然方德正未说完,但这话基本也说的明了了,原来他们连奉茶这么一桩流程也没做,倒是可惜了柳云芳日日挨手心学的规矩,到头来连茶都未奉,白搭了。 柳云芳已经站好在屋子中,穿了件青绿色的旗袍,旗袍上没绣什么大面积的花纹,看着素雅的很,只是袖子上纹了些花样,这唯一的点缀倒是挺好看的。方言清看了一眼,便地下头,转心的看起了自己面前的菜品,自己这个堂兄大有可能昨日进入洞房前就从洞房逃了,跑去找他那些莺莺燕燕流连快活去了,苦了自己这位嫂嫂,应是等了很久,才恍然明白他不会来了。 “母亲,父亲,让你们久等了。”柳云芳福了福身子,说道,“敏然他身体略有不适,不能来向二老问安,我便一人前来了。” 假若前面没有听见舅舅和舅母那一番话,自己倒是真的会信几分柳云芳的这份说辞,虽然看的蹩脚,但任谁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位兄长大婚之日居然敢跑了。 方德正和汤依云此刻心里和明镜似的,但也不揭穿柳云芳的这一番话,毕竟这事大家心照不宣的混过去便过去了。说出来面上无光也是让彼此尴尬。 汤依云笑着说道,“没事,他大抵是前几日日头烈,中了暑,我待会叫厨房里熬些解热汤送到你们院里,喝了会好些。你快坐下吧,坐下咱们就开吃了。” 柳云芳点点头,坐了下来,方言清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柳云芳,才一晚上的功夫,这眼睛上便有了黑影。 方德正率先拿起筷子,然后汤依云也拿起筷子,这下,方言清才把筷子捡起来,动筷夹起了菜。 “这是猪蹄汤,我叫厨房一早炖了,都说对这身子十分的好,快来尝尝。”汤依云说道,让旁边的丫头舀了一碗汤递给柳云芳。 “谢谢母亲。”柳云芳接过瓷碗,笑着说道。 这饭才吃开始没多久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然后就听见一声喊,“敏丫头,我这才刚进院子你就要往屋里跑?未免也跑的太快了吧。” 听见说话的声音,柳云芳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方言清偷偷的看了眼汤依云,她脸上的表情也僵了一下,然后抿了下嘴,大抵也是觉得他回来的不是时候。 “母亲,父亲,言妹妹,”方维走进屋子里,挨个称呼道,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柳云芳旁边,轻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哟,你也在啊。” 柳云芳的手抖了一下,面上还是撑出笑,喊道,“夫君。” “来了便好,快拿筷子吃饭吧。”汤依云说道,伸手做着手势,让方维赶紧坐下。 “明日门口守院的多吩咐几个人,没事就不要出去了,还有账房那边,不准给少爷支钱。” 听了方德正一通说,方维眉头紧皱,不解的问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是走哪儿回来的?” 方维听到方德正怒气冲冲的话,抬眼看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柳云芳,嘴角咧了一下,说道,“自然是走我屋里出来的,她可以作证。”说着伸手指向柳云芳。 忽然被方维拉出来说,柳云芳的面色还有些尴尬,虽然想尽力粉饰,但还是没能压住脸上的僵硬,只好顺着方维的话点了点头,“是,我可以作证。” 方德正听见柳云芳的话,不耐烦的看了眼方维,又拿起筷子来。汤依云见方德正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也拿起筷子,“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一场闹剧,方言清在心里默默想道,看着柳云芳委屈求全的样子,再看看沉默的自己,忽然觉得自己面前的饭菜变的索然无味。 ### “瞧看苍穹一轮月,枝头满载银桂风。” 珠帘子上串着的珠子被丁三娘拿着团扇轻轻的波动了起来,发出稀碎的哗啦声。 方言清把桌上放着的紫檀取出来,瞧了一眼摇动的珠帘,说道,“三娘不是说休息吗?怎的玩闹起来了。” “哎呦,姑娘,还是我来吧。”晴丫头见了方言清的动作,忙从方言清手上接过紫檀,走到小博山炉前,将盖子打开,拿着小铜柄轻轻的压着里面的香灰。 丁三娘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摇着扇子,懒散的说道,“本来是要睡的,你院子里的鸟忒多了,一直在外面又扑翅膀又叫的,竟反倒把我闹精神些了。”说着抿了口自己放在一旁的冷茶水,锤了锤自己的背,站了起来,“前几日还听卫老太太念叨入睡难,没想到我这立马就感受到了。” “又是前几日。”晴丫头的檀香已经点好了,方言清嗅了嗅气味,感觉放松了些,说道,“你这前几日又是忙我二哥大婚,又是去卫府的,你这分身乏术啊。” “毕竟能者多劳嘛。”丁三娘笑着说道,也闻了闻味道,说道,“你这安神香挺好闻的,早知道你有这个,方才就该让你点上,兴许我就睡熟了。” “三娘觉得这个好闻?”方言清朝晴丫头招了招手,晴丫头将柜子里的袋子取了出来,里面大概还有两个小罐子,晴丫头将一个取了出来,一个又放了回去,“我这儿还余了一罐,今年应是用不完了,明年...若明年还在,舅母大概还要送些新的来,这一罐三娘先拿回去用吧。” “你只管给我说名字就好了,东西你还是自己个留着吧,你本来就没有几样东西,还四处送,你这是真要家徒四壁了么?” “三娘真是,我分明一片好心,还说道我。”方言清撅嘴说道,手指轻轻的抠着倒扣的茶杯底部,说道,“今日,瞧见嫂嫂和二哥了。” “维哥儿今早是才从外面赶回来吧。”丁三娘轻轻拍了下方言清抠茶杯的手,说道,“瞧你的脸色我就猜到了,又不是稀罕事。” “还不是稀罕事?”方言清听着丁三娘的语气,十分震惊的说道,“这还不稀罕?大婚当日没有洞房跑外面去了,这...这。” “这事自然稀罕,但若摊到维哥儿身上,就不稀罕了。”丁三娘抬眼弯了弯眼睛,看向晴丫头,晴丫头立马得趣的说道,“我去厨房断些冰块回来。”说着便抱着食盒出了门,出门的时候还带上了门扇。 “你在这儿待的不久,维哥儿是这里人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秉性这街上的邻里乡亲都是知道的,正经体面人家为了自己女儿着想又怎会把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如此放浪形骸之人。” 方言清之和自己这位堂兄相处过一年,第二年他便进京赶考去了,再加上那一年所接触的不多,他不是被关在书屋里看书就是偷偷溜出去玩闹,自己同他根本没有见过几回,虽知道他放荡,顽劣,但具体的相处也没有多久。现在听丁三娘这么一说,更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小瞧了自己这位堂兄了,于是看向丁三娘,问道,“那为何他要去柳姐姐?难道就因为八字” 第十九章 http://.biquxs.info/

丁三娘点点头,“八字为主,可能还有些其他原因吧,但这确实是最主要的。” “那嫂嫂也未免太多可怜了。”方言清叹道,“本以为嫁个如意郎君,没想到....” “她嫁到你舅舅家兴许还会好一点,”丁三娘继续摇着团扇说道,“她父亲是个什么货色你是不知道,看着敦厚老实,实则奸诈的很,不过你舅母也不是好糊弄的,这聘礼看着虽然够多,够他挥霍一阵子了,但这钱挥霍完后,他就再也没有资格再问你们家要钱。” “挥霍?她父亲?”方言清脑海中想到柳云芳托自己给她母亲递东西的样子,还反复嘱咐别让她父亲看到的话,皱了皱眉头。 丁三娘看见方言清皱眉,摆了摆手说道,“各人的命数,不说这个了,念着也烦。” ### 晴丫头把碎冰放在瓷摊子里,敞开放在屋子里,冷气往上冒,人不禁凑着凉快处近些。宅子了的冰是今年才有的,往年就是让你热着,今年城西的地下冰库里存了许多冰块,价钱虽贵了些,但是纳凉效果奇高,几个太太凑着一堆偶然聊起这个,汤依云又不是一个喜欢落面子的人,这第二日就让厨房里通知人去拿冰了。 潘玉秀最近也安分了许多,每日里早出晚归的,要不是知道她同自己那位堂兄不对付,自己都要怀疑他两是一堆出去玩了。想着,偏着脑袋,看着拿着湿抹布擦桌子的晴丫头问道,“晴丫头,你这两日有东院那边的消息吗?” 方维和柳云芳就住在东院,方言清忽然想到问这一出是因着明日便是归宁了,昨日堂兄吃了饭,应着舅舅说的那些话,出不了门,又给柳云芳发了一通脾气,硬是说这通教训是柳云芳告状告出来的,然后夜里就叫自己小厮端了凳子,从墙上翻了出去。 “少爷今早被老爷派人抓回来了,回来就打了一顿,太太怎么劝都不好使,最后央自己丫头把柳云芳喊过来,求了情,老爷才停手,说还有下次再往重里打,完了还要跪祠堂。”晴丫头说道,把帕子在水盆里拧了拧,“不过有老爷帮少奶奶撑腰真挺好的。” “他那哪是为了柳云芳,他为他自己呢。”方言清的脑袋在手背上滚了滚,然后跳了一个顺脸的姿势,一边感受着冰块的冷气,一边里昏昏欲睡。 晴丫头看见方言清的眼睛又开始眯了起来,忙说道,“姑娘你可别睡,今儿你上午分明同我说好的,下午就练字,我才答应让你上午玩的,你这样,我可要和丁先生打小报告了。” “你不过昨日才见到她,你就要同她站在一堆,亏得我平日里那么待你。”方言清嗔怪的说道,“我就打个盹罢了。” “姑娘就知道同我说,待会儿丁先生来了,姑娘再同她说吧。”晴丫头也不怕方言清,笑着说道,“我去倒水了,待会就来帮姑娘研墨。” 方言清继续头靠着小瓷坛,说道,“说便说,我又不怕她。” “还是稍微怕一怕我吧,不然我可怎么教你。” 方言清听见后面的声音,回道,“三娘每次都听别人把话说完了才肯出声,着实过分,下回再这样的话,一定要自罚一笔钱...”边说道,边把头转回去,话还未说完,便一下止了声,“卫朝?”说完,还确认的轻轻的拿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没睡糊涂阿。 三娘看着方言清的动作有些失笑,“怎么?还以为自己睡晃了神?” 方言清不忍回忆自己被手压乱了的头发,笑了笑,说道。“只是略微有些诧异,不知道,卫少爷为什么,呃...应说怎么到这后院来了。” 卫朝笑了笑,说道,“方姑娘见谅,是我托三娘帮忙的,来替苒苒说句话。”卫朝看了眼丁三娘,又继续说道,“她没见过大院,也没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许多事都小孩心性,给方姑娘惹了些麻烦,还希望方姑娘别往心里去,她心意是好的,只是对这些错杂的关系有些不了解。” 方言清被卫朝的一席话打懵了,半晌才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问道,“你这是替苒苒姑娘向我道歉?” “正是?” “可是为何你替她来,不是...我的意思是,”方言清捋了捋这忽然发生的事,昨日自己还在同三娘说,若是冯苒苒还是气自己,自己便去写拜帖,登门拜访赔罪,怎么今日就翻了一个圈,卫朝先来替她同自己道歉了,这事就像掉了个头似的,把自己弄迷糊了,自己现在也晕的紧,说道,“这事本就无对错,一桩小争执罢了,还有你为何同我道歉?苒苒姑娘叫你来的?”边说着,边瞟向了一边的丁三娘。心中疑窦丛生,难不成这是舅母和丁三娘商量好的,给自己和卫朝多相处是时间?这事真是怎么看怎么的奇怪! “我就是个带路的,姑娘可别往我身上想。”丁三娘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问道,“姑娘,你今日写的字呢?我去瞧你写的字,你在这儿同卫少爷说说话。” “我...本打算这会儿写。”方言清说道,看了眼站着的卫朝,后者倒是坦然的看起了自己的屋子,不禁眯了眯眼睛,心里默默将这位卫少爷同自己那位堂哥划作一类人,瞧着人模狗样的,实则心里全是奇怪的鬼心眼,除了长的还有那么些顺眼外,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其实苒苒不知道我来找方姑娘了,”卫朝眯眼笑了起来,“我是见她回来后有些许的闷闷不乐,又问了她身边的丫头小满才知道这桩事的,这事我也与她谈了一谈,心中是理解方姑娘的,所以就想来同方姑娘说道一声。” “哦,理解?”方言清饶有兴致的说道,端起茶盏,拿起茶杯放在面前,给丁三娘和卫朝各倒了一杯茶。看向卫朝,问道,“方少爷的理解是指我没有帮苒苒姑娘说话吗?” 理解这词用的微妙,也不知他是指理解什么,又是指理解何物,丁三娘专心的烤起了冰,手远远的靠着瓷坛子,游离在事外。 “姑娘,苒苒姑娘来了,我将人迎进来么?”晴丫头在外面喊道,方言清听到晴丫头的声音,奇怪的看了眼坐在面前的卫朝,卫朝很坦然的说道,“我方才说了,苒苒不知道我来找方姑娘了,现在她来,应是想明白了。” 方言清只好点点头,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快请进来吧。” 冯苒苒今日穿了条海蓝色的连衣裙,手里提了一个蓝色的小包包,抿着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看见方言清出来,自己也迎了上去,正准备张口,就瞧见了屋子里的人,“哥?你怎么在这儿?” “在你前面没多久到的。”方言清说道,伸手招呼道,“进来说吧。” 卫朝看见冯苒苒进来了,将自己面前的茶水递了过去,“怕你犯驴脾气,就想着先来和方姑娘说道一下。” 冯苒苒看着卫朝一副好哥哥的样子,磨了磨牙,小声嘀咕道,“虚伪。”说完看向了方言清,郑重其事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便朝着方言清九十度鞠躬。 方言清被卫朝和冯苒苒接二连三的动作弄懵了,只好连忙摆手,把人扶起来,忙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快些坐着。” 冯苒苒鞠完躬站好了,吸了吸鼻子说道,“前日里让你为难了,我光顾着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其他的事,鲁莽了,对不起。” 方言清忙说道,“没事,这本来就是一桩小事,况且,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不能全揽到自己身上。” 冯苒苒听见方言清的话,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现在还生我气?” “本来就从未生气,倒是我怕你心里气我当时懦弱。” “我当时是有些恼,后面朝哥提醒了我一下,我也恍然大悟自己太过自我了。”冯苒苒咬了咬下唇,说道,“不过那个潘玉秀着实讨厌,真是气死我了。” 冯苒苒一直是个坦荡的人,方言清听了她的话,点点头,正准备劝慰,就听见卫朝开口了。 “这世上你讨厌的人千千万,若每个人都气死你,你还要不要活了?” 冯苒苒看向卫朝,又看了看方言清,拍了拍卫朝的背,问道,“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出门的时候不是说去遛弯吗?溜言清这儿来了?” “碰巧碰见丁三娘,顺路过来了。”卫朝说道,就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既然已经无事,我就走了吧。” “你不说算了,我去问言清,”冯苒苒说道,转头看向方言清,把刚才的事就一笔揭过,问道,“言清,你说,我哥来找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来替你向我道歉。”方言清看着冯苒苒又看了眼边上溢着笑的卫朝说道。 冯苒苒听见方言清的话,皱起眉头,“你会好心专门为我跑一趟,这不是你的作风啊?”说着又看了眼一脸茫然的方言清,说道,“你该不会是喜欢言清吧?” “噗,”丁三娘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方言清觉得自己脸上的笑挂的有些惶恐,卫朝冷笑了两声,说道,“下次见到姑母,我一定要叫她把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收起来。” “你才乱七八糟,我的书不乱,”冯苒苒回道,“那你说,你来找言清做什么?一定不是为了我的事。” 第二十章 http://.biquxs.info/

“卫朝,你来了,”话刚说完,就看见身后的一行人,周东睁着眼睛,高兴的握着方言清的手,说道,“谢谢,谢谢。真是谢谢方姑娘愿意来。” 刚刚卫朝被冯苒苒质问,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引着所有人来到这处废旧院子,才踏进院子就看见周东立在院子里,看见一行人就是一副菩萨降临的样子,把方言清吓的连忙看向冯苒苒。 “东哥,你谢什么啊?”冯苒苒把周东的手捉下来,问道,“话说,这儿不是学堂后面的废弃仓库吗?你在这儿做什么?” “你...你们不知道?”周东听见冯苒苒的话,楞了一下,遂即看向卫朝,问道,“你没说?你没告诉她们?” “告诉什么?”方言清问道,看向远远站着置身事外的卫朝。 卫朝耸了耸肩膀,“人给你带来了,要说什么自己说吧。”说着就往屋子里走去。 周东看着卫朝撂下话,就进了屋子,只好看着方言清说道,“是这样的,方姑娘,我想在卫家学堂后面偷偷的办个夜私塾,缺教员,你时常在我那儿买书,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想着托卫朝来给你说一声,看你愿不愿意来帮忙。” “这事我可以啊!你怎么不叫朝哥同我说一声!”冯苒苒听见周东的话说道,刚说完,又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前面不是有外祖母出资的学堂了吗?为何你还要偷偷办个什么夜私塾?” “卫老夫人的学堂自然是很好的,只是...”周东看见冯苒苒有些难开口,“只是,还是有些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 “周东就是知道你要追问一大堆,才叫我不要告诉你的。”卫朝走了出来,拿着一个布口袋出来,扔到周东怀里,问道,“这屋顶的洞怎么还没补?” “哪里找人啊,动静又不敢大了,这洞八成是补不了了。”周东接过包袱说道,“你轻点,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粉笔,小心给我扔断了。” “什么叫我要追问一大堆!”冯苒苒气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好妹妹,我错了,你别听卫朝那混蛋添油加醋的胡说,我只是怕你知道了不愿意。”周东劝道,“再说我在你们卫家后面办学堂,这事我也不好意思同你讲啊。” “那你就好意思同朝哥讲!” “他他他...”周东结巴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这个学堂不收学费,免费办的,想着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你又管不住嘴,所以开始没想着告诉你。”卫朝说道,刚说完就瞧见周东一副祖宗你快闭嘴的表情,抬头看向门外,说道,“三娘,你不进来,一直站在门外做什么。” “怎么还有人?卫朝,亏你还是我兄弟,怎么做个事这么不靠谱。”周东听见卫朝的话,不禁埋怨道。 “我本想着就立在外面就好,做什么非要把我喊进来。”丁三娘摇着扇子进了院子,朝周东笑了笑,唤道,“真是打扰了。” “买书很多的那位丁姑娘!”周东看见丁三娘笑着说道,“不打扰、不打扰,人多好着呢。” “哟,这会儿又好了。”卫朝淡然嘲讽道。 周东朝卫朝挥了挥手,示意他闭嘴,笑着同面前的姑娘们鞠了鞠躬,说道,“姑娘们好,这学堂是我忽然想到的法子,想给没钱念书的小孩,出个念书的地方,不收费用,挑傍晚时分的时候授课,现在就我和卫朝两人,人手调配不开,所以想请诸位帮帮忙,我这儿的钱不多,出一月三两银子,就当给姑娘们买零嘴的钱。姑娘们可愿留下来帮个忙。” “我反正没事,”冯苒苒说道,“还叫什么夜私塾,我还以为你夜里授课呢。” “开始也想过,这不担心你们夜里出不来嘛。” 方言清听见周东的话,皱了皱眉头,这心是好的,只是自己不知自己应当不应当答应这件事,这样的事,舅母应是不喜的,若是被发现了,后果也是自己无法想象的,这两年自己还没有做过忤逆他们的事情。 “我...”方言清微微张口,微微吸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我不知道该如何出来,一般傍晚时分,我要到堂屋里同舅母、舅舅一起行饭,日日里出门舅母也会起疑。” “如此的话...”冯苒苒微微仰起头,思索起来,看着方言清,忽然想到了一点子,拍了下手心说道,“不若我每日里写个帖子,请你来卫府做客吧。” “哪有每日里都写帖子做客的,也不动头脑想一想,”卫朝拿着扇子柄敲了下冯苒苒的头,冯苒苒被打的疼的一叫,连忙还手,无奈身高差距,只好被迫承认失败。 “苒苒姑娘的法子不错。”丁三娘用团扇轻敲了下下巴,轻轻弯了弯嘴角,“卫老夫人的寿宴不是还有一月余麽,就说老夫人喜爱言姑娘,所以隔几日都要见上一见,我也帮助老夫人筹备寿宴,刚好把姑娘带上,见识见识。这事就由我来说吧,只不过,日日来是不大可能,只能抽些日子来。” “那...单双号?”周东问道,“单日来,双日不来?” “多了,”丁三娘摇了摇脑袋,“十日能有四日就顶多了,按照这儿的规矩,未出嫁的姑娘时长往外跑是要传闲话的。” “啊~”冯苒苒有些哀叹,“这儿的规矩也忒多了,”说着握了握方言清的手,看向丁三娘,问道,“三娘,那要提前带言清去看一眼外祖母麽?毕竟是拿外祖母当借口。” 丁三娘点点头,“是要去见一眼,过几日我来再说吧。” “这事可以交给我,”冯苒苒立马说道,看向方言清,问道,“言清,你这几日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接你去看我的院子,顺便见我外祖母。” “你别见到外祖母,一不留神就把我们在后面办学堂的事给抖落出去了。”卫朝说道,拿折扇挡着嘴,微微打了打哈欠。 “我才不会!”冯苒苒说道,看了看天,朝卫朝说道,“哥,请客吃饭!” “干嘛叫我请客吃饭?” 冯苒苒回道,“大家都帮你忙,自然要你请客吃饭!抠门,连饭都不请!” 卫朝听见冯苒苒的话,有些失笑,正想反驳,就看见旁边笑的眼睛弯弯的方言清,微叹一口气,“罢了,说吧,去吃哪家的?” 旁边的周东不可思议的看了卫朝一眼,往后退了两步,“你还是卫朝吗?居然就这么算了?你居然吃亏了?” 卫朝看着周东的动作,抿了抿嘴,正想开口,就听见那人兴奋的说道,“去最贵的那家鸳鸯楼!难得宰卫朝一笔。” “难得?”方言清看向冯苒苒,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这么困难?值得你们这么开心?” “那是。”冯苒苒点点头,认真的说道,“言清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哥哥,最是精明,人还聪明,从小我就被他欺负,欺负完我,还装的一副乖乖的样子,家里的长辈都被他的虚伪骗了,每次还要训我!真是十分过分!” 方言清听着冯苒苒的描述,不禁笑出了声,问道,“那你不同长辈解释么?” “自然是解释了,可是长辈都不信我,只信他的话,”说道这个,冯苒苒感觉自己委屈极了,吸了吸鼻子,说道,“我同你说,有一回子,我去姑母家中,也就是他家里玩。明明是她把姑母的香水把碎了,他还拿帕子把地上的香水擦了,叫我去洗帕子,我本着一副好心肠,就帮他洗了帕子,还晾了起来,结果一会后,我母亲同他母亲回来,他一开口就说,‘母亲,你们别怪妹妹,是我没看好她,让她不小心把你的香水打了,你要骂就骂我吧。’他当时说完我在旁边就傻眼了,我连忙说,不是我打碎的,我只是帮他洗了个帕子。结果他立马就说,‘对,不是妹妹打碎的是我打碎的,她就只洗了个帕子,她只是觉得香水好闻。’我真是百口莫辩,最要命的是,我的手洗过帕子后,身上沾了很多香水的香味。我当时在旁边看着我母亲的脸黑了一大半,我真是想和他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方言清笑出了声,一边喘着气,一边帮讲的十分气愤的冯苒苒顺着气。 “你还笑,我可是委屈死了。”冯苒苒撅着嘴,继续说道,“就为这个,我回去后在家里被我母亲打手心,打了十几下,好不容易捱到父亲回来才算了的。”说完还看向卫朝,补充的说道,“所以一定要小心他,你别看他长的还行,把那些年轻的女学生迷的神魂颠倒的,实际上内心里他就是个混蛋!” “有你这么说兄长的吗?”卫朝开口说道,眼睛看向笑着的方言清,方言清也看着卫朝,微微扬了扬下巴。 “还好出门的时候,舅母身边的丫头都是看见了的,不然还要叫晴丫头回去打招呼。”坐在酒楼的雅间中,方言清正坐在窗户边上,伸头一望就可以看见下方来往的人流。 第二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管的这么严啊,”冯苒苒拿着菜单,嘀咕道,转头问向方言清,“言清,你喜欢吃这家酒楼的什么菜?” “我没有来这酒楼吃过饭。”方言清听见冯苒苒的问,回答道,笑了笑,继续说道,“你随便点吧,我没有什么忌口的,只是有一点,不能吃太辣的,但是点了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在茶水中涮一下,就好了。” 冯苒苒点点头,拿着笔转了一圈,看着一边站着的晴丫头仍然站在方言清后面,开口说道,“那个,小晴姑娘,你也一起坐下来吧。” “这怎么行,”晴丫头听了冯苒苒的话,连连摆手,说道,“我是奴仆,你们是主子,哪有奴仆和主子坐一起的。” “我们都不兴这些的,”冯苒苒说道,拍了拍身边的小丫头,“你看,小满就坐在我旁边的,你也坐下吧,不然看着多怪啊。” “坐下吧,就当是在我院里,把门一关,没有人会说道的。”方言清也轻轻开口说道。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也开口来了,点了点头,有些局促的坐在了方言清旁边,冯苒苒看着自己喜爱的菜品,毫不客气的打着勾,一页下来,没有几道菜品是冯苒苒未打钩的。 “你真是一点也不心疼啊,”卫朝开口无奈的说道,“你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你管我?这么多人,当然吃的完!吃不完大不了我打包回去!你放心,我是不会浪费粮食的!”冯苒苒这么多年难得碰到一会能宰卫朝的的机会,这么难得的机会,自己自然要好好利用了。 方言清在旁边看着冯苒苒一直动手勾菜的动作,不禁抖了抖,劝道,“够了吧,确实有些多了。” “够了吗?”冯苒苒听见方言清也开口了,自己看了看自己划的菜单,点了点头,“那好吧,就点这么多。”说着便把菜单递给了小二,眼睛又看向了卫朝。 卫朝看见冯苒苒的眼睛看上自己就知道她又开始打小主意了,问道,“做什么?请客还不够?” 冯苒苒清了清嗓子,一边摇着脑袋一边开口说道,“听闻,这荣城过几日要来一个戏班子,就在城东旧戏台里唱戏,还听闻那个戏班子是陈家班,我还听闻...” “直接说事。”卫朝看着冯苒苒打断了她的听闻,说道。 听见卫朝的话,冯苒苒自然的说出去了要求,“哦,请我们去看戏呗。” 陈家班要来荣城唱戏的事情方言清也听说了,这个戏班子的木兰从军十分出名,幼时父亲曾经带自己去看过一回,虽只是见过一回,但留给自己的印象却十分深刻,而且,这个戏班子最为出名的还是自家的班主是位女儿郎,虽说是女儿郎但手段丝毫不逊色于男子,她带着戏班子走南闯北的,居然还闯出了一番名号。许多人都喜爱他们的戏剧,争相购买他们的戏票。 “听说这个戏班子的戏票一票难求,还是不麻烦了吧。”方言清开口说道,这请吃一顿饭,聊表谢意已经足够,再论其他的要求,就有些得寸进尺了,实在不好。 “不麻烦的,”冯苒苒摆摆手,说道,“你可别小瞧他,厉害着呢。” “欸,”卫朝长叹一口气,“如此胳膊肘往外拐,真是不枉我以前那么欺负你。” 方言清才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了,笑了起来。 卫朝沉吟了片刻,说道,“就如此吧,陈家班大约三日后才来,等开戏又要两日,到时候我把票给你,你再拿去给言清。” 方言清抬头看了卫朝一眼,又转头看向冯苒苒,冯苒苒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猫,捂着嘴,弯着眼睛,说道,“我就说吧,他有的是办法。” ### 回到院子里时天色已经黑了一半了,丁三娘一路同方言清走着,卫朝和冯苒苒在岔路口就同方言清和丁三娘分开了,方言清脸上带着笑意,心中也轻快了许多,这种轻快是自己以前没有过的,很遥远,却又有几分的熟悉。 “姑娘很开心?”丁三娘偏头看着方言清,笑着问道。 “嗯!”方言清点点头,嘴角上扬,捂着胸口,说道,“这儿,很开心。”说着吸了吸鼻子,把头埋在丁三娘的肩膀上,眼睛有些泛酸,带着鼻音说道,“我好久都没有过这般感觉了,久的我都快忘了。”说完,连忙用手背去抹自己的脸。 “姑娘。”丁三娘开口唤道。 方言清抬起头,撑着笑,说道,“我只是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切开心的如同在梦中一般不切实际,我害怕梦醒了,其实我还在原地。” 丁三娘温柔的笑了起来,“若是梦,便去做心中想做的事情:若是醒了,还有我呢,莫要怕。” 方言清看着丁三娘的笑,点了点头,“嗯!” “还...还有我。”晴丫头也开口说道,羞涩的笑了笑,“我也陪着姑娘。” 星夜点点,衬的景色多了几分温柔。直陇南到荣城两年间,心中的欢喜头一回又活了。 ### “哥,你是不是对言清有意思。”冯苒苒坐在天井上,光着脚丫,扭头看向卫朝问道。 “你脑袋都装着什么呢?小说看多了?”卫朝拿起旁边果盘里的苹果咬了一口,看着天上的的星星说道,“只是觉得...她挺好的罢了。” “挺好的,嘁。”冯苒苒小声的说道,“虚伪。” “骂谁虚伪呢?”卫朝嚼了口嘴里的苹果,一手撑在身后,说道,“听说你们社团...” “啊呀呀,不准说!”冯苒苒乱叫道,“你答应我的,不准说出去!你敢说出去咱们的兄妹之情就这么断了!彻底的断了!” “我什么都没说,你急什么。”卫朝笑着说道,听着院子里的蝉鸣声,卫朝仰头看着苍穹不由的发出了一句感叹,“愿明日之中国也如夜空中的繁星一般,璀璨夺目。” ### 柳云芳虽然样貌不出挑,但性子是没得话说,自婚后的几日,方少爷死命的往外面跑,按说把她的脸丢尽了,要是隔一般的女子,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上告婆婆,下收拾外面的莺莺燕燕,但她倒什么也没做,也没摆着个臭脸。方维每次喝的醉熏熏的回来,她还去熬醒酒汤,伺候人收拾好了自己才会出去忙自己的事。 汤依云看在眼里,自己心里也觉得过意不过去,遂又送了柳云芳几批缎子,说让柳云芳赶一些新制的衣物出来。织锦的盘丝扣子旗袍做了几个,柳云芳念着方言清,也给方言清送了一件做好的成衣,说是问了之前的成衣裁缝,照着以往的尺寸做了的。方言清收了礼先是谢过,再取了一只青玉红珠吊坠刻着孔雀翎的簪子,装在了木盒里,拿给了送衣服来的丫头,托她递给柳云芳。 待人走后,方言清才拽着晴丫头的衣袖,问道,“今日里归宁,是嫂嫂一人去的还是...?” “少爷没去,喝醉了,耍酒疯,少奶奶就没叫他,”晴丫头说道,把柳云芳送来送来的衣服收到了衣柜子里,“这般做法倒是没什么,不过,我听见好多人说少奶奶闲话的,听着恼人。” 丫头们在背后议论柳云芳是不能避免的事,毕竟柳云芳有没娘家撑腰,在婆家又不受相公待见,难免不会有丫头动了歪心思,要往方维身上撞。 方言清笑了几声,翻了一页书,现在方言清看书都不避着晴丫头了,说道,“还有好多人说我闲话呢,你若早些时候跟了我,那岂不是听的烦死。” “还有人说姑娘?我听见了定要同她理论!”晴丫头听了方言清的话,立刻说道。 方言清笑了笑,安抚道,“现在没人说了,人嘴巴只有一只,都说嫂嫂了,自然没空说我,”方言清看着晴丫头转着身子找事情做,忙摆手,说道,“坐下罢,这屋子你一天擦两道的,干净着呢。” 晴丫头听了方言清的话,坐了下来,撑着脑袋看方言清看书。方言清看见晴丫头盯着自己看,问道,“你要看吗?我给你拿本看。” 晴丫头摇摇头,笑了笑,“姑娘看就好,我不识字。” 方言清听到晴丫头的话,翻书的手停了一下,抿了抿嘴,把书合上,“那我们聊聊天吧,我教你识字。” 晴丫头连连摆手,“不了,这样太麻烦姑娘了。” “不麻烦,反正后面不是要去学堂教人麽,你也一并识字吧,左右教几个也是教。” 晴丫头听到了方言清的话,忽有些好奇方言清为何答应了周东,自己在方言清身边不算久,但也明白方言清不是一个喜欢蹚浑水的人,略带些疑惑的问道,“姑娘为何答应了周少爷他们这事?若是太太知道了...” 方言清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桌子上敲着,将书本放在了一旁,“我也想过这事让舅母发现了会应当如何,可是我听他们说的时候,我内心是无比向往的,我十分清楚我去会感受到快乐,便下了决心,去做一会,没准等他们走后,我就再也找不到这种时光了。” “冯姑娘他们会走?” 方言清点点头,他们本来就是回来为卫老夫人祝寿,等老夫人寿诞一过,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北平,回临安,回上海吧。这些方言清一开始就知道,终究是过客,自己却失了心,“都会走的,他们在这小城里呆不长,是翱翔的雄鹰,而我就是院里的麻雀,南归时让我听听北方的景色已然很好了。” “姑娘若是嫁给卫...”话说到一半,晴丫头就看见方言清的眼神看向自己,正欲改口,就发现方言清低下头,轻声笑了笑。 “舅母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第二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这一嫁人,便换了天地,自古便有夫为妇纲之说。既然有如此说法,自然都是仗着男人过日子,一场婚事,两家联姻,端的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的事。古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究个门当户对,这攀高枝则是难的很,多少姑娘想一嫁就成为阔太太,但有这种运气的终究是少数,这也是府里的丫头爱在背后说柳云芳闲话的原因之一,她们见柳云芳嫁给少爷,心里不免有几分嫉妒,想着自己家境同柳云芳也差不了多少,她长的又不出众,凭什么她就能嫁进来当少奶奶,而自己却要在下面伺候人,故心有不甘。 这种盼着男人的活法,方言清心中是不喜的,也可以说是不屑的。年幼时,自己也曾豪气万千,想着以后要做那女中豪杰,自己的婚事,凭什么让一群男人来挑选,自己为何不能来挑男人。只是自己的想法是好的,实践起来有诸多不宜,当日被退婚,自己一口答应,本以为就是一桩小事,没曾料到,这闲话就如同野草般蔓延起来,不过就是被退个婚罢了,却被人如此说道,自己身为一介女子,身在此境地中,想逆流而去,却是难上加难。 “别把自己寄托给嫁人,值不得。”方言清轻笑着说道,“况且,我也不差,犯不着往他身上扑。” 卫朝,卫老夫人的三少爷的独子,据汤依云说家中从了商,现在上海银行做行长,还是上海商会的主·席。他自己则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长相俊美。这样的人,家世好,长得好,命好,见过的人形形色色的,什么样的没见过。自己若是同汤依云想的一般,没脸没皮的往上凑,那成什么了,方言清拉不下这个脸,宁愿没人要自己,也不愿意凑上去丢人。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的话,抿着嘴笑了笑,说道,“姑娘愿意怎么做便怎么做,我跟着姑娘就好。”说完又咬了咬下唇,皱着眉头,问道,“姑娘可知道太太房里的敏姐姐?” 敏丫头,方言清忽然想到了某日夜里扎着两个小发髻的小丫头,一手提着灯笼,一眼看着自己的样子。方言清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她一直都是给舅母跑腿的,你怎么问起她来?” 汤依云身边的丫头有五个,婆子有一个,看着人不是很多,但是在荣城里论起来,也是头几份了。张婆婆是一直跟着汤依云的,听说之前是汤依云母亲的丫头,后来一直在管教汤依云,汤依云出嫁到舅舅家中时,张婆婆嫌弃舅舅家生的简陋,担心汤依云身边没有拿手的人,故跟到了舅舅家,后面就一直没有离开。五个丫头里面,最受倚重的就是冬丫头,是汤依云的贴·身丫头,生的伶俐,会说话,什么时候该聪明什么时候该愚钝都处理的十分的好,其二的丫头就是青叶,是家生子,张婆婆的侄女,也颇受汤依云青眼,据说这名也是汤依云取的。剩下的三个都是粗使丫头,敏丫头是其中资历最浅,最后跟了汤依云的。每日里立在门口传话,守门是她常做的,偶尔会让她来送送方言清回院子里,但次数也不多,所以方言清听见晴丫头说,也只是有了个大概印象。 “她人挺好的,之前我才被叫到姑娘身边,心里忐忑不安,她还安慰我。”晴丫头说的很小声,“她还说姑娘性子好,叫我无需担心,只是好好服侍,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 方言清听见晴丫头的话,点点头,看着拿手指搅着手帕的丫头,问道,“她是出什么事了吗?” 晴丫头轻轻的点点头,说道,“少爷今日夸了她一句好看,太太有些不太高兴,叫张婆婆命人打了她几棍,给赶到厨房去了。我听说打的破为严重,现在她被扔到了柴房去,身上也没个什么药物,我想...我想...” 自己这个堂兄大概又是为了同舅母赌气,故意夸给舅母听的。舅母这人,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肯拿他儿子来验证是否真假,即使心中不确定方维是否是真心夸,心中也要当做真心来处理。不过因为一句好看,挨个打给丫头们长个记性正常,赶到厨房去,还把人扔到柴房里,实在有些过于了,心下想到,方言清抬眸问向方言清, “二哥他只夸了句好看,舅母就赶人了?” “还...还说敏姐姐中的敏字和自己字里的敏字搭的很,也是难得的缘分,改日也可以娶了,左右上一个都是这么回事,敏姐姐长的还好看些。”晴丫头的声音越说越低,眼睛上带上了雾气,“姑娘,这话再混也是少爷说的,敏姐姐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不是她说的,舅母也要算在她头上。”方言清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敏丫头一直是一个安静的丫头,少言寡语,舅母的几个丫头中,自己一直都挺喜欢她的性子的,青叶心机过重,冬丫头也是心思过深,其他几个又是木呆呆的。方言清看着晴丫头,叹了口气,“这事我也说不上什么话,张婆婆打的她重麽?” “说是拿的很大的木板打的,挨了二十几下,声音大的院子外面的都听的到,后来人晕了,就叫几个小厮拖到柴房去,张婆婆还说了好长一通话,说这就是勾yin少爷的下场。”晴丫头说着,泪珠就滚了下来,一边拿着锦帕擦着脸颊,一边说道,“可她分明什么都没做,连话也没说两句,怎凭空污人清白。” 晴丫头虽受过几月管教,但到底没有在大宅院里呆过多久,对于这些个吃人的暗矩都看不惯。方言清看着晴丫头通红的眼睛,说道,“莫哭了,要不然我们待会去看一眼敏丫头,上回我同嫂嫂送的膏药还有一罐,给她擦上,兴许能好的快些。”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的话,止了泪珠,连忙摇头,“怎可让姑娘破费,我...我拿我这月的月钱买些草药。” “好啦,我放那儿反正也无用,再说现在刚过正午,所有人忙完正在歇息,等你去买了回来,人家又开始忙起来了,咱们还怎么偷偷去递药膏?”方言清说道,站起身,在书架的木盒子里,将ya在最底下都积来了灰尘的药膏拿了出来,上一回给柳云芳拿药膏的时候,本来打算也一并给了,只是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方言清用手拍了拍灰,上题着,‘不闻落花语’,闻花香、见花型,不闻落花语,当时自己心中万念皆无,只有一字悲,一心念着凄凄惨惨,便在药膏上写下了这么一句话。现在想来还有些好笑,怨艾之意跃然纸上。 “姑娘,外面日头大,要不要打把伞上?”晴丫头翻出一幅绣着玉兔卧于桂花树下的团扇,转着头问向方言清。 “从院里出去,沿着小路走,都有树荫笼着,晒不着太阳,再说日头好,暖暖身子也好。”方言清说道,接过晴丫头递的团扇。 晴丫头把门掩上,跟着方言清往外走去,柴房在厨房的后头,若是走厨房的兴许要绕一圈,但是柴房距方言清的小院来说少了绕的那一转,走母亲院里过去,绕过一个小池塘便到了。 这个小池塘实在不大,就两间小屋子那么大,养了些鲤鱼,汤依云以前的宅子很大,听说刚来这儿时嫌弃这院子里一团死气沉沉,把后面的一户的小院子买了下来,招来瓦匠、工匠,把墙壁打破,这次把后院扩大了些,还央人挖了这个池塘。方言清踩着青石板台阶踏过了池塘边上,底下的游鱼都躲在莲叶底下,巨大的莲叶就像一片巨大的盖子,替游鱼挡着阳光。 “这莲花长的不错,不像我院子里的,死的死,不开花的不开花。”方言清看了眼玉立在荷叶脉络上的淡粉色花瓣,被吹来的风晃了晃身子,摇曳着却有几分美意。 “许是姑娘坛子里的莲花在偷懒,过几日等她想开了自然就开了。”晴丫头在方言清身后,帮方言清提着裙摆说道。 过了小池塘,再走上几百步,穿过树荫,就能到柴房了。柴房的门未落上锁,这儿本没有什么人来,偏僻的很,只有厨房里的人要抱柴了,才会把厨房后面的小门打开,到这个院子里来抱柴。现在厨房里的人都在歇息,应是在午睡。方言清慢慢把厨房推开,用手扇了扇空气中的灰尘,一股子霉味混着潮shi的水汽,难闻的很,拿着锦帕捂着鼻子,屋子里暗的紧。方言清看着里面躺着人,楞了片刻,忙走过去,蹲在旁边用手去测人的呼吸。 感受道怀里的人微弱的呼吸声,方言清紧张的才喘了口气,“还活着。”方才虽听晴丫头说打的很,但也万万没有想到如此狠。自己进屋的那一刹那还以为这人的命都没了。 晴丫头立在旁侧,慌张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双手握着锦帕,看着方言清,“姑娘,我...我...敏姐姐她...” “没事,你帮我把那里的柴清理一下,我看看她身上的伤。”方言清指着进门处比较空旷的地方朝晴丫头说道。伸手将敏丫头的上半身扶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滚tang的温度吓了方言清一跳。 晴丫头连忙就在手上的锦帕,把地上的柴渣用手扫走,方言清将人放在地上,招了招手,让晴丫头抱着敏丫头的上半身,自己轻轻的将敏丫头的下裙轻轻褪下来。下裙不好褪,大概是打的时候血肉黏在棉布上,本来晕乎乎的敏丫头被疼的叫了起来。晴丫头看着敏丫头身上的惨状,眼泪啪嗒啪嗒的滴了下来,方言清也觉得心悸,这么狠的手,也不知道张婆婆是如何下的了手的。 第二十三章 http://.biquxs.info/

“这附近有清水吗?”方言清看着敏丫头身上的伤,问向晴丫头。这里柴房堆的都是柴火,自己也是第一次进这里面来,现在最要紧的是给她用清水擦洗一下再上药膏。 晴丫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方才进门的时候,看见那边上立着一个大缸,那里面兴许有水,我去拿锦帕浸shi些水来。”晴丫头说道,便轻轻的把敏丫头的头抬起些,快步走出去。 敏丫头被这么一折腾,早已经恢复了些意识,眼睛眯着,小声的唤道,“姑娘,” “我在,”方言清俯着身子靠上去,安抚道,“没事,我待会给你上点药膏,过几日,你这个便能好。” 敏丫头扯着苍白的嘴角,笑了笑,说道,“劳烦姑娘费心了,我不碍事,姑娘是主子,不能伺候我,会脏了姑娘手的。” “什么脏不脏的,不许这么说道。”方言清轻轻说道,“晴丫头说你照顾过她,听见你受伤着急坏了,才告诉我的。” 话音刚落,晴丫头就拿着仍然滴着水的锦帕进来了,蹲在了一旁,把锦帕递给方言清。 “会有些疼,你忍忍。”方言清说道,轻轻拿帕子擦着伤痕,这也是方言清第一次见这种事情,虽然汤依云之前心情不好也拿丫头撒过气,不过那也只是罚跪,打手心,打耳光都是少之又少。这几日自己堂哥给她积压的怒气,倒把敏丫头当出气筒了。 “姑娘,你莫要拿手,恐脏了手,你倒些在上面就行。”敏丫头微微扭着头,唤道。 方言清听着心里难受,将手臂上的袖子撩起来,撑着笑脸说道,“没事的,我用帕子擦。”说着,用锦帕沾着些药膏,轻轻往敏丫头身上抹去,药膏散发着清凉的薄荷味,这焦热的夏日,若是不干净帮敏丫头把身上的伤处理好,免不了化脓、腐烂,若是严重了,恐怕之后连路都走不了。不过这力道控制的好,无论在难捱,总是死不了人的,待下午时要煮晚饭了,叫人来看一眼,命掉着他们就不怕。 “姑娘,敏姐姐以后会不会落下病根啊?”晴丫头耷拉着脑袋,跟在方言清后面,问道。 “这落下病根是难免的事,把命保下了就很好了,”方言清说道,伸手把烛台点上,将锦帕放在烛火上,待燃烧起来,松了手,任它在地上燃着。‘姑娘大恩大德,敏丫头没齿难忘。’方言清想起走的时候,敏丫头艰难的撑着上半身,虚弱的朝自己许着诺的样子,眼睛有些泛酸。在晴丫头没跟着自己时,她是唯一一个会问自己心里是否难受的人,这么好的姑娘本该笑着去做自己喜爱的事情,这么大好的年纪,却...方言清闭了闭眼,人微言轻,自己何尝不是同她一样,被无形的枷锁,锁在这大院中。 “姑娘这是做什么?”晴丫头看着方言清的动作,问道,“姑娘是不想让旁人知道我们去帮过敏姐姐?” “嗯。”方言清点点头,“我一外来客,做这些事,在舅母眼中可算做忤逆,心里不喜,那我无法,以后也会收拾你们。” “姑娘,我有时候想不通。”晴丫头茫然说道,看着方言清站着有些消瘦的背影,把跑到嘴边的话咽下,弯着身子,拿着小扫帚将地上的灰扫到了小筲箕里,默默的转身掀开坛子中的荷叶,将灰倒了进去。 傍晚,汤依云身边的丫头又来叫方言清去行饭,这丫头应该是新调上去的,瞧着眼生。方言清多看了两眼,开口问道,“叫什么名?” 小丫头福了福身子,应声答道,“小的春晚,太太给取的名,才进府里没多久。” “春晚,春se有意晚来香,倒是个好名。”方言清摇着团扇悠然说道,看着小丫头的年岁小的很,大抵才十六岁,面色有一团孩子气,眨了眨眼睛,忽问道,“你知道太太身边之前来跑腿传话的丫头去哪儿了吗?” 春晚的面色呆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听说犯了些错,罚走了。” “哦,原是罚走了,”方言清虐带憾意的说道,意味深长的看了小丫头一眼,笑了笑。 饭桌的正中间放了一大坛子的碎冰,屋子里极为凉快,大圆桌上摆好了吃食,方言清喊了一声舅母,便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汤依云今日的面色不好,眉目间都含着怒火,轻扫了一眼舅舅所在的位子,没人,大概又去哄小老婆的。本来像舅舅这类的官,有一两个妾室也是无妨,无奈汤依云管的紧,不要外面的女人进院子,方德正拿汤依云没法子,就在外面给那位置办了一个宅子,供那位住,自己时长跑出去哄着。 那姨娘,姑且先这么叫着,毕竟方言清一直只听说过那位的事迹,却没见过真人。那位夏姨娘也是为狠角色,据说是勾栏里唱小曲的,不知怎么一来二去的就和方德正勾搭上了,也不知是给方德正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方德正动了纳妾的心思。汤依云自然是不允的,但身为正妻,又要拿出宽厚的气度来,不然会被旁人说道,一来二去的商量,最后把人安排在了府外。 “这爷俩还挺像,都被外面的妖精迷了眼。”汤依云一边说道,一边拿着瓷勺舀着汤,说着看向了柳云芳,大抵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怜惜,说道,“云芳你也不必恼,外面的终究是外面的,见不得人的货色,生不出孩子,人老珠黄后,哪还指望的上男人会把心放在她身上。你呀,只要能给我们家添个男丁,自然就没人能趴到你头上了。” 今日的汤咸了些,方言清咬了一口肉丸子心中感叹道着菜式的陈旧,低着头,专心的吃着菜。 “言清也是,这嫁人之后,在婆家立足的根本就是为婆家延绵子孙,知道吗?”汤依云看着方言清,面含关切的说道。 方言清笑着点点头,乖巧应道,“知道了。” 汤依云看着方言清,眼带笑意,“听说昨日里冯姑娘来找过你?卫少爷也一同在?” 方言清点点头。 见方言清点头,汤依云笑了起来,眼角的纹路都笑的多了几条,“果然年轻人聊的到一堆,这么说了那你们也算好友了。” “什么好友?姑母笑的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趣事?”潘玉秀朗声进来,手腕上的金镯明晃晃的两眼,几个镯子随着手腕的摆动发出了悦耳的响声。穿了一件亮眼的朱红色旗袍,脚上凳了花瓶底的高跟鞋,头发尽数挽起来,插着簪花,青绿色的,明黄色的,点缀的十分华丽,耳朵上吊着三颗翡翠石,随着身子的摆动,轻轻的摇晃着。 “玉秀来了,前日里听府里的小厮说你出去了,也没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倒是让我担心了许久。”汤依云说着,挥了挥手,旁边的丫头连忙搬好凳子,摆好碗筷。 潘玉秀侧了侧身子,缓身坐到了椅子上,笑着扫了眼柳云芳和方言清,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允州知州的夫人叫我去了几天,说是许久不见想的紧,我这一身都是她置办的,还送了我些簪花。” 汤依云听了潘玉秀的话,眼皮子跳了下,身子微微侧了些,笑着问道,“玉秀还认识允州的知州,正五品呢。” 若是其他地方的巡抚汤依云或许不会太在意,可这允州,正管的地界里就有荣城,汤依云听见潘玉秀念到,难免不动动心思。 “我爹认得,说是赶考的时候一起去的,还说当日住的一家客栈,有几分情谊。”潘玉秀瞧着汤依云来了兴趣,眼波微动,说道,“我走的时候听徐察夫人说,罗岳大人过段时间要来荣城,来给卫老夫人送份寿礼。” “听着名字,是满人?” “那是自然,徐察·布尔和夫人是正红旗的徐察氏的,罗岳·苏合泰大人是镶红旗的罗岳氏,都是满族人呢。” 汤依云听着潘玉秀的话,心思动了动,忙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既然都去人家家里做客了,人家到荣城来我们自然也要以礼相待,若是那位大人不嫌弃,就到我们宅院里来住一段时间吧。” 现在舅舅是荣城的盐茶大使,一个末入流的小官,汤依云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想在怎么也要让方德正爬到九品的位子上。 “他们应该住不了几天,不过我可以先写信问问他们,谢谢姑母为我着想。”潘玉秀笑着说道。 方言清听的头疼的很,又是喜又是愁,喜的是这家中有事,定然没时间管教自己,愁的是这来个人自己在家中又要更端几分规矩。在饭桌上,汤依云还念到,说让方维也去认识一下,可能对他以后的仕途多有帮助。 “姑娘,你笑什么?”晴丫头看着方言清一个人走在路上,低笑出声,有些害怕的问道。 方言清摆了摆手,“我只是在笑,这火看着就要灭了却还有人要往里跳,愚不可及罢了。” 第二十四章 http://.biquxs.info/

晴丫头起了一个大早,起来便扫院子,打了水擦桌子,给院子里的大纲换了些新鲜水,等忙完了,才站着叉着腰,微微缓了缓呼吸,问道,“姑娘,你说是今日吗?” 方言清绣着手里布料,拿着布对着光处看了两眼,“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吧,昨日三娘没来,许就是去忙了。”方言清选好了位子,给针头穿了线,又开始绣叶片儿。 晴丫头拿着扇子给方言清扇着风,开心的说道,“姑娘,你那药膏真是管用,我今日去帮敏姐姐上药,就瞧见伤口都开始结痂了,估摸要不了几日就能好了。” “好了便好,只是你快住手吧,”方言清把针从布料中顶了出来,说道,“你这一扇风,我的鬓发就要跟着动一动,痒的很。”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的话,一下子就停了手,睁大眼睛说道,“我这可是好心做坏事了。” “那还不坐着休息。”方言清说道,扬了扬下巴,示意晴丫头坐在对面的凳子上。 “姑娘都在做事,我可不能坐着玩。”晴丫头看了看屋子,走到了里屋去,随后就抱着一床被子出来了,“我瞧着今日的太阳不错,晒晒被子吧,夜里姑娘睡了也能暖和些。” 心里有着盼着的事,果然心里就会难免的急切起来,方言清看着晴丫头忙进忙出的把被子都晒在了绳子上,拿着竹棒.子,使劲的拍打着被子的棉花,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颜。 东院里倒是安静的很,好端端的富贵地倒是显的清凉,方维一直睡到了天黑,迷迷糊糊的醒来,就看见红蜡燃着,烛光微微眼前的光景都显的不真切。隔会儿功夫,方维才聚了神,是柳云芳还坐在桌子前翻看账本。 昨日归宁,按理来说,自己是应该陪同的,带些礼品去看一眼所谓的岳父、岳母,但方维心中不屑。自己本来就不喜这门亲事,虽然父亲只是一个末入流的官,但也是官,而且自己家底丰厚,结交都是少爷,也是春宵楼里花大价钱捧角的人。母亲居然给自己定了一个村妇,一个长相寡淡,父亲还是卖烧饼的女人,简直是把自己当笑话了。所以自己才这么不给柳云芳好脸色,婚前日日夜夜去酒楼里潇洒,婚后也照样去,怎的也要把自己少爷的派头拿出来。方维也没料到柳云芳居然这么能忍,连狠脸色也不曾向自己甩一个,害得自己揪不出她的错。 “醒了?”柳云芳侧头看向方维,看见床.上的人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问道,“头还疼吗?我叫人熬了雪梨汤,可以喝一点。” “对我倒是脾气好,知道没有我你在这宅子里呆不下去吧,你有本事在我面前做小伏低的,怎么还要去告状。”方维讥诮着说道,言语中皆是不屑。 柳云芳被方维的一通话给说懵了,自己昨日归宁回来什么也没说,走之前见他醉的不省人事,自己也只是扶他睡下了,没有去叫醒他,回来后他就又跑去吃酒了,自己这什么事也没做,也莫名受起了埋汰,想着便微皱着眉头问道,“我告什么状了?你在说什么?” “你不就是嫉妒我夸了一句敏丫头好看吗?你听我说我的字号和她的名字一样,也是缘分,你担心你位子不保,怕我休了你,才告了状,叫我娘把她赶到厨房去了。”方维说完,不禁对自己的猜测沾沾自喜起来。 柳云芳听见自己硬被方维套上的罪名,不禁笑了一声,“相公,不瞒你说,你的字是敏然我也是昨儿才知道的,敏丫头被打我确实不知情,若是知道太太会生气,我一定替相公把人要来。你说的对,我没了你在院子里呆不下去,自然并不会做如此争宠之事,只要相公喜欢我便喜欢。” 方维听了柳云芳的话,不禁眨了眨眼,这话说的太过谦卑,一时间方维不知道该怎么回骂回去,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就不嫉妒,我不信。” “嫉妒是难免的,”柳云芳缓缓说道,方维听到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柳云芳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是嫉妒也是没有法子的,毕竟相公喜欢,夫为妇纲,我只需替相公把持家事便好,旁的,我也管不了。” “那你的意思,我.日后纳妾你也不会管我?”方维听了柳云芳的话,挑眉问道。 “这是相公的事,只要相公喜欢,是个干净人,太太又没意见,我自然不会有意见。” 方维轻笑了一声,“我就是问问,你有意见也不能做什么,”说着翻了个身,朝里面摞了点,说道,“来睡觉吧。” 柳云芳看着方维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看了一半的账本,微微叹了一口气,把账本合上,站起身,轻轻的对烛火吹了一口气,火光摇曳了一下,便消失了,只剩的一团黑漆漆的屋子。 良宵短时独昼长,一觉起来晃觉晚。 “是今日吧,应是今日吧,都两日没来了。”晴丫头一边给方言清研着磨,一边说道。 方言清看着晴丫头一副急切的样子,笑着给画里的麻雀添了几笔羽毛,“应是今日吧,说起这个,敏丫头那边你今日去看了吗?” “看了,厨房里的婆子凶的很,敏姐姐身上分明还有伤还把人吆喝起来抱柴。”晴丫头有些愤愤的说道,看着方言清的画歪了歪头,问道,“姑娘,你怎么画了一地的麻雀?” “因为院里有几只,日日见着,就想着要不画下来,也不失为一副景色。”方言清将沾墨的毛笔在雕着牡丹花的砚台上刮了刮,斜放在笔座上,“敏丫头能走了?” “嗯,能起身了,不过身子没好利索,走起路来会看起来一瘸一拐的。”说道这儿晴丫头停了一下,“不过敏姐姐叫我明日别去了,说恐让人看见说道小话。” “那便不去了吧。”宣纸上的麻雀扭着脸,傲视着前方,小细腿向前迈着,活像个耀武耀威的小将军。方言清看了眼屋子,又垂下眼。 “姑娘在找什么?”晴丫头把墨石立在砚台边上,问道。 “我在想要是有些颜料就好了,”方言清看着黑白墨色只有浓浅变化交相辉映的麻雀,说道,“罢了,这样也好。” “言清!”门外一声呼唤,是冯苒苒的声音。 晴丫头忙迎出去,方言清拿着旁边的镇纸压.在纸上,也走了出去。三娘今日穿了件湛蓝色的旗袍,深沉的布料显的人越发白净,冯苒苒则穿了一件米黄格子洋裙,头上戴着黄色的条纹发呆,“我方才听见你说颜料,是在画画吗?” “画了一只麻雀,不过我就是画着玩的,单墨水黑白做色也没什么。” “我想看一眼。”冯苒苒听了方言清的话,感兴趣的说道。 “就在屋子里,不过真的只是涂鸦,你见了莫要笑话我才是。” “才不会,”冯苒苒迈着步子进了屋子里,绕过梨花木雕的鸳鸯戏水图案的木质屏风,立在桌子前,看着画卷上的几只麻雀,撅着嘴说道,“以后言清说话我是在也不信了,分明这么好看还要说自己胡乱涂鸦。” “可不是嘛,每次问她个话,自己总要先留上七分,肯另三分则要你劝说好几次才肯说出来。”丁三娘也在后面施施然的说道,“这会画画的事,我也是这会儿才知道。” 听着冯苒苒和丁三娘一唱一和的,方言清有些受不住,笑着说道,“我知道是我不好,快别埋汰我了。” “那既然言清这么说,这幅画就做我的赔偿可好?”冯苒苒瞧上了方言清画的墨雀图,眨着眼睛央求道,“我觉得好看的紧,想收下来。” “你不嫌弃便好。”方言清说道,让晴丫头拿画筒过来。 画卷上的墨迹均干了,冯苒苒俯着身子,吹了吹磨痕,将镇纸摞开,把画纸卷起来,笑着说道,“没想到还收了一副画卷。” 幸而之前堂兄送了自己些画卷,画挂在了墙上,独独留了些画筒子,淡青色印着斜纹的画筒看着素雅,将画纸放了进去,合上了画筒。冯苒苒就把画交给了身后的小满,自己则走到方言清身边,挽起了方言清的手。 “三娘两日没来,是去忙什么了吗?”方言清开口问道。 “我这身子骨有些不大好,前日里在家里歇了歇,昨日去见了卫老夫人。” “身子不大好?”方言清上上下下看了丁三娘一圈,“是有什么顽疾?可有什么法子医治?” 丁三娘摆了摆手,没有当会事,说道,“治不好,老.毛病了,一受凉就咳嗽个不停,我都习惯了。” “这是肺上的毛病,等三娘什么时候不忙了,去临安,我去医院给你找西医看病,一定有法子治好!”冯苒苒拍着胸脯保证的说道,“临安那地界我熟悉,你们之后来了,我作东,一定带你们把好吃的、好玩的都逛完。” “好,等过几年不忙了就去,”丁三娘摇着扇子笑着说道,“听说那地界靠着海,还能看轮船。” “嗯,临安就是一个港口,每次装卸货物,人群坐船远走,都要到渡口去,那儿人超级多的。”冯苒苒说的眉飞色舞,方言清听着冯苒苒的描绘,不自觉的就在脑海里勾画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形象。人潮攒动,男男女.女高声笑着,什么样的人都在路上走着。 刚好走过一座石桥,冯苒苒一手摸着石桥栏杆,一边补充道,“还有日出、日落!好多摄影爱好者都喜欢拍景色。清晨、暮色里好多人都会立在渡口边,等太阳。” “这么热闹,那衙门可要巡街?”丁三娘听着冯苒苒的话,好奇的问道。 “临安早就没有衙门了,我住的地方是法租界,还有什么英租界,日租界什么的,刚开始是衙门管不了,后来就没见过衙门了,小皇帝根本管不了人...” 丁三娘被吓了一跳,连忙捂着冯苒苒的嘴,止了冯苒苒的话,看了眼四周无人,才呼出一口气,说道,“祖宗,衙门管不了你们那块,还管的了这块,你快别说了。” 冯苒苒自知失言,自己乖乖的捂着嘴,动了动眼珠子看了看四周,懊恼的说道,“对不起,我...我又说错话了。” “不用道歉,下次注意点就是了,知道麽。”方言清嘱咐道。 冯苒苒连忙点头。 第二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走过石头桥,沿着宽阔的大路上又走了会儿,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宽大的宅门,比方府足足大上一倍,外面还蹲着两个石狮子,门前三节台阶,宽大的木门上挂着形状像螺蚌的铁龙,嘴里还咬着的大铁环。 冯苒苒几步走到了门前,小满忙跟上去,握着门扣扣了几声。 又等了一小会儿,一位小丫头把门打开了,看见冯苒苒笑着说道,“姑娘回来了。”又看见了身后的方言清和丁三娘说道,“方姑娘,丁先生。”说着,门被完全打开。 冯苒苒跨过台阶,问道,“外祖母在佛堂吗?” “出来了,现在在凉阁的软塌上喝凉茶呢。”小丫头见人都进来了,走过去把门合上,又把门栓挂上。“老夫人在凉阁那儿一直等着呢,说你回来了就带方姑娘过去。” “知道了,我这便过去。”冯苒苒说道,带着方言清便往正厅里进去。 “欸,姑娘,要我带...” “不用了,我认得路,你去忙吧。”冯苒苒带着方言清穿过正厅,走右侧的小门入了回廊,回廊全部用的是上好的红木雕的花,柱子上都是羽毛栩栩如生的孔雀,上面挂的木边轻薄纸张糊的灯笼,外面是立的一些奇石,还有水流走回廊下面的木头柱子中穿过,这水流比方府后院那个池塘不知道要大上多少,上面开了许多莲花,开的鲜艳。 回廊不知一条路,还分了好几个岔口,方言清跟着冯苒苒绕过了几个岔口才出了回廊,穿过圆拱门,又到了一处院子里,方言清看着冯苒苒还在走,有些吃惊的问道,“还没到吗?” “穿过小花园就是啦,这里是外祖母种的一些花,后面就是凉阁。”冯苒苒说道,“那儿的树多,方才走的回廊的那弯流水也要走那儿转一圈,会比其他地方凉快些。” 方言清点点头,小花园里种的全是一些低矮的花丛,一丛丛的簇拥在一起,姹紫嫣红,十分好看。地上都是鹅卵石,脚踩在上面还有些痒痒的,身子情不自禁的想抖一下。 “到了。”丁三娘看着小路径说道,“你们去见老夫人吧,我去见见徐妈。” 方言清看着丁三娘的背影,转头问向冯苒苒,“徐妈是...?” “是外祖母家的管家,可凶了,总是训我。”冯苒苒小声的说道,两边的树都高大的遮挡了阳光,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从缝隙中露出了金黄色的小圆点,“言清,你瞧,这个好看不?” “好看,”方言清笑着答道,这凉阁确实要凉爽些,一进这小院就感受到自己被一团凉气包围,右边是一弯小湖泊,边上立着一些白色的石头,走左边上去全是木头台阶,方言清看着冯苒苒一屁.股坐在木头台阶上,小满则走到旁边的木头柜子上把柜子打开,拿出了几双白色布鞋。 “你这是?”方言清看着冯苒苒的动作,不理解的站着。 冯苒苒已经把高跟鞋脱了下来,看见方言清还在楞神,便朝方言清招了招手,“言清,快过来换鞋,这要换了鞋才能进去。” “还有这规矩。”方言清有些新鲜的坐在了旁边,把绣花鞋脱.下来,换上了布鞋。 “小晴姑娘也换上吧。”小满把鞋放在了晴丫头旁边,笑着说道。 “嗯,好,谢谢。”晴丫头谢道,拿起布鞋也坐到了一边,开始换鞋了。 冯苒苒换好了布鞋,站起来,踩在木板上说道,“这是姑父找日.本的设计师设计的,他们说这样设计这流水就是活的,又可以调节温度,又可以滋润土壤,甚至呼吸的空气也会好些,能延年益寿呢。”冯苒苒扶着方言清站了起来,木板路边上就是水,水纹一波一波的冲着旁边的白石,上面是木头屋顶,吊的高高的八方檐,边上都是打开的窗户,旁边挂着被撩起来的白色素帐子。光照进来,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空旷的摆件显得整个屋子都十分的高大。 “外祖母。”远远的,冯苒苒就朝屋子中的一处软塌上唤道。 软塌很大,中间放着一张不大的桌子,上面摆了些瓜果、茶水。一位老夫人坐在桌子右边,身后靠着几个软枕头,旁边立着诸多丫头,扇风的扇风,捶背的锤背。 “苒苒回来了。”坐在软塌上的老夫人面容带笑,气质儒雅,一派温和。身上穿着褚色的外衫,盘扣的祥云结,里面是宽松的蓝布旗袍,头发被岁月晕染,都变成银白色的了,全挽在后面,拿一个木头簪子固定住,笑着看向冯苒苒又,眼睛弯弯看向了冯苒苒身边的方言清,说道,“这位就是你提过的方姑娘吧。” “见过卫老太太。”方言清恭恭敬敬的行礼唤道。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眼,远远看到老太太的时候,就感觉心里忽然十分的温暖,有一种莫名的慈祥感围绕着自己,使自己情不自禁想起了在父亲亡故后被那些叔叔婶婶逼死了的祖母,她曾经也是那么眉眼带笑,笑着呼唤自己的名字,摸着自己的头。 “我听苒苒和小朝都提起过你,他们都很喜欢你,今日一看,果然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孩子。”老夫人笑着说道,朝方言清招了招手,方言清看着老夫人的手,迟疑了一下,遂即走上前,坐到了软塌傍边。方言清和冯苒苒一左一右,坐在了老夫人的两边。卫老夫人握着方言清的手,笑着问道,“听说是三娘在教你规矩?” “嗯,舅母寻了三娘来管教我,”方言清听见卫老夫人的问,轻轻答道。 卫老太太听到方言清的头,点点头,一抬眼就注意到小满怀里抱着的画筒,转头笑着看向冯苒苒问道,“小满手里拿的是什么,你出去一趟怎么抱了一卷画回来,是不是又耍小性子欺负人家了?” “哪有,我是这样的人嘛,外祖母就知道同朝哥一样欺负我,”冯苒苒撒着娇说道,朝小满招了招手,小满连忙走上前把画筒递给冯苒苒。冯苒苒一边把画筒里面的画取出来,一边看着卫老夫人说道,“这是言清送给我的画呢,才不是欺负人家。” 看着冯苒苒的动作似乎是要展开画卷,方言清连忙开口说道,“只是胡乱涂鸦而已,画的不好...”话刚说道一半,冯苒苒就把整张画卷打开了。 冯苒苒听见方言清的制止,反驳道,“好看的!言清总是对自己缺乏信心,写诗句也是,分明词作那么好,却自己不明白,真真的气人。”说着抬脸看向卫老夫人,询问道,“外祖母你看,这墨雀是不是画的好?” 方言清看着卫老夫人专心致志的看起了自己的画卷,不由的脸颊有些绯红,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好看,有灵气,”卫老夫人笑着点评道,“这笔力浑厚,深浅有度,手法自然,这般小年纪就能画的如此之好,实在是天资卓越。只是这画......”卫老人夫人话说了一半,抬眼看了方言清一眼,笑着说道,“这画中的麻雀有几分忧郁,想来画的时候心里也有几分悲伤吧。” 方言清听见老夫人的话,诧异的抬起了头,眼睛正好撞进老夫人弯着的眼睛里。 卫老夫人看着方言清,继续开口说道,“年轻人,朝气些好,莫要暮气沉沉的,这人生的路长着,没有什么坎垮不去的,总不能自己把自己逼到绝路上去。” 短短几句,说尽心绪,方言清知道,老夫人这番话都是在提点自己,抿着唇,压下心中的酸意,笑着点了点头。 冯苒苒的脑袋还是低着,奇怪的歪着脑袋看向卫老夫人,“哪儿有忧郁,我瞧着这麻雀明明挺霸道的,外祖母你说的我怎么看不明白。” 卫老夫人听到冯苒苒的话,哈哈的笑了起来,摸了摸冯苒苒的头,“这是眼里有什么便能看到什么,我们苒苒心中无他,自然看的东西要霸道几分。” “外祖母再笑话我,我可就生气了。”冯苒苒佯装生气的嘟着嘴说道。 “好了,别气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来聊些好玩的趣事,我叫厨房去备饭了,吃完饭你们这些孩子在去玩,可以么?”卫老夫人笑着安抚道,把手里的画卷教给了一帮服侍的丫头,那丫头接过画卷,装进了画筒里,放在了一旁,另一个丫头端起紫砂小茶壶,把木质茶托上的小茶杯取了出来,轻轻的把茶水倒了进去,然后放下茶壶退到了一旁去。 聊了一会儿趣事,旁边的丫头终于把饭桌端了上来。虽说是聊天,但全程基本上都是冯苒苒再说。冯苒苒说的有趣,一会儿讲述,一会儿模仿,把老夫人逗的一直笑着,方言清看着面前其乐融融的画面,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也跟着放松了心情,笑了起来。 丫头们拿着漆盒,端着饭菜,放在了红木折叠桌子上。方才卫老夫人说在这么行饭,方言清没见到饭桌,还以为是要摞地方,没想到这桌子一直折叠在一边立着的,这回儿打开了才现出了他的本来模样。 卫老太太看着丫头们来来回回的布菜,笑着说道,“这都晌午了,你哥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一大早就出去忙了,一点都不在意我这个老婆子。” 冯苒苒听见卫老夫人的话,狠狠的点了点头,“可不是,简直是过分,外祖母待会一定要同姑母说道一些,让姑母好好的罚他!” “要罚谁?”一声问句出来,布帷被纸扇掀开。 第二十六章 http://.biquxs.info/

“我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不在就开始数落我了,”卫朝今日穿了一身蓝色的马褂,额发乖顺的盖在额头上,看着稚嫩不少,“谁说我不在意祖母了,我这不就回来了么?” “你在回来慢些,饭就没你的份了。”冯苒苒回嘴说道。 边上的丫头把堆叠起来的木凳放在了桌子四周,又将碗筷摆好。桌上的菜色颇为简单,炒土豆丝,西红柿炒蛋,鱼香肉丝,夫妻肺片,还有一碗冬瓜汤。 “言清你坐这儿。”冯苒苒让言清坐在了位子上,自己才坐了下来。 桌子是四方桌,自己坐在卫老夫人正对面,右侧是卫朝,左侧是冯苒苒。方言清低头看着面前的小瓷碗,等老夫人动筷子,怎料一眨眼老夫人还没动手,冯苒苒先把筷子握了起来,夹了一大筷子西红柿炒蛋到老夫人碗里,“外祖母,来。” “哎呦,多了,我先吃完了再添吧。”老夫人笑着说道,看着有些局促的方言清招呼道,“小言清快动筷吧,我和这两孩子没规矩惯了,你瞧着自己喜欢什么就多夹点,这丫头胃口好,吃慢了就没有了。” 方言清看着老夫人的笑眼,笑着点了点头,拿起了筷子,也开始夹菜。 “你喜欢吃哪样?” “欸?”方言清听见卫朝的问话,先抬眼看了一眼老夫人,看见老夫人专心的看着冯苒苒,而冯苒苒在专心的夹菜,这桌子除了卫老夫人和冯苒苒,就只有自己了。方言清一通想下来,才醒悟到卫朝是在同自己说话。 “我没什么挑的,”看着卫朝看着自己的眼神,偷偷瞟了一眼菜色,“可能会比较喜欢吃鱼香肉丝。”刚说完话,就看见卫朝站起身,端起自己的碗,拿着公筷,给自己夹了一大筷子菜,然后放到了自己面前,问道,“够了吗?” 这一筷子着实有些多,自己平时在方府中饭菜都吃不了多少,菜只夹几小筷子,饭也是要剩一大半,头一回夹这么多菜到自己碗里。方言清连忙点头,“够了、够了,够吃了。” “外祖母怎么如此说话,我胃口哪有那么大!”冯苒苒给老夫人夹好了菜,气冲冲的坐在椅子上说道,“简直都把我形容成怪兽了。” “能吃是福,外祖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卫老夫人笑着说道,“看着苒苒这么能吃,外祖母的胃口也跟着好了不少,这都是苒苒带给外祖母的福气呢。” 冯苒苒听着老夫人的话,撅了撅嘴,“外祖母这么说还差不多。” 方言清一边听着冯苒苒和老夫人打趣,一边看着自己面前和小山一样的碗,心里有些哀叹,这么多,自己怎么可能吃的完。一边挑着菜往嘴里去,一边看着冯苒苒开始动筷了。冯苒苒吃饭也算文雅,只是速度确实十分的快,自己往嘴里放一筷子的速度,冯苒苒就已经吃了两三口了,而且吃的十分的香,看着冯苒苒动筷,自己的食欲好像也上来了。还真是神奇,方言清一边吃着,一边在心里感叹道,这平时一定会剩上大半碗的饭,竟然不知不觉的全塞进了肚子里。 卫朝看着桌上被消灭的十分干净的盘子,感慨道,“以后苒苒嫁人可得好好挑人,假如嫁给个稍微穷些的,怕是饭都让苒苒吃不饱。” “你这是什么话,我自己也养的起自己啊!”冯苒苒怒瞪到,“你才是要好好挑人吧,说话这么毒,到时候就算娶了也会被你气跑。” “我既然娶了自然会对她好,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毒舌。”卫朝淡淡的说道,“妹妹还是别担心我了,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呸。”冯苒苒朝卫朝做了个鬼脸,接过丫头递过来帕子,擦了擦嘴,说道,“我吃完了,就不打扰外祖母午睡了,我带言清去我屋子里玩。” “什么打扰我休息,你这心怕是早飞出去了吧。”卫老夫人笑着说道,身后的丫头扶着老夫人站起来,“罢了,我也刚好要午睡片刻。” “嗯!”冯苒苒看着老夫人,把老夫人扶到了软塌上,才往后走了几步,打算退下。 方言清朝老夫人施了施礼,就看见旁边的丫头们把窗户边上的帷幔放了下来,屋子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许多。冯苒苒把食指轻轻放在嘴唇上,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轻声的退出了屋子。一出屋子,冯苒苒就拿胳膊撞了撞卫朝,问道,“早上去忙什么?嗯?” 卫朝用手拍了拍冯苒苒撞的胳膊,说道,“和周东上屋顶补洞了。” 冯苒苒听见卫朝的话,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上屋顶?” 卫朝听见冯苒苒一波三折的语气,慢悠悠的说道,“我在下面看着,周东上的屋顶。” “我就说嘛。”冯苒苒摇着脑袋说道,“你要是把脏累活揽过去,你就不是卫朝了。” 卫朝正想拿扇子瞧冯苒苒的头,被冯苒苒一下子躲开,躲到了方言清背后,“切,你以为相同的招数我还会上当吗?”冯苒苒见躲避成功,又做了一个鬼脸,站着把鞋踩着走到了一边,撑着石拱门,微微翘脚把高跟鞋的鞋后跟套上。 方言清坐在了木板上,换了绣花鞋,晴丫头上午见小满是在旁边的柜子里取出来的,这会儿也学了小满的动作,拿着换好了的布鞋放进木柜里。三人走在路上,方言清走在中间,冯苒苒一直抓这方言清的胳膊,大有把方言清当做保护神的意思。 走进了小花园,花园的花开的正好,开着小白色的茉莉花和大团的月季花,冯苒苒伸手把花枝上的一枝花摘了下来,拉着方言清站在小花园拱门边与回廊交接的地方。 方言清一脸懵的接过了花枝,奇怪的看着冯苒苒的,就看见冯苒苒向后退了些,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相机,朝方言清说道,“言清你别动,我给你拍张照片。” 说着就是‘咔嚓’一声。 “这儿没有洗照片的地方,等我回临安了,把照片洗出来再给你。”冯苒苒转动相机的胶卷说道。 “嗯,好。” “欸,你胶卷剩的还多吗?”卫朝看着冯苒苒的相机,问道。 听了卫朝的问,冯苒苒连忙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我还没怎么用,你要用?” “是周东,他说想拍几张照片留个纪念,我忘了你有,借来用用。” 冯苒苒摸了摸下巴,“反正下午要去,我带上就行了呗。”说着把相机递给卫朝,“给我和言清拍张合照。”说着就跑到方言清的旁边,在方言清旁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老夫人觉得方姑娘合眼缘?”一位老妈妈把薄毯盖在卫老夫人身上,站在卫老夫人身后,一双手有力道的捏着卫老太太的肩膀,轻声问道。 “心思纯净,我挺喜欢的。”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屋子里的佛香微微飘散,“丁三娘也喜欢这丫头,我开始还不以为意,今日看,那双眼睛灵气足。” “我也听三娘念叨了好几次,她自来到荣城这地界里还没这样过。”老妈妈说道,眼睛弯了起来,语气更多了几分温柔,“还有些像她入宫前的模样。” “她是你的姐妹,你一心想她好,她是知道的。”卫老夫人半合的眼又睁开了些,问道,“方府现在的当家是汤依云?” “是,三娘去打听过,说是方姑娘的父亲忽然得病,没撑过去,骤然离世。她家里那些叔伯婶子眼馋她家的财产,竟然联系的匪徒把老夫人和她母亲掳到了山上去。” 卫老夫人来了兴趣,撑起身子,看着老妈妈,问道,“那后来是怎么好了的?” “当时方姑娘在北平求学,听到消息慌忙奔回家中,求助无门,写信同自己学校的社团好友,同学寻求帮助,听说是一位好心的同学帮了一把,那位认识方姑娘所在地方的县太爷,帮方姑娘写了封信,出了兵才把人救下来。也因为这一遭,方姑娘幼时定的娃娃亲寻了个借口同方姑娘解了婚约,方姑娘脾气火爆,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了婚约,说道‘我受诸多学识,轮的到你们来嫌弃,是我看不上你们才是。’” 卫老夫人听了老妈妈的话,笑了起来,“不错、不错,没料到这丫头还有这么一面,今日一见只是觉得的乖巧,却是少了几分豪气。” “脾气都给压住了,这么憋着人都给憋坏了,”老妈妈微微叹道,旁边的一个小丫头走上了前,贴在老妈妈耳朵边小声的说道, “徐妈妈,丁先生走了。” “我知道了。”徐妈点点头,小丫头听了答,退到了一边去,徐妈手指微动,继续给老夫人捏着肩膀。 “三娘走了?”卫老夫人问道。 “嗯,许是去忙了。”徐妈低声说道。 卫老夫人忽然坐起身,回味起了徐妈方才的话,问道,“你方才说,那方丫头在北平念过书?还有人帮她写了封信解了困?” “正是,这有什么问题吗?”徐妈看着卫老夫人坐起了身子,楞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这话语中说错了什么,竟惹的老夫人坐了起来。 “是多久的事情?就写信那个?”卫老太太拍了拍徐妈的手,笑着问道。 徐妈微微皱着眉,想了一下,开口说道,“没记错的话,是两年前的晚春时。” 听到徐妈的话,卫老太太笑了起来,拿手拍了拍绣着龙凤呈祥的软枕头,说道,“缘分呐,真是缘分。” “什么缘分?”徐妈被老夫人的动作弄懵了,奇怪的看着卫老夫人,“夫人说的话我怎么越发迷糊了。” 卫老夫人摆了摆手,“不必迷糊,欸,岳瑶她什么意思,最近她和荣城里那些太太打的火热,是想在荣城里给卫朝定份亲?” “不知道三太太的想法,不过三太太和二姑娘关系向来亲密,想必应会像二姑娘一般尊重孩子们的想法。”徐妈轻轻的说道,“夫人提这话,难不成有意思...?” 第二十七章 http://.biquxs.info/

远远的就破烂的屋檐上披了三层油布,铺的随便,拿着瓦压了四角,微风一吹晃三下,只怕风再大些,这油布就给吹走了。院子里坐了五个小孩子,穿着粗布衣裳,站在院子里。 “这就是你们补的洞,也太过随便了吧。”冯苒苒一手挡着太阳,一手摇着扇子,抬头看着屋檐上随风飞扬的油纸,转头看着周东,略带疑惑的问道,“你确定你这能挡雨?” “小雨挡的了,大雨无需挡。”周东说道,把五个小孩牵了过来,蹲着身子,柔声问道,“我们让这位姐姐给大家拍张照好不好啊?” “好!”小孩子们开心的说道,一个小男孩有些害怕的扯了扯周东的衣袖,说道,“大哥哥,听说拍了照片都会死。” 周东听见小男孩的话,指着冯苒苒说道,“那都是骗人的,你看那个姐姐天天拍照片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嘛。” 小男孩听见周东的话,确认的看了冯苒苒几眼,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方言清看着面前的几个小孩,相貌不同,但看衣着应该都是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均十分瘦弱,有些好奇的张望着自己,一旦自己把目光投了过去,他们就缩着脑袋躲到周东身后去了。 “怎么...都是男孩?”方言清微微皱眉问道。 周东听见方言清的问,微微摇了摇头,哀叹了一声,“本来有几个丫头想来的,只不过家里不放人,那些婆娘还拿扫帚撵我,说我带坏他们的孩子,不得好死,真是...” 方言清看见周东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概算是明了了,大多数的长辈确实不愿女儿去学堂学习,毕竟这儿大多还是尊崇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自己有幸读了很多书,但就是自己的妹妹,也只能在家中练习针法。 卫朝见方言清微微低头,神色有些犹豫,淡淡说道,“临安那里女子学校有很多,北平早就开始男女同校了,现在诸多大城市也逐渐开始允许女子入学,想必这儿迟早也会便成那般样子吧。” 方言清侧着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卫朝面色如常的说着话,言语简练,但确实安慰自己,微微笑着应道,“想必这一天也等不了多久了。” 卫朝看着方言清的笑,忽然伸手,从方言清的头发上取下一片花瓣,轻轻抛在空中,顺风飘落在一边,“应是如此。” “凭什么我站在一旁给你们拍照,我也要在画面里!”耳边传来冯苒苒同周东的争执,方言清看着卫朝的脸,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看向气冲冲的冯苒苒,笑着问道,“苒苒,怎么了?” “周东这个大笨猪非要我站着给他们照相。”冯苒苒气冲冲的向方言清告状。 周东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摊手说道,“总要有一个拍照吧,可不就是你嘛。” 方言清看着冯苒苒气的脸都涨红了,忙拍了拍冯苒苒的背,说道,“要不我来拍吧,你教教我,然后我来按快门。” “不用,才不要遂了这个大笨猪的意!”冯苒苒扬着下巴说道,“言清你不要理那个大笨猪,让他来拍。” “一口一个大笨猪的,卫朝,你管管你妹妹。”周东转头向一旁看好戏的卫朝请求外援。 卫朝摆了摆手,向后退了一步,推迟道,“这我可管不了。” 旁边的小孩觉得有趣,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来拍吧,我看你们要为这个争上许久才会结束。”丁三娘慢慢的走了进来,“没想到你们动作那么快,还是徐妈跟我说你们都吃完饭走了我才晓得的,我还以为你们还要同老夫人唠上一会儿话才得结束了过来。” “三娘。”方言清瞧见丁三娘来,笑着唤道。 丁三娘走到了方言清旁边,说道,“这相机我摆弄过一次,苒苒姑娘若不介意,可再与我提点一下,待会儿我多照几张,苒苒姑娘好在里面挑中意的。”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丁...丁先生。”周东听见丁三娘的话,忙说道。 丁三娘听见周东的称呼,笑着看了周东一眼,调笑道,“哟,改口了。” “就是,三娘一来就做事,我...这多不好意思。”冯苒苒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方才的插科打诨的胡闹都是同周东闹着玩的,这会儿丁三娘一来便接过活,自己反倒十分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左右不就是几个键,姑娘这会儿不开口,可是嫌弃我老妈子懂的不多,碍了手脚。” “三娘这是说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嫌弃三娘!”冯苒苒连忙说道。 丁三娘接过相机,往后走了两步,寻了个半远不远的距离,朝站着一边的方言清说道,“姑娘还呆着做什么,快走到门前,不然我框不进去。” 冯苒苒一手拉着方言清,站在了周东旁边,小满也拽着晴丫头走到了旁边。 “拍完了,来,我发课本了。”周东抱着一个蛇皮口袋走了过来,蹲在台阶上给小孩发起了课本。 丁三娘把相机递给了冯苒苒,冯苒苒笑着道了声谢,拉着两位往屋子里走去。 上面的洞被油纸挡了,却没有遮住光亮,屋子里看起来还算是亮堂,墙上像是被泼了墨汁,黑漆漆的,还有一股味,方言清用手指碰了碰,放到鼻尖闻了闻味道,面容一下子皱成了一团,“怎么这么臭啊。” 丁三娘听见方言清的话,走上前,抓过方言清沾了黑色的手指说道,“姑娘,这是用碳灰、烟灰糊上的,可脏的很,沾上了不好洗。”说着,就拿起锦帕揉了揉方言清的手,只搓的浅了些,手指头还是黑色的。 “这是碳灰糊上的?我还以为是拿墨汁泼的呢。”方言清看着丁三娘在搓自己的手指头,才后知后觉的说道。 “墨汁多贵,要糊着一面墙要拿砚台研多久才得好,碳灰可就方便多了,家家户户都存的有碳,拿着碳条往墙上抹就好了。”丁三娘见方言清的手指实在搓不干净,说道,“你啊,只能回去再拿皂荚洗手了。” “外面有水池,我带你去洗吧。”卫朝说道。 方言清看了自己的手指头,其实只有一小团,并不多,“其实范围不大,我觉得不着急去洗手。” “要是你待会不注意碰一下脸,可就变成了花脸了,待会带你们去戏台后面转,别人还以为你是唱戏的呢。” “怎么会,我注意便好了,再说食指就这么一小块...”方言清反驳道,“再说,我没事怎么会摸自己脸,就算去了戏...欸...戏台?”方言清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戏台?” “陈家班啊,他们今日落脚荣城,现在应该正在城东旧戏台子忙活了。” “他们正在忙活,那我们去做什么?” “去要戏票啊。”卫朝说道,“去洗一下手吧,今日就是发发书,然后和那群小孩熟络一下。” 一边的冯苒苒和丁三娘已经加入的发书,发本子的事情中了,一、两个小孩凑在她们两的身边,方言清瞧着她两没有注意自己,便跟着卫朝走出了屋子。 站在水池子边,捡起锦帕的一角,用水池里的水打湿,又搓了搓手指上的灰,手指上的灰色又浅了不少,但是还是有浅浅的颜色顽固的留在手指头上,“这水还是不行,还是要回去用皂荚洗,”说完抬头看见卫朝正在看着自己,转了个身子,学着卫朝的样子,被靠着水池,问道,“叫我出来是要说什么事吗?” 卫朝听见方言清开口,笑了笑,说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不然你叫我出来做什么?”方言清笑着说道,拿着手指头说道,“洗手指吗?” “当然。” “鬼话连篇。”方言清见卫朝胡说,把脸偏到一边,说道。 两人就这样靠着水池又站了会儿,互相都不开口,仿佛在比试,谁等的过谁。最终还是卫朝先开口了,“欸,你之前是在北平读书吧。” 方言清听了卫朝的问,心中警惕了几分,上下打量了卫朝几眼,确定了自己记忆了确实没有卫朝这个人,才开口问道,“是在北平读过几年书,怎么了?” 卫朝看着方言清一副紧张的样子,笑了起来,问道,“你想过回去继续学业吗?”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方言清想不通卫朝为什么开始这个话题,自己确实没有见过卫朝,那他不是自己的校友,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北平念过书的,难道是丁三娘告诉他的,“三娘同你说的我在北平念过书?” “倒不是三娘同我说的,我听过你的名字,之前校刊上曾经刊登过你的一篇文章。” 校刊,自己就读北平大学的时候学校里还没有,自己所在的文学社倒是刊登过几篇,自己北平大学和燕京大学是友校,“燕京大学文学社?” “正是。”卫朝说道,“既然你猜到我的了,那也算我真心相待了吧。” “分明是我自己猜到的,算什么你真心相待,如此算法,未免霸道了。”方言清回道,“你问我那问题是什么意思,假如我想回去继续学业,难不成你就帮我回去?” 卫朝看着方言清,没有说话。 方言清转身,双手把手靠在水池的台子上,看着水池里的水,用手拨了一下水面,水面马上泛起了一波一波的涟漪,方言清看着水纹扩散,叹了一口气,说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我现在已经不可能回去了,你若是两年前问我,我或许可能任性一把,只是现在...” 卫朝问道,“现在又如何,你又没嫁人,没孩子拖累,没有断手断臂,口不能言,眼不能看,如何不可。” 方言清听着卫朝堵自己的话,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浅上了许多,“我也不知道,只觉得,现在的境遇也差不多。” “你这是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卫朝说道,方言清听见卫朝的话,正想抬头反驳,眼睛就被卫朝的手蒙住了,眼前一片黑漆漆的,正想开口发问,就听见卫朝说道,“你啊,就是想太多了,你首先是为自己而活,之后才轮的到旁人,你看我蒙住你的眼,一派黑暗,可不是还有你自己吗?” 第二十八章 http://.biquxs.info/

“为何同我说这些话?”蒙在眼睛上的手被拿了下来,方言清侧着头,看着卫朝,问道。 卫朝听着方言清的问,微微笑了笑,说道,“方才我的学校不就是你猜的吗?这个你也猜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切,我猜对了还要你说。” “言清!快进来!” 屋子里传来冯苒苒的呼唤,方言清抬眼看了卫朝一眼,迈着步子朝屋子里走去。冯苒苒正蹲在一个小孩面前,看见方言清过来了,连忙招手,“言清,你快来看,这个小子的画画的好看!字也好看!” 方言清听了冯苒苒的话,走上前,白纸上面描了屋子外面的莲花,旁边还写了几个字,‘鱼戏莲叶间,’水波纹路下的游鱼生动,方言清看着纸上的画,又看向旁边拿着笔的小男孩,问道,“可学过字画?” 那小子摇了摇头,说道,“这几个字是刚刚在书本上看见的。” 方言清听了小男孩的话,楞了一下,接过旁边的课本,里面的第一篇课文就是‘江南’这首诗,里面就有那小子写的那一句,‘鱼戏莲叶间,’方言清指着书上的诗句,问道,“你知道这几个字怎么读吗?” 那小孩摇了摇头,抿了抿嘴,有些怯懦的看着方言清。 “这...这是天才啊!”冯苒苒兴奋的说道,扯着旁边的周东,晃着周东的身子问道,“这小孩你是哪儿捡的,太厉害了!” “他爹就是贺家鱼铺,你不是特爱吃他们那家的鱼吗?”周东把冯苒苒晃自己的手捉了下来,说道。 “欸?是吗?我没见过他啊!”冯苒苒又看了小孩两眼,摇了摇头,说道,“不妨事,你好好学,要是考上了中学,我给你出学费。” “中学是什么?”小男孩听了冯苒苒的话,奇怪的看着冯苒苒问道,又求助般的看向了周东。 “中学...中学就是学校啊。”冯苒苒说完,大概也是发现自己说的这话如同废话一般,讪讪的笑了笑,“就是教你知识的地方。” “中学学了知识就可以考大学,出国留学,然后留在大城市,当发明家,画家,教员等等之类的。”周东在旁边补充说道,“左右都是好东西。” “对,对,对,是这么个理。”冯苒苒说道。 “那咱们就开始上课了,”周东拍了拍手说道,看着一边的方言清和卫朝还是站着的,指了指旁边,说道,“你们两去搬两个凳子过来坐着。” 周东、冯苒苒、丁三娘和那群小孩子屁股下面都坐了一个小木凳,小小的凳子腿,几个小孩子坐着刚好,冯苒苒和丁三娘身为女子,身材娇小,坐着也还行,周东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坐在凳子上显得分外可怜。边上还有几个板凳,方言清正准备走过去搬板凳,就看见卫朝迈腿说道,“你站着就好,我去拿来。” 说完,就迈着大长腿,几步走了过去,捡了板凳回来,放在了旁边。 “谢谢。”方言清说道,理了理衣裙坐了下来。 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圆圈,周东坐着说道,“这个,我这是第一次上课,要是说的不好,你们提出来便可,我叫周东,大家都认识,就不用介绍了,从我这儿开始,顺时针,做个自我介绍,大家都互相记一下名字。” 周东旁边的坐着的就是冯苒苒,冯苒苒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叫冯苒苒。” “冯先生好。”小孩子听见冯苒苒的自我介绍,皆乖巧的称呼道。 依次的称呼了丁三娘为丁先生,几个小孩也轮流的报了自己的名字。分别是贺家贺于,赵三七,朱二四,唐德才,许多宝。 “三七、二四,你们该不会是三月七日和二月四日生的吧。”冯苒苒听见赵三七和朱二四的名字,说道。 两个小孩点点头,答道,“是,因为爹娘不知道叫什么好,就叫了这个名字。” “数字也有数字的好,听起来顺耳,看我虽叫丁西岩,这儿的人还不是三娘三娘的叫我,出去一圈说道,人们只知丁三娘不知丁西岩。”丁三娘打着圆场笑道。 周东见大家都称呼完了,开口说道,“我本来是想给大家准备桌子的,但是物件过大,实在不好购买,所以就想了个办法,”周东说道,拿起立在旁边的小木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说道,“大家写字的时候,那木板垫着,虽然会有些不方便,但是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大家了,我现在还在同木工师父商量,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把木桌给赶出来。” “不麻烦的,周先生免费给我们提供地方学习,还教我们识字,我们已经很开心了。”一个小孩连忙说道,旁边的孩子连忙符合。 方言清也把木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这个木板虽然确实没有桌子来的方便,但是可以看出,周东在选木板的时候也是用了心的,木板不厚,十分轻便,放在腿上不会有太大的压迫感,大小也合适,刚好可以伸展开,又并不会过于大,让小孩子不好拿,摸起来也算是光滑。 “那今日,就先教大家写自己的名字,然后再讲讲小故事,”周东说道,接过一个小孩的纸,看着方言清和卫朝,抬了抬下巴,“楞着做什么,帮他们写名字啊!” 刚好五个先生对应了五位学生,方言清接过朱二四的纸,拿着小毛笔,在纸上轻轻写下来三个字,然后把笔递给朱二四,柔声说道,“看我的手,这样把毛病拿着,用手腕用力,轻轻的在纸上写上名字就好,这儿有我写的字,你照着我的字写便好。” 朱二四看着方言清的手势,点点头,接过了纸张,认真的描了起来。方言清的字虽然说不是多好看,但也算的工整,教小孩子也算得绰绰有余。几个小孩对着先生们的字,密密麻麻的描了两三张,自己的名字写的已然比较熟练了。 “明日呢,咱们先上国文课,再上算数课。”周东说道,“今天说要大家熟络一下,你们说说你们想了解的故事,让先生们讲给你们听。” “算数课,我算数特别好,我们家的算盘都是我来就算的。”赵三七说道,脸上有些骄傲,“我娘说我算盘打的贼响,以后可以当我账房先生。” “当什么账房先生,以后你开个银行,一个省的钱都归你管。”冯苒苒在旁边说道。 “银行?那玩意不是要考功名才行吗?”赵三七听见冯苒苒的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道。 “什么功名啊,现在都不兴这个,只要你有本事,这天下都是你的。”冯苒苒说的豪气万丈,底下的小孩缺听不懂,抠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冯苒苒这话里的意思。 “冯先生是想说,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们有想法,肯努力,做什么都会没有问题的。”方言清开口道。 听了方言清的话,底下的孩子才点点头,似懂非懂的说道,“知道了。” “那个,周先生说什么东西可以了解都可以问,是真的吗?”贺于一直乖巧的坐着,忽然怯弱的开口,声音还是十分的小。 “当然,想问什么都可以。”周东点头道。 贺于歪了歪头,看了眼卫朝,又看了眼周东,咬了咬嘴皮,问道,“周先生和卫先生为什么没有辫子,是短发,我听我娘说,假如不留辫子是会被衙门抓起来,关牢房的,为什么...你们可以?” “这个啊,因为我们是大学生啊,而已我们之前出国留学过,住的地方都是租界,没人管我们的。”周东开口说道,“我嘛,虽然在荣城待了有几年,但这儿的衙门也不会管我,我只要不过分,他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因为先生们都是大官吗?”贺于开口问道。 周东听见贺于的话,楞了一下,就听见唐德才附和的说道,“先生们肯定是大官,我听我爹说,我们荣城里最大的府邸就是卫家,连县太爷都不敢管卫家。” “对,他们还有丫头,小厮跟着,我看见他们都在外面等着的。”许多宝指着门外说道,“我娘之前就是给大户人家当丫鬟的,听我娘说大户人家的丫鬟,吃穿都比咱们好。” 听着孩子们七零八碎的话,方言清有些无措,冯苒苒张口想说个什么,但也没有发出声音,这群孩子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先生们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少爷,为什么要来教我们啊?”贺于睁着黝黑的大眼睛,看着周东问道,眉头微微皱起,似乎自己也想不通这些事,“先生们,明明不需要管我们的。” “因为我们也只是普通的人,也希望同为普通的人一样的你们学习到知识,然后改变命运。”周东说道,抓了抓头发。 “考大官吗?” “欸?为什么要考大官?”周东抓了抓头发,自己所学的知识里还没有关于这个详解,一时间只能尴尬的四处转头张望。 方言清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自己忽然很想离开这个地方,觉得现在的画面有些可悲又有些可笑。一心想教孩子认字,无奈愚昧怎是一朝一夕就可搬石头所改变的,长年累月压下来的东西,就是一块顽石,压在每个人的心上,高低贵贱之分,三六九等之别,自己也只能深陷其中。 卫朝看着方言清低着头,用手敲了敲自己腿上的木板,笑着看着面色稚嫩的小孩子们,开口问道,“你们为何来这儿?” 方言清也被卫朝的话拉回了思绪,转头把视线投向卫朝。 第二十九章 http://.biquxs.info/

“因为周先生说要无偿教我们识字。”赵德才听见卫朝的话,答道。 “这不就完了,我们教你们识字,你们学就好了,至于你们想通过学习去做什么那是你们的事情。”卫朝开口说道,眼睛看向贺于,“你方才问为何我们要来教你们读书,那我告诉你们,”卫朝用手指指着周东,说道,“因为他看见许多像你们一般大的孩子,因为没有钱来交学费所以不能认字,心里难受,便起了这个心思。我们做这件事情不是富家子弟的消遣,只是为了让你们认字,懂文,可以去理解外面的世界,不做愚民。” “不做愚民又有什么用,家里人只会让人一遍又一遍的做事、干活,若不是考官,这些在他们眼里都是无用的废物.事,还不如多赚个几分钱。”贺于叹气无奈说道,“这不过只是我们这群孩子的一厢情愿罢了。” “是不是一厢情愿那都是交给以后来说道的,此刻你心中不后悔便好了,人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尽善尽美。”卫朝说道,有意无意的看向方言清,说道,“别总是想什么有用没用,可不可悲,伤春感秋,艳羡别人,可怜自己的,想的杂了还不如动手先做一件事。” 方言清听见卫朝的话,也抬眼看向了卫朝,那份眉目间的洒脱倒是挺吸引人。 “知道了,谢卫先生教诲。”贺于点头答道。 许多宝转了转眼珠子,看着冯苒苒问道,“冯先生,你身上的裙子真好看,我之前在荣城都没有见过,这是什么啊?” “这个啊,这个叫洋裙,是西洋流传过来的,你们以后要是去北平、上海、临安这些地方,就会看见街上的人大多穿的都是这个。”冯苒苒说道,“那儿的男的也不穿长衫,都穿西装。” 之后又问了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这所谓熟络的提问环节总算是过了,幸好中间有卫朝的那一番话,纠正了越说越偏的话题,孩子们挥手告别后,各自往自己的家里走去。冯苒苒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说道,“这教小孩子可真是累人,我终于明白了我爹的不容易,下回回家我一定给他捶捶背,好好的关心一下他。” 周东也站起身,把凳子都摆放到一堆,有些自我检讨的说道,“看来是我把这事想简单了,我想着只要他们想认字,把他们喊来,教他们认字就好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问题。” “你才知道。”卫朝开口说道,“你以为这事是样宠物吗?还是玩游戏?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是这地界里,人家孙先生的大火都要慢慢的熬,你这点星星火点还想翻天了。” 话虽难听,但理是那么个理,周东知道卫朝一向说话难听,叹了口气说道,“我确实想的天真了,对不住。” “好了,等推翻腐朽的帝制,建立自由和平的新国家,这些就顺理成章了,人人都可认字读书。”冯苒苒说道,拍了拍周东的肩膀安抚道。 “观念是大山,一时间轻易搬动,这事确实需要慢慢的来。”方言清开口说道,微微一笑,眼睛看着卫朝说道,“不过,做一样总比什么都不做在那儿哀叹好,你说的很对。” 卫朝听见方言清的话,笑了一下,说道,“姑且算你夸我了。” “本来就是夸你。” 冯苒苒听见卫朝和方言清的对话,面上露出奇怪的神色,眯着眼睛看了看两人,问道,“什么情况?就刚刚出去一会儿的功夫,你们就这么熟络了?” “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这就叫熟络了,明明我与你才是更熟络。”方言清说道,把板凳搬到一边,看着冯苒苒还看着自己,转了转脑袋,问道,“怎么了?” 冯苒苒露出一副很痛惜的表情,“这才出去一会儿,言清你都开始怼人了,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方言清被冯苒苒说的无奈的笑了笑,“我可没怼你,我就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丁三娘安慰的拍了拍冯苒苒的背,说道,“乖,咱们说不过就不说。” “还要去戏台吗吗?”方言清看着天色,转头看向卫朝问道。这会儿天色倒是不暗,多亏了夏日的白昼要长些。 卫朝掏出衣兜里的怀表,问道,“先吃晚饭吧,饿了吗?” 方言清正准备开口,就听见冯苒苒在旁边说道,“饿了,饿了,我快饿死了!” “那还不请我们去吃饭?”卫朝看着冯苒苒说道。 “我请?”冯苒苒瞪大了眼睛,问道。 “上一回就是我请的,这得讲究个礼尚外来吧。”卫朝笑着说道。 冯苒苒听见卫朝的话,嘟起了嘴,“至于算这么清吗?铁公鸡!” “叫我什么?” 冯苒苒看见卫朝眯起眼睛,连忙改口称呼道,“好哥哥!” “要不这顿......” 方言清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卫朝打断了自己的话,“走吧,今天带你们去蹭饭,陈老板请客。鸳鸯楼包场,走吧。” “陈老板是...”方言清眨了眨眼睛,“陈家班的班主?我们去蹭她的饭?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跟着我就好了。” “走吧,又可以蹭饭了,”冯苒苒开心的走到方言清旁边,又挽起了方言清的肩膀,“对了,言清,我差点就忘了,你的诗文过稿了,等过几日印刷出来,它就连着样刊和稿费给你送回来,到时候我拿了再给你。” “你已经给我结过稿费了,你忘了?”方言清笑着说道,“那日你给你塞了50块钱呢。” “我给过你稿费了?!”冯苒苒听见方言清的话,才恍然醒悟到,拍着手说,“我给忘了。” 方言清见冯苒苒想了起来,继续说道,“所以这稿费你就不用再给我了。” “嗯,那我到时候把样刊给你,你就不用去东哥的书局里面买了。”冯苒苒点着头说道。 书局?方言清听着冯苒苒的话,皱起了眉头,对啊,周东是燕京大学的学生,他是书局外面就画着燕京大学的标志,卫朝也是燕京大学的,他们两是同学,刚刚卫朝说早就认识自己了,那周东也应该认识自己才对啊。自己的文刊登在社团杂志上,南京大学和自己的大学是友校,文学社又是友社,所以对于文学社发出的文刊,两个学校的都可以互相借鉴刊登。方言清看着冯苒苒,问道,“苒苒,你现在还在读书吗?” “在啊,怎么了?”冯苒苒疑惑的看向方言清,问道。 “没什么,”方言清微微摇了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文学社的,那周东他也是文学社的吗?” “他啊,”冯苒苒听见方言清的问题,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文学社的,他大学入的是一个记者社团,就是到处跑的一个社团,也和文学社挂边,但是不是文学社,他们给文学社提供稿子。” “哦。”方言清点点头,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不是文学社,没有读过文学社的社刊,也没有看见过自己的名字,所以对自己根本没有印象,倒是卫朝,方言清回忆了一下第一次同卫朝见面,他向自己握手,面容间的陌生感,无不透露着疏离。 “我记得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过,你哥同你讲过我?有这回事吗?” “有啊,”冯苒苒继续点头说道,看了看身边的方言清,又看着走在前面的卫朝,眼睛弯弯,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嗯?” “有点小好奇。” “这样啊,”冯苒苒听见方言清的回答,摇了摇脑袋,“其实他也没多说什么,就说去东哥的书店,碰见一位买书的姑娘....欸,这一段我好像说过了。” “所以叫你说点不一样的啊,”方言清继续说道,踩着台阶走在桥上说道,“他只说了这么段吗?” “嗯....”冯苒苒想了想,皱着眉头回忆了起来,“嘶,好像还说过,说好巧,没想到又碰到料理,缘分之类的,”冯苒苒回忆了一下话语,然后面容严肃的看向方言清,“你们两不会之前就认识吧。” “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 “到了,咱们上楼去吧。”卫朝转头回来说道,刚好打断了冯苒苒的追问。 冯苒苒仰着头看着鸳鸯楼,二楼栏杆处已经坐满了人,鸳鸯楼本来就不大,戏班子的人数也不少,这么算下来,倒是刚刚好了。 “几位客官,这儿已经包场了,怕是不能吃了,麻烦客官见谅,换个地儿。”门口的小二歉意的说道。 “你上去说卫三又找,他们就会叫我们上去坐着。” “是卫三爷啊。”旁边出来一个明显胖了不知多少倍的大胖子走了出来,一把推开小二,满脸的肥肉堆着笑,说道,“几位里面请,陈班主一早就说好了,说卫三少爷来了直接上去就好,三少爷需要我领路吗?” “不用,我认的路。” 踩着楼梯上了楼,二楼上并不喧闹,还比平日里安静了不少,人人围着自己的桌子,小声说着话,安静的吃着饭菜,见有人上来,皆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卫三,这儿!”远处的一个桌子上传来一声吆喝,看着卫朝后面的人,笑了一声,说道,“请你吃个饭,居然带了这么多人,不愧心狠手辣三少爷。” 第三十章 http://.biquxs.info/

说话的是一个短发男子,面容清秀,眼睛带笑,桌子上还坐了一个略胖的大叔和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看着年岁应该同自己差不多,难道这位就是陈班主?看着未免也太年轻了,而且瞧着样子根本镇不住场子啊。 卫朝走了过去,坐在一边的板凳上,说道,“反正都是请客,多请几个不是跟划算一些。” “你这么说,倒像是我赚了,”说着看向方言清,扬着下巴说道,“不介绍一下?” 周东在出了学堂门后,就回自己的书局了,说的是深觉自己见识之浅薄,想法之幼稚,所以要回去闭关学习,多看点同教育有关的书籍,要教便要教好。三娘则是推脱自己不想凑热闹,就回自己院子了。因是请客蹭饭,小满同晴丫头在对面的馄饨铺吃饭,冯苒苒给了小满一笔钱,叫小满把晴丫头带好,两人好好的去玩一路。 卫朝听了那男子的话,转头看向冯苒苒,方言清说道,“这位是陈班主。陈秋生。”说完,又看向陈班主,介绍到,“这个是我表妹,冯苒苒,这位是我的好友,方言清。” 方言清听见卫朝的话才明白,说话的男子原来就是陈班主,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为女子,看着豪爽,方言清点了点头,笑着同冯苒苒一道说道,“陈班主好。” “嗯,今日见面,之后便是朋友了,坐下吃饭莫要拘谨。”陈班主说道。 卫朝坐在了唯一的一个单独长板凳上,方言清想往旁边走走,和那个小丫头坐在一起,结果卫朝一下子抓着自己的胳膊,同冯苒苒说道,“苒苒你坐言清旁边吧。” 方言清皱着眉头看向卫朝,不知道他这是卖什么关子,自己想让他和冯苒苒坐一起,结果他让冯苒苒坐到旁边去。 冯苒苒倒没觉得有什么。哦了一声,就坐到了旁边去。 “苒苒妹妹待会要吃什么夹不到的就同我说,我来帮你。”坐在冯苒苒旁边的‘女子’开口说道。 “谢谢姐姐,不过,姐姐你声音好低沉哦。”冯苒苒呆呆的看着自己旁边的姑娘,开口说道。 那姑娘一听冯苒苒的话就笑了起来,对面的陈班主也笑了起来,开口说道,“这位叫杜春生,是个男的,哈哈哈。”说完便笑了起来。 “男的?”冯苒苒听到杜春生的话,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眨了眨眼睛,确认的看了看对方的胸部,视线又想往下瞟。 “冯苒苒,你眼睛往哪儿看?”卫朝喊停了冯苒苒移动的视线。 冯苒苒撅着嘴把目光放回到饭菜上,看了看陈班主的脸,又看了看杜春生的脸,“我...我有点震惊。” 方言清也被震惊到了,虽然骨架确实有些大,但是面容秀丽,一头长发,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姑娘,没想到居然是个男的,想到这个,方言清扭过脸,眯着眼睛看着卫朝,‘你早就知道?’ 卫朝抿了抿嘴,笑了一下,算是回答了方言清的眼神。 冯苒苒把目光停在饭菜上,停了两秒,又转回来,看着杜春生的脸,补充道,“但是,你还是好漂亮。” “谢谢。”听着冯苒苒的夸奖,杜春生笑着说道。 “他是我们戏班子的台柱子,有名的旦角,”陈班主笑着说道,喝了一口茶杯里的茶,“最有名的木兰从军便是他的拿手好戏。” “杜大哥唱旦角,陈班主你不会是唱小生的吧。”冯苒苒看着陈班主,好奇的问道。 “冯苒苒,你这亲认得可够快,这么快都叫上杜大哥了。”卫朝看着冯苒苒自来熟的搭话,笑着说道。 “我还想叫杜姐姐呢,你管的着嘛你。”冯苒苒不理卫朝继续看着陈班主,等着答案。 “猜对了一半,”陈班主笑着说道,“我唱的是老生。” “哦,”冯苒苒点点头,看着旁边看热闹的微胖大叔,问道,“那这位是?” “我的叔叔,戏班子的副班主,柴大哥,柴勇。”陈班主说道,“你们想要戏票的话,就得找他要。” “班主说笑了,既然是班主的朋友,来就是咱们整个戏班子的朋友,几张戏票而已。”柴勇点了点头,恭敬的说道。 “吃菜吧,我叫人上了点花酿。”陈班主说道,拿起旁边的酒壶,倒了两杯酒递给卫朝,眼睛看向方言清,问道,“姑娘们都能喝酒吗?” “我能的!”冯苒苒说道。 方言清看着面前的小酒杯,一杯未满,自己虽未喝过酒,这么一杯应该也不妨事,况且陈班主还说了,是花酿,度数应该是不高的,这样想着,方言清点了点头,“可以喝上些。” 卫朝把酒先递给冯苒苒,然后又给方言清递了一杯,方言清接过酒才发现这酒只有半杯,抬眼看了看他的酒杯,没有说话。 饭桌上就听卫朝与陈班主闲聊了,冯苒苒一直很专注吃,偶尔抬头看一下杜春生,叫他放开吃,方言清只夹了面前的一些菜品。卫朝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怎么认识这么多人,还是挺厉害的,方言清抿了一小口酒杯里的酒,眯了眯眼,这个味道自己以前从未尝过,酒刚入喉的时候有些不习惯,待一口咽下去后,就觉得好喝的紧,想着又抿了一口。 “京城的局势愈加的乱了,预计要不了几月就得闹翻了。”陈班主喝了一口酒,微微摇了摇头,“这下半年我们戏班子应该都不会去华东那片地。” “不去也好,等闹完了,换了天再去。”卫朝点头说道,拿起筷子伸向一盘花生米。 “同盟会在上海成立了。”陈班主忽然说道,卫朝听见陈秋生忽然的话语,停了动作,抬眼看向陈秋生,看见陈秋生缓缓一笑,“卫少知道麽?” 卫朝继续把掉落的花生米挑回到碗里,淡淡回答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半月多前就回荣城了,再说成立盟会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倒是陈班主,消息广。” “听戏的多,天南海北的,难免会听见点稀罕事。”陈秋生回到,“这事卫少也许没听过,那上海女工罢工事件呢?你父亲是上海商会会长,这事,你应该清楚吧。” 卫朝放下筷子,把手交叠起来,放松脊背,看向陈秋生,问道,“你想听什么?” “想听卫少一句准话。”陈秋生也不敢示弱,回看道。 方言清竖着耳朵,方才还笑谈,兄弟相称,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冷清起来了,局势?心下想到,对他们讨论的内容有了一个大概想法。 卫朝听见陈秋生的话,轻笑了一声,“我的准话管个什么用,你未免太看的起我了吧。” 陈秋生听了卫朝的话,面色如常,说道,“卫少自谦了。” “大厦将倾之,墙倒众人推,可准了。” “准了。”陈秋生笑道,“不知道卫少要在这儿呆多久?” “呆到祖母寿诞过了的七日后吧。”卫朝叹了口气,又把筷子拿起来,说道,“你的便宜可真不好占,硬是要在我嘴里套点东西出来。” “倒了好。只是与我无关,我们这些流浪人,不敢奢求太多,就求个平安罢了。”陈秋生说道。 卫朝点点头,转头看着低着头吃东西的方言清,问道,“言清怎么看?” “嗯?”方言清突然被点到名字,抬头看向卫朝,微微转眼,看向陈秋生也往自己这儿看过来,眼睛看着卫朝,装傻道,“什么我怎么看?” 好像是知道方言清要装傻,卫朝笑着继续问道,“假如一面墙要倒了,你说是扶它好还是不扶好?” 看卫朝的态度,倒是故意要为难自己,假如再装傻,他一定揪着自己不放。左右这里也没有什么人需要自己装傻的,就算放纵了也没什么,方言清眨了眨眼睛,说道,“有言,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是英雄所为,但既然墙已然千疮百孔,墙后的破洞百出,已然是不能弥补的墙面还有什么扶的必要,推一把毁的干干净净,再修一个新的才好,万丈高楼平地起,不破不立。” 卫朝听见方言清的话,点了点头,评价道,“见解独到。” 冯苒苒在旁边听了方言清的话,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说不出来,想的是一样的。”说着看着方言清认真的说道,“言清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来,喝一杯。” “你喝就行了,言清没喝过酒,待会别喝醉了。”卫朝看见冯苒苒在香方言清劝酒,出声说道。 本来有些冷清的氛围又被冯苒苒给带活跃来了,方言清端起酒杯,说道,“抿一小口应该没事。” “就是,抿一小口没事。”冯苒苒听见方言清的肯定,连忙回道,“哥哥都成老妈子了,什么都管,再这样,我看过几日你就要和徐妈去交流心得了。” 冯苒苒旁边的杜春生忍俊不禁的轻笑了起来,“冯姑娘这张嘴,真真的厉害。” “可不是,见谁都要把人说到哑口无言才得住口,我虽是她兄长,也是不会放松一些,”卫朝略带伤感的说道,“欸,不知道这丫头以后怎么嫁的出去,不知道有谁忍的了她。” 方言清听见身边的冯苒苒听了卫朝的话,正在磨牙,似有一战到底的趋势,忙转头问道,“这酒香甜,苒苒,这是什么酒啊?” 听见方言清的问,冯苒苒正在堆积的怒气一下子降了零,认真的回答道,“哦,这个是梨花酿,我宅子里很多呢,我们府上有一个酒窖,里面全是酒,改天我给你送几坛过来。” 方言清连忙摇了摇头,“不用,我只是问问。” “哦,对,你们宅子里规矩多,”看见方言清摇头,冯苒苒大概是觉得方言清怕回家被长辈看见了,于是说道,“之后你每次出来了我给你带一小壶,解解馋。” 看着冯苒苒一脸关切,方言清点点头,“那我就厚着脸皮说谢谢了。” “都是姐妹,无需客气。” 第三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院子外面出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清晨的噪音入耳,吵个方言清头疼难忍,用手握拳,轻轻的锤了自己头两下,就听见自己屋子里帘子被掀开的声音,“姑娘可是头疼。” “嗯,有些头疼。”方言清听见是晴丫头的声音,开口问道,“现在几时?” “还早呢,”晴丫头端着一碗汤水坐在方言清旁边,“姑娘喝口醒酒汤吧,会好些。” “我就抿了两口,不用了吧。”方言清说道,身子往后缩了些。 “抿了一口也要,姑娘刚刚还说头疼呢。”晴丫头正色说道。 “我头疼是被外面吵得。”方言清有些难受,闻了闻汤碗里的味道,不由的皱起眉毛,“这是什么啊?” “豆芽汤,听说这个醒酒效果好。” 方言清深吸一口气,连忙摇头,这汤的味道实在是古怪,自己光是闻一闻就受不了了,更别说是喝到肚子里,想着忙说道,“我现在头不疼了,我的好小晴,你快把碗放下吧,别我这会儿不难受,反而喝了汤碗难受了。” “怎么会,这法子是敏姐姐教我的,”晴丫头听了方言清的话,虽然嘴上还是在说道,但人却走到桌子前,把碗放下了,“敏姐姐说少爷总是喝醉,少年就叫厨房去煮醒酒汤,煮了就是这个。” “维哥他是多醉,他那人都喝晕过去了,我只喝了,不,应是只抿了两小口,怎可做同比较。”方言清说道,“倒是你,才睡了多久,就爬起来给我煮汤。” 听见方言清的话,晴丫头嘿嘿一笑,“这不是我煮的,是我捡了便宜的,敏姐姐在厨房,给少爷煮醒酒汤的时候给我端了一碗。” 方言清点点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被吵醒了后,又说了话,自己居然就精神了,也没了睡觉的想法,“给维哥煮醒酒汤?他又喝酒了?” “嗯,”晴丫头点点头说道,“不过少爷对少奶奶态度要好一些了,不像之前那个样子。” “好一些?好多少?”刚说完,院子外面又传出来一阵噼里啪啦声,像是什么东西炸裂开的声音,“外面怎么回事?”方言清问道,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了起来。 “玉姑娘在玩扔盘子,姑娘还是别出去了。”晴丫头劝道。 “扔盘子?”方言清皱着眉头说道,炸裂的声音细细一想确实有些像瓷器敲碎地上的声音,“谁惹了她了?”方言清站起身,把身上的盘云扣系上,头发睡的有些凌乱,方言清用手指穿过发丝,抓了几把头发,走到了梳妆台前。 “不知道,我一早也是被这声音吵醒的,去给你端醒酒汤的时候都是绕着走的,听着声都觉得害怕。”晴丫头摇了摇头,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梳起了方言清的头发。 “算了,等闹完了再出去吧,”方言清说道,昨日里一直再走动,确实有些劳累,今儿刚好歇一歇。 晴丫头一会儿就把方言清的发髻梳好了,放下木梳,走到外面去把铁皮瓶子拿了进来,瓶子里面的热水还是满了,晴丫头提起来还有些的吃力,往木盆里倒了一些水,用手搅动了一下,“还有些烫,我出去舀点冷水。”说着就拿着木瓢出去了。 院子里除了养着荷花游鱼的缸,还有专门用来盛放水的,夏季雨水多,缸里就蓄的是雨水,冬日里雨水少,就是将树杈上的雪摇下来,放在缸里,热水泡雪水,这水自然也温了。 晴丫头把舀回来的水倒进了水盆里,一边倒一边用手探着温度,“姑娘,可以了。” 方言清把帕子在水盆里打湿,然后拧干覆在脸上,然后又清洗了一下帕子,挂在了洗漱架上。屋子外面的响闹声少了些,估摸是盘子砸的差不多,这气也顺了。 “不是说这位玉姑娘是来给少爷送礼的吗?怎么少爷都成亲后好几日了,她还不走。”晴丫头端着倒了水的盆子回来嘀咕道。 “这一时半会她应是不会走的,就算她想走,舅母也是舍不得。”方言清说道,想起前几日吃饭时潘玉秀看似无意说起的话却十足的勾起了汤依云的心思,难得的好机会能巴结上面的人,汤依云现在高兴的都缓不过劲,这几日日日拉着潘玉秀便是嘘寒问暖,体贴的无微不至,甚至方维都看不下去了,直呼汤依云待自己都没有这么温柔过。 “想走太太也舍不得?”晴丫头疑惑的看着方言清,不能理解方言清话中的意思。 “过几日有大人物来府上,潘玉秀牵的线。”方言清解释道,允州的知州,那地界最近不是乱的很吗?基本都被军队接管了,自己看的报刊上有绘有当今中国的形势图,那地界现在是没有划进大清的辖区,况且就是,那他也忒闲了,居然还有闲情雅致来到处闲逛。该不会是来躲什么的吧,潘玉秀没什么好处的给汤依云会送这么好一件事?总觉得这里面的事端没有这么简单。想完,方言清又觉得自己的思想太过繁琐,万一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大人物,有多大?还能有卫少爷大?”晴丫头好奇的问道。 现在晴丫头总觉得卫朝无比厉害,说个话,也总是夸赞卫朝,方言清看着晴丫头,把下巴支在手腕上,在头脑中扒拉了两个词汇,问道,“你该不会...欣赏卫朝吧?” “才不是!”晴丫头听见方言清的话,正色道,“姑娘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看着晴丫头义正言辞的样子,方言清一瞬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正要道歉就听见晴丫头继续说道。 “我只是想姑娘和卫少爷在一起。” 听着晴丫头的话,方言清到嘴的语言全部憋死在嘴边,迅速的重新组织后,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晴丫头,深感不解的问道,“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不是奇怪!太太一直在给姑娘张罗婚事,姑娘的性子我看在眼里的,面上虽然装作不在乎,其实心里一定很难受,要是让姑娘嫁个像少爷一样的人,日日耽于玩乐,姑娘心里一定是不愿的.可是姑娘总是要顾虑很多,所以即使不愿也会委屈自己。假如嫁给卫少爷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卫少爷长的好看,还和姑娘有共同的话题,你们都可以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而且我感觉卫少爷对姑娘也挺好的。这样算来,姑娘和卫少爷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了。” 方言清听见晴丫头认认真真的给自己讲好处,还掰着手指给自己分析卫朝的优点,觉得有些可爱又是分温暖,不过自己面上还是板着,说道“看来最近还是太闲了,我也得为你考虑一下婚事了。” “啊?”晴丫头瞪大了眼睛,苦着脸说道,“我...我才伺候姑娘没多久呢。” 看着晴丫头有些慌张,方言清忙说道,“同你开玩笑呢。你的心意我明白,你说的我也都知道,只是他现在是我的朋友,我假如这么做就是利用朋友了。本来只会我一个人同不喜欢的人成亲,但我这样做了,我们两个都会同不喜欢的人成亲,你看,这么算,我可不就成罪过了嘛。” “那你们可以互相喜欢啊。” “喜欢要是说喜欢就喜欢了,那也不叫爱情了。” “听不懂。”晴丫头有些懊恼的说道,“我喜欢姑娘能嫁个好人,不要像少奶奶那样。” “我也希望啊,”方言清摸了摸晴丫头的头发,“好了,想那么多也没用,今日呢,我就看看账本,明日还要去听戏。” 说着,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哒哒的响声,是后跟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晴丫头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方言清也转头回看去。 “做什么这么看着我,”丁三娘看着方言清和晴丫头的眼神,转了转身子,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我身后跟的有凶神恶煞呢。” 见是丁三娘,方言清舒了口气,“原是三娘啊,我还以为是玉秀姐姐。” 潘玉秀虽然对自己的态度目前没有表露什么过分的痕迹,但方言清还是头疼,一想到便觉得疼痛,假如要处在同个空间里说话,那便更是头疼,坐着站着都感觉压抑万分,想句话都得在肠子里转三圈才能吐出来的那种憋闷。 “来了便来了,为何这么紧张?”丁三娘有些不明所以,走进屋子把门一掩,就坐了下来,“小晴坐着吧,方才一下子站起来,我都瞧见了。” “我还以为我动作够快了。”晴丫头听到丁三娘的话,塌了刚端起来的身子,坐了下来。 “我刚过来的时候,瞧见你们说的那个玉姑娘了,强行穿金戴银学皇族,结果学了个四不像。”丁三娘抿了一口茶说道,“她在院子里围了个圈,往里面扔盘子完,我刚路过的时候就听见里面在说她把她院里的盘子全砸碎了,现在想动厨房里的,厨房里的人不肯,气的出门了。” “三娘路过便知道了这么多?” “那是,”丁三娘面上露出了些骄傲的神色,“这宫里都练出来了,瞧人的手段,看人的小把戏都瞒不过我。” “哦,”方言清听丁三娘这么说,忽然来了兴趣,问道,“那三娘觉得潘玉秀这人怎么样。” “两个字。” 方言清看着丁三娘伸了两根手指出来,缓缓开口说道。 “蠢、坏。” “就这?”方言清听了丁三娘的评价,不依道,“三娘可得给我详解,怎么是这两字?” “我详解是行,不过你得先说说你的看法,”丁三娘看着方言清的撒娇说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先生,得先看看你的水平如何吧。” 得,诓人先把自己诓进去了。方言清心中有些悲愤,但还是开口用潘玉秀做素材,捋起了思路。 第三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这人先觉得脾气不大好,是个不好相与的对象,”方言清看着丁三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本来我只觉得她脾气不好,有些拿打户人家的架子,但前几日我听她同舅母提起允州巡抚的事,我又觉得觉得她心思不单纯,平白无故的提了这么一句话,又赖在着府上不回去,一定是心里装了什么事。” “那你猜是什么事?” “这我如何知道,”方言清摇了摇丁三娘的手,“三娘快别难为我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端疑了。” “那我今日就好好的给你上一课。”丁三娘把扇子放到了一边,认真的看着方言清说道,“这女人的心思看着复杂,实际上是最好猜的,无论她做什么举动,左右是为自己好的,看着毫无头绪,实则背后所指向的一定是自己。” “为何这么肯定?”方言清疑惑的皱起了眉头,“毕竟咱们这儿不是皇宫,大家又不需要争宠什么的。” “你以为皇宫就只是争宠吗?”丁三娘拿手轻轻的敲了一下方言清的头,“里面的关系盘根错杂,后宫前朝都是息息相关的,都是被隐形的关系牵着的,每一步都是讲究。这外面呢,看着比皇宫那些争端平静不少,但在平静下面亦是有无数的线和关系牵引,都是一样的。” 方言清点了点头,心中明白了丁三娘的话,“我知道三娘的意思,世间万事大同小异,是这么个理。”言辞停顿了一下,潘玉秀的家世不错,人长的虽算不上夺目,但也算端正中庸,汤依云念着她母亲的好自然也会对她好,钱权都不缺,那她是想在这儿得到什么呢?脑海中把所有的人、事都串起来,请允州巡抚来舅舅家中做客,难得她要讨好允州巡抚,也不用啊,按她的话来说,自己父亲与允州巡抚算半个同袍,这些动作都是不需要的。疑惑的看着丁三娘,摇了摇头,“我看不透。” “傻姑娘,”丁三娘点了点方言清的额头,说道,“下月是谁的寿宴?咱们这荣城还有那家能比的上卫府风光?” “她想巴结卫老夫人?”方言清脱口而出,遂即摇了摇头,“不会吧,维哥喜宴太还同冯苒苒吵了一架,如果她要搭上卫老夫人,怎么还会同苒苒吵架。” “她要巴结的是卫老夫人,自然不需要在乎苒苒姑娘,”丁三娘说道,“再说细些,她其实是想嫁到卫家来,我想着她开始的目标应该是大房或是四房的,只是没想到只有三房少爷的回来了。” “这么听来,好像还委屈她了。”方言清笑了起来,“挺好的,可以看热闹了。” “看什么热闹?”丁三娘听见方言清的话,不解的问道。 “看她怎么勾搭卫朝啊。”方言清说道,拿起茶杯抿上一口茶,“一定很有趣。” 看着方言清气定神闲的样子,丁三娘问道,“你就没其他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啊。”方言清知道丁三娘问自己话的意思,拨弄起桌子上的花瓶,“三娘,我心里有半个人,我对其他人上不了心。” “半个人?什么妖怪?”丁三娘抢过方言清手里的花瓶,说道,“这花都枯了一半了,该扔了。” “姑娘说枯的好,不让扔呢。”晴丫头开口说道。 方言清笑了笑,“三娘之前应听说过,当时我母亲祖母被贼人掳上山,我四处求助无门,有人曾帮了我一把。” “他不过是帮你递了封书信,你就记着了,你连他人都没讲过,知道他可婚否?可是个什么秉性的人?你就装了一半他。” “就是不知才装了一半,要是知道,我就装一整个了,”屋子外面忽然出来哗啦声,豆子大的雨滴打在地面上,顺着窗户看出去,外面一片阴沉沉的,雨滴像万千丝线一般,连做一条,却又只是一滴,连续的敲击地面,打在缸上,荷叶上,瓦片上,发出不同的声响。 “下雨了,”晴丫头站起身,“我得去把水缸的木盖子推开。”说着就把门打开。 夏日的雨又急又凶,淋漓的雨滴挥洒在地面上,似乎要把地面瞧出个洞,“把伞拿着出去。”方言清忙喊道。 晴丫头在旁边的大木筒子里抽出了油纸伞,将伞撑开,定着雨走到院子里,将缸上的木盖子取下来,放到一边,大缸里的半缸水,被雨滴敲了进去,水面绽开的高度把晴丫头的袖子都打湿了,放下木盖子连忙走回来,将油纸伞在屋檐下抖了抖,放在了门框前,“这雨真是厉害,方才天还好好的,说下就狠狠的下起来了。” “夏日的雨好,多少地方闹旱灾,我们这地界也有好久没下雨了,你们住在城里不知,乡下可愁坏了,这一场雨倒解了他们的烦恼。”丁三娘看着院子里滴落的雨滴说道。 “我们住城里不知?”方言清听见丁三娘的话重复道,“三娘不是也住城里吗?怎么什么时候抽空去乡下了。” “我以往去过,因故猜测,”丁三娘听见方言清的追问,说道,“姑娘现在对我可一点都不心慈手软了,初见姑娘时可不是这个样子。” “这不是把三娘当做亲人了嘛,”方言清笑道,扯了扯晴丫头的衣服,袖子上湿润了一大片,裙摆也沾了不少水,皱着眉头吩咐道,“去换套裙子,你这样是要着凉的。” “没事,就沾了一点水...”推辞的话刚说了一半,就看见方言清板起了脸,咽了咽口水,说道,“那我撑伞回去换。” “欸,”方言清连忙抓着晴丫头的衣袖,“这么大雨,你走回去换了回来怕是又要沾水了,一个来回就白白跑了,去我屋里拿一套先换上吧。” “这怎么行!我怎么能穿姑娘的衣裙!” “怎么不行?”方言清反问道,“难不成你不洗澡,不爱干净,穿一次就能把我衣裙穿废?” “我自然是每次规规矩矩洗澡了的。”晴丫头斩钉截铁的说道,然后又咬着下唇,面露为难,“只是...只是...” “就穿一会儿,现在屋子里就我,丁三娘还有你,我不说,你不说,丁三娘不说,不是就没人知道了吗?”方言清缓缓说道。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的话,转头殷切的看向丁三娘。丁三娘把头看向桌面,拖着声音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专心的同姑娘说话呢。” “去里屋里拿衣裙换上吧。”方言清朝晴丫头说道。 “姑娘方才说道哪儿了?”丁三娘见方言清坐下,开口问道,“方才姑娘的话讲到一半,就被这瓢泼的雨给打断了。” “没什么,左右都是我一个人想多了。”方言清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丁三娘的手指随着雨声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姑娘还在与他有书信往来吗?如果姑娘想,可以写信问问,如果离的近,我就上门去帮姑娘打听一下。” 方言清听到丁三娘的话,知道三娘是一心为自己着想,笑了笑,“早就没联系了,仔细算来,我和他来往的书信也不过十余封,但确实陪我度过了我最难的一段时光。” 当时方言清求助无门,向所有自己觉得有可能知道的人,所有自己能联系的人,全都投了书信,投出去的有上百封,还有一些发了电报求助,当时自己头一回觉得那么的无措,自己也不愿回忆那段时光。匆匆赶回家,连替自己父亲哀悼的时间都没有,压住所有悲伤,看着曾经对自己十分要好的亲人面目狰狞,自己才深切的明白自己的弱小。 “当时寄了那么多信,大部分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复,能回复都都是爱莫能助,找不到法子。”方言清笑了笑,外面的雨好像小了些,晴丫头也换好了衣裙走了出来。 “这是感谢。”丁三娘说道,“姑娘只是当他是救命稻草,因为他在姑娘无助的时候给了姑娘光,不过这与他可...” 方言清笑着摇了摇头,“我当时同他说了,我娘要带我来舅舅家,他问我要不要逃,他说作为一位接受过自由教育的人,把自己锁在宅院里是可耻的行为,还说,如果我逃回了,他会借给我学费和生活费,”丁三娘看着方言清的笑,抿了抿嘴,方言清继续说道,“可我没有回他的信,再也没有来往,所以,三娘别再为我考虑了,我只是放了半个他在心里,只做个念想,我知道摆在我面前的才是现实。” “鬼知道现实是什么样,男人光对你好又有什么用,假如没本事还不是个废物,当初光绪爷多喜欢珍妃娘娘,结果呢...”说道这儿,丁三娘有些咬牙切齿。 “珍妃?她不是十一年前就投井死了吗?”十一年前,丁三娘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岁,若是伺候珍妃的,那岂不是,方言清算了算时间,本以为时间连不上,可仔细一想,居然差不多。 “我起初是伺候珍妃娘娘的,后来被调到了瑾妃娘娘身边。”丁三娘回忆着说道,“我伺候珍妃娘娘的时间不长,我九六年进的宫,九七年去的瑾妃娘娘那儿,九八年变法失败,光绪爷和珍妃娘娘都被关了起来,瑾妃娘娘为了自保,只能装聋作哑,再后来八国联军来了,珍妃娘娘被投了井,那老太婆日日夜夜做噩梦,回来后又把娘娘捞了起来,可惜了娘娘一个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人,就葬在了宫女墓里。” “三娘,”方言清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安慰的话,“她下一世一定会好的。” 丁三娘笑了笑,“姑娘别介怀,我一不留神就说多了,我不求姑娘找个多喜欢的,只求姑娘一定要遇上一个能护着姑娘的人,能护姑娘一生一世的人。” “好,听三娘的。” 第三十三章 http://.biquxs.info/

“戏园子里来了新的戏班子,听说还是名角。”方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凉菜说道,“也不知道长的好看不,我本来想着去买记账凭证,没想到难抢的很,连我都没抢着。” “不过是几个戏子,多给点钱,加张座,不就行了吗?”汤依云说道,今日锅里煮的白粥不错,熬的格外的软香,连汤依云这么格外挑剔的人都多舀了一碗。 “娘,你是不知道,这个戏班子傲的很,今儿是他们开场的一出戏,只有那么几个桌子椅子,一个也不肯多加。”方维摇了摇脑袋说道,看了一眼旁边闷着脑袋吃饭的柳云芳,问道,“你要夹些菜吗?怎么光吃饭?家里又不是没菜。” “哦。”柳云芳听见方维开腔,楞了一下,点点头,“好。” 方维有些嫌弃柳云芳反应的迟缓,直接夹了一筷子放在了柳云芳碗里,方言清微微抬头看着方维的动作,虽然这语气还是不是多好,但也比之前强上许多,纵观这么多日来的相处,确实变了不少,真是转性子来了不成。 “谢谢相公。”柳云芳依旧温温柔柔的,乖巧的坐在一边,吃着饭菜。 “今儿还是阴雨连绵的,昨日里那场大雨本以为完了,没想到这会儿还下着。”汤依云瞧着这天气,面上流露出些许的不满来,本来约了几个太太打麻将,因为这破天气只得取消了,“言清今日要出去?” 听了汤依云的问,方言清先是抬眼看了潘玉秀一眼,点点头说道,“苒苒姑娘说是对刺绣感兴趣,想拉着我一起看看她屋子里的绣品。” “如此,那中午可还要回来。”汤依云随口关心道,“你去卫府的话,也是能碰见卫家二少爷吧。” “能见着,不过也只是打个照面,没说什么话。”方言清依言回答道。 “哦,”汤依云用锦帕擦了擦嘴,“我听岳太太,哦,就是卫夫人说起过,她好像挺满意你的,你去了最后见一下她。” “卫夫人?我每次进去都是苒苒姑娘领着的,我不知该如何...”方言清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衣服不知所措的样子,略显可怜的看着汤依云。 对面的潘玉秀轻笑了一身,“姑母,言清妹妹书读的倒多,怎么这些事上就蠢的要命,活像烂泥扶不上墙。” 听到潘玉秀的嘲讽,方言清无心争执,本想装聋作哑,就听旁边方维开腔回道,“那你呢,烂泥扶的上墙?” 一句话噎的潘玉秀哑口无言,潘玉秀听到方维的嘲讽,气的磨了磨牙,正欲还嘴,就听见汤依云主持大局的开口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为一些小事有什么可争论的,我吃完了。”说着就站起身子,身后的丫头连忙扶起汤依云的手,“你们吃完了也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吧。”说完就慢悠悠的出了屋子。 方言清见汤依云走了,自己也着实不想在这间屋子里待了,站起身,歉意的说道,“哥哥、嫂嫂、姐姐慢用,我吃好了,就先离开了。”说着也退出了屋子。 晴丫头在旁边给方言清撑着伞,这油纸伞虽是自己院子里最为大的了,但也不能同时遮蔽两人,得亏的今日的雨是连绵细雨,不是昨天那般,要不然晴丫头的这身衣服定然湿了个头。有丫头就要让丫头撑伞,方言清不知道这是什么破规矩,自己分明手能动,况且这伞又不是什么大伞,微微侧头,像晴丫头问道,“外面可放的有一把伞?” 出门的时候,方言清专门同晴丫头招呼了,让晴丫头在院子外面放一把伞,这样吃完饭,出门的时候刚好可以把伞拿着。待拿了伞,就刚好有两把伞,方言清就可以同晴丫头一人一把了。 “放了,我放在院子门边上的,立在那儿的。”晴丫头答道。 一路走过去,在院子门口取了伞,走后门出了宅子。走了几百步,晴丫头才喘出口浊气,把自己撑着的伞递给了方言清,然后将手里合起来的伞打开,撑着伞走在方言清身边,“玉姑娘今儿吃错什么药了,平白无故的干嘛挤兑姑娘。” “她心里气着呢,怎么是平白无故。”方言清轻笑的说道,并没有把方才的事当一回事,前日里走的时候同卫朝和冯苒苒约好了地方,不往卫府去,在东街的廖记汤圆铺子里见面。大抵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之前摆在街道上两边的小摊位也全都空了出来,看着十分空旷。 远远的就看见挂着红色旗子的廖记汤圆铺子,店面是两间屋子,看着挺大的,外面遮了一个看起来很大的棚子,外面也放了几张桌椅,卫朝背对着自己坐着,冯苒苒往嘴里塞着汤圆,一抬眼就看见方言清,笑着伸出手朝方言清挥来了挥,卫朝看着冯苒苒的动作,也转过身子,方言清在雨中撑着伞,微微一笑。走到汤圆铺子里,把伞合上,放在旁边专门放伞的大竹筒子里,坐在了旁边的空椅子上。 “言清,你吃过早饭没?要不要来份汤圆,这家的汤圆特别好吃!”冯苒苒旁边堆了的三个空碗已经很能说明这家汤圆铺子的味道不错了。 方言清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在家里行了早饭才出来的,你们吃吧,我看着就好。” “可以来点醪糟汤。”卫朝开口说道,“暖暖胃,这雨天比日常冷些。” “对,对,对,来点醪糟汤吧,”冯苒苒听见卫朝的话,赞同的说道,扭过头对正在煮汤圆的围了白色围裙的大叔说道,“老板这里来份醪糟汤,多放点醪糟!” “好勒!” 方言清看着冯苒苒已经喊了话,点点头,就当同意了。看着冯苒苒和卫朝的动作,方言清忽然有些好奇,这卫府如此之大,早饭定然不会亏待自家姑娘少爷,怎么却跑出来吃了,“你们怎么跑出来吃早饭,不在自家府上吃?” 冯苒苒摇了摇头,“外祖母身子不好,早饭只能吃白粥,日日吃,难受的紧,所以我和哥哥才出来打牙祭。” 方言清听到冯苒苒的形容,笑了起来,旁边店小二端着冒着热气的醪糟出来,大白瓷碗足足添满了,放在方言清面前,笑着说道,姑娘慢用。方言清看着放满了醪糟的汤碗点了点头,拿起小汤勺舀了一口在嘴里。汤味浓郁,米香醇厚,还有一股甜酒味,不由的多舀了几口。 “这家店的汤圆绝对是整个荣城数一数二的了,我来荣城的十几日,吃了许多家店铺,专门做了统计,这家是我最喜欢的了。”冯苒苒开口说道,语气中有种十分骄傲的意思。 “你还专门做了统计。”方言清有些失笑。 “那是,不然怎么配的上吃货的名号。”卫朝替冯苒苒回答道。 “你...哼...”冯苒苒刚准备回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大概是想到了待会还要靠卫朝带路去看戏,把脑袋偏了过去,“嘁,不和你一般计较。” 吃完饭,几人走在了雨中,戏园子里热闹的很,卫朝走在前头带路,方言清和冯苒苒走后面,两个丫头再并列走在后面。方言清看了两个丫头又钻在一堆,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看起来什么要好的样子。又看了眼独自走在前列的卫朝,方言清转头问向冯苒苒,“他身边从不带人吗?” “嗯,”冯苒苒点点头,“他说带人麻烦,喜欢一个人,但我觉得他只是性格孤僻,怕别人知道他的真实为人罢了。” “嗯?” “几位有戏票否?”戏园子前收票的老大爷坐在一个矮桌子前,一手握着烟枪,问道。 “有。”卫朝递了戏票。 老头看了眼,点点头,才把人放了进去。 戏台摆在戏园子的前面,旁边诗情画意的种了些树枝,方才方言清没有问出的疑问被那位老大爷打断后,就装作没有发生的样子。前面的桌子上摆放在水果,糕点,看样子是为贵客准备的。 “三排五个桌椅,咱们挨着的。”卫朝说道,坐在了最边上的椅子上。 方言清本来想让冯苒苒走前面,这样冯苒苒就坐卫朝旁边了,谁料冯苒苒伸手把方言清推到了过道前面,方言清不好意思开口在换个坐,扶着桌椅的手柄就坐了下来。 “想换座位?”卫朝抬了一下眼睛,嘴角带笑的问道。 方言清眯了眯眼,自己的表情应该控制的还好,他是怎么猜到自己心思,眼睛看着卫朝的眼睛,正准备说话,就看见卫朝把视线投到戏台上,“不过现在说也不行了,说了我会生气的。” 真是性格恶劣,方言清看着已经专心致志看着戏台子上的人,在心里评价道。 方言清一行不是来的早的一拨人,坐下的功夫,戏园子就坐满了,雨水没有劝退戏迷想看戏的心,坐着看戏的地方倒是都有东西遮挡,唱戏的戏台子没有遮挡,倒是有些苦了唱戏的人。 陈班主匆匆走了进来,不知道是从哪儿借了棚子,吆喝了几个人,用着绳子绑在架子上,将雨都遮了起来。几个人拿着毛巾帕子蹲在戏台子上,麻利的擦着戏台子。 “这棚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方言清小声的嘀咕道,看着棚子挂在戏台子上的样子,方言清一下子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方才吃汤圆的那家的棚子吗?想着把头转向了卫朝,他是什么时候跑去说的? 第三十四章 http://.biquxs.info/

“我前天说的,”卫朝开口说道,侧头看着方言清,像是看见方言清心中所想,答道,“前日里分别的时候,我同她说未来雨水充沛,她戏班子要是需要借棚子可以去廖记借。” “神机妙算啊,卫少。”方言清回到,原来前日分别的时候,两人嘀嘀咕咕就是说这个话。 “多留了个心眼罢了。”听见方言清刻意的抬举,卫朝仍旧语气温和的说道。 随着台上一阵音乐响起,戏就开始了。杜春生今日画了脸,走上台,施施然的唱起了调子,虽然和自己记忆里的有所偏差,但却还是回味无穷,一瞬间,好像自己回到了以前,满座的宾客依旧是那么坐着,戏声入耳,不由的让自己有些恍惚。 “在想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场了,自己的思绪好像早就飞到远方去了,卫朝俯着身子看着自己,眼神里有些关切,“没什么。”笑了笑,站起身子。那边的冯苒苒已经跑到戏台在后面去在和杜春生说话了。 “杜先生今天的戏真好!虽然我听不懂戏,但也觉得好好听。”冯苒苒拍着手说道,刚说完,就看着陈秋生把衣服换了,走了过来,便顺便补了一句,“陈班主的戏也好!” “你才说你听不懂戏,又夸我唱的好,我该信你哪一句呢。”陈秋生看着冯苒苒的动作,笑着说道。 冯苒苒一下子被陈秋生的话噎住了,果然是和哥哥玩的要好的,怼人的功夫也是一样的厉害。 “所以呀,这就告诉我们不要乱说话。”卫朝走了过来补充道,丝毫不怜惜被说的还不了嘴的妹妹。 “戏的讲究颇大,我虽然只看过几次戏,也被陈班主和杜先生的戏吸引了,大抵是美中自有情真意,话虽无言心已在。”方言清缓缓开口说道,替冯苒苒解围。 “就是,美中自有意,夸上两句还要寻我的不是,下次不夸你们了。”冯苒苒挽着方言清的胳膊说道。 “要一起吃个饭吗?”陈秋生笑着问道。 “不去,”冯苒苒念着方才是气不想搭理陈老板,只挽着方言清,“走,咱们去看东哥。” “下午还有事,就不聚了。”卫朝淡然推辞道。 “这下雨呢,去哪儿见周东?”方言清把伞撑起来,扭头问向冯苒苒,“书局?” “对啊,书局,吃火锅!给你介绍新朋友!”冯苒苒嘿嘿一笑,眼睛弯起来,不知道在暗自开心什么。 “什么新朋友?快如实招来。”方言清撑着伞就要去扰冯苒苒的衣服,冯苒苒连忙撑起伞跑进雨里,“这可不能说,你见了就知道了。” 方言清追了几步就有些喘粗气,看着冯苒苒穿着高跟鞋还能跑那么快,不由的有些佩服冯苒苒的体力,“好妹妹,快别跑了,我跟不上了。” 冯苒苒看着方言清累的扶着树喘气,走了回来,“才这么几步就没力气了?”话刚说完就被方言清伸手抓到了衣袖,今日里冯苒苒穿的不是连衣裙,是上裳下裙,衣袖是广口的,跑起来分外好抓,“不作数,不作数,你这是耍赖。” “这是兵不厌诈。”方言清揪着冯苒苒的衣袖,说道,“快说,什么新朋友。” “我说,我说,你先松开。”冯苒苒放弃抵抗的说道,“就是一只猫,许多宝捡的,给我们养。” “原来是猫啊。”方言清松了手。 “那你以为是什么?”冯苒苒理了理衣袖,方才两人一同追逐,跑开了一大截路,现在两个小丫头才匆匆赶了过来。 “怪我想多了。”方言清说道,用手拍了拍冯苒苒的裙摆。 卫朝走在后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方言清和冯苒苒闹完了,站在路边上,等卫朝跟上来,冯苒苒看着卫朝不着急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他,分明是故意的。” “确实是故意的。”方言清点了点头,看着雨里的人。 “怎么了,你们两怎么一脸哀怨的看着我?”卫朝慢悠悠的走过来,看着冯苒苒和方言清同时看着自己,不自知的问道。 “你说为什么!?几步路,你就不能稍微走快点吗?”冯苒苒先气冲冲的说道。 “年纪轻轻的腿脚就不麻利了问题很大,建议去看看。”方言清等的也一肚子气,在旁边符合道。 卫朝同时被两个人噎住了,笑了笑,“下次小生一定走快些,不让两位姑娘久等。” “记住你的话就好。”头一次的言语战争是由卫朝服软结束,冯苒苒仰着头,扭过脸,就挽着方言清朝周东的书局走去。 石板地面上有些石板翘了起来,冯苒苒踩在石板上,跳了两下又走了下来,小巷里的木门都紧锁着,走到书局前面,冯苒苒抓起门扣,用力的敲了三声,依稀听见里面有人喊道‘来了,’然后门就被打开了。屋子里面还是摆满了书,人一进来,周东就把门又关上了,还上了门栓。 “在煮了吗?”冯苒苒吸了吸鼻子,问道。 “煮了,汤熬好了,你们来了下菜正好。”周东说道,把柜台的门打开,“快进小屋里来吧。” 方言清看了看摆在外面琳琅满目的书,抬眼问道,“你店里的伙计呢?” “他啊,我打发回去了。”周东开口说道,掀开了布帘。 方言清跟在冯苒苒身后进了小屋,屋子中间放了个小炉子,上面放了一口锅,里面熬好了汤,火十分的大,汤水被熬的咕噜咕噜的冒泡泡。旁边不远处放了一个小竹篮,里面裹了好几层布,一只小猫正窝在上面,眼睛半合着,舒服的伸展着身子。 “冯先生、卫先生、方先生好。”两个小孩站起身子在旁边端了凳子过来,是贺于和许多宝两人。 “怎么就你两在这儿,其他人呢?”冯苒苒笑着摸了摸许多宝的头,坐了下来。 “他们都在家里干活呢,我娘不管我,他爹不管他,我们两就溜出来了。”许多宝笑着说道。 贺于倒是安静,只乖乖的把凳子搬了过来,然后就静静的站在一边去,也不说话,方言清看着他走路有些奇怪,那动作有点像之前被潘玉秀教训过的那个小厮,似乎是被打了,心下疑惑,但估计到小孩虽小,也是要面子,遂即看了冯苒苒一眼。无奈冯苒苒双眼盯着锅,根本没有注意方言清的眼色,方言清看着冯苒苒一副拿着筷子跃跃欲试的样子,只好转头看向看了卫朝。 卫朝看方言清看向自己,不解的偏了偏头,方言清看着卫朝偏头,把凳子往卫朝旁边摞了点,凑到卫朝身边,用手挡着,小声说道,“那个贺于好像是被欺负了,我瞧着他走路有些不太对劲。”说完话便放下手。 卫朝耳朵有些红,看着方言清,笑了笑。方言清被卫朝的笑弄的有些莫名其妙,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然后就看见卫朝凑了上来,在自己耳边小声的说道,“之前握手都不肯,这会儿倒不害羞了。” 方言清听了卫朝的话,不由的撇了撇嘴,正准备寻思话语反击,就看见卫朝站起身。 “我出去那些柴火来备着,”说着看向贺于,“贺于,可以来帮帮我吗?” 这种话把人喊出去说道,他难不成随身备的有跌打损伤药?冯苒苒一直趴着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看着卫朝带着贺于走了出去,疑惑的看向方言清,用手比划着自己的疑惑,‘什么情况?’ 方言清看了言冯苒苒鼓起的腮帮子,摇了摇脑袋,用口型回答道,“不知道。” 冯苒苒看见方言清的回答,也没有当回事,点点头,又开始专心的吃饭,旁边的小满专心的给冯苒苒添着菜,一添一吃,配合的简直是天衣无缝。 “姑娘,你刚刚是不是亲卫少了?”晴丫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一副激动的样子,问道。 “你看错了,我那是在说悄悄话,就是,”方言清有些语塞,张了张嘴,最后板着脸,严肃的问道,“小满又教你什么了?” “才没有,奴婢只是一心为姑娘做打算。”晴丫头吸了吸鼻子,说道。 每次一见方言清板脸,晴丫头就可怜的说道奴婢二字,实在是让方言清没有脾气,“都说了别一口一个奴婢的了,我只是同卫朝说,让他出去一趟而已,不是亲吻。再说这也于礼不合啊!” “姑娘不是在北平念过书吗?小满说,西方有种礼节,就是打招呼的方式是亲脸。”晴丫头思考了一下认真的说道,“卫少爷也是在北平读书的,这么想来就于礼合适了。” “你对这些文化接受的挺快的啊,”方言清点点头,夸赞道,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配料,正准备夹一块藕片,就看见晴丫头动手夹到了自己碗里。 “因为想多了解姑娘一点,让自己变成可以懂姑娘的人,这样姑娘就不用担心苒苒姑娘走了之后就没人懂姑娘了。”晴丫头说话,抿嘴笑了起来,“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我都不懂,但是我会努力去理解的,这样才能更好的照顾姑娘啊。” “笨丫头。”方言清看着晴丫头一副认真的样子,笑着说道,“你啊,已经很好了,我现在有你,有三娘,还能遇见苒苒,卫朝,周东,已经很好了。”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难过。”卫朝不知何时掀开帘子进来了,贺于没有跟在他后面,手里象征性的拿了一块木头,放在一边,然后坐在了方言清旁边。 第三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你难过什么,顺风耳,隔那么远都能听见。”方言清听了卫朝的话,下意识开起了玩笑,看见卫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愣,忙开口解释道,“那个,我将才是开玩笑,你别...” 不料对方竟然笑了起来,“玩笑挺好的,证明咱们熟络了。”卫朝端起了旁边的小碗,说道,“听你把自己说的如此可怜听了难过的很。” “这话倒不像难过,像是在洗涮我。”方言清吃了口碗里的藕片,“人呢?你身上有药?” “外面有小医疗盒,一直备下的,我拿来用了。”卫朝开口说道。 旁边的许多宝挑了一块鱼肉扔在小猫面前,小猫撑起身子,‘喵呜’的叫了一声,把肉吃了进去。 “祖母下月生辰,往你家递了帖子。”卫朝找着话说道。 “之前听舅母提起过。”方言清点点头,笑了一下,“我还在思索,该备个什么贺礼来的好。” “不如就画副山水图吧,你山水图画的不错。”卫朝随口说道。 方言清听到卫朝给的建议,停了动作,在自己似乎没有提过自己会画山水画,也没在他面前画过,面上露出些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画山水。” “你没说过?”卫朝听见方言清的追问,问道。 方言清摇了摇头,只要是说过话,便会有印象,这话自己确实没说过,自从来荣城后,自己鲜少显出自己的笔墨,上回的墨雀,就是唯一的画作了,“我应是没说过。” “呃,”卫朝看着方言清认真的样子,忽然感叹大意失荆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糊弄道,“大抵是我记错了吧。” “是吗?”方言清疑惑的说道,看着卫朝略微有些躲闪的神色,有些疑惑,他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自己会画山水画的,真是奇怪。 吃完火锅后,雨下的更大了些,周东拿着纸张给贺于和许多宝,叫许多宝给唐德才、赵三七和朱二四,说这事课业,要把上面的字都自己描一遍,明日里若再下雨,也是要行课的。 方言清瞟了一眼纸张,不多,一张纸上大抵写了寥寥几十字,抽空描一下,应是没有问题的。 “言清,我给你一本课本,你回去备备课吧。”周东抬眼,看见了正在瞅纸张的方言清,说道。 “备课?”方言清诧异的说道,这事自己之前学习的时候,听到先生们说起过,但这事自己一直没接触过,而且就单听名字,就觉得这件事定不简单,“我可能不太会。” “没事,我这儿要到了一份备课档案,言清你聪慧,跟着这上面的学一学,定然会好一些的。”周东说道,递给方言清一个纸包,“书和纸我已经替你包起来了。” “好,”方言清点点头,接过纸包,看着冯苒苒和卫朝都没接,疑惑的看了眼冯苒苒。 “我们昨天就被他吩咐过来,东哥很严厉的。”冯苒苒说道。 “过两日再见。”在周东门前告了别,方言清收了伞,又和晴丫头挤在一个伞里。 待会儿要从大门回去,惦念着府里多双眼睛,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哟,言妹妹回来了,看来与冯姑娘确实相交甚好啊。”潘玉秀站在门口,身后的丫头给她撑着伞,一身砖红绣橘黄花样的披肩,吊着流苏,盖在桃粉色打底暖白色和紫色绣纹路的旗袍上,手上的红指甲抓着湛蓝色的小包,手上的镯子只挂了一个,两指粗的金镶玉镯子,串在纤细的手腕上,趾高气扬的看着方言清。 “玉姐姐。”方言清耐着性子唤道,“玉姐姐怎么站在门口,这雨细密,恐沾在玉姐姐身上。” “我在这等罗岳大人,姑母待会也要过来,你既然来了,那也一遍在这儿候着吧。”潘玉秀扫了一眼方言清,说道。 方言清点了点头,站在潘玉秀旁边。来的这么快,记得好像也没过几日啊,方言清在心里嘀咕道,心下有了几分的烦闷,两个姑娘站在门口,像两尊门神似的,得亏潘玉秀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挡住了旁人好奇的目光。 夏雨忽急忽缓,斜飘着的雨根本靠伞遮不完,方言清的裙摆被沾了一半的水珠,由于料子的缘故,半湿未湿。方言清此刻还算耐的住性子,旁边的潘玉秀脸已经臭完了,怕是她也没料想会站这么久吧。也不知道那两位满族大官来了会不会说汉语,待会儿自己要不要站在潘玉秀身后当哑巴,就在方言清跑神的功夫,就看见潘玉秀又让脸上挂起了笑容。 是马车碾压过青石板的声音,还有马蹄声,哒哒作响。 抬头望去,看见一辆马车出现在视野里,身后的一个小丫头连忙跑进院子里,应该是去告诉舅母了。马车上的车夫喊了声‘吁’,紧抓缰绳,马抬起前蹄,往下一踩,停住了脚步。 待马车停下后,旁边跟着走路的佣人连忙蹲了下来,趴在地面上。方言清看着潘玉秀迫不及待的迎上去,默默的走着小步,多多了落后潘玉秀了几大步。自己实在是不想去抢潘玉秀的这个风头,就在后面徘徊着。 车帘子被掀开了,是一个看起来略胖的中年男子,留的发型是标准的辫子头,其实时至今日,大多数的人不会刻意的去留那一撮毛的辫子头,大多数人留的是阴阳头,或是学生头,例如方维留的就是学生头,方德正留的就是阴阳头。 “罗岳大人。”潘玉秀甜甜的叫道,声音把方言清喊的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在这一瞬间,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潘玉秀为什么要一脸娇俏,而是,他听的懂汉语。 中年男子踩着跪着的仆人走了下来,后面紧跟着的就是一位中年女子,穿着青色的旗袍,脚上踩着花瓶底,脚还十分的小,想必是裹了小脚的,走的十分艰难,旁边两个丫头搀着,才踩了仆人的背,走下来。看见两人都走了下来,方言清跟在潘玉秀身后,正心里庆祝结束了,就看见帘子又被掀开了。 这次下来的是位少年,居然穿了一身西装,剪了短发,看着心情似乎不大好,朝底下趴着的人皱眉说道,“让开。” “是,少爷。” 看着底下的人走开了,才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汤依云也正好踩着点出来了,身后簇拥了一众丫头婆子,脸上的笑容带起了皱纹,显得十分真诚,“大人一家路上颇有劳累,我在正屋备了些冰镇水果,刚好解一解大人的疲劳。” 身后的小厮从后面绕了出去,带着车夫牵着马车朝后门走去。 “是我们一家叨扰了,略备了些薄礼,在马车上,待会叫下人们送过来。”布尔和夫人笑着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收礼呢,”汤依云没料到还能得点礼品,有些诧异,忙说道,“快请进,外面雨大,进屋里说。” 方言清看着人潮,准备落在最后,然后趁其不注意溜回自己的院子去。看着人都走进了屋子,方言清如愿以偿的走在了最后,汤依云现在满眼睛都是大人长大人短的,大抵是没有空搭理自己的,这样想着,方言清又在后面磨蹭的走着。 假如明天舅母有的忙,自己下午时应该可以溜出去教上一小会功夫,早点回去看看备课的材料,好练习一下。方言清虽然心里七上八下,觉得不可能做好,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自己跟前了,就要好好的完成。 走过回廊,在经过岔路口,方言清看着雕花的木栏杆,往后轻轻退了一小步,然后正准备拔腿开溜,就听见汤依云喊自己的声音。 “言清,” “欸,舅母,什么事?”连忙转头,看着汤依云问道。 “那个,多罗少爷有些累了,你顺便带他去院子一趟吧,我看你方才的动作也是想走,刚好顺路,就在你旁边的那个院子里。”汤依云吩咐完,就又拉着布尔和夫人的手说起了话。 潘玉秀投过来的视线颇有些哀怨,她就站在舅母身后,看她的样子,要是自己在她身边,大概是恨不得一巴掌给自己打过来吧。 “走吧。”多罗的面色不好,走过来就直接说道,连瞟都没有瞟方言清一眼。 虽然很没有礼貌,但方言清却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至少不烦人。自己旁边那个院子之前柳云芳住过一阵子,不过她住的时候确实没怎么打整,这回儿一看倒是翻天覆地了,实话来说,方言清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那些死了的花全部换成了新的,看样子,应该是才从郊区里收回来不久种上去的。 外面都废了心思种了花,里面自然也不说了,比柳云芳住的时候的纯一张床,一张桌,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不过方言清也没有心思看,福了福身子说道,“多罗少爷进屋去就能休息,门没锁,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等一下。”那人忽然开口说道。 方言清转头,看着那人,客气的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第三十六章 http://.biquxs.info/

“你没有裹脚?” 方言清听见对方的话,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又抬头看向多罗,抿了抿嘴,问道,“嗯,所以呢?” “没什么,随口一说罢了。”多罗耸了耸肩膀,转头朝自己屋子走去。 奇怪,自己没裹脚很稀奇吗?方言清看了看自己的脚,然后又看了看晴丫头的脚。 “姑娘,怎么了?”晴丫头看见方言清看向自己,不解的歪头问道。 “不缠脚很稀奇吗?”方言清看了一眼打开又关上的门,问道。 “这个,因为我是奴婢,一出来就是要伺候的人的,所以都不缠足,”晴丫头说道,离方言清近了些,把伞向方言清处倾斜,“但是我听我娘说过,她说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要缠足的,你看,太太还有玉姑娘就是缠了的。” “可嫂嫂也没缠啊。”方言清忽然想到柳云芳,走过院子门,踩着台阶走到屋子门前,“还有苒苒,她也没缠。” “因为少奶奶不是大家闺秀,要不是沾了八字的福气,她要么是嫁个农夫,要么是嫁个什么任意生记的的人,定然十分劳累,这种自然不会缠小脚,”晴丫头把屋子门推开,说道,“这脚裹不裹,和以后嫁什么人有大关系,苒苒姑娘么...”晴丫头把伞放进了大竹筒子里,想了想说道,“苒苒姑娘住在沿海,见过的市面多,想必那方是不兴这个的。” 方言清听着晴丫头的话,点点头,“我尽不知这缠脚一说也有这么大的学问。”方言清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原先我也是要缠脚的,但我父亲说,不缠,我就没有缠了。”说完,把手又放了下去,“听说,缠足疼的很,我当时还担心了好久。” “姑娘的父亲定是一个极好的人。”晴丫头说道,去里屋的衣柜里取了披肩,披在方言清肩膀上,“虽然夏季闷热,雨水能冲刷些热气,但也易受风寒,现在姑且把披肩披上吧。” “就是毛毛雨。”方言清嘴上这么说道,还是把披肩披在了身上。 那个叫多罗的居然穿了一身西方的装扮,倒是有趣,也是潘玉秀的目标之一吧,不过看那位少爷一副看谁都不耐烦的样子,想来潘玉秀也是无从下手吧。 把周东给自己的包好的书拆开,里面是一本识字书,粗略的翻了一下,大概就是一些古诗选句,还有童谣,还配的有图画,方言清翻过课本,后面写着玛利亚小学,租界的学校,这课本应该费了很多的功夫吧。旁边有几张备课的纸张,黄色的纸张还有些厚,旁边有褐色的线条,上面用西文标注着玛利亚小学,这应该是一堂课的教学内容。 “小晴,你帮我在抽屉里拿一下纸笔。”方言清开口说道,这备课的条理清晰,粗略看一遍大概看懂了个大概,现在仿着她的节奏也一份出来,来试一试自己理解了几分。 “抽屉里?”晴丫头楞了一下,“为什么是抽屉里?不应该是书桌上拿毛笔吗?” 方言清摇了摇头,“是抽屉里。” 晴丫头把抽屉打开,上面覆盖着一些废纸,还有一些干花,未绣完的布,“姑娘,不是我说你,你这抽屉是在是乱的很。”一只手把其他的杂物拿了出来,一只手伸进抽屉,摸到了压在下面的纸张,还摸到一个类似小木棍一样的东西,冰凉冰凉的。 “姑娘,是这个么?”晴丫头拿出来,举在空中,问向方言清。 “对。” 晴丫头伸手把抽屉关上,拿着纸张和笔放到了桌子上,“姑娘,这个是笔吗?” “对啊,是钢笔。”方言清把笔的盖子打开,在纸上划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加墨水,抬头看向晴丫头,“我箱子里好像还有一瓶墨水,我去拿来。” “我去拿吧。”晴丫头忙制止到准备起身的方言清,“我知道箱子在哪儿,我去拿吧,姑娘先看书。” 方言清点点头,看着晴丫头走进屋子里去,翻到课本的第一课,‘红花开’,上面画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两根花枝,写着,‘红花开,白花开,红花白花朵朵开。’ 先拟定个教学目标,识字,再写教学过程中要问的几个问题,怎么同几个孩子讲故事。虽只有五个孩子,周东认真的态度也把自己给带动了。 墨水瓶子被放在了桌上,“姑娘,是这个吗?” “嗯,是这个,谢谢。”方言清说道,把还有半瓶的墨水瓶子的瓶盖拧开,给钢笔吸了墨水,压着纸张,仿着上面的章程开始些教案。 晴丫头正准备坐下来,忽然看见了地上盖了一张纸,弯着身子,把地上的纸张捡了起来,“姑娘,这是不是你不小心落在地上的。” “嗯?”方言清抬起头,看着晴丫头手上的纸张,伸手接了过来,或许是自己拆开的时候,不小心掉落下来的吧,纸张也是黄色的,但却与自己手上的不一样,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无奈梦里繁花参不透。’ 黄色的纸张上还印着松树,字迹有力,曲折有度,最末字的字尾,却拖了一笔。虽然拖来了那一笔,但看起来也不突兀,反而有种可以设计的美。方言清看着纸张上的字,眨了眨眼睛,慌忙站起身,把钢笔放在了桌面上,往屋里走去。 晴丫头看着方言清的动作,不知道怎么了,也连忙跟了上去。红木雕花床的上面刻着许多镂空的花,方言清半跪在床上,伸手从帐子和木雕中间取出了一个小布包。 把外面的布摊开,里面是一些信封,晴丫头看着方言清慌张的神色,拿着信封里的纸张同手里的纸张对比,眼睛盯着纸张,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来,满脸恍然的看着晴丫头,说道,“我现在脑袋有些晕。” “怎么了?这纸张有什么讲究吗?”晴丫头微微侧着身子,看着方言清手上的两张纸,都是黄色的,都印着松树。 这是同一种纸张,这种纸张虽然不是特别稀罕,但也是少见,方言清还从来没有在荣城见过,记得自己曾经问过同自己一直书信联系的那位小先生,他说他自己偏爱讲究这些,所以专门去买了印了松树的纸,先前那家作坊是不做这样的纸的,他还花了大价钱,许诺卖不完的他都买下,这才让作坊里的老板答应了。 难不成一直同自己聊天的小先生就是周东?自己和那位断了书信不久就发现了周东的书局,这时间线好像是有些巧,巧的让自己不由的把事情往一堆想。方言清摇了摇脑袋,把手上的信纸折了下来,这事不能自己瞎想,如果真的是周东,那也是说不通的,毕竟自己常在那儿买书,他并无表现半分端疑,这纸也可能是他恰好买了的。 就算是恰好买了的纸,那怎么办可能连字都相似,这末尾拖一笔的样子,分明就是那位的字迹。 晴丫头看方言清苦恼的神色,再看见放方言清手里的纸张,大概猜出了半分,说道,“姑娘是觉得,自己可能遇见自己的恩人了?” 方言清看向晴丫头,说是恩人也不错,那人确实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点点头,“我以为再也不会与他有交集了,没想到又见到他的字。” “姑娘怀疑是周少爷?” 方言清摇摇头,“应该不是他,如果是他,这么一年多的时间我常买书,他应该不会这么淡然,我也应该有所察觉。” 晴丫头看着上面的字,眯了眯眼睛,皱起眉头,“姑娘,这字,我好像见到过。” “你见过?”方言清刚把书信用布裹起来,就听见了晴丫头的话,略睁大眼睛,晴丫头见过,那应该是最近的事,平日里伺候自己她应该是见不了什么字迹,那只能是...方言清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轮廓,“你确定你没有瞧错?” “应该没有,虽然字不一样,但是很像。”晴丫头仰着头想了一下,然后拍了一下手,“我想到了,卫少爷那日写字就是这个样子的。” 雨声骤急,忽扰乱了心中思绪。 夜色将沉,方言清看着床头上的轻纱罩子,眨了眨眼睛,晴丫头在旁边伸手解开帷幔,把轻纱松开,吹熄了油灯,只端着出门去。卫朝,燕京大学,文学社同自己有几分交集,读过自己写的东西,父亲是上海商会的会长,叔父、姑母的不是当大官,就是嫁给了王爷,像他这样的人,一封信帮自己劝成了县太爷带着兵去救下自己的母亲、祖母,仿佛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只是自己心里还是有些许不肯定,明天偷偷的去问一问苒苒,问问她这纸上的字是不是卫朝的字迹,如果不是,那就算了,如果是....如果是,自己有当怎样面对卫朝。 真是头疼,他应该是一开始就认出自己了,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莫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的? 这烦心事只解了一半才是最恼人的,剩下一半如鲠在喉,一直膈应着自己,闭上了眼睛,努力劝说自己先睡下,无事明日再说,还需得打起精神来,才好全心应对。 第三十七章 http://.biquxs.info/

早饭是分屋吃的,大抵是念起未出嫁的姑娘同外房男客一同桌子上吃饭不合体统,这次的早饭就是叫的各自院子里的丫头去厨房取的,念在这点吃饭自由上,方言清对那一家子在府上闲逛的抵触小了些。 “姑娘,又是雨,都连着三天了。”晴丫头把清完帕子的水,直接泼到了院子里,“这天怕是要转凉了。” “确实,是有些转凉的感觉。”方言清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转身把衣柜打开,找起了马甲。 “姑娘,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晴丫头把盆子放了,连忙走到方言清跟前,拿手背探了探方言清的额头,“有些烫,今儿就不出门了,我去外面买点药回来给姑娘熬了喝。” “这怎么行,我今天要去一趟学堂。”方言清听见晴丫头的话,连忙摇头拒绝道,“没多大问题,就是打个喷嚏而且。” “姑娘真是不听劝。”晴丫头说道,把铁皮瓶子里的水倒在汤婆子里,塞个方言清,“姑娘把这拿上,暖暖手。” “大夏天的,暖什么手。” “大夏天的,姑娘还着凉了呢。”晴丫头不由分说的把汤婆子塞给了方言清,把手在布上擦了擦,走到大竹筒子前,把伞取出来,说道。“我出去找敏姐姐一趟,姑娘在屋里歇着,莫要乱跑。” “现在午饭还早。”方言清忙说道。 “我是要托敏姐姐给姑娘熬点姜汤。”晴丫头回道,把屋子的门打开,撑开伞,转身出了屋子,帮方言清把门关上,提着裙摆就走在雨中了。 本来想着天气若是好,还可以带罗岳大人一家去逛逛街,在城里转一转,没想到这雨还是不依不饶的下着。昨日聊了一会儿,这苏合泰大人没什么话,这布尔和夫人倒是平易近人,说是苏合泰大人身子不好,儿子多罗脾气不好日日念着父母,让他父亲赶紧的告老还乡。他们也是前段日子递了辞呈,准备回家乡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顺路来拜访一下卫老夫人的寿礼。 原来已经不是官了,真是白高兴一场,汤依云心里虽然多了几分不屑,但也不敢表露出来,虽然不是官,但之前的人脉也是在的,只需多多提点自己儿子名字,想来他也应该懂的。 端着前几日才托人从景德镇捎回来的青花瓷,轻轻的吹了口飘在上面的茶叶,笑着看向布尔和夫人,“贵公子瞧着正当壮年,可入朝为官了?” “没有,”布尔和夫人听见汤依云的话,摇了摇头,“本来想着让他回来参加科举,人家硬是不愿意,去日.本学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现在真是后悔万分,该不送他去留学的。” “这留过洋有留过洋的好处,至少见了些市面,像我们这些人,日日呆在在山沟里,什么都不知道,愚钝的很。”汤依云听了布尔和夫人的话,心里轻笑,面上还是一副宽慰的样子,“我那儿子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今年科举本来说的信心满满,结果还是落榜了,只得明年再报。这朝廷啊,几年前莫名其妙废了科举,还专门搞出个洋科举,可让我们cao心坏了。” 布尔和夫人听见汤依云的话,笑了笑,“原来贵公子要参加这个考试,主持考试的尚书同我家老爷颇有交情,待会儿我回去托我家老爷写封信,让贵公子拿着去拜访,那位尚书自然会多提点一下的。” “这...这可太麻烦了你们,”汤依云为难的看着布尔和夫人,“本来是来我家做客的,反倒替我家cao劳起来了。” “无妨,顺手的事,再说我们在此也叨扰你们了。”布尔和夫人笑着抿了一口茶水,说道。 雨声滴答作响,厨房里正热火朝天,敏丫头拿着风箱,坐在灶门口,火烧的大,热的敏丫头直流汗,袖子卷到了手肘处,那手摸着额间的汗水。现在正在各院子烧开水,这几日下雨,各院子要的开水比平日里多了许多,再加上新来的那家大人,尤爱泡澡,这水自然是要多烧着。 “敏姐姐。”晴丫头进了厨房,现在离饭点还早的很,婆子仆人都还没开始烧锅,这厨房里热的慌,均拿了菜,坐着其他屋子里采摘,只有敏丫头一人在厨房里拉着风箱。 “小晴?”敏丫头抬头,看见了晴丫头,这雨不小,定然是有什么事,才忙着过来找自己的。想着,把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站了起来,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要事吗?” 屋子的烟雾弥漫,晴丫头挥了挥手,驱赶了自己面前的烟尘,说道,“我家姑娘有些受风寒,我想着来厨房里给她熬些姜汤。” “原是如此,”敏丫头听见晴丫头的话点点头,看了厨房一眼,走到一处小炉子前,“我放些炭火到这里面,熬一盅应该够了。” “那我去拿姜切成姜丝。”晴丫头点点头,走到菜架子前,上面摆着各类菜品,挑了一小块姜,就走到了案板前。 “欸,还是我来吧,恐把你手切了。”敏丫头用火钳夹了些炭火放在炉子上,又用水瓢舀了一水,放在紫砂罐子里,说道。 “没事的,我幼时在家中也时长干活,劈柴生火,切菜什么的,都是从小做过来的。”晴丫头拿起旁边的菜刀,一边说道,一边用按着姜块,切了下去,先切成薄片,再切成丝,端着小案板走到紫砂罐子前,把姜丝扫到了罐子里。 敏丫头看着晴丫头的动作,笑了笑,走到烧水的大锅前,看着咕嘟咕嘟冒泡泡的水,将放在一侧的铁皮瓶子拿了过来,先拿了两壶,用水瓢倒进了铁皮瓶子里,又使劲把水壶提到了旁边去。 边上大约堆了十余个瓶子,晴丫头见敏丫头累的出汗,也走到旁边去,帮敏丫头拿着瓶子到旁边,“怎么只有你一人在做?她们呢?” “我是厨房里最后来的,又是贬来的,自然要做的多点。”敏丫头笑着说道,把最后两壶开水放在了旁边,“你快看你熬的姜汤,应该要好了。” 晴丫头连忙转身拿着帕子抓着罐子耳朵端了下来,到在了旁边的碗里,“敏姐姐,我先走了。” “嗯,去吧。” 晴丫头把小碗放在漆盒中,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漆盒,朝自家院子走去。 桌子上堆着许多纸张,方言清把脑袋放在胳膊上,半合着眼,怀里抱着汤婆子。头疼的有些厉害,似针扎似的,撑着眼前的半分清明,脑中思索着等会儿要怎么同冯苒苒开口,问着笔迹究竟是谁的。 “姑娘,困的话去床.上睡,在桌上趴着易着凉。”晴丫头提着漆盒走了回来,看着趴在桌上的方言清,把漆盒打开,将瓷碗端了出来,“姑娘,先喝点姜汤。” 方言清接过瓷碗,这汤的气味有些的辣眼睛,方言清眨了眨眼睛,喝了一小口姜汤,被辣的咳嗽了起来,“好难喝。” “驱寒的,良药苦口。”晴丫头说道,把方言清已经抱冷了的汤婆子拿到了手上,将里面的水泼到了外面,又换了水,递给方言清,“姑娘要休息会儿吗?” “不了,吃了午饭然后再出去一趟。” 夏姨娘在外面同方德正缠缠.绵绵了好些日子,终于让方德正回家了。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本来都准备叫晴丫头去取饭了,结果舅母又派丫头来叫方言清去正屋。 看着旁边打着伞走路的晚春,方言清问道,“怎么去正屋吃了,不是男女有别,恐不好吗?” 晚春听见方言清搭话,规规矩矩的答道,“多罗少爷说,一起吃热闹,还说心中有礼不应在乎虚礼。” “哦。”方言清点点头,不再开口说话。 正屋里已经坐好了人,柳云芳应是才到,她身边的丫头还在外面收伞,看见方言清来了,朝方言清笑了笑。方言清走到了柳云芳身边,看着她只是孤身一人,问道,“维哥儿呢?” “派人去唤了,应该快回来了。”柳云芳淡淡说道,拉着方言清的手,笑了笑,“姑娘最近气色看起来好了些。” “我刚刚还被晴丫头逼着喝完了一碗姜汤,可不是气色好了嘛。”方言清笑着调笑道,同柳云芳站在一旁,想着等别人都坐下,自己再坐下。 大圆桌子已经摆好了碗筷和桌椅,罗岳大人一家子和方德正柳云芳挨着,本来方言清想着挨着汤依云坐,结果刚一落桌,汤依云就同多罗调了个位子,原因是想同布尔和夫人坐在一起。 方维随后赶到,但也没落下太多时间,身上的马甲淋shi了一半,柳云芳站起身,歉意的笑了笑,带着方维去了正屋屏风后的隔间。方言清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小余提了一个布袋子,想来是柳云芳猜到方维会把身上的衣服淋shi,所以带的换洗衣服吧。 潘玉秀最后施施然的才来,看样子是好生打整过的,方言清每次见到潘玉秀,都不得不佩服她对自己的高要求,每日都把自己打扮的富丽堂皇,而且还不带重样的,着实难得。 “姑母,我来晚了些。”潘玉秀笑着说道,扶着丫头的手走了进来。 方维换了衣服,和柳云芳走了出来,直接从潘玉秀面前过去坐了下来。潘玉秀看着留在苏合泰大人旁边的位子,又看了看方言清,说道,“言清妹妹,我昨儿睡的晚,今儿眼睛疼的慌,我瞧着你的位子背光,可以同我换一下吗?” 方言清听到潘玉秀的话,心中暗自高兴,自己虽然想坐在柳云芳旁边,但实在是不想坐在多罗旁边,连忙点点头,“姐姐来坐吧。”说着便要起身。 “还是我同你换吧,好像我的位子更逆着光些。”多罗开口说道,看向潘玉秀,“潘姑娘来坐吧,门口的光线强,恐伤了眼睛。” 第三十八章 http://.biquxs.info/

方言清听到多罗的话,低着的头,不留神色的摇摇头,不知道这位少爷是看不懂潘玉秀的行为还是故意这样作弄她。 潘玉秀僵着脸,笑了笑,“谢谢多罗哥哥。” 多罗听见潘玉秀的称呼,没有理潘玉秀,绕着桌子坐到了苏合泰大人旁边,“玉秀妹妹不必客气,快坐到言清妹妹旁边去吧。” 方言清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自己真的无意参与这场争斗,两人你来我往的,方言清都不知道该心疼谁了,只好笑一笑,继续装傻。 潘玉秀扭了扭手上的锦帕,踩着花瓶底,发出‘哒哒’的声音,然后坐到了方言清旁边。 “这位便是你儿媳妇?”布尔和夫人看着同方维坐着一起的柳云芳开口说道,“看着样貌端庄,应是个会持家的。” “持家上面还是新手,好在是个好学的。”汤依云笑着说道,看向柳云芳,关切的问道,“听说你近来食欲不太好?” “多谢母亲大人关心,想必是天气骤变,所以导致先今的胃口不好。”柳云芳轻声说道。 “胃口不好?”方维听见柳云芳的话,皱起眉头,“那待会儿吃晚饭我叫人请大夫来瞧瞧。” “多谢相公。” 布尔和夫人看着方维同柳云芳说话,面上露出几分羡慕,微叹口气说道,“这孩子成家了就是好,看着也稳重些,不像我儿子,欸,始终没把这个当回事。” “这事自然是急不得的,孩子有自己的想法。” “我也知道,只是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实在是想抱孙子。”布尔和夫人还想开口说道,就听见多罗把筷子放在碗上的声音。 多罗没开口说什么,只是面上有些不愉。想必心中必面上的不愉还要强些,这催婚都催到饭桌上了,还是主人家的饭桌上,这么个意思,难道是想让舅母给她找一人。 汤依云瞧着饭桌上的气愤有些沉闷,张了张口,思索了一下,说道,“婚姻自然是头等大事,得慢慢考虑,我这侄女、外甥女,眼见着都快二十了,也还没出嫁,我也十分着急,可急也没什么用,不能慌了手脚。” 真是不说话也能被点到名,方言清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粒,眼睛能看见潘玉秀的一只手揪着衣角。自己没嫁人是因为当时父亲刚刚亡故,自己又刚被退婚,所以没人要。但潘玉秀与自己又不相同,她是眼光太高看不起身边求亲的,偏偏高了的她也攀不上,所以也没嫁出去,这回子赖在荣城,也是为了卫家那位。 应该是为了卫家那位吧,三娘都这么说了,想来便是了,那她对多罗诸般殷切,也只是将多罗当做备选。 布尔和夫人笑了起来,“你这两位姑娘看着伶俐,自然是不愁嫁的。” 一顿饭终于在言笑晏晏中吃完了,饭后丫头们来收拾桌子,汤依云和布尔和一起去偏厅里聊天去了,方德正带着苏合泰去了书房,柳云芳和方维一起离开。晴丫头在旁边撑了伞,方言清正准备出去,就被潘玉秀叫住了。 “言清妹妹,一起走一路吧。” 方言清转头看着潘玉秀,虽不知潘玉秀安得什么心思,但也点点头,两人并列的走在了青石板路上。 “言清妹妹觉得多罗少爷怎么样?” 方言清看着裙摆下的鞋尖,真够直截了当的,这话开头就说清楚了,方言清侧过了头,面上显出疑惑的神情,不解的看着潘玉秀,问道,“多罗少爷有什么特别吗?” “特别倒没什么,只是听说,姑母着急给你找婚事。”潘玉秀低头浅笑,说道。 合着想把自己塞给多罗,自己好去凑卫朝啊,方言清觉得潘玉秀的动作有些好笑,“这些事,舅母都说了急不得,舅母都急不得了我自然是不急的。” “哦?” 方言清停下步子,福了福身子,“玉秀姐姐,这岔路前咱们就要分路了,无事的话,妹妹先走了。”说完,就默许了无事的说法,转身朝自己的那条路走去,依稀听见潘玉秀在自己身后跺了跺脚。 为了这些事操心,真是令人讨厌,这些心思若是用在别的用途上,可能才会让人钦佩吧。 “姑娘,还出去吗?”晴丫头在身后问道。 “出去,干嘛不出去,潘玉秀吃了瘪,自然不会再来找我。”方言清同晴丫头走到自己院子前,在老地方取了伞给晴丫头。 “姑娘现在可还头疼?”晴丫头跟在方言清后面,问道。 “好上一些了。” 晴丫头把后门的门柩打开,把门扇推开,让方言清先出去,自己正准备把门关上,就听见了一个声音。 “原来这儿还有一处偏门,我还以为你们宅子就只有两个门。” “多罗少爷?”晴丫头看见面前的人,手里的木条没拿稳,掉了下来。 多罗依旧是穿了一身西装,只不过这次的是格子西装,手上撑了把西洋伞,全黑的伞下站着,整个人显得特别的肃穆,“言清姑娘,好巧。” 才出门就碰见,和潘玉秀走了一路都没发觉,分明就是刻意跟在后面的,现在居然还有脸说一句好巧,真是人脸够厚,什么也不怕,方言清浅笑着说道,“好巧。” 多罗走到了门前,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晴丫头,问道,“我可以走这儿出去吗?” “可...可以。”晴丫头连忙退了几步,给多罗让了路。待多罗出了门,才把门合上了。 “她是什么意思?”桌面的茶盏被重重的放下,潘玉秀把锦帕扔在了桌上,“故意在我面前拿乔了?我好心同她说话,她倒好,尾巴快翘的天上去了吧,姑母也是,居然是想送她到卫家去,也不看看她是不是配的上。” “姑娘,消消气。”身后的老妈妈拿着银棍,拨了拨香炉中的香木灰,端着三角琉璃香炉放在了架子上,又朝旁边的丫头招了招手,开口说道,“这方姑娘没了爹,就是没了娘家撑腰,是怎么都比不上姑娘您的,姑娘犯不着同她置气,再说她还被退了一次婚,这可是大忌,大官宦世家都很看重这个呢,那位太太也不是真心想待方姑娘好,只要是对方家又帮助的,嫁谁不是嫁,假如姑娘你同那位方姑娘一同出现在岳太太面前,岳太太自然会更心仪姑娘些。” “哼,这肯定是自然。”潘玉秀冷笑一声,坐了下来。旁边的丫头端着用透明琉璃制好的碗,里面盛着熬好的燕窝阿胶,迈着小步,放在了桌子上,里面放了一个略细的白色瓷勺,握着手里小巧的很。潘玉秀端着下方的底座,用小勺子舀了勺燕窝阿胶,“要不是我爹被猪油蒙了心,要把我许配给翼南总督,我犯得着来废这个心思,来这般作践自己。” 潘玉秀心里想着越发窝火,那位翼南总督都快四十岁了,虽然手握重权,嫁了他后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自己这心里怎么想都觉得委屈,自己从小金枝玉叶的长大,在周围的姑娘里都是拔尖的,这回却许给了个老东西。父亲现在在陕西,现如今说不上话,想着连朝廷说的话都越发不管用了,心里越发慌张,这才生了这个心思。自己虽是嫡女,可母亲只生了自己这一个,家里以后再如何都是那些儿子的,尽管他们是庶出的。 老妈妈看着潘玉秀脸色难看的吓人,走上前去,双手放在潘玉秀的肩膀上,轻轻的给潘玉秀捏起了肩膀,“姑娘,太太费尽心机打听到的消息,你可要抓牢了,多罗少爷那边可以不用费心思了,他心气高,可他爹如今已经辞官,人脉虽有,他不肯入仕途,也是空的,你也不用再给她好脸色了。眼下只剩下卫家那位相貌家世值得姑娘去争上一争了,女人,有时候就得把脸皮拉下来,你看人家方少爷当初成亲的时候对柳家姑娘百般厌恶,这般还不是态度软和了嘛。” 潘玉秀舀了一勺燕窝阿胶到嘴里,慢慢抿了抿唇角,放下碗,拿手拍了拍老妈妈的手,“我知道,该为自己争一把时,就得争。” 门被轻声合上,淅淅沥沥的雨好像又小了些,没有吹风,带起雨丝斜飞了。方言清看着晴丫头把门合上,偷偷用余光看了看地面,那双皮质的鞋还在自己身后,怎么还不走?没完没了了。 “多罗少爷不走吗?”方言清开口问道,自己溜出来一趟,心里装着事,实在是没心思陪这位少爷唱戏。 多罗听见方言清的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第一次到荣城,不认得路。” 这是,讹上自己了?心里大叫大事不好,手指指着门,忙说道,“院里的丫头仆人都知道,多罗少爷随便挑一个让带着路就好。哦,对了,舅母应该给少爷的院子里派的有使唤丫头仆人,多罗少爷这么两天的相处想必是比较熟络了。” 听着方言清的话,多罗又歉意的笑了笑,“那些人都在伺候我额敏和阿麦的,我没有让他们伺候我,再说他们都是有自己要忙的事的,我贸然提要求总归是不好,不如方姑娘顺路,带我转转这荣城。” “可我也有要忙的事。”方言清继续委婉拒绝,希望这位少爷能听的懂人话。 “哦,”多罗听见方言清的话,认真的问道,“那方姑娘的事是见得人还是不见得人的,可以让我在一旁跟着吗?” 得,这位看来是听不懂人话了。 第三十九章 http://.biquxs.info/

合着自己若不让他跟着,就是自己做的事见不得人了,倒是强词夺理,自己好些没有得罪过这位吧,何必同自己过不去,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算了,今天就不去找苒苒了,这事明日再说吧,带他随便转一圈就回院子。 “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去...就去买点糕点,在外面呆不了多久,怕是带多罗少爷转不了多久的路。” “没事,我也是随便看看,况且还下着雨。” 方言清走在了前面,晴丫头挡在方言清和多罗中间,给方言清撑着伞,方言清手拿着伞柄,朝晴丫头说道,“我自己撑吧,你把手里的伞撑开。” “这...不太好吧。”晴丫头顾忌到多罗在旁边,手里抓着另一把伞的伞柄,不肯撑开。 “有什么不好的,快撑伞吧,你一半多的背都淋湿了,再在这儿推脱一会儿,我看回去就该你着凉了。”方言清说道接过伞,让晴丫头空出手撑伞。多罗跟了自己这一路,在院子门口取伞的动作他肯定也看见了,左右都看见了,还在他面前装就没有意思了,反而显得刻意。 晴丫头看着方言清的动作,只好撑开了伞,这下三人均打着伞,为了防止伞面互相打着,晴丫头退了一步,走到了方言清略后的几步的地方跟着。 思芳斋的店门大打开着,也不知何时刷上了新漆,看起来十分漂亮。一位小二正站着门口,送着刚买完东西的一位顾客,方言清刚准备迈着腿进去,就看见了一身熟悉的衣服,脑海中一下子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想转身躲开,以免被看见,谁知想法跟不上动作,还没转身,就听见了一声呼喊,“言清!” “苒苒。”方言清笑着打了声招呼,要是平时见到冯苒苒,自己一定十分开心,整个心情都会变得十分阳光,可现如今,自己旁边跟了一个烦人精。 冯苒苒虽然穿着高跟鞋,但十分不妨碍她走路,今日穿着米色荷花袖口胸间别着玛瑙胸针的衬衫,下面穿了一条长裙,是褐色的,一头卷发扎了起来,蝴蝶结跟着卷发一起波动,身后的小满看着冯苒苒没有打伞就往方言清那边走,连忙在后面跟着,“姑娘,打伞!” 冯苒苒一下子钻到方言清伞下,抱着方言清,“言清,我可想死你了。” “昨日不是才见了嘛。”方言清听着冯苒苒的撒娇,下意识的笑了起来,一下子就忘了旁边的人,说道。 “那都是昨日上午的事了,”冯苒苒认真的掰着手指说道,“昨日下午未见面,今日上午未见面,加起来就是一日,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我这就有三个秋天没见言清了!” 方言清听见冯苒苒的强词夺理,不由的笑了起来,旁边的多罗也笑了起来,发出一声笑声。 冯苒苒听见笑声,转头看过去,看见多罗站着伞下看着自己,皱着眉头的打量了一下多罗,问道,“言清,这是你亲戚?” “这是我舅母府上的客人,说是让我顺路带他出来转转。”方言清开口解释道,看着冯苒苒皱起的眉头,岔开话题问道,“言清也在这家买糕点?” “嗯,我前几日来买过,味道很好,今日买点给那群小孩尝尝。”冯苒苒笑着说道,“言清也过来买东西吗?刚好一路,待会儿去学堂!” 方言清听见冯苒苒的话,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推辞道,“今天我怕是去不了了,我还要带这位少爷到处转转。” “我没有关系,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同你们一同去。” “不好意思,有点介意,”冯苒苒看着多罗,皱着眉头说道,“荣城就指甲盖大个地,我不信你还迷路,就算要迷路,长个嘴不就是来问话的吗?不知道自己问问题,就知道麻烦别人。” 不亏是苒苒,一点情面也不留,方言清看着冯苒苒扭过头,抓着自己的手,“走,咱们先去屋子里选糕点。” 一转身的功夫,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看着冯苒苒明目张胆的差别对待,方言清歉意的朝多罗笑了笑,然后跟着冯苒苒进了思芳斋的屋子里,晴丫头看着方言清被拉着了,朝多罗福了福身子,便要跟上去。 “麻烦等一下。”多罗连忙唤道。 晴丫头转头看着多罗,疑惑的问道,“多罗少爷还有事?” “请问,方才那位姑娘是谁?”多罗笑了一下,看着冯苒苒离去的方向问道。 “那位是卫家老夫人的外孙女,冯苒苒。” 扯着裙摆,迈着腿跨过了门槛,桌子上已经堆好了好几提糕点,全都摆满了在桌上,冯苒苒走到桌子前面,拿起一提糕点递给方言清,“要不要先尝一个,我可把这里一半都糕点全买下来了。” “这么多!”原以为冯苒苒只是会买一点点,完全没有料到她居然会买这么多,还真是大手笔。侧头看着跟进来的晴丫头,问道,“那位呢?” “走了,问了苒苒姑娘的名字便走了。”晴丫头把伞立在外面,说道。 “问我名字?奇怪,”冯苒苒看着方言清问道,“那家伙是什么人,是不是欺负你?” “是昨儿下午到我们家的客人,是我舅母的贵客,没有欺负我。”方言清笑着说道,忽然想起来还放在衣袖里的书信,说道,“苒苒,我能问你件事情吗?” “问吧,什么事?” 方言清把衣袖里书信取了出来,将折成小方块的信纸和昨日在周东那儿不小心塞错的纸一起展开,“苒苒,你瞧。” “这不是我哥的笔迹吗?你怎么有他的信.....”冯苒苒疑惑的说道,正准备伸手接过信纸,方言清连忙缩回手,冯苒苒看着方言清的动作,大概明白方言清不愿给自己看明白,也把手背到身后去。 “这...确定是你哥的笔迹?” “嗯,是我哥的笔迹,他写字爱拖一笔,姑母常笑话他写字拖泥带水的。”冯苒苒确定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冯苒苒一副掉了魂的神色,“言清,你难道之前认识我哥?” 方言清勉强自己扯出一丝微笑,不好意思的说道,“苒苒,我可能还有麻烦你个事情。” “嗯,你说吧。” “你能不能不和你哥哥说今天的事,就我给你看字迹的事。”方言清看着冯苒苒,拜托道。 这信既然是卫朝写的,那卫朝在书局初次相见的时候,肯定就认出自己了,不,可能更早,可能周东同他说有个姑娘常在他那儿买书,念了自己名字后,他就知道。方言清一时间觉得有些羞愧,想起之前在信纸中信誓旦旦的拒绝他的好意,说自己就这样堕落下去,结果又偷偷摸摸的买书就感到不好意思。 冯苒苒听到方言清的话,虽然不清楚个中缘由,但还是点点头,答应道,“好,我发誓绝对不告诉我哥。” “谢谢你。”方言清笑了笑。 糕点十分的多,晴丫头和小满都是抱了一大包,方言清和冯苒苒则是提了一大包。 “孩子们,给你们带礼物了。”冯苒苒把一大包糕点,一下子放在了桌子上,出了口浊气,“可累死我了,应该还是热乎的,你们过来挑着吃,吃不完的,待会儿带回去!” “谢谢冯先生!”小孩子们凑了上来,开心的喊道。 “得,正在讲课呢,你一来全带走了。”周东放下手中的书,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就当课间休息了呗。”冯苒苒打开一提桂花糕,捡了一块就往嘴里塞,冒着热气的糕点略微有些烫嘴,冯苒苒连忙拿手挥着热气,将咬剩下的一半放在纸上,张着口,散着嘴里的热度,待嘴适应了,才开始动牙,把它咬碎,咽了进去。 这种吃相要是出现在家中,一定会被好好说道,严重了还会罚一天不准进食。方言清看着旁边的周东,让晴丫头把教案去了出来,“这是我昨晚上写的,不知道怎么样,今日带过来,让你看看。” 周东接过晴丫头递过来的纸张,里面字迹清晰,每项任务都写的明明白白的,点了点头,“不错,虽然有些瑕疵,但瑕不掩瑜,算是很好了。” 听到周东的认可,方言清这次放心的笑了笑。 “确实挺好的,言清果然聪慧。”卫朝看着周东手上拿的纸张,点点头,也夸赞道。 “谢谢卫少爷夸奖。”方言清客气的回了一句,然后就朝冯苒苒走去了。 卫朝看着方言清离去的背影,不由的沉思了一下,我这是说错话了吗?没有啊,只是一句夸赞词而已。 真是丢人,方言清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怎么说出了如此酸不溜秋的话,真是...真是太丢人了。自己明明应该可以正常的说话,不表露出来自己的情绪,该礼貌的时候礼貌,该浅笑的时候浅笑,怎么会做这般样子的事情,就像是一个气急了的小媳妇,越想越觉得恼怒了。 “言清,要吃点桂花糕吗?” “嗯,好。”方言清看着面前递过来的桂花糕,笑了笑,接了过来。 卫朝看着站在冯苒苒旁边的方言清,还是想不通她为何同自己发脾气,这脾气发的还有些怪,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意味,不像是真发脾气,倒像是赌气。 自己能有什么事让她知道呢? 第四十章 http://.biquxs.info/

方言清在躲自己,虽然已经努力的做的巧妙,但还是显得很可以,每次自己一想开口搭话,她就把脸转到苒苒那边去,自己一走到她旁边,她就换个位子,总之,是不想与自己说话的。偏偏自己连原因都没搞清楚,连她到底为什么态度转变的都想不明白。 卫朝双手靠在栏杆上,看着在外面玩疯了的冯苒苒回来,连忙叫住,“冯苒苒,过来。” 冯苒苒听见卫朝叫自己,不情愿的摞了几步路,摞了过去,“怎么了?” “言清怎么了,昨日里总是躲着我,”卫朝侧头看着冯苒苒,问道。 “那谁知道,”冯苒苒心里知道个大概,这昨日言清不太想搭理自己哥哥也是看在眼里的,虽然自己稀里糊涂的,但也不能把自己知道的半桩事说出去,毕竟也是发过誓言的,虽然什么也没许,“兴许是你感觉错了,我就没感觉到她躲着你。” “别装傻。”卫朝看着冯苒苒一副装傻到底,宁死不屈的样子,慢着声调的说道。 “我真不知道。”冯苒苒跺了跺脚,看着卫朝,皱着眉头,不开心的说道,“哎呀,哥,你绕了我吧,你不是总是说我蠢吗?我能知道个什么?” “哦,不能说啊?”卫朝微微扬起下巴,问道。 “嗯,”冯苒苒刚嗯完,又连忙摇头,“嗯~我真不清楚,哥,要不我先回屋了。” “那这样,我说,你点头或摇头,这没叫你说,总行了吧。”卫朝看着冯苒苒,打着商量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台留声机,三姑和三姑夫不给你买吗?我家里多,送你一台。” 本来坚不可摧的心灵防线,突然破碎了一个小口。光是点头或摇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而且这是让哥哥知道了也好,自己想和言清做好友,如果言清厌恶哥哥的话,那这关系也难维护,况且言清和哥哥都不是坏人,就算点头知道了,也算是好事吧,他们可以去解决小误会,这样也好。冯苒苒在脑海中一番劝说下来,自己也觉得自己想的十分有道理,点了点头,“那好吧,先说好,我只负责点头和摇头。” “好,”卫朝说道,从冯苒苒刚刚犹豫那时起,自己就知道冯苒苒一定会答应,毕竟是自己妹妹,自己还是有一些的了解。冯苒苒这个人,你不把其中的利害关系给她捋清楚,同她讲明白保守秘密的重要性,她心中就不会给秘密关上一道门。但按方言清的性子,应该是没说清楚的,可能冯苒苒也只是知道一个轮廓,或者某一项事情,不知全貌。 “是在周东家吃火锅后发生的?”卫朝想了想,开口问道。 按时间应该是吃火锅后发生的吧,冯苒苒听见卫朝的话,点了点头。 其实第一道题就是测试一下冯苒苒,自己早就猜到时间段了,应该就是吃完午饭后,到第二日相见的时间段里,这期间没有同自己接触,但再见面同自己的态度大变,那就只能是看了什么关于自己的东西,让她不痛快。方言清是个能忍的人,再大的不痛快都能憋在心里,惹火了,大不了不接触了,但她还是坚持来给孩子们上课,那就证明,其实这个错并不是特别大。 “因为我?” 冯苒苒听见卫朝的问,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哥哥的字迹,那也算是因为哥哥吧。 “她喜欢上我了?” “你在想什么啊!”本来打算不说话的苒苒,被卫朝的话气的一下子没忍住,忽然开口了,“自恋也要有个限度,我看你都和那个来当跟屁虫的少爷有的一拼了。” 冯苒苒说的跟屁虫少爷应该就是多罗,自己听过底下的人提起他的名字,大抵就是今日早晨来给冯苒苒送东西,冯苒苒又不收,人家派人来扔下东西就跑,追都追不住,最后只好堆到库房去了。 能有什么事啊,不过就是周东给了她本书,还有几张教案纸张而已。 教案纸张和书本都是自己托人从玛利亚学校带回来的。 “我好像知道了。”卫朝看着苒苒,若有所悟的说道,“不会是我收拾的时候,夹错了什么东西吧。” “这也能猜到?”冯苒苒听见卫朝的话,惊讶的瞪大的眼睛,好奇睁着眼睛看着卫朝,问道,“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什么,好像都很糟糕。”卫朝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假如是不小心夹了自己写过字的书,那她应该是已经猜出一直与她通信的人是自己。自己虽然瞒她自己之前和她通信的事是好意,但是总归还是欺骗了她,看了眼身边一脸好奇冯苒苒,摇头说道,“真是白疼你那么多年了。” “欸?”冯苒苒瘪了瘪嘴,“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就往卫老夫人那儿跑,“我去找外祖母了。” 扔了扔手里的玉佩,卫朝把下巴放在手心上。本来那日在学堂外面自己就准备同她说的,只是临到头了,又变了心思,这下到底该找什么机会开口她才会消气呢。 桌子上被换上了绀青底色薄绒的桌布,上面放在刚洗好的青花茶盏,热水冲开了碧螺春的叶片,还飘着茶香,轻缓的热气飘荡在空中。晴丫头把茶盏放在桌上,将放在一边的软垫塞进了绀青绒布里,然后放在了凳子上,坐了坐,软度刚好,还挺舒服的,放心的把针线放回到针线盒里,又重新摆会了架子上。 “今日上午多罗少爷送的东西在这儿,姑娘还没拆开呢。”晴丫头看着放在旁边,拿粉色卡纸包裹着,又用紫色抽绳绑着的小盒子,又转头看向方言清,“姑娘你不打开看看吗?” “他给潘玉秀院子里送没?”方言清眼睛不离书本,问道。手里的书是冯苒苒昨日给自己的,说是刊登着自己文选的样刊到了,还附赠了几本他们出版社底下的别的种类的书,方言清今日不出门,干脆在家中翻起了书。 “没有,”晴丫头摇了摇头,“不过他给苒苒姑娘送了,送的还多。听说他跟跑腿的人说,如何苒苒姑娘不收,不用管,扔下东西跑掉就是了。” “哦,你把东西拿来吧。”方言清听了晴丫头的话说道。 抽绳绑了一个蝴蝶结,抓着一根,轻轻一扯,抽绳就松开了。本以为粉纸就是同那些糕点、药材包一般,只是包着的,只需找到它塞角的地方,打开就成了,结果转了一圈,也没看见那里是塞角的边。又观察了一番,才恍然大悟的发现,这家伙原来是用胶水粘上的!既然是粘上的,还废这个劲做什么,方言清暗自磨牙,“小晴,你帮我把剪刀拿来,那把裁布的,最大的。” “哦,好。” 由于要绣花、做一些小玩意,这木匣子里除了线团和布料,就是几把剪刀了,大的小的都有,最大的是一把裁布的剪刀,因为说嫁娶的喜服的布,最好由新娘子自己裁,所以方言清还连了几日裁布的技巧。本以为裁布不过就是把剪刀一放,再扯着布料一剪子下去便好了,学了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尽是错的,这裁布也有很多讲究,这布料大小,这裁剪速度,都是有讲究的。所幸学的时间不长,就学了几日便结束了,那把剪子后来就一直被摆在木匣子里没有用过了。 “姑娘,这儿。”晴丫头把木匣子抱出来,把压在最底下的剪子取了出来,递给了方言清。 方言清把剪刀打开,拿着剪刀腿的尖往盒子上略微使劲一戳,再把刀尖往里面一怼。晴丫头在旁边看的皱起了眉头,看的心惊胆战,“姑娘,你小心些,这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呢。” 方言清拿剪刀把盒子划了一道大口子就停了下来,“应该是什么小物件吧。”说着,把剪刀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手指顺着口子,使劲一掰,“居然是这个。” “是什么?”晴丫头看见方言清轻笑一声,心像是被羽毛扰痒痒似的,好奇的伸着脖子在旁边瞅。 方言清抓着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是一个银百色的圆形小盘大小的凸起的小盒子。上面雕着镂空的花纹,十分漂亮,中间是一个十字形状的,边上全是花纹,外面还有个大头针一样的东西,只见方言清按了一下大头针,小圆盘从中间打开了,听见方言清开口说道,“怀表。” 晴丫头看着打开后的圆盘里面是一个像冯苒苒送来的小钟一样的东西,上面写着数字,还有三个小针在走。 方言清把怀表合上,抓着细白链条转了一圈,看着底部写的英文单词,不由的笑了一下,“还是个高档货。” “这东西很昂贵?”晴丫头听见方言清的话,说道,遂即又立马皱起眉头,“那要不要送回去,这么贵重的东西,收了怕是不好。” “是很贵重,不过,他既然送了,那我就收下呗,总不能辜负一番好意。”方言清笑着说道,站起身子,掀开珠帘,走到自己屋子里的梳洗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把放在一边的木匣子打开,里面是珍珠链子,方言清把怀表放进了一边放着的小袋子里,然后放进了抽匣里,关上了。 第四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白白送给自己的东西,自己为何要还了。方言清放好了东西又走了回来,拿着放在桌上的的纸盒子,走到一边放烛台的柜子上。火柴放在一边,打开小盒子,捏着底下的小木棒,对着盒子的侧面轻轻一划,便生出了热意,细小的火光奋力的跳动着,一手拢着火光,轻轻的点着灯芯上,油灯忽燃了,火柴棒烧的快完了,眼看就要碰着手,方言清轻轻松手,让火柴棒掉到了油灯的油里,本只有一条灯芯染着的油灯忽全冒了火光。 “姑娘,大白天的,你这是做什么?”晴丫头看着方言清点着油灯,不懂她的用意,也不敢贸然上去制止,只好疑惑的问道。 “烧纸盒子。”方言清捏着纸盒子放在油灯上,纸盒子一接触到火,也燃了起来,一点点的往上蔓延,烧过的纸变成黑色的样子,薄薄的,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像锅巴一样的东西,也跌落到油灯里。 “我来拿着吧,恐伤了姑娘的手。”晴丫头看着燃了一半的纸盒子,说道。 “没事,没有多少了。”方言清说道,看着眼前的火苗,忽觉得挺热乎的。多罗给冯苒苒送东西,瞧他的动作,想必是动心了吧,一见钟情,也只能是一见钟情,毕竟冯苒苒当日还替自己出头那么说道他了,“你觉得多罗怎么样?”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忽然开口的问,楞了一下,“多罗少爷看着新潮,这两日也不爱使唤下人,甚至还要同下人们说上句谢谢,我感觉是十分好的。” “嗯。”方言清点点头,这些事,自己不是太爱操心的,苒苒同自己交好,自己对这事也下意识留意了一眼,目前的爱意应还在萌芽,之后的事便是之后的造化,这都是说不准的。 不过这一开始就懂的拿东西收买人心,还给自己送了一份这么贵重的,确实聪明。若是这礼自己不收,倒是打他脸了,之后的事成与否,都是要记自己头下的,不如这么坦荡的收了,日后万一苒苒看不上他,他也是没的理由来找自己要的,如此看来,这礼,是十分有收的必要。 “言姑娘!”门外出来了春晚的声音。 方言清看着面前自己快燃完的纸盒子,扬了扬下巴,让晴丫头去外面看一眼。 晴丫头点点头,走到门前,把房门开了一道口子,走了出去,又连忙把门关上,转身看着站在门口的小丫头,问道,“什么事找我们姑娘?” 春晚见晴丫头出来了,虚虚一行礼,说道,“卫少爷,他来见姑娘,说是前日里把姑娘心爱的玉佩打碎了,特来赔礼道歉。” 玉佩?晴丫头听见春晚的话,皱起了眉头,什么玉佩,自己一直跟着姑娘身后,姑娘最不爱拿那些玩意儿,难不成这句话有什么别的意思,不知这话含义的晴丫头不敢擅自回答,只看着面前的小丫头说道,“姑娘还在休息,需再等一会儿,我这就进屋去同姑娘说一声。” “是。”春晚听见晴丫头的话,行礼说道,“我在院子里等着。” 晴丫头几步走上台阶,把门打开,一进屋子就转身把屋门合上,看着已经把纸盒子烧完的方言清,说道,“是卫少爷,说打碎了姑娘你的玉佩,要赔礼道歉,在正屋里坐着的,春晚那丫头现在外面听答话。” 虽知道他要来找自己,但也没想到这么快,这么一句没头脑的话,无非是找个由头诓自己出去见面,难不成苒苒告诉他了。那他要来同自己说什么,解释他为何要瞒着自己,又或是什么东西,方言清心里想着,拿手搓着自己的衣袖,只是他这般光明正大的来找自己,自己是见好还是不见好,可真是个烦人的,自己从未说过与他相见,他去哪儿打上自己的玉佩,这话传到舅母哪里去,不是让舅母猜忌自己吗?还有那院子里的潘玉秀,怕是已经闻了风声赶过去了,之前她一直没见着卫朝的面,这回儿想来是高兴的。 方言清拍了拍手,看着旁边候着的晴丫头,说道,“走吧,去看他如何赔礼道歉。” 晴丫头跟着方言清走出了门,院子里候着的春晚瞧见方言清走出来,忙迎上去,“言姑娘安好。” “带路吧。”方言清点点头,朝春晚说道。 春晚听了话,立马走在了左前方,把方言清面前的位子留了出来,没挡着方言清的眼,一路穿过回廊,走到了正屋去。 看样子潘玉秀已经闻着味跑过去了,屋子里依稀看着卫朝同潘玉秀对坐着,倒有点像拜堂的架势,方言清在外面看着好笑,要是此刻苒苒在自己身边就好了,这番场景拿相机拍下来,定然是十分有趣的。 鞋子踩着石板地的声音虽不大,却也传到屋子里两人的耳朵里了,卫朝看见方言清来了,站起身子,唤道,“言清妹妹。” 略带熟悉的称呼让方言清觉得十分煎熬,还好他没同往日般端那派新势的叫法,直接唤自己言清,若是他那般叫唤,被这些丫头婆子听了,再传到舅母耳边,自己就成板上钉钉的谎话精了。 面上带着些笑意,方言清微微福礼,“卫少爷。” “言清妹妹来了,快些过来坐,卫朝哥哥说要来与你赔礼,连水都不肯喝呢。”潘玉秀笑着招手,指着她身边隔着一个茶水桌的椅子说道。 若是说卫朝方才那句言清妹妹只是让自己起了些鸡皮疙瘩,那潘玉秀这句卫朝哥哥可就让自己衣裳下面的肉,抖上了三抖,这么肉麻的称呼,这次第一次见面,她怎么叫的出来的,不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吗?连自己一直学习西方文学都有些受不了,她在高门大院中常习那些女戒、女论是怎么做到还能坦然说出这种话。 方言清点点头,坐在了旁边,故作惊讶的说道,“是吗?如此倒是我罪过了,本来就是一个寻常物件,犯不着卫少爷为她遭这些罪的。” “话不能这么说,是我的过错便是我的过错,东西本无寻常一说,无论是何物都是独一无二的,相处许久都是珍贵的。”卫朝说道,伸手从旁边的茶水桌上,拿起一个乌木长木盒,抬头看向方言清,“这是我的赔礼,劳烦言清妹妹收下。” “卫朝哥哥也是无心之失,言清妹妹给我一个薄面,莫要气了。”潘玉秀看着卫朝拿出来的乌木盒子,视线一下子便被吸引了,无论那里面的玉佩是何等货色,但看那一个盒子,就不是寻常货色,潘玉秀勾着嘴角笑着说道,“不如言清妹妹看一眼可否中意,不中意的话,我院子里玉佩多,妹妹来看看,可有相似的,我替卫朝哥哥赔了。” 方言清听着潘玉秀的话,不耐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抬头看向卫朝,卫朝的手在木盒上轻轻的拍了拍,用手指点了点木盒。 方言清张了张嘴,再开口说道,“那我看着玉秀姐姐的面子上就收下吧,毕竟同玉秀姐姐无关,总不好叫玉秀姐姐平白的赔我一个玉佩。”说罢,微微侧头看向晴丫头,“小晴,你去取一下吧。” 晴丫头走了过去,向卫朝施了道礼,低头伸手,接过了木盒子,再走了回去,把木盒子交给方言清。 “礼既然已经收下了,便无瓜葛了,我这两日偶感风寒,就不在外面晃了,”方言清接过盒子,站起身,朝门的方向转过身子,刚准备抬脚,忽的想起什么,又把身子扭过来,轻声说道,“外头风雨大,玉秀姐姐和朝哥恐着了凉,也早些回去吧。”说完又轻轻的行了道礼,转身朝门外走去,旁边的晴丫头忙快走了几步,在大竹筒子里取了伞,把伞撑开,一手搀着方言清出去了。 潘玉秀在身后听见方言清对卫朝的称呼变了,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想要怒斥,又没得身份开口,只得对着方言清的背影咬了咬牙,又把目光抬向卫朝。面前的人长的真是好看,自己之前只想着嫁一位家底优渥,有上进心的少年郎,日后见了往日的那些小姐妹好有的显摆,虽也想过卫朝是人中翘楚,也只是觉得会五官端正罢了,就算是只五官端正,也比自己父亲替自己许得那个一股子烟臭味,满嘴黄牙的老男人强。 从自己院子里听了消息,匆匆赶过来时,远远的自己就在外面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卫朝了。那多罗虽也好看,但也没卫朝顺眼,况且卫朝的家世还不知比多罗强上多少。想起多罗,潘玉秀就十分生气,脾气怪异的很,从不给自己好脸,自己再怎么说都是世家的姑娘,而他连句客套话都不同自己说。瞧不上本姑娘,本姑娘还瞧不上你呢,潘玉秀的目的很明确,一旦没有希望,换一个便是了,总不能让自己在一颗树上吊死了吧。 “卫朝哥哥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姑母见到卫朝哥哥想必会十分开心的。”潘玉秀笑着说道。 卫朝摇了摇头,“今日贸然叨扰,也没备什么礼物,十分唐突,还是下次再见方太太吧。”说着,站起了身子,“外头雨大,我既然礼已经赔了,也不便在这儿再坐下去了。” 听见卫朝要走,潘玉秀连忙起身,“那我送送卫朝哥哥。” “怎好叫姑娘相送,左右没几步路,我自己走着就回去了。”卫朝拒绝道。 “那...那,”潘玉秀有些脸红,想说什么挽留的话,但也找不到什么借口,只好福了福身子,“那卫朝哥哥慢走。” 卫朝拿起黑伞,就走在了雨中,身后的潘玉秀看着卫朝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也逐渐消失了。 第四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小贱蹄子,跟我玩心思。”潘玉秀低声狠骂道,摇着手腕的金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甩着自己的手帕。摇着身子,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了。 自己方才一定是昏了头,居然在潘玉秀面前那般叫卫朝,偏头看向为自己撑伞的晴丫头,问道,“你方才看见潘玉秀那脸没?” “看了,凶巴巴的瞪着姑娘呢,”晴丫头看着方言清板了一上午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心情也跟着松快了,看着方言清带笑的嘴角,晴丫头抿了抿嘴,嘶了一声,“不过我想不通,姑娘你是听了卫少爷那句话,原谅的卫少爷。” “谁说我原谅他了,”方言清听见晴丫头的话,笑答道,伸手放在伞外,接着水珠。 “没原谅?”晴丫头又瞪起了眼睛,“那...那姑娘那般叫卫少爷?” “这个嘛,要看他待会儿怎么同我解释了。”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的话,知道他们刚刚定时趁大家没注意达成了什么共识,不过是什么呢?晴丫头皱着眉头想不明白,直接开始央求方言清,“姑娘,你快同我说一说吧。” 方言清笑着摇头,凑到晴丫头身边,小声的说道,“咱们待会儿去后院。” “去后院?” 还没等晴丫头反应过来,方言清就拉着晴丫头站在自己院子的屋檐下,身子被两边的墙挡住,两人都立在院门口的小小屋檐下,方言清确认到那方的来人看不见自己和晴丫头后,才开口说道,“咱们在这儿站一会儿。” “姑娘是怕有人跟着?”晴丫头看着方言清的动作,猜了个大概,说道。 方言清仰着脑袋看着屋檐上的,还有斑驳的木框,上面被水染上重色,带了一些青绿色的青苔,看着分外好看,“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跟着,若有人跟着,他看见咱们进院子里,呆不了多久便会走,若是没人跟着,咱们就当休息了。等不了多久,求个安心嘛。”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的话,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啪嗒。’ 木盒子是用金属双边扣子,使劲一扣,便出来啪嗒的金属扣打开的声音,方言清把手里木盒子的金属活动扣转了半圈,才能把木盒子打开。方言清一直觉得中式是中式,西式是西式,虽然有些结合起来看着挺漂亮的,但就木材这类的东西,自己还是觉得纯木材手工雕花就十分好了,最好是那种古色古香的,拿在手里就如同拿到了历史般,有股由内到外的沧桑感。 里面真放了块玉佩,暖白色的玉,雕着花纹,右下是朵花,花中嵌字,看着十分清雅,下方还压了一张纸。方言清把玉佩放回到木盒子中,将纸张取了出来,合上了木盒子,递给了一旁的晴丫头。 纸张是黄色的,展开一看,上面印着松树,就是之前自己同他通信的纸张。 许久没收到的信,这会儿又收到了。 ‘见信如吾:音信相断数载,甚是想念,本以为只是缘断不可再续,无料居然再次听见你的名字,同周东书信往来许久后,才确定是你,想着你最后一封信的话,便没同他说出我认得你。本想着向你说明情况,无奈一时未说,之后便不好再张口,不是有意相瞒,只是不知如何所言。’ 方言清看着信纸上的短短几句话语,把纸张捏在手心,低着头,折了两道,放进了衣兜里,当日自己最后一封信,想着同之前划清干系,不能再平白无故的受他恩惠,便说了不少狠话,譬如叫他再也不要同自己写信,自己就想碌碌一生,日后就算是嫁给老头做妾,是母亲许的,自己也要受着,他一个旁人,管不着。 如今想来,自己真是想打当初的自己,就算自己对苦闷不满,又有什么理由埋怨起卫朝,分明他一直都是好意,分明他一直都在考虑一直的感受,全心全意的帮衬自己。 又站着等了会儿,方言清看着青石板缝里的一株杂草被雨水打的全趴在了地上,自觉的时间应差不多了,像院墙外探了探脑袋,长长的石板路到回廊的口子,远远的烟雨朦胧的景色,都不像是有人的样子。目光又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走了出来。 在正屋里的时候,自己本来不想收那木盒子,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收下他那东西,自己连气都生的没脾气,方准备拒绝,就看见他拍了拍木盒子,有话对自己说,这才接下来。 后门照例是没有人的,方言清双手交十着,虽说自己心里起初有怨气,但那也只是小怨气,根本不值得一提的那种,无非是气卫朝瞒着自己,自己有种被当猴耍的感觉。昨日回府气就消了些了,今日上午,又看了一上午的书,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气,愈加的少了,直到看见卫朝,说了两句话后,气没了,倒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自己暗骂自己小家子气。 晴丫头把门柩推开,外面叫卖声唏嘘,一人远远的站在外面,正是撑着伞的卫朝。 晴丫头虽不是个聪明的,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把门打开后,就把伞塞到方言清手里,自己站在门框边,靠着门檐挡着雨。 方言清手里被塞了伞柄,用手抓紧了木头,仿佛这样能让自己胆子大些,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卫朝面前,这儿是一处小巷子,没有什么人,便没有人奇怪这里场景的怪异。 方言清低着头,看着对方的脚尖,想了想,还是先开口打破沉默,来掩饰现在自己的尴尬感,“真没想到你就是那位月先生。” “我也没想到你这般委屈自己。”卫朝开口回道。 “我如何委屈自己了。”方言清听见卫朝的话,一下子抬起头,方才的温婉羞涩一下子被抛却脑后,直看着卫朝面上的笑颜,方言清知道又被这人算计了。 卫朝看着面前的方言清轻轻笑了笑,又走近些,微微弯腰,低着身子,柔声说道,“还在生我气么?对不住,我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开口才没说的,我同你相处的这几日有好几次想说,话都到嘴边了,又不知该如何吐出来,这才没说的,真不是有意相瞒。” 突然在面前这人身上加上恩公的标签,方言清还是有些不适应,之前相处的那般坦然如何都做不出来,听着卫朝的话,脸不自觉的就红了,默默向身后退了一小步,“我起初以为你瞒我是看不起我,是嫌我现在端着一副旧社会模样,在吃人的环境里如鱼得水的假笑。”方言清说着说着,带了些鼻音,眼睛涩的很,控制不住的酸意往外冒,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个圈,啪嗒啪嗒的像豆子一般掉下来,“我还以为你气我不知好歹,你一心帮我,我当初还与你回信说那些难听的话,白糟蹋你的好心。” “你别哭啊,我从没气你,”卫朝看着方言清掉眼泪,一下子就慌了,想拿什么东西帮方言清擦泪水,无奈身上又没有什么帕子,只得拿自己的袖口轻轻的沾方言清脸上的眼泪,“我知道你是不得已的,你不愿白白让我为你付出,自知困苦,不愿空口就来得我的好,才这么说的。” 方言清哭的抽起了气,这眼泪就像放了闸一般,收不住,分明自己也不是那么想哭的,可眼泪仍然止不住的淌,“你...”方言清看着卫朝慌乱的神色,少年的皮肤白净,一双眼睛微微皱着,满眼都是自己,破涕为笑,万般话语,堆在胸中,末了,只说出一句,“...谢谢。” “不过是心甘情愿,千金难买我愿意。” 方言清听着卫朝调笑的话,止了泪水,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倒映着卫朝的模样。 “我原先以为你是个丑八怪呢。” “我也以为你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姑娘。” “呸,庞大腰圆的话,校服就得定做了。”方言清呸了一声,凶巴巴的说道。 “好吧,我胡说的,我以为你一定是一个满面英气的姑娘。”卫朝想了想说道。 方言清笑着学着卫朝的动作,说道,“那我也是胡说的,我以为你一定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郎。” 两人互相笑了起来,方言清看着卫朝的面容,咬了咬下唇,虽此时说话扫兴,但自己还是要说的,“我在外面呆了不久了,要回去了。” 卫朝点点头,“外头风大,你还受了风寒,早些回去休息吧。” 方言清点点头,朝门边上背着自己站着的晴丫头走去,走了两步,回头看了卫朝一眼,抿了抿嘴,笑了一下,又转回头朝晴丫头走去。不知道自己的风寒是否也听了话,本来只是犯困发烧的,竟然咳嗽了几声。 走到门边上,拍了拍晴丫头的肩膀。晴丫头念着非礼无视,一早就转过身子,替自己姑娘放起了哨,看见方言清站在自己旁边,眼睛还有些泛红,问道,“姑娘同卫少爷聊完了。” 方言清点点头,“嗯,咱们回去吧。” 晴丫头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子,看着卫少爷还站在雨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合上了。 方言清待门合上后,才捂着自己的胸口,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动心了。 第四十三章 http://.biquxs.info/

之前见他都没有这般慌张的,这是恩情还是喜欢?难道发烧把脑袋烧糊涂了?方言清拿着冰凉的双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帮自己的脸颊降着温度。 轻轻把自己鬓边的发丝别在耳朵后面,拿起一根金色花瓣三层夹着珍珠银丝的发簪,看着铜镜里面容姣好的容颜,轻轻的插.入发髻中,镜子中的妇人看着温婉,眉眼带笑,保养得当,汤依云满意的笑了笑,伸手递给旁边候着的丫头,旁边的丫头连忙搀上汤依云的手,“都走了?” “太太,都走了。”旁边的丫头小声回答道。 汤依云笑了笑,潘玉秀安得什么心思自己能不知道,只是不好驳姨娘的面子,这才放她来的,论嫁人,自然是嫁方言清要好些,看着乖巧,明事理,还有母亲和弟妹在自己家里养着,比潘玉秀那丫头要稳妥数十倍。只是自己也不好出去明说什么,莫要末了,还让自己担上这个恶人的名声。还是让她们自己争的好,左右都是对自己有用处的,汤依云停了步子,对后面候着的丫头吩咐道,“这几日天十分怪异,你待会去取些布料,给各院子裁一件比甲去。” 一个丫头点点头,道了声是,福了福身,走出了门去。 汤依云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前几日柳云芳念叨自己身子不舒服,去请大夫来看了看,没料到竟然怀孕了,虽然没把这个儿媳当回事,但她肚子里的孩子,自己还是十分看重的,如果日子不差,今年一过,明年开春自己就能抱上孙子了。再待明儿自己儿子高中,拿一官半职回来,也算得圆满了,“今年年春的苏造局的苏锦,明儿得多定些,这料子穿着软。”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张妈,“妈妈,听说卫老夫人祖籍是苏州的,不若去定一份苏州的寿锦缎,给老夫人做寿礼。” “太太,沿海那片的织女罢.工,苏州那边又遭了洪水,听来往的人说,苏造局近几月都是复不了工的了。”张妈说道,自己有一子侄就是在那方做工,前段时日来了书信,说那边呆不下去了,要回来讨生活。 汤依云听着张妈的话,皱起了眉头,“真是恼人,一把下贱人,活着命就不错了,还闹什么幺蛾子罢.工。”汤依云咒骂道,自己最爱的无非就是苏造局锦缎上的绣花,什么精巧,这几个月都进不了新料子,如何裁剪新衣服,去卫老夫人家做客再怎么也要裁一套新衣裳,在府上上上下下的算下来,就是不少的料子了,汤依云又不是一个爱讲究的人,这城就这么大,自己若是不打整好些,可不就是出去让人笑话的嘛,再说几月后都将近新年了,那时候的布料又比平日里贵上几番,若是不凑巧,连新衣也裁不出来。 若是以往,汤依云自然是不会多想片刻,这制造局虽然不多,但也是有好几家让自己挑,可前几月的蜀地一团乱象,制造局停了工,广州那方的制造局说是整改什么的,竟然撤了,全变成了散户,如今苏造局也生乱象。汤依云拿手拍了椅子扶手一下,然后坐在了椅子上,“罢了罢了,过几日叫管家去嘉县收租,咱们在嘉县不是还有几个铺子么,把租金收了,然后在那边进些料子吧。” 嘉县在荣城的旁边,是荣城的邻居,比荣城的地势要好些,那里有条不大的小河,是西北到东南的咽喉,许多商贩都在那儿开的有铺子。汤依云让管家在那儿买布料也是因为那儿有个很大的布料市场,什么好的差的货都多。 “我晓得了,待会就去和管家打招呼。”张妈妈说道。 汤依云用手肘撑着桌子,手抵着额头,手指顺着自己的眉毛,“只是卫老夫人的寿礼要好好思度,也不求抢眼,就只莫要落了下风就是了。” “那两个院子的姑娘要提前招呼一声,叫她们备着么?还有半月便是老夫人的寿诞,现在开始备着也差不多了。”张妈想了想,问道。 “她们自己晓得,”汤依云打了一个哈欠,“言清聪明,玉秀心思多,自己会想着的。” 斜窝在红木软塌上,背上枕着湛蓝绒布流苏掉边绣着玉兔桂枝的大枕头,身上披了一块大方薄毯,浅蓝色打底硬着紫色的花瓣,配色尤其丑陋。边上还用拙劣的线脚补了好几道线的边,怀里抱着晴丫头塞来的汤婆子。书虽然任然翻着,可自己的心思却早已飞出天际了,门被打开,吹进来一股风,方言清捂着嘴,又轻轻咳嗽的几声。 外面的天色已经快黑了,晴丫头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自从后门回到院子里,方言清就一直止不住的咳嗽,厨房里的锅都忙着煮饭烧菜,晴丫头无奈,只好自己在柴房里捡了一些木头回院子里,拿着药罐子,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替方言清烧着药。 门被晴丫头合上,端着药碗放到桌上,“姑娘,喝药。” 方言清看着晴丫头认真的表情,乖乖的端起药碗,乌黑的汤剂光是闻,自己就似乎闻到了苦味,心里一下狠心,端着药碗大口的喝了起来,苦涩的味道让方言清的脸皱成了一团,“真难喝。”方言清把碗放在了桌子上,感觉自己的嘴全部飘着药剂的苦涩,连说出的话都是苦的。 “知道难喝,姑娘你就穿厚些吧。”晴丫头伸手替方言清掖了掖脚边的毯子,“太太说是要给各院子里做比甲,想必明日就送的来,来了姑娘就穿上吧。” 方言清乖乖的点着头,晴丫头看着方言清的模样,抿了抿嘴,板着的脸一下子没憋住,笑了起来,“我去把碗还了,顺便把饭菜提回来,今日风大,太太说,让各院子自己去厨房端菜就好了。” 方言清刚把屁.股底下的软塌捂热了,正担心要出门,自己这块地就白捂了,结果就听了个这么好的消息,实在高兴的很,“好,小晴你快些回来。”说着小心的维持在薄毯的口子,从薄毯中抽身出来,然后一下子把出来的口子压了下去,防止热气跑出去。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晴丫头看着方言清的动作,忙问道。 “我去把床.上的被子抱来,待会好盖着吃饭。”方言清从软塌上跳了下来,这软塌和床相距不过十几布,隔了一个帘子而已,方言清穿上了鞋,看着仍在发呆的晴丫头说道,“快去拿饭菜啊。” “哦,好。”晴丫头点点头,出了门。 自己以前在北平念书的时候最爱这个样子。方言清抱着铺盖,把被子铺在了软塌上,解了外衫和外裙,拿罩衫外套披在自己肩膀上,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方才按下去的那个口子打开,然后钻了进去,还是热的。方言清缩成一团,看着外面青蓝色的天变作湛蓝,当时自己也是最爱这种时候,北平学校里,同一个班级的学生,就属自己年岁小,家又远,所以那些同学总是对自己多有照拂,尽管会有那一两个欺负自己,抄自己作业的,但也是少数。每个周末学校放假,宿舍里的四个女生就钻在一个被窝里,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自己每次都是说的最少,吃的最多的,这导致后来她们硬要先逼上自己发表一段见解后,才肯放自己吃东西。什么西学东渐,什么甲午之耻,什么条约不平等,为民族之大义,为国家之崛起,也是自己曾争论过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写东西,成立文学社,甚至连卫朝都读过自己的作品。想到这儿,方言清不禁笑了笑,把脑袋抵在膝盖上,然后轻轻用脑袋敲打着自己的膝盖。 “卫朝啊,卫朝,你居然就是帮我的人。”说完大抵是觉得敲膝盖敲的脑袋有些疼,把脸侧到一边,看着桌上的烛光,看着火苗向上摆动的样子,这样想是不是很无耻,卫朝帮自己这么多是不是喜欢自己。 想完,自己的脸先烫了起来。本来想拿手冷冷脸,无奈由于缩在被窝里,手很成功的也被捂热了,根本降不了温度。 “姑娘,外面的风可真是猛,连边上种的树都被吹的歪来倒去的了。”晴丫头说道,走进屋子里,把门关上,看见满脸红扑扑的方言清,皱起了眉头,快步走到软塌前,把食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用手探起了方言清的体温,“你是不是没盖严实。” 方言清吸了吸鼻子,“兴许是屋子里有点热。” 晴丫头用手探过方言清的额头,把手放了下来,不是多烫,同自己走时差不多。方言清本来就生的白净,平日里神色如常看起来总少了几分气色,现在这脸一红,反而看起来更有灵气了些。 “吃饭吧,”方言清看着晴丫头盯着自己看,心虚的说道,“小晴,你也把鞋子脱了上来,好一起吃。” 若是以前晴丫头听见方言清这么说,定是要万分惶恐,奴婢不敢都要念上三四遍,然后才能好言相劝的劝动,但是近几日和小满相处,又跟着学堂后面认字,大家一同相处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尊卑贵贱之分,尤其是小满,通过不懈的努力,再讲了许多许多所谓朋友的故事后,让晴丫头的认知变上了许多。 “那我去给门上上门柩。”晴丫头说道,只关上门,终归觉得不太稳当,还是把门挡上放心点。 方言清点点头,也十分赞同晴丫头的想法,晴丫头走到门前,用门柩把门抵上,然后才回了软塌处,脱了一双米色布鞋,才看见自己的袜子侵了些水。布鞋不耐水,走在地上,踩到低洼处,一下子便润了,这一沾水必然也会把里面的袜子打湿润,这脚泡在湿袜子里,被泡的泛白。 方言清把身子抬起来,探到软塌的扶栏外,把软塌旁边的小凳子上的小步递给晴丫头,“我方才脱鞋也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我走路没个章法才成的这样,现在看见小晴的也这样,我这心就放心许多了,原来不是我走路的问题啊。” 第四十四章 http://.biquxs.info/

晴丫头知道方言清这是怕自己尴尬才这么说的,笑着接过了锦帕,擦了擦脚,笑着问道,“那你洗手没?” 方言清听到晴丫头的问,一下子就止了言,楞了一下,似乎没有在脑海中翻阅到洗手这条消息,只好说道,“用帕子插的,我又没用手擦。” 晴丫头听着方言清狡辩,‘噗呲’笑出了声,旁边放着拖鞋,脚踩进了拖鞋里,说道,“我去铁皮瓶子里倒点水,净一下手吧,知道姑娘你懒。”说着,就朝外面走去。 这脚上的拖鞋还是方言清某人里心血来潮央着晴丫头做的,晴丫头没见过这东西,不过听方言清的描述,也明白了一个大概,大抵是勾鞋的时候不勾后跟就好,按照方言清的想法,晴丫头简单的用布夹着棉花做了两双,做的时候问道方言清之前怎么不做时,方言清才说这些底做起来忒麻烦了,做坏了几次后,就再也不愿动手了。 端着木盆站在方言清的面前,这软塌旁没有什么放东西的地方,小桌子上也放了饭盒。晴丫头把水盆放在了地上,把帕子扭干递给方言清,摇了摇头说道,“我真是呆,直接把帕子给姑娘你拿来不就好了么,还非得端着盆子跑一趟。” 方言清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笑着回到,“兴许是盆子它想见我一眼,才谜了你的心窍,让你把它端来的,这么说,你可是他的大大大恩人了。” “这么说的话,也有理。”晴丫头接过方言清擦好了手的帕子,放回到盆子里,晴丫头正要端着盆子出去泼了,就被方言清拦住了。 “欸,别忙活了,快上来吃饭吧,再不吃菜都凉了。”方言清催促道,“再说待会儿吃完了饭还要净手,不若放在这儿,待会儿吃完了还能用。” 晴丫头听了方言清说的话,也点点头,拖了拖鞋钻到了床上来,方言清帮晴丫头掀开一角,晴丫头顺着撑开的被子口进入到铺盖窝里,伸手把旁边的小桌子扯的进了些,抬手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取了出来。 “要是有酒就好了。”看着晴丫头取菜,方言清忽说道。 “酒?”晴丫头听见方言清的话,睁着眼睛,几分嗔怒的看着方言清,“姑娘今儿还敢喝酒,明日里可是安心请大夫了?” “非哉,非哉,这热酒也是能治病的,”方言清装着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假样摸着不纯在的胡须。 又是三菜一汤,其实方言清的肚子不是多饿,拿着汤勺一直舀着蛋花汤喝,待吃了饭,晴丫头又钻了出去,把脏了的碗放到食盒子里,本来方言清想叫晴丫头别去了,等明日早晨再去,晴丫头不肯,说这样坏了规矩,万一太太觉得自己不得力把自己换出去就合不来了,临走前,还帮方言清把汤婆子里的水换了,其实这被窝里已经不冷了,只是晴丫头不放心,叫方言清抱着,嫌麻烦放在自己腰间也成。 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晴朗天气,这连着好几日下雨吹风的,人的心情都吹的低落了,日头也出来了,虽没有之前那般毒辣,但也算暖洋洋,晴丫头一早就爬起来,和来打扫院子的婆子一起扫着积水。 日日叮嘱自己要严守自身的方言清也难得的睡了一回子懒觉,连上回有些宿醉醒的也没这般迟,被斜阳惊醒的方言清一下子掀开被子,脑袋里慌张起来,这方府最大的规矩就是,早晨要一同吃,最见不得的就是睡懒觉。 “姑娘,你起了?”晴丫头听见屋子里有响声,推开门走了进来。 方言清正慌张的扣着腰间的盘云扣,穿着的是前一晚晴丫头就备好在床旁边的墨绿色上衫,上面绣花素雅,没有大团的花团锦簇,只是诗情画意的绣上了些松石,听见晴丫头的声音,方言清一边用无名指间撑开扣带,一边一手捏着扣头问道,“现在几点了?舅母可问起我了?你怎的不叫我?” “太太传话说取了今日的早饭,要和布尔和太太一同去见这荣城里的其他太太。我见姑娘睡的香就没叫姑娘,今日府中没什么人,咱们可以去外面吃。”晴丫头笑着说道,走到梳洗台子边,拿起木盆走了出去。 听着晴丫头的话,方言清刚刚悬着的心这才一下子回到了原处,手上的动作顿时就慢了下来,待把下裙套上,鞋子穿上,晴丫头就把水盆端回来了。 方言清接过晴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着脸,摇了摇脑海中的浆糊,开口问道,“今日府中没什么人是什么意思?” “哦,管家带着几个小厮去临城里收租了,老爷出门,少爷出门,太太同布尔和夫人出门,多罗少爷也一大早就出去了,”晴丫头掰着手指说道,“总之今日里好多人都出去了。” 这场连绵的雨倒是把人都憋坏了,出个太阳都跑出去玩了。 今日没走后门,大大方方的走了前门,对于昨日发生的事情,方言清十分想告知与丁三娘。兴许是这身墨绿色的衣裳十分显白,又兴许是睡足了懒觉,方言清觉得自己的气色同心情一般的好。 走了好长一段,方言清才忽然停了步子,之前只听得三娘说自己住在城西的小院里,这具体是城西哪儿自己可从未问过,一下子脸便垮下来一半,拐着弯往汤圆铺子走去了。 因过了饭点,廖记汤圆铺子里倒没有多少人,里面坐着些穿着长衫或是短打的男人,没有女眷,这还是自己在荣城这两年来,头一回自己带着丫头出来吃东西。 这心里还有些紧张,迈着步子,刚走到铺子里,就听见老板吆喝道,“方姑娘来了。” 这一声吆喝让方言清大感诧异,自己不过是来过一次,还是匆匆一次,对方居然记着自己名字了。 “卫少爷招呼了,若您来了,就问你要不要去里屋坐着,您的饭钱他都替您先给了。”老板笑着说道,拿着大汤勺舀起大锅里冒着热气的水里的汤圆,颠勺均匀的倒进了小碗中。 他连着就想到了,站在店子外面的方言清心中百味交杂,看着小屋里的寥寥几人,轻轻一笑,说道,“不必麻烦了,我就坐外面就好。”说着走向了一处靠门的桌椅,坐了下来,斑驳的桌椅并不精致,全是粗木磨好了的,晴丫头手快,把锦帕垫在了下面,方言清才坐了上去。 方言清还没有开口招呼,小二就端着两个大白瓷碗走了过来,里面躺着白色软软的大汤圆,分量十分的足,还放了不少醪糟。这外面没有府上的那么多规矩,也没有人看管着,晴丫头也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竹篓里的筷子没府上的端正,大小十分不一,方言清眼睛盯着竹篓,仔细的选出两对差不多大小的,给了晴丫头一把,才开始扒拉汤圆。 “欸,姑娘,我这汤勺还没送过来呢,你们这是做什么。”小二拿着刚洗好的瓷汤勺走了出来,“这是卫少爷留在这儿的,我们这儿的勺子质地不是多好,他说您若来了,就用这个。” 碗里的汤圆已经被筷子戳穿了,方言清呆呆的看着小二手里的汤勺,自己方才还在想这筷子吃起来不顺手,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是用筷子吃的,满脑子的东西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居然还犯了这种错误,方言清眼睛看了看自己的筷子,又看了看小二手上的勺子,呐呐的说道,“原来是用勺子吃的,我给忘了。” 小二看着方言清一脸茫然的样子,乌黑的眸子呆呆的看着自己,一下子红了脸,“是小的拿慢了,姑娘若不喜欢用勺子,待会喝汤也是用的上的。” 晴丫头倒了一声谢,接过了小二手里的汤勺,轻轻的放进了方言清的碗里,柔声问道还有些许迷糊的方言清,关切的问道,“姑娘可是没睡好,还觉得昏沉沉的?” “睡的还好,”方言清拿起勺子抿了几口醪糟汤,平日里觉得并没有多少的酒气竟然也钻进了自己的脑袋,脑海中忽的出现了卫朝的模样,真是一个害人精,方言清拿着汤勺压扁了碗里的一个汤圆,说道,“咱们吃完去...去找苒苒吧。” 方言清说道,学堂里要下午时分才开课,三娘那儿又不知去处,还是去苒苒那儿最好。 白露才过两日,就已觉得夏日之炎热不存在了,看着卫府上的丫头们都穿上了薄比甲,方言清心中有几分后悔,早知道就把今日早晨舅母送来的比甲穿上了,这日头半这般颜色,照在身上上丝毫不见长进。 “姑娘兴许要等一会儿,我家姑娘这会儿被缠上了,实在走不开。”领着方言清坐着冯苒苒院子里的丫头说道,提着紫砂茶壶给方言清掺上了一杯水,退了一步说道。 茶桌上摆着水果、糕点,是细劲大盘拖着的,糕点是思芳斋的,方言清点点头,随口问道,“被缠上了?” 听到方言清问,那丫头摇摇头,“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爷,穿着一身人模狗样的衣服,长的倒是不错,也不顾姑娘愿不愿意,日日送礼,得空了就在外面等着,也不说话也不问什么的,这总在外面站着像什么话,每次姑娘熬不过去只好出门同他说上一会的话,这才得结束。” 没想到多罗倒这么拉的下脸,这么伤面子的事也敢做,也不知道他的爹娘知道不。 丫头总是向着自己姑娘的,这两句说完,自己也觉得自己话多了,陪了声笑,便走了出去。 方言清坐着屋子里,无聊的看着屋子,边上摆了很多的书,本着不是自己东西就不能乱动的本分,方言清也没挪开身子,就坐在椅子上等着,等了没多久,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清脆的啪嗒是冯苒苒的高跟鞋声。 第四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她暂时应是来不了了,祖母听说了那位日日在门外守着的丰功伟绩,把他同苒苒一起叫到暖阁去了,怕是要一会儿功夫。” 方言清听着朗朗的男声,抬头看了过去,对方的面孔正好挡住斑驳的暖阳,留下一片好看的剪影,长长的睫毛在金黄的阳光中度了一层光泽,轻轻一眨眼,便似抖落了一眼的阳光,似抖落在自己心上。 “我不急,左右没事,就在这儿等着就好。”方言清低下头,不知在躲避什么。 “你在这儿等着也是拘谨,不如同我一道去钓鱼吧,就支在凉阁那儿,那儿你是去过的。”卫朝不由分说的说道,上前走了两步,一手背着后面,一手伸向方言清,微微屈身,端着一副庄严的大礼,笑着说道,“言清姑娘赏个脸,可否一同去看看。” 面前的手掌就在自己的眼前,今日的卫朝穿着毛衣套着衬衣,毛衣就是简单的灰色单线,整个人看起来却温柔了许多。信纸上的他也提过自己爱钓鱼,技术又十分差劲,但只有祖宅里有一处大池塘,里面养了许多鱼,又没得人钓,自己只有在那儿才钓到,若是有缘相见,可以一同去那儿坐坐,那儿风景很好。面前眉眼带笑的人与之前的记忆重叠,像是等待了跨越了纸张的邀请,虽短短几句,却足以撩动心弦。 树枝上的叶子略有些微黄,带着些黄斑的叶子,仿佛在诉说秋快来了。卫朝微微抬手,掠过方言清额头,替方言清抬起了堪堪伸展向下的树枝,钓鱼的位子选的僻静,一路走过来都是踩着园子里地上覆盖着的青草,这一脚踩过便压扁了一路。冯苒苒屋子里没人,就叫晴丫头等在屋子里,卫朝心细,嘱托道,若是觉得不自在,也可以去旁边的稍房,也是小满屋子里等着。 边上的两个大白石头上铺着软垫,旁边还放着一个小木桶,应该是为了装钓上来的鱼备下的,方言清看了眼木桶,里面只是装着小半桶清水,“你现在一条鱼都没钓着。” “嗯,技术不太好。”卫朝毫不谦虚的说道,大白石头上的软垫不大,只有一人的,方言清忸怩着不肯坐上去,说是坐草地上就好了,卫朝也不肯坐上,结果二人都坐在了草地上,只放了一块软塌在大白石头上。 “早知道你要来,该备上两份的软垫的。”卫朝有些懊恼的说道,面容依旧是笑着的。 这般席地而坐倒是把自己慌乱的心思全都拨去了,看着面前波光盈盈的湖面,方言清忽然觉得很舒心,一种神奇的力量,让自己的心归为沉静。 “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想去国外看看。”卫朝先开口说道,把手放在盘起的膝盖上。 “那是之前的想法,”方言清看着面前的湖泊,忽然长舒一口气,听着耳边传来的风吹过叶片的飒飒声,方言清微微眯起眼睛。 “那现在呢?”卫朝追问道。 方言清听到卫朝的话,微微沉思了一下,“当个教书匠?”说完轻笑了一下,自我否定的说道,“我胡乱说说罢了,还是要嫁人的。” 此刻的风十分的小,小的让方言清差点就顺着风说出了心里话。 “其实凉阁这里的景色,要数冬是最好看的,软团团的雪堆在湖边的石头上,湖面结起了薄薄的冰,着边上的树全部都被裹了白色的水晶条,轻轻一拍树,上面便可以抖落一大团雪,只有红色和黄色的梅花开着,十分的香,萦绕在自己身边。” 方言清听着卫朝的话,在脑海中一下子勾勒出冬景的样子,像水墨画一样的风景,白黑相间再浓淡的晕染开,晕成了朵朵花瓣,带着清香。 卫朝伸手抬起了支在地上的竹竿,一条鱼咬着勾,正来回的拨动。 “今儿也算得有收获了。”卫朝把鱼放进了木桶里,笑着看向方言清,“中午做酸菜鱼,你可爱吃?” “你做?”方言清随口问道。 “你想吃的话,也可以。”说着,提着木桶就朝路边上走去。 方言清立在原处,看着卫朝的背影,树叶的阴影落在这个人的背上,画面和谐的有些不真切,如果自己是两年前,没经历这一系列挫折,可能早已张口,问道,那你可以给我做一辈子吗?可是现在的方言清开不了这个口,有时候想的越多,越难以去找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但是自己现在心里有一个想法正在努力的发着芽,提着裙摆快走了两步,走到了卫朝旁边,若是喜欢,就要堂堂正正的站在旁边,不做那般做小伏低的样子。 很久以前,自己父亲问过自己这么一番话,女子出嫁从夫,但要举案齐眉还要自己有才华。依稀记得自己当然小小的身子,站起来,揪着父亲的衣服,打断了父亲的话,强着说道,我才不要出嫁从夫,我要找一个配的上我的人,泼墨赌书,闲了可以对对子,聊国家大事,忙了便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谁也不碍着谁,不要谁倚着谁活。 小时候都能说出的话,怎么大了反倒忘了,看着面前木头般的人生看多了,自己也把自己当做木头了,这世道从没有依着谁过,相夫教子对自己而言太过早了。 “你以前说的话还作数吗?”方言清抬眼看向卫朝,笑容不似以往的公式,有了几分自然的明媚。 像是拨开了阴霾后放晴的天,细眉舒张,眼睛弯弯,墨色的眸子灵动的眨了眨,期待的看着自己。 “我对你说的话,一直都是作数的。” 方言清点点头,像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承诺,小嘴微翘,应道,“那便好。” 若是,有一朝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那自己便逃了,逃到北平去,或是天津、金陵,什么地方都行,这般放肆的想法铺在心底,方言清不禁轻笑了一声,自己为了母亲装了两年的样子,原来打心底里还是不愿的。 回到了屋子里,就看见冯苒苒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的叫唤着,小满在边上和晴丫头说话,由着冯苒苒趴在桌上叫着。小满瞧见方言清来了,忙说道,“方姑娘来了,快来劝劝咱们姑娘吧,在这儿已经唉声了许久了。” 卫朝看着冯苒苒的样子,知道定然是在祖母那儿挨了说,开口说道,“那我去小厨房做鱼。” “你真会做鱼?”方言清听见卫朝的话,惊愕的转头看向卫朝,方才他说的做鱼,自己以为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大概是拿与旁人收拾好,自己把切好的鱼肉放入锅中就好了,万没想到,他是真的会。 “是啊,杀鱼,腌制,煮好,一流程都是我。”卫朝答道。 旁边趴着的冯苒苒听见卫朝和方言清说开了,完全不理自己趴在桌上,生气的哼了声,“我都快委屈死了,没一人在意我的,也不问我两句。” 方言清听见冯苒苒不满意的小抱怨,安抚的拍了拍冯苒苒的背,问道,“那你同我说说,谁让你受委屈了?” 卫朝在旁边笑了笑,提着木桶走了出去。 “还不是那个叫多罗的,真是烦人的很,”冯苒苒皱着眉头,说道,“虽说外祖母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对新潮的东西也乐于接受,但也还是在意闲言碎语什么的,外祖母在荣城这么多年,我听我的母亲讲了很多关于外祖母的故事,她是活得堂堂正正,最恨那些流言蜚语,这多罗日日在门外候着,虽咱们院子是偏,但还是有人瞧见,这人一多话传出去就便了味道,不知道怎么传到外祖母那儿去,成我吊着他了,真真的气人。” 方言清看着冯苒苒绞手帕的样子,皱着眉头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假如有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少爷,再外面日日要见自己,自己也会烦闷不堪吧,府中上下的丫头婆子难免说闲话。 “还好我念着我这儿呆不长,不然,我可真的要找人好好收拾他一顿!”冯苒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方言清也跟着桌子打了个激灵。 “那今日说清楚了吗?”方言清柔声问道。 “我自然是说清楚了,我说我不喜他,只是他倒是像听不懂人话似的,让我给他一个机会,最后我气急了,和他说我心里已经有人了,他才止住了话语。不过也没料到,他父亲居然是我祖父的门生,这一趟也是来给我外祖母贺寿。” 方言清点点头,不知该这么接冯苒苒的话,好在冯苒苒也没指望方言清接话,自顾自的说道,“其实那个多罗长的还是不错,只是用了我最讨厌的法子,我最讨厌别人守着你,喜欢就大大方方说出来,一面装的柔情蜜意,一边又死活不开口,这就是活该,我看着最烦了。” 方言清讪讪的笑了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心里想着是一回事,但是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大抵是被这句话带动了几分感同身受,不由的问道,“为何?” “一个人心里有人是藏不住的,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对方一定是能看到,满腔爱意连讲出来都不敢,日后如何还指望的上。我母亲就说道,当时父亲就是同她说了好长一串真心话,日日在外等着她,她才愿意嫁给我父亲的。” 方言清若有所吾的点点头,“那多罗不是真心的?” “他是真心的,只是我已经心有所属了。”说罢,还羞涩的笑了笑。 方言清来了兴趣,看着冯苒苒一面娇羞,戳了戳冯苒苒的肩膀,问道,“是谁?你可说了?” “还没说呢,等回临安去了再说,是我们社团的社长。”冯苒苒笑着说道,“等你去了临安,带你去看看他。” 第四十六章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http://.biquxs.info/

“鱼来了,姑娘,在哪儿用饭?”一个丫头端着大瓷盆子似的满满的酸菜鱼,走了进来。 “就放这儿吧。”方言清连忙起身,把圆桌上的茶盏一收,全挪到了旁边的茶几上去,小满去旁的架子上拿了隔热的垫子,放在桌子的正中央,丫头两手用着厚纱布隔着热,轻轻的放在了垫子上。 冯苒苒方才还在同方言清念着话,一看见菜来了,急忙忙的看着方言清放下茶盏,拉着方言清的手便要走,“咱们快些去厨房舀饭,哥他每次都不忙舀饭的。” “真是小没良心的,我这辛辛苦苦做好了,还要听见在外面编排我。”卫朝说道,抬腿迈过门槛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漆木的长盘子,上方放着四个瓷碗,虚虚的装了半碗饭,身后的丫头端着一碗饭和一盘炒青菜,一盘炒藕片跟在了后面。 “嘿嘿,哥哥今日怎么这般好心。”冯苒苒嘿嘿的笑着,全然忘了自己方才趴在桌上唉声叹气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活得轻松,方言清看着冯苒苒盯着饭菜流口水的样子,不由的笑了起来。 “我哪日不是这般好,”卫朝把碗放在了桌上,转身接过身后丫头的东西,那丫头微微一施礼,便退下了,“我见你们聊的开心,就在院子外面随便喊了一个丫头进来帮我端菜。” 拿起筷子,轻轻夹了一片鱼肉到碗里,肉质滑嫩,酸辣的味道不重不淡,刚刚好,十分开胃,看着瓷盆子里的勺子,方言清想吃汤泡饭了,这种吃法在方宅是不许的,但是现在唇齿里留存的香味,让方言清想尝一尝汤的味道。 又夹了一块酸菜到碗里,配着晶莹的米粒在口里咀嚼,这儿方言清在细嚼慢咽,那边冯苒苒毫不客气的吃了一来,一大筷子青菜吃了进去,又吃了一筷子米。 方言清站起身,没忍住,拿起勺子往碗里舀了两勺汤,旁边卫朝贴心的给方言清递了一根瓷勺子,这样吃起来倒是方便些了。 吃完了饭,本着自己动手的原则,小满和晴丫头负责洗第一遍,方言清和冯苒苒负责洗第二遍,而卫朝,由于他是做饭的,所以只用看着她们四个干活就好了。 “每次哥哥做饭我是又开心又伤心,开心有好吃的,伤心要洗碗。”冯苒苒用把碗放在清水里转了一下,感慨的说道。 小厨房虽叫小厨房,所幸一点也不小,方言清把洗干净的碗垒成一摞,问道,“他时长做饭?” “怎么可能!”冯苒苒皱着鼻子说道,“这要看他心情的。” 也是,使唤自家哥哥自然是不容易的,方言清点头称是。 等把碗清完了,便要向学堂出发了,冯苒苒刚刚吃饱饭,颇有一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念着是秋阳不暖,冯苒苒今日除了连衣裙,还配了一个米白色的风衣,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清爽。 没走多远就到学堂了,本以为三娘在,结果里面只有周东和一众小孩子。 “你们来了,”周东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睛,自然的招呼道。 方言清点点头,凑上去,问了问三娘的住址,上回周东给三娘送过书,兴许晓得,好几日不见三娘,自己实在是想同三娘说会儿话,周东奇怪的看了方言清一眼,颇为怪异方言清居然不知道丁三娘的住址,不过他还是把地址报了出来,城西裕康27号,方言清得了地址,谢过了周东,以防忘记,又写在纸条上,让晴丫头收着。 坐在板凳上,看着他们读今日的课文,这群孩子里数贺于最勤奋好学,周东给的书,他现都可以背了下来,还孜孜不倦的泡在周东的书房里,看着书,他来者不拒,只要是书都看的津津有味,方言清之前挨个问了每个孩子的偏好,只有贺于说,什么书都行,若是没有书,字看着也是舒服的。 人聪明,又肯吃苦,勤奋好学,真是个好苗子,只可惜跟了那双父母,周东曾叹气的说道,说句不要脸的,若是孤儿我都想养了,只是人家双亲尚存,不好插手。 五个孩子中,若说其他的是在认字,而他便是在啃书了,方言清看着这孩子如此拼命,心下有些不忍,开口问道,“何必如此劳累,没必要把自己逼的这么紧。”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既要去为了心中所想去奋力争取,就要坦然面对自己的困境,如此才方能活的轻松些。” 方言清坐在贺于旁边,正帮他勾着诗词注释,听了贺于的话,侧头看着小小的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说出,“你是个好孩子,看的通透,日后会有大作为的。” “不求什么大作为,只是希望莫要再混在这泥沼里,让人生不出希望,只愿活的像个人。”贺于说道,额头上还挂着一块疤,不知是他父亲还是母亲打的,“我得趁着先生们都在的时候多学点,以后怕是见不到了。” 这话说的落寞,十分感怀,说出了几分自己曾经的感伤,方言清开口劝慰道,“总会见着的......” “临安有个公立中学,你若能考上,我便付你学费和生活费,里面主要考的就是语数外,这些,你只要把你周先生这儿的书看了,大抵是没问题的。”卫朝开口说道,“临安冯家公馆,去那里便好。” “又拿我家的地址来送温暖,”冯苒苒皱着鼻子,看着旁边的四个孩子说道,“那是我家,你们几个也是,若是考上了,来我这儿拿学费便好。” “临安,好远啊。”朱二四先开口说道,“欸,明年我就要去嘉县做工了。” “你还要明年,我现在就在帮着家里打算盘,我娘都在给我商量亲事了。”赵三七不甘示弱的说道。 然后唐德才和许多宝两人也开始加入热火朝天的讨论中,听着四人同时说话,方言清的耳朵感觉自己快被噪音吵聋了。 “好了,莫要聊远了,诗词学完了没?”最后还是周东拉回了越发跑偏的话题,把孩子们热闹的讨论打断了。 待一下午又忙完,就快暮色了,此时再去三娘那儿怕是赶不上回去的晚饭,方言清心中掂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府上去。 围在一桌上吃饭,所幸一起吃晚饭的人并不多,苏合泰一家子在自己院子里吃,舅舅和堂兄都没回府,现在坐在桌上就几个女眷,汤依云随口询问着柳云芳近日有没有料理买来的货物,方言清往自己碗里舀了勺蹄花汤,低着头喝了一口,往日的蹄花汤乳香滑嫩,近日的喝着怎么有股焦味,又喝了一口便实在喝不下了,把碗放在一边,就听见汤依云开口说道。 “过两日你找个轿子,把敏丫头送到二叔公宅子里去。” 这话是对柳云芳说的,方言清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抬起头看向汤依云,汤依云大抵也是觉得这汤味道不好,皱着眉头把勺子放在碗里,接过旁边丫头递个帕子擦着嘴。 “敏丫头?”柳云芳显然也是有些吃惊,“怎么突然要送丫头过去了?” “叫你送就送,怎么这么多废话。”汤依云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用手摸了摸鬓角,“真是没一个省心的,二叔公小媳妇死了,想再纳个小,我寻思府里面敏丫头长的就不错,就当送个人情了,免得日后又麻烦到我们家。” 二叔公的名号方言清是听过的,也见过一面,人长的可以用丑陋二词来形容,其言语也十分招人烦,关于他的闲话一直广为流传,数最不成器的,汤依云也是最烦他的,可偏偏他又是长辈,就算见着烦,也得把面子给足,现在住在城边上那处的杂胡同,那儿有许多大小错落的院子,他只有一个子嗣,也是不待见他的,只月月给他送些粮食和钱银,旁的也是不管的。只是这位小媳妇是他前年才娶的,这才多久就死了。 “若敏丫头不肯呢?”柳云芳看着起身的汤依云,颤着声音问道。 “不肯,就绑着去,这还要我教你。”冷冷的说完,汤依云便要走。 “舅母!”方言清忽然叫住了汤依云,也不知道是哪儿生出来的胆子,虽然知道自己要说的话,可能没什么用,但心底的良心还是驱赶着自己开了口,“敏丫头明年便到工期了,她在老家还许的有亲事,这样不太好吧。” 汤依云冷冷的看着方言清,方言清看着汤依云不说话的样子,心里也有一丝的慌张,然后就听见汤依云轻笑了起来,“我侄女倒是一个菩萨心肠,不若拿你身边的晴丫头替敏丫头顶了这桩婚事吧,如何?” 方言清能感觉自己旁边的丫头紧张起来,正准备说话,就见汤依云变了脸。 “我这是替她寻个好亲家,当上主子有什么不好的,日后里还算我半个长辈了,轮得到你来提醒我她到没到工期,就是人没了,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快收了你的心思,与其操心别人,不如操心一下自己怎么嫁的出去。”汤依云说的轻蔑,扫了一眼人便走了出去。 方言清听了汤依云的话心中难受,难受敏丫头要嫁给一个老头子,难受自己的无能为力,昨儿晚上,晴丫头还给自己了一个小荷包,说是敏丫头在老家的心上人送她的梅子干,她念着自己和晴丫头,就给自己和晴丫头了一份。 “表姑娘,”柳云芳轻轻开口唤道,默默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不落忍,我心里也不忍,但这世道最多的也不过是一个无可奈何,太太今日里去见了几位亲戚,心里正不好,方说话重了些,姑娘莫往心里去。” “她现还不知道。”方言清开口问道。 “我待会叫婆子去传话,先给她一个单独屋子,明日不用再做活了。”柳云芳听见方言清开口说道。 说的是不用再做活了,实际是把她单独关个院子,防人逃了。说的冠冕堂屋,倒是可笑。 第四十七章 敏丫头 http://.biquxs.info/

晴丫头替方言清铺好了床,把热好了的汤婆子放进了铺盖里,提前帮方言清暖着被子,转头看见方言清正坐在凳子上发呆,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敏姐姐的事,你尽心了。”晴丫头缓缓说道,眼泪簌簌的留了下来,“只是我们做丫头的被人牙子卖进来,自己的命早就由不得自己了。” “谁说的,我...我护不到别人,也是护的到你的。”方言清哑着声音开口,忽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晴丫头,“我想逃。” 声音很轻,晴丫头忙看向外面,听着外面依旧静悄悄的的,才看向方言清,走上前,问道,“因为敏姐姐的事?” “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我心里实在是气不过,”方言清伸手擦了擦晴丫头的脸上的泪水,“我现在只是有这个念头,先与你说一说,你莫要慌。” “我不怕,也不慌,只是姑娘去哪儿把我捎上就好,我就跟着姑娘身边,伺候姑娘。”晴丫头正色说道。 “那你家里呢?” “我没有家,姑娘在哪,我家便在哪儿。”晴丫头说道,把方言清扶起来,“姑娘你还是快去床上想事吧,不然又要冻伤了。” 钻进铺盖窝里,晴丫头把方言清肩膀两边的的缝隙压实在了,才端着油灯出了门。方言清盯着床头,又睡不着了,辗转翻身了好几次,寻了个舒服的方向,侧窝着,身子蜷成的虾米。这几日卫家那边无边明媚,舅母这边无边阴霾,两边南辕北辙的环境,让自己只叹得这烦丝杂绪,恼的人心思不安。 到底什么世道,才能没有压迫,才能让所谓的尊卑消散,自己忽然想去临安看看,就像是逃跑的念头一样,来的莫名其妙。自己本该也同他们一般明媚,偏装了愁丝在眉间,假意乖顺,做的这般规矩。 今日舅母对自己那番话应算警告了,婚事未定,常常外出,想必是看在心里,心中不顺的,舅舅又常不归家,把气撒在自己身上,也是说的通的,更何况自己触了她的霉头。 又是一日艳阳天,晴丫头从外面回来,看着在院子里搬来躺椅晒着阳光窝着绣花的方言清,实在忍不住的开了口,“姑娘今日不出去?” “敏丫头呢?”方言清手上捏着金丝线,正在往黑布上绣着金寿桃,针尖抵着棉布往上一挑,收了尾。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的问,一下子低了声音,神情也沮丧了起来,“在柴房里锁着的,人安静的很,我去的时候,听给我开锁的婆子说,昨夜里叫的惨,边哭边嚎,现在兴许是没力气了,便静下来了。我进屋里去,敏姐姐正瘫坐在地上,见我来了,也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她声音哑的很,还朝我笑了笑,” 晴丫头讲到一半,自己先掉了泪珠,“我把姑娘你给我的东西给她,她只说她用不上,说,姑娘的好意她记下了,姑娘一直是个好心的,只是她命不好,怨不得旁人,之后嫁过去了,兴许会不愁吃穿,这些以后都是用不上的了,还让我帮她还一个东西,让我把这个送到她老家去,捎一句来生再见了。” 方言清手上的针忽扎破了手,冒出了殷红的血珠,看着戳破的手,楞着声说,“她是这么说的?” “嗯,东西还给我了。”晴丫头把手里捏着的锦袋拿了出来,“是一个木头娃娃,写着敏姐姐的小字。” 方言清忽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昏,撑着旁边的小桌子站起来,那话分明是将死之人说的,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晴丫头看见方言清起身,连忙伸手扶着,“姑娘,怎么了?” “去柴房,去看看敏丫头。”方言清放下手里的针线,出了院子门,才往柴房那边没走几步,就听见一声惊呼。晴丫头此刻也明白了,呆站着搀着方言清。 敏丫头是用衣裳打了结,用柴火垫着,吊死在了房梁上,这后面的事料理起来颇为迅速,匆匆的唤来敏丫头老家的人,拿着草席一裹便完了,倒是没有负汤依云当初的话,给了人家几十两银子。那个东西是晴丫头拿给敏丫头相好的,听晴丫头说,本来他们打算明年敏丫头的工期一到,并结亲的,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这天又冷了些,树上的叶子黄了大半,添了不少秋风萧瑟感,敏丫头死的第二天,汤依云就快刀斩乱麻,为防再生祸端就把晚春打包好给二叔公送了过去。 方言清整了整身上的比甲,在家里窝了好几天,终于把这几天紧着过去了,才过了午饭,方言清就想着出门的事了,中间唤晴丫头去见了一道丁三娘,原是丁三娘这几日身子不好,日日汤药为伴,所以出不了门,今日里方言清念着三娘,想着早早的去探望一番。 裕康二十七号,方言清看着面前被蚁蛀的有些破旧的门,轻轻捏着门扣,扣了三声门。 院子边上的树长的高大,树枝都伸在了外面,这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中确实能说个恰恰好了,见没人开门,方言清正准备再敲三声门,就看见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丁三娘穿的素净,一声淡青色的旗袍,什么花纹也没有,头发也没挽着,轻轻的披在身后,看着方言清站在门口,显然是有些惊讶,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姑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许久不见三娘了,心里忧心,给三娘带了些水果,刚在外面的摊子上买的,新鲜着的。”方言清轻轻笑着说道。 丁三娘打开了门,把方言清迎了进来,方言清手里虽然提着水果,但却没有晴丫头手里提着的水果多。一进门,便是一个空旷的院坝,对着的一间大屋便是正屋,里面燃着香,白色的浊丝轻轻飘在空中。 “我还说等会收拾好了,去学堂见姑娘,没想到姑娘先来了。”丁三娘面上挂着笑,说道。 “那正好,待会和三娘一同去学堂里,”把水果放在了圆桌子上,才看见三娘在旁边煮着药,底下放的是炭火,这会儿好了,热气掀着盖子,丁三娘拿起旁边的纱布帕子裹着小锅柄端起来,倒在了药碗里,方言清看着黑乎乎的药汁,不由的有点眯眼睛,真是看着就觉得十分的苦。 边上拿帘子遮起来的,似乎是一个很大的架子,方言清好奇的往边上摞了两步,看见了隐在帷幔后面的佛像,面前放着三盘贡品,还插着香。看了眼便摞回了目光,丁三娘拿起一根乌木簪子就着发丝转了几个圈,便挽好了头发,端起中药来,一口一口的喝着。 丁三娘这中药瞧着应是经常喝,连眉头都不眨,待喝完后,方言清连忙地过来一个水灵的香梨,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丁三娘,关切的说道,“吃个梨,解解苦。” 丁三娘接过梨子,笑了笑,这梨子应是洗过的,外面还泛着水珠,轻轻张口咬了一口,携着水汁把果肉咽了下去,方言清怕丁三娘不好意思吃,也拿着一个梨,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吃了起来。 “姑娘得亏是在我这儿,知道我不会说你。”丁三娘瞧着方言清的动作调笑道。 晴丫头也坐在方言清旁边,摘下几个提子吃了起来。 “怎么了?可是心里有什么烦心事想与我说。”丁三娘也坐了下来,一边嚼着嘴里的水果,柔声问道。 方言清此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丁三娘现在还生着病,自己还跑来说不开心的,丁三娘知道方言清现下有些扭捏,先开口的说起了话。 “你们府上的事,我也是听说了的,打发了丫头给那边二叔,卖个面子,少招些烦,这些也是正常的,”才说完,就瞧见方言清抬头,继续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毕竟是一条人命,可是在很多人眼中下人的命不是命,你也该知道的。” “我是知道,所以才难忍。”方言清惶然的说道,“我只是忽的不敢想,自己往后难道也要变成这样的人,日日为了妯娌姻亲之间事而从中调停,我心里厌恶的很,觉得十分难忍了,我...我忽觉得自己十分懦弱。” 这些话,方言清就是对自己母亲也是不肯讲的,现在说给丁三娘,完全是因为心下十分信任丁三娘了,这么多人,自己也只是敢在丁三娘这儿吐露心声。 话说完,愤愤的啃了几口梨,本来就不大的梨便只有一个果核了,晴丫头拿来旁边的果盘,把方言清手里的果核接过,又把放在一边的帕子递过去,方言清轻轻说了声谢谢,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笑了笑,“不瞒三娘说,我以前那两年,装着也没有这般难忍,只是他们来了之后我越发受不了了。” 丁三娘把手也擦了擦,揽过方言清的肩膀,拍着方言清的背,缓声说道,“我懂,我知道,这人本来就是能忍的,可是只要她见过好的,便知道坏的有多难忍,这不怪你。”沉声了片刻,三娘忽开口说道,“你不该呆在这儿,你该走的远远的。” 方言清看着丁三娘,丁三娘的唇色还有些的白,看着十分虚弱,用锦帕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正色对方言清说道,“姑娘,我知道你想的,但你要堂堂正正的离开这儿。” 第四十八章 三回动心 http://.biquxs.info/

屋子里团坐着众人,方言清坐在小板凳上,顺着自己左手上压着的书往边上看着,这已经是方言清偷偷看卫朝的第三眼,在脑海中思索着这话究竟要怎么开口在显得好听,至少不能把自己显得太迫切了。 “有事?” 稍微一沉思,偷看的视线便被卫朝撞上了,听着卫朝的问,方言清面容镇静,丝毫没有偷看被抓包的不好意思,看着卫朝的脸,脸往门那边偏了偏,示意出去说话,看着卫朝点点头,方言清把手上的木板轻轻的放在了旁边,站起身,先出了门去。 外面的天略微的有些冷,方言清站在了水池子边上,立在树下,看着卫朝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卫朝今日穿着黑色的唐装,黑色的长裤,没什么花里胡哨的点缀,看着却好看的很,一双丹凤眼平日里笑着只觉得温柔,不笑的时候又看着冷冷的,眼睛总是十分浓郁,似乎装着万千情丝,书里面的花.心郎大多就是这样的吧。 一通胡思乱想过后,卫朝就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了,疑惑的看了眼方言清,问道,“你是有什么难处了?方才看了我好几眼。” “你方才那几眼都看见了?”方言清还以为自己偷看的巧妙,这会儿听卫朝说道,才知道自己刚才所有的动作都落在了人家眼中。 卫朝看着面色略有些讶异的方言清,笑了笑,方言清脸生的小,一双杏眼看着灵动的很,像是会说话似的,把心里的惊讶都装在了眼睛里,看着十分可爱,“全瞧见了,只是你若不想我瞧见,我也可以不瞧见。” “瞧见便瞧见,我便是看了,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方言清微微扬着下巴,看着卫朝一脸笑,不忍落下风,端着强调说道。 “是,是,是,我现在就在这儿,方姑娘全然可劲了的瞧,不知道瞧着可满意。”卫朝微微摊手,纵着方言清的说道。 “长的还算周正,”方言清被卫朝略显迁就的话说的有些红脸,昧着良心的评价道,“还算看的过去。” “那不知可否符合姑娘心上人的样子?” 本来低着的头,一下子抬了脸,满眼诧异的看着卫朝笑意的眼睛,仿佛早就洞悉了方言清的心思,把方言清本来就纷乱不堪的心思一下子就搅的更乱了,“你...你...”方言清张了张嘴,“你之前在信上说,你统共动过两回心,那你的心上人又是什么样子。” “一次是大讲堂讲话,一位穿着蓝色校服的小丫头,剪着齐剪的短发,坑坑巴巴的在那儿念稿子,明明写的十分的好,却害羞的很,匆匆一睹,那边是我第一次动心,” 那是卫朝第一次看见方言清,彼时的方言清不过是十五岁的小丫头,被选上了联合校庆发表感想,方言清的文采一直是大家有所共睹的,只是一见了人多就慌张,年纪讲话上台话音就要打颤,更何况是联合校庆,虽然被安慰把底下的人当做大白菜,可众多面孔不一的大白菜盯着自己,还是没由来的慌了神,努力维持自己自己心里的慌张,一边眼神无处安放的随意飘动,一边红着脸念着稿,抬头的抬头一瞟眼,看见了站在门边上的少年,对方似乎在笑话自己,在心里磨了磨牙,压着心底的慌张,待又念完一段抬头看去时,那边已经没了身影,斜阳穿门入地,外雀叫鸣树梢,转眼想看的一眼,便是第一次相遇。 卫朝轻启薄唇,继续念着,“第二次是初次通信,认识了一位虽身处逆境,心底却无边坚韧的姑娘,她最爱写簪花小楷,字迹俊秀,透过字迹,我仿佛就能见到那个秀丽的姑娘。” 那时方言清匆匆归家,摊上一身官司,四处求助无门,卫朝也收到了方言清的求助信,看着信纸上的字迹和文字,卫朝似乎能感受到方言清的无奈,遂动了相助的心思,其实卫朝本身并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却不知为何,心中十分想助她一臂之力,还专门去写信问自己的大伯父,只说自己朋友有难,求他修书一封信,最好先打份电报过去。待快速的处理好了事情,再详细的写了封信寄了出去,待再收到方言清的回信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事情总算是解决了,方言清信中也多有感谢,卫朝也借这由故和方言清一来二去的聊了起来,刚开始的话语还十分客气生疏,处处端着,后来慢慢熟络,聊的也多了起来,两人有喜欢一样的书籍,也有一样佩服的历史人物,一样对社会现状愤世嫉俗,一样爱听古筝琵琶声,虽然偶尔会有有点看法差异,但也能互相理解,这份理解,再旁人那儿是没有的,只是后来方言清的一封书信用着冷言冷语断了两人的来往。 念到这儿,方言清眼眸中似乎有微光闪动,包着的泪花,在眼眶里打了个圈,没掉下了,只是模糊了双眼。卫朝看着方言清姣好的容颜,缓声说道,“这是第三回动心了。” 语气轻柔,却闯进方言清心房,一时间树叶沙沙作响,心头兵荒马乱,城池失守,只任着豆大的泪珠掉下来,“我没你多,统共动了一回,只为自己身前的这个动过。” 卫朝低头,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棉帕递给了方言清,方言清接过棉帕,轻轻的擦着自己面上的眼泪,吸着鼻子说道,“你居然提前被了帕子,可是算好了我要哭的?” 面对方言清抽泣声没得气势的质问,卫朝低低的笑出了声。 “三娘那儿,你是什么时候说的?”方言清红着眼睛,凶巴巴的质问道,势有卫朝不说就要把卫朝好好收拾一顿的气势。 “容我想想,”卫朝笑着抬起脸,一双丹凤眼上翘,似乎装了满脑袋的鬼点子,“大约是在...你第一次来我府上,当时三娘在徐妈那儿说话,我去见祖母的时候,先去了那里,同三娘念叨了两句。” “三娘也帮着你瞒着我,”方言清搅着手帕,想起方才在三娘屋子的时候,三娘一脸认真问自己心里是不是对卫朝有意思时,自己还做忸怩状,临到头了,还是只叫自己勇敢说出,不肯与自己讲实话。 “你莫要怪她,是我求着她现别说的,万一你心里没我,贸然开口,倒是为你增添负担了。”卫朝柔声说道,眼底温柔不似乎作假。 方言清盯着卫朝的眼睛,恨恨的说道,“得了吧,你这狐狸心头定然是算好的,苒苒说的没错,就是一个披了羊皮的狐狸。” 软塌上的金丝飞凤锦绣抱枕塞了两大个,垫在卫老夫人背上,身上披着软绣薄毯,旁边的四脚圆肚三龙吐珠琉璃香鼎冒着青烟,岳三夫人穿着一身新式旗袍,裁剪的贴.身,是素净的浅绿底色墨绿为线的格子,卷发上别着一个珍珠架子,耳朵上也挂着珍珠耳坠,手上带着暖白玉镯子,衬的皮肤细腻白嫩,卫朝的好皮肤,就是来自她身上。 手轻轻的揉着老夫人的腿,朱唇微起,说道,“方家三姑娘,娘怎么看?” 卫老夫人一手笼着汤婆子,一手拿着书,抬眼看了眼试探的岳瑶,知道是当娘的按捺不住了,到自己跟前套话来了,“我这老婆子能怎么看,不过样貌倒是极好的,谈吐也不错,是个大家闺秀。” 岳瑶听见老夫人的评价,点点头,“娘既然决定不错,那便是极好的,我也只是那日喜宴见过一次,是有几分文采,只是样貌出众不知是不是个省心的。” 其实岳瑶的性子也算的极好的,正经的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又与卫朝的父亲,卫时幕是青梅竹马,打小.便定了娃娃亲,感情深厚,与小姑卫青曼又是好姐妹,是一个美满了半辈子的人,这人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在许多事上拿不了注意,是个耳根子软又爱瞎想的人。 “省不省心也是看你家哥儿喜不喜欢,你这做娘的操的什么心,自家儿子的眼光都信不过吗?那苒苒也喜欢那方家姑娘的很,若是不省心的货色,你儿子和苒苒自然也是看不上的。”老夫人年轻了也是个豪气万丈的人物,最看不惯自家儿媳妇这点小家子气,便出声指责道,“过几日便是我的寿诞了,那日.你便好好的同方家姑娘说说话,好好的看看便好,待好了,便去同方家太太接洽,说一说。” 岳瑶听着卫老夫人前面的话,还认真的挨着话,点着头,听到后半段,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过几日看了便要同方家太太说了?是不是太早了?过于匆忙了些?还没问过孩子们的意思呢?还没有问问时幕的意思呢。” 卫老夫人一听话,就知道岳瑶犯起了老.毛病,颇为不悦的把书放了下来,口中叹了口气,说道,“孩子的意思你不知道?你见朝哥儿何时对旁的姑娘和颜悦色的说过半句话,朝哥儿自小就是一个爱在心底里拿主意的人,等心里的主意拿完了,妥了,才会说出来让你准备,你这做娘的,自然要多看着点,况且你等的了,方家等的了吗?那方家太太不是一个耐着性子的人,老早就想把她家姑娘嫁出去换点好处了,待你觉得好了,人家姑娘早不在闺中了。还有时幕那边,我听朝哥儿说,他走的时候早就像父亲说了有心上人的意思,按时幕的脑袋,怕是能懂个七七八八,明日里,叫人去临县里发份电报便好了。” 听着卫老夫人的一通安排,岳瑶是没有资格反驳的,只是心里有微微不快,自己儿子怎么没有同自己漏过半句口风。卫老夫人看着岳瑶的神色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出言说道, “你心里也莫气朝哥儿,这儿子大了,自然是要学会自己拿主意的,他这般不说与你听,也是知道你是一个爱忧心的人,恐让你操劳了。” 听着卫老夫人的话,岳瑶笑着称是,连连点头。 第四十九章 打瞌睡 http://.biquxs.info/

堂檐上停着一只麻雀,最近这院子里的麻雀似乎是厌弃了这地上走的感觉,改在屋檐上蹦跶,翘.起的青瓦黛砖静静的躺在屋顶,尽心的尽着遮风挡雨的本分。 除去一日里的一日三餐,夜里的睡觉,来来回回从自己院子走到正屋,又从正屋走回到自己院子的时间,其实就剩下不了的时间了,方言清近日里恨不得把一天的时间揉碎了,多掰成几瓣用才好。 因为下午要去给学堂里的学生上课,上午又要打着精神上自己的课,所以方言清只能利用夜晚了的这会儿功夫绣花,一连熬了好几晚上,方言清都支着身子,接着油灯的光亮,绣着寿桃,这是要给卫老夫人绣的寿礼,方言清起初为了寿礼的事苦恼了好几日,后来干脆想开了,贵重的自己送不起,送的起的,卫老夫人也是瞧不上的,这走精致路线走不通,那便只能在心意这儿多费些功夫了,后来想了干脆绣寿桃好了,直接点题,既不会出头,也不会落下风,这是一个暖手的暖手捂,还有一对暖膝盖的膝盖套,听说卫老夫人的膝盖有些风湿,一到冬季就十分疼痛,这样也算是投其所好了吧。 只是没熬过夜的人突然熬夜,这脸色的骗不了人的,才第三日就开始有黑眼圈了,燕窝下面的黛色拿着面膏薄薄的摸了两、三层才淡了些,卫朝看着方言清一直打哈欠的样子不禁也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怎么了,日日没个精神的。” 听着卫朝的问话,方言清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泛了些泪花,把手握拳背到自己身后锤了锤背,“睡的晚了些,想打瞌睡。” 脑袋昏沉沉的,内心感叹这熬夜真是个不好的习惯,眼皮子似灌了铅水似的,拼命的想睁开眼睛,可越努力就觉得困顿不已,身边忽然有人把自己的脑袋揽过去,方言清抬头一看,卫朝不知道什么时候同许多宝换了位子,换到了自己身边了,看见方言清正在看自己,卫朝也看了眼方言清,轻轻开口说道,“睡会儿吧,你都打了几个哈欠了。” 方言清本来还是可以熬一熬的,听着卫朝柔声似水的声音,就像催眠曲一样,心莫名其妙的就安,脑袋斜靠在卫朝肩膀上,把眼皮合上了。 对面坐着的冯苒苒本来还在教赵三七折纸飞机,忽抬头看着方言清竟然靠在自家哥哥上睡着了,而且自家哥哥还一副面色如常的样子,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张,压抑着心中的兴奋,拍着自己的胸,给自己缓着气。 赵三七看着给自己折纸飞机的冯先生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也看了过去,不就是方先生靠在卫先生肩膀上打瞌睡吗?冯先生到底在激动什么?一双眼睛不解的看着冯苒苒,用眼神控诉着冯苒苒把快折好的飞机都捏成一团了。 卫朝身上有一股清香,不是女孩子的那种,就是淡淡的,像下过雨后树的香味,特别清淡,却让人感到舒适,方言清靠在卫朝肩膀上,闻着卫朝身上的味道,迷迷糊糊的脑海中却仍有一丝意识在乱想,大概这就是体.香吧。 看着方言清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角还有一丝的上翘,看着十分可爱,卫朝也轻轻的笑了笑,一边小心的控制自己的右肩膀不动,一边用左手帮许多宝勾着生词,这些都是回去要抄写了。 许多宝看着卫先生忍着用手不便也要帮自己勾生词,心里默默的说,其实不必这么辛苦,不如少勾点,你也轻松我也轻松,但看着卫朝的脸,没胆子说出来,只敢在旁边盯着自己的课本。 冯苒苒看着卫朝的笑,心里有一大堆话想要吐槽,可偏偏一边的丁三娘认真的小声给唐有才讲着诗人的趣事,而另一边的周东也是头也不太的看着课本,冯苒苒一时间有些憋闷,只好也忍下来,看着手上被自己捏坏的纸飞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重新拿出一张纸折了起来。 大约是休息够了,方言清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睛先缓缓的睁开一个下缝,轻轻的眨了眨眼睛,感觉视线慢慢清晰,自己缓缓的从卫朝肩膀上起来,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又闭着眼睛缓了一下,意识才慢慢回笼。 “现在什么时辰了?”看着旁边走完了的人,方言清大惊的问道,连忙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还好,还没黑,虽然也快了,歉意的看了看卫朝,“不好意思,压了你肩膀这么久。” “没什么,”卫朝皱了皱眉毛,轻轻的抽了口气,略显可怜的说道,“只是这肩膀有些麻的疼。” “对...对不起,”方言清伸手,连忙替卫朝捏了捏肩膀,手里的力道轻柔,满眼关切的看着卫朝,“可疼的厉害?要去医馆看看吗?” 卫朝看着方言清一脸的焦急,一下子笑了出来,眼睛弯了起来,“骗你的,只是略微有些麻,不疼。” “真的不疼?”方言清狐疑的看着卫朝,再次确认的问道。 “真的不疼。”卫朝点点头,认真的说道,谁知刚说完,就被方言清磨着牙用手拧了一下。 “不疼便好。”说罢,便站起身朝外面走去,晴丫头早就有聪明的站在了外面,立在院子里,看着大树,再看看天空,看着自家姑娘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卫少爷,”先笑着称呼道,再挽起自家姑娘的胳膊。 “对了,再过四日便是你祖母的寿诞,这几日我应该都不会出门了,本来想走的时候同周东说,没想到自己居然睡着了,”方言清和卫朝并肩走在石板路上,说道,“你明日见到周东帮我同他说一声。” “好,那你这几日若是要忙就抽下午的时间,莫要再熬夜了。”卫朝看着方言清眼睛下面的黛色痕迹,和困倦无比的脸色,十分心疼的嘱咐道。 方言清笑着安抚道,“我知晓的。”说完,奇怪的看了卫朝一眼,现在面前的是座石桥,方宅在石桥那方,卫府则无须过桥,看着卫朝似乎并没有拐弯的意思,方言清停下了步子,“你家宅子不是走这条路的。” “我知道,”卫朝无奈的笑笑,“我送送你。” 短短几字,却藏了好几丝情愫,方言清佯装清咳一声,“又不是不见了,就几步路罢了。” 刚说完就感觉自己头上覆了一只大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头,知道方言清心里担心什么,说道,“过了祖母寿诞,我就让我母亲去向你舅母提亲。” 方言清听了卫朝的话,脸有些发烫,不过神智还是十分清楚,“你母亲?为什么不是......” 为什么不是你的父亲?方言清想问这句话,但又不知道该不该问,说了一半,就把后面的话音给掐了。 “我父亲在上海实在是走不开,现在的局势乱的很,我父亲作为商会会长在很多事情上都要表态,”卫朝低着嗓音,给方言清解释道,“提亲的话,我们这儿的婚礼可能不会太大,等回上海了再办个大的。” 虽然早知道自己要结婚,可是这么说出来,还是让方言清觉得十分的恍惚,就感觉这是自己人生的一道坎,跨过坎之后就会全变了。 “我又不在乎这个,”方言清小声的说道,然后双眼盯着卫朝,认真的看着卫朝的眼睛,问道,“我假如结婚后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是吗?” “当然,你想追求什么都可以。”卫朝点头说道,“我在你身后护着你。” 又是一夜秋雨,不知道打掉了多少落叶,让这方言清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掉了一地的落叶,想起之前说的话,脸还有些烫,拿着团扇给自己的脸扇着风,眼神瞟到自己的膝盖上,看着已经快绣好的暖手捂子,轻轻摇了摇脑袋,暗自提醒自己要聚精会神起来。 晴丫头把橙子切好好了放在果盘里端了进来,看着方言清低着头绣花的样子,劝道,“姑娘吃点水果休息会儿吧。” 方言清没好意思说自己刚发呆完了才动手没多久,点点头,接过了一瓣橙子,轻轻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解了喉咙的渴,晴丫头也坐到了一边,认真的把课本翻了出来,拿着纸张铺在了桌上,转身去一边的书桌上拿毛笔和砚台。 这课本是方言清把自己的教材给晴丫头用的,晴丫头跟着小孩子们识字,也十分刻苦,每当有不会的,就标注出来,待方言清休息的时候才会询问方言清具体的意思。 晴丫头把砚台放在了窗台上,砚台里已经研出了些墨汁,晴丫头拿着小毛笔,在砚台里沾了沾,就开始一笔一划的写着字,方言清仔细的看了眼,虽然不是多好看,但进步了不少了,现在的字已经不歪歪扭扭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方言清从软塌上下了地,走到了一边的桌子上,把抽屉打开,捏着钢笔和墨水瓶子走回到软塌上,朝练字的晴丫头说道,“你试一试这个,看看好写吗?假如好写的话,就用这个练字就好。” “可是,姑娘,这是你的...” 话还没说完便被方言清打断了,“什么我的你的,叫你写字,又没说送你,别忙着推脱,快试一试才是。” 看着方言清认真的样子,晴丫头知道方言清是不悦自己又分的这么清楚,点了点头,说了声好,把毛笔斜支在砚台边上,拿起钢笔,这第一次用钢笔,还不好控制力道,只觉得这比毛笔重上许多。 方言清开口教道,“你看这样子拿笔,用手指使劲,然后一笔一笔的写在纸上便好,不要用死力气。” 看着方言清的手势,晴丫头似乎有所顿悟,点点头,写了几个字,确实比毛笔写起来方便,方言清点点头,站起了,端着砚台和毛笔就要放回书桌,“你就用这个写吧,用毛笔太麻烦了,你还得自己研墨。” 第五十章 赴宴 http://.biquxs.info/

虽然寿宴在中午时候开,但是还是要早些准备的,前一晚汤依云就叫丫头来传话,说第二日起早些,好好收拾,打扮的好些。 早早的,方言清就被晴丫头摇醒了,因着要喜庆,便穿了鹅黄色绣着大橘色的不知名花团的上衫,外面套了个夹层的米黄色的比甲,绣花清浅,下面穿了一条白色绣着红樱桃的裙子,梳了一个发髻,挑了几样簪花戴在了发中,耳朵上挂了一条水滴样的玉耳坠,取了一片口脂压在了嘴唇上,晴丫头轻轻的给方言清描着眉。 看着镜中的自己穿戴好了,方言清方勾起嘴角笑了笑,笑的端庄,这笑自己曾练过好久,才练的如此熟练。 晴丫头搀起方言清的手往正屋里走去,穿着游手抄廊就到了正屋的院子外,柳云芳从另一面也过来,刚好撞上了方言清,柳云芳近日穿着浅蓝色的对襟长褂,身上套了件墨绿色的比甲,下裙是橘红色的,身上的衣服倒是十分宽松,肚子还看着不明显。 方言清往后一推,恐冲撞了这位孕妇,伸手扶道,“嫂嫂先请。” 看着方言清的动作,柳云芳笑了起来,“我这才不到两月,不用这么小心。” 方言清听了柳云芳的话,仍然正色说道,“怀孕可是女人的大事,无论几月都要警醒着。” 柳云芳瞧着方言清的动作,只好抬腿先跨过了门槛,“咱们姑娘是个会疼人的。”又与方言清说笑了几句,踩着台阶进了屋子,就自然的闭了嘴。 汤依云正坐在上座,汤依云今日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褂子,看起来十分的年轻,发髻上也只戴了一个玉石流苏簪子,手上捏着茶盏盖子,轻轻刮了刮茶叶,看着立在下方的人,问道,“玉姑娘呢?” “去问的时候还在梳妆,这会儿应该快来了。”底下的小丫头低着头答道。 因着等人,方言清和柳云芳各自坐在了下处,抿了一口茶。 又等了会儿,汤依云似乎有些不耐了,站起身,“走吧,咱们先去偏厅吃着。” 方言清遂即和柳云芳跟着汤依云穿过几道帷幔帘子,走到了偏厅。偏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膳,皆用盖子盖起来的,防止热气跑了,见姑娘太太来了,旁边立着伺候的丫头连忙把盖子掀开来。 待会还要去赴宴,这早膳十分的少,就三盘凉菜,和一大瓷盆子的稀粥,今日熬的是碎花生米粥,这粥已经熬的十分的软滑了,散着清香,用小瓷勺子一舀,往嘴边上一送,便喝了下去,方言清最爱喝这种熬的软浓的稀粥,一会儿功夫,就把一碗喝完了,用帕子擦了擦嘴,便吃好了。 这时候潘玉秀才施施然的来了,也不知潘玉秀的审美是如何变的如此的差,十分喜爱穿金戴银,看着俗气的很,今日穿的倒还好看,是桃红色的旗袍上衫,穿了一个略浅的桃粉色的褂子,袖子上绣的是祥云纹,手上戴了一个翡翠大戒指,今日没有踩花瓶底,许是打听了卫家不兴这个,便作罢了吧。 潘玉秀一进屋子就看见了方言清面前空着的瓷碗,嘴角扯了一抹笑,摇着身子汤依云身边,施礼说道,“姑母,我来晚了。” 虽说来晚,但言语中没半分歉疚,汤依云懒的计较,只说道,“坐下吃会儿东西吧,待会儿坐马车出门。” 苏合泰大人一家子早早的坐了马车去卫府上了,想必早膳也是在那边用了,潘玉秀笑着绕过方言清,坐在了空的椅子上,“言清妹妹这么快就把碗里的饭吃完了,我瞧着还以为没舀饭呢,这么干净,”说着还拿手帕捂着嘴。 方言清听着潘玉秀的话,抬眼看了她一眼,抿着嘴笑了笑,“原本是想等着姐姐的,不知怎么一口一口的竟然吃完了,所幸姐姐在我吃完就来了。” 拐着弯说自己能吃,啧,不是你来的慢,我能把饭吃完了吗? 潘玉秀听着方言清回自己的话,耸了耸肩膀,用勺子舀起稀粥,抿了一口,忽想起什么,抬眼看向汤依云,说道,“姑母,我忘了说了,我提前去租了马车,待会儿就不同你们挤了。” 汤依云听着潘玉秀的话,面色有些不大好,拿锦帕擦了擦嘴,也吃好饭了,淡淡的说道,“随便你吧。” 方家的马车虽然不大,但里面还是坐的下四个人的,现在潘玉秀擅自做主自己去租了马车,倒有点打汤依云脸的感觉,总觉得言外之意是闲方家的马车小。 马车都被人提前赶到了前院门口,马夫牵着缰绳,等在外面,前面的蓝黑色车顶,看着略有些陈旧的是方府的马车,后面的马车略小一些,锦色祥云纹,看着有几分精致,想必就是潘玉秀租的吧。 见人出来了,车夫连忙把放在马车上的小板凳搬了下来,汤依云和柳云芳一次踩着凳子进了马车,方言清也跟了上去,晴丫头扶着方言清的一只手,方言清另一只手扯着裙摆进了马车。 其实这段路并没有多久,走起来也要不了多久,马车是速度也好像没快到哪儿去,但仍然是要做马车的,其他的丫头都跟在马车旁边走着,方言清想看看晴丫头,刚把车帘掀开了一个角,就听见汤依云咳嗽了一下,刚捏着布料的手也放了下来。 跟着马车晃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外面出来车夫的声音,“太太,姑娘,可以下车了。” 方言清先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这儿离卫府的大门大约还有几十步,倒不是车夫偷懒不走了,是门口已经堵满了马车,方言清被这场景震惊了一下,没有动,马车里面传来柳云芳的询问声,“言清妹妹?外面怎么了?” “哦,没什么,可以下车了,外面的人有些多。”说完方言清便踩着小板凳走了下来。 “真是气派。”汤依云小声的嘀咕道,一手被冬丫头搀着,便向大门走去。 方言清其实听到了汤依云的嘀咕声,但装作没听见一般,面色如常了落下两步,跟在柳云芳后面。 门边上站着的是岳三夫人,岳瑶今日穿着大红色的褙子,里面是褚色的旗袍,肩上披着白色毛茸茸的披肩,光看着就觉得价值一定不菲,笑吟吟的正在和一对夫妇说着话,看见汤依云来了,连忙招招手笑道,“方家妹妹这么这会儿才来,我方才还在念你呢。” “我这来的还慢,我可是快马加鞭赶来的,还害怕来早了姐姐还在吃早饭。”汤依云也笑着回着话,手握上了岳瑶的手,一派熟悉亲和。 也不知她们是什么时候这么熟络的,许是打牌打出来的吧,方言清跟在身后,胡乱想着,潘玉秀的马车虽然比方家的小一些,但也不至于现在还没跟上吧,方言清眼睛随便瞟了瞟,看见一个眼熟的锦布马车,好像就是潘玉秀租的那辆,同方家的马车没有停在一起,是靠着墙边停下的,也不知是在做什么,半天没有从轿子里出来。 “言清姑娘瞧着气色有些不大好,可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听见岳瑶忽然同自己搭话,方言清楞了一下,连忙福了福身,低头浅笑答道,“没什么,我就是时长练绣花,入了神睡的晚些,自从发现自己气色不好后,现在是再也不敢了。” “她这丫头较真的很,说要给卫老夫人绣寿礼,心意重要的很,这几日都没怎么睡。”汤依云听见岳瑶开口像方言清搭话,自己也连忙补充道,有几分埋怨,“这丫头就是不爱惜自己身体。” 虽说是给卫老夫人绣礼物,但这几日自己已经没怎么熬过夜了,也难为汤依云只知道自己是给卫老夫人送绣品,就能编的这般情深义重,要不是绣花的人是自己,自己都信了。 果然,岳瑶听见汤依云的话,眉目中也流露出几分心疼,看着方言清多了几分慈爱,“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 方言清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默默的受了岳瑶的话。 又说了几句,因为岳瑶还要招呼其他远来的客人,就叫底下的丫头领着方言清们去内院。 “没结亲的姑娘去西苑的假山亭,太太们去霞居。”领路的小丫头福了福身子,说道。 方言清抬眼看向汤依云,等着汤依云发话。 “那言清跟着这位去那方吧。” 听着汤依云的话,方言清点点头,跟着其中的一个丫头往另一方走去。柳云芳和汤依云跟着另外两个丫头往另一方走去,分开走了几十步,晴丫头才把端着的身子放松了下来,喘出了一口浊气。 走在前面带路的丫头忽然停下了步子,方言清看着她往边上退了一步,正疑惑准备开口询问,就听见一声叫。 “吓!” 突然蹦出来的人,把方言清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胸口才喘过气,看着面前戴着奇怪面具的人,疑惑的开口叫的,“苒苒?” “言清这样也能认出我。”冯苒苒听见方言清叫出自己的面子,把脸上凶神恶煞的面具取了下来,看了看手上的面具,“我还以为认不出来了呢。” 旁边的丫头浅笑施礼说道,“姑娘,人我领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嗯,去吧。”冯苒苒挥挥手,说道。 方言清看着面前笑的一脸灿烂的姑娘,无奈的说道,“差点没认出来,左右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那你怎么认出来的?”冯苒苒睁着眼睛问道。 方言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太聪明了?” “因为头发。”方言清笑了一下,说道,走上前,“怎么回事,那丫头是你专门叫来骗我舅母的?” 冯苒苒摇了摇头,像是知道了什么小秘密似的,捂着嘴笑了笑,“姑娘和太太是分开在一起聚的,只是我兄长说,朝暮不见,颇为想念,这才托我来找你的。” 第五十一章 佛珠 http://.biquxs.info/

颇为调笑的语气和拖着的音调,让方言清有些磨牙,暗暗瞪了冯苒苒一眼,冯苒苒笑了笑,一手挽起了方言清的手,“走吧,快去见见我那位相思成疾的兄长吧。” 一路带着方言清走到另一处小院外,方言清看着身边的景物,奇怪的看了冯苒苒一眼,“不去你屋子里?” “去我屋子干嘛,当然去我哥的院子里了,”冯苒苒说道,看着方言清身上米黄的比甲,“你这衣服倒是好看,待会见了呀呀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 “呀呀?”方言清听着冯苒苒嘴里念出来的名字,皱起了眉头,这是丫头的名字还是什么的名字? 冯苒苒没有瞧见方言清的神色,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呀呀吧,实在是娇惯了些,见啥都咬,而且力道还大的很,每次都把我手咬的十分的疼。” 听着形容应该不是人吧?哪有人天天抓着人咬的,方言清在心里暗自念道。一踏进院子,就看见书房的窗子打开着,从门这儿正好一眼看到屋子里面站着写字的卫朝,一笔一划的在纸上轻轻的提起落下,不知道在画什么。 这还是方言清第一次看见卫朝用毛笔,平日里都是见他用钢笔,不知道他毛笔字写起来怎么样。 冯苒苒也看见了正专心写字的卫朝,偷偷给方言清比了一个不说话的手势,然后拉着方言清捏手捏脚的往屋子里走,边走还不忘把面具套在脑袋上,然后以迅而不急掩叮当的速度,靠在了墙上,努力的挤着嗓子咳嗽了两声。 方言清眯着眼睛,看着冯苒苒的动作,这丫头应该是想吓卫朝。冯苒苒看着方言清向自己投来了探究的目光,连忙做了一个摆脱的手势,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方言清。 屋子里面传来了往外面走的脚步声,冯苒苒竖着耳朵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心里默默的数着节拍,然后, “吼!” 看着卫朝面容没有丝毫变化,连步子也没有挪动分毫的样子,冯苒苒就像被凝固了一样,尴尬了那么几秒,就看见自家哥哥的眉头慢慢的皱了一个小弧度,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把面具摘下来,把方言清推到了自己身前,乖巧的说道,“哥,我把言清带来了。” 为了掩护自己这位好姐妹,方言清先打开沉默的说道,“方才进院子,看见你在似乎画什么,在画什么?可以看看吗?”说着就抬眼看向乌木桌子上,压着镇纸的宣纸,只是远远的瞧着,并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卫朝听到方言清的话,竟然耳根有些泛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方言清看着卫朝的动作,心里似乎猜出了什么,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见冯苒苒的一阵抽气,这丫头居然在方言清开口的功夫,就迈着步子走到了书桌前,此时正看着画卷抽气。 算了,本来打算开口说不看了的,这下冯苒苒既然已经看了,自己也去看看吧。 画面上只有浅淡几笔,一片极大的叶子,然后后面是越来越小的叶子,画的角度刁钻,似乎就是站着一片叶子后面,在叶子底下顺着缝隙看见了一位背着身子的人,那人也看不清男女,只是墨色两笔。 这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嘛!卫朝刚才耳朵红个什么劲啊!自己还以为画的是自己呢! “这下面的照片,是那天你偷偷拍的?”冯苒苒拿起旁边的照片,问道。 “什么叫偷偷拍的,我只是见着景色好,便没有忍住拍下一张相片而已。”卫朝理所当然的说道,把相片放到了桌上,“走吧,去那边屋子吃点小吃。” 宴席上一般是吃不饱的,这种提前吃点心压肚子的行为是非常聪明的,方言清有无数次想着要提前吃点东西垫垫,都是不行的,卫朝这般做倒是十分体贴。 “你们两去?我该去吗?”冯苒苒有些拿不定主意,略有些迷茫的看着卫朝。 “一起去唠嗑吃东西。” 走到了另一边的耳室,地上放着好几个大软垫子,中间放着一个圆圆的低矮小木桌,上面摆着一些小吃,旁边一个精巧的小架子上窝着一只大肥猫,一条腿支在空中,半个肚皮压在身子下面,顺着一呼一吸做着起伏。 “呀呀睡着了啊。”冯苒苒小声的说道,不肯靠着架子坐,似乎有些怕那只肥猫。 最后还是卫朝坐到了架子旁边的软垫上,小满和晴丫头挨在一起,两个丫头嘀嘀咕咕的说着知心话。 “这是糖醋鱼,就中间一道大刺,边上都没有刺。”那日做酸菜鱼,看方言清吃的十分的好,大概知道方言清爱吃鱼,特意说与方言清听。 “嗯,好。”方言清点头,用筷子戳下一筷子鱼肉,夹到了自己碗里,“最近好像周东那儿都没有进新货。”方言清开口说道,昨日按理说《诗絮》的新一刊应该出来了,但叫晴丫头去买书的回来,晴丫头却空手而归。 卫朝微微叹了口气,“现在北京那一方管的紧,大公报的主编前段时间还被抓了,给各个报社书刊都写的警告函,所以大多刊书,这几日都没有印刷。” “还有罢工,”冯苒苒补充道,“上月全在受灾、罢工,那死人朝廷连处理都不处理,各地民愤激昂,乱的很。” “这都过了一月了,还没人处理?”方言清心下惊讶,问道。 “没人,日日打着太极,川蜀那边乱做一锅粥,其他地方的也皆生叛心了。”冯苒苒愤愤的说道,“看样子应该撑不过一月了。” 方言清知道冯苒苒说的是什么,眉头微微皱起,冯苒苒和卫朝的话,自己是愿意信的,他们消息灵通,知道的路子不知道比自己强多少倍,既然这么说,定然是有依据的,只是,自己不禁为自己担心起来,假如一旦改天换地,那方府定然也会乱成一锅粥,舅舅可能还会失了那末入流的小官,而自己的堂兄也等不到明年的科举了,方府依仗的舅舅的肥差没了,定然会有极大影响,庄子里虽然也有钱,但只能维持原本的一半。 又聊了一会儿局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方言清就先和冯苒苒出去,卫朝错开时间在去前厅。 卫府气派,光前厅就不知道比方宅大上三、四倍了,俱已经摆好了桌椅,圆桌中间用着小瓶白瓷插着几枝花,看着十分舒服,四方俱摆着大花瓶,足有一人高,圆肚细口,上面彩绘描着仕女图,里面没有插花,纯粹是放来装饰的。 卫老夫人被人扶着走了出来,一头银发挽了起来,头上低着一个红色的宝珠抹额,身上穿着红色的褙子,身边扶着岳瑶的手,坐在了上座上。 汤依云本来在一边与旁边的太太说着话,看着老夫人来了,连忙四处张望,看见了同冯苒苒走在一起的方言清,走了上去,“我家言清见人十分羞涩,多谢苒苒姑娘一直陪着,劳烦苒苒姑娘了。” “我与言清关系好,自然两人走在一起,是我占了言清妹妹才对。”冯苒苒看着汤依云,一派天真烂漫的说道,“方太太来找言清有事?” “哦,我先带她去拜见一下卫老夫人......” 汤依云话还没说完,就被冯苒苒打断了,“哦,这个啊,我带言清去见外祖母就好,方太太不必劳心的,我会多看着言清的。” 听着汤依云被冯苒苒噎着说不出话的样子,方言清有些想笑,好在自己忍住了,只是低着头,略有些无措的看着汤依云。 汤依云反应也快,脸上马上又扬起笑容,“哎呦,苒苒姑娘真是一个贴心的,那谢谢苒苒姑娘了。” 冯苒苒点点头,拉着方言清就往卫老夫人那边走,方言清看着冯苒苒的动作,轻笑了一声说道,“她终究都是我的舅母,你无须这么与她说话的。” 冯苒苒撅了撅嘴,“我就是看不得她一副看金子似的看着你。” “金子宝贵,这句话你可是转着弯夸我?”方言清眯起眼睛,说道。 “哼,”冯苒苒哼了方言清一声,“我是说她在掂量你能卖多少钱呢!别给我装傻。” “这么说,也亏我值钱不是么。”方言清看着冯苒苒哼唧唧的样子,劝道,“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好啦,快开心些吧!” “算了,我不气,以后你是我哥哥是人,我哥哥护着你。”冯苒苒听着方言清的劝,点点头,说道。 “你这丫头......”方言清听到冯苒苒说的话,又红着脸瞪冯苒苒,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冯苒苒甜甜的叫道, “外祖母!” “苒苒来了,”卫老夫人笑着说道,看向旁边的方言清,也笑着称呼道,“言清丫头来了。” 言语亲昵,方言清感觉这位老夫人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低着头福了福身子,“卫老夫人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说着朝身边的晴丫头招了招手,把用布裹着的暖手捂子和护膝拿了过来,向前走了几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我给老夫人绣的暖手捂子和护膝,绣工不是很精致,希望老夫人不要嫌弃。” 卫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往前走了几步,接过了方言清手里的东西,再递给了卫老夫人。 上面的寿桃绣着精致,大小不一,每个寿桃上还绣的有不同字体的寿字,卫老夫人摸着上面的针脚,笑了笑,“好孩子,你是用心了的,我怎么会嫌弃。” 看着卫老夫人似乎挺喜欢自己绣的东西,方言清悬起来的心,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淡淡的笑了笑。 “瞧你着针脚,想必是费了许多功夫吧,瞧面色就知道熬夜了。”卫老夫人看着方言清的脸色,说道,招了招手,方言清往前走了两步,卫老夫人把手上的一串佛珠取下来戴到方言清手上,方言清睁大眼睛,连呼不可,卫老夫人佯怒的说道,“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串我戴了许久的佛珠而已,这是我当初在龙泉寺求的,我看你手上已经有玉镯子了,水色还不错,就没给你戴,快收下。” 听着老夫人的话,方言清只好点点头,把佛珠收下了。 第五十二章 宴席 http://.biquxs.info/

“外祖母可不许自夸一人,我今儿备的也有礼物,外祖母可也要多想些话,夸夸我。”冯苒苒笑着说道,从小满手里接过一个小方盒子,“这也是我亲手做的,昂,虽然木头是请人帮我裁好的,但粘是我一人粘的!我可粘了好久!” “知道了!你快给我看看你准备了什么吧。”卫老夫人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皱到了一起,看着面前一脸神秘的冯苒苒不禁催促道。 听着卫老夫人开始催了,冯苒苒才笑了笑的把小方盒子打开,取出一个木头模型,是一座三层的木质建筑,看的出来不是很完美,中间还有许多没上好.色的地方,红色的墙,黛色的瓦,飞扬的屋檐,被雕出来的栏杆,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地方,卫老夫人直直的瞧着冯苒苒的小木头模型,眼睛有些湿.润,“像,真像,难为你费了这么大心思,祖母很喜欢。” “祖母喜欢便好,这是我专门去苏州的看了原型才做的,只是我手艺不好,所以还原不了。”冯苒苒说道,坐到了卫老夫人旁边。 “你这丫头,之前还说你藏不住事,”卫老夫人用手刮了刮冯苒苒的鼻子,“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外祖母把它摆在屋子里,日日看着。” “外祖母一直夸东西,都不夸我,孙女可要伤心了。”冯苒苒说着,便倒像卫老夫人怀里,撒着娇。 “好好好,我的乖孙女用心了,外祖母可心疼怀了。”卫老夫人眼睛弯成月牙,笑的开心,把冯苒苒揽在了怀里,亲密的很。 卫朝这时候才走过来,手里抱着一卷画,“祖母,我来晚了。” “你这孩子,怎么今日这么晚才出来。”岳瑶嗔怪的说道,拉着卫朝走进了些。 方言清默默向后退了几步,觉得自己在这儿站着也不是,走了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去什么位置上站着的好。 “这是孙儿给祖母画的一副画,做寿礼了。”说着把画卷交给了卫老夫人身边的丫头。 岳瑶听见卫朝只画了副画,眉毛不禁皱了起来,“人家苒苒都是亲手做的木头模型,你......” “心意到了就好了,画也好,我都喜欢。”老夫人开口打断了岳瑶的话,“三媳妇,咱们先开宴吧,把饭吃了再说。” “好,我这就吩咐下人把菜端上来。”岳瑶点点头,应道。 冯苒苒一把抓住准备朝汤依云走去的方言清,说道,“言清和咱们一桌吧。” “这怎么行,你们是主家,我自然要和我舅母坐一堆,不然就没了规矩了。”方言清连忙拒绝道,用言语拒绝了冯苒苒,柔声说道,“等吃完饭咱们再聚吧,我先走了。”说完,朝卫老夫人和施了施礼,朝一边的汤依云走去。 “言清妹妹倒是受欢迎的很。”潘玉秀也站在汤依云身后,身子倚在石头栏杆上,斜着眼睛瞟着方言清,看见方言清手腕上多出的佛珠,嗤笑了一声,“我当是捞着什么好的了,原来就是一串佛珠啊。” 方言清轻轻笑了一下,当做没听见,扭过脸刚好看见冯苒苒朝自己比了个手势。 潘玉秀看方言清没理自己,磨了磨牙,哼了一声,“装聋作哑的功夫倒是厉害的很,真是有人生没人养,这点教养的没有。” “听见了又怎样?”道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方言清被气笑了,“夸你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吗?” 潘玉秀没料到方言清居然还嘴了,瞪足了眼睛正准备骂回去,就听见传来了一句话,原来是领路的丫头来了,那丫头朝汤依云福了福身子,说道,“方太太,方少奶奶,还有两位姑娘,这边请。” “劳烦了。”方言清嘴角溢着笑容,语气轻柔,朝和自己说话的太太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 潘玉秀跟在汤依云身后,狠狠的看了方言清一眼,然后便摞回目光,快走几步,走到了汤依云身边去。 “呸,”晴丫头对着潘玉秀的背影啐了一声,“真是讨厌。” “我也觉得。”方言清小声符合道,迈着步子跟在柳云芳身后。 因前厅宽敞,所以每个圆桌都是隔着比较远,方言清看着前面领路的丫头把他们领到了靠着主家的桌子旁,停了下来,汤依云看着前面就是卫老夫人的桌子,轻声询问道,“是这儿么?我是方府的,这是不是太近些了?” 一边靠着主家的位子都是留给沾亲带故,八服以内的,这方府可和卫府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安了这么个位子,汤依云心里拿不定主意。 “没走错,就是这儿。”丫头笑着说道,看了身后的方言清一眼,“夫人专门招呼过的。” “哦。”汤依云了然的点头笑了笑,坐了下来。 一边的琴师开始奏乐,就在吃饭的一边那一块小屏风挡着,弹琵琶的,弹琴的,吹.笛子的,奏的都是古乐,现在设宴还奏古乐的真是少见了。随着乐曲声,端着盘子的丫头鱼贯而出,都穿着一种色系的衣服,梳着相同的发簪,手里端着精致的青花瓷盘子,各自停在桌子前,轻轻的把盘子放在桌上又退下,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看着赏心悦目的很。 方言清坐在柳云芳旁边,另一边不知道坐的是哪家的姑娘,开席后,方言清就专心的盯着自己面前的小盘子和小碗,等着桌子上的最大是长辈动筷了,才拿起筷子挑起了自己面前的菜。 一些熟悉的太太开始在宴席中说笑走动了,汤依云最擅长这种场合,笑嘻嘻的和旁的太太就开始说起了趣事。 潘玉秀一直没出声,这种时候她一般是不会落下风的,今天倒是奇怪,方言清坐着也是无聊,所幸一边观察起潘玉秀来,潘玉秀坐在汤依云的旁边,一双眼睛一直往边上瞟,不知道在看什么,方言清仔细注意这方向,顺着潘玉秀的视线看了过去。 卫老夫人的桌子?她在看卫老夫人,因为害怕被潘玉秀发现,方言清看的极为小心,又仔细对比了一下,正准备再仔细瞧一瞧,自己的视线就被一位太太挡住了。 那位太太的身子正好替潘玉秀挡住了,还挡的严严实实的,一丝缝隙都没有留。 刚扭回目光,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去,没有人,又转到另一边,看见了笑的一脸开心的苒苒,冯苒苒把手括着,俯在方言清的身边,轻声说道,“今日,外祖母请了陈家班的来唱戏,待会你跟着我,我寻一处好位子。” “可以吗?”方言清眯起眼睛,有些为难。 “怎么不可以,待会儿有事的便先走,无事的便留下来听戏,没人看着。”冯苒苒说道,拍了拍方言清的肩膀,“就这么说好了,我先过去吃饭了。” “好。”方言清点头应道。幸亏之前在卫朝院子里垫了肚子的,晴丫头一直立在身后,没法吃东西。 “说了?”看着冯苒苒走回来,卫朝问道。 “说了。”冯苒苒点点头,看着卫朝面前掺满了酒的酒杯,吸了一下鼻子,摇了摇头,“你还要喝酒?” “待会儿万一有人敬酒,以防万一就掺满了。”卫朝说道,看着面前的酒杯,又看看冯苒苒,有些好笑的说道,“平日里你比谁都爱喝,今日看到怎么就露出了这副表情。” 冯苒苒刚想说话,就听见桌子底下传来了一声喵呜声,看了卫朝一眼,抱着裙子蹲了下来,看见了正窝在桌子下面吃肉的呀呀,“你怎么把猫带出来,不怕它抓到人?” “它自己跟着的,我可没带它。” 大概是看见冯苒苒一脸凶相的盯着自己,肥猫喵呜一声,扒着卫朝的裤脚就往卫朝身上跳,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刚好看见了卫朝桌子前面放的酒杯,伸着舌头便是一添。 “啊!”冯苒苒发了一声,连忙压抑到自己的惊呼。卫朝也连忙把酒杯从猫嘴边抢走,一手提着呀呀的后颈,就把对这一切十分好奇的呀呀按了下来。 “已经舔上了。”冯苒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救晚了,那个杯子是不能用了。”说着转身朝边上立着的丫头招了招手,吩咐道,“再去后面取一个杯子过来。” “你真是见什么都敢吃,这酒你吃了是不想要猫命了?”卫朝说道,把手上的酒杯往地上一泼,把酒都洒在地上,“还好只舔了杯子,没舔酒。”说着恨猫不长心的揪了揪呀呀的耳朵。 “祝老夫人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福寿绵绵,”潘玉秀捏着手里的酒杯,走到卫老夫人面前笑着说道,举起酒杯,老夫人年纪大了,没有站起来,桌子上的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卫朝捏着手里的空杯子也站了起来,把杯子举着,虚虚的一碰杯,做了个动作,学着其他人的姿势把酒杯口朝地,旁边的冯苒苒知道这酒早就到地上了,撅了撅嘴,没说什么。 又吃了一会儿,这宴席吃的快完了,便要换位子了。 这时候方言清才看见不远处居然搭起了一个台子,看样子应该是戏台子,一位老妈妈用盘子装着一摞折子走了过来,给坐着的太太都发了一份,“今日,老夫人请了陈家班的来唱戏,各位姑娘,太太的先点戏吧。” 卫朝正准备起身扶卫老夫人,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小丫头跌在了地上,立马爬了起来,慌张的看着卫朝。 原来是手里端的一碗汤全撒在了卫朝的背上,冯苒苒也被吓了一跳,看着卫朝身后一背的水渍,连忙问道,“这是热的吗?有没有事?” “姑娘,少爷饶命,小的走路没有注意。”小丫头又吓的跪了下来。 “平路里你也能摔了。”岳瑶也瞧见了自己的儿子被泼了,面色不善了起来。 “无事,我去换一身就好了。”卫朝看着跪着的丫头吓的发抖,说道,看向岳瑶,“母亲,我去换一身衣服。” “去吧。” 第五十三章 攀咬 http://.biquxs.info/

方言清也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那跪在地上的丫头好生眼熟,似乎自己在哪儿瞧见过。正想着,冯苒苒就走了过来,一把挽起方言清的手,“言清,走吧。” “嗯,好。”方言清一边答道,一边看向一边,潘玉秀不知道去哪儿了,位子上空空的,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略微有些慌。 “外祖母点了一出‘穆家寨’,我点了一出‘绣鞋记’,言清,你可有喜欢的戏,念一嘴,我叫丫头去勾上。” 方言清听了冯苒苒的话,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挑的。” 太太、姑娘们都往前面走了些,戏台子前面摆好了桌椅,两个大椅子中间就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新鲜的瓜果的瓜子茶水。冯苒苒拉着方言清拐到了旁边的屋子里,踩着木楼梯走到了二楼,栏杆前面赫然摆了三张大椅子,还有两个小椅子。 “你也不怕发现?”方言清小心的往下望去,隔着树叶可以看到底下坐满的人。 “看不见,这树挡着的,前几日我和小满试了好久,确定看不见才放心了的。”冯苒苒骄傲的说道。 方言清笑了起来,跟着冯苒苒坐到了椅子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玻璃碗,透明的,中间放着切好的苹果丁,旁边一个圆盘子里放着一个叉子。 冯苒苒看见方言清把视线投到了叉子上,怕方言清不清楚,说道,“这个是用来吃水果的,你看,”说着,拿着叉子戳了一块苹果,“就这样子吃,会方便些。” 那边卫朝走在路上,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自己院子里从来没有下人,东西也都是自己整理的,其实这事随便叫一个丫头小厮去取一套新的来了换上就好了,只是自己屋子又不想别人进,只好这样了。 在衣柜里随便捡了一声西装传来,穿了衬衣马甲外套,再穿了双皮鞋,收拾妥当了,才出门又往前厅走去。 正走着,就看见一个人从旁边窜了出来,盯着自己,说道,“卫少爷好巧啊。” 这人没记错的话,是跟着方言清一起来的吧。 卫朝看着面前的潘玉秀,皱起了眉头,“这是内院,你能进来,真是不巧。” 潘玉秀大概看到卫朝面色有些不愉,扯着嘴角笑了笑,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本来是想寻茅房的,迷路了。” 看着自己面前忸怩作态的潘玉秀,卫朝没有什么好脸色,指着身后的长廊说道,“你一直往这条路走,出了长廊就可以碰见丫头,然后再问路吧。”说完,便要往院子走去。 潘玉秀一咬牙,扑在卫朝身上,“卫少爷,我头晕的很,你扶我去前厅吧,我站不住。” 卫朝不敢碰潘玉秀,偏偏这人又不要脸的往自己身上靠,一会儿想去茅房,又一会儿头晕的,这人明显的没安什么好心思。 潘玉秀一扑,卫朝抓着柱子,往边上一躲,大概是推的时候用力了些,就听‘噗通’一声掉水里了。 潘玉秀此刻是满心的慌张,仔细回忆起方才的动作,不是喝了酒了吗?“救命,救命!”双手在水里拨动着,其实潘玉秀是识水性的,只是现在自己还是想装作自己不会的样子,假如两个人的衣服都湿了,自己就还有机会。 卫朝站在回廊的栏杆前,看着在水里扑腾的潘玉秀,自己刚换的干净的衣服实在是不想又弄湿。 戏已经开场了,方言清和冯苒苒吃着苹果、菠萝、葡.萄,一边尝着鲜嫩水果的味道,一边坐在二楼绝佳的位子上看着戏。 “哥哥真是的,怎么去了这么久。”冯苒苒咬了一口菠萝片,皱着眉头说道。 方言清看着底下一个老妈妈揪着一个年轻小厮的耳朵走到了戏台子下面,似乎在吵闹什么,方言清站了起来,“诶诶诶,下面好像有事,咱们下去看看。” 冯苒苒也站起身子,嘴里还含着刚刚塞进去的葡''萄,拿着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走吧,咱们下去看看。” 踩着楼梯,小心的从人群中挤到了吵闹的那一堆人中,那个老妈妈站在卫老夫人面前,旁边的岳瑶脸已经黑完了。 只可惜立在外面,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冯苒苒十分自来熟的拍了拍旁边也是站着看热闹的一位姑娘的肩膀,莫名其妙被拍肩膀的人,奇怪的看了眼冯苒苒,看样子也是在疑惑冯苒苒是谁。 “欸,里面怎么回事啊?”冯苒苒好奇的问道。 那位姑娘虽然不知道冯苒苒是谁,但还是好脾气的说道,“那位老妈妈揪来那个跪着的小厮,说那小厮收了钱银,在卫少爷的酒杯里涂了春''药。” “春.药?!”冯苒苒重复道,脑海里忽然想起被卫朝倒掉了的那杯酒,不自觉的笑了两声。 那位姑娘大约是觉得冯苒苒傻了,往旁边走了几步,离冯苒苒远了些。 方言清听了话,再想到潘玉秀之前的失踪,心里忽然有什么事情浮出了水面,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潘玉秀真是疯了,脸皮都不要了,居然胆大包天的敢干这种事。 “怎么都堵在这儿。” 听见了身后的声音,方言清转身,看见浑身湿透了被下人抱着的虚弱无比的潘玉秀,还有一身西装革履的卫朝。 放在潘玉秀落水,卫朝在边上看着思索了半天,都考虑不好自己到底要不要下去救,本来留着力气假装溺水的潘玉秀渐渐没了力气,真的开始溺水了起来,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幸亏一位路过的小厮走来,他本来是提了水桶去浇外面的花的,卫朝看见来人,长舒一口去,连忙询问道会不会水。 然后就由这位小厮把落水的潘玉秀救了上来,潘玉秀在水中挣扎的早已经没了力气,只好由小厮抱着。 本来围成一圈的人,看见卫朝来了,主动的散了一条路,方言清看着面色如常的卫朝,不由的皱起的眉头,是那药太没有用了,还是卫朝太厉害了,难道老方子的药方管不了受西方知识熏陶过的身体?鉴于这句话实在难以启齿,方言清还是把疑问揣到了肚子里去。 卫朝看着方言清变化的神色,不知道方言清到底是想起了什么。 “朝儿,你可有事么?”岳瑶连忙走上前,上下检查卫朝的身体。 卫朝摇了摇脑袋,“我没事,只是这位姑娘落水了,可能要请大夫来看看。” 看着潘玉秀一脸惨相,岳瑶目光冰冷起来,“这大夫要请,衙门的人也要请,也不知这位姑娘的母家是谁,烦请出来一下。” 真是丢人,方言清在心里默默摇头,汤依云是最好面子的人了,现在肯定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潘玉秀也被小厮放了下来,潘玉秀的那些丫头连忙迎上去,搀起潘玉秀的手。 汤依云摞着步子出来,脸被羞的红的很,“她是我娘家姐妹的女儿,这几日由我看管着,没料到竟然干出了这么丢人的事,让岳太太见笑了。” “我见笑倒是小事,只是这事干的着实可恶,我没见过如此没脸没皮的姑娘。”岳瑶狠说道,没留一份面子,旁边的女眷听着话,都发出一声低笑。 汤依云暗自磨牙,狠不得手里有个棒.子把人打晕过去才好,如此烂摊子,真是让自己如坐针毡。 “这姑娘的爹和我夫君是同僚,算起来,也有几分干系,没料到今日竟然敢做这种事情,”布尔和太太也出口说道,言语间颇有痛心,“我回去就修书一封,定然要她家里对她多多管教。” “岳夫人,我倾慕卫少爷,昏了头了,才想的这种昏主意,都是我....都是我听信谗言,求岳夫人别叫衙门过来。”潘玉秀跪在地上,哭着说道,此刻自己也顾不得面子了,假如衙门来了,留了案底,自己更是嫁不了好人家了。 卫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还说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儿,不是就落了一个水吗?原来自己是被下药。 冯苒苒扯了扯方言清的袖子,轻声在方言清旁边说道,“说来运气好,今日呀呀跟着,舔了口哥哥的酒杯,哥哥这才把酒杯里的酒泼到了地上,不然今日可就说不准了。” 越来如此,方言清心里暗自惊讶,如果没有这么回事,那今日的事情可能就真的入潘玉秀的意了,例如一个糊涂,头一晕,然后...,那再怎么潘玉秀这个包袱就是甩不掉了,想到这儿,方言清的心也如过山车一般,过了一圈。 汤依云抓住了潘玉秀话里的重点,“我这侄女头脑糊涂,但本性不坏,这法子她应该是想不出来的,许是受了谁的蛊惑,才行了这回蠢事。” 方言清听到汤依云的话,不由的咧了一下嘴,这么蠢笨的招数,才是潘玉秀的水平吧,旁人谁能想到这么蠢的法子。 “哦~”岳瑶哦了一声,笑了一下,“怎么说这位姑娘还有冤情了,是有人逼着你拿着银子贿赂人,给我儿子下的药,是有人拿刀威胁你让你赌我儿子的路,让你去不知羞耻的诱.惑我儿子?” 岳瑶这么一通追问,边上的太太完全笑出了声,连嘴都不捂了。 潘玉秀羞的满脸通红,四处张望,看了看旁边低着头的丫头,又看了看布尔和和汤依云,然后看见隐在人群后面的方言清,“是...是方言清,是她诱.惑我的。” 站在外面的方言清感觉自己的头被当头敲了一棒,不愧是潘玉秀,攀咬人的水平都这么高超,居然还咬到了自己身上。 第五十四章 谈话 http://.biquxs.info/

冯苒苒站在方言清的旁边,先气了一肚子,骂了起来,“呸,真是个不要脸的,狗吗?见人就咬。” 方言清拽了拽冯苒苒的衣袖,有些好奇潘玉秀的脑袋是进了多少水才说出这么没根据的话,慢慢的走上了前,站在潘玉秀旁边,再看了看卫老夫人和岳夫人,福了福身子。 岳瑶点点头,示意方言清不必在意虚礼。 方言清俯视看着斜跪在地上的潘玉秀,嘴角挂着笑,看着并无恼怒,淡淡的开口问道,“方才,姐姐说是我诱惑你做这种下三流的事情,我听着疑惑,不知我如何诱惑姐姐了?” “你...你...”潘玉秀其实心里也没想清楚,她就是看着方言清站在人群后面,一时间气不过,就胡乱说的,“你故意在我面前装样子,装和卫少爷一副感情好的样子,像我炫耀,我这才蒙了心。” “哦~这么说还怪我了,”方言清笑道,“可我何时装作与卫少爷一副感情好的样子了?” “你那日叫卫少爷,卫朝哥哥。”潘玉秀脱口而出。 卫朝往方言清站的位子走去,站在方言清旁边,看着潘玉秀说道,“潘姑娘,不是你先这么称呼我的吗?” “原来就因为这么一句称呼,是妹妹不对了,下次定然注意到,别又诱惑了姐姐做蠢事。”方言清笑了笑说道。 “自己心思重还怨别人,也不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冯苒苒回嘴说道。 主家这边都是站在方言清这方的,但凡长个眼睛的都看的出来,况且潘玉秀说的话也是虎头蛇尾的,叫人对不上号,只是一直引人发笑罢了。 汤依云站在旁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在地上被踩烂了。 快步走上前,说道,“这事是我这侄女办的蠢事,我回去便把她绑了,岳夫人要什么交代,我...” “我要什么交代,送衙门就好。”岳瑶用手扶了扶发簪,懒得说话了,“今日是我娘的寿诞,闹得着实心焦。” “那烦请岳夫人找人把她绑了,我这儿暂时没人。”汤依云柔着声音说道,眉目微皱,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实在是我疏忽了。” “算了,左右我没什么事,先把人绑起来,再赶出去,别再出现在荣城就行了。”卫朝忽然发话,“今日是祖母的寿诞,先把这人扔出去再说,还得看戏呢。” 岳瑶看着卫朝冷着的脸,点点头,旁边立着的小厮,揪着潘玉秀的手,就要往外面拖,潘玉秀正想挣扎着叫喊,就听见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的卫老夫人轻笑一声,说道,“现在的姑娘确实能蹦跶了些,要是以前,办出这种丑事,定是要浸猪笼的。” 卫老夫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冷冰冰的吓的潘玉秀声音堵在了喉咙里,叫不出来。 潘玉秀的丫头小跑着跟在后面,方言清看了眼被拉走的潘玉秀,摞回目光,忽然觉得无趣的很。 边上看笑话的女眷又三三两两的走回到自己位置上,戏台子上的戏又开始唱了起来。 咿咿呀呀的唱腔传到耳朵里,听不真切,只有乐声在自己身边转的清楚,方言清默默的转过身子,想趁着没人注意,溜到角落里去,刚准备抬脚,就叫卫朝拽住了手腕。 方言清转头看着抓着自己的手,抬眼看着卫朝的脸,对方脸色很淡,看着自己看了过去,朝自己笑了笑,然后就不由分说的把方言清拽到了卫老夫人旁边。 如果把椅子的位子比喻做星空,那卫老夫人的位子就是众星捧月的月亮了,卫老夫人坐在一个极大的椅子上,背上靠着一个黑绒金丝掐边的大枕头,在脖子的位子还压了一个圆筒状的软枕,绣着的花样看不清楚,两边收尾用的是蓝色法兰绒条,腿上披了一个豹纹的布料,知道是真的豹子皮毛还是仿的,头上戴着一个翡翠抹额,应该是防止额角的位子受寒的。 方言清被卫朝拉到卫老夫人旁边,站在旁边,招眼的很,方言清用手掰着卫朝的手指,想走开,看着身后的人把目光投向自己,顿时感到一阵无措。 “你慌什么?”卫朝看着方言清无措的样子,轻声问道,用手轻轻拍了拍方言清的手背,安慰道,“别怕。” 方言清知道卫朝为什么要把自己往前面带,大概是怕她在刚刚伤了面子,这会儿要给自己找回面子,可自己不是在乎这些的人,方言清只好低着头,装作害羞的样子。 “朝哥儿要和我坐在这儿看,不是那楼上去?”卫老夫人看见卫朝拉着方言清坐在旁边,笑着问道。 原来那二楼的去处老太太是晓得的,方言清暗自想到。 “不去了,闹了这么一桩不快的事,我们在下面陪陪祖母。”卫朝笑着说道。 冯苒苒也跟了上来,点头附和道,“对对对,要陪着祖母。” 方言清瞧着冯苒苒眼神里的痛心疾首就知道这丫头绝对是还念着楼上的水果的,现在心里定然伤怀着,只不过还是要跟着自己哥哥念着话。 “言姑娘不嫌弃的话,坐过来,和我这老婆子说说话。”卫老夫人越过卫朝看向身后的方言清说道。 “自是不嫌弃的。”卫老夫人语气一派和煦,看样子,方才潘玉秀的事情并没有牵连到自己,方言清笑了笑,走到了卫老妇人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岳瑶见状也走了过来,坐到了方言清的另一边。一下子方言清左右两边都是太太,不自觉的就挺起了腰板,仔细了起来。 卫老夫人瞧见方言清的小动作,微微笑了笑,说道,“不必紧张,咱们就聊聊天,”卫老夫人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问道,“方姑娘原先不是荣城人?” “嗯,之前家在芮县,后来父亲家出了些事端,才随母亲来了荣城。” 岳瑶在旁边听了话,眉头皱了皱,斟酌了一下话语,问道,“只见你那位舅母了,你母亲倒没见过。” 方言清点点头,这一来二问的颇有翻自己家底的意思,自是这问句里面有多少她们知道的,又有多少她们不知道的,自己是不知晓的,只好都认认真真的答了,“我母亲自父亲去后就不大爱出门,多半在自己屋子里礼佛,我也是不愿见的。” “情之所至,忧思难解,也是难为你母亲了。”卫老夫人听见方言清说母亲礼佛的话,不由的叹了一声气,大约是也能理解这般哀思吧,遂柔声说道,“你做儿女的,也莫怪她对自己疏于关怀,也是心里难过,想必心里是牵挂着的。” 心里牵挂着,或许有一些吧,其实最初的一年,方言清也是觉得自己母亲只是太难过了,所以不大想理自己,也还是时长去母亲的院子,只不过后来渐渐的,方言清能明显的感觉到,母亲言语眼神里的冷漠,不似自己看走了眼,她似乎真的不喜欢自己,渐渐的方言清就去母亲院子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到后来,方言清在给方雨清讲故事的时候,听见方雨清同自己说,‘姐姐,为什么母亲要说最恨繁书者?这句话是怎么意思?’当日方言清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哦,‘姐姐也不清楚。’话虽这么说,但方言清心里十分明白,母亲是不喜自己的。 母亲不喜自己,也不喜雨清,只不过对自己的不喜已经上升到了厌恶。说到底自己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人,方言清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也能差别对待。 或许是因为自己从小就与她聚少离多,自己甚至还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当然这种怀疑最后还是被自己打散了,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自己父亲不会做这种事情。 听了一下午的戏,方言清就与岳瑶和卫家老夫人说了一下午的话,言辞恳切,不故弄玄虚,又颇有文采,长相好,进退有度,一下午的功夫,岳瑶就对方言清十分满意了。 只是,岳瑶不禁皱了皱眉头,方言清娘家那边的事确实有些麻烦,卫老夫人知道岳瑶心中在纠结什么,淡淡的抿了一口茶,说道,“三儿媳妇,你素来谨慎,我是知道的,只是这桩事你要细细打量,毕竟是朝哥儿喜欢的。” 短短的一句敲打已经够了,毕竟是儿媳妇选儿媳妇,卫老夫人也不好说太多话,道了声累了,便又丫头搀扶着回自己屋子了。 “言清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被外祖母占着,今日连话都没有说着好多。”冯苒苒不禁有些哀怨。 卫朝坐在旁边没有出声。 一夜秋雨连绵,又不知打掉了多少叶片,雨声噼里啪啦的浇在地上,似乎要把地面砸出一个洞来才好,方言清手上没有活计,轻松了许多,当日卫家寿宴回来,潘玉秀就一直被反绑着困在马车里,是卫府的小厮一直看管着。 然后和汤依云交了人,便是汤依云派了人看管着,潘玉秀身边的小丫头全部撵下了马车,不准靠近马车一步,怕把潘玉秀放了,一边修书一封给陕西那边送去,一边派了人,把人往陕西压过去。 这汤依云丢了面子,想必也不会给潘玉秀好好伺候着,这信纸里面的话自己是肯定不知道的,只是猜来八九不是好话。 第五十五章 出不了门 http://.biquxs.info/

布尔和太太表示也会修书一封,言明汤依云已经尽心,是潘玉秀实在不懂事。 这番十分理解汤依云的做法,汤依云感动非常,连连唤道好姐姐,还要留他们一家人多住几日,只是布尔和太太说已经叨扰许久,实在不便继续打扰,再者他们也想早点赶回老家祖宅去。 当然,这一番一推一就的,有几分真情实意只有他们自己晓得,不过书信肯定是真的,潘玉秀回去的日子不好过也肯定是真的,至于后来潘玉秀通过在陕西当地三番五次的争取,硬生生强上了某家大人的少爷,如愿嫁给俊俏郎君后才发现俊俏郎君不是省油的灯,十分爱纳妾,而且还爱挥霍钱财的事,方言清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了。 其实方言清对潘玉秀也说不上多厌恶,只是有时候不喜她的言语以及做事的方法,终究的路人,方言清心里想到,便把这人的事情扔到脑后了。 多罗倒是一个痴心的,知道要走了,又在卫府门外等了许久,不过这次失踪没人来开门,他后来把一个木盒子放在了门口,便走了,这事方言清都是听晴丫头说的。 “对了,以后丁三娘就不会来府上了,你平日里的时间都自己安排着吧。” 早晨正吃着饭,汤依云忽然开口说道。方言清手里正拿了一个包子,里面包的是白菜香菇馅,面皮里面刷满了油水,吃着又清淡又有油味,方言清是最喜欢这种的,只是突然听到的消息,差点让方言清被这最喜欢的包子给噎住。 连忙用勺子舀了勺面前的豆浆,让热热的豆浆顺着喉咙滚下,才开口问道,“怎么突然就不来了?三娘是病了吗?” 汤依云用筷子夹着盘子里剥好切好的鸡蛋,看了一眼面色略有些着急的方言清,“你与她关系倒是好,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就是有能耐些,会拿捏心思。” 这话拆开来看没毛病,只是汤依云瞟了方言清一眼,这语气一带,方言清就知道,汤依云这是不太高兴了。 方言清面上陪着笑,装傻的说道,“毕竟是我的先生,自然要多问一些。” 汤依云咬了一口白嫩的鸡蛋,有挑了根水菜在自己碗中,轻轻把筷子往筷托上一放,拿着小勺子舀了勺稀饭,“你有这心自然是好的,自是你现在规矩也学的差不多了,自然不用在请先生,你这段日子就自己在家中匀出时间,少出些门便好。” 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要方言清规矩一点,安心的等出嫁,只是这出嫁的事八字还没一撇,这么早就要自己等着了,确实有些烦躁。日后怕是不好在府中再见丁三娘了,毕竟就是一份聘请关系,这主人家不请了,也不好上杆子来,而且瞧汤依云方才的语气,似乎对自己与丁三娘的亲昵多有不喜。 “姑娘,那咱们还出府吗?”晴丫头念着早上汤依云提点的话,疑惑的问道,心里拿不定主意。 方言清拿毛笔在宣纸上画着画,用笔尖沾了沾墨汁,“所谓等待时机,今日出门自然是不行的。”方言清浅浅的说道,既然汤依云这么对自己说话了,自己还是要给汤依云卖个面子,毕竟底下的下人都看着的,总不好上午长辈才打过招呼,下午人就跑了吧,这不是找骂吗?至少要乖个几天,让长辈觉得你还是听话的。 “嗯,好。”晴丫头点点头,仔细的用手握着给方言清研着墨。 汤依云大抵是不好意思出门,所以日日在自己府中转着,那日寿诞,把汤依云的脸丢了大半,汤依云自觉羞愧,自是不肯轻易外出的。 汤依云不出门,连带着方言清也不好出门,方言清也只好日日把手撑着下巴,一会儿看着院子里的雨发呆,一会儿看着书发呆,一会儿看着自己画的猫发呆。 天呐,自己从来没有这般的想出门过,想教小孩子,想看看那群孩子现在在上哪一篇诗文了,别等自己可以出门了,那群孩子已经把课本学完了。 方言清内心焦灼,不由唉声叹气了起来,一番愁绪万丈的姿态做的十分的足。 “姑娘左右没事,要不要去小院看看夫人和雨姑娘。”晴丫头看着方言清在屋子里呆的难受,开口说道。 方言清看了晴丫头一眼,然后更加无力的趴在软塌上,晴丫头到自己身边两个多月快三个月的光景了,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这也就是说自己大概有三个月没有去母亲的小院子了,确实有够长时间了。 只不过为什么一想起来,只觉得更加无趣了。 方言清朝晴丫头招了招手,让晴丫头别忙着擦桌子了,让她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与我母亲的关系有些复杂,想一想,还是说与你听吧。”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要和自己说知心话,面色认真起来,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如炬的盯着方言清,方言清看到晴丫头一副严肃的模样,不禁有些莞尔,“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罢了,你这般认真做什么?” “姑娘要与我说心事,我自然要认真听,倾听也是一桩重要的开解法子,小满与我说了,当人不开心或者难过的时候,就是需要一个人默默的倾听。”晴丫头认真说道,继续盯着方言清,等着方言清发言。 方言清一时不知道该叹气还是应该欣慰,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母亲是荣城人,外祖母生了三位,我母亲便是老二,而我父亲是芮城人,听说我的曾祖父本来是芮城人,后来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离了故土,搬到了荣城来发展,我父亲家也是芮城那儿数一数二的大户,虽然比不上卫家,但也比这座宅子厉害,他是来荣城祭拜的时候见到我母亲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他们两的祖宗往上数五辈,都是挨着的。” 其实这些话都是父亲同她讲的,她年幼的时候也不懂事过,平日里不是在自己的院子看书玩,就是父亲出来了才会出来,当时自己站在院子里,大约也是秋天,树叶有些黄又有些红,自己手里捏着狼毫,临摹着一副古文字帖,问道父亲时,父亲想了想开口说了这一番往事。 “当时父亲被族里的长辈催婚,说要给他寻一门亲事,父亲心里不乐意,便说道自己有心上人了,并说了母亲的名字。其实父亲不过只与母亲有一面之缘而已,面对长辈的逼迫,烦的无可奈何,不知怎么的就说出了母亲的名字,后来...后来他们居然去提了亲,我父亲只好把我母亲娶了回来。” ‘如此说来,父亲你不是真心喜欢母亲?’当时年纪尚小的方言清不知什么叫迂回,什么叫做分寸,听了话,便脱口而出的问道。 不过好在父亲听了自己的话后未恼,只是笑了笑,慈爱的看着方言清,问道,“何为喜何为不喜?” 当时的方言清不知如何回答,现在的方言清知道了却不能回答。 “两人相敬如宾,我的记忆中,她们从未发生过一句争执,从未红过脸,连大声呵斥都没有过,一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生疏。婚后两年有了我,我很聪慧,多半都在读书,又六年有了我二弟,再六年,有了我三妹。我与她关系一直不算亲密,我早慧,她身子不好,所以我一直都是由婆姨在照顾,后来去学堂,再去京城求学,归家也是越来越少,有时候算来,我与她的关系还没有她手底下那个丫头亲密。” 晴丫头听着方言清的话,皱了皱眉头,苦着脑袋瓜不知道该往哪方面安慰,是要往孝顺那方还是...还是较为自由的那方念叨。 “天下为人父母的,大多都是心疼孩子的,当然也有不心疼的,我家里的就不心疼我,这个,姑娘只要不要委屈到自己就好了,问心无愧就好,如果她不喜欢姑娘,那咱们就不去,就送点东西过去尽孝心就好。” 方言清听着晴丫头绞尽脑汁的想着话,捡着好听的说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你慌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念叨念叨,说来我也好久没去见她了,是该去看看了,也好久没见雨清了。” 这么想着,方言清站起身子,既然要去,就不好空着手去,怎么的都要带点东西,可带个什么东西好呢,看着自己寒酸贫瘠的屋子,方言清思索了一番,走到了自己的梳妆台前面,把小抽屉抽开,捏着乌木的圆球手柄,轻轻的一拉,便看见了放在里面的链条怀表,这个玩意看着精致,父亲在世的时候时辰喜欢托人辗转带点西贝货送与母亲,想来母亲应该是喜欢的。 “姑娘,你要把这个送给夫人?”晴丫头看着方言清手里捏的怀表,问道。 “嗯。”方言清点点头,不是她非要借花献佛,只是寻常的首饰都是之前从家里带出来的,母亲都见过,自己屋子里说白了,也没什么稀罕的东西,统共两样,一样是冯苒苒送的石英钟,一样就是手里多罗送的怀表了,冯苒苒那石英钟是定然不能动的,说不准她什么时候就来府上了,若是看见自己转手送了,岂不是尴尬非常,但这怀表可就不同了,多罗他已经走了,而且很有可能之后再也碰不了了,所以自己就算送了也无伤大雅。 “姑娘不送点自己亲手绣的东西?”晴丫头眯眼,这种借花献佛的手段,还是觉得不好,心里觉得要是拿心意平衡一下,或许会好上那么一些。 “绣品?”方言清念叨了一下,遂即很快的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她向来看不起我的手艺。” 第五十六章 书 http://.biquxs.info/

这偏门的小院依旧是那么僻静,晴丫头跟着方言清绕了几圈绕到了小院,不禁有些惊讶,这位夫人到底是如何想的,居然能忍的了寂寞,住在这么偏僻的院子。 方言清刚跨过门槛,就看见一个人影一下子撞在自己身上,力道之大,差点把自己撞到在地,多亏了晴丫头在后面扶着,自己才没摔着,把自己撞了的人影也往后踉跄了一步,张嘴便骂道,“那个不长眼的......长姐?” 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衫,身上套了个褂子,头上,还是留着那头辫子,正看着自己。所实话方言清实在是不喜欢这头后面的辫子,大概是耳濡目染,幼时父亲曾多次对自己表露对这种留发方式的不喜,导致自己现在看见自己弟弟这一头辫子头就觉得十分碍眼。 “你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学堂吗?”方言清微微皱眉,心里算了下日子,说道。 “哦,今日老先生心情不好,故放了我们的课,不用去了,”方新说道,似乎着急着出门,“长姐是来寻母亲的吧,那我先走了。”说着穿过方言清的旁侧便溜走了。 方言清不明所以的看着方新的背影,然后进了院子,院子里没人,十分的安静,方言清站在院子里,有些踌躇,自己是该吆喝一声再进屋,还是直接进屋呢,平日里莲丫头不是应该都在外面扫地或是做其他事么,今日怎么不见。 方言清心里有些小郁闷,继续迈着腿走到了门口,轻声说道,“母亲在吗?女儿来看望一下母亲的身子。” “都走到门口了,不知道进来说话?”屋子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方言清被噎了一嘴,迈着腿跨过门槛,走进了屋子,赔笑道,“是女儿不对,下会记住了。”说着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母亲,手里捏着针脚,应该是在为方新缝鞋垫,厚实的布料看着应该会穿着十分的舒服。 方雨清在旁边绣着花,表情看起来十分的不快,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似的。 “来做什么?” 晴丫头之前听方言清讲她与自己母亲不是十分熟络时,晴丫头还想,再不熟络也是母亲,想必不会十分过分,这句话,算是生生把晴丫头震惊到了,不是说高门大户最爱惜脸面了吗?这还有下人跟着就这么不给自己女儿脸。 方言清倒是习惯了母亲这般态度,面色不恼,依旧笑着说道,“前段时日得来了一份怀表,念着母亲,就给母亲带来了,这样母亲算时辰也会方便些。” “倒是攀上高门了,出手都大方了些。”方夫人面色如常,指着桌子上的凳子,“坐下吧。” 晴丫头在身后面色也黑了些,到底是姑娘的亲生母亲,怎么能说出这般话,处处挖苦,可恶的很。 方言清闻言施了施礼,坐了下来,朝晴丫头伸手。 晴丫头心里有些不快,替自家姑娘不值,后悔自家开了这个口,该不说让姑娘来看一眼夫人的,白受益肚子气,晴丫头把装在锦绣袋子里的怀表取了出来,放在方言清的收心里,心里有些闷闷不乐。 方言清没注意到晴丫头的内心变化,把手上的怀表递给了母亲,又伸手摸了摸雨清,笑着问道,“近日有什么趣事吗?” 方雨清感觉到方言清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连忙把头一偏,躲过了方言清的抚摸,一瞬间方言清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有些尴尬的举在半空中,然后捏了捏,无比尴尬的放回到自己面前。 “倒是个好东西,”方夫人伸手接过怀表,仔细的观察了一圈怀表的质地,又打开怀表,看了看中间的表盘,满意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些笑容,“若是你父亲在,想必也会喜欢的。” 方言清在旁边陪着笑,眼睛却看着方雨清的,之前自己走的时候还十分要好,怎么忽然这态度就是这般,方言清看着眼神十分倔强的方雨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晴丫头现在在方言清身后已经开始七窍生烟了,就是汤依云都没有这般甩过方言清脸子,就算甩了,那也理解,毕竟不是亲的,这家子分明是姑娘的至亲,却这样,晴丫头实在是有些气不过。 其实方言清主要是想来见一眼方雨清,没料到方雨清竟然对自己有了敌意,这份敌意自己这还是第一次收到,顿时游戏不知所措了起来,母亲手了怀表后,耐着性子又和方言清掰扯了几句,然后便吆喝着莲丫头送客。 说是送客,其实就是送到院子门口,莲丫头福了福身,“姑娘多体谅,我还要照顾夫人,实在是走不开,只好......” “不劳烦这位妈妈了,有我跟着姑娘呢。”晴丫头笑着说道,声音不凌厉,却打断了莲丫头的话,“妈妈有事赶紧回去忙,莫要耽搁了。” 方言清看着莲丫头的脸色从白皙立马憋成了猪肝色,愤愤的瞪着晴丫头,偏晴丫头脸上笑的满面春风,比着手势的让莲丫头赶紧回去服侍,只好多瞪了几眼,转头回去。方言清知道晴丫头这是给自己出气,一时间有些好笑,心底有些柔.软。 “你这是做什么,同她计较个什么劲?”方言清笑着说道。 晴丫头还是有些不平,“左右都是府上的丫头,她那架势,都没把姑娘当......” 晴丫头本来想说都没有把姑娘当主人看待,但是忽然住了口,记得方言清说过,不喜论什么主子下人的腔调,小满也有指导过自己,他们在大城市学的都是自由平等的理论。 “都没把姑娘当...当姑娘的看。”晴丫头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闷闷的闭上了嘴,只希望方言清不要计较自己的嘴快。 方言清不禁低笑出声,拍了拍晴丫头的肩膀,正打算出言安慰,就听见身后一声喊,“长姐。” 其实方雨清从未这么喊过自己,每次见面都是叫自己姐姐,然后亲昵的蹭着自己,缠着自己给她讲故事,方言清看着自己面前略矮,五官可爱,身子还没抽条的小妹,柔声问道,“雨清,怎么了?” 方雨清的眼角就像兔子眼角一般,红的渗人,眼眶里装着眼泪,却仍然恶狠狠的瞪着,防止眼泪掉了下来,“为什么长姐可以念书,二哥可以念书,就我不行?” 问句虽短,但方言清居然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先蹲下身子,在脑海里迅速的想着,“雨清当然可以念书?” “我...如何念,”方雨清眼睛看着方言清,冷着声音说道,“长姐有父亲爱惜才华,二哥有母亲怜悯香火,只有我是多余的。” 方言清开口,正打算循循善诱,“你自然不是多余的......” “我如何不是!” 忽然的一声吼,吓了方言清一跳,看着哭出来方雨清方言清更多的是心疼,没有半分生气,拿着手绢,轻轻的帮方雨清抹着泪珠,“雨清,好坏相随,祸福相依,你要看到好的那面,自然也要看到坏的那面,”说着从晴丫头手里接过递来的小布包,笑着说道,“这个本来是准备刚才给你的,但是你不理我,我就没好意思说。” “万事都有先来后到,高低不平,心有不满心生怨怼,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姐姐也心生怨怼过,关键的是,你怎么来面对怨怼。若是吼一通能解决怨怼,那便吼一通,吼完后,自然日子该过的过,吃喝也还是要照旧。”方言清继续说道,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年纪算来也同方雨清差不多,也说过一番风淡云轻的话,“有个孩子,和你差不多大小,日子也水深火.热,也十分喜爱读书,我曾问他可有苦闷不平,他答道,‘既要去为了心中所想去奋力争取,就要坦然面对自己的困境,如此才方能活的轻松些。’” 听着方言清柔声说道的话,方雨清倒沉默了,手里捏着方言清递过来的小布包,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姐姐,我不甘心。” 方言清听着方雨清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里也十分难受,轻轻拍了拍方雨清的背。 “日后姐姐嫁出去了,就再也没人同我讲故事了,”方雨清到底只是个孩子,心里装不住事,“母亲说姐姐日后高嫁了,便再也见不到了,我心里难受。” “嫁人又不是失踪,怎么会见不到,”方言清摸着方雨清的头,柔声说道,“长姐永远是你的长姐,不会见不到的。”方言清说道,大概是怕方雨清不放心,小手指勾着方雨清,盖了章,算是立下誓言了。 方言清看着一直站着院子门口,在那儿看了又看左右为难的莲丫头,知道她是来寻方雨清回去的,伸手把布包打开,里面的书本不.厚,塞到了方雨清的衣服里,方雨清是小孩子,穿着宽松,塞一本薄书,看不出什么端疑,布包里还装着些绣花花样,方言清重新把布包关上,说道,“乖,快些回去吧,莲丫头一直在门口候着呢。” 方雨清听见话,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莲丫头,然后朝方雨清福了福礼,就往回走去了。 方言清一直站着,看见方雨清和莲丫头的人影消失在小院门里,才和晴丫头走路回自己院子。 其实方言清送的书就是周东带回来的书,方言清之前十分不好意思的开口,让周东多给自己带一本,自己给翻倍的书钱,方言清知道知道这种教材不好带,所幸周东还是办妥当了,想着方雨清方才的样子,方言清又是一阵叹气。 第五十七章 向前看的新世道 http://.biquxs.info/

方德正已经五天没有回府了,平日里就算和汤依云吵架,也绝对不会超过三天不回府,再怎么也要回来睡上一觉,就算是不说话,这么反常,汤依云不禁有些多想。 方德正给夏逢春置的宅子不大,不过离方府倒是挺远的,刚好在小城里的另一方,隔的十分的远。 “去敲门。”汤依云叫冬丫头去敲门,皱着眉头站在宅子外面,久不归家,汤依云只能想到这温柔乡。 “砰、砰、砰,”又使劲用手锤了锤门,里面才传来了一声吆喝。 “来了,来了,急什么急?” 一个把头发挽在脑袋后面,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的中年女人看着门口的一众人,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你们来找谁?” “夏逢春是住这儿的吧?”冬丫头先开口问道。 “夏姑娘她......”话还没说完,人就被两个小厮推开了。 汤依云打量着这座不大的小院子,嗤笑了一声,看着一个颇为窈窕的身影走了出来,穿着一身花开鲜艳的旗袍,手上挎着一个小包,两人哥着几阶台阶对望着,站在上面的夏逢春先开了口, “方太太?大忙人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 “我家老爷在不在你这儿?”汤依云懒得废话,先开口问道。 夏逢春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方老爷没回家么?嘶...这我倒不知道,三日前方老爷从我这儿走了,说是官府有要紧事,我也不敢打听,怎么?太太是许久没见老爷了?” 这话问的露骨,汤依云轻轻笑了笑,“只是临时有要事要去老爷商量,打扰了。”说完扭头便要走,走到门口忽停下了步子,转头说道,“夏姑娘,许久不见,你脸色的皱纹又多了些,也不知这长脸还能管多久。” 说完,迈着步子就走回到马车中。 一手用帕子摁着自己的额角,一边叹着气,走在马车旁边的张妈妈用手轻轻敲了敲车窗,汤依云掀开车帘,脸色有些不耐,“怎么了?” “那边来消息了,说外面守的严严实实的,不能打听。”张妈妈压着声音,朝汤依云说道。 “莫不是出事了?”汤依云眉头拧成一团,心里更加着急。 张妈妈见汤依云心里烦,忙劝慰道,“太太先别心慌,这还没个准信了,待会儿让丫头再去缠着人打听打听,莫要自乱阵脚。” 小铁铲子掀开一小块土,挖了一个不大的小坑,方言清将一个小苗移到这个坑里,花盆里的芍药生的好,方言清就想着给新芽开枝散叶。 “姑娘,太太出门了。”晴丫头几步奔回屋子,颇为开心的说道,“还带走了一众丫头婆子。” 方言清听到晴丫头的话,站起身,两只手互相拍了拍,将尘土拍掉,“那我去洗个手,咱们就去学堂。” “好!”晴丫头开心的应道。 晴丫头早就想去学堂了,想见她的小姐妹小满,此刻听见方言清要出门,神采风扬的就去给方言清端盆子。 两人照旧是从后门溜出去的,走到了熟悉的学堂门前,平日里旧院子的大门都是开着的,今日远远的就看见是关着的,方言清皱了皱眉头,心下觉得有些奇怪。 推开了木门,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方言清被面前的场景给弄傻了,空荡荡的屋子,什么痕迹都没有,分明前几日墙上还是黑的,还用粉笔写的有诗句,屋子里也有桌椅,怎么一下子就空了。 晴丫头来回看了看,也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我们走错了?或是他们摞地了?” 方言清摇了摇头,这段路没错,这也只有这一间空屋子,走错是不可能的,且这学堂是周东办的,也是他费尽心思的,不可能说换便换,就算换...就算换也应该同自己说上一声的。 方言清的手紧了紧,兴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咱们去书局看看。” “是。”晴丫头跟在方言清身后,把院子的门关了,朝书局走去。 书局的门被紧紧关着,上面挂着一个大锁,人想必是走了的,方言清皱起了眉头,伸手摸了摸锁面,又抬眼看了看书局旁的标志,没走错,怎么居然被锁了。 “要去方府看看吗?”晴丫头轻轻开口问道。 方言清听着晴丫头的话,此刻思绪却还是乱的,突然锁着的门,人走楼空的场景,方言清心里忽然很不自信,甚至出现了很多奇怪的想法,他们是不是跑了,亦或是有事,都走了。可连句口信都不给自己递,是不是不想让自己知道,想着前几日卫朝还在给自己说,他要叫他母亲来府上同自己舅母先说道说道,问自己是想先订婚还是想其他的,可这么几日,都没人来府上,是不是这都只是他的一句玩笑话。 晴丫头看着方言清的脸色有些难看,忙说道,“兴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家中有事要忙之类的,姑娘不用太忧心。” 方言清点点头,把自己脑海里的那些念头赶走,“先回府吧,许是有事,等着吧。” “好。”晴丫头点点头,跟着方言清往府上走去。 大小不一的船停靠在嘉县渡河边,嘉县有一条不大的渡河,可顺着水流,一路开到重庆,然后在重庆便可以做火车了。 卫朝今日穿了一声西装,周东也换了那身长久的长衫,穿了一声浅色的西装,站在桥头上,“妹妹,母亲快回去吧,渡口风大。” “现在局势乱的很,切记一切安稳为重,倘若遇到打劫的就给钱银便是了,家里不缺这些个银子。”岳瑶皱着眉头说道,“也莫要出风头,到上海了,也尽量低调着。” 卫朝点点头,“我知道了,这回去只是帮衬着父亲,又没太多我的事,你才是有没有话要我带给父亲的。” 岳瑶瞪了卫朝一眼,想了想开口说道,“他胃口不好,我不能时时提点着他,你回去一定要叮嘱他每周的药膳,我不在,他肯定又忙忘了。” “好,我知道了。”卫朝点点头,正准备站起身子,又停了下来,看向冯苒苒说道,“你记得多看顾一下言清,这番天翻地覆,她家定然颇受打击,她舅母不是个好的,别动什么歪心思,你要多照顾着。” “嗯嗯。”冯苒苒连忙点头,“我回去就去找她,哥哥你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说着拍拍自己的胸脯,颇有一副都包在自己身上的豪言壮阔之感。 “你这孩子,”岳瑶在旁边听笑了,紧张的感觉也淡了些,“我回去感觉的就和方家那位太太说亲,一定不让你未来媳妇跑掉。” “谢谢母亲了。” 目送着船开走,冯苒苒才和岳瑶往客馆走去。 过完寿诞的第二日,卫府就传来远在上海的卫朝父亲的电报,说是要乱了。 当时便预感不好,其实荣县独立的事情之前就听说了,但消息锁的还算紧,卫朝便想着要不要回上海一趟,担心父亲一人在上海忙不过来。然后就收到了周东的消息,革命了。 电报上的消息很短,只有一句,武汉独立,成立政.府。 看到了这个消息的卫朝先是笑了笑,遂即又锁紧眉头,根基不稳,由于清政.府一起存在着,这种场面尤其不利,目前新政.府根基浅薄,军队养不了,钱也没有门道,就说着各地的部队都乱的很,手伸不过来,管不了,仍然是个空壳子。 空壳子说话大抵是没有底气的,也管不住人心,这后面的事才是麻烦,卫朝皱了皱眉头,大伯父一家虽在朝廷为官,但不愚忠,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但消息放出来,始终没有改地的打算,想来也是有些不放心这个政.府的。 盘根交缠,鱼龙混杂,这全是考量,全是人心的算计,这些事情,卫朝其实都是打心眼里不喜的,可偏偏自己又全懂,把纸上的电报消息放在了桌子上,轻轻用手指敲着,手指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此番回上海,又是要耽搁数人,心里始终有些放心不下方言清,她在那种地方忍耐的那么久,不应该忍耐下去了。自己从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那温玉,要在最适合她的地方才能温柔事物,而不是在封建的宅院里一味守拙。 她应是一株花,开的灿烂,站在台上,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然可以释放自己的光彩。 若说思念便是情爱的话,自己从第一眼便开始思念了吧。 ——“这世道都是向前看的,我想,在不久之后,我们所在之地也能成为一个自由平等的地方,大家不用艳羡国外,在这儿也能学到先进的知识,男女平等,进步自由。” “姑娘,要把院子里的花搬到屋檐下面吗?这雨也太大了,这天怎么说变就变。”晴丫头看着在一会儿还出着太阳的天忽的就阴了下来,有些心悸,方言清坐在软塌上,微微仰着头,看着乌云压顶的天空,似乎在发呆。 “小晴,舅母回来了吗?”方言清偏着头,看着晴丫头问道。 “回来了,去了一趟就回来了,听服侍的丫头说,心情正不好呢。”晴丫头说道,看着方言清有些淡漠的脸色,问道,“有什么事吗?” 方言清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忽然有些心闷,看着这渐黑的天色有些心闷,“就让那花呆在院子里吧,万物皆有缘,活过来便生长着,活不过来就死了,这都看它们自己。” 晴丫头看着望天的方言清,把门合上,不去搬外面的花盆了。 第五十八章 反了 http://.biquxs.info/

惊雷咋响,在夜里劈出一道白光,把漆黑夜空一下子照亮了起来,轰隆隆的声音吵的方言清睡不着,感觉耳朵边上就是爆炸的声音,一直迷迷糊糊的到了第二天起来都没有缓过神。 荣城衙门里此时的一间小房间里坐满了人,所有人都表情肃穆着,却没人发言,伴随着阵阵雷声,安静的过分诡异,亮光照在人脸上,一闪而过。 “变天了,诸位都是这儿的人,咱们也把话摊开来说,趁早另寻出路吧,两方相争,死的,只是咱们这些人而已。” 坐在首位的老人站起身,用拐棍撑着地面,摇晃了一下.身子,木头拐杖戳在地面,发出了迟钝的响声。 “那...皇上他...太后...” 身后的人开口,哑着声音,斟酌着话语问道,可惜刚出口的语言才吐出几个字,就被冰冷的眼神堵回去,“赵大人,人各有志,要怎么选看自己。” 轻飘飘的话飘到耳朵里,其震撼不亚于屋外惊雷,门被打开,老人被身边的下人搀扶着走了出去,门又被吱扭的合上。 “赵大人,这怎么办啊,我们...我们这可如何是好啊。”看见老人走了,其他人都像盯着主心骨一样的盯着方才说话的人。 赵大人跌坐在椅子上,手握着梨花木椅的手柄,手捏的十分的紧,似乎在用力压抑心中的惶然,惨笑了两声,“能怎么办,咱们都隶属川蜀,现在我们都不再是朝廷命官了。” 方德正是被小厮给扛回方府的,双颊凹陷,本来就瘦的不得了的人,看着更加的恐怖,看着就像是刚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的,汤依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把方德正放在了床上,请来大夫为其看病诊疗,说是劳累过度且未进食物所以晕倒,简单来说,就是饿晕的。 躺了一天,又灌了些汤汤水水的,第二日才醒来,醒来第一句就是扯着汤依云的衣袖说道,“咱们这儿亡了,”第二句就是叫汤依云赶紧收放出去的利子钱,然后人就又晕了过去。 “姑娘,听说今儿老爷刚醒了又晕过去了。”晴丫头手里抱着毛毡,正在给帽子边上绣花。 方言清把手伸出去,用手指头接着雨滴,听着晴丫头的话,没有回答,方德正虽然有些无能但也不至于遇到小事会慌成这个样子,若是说大事,能有什么大事呢。 “对了,我听给厨房送菜的王婶子说,咱们城里有些来了一拨当兵的。”晴丫头用嘴抿了一下线头,忽然想到今天早上去洗衣物时听到的话,补充说道。 “当兵的?”方言清忽然扭过脸,看着一手拿着一缕白线,一手拿着绣花针的晴丫头,问道,“什么当兵的,是穿的军装还是...” “不知道,”晴丫头摇了摇头,“就听王婶子说得有好几百人,看着穿着挺周正的,军不军装的倒不清楚......” 方言清左手扣了扣右手的的手心,忽然心里有了一个奇怪的方向,不会是开始乱了吧。 钟表的声音滴答,滴答的敲击着,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很可以的压低过了,但是还是有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听的十分清楚,那个人似乎很谨慎,走了几步就停下来,然后又快走几步。 晴丫头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方言清一眼,然后把没有绣完的帽子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缓缓站起身子,朝门那方走去,手微微伸向门边上的大竹筒子里装着的伞,方言清也微微偏头,从窗子侧缝里看出去。 “苒苒?” “言清!” 冯苒苒穿着一身背带裤,上面套了件白衬衣,裤腿卷了起来,下面穿的是一双黑色的短靴,一头卷发扎成了一个高马尾,还戴了一个灰色的帽子,还好方言清眼尖,先唤了出来,不然晴丫头高高举起的伞就应该敲下去了。 听见冯苒苒的声音,晴丫头连忙把伞放进了大竹筒子里,伸手把门打开。 “你今儿怎么穿的这一身,我差点没认出来。”方言清从软塌上下来,把脚放进了鞋子中,用手勾起鞋跟,穿好鞋迎了上去。 “方便些,万一被发现了,我好翻墙钻狗洞。”冯苒苒说道,坐在了凳子上,身后的小满居然也是穿了一身衣裤,听着冯苒苒的话,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还好去问了三娘,有个后门,不然啊,就是灰头土脸的来了,我们姑娘连翻那面墙都选好了。”小满不急不缓的说道。 方言清不禁笑出了声,“走大门进来便好,作甚么要这个样子?” 冯苒苒摆了摆手,让小满和晴丫头去偏房玩,自己接过晴丫头递来的汤婆子,双手抱着,等两个丫头去了偏房,才看着方言清说道,“我哥有事,先回上海了,近日.你们府上也有事,本来我舅母递了帖子的,但是你舅母说忙不开什么的,推迟了,我着急来见你,又不好意思再递一份帖子,就想着溜进来。幸好你们后院没什么人,我一路走来都没有碰到什么人。” 方言清点点头,“你以为我们是你们家吗?府上的丫头小厮不是跟着少爷老爷,就是跟着太太和少奶奶的,我和我娘都只有一个,厨房那边的,也没几个人,就是做饭的时候忙,府上怎么可能还有闲着到处跑的。”打趣着说完,把茶盏中的水到在了茶杯里,眼睛微微抬起,看着冯苒苒的眼睛,小声问道,“反了?” 门关的严实,冯苒苒点点头,“前段日子荣县独.立,不过消息不灵通,还没传出来,前几天革命了,成立了新政.府,现在两边正在拉锯。” “是什么日子。” “十一日。”冯苒苒答道,一只手端起茶水,轻轻的吹了吹飘在上面的茶叶,“现在各地的军队都开始调动了。” 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嗒,嗒,嗒了三声,方言清转动了一下茶盏,轻轻开口,“鹬蚌相争,不会有渔翁在后面候着的吧。” 现在各地混乱,都有生出异心,异心都有,只是没胆子,其中最要命的就是军队,相争,总要有些底气才行,什么都不行,如何相争,凭什么相争。 “哥哥也十分忧心,虽然很高兴局势有变化,但也为现在的局势感到忧心。”冯苒苒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哥哥还十分担心你,叫我多照看着你。” 方言清被冯苒苒忽然转变的话锋弄楞住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担心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在冯苒苒一直低着头,没有发现方言清的脸有些的红,说道,“不知道,他说怕你舅父变故,你舅母迁怒与你,所以让我多关注着。” 联想到晴丫头说的当兵的来了,方言清皱起眉头,问道,“川蜀...独.立了?” 看着冯苒苒点了点头,方言清大概在心里有了计较,川蜀独.立的话,那荣城,岂不是...,舅舅的官没了,方言清瞬间想到了,还有外放的利子钱得赶紧回收,如果在军阀接手前,还没有收回来,这天一变,钱就可能再也收不回来了,还有...还有维哥的科举,当官这条路应该是断了,这一下就把方府的经济给切死了,还断了后面的路。 “方家后面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不过于我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麻烦。”方言清想了想问道,“卫朝和周东都走了?那孩子们呢?还要上课吗?” “这个啊,”冯苒苒说道,“东哥走之前给了我钥匙,隔上四日去开一次门,让孩子们去拿书就好了。” “他们这一趟要多久才能回来?” 冯苒苒看方言清有些担心,安抚的说道,“应该要不了多久,等上海独.立了,哥哥就应该回来。” 方言清笑了笑,又和冯苒苒吃了会儿茶,一边嚼着糕点一边随意的聊着天,“算了,今天就说这么多吧,过几天我跟着我舅母来再和你聊天。”冯苒苒拍了拍手,说道。 “欸,周东那个书局,隔几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时间去看看那些个孩子,顺便指点两句。” 冯苒苒听了方言清的话,点点头,用手指头算了算时间,“前日里开了一回门,下一次是等三日后。” “好,我知道了。”方言清点了点头,站起身子,一起走出门去,方言清让晴丫头送了一下冯苒苒和小满,送宅子里,自己就送到了院子门口。 回到房间里,坐在椅子上,直愣愣的坐了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居然真的反了。”手指微微屈起,看着手心的纹路,笑了起来,“父亲,你...你该看到的,我会代你看的。” 之后,便是新的社会了,可以慢慢的把那些东西扫掉,然后建立新的。 至少不让女性只呆在家里,她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方言清笑着,忽然觉得之后的风景都会美丽些,可以让雨清也读书,,自己可以和卫朝做一些自己曾经一直都想做的事。 只是现在仍然需要忍耐,掩去眼中的神色,提醒自己需要愈加警觉些。 第五十九章 风尘仆仆 http://.biquxs.info/

方府门庭十分冷清,‘砰’手猛的拍在了桌子上,茶盏响出清脆的和桌面碰撞的声音,木头上雕着花好月圆,两边的帷幔软软的飘在两边,方德正背上靠着大红牡丹花的软枕,脸色难看的坐在床.上,身上披了件黑色外衫,看着阴郁又有几分可怕。 汤依云愤愤的拍了下桌子,又恍然的坐了下来,绝望的看着方德正,“怎么可能...那岂不是......” “军阀派了一小队的人来接管,过一段时间这衙门就拆了,换成警''察局,盐运的事也全部交给军阀来。”方德正沉着声音说道,眼睛看向汤依云,“我叫你外面放的钱都收回来,收了吗?” “这...这哪里来的急,底下的人都叫嚷着没到时候,死活不给钱。”汤依云一向强硬,此刻也慌的神,无助的扭着手帕,皱着眉头,“这...怎么会这样。” 方德正此刻又虚弱的咳嗽了两声,“把那个小兔崽子看紧点,这段时间叫他别出去惹事。” “你是说维哥儿?” “不是还有谁?”方德正瞪眼道,“现在外面有军队巡逻,万一得罪了人,那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知道了。”汤依云应声道,面色仍然忧愁着,“只是这科举没了,维哥儿可怎么办的好,那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吗?” 方德正听见汤依云带着哭腔的声音,脑袋就一抽一抽的疼,“等人来了,再疏通关系,你一个妇道人家,把该做的事做好就行了。” “是,都听老爷的。”汤依云吸了吸鼻子说道,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问道,“这这般动作,言清的婚事,是不是应该拖一拖?” 方德正听见汤依云的话,皱着眉头看着汤依云的脸,就听汤依云继续说道,“卫家三太太来找我说亲事了,可是这般动作,卫家对我们家的助力是不是少了,他们家的那个四小姐和大少爷都在京城,水深的很,别弄不好把我们家牵扯了。” 方德正细想了一下汤依云的话,觉得汤依云说的有理,点了点头,“先拖着,拖到这个形势清楚了再说。” 此刻方维在窝在温柔乡里,闻着胭脂香,嘴里叼着葡.萄,一手一个美人,笑的不亦乐乎。 “方少,门外那个小丫头等了好几个时辰了,要去叫进来吗?”美人的声音婉转,一边给方维端着酒,一边摸着方维的胸膛。 “叫进来做什么?打扰我快活。”方维接过酒杯,亲了亲美人的脖颈,惹的身边的女子一声娇呼。 坐在自己院子里的柳云芳此刻坐立不安,早就收到汤依云的传话,叫她去把方维给叫回来,可是丫头都派过去好几个了,就是见不着方维,听说现在外面乱的很,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相公在做什么。 “少奶奶,那几个楼里都守着的,没见着少爷。”底下的丫头,走进来,传话说道。 “没见到?”柳云芳站起了身,自己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前三个月是最不稳的时候,容易动胎气,现在猛的一站起来,还有些头晕目眩,柳云芳咬了咬牙说道,“那银子,往妈妈、婆子身上塞一点,再把府里的小厮都带去,绑也得把人绑回来,就说是太太喊的。” 其实自己是不敢动方维的,毕竟忍了方维不开心,方维不会顾及到什么,会直接拿自己撒气,只是现在太太那方也不好交代,两方有个孰轻孰重,这么一对比下来,还是应该先把方维给绑回来的要紧。 底下的丫头答了一声是,就退下来,柳云芳又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头痛的rou了rou额角。 “姑娘,八卦,听么?” 方言清拿毛笔在宣纸上画着地图,自己以前看过世界地图,和自己国家的地图,大概有个印象,只不过清政.府的地图并不清楚,边角什么的自己也记不明白,只好画个大概出来,正把外边描了,分各省的区域,就听见晴丫头的声音。 “什么八卦?”方言清抿嘴笑了笑,“我发下你这段时间特别爱打听八卦。” “这不是看姑娘出门少,怕姑娘闷到嘛。”晴丫头嘿嘿一笑,从身后拿出一小纸袋子的板栗,“我刚刚出去的时候买的,新鲜的板栗,刚炒好,我尝了尝,觉得好吃,就买回来了。”说着,就把口袋里的板栗全部倒出来放在了一边的果盘里,然后端到方言清的旁边。 板栗炒的热气疼疼,散发着想起,闻起来也十分的香,方言清拿起一个板栗,被烫的不禁缩了缩手,连忙给手心里的板栗吹气。 “我忘了给姑娘说小心烫了。”晴丫头说道,连忙拿过另外一个空果盘,放在方言清旁边,“姑娘,要不先扔里面,等过一会儿再吃。” 方言清摇了摇头,感觉手里散发着热气的板栗慢慢的没那么烫手了,才说道,“没事,这个要趁热吃才好。” 晴丫头点点头,也搬来一个小圆凳子到方言清旁边,一边拿起板栗剥着,一边看向方言清画的地图,问道,“姑娘,这片齐齐怪怪的圈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啊?” 方言清有些好笑的看着晴丫头,解释道,“这是地图,我们国家的地图。” “地图?”晴丫头把脑袋凑进了,又看了两眼,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继续我刚才的话讲,老爷今儿醒了,说是把丫头、婆子都赶了出去,和太太在屋子里念了会儿悄悄话,太太一出来神色就不大好,脸色像是随时就要发火似的,一出来就给少奶奶院子里递信,就少奶奶把少爷叫回来,还派了管家去收利子钱。” “收利子钱?”方言清拿笔的手抖了一下,现在这才十月中旬,说年底结租金和利子钱,虽然说有些家会收的比较找,可这也太找了吧,“这不还没到期吗?” “可不是,管家念叨了好久的难办。”晴丫头点头说道。 “我突然有些拿不准主意了。”方言清低声说道,这话不是给晴丫头说的,倒像是给自己说道,局势忽然转变,汤依云的反应也是迅速,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波及到自己,例如自己与卫家结亲的事情,想着手里的毛笔就捏的紧了些。 晴丫头没听清出方言清的低语,微微侧过脑袋,“姑娘,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方言清笑着摇了摇头,用毛笔把上海圈出来,又在四川、湖南、湖北处打了三个叉,把毛笔隔在了旁边。 一声轻响,传来了远处的长鸣声,带着巨大蒸汽的鸣叫,伴随着火车轮子转动的巨大声响,有节奏的速度便缓,慢慢停靠在了月台边上,到上海东站了。 卫朝一只手提着行李,慢慢的走了出来,周东跟着卫朝后面,火车站外有两个人举着牌子,一见卫朝和周东下来了,连忙挥手示意。 周东也看见了一直摆手的人,看着卫朝说道,“我先回我家了,咱们明日再见吧。” 周东的父亲是东方出版社的社长,母亲是破落的官小姐,虽然自小和卫朝玩的好,但是却不是住一堆的,两家的司机现在在一起等人,待会儿上车了,便是要各开各的。 卫朝点点头,“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先回去休息。” 把行李递给司机,拉开车门坐到了后面的位子上,这火车速度慢的很,做了近两日才回到上海,位置又小,板凳又硬,实在是难受的很,用大拇指和食指掐着眉心揉了揉,看着开车的司机,问道,“这几日形势怎么样?可有人为难父亲?” “为难倒没为难,”小赵看着自己少爷一路劳累,此刻困倦的很,本来是不想开口打扰的,但是既然少爷主动开口问了,自己说些也无妨,“这是军阀和民国政.府那边逼着老爷表态,日日纠.缠着老爷,商会里面的老爷们都被盯着了,逼着捐钱捐物。” 卫朝听到小赵的话,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军队需要钱,人要钱,粮食要钱,武器也要钱,可这钱要从哪儿来,这劫富济贫的把戏他们玩的最溜,这回不死也的脱层皮。 车最后停在了一座小洋楼外面,门里面的佣人连忙把铁门打开,车沿着花台开了进去,停在了小洋楼外面的坝子边上,卫朝走下车,车就顺着路往停车房开去,走进楼房里,里面的女佣正在擦桌子,瞧前卫朝回来了,忙站起身喊道,“少爷回来了。” 卫朝点点头,问道,“我父亲呢?” “老爷在书房里。” 听见女佣的回答,卫朝点点头,朝书房走去,站在门外,用指结瞧了三下门。 “是谁?”屋子里面传来了一声问询。 “是我,父亲。”卫朝答道。 听见是卫朝的声音,里面的人楞了一下,遂即说道,“进来吧。” 卫朝这才扭动门把手,打开门,红木的大桌子上堆着一些纸张,边上放着一个小台灯,再旁边摆着一个电话,卫时幕右手拿着一只钢笔,左手捏着纸张,抬头看了卫朝一眼,说道,“回来了。” “嗯。”卫朝答应道,自己父亲的脸有些消瘦,应该是最近累的,脸上带着金丝眼镜,一双眼睛透着疲惫,身上穿着深灰色的马甲和白衬衣,椅子后面搭着一件西装。 卫时幕看着自己风尘仆仆的儿子,说道,“你先去休息一下,洗个澡,等过会再来谈事吧,本来不想叫你回来的,只是我最近实在忙不过来。” “我知道的,”卫朝笑了笑,说道,“正好我在老家相中了一个人,等忙完了,可以带父亲回老家看看。” 第六十章 落水 http://.biquxs.info/

“相中一个人?什么行业的,来历干净么?你是打算相他去做什么?”卫时幕听见卫朝说相中一个人,还以为卫时幕说的是相中了什么做生意的人,要安排进厂里或是自己身边工作,便立马问了几个问题。 卫朝听见卫时幕一连串的问题,一下子便知道自己父亲是误会起自己的话了,笑了起来,“不是这个相中,是我相中了我的心上人,打算给你做儿媳妇。” 卫时幕听见卫朝的解释,先是楞了一下,遂即又笑起来,拿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最近忙混了头,你一说相中,我还以为......”脑海中的烦恼因为这个小插曲,瞬间少了许多,“没想到你回去一趟居然还能拐个媳妇回来,平日里看谁都不敢兴趣的,我还以为你三十岁前结不了婚了,结果这么快就看中了。” 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卫时幕最清楚,看着和和气气,对所有人都十分得礼,实际上根本没把人当回事,最擅长的就是做表面文章,把人骗的团团转,没见他对谁的兴趣强烈,之前也想给他定过亲,可是无论是看照片,还是见人,他对谁都是一个德行,十分礼貌并且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能是缘分到了。”卫朝轻声说道,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父亲说道,“父亲多注意一下.身体,莫要让自己太劳累了,母亲近日担心的很。” 说起岳瑶,卫时幕把手里的钢笔放了下来,心顿时软了许多,说道,“知道了,我会注意休息的,你先去换洗吧,我也在这儿闭目养神一会儿。” 卫朝点点头,“好,那我先去换洗。”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这做小洋楼是个三层的建筑,一楼是客厅,厨房,书房,餐厅和佣人房,二楼分左右两边,一边是太太和老爷的房间和书房,一边是卫朝的房间和客房,三楼不大,一件客房和一件杂物间,卫朝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冲了个热水澡,又换上身干净衣服,就走到一楼,去找自己的父亲了。 “大伯来书信了?”卫朝看着自己父亲给自己递过来的信纸说道,伸手把信纸展开,一目十行的看着信纸上面的字,“袁世凯?大伯的意思是?” “嗯,这个人不简单。”卫时幕抿了一口搪瓷杯子里的茶水,说道,“现在的内阁总理大臣就是他,起起伏伏了这么多次,居然还趴在上面,也是厉害。” “是挺厉害的,可是,无论是民国政.府胜利还是新政.府胜利,他都是底下的吧。”卫朝说道,遂即皱起了眉头,“难道是,他要拥兵自重?” “拥兵自重到底是重几分说不准,”卫时幕的双手交叠,“南方各省都有独.立的意思,但是他手底下的新军,可是把北方抓的牢牢的,而且是实权。” “确实难办。”卫朝点点头,想了一下,现在这盲目表态实在是不靠谱,现在各方都惦记着钱,如果先表了态,逼急了,这些人可是什么都敢做的,杀人放火抢钱什么的也不是没干过,虽说形势一天天明朗,但还是不能先扯旗给别人看,免得引火上身。但是这明这不能太明显,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钱也应该出,这样之后事成了,也能念着点好。这种算计行为,是卫朝所厌烦的,但为了家里面的人命,为了这上上下下要吃饭活命的人,又不得不做这虚事。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舍钱免灾,这钱给不了那么多,也不能走明面给,要私下援助,对着任何一方的人,都得把态度摆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叫人去给商会里面的会员递话了,只是现在和这些人打太极才是真正的磨人,我被叫去了好几次,险些说错了话,也不知其他人是否小心了过来。”卫时幕说着,用手抹了把脸。 一个茶杯被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方维恶狠狠的说道,“我踏马叫你们滚,听不懂吗?” 门边上站着的人有些为难,“少爷见谅,少奶奶说是太太说道,如果少爷不配合的话,就把少爷绑回去。”说着边上站着的小厮拿起的麻绳朝屋子里走去。 本来躺在旁边的姑娘捡起散落在旁边的薄衫,站起了身,光着的脚丫踩在了地板上,脚踝处的铃铛叮铃铃做响,“方少爷家中有美娇妻,还是早些回府吧。”说完就推开门,朝门边上站着的小厮们笑了笑,走了出去。 方维此刻也是衣裳凌乱,头发乱蓬蓬的,还翘.起了几根,双眼有些发红,刚吃了酒,现在脾气正大,被下了面子,一口气赌在心中,上不来,下不去,气愤的起了身,摇摇晃晃的往往外面走去,“居然敢管劳资,真踏马翻天了,爷今儿回去就给她脸色瞧瞧。” 旁边的小厮连忙搀扶着摇晃的方维,进了轿子里,前后两人抬起木杆,从蹲着的动作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回到方府。 小丫头先一溜小跑的跑回到府中报信,说是少爷吃酒吃醉了这会儿脾气正大呢。因为青天白日的怕人笑话,所以轿子走的是后门,柳云芳扶着小丫头的手,往后门走去,站在后门口等着方维。 “相公回来了。”见轿子停了下来,柳云芳柔声唤道,让旁边的丫头连忙去搀方维的手,朝抬轿的小厮吩咐了一声,让人推下了。 方维看着端正站着的柳云芳就想起了方才在春宵楼里丫头、小厮叫自己难堪的画面,手指指着柳云芳的鼻子,脸涨的通红,吐着酒气的说道,“行啊你柳云芳,你能耐了,连劳资你都敢管了。” 闻着醉醺醺的方维,柳云芳退了一步,朝旁边的小厮说道,“楞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少爷扶着回院里。” “是,少奶奶。”两边的小厮连忙用手夹起方维的胳膊,跟着柳云芳身后走去。 去柳云芳和方维的院子有两条路,一条是经过方言清所在的小院,一条是经过池塘一边的柴房厨房,回廊旁边的水流没有因为秋天的缘故而少太多的水,只是仍然散发着冷气,方维被两个大汉夹在中间,几乎是被拖着走的,眼神迷离,还有些发晕,嘴里不含糊的吐着话,“柳云芳,你胆子越来越肥了,你是不是看我考不了科举所以看不起我了,我告诉你,就算爷我考不了官,你也得指着爷过日子,最好给爷放规矩点。” 听着方维的话,柳云芳有些诧异的转回头看了方维一眼,这件事,自己也才是今天才知道的,太太也才知道不久,本以为方维不知道,还要瞒上一会儿,没想到他居然已经知道了。 方维抬起脑袋刚好看见柳云芳的眼神,胸中的火气一下子更高了,“你那什么眼神,你瞧不起谁呢,你家里卖烧饼我还没说你呢,嫁进来几个月还真把自己当少奶奶了。” 跟着后面的的丫头没忍住,偷笑了一声,柳云芳抬头望过去,笑声又止住了,柳云芳只好先低下头,柔声劝慰道,“相公,现在局势不安稳,我只是担心相公的安危,况且这也是娘说道。” “少拿我娘压我。”方维一下子挣脱了两边的小厮,“装什么装,一口一个娘的,谁是你娘,真以为我怕你。”说着,就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一声脆响把旁边的下人吓了一跳,柳云芳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给整楞住了,之前虽然方维的言语也难听过,但也不曾动过手,今儿居然跟自己动手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让柳云芳有些不知所措,在心里安慰自己,方维大概是喝醉了,喝醉的人都没有什么意识,父亲喝醉的时候也打过母亲。 方维看着自己面前被打的女人,又看看自己的手掌心,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大脑晕乎乎的,那种奇怪的感觉也说不清楚,就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冲出来了。 柳云芳看着方维渐渐深沉的眼眸,心里有些慌张,往身后退了几步,“你们还不揽着,没瞧见少爷喝醉了吗?” 旁边的下人正要动手,就听见方维喊道,“我看谁赶拦我!我才是家里的主子!一个个都活腻歪了是吗?” 听着外面一阵sao乱,方言清奇怪的把门打开,一走出门去,就看见浑身湿漉漉的方维,有些呆愣的走着,身后的丫头,小厮抱着东西往另一边走去。 “少奶奶落水了!” 方言清听见声音,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抓着了一个小丫头,问道,“嫂子落水了?怎么回事?” “这个...姑娘,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就知道少奶奶晕过去了,现在太太正赶过去,还请了大夫来。”说着就拽了拽自己还在方言清手里的衣角,为难的说道,“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 正屋里的床.上躺着柳云芳,已经换了干净衣裳,白色的中衣底.裤,头发也披散在一边,用帕子擦过,脸色十分的难看,痛苦的让面色的狰狞起来。汤依云在外面来回的走着,听着屋子里面的惨叫声,一只手捏成拳头,锤着另一只手的收心。 方言清赶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汤依云询问事情的经过。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汤依云盯着自己面前跪着的柳云芳的贴.身婢女小余,一双细眉皱成一团,问道。 小余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抽抽噎噎的哭着,“今日太太递话过来,少奶奶便遣人去寻少爷了,只是少爷一直躲着不露面,所以少奶奶寻不到。太太又叫人递了一次话,说是外面不安生,叫少奶奶必须把少爷带回来,少奶奶没办法,便叫小厮跟着说若是少爷不肯就把少爷绑回来。好不容易寻回了少爷,但少爷却说少奶奶没有给他面子,两人就在后院回廊边上吵起来了,后来少爷就打了少奶奶一耳光,把少奶奶推到了水里,少奶奶本来就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子,再过几天出了三月就稳了,结果这一落水,全完了。” 第六十一章 请大夫 http://.biquxs.info/

“我...我喝醉了,我就是喝醉了,谁知道她那么不小心,就一下子掉水里了。”方维缠着声音说道,自己的酒被刚才冷水一泡,晕乎乎的感觉全没了,这会儿头脑也清醒了,听着屋子里柳云芳的惨叫声,虽然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做的兴许不对,但仍然死活不肯承认。 方言清这会儿已经听明白了,面色也冷了起来,“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大夫都没调走了,这会儿都在衙门,给新军们包扎,请不过来。”外面站着的小厮低着头说道。 屋子里面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粗布短衫,头发被盘起来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脸上有些焦急,“太太不好了,少奶奶小产了,现在正大出血呢,止不住。” 方言清看着面前着急的中年妇女,忽然心底里涌出了无限的慌张,如果大夫再不来,柳云芳的命就保不住了,“衙门在哪儿?”方言清抓着小厮,连忙问道,“快带我去。” “姑娘,你进不去,外面都被人守着的。”小厮一脸无奈的说道,眼神求助的看向的汤依云。 “你去做什么,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可以抛头露面。”汤依云听见方言清的话,指责道。 “我去试一试,求通融一下,有点希望总是好的,总不能看着嫂子在这儿疼死吧。”方言清咽了咽口水,面色严肃的说道,“求舅母给我些银票,我备着去通融一下,人命关天,舅母在家坐阵,我去看看。” 汤依云皱起了眉头,心中犹豫了一下,虽然柳云芳现在的叫声凄厉,但是...就算是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倒是新军不是好惹的,万一惹上了什么麻烦,反而难处理, 方言清看着汤依云的神色,就知道汤依云的想法,心中感觉一片冰凉,心一横,拽起一个小厮,就往外面走。 “欸,言清,你...”汤依云看着方言清的动作,张口说道,话音才刚发出,就被方言清打断了。 “舅母辛劳,要在这儿守着嫂嫂,哥哥忧心嫂嫂,也需要在这儿守着,侄女定不让舅母失望,一定去跑这趟,舅母不必不好意思使唤侄女,侄女知道舅母现下心中为难,去去便回。” 汤依云被方言清连珠炮的话语给赌住了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看着方言清拽着小厮走了出去。 “姑娘,你别拽我啊,旁边站着好多人,你拽我做什么?”这被拽着的小厮面色为难的说道,他又不是瞎子,方才看着汤依云的脸色难看,就知道汤依云应该是不想让方言清去的,自己这还没这位表姑娘拽着领路,这可不是直接在触太太的霉头,惹太太不高兴吗? 方言清看着这人的动作,觉得一阵厌烦,从锦袋里掏出五两银子,扔到了小厮的怀里,“等到了衙门你就可以走了,还会给你剩下的酬金。” 那人一看见前,眼中的不高兴瞬间就被冲淡了不少,笑着把前揣到了怀里,“几步路的事,自然是乐意为姑娘带路的,姑娘走这边,这条路最近。”小厮指着菜市场那块的路说道,本来被拖着的身子,也跑到了前面带路。 衙门其实离方府不是很远,但也绝对算不上进,方言清十分着急,双手抓着衣裙跟在小厮身后,跑着。这荣城大户人家出行不是轿子就是马车的,许久没有跑过,这么突然一跑,方言清感觉自己的体力还是有些吃不消。 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跟在小厮的步伐,时间就是生命,要快一些,快一些柳云芳的命活下来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表姑娘,就是这儿,外面站着的都是拿枪的新兵,可凶了。”小厮说道,停了步子,不肯上前。 衙门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军装的兵,都是短发,站的笔直,背上背着一杆枪,脚上穿着一双军靴,方言清点点头,又取出五两银子扔给那个小厮,朝衙门走去。 站着门前的兵看着方言清走过来,皱起了眉头,也向前走了几步,伸手示意方言清不要动,“这儿被征用,不得靠近。” 方言清跑了一路,喉咙还有些干涩,咽了咽口水,喘了口长气说道,“打扰了,因为听说城里面大夫都被带到了这儿,所以才冒昧的来打扰的,我的嫂嫂现在小产大出血,命悬一线,想来借一位大夫去救我嫂嫂的命,还希望可以通融一下。” 守门的兵听见方言清的话,皱起了眉头,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说道,“不好意思,我需要进去请示一下。” “麻烦快点,拜托了。”方言清朝那人鞠了一躬,站在门前仍然等着。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那个人领了一个老头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油腻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西装,头发全部有条不紊的梳到了后面,鼻梁上戴着一个圆框黑色眼镜,看着有几分猥琐,脸上带着笑,问道,“是哪位姑娘急需用大夫。” 方言清看着来人,鞠了鞠身子,“是我,大人见谅,实在是迫于无法在来这儿叨扰的。” “没事没事,李司长叫我出来把人给姑娘带过来。”那人笑着打量了一下方言清,把老先生推到了方言清旁边,“既然姑娘急用,不如我就送姑娘一程吧,刚好车就在外面。” 方言清听着这人的话,抿着嘴笑了笑,虽然有些讨厌这人的目光,可也无法拒绝,坐车的话,确实比走路快很多,点点头,看着外面停放的黑色的轿车,“这样也太麻烦大人了,真的谢谢了。” “没事,快上车吧。”那人扬了扬下巴,把车门打开,方言清本来想让那老头和自己都坐后面,没想到旁边的一个士兵先伸手把前面的门打开了,方言清无奈只好和这人一起坐到了后面。 “姑娘是去哪儿?”那人正了正身子,问道。 “方家。” “姑娘是方德正的女儿?”那人听见方家的名字,试探的问道。 方言清不禁挑了一下眉毛,这人知道舅舅的名字,难道是原本衙门的人,可是不是全换人了吗?压下心中的疑惑,摇了摇脑袋,“不是,方德正是我的舅舅。” “哦~原来如此。”那人点了点头,说道。 方言清听到那人的话,没心思搭话,只是默默的把头扭到另一边看外面的景色。这种大轿车自己还没坐过,之前在京城念书的时候见过,京城里的有钱人家,都是有这种车子的,统一的模样,黑色的外壳,巨大的身躯,然后外加吵闹的喇叭。 “哎呦,到了。”那人看着方府的门,说道。 方言清感觉车一下子停了下来,开车的司机先走了下来,给那位大人打开了车门,然后又绕过来给方言清开了车门。 “今日你们家出事,我就不便来叨扰了,等过几日必登门拜访。” 方言清看着那人连忙问道,“还不知大人的名字?” 那人听见方言清的话,笑了起来,摇了摇手,“不必称呼我为大人,在下马思远,是新来的县长。” 方言清点点头,这位原来就是新来的官,遂即称呼道,“哦,多谢马县长。”说完看向旁边的老先生说道,“马县长,我先回府了,回去之后必定会告知舅父舅母的,多谢。”说完就提着裙摆走到老先生的身边,拉着老先生进府了。 “姑娘,你家里的是出了什么事?”那老先生迷糊了一路,现在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手臂被方言清拉着,勉强跟着方言清的步子,问道。 “我嫂嫂小产,大出血,麻烦先生赶紧去看看。”方言清说道,把老先生身上挂着的药箱取了下来,挂到了自己身上。 汤依云还在院子里来回的走着,晴丫头一看方言清拽着人进来,连忙迎了上去,接过方言清手上抱着的药箱,朝里面走去。 “病人在哪儿?”老先生停了下来,喘着气问道。 “在...在里面呢。”汤依云看见方言清真的把大夫给带了回来,有些吃惊,指着传来惨叫声的屋子,说道,“产婆也在里面。” 那老先生点点头,看向抱着自己药箱的晴丫头,说道,“丫头,把药箱来了,我进去看病。” “哦,好的。”晴丫头走上前,把药箱递回给老先生。 另一边汤依云指了一个丫头把老先生带了进去,汤依云看着老先生走进了屋子里,又把目光摞回到方言清身上,方言清的头发有些凌乱,面色倒还是正常,开口问道,“言清,你去哪儿找的大夫?” 方言清看着汤依云的眼神就知道汤依云想开口询问,脸色挂着笑,说道,“我去的衙门,向守门的新军说明的情况,那位就带了这位老先生出来,还有一位自称是县长的人,开车送我回来的,他说今日我们家中有事,不便叨扰,下回要登门拜访。” “县长?”汤依云被方言清的话说的有点懵,这去请个大夫怎么和县长搭上边了,“他还说要来拜访咱们家?” 方言清点点头,解释道,“这位县长说自己的名字叫马思远,好像那个衙门里面还有一位李司长,那位没有出来,是那位让这位马县长带人出来的。” 汤依云听见方言清的话皱起了眉头,思考这些动作背后的意思。 “他好像还知道舅舅的名字,应该是刚来荣城人生地不熟,所以想询问或是了解一下情况吧。”方言清轻轻说道,看似是在自言自语,实际说给汤依云听。 第六十二章 拜访 http://.biquxs.info/

“命保住了,身子有些损耗,一年内是怀不了孕了。”老先生提笔在纸上写字药材名字,说道,“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每日早晚各一副,喝上三个周期就可以停了。” “知道了,多谢先生。”汤依云笑着说道,朝旁边站着的丫头喊道,“小叶子,带老先生去账房那儿支钱。” “是,”被叫到名字的小丫头福了福身子,朝老先生说道,“烦恼老先生跟着小的走这边。” 方言清坐着凳子上,看着面色苍白的柳云芳,柳云芳现在虚弱的很,但却清醒着,眼泪静静的淌着,方言清抓着柳云芳的手,柔声安慰道,“嫂嫂别难受,这孩子没了,过段时间再怀就是了,别把身子给伤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 柳云芳虚弱的点点头,合上了眼睛,方言清把柳云芳的手放进被子里,再好好盖上,压了压被褥的边角。 “言清一路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会儿吧,你嫂嫂这儿有下人伺候着呢。”汤依云看向方言清,说道。 “好,那侄女就先退下了。”方言清福了福身子,走了出去。 “哦,对了。”汤依云忽然在身后开口说道,“言清,你没什么事就不要到前院来了,毕竟快给你商讨婚事,抛头露面的不大好。” 方言清转身奇怪的看了汤依云一眼,面色仍然十分恭敬的点点头,“是,言清知道了。” “那人真是这么说的?”方德正听见汤依云的转述,也皱起眉头,“知道我的名字,马县长,嘶...真是奇怪。” “我也觉得奇怪。”汤依云说道,坐在床边,“明日里卫家三太太,岳太太就要来找我了,我这是要拖上拖,还是......” “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你拿主意,我放心。”方德正听着汤依云的话,轻叹了口气,目光温柔的看着汤依云,说道,“最近也真是晦气,好端端的官位没了,孙子也没了。” “都说时来运转,这兴许是在为之后的大好运气铺路呢。”汤依云安慰道,抿了抿唇,“至于言清的婚事,既然相公相信我,那我定然会好生思量的,毕竟就这么一个侄女,婚事可得好好掂量。” “姑娘,你方才跑了,我追的追不上,可吓死我了。”晴丫头跟在方言清背后,有些抱怨的说道,“姑娘下回可不许再跑这么快了,就算跑也得把我叫上。” “我方才太急了,就忘了叫你,就这么会儿功夫,你倒跟我记上仇了。”方言清皱了皱鼻子说道,“这么一档子事,嫂嫂定然是十分伤心的。” “少爷也太过分了。”晴丫头听到方言清的感叹,也咬了咬下唇,说道,“大家都说少奶奶的脾气好,他还这般过分。” 确实,柳云芳的脾气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好了,要是取了别家的姑娘,相公日日夜夜不归家,总在烟花地胡闹,好不容易回来还是醉醺醺的,早就闹起来,碰上个家里好的,岳父岳母兴许都会来家里喝喝茶,为自己姑娘撑腰。到底是女人家的命轻贱,方言清想到自己去请大夫时,想让汤依云拿些银子通融,汤依云犹豫的样子,就觉得一片心寒,柳云芳好歹也嫁入方府好几个月了,居然连花点银子保儿媳妇的命都舍不得,若不是自己拽着人,自己跑去衙门外求人通融,恐怕柳云芳的命早就没有了。 “所以啊,你日后嫁人,一定要好好选好,选一个对自己好的。”方言清看着晴丫头,刮了刮晴丫头的鼻子说道。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的话,一下子红了脸,“什么...什么嫁人,这还早着呢,我要一直跟着姑娘。” “跟着我,你也迟早要嫁人啊。”方言清笑了笑,“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风风光光的把你送出去。”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的调侃,撅了撅嘴,不甘示弱的回道,“哼,姑娘先思索自己和卫少爷的婚礼吧,别忙着考虑我的。” 说起卫朝,也不知道他在上海现在怎么样了,算起来也有八、九日没见着了,现在想来,思念的紧。方才汤依云说的话,现在想来,里面的意思倒有几分奇怪,什么叫快谈婚论嫁,不要抛头露面,汤依云又不傻,那日寿诞,通过岳瑶、卫朝还有卫老太太的态度,应该能看出卫家的意思,岳太太还像方府递了帖子,这已经是摆明了的登门拜访。她那话说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或是她装作什么的不知道的样子,这样子做只能有一个意思,她想留下自己这个棋子。难道是最近的形势让她有了别的念头,但能是什么呢,这荣城里,卫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这还没瘦死呢。脑海里一时间暂时想不出汤依云的意图。 晴丫头看着方言清不吭声的样子,以为是方言清太想念卫朝了,连忙安慰道,“姑娘别担心,卫少爷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方言清听着晴丫头的劝说,忽然笑了出来,也没否定,点了点头,默默的接受了晴丫头的好意。 “这方府是什么意思?”岳瑶坐在老太太身边,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还瞧不上我们这个亲家?” 卫老夫人半眯着眼,身边的香炉吐着白色的浊雾,手里抱着方言清绣的暖手捂子,“那丫头的舅母我第一眼看就不喜欢,心思太多,也是苦了那丫头要在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面前掬着自己。” 岳瑶点点头,伸手捏了捏老夫人的腿,手的力道不大不小,刚好能为老夫人舒缓疲劳,“那明日去,儿媳先不表露态度,先看看那位是什么态度,如何?” 老夫人摇了摇脑袋,眼睛睁开,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行,”声音很轻,老夫人伸了一个懒腰,身后的丫头连忙把老夫人身后皱在一起的枕头扯了扯,垫在了木质靠背上,老太太摞了摞屁股,挺直了腰板的靠上去,“你这个法子对付其他人还好,只是这桩事不行,这丫头是朝哥儿动心了的,你若不把态度表明,她转手把那丫头嫁给别人为她家谋好处的,那女人是干的出来了。” 岳瑶听着老夫人的话,若有所吾的点点头,这个意思,大概就是要自己直接把话明明白白的放出来,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方家是不敢打卫家的脸的,至于这个特殊情况是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儿媳明白了,明日去说的时候,儿媳一定把态度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岳瑶点头说道。 “一些虚无缥缈的许诺还是可以做的,毕竟现在说了,之后是什么情况谁说的准,你自己思量好,把分寸拿捏妥当就是。”卫老夫人眼睛又眯起来,似乎又有些困倦。 又是一日清晨,吵闹声经过一夜的流转,似乎都洗掉了,又恢复成安静的日子,马车慢悠悠的停在了方府的门口,岳瑶穿着一身金色的旗袍,身上还穿着一件毛茸茸的小外套,白绒绒的毛倒十分暖和,手上带着一条珍珠项链。冯苒苒跟在身后,穿着一件青蓝色的衬衣,下面穿着一条长裙,外面披了件毛呢的大衣。 门口站着的丫头把岳瑶和冯苒苒迎到了正屋里,汤依云站着正屋门外等着岳瑶,远远的看见岳瑶来了,脸就笑了起来,上前唤道,“好姐姐,几日不见,面色越发滋润了,真是越活越年轻。” 岳瑶笑了笑,“妹妹这张嘴真是甜的很,把我夸的都不好意思了。” 岳瑶顺着汤依云的手,走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身后的小厮把东西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听说你家媳妇昨日出了些事,也是一桩伤心事,我带了些燕窝,党参的补品,给你家媳妇调理一下身子。” 身后的小厮把盒子里装的东西打开给汤依云看了一眼,然后放在了桌子上,退到了后面,虽然是匆匆一督,但方言清知道,这东西绝对是好东西,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真诚,做着样子推脱道,“这可如何使得,这么多礼品,实在是贵重的很。” “如何使不得,只是一些食材罢了,妹妹你再说这话,我可是要和你急的。”岳瑶佯装愠怒的说道,又笑了笑,“欸?言清最近好么?许久不见想的紧。” 汤依云听见岳瑶这么快进入话题也楞了一下,原先想着至少要东拉西扯一会儿才会问的,没想到进屋没几句话就开始问了起来,岳瑶为难的说道,“昨日言清帮云芳找大夫,奔波了一天,今日累到了,在屋子里休息呢。” “哦,”岳瑶露出惊讶的神色,“那可得探望一番才好。” 汤依云本来只是想找个借口,暂时推脱过去,没想到岳瑶竟然就要见人,连忙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让她在屋子里休息一会儿而已。” 冯苒苒规规矩矩的坐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这时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来,朝岳瑶撒娇的说道,“舅母,我在这儿听你们说话呆的难受,我能出去转转吗?” 岳瑶听着冯苒苒的话,眼角弯弯,宠溺的说道,“你这孩子,这是在人家汤太太家里,可由不得你胡闹,万一转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怎么办。” 汤依云听着岳瑶的话脸色一僵,就看见冯苒苒转头看向自己,眼神十分可怜,说道,“那汤太太,我可以在外面转一转吗?绝对不乱跑。” 这话都说道这儿了,自己如果仍然不让冯苒苒在院子里转,就显得自己没有气度了,本来这事也不大,拒绝的话也拿不出什么好理由,想到这儿,汤依云笑了笑,柔声说道,“当然可以,冯姑娘随意转就好,咱们宅子没多大,也没什么东西。” “谢谢汤太太。”听见汤依云的话,冯苒苒笑着谢道,“那我先出去透透气了。”说完,福了福身子,就走了出去。 第六十三章 提亲? http://.biquxs.info/

看着冯苒苒的背影,岳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这孩子被惯坏了,多谢姐姐体谅。”说完又挥了挥手,让旁边站着的两个丫头走上前,放下了两个小木盒子。岳瑶把两个木盒子打开,是两串一样的珍珠项链,都是颗粒饱满颜色漂亮的大珍珠,“这两个是给你和言清的,本来想当面给言清,既然几日见不到,只好拖姐姐转交给言清了。” 汤依云看着盒子里的珍珠项链,眼睛亮了一下,这别人可能看不出来,自己可是一眼就看明白了,这可是南海的珍珠,这么大颗粒,又这么漂亮,其他地方是绝对没有的,这价值也比寻常的贵上许多,“妹妹真是,光是那些补品就是十分好了,妹妹居然还送了这么贵重的珍珠项链,我待会儿一定送去给言清,像言清说清楚,这是岳太太送来的。” 岳瑶用锦帕捂着嘴笑了笑,旁边站着的丫头端着糕点和切好的水果摆到了桌子上,又退到了旁边,规规矩矩的站着。 岳瑶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好姐姐,我这也懒得同姐姐绕弯子了,我们朝哥儿中意你家的言清,我这回来也是问下姐姐的意思,这言清啊,是没有婚约吧。” 汤依云的眼神暗了暗,端起茶盏,掩盖自己的慌张,也抿了一口茶水,这么直接的询问,倒不像是岳瑶的作风,汤依云轻声笑了笑,“原先是有一门娃娃亲的,这不她父亲死后就被退了,现在是没有婚约的。” “如此便好,我也是十分喜爱她,想着早点同姐姐结为亲家就好了,此后一家人便不用说两家话,日后姐姐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说就好。”岳瑶笑着说道,一边眯着眼打量起汤依云的神色来。 面对突如其来砸向来的许诺让汤依云有些无所适从,扯这嘴角笑了笑,说道,“要是能与妹妹结成亲家自然是好的。,只是我这儿媳妇才刚没了孩子,欸,”说着就叹了口气,问道,“对了,朝哥儿呢?他怎么不来?” 冯苒苒一出了门,就绕着小院转了圈,带着小满往方言清的院子里走去,方言清的院子的位置自己是知道的,在里面坐着的一小会儿,就看着汤依云的脸色变化,实在是烦的很,一边想着,一边摇了摇脑袋。 “苒苒姑娘。”晴丫头正提着毛鞋出来晒,就看见走进来的冯苒苒,“苒苒姑娘又是从小门偷溜进来的?” “我今儿可是走大门进来的,”冯苒苒说道,脑袋抬起来,张望了一下屋子里面,问道,“你家姑娘呢?听汤太太昨日累着了,现在可还好?” “累着?”晴丫头把鞋子都摆在了阳光底下,听着冯苒苒的话,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累着了,我家姑娘在里面看书啊。” 冯苒苒听着晴丫头的话,大概就明白了,汤依云这是在骗自己舅母呢,故意找借口不要言清同舅母相见,可是,她干嘛这样做啊?之前不是挺想攀上卫家的吗?这会儿答应了,她反而做出这般态度来。 踩着台阶一路往上走去,看见了正坐在屋子里,拿着书本的方言清。 方言清也抬头看见了冯苒苒,弯了弯眼睛,“你来了。” “昂,对啊,”冯苒苒几步走到方言清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舅母在前院和你舅母说话,我溜出来见见你。” “岳太太也来了。”方言清把手上的书放到了一边,听到冯苒苒的话说道,“是...说亲?” 冯苒苒把身子趴在了桌子上,有些无力的点点头,把脑袋微侧的看向方言清,“你舅母说你昨日累着了,不让你去见我舅母。” 听着话,方言清眯了眯眼睛,好端端的不让自己去见人,看来汤依云真的还有其他的什么小九九,点了点头,顽笑着说道,“看来我舅母对我的期望还有些大。” “你还笑,人家都在算计要卖你呢。”冯苒苒坐起身子,不高兴的说道,面色有几分生气。 其实汤依云的算计方言清早就知道,从一开始踏进方府的时候自己就知道,不过女儿家,在这城中,不都是拿来算计的吗?也没有人会说汤依云做的不对,在所有人眼里,拿一个女人能网罗关系,那才是最聪明的做法,从这一点来说,汤依云就很聪明。 汤依云就方维这么一个儿子,之后就由于身子不好没有再生了,她的性子又善妒,外面方德正养的小妾都是进不了府的,就拿那位夏姨娘来说,跟了方德正好几年了还在外面住着,也就是捞了些钱了。对于这些暗着的,汤依云也懒得计较,只是上门去,逼着那女人喝过几碗药,要那女人无法生育而已。本来青楼里出来的女人都是喝过的,不过她为了以求放心,还是亲眼看着她喝了才肯罢休。 “这事我早就晓得了,毕竟养了我两年,可不得算计好给捞回来吗?”方言清笑了笑,略带伤感的说道。 “呸,真是过分。”冯苒苒气的啐了一口,“以后嫁到我们家就好了,我哥护着你。” 方言清听着冯苒苒豪气万丈的发言,笑了起来,把放在一边的糕点摞了过来,递到冯苒苒面前,“那我先用糕点讨一下我未来小姑子的欢心吧。” 白玉瓷盘里放着白皮的糕点,看着倒不是很精致,冯苒苒捏起盘子中的一个糕点,看了方言清一眼,“这是硬的?”一般的糕点都是把面发的蓬松,一口咬下去就觉得松软香甜留齿,很少也这么硬的糕点,倒像是被烤出来的。 “快吃吃看,这是我和晴丫头做的,本来是失败品,后来煎了一下,味道还怪好吃的。”方言清看着冯苒苒有些疑惑的样子,笑着说道。 这本来是想做给柳云芳吃的,柳云芳这会儿心情低落,听说饭也不吃,话也不说,就喝了几口水,方言清有些忧心,就想着和晴丫头一起做点糕点,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柳云芳就给自己带了一份糕点,不过新手初次尝试,总是要失败那么一下的,所以面前的这一盘就是失败的东西,第二次做的糕点就要好很多了。当然,完好的成品被方言清叫晴丫头送走了,只留下这失败的糕点被方言清二次拯救。 看着手里的不像糕点的糕点,冯苒苒微微张开口,轻轻咬了一口,然后使劲重重的咬开,里面是核桃花生碎,外加坚硬的外皮,嚼起来嘎嘣脆,“你这味道还不错,就是有些废牙口,还挺干的。”冯苒苒好不容易把咬了那口嚼碎,然后咽进了肚子里去。 方言清看着冯苒苒有些困难的咽口水,连忙把茶盏上的盖子取了下来,把茶水递到了冯苒苒面前,“先喝口茶水吧,这个无聊的时候嚼起来挺消磨时间的。” 冯苒苒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终于让嘴巴顺畅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哥打的电报,寄信太慢了,还是发电报快。” 方言清看着面前递过了的纸,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处理事务,宽心,等我。’字虽少,但意思却表达清楚了,方言清笑了笑,把纸折了起来,说道,“假如...假如我舅母有了别的念头,把我嫁给别人,我就...我就...” “她敢!我带着人就来抢亲,你可是要当我嫂子,我看谁敢跟我哥抢媳妇。”方言清还没说完的话,就被冯苒苒打断,冯苒苒一拍桌子,豪气无比,颇有侠士义薄云天的感觉,说道,“现在她能拖,等我哥带着我舅回来,哼哼...” 方言清被冯苒苒生动形象的哼哼给逗乐了,“我就是说说罢了,这万事要把最坏的打算给想好,我就先设想一下,你先别恼。” “我也就是说说,我也不敢抢亲,毕竟卫府里面的丫头多,小厮少,抢也不一定抢赢。” “你啊。”方言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看着自己手里的纸张说道,“这信我收到了,你能帮我给卫朝发一份电报吗?” “我就是你们之间爱情的桥梁,美丽的传话筒,说吧,或者写下来,”冯苒苒做了一个拥抱的手势,摊着手说道,又补充道,“对了,别太长了,这个电报发太长的不好记录。” “我也只有一句话。”方言清眯了眯眼,站起身,走到了桌子前,拿出笔纸,提笔展纸,在上面写上‘吾知,静候君归。’写完,吹了吹纸张,把纸递给冯苒苒。 冯苒苒看着上面的一句话,瘪了瘪嘴,“我说不要太长,可你这也太少了吧,你和我哥就没有点别的话,互相关心的话都没有。”冯苒苒使着眼色,想让方言清再多写一些。 “就这么一句就够了,懂的自然懂。”方言清看着冯苒苒的眼色,摇了摇头,说道。 “好吧,虽然我有些看不懂,但这或许就是书里说的心灵寄托的爱情吧。”冯苒苒把纸对折,然后揣了起来,看着方言清仍然看着自己,挑了一下眉,解释道,“呃,我说的可能是泰戈尔也有可能是柏拉图。” 方言清看着冯苒苒解释的样子,耸了耸肩,“明日去书局,我这儿正好没书看了,文选都看两遍了,正好教教孩子们,指导一下他们不懂的东西。”方言清说道,手指敲了敲桌子,问道,“对了,你这段日子见过三娘吗?现在舅母把三娘辞退了,我好久都没见她了。” 冯苒苒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没见着,要不我待会回去的时候去三娘院子里看看吧。” “好。” 第六十四章 丁三娘去哪儿了 http://.biquxs.info/

跟汤依云唠了几个时辰的话,这话题都不知转了几道弯,偏偏这汤依云就是不明着表达意思,不是瞻前顾后,就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让岳瑶一口气堵在胸前,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姐姐,你就给妹妹说句痛快话,可是看不上妹妹这一家子。”岳瑶索性把话全挑明了,说道。 汤依云看着岳瑶脸上挂了几分嗔怒,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气了,连忙陪着笑脸说道,“妹妹你想什么呢,能和妹妹结亲自然是好事,可是这朝哥儿也不在,至少听听这朝哥儿的意思,婚姻大事,我这个做舅母的也不好做主。” “哼,我这一来便说了朝哥儿中意你家言丫头,姐姐三番五次的装傻,看来是心里另有所属了,倒不如说出来告诉妹妹一声,也好让妹妹别白费念头。”岳瑶把手上的毛呢小包捏在了手心,做势便要站起身来。 汤依云连忙拉过岳瑶的手,脸上陪着笑,“好妹妹,你先别气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呢,这言清自然是嫁到你家里的好,这样把,咱们挑个日子,我把生辰八字给你送过去,然后等朝哥儿回来了,你们就来提亲,这礼做了,这新娘是跑不掉的。” “朝哥儿这会儿还在上海,兴许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岳瑶微微皱眉,眼睛看向汤依云,说道,“姐姐可得把言清给我家朝哥儿留下。” “这是自然的,这荣城里,还有哪家的少年郎比的上朝哥儿。”汤依云在旁边夸奖的。 冯苒苒从外面走了回来,方才在院子里陪方言清说了会儿话,这会儿念着有好大一会儿工夫,害怕待会儿岳瑶找不到人,然后汤依云派人来找,就想着先回正屋里坐着。 朝汤依云和岳瑶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冯苒苒就坐在了岳瑶旁边,脸上挂着笑,“我方才听见了表哥的名字,在说什么呢?” “你这孩子,在聊你哥哥和言清的婚事,还未嫁人,也不知道害羞,专打听别人的婚事。”岳瑶伸手捏了捏冯苒苒软嫩嫩的小脸,笑着说道。 “哥哥可不是别人,而且我也想让言清做我嫂子。”冯苒苒撒着娇,在岳瑶身边蹭了蹭。 岳瑶听着冯苒苒的话,笑着看向汤依云,“这孩子被惯坏了,姐姐别见怪。”说完,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也叨扰了几个时辰了,该说的也说了,我们就先回府好了,呃,姐姐说的生辰帖子就明日送过来吧,刚好后日里我要去观里拜上一拜,顺便带着过去算一下,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汤依云听着岳瑶的话,也笑了起来,“这感情好,我明日我把帖子写好就叫下人送过来,过会儿该进午饭了,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 岳瑶轻轻摇了摇头,“老夫人还在宅子里呢,这几日换季,老太太身子不大好,我得回去陪着。” 汤依云了然的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墨绿色的旗袍有些皱,“那我送送妹妹吧。” 两人一路笑着,姐姐长、妹妹短的走到了方府外面,一直送着岳瑶上了马车,目送着岳瑶离去才走回院子里。 马车的空间不大,岳瑶一只手撑着脑袋,微微用力,揉着圈,舒缓着疲劳。这个汤依云,不知道到底在打什么鬼念头,说她不想结亲,又表现的十分热络,说她想结亲,又推脱个不停,一怒了又笑着答应。 冯苒苒看着岳瑶有些头痛的样子,在旁边帮岳瑶揉了揉肩膀,“舅母,我刚刚去言清院子里了,言清根本没事,精神还特好的做了糕点在屋子里看书,那个汤依云她撒谎。” “我知道她撒谎。”岳瑶听着冯苒苒朝自己告状还带着控诉,笑了起来,“只是咱们知道撒谎也得陪着她把戏演下去。” “凭什么啊。”冯苒苒不解的说道,对这些虚假的往来怎么想都想不通。 岳瑶的手刮了刮冯苒苒的鼻子,“就凭咱们还要从她手里娶你嫂子呢。不过也无需怕她,她心里也门清,不敢过分的与咱们家对着干,咱们就先顺着她,等把小言子娶回来就好,不然啊,你未来嫂子在那个家受欺负了都管不到。” 听着岳瑶的话,冯苒苒也点点头。 丁三娘的院子在城西,在路口处冯苒苒叫车停了下来,跟岳瑶说要拜访人,便下了车。 院子门紧闭着,小满按着门扣敲了好几下门都没听见脚步声,按理说应该会有人听见啊,难道是出门了,小满使劲的拍着门,然后无力的把手垂下来,“姑娘,好像没人。” 冯苒苒有些奇怪的皱了皱鼻子,“奇怪,这会儿功夫居然不在家里,难不成在别人家吃饭?” “兴许是吧。”小满说道,抬头看了看旁边的院墙,然后又看了眼冯苒苒。 “翻墙就算了,我今儿穿的一身新衣服呢,我这还第一次穿呢,还不想让它废掉。”冯苒苒连忙摇了摇头,说道。 这院子里看来是没有人,冯苒苒有点沮丧的叹了口气,在心里想到要不还是明天言清出来了和言清一起再来看一道吧,正转身,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妇女穿着一身灰蓝的短打上衣,黑色的裤子,一双布鞋,袖子上还带着一双袖套,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毛线,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织毛衣,冯苒苒的眼睛转了转,走上前去。 “大姐,可以问你件事吗?” 正在太阳底下织毛衣的中年女人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冯苒苒,也不怪这妇女好奇冯苒苒的穿着,毕竟在这小城里都是旗袍、棉衣的,样式就那么几种,这种类型的裙子一直没见过,虽然没见过,但也听说过,一下子就判断出,冯苒苒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咧开嘴笑了笑,“姑娘要问什么?” 冯苒苒看着女人的笑,好像明白了什么,微微转头看向了小满,小满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了三两银子,递给冯苒苒,冯苒苒接过银子递给这女人,说道,“大姐这是在绣毛衣吗?我就是想问一下这户人家去哪儿了?最近忙不忙?” 女人接过银子,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若无其事的继续绣着自己的毛衣,“你说丁三娘啊,她就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嘛,日日给人家当媒婆,自己却嫁不出去,哦,她身子好像不大好,总是在院子里煮药,欧呦,你是不知道那个味道,都飘到我们家来了,可难闻的啦,真是烦死了。” 冯苒苒本来只是想问一下丁三娘最近在忙什么,没想到就先听见了这女人一连串的抱怨,脸色僵了一些,那女人没有看冯苒苒的脸,也不知道冯苒苒的脸色变化,继续毫无知觉的说道,“三十几岁的人啦,日日打扮的像个小姑娘死的,也不知道嘚瑟什么,还不是伺候人的啦,装什么样子呀。” 冯苒苒脸冷了下来,咳嗽了一声,“大姐,我只是想问一下丁三娘最近在忙什么?” 那女人听见冯苒苒声音冷了下来,大概是有些不高兴,撇了撇嘴,“这我哪知道啦,好像前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出门去了,有好几日没回来了,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冯苒苒有些没料到丁三娘居然有这么长时间没有呆在家里,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几日?能大概说个时间吗?” “日子?”那女人手上织毛衣的手停了下来,伸出手指扣了扣下巴,也皱起眉头,似乎在用力的回忆,“好像是,这月中旬打头就没回来了。” 这月中旬打头的话,应该就是自己送哥哥在嘉县坐船离去的那一天,这都有五日了,五日没有归家,就算是去别家帮忙也不可能这么久,还不说先今局势不稳定,大多数人都窝在自己宅子里,提亲走访的人都没有了,丁三娘能去哪儿呢?冯苒苒不解的皱起了眉头,方言清同丁三娘关系很好,要是让言清知道了三娘不知去哪儿的事,她一定很忧心。 “我知道了,谢谢大姐。”冯苒苒客气的说道,准备转身离去。 “欸,那个...”身后的大姐忽然开口,冯苒苒听见声音,转头看去,“那家是不是出啥事了?” 看着这女人好奇的神色,冯苒苒忽然有些心累,实在是不清楚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似乎是知道了一个了不起的八卦的心思,怎么这么闲爱打听别人家的事,冯苒苒扯着嘴角,说道,“没出事,我只是想找人,所以来问问。”说完就同小满往卫府走去。 “姑娘,其实这里大多数的人都这样。”小满看着冯苒苒撅着嘴,就知道冯苒苒有些不开心,柔声说道,“这里的女人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像阔太太还能打个麻将,一起去听听戏,这些普通的妇女,每日就是在家洗衣做饭伺候男人,又没有什么钱可以去挥霍娱乐的,可不就剩下说说话了吗?” “那她也不能乱说啊,你刚才又不是没听见,她说的那些话,真是...”冯苒苒磨了磨牙,有些气愤的说道,“真是过分,这背后这么编排人,人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还...还这么想人家...”冯苒苒有些气的缓不过来劲,又想不出什么脏话来骂人,在脑海中翻了半天形容词,也选不出一个贴切的,最后只好磨了磨牙,一切皆在不言中。 “我知道,姑娘,你别气,”小满拍了拍冯苒苒的背,柔声劝慰道,“你要想,这小城里的女人,她从小都是见着这些长大的,在她们眼里许多东西都是不能理解的,就...就例如自由恋爱,这就是不能理解的。” “这个我知道她们不能理解,”冯苒苒撇了撇嘴,叹了口气,“欸,要是所有人都有知识,都能明辨是非,都...都能互相理解,互相尊重就好了。” “姑娘,你说的这些,她们都不能理解。” “我知道!所以我说要是就好了!”冯苒苒有些炸毛,吼完一嗓子后,忽然觉得刚才在大姐那儿受到的郁气消散了一些,耸了耸肩膀,“也不知道三娘去哪儿了,待会儿回去问问徐妈吧,听说她和三娘关系不错的来着。” 第六十五章 姨娘 http://.biquxs.info/

“少奶奶,你还是吃点东西吧,你这样身子撑不住啊。”小余哑着嗓子,看着躺在床上,嘴唇发白的柳云芳,止不住的流泪,这位少奶奶进府的第一天就由她伺候,虽然刚开始确实有过瞧不起的念头,可是后来这位少奶奶哦哦度真心的待她好,人家都在她背地嘲讽她,她也听了无数次,每次都是笑笑,也不去计较,除非过分了才会把人家赶出去,人家都说这位少奶奶性子懦弱,只有自己知道她是真的好。 她看见底下的下人受伤会自己贴钱给她买药,看见缺衣少食的也会斥责那些欺善怕恶的恶奴,别人说她她兴许不会太在意,但要是欺负她手底下的人她都会贴心的护着。 公私分明,从不仗势欺人,这么好的主子,这是以前从没有见过的,下人都是贱命,主子不高兴了给你两巴掌,高兴了赏你口吃的这是常有的事,但柳云芳这种对下人好的主子却是不常有的。 柳云芳现在双眼恍惚,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曾经这儿也是有一个生命的,自己还对他说,无论她是男是女都要好好护着她,结果终究还是没有护成。 “少奶奶,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身,身子一定要护好啊。”小余看着柳云芳摸自己的肚子,知道她现在又在为那个还没成型的孩子难过,忙劝慰着说道,“大夫说了,只要少奶奶恢复的好,一年之后就又可以怀孕。” 柳云芳抬眼看了小余一眼,又低下眼睛,小声的问道,“相公呢?” 听着柳云芳的问话,小余抿了抿嘴,不知道该不该说,少爷虽然在少奶奶落水那天待了一日,但第二日就又跑了,这会儿少奶奶正难过,自己要是说少爷不在,少奶奶怕是会更难过,手指绞在一起,犹豫了一下说道,“少爷...少爷昨日守了少奶奶一日,现在累了,便回去歇息了。” “歇息了,歇息在哪儿的。”柳云芳一日多没有进食,只喝了些水,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也轻飘飘的,不过声音虽然轻飘飘,但话语还是十分沉重。 “休息...休息在......” “他又跑了吧。”柳云芳忽然开口说道,嘴角扯出自嘲的笑容,“不必瞒我,他是什么人,我早就知道了,他不喜我,我看的出。” 听着柳云芳毫无感情的话语,小余慌张的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什么方面来安慰她,想了想,忽然看见了放在一边的糕点,“对了,今日里,言姑娘身边的晴姐姐给少奶奶送糕点过来了,说是言姑娘亲手做的,做了好久呢,是专门做给少奶奶尝的。” 糕点,柳云芳听见话,抬起头看了过去。 小余看见柳云芳抬头,一下子就好像抓到了什么的,立马说道,“言姑娘是个有心人,还记得当初少奶奶刚进方府的时候就是给言姑娘送的糕点,这回言姑娘专门亲手做了给少奶奶带过来,少奶奶要不要尝一尝?” 柳云芳看着小余走到食盒子面前,点了点头,小余就把食盒子拿了过来,这是一个雕着精美的海棠花的梨花木食盒,雕的极其精美,而且不重,提在手里一点一不劳累,将上面盖着的梨花木的盖子拿出来,然后把里面的瓷白盘子轻轻的端了出来,里面装的是白色酥皮的糕点,虽然卖相不是特别好,但也算的好看一列里的。 柳云芳伸手接过一块糕点,看着手上不大不小的糕点,似乎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这情算是还了吧。”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姑娘,走后门?”晴丫头看着方言清,扬了一下下巴,问道。 方言清看着晴丫头,微微摇了摇头,“我现在还在思考,是下午去还是上午去。” “有区别吗?这几日太太忙的很,老爷虽然病着出不了门,但记挂着外面的姨娘,日日担心想出去见,少奶奶出了事身子虚,少爷找不到人,姑娘什么时候走没有区别啊。”晴丫头一边掰着手指,一边认真的跟方言清分析道。 方言清看着晴丫头煞有其事的分析,认真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调笑道,“果然读书有用,小晴现在说话都是一条一列的了。”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在调笑自己,一下子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方言清,“姑娘真是,又笑话我,再这样我就不好意思在姑娘面前说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是为你高兴呢,”方言清笑着说道,自从晴丫头跟着学堂开始认字读书以来胆子大了许多,人也越发活泼,对很多事也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方言清看着晴丫头的成长颇感欣慰,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丫头,怎么说呢,就有一种看着自己孩子成长的心态。笑了一会儿,方言清扣了扣下巴,问道,“我舅母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虽然知道汤依云在忙,但方言清还是没很么具体的想法,毕竟在方言清脑海里,除了利子钱和铺面的租金好像就没有什么可以忙的了,硬要说的话,自己堂哥的仕途应该也算,现在清政.府风雨飘渺,本来打算的科举路走不通了,既是幸事又是倒霉事,幸事是幸好没有进入朝廷,不然出了这桩事不好往新政.府跳,倒霉事是之前付出的努力都白费了,疏通的关系,投出去的银子,还有为了科举而备考的学习的时间,都付之东流。 “太太最近忙的事有些多,我只打听了一些出来,打听的不多,好像是在和新政.府,也就是新县长拉关系,还有夏姨娘那边好像怀孕了。”晴丫头每日在府中转一圈,听府里下人传出来的八卦,效果非常的好,每次都能听到各种消息,虽然可能知道的不多,不全面,但好歹能知道一个大概来,每次晴丫头在旁边默默的听完,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安静的当个木头人,然后转回来给方言清讲。 怀孕?方言清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夏姨娘不是喝了药的吗?还喝了两次,怎么可能......” 大概是知道方言清的震惊,晴丫头连忙补充道,“听说是夏姨娘的丫头,夏姨娘知道她自己怀不了,就让老爷睡了她丫头,听说就睡了三次,就怀上了,现在已经七、八个月了,胎已经稳了,再过一段日子就能生了。” 方言清被这则秘闻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夏姨娘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她身边的丫头都是十几岁的小丫头,比方维的年纪还要小,方德正也真干的出来,“这...我舅母怕是不依吧。” “这几日正忙着处理这次的事情呢,老爷是想要孩子的,太太不干,说说不准不是老爷的,现在闹的不可开交,只能等把孩子生下来再去验一下。”晴丫头也摇了摇脑袋说道。 “那夏姨娘呢?”方言清追问道,这个女人耍了心机,汤依云这么爱面子的人,肯定要想法设法的弄夏姨娘。 “跑了。”晴丫头说道,“就在把那丫头领回来给老爷的第二天,带着银子首饰跑了,走前,还把老爷给她的那个院子卖了。” 听到晴丫头的话,方言清有些失笑,这夏姨娘虽然手段有些可耻,但也真是厉害,跟了方德正六年,先是勾引方德正给他赎了身,再韬光养晦,默默的装可怜,让方德正慢慢的给她置办院子,再慢慢的把院子改成她的面子,这六年吃好穿好,捞了一大笔钱,然后给方德正留个怀了孕的丫头就跑了,跑的时候也太巧了,方德正这才丢了官几天,这夏姨娘脑袋瓜倒是灵活。 “太太气的不行,这几日在前院发火,丫头们都不该得罪。”晴丫头摇着头,感慨道。 方言清想了想,既然家里这么乱,自己溜出去应该没人在意吧,看向晴丫头说道,“走吧,出门,把篮子带上吧,待会好揣书回来。” 听见要出门,晴丫头连忙站起身子,“好,我这就把篮子拿来。”说着就连忙走到架子旁边,把架子上放着的篮子拿了出来。 从后门出了方府的大门,先今荣城多了几分萧瑟,在外面做生意的小摊少了许多,方言清看着背上背着枪.支,穿着军服带着军帽的十几人的小队,皱起了眉头,看着他们走过去,才从小道里面走了出来,这巡街也太凶神恶煞了吧。 书局的门上的锁不在,门虽然是关着的,但方言清知道里面是有人的,微微弯曲手关节,轻轻的敲了三下门,等了几秒,门就被打开了,是鼻青脸肿的贺于。 “你这脸是......”实在是贺于的脸太有冲击力,让方言清一下子就呆住了。 贺于听见方言清发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虽然这个不好意思的笑在贺于鼻青脸肿的脸上并没有体现,“方先生进来说吧,外面待会儿又会有巡逻兵过来。” 方言清听了贺于的话,点了点头,迈腿走进了屋子,屋子里面只有小满做在里面,小满看见方言清来了,连忙朝里面的小屋喊道,“姑娘,言姑娘来了。” 贺于看见方言清进来,连忙把门关上。 晴丫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屋子里面没有窗户,全靠屋顶的几片亮瓦透着光,整个屋子显得有些昏暗,冯苒苒听见小满的喊声,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之前救下的白猫。 “方先生进去坐吧,外面没有椅子。”贺于把门柩挂上,朝方言清说道。 方言清点点头,问道,“怎么只有你,其他孩子呢?” 听见方言清的问,贺于露出一丝苦笑,“也只有我能来了......”说着就朝方言清摆手,“方先生,咱们进小屋说吧。” 冯苒苒也点头说道,“走吧,言清,进来说。” 第六十六章 柳云芳退场 http://.biquxs.info/

“我娘跑了,我爹把我揍了一顿,我受不了,就也跑了出来,幸好周先生的书局在,我现在住这儿的。”进了小屋,贺于轻描淡写的说道,“现在这位新来的县长有些不好惹,派手底下的人把荣城里的挨家挨户都登记了一遍,然后询问清楚,就要征兵。唐有财和赵三七家里有些小钱,就把他们送到了嘉县当学徒,小朱和小许都被记进去了,我也算运气好,我娘跑了,我爹是个酒鬼,把我揍了,我也跑了,他们没找到我,就没有记我的名字。” “记名?征兵?”方言清想了想,前日里那个县长送自己回府的猥琐样子,皱了皱眉头,说道,“倒是奇怪,怎么没有到我们府上来。” “你啊,”冯苒苒手里抱着猫,听见方言清的话,眨了眨眼睛,说道,“你脑袋里在想什么呢,这种强制征兵他当然不会动地方上有钱的大家,他还要从这些宅子里面勒索钱财呢,把人家儿子要走了,怎么勒索钱财。” 被冯苒苒这么一提醒,方言清这才反应过来,“对吼,我这一下子没想过来。” 冯苒苒怀里的小猫挣扎了一下,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从冯苒苒的怀里蹦跶了下来,跳到了别的地方。冯苒苒撇了撇嘴,把小猫赶到了一边去,看着方言清说道,“三娘不在家里,我去的时候没找到。” “不在?”方言清一时间没能理解冯苒苒的意思。 “对啊,就是不在,我还问旁边住着的人了,说三娘得有六日左右没回家了,然后我回府上还问徐妈来着,徐妈也说不知道。”冯苒苒耸了耸肩膀,“兴许是有什么事吧。” 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方言清还是点了点头,记得之前看见丁三娘的肺不好,时长咳嗽难受,按理来说照丁三娘的身子应该不会突然离家的,就算走...也应该会同自己打声招呼吧。 认识丁三娘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方言清潜意识里还是把丁三娘摆着一个比较重要的位子,心里自嘲一笑,兴许人家只是把自己当个普通大家姑娘的看待吧。 在书局里面又聊了一会儿天,把贺于圈在本子上的不了解的字词、西语讲解了一遍,手捏着钢笔,看着白色的纸张,上面还有两行字迹,虽然仍然有些稚嫩,但可以看出这些字的筋骨已经有了,再练上段日子,想必就能写出一手好字了吧。 只有字有了筋骨,再丑都不会丑哪儿去,方言清忽然想到了卫朝的字,虽然字里行间都透着几分懒洋洋的感觉,但自己就是十分喜欢。 在书局里挑了几本书,放在了篮子里,就挥了挥手,和晴丫头一起往方府走去。 方维在外面又浪荡了几天终于归家了,不过这回归家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一位姑娘,这位姑娘总是带着院子里的丫头不认得,但是经常去请少爷回府的人可是认得,少爷在春宵楼里可不就最喜欢这位姑娘了吗?每次少奶奶请少爷回家时,少爷都是陪在这位姑娘身边。 “你这是胡闹,居然接一个风尘女子回来!”汤依云前段时间被夏姨娘折磨的脑袋疼,对这些青楼女子厌恶的很,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胡闹了,我可是想好了的,给芳芳抬个姨娘。”方维皱着眉头说道,说完又露出一副温柔的表情,“而且芳芳怀孕了,我的孩子,快三个月了。” “你...你说什么?”刚丢了一个孙子,又送来一个孙子,这让汤依云有些措手不及,虽然看不惯这个女人,但如果肚子里是方家的种,倒是可以留一段时间,想到这个,汤依云的脸色又阴沉下来,那个贱蹄子居然让丫头怀了方德正的孩子,再过一段时间就要生了。汤依云的眼睛眯了眯,重复了一下,问道,“你确定是你的孩子?不会是别人的?” “哎呀,您放心吧,我把芳芳包下来的,除了我芳芳没有接触过别的人。” 听着方维的话,汤依云点了点头,“你媳妇那儿刚没了孩子,这......” 听见母亲提起柳云芳,方维摸了摸鼻子,有些许的愧疚,“我之后对她好些就是了。” 水盆被放到了架子上,小余拧了拧帕子,正准备把帕子展开,就听见柳云芳开口问道,“是少爷回来了?” 声音有些清冷,自从知道自己孩子掉了后的第二天,柳云芳就不再喊相公,开始称呼少爷了。外面有些吵闹,柳云芳随口问道,看到小余的脸色僵了一下,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们在外面说什么?”柳云芳追问道。 “没说什么。”小余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告诉柳云芳少爷又领会了一个新的姨娘还怀着大肚子的事,害怕这话一说刺激到柳云芳,干脆装起傻来,“大概是太开心了吧。” 柳云芳点点头,没有追问,忽然把旁边的衣服取下来,穿到了身上,开始扣扣子,小余看见柳云芳的动作,懵了一下,连忙问道,“少奶奶,你这算要做什么?” 听着语气里的慌张,柳云芳淡淡的扫了小余一眼,问道,“言清在吗?我想去找她聊聊天。” 本来还以为少奶奶是要去找少爷,小余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听见柳云芳的话,小余舒了口气,说道,“少奶奶这大病初愈,要不要叫言姑娘到咱们院子里来?” 柳云芳只摇摇头,不说话,便要起身。小余看着柳云芳的动作就知道柳云芳打定主意了,只好上前帮柳云芳穿着衣服,理着头发,出门前,柳云芳在架子前站了许久,最后拿起了一个小铁盒子,小余没见过那个小铁盒子子,上面写了一长串看不懂的字符。 到方言清院子里的时候,方言清正在院子里剪花枝,把那些枯黄爬虫的枝条全部剪了下来,晴丫头在旁边扫地。柳云芳远远的站着,看着院子里有些热闹的画面,笑了笑,看向小余,说道,“想了想,我还是懒得去了,你帮我跑一趟,就说我还她的,我在这儿等你。” 小余有些搞不懂柳云芳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么远的路都走过来了,怎么还有几步就要到院子里却停了下来,明明再走几步路就进去了啊。 “小余?你怎么来了?嫂嫂身子好点了吗?”方言清看着小余走了进来,礼貌的问道。 “好多了,本来少奶奶只喝茶水的,幸亏那人姑娘送了糕点来,少奶奶全部吃完了。”说起这个,小余脸上带笑,有些开心的说道,把手里拿着的铁盒子递给方言清,“言姑娘,这是少奶奶让我递给你的。” 小余看着晴丫头从旁边接过铁盒子,点点头,福了福身子,说道,“那打扰言姑娘了,我得早点去照看着少奶奶。”说着苦笑了一下,“少爷又领了位姨娘回来,怕是没空去看少奶奶了,小的多句嘴,如果言姑娘有空,就来看看少奶奶吧。”说完,就又福了福身子,朝外面走去。 柳云芳独自站在池塘边上,看着面前略深的池水,想道,这样就还完了吧,对自己好的,还完了吧,自己这么一死,也算腾位置了。 要是铁盒子,方言清把铁盒子打开,看着里面的东西,忽然又生出了和当初敏丫头一样的无能为力的无能感。 在一池碧绿的池水里,柳云芳去了,活了十九岁,她在几日前还是一个即将要生孩子的妈妈,几日后却没了呼吸。 “小晴,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吗?”方言清坐着高凳子上,手里的剪刀对着一朵白色的花.蕊,“我最难过的是她们根本没见过希望,自己虽然一清二楚却无能为力。” 剪刀轻轻一合,那朵花。蕊一下子被拦腰剪断,掉落到了地上,“她们本该活的漂亮的。” 柳云芳的爹没来,只有她娘来了,在府里面哭了一宿,汤依云脸也黑了一宿,念叨了一天的晦气,方言清跪在蒲团上,看着自己侧面的堂兄,微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面容,兴许是有几分难过的吧。 “若你待她好过一日,她也不至于此。”方言清站起身,走到方维旁边,轻飘飘的说道,面前的香炉里,插下了三炷香。 这话不是埋怨,不是斥责,仅仅是陈述事实,方维看着方言清的眼眸抖了一下,方言清掩去眼睛里的神色,退出了屋子,看着木檐上飞出去的瓦片,在心里思考着到底还有多久才能离开这个压抑的鬼地方,自己恨不得拿起一杆枪,朝天上开一枪,身后再出来一群人,自己慢悠悠的细数他的罪过,可惜这种事只能想想。 “言清啊,虽然你嫂嫂离世了,但是并不耽误你婚事的,你的婚事已经基本上定下来了。”柳云芳看着方言清站在一边,低着头,以为方言清在忧心这件事,便开口说道。 定下来了?方言清面色不显,在心里先嘀咕起来了,冯苒苒虽然不敢往方府跑太勤,但还是时长叫小满来方府递信,据自己所知,汤依云给卫府递了生辰八字后就没再说了,汤依云一直借口卫朝不在,说等卫朝回来后再说,这会儿怎么又基本定下来了? “什么时候去卫家,等卫朝回来吗?”方言清忽然开口问道,要多直接有多直接。 汤依云的唇角僵了一下,脸色马上的黑了,然后又皮笑肉不笑,拿出一副长辈口吻训斥道,“待字闺中要矜持,怎么能直呼人家名讳呢,”说完顿了顿,脸色更加不自然的说道,“不是卫家,是马县长。” 轰!方言清感觉自己脑海里的那根铉一下子断掉了,脑海里立马配合的浮现出那个猥琐老男人形象,“你把我卖给马县长?” 第六十七章 被卖了 http://.biquxs.info/

这卖字形象直接,一下子就让汤依云端着的脸色差点破了功,“什么叫卖?不过是为你考虑而已,你也不看你是什么人,没得方府的面子,谁愿意娶你。” “卫朝就挺愿意的。”方言清直视汤依云的眼睛,这么多日子自己都忍了,万万没有想到汤依云这时候居然变了主意。 “哼,”汤依云冷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方言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你说话的份。” “舅母也知是父母之命,我父亲虽然没了,我母亲还在,要决定也是我母亲来说,怎么舅母先逾矩了。”方言清听着汤依云的冷笑,就感觉胸中积的火气往脑袋上跑,平日里压抑了许久的脾气,忽然爆发出来了,声音也不自觉的拔高,让边上站着的丫头婆子,纷纷看了过来。 汤依云好面子,顿时也火气冒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来人,把表姑娘请下去,好好休息!” “是。”身后的丫头婆子走了上来,站着方言清面前,请方言清摞步子。 “晴丫头,把你家姑娘看好了,不然为你是问。”汤依云斜着眼睛说道,看着晴丫头有些害怕的抖了抖,才把脑袋转过去。 被一群人围着走回了院子,方言清有些气闷,用食指瞧着桌子,暗暗懊恼方才的冲动,自己怎么昏了头跟汤依云顶嘴,至少在她面前还是要继续装一会儿,这样也放便到时候自己逃跑啊。不过也是奇怪,她怎么和马县长搭上线的,不是就拜访的时候见了一次吗? “姑娘,”晴丫头看着方言清,眼睛有些亮晶晶,“咱们偷跑去找苒苒姑娘吧。” “你信不信现在外面有人把门守着的。”自己刚才那话一说,汤依云一定会为了以防万一,叫人把院子门给守着,这也是自己刚刚一回到屋子就开始暗自懊恼的原因。 “那...那也不能嫁给不认识的人啊!”晴丫头也皱起眉头,思索着法子,“要不姑娘穿我的衣服溜出去?” “你当别人是瞎子吗?”方言清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头发,舅母这人唯利是图,马县长到底许了什么诺让舅母变了主意。他又为什么做这个动作,为了自己?方言清扯着嘴角,不过才见了一次,自己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魅力。 晴丫头看着方言清一边瞧着桌子一边皱着眉头思考的样子,动了动手指,说道,“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你能打听到什么,这事她们肯定也不知道,知道也不会说的。” 方言清说完这话不久,就被晴丫头的能力给打脸了,晴丫头说完不管方言清的丧气话就溜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就溜了回来。 “门出去没?”方言清撑着下巴看着晴丫头的回来,问道。 晴丫头扣了扣脸,瘪了瘪嘴,“没有,她们不让我出门。” 方言清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用手指转着杯子,神色有些低落,怎么这么倒霉啊,她最近忙两个大肚子都忙的过来折腾自己,也是厉害,眯了眯眼睛,把下巴枕在了手臂上。 “姑娘,要把这个送去给太太?” 方言清神色有些恹恹的,点了点头,想了一夜,还是决定主动去缓和关系,脸暂时可以不要了,但是这中间我弯弯绕绕一定要搞清楚,然后...然后自然是要找个机会溜走的,只希望卫朝早些回来。 可是他回来好像也没什么用。 想罢,颇为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有些哀怨了起来。 汤依云收到晴丫头送来的暖手捂子有些惊讶,晴丫头赔着笑说道,“姑娘回去后冷静了一下,后面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心里愧疚的很,就让小的把这个给太太送来,说快深秋了,离冬日近,要好好保暖。” 这想通的速度实在是快了些,汤依云手里捏着绣样精美的暖手屋子,倒是挺好看,“想明白就好,我也是为她好。”说完,就把暖手捂子放在了一边,端起茶盏看着仍然站在底下的晴丫头说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回去伺候你姑娘吧。” 想起走之前方言清的吩咐,晴丫头不动身子,抬起头说道,“姑娘说她想亲自向太太道个歉,说现在心思乱的很,想同太太聊聊。” “想同我聊聊,”汤依云的尾音上翘,玩味的说道,“可以是可以,反正今儿下午马县长要来拜访,你待会带言清过来吧。” “是。” 一路折返,晴丫头带着方言清站在了正屋里,方言清低垂着眼角,神色似乎真有那么几分愧疚,语气也十分和顺,略带着微微哭腔,“舅母见谅,昨儿是言清的不是,言清只是之前一直念着卫府,一时间没有缓过劲来,还望舅母不要怪罪言清。” “傻孩子,我也懂你想的,这不是没办法嘛。”汤依云笑着说道,似乎昨日两人的冷言冷语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也是时局所迫啊。” 方言清用锦帕按了按眼角,咬着下唇,有几分苦恼的说道,“我嫁与谁都可听舅母的安排,可是卫家那边怎么交代啊,我怕因为侄女的原因,让舅母不好办。” 其实退了卫府那边,汤依云心里也有点拿不准底,只是马思远的话,汤依云眼界不大,假如在荣城是顶天的人,那就够了,况且马思远还说,之后荣城和嘉县可能还会合成一个片区,自己的儿子和相公若是都能拿了事务,那可是真真的不错,卫家那边虽然也给许诺了,可那都是虚的,明眼人都看的出,卫府大房和四房那边不行了,毕竟连老夫人寿诞都没回来,而且方德正的调职令今天就能拿来,这能到手的,才是好东西。 “这是你不用管,嫁人了卫家也不敢抢。”汤依云咬牙一狠心,说道。 正准备继续说完,就听见外面的小丫头跑了进来,“太太,马县长来了。” “这么快?”汤依云本来打算自己再说一会儿话,交代方言清一些事的,现在也没有时间了,便朝方言清扬了扬下巴,“冬丫头带姑娘去屏风后面。” “是。”冬丫头听了话,连忙领着方言清往屏风后面走去。 汤依云正了正衣服,站起了身子,朝门外面走去,脸上熟练的挂起了笑容,“马县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吃过午饭了吗?” “我这一吃完午饭就来了。”马思远穿着一身西装,头发一丝不乱的梳在了后面,方言清把身子隐在屏风后面,隐约可以看见人影,可以听见外面清晰的说话声。 马县长递给汤依云一个文件夹,说道,“这便是方先生的调令,之后方先生便是我的同僚了。” 汤依云开心的接过文件夹,轻轻打开,看着虽然只有一张薄纸的调令,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去,看着马县长说,“县长,咱们这儿应该不会打仗吧?” “这当然不会,我们这儿最多让军队过一下路。”马县长笑着说道,“这个汤太太不用担心,这新政.府啊,安全着呢,我们有驻军的。” “那就好,那就好。”汤依云重复了一下,手里捏着文件夹,笑了一下说道,“不知,马县长什么时候娶我家言清啊?” 马远道被汤依云的话弄懵了片刻,遂即笑了起来,“谁说是我娶?” “不是你娶?那是谁?” 方言清看着隔着屏风外的人摇了摇头说道,“是之后咱们这儿警.察司的司长,赵司长。” 方言清眯起了眼睛,赵司长,不就是那天自己给柳云芳请大夫时,马县长出来说的那个人名吗?这见都没见过,为什么要娶自己? “实不相瞒,这位赵司长比我的实权还要大,现在都二十多岁了,还没娶亲,这段时间被说的烦,就拖我随便给他找一个,这我哪敢随便找啊,这不凑巧,就看见了方姑娘了嘛,这长的有周正,又算是大户人家的,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你说是不。” 方言清在屏风后面听的脑袋有些发晕,这是有多倒霉啊。居然摊上了这么个奇怪的原因,亏自己还思考了一宿的阴谋论。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哈哈,是,是。”汤依云干笑着应道,又问道,“那...那我家维哥儿的......” “汤太太无需着急,我自然会尽快办下来的,这几日忙的很,我选了一下,有两处去处,一是留在这县政.府里面,但是这文职不吃香,要么就往上爬,要么就往部队里面的文职走,这还是要看你们的意思,我这儿列了一些出来,你改日可以给令公子看一眼。”说着,把手里的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这...这真是谢谢马县长了。”汤依云听到马远道的话,高兴的都结巴了。 马远道摆了摆手,“一桩小事而已,”说着,就嘶了一声,问道,“这婚事你们觉得好久办合适?” 汤依云怕卫朝回来,自己这儿不好交代,连忙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说完又觉得自己急躁了些,又连忙补充道,“这看赵司长什么时候方便就好。” “赵司长的意思也是尽快办,就是你们这儿刚办完丧事,大办有些不吉利,就想着,先抬回去,后面补办婚礼,可这又有些委屈方姑娘。”马远道一句话说的昂.扬顿挫,似乎自己真的经过了极大的纠结似的,方言清在后面听的想冷笑,知道委屈我你还说出来,怕是就等着汤依云说不委屈吧。 “这自然是不委屈的,只要赵司长待言清好就行,我也相信这赵司长是个说话算数的,再说,还有马县长在这儿呢。”汤依云嘴上这么说道,心里还有打鼓,害怕这两日连起手来坑自己。 “欸,只要相信是不行的,”马县长伸手说道,“赵司长的意思是,写一张承诺书,诺,这儿,已经写好了,还把章盖上了,这样白纸黑字的也放心些。”说着就把盖着章的纸放在了汤依云面前。 这要不是商量着卖自己,自己兴许还会夸一句讲道理,可是现在由于自己就是被交易的对象,方言清死活都能不坦然接受汤依云就这么轻松的接过了纸张,还十分高兴的样子。 一副还是她赚了的表情。 第六十八章 我来晚了 http://.biquxs.info/

汤依云去送马县长,方言清才慢慢走出了屏风,看了立在旁边的小余一眼,然后低下头,温顺的等汤依云回来。 虽然听到那些话,自己其实是没有心思待的,但以大局为重,自己还是要忍一忍,忍到汤依云回来,乖乖的告了别,方言清才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一回院子,方言清就拉着晴丫头,问道,“给了吗?” “给了。”晴丫头小声的说道,“我交代她了,应该今日或明日就能给苒苒姑娘送去。” “好。”方言清点点头,自己在信纸上简单的用西语写了一下自己的状况,算是先解释一下,之后自己就要想办法逃跑出去,但是不能去卫家,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万一就因为这事把卫家给放了就对不起人家了。 门外忽然出来的声音,“言姑娘。” 晴丫头打开门,是汤依云身边的冬丫头,手里抱着一叠红色的衣服,“这衣服是太太让带过来的,说是让姑娘试一试。” 晴丫头走上前接过衣服,方言清也站起身,说道,“麻烦你了,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不麻烦姑娘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冬丫头连忙摆手说道。 “这衣服瞧着倒挺素净的。”方言清忽然开口说道,伸手摸了摸裙子的面料,就是很简单的一身红裙,没什么新意,也不精致。 冬丫头听见方言清的话,笑了笑,“这不时间紧没时间做嘛。”说完福了福身子,“小的先退下了。” 十月底的天气又冷了许多,衣服试过了,腰的位置大了许多,让晴丫头抱出去改,顺便通知了方言清日子,五日后,同样也是柳云芳死的十六日后,自己被抬出去出嫁?想来自己也觉得好笑,反正柳云芳葬礼也办的仓促,这么些日子过去,日子顺畅的竟然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姑娘,外面的人不会是一直要守到你出嫁那天吧。”晴丫头看着外面的人说道。 剪刀把结尾的线头剪掉,又是一个暖手捂子,这个绣的粗糙,但也算好看,方言清把手塞进裹着绒毛和棉花的暖手捂子里,点点头,像是十分满意的说道,“汤依云老奸巨猾,看出我有一丁点意思都会把我盯的紧,”说着,摇摇头,把一把剪刀放进了暖手捂子里,自我批评的说道,“还是冲动了,该反省。” 晴丫头眨巴了一下眼睛,咽了咽口水,安慰道,“姑娘,你别冲动,日子总是能过的。” 方言清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为什么感觉自家姑娘好危险,晴丫头不由的打了个冷战,看着方言清的眼神也抖了抖。 “你那是什么眼神?”方言清确定这暖手捂子可以完完全全的塞下剪刀后放心的点点头,然后就看见的晴丫头的眼神。 “天无绝人之路。” “嗯?” “姑娘不必想不开。” “......” “这以后的路还长着......” 方言清的嘴角抽了抽,“我没打算自杀,这把剪刀是先放在这儿以防万一的,这五天要是溜不出去,那就只有大喜的日子逃了。”方言清对这事也思考了许久,大喜的日子,虽然说不办礼,就把人抬回去,但那位赵司长的同僚总得聚在一起吃一顿吧,这个时候肯定没人守着自己这个新娘子,到时候只要找机会,兴许就能逃出去,逃出去后,就直奔书局,在书局里避些日子,再逃出来,或许可以去三娘那儿躲一些日子,不过不知道三娘在不在。 晴丫头这才明白了方言清的意思,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了咬牙,看向方言清说道,“可是当日带的走暖手捂子吗?” “怎么带不走,都规矩了这么些时日了,任谁也不会在大喜那天开溜,而且自己带些贴.身的东西本来就是应该的,走后门,她忙着同那些大人说话,想必是没空搭理我的。”说完又有些懊恼的揉了揉头发,“不过这是下下策,希望这五日不要都有人守着,最后这段时日溜出去。” 晴丫头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同样无可奈何的冯苒苒也着急的很,天天不是叹气就是转圈,岳瑶给方府递的帖子都被挡了回来,每次的借口还都各不相同,要不是有人递信,岳瑶肯定都相信是真的有事了。 “你急什么,你哥不是回了你电报说要赶回来了嘛。”卫老夫人淡定的喝着茶,看着自己的小外孙女急的想热锅上的蚂蚁,不由的笑着说道。 冯苒苒撅起嘴巴,“我当然急啊,万一......万一我哥没赶上怎么办,万一言清嫁给了别人怎么办,啊!我好着急啊!”边说边拿自己的小胖爪子揉自己的脸,一边扯一边搓,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卫老夫人看着冯苒苒急的对自己的脸毫不温柔的搓揉,笑的眯起的眼睛,努力的把脸严肃起来说道,“你哥要是赶不回来咱们就去抢亲,谁怕谁啊。” “真去抢?”冯苒苒听见卫老夫人的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像小猫一样都凑上去,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 “真的。”卫老夫人摸了摸冯苒苒的头,“你莫慌,你哥说能赶的回来必然是在心中已经算好了的。” 最近的良辰吉日是五日后,卫朝看着日历上写着宜婚事的三个字,眯起眼睛,从自己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拿起钢笔在上面写了出来,大概是在算时间,现在上海这边的形势逐渐清晰,马上就会有军阀来把这儿控制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陈总督管理上海,他完全控制上海的这段时间之前想必正好是腥风血雨,自己带父亲回去刚好可以避避风头,得赶快把事情都安排妥当,明日下午坐火车走,先到陕西,再从陕西往回走去荣城,或者先去嘉县,记得嘉县不远有一小拨驻军,卫朝划了几条线,再筛选了一下方案,最后定下了自己的路线。 “赶回去?”卫时幕看着卫朝画的路线图,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可是你为什么要废这么大劲?” 卫朝微微勾起嘴角,“媳妇要被卖了,得赶紧回去撑腰。” 五日转瞬即过,可能是方言清的怨念太强,也有可能是运气太霉,门口那两人真的就守的五日,当然夜晚有人换班,吃食外面的人递进来的,清丫头接过来,在屋子吃完,又拿出去。方言清也时长望向两边的墙壁,无奈墙砖砌的实在是好,根本没有翻墙的可能,至于狗洞......当然也是没有的。 红衣服,红盖头,还有脖子上的项链,耳朵上的耳坠,头上的头饰,手腕上的玉镯子,穿戴收拾完好的方言清抱起了放在一边的暖手捂子。 “表姑娘,这个就不用带了。”在旁边帮忙的张妈妈看着方言清抱起了暖手捂子,笑着说道,“这些东西那边都有,不用带。” “可我路上冷。”方言清轻飘飘的说道,大概是不想自己的语气显得太冷淡,方言清又笑了笑,“张妈妈真是,拐着弯笑话我的绣工不好,这都是我辛辛苦苦绣的,虽不好看,但也是我的心血啊。” 张妈妈听着方言清的话,讪笑了两声,“那表姑娘就莫要说笑了,赶紧上轿子吧。” 看见张妈妈没有追究的意思,方言清才紧了紧自己手里的暖手捂子。 前后两个脚夫站在边上,旁边放着一个一看起来就很旧的红色面料的轿子,轿子很小,单人的,方言清被扶进轿子里坐下了,晴丫头走在旁边,方言清在轿子里坐定了,才轻轻的把手里的剪刀抽出来,把头顶的红绸掀开,然后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抬轿的脚夫把肩膀放在了木杆子下面,半蹲着身体,一下子站了起来,方言清感觉轿子慌了两下,就稳了。 方言清坐在轿子里,捏着剪刀,尝试着这么那它,才能使它的攻击范围多一点。虽然在脑海里筹划了许多方案,做了许多设想,临到头了,都没由来的十分紧张,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两口气,默默的对自己说放松、放松。 轿子只有一个老妈妈、一个丫头,两个脚夫护着,走出了小道,在官道上走了几百米,就看见了护送的小队,前面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人,后面跟着一个小队的士兵。 方言清看不见但是听的见,感觉轿子速度忽然慢了一下,然后又停了下来,似乎听见马蹄声,应该是迎亲的队列,听着听着就发现有些不对,这轿子怎么停了下来,这马蹄声怎么这么密?这么多人迎亲吗?不是说低调吗?低调在哪儿?心里正抓痒难忍,就听见旁边站着的晴丫头发出了一声断呼。 “姑娘!” 然后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轿子帘子掀开,熟悉的脸再配上熟悉的调子,柔声说道,“我来晚了。” 第六十九章 抢亲 http://.biquxs.info/

瞬间方言清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鼻子有些酸,这么感动的画面,如果方言清的手上不拿着那把大剪刀,或许会更加和谐几分。 卫朝看着方言清手上的剪刀,挑了一下眉,笑着说道,“你这把剪刀好看,不过要小心些,别伤到了自己的手,最好现在把它合上,因为这样我不太好抱你。” 方言清慌张的把剪刀合上,想自己动,就看见卫朝朝自己摇了摇头,一手揽住自己的腰,把自己抱了起来。 “你可以把眼睛闭上,装作被吓到了的样子。”卫朝轻轻的说道,弯着身子把方言清抱出的轿子。 方言清知道卫朝的意思,微微把脑袋靠在卫朝的怀里,卫朝穿着一声军装,看起了十分能唬人,金属的纽扣就在自己面前,微微有点硌人,又很温暖。 “卫三少?”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出了声,“您这是抢亲?” “你这是在结亲?”卫朝感觉怀里的人手抓着自己的袖子紧了紧,缓声问道,慢慢的走到自己马前,“无媒无聘的亲?叫什么?”卫朝话语很淡,却不乏嘲讽。 马的个头很高,卫朝抱着方言清来到马镫跟前,把方言清托上了马,然后自己抓着缰绳,行云流水的也坐上了马,把方言清抱在了怀里。 对方只有一个小队的兵,但是卫朝,方言清偷偷看了眼身后,没记错的话,卫朝是说他父亲是商会会长,难道商会还监管士兵,这么多人,少说也得上百了吧,而且看着精神,应该都是精兵。 对面的人似乎也有些忌惮卫朝的兵,扯着嘴角说道,“不知卫少的兵是哪儿借的?” “川蜀驻军,怎么?大人要替我去问问,还是想要怎么样?”卫朝脸色依旧是冷的,“挖别人墙角的事还是别干的好。” “大水冲了龙王庙,只是误会而已,改日赵司长必登门赔罪。”那人拱了拱手,丝毫没有被打脸的难堪。 晴丫头也溜了过来,站在马边上,卫朝看着旁边站着的晴丫头看向一边骑着马的人,“张副官,麻烦你带一下她。” 晴丫头听见话连忙摇头,“不麻烦不麻烦,我站在就好,不,我走路挺好的。” 张妈看见面前的一出闹剧,有些不知所措,刚开始害怕一行人打起来,往后退了许多,这会儿声音听不真切,就看见卫家少爷一下子把方言清抱在马上,然后坐在了后面,这青天白日的居然抱在了一起,这...这可怎么和太太说。 对面骑着马的人松了松僵绳,见卫朝不搭理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那位妈妈,你带着轿子回去吧,言清的聘礼我已经送到了府上了。”卫朝看着张妈妈在那边鬼鬼祟祟的摞着步子,说道。 聘礼?自己出来才没多久,他什么时候送的聘礼,奇怪的看向卫朝,自己现在满腹的疑问,但是却不能打扰卫朝,只能装在心里,憋屈的很。 “不...不行,这这这...这不成体统,不合规矩。”张妈妈看着面前一溜儿军装的人有些害怕,颤抖着声音,咬着牙说完话,又往回躲了躲。 “体统?规矩?”卫朝冷笑一声,甩了一下马鞭,马鞭在空气中抽了巨大的一声,吓的张妈妈连忙躲到了轿子旁,“我娘三番五次的去提亲,你们这一边给我娘送了言清的八字,一边和那边搭着关系,这就是你的体统?你们也有脸说这句话?” 这话堵的爽快,方言清感觉这几天的郁气被卫朝的话冲淡了些,自己早就想骂人了,要不是...要不是自己打不过,没办法,也不会让这些人拐着弯的欺负自己。 “还劳烦这位妈妈回去之后告诉汤太太,她只是言清的舅母,手别伸太长了,给脸就接着,若是瞎了眼的再做蠢事,哼...” 说完讲一半,巧妙,方言清暗自在心里给卫朝比了个大拇指。 “卫三少要回府了吗?要不要我们送一程?”那人看见卫朝要走,连忙又笑着搭腔。 这人的脸皮一定是铜墙做的,不然怎么这么不知道害臊,方言清在心里暗自嘀咕,自己这也是第一次骑马,头上的头饰虽然不多,但还是让自己的头皮有些的疼,做在马鞍上也有些不习惯。 “不用了,我觉得我这儿的人够了,你还是早些回去见你的上司吧。”卫朝斜眼看了一下那人,就拽着缰绳往卫府走去。 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回了卫府,直到卫朝翻身下马,然后伸手看向方言清,方言清才回过神来,自己这算是摆脱方家了,就这样就离开方家了?轻松的让自己有些无所适从,甚至还有很多的不习惯,看着还伸着手,等自己下马的卫朝,方言清小心的往下一跳,被卫朝抱到了怀里。 方才可以说怕见人,这会儿都到卫府了,卫朝还把自己抱着,方言清有些不好意思了,戳了戳卫朝的手,说道,“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这腿停健康的,没被打断。” 看着方言清还有心情开玩笑,卫朝这才放心了,把方言清放在了地上,冯苒苒站在门口望天,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卫朝回头看向方才骑马站在一边的一位军官说道,“张副官辛苦了,带弟兄们进去吧,” 张副官笑了笑,站直身体,朝卫朝敬了一个军礼,字正腔圆的说道,“不辛苦,本来就是抽来保护卫少的,这是应该的。” 方言清眯着眼睛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位张副官,身材挺拔,看样子得有一米八几的个子,穿着一身和卫朝差不多的军装,宽大的帽檐刚好遮到眉峰,留下一双锐利的眼睛,身后的士兵也是站的笔直,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张副官走到那群士兵面前,然后一个小厮和丫头走了过去,福了福身子,带张副官和士兵朝后门走去。 “给他们安排的院子在后门,他们人多,走前门的话要绕很多的院子,走后门方便些,况且他们还没吃饭,后门那处的院子离厨房近,一会儿便能给他们送去。”卫朝轻声说道,握着方言清的收心就往正门走去。 自己就在心里想了一下,其实你不用解释这么详细,方言清在心里默默的说道,但是没有说出口,任卫朝拉着走到了门口,手心传来的温度刚好可以弥补自己心里无措的彷徨。 “岳太太。”方言清看着站在门前,穿着一身暗红色旗袍,身上穿着毛绒外衫,面容姣好的岳瑶柔声说道。 岳瑶看着方言清笑了笑,“来了就好,快进屋吧,他们都在屋子里等着了。” 冯苒苒看着言清和卫朝走在一起,正准备往跟前凑,就被岳瑶拽到了自己身边,小满连忙懂事都拉着晴丫头,一群人步伐矫健的走到前头。 方言清有些失笑,卫朝侧头看向一身红装的方言清,问道,“你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 “换什么衣服,就穿这一身结了多好。”冯苒苒耳朵尖,听见话,连忙转身搭话。 方言清听见冯苒苒的话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就听见卫朝在旁边缓缓说道,“不行,我要给她个好的,这样太随便了。” “哦~” 伴随着冯苒苒带着波浪的声音,方言清的脸有些发烫,抬眼瞪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冯苒苒一眼,说道,“要不我去苒苒屋子里换吧,那个,苒苒,你有衣服可以借我一身吗?你带我去吧。” “我有啊,多着呢。”冯苒苒说道,看向卫朝一眼,又看了看方言清,“要不,你和我哥去我屋子挑,你们两个二人世界,我去会不会有点碍眼?” ...... 冯苒苒看着沉默了的方言清和卫朝,咽了咽口水,“所以,我要去吗?” “去吧。” “不去。” 两人同时异口同声的说道,方言清看向卫朝,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卫朝的意思,大概是想和自己聊聊天吧,毕竟这么久没见,方言清心里想到,改口说道,“不去,有什么衣服不能动的吗?” “没有,都可以。我有两组大衣柜,深色的都是我穿过的,浅色的我还没穿过,建议你穿没穿过的,当然你要是喜欢我穿过的也可以。”冯苒苒飞快的补充道。 方言清点了点,朝岳太太福了福身子,“那太太,我先去......” “去吧,不着急,慢慢走就好。”岳瑶笑着说道,拉着冯苒苒就往另一边走去。 忽然的独处让方言清心里有些紧张,一边沿着抄手回廊走着,一边用手取着脑袋上的透视,把取下来的头饰捏在手里,卫朝忽然伸出手放在方言清面前,“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拿着。” 骨节分明的手十分好看,方言清看着自己面前的手,顿了半秒,然后把手里捏着的东西放在了上面,轻笑了一声说道,“假如你今日不来,我现在应该正在溜出赵家的路上。” “那把剪刀就是你的武器?”卫朝接过方言清取下来的点翠簪子,金玉钗子,小心的捏着。 “嗯,”方言清点点头,说道,“那剪刀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吓唬人的,我又没打算杀人。” 卫朝听见方言清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认真,笑着说道,“嗯,我知道。” 第七十章 住 http://.biquxs.info/

“那你呢?哪儿来的兵?难道...你是...”方言清眯起眼睛,盯着卫朝看,卫朝之前看起来儒雅,长的俊秀,自己心里一直对他的看法就是,聪明的大少爷,今日一身军装确实打翻了方言清的想法,宽肩窄腰大长腿,军装基本上把卫朝身材所有的优点都体现出来了,顺便还显示了一下从未见过的一种强硬的感觉。 卫朝看着方言清思绪有些跑飞,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军装,“去老朋友那儿借的,我父亲不支持我从军。” “那今日的那百来号人也......” “嗯,也是借的。”卫朝陈述道,“之前苒苒给我发电报,我知道了状况,觉得讲道理应该会很麻烦,所以回来的时候就绕路去老朋友那儿借了点人,等一起回上海的时候再把人还了就是了。” 方言清被卫朝借东西的能力给震惊了,点了点头,“你方才说,回上海?” “嗯,回上海,你也一起回去。” 卫朝说话的声音很浅,却带着几分的不容置疑,当然方言清本来就没打算置疑卫朝,自己也确实只能去上海,这儿反正自己是呆不下去了,方言清觉得这种自由的感觉会上瘾,越接触卫朝和冯苒苒自己就越上瘾,越想活成光,也做自己喜欢的事,想着,弯了弯嘴角,“不过,我想让你去见我母亲一面,虽然我和我母亲的关系不大好,但是还是想让你见见,随便,也能见见我父亲。” 自己父亲的牌位被母亲摆在自己的小屋里,只有去见母亲的时候才能拜一拜。 “好,三日后反正有个回门,咱们回去见一眼。”卫朝想了想说道,“大家一起去。” 换完了衣服后的方言清和卫朝慢悠悠的往吃饭的屋子走去,换完了衣服的方言清感觉自己动起来顺畅多了,方言清是在浅色衣柜里拿的,取了一件白色的衬衣,杏色的长裙,外面穿了一件浅棕色的大衣,发饰全部取了下来,只是把头发挽着,然后又倒了点水,用手冲了冲脸,然后那自己身上随身带的锦帕擦干,这么一通弄完,方言清感觉自己身上轻松了许多,走起路来都轻快了。 在走去吃饭的路上,方言清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问卫朝上海的情况,立马开口问道,“对了,上海现在的状况是怎么样的?” “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安全,不是明日就是后日,陈其美会上任泸军总督,上海全面由军阀接管。”卫朝看着方言清略低着头,认真的听自己的话,侧脸由于锦帕并不是多吸水,还挂着没擦干的水珠,眉头微微皱着,继续轻声说道,“不过这些都不妨碍,强龙不压地头蛇,它只收税,还有其他的事忙着,不会对民众有什么影响的。” 方言清点点头,十分认同卫朝的说法,现在仍然是局势混乱的时候,清政.府现在万分相信袁世凯,一直往袁世凯身上堆头衔,一直在企图自救,新政.府这边已经完全忙开了,四处宣传割发,起义军纷纷揭竿而起,这里面混乱的关系都是需要博弈的对象,暂时不会把气撒到老百姓手上。 “希望是朝好的方向发展。”方言清微微感叹了一句。 卫朝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牵住了方言清的手,“会的。” 卫时幕穿着一身西装,两边的鬓角微微有些泛白,其他位置的头发都是黑的,看起来十分精神,岳瑶看见方言清和卫朝走了进来,连忙摞凳子,卫老夫人坐在了主位,圆桌上摆了许多的菜,岳瑶笑着招呼方言清吃东西,语气温和,亲切的让方言清把心里的不知所措的都给挥散了。 冯苒苒挑了一大筷子菜,咽下嘴里的肉,忽然想到了什么的抬起了头,认真的问道,“那我以后见到言清了是不是要改口叫嫂子了?” 饭桌上的人都看向冯苒苒,又把眼神摞到卫朝脸上,卫朝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之前怎么叫,之后就怎么叫,怎么舒服怎么来。” 岳瑶笑着给冯苒苒又夹了一块大鸡腿,“乖,吃东西。” “你这丫头,现在还没办礼呢,迟早都是咱们卫家的,在乎这个虚名做什么。”卫老夫人笑着打岔说道,眼睛看向了方言清,“言丫头,这儿以后就是你家了,不必拘着自己,咱们家没什么规矩,不怕。” 方言清听着卫老夫人的话,鼻子一酸,点点头,笑着答应了一声,“好。” 岳瑶给方言清的房间是安排在冯苒苒的旁边,回了屋子,冯苒苒就和方言清打着商量,要和方言清在一张床上挤一个晚上,说是怕方言清突然离开家,心里难受,自己陪着可以解闷。看着冯苒苒撒娇的样子,方言清最终还是点点头,应下了。 第二日就是带方言清在院子里面转,再把外面的新鲜事说给方言清听,还有那位赵司长,居然装作没事人似的,真的来卫家了,当然是卫朝和卫时幕去见的人,冯苒苒坐在桌子边上扣开心果吃,岳瑶则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看着书。 “欸,三娘最近有消息了吗?”方言清把开心果从中间剥开,取出中间的果粒问道,这已经这多天了,无论是去那儿都应该回来了,出一趟远门都应该回来了,对比卫朝就知道。 冯苒苒摇摇头,“我问徐妈了,她说她就知道三娘走的时候跟她说过要去外面呆一段时间,其余的一律都没说。” 方言清皱了皱眉头,觉得十分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好点点头,继续吃着干果,晴丫头和小满坐在后面的小凳子上,也剥着干果吃。 “过两天我们回沿海,我想着把小贺子一同接过去。”冯苒苒说道,牙齿嚼了嚼口里的干果,“那孩子挺聪明的,看着也怪可怜,我就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确实,现在贺于也是无家可归了,假如一直躲在书局也是不现实的,半大的孩子总是要吃饭穿衣,而且他一个人在书局,虽然有很多的书,但书里的内容有许多不知道也是不顶用。 “言清,你明日回家,要不要我们一起回去撑面子?”冯苒苒眯起眼睛,似乎对明日的事情很感兴趣。 方言清有些失笑,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左右都是最后一面了,还是懒得计较了。”方言清淡然的说道,就这样离开这个鬼地方,方言清心里按理来说应该是开心的,可是现在自己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更多的是茫然和恍惚。 “那明日要回来吃午饭么?”岳瑶插话问道,“你们大概要去方府呆多久?” “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想必她们也不会留我们午饭吧。”方言清想了想说道,“应该是要回来吃的。” 最后定下回上海的日子为七日后,岳瑶略略说过订婚的事,方言清现在虽然被下了聘礼,但终归是没有出嫁,假如同卫家一起离开总有些怪怪的,昨日一群士兵把穿着红衣服的方言清接回了卫府,虽然没有敲锣打鼓,但大家又不是瞎子,这高头大马上的卫朝看的一起而出,还有方言清也看见了,多亏了之前的借口,柳云芳才去了没多久,无法大办,所以低调订婚这个借口才能糊弄过去。 昨日就当做完全没有去赵家的事,对外说一开始就是往卫家送的,这边赵家和卫家都是这个口风,方府那边也没跳出来乱说话,打着哈哈的就默认了这种说法,总算是让这件事面子上抹平了。 “那我明日去吧小贺子接过来吧,他在书局都可怜惨了,每日都在屋子里来回转圈,我都怕他把自己憋疯了。”冯苒苒摇着头说道。 “小贺子?”岳瑶看向冯苒苒,带着一丝玩味,“哪家的?” “我也不知道哪家的,周东他徒弟,就一小孩,舅妈你别乱想。”冯苒苒连忙解释道,用手又剥了几颗开心果递给岳瑶,“舅母来。” 卫老夫人这几天心情十分的好,大概是人多,有人气的原因,冯苒苒桌子桌子上不止一次的撒娇,提出让卫老夫人去沿海,他们好照看着,卫老夫人只是摇摇头,“我这把老骨头了,没多少活头了,人都讲叶落归根,我是不想动了。” “外祖母都不想见苒苒吗?呸呸呸,外祖母长命百岁!还要看曾孙子呢!” 又是嬉笑一天,眨眼就来到回府的日子,都说近乡情怯,这离开了两日,方言清除了不习惯意外,更多的就是几分紧张。 卫朝侧头,看着方言清紧紧抿着嘴唇,双手无意识的扯着自己的衣角的样子,思索了一下,把手覆在了方言清手上,感受到手掌传来的暖意,方言清抬起头,与卫朝四目相对。 “别怕。” 方言清听见卫朝的安慰,扯了扯嘴角,紧绷的嘴放松下来,笑了笑。 “你以后不用靠着他们,不用看他们脸色。”卫朝又补充道,歪着头想了想,“你母亲的话,你可以问问她愿不愿意单独居住,卫府除了那个大宅子还有两处院子,可以打扫了随时入住。” 方言清知道卫朝安慰自己的意思,感觉心里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微微用手指回握卫朝的手心,“我知道了,谢谢你。” 第七十一章 告别 http://.biquxs.info/

在正屋里见了方德正和汤依云,两人坐在上桌,因为只是订婚,还闹出了这么大乌龙,此时汤依云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和卫朝搭话,方言清敬了茶,卫朝也学着方言清的样子把茶递了上去,当然态度神情没几分恭敬。 坐着扯了会儿闲话,得知方维已经和那女的在曾经和柳云芳住的屋子里住下来了,这才去了多久,也不怕夜里来索命,方言清在心里暗暗想到,心里越发厌恶她们这番理所应当的说法。 “欸,那丫头真是,什么都不懂,管个账本说头疼,安排个事情也不做,真是娶了一个祖宗回来。”汤依云对这位转正的风尘女子十分不满,一说起来表情就十分的厌恶。 方言清淡淡的嗯了一声,心说上一个倒是乖巧,你压根没把人家当人看,“对了,之前听说家里抬进来一位怀了八、九个月孩子的姨娘,想必快生了,我过一段时间就要走,想着腰背部先把生辰礼物送来。” 汤依云本来装的很好的脸色,在听见那位怀孕的姨娘后,立马就黑了下来,面色阴冷的很,不过很快又深呼吸了两口气,给缓过来了,“生了个男孩,早产,母亲没保住。” 是没保住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原因方言清也不得而知,但是看方德正的脸色,这里面应该是有些玄虚的,方言清笑了笑,“我消息不通,不知道什么时候生的孩子,等回去了就把礼补来,在这儿也坐了有一会儿了,我想去看看我娘。” 实在是不想在这儿皮笑肉不笑的坐下去了,扯出这些话来说上两句已经耗光了方言清的素养,微微福了福身子,就和卫朝往方母院子里走去。 卫朝这一路倒十分安静,只有在看见方言清面色有些不好的时候才插句话帮方言清解围。 去方母小院的时候,方母正在浇花,看见方言清来了,先是楞了一下,又把花洒放在一边的地上,慢悠悠的走回屋子里,卫朝有些不明所以,方言清却什么清楚,这动作的意思就是,有什么废话进屋说,她要坐着听。 走进了屋子,方母拿手绢擦了擦手,看向了卫朝,打量了一下又看向方言清,没有说话。 “母亲,呃,我可能之后要去毕竟远的地方,所以想临走前来看看你。”方言清先开口说起了话。 “北京?上海?”方母把擦完手的手帕放在了一边,随口问道。 “上海。” “哦。” 谈话忽然陷入了沉默,方言清咽了咽口水,把路上卫朝说的提议说了出来,“母亲之后要不要自己住一个院子,一直叨扰舅母会不会有些不太好。”方言清说道,毕竟这次和赵家搞砸了,方德正和方维的官位都是他安排的,谁知不知道他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把官位给撤了,然后他们迁怒给方母。 方母抿了一口茶水,摇了摇头,“不用你操心,你把自己的事情关好就行了,当日分家,我带出来的产业够我们花的。”说着方母的话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的哦了一声,站起了身子,走进内屋,方言清不知道方母忽然想起什么东西,到底能不能问。只能微微抬起头,小心的张望。 看见方母似乎走到了床的位子,从里面不知道哪里抱出了一个木盒子,看起来比较粗糙,什么雕花印花都没做,方母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里面出现了一小叠白底黑字的东西。 房契和地契?方言清有些懵,不知道方母那这个干嘛,就看见方母把纸张取了出来,把那副西洋眼睛戴在了鼻子上,看着纸张上的字,抽出了四张,说道,“这是你父亲指明留给你的,剩下的都是雨清和新哥儿的。” 剩下的纸张大概还有十几张,方言清有些失笑,自己本来就没有念着这个,但是现在看着方母一副小心的样子,害怕自己不满足问她多要的样子,自己心里就赌的慌。 “母亲,我不用,这些你留着用吧。”方言清说道,从晴丫头手里提的袋子里拿出了两个盒子,一个写着方雨清的名字,一个写着方新的名字,自己给小妹送的是一个音乐盒,是从苒苒那儿搜刮来的,送给方新的是一根钢笔,是冲卫朝那儿搜刮来的,虽然这两样东西都不是自己的,但盒子是自己的,四舍五入都是自己的,“母亲,这两个是给雨清和新哥儿的礼物,我放这儿了。” “嗯,”方母应了一声,还是把那四张递了过去,将鼻梁上的老花镜取了下来,一手把盒子重新合上,说道,“还是收下吧,你父亲专门嘱托我的,你不收,我睡着也不踏实。” 想着是父亲专门说的,方言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来,在父亲牌位面前,跪拜了三下,便结束了这一场见面。 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回府的路上,方言清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纸张看,分明是一个报社的分红证明,一个北京的地契,一个上海的地契,还有一个是上海老银行的存款证明,上面赫然写着五万银元。 五万银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至今银元也没有广泛的流通起来,这四张纸张一下子就宣示在,方言清从莫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一个有钱人了。 卫朝坐在方言清旁边,也看见了方言清手里的纸张,眯了眯眼睛,说道,“其实我一直想不通,看她手里的契约,想必不是一个小数目,怎么都可以过的恣意潇洒,为什么非要到你舅舅家,寄人篱下的生活。” 方言清摇摇头,解释道,“这些只是一些小钱罢了,我父亲在世的时候,那各种房契地契股份契有好几本书那么厚,后来我们家出事...前都被各路亲戚分了,这些一些是以前直接送给我娘的,还有一些是他没有和家族里说,然后偷偷攒下的,我手里这些,应该就是他攒下的。” 卫朝点点头,他之前写信帮过方言清,也知道方言清辍学的原因,毕竟书信了那么久,该知道的其实已经知道了。 其他三张纸张方言清没有管,只是这种存款证明,方言清眯了眯眼睛,这存款日子好像是四年多前了,不知道现在局势动荡会不会有影响,想着,戳了戳卫朝的胳膊,问道,“这个上海富有国立银行听过没?我父亲好像是存这里面的,现在银行还在吗?” 卫朝听见方言清念出的银行名字,眯起了眼睛。 方言清看着卫朝的眼神有些拿不准主意,缓了一下,追问道,“难道倒闭了?” 卫朝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我家的银行,我家占最大股份,上海商会所有成员都有融资。” ...... 难道真的有命中注定?这也太巧了吧。卫朝的话语在方言清的脑海里响了好几下,方言清才缓过劲来,又咽了咽口水,问道,“那这五万银元大概是个什么概念?” 这个问题或许显得有些无知加愚蠢,但这也不能怪方言清,那几年在北京上学的时候,方言清也赶过时髦,把手里的银子都兑换成银元,刚开始停高兴的,觉得银元聂在手里特别的舒服,可后来就发现不对劲了,这银子对银元的汇率太不稳定了,还有各地方的汇率也不稳定,用起来实在是不方便,后面方言清就用回了银子。 卫朝想了想,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这个比较关系,“我走的时候的话,五万银元相当于六、七万两银子吧。” 听到这个形容,方言清吃惊的很,这...这简直是笔巨款了。 卫朝看着方言清难掩激动的表情,继续没有感情的补充道,“不过等陈总督接管上海这边后,可能还会有改变。” 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得意忘形吗?方言清在心里想到,把纸张叠起来,收进了怀里,想着方才看见的报社分红,没看错的话有三成,是从三年多前开始有的分红,每年的八月去取,除了头年八月,这两年的八月都没有去取,等自己有空了,可以在今年一道取了。 “为知日报是在上海吗?”方言清开口问道,自己身边除了冯苒苒,应该就卫朝知道的多了吧。 卫朝点了点头,“在上海,到时候我带你去。”话刚说完,就到了卫府,牵着方言清的手,就进了府。 刚开始牵手还会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牵手完全已经自然了,无论是牵手的动作,还是牵手的神情,好像已经默认这是一件平常的事,如果身边经过的人不要用很拙劣的眼神偷看卫朝牵着自己的手,就更平常了。 岳瑶抱着猫在府里面溜弯,看着卫朝和方言清回来楞了一下。 “母亲。” “伯母。” 方言清和卫朝一口同声的叫到,岳瑶点了点头,“说早些回来,但你们这也太早了吧,椅子都没坐热的跑回来了吧。” “嗯,没坐热,还是家里的椅子做的舒服。”卫朝搭腔说道,方言清在旁边选择默默的闭嘴。 “那你们先去找地方玩吧,苒苒现在还没回来,没想到你们比她还先回来。”岳瑶笑着说道,又抱着小猫去找太阳了。 “走吧,去看报纸,新鲜的。”岳瑶走后,卫朝看向方言清,提议道。 “走吧。”方言清点点头。 第七十二章 晕车 http://.biquxs.info/

方言清七日的时间几乎全部是在看报纸,看杂志,和自己画着未来大展宏图的图纸,然后脑海中思考着未来的各种出路。 贺于被接回来后,就安排进了卫朝旁边的小院子,不过他性子有些孤僻,在府里面的时候显得十分的恭敬,卫老夫人好久没见过小孩,看着贺于瘦的没有几两肉的样子有些心疼,便叫人煮了好一些补品送过去。 笔头在下巴上戳了几下,这暮秋的阳光除了亮堂之外没有一点儿暖和的感觉,方言清让晴丫头和小满好好的去玩耍,顺便给小满布置了一个不太艰巨的任务,教晴丫头她剩下的课业。 “在想什么?”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方言清转头看过去,穿着一身西装配毛呢大衣的卫朝,看起来一身干净利落,风.流倜傥,方言清不由的眯起了眼睛,这穿衣服讲究的劲比自己还厉害。摇了摇头,把头转回去,“忽然想到我小妹了,那日回家,其实我本来想给我母亲打商量,能不能由我资助我小妹念书,但是...瞧母亲当时的样子,应该是不太想和我掰扯的。” “七岁了?”卫朝拉着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把一本厚厚的书放在了桌子上,方言清瞟了一眼,全是西语,好像是关于经济方面的。 “嗯,七岁了,本来该入学的,但是我母亲好像对女性念书存在偏见,所以...”方言清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女孩子念书,在这些人眼里本来就是多余的,长期以来的观念,对她们来说,女人就应该当好一个附属品。可是,雨清她不一样,她想读书,她和贺于一样,渴求知识,方言清闭了闭眼睛,力不从心的叹了口气。 卫朝看着方言清的神色,知道她现在心里有些不舒服,轻声劝道,“会好起来的,这些都会慢慢的改变。你看,不是连朝廷也开始被迫妥协了麽。” 卫朝说的是昨日传回来的消息,朝廷开始制定议院法,选举法,还准革命党改组政党,这些被迫妥协,无不代表着,朝廷撑不下去了,一切挣扎都是死亡前的拉扯。 方言清点点头,看着卫朝面前的书籍,问道,“你这是在看...?” “经济方面的书,我爹特别喜欢我看这个。”卫朝看着自己面前的书,有些哭笑不得的回忆道,“其实我中学的时候想去读军校,上海有个军校离我们中学挺近的,我爹又往哪个军校投了点钱,所以每次我去军校蹭课,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在那个军校上了一年多的课,才被我爹发现,然后我爹就把我送到国外去读经济学了,直到我大学才被准许回来。” 听着卫朝这么一段往事,方言清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没有去了解过卫朝的往事,遂即问道,“我十七岁在北平读书的时候,你多少岁?” “当时二十岁,大学三年级,我是十九岁大学二年级回来的,算起来,你可以喊我一声学长。”卫朝听见方言清的问话,从善如流的答道,“苒苒和你一般大,现在在读大学三年级,在姑父的学校里读书,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继续回去完成学业。” 这个说法真的挺诱.人的,两年没接受系统的学习,再会自己曾经熟悉的校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方言清微微蹙起眉头,笑了笑,“算了,我好像找到更想做的事情了。” 更想做的事情?卫朝看着方言清的笑,问道,“能说吗?” “想当个教员,教学生。”方言清开口说道,其实这段时间通过教那几个小孩,让方言清觉得,比起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汲取知识,传播知识好像更能让自己感受到快乐,不过不应该只是教员,方言清心里还有些说不清楚,继续说道,“我...我想让所有人都能识字,所有人都能获得知识,去为自己而活,我不太能说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就...就...” 方言清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敏丫头,柳云芳,丁三娘,方雨清,还有好多好多人,“我想让她们不再黑暗里苟且偷生,她们本该活得好看的,她们......” 卫朝看着方言清绞尽脑汁想把自己脑海中的感受和想法说出来的样子,轻声叹了口气,抓住方言清有些发抖的手,“我知道,我明白你想的,我可以告诉你,会的,你想的那些,以后都会变好的,平等,自由,拥有变的更好的权利,至少在一些地方已经有人获得了这种权利,你看苒苒,她不就是吗?” 方言清点点头,正准备说话,就听见冯苒苒的声音慢慢的从远到近,大声说道,“言清!三娘的信!三娘写信回来了!言......哥哥好...巧啊。” 冯苒苒看着方言清和卫朝双手紧握的手,然后挨在一起坐着的动作,猛然向后退了一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方言清刚发出一个音节,就看见冯苒苒又猛的退后一步问道, “你们是不是要亲亲?” “啊?” “果然,我来的不是时候。”言罢,冯苒苒身子一转,就准备开溜。 “站住。”卫朝开口打断了冯苒苒起步的动作,“你脑袋你天天装了什么,看来我回去得向姑姑提一下,让她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给没收。” “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那些都是名著!都是瑰宝!”冯苒苒立马声音拔高八度,誓死捍卫自己的书籍。 方言清不禁有些无奈,只好开口打断他们这对兄妹的争吵,当然就目前来看,好像是冯苒苒单方面被卫朝抓住小辫子,“苒苒,你方才进来说三娘的信?什么信?” “哦,是这个。”冯苒苒把手里捏着的信纸递给了方言清,门房那边来人送进来的,说是有人花了钱银托他来送信。 方言清接过信封,有些惊讶里面的厚度,把信封拆开,里面竟然是二十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是盖着国立银行的戳,冯苒苒在旁边也看见了这些银票,方言清把银票放在了桌子上,看着余下的信。 “信上说什么?”冯苒苒有些着急的问道。 “三娘说她去北平了,要去看望一位老朋友,应该要很久才会回来,这些钱......”方言清顿了一下,说道,“她说这些钱当份子钱。” 卫朝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继续在旁边翻自己的书。 “就这?”冯苒苒瘪瘪嘴,觉得有些无趣。“我去找陈老板玩了,走了。”说完就又跑了出去。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当日外面雇了两辆大马车,本来卫老夫人想送一段路的,被卫时幕给硬按下了,这暮秋的天气无常的很,要是把老太太的身子冻坏了就划不来了,柔声劝说了好久,卫老夫人才放弃送一段路的想法,只是把人送到了卫府门口,卫朝单独骑着马,后面跟着之前借来的士兵,按卫朝的意思,今日下午赶到嘉下,住上一晚,赶明早的船去重庆,那些士兵把卫朝送到嘉县后,就自己回驻军去。 卫老夫人抓着方言清的手,说道,“你这就要走了,走之前要不先叫我一声祖母,虽未正式嫁过来,但也算咱们卫家的人了,祖母是去不了上海参加你的和朝儿的喜宴,便这儿提前要一声称呼。” 方言清看着卫老夫人发白的头发,虽然年老,但十分有精神的样貌,弯起眼睛,甜甜的说道,“祖母,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下回回来,我一定和你讲好多外面的故事。” “欸,好。” 辞别了卫老夫人,方言清就坐进了马车里了,嘉县虽然就在附近,但也有些距离,在官道上行了好几个时辰,总算是到了,方言清把头一直靠在马车的车框上,许久没做过这么久的车,路上的地面又不平,颠簸的感觉让方言清十分的不舒服,胃难受的很。 冯苒苒看着方言清的脸色苍白,知道方言清不舒服,无奈这车上也没准备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办法,一下车,冯苒苒就叫小满去买橘子,这嘉县冯苒苒来过好几次了,果贩的位子也大概清楚。 看着冯苒苒负责方言清,卫朝翻身.下马,用张副官说了几句话,便走到方言清跟前,问向冯苒苒,“晕车了?” “应该是,我叫小满去买橘子了。”冯苒苒点头说道,知趣的把扶着方言清的位子让给了卫朝,然后自己摞到了另一边去。 方言清下车后就感觉好了许多,主要是胃难受,想干呕。 旅馆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卫朝把方言清扶到了屋子里,用热水沾湿了帕子,帮方言清擦了擦脸,小满提着橘子敲门,卫朝喊了声进来,小满一推开门就看见头靠在卫朝肩膀上的方言清紧闭着眼睛,嘴巴抿成一条线,眉毛紧紧皱着,似乎很难受的样子,连忙把橘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姑娘叫我买来的橘子,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听到门被啪的一声合上,卫朝不禁抽了抽嘴角,这丫头真是随了冯苒苒了,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又把眼睛垂下,看着方言清,问道,“要不要吃点橘子,兴许会好点。” 方言清摇了摇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反正明日才会出发,我先休息一会儿。”说着,就把鞋脱.下,抱着铺盖,蜷成一个一小团,用枕头按着自己的肚子。 卫朝看着方言清难受的样子,站起身子,想了一会儿就走出了门去。 第七十三章 上海 http://.biquxs.info/

方言清是被一阵饭香给香醒的,淡淡的香味十分的勾人,空着的肚子终于涌上来食欲,促使着方言清睁开了眼睛,眯着眼睛,看着暖黄色的光照在了桌子上,上面明晃晃的放着一个食盒,一个背影坐在椅子上,半遮着食盒。 听见身后的响动,卫朝转头,看见方言清迷迷糊糊的起来了。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黑了,现在身子缓过劲,方言清楞了一会儿,遂即眨了眨眼睛,正准备说话,发现喉咙有些干,卫朝连忙倒了一杯茶水给方言清,方言清双手捧着茶水杯子,喝完了一杯,又把杯子举着,示意卫朝再倒,卫朝看着方言清的动作,勾起嘴角,“再喝一杯就行了,这儿还有粥。” 方言清又喝了一杯茶水,把杯子递给卫朝,穿了鞋站了起来,问道,“你熬的?” “楼下粥铺买的。”卫朝把书摞到了一边,眼睛看着走过来的方言清,把凳子替方言清抽开,问道,“头还疼吗?” 方言清摇了摇头,坐在了凳子上,食盒里面的第一层是一些小菜,卫朝把小菜和粥碗取了出来,把小勺子递给方言清,方言清看着卫朝的动作,问道,“你也没吃?” “嗯,等你。”卫朝用筷子夹了一小筷小菜,微微偏头看向仍然看着自己的方言清笑了笑,“快点吃吧,待会吃完了,我把东西带出去,你自己洗漱完了,再玩一会儿就休息。” 方言清听见卫朝的话,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你这话像是哄小孩。” “我没哄过小孩,你是第一个。” 方言清忽然哀嚎一声,扭过头去,被卫朝的肉麻情话砸的毫无还手之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红着脸清咳一声,假装严肃的说道,“吃饭,吃饭吧。” 第二日方言清起了一个大早,许是因为晕车睡了一会儿的缘故,并不觉得有多困,呼吸了一下窗外的空气,就把门打开了,小满和晴丫头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玩石头剪刀布,看见方言清下来,挥了挥手,方言清便朝她们走去。 “姑娘今儿醒的怪早的,早饭还要一会儿呢。”晴丫头先说道,动了动身子,给方言清让了一个位置出来。 小满刚好出了石头,欢快的说道自己赢了,笑着站起身,“我也得去喊我家姑娘了,今儿我们搭的是早班,吃了饭就得出发,我去催催。”说完就转身上楼了。 清晨的雾气有些重,天色看起来朦朦胧胧的,旅馆的早饭不是多精致,就是白面馒头,包子,水菜和稀饭,方言清吃了一个包子,又拿起一个馒头慢慢的啃了起来,方言清吃饭的速度不慢不快,以前在北平念书的时候,因为要去图书馆抢位置,所以吃饭速度很快,后来到荣城日日要守着规矩,这吃饭的吃相就养下来了,反观卫朝,吃了一碗面头,两个包子,面条是因为卫朝不想吃稀饭叫厨房另外下的,吃的十分干净,虽然快,吃相倒是十分的好。 在渡口上了船,方言清就看见卫朝抱了点橘子,递给方言清一个,“闻闻橘子皮,会好些。” 方言清知道卫朝说的是晕船,笑了笑,接过了橘子,一同走进了船舱内,从嘉县到重庆,大概要开五、六的时辰,等到了重庆就下午时分了,匆匆吃顿饭就上火车,到时候还要在重庆提前备上些吃的,好在火车上吃。 舟车劳顿了一路,终于到了上海,在火车上坐了一天一夜,方言清觉得自己的身子每一次都是酸疼的,站起来自己给自己锤来了锤手臂,不由的嘶了一口气。 下车后,便有三辆黑色轿车来接,方言清和卫朝上了最后一辆,本来方言清下意识的想和冯苒苒上第二辆车子,没想到冯苒苒手疾眼快的拉着小满和晴丫头上了第二辆车,方言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和卫朝坐到了最后一辆车。 “你将才......” “下意识的动作。” “哦。”卫朝点了点头,像是认同了方言清的解释,没有再计较下去。 方言清看见卫朝没有计较,舒了口气,特别害怕卫朝又吐出什么甜蜜话语,虽然话语很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疯狂替卫朝不好意思。 一路上车子穿过平坦的道路,方言清微微抬头,便看见几层楼高的建筑,来往的人群,有许多穿着蓝色上衣,黑色长裙的女学生,还有做在黄包车上的烫着卷发的贵太太,街上开着许多店铺,玻璃门,大匾额,方言清看着眼前各色各样的人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区别,两年前和两年后如同走马灯一样的出现在自己脑海里,这两年就好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境,那么的不真实。 车忽然停了下来,卫朝看着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方言清,低声笑着问道,“我去店子里买点吃的,你坐在车里等我一会儿。” 方言清听见卫朝说话,转过头,朝卫朝点了点头。 卫朝伸手摸了下方言清的头,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感受着头上刚刚被卫朝触摸的感觉,方言清感觉自己的脸红了不止一个度,这几天卫朝对自己的亲昵程度上升的也太快了吧!方言清在心里大叫,叫完又反应过来,自己和卫朝订婚了,卫家把聘礼送到方家去,所以亲昵也是正常的,方言清这么想,冷静了下来,既然聘礼到了卫家,不久后自己就要同卫朝结亲了,结亲?!对了!自己的嫁妆呢? 卫朝提着刚刚自己买回来的三只自己切好了的烤鸭回来,看着方言清一副恍惚的样子有点懵,坐到了车里,把车门合上,看着方言清问道,“怎么了,饿坏了?” 方言清沉重的摇了摇头,语气染上几分伤感,一副沧桑的口气说道,“我发现我没有嫁妆。” 听了方言清用伤感的语气讲出这句话,卫朝不禁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要嫁妆做什么,你就已经十分的好了,再说我是娶你,又不是娶嫁妆。”卫朝说道,打开手里的一个切好了的鸭子,用油纸捏住,递给方言清,“先吃点,垫垫肚子,咱们家还要开上个半个时辰才到。” “这么远,”方言清被卫朝一打岔,自然而然的接过了鸭肉,在火车上基本没吃什么好吃的,也没胃口,这会儿下了火车,闻见了香味,肚子里面早已饥肠辘辘的开始抗议,方言清轻轻的用牙齿咬了一块肉丝,嚼了几口,咽了下去,不由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卫朝,“这个,好吃!” “这个可是苒苒最宝贵的店子,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把上海的所有烤鸭店吃了一遍,最后才选出这家店是第一。”卫朝笑着说道,也拿出一块肉吃了起来。 “像是苒苒会做的事。”方言清笑了起来,专心的吃起了手里的肉。 这鸭肉方言清就只吃了两块,然后就把手擦干净,继续望着车外看风景,卫朝倒吃了五、六块才收手。说起吃货,明明是一家人,他也是才不多吧,只不过每次有冯苒苒在前面拉大旗,其他人都看不见他吃货的样子,倒还有几分可爱, 卫家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其余两辆车子早已停了下来,毫无疑问方言清和卫朝这一辆是最晚的,毕竟去买烤鸭耽误了一会儿时间。 “我叫保姆去做饭了,待会就能吃。”岳瑶说道,往楼梯上走去,“我先去换身衣服,朝儿,你带言清去一下房间。” “舅母,我明儿再回家了,今天蹭一晚上呗,都坐了这么几天的车了,我想歇一歇再回临安。” “歇吧,只是你母亲又要念你一晚了。”岳瑶说道,走到了楼上去。 冯苒苒吸了吸鼻子,看见了卫朝手里的烤鸭,“于记的!我的天!” “别天啊地啊的了,拿去吃吧。”冯苒苒接过烤鸭笑了起来,坐在了沙发上,朝楼下的一间屋子喊道,“小贺子!换好衣服没!出来吃东西啦。” “好了。”贺于穿着一身白衬衣加毛衣,一条黑色的裤子,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冯苒苒。 “还挺合身的。”冯苒苒笑着说道,朝贺于招了招手,叫贺于坐到自己旁边吃烤鸭。 卫朝看着方言清盯着沙发前放在烤鸭的桌子有些出神,牵起方言清的手说道,“走吧,上楼,去洗漱一下,待会儿吃饭,别馋了。” “这是客房?”方言清看着卫朝从衣柜里取出一身连衣裙,毛绒外套,有些发愣,这动作挺麻利啊。 “嗯,苒苒有时候住这儿,这里的东西你随便动,都没有关系的。”说完,卫朝合上衣柜,看见方言清仍然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衣服是我在衣柜里随便选的,不合适吗?” “挺合适的,那我去洗澡了。”方言清点点头,抱着衣服就打算往浴室去。 “需要我告知一下你吗?呃...我的意思是,你之前用过这种吗?”卫朝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问道、 方言清挑了一下眉,她知道卫朝是想帮自己又怕自己想多,笑了一下,说道,“没关系,北平大学的女声校舍有淋浴和浴缸,要知道大学的校舍普遍女生的校舍要比男生的校舍强一点。” 第七十四章 做事 http://.biquxs.info/

“言清之后打算做什么啊?”冯苒苒和方言清一起趴在床.上,双手撑着下巴,两只脚胡乱的扑腾着,问着方言清问题。 “之后...”方言清一手撑着软软的床垫,一手揪过被子盖这自己的身子,一边望着屋子里的水晶灯思考了一下,“想当个教员,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我知道啊。”冯苒苒说道,“一般各个学校都会发要招收的教员通知,只有买报纸就能知道,嗯,舅舅家每天都定了好几份报的,你可以看看,我明天就要回家了,就不能帮你看了,不过......”冯苒苒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不过你也可以来临安,我听我父亲说,他学校明年开春了会招收教员。” 方言清笑着摇摇头,“我还是想自己找吧,先自己试一下再说。” “嗯,也行。”冯苒苒仰躺在床.上点了点头,然后翻了一圈,滚到枕头边上,把身子拱到了铺盖里,“我想明天还是把小贺子带到我身边,我母亲在开酒楼,小贺子心里自尊心有点强,我让他去我母亲那儿帮忙自己赚学费他会好受点......” 冯苒苒嘀嘀咕咕的说道,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了,方言清看着已经睡着了的冯苒苒笑了笑,伸手把被子扯了上来,帮冯苒苒把肩膀上的被子口掖好,也躺下,闭上眼睛沉入睡眠。 等天亮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方言清发现自己旁边已经没人了,没有温度,看样子走了有一会儿了,方言清换好衣服,洗漱好,走下了楼,陌生的环境,方言清还是有一点不适应,卫朝坐在椅子上,正在吃三明治,卫老爷展开一张报纸在看。 “起来了?”卫朝看见方言清走下来,问道。 “嗯。”方言清点点头,走到卫朝旁边的位子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看着盘子里用两块面包夹着火腿肠蔬菜的东西,问道,“苒苒呢?” “她和贺于去临安了,今儿一早司机就来接人了,想必姑姑很想她了吧,”卫朝回答道,看着方言清用叉子叉着三明治的样子,又问道,“要换成稀饭吗?” “不用,吃这个就好。” 解决完早饭,卫老爷便坐着车去商会了,毕竟手底下有许多的产业要管,岳太太则坐车去做头发了,在荣城这么久没有做头发买衣服,这花钱的欲.望早就引诱着自己了。 方言清把卫时幕看了的报纸全部捡到自己面前,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上的文章,在中间的小行,四边的边角处找着招工讯息,侧目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卫朝,问道,“你不去忙吗?” “嗯,其实我没什么忙的,我比较喜欢分工明确,我处理大事就行了。”卫朝眯着眼睛笑了笑,问道,“你在找招工讯息?” “嗯,苒苒说报纸上有时候会刊登,”方言清把手里的报纸放在腿上,身子靠在沙发背上,仰起头,“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吧,好不容易有大干一场的机会,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或许......” “我不太想拖关系,”方言清偏头看向卫朝,“我想试一试靠自己。” “昂,也不是拖关系,我只是为你提供一个思路,做事的还是你啊,”卫朝看着方言清认真的样子,笑了起来,“上海有一个西区,里面有很多招工消息,也有很多人去那里找事做,我之后可以带你去看看。” “为什么要之后?”方言清有些不解的看向卫朝,问道。 “因为那里只有8号,18号和28号开门,”卫朝耸了耸肩膀,“不凑巧昨天刚好是这个月的8号,所以要再等上十天。” “啊!”方言清不由的皱起了鼻子,果然困难重重啊,自己完全没有头绪。 “可以问一下你要找什么事做吗?”卫朝从旁边拿起一张纸和一只钢笔,看向方言清,问道。 “呃,如果可以的话,想当一个教员。”方言清答道,看着卫朝的笔在纸上滑.动,不知道在写什么,不由的凑上去看。 “教员的话,分小学教员,中学教员,大学教员,专业的话也各不相同,你是想要考哪一种呢?”卫朝在纸上罗列这一些学校的名字,问道。 “欸?我好像,完全不了解。”方言清有些懊恼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的是毫无头绪啊,果然想法什么的,只能在大脑里想的时候最完美,一旦要做了就会发现自己有很多的缺点。 不由叹了口气,连第一步都做不好,后面的该怎么进行啊。 “好了。”卫朝把笔合上,放在了纸张旁边,方言清听见卫朝的声音凑上去,白色的纸上被写了好几个名字。 ‘长德女子中学,安庆国立中学,上海西交中学,常雅女子中学,富安中学。’ 方言清看着纸上的字,眨了眨眼睛,“这是学校?写这个做什么?” “这些学校据我所知每年都会招收实习生,小学的话,都是教育部指派,因为大多都是国立的,私人院校很少,哦,对了,你之前是在北平大学念一年级对吧?” “嗯,对。”方言清点点头说道,“是要档案吗?可是我的档案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没事,学校一般都有备用档案,我托人给你带回来,还有,你既然要当教员,那你的学业也要收拾一下,重新学习,至少要拿到大学的毕业证书。”卫朝看着方言清说道,“这东西是百利无一害。” “我也知道,”方言清把头扒在了桌子上,下巴垫着手臂说道,“只是,只是我害怕我自己两件事不能同时做,我又想抓紧时间做事,又想学习进步,可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诶。”方言清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不想去学校?”卫朝歪头问道。 “可能我自学会快一点,其实学校教的也是书本内容。”方言清带着些许撒娇的语气说道,现在自己都十九岁了,要是再上三年学,那虽然年纪也不是很大,但心里总是十分着急。 “你不用那么着急的。”卫朝揉了揉方言清的头发,语气轻柔的说道,“时间这么多,你现在才十九岁,我现在才二十二岁,我们有许多的时间做我们想做的事。”说着,伸手把方言清带到自己怀里。 西装的面料并不硌人,还十分舒服,方言清把头埋在卫朝怀里,脸有些发红,“其实也不是太着急,就是找不到方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一样一样的来吧,”卫朝松开抱着方言清的手,揉了揉方言清的头,“嗯,或许我们应该先去看一下你父亲留给你的产业。” 对啊!自己怎么把这一段给忘了,要去报社取自己的分红,顺便还要看看上海的地契,看看怎么把那块地合理的利用起来,卫朝看着方言清的眼里闪烁起光芒,不由的眯起了眼睛,“当然,不是今天,今天我带你去逛一逛上海,顺便介绍你一些东西,这样你之后在上海来回跑着也习惯。” “对,先熟悉地形。”方言清点点头,忽然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忽然大惊失色,“小晴呢!苒苒不会把小晴带走了吧!” “没有哦,其实我一直在这儿。”门口突然伸.进来一个脑袋,晴丫头走了进来,“我一直在外面的。” “你在外面一直等我?”方言清诧异的说道。 晴丫头思考了一下,“呃,我应该刚到吧。”其实晴丫头到了有好一会儿了,送了冯苒苒和小满出去后,自己就折了回来,在楼上收拾完床后,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事情做,屋子里的女佣都穿着漂亮的裙子,围着白色的围裙,各自划分自己的工作,完全没有自己的事情,而且自己刚刚折好的杯子还被她们拆散,铺在床.上,晴丫头忽然感觉有些忧伤,找不到存在感的忧伤,本来想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吹吹风就进去,结果没想到方言清和卫朝越聊越靠近,为了不去挡路,晴丫头懂事的站在门外,一直等待他两的谈话结束。 方言清歪着脑袋看着晴丫头,像是在思考什么,皱了皱眉头,说道,“小晴,要不,我送你去念书吧。” “不用!” 方言清看着连忙拒绝的晴丫头,没想到晴丫头反应这么大。 “姑娘我可以自己看书学习的,你别赶我走,我可以学很多东西,姑娘可以吩咐我做很多事情的。”晴丫头小声说道。 方言清抿了抿嘴,这句话不是心血来潮,方言清确实觉得晴丫头应该做点自己的事情,这方家公馆的女佣也都是忙完后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现在自己也不需要晴丫头伺候了,假如一直不让晴丫头做事,也不太好,所以方言清才想到了这个法子,只是没想法晴丫头反应这么大。 “可是,我之后找到事做了,你也不能去我做事的地方候着我啊,你也要找点事情做啊。”方言清柔着声音解释道,怕晴丫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那姑娘可以安排我做事,我可以帮姑娘的忙。”晴丫头揪了揪自己的衣角,“我学东西很快的,姑娘别嫌弃我。” 第七十五章 娘 http://.biquxs.info/

安慰了晴丫头头一通,方言清仔细的解释了自己的意思,再三叮嘱晴丫头不要乱想,三人才一起出门,坐在车上,方言清就拿着手里的地图看,上面标注的还是比较清楚,再有卫朝在旁边解释,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方言清就把这建筑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中午在餐馆里吃了午饭,然后卫朝就带方言清到了富有国立银行,在银行里取了五千银元到车上,旁边柜台上取钱的男人看见卫朝瞪大了眼睛,还以为是来巡查了,连忙就把钱取了,“卫少,我要叫人把楼上办公室给打扫了吗?” 卫朝看着那人询问,摇了摇头,“不用,我来陪我未婚妻取点钱。” 未婚妻!银行里坐着的人都听见了卫朝的话,好奇的往方言清身上看,长的挺好看的,是个生面孔,嘶...看样子应该不是上海本地的名媛,因为大多数名媛都来这家银行办过业务,买基金或是什么的,不至于从来没见过,要么就是破落官家小姐不出门,要么就是外地的女子。 “你要帮我搬吗?我和小晴可能搬不下。”方言清看着柜台上取出来包好的银元有些苦恼,看向卫朝询问道。 “这我来就好,少奶奶坐着休息。”旁边的男人抱着银元看向晴丫头,“这位姑娘,麻烦带一下路。” “少奶奶?”方言清被这称呼一下子更弄懵了,忽然想起卫朝说过,这家银行好像是他家的产业,偏头看向卫朝,问道,“你在管这家银行?” “嗯,”卫朝看见方言清靠近自己,心情好的眯了眯眼睛,“这家银行外加对面的酒楼,这两家归我管。” “哇,两家,忙的过来吗?”方言清有些佩服的看向卫朝。 “还好,我的事并不多,比起父亲来,我轻松多了。”卫朝看见外面那人把银元搬到了车上,牵着方言清的手往外面走去。 “少爷,放好了,那我先回去了。”那人拍了拍手,说道。 “辛苦你了,谢谢。”方言清道谢说道,坐上了车。 五千银元取走了自己父亲给自己留下了十分之一的财产,红纸包着的银元一条一条的,看起来十分的好看,方言清扣开一包银元,数了一下,一条里面大概有五十枚银元,十分的重,拿在手里很是吃力,晴丫头看着这么多钱,好奇的看向方言清,问道,“姑娘,你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自然是要用的,之后做车要用钱,吃饭要用钱,做什么都要钱,当然是要取一些出来,拿着才方便啊。”方言清答道,把银元放回到小箱子里,取了三枚出来,往空中一抛,又接到手里,“这种感觉挺踏实的。” “那要不要成亲后,你帮我理财?”卫朝看着方言清有几分财迷的样子,笑着问道。 “不要,我要忙我自己的事情呢。”方言清坚定的摇了摇头,这钱虽然好,但是也是服务自己想做的事情。 转了一天,回到府上,卫朝抱着方言清的一箱子钱放到了方言清的卧室里,岳瑶已经回到公馆里,在花园里抱着猫玩,方言清把地图放在了桌子上,让卫朝把小箱子放在了衣柜里。 放好了东西,方言清道了声谢,准备送卫朝出门,自己在屋子里坐一会,就看见卫朝盯着自己看,“怎...怎么了?” “你在家里,不要拘谨,见到我爹娘打声招呼就行了,嗯......”卫朝想了一下说道,“其实这个卫家公馆旁边还有一套屋子,是一个两层楼的小洋房,我们结亲了可以搬到那儿去,那儿离我爹娘近但又没住一起,这样会好一点。” “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个。”方言清干笑着说道。 卫朝沉默了一下,然后向前走了两步,轻轻的用力,把方言清揽到自己怀里,“住在一起总归会有些不好的,对么。” 从昨天到今天不过是一天的功夫,方言清没有想到卫朝居然连自己掩饰好的不适应看了出来,手抓了抓卫朝的衣服,说道,“可能刚开始有些不适应,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我这还没进门了,就想着分家了,这像什么话啊,你说对吧。” “只是想着你会不习惯,单独住会好一点。”卫朝说道,揉了揉方言清的头,“不过这些事你也不用操心,我会安排好的。” 方言清抿了抿嘴,说道,“其实,也没那么拘谨,我现在只是还有些不适......” “哦,那好吧,我觉得有些拘谨,咱们成亲后搬小洋楼。”卫朝不容置疑的说道,亲了下方言清的脸颊,“那我出去了,你休息一会就下来吃晚饭。” 脸上的触感似乎还在,方言清站在屋子里,一个人在风中凌乱,方才卫朝亲了自己的脸!方言清一下扑到在床上,柔.软的床垫弹了弹,方言清把头发别在自己的耳朵后面,用手为自己的脸降着温,冷静冷静,这些自己迟早要习惯。 岳瑶今日做头发顺便买了许多衣服,兴高采烈的让丫头们把衣服给方言清放在了衣柜里,然后叫人把衣柜里之前冯苒苒的衣服摞到了三楼客房,各种洋裙,旗袍,外披肩,小斗篷,毛呢大衣,方言清的眉毛挑了挑,少说也有几十件,岳太太买东西的战斗力真的厉害。 “我就给你买了点衣服,本来想给你买鞋的,但又不知道你穿多大的码子,衣服还能挑个大概,鞋就不能了,不过我刚刚去问小晴了,大概过几日定做的鞋子就能送过来了,这两天你就先将就着苒苒的皮鞋穿着。” “不麻烦,不麻烦,”方言清连忙摆手,看着被塞满的衣柜说道,“已经够多了,真的,谢谢伯母。” “哎呀,还叫什么伯母啊。”岳瑶娇羞一笑,“反正快成亲了,不如你先叫我一声娘,哎呀,就这么叫吧!” 方言清被岳瑶闹了一个大红脸,岳瑶之前对方言清有些许的看不惯,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儿子太优秀,怎么着也得找一个十分显赫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居然看上了小门小户的方言清,而且看下来出了脸蛋好看就没有其他出彩的地方,岳瑶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自己儿子被色.诱了,不过后来看自己儿子是真心的,而且老太太,自己的相公都十分看好方言清,自己也释怀了,总得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嘛,况且相处下来,觉得方言清性格有些内向,容易害羞,懂事听话的,越来越满意了。 方言清看着岳瑶有些期待的笑脸,犹豫了一下,小声的喊道,“娘亲。” “欸。”岳瑶应来了一声,笑了起来,“以后就这么喊我就是了,你在家里放自在些,要用司机使唤一声就行,却什么东西也可以同我说,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自从两年前父亲去世后,家这个字眼就变得十分陌生,荣城的方家最多算个栖息之地,自己清楚的知道,那里不是自己的家。 现在,这里的自己的家了。 方言清点点头,看着真诚的看着自己的岳瑶,点了点头,“嗯,谢谢娘。” 为知报社在上海的三林,方言清问了司机,司机楞了许久,最后带方言清去问了一位老先生才知道的地方,据说这里有一个专门问路的报亭,这个老先生对上海各个地方如数家珍,所以就在这儿问路,后来这钱赚的挺多,就盘了个店子下来,方言清听了司机的描述,内心里忽然散发了无比的崇拜之心,太励志了! 晴丫头打了一下哈欠,又连忙把哈欠咽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不过还是感受到了方言清的目光。 “昨晚又熬夜看书了?”方言清眯起眼睛问道,虽然刻苦学习值得表扬,但看见晴丫头这么拼命,方言清还是有些的心疼。 “没有,我就看了一小会,只是没有睡好。”晴丫头打着哈哈的说道,看着方言清看向自己的目光未变,小声的补充道,“下次会注意时间的。” 方言清看着晴丫头的神情,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最近学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不懂的?” “我最近都在看字典,能认识好多字了,还有算数,我简单的也会算了,可以帮姑娘的忙。”晴丫头听见方言清问自己功课,不由的露出了骄傲的神情,开心的说道自己的成果。 “这么厉害。”绕是方言清知道晴丫头刻苦,也没想到晴丫头居然认字认这么快,“那你明儿就去书房里拿本书看吧,不能光认字,读点东西也是百利无一害。” “好。” 车子停在了老先生说的地方,司机走下车帮方言清开了车门,“少奶奶,下车吧。” 方言清走下车子,身后跟着晴丫头和一位保镖,这位保镖先生穿着一身短打,身材十分高大,看起来有几分凶相,是卫朝叮嘱自己带上的,说有人保护安全些,并且顺便帮方言清区分了小厮和保镖的区别,一个是打杂什么都要做,一个只需要保护好受雇者的安全。 报社十分的冷清,方言清看着萧瑟无比的报社,不由的为自己那三成的分红担心起来,这报社真的能盈利,看这样子不亏损就是好的了。 第七十六章 报社 http://.biquxs.info/

“哟,这位......老板是来定报的?”一位三十来岁穿着一身长衫马褂,戴着一个瓜皮帽子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方言清,立马变做出了判断,非富即贵,脸上的表情又迅速殷切起来,“这位老板怎么称呼?” “姓方,”方言清浅浅的笑了笑,虽然自己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紧张的要命,但脸上还是一副淡定的表情,问道,“请问你们这家报社是不是叫为知报社?” “是,没错,”那男人连连点头,“在下徐庆义,这家报社的老板,方老板虽是女人,但是看起来十分的稳重啊,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这气度!” 方言清听着徐庆义的夸奖,不知道他是走哪儿看出来的一般人,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屋子,后面有一个楼梯,上面还有一个二楼,摆着些桌椅和书架,不过都空空如也,上面还积这一层的灰,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使用过了。 “不知方老板是自己定报,还是想盘下咱们报社的业务啊,谁说女子不如男,方老板假如......”徐庆义说了一半的话音忽然小了,因为他发现方言清一直盯着屋子打量,微微嘶了一声,小声的问道,“难道方老板是要买下这座小楼?” 方言清听到徐庆义的问话,摇了摇头,“徐老板,我不是订报的,也不是买楼的。” “哦,不是啊。”徐庆义的热情笑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转身把手被在了身后,“这儿不是过家家的地方,小姑娘回家去,别在这儿玩。” 方言清的嘴角抽了抽,按了按自己的眉角,连忙喊停下来徐庆义,问道,“等一下,我想问一下徐老板认不认识一个叫方启功的?” 徐庆义向前迈的步子忽然顿住了,停了下来,慢慢的转过身子,皱起眉头,有些戒备的看向方言清,“姑娘,你是?” 方言清不太清楚这位徐庆义和自己的父亲关系如何,但是以父亲稳重的性格,敢留给自己分红的老板,想来也是信得过的朋友,遂开口说道,“我叫方言清,方启功正是家父。” 徐庆义听到方言清的话先是眼睛睁大,立马露出欢喜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的打量了一下方言清,“你就是启功一直挂在嘴边上的那个女儿,我听他说过你,聪明的很,小小年纪就考进北平大学。” “你同我父亲关系很好?”方言清听见徐庆义的话,眨了眨眼睛问道,自己从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父亲的朋友,忽然有个人蹦出来说是父亲的朋友,方言清心里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准确的说他是我恩人吧,”徐庆义面色缓和下来,伸手请方言清去后院坐,这座两层建筑后面还有一个院子,坐在桌子旁边,徐庆义给方言清倒满了茶,“我和启功是饭桌上认识的,当时他在跟南方的皮毛生意,我呢刚好是在和一件花边新闻报社合作,然后太太们就让我去拍点他带的皮毛,我们在饭桌上吃吃喝喝,来回就认识了,” 徐庆义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了下来,方言清仔细的听着徐庆义讲话,自己不了解爹娘,每次书信来往的字迹也不多,没想到现在只能这样来听自己父亲的故事了,“启功是个仗义的人,我当时满腔热血,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天天为那些太太小姐写花边新闻,便拿着自己所有的积蓄出来创办了为知报社,想着一定要办一个有骨气的报社,发表自己的看法!” 方言清看着徐庆义顿住的话语,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现在呢?” “欸,”本来一派严肃的徐庆义的脸忽然垮了下来,摇了摇脑袋,“我这想法挺好的,做起来就不行,报纸根本卖不出去,我亏的都快没裤子穿了,现在只好又在卖花边新闻。” 方言清低下眼眸,像是在思考什么,抬起头看向徐庆义,皱着眉头问道,“徐老板,我父亲去世的事你知道吗?” 当初父亲骤然去世,草草下葬,没有一位朋友来吊唁,方言清不解了很久,父亲走南闯北的谈生意,按理来说再怎么都会有几位好友,不用说父亲性格秉性好的令人称赞,是数一数二的诚信人。 徐庆义听见方言清的问话,头不禁埋了下去,“不是我们不去,是提前几个月启功就给所有好友秘密送了信,叫都不准去。” 原因什么的都没说,就警告不准去,还有朱砂写的,所有和启功好的好友都收到了,启功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他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究竟是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做?方言清回忆两年前的事情,自己先是收到了母亲的快信,匆匆赶回家,再是父亲匆匆下葬,母亲小妹被绑,然后卫朝搭救,自己被退婚,再去舅舅家被庇护,好像都没有问题又好像都有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呢? “言清?言清!” “嗯,”方言清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卫朝。 “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今天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卫朝看着方言清坐在桌子前面,一直盯着一张白纸看,奇怪的问道。 “没有,”方言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在想我父亲留给我上海那块地契,我看了是郊区,还有些大,是块荒地,左右留在我身边没什么用处,就给你吧,你可以在上面建工厂什么的,刚好还能省一大笔钱。” “给我?可那是你父亲留给你的礼物啊。”卫朝说道,揉了揉方言清的头,“卫家现在主要是银行,典当房,酒楼,饭店,旅馆,还有服装,服装有厂房,暂时不需要修剪厂房,所以这地契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早就知道卫朝一定会拒绝自己,方言清眯了眯眼睛,“你放心,不是白给你,就当是我的嫁妆,这种行了吧,而且我还要托你办事,你收了钱我也能放心些。” 卫朝挑了一下眉,看着抓着自己衣服的方言清,没有说话,眼眸却深了深,“嫁妆?” “嗯,嫁妆,娘说了,想早点办我和你的婚事......” “你方才是称呼的娘?”卫朝嘴角翘了起来,含笑的看着方言清。 方言清被看的耳根有些发红,不好意思的别开视线,“嗯,昨儿娘说早晚都要叫,叫我先这么喊着......” “嗯,很好。”卫朝说道,微微弯下腰,嘴巴在方言清的额头快速的啄了一口,说道,“这样吧,你自己想一下,在荒地上建个什么厂,然后找人修地办产业招工的事我来做,这份产业做起来了,五五分。” “都说了送你当我嫁妆!” “可我觉得你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看着卫朝淡然的情话攻击,方言清发现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就这么被卫朝给安排妥当了,连挣扎都显得那么软弱无力,想着就不由的叹了口气。 “你方才说托我办事?什么事?”卫朝想起刚才方言清的话,问道,坐在了方言清旁边,把凳子拉近了点,看着方言清压在桌子上的为知日报。 方言清忽然感觉卫朝是对的,确实应该住在旁边那个小洋房里,不然假如哪天卫朝忽然兴起在外面亲了自己,没有人自己也不会那么尴尬,假如让岳瑶看见了,或是卫时幕看见了,方言清忽然可以在脑海里幻想到祸国妖民的形象。 好哇,就是你个小狐狸精把我儿子带坏了。 “花边新闻,这种报纸想必销路不是多高吧。”卫朝的声音把方言清扯回了现实。 “嗯,确实,不过据徐老板说,他们是报纸卖不出去才做的花边新闻,想着可以勉强维持生活。”方言清解释道。 “恶性循环,越来越差,你打算怎么办?”卫朝看了一眼报纸,然后把身子靠在凳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腿上,“现在这个报社想必面临三个大问题,没钱,没人,没题材,而这三样解决起来都毕竟麻烦,如果但解决一样,其他两样跟不上也是白费功夫。” 方言清听见卫朝的话,赞同的点点头,在为知报社同徐庆义聊了一会儿,方言清觉得徐庆义的本心是好的,但是没有一定的章法,毕竟他之前只是个记者,不是做生意的,在生意这方面有所欠缺,鉴于徐庆义根本拿不出钱,所以自己这两年的分红一分也拿不到,但徐庆义也算自己父亲的好友,父亲去世之前的那封信让自己十分的好奇,所以还是决定帮一下,两人商量了决定,让方言清重新使这个报社起死回生,徐庆义想重新划分分红方言清七,他三,但方言清死活不干,最后两人扯了一会儿决定,方言清占六成,徐庆义占四成,且这家报社还是由徐庆义管理。 反正离招工咨询还差那么几天,自己这几天就先忙这个吧。 “我想,先把这个日报改成周报,毕竟日报的信息更新快,而现在为知报社根本抽不出来人手,然后我想提高文章质量,换成周报后,有更多的时间审稿,想必水平也会有提升吧。”方言清看着卫朝同意的点头,开心的笑了笑,补充道,“然后我还想问一下周东和苒苒的建议,毕竟他两做过报社。” “嗯?”听见方言清后半句,卫朝眼睛眯了起来,“你放在自己面前这么大一个人不请教,却请教别人?” 第七十七章 办报纸 http://.biquxs.info/

“欸,”方言清看着卫朝有些不爽的表情楞了一下,脑海迅速的转了转,“我这不是…那个,我想着……她们办过杂志嘛,我想着术业有专攻,再说我这不是正在问你嘛。” “嗯,好吧。”听着方言清的话,卫朝的点点头,“那你之后忙报社的事情,还要去西区吗?” “当然要去,报社的事情只是顺便,大头还是要徐老板做,我就是提点方法。”方言清抓了抓头发,毕竟感觉盈利自己也好赚钱。 “你知道这个报社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么?”卫朝用手指点了点报纸问道。 方言清看着报纸上印着上海戏剧班子名角的照片,旁边是偷拍的那个女星的私人生活。 看着标题上赫然写着,‘宋宝玉夜会神秘男子’,这个女的好像是唱黄梅戏的,文章洋洋洒洒一大篇,全部都是废话,意淫了很多想法,这种记者也能叫记者,方言清忽然破感头痛,缓缓说道,“应该是定位吧。” 方言清给徐庆义递了话,让他把手底下的记者都召集起来,一人写一篇报道,由她审阅。 苒苒那边的动作快,第二日就给自己寄了封快信出来,还给方言清写了十余所报停的联系方式。周东嘛,则亲自过来了一趟,大清早就开车到了卫家公馆。 “听说你要办一个报社,我想着电话里可能说不清楚,就过来了。”周东没有像在荣城那样穿着长衫,而是穿了一声灰色的西装,许久未见,瘦了许多,看起来什么都挺拔干练。 “实在麻烦周先生了。”方言清笑着说道,“我也不是办报社,就是想帮一下我父亲的好友。” “嗯,不麻烦,言清像苒苒一样叫我东哥就好。”周东打着招呼说道,看着卫朝拿着东西走出来,笑着挥了挥手。 “听说你最近遇到些麻烦事?”卫朝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旁边的人,走上前问道。 “嗨,你知道的,不过是那个小姨娘的儿子的事,实在烦的很。”周东叹了口气,“我母亲最近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我想着与其让她在上海日日烦闷,不如把她送到临安去。” “临安?”卫朝皱起眉头,“那你怎么去看林阿姨?上海离临安虽然近,但还是有些不方便。” 听到卫朝关心的话语,周东笑着摇摇头,“我等这儿的事忙完了,应该会把重心慢慢往临安移,毕竟这儿与我父亲和那位姨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心烦,还有我那个庶弟……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去忙吧,今天我陪言清去看一下那个报社。” 周东家里的事,卫朝一直都清楚,毕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他父亲在外面有一个所谓的心上人的事,大家也都知道,周东的母亲,林清轩是个脾气很温和的人,对卫朝也十分的好,可以说是卫朝的半个母亲,每次给周东带东西都会给卫朝带一份。 点点头,看了一下手表,“那好吧,我上午还有一个视察的事,就先走了。” 目送着卫朝离开,周东才看向方言清,“走吧,你让司机在前面带路,我的司机在后面跟着。” 方言清点头,坐上了车,又来到了为知报社,今天报社还稍微像点样子,至少把地扫了,把边上的灰擦了。 周东在车上看完了为知报社的样刊,跟着方言清走进了屋子里,桌子上摆了许多的纸张。 “这位是......?”徐庆义看着方言清身后跟着的周东,疑惑的看向方言清,问道, “哦,这位是我的好友,他碰巧也是做报社的,办了一些杂志和报纸,所以我就想请他来看看。”方言清笑着解释道,又朝徐庆义介绍道,“这位是周东,”看向徐庆义介绍道,“这位是徐庆义,这家报社的老板。” “周...东。”徐庆义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身为一个花边新闻报纸,平常写的最多的就是各种烂俗家庭爱情纠纷,这名字怎么这儿耳熟,皱着眉头一想,脑海中一下子想到了一个名字,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不就是沪江日报那大老板的嫡子嘛,自己还写过他家小三上位的新闻,希望不要被这位爷知道,哈哈笑着称呼道,“那要麻烦周老板了。” “不麻烦。”周东笑着说道,“我听言清说了一些想法,刚好替你们参考一下,我家有些资源,假如下一周的周报不错的话,我可以挑些报亭来试点卖一卖。” “说起这个,苒苒也给了我一些报亭的名单,”方言清听见周东提起,想到了什么的说道。 “她那些也都是我家的。”周东笑着说道,“别的不敢说,报纸,杂志什么的资源,我家应该是上海的头一份。” 三人到了小楼后面的院子里,徐庆义给周东和方言清倒了茶,把一些纸张给抱了过来,“东家,这是按你吩咐叫我手底下的人写的东西。” 方言清接过那些纸张,快速的浏览起来,越看眼皮子跳的越快,这...这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方言清有些扶额,这种水平,真的是很难让人看下去,言辞不准确,排版怪异,甚至还有错别字。 “徐老板是想这个报纸专攻什么?”周东抿了一口茶,问道。 “自然是卖的好的,有人愿意看,有意义的,”徐老板说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瞒周少爷,我最开始想写的是时事评论,但这个能力实在有限,这才......” “我理解,”周东点了点头,方才在车上看的报纸已经很能说明这个水平问题了,“既然是做周报,那就改个名字,最好改头换面,徐老板也要招点得力的人,还有这稿件的来源......”周东停顿了一下,笑着说道,“上海有很多公立中学的学生勤工俭学,有知识有见解,却缺钱,你印一份宣传单子,分发出去,稿酬提高些,想必回收到不少稿件。” 方言清把手里的纸张放了下来,“这些东西是什么水平,徐叔心里也有数,咱们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这种水平还养在报社,实在是......” 方言清话说到一半,剩下的话没说出来,给徐庆义留了几分面子。 徐庆义点点头,脸有些不好意思,“欸,东家,道理我都懂,可是这些人跟了我三年了,什么苦都跟着我吃了,我这时候把他们辞了,我实在是做不到啊。” 徐庆义是个讲义气的人,这话也是实在话,方言清抿了抿嘴,思索了一下,“这些人,水平过次的,可以安排他们做别的事,月薪不变,道理也可以同他们说清楚,日后若是报社办起来了,涨薪大家都涨,不会亏待谁的,若是想写稿子也行,只要过稿了另外加钱。” “你这楼挺大的,可以修个书屋,整合利用嘛,别闲置了。”周东瞟了眼小楼说道。 方言清给报社带了一千银元,全部给了徐庆义,再三说清楚,报社里的成员每人一月八个银元,但凡报纸上刊登了的文章都给稿费一银元,每份周报下面都会留下报社的地址,只要把文章投给报社,报社就会把样刊和银元寄给投稿成功的人。周东还就报纸的排版同徐庆义讲了许久,还拿了自己手底下的四、五张报纸给徐庆义参考,坐着回去的车上,方言清揉了揉自己的眉角,看来自己要为自己的报纸提供一点文章才行,不然按照目前的速度,暂时是凑不满文章的。 回到家里,方言清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拿着纸笔,看着外面的景色,仔细想了想,然后在纸上开始写起字来。约莫写了半个时辰才写完,自己通读了一下,虽然写的不错,但是怎么读起来还让人有些不好意思,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两下,最后在下面署名,语重先生,折了起来,放进了信封里,这份稿件就还是不以自己的名义送出去了,顺便检验一下自己现在写文章的水平。 晚上同晴丫头说了一下,晴丫头立马明白了方言清的意思,拍了拍胸脯,说道卫家公馆往西几百步有个旅社,下面有个公用的报亭,可以寄取信件,并自告奋勇的帮方言清寄信。 “姑娘,我跟你说,你一定要小心一个姓杜的小姐,听说她一直爱慕卫少爷。”晴丫头小声的同方言清摆着八卦,“还有那个报社,我打听了一下,名声好像有些不太好,之前偷拍宋宝玉的事情闹了很大,宋宝玉还为了这个同报社打了官司。” “你这都是哪儿听来的。”方言清眯了眯眼,很好奇晴丫头的八卦来源地,在荣城的时候就知道晴丫头打听东西有一手,没想到来到了上海,这丫头打听东西的功力没有一点儿退步。 “我也没打听,就是别人一提,我一问,然后我就仔细聆听,就知道了。”晴丫头用手指点了点下巴,说道,“不过姑娘小心那位杜小姐才是真的,听说那位杜小姐是青帮老大的独女。” “青帮?”方言清听见晴丫头的话,皱起了眉头,“这是...一个江湖帮派?” 第七十八章 西区招工 http://.biquxs.info/

“嗯嗯,听说特别恐怖,收保护费什么的,没人敢惹她们。”晴丫头点头说道。 “哦,那我们离远些就是了。”方言清点点头说道,从桌上抽出一本书开始看了起来,这书是苒苒和信封一起寄过来了,说是方言清如果考教员的话定是用的上的,一本厚厚的西语书,还有一本关于教学理论的书籍,密密匝匝的字写着各种理论,方言清深吸一口气,继续全身心的投入到书.海当中。 晴丫头看方言清有些不以为意,只好暗自下决心,一定要保护好姑娘,不要让别人破坏姑娘的幸福。 按照周东的法子,徐庆义去花钱找报童蹲守在各个中学的门口,疯狂塞传单,发了三波后,方言清就叫徐庆义够了,毕竟这个传单要是天天都发,会引起学校注意的。再说已经发了三次,有这个想法的学生想必早已经把这份传单折起来放在自己身边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尝试了。 书里的内容复杂,毕竟方言清大一就辍学归家,没有再上过课,虽然两年也看了些杂志,但那只是让自己不脱离世界,了解一下彼时的局势,对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太大的帮助,以至于现在自己一看学术型的书就头疼。 卫朝看见方言清眼睛下面明晃晃的乌青十分心疼,只好每日回来后,拖着凳子在方言清旁边帮方言清补课,梳理结构,简称开小灶。 “要不,我们自己办所学校?”卫朝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方言清的眼睛亮了一下,不过随即又暗了下来,“算了,现在我最要紧的是提升能力,我这一不懂,二不会的,办了学校也是要破产的,还是一步一步的来好了。” 终于到了去西区找事的时间,方言清提前给徐庆义搭了话,叫他在西区搭个台子,招两个会计专门管钱,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肩膀,自己也开始找学校招实习生的台子。 卫朝本来想着陪方言清,也被方言清劝回去了,自己还是想要独自尝试一下。 西区里人很多,足足有四条小街,上面盖着棚子,需要招工的人会坐一个位置,在用笔在纸上写下大概的要求以及方向,方言清边走边看着,路上还有小孩在发传单。 第一条街多为体力活,第二条街大多是招会计,打杂什么的,方言清走到第三条小街往里走,在最后面看见了那几所学校的名字。 队伍已经排的比较长了,有穿着洋裙的女生,有穿着长衫的先生,也有穿着旗袍的姑娘,不过衣服的面料都比较寻常,方言清一来,就吸引了几人的目光,看着方言清不吭声不说话的,不由的多瞟了几眼,一个梳着两根辫子的女生踌躇了一会儿,上前搭腔问道,“这位小姐是来应聘的?” 方言清四处看了一下,才指着自己问道,“你问我?” 那个梳着两根麻花辫,穿着一身上衣下裙的女生笑了笑,点头,“看小姐穿的好,不像是要出来讨生活的人,所以问了一嘴。” 方言清听见那位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洋裙,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有多华丽,对于陌生人的搭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也尴尬的笑了两声,“我就是想教书赚钱而已。” “哦。” 那女生听着方言清的话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方言清知道自己现在在对方心里可能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出来体验生活,方言清也懒得解释什么的,把上会卫朝给自己写的纸拿了出来,毕竟这些学校的名字实在太像了,看见一串学校的名字,自己就头晕的很。 这个队伍是长德女子中学,队伍里大多是女性,学校是女校的原因,所以坐在那边面试的也是女性。 “你这是准备应聘的学校?”那人看见方言清拿出纸张,瞟了一眼,问道。 “嗯,对。”方言清点点头。 “这几个学校都是极好的,福利好,工资高,环境也好,还给宿舍,尤其是这所女子中学和另一所常雅女子中学,”那女生笑了笑,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的看方言清除了手里的纸张外还有什么,“对了,小姐是有推荐信吗?” “没有,还需要推荐信?” “哈,小姐不知道这个?”那女生看见方言清不知道的样子笑了一声,“自然是要推荐信的,不然这么多人报名,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参加笔试面试吧。” “谢谢告知,我知道了。”方言清点点头。 那女人看见方言清不走,仍然排在队伍中,嘴角抽了抽,仍然挂着笑脸问道,“小姐还排着?” 三番五次的询问不由的让方言清皱起了眉头,皱眉看向这位女生,“我还是想尝试一下,万一有机会呢。” 那人见方言清的语气带着一丝的不耐,砸了下嘴,“我好心提醒一下你,还不耐烦了,真是......”说着就扭头看向了另外一边。 方言清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被打扰的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推荐信很重要的话,卫朝应该会同自己说吧,这么几日夜里都陪着自己复习,这些他应该也考虑到了,再说自己念了大一就辍学了,找人写推荐信也不太切合实际,倒像是花钱塞进来似的,假如是卫朝给自己写推荐信,公立学校说不准,私立学校恐怕会多多向自己考虑吧。 又等了一会儿,前面的人终于排的差不多了,方才和自己搭话的那位女生刚好自己前面,方言清站在后面就听了一耳朵,倒不是方言清故意去听,实在是离的太近,它自己就往耳朵里钻。 原来是上海师专的学生,叫秦微,还没结业,不过快了,提前找的职位,倒是专业的,她还把自己的推荐信递了过去,看那两个人的样子,像是认识的,面容一下子就温和了许多,拿了单子嘱咐她填好,然后就结束了。 方言清坐到了小凳子上,就看见面前的两人打量了一圈自己,说实话这种目光自己很不喜欢,总是让自己回忆到在荣城的那两年,别人打量自己时间的眼神。 “你是官家小姐?”一个人拿起旁边放着的空白单子递给了方言清,问道。 单子上的内容并不多,有两张,一张填一下自己的讯息,一张填自己想要完成的职位,以及自己的能力,方言清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了备好点点钢笔,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算半个破落的小姐吧。” 听到方言清的话,那人露出了然的神色,穿这么好,却要来应聘这种一月十六块银元的教员,原来是家里不行;,这么想着,又生出几分怜悯,语气也柔和一些,“有推荐信吗?” “没有。”方言清快速的在单子里填着信息,低着头搭话。 “那你是什么学校的?” “北平大学,一年级辍学,在家两年。”方言清迅速的填好了一张单子,然后把第二张拿起来填了。 “两年?在家两年?”坐着的招人的那位女的重复了一下方言清的话,似乎有些惊讶,两年没有学习,忽然来考教员,可不是闹着玩嘛。 方言清把两张单子填好后递给了对方,站起身道了谢就往另一处走去。 剩下四个学习也都差不多,都是排队填单子,然后问几句话,让之后等通知笔试的时间,方言清只拍了卫朝给我五所学校的队,凑巧的是,那个在第一个学校的队伍里与自己搭话的学生,之后那四所学校居然都碰到了,方言清结束第五所学校后,发现她还在排其他队伍,倒是个拼命的。 手表上已经指示1点了,方言清走到了为知报社的摊位上,看见徐庆义还在摊位上坐着,徐庆义看见方言清来了,立马站起身来,唤道,“东家。” “还是别这么叫我,就叫我言清就好。”方言清每次听见徐庆义叫自己东家,总感觉自己身上抗下了一个巨大的担子,有点受之不起,“今日有多少人来填了单子?” “一上午就三个,”徐庆义苦中作乐的笑了一声,“咱们招两个,还多出来一个。” 方言清也笑了笑,不过这些写下单子的人,估计都是报了别家,然后顺便写的,假如两边都录取上了,怕是不会来报社的。 这个西区下午三点就散场,方言清看了一下排队的人,经过一上午的筛选,人走了大半,“那你们先继续忙,明日我到报社来看一下上周的情况。” “好勒,东家先回去休息吧,这站了一上午也累了。”徐庆义点头说道,称呼仍然未变。 “好,徐叔也记得吃饭,两人可以轮着替一下。”方言清看向徐庆义旁边坐着的一位穿长衫的男的说道。 车子一直在外面等着的,看见方言清出来,司机就眼尖的赶紧出车替方言清把车门打开。 长德女子中学看起来有些不靠谱,她们似乎很看重学校。安庆国立中学直接对女性有偏见了,男性和女性填的单子都不一样,女性大多是艺术专业。常雅女子中学倒没看出来什么,毕竟她们全程一句话都没问,填了单子就让走。上海西交中学不错,问的细致,招人的两个人也十分风趣。富安中学,有点随性,队伍也是最短的,单子也不叫填,直接通知了笔试的时间,让三日后去三林新怀路72号富安中学参加笔试。 第七十九章 安排 http://.biquxs.info/

汽车一驶入卫家公馆方言清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大洋楼和小洋楼中间那堵围裙它没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分明还在,怎么一上午的功夫就消失了,方言清看着消失的围墙的位子,已经有工人在用鹅卵石铺路了,本来围墙挡着的景观也有佣人在收拾。 方言清下了车,就往围墙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张望着,看见岳瑶从小洋楼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人,正在说着什么。 看见方言清回来了,立马招手,“言清回来了,吃午饭没,我让厨房煲了汤,快回去填一填肚子。” “好,还没吃呢,谢谢娘。”方言清乖巧的说道。 岳瑶看见方言清在看忙碌的佣人,知道方言清在疑惑,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那就按你说的办,要尽快的弄好。” “是。”身后的人点点头,转身走了。 岳瑶这才走近了方言清的位置,“我叫人把围墙打了,把那小洋楼修缮一下,当做你们的新房,这两座楼房相隔数百步,不近也不远,十分的好。” 方言清听见岳瑶的话,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卫朝说了什么...” “不是,”岳瑶轻轻的拍了拍方言清的手,“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小两口当然也单独住着,这不远也不近的才是对的,你可别乱想。” 冬日的风有些大,岳瑶不禁紧了紧身上的毛呢领子,嘶了一身,“咱们感觉进屋吧,外面有些冷。” 方言清点点头,扶着岳瑶就走进了屋子。 厨房炖了猪蹄汤,肥嫩的猪蹄放了作料和芸豆,熬的汤是乳白色,皮也很软,筷子一扎,就分开了,岳瑶看着卖相好,也来了一碗,一碗猪蹄汤下肚,感觉身子瞬间就暖了起来。 “味道怎么样?”岳瑶问道。 “很香,好吃,喝下去暖暖的。”方言清如实的答道。 岳瑶看见方言清吃成一个小仓鼠的样子,温和的笑了起来,问道,“吃饱了吗?” “嗯嗯。”方言清往口里又舀了一勺汤,点点头。 “吃饱了,那咱们就来商量一下婚事吧。”岳瑶说道,不知道从哪儿抱了一叠纸到桌子上,“哎,你们两个可真是一对,都忙的找不到人,正好你今儿在外面也算忙活了一上午,咱们下午就来商量一下这个吧。” “这个...我不太会......”方言清看着那一叠纸张,有些发慌,拼命把自己嘴里的那口汤咽了下去说道。 “你要是会那才奇怪,不会很正常,我也不会,我就是来问问你想法,之后好安排,”岳瑶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的说道,“反正朝儿那儿我是问不上了,他说让你做主,所以你今天必须要陪着娘把东西选完。” 卫朝竟然拉自己做挡箭牌,方言清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垂,看着盯着自己的岳瑶,只能认命,“好吧,那我们在哪儿看?这儿?” “去沙发上吧,坐着舒服些,这儿待会陈姐来收拾。” 软皮沙发上放着小毯子,方言清和岳瑶坐在了一起,一人身上盖着一张小毯子。 “婚礼的话,中式的好?还是西式的好?”岳瑶拿着图片问道,“中式的就穿红喜袍,办酒宴,西式的就穿白婚纱,去教堂里,言清更喜欢哪一种?” “嗯,还是中式的吧。”方言清想了一下说道,虽然西式的很新潮,但是自己还是喜欢凤冠霞帔的样子,方言清一直觉得学习西方的知识、技术和思想,但也要保留自己民族的一些传统,当然这种传统不包括不让女性念书。 “好,那就中式吧,”岳瑶点点头,又抽出一张写着数字的纸问道,“这月二十六号,下月初三,还有下月的十九,这三个日子都不错,你那一天没事?这三个日子赶不上的话,就要等明年了,我想着还是早些办了好。” “明日19号我要去报社一趟,二十三号要参加富安中学的笔试,我听卫朝说,一般笔试完了要等五天,那如果过了笔试就是二十八号,然后其他学校还没来通知,因为是本地,所以听说都会第二日收到回信,然后才会通知考试时间,应该也是二十三、二十四日。”方言清算了一下时间,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说道。 “所以说二十六号没问题?”岳瑶听了一长串,很快的抓到了重点。 “我应该是没问题,但是没几天了,不知道来的急准备吗?”方言清听到岳瑶兴奋的语气,犹豫的说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你就等嫁进来就好了。”岳瑶挥了挥手,让方言清放心,然后拿笔就把二十六号勾了起来,“回头我再通知朝儿就好,然后就是关于小洋楼的设计以及请佣人了,咱们家别看大,其实佣人没有多少,就两个负责洋楼打扫的,两个负责做饭的,三个负责院子的,还有一个管家就没了,其他的都是临时工,像今天再外面干活的,都是拿钱请的临时工,你们之后搬过去,也是要请佣人的,你说一下大概需要的人数,然后我来安排。哦,对了,司机的话,倒是候我让小赵专门送朝儿,然后小张专门送你,我之后再聘请一个司机。” “佣人么,嗯,”方言清皱着眉头想了想,那个小洋楼真的没多大,就两层,而且自己也不太习惯人多了,“要不就厨房一个,打扫一个,左右不是多大,应该够了,外面的话可能还需要聘请。” 由于围墙被打掉了,所以两座房子连在一起,显得外面的花园十分的大。 “这个我有考虑,我打算外面再请三个人打扫,然后在围墙那处安一个桌子,现在西洋有一种大伞,类似咱们的雨伞,不过更大更坚固,可以用那个来遮风挡雨,然后摆上桌子、椅子的。”说着拿着笔记了一下人数,“不过我觉得一个人负责一块还是有些少,干脆我这儿再多招一两个,假如大扫除了可以让这儿的去你们屋子里帮忙。” 岳瑶说的这个提议挺好的,方言清点点头便欣然接受了。 之后又问了一些关于房屋设计、摆放,以及婚礼的一些步骤,比如娘家不在就把抬轿那一步省略,没有娘家就把迎亲那一步省略,省略了一会儿,方言清发现这场喜宴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简化后就是卫朝穿着喜服再外面晃一圈,把方言清从大洋楼接到小洋楼,虽然中间的围墙拆了,也只有短短几百步,但那天还是要带着方言清从大洋楼的正门出去,卫朝骑马,方言清坐车,花一小会儿时间,到小洋楼的正门,再去客厅敬茶,然后卫朝负责和宾客在外面吃饭,方言清就在屋子里等人,岳瑶条理清楚说完了所有的安排,方言清就一个劲的点头。 岳瑶看着方言清点着脑袋的样子,笑了起来,捏了捏方言清的脸,“难怪朝儿喜欢你,太可爱了。” 嗯? 莫名被夸的方言清楞了一下,感受着岳瑶捏自己脸的感觉,还是忍下了自己的疑惑,接受了这句夸赞。 桌上摆着学习的书籍以及这次报社出的第一份周报,忙完了和岳瑶的讨论和,方言清回到自己房间,拿着报纸研究了起来,这次的报纸质量提高了不少,自己的文章被刊登在第二版的右下角,这次一改之前的夸张和粗制滥造,看起来赏心悦目了不少。 门被敲了三声,方言清没抬头,知道是卫朝来了,就喊了一声进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觉得哪个好?”卫朝开口问道,站在方言清侧后,看着方言清手里的报纸,“这次的看着不错。” “还行吧,不过不是我觉得哪个好,是哪个学校看上了我才是,这五所学校,只有富安中学是没有问我什么学校毕业的,其他学校听到我大学一年级就辍学都楞住了,再听我在家赋闲两年,面色都僵硬了。”方言清微微仰起头,笑着说道,语气中倒没有失落的情绪,其实这方面的问题,方言清设想过,毕竟一个才毕业,或者专业对口的人和自己这个辍学者竞争,自己当然会选别人。 卫朝抿了抿嘴,伸手揉了揉方言清的头发,“不行就去念书吧,我之前和你说的,大一到大四,四个年级都有一套卷子测试,我带着你北平大学的档案去了,他们说让你什么时候去考一下,看你现在是哪个年级段的水平,然后从哪个年级段开始继续学业。” 方言清听到卫朝的话眯起了双眼,像一只发现了事情不简单的猫,“这么好?什么学校?” “上海同德大学。” “私立的?” “我家的。” “我就知道。”方言清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戳着卫朝的手臂,语气中带着一副了然,“我就知道哪有这么好的事嘛,这算不算徇私?” “当然不算,你是考进去继续学业而已,”卫朝勾起嘴角,浅浅的笑道,“再说,从下月起,同德大学允许以特殊情况辍学的学生拿着档案继续学业,这样就算公事公办了吧。” 第八十章 笔试 http://.biquxs.info/

为知报社最近热闹的很,徐庆义叫原本跑腿写报的几个记者都收拾小楼,大厅按照周东建议,摆上三个书架,又拜访了一些桌椅,每个桌子的位置空的也比较大,提供热茶,按小时收费,一小时一钱银子,也就是一角钱。 “这次的报纸卖的怎么样?”方言清看见徐庆义便问道。 “卖的虽然不是多好,但比之前的要强上许多了,”徐庆义说道,带着方言清上了二楼,现在二楼被分了好几个雅间,谈话方面,还专门请人用泡沫板做了隔音,“只是咱们这成本不低,算下来,利润不多。” “前期利润不多正常,等后期把口碑立起来了就好,”现在为知报社还是面临两大问题,知道的不多,以及知道的大多是通过花边新闻,“我想了一下,这花边新闻的这条路还是不能落下,这个周报徐叔可以亲自跟进,然后徐叔可以挑两个自己放心的人,负责另一份花边报纸,一版和二版就刊登一些小故事,三版和四版刊登一些花边新闻,只是这些花边新闻不能胡编乱造,也不能是恶意猜测,还不能是侮辱一类的。” 其实小故事这一条是晴丫头提了,不过方言清想了想,也觉得合适,花边新闻这条路的名气就在这儿,不利用可惜了,方言清也看了市面上其他的一些花边新闻的报纸,多是胡乱意yin猜测什么的,方言清看了不太舒服,又想利用这条线,又不想让手底下的报纸变成那个样子,所以方言清就提了这个要求。 徐庆义沉思片刻,点点头,说道,“我晓得了,规矩要定下来,也是为了咱们报社好。” 小楼的一楼从柜台后面掀开帘子就到了小院,小院的左边和右边两处都有两间屋子,徐庆义收拾出来做成了办公室,一边给为知周报用一边给花边报纸用,关于花边报纸的名字,徐庆义本来是拿给方言清拿主意,但是方言清拿着笔憋了半天,最后实在是想不出来,只好打着商量的问徐庆义,要不感觉就这么叫这报纸名,还浅显易懂些,其实方言清本来就是这么胡乱一说,没想到徐庆义当真了,拉着底下的三个编辑就说,以后咱们这份报纸就叫花边报纸。 方言清深深的感觉到了祸从口出的后果,不过也不好当面反驳,就干脆算了。 在家里又复习了几日,各学校的信也收到了,常雅女子中学发来一封信,拒绝了,安庆国立中学则是没有回信,不过联想到当天的态度,好像没有回信也不是那么奇怪,就算回信了自己也不想去,方言清有些愤愤的拍了一下床,那个鼻孔朝天优越感爆棚的感觉真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长德女子中学给自己回信是方言清没有想到的,不是说很看重推荐信吗?真是奇怪。上海西交中学是这五个学校里最有名气的了,听说每年都有外派留学的名额。 “今天小雪,把棉衣穿上。”卫朝站在客厅里整理外衣,看见方言清下楼来吃东西,嘱咐道。 方言清刚醒,还有点迷迷糊糊,就听见个雪字了,抬头看了看窗外,奇怪的转头看向卫朝,“没下雪啊?” 卫朝看着方言清迷糊的样子,有点好笑,只好又说道,“我说节气,今天是小雪,你快吃饭吧,我待会送你去考试。” “哦。”方言清点点头,这么快就小雪了,难怪觉得今天穿大衣身子忍不住的发抖,今儿的早饭是汤圆,方言清的面前已经放好了碗。 吃了饭,又换了件厚实的棉衣,方言清拿着岳瑶提起给自己准备的小皮包就坐到了车上。 “这儿和你那儿顺路吗?要不你还是别送我了。”方言清把看着卫朝,想了想说道。 “我就想陪你,怕你考试紧张。”卫朝笑着说道,揉了揉方言清的头,“走吧,还有四十分钟,别迟到了。” 富安中学就在三林新怀路72号,离为知报社就差三个街道,要是之后在这所学校教书倒是方便。 校门是铁框大门,保安摆了摆手不让车往里开,方言清下了车,朝卫朝挥了挥手,准备走进去,刚走了几步就被卫朝叫住了,看着卫朝叫自己过去,方言清皱了皱眉头,难道是要同自己嘱咐什么话,刚一走进,卫朝就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挂在了方言清的脖子上,低声说道,“考试加.油。” 温热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耳边,方言清不由的有些痒,耳朵红了一边,点点头,说了一声好,就走进了学校。 拿着富安中学寄过来的信给保安看了,方言清才被放了进去,学校不是很大,扌喿场上还有学生在跑步,“你要去静思楼,一直往前走,左拐就好了。” 听着保安的话,方言清点点头,倒了一声谢,一边看着周围走过的学生一边打量起这个校园,球场,跑步场,还有一堆奇怪的东西,第一座长楼上面写着思过楼,第二座上面写着博思楼,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了第三座,也就是静思楼,一路上,尽看见男生了,女生倒是没瞧见,难不成这是一所男校。 纸上写着教室103,方言清还没开始数,就看见一间屋子外面站着人等着,想必这些也是和自己一样来考教员的吧,外面有些冷,不知道这些人是多久进去的,时间是一个时辰,做一套卷子,内容倒不是很难,只是有些自己没有看过,例如什么体育训练的时间,还有增强体质的措施,幸好这些题目不多,不然自己大概就要全军覆没了,收了卷子,监考的那位先生扔一一句等通知,一周后没收到信就另寻他家便走了。 身后的几个人在讨论卷子的答案,方言清摇摇头,让自己赶紧把这一段给剔去,毕竟明天还有考试,长德女子中学和上海西交的时间撞了,方言清思考了一会然后未果,怀着疑问去咨询了卫朝,最后用卫朝的嘴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还是想考上海西交,虽然它很有可能失败,但方言清还是想试一下。 女子中学的本意是好的,让女生也能接受教育,可是方言清总觉得这种方式怪怪的,为什么不能一起接受教育,偏要分开,自己当时念书的时候父亲也想过把自己送到女子学校去,但方言清死活不肯,最后父亲还是遂了方言清的愿,让方言清自己挑学校。 “你看,都是居然还要熟读女戒,女德。”方言清指着信纸上的字同卫朝气愤的说道,“它到底是教书育人还是培养太太?” “据我所知,她们还是想培养太太。”卫朝看着方言清炸毛的样子,一边淡淡的说道,一边顺着毛,“苒苒之前在女子中学读过,还要学插花,茶艺,官小姐学的,她们也不会落下,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女子中学,后来苒苒转了一个学校就还不错。” “唉,”方言清叹了口气,沧桑的说道,“有些让我头疼。” “我给你扌柔扌柔?” “你会?”方言清眯起眼睛,看着卫朝伸手轻轻的放在自己头上,慢慢的按住画着圈。 前面的司机看着后座自家少爷给少奶奶揉头,懂事的把车速减满,平稳的往家里开去。 卫朝的力度控制的很好,方言清被伺候的很舒服,眼睛眯了起来,情不自禁的想打盹,看着方言清放松的养着,卫朝眼睛弯了起来,自从从荣城到上海,方言清的性子一点点回来了,之前那个方言清又回来了,看着被自己待会来的方言清,卫朝忽然从心里生出了一股成就感,“小兔子,别冬眠了,到家了。” 听着卫朝带笑的话,方言清不甘示弱的反击道,“那狐狸哥哥可以抱我吗?我不想动。” 坐在前面的小张脚下一个失控,车子熄火了,幸亏已经到家了,才让这个意外的熄火显得没有那么奇怪,外面的女佣把车门帮卫朝打开,卫朝走下车转身看着方言清,伸手就准备抱。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方言清根本没打算让卫朝真的抱自己,自己这还要两天出嫁呢,这么快就使唤相公像什么话。 卫朝看见方言清连忙拒绝有些慌张的神色,脸色有些憋笑,“真不用?” 方言清连忙摇头自己走下车子,磨牙说道,“不用。” 还没走进门,方言清就看见一个人忽然蹿了出来,“好言清,我想死你了!” “苒苒,你来了。”方言清开心的回抱扑在自己身上的人,说道。 冯苒苒嘿嘿一笑,“听说你们的婚礼将近,我当然要提前来帮忙啦,我爹和我娘提前一天来,我嘛,太想你了,所以今天来。” 方言清听着冯苒苒的话,眯了眯眼睛,“今天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行课的时间。” “不耽误,我明天没课。”冯苒苒笑着挽起方言清的手臂,拉着方言清就往屋子里面走,“对了,怎么没看见小晴啊,小满想找小晴玩,结果没找到。” “哦,我把小晴派到报社去了,我现在找事做,就不需要小晴伺候,就想着给小晴个工作。”方言清解释道,坐到了沙发上,面前做了一大盆水果沙拉,果然是冯苒苒的手笔。 “报社?”冯苒苒递给方言清一个叉子,又朝卫朝点点盆子里的水果,看着卫朝摆手上楼,继续问道,“是你上回写信说的那个?” 第八十一章 新婚 http://.biquxs.info/

“嗯,对。” “听着还不错,明日小晴还要去忙吗?要去的话我叫小满也跟着去吧。”冯苒苒嚼了一口苹果块问道。 “明日周六,不用去,再说,我看起来很像会剥削的老板吗?”方言清佯怒的问道。 “当然不像!”冯苒苒连忙说道。 下午有上海西交中学的考试,这次这个学校离方言清的报社很远,但离卫朝平日里做事的地方很近,这个中学的卷子虽然难,但方言清做的兴趣盎然,甚至找到了当初考北平大学的感觉。 “感觉怎么样?”卫朝看着刚刚考完试蹦蹦跳跳的方言清,笑着问道。 “结果不知道,但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了,我很满意。”方言清给自己拍了个掌,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二十五号,卫青曼和冯明抵泸,方言清第一眼看见卫青曼就被卫青曼的美貌震惊到了,不同于岳瑶的小女人,卫青曼的美完全是张扬的,短卷发,红嘴唇,艳丽的五官高挑的身材,站在人群中就莫名的吸引眼球,冯明站在旁边虽然不起眼,但十分的稳重,看起来就十分的老实,不过他一开口就打翻了方言清的想法,方言清终于知道冯苒苒那脱线的性格是从哪儿来的了,完全是从冯明身上继承下来的。 “你就是言清?”卫青曼上下打量了一下方言清,“是个周正的孩子,我家苒苒没少夸你。” 方言清站在卫青曼旁边,乖巧的点着头,实在是气势太强大了自己实在不知道回什么话。 “你别怕我,明日你和朝儿成亲后,也是也同他一样管我叫姑姑的。”卫青曼笑着说道,从自己手腕上脱下来一个镯子戴上了方言清的手腕,“诺,见面礼。” 大户人家是不是都喜欢送镯子,卫老夫人是这样,岳瑶是这样,怎么卫青曼也是这样,送的镯子一个塞一个的好,自己都舍不得戴,只好都放在自己的梳妆台上。 十一月二十六日,方言清把提前备在旁边的一套红色的喜服换上了,这不是方言清第一次穿喜服,但上次穿喜服的体验实在太糟糕,所以衬的这次自己的心情十分的激动,就感觉心里有揣着一大堆东西,七上八下的让自己忍不住的紧张。 红色的喜服有五层,霞冠虽然不夸张,但设计的十分貌美,带着也不觉得重,轻轻的,一点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冯苒苒看着方言清的打扮,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由衷的夸奖道,“太太太好看了!” 冯苒苒今日是伴娘,一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裙,走上前用红罩巾给方言清盖上,扶着方言清往外面走。 洋楼前面的院子里已经摆满了桌椅,这边屋子里就留着冯苒苒陪着方言清,卫朝穿着一身军装骑着马,本来是计划穿西装的,但考虑到骑马这一高难度的动作,卫朝还是决定穿军装,绕着上海的两条大街转了一圈,卫朝就往回走了。 “怎么不盖着?”卫朝看着方言清坐在床上看书,有些失笑的问道。 “这么快?”方言清本来以为卫朝至少是要在街上游荡两个时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连忙把手里的书放下,欲盖弥彰的把红罩巾盖在头上,端正的坐好了。 冯苒苒挽着方言清的手臂,同方言清一起往外面走去,头上戴着红罩巾,视线只能看见自己眼下的一小块,纵然有冯苒苒扶着,方言清走起来仍然很慢。卫朝看着方言清小心翼翼的样子,从冯苒苒身边把扶着方言清的冯苒苒拨开,一把揽过方言清的腰,把方言清抱了起来,罩巾晃了一下,险些飘落,方言清连忙一手抓着卫朝的手臂,一手扶着罩巾。 “怎么突然抱了?这段路应该是抱着的?”方言清被卫朝的动作弄楞住了,问道。 冯苒苒用眼神斜了卫朝一眼,被卫朝的眼神一怼,深吸了两口气,说道,“不知道,兴许是抱着的吧。” “兴许?”方言清轻轻勾起嘴角,笑了笑,“那好吧,咱们家的规矩就是抱着。” 冯苒苒又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觉得自己在这儿站的有点多余,一边挥着手一边催促道,“好了好了,快出去吧,外面的人还等着呢。” 轿车上摆着红花,后面跟了一队敲锣打鼓的,都看见卫朝把方言清抱了出来,这种出门方式还没见过,不过既然这位新媳妇连娘家人都没有,这也不住为奇了吧。 “想坐马吗?”到了外面,方言清本来以为卫朝会把自己放下来了,没想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能说不想吗?”方言清犹豫了一下,把红罩巾掀开了一个角,偷偷的看着卫朝,问道。不是方言清好面子,实在是上回骑马的记忆实在是不好,自己坐上了马就浑身不舒服。 “开车门。”卫朝听见方言清的话,扬了一下下巴,叫旁边站着的人开车门,宽敞的黑色轿车端着软垫,卫朝抱着方言清坐到车里,然后把方言清放在了旁边。 “你不回去骑马吗?”听见身边的人把车门合上,方言清忍不住的问道。 “反正没几步路,懒得骑马了。”卫朝说道,手抓着方言清放在腿上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我想坐在你身边。” 方言清低着头,从红罩巾的缝隙里看见卫朝抓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牢牢的抓着自己,“你不是一直都在我身边吗?” 入门,拜堂,成亲,对拜,一系列动作做完,方言清被送到了二楼的主卧,卫朝则在下面敬酒,冯苒苒一直跟着方言清,把方言清送到了屋子,然后人就出去了,她还要跟着去和自己母亲许久未见的姐妹聊天,以及假笑。 听见屋子里的人都走完了,方言清才把盖在自己头上的头巾取了下来,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这屋子是欧式的,摆着软软的大床,小茶几,带着花纹的沙发,和漂亮的梳妆台,主卧倒挺大,这欧式和中式的最大区别,就是他们的颜色大多亮堂,墙壁是印的米黄色的花纹,方言清转了一圈,人坐在了沙发上,从二楼的窗子轻轻扯了一下厚厚的窗帘,从缝隙里看着底下热闹的样子。 还好自己不用去见客,没有一个人认识,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小茶几上摆着茶水和一些小吃,应该是怕方言清饿了,所以提前备下的,三盘小点心,够自己垫肚子了,茶水是红茶,方言清去尝不出来是什么茶,喝起来倒还不错,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吃着甜点,不一会儿,肚子就给填饱了,记得嫂嫂和堂兄成亲那天,好像自己堂兄是第二天才回的家,当然卫朝不会这么晚,但再怎么也应该晚上去了。 站起身,围着屋子走了几圈,头上的发饰虽然不重,但勾着头发还是有些的疼痛,方言清坐在梳妆台前,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有个七八秒,就把头发上的头饰拆了下来,又把自己饱受蹂躏的头发放了下来,一下子就感觉头发放松了,方言清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然后,然后就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了。 怎么有点无聊,屋子里又没书,现在自己紧张的浑身冒汗,不找点事情做会难受死的,在床上滚了三圈,又站起身,站在窗户边上。 窗户后面的窗帘有三层,一层轻纱,一层遮光,一层保暖,现在三层都放了下来,方言清躲在窗帘后面别人根本注意不到。 1,2,3,4,.....31,32,一共有三十二桌,来的富太太和小姐们穿着光鲜,桌上摆的菜种类也十分的多,有羊肉,鱼肉,兔肉,鸡肉,鸭肉,怎么办,为什么越看越想吃肉,方言清咽了咽口水,刚才那些甜的发腻的甜点已经把自己的食欲烘托了起来,好想吃有味道的东西。 正当方言清躲在窗帘后面可怜巴巴的看着底下人吃的菜时,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向自己看过来,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应该没看见自己吧,自己好像躲的挺好的,方言清又掀开窗帘想确定一下,这次卫朝一直低着头,没有抬眼。 刚才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兴许是自己看错了,他只是那么随意一瞟。 外面天色渐暗,方言清不禁打了一个哈欠,最近一直连轴转,忽然放松下来睡意就像水一样席卷而来,一直扯自己的眼皮,哄自己睡觉。 迷迷糊糊中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不舒服的翻了个身,用脚使劲一踹,眯着眼睛看见了脸有些微红的卫朝正打量自己,再看了看被自己踹下去的东西,原来是一床被子,大概是卫朝看见自己睡在床上,也没换衣服什么的,怕自己冻着了,才给自己盖上的。 “醒来了?去洗个澡再睡吧。” 方言清站了起来,靠近卫朝身上闻了闻,“你身上酒味有些重,要不要叫丫头送醒酒汤来?” “算了,不用麻烦,我待会洗个澡就好了。” 方言清看着卫朝有些难受的样子,还是先走到浴室去洗澡了,待会喝点茶水兴许能好点,这小洋楼今天是头一天入住,屋子没也没有备下什么食材,要煮醒酒汤的话,只能去隔壁大洋楼借,匆匆洗完澡出来,看见卫朝仍然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意识还十分清醒。 “我洗好了,你快去洗吧。”方言清从衣柜里抽出睡衣递给卫朝,卫朝慢慢站起来,向方言清走来,方言清踉跄了一下,被卫朝一下子抱在怀里,身上还是有酒味还是有些浓啊,方言清在心里默默想到,下一秒就被卫朝亲上导致脑海一片空白,好在卫朝没有加深这个吻的意思,从方言清的手里拿过衣物,在方言清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等我”,就走向了浴室。 留下方言清双手抱着通红的脸在原地回味,这真是太太太让人心动了,一下子躺在床上,钻进了被子里,翻了好几圈,来压抑自己的紧张。 第八十二章 修学校 http://.biquxs.info/

不知道睡了多久才醒过来,方言清伸手探了一下旁边,人已经早就走了,没有余温,双手撑着床,锤了锤自己的腰,然后眯着眼睛看向不远的挂钟,然后方言清一下子就彻底清醒了。 12点过了!竟然都是大中午了!新婚第一天就没有早起,这...这可怎么办,虽然岳瑶对自己很好,卫叔叔也十分温和,但自己入门后的头一天居然没有去敬茶。 卫朝提着食盒一进屋子就看见方言清魂不守舍一片哀伤的样子,把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柔声问道,“怎么了,昨晚太累了?” “其实还好,主要是起的太晚,没有去娘和爹那儿敬茶会不会不好。”方言清掀开被子,下床把脚放进鞋里,蹙着眉说道。 “还好?”卫朝端菜的动作慢了一下。 方言清看着卫朝的动作,连忙改口说道,“昨晚也确实有点累,我今天起来都腰疼。” “嗯,过来吃饭吧,带了酸菜鱼。”卫朝把最下一层的饭碗也端了出来,然后把食盒放在了一边说道。 “原来是酸菜鱼,难怪这么香。”方言清感觉自己的肚子开始了抗议,不禁咽了咽口水,穿着拖鞋就往沙发上走去。 卫朝从旁边展开一张软毯,说道,“父亲去工作了,母亲出去玩了,你不用担心。” 方言清点点头,拿起筷子,微微抬手,等卫朝把毯子盖在自己的身上,“那你呢?不去工作?” “婚假。”卫朝亲了亲方言清的嘴角,“富安中学那边回信了,你笔试过了,过段时间面试,西交中学那边也过了,也是过段时间面试......” 方言清夹了一筷子肉到嘴里,舒服的眯了一下眼,有拿起勺子把汤舀在饭碗里,把筷子放在一边,用勺子舀着饭,“嗯,看来这么多天没白辛苦,下一步就是准备面试了。” 卫朝看着方言清舀了一大勺饭塞到自己的嘴里,笑了笑,慢悠悠的说道,“但是,这两个学校的时间好像撞了。” 方言清差点被卫朝的话给吓噎住,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把口里的饭咽下去,并舀了两勺汤喝,“撞了?这些学校怎么都喜欢定一个时间啊。”方言清有些垂头丧气,又要二选一。 闷闷不乐的刨着饭,虽然富安的机会大些,但自己还是想去西交,方言清挑了一块豆腐,夹成小块,和着饭吃着, “我想到那块地做什么了?”方言清吃完了饭,拿起旁边的餐巾纸,擦了擦嘴巴说道。 “地?”卫朝挑了一下眉,没记错的话,刚才讨论的是学校的事,怎么突然跳到那块地了。 “我想办所学校,那块地前段时间我让小晴看了,位置大概就在上海的西南处的郊区,那儿人少,空地十分的多,而我父亲给我留的那一片空地就在那一片空地当中,临安也在上海的西南处,从上海到临安须经过那儿,临安虽然不如上海这儿繁华,但是也有小上海的美称,听徐老板说,那儿的物价什么的也比上海低。你觉得怎么样?”方言清说完,看着卫朝,想等卫朝的回答。 “之前我说办个学校你怎么不同意,这会儿又要办了?” 方言清认真的摇摇头,“这个当然有特别的原因......” 听着方言清说完自己的看法,卫朝一直点头,“免费的学校?怎么听起来更像是收容所?你计划过资金吗?” “还没开始想,”方言清微微叹了口气,“那日里我在西交中学考试的时候,随口感叹了一句学校好大,才听说这所学校都是‘有钱人’读的,虽然有勤工俭学的贫寒子弟,但十分的少,学校光是一学年的学费就是四千银元,我念北平大学一年的学费不过才二十银元,欸,我又去了解了一下,中学学费最低的一年也要上百银元,而像是小学这种最基础的也大多是私立院校,多在租界,公立的名额难抢,然后我就想着,或许我可以效仿周东的做法,只是现在这个想法还不完整。” “有想法是好的,一步一步的来就能做好。”卫朝听着方言清的话,目光温柔的看着方言清的脸,问道,“需要我帮忙的说一嘴就是了。” “还真有事要你帮忙,”方言清笑了笑,起身去旁边的桌子上,翻出写礼品的贺纸,撕开在背面画了几笔,“你看,这是这块地,不规则的梯形,前面有一个公路,我想着就现在这前面,靠近公路的位置,盖一拍简易的校舍,毕竟我钱也不多,想省着点花,这修校舍的话,我是一点也不懂,最多提点要求再给钱,所以要麻烦你找人。” “简易的校舍,”位置看着方言清的图,接过笔,快速的在纸上画着图,一笔一划的都很整齐,再看看自己画的歪歪扭扭的东西,方言清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大概就是这样吧,一层就好,用石灰砖块修,我去请施工队,东区每次会有一些闲散工在哪儿等工,可以去哪儿招点临时工,大约...20人应该就够了,你这地的面积多大?” “我叫人去量过了,大约是四十米宽,大概可以修七、八间吧。” “七、八间,一间就算三十五人,你招的了这么多人吗?”卫朝听见方言清的话,微微皱眉,这想法虽然好,但是这地方有些荒凉,边上大多是工地,会有人来学吗?假如一片好心最后却打了水漂就划不来了。 “这个我也想过,最开始应该是没几个人的,我问过常给报社发报的报童,他说他家就住那一片的,那儿的厂房的缝隙里,住着很多穷人,我问过他,他说假如可以学认字的话,他还能叫上十个左右的孩子,先慢慢来嘛。”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方言清刚说完话,抬头看向门,就听见门外的声音,“少爷,少奶奶,我来收碗筷了,可以进来吗?” 原来是女佣,“进来吧。” 门被推开,是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女孩子,走上前,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放回到食盒里。 “多谢了。”方言清说道。 那女佣听见方言清的道谢,微微有些诧异,点点头,抿嘴一笑退了出去。 “继续吧,将才说到哪儿了?”门被关上,方言清扭头问向卫朝,卫朝刚要开口,方言清就恍然大悟的说道,“哦,对了,我觉得我还是想去西交中学,富安中学也不错,不过他们学校主意是走的军队道路,毕业后不是去当兵就是考军校,好像不太适合我,而且面试居然要求跑圈,想想还是算了。” ...... 卫朝为方言清又一次跳远的话题叹了口气,扶额说道,“刚刚咱们还在聊修学校的事,算了,也算是聊完了,过几天我叫小付去招人,然后送过去,大概就定二十人,一月多两月应该就能修好了。” “小付是谁,我可以和他一起去的,毕竟是我的主要,总不能我不办事吧。” “你去不成,你得考试。”卫朝揉了揉方言清的头发,“这月月底面试,你得抓紧时间再复习一下。” 这月月底?方言清掰了掰手指头,眼睛迅速睁大,那岂不是还有两天时间!自己丝毫没有准备! 岳瑶同卫青曼的关系很好,两人一起逛街聊天什么的都不在屋子里,方言清找到冯苒苒,委婉的提出了,让冯苒苒帮自己打听一下,面试一般会问一些什么问题,自己应该做一些什么准备。冯苒苒带着方言清的嘱托,同自己的老父亲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唠了许久的嗑,冯苒苒平时听这些都会打瞌睡,但是今天为了方言清,一直强打起精神,不仅认真听,还做了笔记。 新婚第二天,卫朝就惨遭抛弃,原因是方言清和冯苒苒两人在书房里躺着的,冯苒苒在向方言清转述自己父亲的话,卫朝现在无比后悔在书房里放一张小床,为午睡方便,现在看来一点也不方便。 “忙完了吗?什么时候睡觉?”屋子里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卫朝敲了敲门,把门打开一个小缝问道。 “你先睡吧,我还要看一会儿,苒苒也还没有说完,你不用等我了。”方言清抬起头,看见卫朝还没说,连忙说道。 冯苒苒在旁边有些想笑,但是死咬着嘴皮给憋住了,也只有言清敢这么同卫朝说话,卫朝还不黑脸了,冯苒苒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说道,“哥哥,你也睡吧,言清这儿有我呢。” “姑父说了多少,被你磨叽成这个样子?夹了多少废话才把时间浪费到这么晚的。”卫朝看向冯苒苒,面色有些不愉。 “你才磨叽呢,我是完整转述!”冯苒苒磨牙说道,虽然很气,但是还是有些底气不住,确实是因为自己叙述的时候有些颠三倒四的才把时间耗长了的,但就算这样,自己也不能承认,“你懂什么,这...这本来就是很麻烦嘛。” “哦,有多麻烦?”卫朝身子靠在了门框上,拖着语调说道,“虽然教员面试我不太懂,但我也面试过人,大概会在意什么问题,我也可以说出来。” 方言清被两人有些幼稚的争论吵的有点头疼,有些求饶的看向卫朝,“我十二点之前就睡,苒苒就在这儿呆一晚上,我明天就会房间睡好嘛?” 卫朝看着方言清求饶的表情,在看见方言清有些乌黑的眼眶,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记得早点休息,别把身体熬坏了。” 听见门被关上,冯苒苒发出了丧心病狂的笑声,“我哥刚刚好像一个独守空房的少奶奶,而你就是风流的大少爷,我就是人美可爱的你的心上人。” “你啊,”方言清笑着点了点冯苒苒的额头,摇了摇头,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第八十三章 棉服 http://.biquxs.info/

拼命熬了两晚上的夜,十一月底考完试,方言清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为了表达对自己的奖励,方言清决定恩准自己睡上一天,把前几晚上熬的夜都补出来,并且在床头柜上放好了甜点和茶水,睡醒了饿了渴了的,可以随时吃喝。 闭着眼睛,先在脑海里计划了一下之后要忙的事,没有思考多久就沉沉的进入了梦想。 “少爷,我选了二十五个人,其中有一个姑娘,”付志拿着帮卫朝定的报纸,把报纸放在了桌子边上,上面赫然写着‘为知周报’四个字。 “姑娘?”卫朝把手里的报表翻了一下,是现在的陈总督订购的一批军需棉衣,价格压的非常的低,这个价格别说不赚钱,自己可能还要亏上许多,“用工的事你看着办就好,人定好了,你就带过去,让他们按照图纸干活就行。” “好。”付志点点头,正准备退出去,就听见卫朝叫停了自己。 “这批订单,再拖一下,告诉刘经理,让他想办法把价往上抬,不行的话就一直拖着。”卫朝把手里的订单往抽屉里一扔,“好了,出去吧。” 今日新消息,外蒙古宣布独.立,与各省不同,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沙俄政.府的手笔,这局势混乱,钱也不好赚,尤其是像自己家这种摆在头一份的,看起来就是一只肥羊,谁都想咬一口,上海商界成员虽然都有武器有保镖,但只能稍微的保护一下自己,对付这些兵痞子一点办法也没有,真是头疼的很。 棉衣,棉鞋,卫朝用手指点了点,脑袋里忽然有了一个没有成型的想法,但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门被敲了几声,传来付志的声音,“卫少,徐副官来了。” 卫朝听见徐副官的名字楞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这不是陈总督手底下最受宠信的那位嘛,听说之前的好几家生意都是他去谈的,还是上海军校毕业的,“快请进。” 门被打开,一位穿着军装,头戴大檐帽的军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卫兵,卫朝连忙起身,把人迎到了沙发处,“徐副官怎么亲自来了?是有什么事?” 卫朝拿起茶盏,正准备倒茶就被徐副官拦住了,“卫少不必倒茶,我就过来与卫少商量一下那批货的事,说完就走。” “那批货?什么货?”卫朝把手缩了回去,装傻的说道。 “哈哈哈,卫少贵人多忘事,想必是没有注意吧,是我们总督下了一批棉服的货,现在的上海城里,也就卫少的厂子里有货,咱们又要的紧,就叫我来催一催。” 自己才和经理说完拖一拖,还没开始拖了,居然就上自己这儿催来了,卫朝轻咳了一声,将身子放松在沙发背靠上,说道,“原来是棉服啊,嘶,这个我方才还在看,陈总督这批货要的挺多的,三万多件棉服,我这儿存货再多也不够三万件啊,还有价格方面,想必徐副官也知道,我的服装厂,有部分的外资,这价钱太低了,我也说不上话啊。” 徐副官听见卫朝一通话说完,也没生气也没争辩,只是笑了笑,“后天,广东就要发兵到上海,现在南北形势对持,南方各省独.立,北方又老老实实的,这南北一天不统一,对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也不好,你们做生意不可能只做一家,也不可能只做上海,这北伐如果成了,卫少爷你想一想,这该会赚多少钱啊。” 全然不管自己提出的问题,就知道一个劲的忽悠自己,卫朝陈恳的笑着说道,“徐副官说的极是,作为一位百姓,我自然是希望北伐胜利,只是这棉服的价格还是太低了,我要是按这么低拿给你们,明儿我的厂就得破产停工,想必徐副官也知道,杀鸡取卵的方式不可取吧。” 徐副官微思片刻,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的问道,“那依卫少的意思是......?” “翻一倍,我这儿只有五千件存货,这已经是全部的了,可以全部给你们。” “只有五千件?”徐副官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会不会太少了?” 卫朝摇了摇头,“不少了,你不是也说了吗?其他家没有存货了,只有我家有,而这五千件已经是我们家的全部了,剩下的我们也实在无能无力。” “是吗?只是这个说法总督那边恐怖不会相信。” 工厂里现成的棉服确实只有五千件,但是半成品都堆在厂房里,大概还有个两千件,卫朝无奈的笑了一下,“这不信我也没有法子,实在不行的话,我叫人带副官去仓库里,你们自己拿了看。” “卫少别误会,我只是多嘴问一下,绝对没有怀疑卫少的意思。”徐副官脸上挂起了笑容,说道。 “我没有误会,徐副官只是谨慎了些。”卫朝敷衍的说道,双手交叠,食指点了点另一只手的手背。 徐副官见卫朝没有开口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了卫朝一眼,这位卫少爷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来喜怒,之前就听说卫时幕难对付,毕竟是爬到了上海商会会长位子上的人,把产业做这么大,一定是成精的老狐狸,本想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卫少爷好对付一点,没想到处理起来也十分麻烦,果然是一家子狐狸。 “不若这样吧,据我所知卫少工厂里有一千多位工人,若是赶工的话,三日内应该能生产五千件棉服吧,这样,我们先把五千件棉服拿回去,然后再预先买五千件,一共一万件棉衣,至于卫少说的翻一翻的价格,也商量一下,翻过再让两成利给我,如何?” “呵,徐副官好算计,”卫朝轻笑一声,自己虽然一共有一千多位工人,但负责的东西都不一样,怎么可以一起拿来计算,“徐副官怕是误会了,我方才说的翻一翻,就是一分也没赚,你这一算,我其他地方的订单又要往后摞,作生意就是讲究个诚信,您这...是断我生意啊。” “卫少严重了,”徐副官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不敢把卫朝逼急的,上海军校是卫家投资办的,自家的军队里有有些是军校出来的军官,若是逼急了,自己也不好交代,“我们这现在军费告急,实在是抽不出钱财来,这北伐又需要棉服,否则底下的士兵熬不过去,若是卫少这儿好通融,日后有好处,陈总督也不会少了卫少的。” “好处?”卫朝的语音带笑,“说道好处,我忽然有一个法子,要徐副官回去同陈总督帮我说说......” 方言清再次醒来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打了一个哈欠,喝了一口茶盏里的冷茶,把肚子里的火气浇灭,人也清醒了些,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自己竟然已经睡了十几个时辰,用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走到窗边,往低下看去,卫朝的车还没回来,方言清皱起了眉头,平日里五点左右就回来了,今儿怎么忙到这么晚。 正想着,门被轻轻打开,方言清微微转头看去,正是提着水壶的晴丫头,“小姐,你醒了?” “嗯,你这是......” “想着给你的茶换点水,”晴丫头笑了笑,把水壶放到了桌子下面,晴丫头现在穿的是上衫下裙,看起来人十分的精神,“少爷今天递话回来,说是会回来的很晚,叫小姐别忘了吃饭。” 方言清点点头,看着晴丫头把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端到了靠门的桌上。 卫朝是十一点左右才回来的,和徐副官扯了一会儿话,徐副官又在自己办公室里给陈总督打了电话,就价格数量上面的问题说道了许久,那位也是个硬骨头,稍微说的不对就被他带沟里去了,“还没睡?”卫朝看见窝在床上看报纸的方言清,把领带松开,外套脱下来问道。 方言清摇摇头,把手里的报纸放在自己膝盖上,看向卫朝问道,“今儿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算麻烦事吧,不过好在解决的差不多了,”卫朝拿起睡衣睡裤朝浴室走去,“我先去冲一下,回来再和你说。” 冲完了澡,卫朝感觉自己的身子轻松了许多,掀开被子坐到了方言清的旁边,“是我服装厂的事,咱们这儿的陈总督想要在我这儿进一批棉服......”卫朝三两句的把过程交代了一下,不禁摇了摇脑袋,“说实话,我是不喜欢从商的,真是麻烦。” 方言清第一次见卫朝这幅神色,有些好笑的看着卫朝,问道,“那你最初想做什么?” “我啊,我本来想从军的,”卫朝轻声笑了起来,“只是没想到,现在和兵痞子打交道这么麻烦。” “那这也算得实现了你一半的愿望了吧。”方言清笑着打趣道。 卫朝揉了揉方言清的头,眼睛眯着月牙形,“现在我的愿望是,你和我在一起,一起慢慢的变老。” 果然,每一次自己的打趣都会被卫朝的情话总结,看样子自己得去练习一下怎么说出不让人起鸡皮疙瘩却又能撩拨心弦的手段了,明儿去报社,让徐老板多进一些这方面的书吧。 为知报社目前还处于微薄盈利的阶段,有赚的,但是仍然十分的少,小楼一楼提供的阅览室有望收回些成本,目前这一楼只有一个书架上有书就有人来这儿坐着看了。 第八十四章 记住了吗? http://.biquxs.info/

刚开始,路过的人最多往里面张望几眼,看着里面有好几个工人来来回回的忙碌着,又往里面搬东西,有些好奇,但又不肯进来,徐老板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价格定太高了,正犹豫着要不要降价,晴丫头就出了一个主意,把价格和时间写出来,用一个挂坠似的板子挂在外面。 现在晴丫头已经能独挡一面了,刚开始方言清把晴丫头塞过来的时候,徐老板就以为是专门拿来吃闲饭的,就没给晴丫头安排事,没料到这丫头却十分拼命的很,打听消息,询问销路,联络人脉,会听,会看,会学,真是一位难得的人才,经过两个礼拜的相处,徐老板最初的轻慢之意已经全部淡去,心里还有好几分佩服,一个女人,而且据说只是方言清身边的丫头,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令人钦佩。 自从板子外面写了价钱后,进来坐着的人就多了起来,一小时一钱银子,进来的大多是学生,这一角或者一钱银子,对于在念书的学生来说不算什么,毕竟能在这街上闲晃,有时间坐着这儿玩的学生就不可能是勤工俭学的学生。 “这儿的书免费?”一位穿着学生服的小姑娘问向晴丫头。 “对,只付时间费就好,这儿的书随便看,只不过现在书还十分的少,等过段时间,这儿不仅剩下的书架能摆满,还会再添置五个书架。”晴丫头笑着解释道,自己刚从外面回来,今儿方言清要来报社,自己本来在外面调查销量低的地区什么报纸卖的好,刚刚忙完了两片区域的,把剩下的交给了别人,自己才匆匆赶回来。 “这个想法倒什么有趣,”小姑娘笑了起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继续问道,“那这位姐姐是这个报社的老板吗?” “这报社是我小姐开的,我就是一个做事的,这位小姐高看我了。”晴丫头笑着说道,“我还有点事,就不赔小姐闲聊了,不好意思了。”说完就转身往楼上走去。 站在低下搭话的女学生看见晴丫头不理自己,脸色难看了那么一会,还没等调整好心态,就看见走进来一个人,穿着一身素净的长裙,上面是棉衣,裙子也是裹着毛边,看起来不臃肿又暖和,那面料一看就是上好的。 方言清把手穿着手捂子里,看了一眼旁边傻站着的女孩,笑了笑,踩着楼梯走了上去,身后跟了两个保镖。 “东家来了。”楼上出来笑声,是一个穿着马褂长袍的男人。 这个就是将才那位姐姐说的人,她小姐,长的倒十分好看,候念慈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拿出了叠成小块放在自己身上的小单子,看着上面的收稿信息,抿着嘴笑了笑,然后把自己的钢笔取出来,在纸上写了起来。 方言清这次过来是向徐庆义商量进书的事情,卫朝向自己说,他在陈总督那儿探了口风,现在各地各省的钱银不一样,之后无论是要北伐还是要和谈,这钱币统一都是必定会要做的,有点类似古代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统一货币,华夏各省统一后,肯定是要统一货币来更好管理,之后关于各省的货币兑换统一货币又是一件麻烦事,自家的银行虽然有底气,但左右还是很有可能要亏的,存进去多少,取出来就很难有那么多了,而卫家现在的唯一办法就是,时刻关注着形势,在货币要统一时搭上线,把本金投进去。 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卫朝也和自己的大伯聊过,现在卫朝的大伯已经投靠袁世凯了,清政.府现在苟延残喘,而袁世凯手握重兵,投靠袁世凯是现在京城里的旧官僚唯一的做法,卫朝的表兄还到袁世凯的部队里面做事,现在在当参谋、 用卫朝的话来说,也不知道那个走两步就大喘气的人是去参的什么谋。 “上回子东家给的五千银元现在一半还没用,怎么又拿了五千银元来。”徐庆义看着方言清身后的人拿着的银元瞪大了眼睛的问道。 红纸包着的银元分量很重,方言清叫人放在桌上,说道,“这钱是借的,由不是白送,徐叔不必不好意思,再说这进书什么的银元须得还多,我这提前拿来了,日后好不用跑,徐叔把生意做大才是真的。” 徐庆义点点头,让人把这礼拜的数据拿给方言清看,卖的又好了些,购买报纸的大多是学生,毕竟为知报纸这个名号不是什么老牌子,又没有什么有名的大家在上面撰写文章,所以许多老板都不看这类报纸。 “这次的卖的又比上次好些,这花边报纸的筹备好了吗?”方言清点点头,问道。 “好了,卖的也还不错,这类报纸那些老板们买的多,尤其是租界和大上海那儿卖的厉害,”徐庆义笑着说道,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晴丫头,犹豫了一下,说道,“对了,方晴在我这儿干的不错,也很有能力,我寻思着想给她招两个人,让她也试着负责一门报纸。” 听着徐庆义的话,方言清皱起了眉头,这报社回复生机不过两个礼拜,本来拆分成两个报纸就有些吃力了,这要是再拆上一门,会不会忙不过来,太多了导致质量下滑。 晴丫头看见方言清没有说话,咬了咬下唇,期待着方言清的回答。 “晴姑娘在我这儿我是看着的,有想法,不愧是东家身边的人,再办一项的想法也是晴姑娘提出来的,我觉得很有意思,东家可以先听一听。”徐庆义说道,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晴丫头。 是晴丫头提的法子,这话确实让方言清吃了一惊,期待的看向晴丫头。 “我想着,要把不同报纸的专业区分出来,像花边新闻就是专门些一下八卦的,周报就是专门些时事评论的,而新创办的这个,就是专门罗列消息的。”晴丫头一边慢慢的说道,一边看着方言清的眼神,“之前小姐特别喜欢在书上收集一些信息,但每次收集外界的信息都十分麻烦,总要看很多报纸才能知道一部分,还有可能漏下,我就想着办一份报刊,也是周刊,记录下一周发生的大小事,并且在旁边罗列叙述出来,看着有条理些,假如那些时长不能出门的人想了解外面是什么样子就可以看这份报刊,小姐也可以看这份报刊。” 原来这个想法是因为自己,方言清感觉自己的心忽然柔软起来,晴丫头成长了许多,但是对自己还是十分的好,方言清温和的笑了笑,思考了一下说道,“小晴你的想法很好,但是,现在报社的物力,人力有限,也就是说,你假如办这份报纸能帮你的人很少,你会非常的辛苦,但假如说你把这个推上一年,他就会轻松很多,你确定你要现在办?” 晴丫头点点头,手指抓着自己的衣角,紧张的说道,“我想现在办,我不怕辛苦。” 方言清看着晴丫头坚定的样子,欣慰的笑了起来,“那好,那你从今之后就是正历周刊的主编了,要继续加.油哦。” “嗯!” 十二月三号广东驻军到沪,整齐的军队走过上海宽敞的街道,不多久就人尽皆知,卫朝一早就让方言清别出门,也让岳瑶别出门,方言清打了个电话,嘱托了为知报社那边,又走到了大洋楼去陪岳瑶。 军队抵沪,好在没有发动战争,风平浪静下面不知藏了多少的勾心头角。 十二月五日,汉口各省要求和谈,主张推到清政.府,建立共.和政.府,本来一周发一次的为知周报,增印了,是临时加印的学生看法,方言清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把学生们临时投的稿刊登上,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况且,现在一片争议,也总不能拿自己开刀吧,这么多新鲜的想法,这么多条理清楚的看法和文章,方言清总觉得不刊登出来就是可惜了。 不出意外的,报纸大卖,平日里不屑一顾的老学究,老板,有钱人,也纷纷买了报纸,还顺便打了次知名度,至少让别人再提起为知报社的时候,不是那位和宋宝玉打官司的那家花边报社。 铺着软布的饭桌上放着一张报纸,一位烫着卷发,带着发卡,吊着珍珠耳环,画着精致的装的女生用手里的小汤勺舀了一勺鸡汤,轻轻的倒在这报纸上,慢悠悠的问道,“这报纸,你们谁买的?” “小姐,少...少爷想看,就......”面前的丫头跪在地上,害怕的发着抖。 高高坐着软椅子上的女生像听了一句笑话,轻笑了一身,身上印着花卉的旗袍抖了抖,素白色印花的旗袍坐着春日青打底的杜鹃花椅子上,十分的艳丽,“我哥不过是说了句感兴趣,你就上赶子的去买了,真是一条贱狗。” 坐在高位的女生虽然长的漂亮,但吐出来的话语实在是令人.大吃一惊。 “怎么?你又能怎么样,一个佣人还想爬我哥的床?民.主、自由、和平,是说给有钱人听的,你听那些做什么,嗯?可笑吗?”本来坐着的女生站了起来,点起一杆香烟,吸了一口,蹲在面前跪着的女人面前,用手一把钳住女人的下巴,嘴里的眼吐在了女人的脸色,显然很刺鼻,但女人忍住,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怯怯的看着抓着自己脸的女生,“不是你的就别去想,知道么。”说完就站起身,一只手揣到了兜里。 “是,杜小姐。” 第八十五章 冬至 http://.biquxs.info/

十二月七日,清政.府委托袁世凯全权负责与各省谈论和谈的事情,方言清犹豫了一下,叫徐庆义提前准备着,派几个记者出去,找机灵点的,多去挖点素材,住宿、伙食费全包,并且有奖励金。 “和谈的事,你去做什么?”方言清听见卫朝说可能要去出席和谈的会议时,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几日卫朝天天忙的团团转,自己还没醒他就走了,自己睡了他才回来,自己和卫朝这对夫妻在新婚真实的体现了不是你忙就是我忙,反正咱两都很忙。 “和谈的事情暂时不着急,他们只是递话让我最好出席一下,听说应该是月底了。”卫朝把外套穿上,我想着还是要去,毕竟之后还有很多麻烦事。 方言清知道卫朝说的是什么,是货币,“那好吧,”方言清亲了亲卫朝的嘴角,继续说道,“工地上开工了,谢谢你请了监工还顺便帮我把钱付了。” 那块地皮开工的时候,卫朝的秘书付志给方言清打过电话,方言清匆忙赶去时,工地已经开始忙活了,监工是一位看起来不大的年轻人,听付志说是卫朝手底下的,卫朝有自己成立了一个建筑队,大概就是负责一些大型厂房,洋楼还有各种建筑的设计以及监工,而这个年轻人就是卫朝手底下建筑队的一位成员,听说还是国外的一个很厉害的学校毕业的,方言清听了付志的介绍,又看了看自己这可怜的一排校舍,觉得这校舍的模样和年轻人的成就有些不匹配,心里升起了浓烈的愧疚感。 “林先生好,实在麻烦你了。”方言清看着年轻人,搭话道。 林常决摇摇头,看着面前劳作的工人,温和的笑了笑,“不麻烦,我是主动来负责这些校舍的,方小姐的想法很好,让林某钦佩,所以略尽绵力。” “应该的,”卫朝轻轻揽着方言清的头,加深了这一吻,“再说你不是之前说要与我五五分吗?我出点修学校的钱,你就负责请老师管后勤。” 方言清没想到卫朝还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有些不满卫朝揪住自己小辫子的撅起嘴巴,“哪有你这样算的,简直是蛮不讲理。” “那请你原谅你先生在这上面的蛮不讲理。” 十二月八日,周五,正历周刊第一刊发表,第一日的销售不高,方言清也叫人买了两份,一份送到大洋楼去,一份送给自己,上面的版面清晰,结构明了,这一周发生的大小事顺着时间线都有记录,颇有一种回顾一周生活的感觉,比起自己以前那种大海捞针似的买各种报纸来了解一周发生的大小事轻松多了,看到晴丫头能做到这种程度,方言清十分的欣慰。 当时逼晴丫头去为知报社帮忙时,其实方言清没有想到她能做到这种程度,或许晴丫头本来就该这么优秀,只是在荣城那边的生活限.制了自己的想法,也限.制了她的发展空间,其实仔细想想晴丫头确实一直都很有灵气,忽然,方言清有一种莫名的庆幸,庆幸自己把晴丫头带回来了,没有埋没她。 第二日,正历周刊的销售忽然暴增,涨了好几番,并且许多公馆都向周刊定了报,并且缴纳了一年的定金,一下子正历周刊就成为为知报社最有钱的报纸了,替方言清赚了不少钱回来,为知报社的销售和奖金是挂钩的,当月正历周刊的全体成员就拿了不少的奖励金。 上海西交中学也通知方言清去上课了,为了显得低调,方言清让司机把自己放在距离学校两个街道的地方就回去,自己走去学校,但是无奈,司机似乎更听卫朝的话,每次都要等方言清安全的走进学校,才肯离开。 西交中学一共有一千多位学生,三个年级,以及上百位教员,方言站在礼堂的主.席台下面,看着乌泱泱的脑袋有些发慌,不禁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自己周围大概十个左右和自己一样的实习教员,忽然眼睛定格在了一个方向,是一个穿着上面蓝色长衫,下.身黑色长裙,穿着一双棉鞋的女生,看着有些眼熟,这不就是当时在西区的时候碰到的那位女性吗?还以为她回去长德女校教书,没想到也到这儿来了,看来面试和笔试的时候自己都很有幸的和她没碰见。 主.席台上的校长讲完了话,挥手让他们这一众实习教员上去,介绍了几句后,就让他们讲几句话来介绍自己。 方言清正好是第二个的位子,本来想借鉴一下前一位说些什么,没料到前一位十分的羞涩,轻声细语的念了自己的名字,就说和大家一起进步,然后就鞠躬了,简直是毫无参考价值。 “同学们好,我的名字是方言清,大家之后可能会叫我方先生,听说西交中学采取的是学分制、选课制,我讲课会尽量风趣幽默,希望我和你们都能在彼此身上学到东西,谢谢大家。”方言清言简意赅的说完后,就和上一位一样,转身排到后排去了。 方言清本来对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看见秦微开始说话,方言清还是支起了一只耳朵听了起来,声音柔柔的,不知道为什么,方言清听出了矫扌柔造作,方言清想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加入主观因素,只是她一边夸学校,一边夸校长,一边夸前辈,还夸学生,夸的方言清的佩服她怎么这么能夸,明明是自我介绍,方言清感觉一下子跑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终于,秦微结束了她那又臭又长的讲话。一直穿着高跟鞋站在台上,方言清又不敢动,脚又酸又疼,下午被极为老教员领着熟悉了一下学校,领到了自己的排课表,方言清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劳累。 赵尔丰被斩首,全川局势大定,方言清一边把脚放在木桶里面,一边看着报纸,洗完脚后泡脚已经变成了方言清的习惯了,从第一天从学校回来脚疼开始,方言清每天晚上都要跑脚,用一些中药放在木桶里面,一泡就是半个小时,本来卫朝是反对方言清这个样子的,但常看着方言清泡脚,自己也忍不住,偶尔也会想泡一下。 “明儿冬至,我让家里的佣人放假,回去陪陪家人。”方言清抬头看了卫朝一眼,把旁边的擦脚帕子拿起来,给自己擦了擦脚。 卫朝坐在了床上,点头,“我说怎么没见着人。” “明天中午我们两个包饺子吧,晚上去爹娘那儿蹭饭。”方言清提议道,把脚放在拖鞋里,提着小木桶走到了浴室里,把水倒掉,然后洗干净手,扑到了卫朝身上。 “包饺子?冬至不应该喝羊肉汤吗?”卫朝眯了眯眼,环抱着方言清的身子,自己和方言清都太忙了,方言清大概也察觉到了,所以才提出这个想法的吧。 “那就羊汤饺子怎么样?”方言清把脑袋在卫朝身上蹭了蹭,红着脸撒娇道。 “那早饭呢,我们应该吃点什么?”卫朝破天荒的看见方言清撒娇,有些不习惯,轻咳了一声,佯装严肃的问道。 “早饭?”怀里的方言清抬起了头,眯起眼睛看向卫朝,“我们早上起得来吃早饭吗?” 听见方言清的话,卫朝眼神忽然深沉了起来。 第二日,果然日上三竿才起来。 方言清打了个哈欠,挣扎着从床上趴起来,扌柔了扌柔自己酸疼的腰,无力的叹了口气,看样子自己要适当的对自己的身体进行锻炼才行,不然自己这身体可能就经不起折腾了。 “怎么了?还难受吗?”卫朝亲了亲方言清的脸,问道。 “还好。”方言清一说话就发现自己嗓子哑的不行,咽了咽口水,掀开被子起床,就去洗漱了,中午还要自己丰衣足食呢。 卫朝看着拿着面粉的碗盆无处下手的方言清,眯起眼睛,“你确定你会做饺子?” “当然!”方言清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再从衣服包里掏出了一张纸,纸上是晴丫头用笔详细的写满了的步骤,“先把面粉舀一些在盆子里,再倒入适量的水,用手按压,把面团揉成一个形状......” 方言清舀了两大碗面粉,然后又端起一杯水,轻轻的倒了一点,好像太少了,再倒了一点,好像还是太少了,根本揉不了,方言清看着面前的面粉,心一横,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倒了进去,看着被水淹没有些稀释的面粉,方言清连忙一边倒面粉,一边按压不久,看着方言清手忙脚乱的动作,卫朝伸手从身后拿走了方言清的杯子,把袖子挽起来,伸手开始揉起面团来。 感受着身后人的气息,方言清有些脸红,真是好丢人,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只是没力气,这是个意外。” “嗯,我知道。”卫朝语气诚恳,除了上翘的嘴角泄露了卫朝的想法意外,基本没有其他的纰漏了。 方言清撇撇嘴,从卫朝的臂弯下钻出去,然后又把白菜和肉洗好,准备开始切菜,然后再跺菜。 卫朝注意这身后的动作,害怕方言清用刀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把自己的手划了,连忙说道,“你要不去休息吧,放着我来做就好。” 听着卫朝的话,方言清似乎有些不甘心,“我可以切菜。” 第八十六章 包饺子 http://.biquxs.info/

“切菜小心点,我不想吃饺子的时候能吃到你的手指头。”卫朝瞟了一眼方言清的动作,看着方言清切菜的手势还算正确,继续说道,“不过跺馅还是交给我吧,你刚刚不是还说自己没力气吗?” 刚刚随意说的借口都被卫朝拿来赌自己,方言清有些气鼓鼓的切着菜,很快,菜就被切成了末,肉就被切成了丁,方言清放下菜刀,看着把面揉好了后盖起来的卫朝,把身子靠在了墙边,看着面前忙碌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的手,忽然有一瞬间的不真实,就好像自己恍惚间做了一个梦,而自己分不清到底哪边是梦哪边才是真的。 “学校怎么样?” “嗯?”本来还在走神的方言清一下子被喊了回来,抬头茫然的看着卫朝的背影,“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学校还适应吗?觉得怎么样?”卫朝把放面团的盆子放在一边,然后开始跺馅。 “还行吧,这一个礼拜还是没有让我们授课,就叫我们先看着,下个礼拜就上课了,我负责的是二年级三班,说起来这个西交中学还真的厉害,其他学校一个年纪可能最多就三个班,他们居然有六个,难怪每次招这么多教员,”方言清用手敲了敲桌面,说话的时候做这些无意识的动作可以让自己放松,“不过听说虽然每个学期的实习生招得多,但转为正式教员的却很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要求太高了吧。” “有这方面的因素,不过也有别的原因。” 方言清看着卫朝手起刀落,十分麻利的样子,眼睛弯了起来,穿着一身衬衣长裤的卫朝看起来很好看,跺馅的动作也不含糊,“你做饭的手艺是怎么练出来的,怎么什么都会做?”方言清不禁问道,看着案板上的东西越来越细腻,不禁凑近了些。 “之前留学的时候,国外的食物很难吃,为了避免被饿死,所以自学了手艺,”卫朝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凑到自己身边的方言清,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找一找这附近有没有她们放的面皮,不然等面发好,咱们恐怕就要被饿死了。” 卫朝刚说完,方言清的肚子就配合的叫了一声,方言清有些害羞的抓了抓自己的脸,“为什么要找面皮,这面不能直接来用吗?” “理论上不能。” “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我没有做过这种尝试,麻烦方女士帮我翻一下这间厨房吧,我相信许姐应该会把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的。”卫朝看着方言清的眼睛,略带严肃的说道。 许姐是小洋楼负责厨房的女佣,方言清点点头,一边说着好吧,一边把瓶瓶罐罐上面盖着的东西翻开,看里面有没有放着切好的面皮,“我觉得应该没有吧,我昨天就提了一嘴,然后就让她们回家了,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吧面皮提前准备好,看着被竹篾子盖着的面皮,方言清把自己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怎么可能什么?”卫朝看见方言清顿住,把手上的菜刀放在了一边,然后走了过来,看见方言清面前堆着的一摞面皮,啊了一声,“果然在这里啊。” “你既然早就知道,那为什么我和面的时候不告诉我!”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方言清迅速的开始埋怨卫朝。 “我以为你想尝试一下,觉得那样有趣。”卫朝眯着笑眼,走回到案板上,把切好的馅料放到盆子里,倒好了配料,用筷子搅拌均匀,然后端到方言清面前,“咱们两一起包吧。” 为什么有些后悔自己提出这个想法,方言清微微叹了口气,拿起一张面皮,用筷子夹了些馅料,想起了开始跑偏的话题,继续问道,“你刚才说也有别的原因是什么原因?” “别的原因?”卫朝楞了一下,迅速的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已经默默接受了方言清喜欢跳话题的习惯,并且能很好的接上,卫朝有些无奈,开口继续说道,“主要是实习教员便宜,虽然培养会浪费一到两周的时间,但是剩下的日子基本就没有问题了,实习教员一个月六个银元,而据我所知,西交中学今年年中才涨了一次津贴,现在是一月四十二银元,远远高于上海的其他中学。” “还有这个原因?”方言清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就因为便宜?可是...可是...”方言清有些词穷,“可是培养自己学校中有能力的教员不会更好吗?频繁换教员对学生也不好吧。而且...而且假如大家都表现很好呢?” “总有表现不好的吧,给所有人排一个序,挑出一个最好的留下,剩下的以能力不够解除关系,上海西交目前是上海津贴最高的学校,总有人为了机会想进这所中学,至于学生嘛,这所中学的收分也很高,假如分数差劲,会被退学的。” “好吧,仔细想想你说的也有道理,”方言清把轿子捏成月牙形状,然后放在了一边,有些感慨的说道,“为了一月四十二银元也太难了。” “没办法啊,这就是现在这个社会的现状,厌恶又不得不接受。”卫朝也捏好了一个,放在了一边。 “总会变好的。”方言清轻轻说道,嘴角弯了起来,“尽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些总会变好的。” 卫朝听见方言清安慰的话,心里柔软了些,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方言清自言自语的抱怨。 “利用实习教员的廉价劳动力还是过分,累死累活三个月还会被解除合同,太过分了。” 卫朝有些失笑的看着现在充满动力的方言清,也笑了起来,伸手在方言清脸上揪了一下,“你还是出去看书吧,饺子被包成这个样子,待会一下锅就变成汤了。” “明明挺好看的。”看着自己抱的已经散开小口的饺子,方言清负隅抵抗。 “嗯?”卫朝眯起眼睛,视线准备往那些饺子上摞,方言清连忙放下筷子,“那就麻烦卫先生了,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了。”说完就连忙溜出厨房。 桌子上放着本西语书籍,这是那位老教员推荐给所有实习教员的书,方言清翻开了书,看着里面的内容,不禁又有些头疼,又是一些写满了专业词汇难以理解的书,自己被分到了西语教员,方言清的第一目标其实是国文教员,再后是数学,再后是历史、公民、地理,但万万没有想到,还是把自己分到了西语,可能是小时候和外国人说过话的原因,方言清的口语说的十分的流利,但自己似乎也只有口语流利,为了祸害学生,方言清只好逼着自己看理论知识。 抱着书啃了半个小时,卫朝就从厨房里出来了,看着抱着书看的方言清,噗呲一下笑了起来。 “笑什么?”方言清看着卫朝笑的捂着肚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卫朝。 “小花猫,脸上脏兮兮的。”卫朝拿着旁边是撕开的纸张,帮方言清把脸上的面粉擦了干净。 “这个位置?好像是你捏的吧。”方言清恍然大悟,也伸手在卫朝脸上捏了把,温暖的触感舒舒服服的,皮肤好嫩,怎么感觉这脸比自己的还软。 “我去舀饺子了,现在应该好了,你要吃汤饺还是蘸饺?”卫朝看了一眼旁边的挂钟,连忙比着投降的手势说道。 方言清连忙回答道,“蘸饺吧,你帮我把料也调好呗。” “有什么不吃的吗?”卫朝继续问道。 “没有没有,快去吧。” 中午卫朝和方言清一起解决完饺子后,就穿着棉衣,绕着别墅区散步,转了七八圈,一边走一边讨论当下的形势,转完了,累的回小洋楼躺了一会儿,然后晚上就去大洋楼蹭饭,岳瑶熬了羊肉汤,还有煮羊肉,干锅羊肉,爆炒羊肉,一桌子和羊肉有关的菜,成功的把方言清的食欲挑了起来,岳瑶看着吃的很开心且有点多的方言清,眯眼看向自己的儿子,怀疑自己儿子没有给自家媳妇管饭。 十二月二十四号,平安夜,鉴于昨天繁忙充实的一天,今天方言清和卫朝基本就瘫痪在床上,床头柜上摆着两人要看的书籍,两个人一边看书一边讨论,还把象棋搬到了床上下,输的人要去给赢的人拿口粮,虽然输的一直是方言清,但方言清去了两次之后一直都是卫朝了。 因为第二天就是工作日,方言清和卫朝都早早的进入了睡眠,等第二天方言清被敲门声吵醒后,一摸被子,果然没有温度了,人大概早就走了吧,朝外面敲门的人答应了一声,方言清就坐了起来,开始换起了衣服,“这是......” 一只奇怪的大袜子,怎么这么像西方圣诞节的时候,有人要在袜子里塞礼物的那个故事,没记错的话圣诞节是十二月二十五,就是今天!方言清一下子脑袋就清醒了,把袜子里的小盒子抖了出来。 第八十七章 语先生 http://.biquxs.info/

‘圣诞快乐,我的总是犯迷糊的小傻猫方女士。'' 好肉麻,方言清看着纸条上用卫朝笔迹写着的话,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简直不能想象卫朝站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的样子,自己可能喘不过气来,被羞死。 盒子不是封死了的,一支钢笔,黑色的金属笔身上面似乎还印着字,拿起笔仔细一看,这个笔可能不太能使用,上面居然刻着自己和卫朝的名字,中间还画了一个爱心,方言清现在脸红了一大片,深呼吸提醒自己清醒,今天是满课! “你确定这是合适的礼物?”卫朝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看着自己面前和方言清一摸一样的钢笔,“不过上面刻字这个会不会太过分了,这样怎么好意思用。” “怎么不好意思用!”话筒那头的女声气冲冲的说道,“这才能表示言清是你的啊,言清那么好看,肯定会有人对言清见色起意,你想,言清把钢笔带在身上,这不就表示,言清她有人了嘛。” “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先挂了。”卫朝说完话,不理会电话那头的没有说完的声音,直接把电话挂了,“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付志拿着几张纸走了进来,“卫少,这是一些您之前要的资料,对了,和谈的时间定下来了,就明天,地点就在上海,听说是派了汪精卫来,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到了。” “嗯,我知道了。”卫朝接过单子,看了起来。 方言清在上课之前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自己手中的讲义,教室里的男生女生泾渭分明的坐着,各自的小团体聚在一起说话,随着上课铃的一声脆响,纷纷走回到自己的位子,方言清也慢慢的走进教室。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看着底下坐着的略显稚嫩的少年,方言清把讲义放在了讲座上,深深的鞠了一躬,“我是新来的实习教员,方言清,希望能陪大家度过一段值得纪念的时间,我负责的科目是西语,也希望大家能在我的课上学到有用的知识。” 方言清说完,低头把讲义展开,把教材翻到之前教员说的页码,朝底下的学生说道,“那么再上课前,我想先请大家用西语简短的做一个自我介绍,让我们来互相认识一下......” 一趟课上完,方言清把教室里的人和名字都对上了,也对每个人的水平有了大概了解,走出教室,就看见了隔壁班走出来的秦微,她好像负责的是国文,方言清一想到国文,心里顿时有了一些不服气,自己的国文水平有问题吗?也是考过北平大学国文系的,也是发表了很多文章的,怎么不让自己教国文呢。 “方先生也上完课了,一起回办公室吧。”秦微笑着走上去,一把挽着方言清的胳膊。 除了冯苒苒,还没有人这么直接的挽过自己胳膊,方言清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出来,佯装整理了一下手里的讲义,“嗯,刚上完课,走吧。” 秦微没有挽到方言清的胳膊也没有气馁,继续和方言清走的很近,笑着搭着话,“我可以叫方先生言清姐姐吗?叫方先生显得有些生分,言清姐姐多大了?” 听着温柔的话音,方言清不禁一个踉跄,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不禁让自己想起了潘玉秀,也不知道现在潘玉秀又在管谁叫着姐姐妹妹,方言清看了一眼秦微,心想着本来就不是多熟,只是现在旁边还有来往的学生,自己还要给这人几分脸面,只好笑着说道,“我快二十了。”还差三个月,方言清在后面默默补充道。 “啊,这么说的话,我果然要叫你言清姐姐了。”秦微听见方言清的话,略显惊讶的说道,“没想到姐姐都二十了,看着倒十分年轻的很,我虽然才十八岁,但看着没姐姐皮肤好,姐姐定然是十分有钱,多有保养吧。” 方言清的眉梢跳了两下,看着遥远的办公室,真想把旁边的人甩开,“是啊,妹妹可得勤加保养,这脸看着都没我家许姐的皮肤好,哦,对了,许姐今年孩子都八岁了。” 自己为什么要和旁边的女人说这种无意义的话,方言清觉得有些头疼,前段时间实习教员在一起的时候,秦微总是一脸亲切的叫自己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与她感情有多好,还总是在别人面前暗示方言清有钱。 “真的么?”秦微怔楞了一下,眼神委屈了起来,吸了吸鼻子,“妹妹家境是没有姐姐的好,但是姐姐也没必要这样洗涮我吧,我只不过是夸了姐姐一句皮肤好,姐姐说我像生过孩子一样,我还没有结亲呢。” 方言清有些冷漠的看着秦微的动作,忽然想到了丁三娘当然看潘玉秀时的样子,看着秦微梨花带雨的样子,方言清默默抽出手绢,这套路都是潘玉秀玩剩下的,怎么也是一个中学教员,受过新教育的熏陶,怎么还是这些路数。 “擦擦眼泪吧,你慢慢哭,我先回办公室了。”方言清把手绢递给秦微,懒得再去看秦微的动作,自顾自的往办公室走去,要是以前的自己,可能还会顾忌别人的看法,假意安慰几句,装着姐妹好的样子,但是现在自己好像没必要再委屈自己了,下午还有一个班的西语课,然后今天的教学任务就完成了,方言清在心里盘算着关于教学的事情,把横空出世的秦微扔在了一边。 十二月二十六日,万众瞩目的南北议和开始,为知报社也拿到了一票的采访权,各大报社的都争相报道着最新的消息,方言清继续用语重的笔名投了两篇社会评论,有很多人认同,名声大燥,竟然还有杂志社联系为知报社,问能不能告知这位作者的联系方式,必重金酬谢,方言清思索了许久,最后拉着徐庆义,偷偷告诉了他自己就是语重。 “言清你就是语先生?”徐庆义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毕竟自己前段时间,说因为几位作者让为知周报的销量越来越好,提议涨稿费,当然拟了六位里面第一位就是语重,方言清还矜持的想了一会儿才点头。 “当时周报才刚刚开始做,我害怕没人投稿就写了一篇,后来觉得有意思就多投了几篇。”方言清解释道,“不过比起我这个,这位侯小姐的事才是更麻烦,她这档子事是怎么爆出来来的?” 侯家三小姐在给为知周报写稿件的消息被其他的花边报纸卖了出来,一时间让为知周报的知名度上升了几个阶梯,候念慈,财政部部长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女儿,其他两个都是儿子,据说那位部长特别疼爱这个女儿,基本上是有求必应,怎么会想不开给自家这个报纸写稿件,花边新闻上说是因为什么知名度就更不可信了,花边新闻转型做评论,有多难收稿件塞了多少传单只有自己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受了这位小姐的青眼了。 “听说这个新闻爆出来的前一天,有人往各花边新闻处都塞了信封,每家花边报纸都塞了,就只有我们家起名叫花边报纸的没有塞。”徐庆义说起来还有些气愤,“不应该啊,论花边八卦这一块,我们家报纸一定是数一数二的。” 方言清有些扶额,“算了,写信给侯小姐致歉吧,这事有些蹊跷,分明我们也不知道这侯小姐的身份,这事怎么会突然传开,奇怪......” 旁边站着的晴丫头好像想说什么话,犹豫了一下,又把嘴巴闭上。 方言清看着晴丫头的动作,看了过去,柔声问道,“小晴有什么看法吗?不妨说说,对错都不要紧。” “这...这个,我觉得......倒像是有意为之。”方晴看见所有人跟着方言清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有些脸红,微微低下了头,小声说道。 “我也觉得有些像有意为之,”方言清点点头,“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证据就只能当做没有,先道歉,再联系其他花边报纸撤稿不要印刷吧,不过侯家可能已经处理完了,徐叔联系一下候小姐处理一下后面的事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话,在能力范围内可以赔偿。” 毕竟是报社没有保护好作者的隐私,可能是由于地址泄露之类的其他原因,方言清敲了敲桌子,决定思索一下,寄稿件什么的,第一次可以直接往报社寄,后面的就又不对的人联系,统一上门取稿子,或者在特定的地方拿稿子,尽量能保护好地址之类的信息。 谈判的桌子拉的特别的长,像卫朝这种商界成员被安排在末尾的位子,能进入这间房间的,都是能在上海城里说的上话的人,卫朝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巧妙的发着呆,各怀鬼心的联省自治,声称效仿美国,真是可笑,不过是各怀鬼心罢了。 十二月二十九日,孙中山先生归国,17省一起选举孙先生为临时大总统。 上海纷纷扬扬的下了一晚上的雪,冬日的寒风越发的凛冽,又是一个周末,卫朝罕见的没有早起,和方言清一起缩在被窝里,“你上回说的那位侯小姐的事情怎么样了?” “嗯?”方言清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在卫朝怀里蹭了几下,才愣愣的揉了揉眼睛,放飞在梦境里的意识慢慢的回笼,“侯小姐?那不是两三天前和你说的事了嘛。” 被吵醒的方言清有些气愤,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缓了会儿,才说道,“她啊,提出要见我一面,想要入股为知报社。” 第八十八章 秦微 http://.biquxs.info/

准确说,她想要见语先生一面,不过语重就是自己,既要见自己又要见语先生,其实最后还是见自己,方言清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有翻回到卫朝怀里,“你怎么看?” “她免费帮你宣传了一下为知周报还要送钱过来,干嘛不要。” “我也是这么想的,”方言清点点头,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过我虽然知道是她做的,但还是有些想不通她为什么费这么大劲,明明我很好见的。” “或许她以为你不好见吧。”卫朝也跟着坐了起来,下床把窗帘掀开两层,外面下了一层薄薄的雪,堪堪覆盖在地面上。 “不会是想通过我来接近卫家吧。”方言清打了个哈欠,反应过来说道,最近有好几位先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七零八落的关系,打听到自己在为知报社的持股七成,纷纷表示想要帮助为知报社进步。 “应该不会,上回你同我说过之后我就在商会上提了一次,应该没人再不长眼的去麻烦你,她这么明目张胆的做这个,兴许只是想认识一下你。”卫朝摇了摇头的说道,把浴室的门打开,“我先洗漱了。” “好。”方言清点点头,既然不是想通过自己来傍上卫家的话就没有关系了,假如多来一个人入股,那这家报社就不是自己最大了,自己也能轻松一些,想着,方言清也从床上走了下来。 “少奶奶,门房那边说有人找你,说是您的朋友,来向你登门道歉。” 道歉?方言清刚吃完饭打算和卫朝一起去踩一下雪,忽然听见了这番话,皱起了眉头,问道,“什么样的朋友?” “大概同我一样高,穿着一身蓝布旗袍,外面穿了件棉衣,下.身穿的棉鞋,长的素净,身上没什么饰品。” 方言清听着描述,皱着眉头想不出来能是谁,难不成是侯小姐来向自己道歉,好像也不大可能,只好开口说道,“那请进来吧。” 卫朝正在翻晴丫头负责的正历周报,听见方言清的话,便把报纸合上,询问道,“我要回避一下吗?” “不用,你回避什么。”方言清摇头,指了指卫朝手上的报纸问道,“怎么样?这份报纸,全部都是小晴负责的。” 言语中的骄傲快要溢出来了,卫朝点点头,夸赞道,“很好。” 外面的脚步声渐进,方言清抬眼望向门外,跟着女佣后面四处张望的人,正是自己前段时间一直没理会的秦微,早知道是她就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方言清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秦微就莫名的有些烦闷,她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潘玉秀一样,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而现在这只毒蛇正在打量自己的小洋楼。 女佣把秦微领到了方言清跟前,朝方言清点了点头,就退下了,秦微的脸颊有些发红,双眼亮晶晶的有些兴奋,也注意到了旁边拿着报纸的卫朝,穿着一身白色衬衣加灰色毛衣,一身黑色长裤,沉默的看着报纸,自己出现在房间里也没有朝自己看一眼,只是侧着脸朝着方言清的方向。 方言清也看见秦微盯着卫朝看了好几眼,自己先生长的太好看了,这也没有办法,轻咳了几声,把秦微的视线拉回到自己这里,方言清除了在签学校的档案的时候写过这个地址意外就没有写透露过这个地址了,现在想想十分后悔,也不知道秦微是怎么拿到自己地址的,“秦先生,你怎么找到这儿了?” “哦,我前几天惹言清姐姐不高兴了,这几日一直想道歉,言清姐姐都没有理我,我就打听了一下,才登门来赔罪的,”说着,把自己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在了茶几上,有些羞涩的说道,“这...这是我做的饼干,手艺不太好,拿来给言清姐姐和卫少爷尝尝。” 卫朝听见秦微的话,挑了一下眉,抬眼看了秦微一眼,然后低下头,看向放在桌子上的纸袋子,秦微也看见卫朝看了自己一眼,嘴角上翘的弧度更高了,连忙问道,“卫少爷要不要尝一尝?不知道也没有姐姐做的好,我这还是第一次做。” 方言清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酝酿着准备反击的时候就听卫朝先开了口。 “知道手艺不好还拿来做什么?害人麽?”卫朝的语气很淡,却透着一股冷冰冰的上位者语气,吓的秦微一下子脸色就变了,卫朝看着秦微有些害怕,继续勾了勾嘴角,“打着什么灯笼又坐着什么事的大家心里都清楚,你这点心思,给谁看?”说着卫朝敲了敲桌子,朝站着门口的女佣说道,“叫保镖进来,把这位请出去。” “是。” “别,我...我...真的是来赔罪的......我没有什么心思,卫少爷别误会我,言清姐姐,你知道的,我只是来道歉而已。” “我只有一个妹妹,现在不在上海,实在是不知道你是我哪服的亲戚。”方言清冷眼看着秦微,是不是自己给人的印象太好了,怎么总有人上赶着来招惹自己,都摸到这公馆了,还能是来赔罪?赔罪这么些天在学校里一直在背后嚼自己的舌根子,自己不计较还把自己当软柿子捏了。 门外的三个保镖走了进来,卫朝扬了扬下巴,叫人把秦微‘请走’。 秦微有些慌张的看着面色严肃的三个男人,方言清皱着眉头看了眼桌上的纸袋子,卫朝捡起桌上的纸袋子递给一个保镖,“还给她。” 秦微看着卫朝冷冰冰的样子,连忙抓着卫朝的手,有些急促的说道,“卫少爷,我还有话要说,其实我来...我来是要和您说一件大事,你的妻子她对你不贞。” 方言清楞了一下,然后不由冷笑了一下,看向秦微,很好奇秦微要讲出什么东西。 “乱说话叫做诽谤,你要说我的妻子什么?” 秦微被卫朝冷冰冰的眼神刺了一下,嘴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发不出声音。 “没话说的话就请出去吧。” 秦微被保镖推搡了出去。 方言清伸了一个懒腰,头疼的敲了敲脑袋,看向卫朝,说道,“干嘛不让她说下去,我还挺好奇她能编出谁来。” “反正都是假的,再说,你听了也头疼。”卫朝把报纸放在了一边,走到方言清旁边,用手揉着方言清的额角。 “好烦,本来就烦这些麻烦事,没想着上赶子的来找我,我也没有惹到她,自己往我身边凑还不安分。”方言清撅了撅嘴,想了下自己的学校,通过学校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工期要不要延误。” “砖已经码完了,听说最近在盖顶。”卫朝站在方言清后面,看着舒服的眯起眼睛的方言清,眼神深沉了起来。 “这么快,”现在就盖顶了,之后就可以往墙上糊水泥,然后装窗户,装门,装桌椅了,自己还得托人去买一批木门木窗才行,还有最近天气十分的冷,也得让那些工人们休息一下,像今天下雪就不该让人在工地上忙,想着,方言清睁开了眼睛,“要不腊月后就停工吧,剩下的活等国外年再说,现在就偶尔飘小雪了,等腊月天气肯定还比现在的冷,都是肉体凡躯的,别冻坏了,再说冬日里修房子也不大好,还有还有,腊月一到就快过年了......” 卫朝听着方言清倒豆子一样不停嘴的说着话,把替方言清揉头的手抽回来,在方言清脸上捏了一下,“好,我会告诉常决的。” 一九一二年一月一日,孙中山在南京就任大总统。 上海街道上店铺纷纷放鞭炮庆祝,为中.华.民.国的进步而高兴,方言清除了为这件事情高兴意外,还注意到了中华书局,由前商务印书馆任出版部主任的陆费逵,陆先生创办在上海,现在属于官资,听说下半期的教材就全部采用这家书局的。 这是卫朝也该知道,却没参一脚,应该是进不去,看来这家书局的来头大的好,好在自己那报社顺带开的小书局对这种大型书局并没有什么影响和威胁,所以暂时应该是和自己没关系。 一月二日一到学校办公室坐着就感觉四周的视线有些奇怪,方言清皱着眉头看了眼偷偷打量自己的人,最后实在忍不住,拍了旁边一位的肩膀,“不好意思,你刚才看了我好几眼,是因为往往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不是,没有什么。” 方言清看着连忙摇头否认的人,心里感觉无比的奇怪,那是为什么?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一下子推开,还带着些寒风,是秦微,神色的些狼狈,看着方言清坐在椅子上,愤恨的瞪着方言清,如果眼神能化作刀刃,那方言清现在肯定被千刀万剐了。 “真是少奶奶惹不起,我不过就是前几日与你有了一次争执,也低声下气的向你道歉求原谅,怎的这么不依不饶,非要赶我走,方小姐,卫少奶奶,求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一条命,我就一个穷学生,假如没用工作我就得饿死了。”秦微哭着说道,声音沙哑,语气凄然,似乎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方言清坐在原位,手抱着自己面前装着热水的杯子,眼皮跳了一下,现在自己终于明白别人为什么那样看着自己了,合着是把自己当做仗势欺人的大小姐了。 第八十九章 装可怜 http://.biquxs.info/

“什么争执?秦先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方言清露出一副茫然的模样,好看的秀眉微蹙,着急的问道,“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谁要赶你走?是学校吗?” 秦微本以为方言清会骂自己或者会高傲的不理会自己,怎么也没想到方言清居然在自己面前演起来戏,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着办公室里的人因为方言清茫然的表情开始皱眉,默默观望局势,秦微一时有些气急,看着方言清说道,“你装什么...不过是我惹恼了你,所以你存心报复我,所以才把我调到了富安中学去。” 方言清眨了眨眼,原来是调岗,刚才她来怨念升天的表情,还以为是工作直接没了,大概是卫朝做的吧,怕自己看见她不顺眼,也怕她让自己不痛快,所以把人调走了,想着,方言清倒觉得心里有几分暖意,继续看着自己面前的秦微,缓缓问道,“你什么事惹恼了我?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秦先生误会了什么,不如把那个误会说出来,解决了就没什么。” 秦微怎么好把误会说出来,假如说前几天那番话,看方言清现在一脸笑眯眯的模样,肯定说自己找忘了,公馆那件事倒是说的通,可自己去公馆的动机不纯,万一拿这个说事,就成自己不检点了。 “可能秦先生不太喜欢富安中学,不若这样吧,我去同校长说一下,我来和秦先生换吧,这样秦先生会不会高兴一点。”方言清的语气带着些可怜巴巴,吸了吸鼻子,就准备站起来。 秦微发现这房间里的风向似乎变了,自己脸也僵硬.了起来,尽管自己知道突如其来的调职令是因为她的关系,可自己没有证据啊,本来可以装可怜博同情,让她之后的日子难过一点,没想到这人装可怜的功力居然也这么厉害,秦微的脸僵着,还没开口,房间里一位年长的教员就先开口了。 “这事是不是你们误会了,咱们学校刚和富安中学确立了友校,一个武校第一,一个文校第一,双方互换几位教员表示友好是很正常的人,你叫叫嚷嚷的倒不像个好活似的,活像把你委屈了。” 方言清看了一眼坐在后面帮自己说话的老教员一眼,这位倒是没见过,帮自己说话挺难得啊。 “我...我一时糊涂了,对不起。”秦微吸了吸鼻子说道。 “没事了,误会而已。”旁边的教员纷纷打着圆场说道,方言清也跟着点点头,眼神若有若无的看向秦微。 今日只有上午的一节西语课,中午的时候通知了会议,富安中学那边交换了一位教师过来,来带领西交中学的学生锻炼身体,说的是现在虽然知识对学生十分重要,但健康的身体同样不可缺少,不过方言清没有幸运的早早看到这位教员,下午的时候,方言清就坐着车回报社去了。 今天是和候念慈约好的日子,中饭都没空吃,路过煎饼摊子的时候,在司机眼神的控诉下,方言清买了一个煎饼在车上啃着,到了报社刚好吃完。 晴丫头立在外面,看见方言清上楼,连忙迎了上去,方言清也有好几日没见过晴丫头了,自从把晴丫头派到报社来之后,晴丫头就搬到报社来住了,兢兢业业的忙着,“小姐,侯小姐现在在屋子里,徐老板正在里面陪着。”晴丫头接过方言清身上脱.下来的厚毛绒外衫,把衣搭着手臂上。 “好,我知道了。”方言清扬了扬下巴,旁边站着的人敲了两下门,然后门就被打开了。 一进屋子的位子就有一个衣帽架,晴丫头走到衣帽架前帮方言清把大衣挂在了上面,木质沙发上放着软垫,候念慈正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吹着茶,自方言清进来后,就把视线放在方言清身上,徐庆义站起身,让方言清落座。 方言清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坐在了软沙发上,也打量了一下这位候小姐,脸上画着素净的妆容,留着齐眉刘海,头上夹着珍珠发卡,穿着一身棉旗袍,似乎是破落官家小姐的打扮,有些像自己在荣城时的打扮,自己从荣城到上海后,所有的衣物都是由岳瑶购买后打包送来,穿的也都是新式的旗袍,按理来说,像侯家这种家庭是不缺钱的,权利也是有的,那为什么......,方言清有些想不通候念慈。 坐在对面的候念慈笑了起来,“方小姐看着年纪不大,但也应该比我虚长几岁,手里就如此厉害的报社,有远见的指挥报刊,实在是让我佩服。” “不敢当,”方言清摇了摇头,这家报社自己其实就是借了东风,报社是原本有的,股份是父亲之前给的,自己只是提了点意见,忽然因为这个被恭维了,方言清还有几分的惶恐,只好开口问道,“侯小姐之前说想要融资我这家报社?”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不急,不是还有一位没有来嘛。”候念慈笑着把杯子放下,轻轻靠着沙发,看向门外。 “还有人?”方言清挑眉,看了一眼门,又看了一眼候念慈,“可据我所知,今天这屋子里就我们几位了。” 候念慈皱起眉头来,“就我们几位?你们之前不是分明都答应好了要让语重露一下面的吗?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方言清轻轻笑了一声,候念慈看见方言清勾唇轻笑,有些奇怪的看着方言清,方言清双手交叠的摸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就是语重,这是我的笔名,你应该是除报社外,第一个知道的。” “什...什么?”候念慈有些吃惊的瞳孔放大,眼睛睁大了许多的盯着方言清,确认的问道,“你?这家报社老板?就是语重?” “是,之前稿子不足,我就写了好几篇塞了进去。”方言清点了点头,“好了,那现在人应该齐了吧,那咱们说事吧。” “等等等,让我缓一下,”候念慈伸手让方言清暂停,先不要说话,等候念慈自己缓上了好一会儿后,才看向方言清,上下看了一遍,“原来你就是语重啊,我费这么大劲到底是干嘛,真是,这人合着我早就见了。” 候念慈似乎深受打击,有些懊恼的甩了甩头。 方言清看着候念慈的动作,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抬眼看了晴丫头一眼,晴丫头也不清楚的摇了摇头,方言清只好又看向候念慈,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吧?” “没事,我已经缓过来了,我只是觉得我犯了一个傻,”说着有些无奈的看着方言清,有些不好意思的感叹道,“原来你就是语先生,我就是很尊敬你,喜欢你写的一篇文章所以想见见你。” 方言清看着面前的候念慈,眨了眨眼睛,怎么事情的走向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位软软的,说话很温柔的小姐是什么意思,她是自己的读.者,“所以,你想入股也只是想见我而已?” “不不不,入股还要入股的,”候念慈听着方言清的疑问连忙摇头,“不过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嘛,我是看您的那篇‘论女子教育不等于女学’之后,深有触动,然后就来这家报社看书,我还把你们家的报纸出过的这几期一个不落的买了,不止买一份,我给家里面每个人都买一份,我父亲,母亲,大哥,二哥,都有一份,我就是觉得你说的特别对,然后把我心里面想的却说不出来的东西都说出来了,觉得你很厉害,所以才...才想见你的。”候念慈的脸有些红扑扑的,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解释道。 方言清听着候念慈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串话,有些发愣,那篇文章好像是第二期为知周报自己投的,一直觉得东西写出来,能够带给人思考很影响是很美好的事情,现在通过自己文章思考后的人坐着自己面前,方言清感慨十足,开口说道,“那篇文章只是表达了我的一些看法,如果对你有所启发,我真的非常开心。” “对了,我后来也在你们报社投稿,那个‘池边候鸟’就是我,我这个法子是我二哥给我出的,我想着只有处理好了就不会有太大影响,结果差点搞砸了,还好我大哥及时发现了,”候念慈摆了摆自己的小心肝,缓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是真的想入股,不要太多股,我就是想出钱,我可以出很多钱,然后你们给我一点股份意思一下就行了,我真的很想看见你们报社做大。” 徐庆义听着候念慈现在一大串一大串的说话,不由气的有些肝疼,自己刚才好声好气的和候念慈说了许久的话,对方一直就‘嗯’,‘哦’,‘好’,‘明白’,怎么简略怎么回复自己,怎么东家一来就上赶着了,真是差别待遇。 方言清听到候念慈的话,点了点头,又楞了一下,“你说的是放出我们报社泄露作者信息是你二哥的法子?” “对啊,不过语先生你别气,我二哥他那就是头脑简单,后来我大哥发现后都处理好了,”候念慈连忙说道,“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我这次认缴的资金可以出三倍再,...不,我...我还是出五倍的金额,然后要有一层的股权就行。” 第九十章 分红 http://.biquxs.info/

五倍金额只要一成股权,方言清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忽然觉得这人和苒苒有些像,心里都揣不了事,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方言清笑了笑,“认缴金额入股没什么问题,可以让徐叔和你谈,这些问题都是又他来办的,谈好了之后再来问一下我的意见就好。” “呃,你...你不是这家报社的老板吗?” “幕后的,平时都不管事。”方言清纠正道。 “哦~,”候念慈听见方言清这么说,了然的点点头,“我懂,就是那种隐形控制人,我大哥偶尔也会跟我讲这个,说很多家大业大的高.官不好自己管理,就会间接管理,现在很多军阀大家私底下都有工厂的。” 方言清听候念慈说的夸张,尴尬的笑了笑,“我可能和那些高.官不一样,我只是单纯的不懂。”话一说完,方言清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心思也转了转,带着点亲切的唤道,“念慈啊,你大哥现在是在财政部做事吗?” “嗯!就在南京大总统底下做事!”候念慈见方言清问到自己二哥,露出骄傲的神色,补充道,“我二哥也很厉害的!现在都是少将了!” 方言清不清楚这个少将是什么概念,但看着候念慈的神色应该是个很大的军衔吧,笑着点点头,总.统.府现在在南京,外派的记者不好摸路子,假如能拿到采访的一些机会,一定对报纸有很大的用处,不过这些先不着急说,等这丫头入了股,就绑在一根绳上了,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晚上躺在床上,方言清把被子都裹在身上,把另一床被子蹬给卫朝,示意卫朝也裹上,两个人对坐在床上,开始聊天,这是方言清提出来的,由于两人白天太忙,所以隔几天的晚上,都会坐在床上,谈论一下心事,这个法子是方言清提出来的,这会儿正舒舒服服的裹成一小团。 卫朝看着在床上裹成一只小猫似的方言清有些好笑,也坐在床上,像方言清那样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有些不耐的嘶了一下,说道,“为什么我们不躺着聊天,要这样聊天,感觉怪怪的。” “你不觉得这样聊天很有野营的感觉吗?”方言清的小脸红扑扑的,“你知道侯家那哥俩的事吗?我想打听一下。” “打听他们做什么?”卫朝挑了一下眉,看向方言清问道。 “哦,今天我见候念慈了,听她说了她那两哥哥,有些好奇,假如有人脉就可以利用一下,”方言清解释道,然后看着卫朝的脸,歪头说道,“主意是想要南京的报导,我们报社出去的作者都没什么人脉,采访不到东西我很无奈啊!” “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有办法?”方言清听见卫朝的话,有些狗腿的蹭到了卫朝旁边,“你这不是在上海吗?我以为你南京那块地不熟,就想着不麻烦你了,反正候念慈想入股咱们报社,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候确,候家大哥,目前在南京财政部当副部长,大概明年和后年就能转到正部长,然后他们的父亲就会推下来,候非,侯家老.二,现在隶属北洋军阀,是陈总督手底下的人,目前是个少将,手底下好像有三、四千人吧。” “这么多!这么厉害!”方言清惊道。 卫朝看见方言清惊讶的生气,气笑了的捏了捏方言清软软的脸,说道,“三、四千人就算多了,你能不能长点出息,还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我不厉害。。” “不不不,你更厉害。”方言清立马服软。 ...... 最后卫朝把方言清按着挠了好一会痒痒,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才放开,两人把被子蹬好,一起躺在床上,屋子的灯已经关了,整个屋子黑漆漆的,只有从窗户窗帘的缝隙里照了点月光进来,方言清用手指戳了戳旁边眯起眼睛,要准备进入睡眠的卫朝,问道,“秦微的事,是你做的?” “嗯,”卫朝听见方言清问自己话,把本来已经快合拢的眼睛又睁开,“我拐了好几道弯,想着你不见她会舒服点。” “还行吧。”方言清心情愉悦的说道,“她这个人,说讨厌也谈不上,说喜欢也不是,就是...就是觉得有些烦吧,总觉得她没安好心,看见她我就不自觉的想到了潘玉秀。” “嗯,我知道,我也不喜欢她。”卫朝把方言清揽到自己的怀里,“让她去富安当教员挺好的,刚好可以避开她几月,也没让她丢饭碗,只是换个地方罢了。” 声音越说越小,呼吸也渐渐平缓,方言清靠在卫朝的胸膛上,感受着传来的温暖的气息,也感到困倦起来,打了个小哈欠就睡在了卫朝的怀里。 候念慈就股份的事和徐庆义讨论了好几天,先是打听这报社的有几个人分成,当知道方言清占七成,徐老板占三成的时候,候念慈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徐庆义本来是一位候念慈吃惊方言清占的股份多,正准备解释,就听见候念慈颤颤巍巍的说道,“报社里那位姐姐没有分红?” “那位姐姐?哪位?”徐庆义听着候念慈的话,疑惑的拧起了眉毛,这报社的姑娘没几个,大多是男人,写文章的倒多,但见不着面,这侯小姐说的姐姐又是指谁。 看见徐庆义一脸疑惑的样子,候念慈连忙比划着手势说道,“就是那位常在报社的那位姐姐,短发,个子的大概同我自己差不多高,长的还有点好看,常穿着上衫下裤的那位姐姐。” “哦!你是说方晴啊!”徐庆义听见候念慈的描述终于反应过来了,点了点头,“她原来是东家身边的贴.身丫头,东家想让她找点事做,就让她来了报社,现在做的也十分的好已经是一份报纸的主编了,她停厉害的,不过分红暂时分不上,等咱们报社办大了可以考虑一下。” “丫头,她原来是伺候人的!”候念慈呆愣的问道,之前看见方晴一直觉得这位面容姣好,说话温柔的人是个小姐,再不济也是一个工薪家庭,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贴.身丫头。 徐庆义听见候念慈这句话就不乐意了,还以为候念慈是瞧不起晴丫头伺候过人,“丫头怎么了,不偷不抢的。” “我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有些惊讶,看着那位姐姐的谈吐,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候念慈连忙解释道。 徐庆义听见候念慈的补充,面色稍缓,点点头,有些感慨的说道,“欸,这丫头拼命,这么短时间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也是厉害。”说罢,摇了摇头,恍然醒悟的说道,“怎么说到这儿来了,咱们还是聊分红的事。” 最后分红敲定了,候念慈入股五千银元,认领一年的分红,徐庆义和方言清各让零点五,最后方言清六点五成,徐庆义二点五成,候念慈一成,其实这钱收候念慈收的有点高,方言清听见徐庆义说价钱的时候,眼皮子连连跳了几下,心里后悔道应该提前同他打个招呼,别打这位小姐坑太狠了,好在这位冤大头还挺高兴的,满脸都写着我赚了三个字,方言清不禁捂脸。 “我想先当编辑练练手,之后也像小晴姐一样,想个点子,自己办个报纸负责。”候念慈羞涩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方言清点点头,同徐庆义商量了一下,周报那一块,人手已经很固定了,多的都有一两个,往里面也塞不了人了,花边报纸倒是塞的了了,可是鉴于里面的内容还有候念慈的那两个哥哥,方言清想的不用想的把目光投到了最后一个。 晴丫头的正历周报创办的时间最短,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晴丫头负责,能帮忙的人很少,几个编辑忙来忙去,经常忙不过来,全靠晴丫头把自己分成了好几份才忙了过来,这候念慈不笨,人也挺聪明的,让她过去,正好能帮晴丫头做点事,正好锻炼一下晴丫头,方言清和徐庆义一同指向晴丫头,然后宣布了这项决定。 然后第二天,候念慈就抱着自己的小笔记本和钢笔到正历周报的办公室来报到了,正历周报的办公室只有一件,隔壁就是花边报纸,现在后院的房间太少,就四间,四家报纸根本分不过来,方言清也在和徐庆义商量,要买一处大的屋子,最好是好几间小屋子的那种,这样既可以所有报纸隔开,又不会隔太远,让空间看起来宽敞些。 小小的房间里堆着乱七八糟的桌子和椅子,候念慈小心翼翼的迈过掉在地上的东西,朝坐在最角落里,正拿着钢笔聚精会神的坐着的晴丫头走去。 富安中学外停着两辆黑色的轿车,在外面停了好久了,轿车后面坐着的女的涂着红色的指甲油,手里拿着一杆烟,吸一口,又轻轻的吐了出来,白色的烟雾轻飘飘的从殷红的嘴唇里吐出来,看着诱.惑极了,远处的秦微跌跌撞撞的重富安中学走出来。 “小姐,人带来了。”几个彪形大汉左右挡着秦微的去路,说道。 素白的手握着烟,嘴唇上翘,心情似乎非常的好,点点头,说道,“嗯,回家吧。” 第九十一章 你是谁? http://.biquxs.info/

“我就负责整理这些?”候念慈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堆报刊,偷偷拿眼神瞄向方晴问道。 “嗯,你现在才开始,所以整理的不多,等之后就就能像她们一样多了。” 候念慈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堆成小山一样的报刊,在看看其他人桌子上已经堆成一人高的报刊,顿时觉得自己还太弱了,要更加努力才行。 大概是看见了候念慈眼神中的挣扎,方言清拍了拍候念慈的肩膀,安抚的说道,“主要是提取关键信息,你读过咱们报纸没,可以先读一下,你就是从里面挑出事件,再往时间线里面填,重复的省略就行了,看着多,但一份报刊浪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好!”候念慈干劲十足的投入到了工作中。 方言清学校的生活也走入正轨,每日就上两节西语课和国文课,然后下课了偶尔同学生聊天,平日里管理一下报刊,日子过的轻松的很。 一月十九日,方言清上午课完了就往工地上走去,校舍现在已经盖完了,屋子里面的水泥也糊好,正在安窗户和门,方言清看了一圈校舍,满意的点点头,看向林常决,笑着说道,“这速度挺快的,我还以为现在还在糊墙呢。” “算慢了,开始计划着年前就能修好。”林常决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少奶奶要给她们放这么长的假,只是心是好的,但她们要少赚半个月的钱了。” “这天冷,她们干活也累,再说我这半个月的钱也要发。”方言清知道林常决没有恶意,只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直率的表达出来,便仔细的解释道,“再说快过年了,虽还有一月,也可以提早准备着,等过完元宵节再开工也不迟。” 说完,方言清便让人把工人都叫过来,方言清和林常决站在中间,旁边的人围着,方言清看着人群,说道,“今日便是腊月了,明日大家就放假,等元宵节过来再继续来这儿,上墙外的水泥和院坝,我这儿也给大家准备了一些新年礼物,一些心意。”方言清说着,就让旁边站着的人把小红绒布锦袋发给大家,里面放着八个银元,大抵是这些工人大半个月的工钱。 “明儿就放假?还发钱?”拿着锦袋的工人还有发愣,手里捏着锦袋怔楞了片刻,似乎还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小姐,听说,这屋子修起来,您要做学校。”这里面唯一的一位女工人,捏着锦袋,看向方言清,有些期待的问着,“我听林先生说,是不收费的?” “嗯,是免费的,可能会要一块或者两块银元买书,但其他的都是不收费的,我建这儿的目的,就是能教一些简单的知识,给想学习的人。”方言清点点头,看着那位妇女说道。 那位妇女听见方言清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高兴的弯起眼睛,“这...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孩子很想读书,可惜我没钱......假如...假如小姐这儿开始授课,我...我可以......” 方言清看着妇女结结巴巴的样子,连连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这儿这所学校,可能得明年的四月份左右才开始授课,嗯...”方言清想了一下,从身上的挎包里掏出钢笔和纸张,这所今天上课后直接揣在身上的,“这样吧,大姐,你可以把你家的地址给我,这儿开始了,我叫人给你们送一张单子,你们来了,到时候排课表,你们根据你们的时间决定,怎么样?” 其实方言清关于这个学校的构想还不完全,这会儿看见这位大姐期待的眼神,头脑一热,便下意识的说道。 “不用麻烦的,我是住在贫民窟,那儿人多,地方乱,小姐找不到地方的,我明年还要做工,等明年这儿修好了,小姐告诉我也不迟。”大姐红着脸,连连摆手。 方言清抿了抿嘴,觉得也行,点点头,同意了。 这所学校确实自己要好好开始打算了,最重要的是,哪儿找教员,一般正儿八经想找工作的教员肯定不行,自己这所学校赚不了钱,之后肯定还会一直贴钱,假如再多请些教员,难免会入不敷出,而且,人家教员可看不上自己这破学校啊,人家学校无论公立私立都有钱,看看自己的学校,因为缺钱,而省钱修的校舍,简直可以用惨淡来形容,估计这所学校招到教员后,人家看了校舍也会拔腿就跑吧。 既然招教员不太行的通,那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自愿,联想到周东之前在荣城叫自己去帮忙的画面,方言清敲了敲手指,还是要从学生入手,想从受过新兴教育,渴望自由,平等的人身上入手。 为什么仔细一想感觉自己好奸诈,方言清无奈叹气,自己也是没办法啊,谁让继大姐之后,其他所有的工人纷纷表示自己不禁有孩子还有邻居孩子,各种亲戚,成功把方言清之前担心没有孩子的问题解决的,变成了担心教员不够的问题。 最开始,方言清还是打算,自己和报社所有成员,一月抽一天的授课,但现在看来,似乎行不通,还得多找一些稳定的教员。 “念慈,你还不走?”正历周报的一位女编辑挎上了布包,看着正坐在椅子上用功的女生,问道,“今天周五,只上半天班。” 正历周报因为周五发报,所有周五这天只上半天班,候念慈听见询问,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坐在角落里,仍然埋着头看书的方晴,摇了摇头,“我再看会儿书就走。” “那成,我先走了,冬日里天黑的早,记得早些回家。”这位女编辑点点头,没有过多纠结,就往外面走去。 墙上的挂钟又转动了一圈,方晴手里的书籍看了一大半,候念慈抬起头又偷偷看了一眼正专心看书的方晴,皱了皱眉头,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拼命的人,自己大哥和二哥仗着天资好,重来就没见过它们拼过命,自己由于母亲和父亲就自己的教育问题闹的不可开交,所以自己也没有认真的去追求过自己的人生,假如父亲吵赢了,自己就学新式教育,假如母亲吵赢了,自己就学旧式的刺绣插花,总之怎么样都行。 这种无所谓的生活,从一张小单子开始改变,被报童强制的塞了一张单子,看了一眼后就觉得无聊,垫在了自己的书本下面,然后隔了两个礼拜,居然路过报刊的时候看见了那张单子上说的报刊,鬼使神差的买了一份,看见了语重写的文章,女学和女子教育的区别,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忽然好像有了答案。 把那张皱巴巴的单子拿了出来,候念慈看着上面的内容,忽然想尝试一下,写一份稿子投过去试一试,当知道稿子被录入的时候,自己内心的快乐似乎要把自己淹没了,这种愉快的感觉,是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的,日日坐在一楼,看着报社里的人进进出出,偶尔在书柜里挑几本自己家书房也没有的奇怪的书,看会儿书,写写稿子,自己好像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自己还一度以为方晴是这家报社的老板,长的清秀,人又有气质,走路做派也大方得体,说话也好听,这么一个清风明月的人,居然曾经是个丫头,候念慈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瞧不起丫头的意思,只是惊讶她作为丫头能学到这么多,做到这么多,那得付出多少努力啊! 下午四点半了,候念慈看着墙上的挂钟,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有些饿,报社后面走不远就有好几家店卖吃的,什么煎饼果子,锅盔大饼的都有,候念慈站起身,走到方晴旁边,轻轻的敲了敲桌子,看见方晴抬眼看自己,才小声的问道,“小晴姐,吃煎饼吗?我要去买煎饼,给你也带个回来,有忌口的吗?” 方晴听见候念慈问自己,抬头看向了挂钟,也觉得有些饿了,笑了一下,“没什么忌口的,麻烦候小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候念慈连忙说道,心里偷偷的说道,自己主编笑起来真可爱,虽然没有方言清那么吸引人眼球的相貌,但也十分的可爱,“小晴姐别叫我候小姐了,像别人一样,叫我念慈就好!” “好,谢谢念慈。”方晴的眼睛弯起来,从抽屉取出一块银元,正准备递过去,就看见候念慈开心的跳了出去,有些失笑的看着候念慈的背影,然后把银元放在了桌子上,这人反差挺大啊,方晴在心里默默吐槽道,把目光又投向自己面前的书,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深呼吸,努力打起精神,又认真的看起了书,自己一定要努力,不能让小姐失望。 大概过了十分钟,门被推开,方晴还以为是候念慈回来了,正准备开口说给钱的事情,就看见了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 是个男的,穿着军装,外面还披了个斗篷,头上戴着军帽,手上戴着皮质手套,已经取了一个,这个军装和当时卫少爷来接自家小姐的军装不一样,这身军装是藏青色的,看起来从上到下透着一股精致,那人长的剑眉星目,五官极其俊朗,只是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正皱着眉,黑着脸盯着自己。 “你是谁?” 第九十二章 方晴和侯非 http://.biquxs.info/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方晴也皱着眉说道,紧盯着对方的动作,难不成是走错路了?不能吧,他这是得走进报社穿过一楼才能进来,这么准确,不像是走错路。 “哦,我叫候非,你叫什么?”那人听见方晴的问,回答的理所当然,环视了一圈屋子,随便拖了张椅子在自己旁边坐了下来,看着方晴问道。 方晴默默的看着对方的动作,要不是自己打不过他,并且怀疑对方有枪,早就把人赶出去了,莫名其妙的闯进来,还有脸问她的名字,“我叫什么和阁下没有关系吧,您现在的行为算私闯民宅,您知道吗?” “什么叫私闯,我外面还有人呢,不然我怎么进来的。” 对方回答的坦坦荡荡,方晴却无意识的睁大了眼睛,外面还有人,难不成这人是来砸报社的,是自己负责的这份周报得罪了人还是别的报刊得罪了人,难道他们是来报复的,会不会利用自己来威胁小姐,方晴咽了口口水,忽然紧张了起来,紧盯着对方的动作,不敢松懈。 “你们这报刊的办公室也太小了吧,这么小间屋子,放这么多张桌子,坐的下人吗?”候非看着屋子里的摆放,忍不住的皱眉,桌子放的杂乱无章,椅子也是乱摆着,每张桌子上都摆买了东西,高成一摞的书籍,还有许多的报刊杂志,还有日历也有许多。 “没钱。”方晴言简意赅的回答道,看着没有关上的门,慢慢的站起身,装作不经意的往边上摞着步子,看向外面的小院子里。候非一边说着话,也看见了方晴的小动作,一把把门关上,‘砰’的一声关上的门,把方晴吓了一大跳,猛的向后退了一步,瞪着面前的人说道,“你如果想拿我威胁人的话,那我奉劝你,不要白费心思,我不值钱,而且这家报社也没钱为我赎身。” “赎身?赎什么身?你说什么?我就问你几句话,你慌什么?”候非本来是想打听一下自己小妹的生存环境,从大哥那儿得知了这家报社,带着人过来打听一圈,刚好看见自家小妹的顶头上司,没说话,对方就没给自己好脸色,就这么一个人,在平时指不定要怎么欺负自己小妹,虽然长得挺可爱,但不是有句老话说,长得越漂亮的女人越恶毒吗?虽然候非已经忘记了这句老话的来历,但这句老话却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问话?”方晴冷笑一声,穿着人模狗样的,原来是给其他报社打听消息的,这一身就来吓唬人了,“问吧,只是这家报社的消息我也不清楚,我就是一个不入流的编辑,什么都不知道。” “嘿!我这暴脾气!”候非听着方晴的冷笑,感觉自己的脾气都快耗光了,看在自己妹子还在这家报社的份上,咬着牙,把自己内心的暴脾气压了下去,继续说道,“我关心你们报社一下,别不识好人心,你们假如没钱,我叫人批两间屋子给你们,也能宽敞点。” 区区两间屋子就像把自己的报刊骗走,未免太小瞧自己,方晴仍旧冷着脸看着候非,对方的脸色不太好,自己也能看出来,事实上自己心里害怕的也在发抖,但是就算害怕,也不能让别人毁的报社,但是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外面还有人,候念慈还在外面,待会她看见有人,应该会去找徐庆义吧,徐庆义家的院子就在这小楼的后面,去和徐叔说,然后小姐再来处理,现在自己就要拖住他,不能让他把报社的东西搬走,“那么现在你关心完了吗?关心完了就走吧,毕竟好不好人的我也不知道。” “你!”候非听着方晴清淡的声音吐着阴阳怪气,就觉得怒火中烧,一手抓着方晴的衣领,一只手扬起。 方晴看见对方发怒,有些害怕的紧闭双眼,假如被打了的话,小姐后面找公道的话,会不会理直气壮些,也有由头回击最近这些日日想溜进报社偷消息的人,眼睛闭的紧紧的,预想的疼痛也没有出现,方晴疑惑了一下,正准备偷偷的眯眼查看一下,就感觉自己的脸被捏了一下,瞬间,方晴的眼睛睁大了。 候非正在捏自己的脸! 对方没有打自己,居然在耍流氓!简直是太狡猾了,知道打了自己,自己脸会肿会被告,就耍流氓,捏的也不重,就算有红印一会儿就消失了,自己也拿他没办法,简直是太恶毒了。 候非本来是准备打的,看着被自己捏着的女孩,眼睛闭的紧紧的,有些瑟缩的抖了抖,就像自家小妹养的那只兔子,胆子小的只有一天缝还要自己面前跳来跳去,自己一把它抓着,就吓的一动也不敢动,倒是挺像的,肉也软软的。 正捏着,就看见自己面前的女孩子眼睛一红,眼泪掉了下来,我捏的也不重啊!候非心里惊到,连忙松开手。 方晴揉了揉自己被捏的脸,恨不得把这层皮给揉掉。 ‘吱扭’ 门被推开,候念慈提着两个煎饼果子,睁大了眼睛的看着屋里的两人,红着眼睛,捂着脸,还在留眼泪的主编,两只手在空中发愣的二哥,一下子候念慈好像明白了什么,跳到了方晴旁边,瞪着自家二哥,吼道,“候非你居然欺负小晴姐!” “他是你二哥?”不是其他报社派过来偷消息的人!方晴下一句话想说这个,但是鉴于对方刚才的所作所为,方晴把话咽了下去。 “对,他是二哥,脑袋有点不好使,我家大哥和二哥,一个占了文,一个占了武,他就是四肢挺发达的,脑袋不灵光,小晴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候念慈连忙安慰道,从怀里掏出手绢给方晴擦眼泪,看着方晴有些红着的脸,候念慈又转头问向自家二哥,“你居然打我的主编?” “不是,我...我就捏了两下,谁知道她脸这么嫩,就红了。”候非解释道,“我还不是为了等你,接你回家,今儿爷爷来公馆,还有姥姥,要商量你的事。”说完看见候念慈还在问方晴疼不疼,根本没有听自己的话,有些气竭。 “没事,还好。”方言清摇了摇头,自己实在是不想和候念慈的这位二哥同处一室,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自己忍耐力的考验,“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待会把文件收一下,也要回去了。” “你们这破报刊的文件有什么重要的?”侯非看着乱糟糟的屋子,皱着眉头说道。 方晴听见了侯非的话,装作没听见,继续跟候念慈说道,“没事,你先回去吧。” “好吧,”候念慈有些讪讪道,自己大概知道家里找自己回去做什么了,结亲,自己都十八了,却还没有结亲,这次回去应该就是说这个吧,想着用手打了侯非一下,“二哥,和小晴姐道歉!” “倒...倒什么歉?”侯非有些不明所以,自己除了捏脸之外也没做什么事了,有什么好道歉的。 “你都把小晴姐弄哭了,还不应该道歉?”候念慈在家里被两个哥哥宠惯了,语气有些蛮横道。 方晴抽了抽嘴角,想说算了,就看见自己面前一米九的男人,朝自己敬了个礼,字正腔圆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虽然方晴没有在这几个字里丝毫没有听到不好意思的感觉,却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原因无他,只是想这个男人赶紧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说完了话,办公室里终于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候念慈和方晴告了别,就歉意的走了,方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煎饼果子,咬了一口,虽然有些冷,但还是有温度,把自己桌子上的书合上,将自己最重要的档案放进了自己的布包里,然后把没看完的书装来了进去,提着包吧办公室的门锁上,往自己合租的小院走去。 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住卫家公馆了,小姐是为自己好所以让自己出来学习新知识,给自己工作,让自己交朋友,这都是对自己好,方晴知道,她不想让自己一辈子跟在她后面,做着端茶倒水的事才这样逼自己,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因为难得,所以知足,所以要更加努力赚钱回报小姐。 方晴把门打开又关上,躺在床上,忽然回忆到在荣城的样子,再摸了摸自己身上衣服的料子,坐了起身,默默的鼓励了自己一遍,把布包里的书掏出来又看了起来。 候念慈坐在车后,和侯非坐在一起,无聊的把书翻开看。 “将才那个女的,你喊她小晴姐?是你这份报刊的主编?”侯非看了一眼纸上密密麻麻的纸,感觉眼睛有些疼,把目光看向别的地方,问道。 “什么女的!文明点,女士,小姐,姑娘,这些词汇都可以!”候念慈纠正道,然后斜斜的看了侯非一眼,“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她一个小丫头,看着也没多大,怎么就当上主编了?看起来软软......”侯非话还没说完就被候念慈打断了。 “看起来小怎么了!人家拼命啊!”现在候念慈的心里,语重排第一,方晴排第二,都是她值得尊重、学习的人,听见自家哥哥说方晴,立马维护道,“你知道吗?人家本来是一位丫头,是自己拼命才当上主编的,这份报刊的所有版式设计,内容采集,以及最开始的创意都是她负责的,她每天除了工作就是读书,能当上主编都是应得的!” 看起来软软糯糯的,没想到还是个拼命三娘,候非听着自己妹妹的话,忽然对自家妹妹的顶头上司有了极大的兴趣,那边自己妹妹终于结束完自己的话。 “...她每天收集消息都要看好几本书,还不忘记提升自己,她真的真的人很好,很值得我学习,是我很喜欢的人,所以二哥你不准欺负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候非连连点头。 放心,我舍不得欺负。 第九十三章 酒楼闹事 http://.biquxs.info/

上海西交中学的放假时间是腊月十四日,也就是阳历的二月一日,方言清设计了好几天的寒假作业终于给学生们写上了,方言清布置的作业并不多,比起其他科目的教员,简直不能用温柔来形容,布置完作业后,底下一边欢呼和哀嚎。 方言清有些好笑的看着底下的学生,笑着问道,“你们哀嚎什么,过年不好吗?” “过年好,可是担心我考的不好。”底下一位学生答道,嘴巴撅了起来,“还是方先生平时看起了温柔的很,出起题来居然那么难。” 方言清听着底下学生的控诉,认真的摇了摇头,“我出的可不难,我是基于这次一些大学的招生卷子,只有上面的三分之二难度,你们现在都二年级了,三分之二难度是应该的吧。” 底下学生又是一片哀嚎,不过方言清可不会心软,该狠的时候就是要狠,不然这知识怎么学的进去。 “腊月二十一去临安?”方言清听着卫朝的话,有些惊讶的说道,“去临安过年吗?” “对啊,昨年是在上海过年,今年就轮到临安了。”卫朝展了展报纸,临近年关,方言清是闲下来了,每日里去报社转一转,再看看书就没有事了,自己却忙的手脚不沾地,这货物什么的都要提前备好,礼物也要提前备好,底下的员工全部都要发一下过年的礼品,这一通忙下来,在家里的时间就少之又少了。 “哦,原来如此,那大伯和小姑他们在北.京,会不会轮到北.京?”方言清用勺子挖着面前的小蛋糕,问道。 “不会,”卫朝摇了摇头,“他们的关系没有我们家和苒苒家的亲密,而且平时也很忙,不会来上海的。” “报社也想商量放假的事,小晴他们年末了可以弄一个年末总结,其他报刊我到时候再去商量一下,”方言清说着,忽然感觉肚子有些胀鼓鼓的,不舒服的打了一个嗝,然后就一直打了起来,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卫朝,“我是不是吃太多了啊?” “你也知道。”卫朝不由分说的把蛋糕没收了,牵着方言清就在院子里遛弯消食。 报社最近徐庆义也是红光满面,听说他家媳妇又怀孕了,整日里喜气洋洋的,方言清听说了,也连忙送上祝福,思索着等孩子生出来了,送什么礼物的好。 关于去临安的事,方言清也同晴丫头说了,让晴丫头一同去,就以方言清朋友的身份,小满这么久没见晴丫头,肯定也很想念,晴丫头在朋友的身份上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提出去临安后,自己单独去租房子,原因是,既然没有伺候小姐,就没资格住小姐的屋子。 方言清知道晴丫头的脾气,也只好依了她。 候念慈像霜打的茄子般,做事昏昏沉沉的,提不起来劲,方言清问了晴丫头,晴丫头就把当日候念慈二哥来找她的事省略了一下然后说了出来,方言清沉思了一下,确定把候念慈喊过来问一问。 “我娘和我爹,为我的亲事争的不可开交,我爹想让我去念大学,我娘的意思是女孩子念书多了也没用,希望我去结亲,”候念慈有些惆怅的说道,“每次都听见他们吵那些话,我都听腻了。”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方言清看着自己面前面容姣好的小丫头,似乎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些自己的影子,一样也迷茫不知所措过。 “我?”候念慈想了想,用手指绞着手绢,“我之前觉得怎么都能过活,但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候念慈抿嘴笑了起来,“我想成为先生和小晴姐这样的人,一直向前走,向前进步!” 像自己,方言清被候念慈的话说楞住了,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也成为了别人想成为的人,“那你可得加.油啊,小晴是在报社工作了一月就提出了她自己报刊的想法,你可得抓紧时间了哦。” “我还以为先生会安慰我,”候念慈听见方言清的话,不由仰了一下头,有些哀嚎的说道,“欸,不过定亲应该是跑不掉的,我爷爷姥姥都来了,希望给我相中一个不错的人吧。” 就算是新潮的沿海地区,见识了各种自由的地方,也避免不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奈的忧伤,让方言清也有些难过,皱着眉头,看着候念慈,想安慰些什么话,但又发现无论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空洞无力。 倒是候念慈先缓过来,没当一回事,先笑着说道,“我还算好的,我大哥、二哥都疼我,我还可以选一下人,聊两天不合适的可以摇头,还有好多女性都没法呢,我已经很知足了,不知道这个社会要进步多久,才能不让女性在这样卑微下去了。” “会慢慢变好的吧。”方言清柔声说道,西交中学一个班35位学生,只有不到十位是女性,也很说明问题了,对于女性的偏见根深蒂固,想要撼动,还是要慢慢的来。 腊月二十一日,卫家公馆的车往临安开去,方言清和岳瑶先去,卫朝和卫时幕还要再等五天才会来,晴丫头的报纸敲定了于腊月二十八发年终大事总结,现在报社里都在加班加点的赶工,争取在腊月二十七之前忙完,方言清把冯家公馆的位子给了晴丫头,同她说好时间才放心的离开。 一路上车开的缓慢,方言清和岳瑶并排坐着,一共开了两辆车,前一辆坐人,后一辆车里全部都是岳瑶提起备下的年货,岳瑶看着窗外的景色,前一夜的雪积了薄薄的一层,挂在树上看起来十分漂亮。 “言清,听朝儿说,你想建一个学校?”岳瑶看着窗外的景色,搓了搓手,把手揣进毛茸茸的暖手屋子里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方言清有些不好意思,说学校方言清总感觉自己修的那玩意有点配不上那个名字,不为其他,只是太简陋了,“我就是想为那些想学习知识,却又因为贫困不能认字的人,提供一个地方,学认字学算术,兴许对他们以后有些帮助。” “这个听起来好,言清真是一个好孩子。”岳瑶听着方言清的话,不由的夸道。 好孩子,方言清想了想,其实自己更想让一些女孩子来上课,只是自己同一些工人提了一下,他们似乎都认为女孩子念书无用,但又不好驳自己的面子,到底怎样才能把这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错误思想掰过来,方言清甚至都想在为知周报上专门开一个版面谈这件事了。 临安的建筑古色古香,看起来有些像荣城,可是环境又比荣城新颖,热闹的街道,连绵的屋舍,不愧是被称为小上海的地方,冯家公馆比卫家公馆要小一些,不过还是很大,也不像卫家公馆,周围空荡荡的,要隔上好远才有别的公馆,这儿的公馆似乎是挨着的,车子开到了一个拦路杆处,岳瑶把车帘拉开,看了一眼巡查的人,叫司机递了钱,才把车开了进去。 “这儿是法租界,不比咱们上海的南山公馆区,这块是洋人管,你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带够人,知道吗?”岳瑶看着方言清有些懵懵懂懂的样子,嘱咐道。 “法租界?”方言清之前听苒苒说过,但是见到和听见是不一样的,从哪个拦路杆处好像分了一个界限,外面的中国人多,里面的洋人多,这种数量差距,简直可以用泾渭分明来形容。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便开进了冯家公馆,苒苒出来把方言清和岳瑶接了下来,“舅母,”冯苒苒甜甜的喊道,“母亲的酒楼现在正忙着,您知道的,年关在酒楼吃饭的人超级多,父亲的最近总是参加教育部的会议,所以这家里才只有我来迎接你。” “好了,我知道他们忙,谁让我太闲了啊。”岳瑶没当回事,笑着点了点苒苒的头,“咱们午饭是...?” “去酒楼!” 卫青曼的福满酒楼出了租界不远便到了,整整三层楼高,宽敞华丽,这么大一个酒楼,让方言清不禁大吃一惊,“这么大一个酒楼,都是姑母在管?” “当然!”冯苒苒提起自己的母亲还有些骄傲,“这酒楼就是我娘做起来的。” “小瑶。”卫青曼听身边的人说岳瑶和方言清来了,连忙迎了出来,“我本来想在家里等你的,这酒楼里忽然出了一档子事,这才没来。” “什么事?”岳瑶和卫青曼从小交好,一直都是好朋友,没有接人这种小事,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反而先关心起对方来,“可是有人闹事?你受伤没?” “没,我好着呢,一个洋人,在我这儿闹事,我找人绑起来,丢警。察局去了。”卫青曼豪迈的说道,挽着岳瑶的手就往楼上走去,冯苒苒也退到后面,拉起方言清的手,前面卫青曼还有些生气,“欸,气死我了,虽然知道关不了几个时辰又会被放出来,但就是有些气不过,”说着卫青曼冷笑一声,“你知道吗?我让人把人帮去的时候,那个警.察局长说什么,他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化小,我们这般闹是不是没安好心,我呸,这些洋人一口一个黄皮猴子的,我没打死他就是好的了。” “你啊,你在脾气倒是一点也没变。”岳瑶看着卫青曼气愤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卫青曼的手背,慢慢安抚道,“别为他们置气了,好好的跟畜。生计较什么。” 方言清本来以为岳瑶要安慰卫青曼,没想到她居然和卫青曼一起骂起来了。 第九十四章 苒苒失恋 http://.biquxs.info/

“可不是,我同畜生计较什么,算了,咱们上楼吧。”卫青曼听着岳瑶同自己一起骂起来,心中顿时舒服了许多,笑着看着岳瑶说道,“还说我,你的性子也没变啊。” 方言清走在后面,瞪圆了的眼睛已经很能说明方言清的吃惊了,岳瑶平时在公馆里,说话温温柔柔的,平日里也都笑着,没看出来还有这么一面,冯苒苒则表示,自己早就看惯了,凑到方言清旁边,小声朝方言清说道,“丁三娘寄信过来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激动了起来,三娘寄信给你?方言清用口型问道。 “寄给你的,但是应该是因为不知道你的地址,就干脆寄到我这儿来的,就前几日的事,我想着你要来,就没给你发电报。”冯苒苒小声的说道,“三娘现在在北平,她说她在北平在待些日子,等明年开春了就来上海。” 听见三娘的消息,方言清心里有些高兴,当日丁三娘忽然消失,方言清还担心了好久,现在知道了三娘在哪里,感觉自己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三娘要来上海,到时候自己可以好好带她到处游览一下,还能顺便看看自己的变化。 饭桌上摆上了许多的菜,蹄花汤,烧鸭胗,油焖大虾,醋溜排骨,辣子鸡丁,香爆脆骨,方言清感觉自己肚子都快撑坏了,不是自己太好吃,是这些菜的味道太好,让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啊。 最后方言清抱着自己被撑坏的肚子,同苒苒一起去了她学校,苒苒一边带方言清游览自己的学校,一边帮方言清消食,而岳瑶和卫青曼则去逛一下临安的胭脂店,看看最近新上的雪花膏。 新月大学的大门并不显眼,看起来甚至还有些破旧,大门的保安认识冯苒苒,笑着打了声招呼,就把方言清和冯苒苒放了进去。一进学校,就看见一个铁焊成的一只眼睛,下面写着,慧眼,发现,认识,领悟。 边上种这两排树,长长的林荫道夏日里走起来应该会很美,只可惜冬天树叶都掉完了,看起来光秃秃的有些可怜,冯苒苒指着树,有些兴奋的说道,“你别看这些树丑,春天了开花可漂亮了,那种小小的花瓣,风一吹,就飞在空中,然后落在头发上,可美了。” “落在头发上不会难打理吗?”方言清有些煞风景的说道。 “干嘛打理,这是艺术美啊!”冯苒苒有些很铁不成钢。 左边有操场,可以在田径场里跑步跳远,后面就是两处教学楼,另一边是学生公寓,学生公寓的后面是教员公寓,每栋楼都有一个名字,在学生公寓的前面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方言清依稀记得,北平大学也有一个湖泊,那个湖泊比这个大上许多,自己最喜欢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看着湖面发呆,冯苒苒看着方言清盯着湖面看,还以为方言清对这片湖水感兴趣,拉着方言清便走到了桥上,介绍到,“这湖叫沁人湖,我们又管它叫恋人湖,周末的时候,好多谈恋爱的人都会在这湖边上拉着小手转圈。” 在湖边上拉着小手转圈,还好多人,方言清忽然幻想了一下那副画面,为什么觉得莫名其妙的怪异,这么小个湖泊能让多少人转圈,不对,方言清忽然仔细一想,奇怪的看着冯苒苒,冯苒苒好像说过她喜欢她们学校文学社的社长来着,难得,他们两经常拉着小手在湖边上转圈,正准备发问,就被冯苒苒拉进湖心亭蹲了下来。 边上似乎有人走了过去,方言清微微抬眼,看到一位穿着学生服的男人和一位穿着旗袍的女性走在湖边,似乎在往校外走着,那位穿着旗袍的女性似乎年纪不小,手里抱着用油纸包起来的几本书,身上披着男生的外套,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走在女的旁边,有些紧张,方言清不知道冯苒苒为什么突然拉自己蹲下,但是应该是不想让对方看得自己,反正现在不能开口,不如仔细观察一下对方,直到看见两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方言清才站了起来。 冯苒苒的兴致忽然有些低落,低着头没有说话,方言清看着冯苒苒忽然低落的样子,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方才过去了的那个男的,不会就是你文学社的社长吧?” 冯苒苒听见方言清的问话,抬眼看向方言清,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撅起嘴,“对啊,不过现在应该是他们文学社的社长,我退社了。” “那女的是他的?”方言清回忆了一下方才那位男的旁边的女的,难不成是苒苒被横刀夺爱? “是他心上人,现在应该是他女朋友了吧,他正在追求她,那位是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冯苒苒又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不过他两确实挺郎才女貌的。” 方言清听着冯苒苒带着些许伤感的语调,没忍住打了一个嗝,看着冯苒苒磨牙时刻要扑上来咬自己的表情,方言清里面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示自己可以当树洞,然后守口如瓶。 “真的可以守口如瓶吗?”冯苒苒心里的话憋了快有一箩筐但又不敢讲出来,听见方言清这么说,眼睛立马就发了光。 “我发誓,只要你不同意,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方言清又打了一个嗝,发誓说道。 然后,方言清就收获了冯苒苒的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冯苒苒一直暗恋这位文学社社长,大抵就是被对方的才华吸引,第一次见面,冯苒苒被路边经过的自行车溅起的泥点子弄脏了脸,这位文学社社长递给冯苒苒一张帕子,让冯苒苒把脸上不小心沾上的泥点擦掉,语气十分温柔,冯苒苒就沦陷了,虽然方言清对冯苒苒心动的这个瞬间有些异议,但是被冯苒苒用眼神镇压了。 后来冯苒苒就为了这位文学社长加入了文学社,再后来冯苒苒开始接触这位文学社长,发现这位社长全是优点,于是冯苒苒就酝酿表白,在表白的前一晚,为了有人为自己打气,她委婉的问了自己的同学,问她觉得文学社长怎么样,正准备等这位同学说了之后,自己就说要向这位表白,没想到就听到了一个惊天八卦。 方言清面前把这段有些难言的故事消化掉了,“你都没发现他喜欢哪位姑娘?” “我哪知道,我单纯以为他善良人好。”冯苒苒委屈的说道,“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已经恢复好了,准备好好学习,也要思考自己的未来了。” “嗯,好,咱们回去吧,这儿好冷。”方言清这会儿已经不打嗝了,不过有些冷,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棉衣,把毛毛裹在自己的脖子上,看着冯苒苒,“我有点想看信。” 信纸只有薄薄的一张,以至于方言清拿到信纸后,眼神往冯苒苒身上看,似乎就差问出口,你确定就只有这么点。 冯苒苒连忙把自己的信也交出来,“我的信也只有一张,上面只有几句话,我保证没有弄丢。” 方言清展开信,信上的笔迹很熟悉,是丁三娘的笔迹,上面简单的写着她现在在北平陪自己的一位老朋友,说等明年开春了来上海看看方言清,然后就回荣城养老,语句简练,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方言清思索了一下,不知道她在北平要看什么朋友,三娘之前在北平当宫女,难道是当时一起做宫女的朋友,方言清皱了皱眉头,脑海里想不出什么东西,所幸不想了,从冯苒苒这儿拿了纸笔,给丁三娘写了封回信,并附带了上海的地址和报社的地址,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写了两张纸,然后看见冯苒苒把信封拿来,信纸放在信封里,外面写上丁西岩收。 “好了,我待会儿叫小厮把信寄出去。”冯苒苒把信封封上,“对了,小晴呢?还在忙?” “嗯,她现在是主编走不开。”方言清点点头,又同冯苒苒讲起最近的事来。 冯苒苒听的托起自己的双颊,“言清和小晴的进步也太快了,我还在原地踏步,看着好着急啊,”冯苒苒吸了吸鼻子,正当方言清以为冯苒苒要放出什么豪言壮语的时候,冯苒苒继续说道,“咱们去东哥的书局玩吧,东哥在临安又开了一个超级大的书局,挂的和意大利的牌子。” “为什么挂意大利的牌子?”方言清有些奇怪的问道。 “当然是因为有补贴啊,”冯苒苒叹了口气,“你要知道,现在外国人的名号比本国的名号好挣钱也安全,这也没办法。” 方言清记得卫朝说过,自己的厂房也会挂上外资的牌子,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想到这儿方言清忽然有些惆怅,冯苒苒倒是看的开,这几日卫青曼带着岳瑶到处玩,冯苒苒带着方言清到处玩,倒是愉快。 通过冯苒苒的讲述,方言清对临安的环境有了更深的认识,通过临安,也大致可以理解上海的环境,周东的书局确实规模巨大,反正比自己那个和报社塞一起的书局大多了,周东的书局也负责书籍的出版的报刊的出版,冯苒苒看方言清对这个感兴趣,又带方言清去看了其他报社书局,在上海这是不可能的,其他报社日日想方设法的让为知报社出麻烦,不防着为知报社就是好的了,更别提让为知报社的进来参观了。 第九十五章 除夕 http://.biquxs.info/

通过这几天的参观,方言清对自己的报社又有了新想法,要把报社和书局拆开,现在报社可以盈利,书局也可以盈利,人手也够,完全可以把这两块拆开,而且关于报社办公室不够的问题,自己也一直很为难,假如把两块分开了,自己也许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现在为知周报由徐庆义负责,花边新闻则是由之前的编辑负责,主编是那位和徐庆义一起招过会计的陈长寿,人很稳妥,值得放心,正历周报这儿是晴丫头负责,自己很放心,书局拆出的话,也可以仿周东的样子,印书,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把刊号给跑出来,假如能拿到许可证就好了,多交点税也不妨事。 现在还有一样东西是自己想找经验还没找到的,方言清摸了摸下巴,看向冯苒苒,问道,“苒苒,你们这儿有那种不交钱就能识字的学校吗?” “怎么可能?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冯苒苒想都不想的说道。 难得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不可能啊,周东之前不就是这么做的吗?方言清看着冯苒苒,把自己建学校的事和近况说了。 “你想修一所教认字的福利院?”冯苒苒皱眉说道,“东哥或许有想法,咱们后天去问问东哥吧,明天还有接表哥和舅舅呢。” 腊月二十六,距离新年还有四天的时间,卫朝和卫时幕终于来了。 “表哥都来了,小晴还没来。”冯苒苒看着方言清,控诉的说道。 “这也没办法啊,其他报刊还可以提前,可她是正历周报的主编,明天还要印刷,后天早上发行年终时间表,怎么可能走的开。”方言清有些无奈的说道。 “在聊什么?”卫朝刚刚和长辈打完招呼说完话,走到方言清旁边,伸手摸了一下方言清的头发,然后捏了一下方言清的脸,“好像瘦了。” 方言清伸手把卫朝捏自己的脸的手握住,不敢示弱的捏了回去,“我没在的日子吃胖了不少嘛。” 一直坐在对面看着的冯苒苒忍无可忍的拍了一下桌子,“请注意一下,这里还有一个人好吗?” “哦。”卫朝扫了一眼冯苒苒,“失恋了?” 一语道破玄机,方言清不由扶额,卫朝对自己妹子的打击真是熟练,直接挑重点,让自己妹妹毫无还手之力。 “什么?我根本就没说!”冯苒苒咬牙切齿。 鉴于除夕新年,冯家公馆的佣人们早就走的差不多了,就留了几位一直跟着的老女佣,腊月二十八中午周东要带着母亲过来,听说贺于也要来,好久没见了,方言清撑着下巴想到,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 林清轩穿着一身棉旗袍,笑起来十分温和,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人,年纪看着有些许的大,似乎比岳瑶和卫青曼都要大上许多,方言清跟着卫朝旁边,礼貌的叫了一声伯母。 “方先生好。”贺于看起来还是安静,只不过现在像一个小少爷了,穿着一身裁切得体的西装,头发也是打理过的,可能是因为环境变好了的缘故,这孩子的个子好像又窜高了些,之前到周东的肩膀,现在就能到周东的耳边了,方言清点点头,笑着回到,“小贺于好。” “小贺子长高了!”冯苒苒十分熟练的捏了一下贺于的脸,“现在的孩子长的也太快了。” 林清轩看着冯苒苒的闹腾,笑弯了眼,“说道这个,我还得多谢这个孩子,东儿因为我的缘故离开上海到这儿重新发展忙的不可开交,我当时又难受的很,幸亏有在孩子一直陪在我身边。” 林清轩在说话的时候,贺于一直乖乖的坐在旁边,认真的听着林清轩讲话,眼神却似乎一直看着周东的。 “有个孩子确实好,欸,我也不知道我多久能抱上孙子,享一享儿孙福。”岳瑶捂嘴笑着说道。 “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儿子至少成亲了,你看看我闺女,都十九了,还没定亲,也不知道她到底想不想出嫁了。”卫青曼说道,恨恨的看了一眼埋头吃点心的冯苒苒,“算了,等开春了,我还是拖媒婆,相一些孩子。” 本来埋头吃糕点的冯苒苒似乎也听见了卫青曼的话,顿了一下,又继续埋头慢慢吃了起来。 十九岁没有定亲,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在荣城那种地方,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基本上在很小的时候就定亲了,方言清就是六岁的时候定亲,只不过方言清父亲离世突然,对方后悔退亲,方言清也遇不见卫朝,而在上海,这种港口城市,虽然接触的外来文化多,但还是逃不过订婚,自己手底下的候念慈不过才满十七岁,她父亲就她母亲订婚的事情上就吵了一年,这次可能就定下了,卫青曼虽然由在冯苒苒,但也不可能什么也不管,别的不说,就现在十九岁还没定亲这件事上,卫青曼是肯定要管的。 “言清,我有点羡慕你和我表哥,我要是能有个和我心意相通的人就好了。” 方言清躺在床上,想着冯苒苒的话,有些辗转难眠,卫朝看见方言清翻来翻去睡不踏实的样子,一把把人带到了自己的怀里,一手揽着方言清的腰,让方言清靠在自己,“在想什么?” “我在想苒苒啊,”方言清叹了口气说道,“她......心里还是很难过的,我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平时她总是笑着逗大家开心,但是她不开心的时候,却没有人安慰。” 卫朝用下巴蹭了蹭方言清的头顶,“她需要安静一会儿,苒苒其实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小时候哭鼻子都是躲着偷偷的哭完,然后才出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笑,这个时候不去打扰的是对的。” “那你还欺负她?”方言清记起卫朝对冯苒苒的毒舌,有些打抱不平的说道。 “她啊,平时装的东西太多了,我刺激一下她,她才好发泄出来啊。”卫朝解释完,安慰道,“放心吧,苒苒应该不会遇见不认识的人就嫁了,我从上海到临安的路上碰见了之前在荣城遇见的那小子,估计是来找苒苒的。” “为什么感觉你在转移话题。” 朝 “天色不晚了,睡觉吧,明天还要守岁呢。”卫朝亲了亲方言清的脸,然后把床头柜上的台灯一关,被子紧紧抓着,带着方言清一起进入了睡眠。 “苒苒小姐,这儿有人给你寄礼物了。”晴丫头抱着几张报纸和两份盒子,“我刚刚在外面看见的礼物,是两份,一份写着给冯苒苒除夕夜,一份写着给冯苒苒新年伊始。” 看着包装有些熟悉的盒子,方言清勾了勾手指,示意卫朝把头压低一点,“你把苒苒的地址给了多罗?”看着卫朝挑了一下眉回应,方言清一下子心里就了然了,看来卫朝有些看好这多罗啊,可是不是在荣城都失败了吗?现在又来,行的通吗?卫朝耸了耸肩膀,听天由命吧。 接过晴丫头的报纸方言清就看了起来,小满在剪窗花,晴丫头听见小满的下落,就打算去小满,正准备走,就被方言清叫停了下来。 不是方言清眼睛太尖,而是晴丫头手腕上从来不绑东西,不挂首饰,身上不买任何装饰品的人居然在手上戴了一串手链,还是各样珍珠串成的手链,之前晴丫头赚的钱都没有用,升上主编后的奖励,报刊发行量高的奖励金,全都没有用,除了一些日常极小的开销,晴丫头似乎不会花钱这个技能,现在能看见晴丫头打扮自己,方言清十分的欣慰,连忙夸奖道,“小晴手上的手链挺好看的,女孩子,就是应该戴些好看的。” 晴丫头听见方言清说,看向自己的手腕,脸红了一下,然后底下头,说自己要找小满,就快速的走了。 留下有些疑惑的方言清抬头看了眼卫朝,“晴丫头还真害羞,夸她一句就脸红了,终于舍得为自己花钱了,以后还得多多鼓励她啊。” 卫朝听见方言清的话,有些神色复杂,晴丫头手腕的珍珠手链是自己手下刚接管父亲的珠宝店生产的,价位不低于一千银元,晴丫头这些时日虽然业绩不错,能力很强,但赚的钱应该是远远不够这个,所以这个应该是别人送的,卫朝想了想,还是懒得告诉方言清了,这种事,还是要等人家想说才能说。 之前的除夕守岁在家中都是吃茶,然后望天,等烟花,无聊至极,而在临安的守岁和自己曾经的守岁都不一样,自己学会了打麻将,一晚上都在被卫朝指导着和几位打着麻将。 “出四万或者九万。”卫朝在方言清身后缓缓开口说道。 方言清看着票面,顺手把九万打了出去,扭头生无可恋的对卫朝说道,“要不你来吧,我真不会。” “没事,我教你,输了没关系。”卫朝微笑着揉了揉方言清的头,然后继续在方言清身后观战 最后,这场麻将战局,以方言清输光了所有的钱结束,方言清长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卫朝看着方言清的样子,有些好笑的说道,“有这么夸张吗?” “有!我现在感觉我看了两本四百页的西语书,还是那种超级难的。”方言清气若游丝。 ‘砰’‘砰’‘砰’ 外面的烟花燃了起来,所有人连忙挤到院子里,看着远在天边的烟花,互相说了晚安就走回到自己的屋子,方言清和卫朝在二楼,从窗户往外看去,还是能看见在天空中迅速发散开,显得十分绚丽多彩的烟花,漂亮的颜色在寂静的夜空中晕染开,漂亮的让方言清停住了眼眸。 第九十六章 书本费 http://.biquxs.info/

贺于现在在念国中二年级,听说由于一年级的题太简单,就跳了一级,现在谈起话来条理清晰,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少年了。 正月初五,依旧是阳历的二月二十二,方言清一行人就启程回上海了。 “本来还想多陪你在这儿待会儿,没想到事情这么赶。”卫朝有些歉意的说道,本来计划是待到正月初八的,明日苒苒还安排了地点去玩,没想到厂里临时有事走不开。 “没事,时间还长嘛,之后再去玩也一样的,”方言清笑着说道,“玩久了容易懈怠,我也要敲打自己一下。” 报社初九才上班,方言清这段时间在临安带的,终于学会了打麻将,偶尔可以替岳瑶凑个数,方言清知道卫朝这段时间又接了一批军用制服的订单,按理说这种油水大的生意,应当给官厂,不应该给自己的。 卫朝怀着疑惑,和那位长官聊了几句电话,就把单子接了,爽快的简直不像卫朝, “太奇怪了,这种单子,以你狐狸成精的性格,不应该要上下打听清楚了,才该动吗?这么这回这么爽快?”方言清靠在卫朝背上,眯着眼睛看着卫朝看书的样子。 卫朝把书放下,回头看见方言清眯眼的样子,亲了一下方言清,带着笑意说道,“那你猜一猜我为什么答应。” “提醒一下我吧。”方言清捏了一下卫朝的脸,软软的,很舒服,难过岳瑶这么喜欢捏我的脸。 卫朝看着方言清捏自己脸的动作,把人抱到了自己怀里,“是侯非把这份单子给我的。” “侯非,”方言清皱着眉头念了一下名字,“不会是候念慈的二哥吧。” “对,他说他这份单子就当道歉了,之前给你们报社泼脏水,说卖作者信息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他那算什么脏水,”方言清说道,不痛不痒的一些捕风捉影,根本引不起注意,对自己这儿也是不伤大雅,最多花些银元摆平,看着卫朝脸色微沉,方言清补充道,“不过还是有些过分,该补偿。” 正月初九,阳历二月二十六,报社开始上班了,方言清学校那边正月十六才开始工作,这段时间方言清都在报社,同徐庆义商量摞地方的事情,一问才知道,上海的地皮这么贵,租栋小楼一点也不便宜,在荣城的时候,一年不过几十银元,北.京一座小四合院一年不过上百元,好家伙,这上海看了几座小楼,一月就六十银元,真真的吓人。 方言清看着地界,思考了许久,决定把报社小楼选在宝善街,宝善街同西林不是多远,也靠近繁华地界,交通比上西林要便利许多,西林这儿的中学多,店子少,大多是学生,新地方在宝善街尾巴上,那儿店子多,却又不靠近,是方言清和徐庆义选了许久才选好的,当然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栋小楼够大。 “这座楼可以直接买下来吗?”方言清看着这楼房,觉着一年富一次租金的方式是在是太麻烦,还是干脆买下来的方便。 徐庆义听见方言清的话,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买什么?租就好了!这报社常年要摞地方的,买了不划算!” “摞地方?为什么?”方言清不解的问道,“徐叔之前也摞过地方?” “我当然是没有摞过,我这报刊就没做大过,但是东家你的不同,现在有许多家报社都盯上东家的报纸了,我们又不是别家,有多年的根基,这才发行的半年,自然有很多人看不惯。”徐庆义说的隐.晦,方言清却明白了,树大招风,而且自己还是棵新来的树,别人家可不是膈应我嘛。 最后定了一年一千二百圆的价格,以六百圆定金,六百圆尾款的方式租了新地方。 新楼一共四层,这里是一派连着的新式小楼,貌似还是采用了西欧的样式,面积挺大的,被划分成了大.大小小的房间,这儿和书局一分为二,只有报刊,除了内部成员,没人进的来,旁边好像是别家办公的地方,位置很安静,方言清让后勤采买了许多新的桌椅,安了进去,之前旧的桌椅便成了自己那所学校的桌椅,本着二次利用没坏就好的原则,能省一些是一些。 装了桌椅的教室看起来很完美,拉着提为知报纸卖报的几个报童,一起去看了教室,他们十分的开心,欣喜的打量着教室里的东西,期待的眸子闪着光藏不住,有些怯懦的问道,“方先生,这儿真的免费吗?” 方言清用手揉了一下小孩子的头,自己给这些报童的工费不低,一天两个银元,比卖力气的成年人都多,不过报刊是周刊的类型,一周也只有两天他们可以卖,剩下的时候,报刊就放在报亭了,看着没有几两肉的脸,方言清抿了一下唇,“可能需要花一银元买本教材。” “一银元可以买到教材吗?” “在方先生这儿可以。” 一银元可以买到教材吗?当然不行,至少也得两个银元,至少对于这些没钱认字的孩子,两银元太多了,一银元倒差不多,咬咬牙可以拿出来,其实方言清之前就这个书本费的问题,问过周东,既然是办善事,为什么还要收钱,这样不会让那些孩子为难吗?当时周东便答道,若是分文不收,好事也会便坏事。 古话常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他什么都不付出,却能得到很多的东西,长而久之,必当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便不会怀有感激之心,收他们钱,钱虽少,但可以时刻提醒他们,没有谁欠谁的。 方言清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周东说的在理,这次自己这所学校就借鉴周东之前办学堂的法子办。 剩下的就是关于这所学校的名字,方言清左思右想,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字,终于决定了自己这个学堂叫什么名字,就叫‘识文学堂’,第二天就叫人去定做匾额了。 花边报纸现在卖的也还不错,满满一页都是招聘的广告,方言清看着堆着好多工厂招工的消息,问道道还有没有地方,给自己的学校找两位兼职教员,周末上课这种,然后花边报纸主编陈长寿隐.晦的表示,就算你是我东家我也不能让你插队的意思。 “兼职教员?”卫朝看着方言清无精打采的样子,挑了一下眉,“这个想法倒不错。” “我想了好几天,这些孩子大多平日里都要挣卖报的钱,只有闲了才会有机会来听课,”方言清把下巴枕在手臂上,“这些家庭,大多没有多少钱,饭都吃不起,只好早早的让孩子出来挣钱,饿的皮包骨头似的,我看着难受,就想着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我或许可以包午饭和晚饭。” 卫朝听见方言清的话,只是淡淡的看了愁眉苦脸的方言清一眼,说道,“你如果这些的话,可能不出三个月,你的钱就没了。” “......不至于吧。”方言清楞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一周就开两天的课,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假如有其他没有交学费的孩子来吃,你拦不拦?假如这些孩子偷偷带食物回家,你骂不骂?” 看着卫朝平淡的眼睛,方言清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这...这自然是不拦不骂的。”本来就是做善心,人家因为吃不饱饭多拿点,假如自己拦了,倒显得小气了,再说可能是给年纪小的弟弟妹妹拿的,方言清心里也不落忍。 卫朝看见方言清迷茫的样子,无奈叹口气,“很多时候人心是好的,但所有的事都有两面性,你现在想不通,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方言清抬眼看向卫朝,讲故事给自己讲道理?难道这故事会有什么方法处理这种事情,方言清认真的看向卫朝,专心的开始听卫朝讲故事。 “上海很多的厂都招童工你知道吗?我是刚刚接管的时候知道的,全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个子才到我的腰,却天天裁布干活,我父亲刚开始是可怜这些孩子没有工作,便用两天一银圆的价格,让他们在后面捡线头,两天一银圆,两天一银圆,一月就是十五银圆,而且是捡线头这种轻活,父亲有很多厂,不可能都管的过来,别人家的厂子,都是九圆一月,还是早上3-4点开工,到晚上7点或更晚下班。中间30分钟吃饭,没有休息日。诚然,我父亲这样做是对的,心也是好的,可是别人看在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有些孩子王,日日在我父亲的厂子外面晃,见那些孩子把钱拿出来就抢,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哪是他们的对手,钱全都被抢了,别人家的厂子看着自己手底下的人都在羡慕父亲家厂子的待遇,就在私下里传出声音,在一来二去的,那些孩子没帮到,父亲这还与一些厂主生了嫌隙。” 方言清抿了抿唇,皱起眉头来,这事方言清觉得卫时幕没有做错,分明错的是那些厂主,那么小的孩子,日日工作那么辛苦,却给这么点钱,还不是打就是骂的,着实可恶,还有外面那些抢钱的孩子,也可恶,以大欺小。 卫朝看着方言清皱起眉头,叹口气说道,“商人重利,但商人也重情,什么地方都有心善的人,也都有心思歹毒的人,但是见了这些人又没有办法,还是得周旋,这些厂主确实可恶,他们根本没把这些孩子当人,但父亲做的也欠妥当,救一人是没有用的,要救就要拉着所有人往前走才行。” 第九十七章 得罪 http://.biquxs.info/

“好了,这下你成功把我说迷糊了。”方言清一摊手,无奈的看着卫朝,等着卫朝总结故事。这个故事自己听是听懂了,但故事要表达的意思反而让自己迷茫起来,“我这不是想着从小入手嘛,你现在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你一直在做啊。”卫朝看着方言清的眼睛,温柔的说道。 “我,一直在做?”方言清恍惚,“我没做什么啊?就考了一个教员,重办了报纸,”方言清说道报纸时停顿了一下,看着卫朝,问道,“你是说我的报纸?” 卫朝点点头,“千百年来体制,让人有高低贵贱之分,在许多人眼里下人和主人是不一样的,奴仆的命并不是人命,而通过报刊,文字,就能让更多的人认识到,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都是长了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并没有区别,这些微小的想法,悄无人息的可以让人发生变化,我父亲后来听说这件事后,先登门去拜访了那几位厂主,然后让自己厂里把那些孩子的工钱缩到一月十二圆,做的多了,一月有三圆的奖励,同时厂里提供饭菜,只要教了钱就可以吃饭,我父亲后来又建了宿舍,家庭或者几个人搭伙就能在里面租房,这样那些孩子可以吃饱饭,有住的地方,还不用被别人抢钱了,因为他们自己也没留下多少,我父亲也给他们说了这样的原因,他们十分理解,并且很努力的工作。后来那几位厂主听说我父亲的厂子工作效率高,来拜访时,也有了些感触,当时报纸慢慢进入这些人的生活,他们在读报中也慢慢有了变化,也开始改善童工生活的质量。” “我办个报没想那么多,再说,他们又不是看了我报纸才......我才办了几个月啊。”方言清有些脸红,自己办报完全是赶鸭子上架,被卫朝说的一下子提高了好多高度,让方言清都不好意思了起来,“所以我应该效仿你父亲的方法,还要收伙食费?” “嗯,该收就得收,还有教学免费的事情也要说清楚,你提供免费的教员和校舍,并且补贴生活费和书本费,就是要让他们努力认字,之后改变自己的现状。”卫朝点头,认真嘱咐道。 “还有专门说吗?会不会有点多余?”方言清有些为难,这样专门说出口,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不多余,有些话,你不说清楚,别人就会误会。” 方言清点点头,觉得卫朝说的有道理,不过书本费一本书也就一银元,一学期不过三本书,还算好,这伙食费,一月学习八天左右,至少要花三银元,这么一算对自己少,对这些孩子可能就多起来了,他们从什么地方来钱呢,方言清仔细的想着,然后把目光看向卫朝,“我要不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卫朝静静的看着方言清,等待着方言清的话,然后就看见方言清带着些讨好的笑脸问道,“你那儿还缺人吗?”方言清双手一拍,说道,“不如这样,我们两合作,你厂里的孩子或者大人可以来我这儿上学,我学堂里的人也可以去你厂子里找事做。” “想法不错,”卫朝点点头,“不过我厂子里现在暂时是不缺人的,我叫底下的人问一下,若有人想认字,便可以去你那儿识字。” 正月十六,阳历三月初四,各学校终于开始行课了,方言清收了学生的作业,把一叠纸本子抱到自己的位子上,认真的批改起来。 “方先生,还在忙?” 方言清抬头,看见向自己搭话的人,林文豪,也是和自己一批进入西交中学的教员,带着个圆框眼镜,看着敦厚,方言清点点头,问道,“林先生有什么事吗?” 听见方言清问自己话,林文豪扯着嘴角笑了笑,眼神让方言清有些不舒服,他遂即说道,“方先生听说了吗?秦先生失踪了。” “哦?”秦微失踪了?方言清心里有些奇怪,脸上有露出疑惑的表情,“秦微?” “看来方先生不知道?听说上学期本来结课就不见了,学校还以为她有事,没想到昨儿开学又没来,学校去她填的宿舍问才知道,人房子也没续租,就不见了。”林文豪压着声音,有些讨好的说道,“之前她得罪了方先生,这么快就受到报应了。” 方言清看着林文豪的表情,挑了一下眉,“林先生怕是误会了什么,我就是一个教员,哪来的得罪一说?当时也犯不着报应,倒是林先生了解的挺多啊。”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林文豪见方言清不想和自己谈论,打着哈哈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方言清看着自己面前的本子,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莫名其妙的失踪,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得找陈先生查一查。 陈长寿当花边报纸的主编,还练就了一身打听消息的本领,各种小道消息他都略知一二,方言清合上.书本,决定明天去报社的新地点一趟,今儿还忙着搬迁,自己还是别过去打扰了。 “周霞,咱们班好像少了几位学生的本子?”方言清把本子批改完,问向向自己抱来本子的学生。 “哦,这个啊,有几位女同学不念了,女生大多念到二年级就会辍学,拿个高中证书就行,反正念到三年级也没用,她们又不考大学。”周霞摸了摸自己的短发,说道。 西交中学二年级考试合格就能拿结业证书,和毕业证书不一样,毕业证书是参加了高三的考试才能拿,但是对大多数女孩子来说,二年级的结业证书就够了。 周霞身为女孩子,说起这个也没有伤感,只是多了几分坦然,似乎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西语成绩好,时长和方言清开玩笑,每次的作业也都是她抱到方言清这儿的,林文豪刚刚出了办公室门,现在办公室没人,周霞特别自来熟的拉过旁边的椅子,双腿一跨,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放在桌子上,看着方言清问道,“方先生,秦先生的事,和你没关系吧?” 怎么前脚林文豪问了,后脚自己的学生也问向自己,方言清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问我这个?” “方先生你不知道?”周霞咽了咽口水,把自己袖子里放着的一张报刊递给方言清,“诺,这个,今天上午放行的,好几家花边报纸都报道了,按理来说今天那些报纸不会刊,但不知道为什么,都像是疯来了似的,全挤在一起发刊,我拿的就是其中一家报刊的。” 方言清接过周霞手里的报刊,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卫家少奶奶仗势欺人,几个大字明晃晃的摆着,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一满版文字,先是介绍了方言清的背景,再说方言清通过金钱买通学校,然后当上教员,又欺负贫困女学生秦微,侮辱她,威胁她,方言清看着满篇假话的报刊,冷笑了一声,这种造假还真是简单。 “方先生,这怎么办,现在估计学校的学生都知道了。”周霞有些担心的看着方言清。 秦微应该没本事让这么多家报刊一起报道这件事,而且还把卫朝抖出来,这背后还有人,方言清皱着眉头,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还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不着急,这种花边报纸上发表,没什么大不了的。” “先生倒是看得开。”周霞听着方言清的话,叹气说道。 方言清看着周霞唉声叹气的样子,有些好笑,问道,“怎么了,这般无精打采的?” “我就是忽然很烦闷,身边的好友都辍学了,就我还在这儿念着书,她们一个劲的劝我读书无用,可我...可我又觉得她们这么早就嫁人才是错的。”周霞听见方言清问自己,终于有机会把自己的烦恼说出来了,“我才不想依附着男人生活,可就算是念出来了,收女学生的地方也太少了,根本找不到事情做。” 方言清看着周霞皱着眉毛的样子,想了想,说道,“可以考教员啊。” “正式教员可难考了,而且,我也不想当教员。”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方言清现在已经把工作做完了,喝了一口茶水,专心的给周霞支着招。 “想做的事?硬要说的话,我想当总统。” “咳咳咳,”方言清一口水卡在喉咙里,连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这想法是有点不太现实,毕竟现在都没有女议员,”周霞又摸了摸自己的短发,“要是我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周霞的头发剃的很短,看起来就像一个假小子,方言清看着周霞惆怅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周霞的手,“女孩子也不错啊,慢慢来,你可以先试着让女生参政,一步一步的变好。” 听着方言清的建议,周霞抿了抿嘴唇,重重的点了个头,“好!” 第九十八章 又见三娘 http://.biquxs.info/

谣言的力量真是厉害,方言清在奇怪的视线里呆了一天就觉得无比的难受,万分庆幸自己教的两个班看自己的眼神要好一点,不过也是带了好几分探究,似乎好好奇报上的事,这种花边报纸学生也会买来看? “方先生,你应该是被诬陷了。”一个学生说道,“这个人有点太急于求成了,昨天我们听到,兴许会怀疑,可今天,这些报纸有出现在许多学校里,一般这种报刊都不会往学校里发的,因为学生不会买,他们把报纸散落在校园到处都是,想让我们以为是谁丢的,可谁会丢这么多,太假了。” “就是。”另一个学生符合道,破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方言清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讨论,笑着问道,“你们不怀疑那报纸上写的是真的吗?” “方先生教了我们这么久,我们早知道方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了,再说,我之前看见那位秦先生就觉得她怪怪的,总是喜欢打听我们家里有多少钱。” “也问过我,拐弯抹角我问我家住哪里,然后还说那个公馆有多贵什么的。” “你们这算什么,上回我戴了一个银镯子,她一直看着,然后我问她喜欢吗?她摇头,后来我镯子找不到,发现在她讲桌里,她又支支吾吾的说她看见在地上,就捡了起来,我都懒得同她计较。” 小半节课都让学生们自己讨论自己的,听见他们畅所欲言的样子,自己一上午的烦恼好像冲淡了些,待会儿还要去报社,秦微的事,自己还是同徐庆义商量好了。 方言清的办公室在顶楼,旁边是徐庆义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面积很大,后面还有一个小书柜放书,地上铺了地毯,桌子前面还有沙发,这栋楼全部安的电灯,用绳子一拉,就明明晃晃的照光,看起来十分的先进,前面还有一套小沙发,沙发前面有个小茶几,上面有一套茶具,方言清走到自己办公室,然后让人把徐庆义找来。 门敲了三声,传来一个声音,“小姐。” 门被打开,是晴丫头,方言清点点头,“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今天还要讨论纪念年报的事情吗?” “年报纪念版的事我让念慈负责了,”晴丫头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走进了屋子,“小姐,那些花边报纸......要不,要不...” 方言清知道晴丫头是担心自己,笑着招了招手,“我叫陈长寿去查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来,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这件事会处理好的。” 晴丫头看着方言清保证的样子,叹了口气,“嗯,我相信小姐!” 徐庆义也敲了门走了起来,晴丫头见人来了,知道方言清是要谈话,站起身告了别,就走出了门。 “东家,陈长寿那边查到点东西,说是有人给了钱让他们报道的,听说是个显贵的小姐,现在还套不出消息。”徐庆义坐在了旁边,说道,“我和老陈想着,或许要引蛇出洞一下。” 方言清看着徐庆义,皱眉问道,“不会是因为报社的是吧?” “应该不会,瞧目前的消息,应该是私事。” 私事?方言清想了想,讨厌自己?秦微倒是会讨厌自己,但她后面绝对有人,她能找个什么人,如果她有靠山,那么去富安中学的时候,她当时就会做这些事,不会拖到现在,可能背后的那个人,现在通过了其他方面的一些讯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想给自己泼脏水,方言清甩了甩脑袋,看向徐庆义,“徐叔,你想到法子了?” 汽车刚开回小洋楼,方言清就看见有女佣在外面站着,似乎等了好一会儿,方言清下了车,就看见女佣迎了上来,“少奶奶,有位女士说认识你,现在在客厅里等你。” “女的?”方言清听见女佣的话,心中忽然有些紧张,不会是秦微又来了吧。 “嗯,她有少奶奶你的书信,我看过了,是你的字迹,所以才放进来的。”女佣接过方言清换下来的毛绒围巾和披肩,同方言清一起走进屋子里。 软皮的沙发上,一位烫着卷发,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女性背坐着,听见脚步声,也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方言清脱口而出喊出对方的名字,“三娘!你来了!” “好久不见,姑娘气色好了,人也精神多了,真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丁西岩看着方言清大变的模样,笑着说道。 方言清知道自己现下的状态好了许多,人比以前爱笑了,声音也大了些,许多事可以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了,再也不用同以前一样,要藏着,憋着,方言清走到丁三娘旁边,双手抓着丁三娘的手,看着丁三娘的脸,“三娘倒是苍老了许多,这一声招呼都不打的离开,着实让我担心了好久。” 丁三娘听着方言清的埋怨,只是淡淡的笑着,“我当时接了书信,着急的很,就没同你们打招呼,我以为旧时的好友,曾经也是宫里的人,快不行了,我一直在北平守着的,前段时间她去了,我同她们道了别便赶着来看你了。” 方言清点点头,丁三娘以前在宫里呆过,现在清帝退位,她肯定也多有感慨,这事还是不提的好,方言清看着桌上的瓜果,问道,“三娘可吃过饭了?要我先叫些甜点吗?” “吃过了,倒是你,怎么让人欺负了?”三娘说道,从小包里拿出一张报纸,“我坐在黄包车上,旁边卖报的小童硬缠着我买,我买下看了才发现是说你的。” 看着报纸上的大字,方言清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交给徐叔去办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得罪了谁。” “徐叔?”丁三娘不了解上海的事,听见方言清念出的名字,有些不明白。 方言清便立马解释了一下自己手底下的报社和自己正在做教员的学校,“小晴现在也负责的有报刊,做的还挺好的,我还有娘和爹都有定她负责的报刊,看起来也放便,还可以用来收藏。” “正历周报是小晴做的!”丁三娘听见方言清的叙述吃惊了好一会儿,“这丫头也是厉害,之前只觉得伶俐,没想到还有这般本事。” 方言清也点点头,看着丁三娘旁边只有一个不大的手提箱子,方言清问道,“三娘要在上海呆多久?” “本来就是看看你,现在看见你被人欺负有些不放心,我在外面租了一间公寓,大概呆一月就好。” “住什么公寓,我这小洋楼虽小,但也是有房间的。”方言清听见丁三娘在外面租公寓,顿时觉得自己这地主当的忒不称职了。 丁三娘笑着拍了拍方言清的手,“你们小两口的屋子,我来做什么,再说我那公寓我瞧着也挺好的,方便我到处逛一逛,刚才听你说你修建了一个学堂?” 方言清见丁三娘对学堂感兴趣,眨了眨眼睛,说道,“三娘既然来看我,不如帮我一个忙吧。” 识文学堂现在已经把前面让学生活动的坝子修好了,旁边的厕所也修完了,差不多已经算竣工了,方言清看着后面的空地,还在思考是把后面的空地留着做学堂好还是修一些工厂让学生可以赚钱的好。 最后犹豫了很久,方言清决定还是留着吧,现在七间屋子,一间做饭剩下的六间都是教室。 方言清觉得卫朝他们工厂的做法很好,但是自己现在的情况做不到这一切,一个完整的体系自己没有,足够的金钱自己也没有,自己就像是丢三落四的小孩子一样,看着别人的东西,然后看着一小块学一小块。 三月十八日,距离那篇抹黑方言清的报道后,花边报纸又发了篇澄清报道,全篇都是对那篇文章的质疑,并且说秦微现在始终,一切瞎话都无从对症,而且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方言清做的,如果方言清要通过金钱横行霸道,为什么她不去教卫家投资的学校,反而要来著名的高要求难过线的西交中学,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对于报道,方言清看了一眼就扔在了抽屉了,继续专注自己的课堂了。 周霞现在好像对富安中学很感兴趣,天天的思考着转校的事情,桌上摆着的都是富安中学的教材,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买来的,看着心思都飞出窗外的周霞,方言清敲了敲桌子,叫周霞中午来自己办公室。 “方先生,你看见花边报纸的报道了吗?就那个刚开始全部是桃色新闻,臭名昭著,后来改邪归正,最近很火那个,它在帮你欸,该不会是你家的吧?” 方言清不清楚周霞这个你家中的‘你’是指卫朝还是指自己,挑了一下眉,答道,“嗯,是我家的,不然你觉得现在谁会发这种和其他家报刊对线的新闻。” “说的也是,除了花边报纸,其他家的花边新闻报刊都发了,上一次这种事还是因为为知周报泄露作者信息倒卖的事,不过后来那些花边新闻报刊都道歉了。”周霞点点头说道,撑着下巴看向方言清,问道,“方先生,你叫我来做什么啊?” “我做什么?你的心都飞到外面去了,”方言清用手轻轻打了下周霞的额头,问道,“你现在怎么对富安中学感兴趣了?” 第九十九章 饭局 http://.biquxs.info/

周霞听见方言清问自己这个问题,眯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我上回不是对先生说自己想当总统吗?后来又说连女议员都没有,然后先生叫我一步一步的来,然后我回去思考了一下既然要量力而行,不如我做些我能做的,一边给报社投稿,宣传女子参政投票的权利,一边考军校,现在不是军政不分家吗?我这也算曲线救国了嘛。” 现在的军校是招收女性的,虽然条件苛刻,招收人数少,但好歹有几十个名额,假如去了富安中学,倒是有机会去搏一搏,方言清知道周霞的想法,思考了一下说道,“转校也不是太麻烦,只要参加他们这学期的期末考,合格后,家长这边递申请,再在学校跑一圈流程就完了,现在学校和富安中学成为友校,流程兴许还能再少跑点。” “欸,不是流程的事,是家长的事,这事我想瞒着我的父母。”周霞长叹一口气,“这事要是让我父母知道,肯定不会同意的。” 周霞从来没有刻意的讲过自己的父母,看着周霞剃着这么短的头,方言清还以为周霞父母是极为开放的人,不过仔细想想,再开放的父母可能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好好的名校念着念着就转学,还转去一个崇尚武力里普通学校,再说军校什么的,训练起来极为的痛苦,对女孩子来说还是有些难捱,“要是家长不同意,这事基本就成不了。” “我也知道,但是...但是我好不容易找到我要做的事情,我现在报社投的稿件没有刊登,富安中学也去不了,考军校一点头绪也没有,我现在每天脑袋里就像是一团乱麻似的,找不到事做,好烦。” “你说你投了稿?哪家报刊?”方言清听见周霞投了稿件,问道。 “就是为知周报啊,他家的报纸挺公正的,而且价钱不贵,卖的地方多,许多学生都喜欢看。”周霞听见方言清问,回答道。 正历周报,花边报纸,为知周报,全都是为知报社底下的,不过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也很难将三个差异这么大的报纸联系起来,现在值钱的为知报社的旧地址彻底改成书局,叫为知书局,下面看书,聊天,喝茶,还提供价钱便宜的点心,二楼设了许多雅间,隔音效果不错,已经有一下人谈话会选择二楼雅间了,提供一些精致的甜点。新报社方言清没有挂牌,三个报刊在一栋楼里,别人却不知道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方言清也不想让大家知道这三份报刊其实是一家报社。 “为知周报好像是一月不回信就是没有刊登上了,我这才一个礼拜不到,时间还长,应该能发表吧。” 方言清看见周霞期待的样子,点了点头,附和道,“应该能发表。” 电话是个稀罕物,大多是一些身在官场的大官,有钱人家的公馆,还有一些办公室才有,这电话就是金钱和身份的象征,这短时间民国初建,电话的价格也降了些,方言清早看上了几个电话,便批了条.子,让四层楼,一楼安一个。 “东家,那边来消息了。”陈长寿穿着一身灰布长衫,用手指推了推眼镜,在方言清旁边耳语道。 陈长寿的长衫春去秋来就那么几件,三位主编中,他算得最不爱收拾的人,小晴本也不爱收拾,但无奈方言清看见合适的要给小晴带一套,一身穿下来,也衬得漂亮。 “嗯,去办公室说吧。”方言清拍了拍手,让一位负责后勤的科员继续看着安电话,自己一边拿帕子擦手,一边朝楼梯走去。 最近尝了裤子的方便,偶尔总喜欢穿个背带裤,但这种装扮还是不太好,身在卫家,方言清也只能偶尔穿上一会。 进了门,方言清就挥手让陈长寿坐了下来。 “东家,我派人跟着的,是杜家小姐的丫头,叫玉娟,深得杜家小姐的喜欢,这事八成就是杜家小姐办的。” “杜家?”方言清皱起眉头,这两字怎能这么耳熟,好像谁跟自己说过,‘杜家小姐也爱慕过方少爷。’方言清脑海忽然回忆起晴丫头之前跟自己说的话,眼睛无意识的睁大,不会就是那个杜家吧。 “上海青帮的杜家,也有些产业,不过是比不上卫家的,之前在舞会上,似乎对卫少爷很中意,杜家老爷本有结亲之意,被卫少拒的,据说闹的还有些不好看。”陈长寿又推了推眼镜,说着自己知道的情况,“这位杜大小姐叫杜若溪,前段时间在常德女子中学拿了结业证书,听人说,她的车子在富安中学停过好几天,她在城南置办了一座小院我让人拿秦微的照片问过旁人,她们说见这位出入过那个宅子。” 方言清听长寿面无表情的念着自己打听出来的东西,不禁有些感叹,不愧是曾经花边报纸的负责人,打听消息的本领确实高。 “东家,问过话的人,给钱和敲打的都办妥了,不会乱说话,虽然有些威胁人,但我拿捏好了分寸,还有我擅自做主让几个手脚麻利的人蹲点,远远的拍些照片,这次买了两个微型相机,价格有些贵,报社可以全报吗?” 方言清点点头,有些怀疑自己在养的不是报社记者还是情报人员,“去后勤那儿报吧,把单子给我,我签字就好。” 从为知周报的稿件收件处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封从西交中学寄出来的稿件,方言清看着上面的名字,‘霞光’,应该就是周霞寄的吧。 “东家?”旁边负责整理稿件的人看见方言清在旁边抽出了一张信封,不知道方言清要做什么?奇怪的看着方言清的动作,轻轻唤道。 “这些信件还没拆?”方言清把信件拆开,屁股靠在红木的桌子边上,抬眼看向看向自己的人,问道。 “正准备拆了分类,”那人轻声答道,继续看着方言清,问道,“这个信封上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我学生写的,我好奇便拆开看一下,你工作吧,我就在旁边看一下这封信。” “是。”那人点点头,继续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把一张张信封拆开,一目十行的看了内容,在把稿件分成不同字数,然后挑出看的过去的,放在左边,文笔语句不连贯的放在右边。 为知周报每周都有许多的稿件从四面八方寄来,通常每天每位编辑就要去收件处领上一叠信封,然后先初步浏览分类,再细看,挑出合适的交给主编审阅。 方言清慢慢的看着周霞写的文章,内容和想法倒是很好,只是文字功底还有些欠缺,拿着信封回自己的办公室,帮周霞涂改了一下小毛病,就把稿件还给刚才那位小编辑了。 晚上回到公馆已经六点过了,小洋楼的灯早已点亮,卫朝坐在沙发上,半合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右手撑着脑袋,左手随意的搭在腿上,一听见脚步声,就睁开了眼。 “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方言清走向卫朝问道,把手里抱着的书放在了桌子上,奇怪的看了一眼餐桌,“怎么不叫人做饭?” “今日有个饭局,就没叫人做饭,去楼上换身衣服吧,我在下面等你。”卫朝解释道,“父亲的几位朋友,说是见一见,去露个面就好,你若不想呆,待会我随意找个借口,咱们就可以溜走了。” 方言清耸了耸肩膀,就踩着楼梯,哒哒哒的上楼,去换衣服了。 在衣柜里翻出了身绣花旗袍,看了看,然后决定还是穿洋装好了,只是好走路些,橘黄格子的上衣,浅绛色的长裙,一双凉皮皮鞋,找了一对珍珠耳环挂着,外面披了件米色的大衣,又哒哒哒的走下楼了。 突然起来的饭局让方言清有点懵,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正式的去见卫叔叔的朋友,这么想来还有些紧张,眼睛看着外面的景色,一面深呼吸。 “父亲早就向那几位叔叔提过你了,也夸了你不少,他们见了你一定会喜欢的。”卫朝握起方言清的手,说道,“与其紧张这个,不如同我说一下,谁在同你泼脏水。” “什么脏水?”方言清装傻。 “我叫人去查了,明儿我找人向杜家递信好了,杜家少爷现在谋了个参谋,平日里也说的上话。” “别,就小打小闹,我现在能处理,处理不好再说,”方言清连忙拒绝道,“再说本来就说我仗着你的势欺人了,你现在还帮我,这不正中他们下怀嘛。” 看着方言清连忙拒绝的样子,卫朝看着方言清的脸,伸手捏了一下方言清的鼻子,“让你受委屈了。” 饭局定在知春楼的,三楼雅间,从上往下看,正好能看见一个交汇路口,密密麻麻的人头在下面走着,装潢也极其富丽堂皇,卫朝牵着方言清的手,在方言清旁边对方言清说着待会要见的人。 “一位是现在临安大学的校长,蔡豪,一位是新月社的社长朱文晓,一位汇通银行的行长赵岩,还有一位你见过一半,林常决的父亲,建筑大师林允恩。” 方言清仔细听着卫朝说的话,点点头,把这几个名字记了下来。 第一百章 解聘 http://.biquxs.info/

卫时慕和岳瑶早就到了雅间,这会儿正和几位说着话呢,除了岳瑶,还有蔡豪的太太许红,赵岩的太太夏月如也坐在旁边,林允恩和朱文晓都没有带女眷。 岳瑶瞧见方言清和卫朝进来了,连忙招手让方言清做到自己旁边。 “这位便是你儿媳了,看着十分的漂亮,像是画卷里出来似的。”夏月如看着方言清进来,笑着夸道。 几位太太说话功力深厚,句句夸人,不带重样的,方言清只能笑笑,然后回句不敢当。 “上菜吧,别一直紧着说话。”赵岩看着有些胖,一笑就像弥勒佛似的。 “听说,你在做教员?”蔡豪开口问道。 方言清看着面前的菜,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问自己,点了点头,看着面前十分精神的蔡豪说道,“目前在西交中学教西语和国文。” “哦,怎么想着当教员的?”蔡豪的语气温和,丝毫不叫人觉得有什么唐突。 “之前见一位好友办过一个学堂,他想叫没钱念书的孩子也有书念,便找来我们当教员,通过那段时日的相处,我觉得当教员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饭菜很快就摆满了桌子,方言清总觉得这番见人还有什么别的意味,但一时也说不清,吃了饭,再聊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这顿饭局就聊到差不多了。 林允恩全程倒十分安静,只是快结束的时候,笑着说了问了声,校舍用着可还好。 “还没开始使用,东西都备好了,多谢林先生关心。”方言清开口谢到,自己的校舍本来要多简单就多简单,但不知道林常决想了什么办法,下雨了雨水不会堆积,旁边还安了暖气片,大小也十分合理。 “那便好,我儿子回家时同我说起过你的想法,以国之弱为己任,值得钦佩。” “我只是想着能为孩子做些事罢了。”方言清谦虚道。 三月二十一日,春分时节,距离花边报纸的澄清质疑报刊过了两天,周围人的议论声刚要结束,浦东新报又发了两页报刊。 浦东新报和其他的花边报纸不一样,这是份评论性报刊,受众也比花边报纸广,这一下算是把这件事又扩大了一圈。 ‘卫家少奶奶同花边报纸的老板徐庆义有染,不守妇道,多次私会。’ 方言清看着报纸上的刊登,上面还有偷拍的自己和徐庆义说话的照片,底下还有秦微的佐证,拍了秦微的正面照,上面有一段秦微的采访,说自己就是得知了这件事才被方言清排挤出西交中学的,可怜见的卫少爷还对这个空有脸蛋的蛇蝎妇人相信。 方言清看完了采访,不禁冷笑了两声,把报纸扔在一旁,让为知报社加印一刊,五个铜子就能买一份,关于里面的回复全部都是由徐庆义负责。 西交中学的校长倒是专门找方言清谈了一轮话,大意就是还是相信方言清的,自己的筛选体系自己也放心,但是方言清带给了西交中学两次争议,自己不能再让方言清继续呆在西交中学了,还有几十天实习期舅舅结束,自己会给方言清填一份适合的实习报告,也会给方言清批优。 简而言之,就是自己被开除了。 方言清用手指点了几下桌子,知道这位校长也是为难,语气十分的好,也承诺给方言清补偿,实习报告和推荐信自己也会帮方言清写。 方言清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办公室自己暂时不想收拾,现在要是去抱着东西走出去那成什么了,不成畏罪潜逃了嘛,方言清同校长说好,这件事自己会解决好,不过自己现在还不能离开,等一个礼拜后,方言清才收拾东西走。 倒是有更多的时间去忙识文学堂的事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白皙的脸上留下一块红色的手印。 “混账,榆木脑袋,为了一个男人,干这种事情。”穿着一身长衫的中年男子看起来表情阴郁,似乎非常生气,手指指着坐在沙发上的人,“真的丢人现眼。” 沙发上的女生,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脖子上戴着一串漂亮的珍珠项链,一头的卷发及腰,一手捂着脸,紧咬下唇,另一只手攥成拳,眼眶里转着泪水,始终没有掉下来,冷哼了一声,“爹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不过是区区两份报道,都不敢了?” “杜若溪!区区两份报道?”男人拔高的声音,使劲的拍了拍桌子,发出砰砰的响声,“侯非专门来见了我一趟,卫少也递了帖子,叫我管教一下你,你这是区区两份报道?往人家身上泼涨水,你以为人家就拿你没办法?” “爹!”杜若溪瞪大了眼睛,似乎委屈就要漫延出来,吸了两下鼻子。 外面传来脚步声,“老爷!”一位体态有些臃肿的妇人连忙走了进来,旁边的丫头搀扶着妇人的手,妇人远远的就看见了杜若溪脸上的巴掌印子,皱眉问道,“你这好端端的怎么动手了?” “还不是你惯的好女儿,往卫家的儿媳身上泼脏水。”杜岳不耐烦的说道。 “这事我知道,不过就是两篇报道,他卫家难道会为了一个没靠山的儿媳来得罪老爷。”妇人揽过杜若溪的肩膀,一边拍着杜若溪的背,一边说道。 “你...你,”杜岳气的指着妇人的说道,“你以为我如何这么生气,那侯非领了一帮兵痞子,说是巡查,把我的货全给扣了,还有卫家那小子,也停了我的货,合约他们拼着亏本也不签,就因为你养的好女儿胡乱造谣抹黑别人。” “怎...怎么会这么严重?”妇人也被杜岳的话说楞住了,这批道上的货涉及了多少资金,自己也听杜岳说过,上下打点了许多人,这会儿怎么说扣押就扣押了。 “不过就是一个空有脸的女人而已,她怎么配的上卫朝。”杜若溪愤恨的说道,“我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居然娶了一个小县城出来的女人,我报复她是应该的!” “你现在还不认错?” “我没错!”杜若溪大声吼叫着。 “真的是把你宠坏了,来人,”杜岳朝旁边喊道,一边背着手站着的穿着一身黑色的几位保镖走上前,“把大小姐关到屋里去,你们前后守着,我替你谈了一门婚事,你就不要出门了。” 杜若溪听见杜岳的话语,眼睛放大,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你要逼我嫁人?” “楞着做什么,把她拖回到房间去。” 旁边站着的保镖连忙走上前,动作没有轻柔,粗暴的扯着杜若溪的手臂就把人往楼上拽。 “娘,娘,我不想嫁人,我不嫁!” 妇人别过脸,没去看杜若溪的哀求,等人被拽上了楼,听到一声响亮的关门声,才抬头看向杜岳,“老爷,若溪她还小......”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未说完的话语被堵在口里,没敢再发出声音。 “我外面的儿女还多,你要是不喜欢这个位子,有的是人,懂吗?” 骇人的声音传入妇人的耳朵,强忍着害怕点点头,她知道杜岳不是在开玩笑,他完全可以把自己休了再换一个女的做的自己位置上,若是之前的杜老爷子还在,他还会有所忌惮,但就在昨年,杜老爷子死了,他再也没有怕的了。 三月二十一日,春分,为知周报加印一刊,就之前对泼的涨水进行了解释,并且说明,为知周报和花边报纸都隶属于为知报社,都是方言清个人的产业,这份个人产业在方言清嫁入卫家时就已经存在,不纯在借卫家势力的说法,并且,上海西交中学也发布了公.告,称对自己学校的选拔制度很有信心,不接受无端的抹黑,如果再也这种情况,他们将会采取法律手段。 法律手段,方言清看着报刊上的文字,不禁陷入思考,也不知道前段时间公布的临时约法有没有涉及这方面的条咧。在徐庆义提出要公布报刊所有的时候,方言清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暂时不透露正历周报属于自己。 真是一件莫须有的麻烦事,不过即使没有这件事,自己在西交中学实习期结束后也很难转入正式教员吧,毕竟论能力自己确实不是最突出的一位,现在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方言清有些哀叹,还是去识文学堂看看吧,小报童说今天能带几位好友过来。 一排灰色的校舍排列在一大片空地上,校舍的后面建了一排薄薄的遮挡墙,是用木板临时搭的,防止小孩无意间进去,后面有工人在施工,方言清又投了三千银元,准备修一层两层楼的教学楼,一位穿着浅紫长裙的女性背对着方言清站着,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 “三娘,辛苦了。”方言清笑着说道,自从方言清告诉了丁三娘自己想修所学校的事之后,丁三娘表示很支持也提出自己要出一部分的银票,方言清婉言拒绝,反询问丁三娘要在这儿呆多久。 ——“我只在这儿呆上一月,之后就应该会回荣城了。” ——“三娘,不如多呆一些时候吧,就当是帮帮我,上海这么繁华,还有临安,你都没有好好欣赏,怎么能这么快就走呢。”方言清挽着丁三娘的手,继续补充道,“还有三娘你的肺病,或许可以在上海看一下西医。” 第一百零一章 取东西 http://.biquxs.info/

“姑...呃,应该说,小姐,”丁三娘看着方言清走过来称呼道,上海这边叫家境殷实且未出嫁的姑娘都是叫的小姐,丁三娘一时间改不过来,还时长出错。 “三娘习惯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吧,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这也是三娘曾经说过的。”方言清眯起眼睛,把身上的风衣紧了紧,春天虽然来了,但还是有些寒冷,荣城虽然在北方,但三面环山,日常还是挺暖和的,而上海是湿冷,心里想着,就吸了吸鼻子,看向了屋子里面站着的八位小孩,居然还有两位是女孩子!方言清感觉像看到了宝贝一样,笑着朝这群孩子打招呼,“下午好啊,孩子们。” “小姐下午好。”孩子们有些怯生生的打招呼,看着方言清的眼神透露着好奇,为首站着的是那位小报童,小石头,这孩子替为知报社跑了好几个月的腿,最开始发小传单就就有他,可以说是陪着为知报社成长的。 “方先生,这些就是我附近的孩子,”小石头站出队列,说道,“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孤儿,大春和小六子有父母,不过他们找不到了,被人贩子拐到了上海,就在上海安家了。” “都没有家人吗?”方言清虽然知道小石头会找来孩子,但没想到会招来一群孤儿。 “嗯,所以我们大多数时间都可以来上课,我同他们说了方先生这儿可以交很少的钱来上课,他们都很想来,方先生不用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我们都在一起生活了一年了。” 方言清点点头,没有家长的孩子,看起来都十岁左右,虽然一银元不多,但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拿出来,“关于学费的事......” “学费的事情我也同他们说了,我们觉得方先生定的价钱十分合理,我们会支付足够的钱的。”小石头在报社跑腿的时候,深受徐庆义的喜欢,大概是徐庆义家里有一个四岁多的小孩,现在又有一个未出生的小孩子的缘故,他看小石头总带有几分疼爱,一些标注着简单拼音的书会顺手递给小石头,让小石头帮忙给扔掉,“之前在报社跑腿的时候,先生给的报酬很丰厚,我都攒着的,而且他们每天帮人洗衣洗碗也能获得六角钱的报酬,还有先生这儿的可以住宿,我们就能把我们租的小阁楼退了,到先生这儿住,先生这儿提供的房间比我们那儿大多了。” 方言清提供的学员住宿的小屋子,一间屋子可以住八个人,上下床的方式,中间有个小桌子,还有八个小板凳,边上还提供厕所,虽然是公用的,但也十分的方便,方言清半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发,“那你要好好学识字,你这么聪明,大概很快就可以尝试着完成花边报纸的委托。” “嗯。” 一回到公馆里,方言清就看见了堆在桌子上的一些盒子,大大小小的得有十几个,看包装都不是便宜货,难道是岳瑶又出去大采购了,旁边站着的女佣看见方言清回来了,微微低头,说道,“少奶奶,这是赵家派人送来的。” 赵家?是那个赵家?方言清在脑海里忽然跳出来一个那个赵家,这是在示好吗?自己的澄清报纸发出去才一天就来示好,不至于吧,方言清走到沙发跟前,看着上面堆起来的盒子,皱着眉头,不知道这东西是收还是不收的好,“先放在这儿不要动,等少爷回来了再说。” “是。”女佣点点头,退下了。 上海西交中学,晴丫头将方言清的身份牌递给保安看了,然后才走进去,方言清的办公室在教学楼的二楼,具体的位子方言清给晴丫头画了一张图,虽然画的简陋,好在这个学校也不复杂,候非跟在晴丫头旁边,俨然像一个保镖,还是十分凶神恶煞的那种。 需要侯非办的事情不多,作为一个从小在官场生长的人来说,合理的偷懒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编借口也是可以熟能生巧的,拿出纸盒子,把方言清吩咐过,要带回去的书籍和文件装进去,其他不要的分给旁边的教员或者直接扔了。 “小姐,你是帮方先生收拾东西的?”林文豪看见一位长相可人的小姐在方言清位子上拿着东西,一手抱着茶杯,走近了些又不敢靠太近的问道,“方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还是辞职了?” 这问句的意图难以确定,晴丫头正思考怎么搪塞过去时,就听见侯非骂了一句,“管你屁事。” 对方貌似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粗俗的回答自己的问题,抖了抖嘴唇,最后看着侯非一声的痞气,缩了缩脖子,小声的说道,“真是粗俗。” 声音虽然不大,但刚好让办公室里的人都听见了,晴丫头挑了一下眉,看着这位有些畏畏缩缩的男人,脸上也有些不好看起来,把桌上的书往桌上一拍,然后放进了箱子里,拍了拍侯非的手臂,让侯非抱箱子,然后看向林文豪,“呵呵,高雅的先生似乎也没有当长舌妇的偏好,对吧,大嘴巴先生。” “你...”林文豪你了一声,然后看着侯非冰冷的视线,一下子断了话音,发不出声音来,那分明是看死人的眼神。 晴丫头懒得和林文豪一般见识,把门打开就往外面走,一手微微退着侯非,小声说道,“别惹事。”自己只是帮方言清取个东西,现在方言清碰到那个难缠的赵小姐和秦先生就够烦了,自己还是不要给方言清惹事的好。 “冤枉啊,你刚才都怼人了,我就扫了他一眼。”侯非有些委屈,自己已经够低调了,黑衬衣,长西装裤,一双亮皮皮鞋,自己的衣服大多都是运动方便的,这一身略休闲的一份还是在自家大哥的衣柜里偷的,都改头换面了,方晴还叮嘱自己别惹事。 “明明是你先骂人的。”方晴纠正道。 “他先招惹你的。”侯非瘪了瘪嘴说道。 方晴看着侯非瘪嘴的样子,不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么一个个子高大,长相俊美,在别人面前一副要弄死人的样子,为什么喜欢给自己做撒娇的表情,而且还那么的违和,方晴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谢谢你。” 听见方晴的话语,侯非下撇的嘴角马上上扬。 “等一等,等一等!” 身后传来一声叫喊,方言清转头,看见一位穿着学生装,一头短发的女学生朝自己跑过来,估计是跑了一路,跑到方晴旁边,停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看着方晴问道,“这位小姐,请问,你知道方先生之后回去哪里吗?我听说她之后不会来学校了,我是她的学生,想再见见她。” 小姐只让自己收拾东西,没有说假如有人问她在哪里要不要说啊,方晴看着面前的人,犹豫了一下,所以自己是说还是不说啊。 似乎看出了方晴的犹豫,周霞抿了抿嘴,带着些许期待看着方晴说道,“我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转到富安中学了,我想再听听方先生的建议,我去为知报社等过她,不过那儿好像改成书局了,今天碰巧看见了你们,所以就想着能不能问问你们。” 知道为知报社改成了书局,听着话的语气,应该是没有问题吧,方晴舒缓了一下蹙起的眉头,思考了一下说道,“如果你想见小姐的话,或许你可以去南巷纺织路176号看看。” 南巷纺织路?那不是一片荒地吗?哦,不对,除了荒地还有大片的拥挤的公厂,去哪儿做什么?难道方先生要弃文从商,修剪工厂?站着原地的周霞向方晴倒了谢,就思考自己怎么在周末的时候找借口去见一下方先生。 “哪儿是哪儿?我也可以去那儿找你吗?”侯非知道报社的新地点是宝善路267号,但是不知道南巷纺织路在哪儿,甚至连南巷在哪儿都不太清楚,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应该听过这儿,忽然听方晴提起,还有些好奇。 “那是小姐办的学堂的位子,你可以去那儿找......”还没回答完,方晴就回过神来,自己干嘛要告诉这个人,“你不是军官吗?不用训练吗?怎么天天往外面跑?” “什么天天往外面跑,我只是都把空余的时间给了你而已。”侯非迅速想到自家小妹给自己补习过的回答模板,以最快速度的回答道。 这人的头是被驴踢了吧,方晴无语的想到,“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应该的。” 方晴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默默的缓了两口气,正准备接过箱子,和侯非分开,自己抱着箱子会卫家公馆,就看见侯非一屁股抱着箱子坐进了车子里,方晴看着侯非的动作,眼睛无意识瞪大,有些不理解的看着侯非,“你这是做......” 你这是做什么?自己要坐回卫家的车,你不是和我偶遇的吗?这会儿应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啊! 这些话都还没说出口,人就被侯非一把拉到车离去了,方晴踉跄的扑到在侯非怀里,中间隔了一个纸箱子,人还没开口,就听见侯非朝司机说道,“去卫家公馆。” 第一百零二章 校长 http://.biquxs.info/

方晴一手扶着车壁,一边坐到了车子的椅子上,揉了揉自己被撞了的膝盖,心里暗暗评价道,这人绝对有病。 侯非也注意到了方晴的动作,把手中的箱子放到了自己的另一侧,然后往方晴旁边摞了一点,问道,“你没事吧?” 废话,换你被突然一扯撞一下能没事吗?方晴在心里吐槽道,但是嘴上没有这么说出来,“还好,”说完又皱着眉头,用一种难言的眼神看着侯非,开口问道,“你把我拉上车就是把我送回公馆?” “嗯,不然呢?”侯非点点头,反问道。 不然呢?方晴抽了抽嘴角,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看见一辆黑色的汽车从旁边驶过,然后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反问道,“你不会以为我没车吧?”看着侯非楞了一下又点头的样子,方晴不仅扶额,“小姐给我叫了她的司机,不过那辆车刚刚开过去了。” 侯非看着方晴颇为复杂的神色,想到之前方晴说方言清类似她的长辈、最尊敬的人的存在,仔细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所以,我们要去见家长了?” ...... 桌面上放着一张展开的信,方言清背靠着卫朝的桌椅,软皮的椅子坐起来十分的舒服,除了椅子有些高,自己的小腿幌在空中有些奇怪外,就没有什么别的毛病了。 ‘展信佳: 可能我这封信有些唐突,我最近也看了一些文刊新闻,听说你碰上了些麻烦事,如果你还对教员感兴趣,我或许可以特聘你来我的大学当特聘教员。 我非常喜欢为知周报,实在是没有想到为知报社的幕后是方小姐您,觉得这是最近的新刊中最值得人阅读的报纸了。可能是看过你旗下报纸的原因,觉得你十分值得信任,又听念慈说,那位语重先生就是你,更觉得你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了,如果你感兴趣,可以给我回信。’ 一封新工作? 蔡豪,方言清思索了一下前段时间那场短暂的会面,没记错的话,他之前好像是在同安大学当副校长,现在调到了新月大学当校长。方言清默默的念了一遍新月大学的名字,楞了一下,又马上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冯苒苒大学的名字吗?所以自己答应了后就变成苒苒的老师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己岂不是跳了一个辈分,坐在椅子上,方言清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卫朝看着坐在椅子上有些受惊吓的人,不由的上翘嘴角,“怎么了?”走上前,看见放在桌子上的信纸,“蔡豪?” “嗯,”方言清看见卫朝拿起信封,自己点点头,随口问道,“侯念慈认识他?” 卫朝一眼扫过去,就把信纸上的内容看了个七七八八,点点头,“候念慈她大哥是这位先生的得意门生,这位先生在上海的教育界很出名,教过不少学生。” 方言清点点头,大概明白了,应该是候念慈为了替自己洗刷冤屈主动给这位老先生说的吧,不过说来也惊喜,居然这位老先生也看自己的报纸,看样子,为知报社这几个月来的努力没有白费,还是效果卓群,人家看见为知报社在也不会只想到花边报纸了。 卫朝把信纸放在了书桌上,看着方言清的表情,问道,“想去?” “这学校在临安了,”方言清皱起眉头,大学教员,课程不多,而且可以长长见识,对自己目前被解聘的困局也有一定的帮助,还能看见苒苒,上海和临安离的也不算太远,这么想来,这事对自己好处真的挺多的,可是,方言清抬头看了卫朝一眼,摇了摇头,“我还是拒绝吧。” 卫朝看了一眼方言清,以为方言清是担心距离问题,正准备想一个解决办法就听见方言清说起了话。 “我还是想把所有精神都投入到识文学堂,”方言清歪着头想了一下,笑了起来,露出温柔的表情,“本来我最开始也是去吸取经验的啊,当时刚刚建学校,我也没有事做,可是现在不同了,还有一大摊子事等我做呢。” 卫朝笑了起来,摸了摸方言清的头发,“无论你做什么事,告诉我一声,我都在你旁边。” 上海纺织路,周霞叫了黄包车,报了上海纺织路176号的位子,黄包车的车夫委婉的表示,这单生意跑不了,实在是太远了。太远了能多远,周霞皱起了眉毛,怀疑那两个人给了一个虚假地址。 人走到报亭,一位老爷爷坐在里面,一手拿着报纸,旁边还放着半块西瓜,这还没到四月就吃西瓜了,真是一个怪人,周霞嘟囔了一句,敲了敲窗户,老人听见响动,走了过来,周霞笑了笑,问道,“大爷,你知道纺织路176号在哪儿吗?” “纺织路?”老人念了念名字,脑海里就大概判定好位子了,“那儿在郊区,劝小姐租一辆车去,那儿大多是工厂,贫民窟,乱的很,最好小心些,五角钱。” 周霞付了一银圆给老头,本来不打算要零钱的,但看着老头转身把自己叫住,还是没有动脚,居然找了自己一小袋铜子,银票或者就五角面额的硬币它不方便吗?干嘛要带这些又重又累赘的铜子。 老头看见周霞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笑了两声,“小姐,那边多用铜子,劝你别把你那钱拿出来显摆,被抢了都不知道为什么。”老头说完就转回去继续坐在摇椅上,吃起自己的西瓜来。 在车行租了一辆车和司机,付了一天的钱,周霞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应该不会骗自己吧。 识文学堂人不多,方言清刚发了招聘兼职教员的消息,估计再等上几天就会有回信了,煮饭的厨子是找的两位女工,挑了十几个人才挑出来的两位,再三叮嘱了厨房的规章制度,两菜一汤,要见着油,才结束,看着桌上的一堆纸张,方言清不禁轻叹一口气,还好有周东的,可以直接拿来用,不然自己的脑袋肯定忙晕了。 三娘答应在上海呆上半年,帮方言清把学堂步入正轨,然后再回荣城,用丁三娘的话来说,上海千好万好,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家,人都说落叶归根,至暮年,更是恋故乡。 方言清点头,明白三娘的说法,让三娘当上这个识文学校的副校长,统管所有的事情,然后自己厚着脸皮坐在了正校长的位子。 “方先生,外面有一位小姐找你。” 方言清听见小石头的话,站起身,把桌子上的纸张整理了一下,这是一间大的屋子,摆放的有点像报社的办公室,有许多的桌子,不多这些桌子上面都是空的,这是为之后来的兼职教员准备的桌子。 外面站着的少女有些局促的站在院子里,教室里的学生正在朗声读着课文,这几天方言清把报社里的成员拉来教人,一人负责一天,还是得抓紧找教员才行啊。 “周霞?”方言清看着戴着帽子的少女,有些惊讶的喊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前几天有一位小姐和呃...一位男的来收拾先生的东西,我问她能在哪儿找到先生,她说了这个地方,我就来了。”周霞解释道,走的近了些,问道,“方先生你怎么被骗到这儿来教书了?” 小姐和一位男的,周霞说的小姐应该是指方晴,那天自己叫她帮自己收拾一下东西拿到报社报社办公室去,至于男的,方言清思索了一下,应该不是司机,难道是报社的成员?方言清指了指房子,示意进屋里去说,待会儿这些孩子就会排队吃饭了。 “那位男的大概长什么样子?”方言清念着方晴的终身大事,还是想仔细问问。 “嗯,有点凶,长的高高的,脾气不大好,不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帅,比那位小姐大概高一个头。”周霞思索着那天见着的男人,把自己的印象说了出来。 这些听起来怎么觉得小晴被威胁了的感觉,自己找时间问问徐叔好了,方言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看着周霞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办公室,笑了笑,回答周霞之前的问题,“我是这个学校的校长,这个学校是我办的。” “方先生办的?”周霞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方先生怎么突然想办这个?” “这个是我最开始的想法,在西交中学当教员的时候就在修这个了,”方言清朝周霞解释道,外面敲铃的声音响起,旁边的房子里的孩子齐齐的喊了一声老师再见,方言清看了眼外面陆续走出来的孩子,看向周霞,笑着问道,“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我还想着等你去富安中学了再找人给你送地址呢。” 桌上的茶壶和茶杯看起来一点也不美观,周霞看着方言清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抬眼看向自己,示意自己把茶水喝下,周霞抿了一口茶水,不由的皱了皱鼻子,是劣等茶,那种茶楼最差的茶叶,“方先生,你是不是被卫家欺负了,还是没钱了,怎么在这儿办这么一个学堂,这根本赚不到钱啊。” “我这学堂没打算赚钱,”方言清见周霞有些好奇,把背靠在木椅子上,说道,“这是一所不赚钱的学堂,目的是教一些贫穷的孩子识字,书本费一本一块银圆,住宿一人一学期一银圆,伙食费一月两块银圆,不够的我自己补贴,这是一所非盈利的学堂。” 第一百零三章 学堂 http://.biquxs.info/

“非盈利,”周霞细细咀嚼方言清的话,“先生是想建一所福利院?这可以去教堂备案,然后他们会分发捐款,这样先生的压力会小一些。” 方言清摇了摇头,现在自己的学校要不了多少钱,自己暂时可以负担的起,去教堂提交申请的话,乱七八糟的审核就是一大堆,而且也不知道可以管多久,与其让他们在中间抽成,还不如自己来的好。 周霞见方言清摇头,知道方言清心里想好了,自己也不便多说,就点点头,又抿了口茶水,说道,“我提交了富安中学的申请,先休学,下个学期直接考富安中学,想来同先生说一声。” “这是好事,你怎么说服你父母的?” 周霞听见方言清问自己,露齿一笑,“我没说服他们,我逃课了两天,被退学的。” ...... 果然还是自己高估了周霞的脑袋,还以为她用了什么手段说服了她的父母,原来完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一招,方言清手指敲了敲书桌,看着面前的少女,笑了笑,问道,“周霞,有兴趣来我这儿帮帮忙吗?” 识文学堂的匾额也来了,一个简单的铁门上,挂着古色古香的木板墨书,字是找卫朝写的,看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方言清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忽然间感觉自己似乎变了很多,笑了笑,走了进去。 “东家,又有新鲜事了?”方言清走在楼梯上,刚上三楼,就看见徐庆义朝自己走来,脸上透着满面的兴奋,“南京那块,成立了一个女子参政同盟会,我们家记者拿到了第一手的采访。” 方言清接过徐庆义手里拿的文件,女子参政同盟会,周霞应该挺喜欢,徐庆义看见方言清低着头翻着文件,虽然没说话,但视线却没有移走,看样子,应该是挺感兴趣的。 “东家,我寻思着把这篇采访塞在这一期的报纸里,这周的版面可能已经排了,今晚上连夜改好,明日拿到印刷厂去印刷,你看,怎么样?” 方言清点点头,朝徐庆义问道,“徐叔,你知道上海哪里卖印刷机吗?” “印......印刷机?”徐庆义楞了一下,摇了摇头,“这种大机器,一般只有大的老板有渠道,不过我可以去找叶老板打听一下,不过东家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买两台印刷机。”方言清开口说道,现在为知报社的三份报刊已经稳定了,报刊的需求也越来越多了,是需要属于自己的印刷机了,“以后自己印刷,方便些。” “这个,这个就算是打听到了也不好买啊,”徐庆义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个一般不会卖这个我们这类小户,而且我们要的也不多,自己印刷的话,还要请工人,这算下来还是不划算。” 方言清听着徐庆义的话,不禁皱了皱眉头,请工人的话,方言清考虑过,就让那群孩子来工作,自己出工钱,这样他们可以在自己这儿挣到钱,又不需要太过劳累,会方便些,知道徐庆义为难,方言清摇了摇头,“我是为了学堂那边,无妨,我去问问别人也行,你去忙报刊的事吧,我去办公室取了文件就回家。” “好。” 大老板,方言清在脑海里思度了一下徐庆义的话,虽然绝对直接问周东就可以,但是考虑到卫朝的面子,还是先问一下卫朝,想着,不由打了一个哈欠,下周还要面试几位兼职教员,这个礼拜回家后要提前把面试的问题拟出来才行。 对了!方言清忽然想到了还要向徐庆义打听晴丫头的事,一下子又精神了些。 徐庆义刚交代了版面的事情,正准备往楼上走,就看见方言清站在门外,朝自己招了招手,“徐叔,我问你件事情呗。” “东家你讲。”徐庆义点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方言清的话。 “徐叔知道小晴她最近有和什么男性比较亲密吗?”方言清看着徐庆义,想着周霞给自己描述的样子,问道,“大概长的有些凶,比小晴高上一个头的男的,有没有见过?” “长的比小晴高一个头?亲密?”徐庆义也皱起眉头来,“有倒是有一个,来找过小晴好几次,不过最近都没怎么来了,那人是侯小姐的二哥,不知道是不是东家说的那人。” 候念慈的二哥,不就是上回给报社泼脏水,出馊主意的那个吗?不过这次方言清出事,这位二哥好像还帮自己了一把,直接跑去请杜家的小弟喝茶了,可以说在这件事情上取了很大的功劳,他和小晴?方言清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夜晚的景色很好,漫天的繁星在夜空中闪烁,一闪一闪的光亮,让人的心情不自禁的放松起来,小洋楼的外面有一个吊椅,是用藤蔓编制的,坐起来不硬而且还很舒服,方言清和卫朝两人,肩并肩的靠在椅子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发呆。 本来方言清是在书房里做文件的批阅,但是被卫朝强制性的拉出来透透气,“你啊,一边管学校一边管报社,迟早要把自己折磨垮。” 方言清靠在卫朝的肩膀,听着卫朝的话,一下子就不乐意起来,“那你还银行、服装厂呢,也没见你把自己搞垮。” “我是把自己手底下的东西大部分分给别人做了,你是把所有的东西恨不得一个人全部顾完,当然你要累些。”卫朝环抱方言清,笑着说道,“你得学会偷懒才行。” “偷懒?你这算是在教坏我吗?”方言清笑着用手捏了捏卫朝的下巴,开着玩笑。 “我这是心疼你。”卫朝由着方言清捏着自己的下巴,用一只勾着方言清的手,说道,“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远门?是工作?” “嗯,去北方一趟,要做几笔生意,我去跑一圈,大概要三个月。”卫朝揉了揉方言清的头说道,“三个月不在家,你可得好好休息,假如有谁欺负你,你就告诉娘,让娘帮你欺负回去。” “我自己也能欺负回去,”方言清佯装不高兴的说道,三个月不能见面,和卫朝在一起后还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分别,一瞬间,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 “三个月不见,咱们又能写信了,不过信纸太慢,你偶尔也得给我发发电报,不然我会难受的。”卫朝看着方言清白皙的脸颊,温柔的笑了笑,有些歉疚的说道,“不好意思,你生日不能陪着你。” 方言清的生辰在五月,卫朝的生辰在四月,现在是四月十三日,方言清仰头看向卫朝,问道,“你多久出发?” “下周四。”卫朝答道。 方言清在心里默默的数了时间,还好,刚好在前一天,不然自己的礼物就白准备了。 看着方言清舒了口气的样子,卫朝嘴角上翘,“是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吗?” “嗯,你要不猜一猜是什么?”方言清点点头,眼睛含笑的看着卫朝,问道。 “无论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方言清听到卫朝的答案,不满的哀嚎,“这个答案一点也不好。” 木质的盒子里装的是一对怀表,两人各一半,怀表里面都贴着彼此的照片,这是方言清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注意,第一次送礼送了自己挂钟,那自己也回一个怀表,即使时间流逝,心却不变。 方言清心里念着话,被自己肉麻的起了鸡皮疙瘩,又把木盒子盖上,等周三的时候给卫朝。 面试的一共有五个人,其他人在徐庆义那儿就被刷下去了,方言清看着名单上的人,又抬头看了一下面前的人,五个人,就一位女教员,方言清微微叹了口气,问着问题,那位女生是常雅女子学校的,来这儿是想兼职,赚自己的学费,还有一位男性也是,大同大学的,也是来兼职赚学费,两位来兼职的,时间这方面不好安排,方言清思索了一下,又问了几个问题,最终决定,让这位女生以课计费,上一天的课记一笔,一天的课就是一个银元,其实这钱真不多,但是这几位也同意了,毕竟提前了解过方言清这个学校,知道是免费的制度。 现在学堂里有二十位学生了,后面的房子也修的差不多,这学期结束,下学期应该就能使用了,方言清看着坐在地上,给一个小孩子讲数学的林常决,不由左眼皮跳了一下。 “方校长。”林常决看见方言清来了,点点头,唤道。 方言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二十个学生的校长听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旁边问题的小孩子称呼了一声方先生好,就跑回教室去了,“还是叫我言清吧,校长这个称呼听起来怪怪的。” 林常决点点头,看着前面挑着水泥和砂石,累的满头大汗的工人,说道,“他们一直想让自己的孩子读书,其他地方的负担太大,多亏有言清这个地方,给了他们希望。” “我也只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而已。”方言清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在很多人眼里,念书都是十分重要的,从古自今都是,只是私塾和学校的负担太大,方言清看着那些累的喘气的人,不禁有些于心不忍,她知道其实这些人还是有孩子没有办法来自己的学堂,他们必须小小的年纪就出去挣钱,或是被卖了,或是出嫁。 第一百零四章 长寿面 http://.biquxs.info/

“我劝他们把女孩子也送过来,只有两位答应了,二十多个孩子,一共只有四位女孩子,两位还是孤儿。”方言清自嘲的笑了一声,“我能做的还是太少了。” “但做总比不做好,不是么。”林常决看着面前已经修的有轮廓的房子问道,“还没有问言清,这儿做教学楼修好了准备做什么。” 两层楼高的教学楼,有许多宽敞的教室,而这么多教室,暂时是招不了这么多人的,方言清看着林常决,缓声说道,“我想建一座系统的学校,真正的学校。” 一阵微风吹过,林常决先是楞了一下,遂即笑了起来,“任重道远。” 四月十七日,卫朝生辰,方言清特意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但是万万没料到卫朝没给自己放假,还是去上班了,说明日就要走,这几天要把底下的事吩咐好,这样自己才能放心,方言清把午饭做好了,自己给卫朝下了一碗长寿面,提着食盒就去卫朝的的办公室等人,方言清只知道卫朝在工作,不知道卫朝在不在银行处的办公室,兴冲冲的跑过去,才发现办公室没有人。 “付秘书,卫朝呢?”方言清正坐在卫朝的办公椅子上,一手握着毛笔,一手撑着脸,在纸上胡乱涂鸦着东西,看见付志走进来,忙问道。 “少爷他去工厂巡查了应该中午之前就能回来,少奶奶这是少爷吩咐的给你准备的咖啡。”付志轻轻把咖啡放在了桌子上,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方言清说道,“少奶奶要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喊我们一声就成。” “等等,”方言清连忙叫住准备转身离去的付志,有些期待的问道,“他巡视的那个工厂远吗?” 付志看着方言清的眼神,一时间不确定到底该远还是不远,抿了抿唇,说道,“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坐车的话,大抵要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方言清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十一点整,过去的话也就十一点半,时间刚刚好吃午饭,而且自己也挺好奇卫朝的工厂的,还没有去看过,想见一下是什么样子的。 “那咱们去工厂吧。”方言清决定到,喝了一口咖啡,苦的皱起眉头,用小方巾擦了擦嘴,就站起身来。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越发往城北看去,在一处铁栅栏那儿停了下来,像进租界似的,给守门的保安看了证明才开车进去,里面全是高大的厂房,付志坐在前面,看见走开进来了,转头看向方言清说道,“待会少奶奶不如在外面等少爷吧,里面乱。” 方言清摇摇头,这工厂卫朝能进去,自己也能进去,之前听说这工厂做工辛苦,但自己只是听是不能够了解的,趁这个机会看一下也是挺好的。 整个建筑都是钢筋搭起来的,边上的墙壁似乎是铁,方言清跟着付志的步子走进了工厂里,里面的位子都是紧挨着的,中间分了一条道拱人走路,地上有许多布,自己进门这边的工人只是裁布,手脚一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听见声响也没有抬头。 “少奶奶,少爷应该在二楼,咱们走边上上去吧。”付志迅速的环视了一下一楼,没看见人,便转身向方言清说道。 顺着二楼的楼梯看上去,隐约可以看见堆在上面的布料,方言清点点头,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两边工作的女工,她们都很瘦,看起来也有些憔悴,眼角有很多的皱纹,付志见方言清观察着周围,怕方言清误会卫朝,开口说道,“咱们厂子里招的大多是女工和童工,给的价钱不低,他们大多难在别人的厂子里找到工作,少爷这般做,也是为他们好。” 方言清点点头,笑了笑,说道,“我知道。”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方言清是晓得的,给她们找个工作,让他们通过自己的双手挣钱也是好的,方言清跟着付志的步子往二楼走去,楼梯是铁楼梯,看起来有些危险,方言清一手抓着旁边的栏杆,一边踩着高跟鞋慢慢走着,付志考虑到男女有别,就远远的站在方言清身后,假如方言清没走稳也好扶一下。 刚走到二楼,就听见响亮的一声拍桌子的声音,吓的方言清一激灵,眨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一圈人围在那儿,中间站着的似乎就是卫朝,瞧着氛围有些凝重,方言清本着懂事的心态,朝付志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自己迈着小步,走近了些。 “我给你们权利不是要你们仗势欺人的,看来你们还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卫朝冷冷的说道,扫了面前的两人两眼,“我这儿不养欺上瞒下的小人,叫会计把这月的银钱结了就走吧,换他手底下的副手上来。” “不要,卫少,你听我解释......” 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男人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看起来满脸的狼狈,方言清抿了抿唇角,乖巧的站在一边,默默的等卫朝处理事情。侧目看见一个不大的丫头正在好奇的盯着自己看,不禁弯了弯眼睛,朝那人笑了笑,那丫头脸一下子红了,埋着头继续做起针线活来。 “你是负责缝扣子的吗?”方言清看着丫头的动作,好奇的问道。 那丫头没料到方言清会向自己搭话,微红着脸点点头,“嗯,我这一列都是负责缝衣服上扣子的。” 方言清了解的点点头,看着丫头手上的动作,略略歪头思索着些什么,还没思索完,脑袋就被人摸了一下,方言清回头看过去,是卫朝忙完了。 “怎么?感兴趣?”卫朝看着方言清一动不动的盯着女工手上的针线活,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便开口问道。 方言清看见卫朝问自己问题,眯着眼睛好像打起了坏主意,“我瞧着,你这衣服剩下的料子有些多啊。” 这人怎么光捡自己薅羊毛,卫朝好笑的斜了方言清一眼,等着方言清说剩下的话。 “不如,你把这剩下的料子卖给我,我便宜着给那些孩子做一套校服。”方言清目光灼灼的说着自己的主意,那群孩子的衣服真的太差了,那个布料又脏又旧,还补了很多洞,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要是能给他们做一身好看的衣服就好了。 “倒也不是不行。”卫朝看着方言清听见自己的话眼睛都亮起来了,不禁嘴角上翘,“不过我的生辰,我礼物还没见着呢,你就准备打劫我了。” “礼物都给你备着呢,咱们走吧,我给你做的长寿面都快冷了,你这儿有什么地方可以吃饭的?”方言清挽着卫朝的胳膊就要带卫朝下楼。 “一楼有一个小休息室,可以去那儿吃。”卫朝指了指一楼的一处方向,方言清便拉着卫朝往拿处去了。 休息室的空间不大,一张小床,两张椅子,一个小桌子,方言清从身后的保镖手里接过食盒,放在桌子上,将两碗长寿面取了出来,又把筷子横放在上面,这长寿面是方言清辛辛苦苦擀出来的,为了这面条看起来像面条,方言清这几天都偷偷摸摸的练习了许多次,在多次练习下,才有了这两碗看起来不错的长寿面。 卫朝看着这一碗放了许多食材的面有些哭笑不得,牛肉、羊肉、鸡肉、鱼肉居然都被方言清放了进去,而且看起来分配的还十分均匀,还有青菜西红柿,这么小一个碗要放进这么多东西,也算是难为她了,卫朝失笑的把筷子拿起来,看见对面坐着方言清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面条爽滑入口,意外的好吃,本来对方言清的厨艺没有抱多大期望的卫朝也流露出意外的表情。 “怎么样?还好吧?”方言清看不出卫朝的神色,着急的催促道,毕竟卫朝的厨艺是有目共睹的好,比自己的层次不知高了多少层,这次临时抱佛脚也不知道能有多大的效果。 “好吃,”卫朝点点头,笑着评价道,“这应该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了。” 你不说后面那句还好,就前面两字就够了,怎么听上去特别像虚伪的恭维,方言清双手抱着碗,嘴凑上去,抿了一小口面汤,轻轻砸了砸嘴,确实还不错,方言清也拿筷子拌起来面,恬着脸说道,“虽然比不上你的,但重在心意嘛。” 方言清佯装没有礼物了,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看卫朝的表情,看着卫朝淡然的把面吃完,把面汤喝完,然后放回食盒的样子,嗯,似乎看不出来什么,倒是方言清,吃上一半就饱了,一边扒拉着面条,一边回忆着,有没有长寿面不吃完会折寿的说法。 “吃不下就不吃了。”卫朝看着方言清痛苦的样子,开口说道。 方言清一听卫朝开口,里面把碗往食盒一放,盖子一盖就结束了,速度之快,让卫朝怀疑这人一开始就在等自己这句话,卫朝看着方言清像一副藏不住事的小猫似的,不禁轻笑,问道,“咱们现在是去爹娘那儿还是去别的地方玩。” “现在还不能回小洋楼。”方言清立马开口说道,然后看着卫朝玩味的看着自己,顺便还‘嗯?’了一声,自己立马补充说道,“还是先去见一下爹娘吧,然后咱两晚上在看星星看月亮。” 第一百零五章 猫 http://.biquxs.info/

“说的也对,走吧。”卫朝点点头,丝毫没有刨根到底的问为什么不能回小洋楼的事,让方言清不禁舒了口气。 一出休息室,卫朝就看见有几个人抱着箱子在发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原本坐着的女工齐齐朝自己说道,“卫少生辰快乐,谢谢卫少。” 众人一齐说话的声音还是十分响亮,顺着声音的消失,卫朝才注意到,那分的是小蛋糕,一人分一份小蛋糕,这不用想,应该是方言清做的,卫朝转头,就看见方言清有些不好意思的左顾右盼着,又转身看向付志,说道,“谢谢,今天是卫某的生辰,就私自做主,放半天的假,今日下午可以不用做工,不扣工钱。” 不做工不扣工钱还发了小蛋糕,底下的工人楞了一下,忽的又传来惊讶的声音,“谢谢卫少,谢谢......” 出了工厂的门,坐在车上,卫朝才问向方言清,“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方言清知道卫朝说的是小蛋糕的事,便答道,“就是一进工厂,看见有这么多工人,就想着大家一起庆祝一下嘛。” “想法很好,值得表扬。”卫朝笑着看着方言清,赞许的说道。 “哦,对了,你今天解聘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坐着车上略微有些无聊,看着外面的人,方言清有些耐不住寂寞的问道。 “他克扣我给工人发的饭菜补贴费,还......”卫朝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还羞辱一些女工,被我发现了,便解聘了。” “哦。”方言清点点头,这样的人也是罪有应得,活该受罚。 车子停在了卫家公馆门前,岳瑶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亲手炖一锅老鸭汤,听见外面的车轮声,连忙用帕子擦了擦手,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喊声,“娘。” “欸,”岳瑶笑着答应道,“你爹还在忙工作,咱们怕是等不了他了,我这汤在这儿炖着,对了,”岳瑶说着,走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把提前准备好的袋子拿了过来,“这是我和你爸给你买的礼物,一点心意。” 卫朝点点头,扫了一眼袋子,又把目光摞到岳瑶身后,看向厨房里正煮的冒泡泡的锅。 岳瑶连忙哦了一声,走上前,用帕子把砂锅端了下来,又用小汤勺舀了一小勺汤,眯着眼睛看了看颜色,闻了闻味道,自觉差不多了,又拿筷子戳了一下肉,确定肉软了之后,岳瑶又转身笑着对卫朝说,“这汤,今年娘的心意。” 旁边的柜子里有许多瓷碗,卫朝熟练的从里面拿出一个圆柱状的瓷碗,递给岳瑶,岳瑶接过碗,往里面舀了两块肉,又舀了些萝卜酸菜豆腐的配菜,然后又倒了汤,接着又拿盖子一盖,方言清看着岳瑶的动作,不解的眯起了眼睛,然后就看见岳瑶大手一挥,“好了,你们把剩下的端走吧,这我要给时幕,难得做一会菜,得让他尝尝味道。” 方言清听着岳瑶的话语,不禁抽了抽嘴角,意思是这一份菜可以分两个人送,这实在是物尽其用啊,方言清不禁心里佩服了两声,然后就闭了嘴,这...这就结束了,就这么庆贺的?也不知道小洋楼里晴丫头布置完了没,毕竟这儿离小洋楼也不远,就几百步的事。 “今天好好玩哈,难得给自己放给假,言清要看着朝儿,不准他又劳累。”岳瑶看着方言清嘱咐道。 方言清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待会儿带他去散步。” 岳瑶听见方言清的话,不由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有些怪罪的看着卫朝,“你带你媳妇到处去玩一玩,你看她就知道散步,你要多多照顾她。” 欸?方言清听见身边的卫朝点头,说知道了,不由楞了一下,今天这位是寿星,是自己带着他吧。 卫朝笑着看着身边有些气闷的方言清笑着询问道,“言清,咱们现在能回小洋楼了吗?” “嗯,还是等一会儿吧。” 上海的牡丹街有一串的小商贩,往里面走的巷子里开着两个大剧院,卫朝带着方言清进了一间剧院,看着卫朝有条不紊的把票递给收票的人,方言清跟在旁边感觉自己才是过生辰的那一个,伸手戳了戳身旁的人,“你提前把票买了?” “嗯。”卫朝点点头,笑着掐了方言清的小脸,“我让人备了蜜饯,咱们上二楼的听。” 怎么感觉又是自己被伺候了,方言清正埋着头纠结,就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蜜饯,卫朝替方言清扯开了椅子,把蜜饯放在方言清怀里,像是知道了方言清在纠结什么似的,说道,“你人在这儿我就很开心了,不必纠结谁为谁做的多。” 方言清唔了一声,小声的说道,“可我总觉得你付出的要多些,再说明明......” 正说着,卫朝忽然把头一侧,眼前的眉眼放大,双唇相接,浅浅一吻,又做了回去,柔声说道,“听戏剧吧,待会儿咱们去小吃街从头吃到尾。” “好。”方言清看着卫朝的笑脸,瞬间觉得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好像没那么重要了,点点头,拿起一颗蜜饯,吃了起来。 方言清眼大肚子小,又被投喂了蜜饯,吃了两个摊位就吃不下了,看着卫朝吃点心又谗的很,卫朝看方言清想吃,就把甜点递了过去,方言清一副看你面子我才吃的样子,小小的咬了一口,就不吃了。 夜色渐浓,方言清挽着卫朝坐在车子回到了小洋楼,小洋楼的灯火通明,方言清微微踮起脚尖,伸手捂卫朝的眼睛,卫朝立马懂事的把眼睛闭上,手拉着方言清,全心全意的把自己交给方言清。 “这儿有台阶,”方言清拉着卫朝走进小洋楼的大门,看见小洋楼里漂亮的布置,把手松开,“好了,自己去找礼物吧,我就站在你身后。” 卫朝睁眼,看见面前用漂亮的缎带绑着指示标签的路标,一步一步的为自己指着路,每一个标签都透露着可爱,台阶上有一个小盒子,卫朝走上去,把盒子打开,是一个猫咪小布偶,小小的捧在手心,还是一对,一个灰的一个黑的,继续顺着楼梯走上去,小猫布偶越来越大,让卫朝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桶了猫窝了,好在这个路线不长,走到卧室就解释了。 方言清一直跟在卫朝的身后,看着卫朝拿起猫后的小动作,揣摩自己的礼物和不和卫朝心意,其实自己开始想把指路的布偶做成狐狸,谁让卫朝看起来跟狐狸精似的,人又聪明,长的还好看,不过做布偶那家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做狐狸,猫倒是可以做一做,没有办法的方言清只好委屈一下,订购的猫咪布偶。 门一被推开就听见了好听的音乐声,卫朝看见掉落在地上的线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是在门把手上绑了一根线,连着留声机,自己一扯线,留声机就会播放起音乐来,卫朝看着方言清花了心思的小动作,脸上的笑意渐浓,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在屋子中的茶几上,赫然放了两个盒子,一个大盒子,一个小盒子,都用蓝色的绸带绑上了蝴蝶结,卫朝走到茶几跟前,看着满脸期待站在后面的方言清歪了歪头,含笑的问道,“夫人,我能拆开吗?” 方言清故作矜持的点点头,批准了卫朝的动作,“拆吧。” 小盒子的绸带先解开,是一对怀表,表面的雕花精致,应该是方言清专门找人定制的,卫朝把怀表拿着手上,轻轻的打开,表壳向上翻开,卫朝一下子就看见贴在表壳上的小相片,上面是方言清的小照片,笑容明媚可爱,卫朝食指轻轻的摸着表盘,似乎在摸一个珍宝,“夫人的这个礼物我很喜欢,以后时时思念夫人不用费脑袋在脑海中勾勒你的相貌了,可以直接看相片。” 听着卫朝的夸奖,方言清十分受用的点点头,扬了扬下巴,示意卫朝打开那个大盒子,卫朝把怀表放了回去,抽开大盒子的绸带,把盖子一打开,就看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是一只灰色的小猫,似乎还在打瞌睡,突然有光亮闯进自己的小窝,让它有些不满的扭了扭身子,发出了一声猫叫。 两只黑色的小眼睛可怜巴巴的眯着,卫朝看见这只小猫,只觉得可爱的紧,之前在荣城的猫,没有带走,说是留着荣城陪祖母,方言清送的这只新猫倒是让卫朝心里暖暖的。 方言清瞧着卫朝高兴,就知道自己的礼物没送错,之前在荣城的时候就看出卫朝十分喜欢呀呀,上海这边卫朝没养猫,方言清想了想,卫朝应该是喜欢猫的,自己这样也算是投其所好,“这只猫现在才一个月,是只奶猫,可惜你这次出差不能带着,只能拿那些玩偶猫解解闷了。” “除了玩偶猫还有一个猫可以解闷。”卫朝笑着说道,看着方言清有些怔楞的样子,卫朝指了指怀表,说道,“这里面不是还有一只小猫的照片吗?” ...... 第一百零六章 方二小姐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方言清揉着酸疼的腰做了起来,感觉嗓子像是要着火了一样,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了一杯茶水,一手端着杯檐,大口的喝了两口,被空气放冷的茶水入口有些冷,让方言清的意识清醒了许多,杯子不大,茶水两口就干了,方言清把杯子放在一边,眼睛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都十一点过了,得亏自己现在不是教员了,不然睡到这么晚早就扣津贴了。 掀开被子坐起来,方言清的双脚一挨地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酸疼酸疼的,在心里暗暗骂了卫朝两句,然后又惆怅的感慨,赶不上卫朝的火车了,想完又暗自唾骂自己,赶不上就赶不上,还不是怪他,这么一想,心里舒坦多了。 换好了衣服走下楼,楼下忙活的女佣看见方言清下来,连忙走上前询问要准备午饭吗,方言清摇摇头,现在自己没什么胃口,只是想吃点暖胃的,便让做点米粥和糕点,自己待会还要去报社一趟,已经和卫朝说过了,让付志和徐老板对接一下,买上三台打印机。 “少奶奶,外面有人要见你,是杜家大少爷。”女佣走了进来,在方言清面前说道。 杜家大少爷,杜若溪的哥哥,难得来找自己报仇的?这卫朝前脚走,他后脚就来,让方言清心里不由有点慌,“请进来吧,去客厅。” “是。” 方言清用帕子擦了擦嘴,暖粥下胃,感觉自己也精神起来了,杜云墨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头发全梳在脑后,五官精致,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方言清心里给着评价,脸上笑着问道,“不知杜大少是有什么事吗?” 落座在沙发上,方言清看着旁边的女佣用精致的蓝丝掐花搪瓷茶壶给杜云墨倒了一杯茶水,杯子是之前方言清换的新的,卫朝还没用过,结果给这人尝了鲜,方言清心里略有些不高兴,端起红茶,轻抿了一口。 杜云墨让身后的人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盒子翻开,里面是一对玉如意,方言清对这些材质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应该是上等货,“这是一点心意,听说昨儿是卫少的生辰,今儿就补个生辰礼物,还有一份是给方小姐赔罪的,之前妹妹不懂事,犯了些错,还希望方小姐不要介怀。” 方言清淡淡的看了一圈礼物,嘴角浅笑,“事情过去了,我也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别再二再三就好。” 杜云墨点点头,递过来一张红色的请柬,“这是舍妹的婚宴,定的下月十三,方小姐若是有空来一趟就好了。” 红色的请柬被推了过来,方言清扫了一下上面的字,杜若溪和齐又敏,不知道这齐又敏是谁,居然把这位杜家小姐给收了,方言清点了点头,却没有伸手拿桌上的请柬,面上含笑的说道,“若无事,一定亲自到场。” “那便好。”杜云墨拱了拱手,站起身,“那就不打扰方小姐了。” 方言清瞧见杜云墨站起身,自己也立马站起身,准备送人到门口。 “对了,方小姐,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叫方晴?”杜云墨停住步子,问道。 方言清看着杜云墨的眼睛,不确定杜云墨是个什么意思,毕竟小晴也不是一个爱拿着身份到处乱说的人,这人是从哪儿知道的小晴的名字。点了点头,迟疑的问道,“小晴可是得罪杜少了?” “哦,没有,没有,”杜云墨连连摆手,说道,“是侯少将,他说他的未婚妻方晴是方小姐的妹妹,说这次我妹妹烦的错让那位方二小姐很不开心,所以我想着要赔礼道歉一番。” 对于杜云墨这一句话,方言清就只抓到一个关键字,侯二少的未婚妻,她两什么时候定的婚,自己这么都不知道,小晴这笨丫头,自己才让她再外面自力更生几个月就被人拐走了,不行,自己得私下打听一下这个侯二少的人品,看看是不是个好的,脑海中迅速思索,脸上柔和的笑了笑,“她忙的很,若是赔礼道歉的话,跟我说了也是一样的,不用费心再去见了。” “好,那......”杜云墨看向身后的人,让身后的人把手里最后剩的盒子放了下来,“这是给方二小姐的,一对红玛瑙耳坠,希望方二小姐看的上。” 方言清扫了一眼盒子,点点头,道了一声多谢,就把人送出去了。 走回客厅,看着桌面上摆着的礼物盒,挥了挥手,让女佣把除了小晴的那份其余的都收到库房里去。 今儿是报纸发行的日子,方晴的事不多,手底下的人都去统计数据了,方晴得空看会儿书,下周的活计一般都是周一开始干,候念慈打了个哈欠,看着纸张上的排表表,嘟囔着算着日子,然后抬起头看向方晴,凑到方晴旁边说道,“嫂子,我这周有事,那个学堂的排班能不能和你换一下。” “都说了不要这样喊我,”方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关于称呼的事纠正了候念慈好几次,但是候念慈就是不改,自己一板脸她就撒娇,完全拿她没有办法,这周礼拜天是候念慈负责去叫孩子们上课,方晴看了看时间,自己的时间是下周礼拜五,自己这周天也没有什么事,与其让自己上班时间抽一天,自己也宁愿是在周末的时间,遂即点了点头。 候念慈看见方言清点头,有些雀跃的笑了起来,“谢谢嫂子,下次给嫂子带黑巧克力,嘿嘿。” 黑巧克力吃起来苦苦的,候念慈一点也不喜欢吃苦的东西,但是方晴喜欢,黑巧克力,苦咖啡,苦瓜,这都是方晴喜欢的,方晴看着候念慈欢呼的样子,抿嘴浅笑,“还不回位子上筛时间?” “好!” 方言清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方晴坐着办公桌上,手里拿着剪刀,做新闻的筛选,方言清看着方晴认真的样子,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朝旁边过路的一个编辑说道,“让方晴忙完了来我办公室一趟。” 吩咐完,就回自己的办公室了,抽出自己抽屉里的单子,给陈庆义批了张条.子,待会儿好叫他去负责机器的事,又取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自己的方案,学堂现在时不时的有孩子加入进来,主要是自己收费便宜,既可以学认字,还可以给孩子们一个家,但是目前这所学堂也只是能简单的教人认字,不能做其他的事情,方言清总觉得这样不够,所有在后面又新修的教学楼,后面还会专门建一个运动的场所,从小包里拿出来几张纸,只是林常决送自己的,说是他闲着无聊就帮自己的地做了规划设计。 从教学楼到宿舍到公共厕所到操场食堂,详细的排列,以及下面的污水排解,构造分析,面积分配,自己的观点佐证,这么详细的几张纸完全可以拿出去卖了,方言清是万万不相信他所谓的闲着无聊画的,这一条条的数据,分明都是他自己丈量计算的,想必也是花了他不少的心思。 自己一定要把这块地全部用起来,方言清心里忽然燃起了一种斗志,学堂是学堂,学校是学校,方言清不止要帮助贫困的学生,自己还要帮助许多普通的孩子,送他们念中学,考大学,之后可以凭借自己的知识找工作。 现在一个小学毕业生可以找到一月十五到十八银元的工作,中学生和中专生二三十,大学生都是四十起步,只有学了知识,他们才能更好的改变自己的命运,虽然自己做的一切,可能终究是蜉蝣撼树,但也算没有辜负这些孩子。 门被敲了三声,方言清看着自己面前的图纸,揉了揉自己干涉的眼睛,喊了声请进。 方晴把门扭开,看着方言清揉着通红的眼睛,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疼,“小姐,你得注意休息。”说着从身后拿出来一碗切碎了的水果,都是方言清爱吃的那些。 水果被放在桌上,方晴放好水果后,又默默的退了一步,站在办公桌面前,看着方言清,问道,“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今早杜大少来找我了,说是赔罪道歉,给我了些礼物,然后他也给你带了一份,”方言清说着,把旁边的盒子递给方晴,说道,“红色玛瑙耳坠。” “给我送?”方晴似乎也有些奇怪,“怎么给我送了,我又没接触过他?” 方言清看着方晴没有伸手接,似乎心里也拿不准主意的样子,眯了眯眼,“我听他说,是侯二少说......”方言清注意到方晴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许多,“说你是我妹妹,所以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我怎么担的上小姐的妹妹,我就是一丫头,这般不分,是万万......” “使得的,”方言清看方晴又要开口拒绝,便开口说道,“收着吧,不要白不要不是么,话说我们两好久都没聊过天了,去沙发上坐会儿,咱们边喝茶边吃水果聊天。” “好。”方晴不善于拒绝方言清,点点头,走向沙发,坐在了沙发椅子上。 方言清拿着盒子塞到了方晴的怀里,示意她拿着,然后自己也坐在了沙发上,“最近报社怎么样?忙的过来吗?” “还行,我负责的报刊团队磨合的不错,事情做起来已经很条理化,速度也快了不少,”方晴规规矩矩的回答着方言清的问题,“候念慈最近进步也很大,各项上手起来不比我差,她本来就是股东,我就让她现在思索有什么自己觉得不错大家肯感兴趣的方案可以提出来,自己组建报刊。” 第一百零七章 迈一大步 http://.biquxs.info/

这件事方晴确实考虑的妥当,侯家三小姐不可能一直给人打下手,更何况人家还有自家报社的股份,若一直欺负人家,也实在太过分了,还是尽快让她思考清楚自己想做什么报刊的好,“嗯,让她想报刊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听见方言清的评价,方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方言清看着方晴羞涩的模样,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可是有些死脑筋,可千万不要被人骗了,方言清用叉子叉起一小块苹果,咀嚼了几口,想着这段时间的生辰扎堆,看向方晴询问道,“你快十八了吧。” “我...不知道我的年龄,应该是十八岁左右。”方晴想了一下,认真的答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我娘生我的似乎迷迷糊糊和的,我也什么都不清楚,小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哦,没什么,前几天卫朝生辰,我就想着问你一声,”方言清浅笑着说道,语调和缓,“这么快都离开荣城快一年了,我变了许多,小晴也变了许多。” “我...我对小姐的忠心从未改变。” 方言清听着方晴的抢白,点点头,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柔和,“我知道,咱们都是在越变越好,我也喜欢小晴越便越好,咱们的关系不应该是主仆,还可以是朋友,我希望小晴也能找到一个能与她相伴一生的人,希望小晴也能幸福。” 方晴低着头,手指拨动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抿了抿嘴,“...小姐,知道侯非的事了?” 方言清眼皮一跳,心中有些不敢置信,难道这丫头真被那小子拐走了,犹豫一下,看着方晴问道,“你是指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经常就来找我,我赶也赶不走,时长还会送我一些小玩意儿,”方晴不知道怎么和方言清讲自己和侯非这段孽缘,言辞间还有些支支吾吾,“我一开始没理他,对他也冷言冷语的,可是后来他帮过我好几次,再说念慈是他妹妹,我也不好意思再冷着脸了。” 合着这家伙是个厚脸皮,方言清眼睛一跳,这般行为,倒是十分放浪不羁,“你和他订婚了?” “没有的事,”方晴连忙摆手,皱着眉头,“用他的话说,我和他现在是在谈恋爱。” 方言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确定这位的心性如何,看着方晴红脸的样子,安抚的笑了笑,“那你喜欢他吗?” 方晴低着头,似乎很纠结这个问题,有些犹豫自己是该点头还是摇头,思索了片刻,咬着下唇点点头,“我应该是喜欢的。”声音不大,有些低微,自嘲的笑了笑,“还没有人对我这般好过,有时候凶巴巴的,但心里是向着我的,看见我不高兴了想方设法的哄我,最开始我冷着脸没给他好脸色,他也从没生气,我是喜欢他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方言清追问道。 “可是我总感觉这些都是假的,投放的爱意可以说没就没,我不想变成倚着男人活的女人。”方晴的眼睛里含着水汽,关于这方面的纠结,一直困扰着方晴,自小生活在荣城,在底层见惯了各类的悲伤故事,来上海不过快一年,一年时间让自己完全相信这一切,方晴的心里还是十分惶恐,自己每天起早贪黑的做着功课,用许多的事情来填满自己,就是要让自己清楚,自己已经和过去脱离干系了,尽管自己很努力,但心底里的不自信还是扎根在那里,取不掉,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 方言清终究和方晴不一样,幼时家境殷实,从小到大城市求学,天资聪颖,是被捧着长大的,就算有那么一段跌在泥里的光景,但终究不能让玉璧染尘,方言清坐近了些,用手轻轻拍打着方晴的背部,安抚的说道,“我在这儿呢,怎么会是假的,别怕,你看,我嫁人了还不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要清楚,现在的你可是正历周报的主编,那报纸上每张都印着你的名字,你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变成倚着男人活的女人,你要相信你自己,侯非嘛,你要自己考察,假如你觉得是良人的话,也未尝不可,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是你娘家人,为你撑腰。” 方晴听着方言清安慰,吸了吸鼻子,不由的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像是想通了什么东西似的,轻声答道,“好,我知道了,我相信小姐。” 方言清伸手用帕子擦了擦方晴的泪花,“别哭了,哭起来都不可爱了。” 送走了方晴,方言清还想把候念慈叫来问问,但是仔细想想还是作罢了,方晴的这段恋情,自己还是不要插手太多,候念慈聪明,他二哥要追求方晴的话利害关系她肯定也是想过的,既然她面色如常,还时长拉着方晴一起走,那就说明她那个二哥还是靠谱,上次杜家那件事出力也可以看出他是用了心的,方言清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好像之前有一次,卫朝跟自己说侯家老二给他拉生意来着,不会那个时候就是已经对方晴有意思所以抛橄榄枝了。 很多事情不想不觉得什么,一想就觉得自己简直是迟钝的没边了,方言清摇了摇脑袋,让自己不要去纠结这件事。 周日的课只有两堂,识文学堂现在的课大多是在周五,周六,周天三天,因为大多挣钱的孩子,这几天才会有空闲,识文课堂终究是教不了太多的东西,只能教大家认字,并且给这些孩子提供一个栖息地。这也是方言清在后面修教学楼的原因,方言清想在后面办一个高小,早就听说学制要变,规定初小4年、高小3年、中学4年、大学预科3年、本科3年或4年。方言清准备在后面办一所高小,初小的话,可以就在识文学堂学,这个高小最好是能打出知名度,学费定低些,教学质量一定要高,这样这些孩子就可以通过高小去读中学或者中专,要知道中学和中专出来就不愁找不到工作了。 实在是不济,高小念了就不能念了的话,自己这个高小有名气了,也不愁找不到工作,方言清感觉自己面前有一座高山,这座山很高,横在自己面前,把自己的斗志点燃。 远远的,方晴就看见学堂外面停了一辆小车,看着熟悉的车牌,方晴用脚指头就能知道是谁来了,走下车,路过车子处停了一下,方晴感觉自己现在的心境不一样了,说不出来的感觉,自从方言清安慰过自己后,自己所有的顾虑好像都莫名其妙烟消云散了,侯非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嘴里叼着一只烟,一手围着打火机,正准备给嘴里的烟点火,冷不防听见方晴的询问声,“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手一抖,火烫到了自己,嘶了一声,连忙笑着看向方晴,手在背后甩了几下,似乎风对火有治愈的效果,“也没多久,我顺路来看看,怕你答不到车,”说着眼睛瞟向了后面的车子,问道,“你那车是租的吗?要不我叫他晚上回去,懒得耽误人家,我待会儿送你。” “人家好不容易接了我的生意,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我强迫别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侯非自知嘴笨,眼神耷拉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俊美男人忽然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这让方晴想到候念慈跟自己说道话,‘别看我哥长的高大,不用怕他!你就把他想成一只傻狗就行了。’想到这儿,方晴忽然没忍住笑了一声,侯非有些不解的看着方晴,“笑什么?我刚才那句又不是笑话。” 方晴摇了摇头,收起脸上的笑,扬了扬下巴,“走吧,一起进去,你可以在办公室休息,也可以......” “我也去教室听你的课。”方晴还没说完,就被侯非抢白道,“好不容易来看看你,当然是和你在一起。” 两人并肩往学堂里面走去,方晴忍不住的纠正,“哪有好不容易,星期一我们不是还一起吃过饭了嘛。” “都六天没见了!”侯非加重语气,心里有些不高兴,嘴里有些难受的嘟囔道,“你都不想我的嘛,这么多天不见了,我在开会的间隙都在想你。” 一般这种情况,方晴都是不说话的,抿抿嘴就当自己听见了,或者是笑一笑,侯非知道,虽然方晴同意和自己交往,但她的心里始终差一点安全感,那点不确定的安全感让自己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也想你。” 浅浅的女声在自己耳边响起,声音不大,却印在侯非的心里,侯非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咧开嘴笑了起来,一把将方晴拥入怀里,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我说,我也想你,也忍不住的想你,”方晴的头靠在侯非的胸膛上,“对不起,我之前从来没有回应过你,对不起,你对我一直那么好,我却仍然不敢相信你,对不起。” “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我喜欢你,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侯非伸手,轻轻用指腹擦掉方晴的泪珠,亲了亲方晴的眼睑,“你不放心我是对的,毕竟咱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自然得好好打量,不过你也只能打量我,我心里也只会装你。” “嗯,好。”方晴点点头,抿着嘴浅笑着,朝某个光明的地方勇敢的迈出一大步,以前都是侯非拉着自己走,之后自己也要勇敢的迈出步子来。 第一百零八章 带贺于见学堂 http://.biquxs.info/

饭局,又是饭局,这回又是上海教育局新任部长的饭局,方言清手指在桌面上胡乱的划着,然后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头饭,饭局这个东西真的折寿,方言清不禁哀叹一声,不由的佩服起卫朝来,那么都饭局,他是怎么做到游刃有余的,深呼吸一口气,还是要准备去赴宴,为了自己的高小能顺利的拿到审批资格,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 不得不说丁三娘的治理水平真的很高,相处之道也拿捏的十分到位,既让所有人怕她,又让所有人亲近她,最近她时长带那位女兼职教员,教她一些管理事务的小窍门,丁三娘私下跟方言清说过,这些人当中,自己最看好的就是这个女生,虽然方言清没有看出这个女生有什么特别的,但丁三娘说她不错,那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吧。 周霞现在变成了候念慈的小尾巴,听说候念慈因为和方晴换班,抄近路去识文学堂的时候,撞见了候念慈,两人不知道怎么就臭味相......不对,一见如故,然后就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周霞现在也在识文学堂当兼职教员,赚点零花钱,日常学习都是在书局里学习,包了楼上的一间雅间两月的使用权,其实要不是候念慈同方言清说,方言清也不知道雅间还有这个包法,不过这类小事也难得同他们计较。 卫朝的书信来的比预想的要慢一些,说是北上的时候由于事务凑在一堆,所以耽误了,生意谈的很好,让方言清不用担心,还说北方的一些伙食吃起来和南方完全不一样,别有一番风味,真想带方言清来尝一尝,但是现在没办法,所以就只能给方言清寄几张照片了,照片里的食物看不出来到底有多好吃,但是方言清却十分想尝一尝,“真是个笨蛋,拍这么多食物就不知道拍一张他的照片给我吗?” 方言清心里暗骂,气鼓鼓的把所有照片的收好,放进小木匣子里,然后展开一张空白的纸张,认真的思索该给卫朝写什么回信,写工作太严肃,写生活的杂七杂八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小家子气了,方言清纠结了片刻,决定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满满的好几页纸,又是讲工作又是讲生活,例如家里的那只小猫现在长大了许多,特别喜欢往人腿上跳,学堂那边已经不用操心了,现在偶尔还有小孩子来报名,女孩子也多了起来,看来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还是有用的,方晴和侯家那个二少爷好起来了,我见了几次,感觉挺好的,候念慈那丫头准备不做报纸做杂志,说要继续壮大为知报社,还叫我目光放远大,结果弄不来,还是我写信拖周东找个人过来教教她,你知道找的是谁吗?居然是小贺于,小贺于又长高了些,说话做事莫名其妙的像周东,可能是他带的缘故,还有...... 信纸上的思念寄回给对方,但心里的思念却越发浓厚,像一坛酒,越来越让人期待。 岳瑶怕方言清一人带着闷,这段时间都时长来看方言清,偶然提了一嘴,“言清啊,你看现在这杂志报刊这么多,但是少有专门介绍衣服裙子的,害的我每次逛街都要找上好久,真是不方便,”岳瑶怀里抱着小猫,手里摘着葡.萄,顺嘴抱怨道,“有些报刊杂志虽然做了,但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还难看的紧,我看了都忍不住想给他改改。” 方言清听见岳瑶的话,忽然心里一动,但是又不敢贸然提出,这是给长辈找事做,自己得悠着点,自己手里也剥着葡.萄,这些葡.萄都是拿来酿造葡.萄酒的,岳瑶喜欢自己做这些东西,她觉得做这些东西是一种乐趣,虽然不常常做甜点什么的,但岳瑶的手艺是大家都知道的好,卫朝的手艺应该就是从岳瑶手里学出来的吧,也有可能是遗传。 紫色的葡.萄剥出来晶莹剔透,看起来十分的好看,岳瑶用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再过几天就是言清的生辰了吧,这还是我第一次给言清准备生辰。” 自己的生辰是五月二十四,还要七天,足足一个礼拜才到,方言清点点头,“不必准备的,嗯,就大家一起吃顿饭就好了。” “不喜人多?” 方言清听着岳瑶的问,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平日见各类人都见够了,生辰宴我就见见家人就好。” 关于岳瑶的话,其实方言清心里暗自有了计较,一份关于介绍吃喝玩乐的报纸,还有服饰类报刊,这两样还都没人做,要是让自己拔得头筹了,那也算赚了。 徐庆义最近喜得一儿,方言清给他放了一礼拜的假,让他好好照顾一下家人,又把上会收的金条融了一条,叫人打了一把同心锁给送了过去,权当做贺礼,徐庆义不在,方言清就把方晴,陈长寿和候念慈叫上来商量扩刊这件事。 陈长寿是这三个里面最大的,平日里也是最透明的,听见方言清的话,先皱了皱眉头,沉吟了片刻,为难的说道,“东家这想法是好的,这是咱们报社缺人啊,这侯小姐才分了几位出去,一起招了些新人,开办星光文刊,这头还没组建好,怕是抽不出来人再往其他报刊上投放了。” 方晴听见陈长寿的话也点点头,目前为知报社发展前景一片大好,但缺人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似乎从建立初期开始,一直就在捉襟见肘里度过,这人手从未宽松过。 候念慈没有发言权,毕竟自己的文刊目前还是伸手一把黑,搞不太明白,现在还让方言清帮忙,找了一个比自己还小些的小孩来教自己,虽然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子,但又不得不埋怨自己懂的太少。 方言清点点头,知道这想法暂时是成不了,再怎么都要等下半年去了,无奈的点点头,朝陈长寿说道,“我们在西区租一个长期位置招人,也在花边报纸上留下招人的讯息,多招点人也有利于发展。” “知道了。”陈长寿点头应允。 “小贺于?” 方言清撑着伞出来,打算去识文学堂,看见贺于站在门口,少年的身材单薄,穿了一件薄衬衣,稀碎的头发遮着眉角,不知道在看什么发呆,听见方言清的喊声,转头看来过来,脸上笑起来,称呼道,“方先生。” “怎么立在这儿?念慈那边忙完了?”方言清笑着问道,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剩下的要她们自己想一会儿才行,毕竟中心的想法要自己来做才有意思。”贺笑着说道,看向停在方言清面前的车,问道,“方先生这是要去学堂?” “嗯,我去学堂看看,你要去吗?” “好啊,我正说想去看看呢。”贺于点点头,走到了方言清旁边,笑着答应道。 坐在车上,方言清又问了一下周东的近况,听贺于说周东的身子有些不大好,因为和贺家老爷子闹矛盾,把家分了,自己也和周家断了关系,目前只有周家四房是向着周东的,家产也没分了多少,倒是和周老爷子吵了几架,又受了风寒,一直不见好。 贺于说话的声音很浅,像是讲故事一样,慢慢的把事说出来,却让方言清心里颇受震撼,这段时间,偶尔和周东、冯苒苒通信,自己居然一点也没看出来,心里不由有些暗自懊恼。 贺于看见方言清皱着眉头,忙劝道,“这事现在已经解决好了,再说毕竟是家里面的事,提前说了也没什么办法,现在这样彻底一刀两断也挺好的,再说有我照顾东哥的,一定不让他受伤。” 学堂外面一群小孩来回的奔跑,手里抱着小沙袋笑个不停,看见方言清下来了,都向方言清笑着问好,“方先生好!” “你们在玩游戏吗?”方言清笑着点点头,问道。 “嗯,我们在玩扔沙袋的游戏。”回答问题的小女孩脸上还红扑扑的,看样子方才定是跑了好一会儿,方言清笑着用帕子擦了擦小孩子脸上的灰尘,嘱咐道,“慢点跑,注意安全。” “嗯,好!” 贺于跟在方言清后面看着这些孩子不由有些彷徨,一年前的自己也是这个样子,一年后的自己却变了这么多,倒有几分人事沧桑的感觉,贺于侧头看向方言清,问道,“这儿课表是怎么排的?” “嗯?”方言清楞了一下,以为贺于是想来这儿帮忙,便连忙说道,“你现在还在读中学,而且你跳了级还要帮东哥管事,不要为难自己再来......” “不是我来,是我可以向我同学宣传一下,他们现在一直囔囔着平等,进步的,我想叫他们过来感受一下。”贺于笑了笑,摇摇头问道,“可以吗?” “原来是这样,”方言清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些,拉人是好事,毕竟现在的孩子越来越多了,最开始只有二十的学生,现在有四十多个了,足足翻了一倍,“这样子是好事,我还得多谢谢你,现在课程大多安排在周五,周六,周天,平时这些孩子都是在学堂里玩或是出去找活做。” “这样教,真的是全凭自觉了,”贺于说道,“对了,方先生这个学堂不大,若是有孩子贪图这儿便宜赖着不肯走怎么办?” 贺于说的这个问题其实方言清一直有考虑,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想了点法子,现在已经叫三娘物色保安了,至于赖着这个问题,我算了一下,正常的小学现在是四年,我这儿这个学堂是没法教这么久的,最多让他们呆三年,三年若是能考到高小就去高小念,考不上只能让他们离开这儿了,这个学堂之后应该还要扩建,我准备旁边修一些通铺房子,让他们在那儿休息。” 贺于看了看旁边的空地,想象了一下修建的地方,点点头,人力有限,方言清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不错了。 第一百零九章 求助 http://.biquxs.info/

那三台印刷机安置在仓库里,仓库是卫朝的,是一个废弃的库房,据说是因为太小了,堆不了多少东西,又与其他库房离的远,所以就慢慢荒废了,不过现在方言清用起来刚刚好,离报社没多远,也是在去学堂的路上,虽说不大,但放三个印刷机也是绰绰有余了,方言清把这个消息同丁三娘讲了,说没找到工作,或者是工作不合适的孩子都可以来印刷厂工作。 印刷厂的工作不累,比起其他的体力活轻松多了,也不会挨骂挨打,具体的操作,方言清请了一位老师傅来教这些孩子,工钱方言清问这些孩子是喜欢按天结还是按月结,孩子们都说按月结,扣除他们要交的,请假的日子,剩下有多少就给多少。 方言清让会计师父算了一下钱,扣完所有,一人工作一月,如果是请假,应该是有十四枚银元的收入,而且工厂里包午饭,这就是代表他们可以省下一大笔开销,把钱都存起来,买衣服或是改善生活。 这样子做,若是这些孩子三年后离开学堂没考上高小,那也有余钱租间房子,可以较为体面的生活。 “少奶奶,明儿是杜家小姐成亲的日子,之前它家大少爷来请过,要去吗?”女佣朝方言清询问道,如果要去,就得提前准备穿了什么。 杜若溪成亲的日子,自己当然是不想去的,方言清在心里暗自说道,杜若溪把秦微利用完就扔了出去,把所有祸端都推在了秦微身上,一时间口诛笔伐的都去骂秦微不是个东西,方言清虽然不喜欢秦微,她这幅田地也算的作茧自缚,但相比起来,跟不喜欢杜云笙,祸水东引,大家不太敢得罪她后面的杜家,再看见她有意带风向,自然是不给秦微留活路。 最后还是那位杜家大少出了银子把秦微送回她老家去,不然这人可能会被逼死,当然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都是从陈长寿和候念慈嘴里听来的,他两的八卦消息灵通,常常能知道些不为人知的隐.晦消息。 “去库房离清点一份礼物送过去吧,就说我有事要去临安一趟,怕是赶不上了,只能口头祝福她了。”方言清说道,伸了一个懒腰,岳瑶接到卫青曼的电话,说是冯苒苒那儿遇到了些麻烦事,希望自己去看一眼,虽然没说清楚是什么事,但这一遭还是要跑的。 刚好送贺于了,临安离上海也不远,上午走,中午时分就能到,也正好有借口不去惨叫那劳什子婚宴,方言清提前把事务交代好了,第二天坐上了车,就往临安开去。 本来还说劝丁三娘一同去,但印刷厂那儿刚刚开展,她一面要照看孩子们一面有要帮方言清盯着印刷厂,实在是走不开。 杜府上下张灯结彩,但却没有半分喜气,只因家里又多了几个人,杜岳前段时间把自己在外面养的一个女的抬了回来,这是摆明了要给位份,外面再多都没有什么关系,但这抬进来,就要两说了。 杜大太太冷着脸,看着坐在自己下方的那位面容姣好的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却没有让岁月毁掉什么,那张漂亮的脸蛋似乎就在烧她的眼睛,让她不由有些咬牙切齿。这女的带了两个儿子回来,大的十六岁,据说在读中学,另一个则才7岁,长的水水嫩嫩的,杜岳喜欢的很,时长抱着他去见人,这么多儿女,只有这一个孩子得杜岳笑脸相待,杜大太太想不憎恶也难。 “齐家来了!”外面一声吆喝声,众人都站起身子来,迎了出去。 杜若溪穿着一身红嫁妆,脸色阴沉的很,杜云墨没有去管杜若溪的心情,拿着红盖头就盖在了杜若溪的头上,微微躬身把杜若溪背在背上。 “哥哥早就巴不得我嫁出去了吧,这会儿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杜若溪靠在杜云墨的背上,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子,“可惜啊,你这么委屈求全的,你看爹有反应吗?人家立马的又接了两个孩子回来,呵呵,别怪妹妹我没提醒你,你啊,是在给别人做嫁衣。” “做什么都和你无关,你嫁人后就好好的做人妇,不要再想这些鬼心思了。”杜云墨没有理杜若溪的挑拨,一步一步稳稳的走到车子外面,把杜若溪抱到了车上。 杜若溪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低声的笑着,身子笑的有些发抖。 婚宴上,方言清手下的人送来一株红珊瑚,并说明了之所以没有到来的缘由,杜云墨浅浅一笑,只说没关系,谢谢送来的礼物,心意到了就好了,而此时的方言清刚到临安,贺于一到临安就和方言清分开,直奔周家公馆,方言清则是往冯家公馆走去。 一下车子,就看见卫青曼坐在沙发上,方言清快步走了过去,卫青曼见方言清来了,也起身把方言清迎到了沙发上。 “姑姑,苒苒她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方言清疑惑的问向卫青曼。 “欸,”卫青曼叹了口气,对她自己这个女儿她实在有些无可奈何,“我也不清楚,她在学校闹了一架,退学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我们和她说话她也不理人,又不吃饭,我实在没办法了,就想着把你叫过来,你们同龄,兴许有话题说。” 方言清点点头,看向旁边桌子上摆的一些粥和煲汤,应该是一早就备下的,“那我端点进房间,同她聊会儿天,也劝她吃点东西。” “好孩子,真是谢谢你了。”卫青曼起身,连忙用小碗装着煲汤,清粥,都装的两份,用小碗盛了一大半,放在餐盘上。 方言清记得冯苒苒的楼层是二楼,正准备去端餐盘,旁边的女佣就把餐盘端起来了,方言清楞了一下,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转头问下卫青曼,“姑姑,小满呢?她没有跟在苒苒身边?” “她...她被她家人领回去了,我们也没找到,听说回苏州那一带去了。”卫青曼脸上流露出几分尴尬,“那丫头本来我们想多给点银子留着的,无奈人家是偷偷把人带走的,我们也不好把人要回来,不然别人反倒会说我们仗势欺人。” 方言清明白卫青曼的估计,冯家在临安的经营没有卫家在上海的根基深,许多事情都难办。 “苒苒她不会是因为这个置气吧,不可能啊,这都过了大半个月了......” “我去问问吧。”方言清朝卫青曼颔首,踩着楼梯朝冯苒苒的房间走去,旁边的女佣落后方言清一步,停在房门外,女佣把餐盘递给方言清,自己退到了后面,方言清接过餐盘,伸手轻轻敲了敲屋子的门,敲了好几下也没听见反应。 “苒苒?我来了,可以开一下门吗?”方言贴着房门开口说道,屋子里面还是安安静静的,正当方言清准备继续开口的时候,听见了屋子里面的响动,脚步声渐渐近了,门被吱扭一声打开。 “言清。”冯苒苒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十分的虚弱。 方言清端着餐盘走进了屋子里,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冯苒苒坐在了方言清对面的沙发凳子上,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又看看方言清说道,“是我娘叫你来的吧。” “嗯,是姑姑打的电话,”方言清把勺子递给冯苒苒,自己也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鱼汤到嘴里,“你怎么了,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还是受欺负了?” 冯苒苒看着方言清拿勺子舀鱼汤,自己也仿着方言清的动作,舀了一勺到嘴里,吸了吸鼻子,“我...我...”冯苒苒瘪了瘪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方言清走到冯苒苒旁边,把冯苒苒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冯苒苒的背,“怎么了,怎么哭了,乖啊,你说谁欺负你,我们把他欺负回来,乖,别哭了......” “我不想在这儿呆了,我想去上海,”冯苒苒带着哭腔说道,难受的吸着鼻子,“言清,你能不能跟哥哥说,让他帮忙把小满找回来?” 方言清用手擦着冯苒苒的眼泪,“好,都依你。” “言清,我...我犯了一个错,我犯了一个好大的错,”冯苒苒抓着方言清的胳膊,想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但那些话又全部堵在自己的嘴里,不知道该怎么吐出来,自己只能不停的抽噎哭泣。 “不想说咱们就不说,等想说了再说。”方言清看冯苒苒哭的难受,柔声说道。 冯苒苒抓着方言清的袖子,摇了摇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用沙哑的嗓子开口,“小满被带走后我心里一直都不大爽快,学校有一个进步社团邀请我,我没想...就...就答应了,然后他们上回去租界抗.议,我也去了,警.察开枪了,我好害怕,我就躲起来了,我躲在那个桌子下面,我看见她了,但我不敢,她叫我救她,我不敢,后来我们都被关起来了,我被关了一晚上就放出来了。” “他们打死了学生?”方言清惊到,虽听说租界警.察蛮横,但也不能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 冯苒苒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我们又有学生又有普通人,我...我不知道。” 方言清知道她肯定是被吓到了,看见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换做自己也定然会吓一大跳,更何况是没见过什么坏人的苒苒。 一百一十章 接苒苒回上海 http://.biquxs.info/

方言清轻轻拍着冯苒苒的背,沉默了一会儿,劝道,“这不怪你,你就算伸手帮助也无能为力,只是这个社团是个什么社团,你之后别去了,知道吗?” “嗯,”冯苒苒哭着点点头,“言清,你...你别告诉我娘。” “好,不告诉,但你得把饭吃了,赶紧打起精神来,别叫你爹娘再担心你。”方言清认真的说道,摸了摸冯苒苒的头,扬了扬下巴,示意让她吃东西。 大抵是饿了三天的缘故,冯苒苒把两份饭汤都解决了,方言清怕冯苒苒把自己的胃撑到,叫冯苒苒下楼溜溜弯,消食。 “真不好意思,让你跑一趟又来把她带走,我这个女儿真是不懂事极了。”卫青曼一边给冯苒苒收拾行李,一边歉疚的朝方言清说着话,颇有些很铁不成钢的感觉。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再说苒苒本就和我交好,这回去上海也可以帮着我做事,您就当她提前工作了。”方言清劝慰道,看着卫青曼头发间的银丝,不禁有些感慨,上前去帮卫青曼把行李箱提了起来。 车子就停在外面,卫青曼送着冯苒苒和方言清出了公馆的门,从昨晚冯苒苒告诉卫青曼自己想和方言清一起去上海一段时间后,卫青曼面色就有些的疲惫,替冯苒苒整了整衣服,忍不住的唠叨道,“你不小了,是个大人了,去上海后要懂事,不要惹事,在外面有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别受委屈,有空了就回来看看你爹,或者写信我们来看你也行。” “知道了,娘,上海和临安又不远,几个小时车程而已,咱们相见随时可以见啊。”冯苒苒的声音还是有些闷闷的。 “知道了,这不是没忍住嘛。”卫青曼脸上带了些笑,看着佣人把东西都放在车上,“走吧,早些出发,早点到上海。” 方言清先朝卫青曼点点头,躬身进了车子,冯苒苒跟了上来,坐在方言清旁边,朝卫青曼挥了挥手,“娘,你和爹记的保重身子,不要拼命,工作可以慢慢做。” “好。”卫青曼笑着摆摆手,看着汽车发动,开出了公馆,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方言清抽出一小盒抽纸递给冯苒苒,冯苒苒眼睛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用纸擦着鼻子,“言清,你别忘了帮我找小满。” “小晴她相好可能有办法,但我也只能帮你打听,你别抱太大希望,毕竟人家把人都带回苏州了,不是这块地界。”方言清点点头,自己最开始就想着先问一下侯非,侯非手底下的人多,之前又跟着军队到处跑过,他兴许会有办法,如果他没有法子,自己就登报找人,听说小满她家人唯利是图,看见赏银兴许就能把人还回来。 那个社团也要去查一下,虽然说是好心,但用好心办蠢事也是不值当的,如果真的是好的,自己就在报刊上帮忙,如果是利用他们这些学生,就找人好好收拾一下。 车子停在了为知报社的外面,冯苒苒不想去卫家公馆,方言清知道她现在心里还别扭,不想见岳瑶,见了岳瑶就会想起卫青曼,就让小晴把她旁边那个一居室的公寓帮忙收拾出来。 “你确定不去公馆住,这房子可小的很,而且你一个人住没问题?”快下车了,方言清挑眉看着冯苒苒,又确认了一遍。 “当然没问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次坐牢被退学了,我人还是我爹各种丢面子从牢里捞出来的,我想挣一回气。”冯苒苒声音越说越小,瘪瘪嘴,走到后面自己提起一大箱行李,像是给方言清证明似的,“你看,一点也不重。” 方言清知道冯苒苒是小孩子心性,也提起一个行李,“走吧,你房间在二楼,和小晴是对门,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小晴。” “好,知道了。”冯苒苒笑笑,踩着楼梯往楼上走去,小晴正在屋子里打扫卫生,昨天接到方言清的电话,自己就立马联系人往屋子里安置一些基本的家具,这会儿正在打扫卫生。 一个穿着一身军装的男的正在擦杯子,看见突然进来的冯苒苒,楞了一下,又看见走在后面的方言清,称呼道,“方小姐。” “候...二哥?”方言清看着这人就猜到这人应该就是侯非,只是这突然一打照面,自己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称呼到候二哥。 “有人来了?”小晴拿着一片抹布走了出来,看见是方言清和冯苒苒,脸上露出笑容,“小姐,苒苒姑娘。” “小晴别忙了,待会我自己收拾吧。”冯苒苒看着方晴脸上劳动出来的汗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快坐下休息吧。” “就是,快坐着休息吧。”侯非本来就看不得方晴劳累,自己都舍不得方晴这么干活,结果她居然替别人收拾屋子,这会儿听见冯苒苒开口,自己立马帮腔的说起了话。 “嗯,屋子都收拾好了,小东西我都没添,苒苒姑娘你看缺什么就自己添吧。” “叫我苒苒就好了,之后咱们就是同事了,你后面加个姑娘听起来怪怪的。”冯苒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之后就要麻烦小晴多多关照了。” “同事?”方晴只知道冯苒苒要来上海,但成为同事什么的完全不清楚,听见冯苒苒的话,方晴里面扭头,有些不懂的扭头看向方言清。 “之后苒苒来为知报社工作,之前不是讨论了两个方向的报纸么,苒苒刚好来做,先衣服和食物和首饰各种都放一起介绍,后面稳定下来再拆分板块。”方言清看见方晴看自己,就开口解释道,冯苒苒之前在校园里参加过文学社报刊的设计,也当过编辑,做起来也轻车熟路,而且自己这个想法暂时找不到人,刚好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所以小晴之后都不准小姐、姑娘的叫了,就叫名字就好。” 方晴知道方言清是怕自己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太低,忙点点头,笑着说道,“知道了,以后我就叫苒苒就好。”说完有些好奇的看向门外,带着些疑惑问道,“小满呢?苒苒这回来没带小满吗?” 听见方晴的问,冯苒苒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抿了抿嘴正想说话,就听见方言清开口了,“小满出了些事,被家人带走了,我正想说这个事,想问一下侯二哥有没有什么渠道认识苏州的人?” 侯非本来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等着她们三人叙旧聊天,想着待会带小晴去什么地方玩玩的好,猛不丁被叫了名字,神游在外的思绪回了过来,“方小姐说苏州?苏州那么大,您得说细点,苏南那边我有说的上话的,苏北那边我就僵的很。” 听见有希望,冯苒苒立马打起精神来,“是苏南,我听小满提起过,说那地界是挨着省线的。” “地点,名字,岁数,最好有相片。”侯非开口说道。 “地点不知道,是人牙子把她带过来的,名字就叫小满,岁数现在快18了,相片我这儿有。”冯苒苒打开自己的小挎包,从里面翻出一个小纸袋子,然后抽出一张照片给侯非递过去,这是昨年夏天照的,当时还在荣城。 侯非接过照片,有些皱眉,“大概地点有吗?大海捞针我可说不准时间,苏州那边靠省线的可足足有一圈,这可不好找。” 冯苒苒有些语塞,小满很少同自己说到家乡亲人的,一时间自己也翻找不出有关的记忆,“她父亲早亡,只有一个娘和一个弟弟,她娘好赌,当初就是赌输了才把她卖了的,她家应该是在城里,全是小弄巷子......” 侯非拿起纸笔在纸上写着冯苒苒说的话,“我托人在苏州请个侦探给你找找。” “好,谢谢。”冯苒苒知道自己给的信息太不清楚,现在有人帮忙就很好了。 “侯二哥,你认识苏州的什么报社吗?能帮忙联系一下人,刊登一个找人讯息,就说...就说冯家小姐忘了一串保险柜的密码,想找回自家的丫头报一下密码,因为那串密码只有她知道,必然重金酬谢。” 侯非听见方言清的话,大概就猜到了方言清的想法,笑了一声,说道,“没问题,我回去就把苏州日报编辑的联系方式给你,不过这事你还是自己联系吧,报我名字就好,也放便些。” 方言清猜侯非大概是嫌麻烦,点点头,“好,多谢了。” “没事,讨好我未婚妻娘家人,应该的。”侯非摆摆手,有些不以为意的说道。 “未、婚、妻?”冯苒苒感觉自己好像傻了,难怪刚才自己觉得不对,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在房间里等小晴,眼神还那么温柔,原来是一对啊。 侯非耸了耸肩膀,把自己的手展开,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说道,“没办法,小晴说还不想太早成亲,所以咱们就先是定婚的关系吧,等明年就成亲,选一个黄道吉日,风风光光的把她娶进去。” 方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发烫,“我没说等明年。” “不要明年?那要不咱们下礼拜就成亲吧。”侯非看见方晴有些脸红,逗道。 方晴看侯非逗自己开心,凶巴巴瞪了侯非一眼,侯非看见方晴瞪自己,没忍住笑了起来,伸手揉着方晴的头,“谁叫我媳妇太可爱了,放在外面我不放心。” 方言清看着她两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忽然有点想卫朝,还要两个月卫朝才能回来,一扭头看向同样惆怅的冯苒苒。 “我的爱情的失踪了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恣意潇洒模样 http://.biquxs.info/

“多罗不是在给你送礼物吗?还不喜欢他?”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冯苒苒就有些哀怨,“只有礼物没有人,我一次都没见着人。” ...... 也不知道多罗是怎么想的,可能是自卑?方言清有些不能明白这种脑回路,又表达爱意又送东西,就是不见人是个什么臭毛病。 岳瑶听说冯苒苒跟着方言清回来了,想叫冯苒苒来公馆住,方言清替冯苒苒婉言拒绝了,“她现在想靠着自己挣钱,娘你得给她放松的环境。” “好吧,那你生辰叫她过来聚聚总可以吧。”岳瑶点点头,说道,“大后天就是你生辰了,咱们晚上定个雅间,吃火锅怎么样?” “好,都依你。”方言清笑着给岳瑶揉着肩膀,“娘的想法一定没问题。” “就你嘴甜。” 临安那边冯苒苒之前加的那个社团方言清找陈长寿查了一下,是一个进步社团,不过太过激进了,陈长寿手底下的记者去采访,提出帮社团曝光租界那件事,才了解了一圈里面的情况,大多都是学生,在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当然这种方式解决问题都失败了。 陈长寿拿着写满的纸张来问方言清这些可不可以刊登上去,毕竟争议有些大,他们上海的报纸刊了临安的东西也有点不像话,方言清接过纸张,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也在思索该怎么弄。 “把...把这份送到临安的几家报刊去,匿名,然后下周发,发到轶闻那一块的版区去,然后看反响,大的话在为知报纸上留一块版区让他们讨论。” “知道了,我这就下去办。”陈长寿点点头,把方言清说的话都记下了。 冯苒苒现在申请了一个大办公室,里面把桌椅什么的都全部摆好,日日都蹲在西区挖人,可惜挑了好几天也没几个合适的,勉强录取了两个来自己的报刊工作。 “陈叔,招聘信息登了,有人联系你吗?”冯苒苒敲了陈长寿的门,问道。 “这昨下午才发出去,那又那么快,同城都要等上一天才能收到,明儿我收到了就联系你。”陈长寿有些无奈的看着冯苒苒说道。 “明儿我有事,”明天是方言清的生辰,中午大家要聚一聚,晚上又得去见长辈的聚一聚,“那后天我再来问你吧。” 中午定在了小晴家吃火锅,方言清提前采买了一大批小盒子装好的小蛋糕,给学堂的孩子还有报刊的成员一人发了一个,所幸这人并不多,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也就一百份,比起卫朝那工厂的人少多了。 中午候念慈,侯非,丁三娘,周霞,冯苒苒,方晴,方言清都聚在一起,侯非做为唯一的男性,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反而自若的很,用候念慈的话来说就是脸皮厚。 “中午吃火锅,晚上也吃火锅,我今天一定缺火。”方言清开着玩笑,把一盘土豆片下了进去。 “没事,舅舅舅妈家的火锅只吃清锅,你就当炖菜就成。”冯苒苒说道,拿着果酒给每个人满上一杯。 “你那个登报的方法不错,那男的没忍住来找人了,我那边的人估计后天就能把人带回来,具体怎么处理你们看着办。”侯非用筷子给方晴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把方晴的果酒倒了一半走。 “给点钱,再给点教训,最好让他再也不敢过来找麻烦,然后把小满带来就成。”方言清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 “成,我待会回去说一声。” 方晴跟小满关系一直挺好的,听见小满要回上海来,有些开心的说道,“小满回来也是进报刊工作吗?” 冯苒苒想了想,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她一直和小满关系很好,现在看见方晴过的这么好,自己心里忽然有些后悔,假如自己也给小满找份工作,那小满会不会就不会被她哥给拖走,“她来了,就来我手底下当编辑,刚好我这缺人的很。” 晚上同岳瑶和卫时幕吃了饭,方言清吃的有点饱,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上发呆,拿着卫朝之前寄来的信和电报,脑海里思考,他现在在做什么,应该也在想自己吧,漆黑的夜空星光在闪烁,忽然一簇漂亮的烟花绽放在空中,绚丽的色彩在方言清眼睛里渲染开。 ‘砰、砰、砰’的烟花声一簇接着一簇,足足响了十分钟才结束,正当方言清在震惊的时候,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少奶奶,外面有个送花的小童,说要见您。” 方言清楞了一下,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想法,披上披肩,打开门,看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手里抱着一大捧鲜花,看见方言清下来了,问道,“小姐,您就是方言清女士吗?” 方言清点点头,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是一位先生发的电报,买了一束鲜花,让我在十点左右给您送来,还让我跟你说句话。”小童把花递给方言清,然后就递给方言清一封信封,“你是我漆黑夜空中的绚烂,虽然不能陪着你,但我在远处也在默默的祝福你,等我回来。” 方言清没想到卫朝不在还给自己准备了这么大的惊喜,手摸着信封,眼眶有些泛红。 “那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小孩见完成了任务就准备离开。 “等等,这么晚了,我让人给你拿点钱,好去买点东西。”说着看向女佣,示意她去拿钱。 “不用了,那位先生已经给过丰厚的报酬了。”小孩摇摇头,说了一声晚安,就转身朝外面跑去。 方言清笑了笑,让女佣都去休息,自己也转身回到自己房间,花是一大束玫瑰,红艳艳的,方言清决定明天买个新花瓶回来,再把花枝修一修,然后再放进去,坐在床上,把信封拆开,方言清一手抱着枕头,一边看着信纸上的字迹。 ‘生辰快乐,言清。 假如我时间没有算错,你应该一边看信一边看烟花。真可惜,今年不能陪你一起过生辰,一眨眼咱们就这么久没见了,虽然有你送的小猫玩偶陪着我,但我还是很想你,想看见你,想揉你的头,想和你说早安和晚安。 这次的生辰礼物原谅我只能想到这个蠢办法了,远程指挥起来真的很麻烦,假如惊喜没能成功就太遗憾了。 时光荏苒,希望我们之后岁月的每一圈年轮都要在彼此身边,我爱你,我最可爱的言清。’ 方言清笑着把信纸上的字读了两边,然后放进了自己最宝贝的铁盒子里,里面全部都是卫朝和自己写的信,每一张都是思念,看着半盒子信纸,方言清感觉自己的心情只有那么开心了,愉快的躺在床上,对着旁边空荡荡的位子,轻轻说了一句晚安。 冯苒苒一到报社,陈长寿就把冯苒苒拽住了,“去一楼,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今儿还要面试人。” “哦!差点忘了。”昨儿给方言清庆祝完生辰后,自己回家又找了一些新款的衣服,做服饰对比,这会儿头脑有些发昏,差点就忘记了面试这件大事,“一楼小房间是不?我去了,然后你帮忙叫他们进来。” 一楼有一个专门提供面试的小房间,每次面试都是让其他候选成员在外面坐着等,然后面试官在里面让一个一个进去,候选的成员走前面的门进小房间,面试官可以走后面的小门进面试的小屋子。 冯苒苒坐在小房间了,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抽出几张纸,用手按了按桌子前面的小铃,“第一个进来。” 前四个都还不错,比西区大浪淘沙筛人强多了,冯苒苒高兴的和前四个签了合同,然后又按了一下铃,“第五个进来。” 房门被打开,冯苒苒低着头,用手把刚刚那人签的字留下,写一两个字同意,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多罗,满族人,爹娘现在在甘肃一带,今年二十三岁,国外留学过四年,就读......” 冯苒苒听着面前这人的说话声,抬起头,有些发懵的看着眼前的人,多罗来参加报刊的面试?自己前段时间还在和方言清说只见得到礼物见不到人,这人是不是听见了,这么快就蹦跶到自己面前了。 对面的多罗继续侃侃而谈,“...至于我来这儿的想法,我希望能做有意思的事,喜欢有意思的人,假如喜欢的工作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就更好了,请问,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冯苒苒暗自捂脸,你这介绍的详细的都把自己要问的问题答的差不多了,“你知道我们这是一份什么性质的报刊吗?” “知道,吃喝玩乐,主要就是介绍各类新潮的玩意。” 听见多罗的答案,冯苒苒点点头,“嗯,没别的问题了,回去等通知吧。”说完就低下头,在多罗的单子旁边签同意两个字,写完发现多罗还没有走,抬起头看向对方,“还有什么事吗?” 多罗走上前,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每个月的礼物,这是这个月的。” 冯苒苒看着面前的礼物,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多罗,其实多罗长的真的不错,虽然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触,但人还是不错,“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多罗点点头,诚实的说道。 “喜欢我什么?”冯苒苒追问道。 多罗回忆一下第一次见面,冯苒苒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样子,恣意潇洒的感觉,不由的就叫人心生向往,“嗯,第一次见你,看见你谁也不怕的样子,就觉得你值得喜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沽名钓誉 http://.biquxs.info/

最后冯苒苒让五个人都过了,业务能力都不错,况且自己真的缺人,加上小满,一共八个人,一个新的报刊就成立了,拿着名字选了半天,最后敲定了,就叫‘新志报刊’,让七个人互相认识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下发任务,收集材料,争取在下周出第一份样刊。 下午去接小满,冯苒苒紧张的来回走,看见两个高个男子带着小满下了火车,自己总算松了口气。 小满瘦了许多,一看见冯苒苒就扑到冯苒苒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小满摇摇头,“是小满太粗心大意了,还让小姐为了我的事忙里忙外的。” 冯苒苒把小满带回了报社旁边的公寓,小满看着一室居的公寓,有些吃惊,冯苒苒从小金枝玉叶的长大,哪住过这么小的房子,冯苒苒倒不以为意,“我觉得小房子有小房子的好处,也挺方便的,下面晚上有好多小摊,从后面走十分钟就到夜市,可热闹了,对了,你屋子就在旁边,待会小晴回来了,给你钥匙。” “我不伺候小姐吗?”小满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冯苒苒。 “伺候什么,以后你就专心学习工作,像小晴那样进步。”冯苒苒开心的说道,“我现在是‘新志报刊的’主编,你呢,就先学习,然后看别人怎么做编辑的工作,我也会教你,知道吗?” 小满好像明白的冯苒苒的想法,笑着点点头,“嗯,好!” “以后你不跟那些混蛋姓,小晴是跟着言清姓的,你就跟我姓,冯小满,怎么样?”冯苒苒想到小满那群亲戚就烦,现在就想立马给小满换个姓氏。 “好,我跟小姐姓。”小满的眼睛弯成月牙,笑着答应道。 方言清收到了贺于寄过来的信,说他们学校有个社团想要来学堂当义工,过几天想先来学堂看一看,然后再商量长期兼职的事,方言清当然开心的答应下来,有免费教员不要白不要。 确定好时间,定在了五月三十一,时间是周五,方言清帮他们这群学生安排了一个短期旅馆,先说好,这地方并不是多好,毕竟是要去学堂教学,这旅馆就离学校近,而那一片像样的旅馆真的是太少了。 方言清走到冯苒苒的大办公室去,准备把样刊中的几个问题提出来,和苒苒商量一下有没有优化的方法,一进门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人也看见了方言清,笑了笑说道,“言清妹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方言清也笑了笑,心里暗自想到,冯苒苒这丫头居然骗自己,什么时候招进来的自己都不知道,“没想到你来这儿了。” “之前在苏州上海两地跑,看见招人的消息,就过来应聘了。”多罗说话的声音很轻,眼里还含着笑意,“你是来找苒苒的吗?她在里面做对比。” 苒苒,这称呼倒是追上自己了,方言清点点头,走了进去,开门的时候朝多罗看了一眼,他走到另一位编辑面前,取出了一份纸张,方言清摞回视线,走进了苒苒的小办公室。 “我方才在外面碰见多罗了。”方言清走到冯苒苒旁边,把自己勾出来的一些小问题递给冯苒苒。 “哦,他来应聘,我觉得还不错,就收了,你知道的,我这儿差人。”冯苒苒抿了一口茶水,毫不慌张的说道,手里接过方言清递来的纸张。 方言清听见冯苒苒的话,了然的点点头,“嗯,我知道。” “对了,听说报社里的人都排班去学堂里授课,你什么时候把我们这个报刊排上?”冯苒苒忽然想到了学堂的事,问道。 “不着急,贺于给我介绍了他的同学,据说是学校里的一个青年文学社,应该有不少人,等轮的差不多了就排,会提前一个月通知你们的。”方言清伸了一个懒腰,指着圈出来的两个圆圈说道,“这边的两个过渡线都不要,显得太挤了,还有这个版块的内容,你看看能不能删一删,看起来密密麻麻们的不美观......” 林常决告诉方言清高小的宿舍建好了,还有学堂的大通铺也建好了,方言清去验收了一下,对其效果很满意,毕竟钱给的也不多,能做到这种程度,林常决真的是把钱都用到刀刃上了。 五月三十一日,方言清提前租了好几辆车,去火车站接人,小晴和苒苒都是主编走不开,方言清就叫了小满来自己这儿帮忙,一行人大抵有十一位,男的六位,女的五位,带头的是一个穿着长衫,带着圆框眼镜的男的,一般穿这一身的人看起来都比较温和,可这人偏有点桀骜不驯的感觉,方言清先走上前打招呼,“请问是梁先生吗?” “正是,在下梁学州,方先生好。”那人点点头,答应道。 见人没等错,方言清就放心了,招呼人坐上车子,说道,“我先带诸位去旅馆,只是那边的环境不大好,旅馆可能有些破旧,委屈大家了。” 到了旅馆,让他们先收拾一下行李,这位梁学州倒是客气,看见旅馆,脸上也没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但有两男一女脸色变化之快,方言清都看在了眼里。天地良心,这儿真的是这片最好的旅馆了,自己总不能给他们现修一个吧。 “这儿挺干净的,多谢方先生了。”梁学州礼貌的说道,语气中不乏陈恳。 方言清对梁学州改观颇大,虽然第一眼看上去桀骜,但人还是很有礼貌的,说话做事都让人舒服。 “干净什么啊,我刚刚看见被子闻起来都有些臭,”那位变脸色的女人小声嘀咕道。 旁边站着的男的立马接下话语,“就是,万一盖上有问题就不好了,待会我们去看看哪里卖的有被子,买一套新的回来。” 方言清听着两人的唠叨,心里不免有些烦闷,这些被子床上用品,都是自己加了钱,让他们洗了晒了的,而且自己也检查过,没问题才敢带他们来。 梁学州听见她两的话,脸上黑了下来,“我带你们过来是让你们教书的,不是让你们旅游的,你们要想玩,现在就可以走,不用这儿呆着受委屈,听清楚了吗?” 梁学州说话的语气有些凶,那女生有些畏惧,就没敢开口,男的似乎心里还有些不平,脸上面子有些挂不住。 梁学州没有去管他的心情,只是转头回来,礼貌的看向方言清,问道,“方先生,咱们现在可以去学堂看看吗?” “可以,”方言清点点头,刚刚来这儿收拾东西耽误了有一个时辰,方言清就让司机回车行了,“这儿到学堂可以走路去,走上二十分钟就好,”方言清刚提议完,又觉得自己好像说的太快了,解释道,“这儿交通不太好,电车到不了,黄包车也不多,咱们这么多人也不方便。” “没事,理解,二十分钟也不久,就当锻炼身体了。”梁学州点点头,说道。 从这旅馆到学堂,路并不复杂,就是一直沿着最大的那条道走,路边上偶尔有巡逻车经过,说是二十分钟,实际上用了不到十多分钟就到学堂了,今天周五,学堂里面的孩子们正在上课,朗朗的读书声传出来,听起来清脆无比。 梁学州看了一下方言清在学堂门上立起来的匾额,不由点了点头,“方先生这个学堂倒是不错。” “多谢夸奖,我这个学堂小的很,人也不多,”方言清走在前面指着面前的教学楼说道,“就这几间教室,这边头上的一个是办公室,学生只用了两间教室,现在有五十多个孩子了,刚开始办的时候只有十几、二十个,那边的是厕所,那儿是食堂......” 方言清依依介绍道,梁学州听的很认真,问道,“那咱们多久开始授课?” “明天和后天吧,你们也要回去上课,刚好上两天课,你们试一下感觉。” “明后天?不是放假吗?”旁边有一个娃娃脸的少年问道。 方言清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个学堂有些不一样,目前是周五到周天上课,这些孩子平日里还要坐工。” “你居然让这儿小的孩子做工?”一声尖刻的声音响起,吵的方言清耳朵疼,那人继续说道,“这些孩子看着十岁左右,这么小,你既然都提供了学堂,为什么不给他们生活费?” 方言清被这可笑的逻辑震惊到了,抬眼看了过去,是一个男生,正义愤填膺的看着自己,似乎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为何他们不能做工,这大上海,这么大的孩子做工的多了去了,我让他们用不辛苦的方式,赚属于他们自己的钱,我有什么错?我提供学堂是让他们学认字,不是让自己当白痴,当然,如果你这么有爱心,欢迎你捐款,我不会拒绝。” 那人被方言清的话堵死,一时间不知道该反驳什么,咬了咬牙说道,“我还以为你多有爱心,原来也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好久不见 http://.biquxs.info/

方言清气的有些想笑,正准备好好的说他一顿,就听见梁学州开口了,“刘真,说话前动动脑袋,人家花这么大精力修一个学堂,不是为了养废物的,你有你父母出钱,若你没有父母,你也是要自己挣钱自己念书,没有谁欠谁,就该给别人付出的,说别人前想想一下自己做了多少,有什么资格去批评别人!” 那个叫刘真的人,听了梁学州的话,把头埋了下去,似乎很信服这位梁先生。 “不好意思,方先生,让你看笑话了。”梁学州看着方言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事,小孩子嘛。”方言清刚刚听见梁学州的话,默默把自己准备的话咽了下去,既然人家已经把面子卖给了自己,自己也没必要一直纠缠下去,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刚说完话,就听见叮铃铃的声音,方言清看见丁三娘正在拿着小锤敲下课钟。 教室里的孩子一出教室就看见了正在院子里的方言清,立马围成一团,“方先生,上午好。” “你们也上午好啊,”方言清摸了摸自己面前一个小孩的头,笑着问道,“刚刚在上什么课啊?” “在上数学,周先生在教我们乘法表。”小孩子立马回答了上来,另一个小孩看着方言清身后的人,有些好奇的拽了拽方言清的袖子,“方先生,你身后的人都是做什么的啊?” “他们都是你们明后天的先生,好了快去上厕所吧,待会又要上课。”方言清站起身,下课时间只有十五分钟,然后就要上下一堂课,旁边的小孩子挥挥手,说了拜拜就都往厕所跑去,旁边还有几个小孩没有动,方言清看着这几个孩子的发旋,摸了摸他们的头,笑着问道,“还不回教室里?” 一个小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东西塞到方言清手里,方言清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个小孩,然后把手打开,原来是给自己塞了一小把糖果,小小的糖果裹着彩色的包装纸,看着很可爱,方言清笑着说道,“谢谢你啊,不过这个你留着自己吃吧,有这份心意方先生已经很开心了。” 小男孩摇摇头,用着有些细微的声音说道,“这些,给你,上回你也给我们了。” 上回?方言清有些疑惑,想了想,应该是上回自己过生辰,然后给所有的小孩子发蛋糕那回吧,方言清正想说话,那孩子就跑到了教室里去,方言清看着他已经坐到了教室里面,自己有些失笑的看着手里的糖果,然后看向了梁学州,问道,“梁先生要吃糖吗?” 梁学州摇摇头,笑着说道,“看来方先生和孩子们的关系都很好。” “嗯,他们都很懂事。”方言清点点头,把糖果揣进了兜里,“走吧,去办公室,我把之前的教学进度给你们,我这个学堂有几个专职的兼职教员,也有每个月不同的人来当志愿教员,每次大家完成一项教学都会在教学本上把自己完成的划掉,避免重复教学。” 一走进办公室,方言清就看见丁三娘已经把本子全部摆了出来,应该是刚刚敲下课铃的时候看见的,所以回来就拿了本子,方言清把本子递给梁学州,说道,“这位是丁西岩,这所学校的副校长,这里许多事情都是由她负责,这位是严思思,是我刚刚提到的兼职教员中的一位。” 严思思最近来学堂很勤快,一直跟在丁三娘旁边学事情,这会儿听见方言清介绍自己的名字还有点不适应,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你们好,我这几天都在学堂,你们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 “你好。”梁学州礼貌的打着招呼。 虽然这个社团有几位看起来不那么靠谱,但所幸的事社长很靠谱,有这位社长看着,这次的教学总体上十分顺利,方言清拨着算盘,看着外面的烈阳,都六月天了,这天上的烈日又开始出来烤人了,昨年这个时候自己还正在惆怅嫁人呢,现在人倒是嫁了,相公还在外面忙,方言清敲了一下桌子,看着新志报刊的初发行,总体上来说是不错的,受到的反馈也挺好,保持质量稳步增长销量然后获得稳定的购买人群是没有问题的。 六月中旬,方言清又收到卫朝的一封信,说事情已经全部处理妥当,大概在七月初就能回来,方言清看着旁边的挂历,动手翻了一下日子,觉得日子分外难熬,自己好想见卫朝啊。 夏日蝉鸣渐响,丁三娘也准备回荣城了,方言清知道三娘对落叶归根这个想法一直比较看重,也不好意思再劝三娘,就打算送三娘上火车。 “快回去吧,我这等会儿车就要开了。”丁三娘笑着跟方言清摆摆手,说着再见。 “三娘你多保重身体,卫老太太在荣城,我们也肯定会回荣城看望,到时候我去看你,你可得身强力壮。” “好了,我知道了,”丁三娘嗔怪的看了一眼方言清说道,“你啊,到时候回来能抱个小少爷或是小小姐才是真的要紧。” 方言清听见丁三娘的话,脸有些红,小声说道,“这个,这个急不得。” “那好,那我在荣城等你和那没到来的孩子回来。” 火车长鸣笛声,发出呜呜的声音,方言清看着远去的火车,抿了抿唇,笑了笑。 冯苒苒已经和多罗现在暗生情愫,不,准确的说,是冯苒苒对多罗暗生情愫,因为多罗本来就是喜欢冯苒苒的,看着她两越来越黏糊的眼神,方言清思考要不要给卫青曼也一份信先探探口风,毕竟人家把闺女交给自己,结果到自己这儿一个月就让别个男的拐走了,这像什么话。 正当方言清在心里暗自纠结的时候,就看见了方晴手腕上带的镯子,这个金镶玉的镯子,就算方言清再不识货色,都知道绝对不是什么便宜货,那雕花,那水色,全部都体现了一个字,‘贵!’ “小晴啊,你手上这个镯子是侯非送你的?”方言清一边翻着报告单,一边转做不在意的样子,问着问题。 小晴的脸一红,脸上又幸福又不好意思的说道,“是侯夫人送我的,她说是给儿媳妇准备的。” !!!见家长了! 方言清心里震惊,然后转念一想,好像没什么毛病,毕竟侯非说的明年成亲,现在离明年还有半年,见个家长也是正常事。 方言清点点头,欣慰的说道,“看来侯夫人也很喜欢你。” “嗯!他们一家都很好。”方晴重重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我感觉我真的好幸运,谢谢小姐。” “谢我做什么?”方言清有些迷糊。 “要不是小姐把我带出荣城,叫我认字,让我来报社工作,我也不会变这么多,让人喜欢,这都是小姐的功劳。”小晴弯弯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就算结婚了,也是小姐最信得过的人,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事。” 方言清有些失笑的看着方晴认真的样子,说道,“你这话别对侯非说,不然他得恨死我。” 这么一打岔,方言清甚至都不觉得多罗和冯苒苒的进度快了,在荣城的时候多罗就告白,在临安多罗送了半年的礼物,现在才暗生情愫,这速度,现在方言清都有些心疼他。 七月初,各学校都陆续放假,周霞也开始认真备考,八月份就要参加富安中学的考试,现在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候念慈作为周霞的好姐妹,时长去外面买些煲汤给周霞提过去,让她多多保护身体。 上次那个社团也给方言清回了信,把要惨叫教学的人员信息名单给方言清寄了过来,让方言清安排员工宿舍就好,方言清把之前的那两个八人间重新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当员工宿舍。 关于让学堂的学生住大通铺的事,方言清有些歉疚,之前想着让学生住八人间,但没想到学生人数涨的这么快,八人间这么快就放不下了,方言清把原因跟学堂里的学生解释了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要不住宿费减少,一年收五个银元,相当于一学期只要两个半银元,而且寒暑假也可以住,孩子们都理解方言清的难处,纷纷表示现在的生活比一年前自己过的生活好很多了,他们都很知足。 然后就是等那些社团里的成员来了,严思思现在接替了丁三娘的工作,严思思拿了毕业证,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进了学堂,方言清也把严思思升上了副校长,并且加了津贴,现在是六十四银元一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这笔收入让严思思更加认真起来,做什么事都有十二分的动力。 七月六日,方言清用笔敲了一下日历,不由的骂了一句大骗子,什么七月初,再等三天就七月中旬了,正当自己有些闷闷不乐时,敲门声响了起来,又是什么事?方言清有些无奈的想到,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记得自己之前说过午休时间就不要给自己拿文件,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请进。” 门被打开,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走了进来,方言清看着熟悉的面容,睁大了眼睛,忘记了自己刚刚还骂他大骗子。 “好久不见,言清。” 方言清接过卫朝递过来的鲜花,“好久不见,大骗子。” 花香带着情丝飘散,自己面对的一切就像花朵一样,在经历了种种磨难后,最终开出鲜艳的花朵。 之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吧。 一定会的,我知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