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女翻译官被糙汉醋王宠翻了》 第1章 什么?穿越了? 孟呦呦一觉醒来,迎面看到的是一面灰白色的石灰墙,有些地方已经微微泛黄,甚至在角落还能看到一些细小的裂缝。 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简易的白织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孟呦呦躺在一张木质的单人床上,床板微微有些硬,军绿色的被褥布料摩擦着她娇嫩的手臂皮肤,触感有些粗糙。 床边摆放着的木质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同样是军绿色的搪瓷杯和一本红色封皮的毛泽东语录。 孟呦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再次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确认眼前的景象丝毫未变。 她穿上放在床边的黑色布面胶鞋,双脚踏在硬实的水泥地面,走向房间的窗户。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的训练场,训练场的一角堆放着几个破旧的轮胎。 不远处,一排排营房整齐地排列着,外墙是单调的灰色。有的营房窗户亮着灯,透过那微黄的灯光,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影在走动。 再往远处看,孟呦呦在营地的边缘看见了岗哨,灯光明亮,守卫的哨兵站姿挺拔。 直到看见这一幕,孟呦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死透了! 不是在做梦! 她此时此刻正身处部队的军营。 最离谱的地方在于,这貌似看起来还是一个现代化程度不太高的部队军营? 什么鬼? 短短几分钟cpu已经干烧了的孟呦呦也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思来想去,一个尤为荒诞的猜想在脑海中诞生…… 「老天奶! 这…… 我不会是……穿书了吧?」 这才下意识去看窗户上倒映出的脸庞,她伸手轻轻触碰脸颊,指尖传来的真实触感让她更加困惑。 仔细观察着玻璃中的自己,那个倒影,除了神情此刻显得过分无措以外,可不就是她本人吗? 正当孟呦呦迷茫之际,脑海中先是响起一阵若有似无的电流声,与此同时,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块虚幻的显示屏,屏幕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屏幕边缘环绕着淡淡的蓝色光晕。 紧接着仿佛是从遥远的时空隧道中传来的机械声音:[欢迎来到蒙达系统,宿主孟呦呦,你已开启一段奇妙旅程。你现在正处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边防部队军营里……嘟嘟……] 一阵杂乱无章的忙音响起,眼前那虚幻的显示屏也开始不断闪烁,画面变幻不定,最终只显示一行加粗的大字:【蒙达系统正在升级更新中,请宿主耐心等待!】 「好家伙! 所以我是真的穿越了? 更倒霉的地方就在于,穿越的第一天,系统一点有用信息都还没来得及提供,居然就直接死机了! 我是谁? 我在哪? 我接下来该干嘛?……」 走廊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随即,房门被敲响,此刻好比无头苍蝇一般,毫无头绪的孟呦呦听到规律的敲门声后,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迅速起身去开门。 门刚打开,就见一个年轻的女通讯兵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口:“孟翻译员,边防检查岗传来消息,有紧急情况需要你现在过去进行翻译交涉。”女通讯兵急切地说道。 孟呦呦见状一边关门一边跟着对方向外走去,路上也旁敲侧击大致摸清了自己在这里的身份和基础信息:孟呦呦,女,21岁,留洋归来的女大学生,精通三国语言,部队特聘的优秀翻译人才。 原本供职于中央,近期由于形势变化被暂时调到六二四边防部队,担任边防对外交涉以及队内外语教学工作,今天下午方才舟车劳顿抵达部队。 「这个破系统没想到还挺贴心,知道给我安排一个专业对口的职业,我那冷门的小语种专业在这里总算是有点用武之地了。」 “有芒国的货运人员运送货物至边防检查岗,我方需要对货物进行例行检查,但他们拒绝配合,双方语言不通,无法有效交流,急需您前去帮助沟通协调。”女通讯兵在路上条理清晰地解释道。 两人穿过军营宽阔的操场,月光洒在她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一路上,女通讯兵都在简要地向孟呦呦介绍已知的一些信息。 尽管孟呦呦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穿越了这一事实,尚且依旧处在震惊中并未彻底缓过神来。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孟呦呦一贯的行为作风,下车后她便直奔交涉现场。 * 夜色如墨,星光稀疏地洒在边防检查岗所处的这片辽阔而略显荒凉的土地上。四周是连绵不绝的山峦轮廓,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朦胧而深邃。 在这片被自然与职责共同守护的边界地带,芒国货运人员的车辆依次排列开来,车灯昏黄,与边防检查岗的探照灯交织成一片复杂的光影。 货运人员们或站或坐脸上写满了不满与疑惑,偶尔爆发的低语和不满的抱怨,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僵持的氛围。 边防检查岗的战士们则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他们身着深绿色的军服,手持56式半自动步枪,目光如炬,在昏暗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他们的身影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拉得格外长,显得既庄严又神圣,每一个坚定的动作都透露出高度的警惕与专业素养。 就在这紧张对峙的关头,孟呦呦快步走上前去。 一位上尉看见了她径直走了过来,先是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随后他声音洪亮,清晰有力地说道:“你好,这位是队里新来的孟呦呦同志吧?我是六二四边防部队二营一连的连长章勇,负责今晚边防站的检查工作指挥。 欢迎你的到来,希望在您的协助下我们能够共同解决当前的状况。” 孟呦呦依葫芦画瓢回了一个算不上标准的军礼:“上尉同志不必客气,我们直奔主题吧。” 孟呦呦在章勇的指引下走到了对方领头人的面前:“你好,我是中国边防部队的翻译员,按照我国律法规定凡是入境我国领土的货品都需要依规进行严格规范的检查,所以请你们配合我方工作。”孟呦呦熟练地运用芒语说道。 对方见来人会说芒语,神色稍缓也开始了交流:“我们的货品都是一些极其易碎的玻璃类制品,我们为其花了很多心思做防护包装。 现在你们的士兵如果要检查我们的商品势必要将这些保护套和防震垫全都拆开,对我们来讲是一个难以避免的损失。 我们后期需要再次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重新包装不说,其次这些保护套被拆开后也不一定能完整的再次使用,并且我很担心你们在检查的时候不慎碰碎了我们的商品,又该如何应对?” 孟呦呦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翻译给了章勇。 章勇闻言略作思索后表示:“按照我们的工作惯例,面对不同的实际情况通常会灵活地采取抽查的方案。 我们承诺尽力保证在检查的时候会足够小心谨慎以免损坏货物,除此以外如若检查完毕货物没有问题,我们的战士会尽职将物品恢复原貌,对于不可避免的损失我们也会照价赔偿。劳请孟同志将我的原话转达。” 一番交涉下来,对方总归是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检查。 随着双方达成一致,边防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准备对货物进行抽查。 章勇亲自指挥,他眼神锐利,扫视着每一辆货车,他一声令下,战士们迅速分为三组,每组两人,分别向停着的几辆货车靠拢。 只见一组战士中的小李,身手敏捷地攀上货车,他先是仔细检查了车厢内的固定装置,确认稳固无虞后,才小心翼翼地挑选了一个看似最为稳固的木箱。 他轻轻解开缠绕在木箱上的绳索,动作熟练。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连个战士则准备好了工具箱和记录本,他们抬头仰望,目光紧随着小李的动作。 当木箱被缓缓打开时,里面整齐地排列着精致的玻璃制品。 边防检查岗的常规检查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边境线上。 夜幕笼罩着边境大地,霍青山带领着一支边防巡逻队如往常一样沿着边境线进行例行巡逻。 莹白的月光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霍青山的目光被地面上一个闪着寒光的物体吸引住了。 他疾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小心地捡起那个物体,定睛一看,是一颗废弃的空弹壳。 他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根据经验判断,这颗子弹的口径、尺寸和底火与境内军警枪支所用的子弹型号有所出入。 他常年驻防边境的生涯,让霍青山拥有了一种近乎直觉的敏锐。 这颗不同寻常的子弹,无疑是在释放危险的信号。 霍青山站起身,环顾四周。 紧接着,他又发现了附近的车辙印。 这些车辙印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常人很难判断到底有几辆车从此地经过。 他蹲下身子,趴在地面上仔细观察着每一道车辙的深度、纹路和车辙间距,逐渐梳理出结果,一共有五辆货车规模的车辆几乎在同一时间段内驶过这里。 大概率是一批不小规模的境外运货车,不过反常之处正在于如果是同一批,每辆车运载的货物内容应该都大差不差,为何其中有一辆车的载货重量会明显超出其他车辆? 他刚刚观察到的现象显示,五条交错的车辙印里其中有一条车辙深度明显高于其他四条。 霍青山的心中迅速闪过各种可能性和推测,但每一种都指向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边境的平静之下,正在暗流涌动。 他立刻通过对讲机,低声而急促地向基地报告了这一发现,同时命令巡逻队提高警惕,加强对周边区域的搜索和监控。 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 检查岗的抽样检查环节已经过半,就在这时连长章勇突然独自跑到一边接起了对讲机。 孟呦呦站在一旁无事可做,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打算走过去帮助战士们一起检查。 她扫了一眼面前的五辆货车,随机挑选了一辆车子准备加入进去。 向着车辆逐步走近的过程中,她无端地感受到那些芒国商户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向她投来,心中泛起淡淡的疑惑。 “我跟你们一起吧,人多力量大。”孟呦呦笑着和忙活着的战士们说话。 “不用了,不用了,孟翻译员你是高材生又是女同志,怎么能干这些脏活累活呢,您在一旁站着就行,这些都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我们自己来就行。” 两个小战士连忙异口同声地拒绝道。 “瞧瞧你们这话说的,女同志怎么就不可以干活了,高材生也是人民群众,军民鱼水情,军人保护群众,人民自然也会爱戴军人啊。” “真的不用了,这些东西看着轻巧,但其实都挺重的,我们成天搬来搬去已经习惯了,你第一次干还不熟悉,万一不小心把人家的货品弄坏了就不太好了。 孟同志,你听我俩的劝,还是先在一边休息吧,我们很快就好了。” 孟呦呦思考两秒寻思他们说的在理,自己这细胳膊细腿能不能帮上忙另说,指不定还真的会帮倒忙呢。 听劝地退到一边。 有了方才怪异的一幕,站在一旁的孟呦呦开始不自觉地关注那些芒国商户们的行为。 他们总共五辆车,每辆车有两个人,对应车辆的两个人都聚集在自己车辆附近。 经过一轮悄无声息的观察下来,孟呦呦发现这些人虽然都站在自己负责的车辆附近,但却多次装作状似无意地瞥向末尾位置的那辆车。 必有蹊跷? 孟呦呦再次抬腿走向刚刚的那辆车。 两个小战士看见她又是一慌:“孟翻译员,你怎么又过来了,我们真的不需要帮忙,你看我们基本上已经弄完了,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了。” “这辆车里检查了几个箱子?” 小战士答道:“三个,章连长吩咐了每辆车都是随机平均抽查三个箱子。” 闻言,孟呦呦朝着车厢内环境扫视了一圈,她的目光在车厢内来回游移。 她又看向其他车辆的车厢,看着看着几番对比之下,一股不协调感涌上心头。 这辆车明明跟其他货车规模相同,可是车厢内装载的箱子数量却少了八分之一。 她微微眯起眼睛,再次仔细观察车厢的内部结构,她走近几步,视线缓缓移动到车厢前端连接车头的位置。 孟呦呦绕着车身走了一圈,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正准备伸手敲击车厢前部,就被从远处归来的章连长及时制止了:“孟同志,刚刚军营里传来了消息,说首长刚从外面开会回来,正到处找你呢,后来得知你刚到部队还没怎么歇脚就被我们拉过来了,命令我们任务如果结束了得赶快把你送回去。” 说着说着竟还直接上手将孟呦呦往外拽了几步。 转头又对着自己手下的几个兵说道:“都检查完了吧,没问题的话,把东西装回车上,让他们走。” 战士们得令连忙整齐划一地回复:“是。”手上动作纷纷加快,没多久货车已经收拾完毕整装待发。 被章连长突如其来打断动作的孟呦呦一脸懵圈。 但想着他们经验比自己丰富,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也便没再坚持自己的想法。 直到芒国人陆陆续续开始上车,孟呦呦无意间低头瞥见了眼前的轮胎。 不对! 有问题! 最后一辆车的轮胎明显比前面四辆车的轮胎更为扁平塌陷,结合前面发现这辆车车厢内的箱子数量明明更少,但此刻车子的重量确实最重的。 这一刻她几乎笃定这辆车一定有问题! 没做过多思考,她急忙跑上前去敲击车厢前端的厢体。 “咚……咚……”过于沉闷的声响。 她正准备回头开心地向章连长汇报:“章连长,这辆车有暗室,暗室里还藏了东西……”话没说完,就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枪响。 刹那间,子弹如流星般在空气中穿梭,发出“咻咻”的尖锐破空声。 边防战士们反应迅速,立刻寻找掩体躲避,同时举枪还击。 枪口喷出的火光在昏暗的环境中闪烁不定,子弹撞击在车辆和周围的物体上,溅起一串串火花。 没给孟呦呦多少反应的时间,就感觉有两团人形黑影向她袭来。 还未等她看清,她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紧接着被劫持上了车。车门“砰”的一声关上,车辆如脱缰的野马般疾驰而去。 第2章 初见—剑拔弩张 极度的惊恐已经让孟呦呦的意识变得混沌,她的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幻影,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没过多久,她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被拖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林,路过的树枝不断地刮擦着她的身体。 「今天大概是要死在这了。」 不知过了多久,孟呦呦意识稍微回笼,睁开眼后就看见一个身着军装的高大男人和那个黑壮的绑匪在距离自己四五米远的地方扭打在了一起,拳拳到肉。 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后,那个军人明显逐渐占据上风,他眼神坚毅决绝,动作果断干脆,举起手中匕首狠狠刺向绑匪胸膛。 匕首入肉的瞬间,绑匪身体一震,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眼神呆滞仿佛失去了抵抗能力。 孟呦呦见状以为战斗即将结束,刚松了一口气,却见绑匪在被刺中后,突然不知从何处掏出一颗手雷。 霍青山瞬间察觉危险,眼神一紧,猛力一推手握的匕首,紧接着又迅速抬脚将手雷踢向远处。 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孟呦呦飞奔而来,瞬间扑倒在她身上。 孟呦呦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她被紧紧地压在下面,她能感受到那人身体的热度。 随着一声巨响,手雷在不远处爆炸,冲击波让周围树木剧烈摇晃。 孟呦呦在彻底晕过去之前仿佛听到了一声低沉而压抑的闷哼。 *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孟呦呦感觉到头有些疼,她试图坐起身来,但是移动身体的时候腰部传来一阵剧痛,她又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双手,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擦伤,仿佛在提醒着她昨日的磨难。 她微微侧头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整洁的淡绿色的棉布衬衫,款式简洁大方,有着这个年代特有的素雅风味。 她强撑着身体的疼痛,想去了解昨夜的战况,迫切想要知道昨天在手雷即将爆炸的紧要关头扑在自己身上保护自己的那个军人受伤了吗?伤的重不重? 孟呦呦刚来到训练场就听见“叮铃铃……”的就餐铃声响起,训练场上的士兵迅速行动起来,纷纷朝着集合点跑去。 孟呦呦越过人群,看到一个略显孤独的身影独自在操场上奋力奔跑着,她定睛一看,这不是昨天检查岗的章连长吗? 她连忙跑过去,章勇看见她跑到自己面前也便停下来脚步。 “章连长,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受伤,倒是孟翻译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挺好的,没什么大问题。章连长,为什么他们都去吃饭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跑步啊?” 章勇闻言有点支支吾吾地开口解释:“……昨天晚上的战术执行过程中,我的工作出现了严重失误,我们营长罚我跑十公里。对了,孟翻译员,你以后也别叫我章连长了,我现在是副连长,这样称呼不太合适。” 一番对话下来,孟呦呦已经将昨晚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原来在当时,边防的巡逻小队在她发现问题之前已经察觉到异常,通过对讲机通知了检查岗值班的章勇直接放行,基地已经派人在前方埋伏了,但由于孟呦呦的行为节外生枝导致检查岗的两名新兵受伤。 孟呦呦有些激动:“那也是我的失误,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营长怎么能怪罪到你头上,还降你的职,做领导的就可以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吗?” 章勇看着孟呦呦背后由远走近的男人,瞬间脸色骤变连忙制止:“孟翻译员你可别这样说,在部队里说话要注意影响。” 孟呦呦丝毫未觉异常,继续抱怨道:“要我说啊你们营长搁在古代就是那种昏庸无能、是非不分的庸官。” 直到耳边响起一道冷厉的男声:“章勇,谁让你停下来了?继续跑。” “是,营长。”说罢,章勇便立刻调整姿势,双腿如弹簧般铆足了劲迈开步伐向前奋力奔跑开来。 孟呦呦听到这道寒风凛冽的男声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挺直了脊背,转过身望去。 只见一个男人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矗立在那里,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地盯着自己。 孟呦呦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淡定,开口道:“你就是他的营长?” 男人的目光如利刃般在孟呦呦身上扫视,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审视:“是。” 简短的一个字,却如同冰渣子砸到地面那般,让人尤为感受到他的威严与不容置疑。 孟呦呦被这股气势瞬间震撼住了,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孟呦呦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人,不怒自威,气场强大的很。 她努力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强迫自己继续和他谈判:“我……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想必你也听见了,我不是故意在背后说你坏话的,只不过我真的觉得你的决策有问题,这样对章连长不公平,不是他的错就不应该怪在他头上。” 只见对面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笑意,眼里满是不屑:“不是他的错,那是谁的错?” 孟呦呦顿觉羞恼无比,经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她还是勇敢地承认了:“是我的错,我的问题,我不该自作主张影响你们内部的行动计划。” 说完之后,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才刚来这边,很多情况都不太了解,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的行为会直接导致有士兵受伤。” “一堆借口,知道自己不了解情况还擅自行动,莽撞冲动不顾后果,单线思维愚钝至极,在战场上你的这种自作主张和自以为是很可能导致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我现在罚他跑个十公里、降成副连这个惩罚都算轻的了。” “一人做事一人担,我犯下的错误没有让别人替我背锅的道理,你直接惩罚我就好了。” 霍青山闻言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眉毛轻挑:“中央特派过来的高级翻译人才,大小姐屈尊来我们这个小破地方镀金,部队全体上下都生怕怠慢了孟翻译员,更别提谁敢惩罚你了?”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的傲慢和鄙弃。 孟呦呦实在受不了对方对自己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瞬间火气上来了:“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个营长就了不起啊?瞧不起谁呢?我是犯了错误,犯错误我也认,你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我没有意见,一个大男人只会在这里阴阳怪气算什么?一点都不爷们,我都看不起你。” 吃饭归来路过操场的一众士兵们正巧就碰见这一幕,新来的美女翻译员同志指着他们的活阎王的鼻子怒骂:“不像个爷们!!!” 个个都面露难色,想立马寻个地洞遁逃掉,远离这个剑拔弩张的现场。 霍青山此刻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那双原本深邃的眼眸此刻燃起了炽热的怒火,仿佛随时可能将眼前之人灼伤:“好,你说的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 男人扭头朝不远处的章勇喊道:“章勇,不用跑了,现在去吃饭。” 转而回头对着孟呦呦继续说道:“他还剩五公里,你替他跑,今天晚上没跑完之前不许吃饭不许睡觉。”他直视着孟呦呦的眼睛,眼里带着浓墨的威压。 孟呦呦脑袋有点晕,向来体弱的她每次大学生体测里的八百米都能要了她半条命,五公里?是什么概念?足够要她三条命了…… 但是局势就赤裸裸地摆在面前,狠话刚刚已经放出去了,总不能临阵脱逃,那也太没面子了。 况且面前这个什么鬼营长指不定还会怎么笑话她呢? 孟呦呦自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眼看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对方的安排,她气鼓鼓的丢下一句:“切,跑就跑,谁怕谁。” 转身就绕着操场跑动了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起来,原本橙红的晚霞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缓缓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墨般浓稠的黑夜。 孟呦呦艰难地迈着步子,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 她的脸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呼吸粗重,她的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步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湿漉漉的。她的眼神中满是疲惫与痛苦,却又带着一丝倔强。 孟呦呦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随时都可能倒下,但她依旧咬着牙,努力坚持着,不想被那个傲慢的军官看扁。 钟恒受章勇委托,偷偷跑过来给孟呦呦送晚餐,他在操场上拦住正在缓慢跑动的女孩:“孟同志,先吃点东西吧,吃完才有力气继续跑。” 孟呦呦看向来人,他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嘴角挂着有点不符合军营特质的灿烂笑容,打破了这个地方给孟呦呦过于严肃和沉闷的初印象。 孟呦呦没有多做犹豫,干脆地拒绝掉:“我说了要接受惩罚,就会说到做到,应该不是你们营长突然大发慈悲让我吃饭的吧?还是说他已经阴险狡诈到派你出来引诱我违反规定,他在钓鱼执法吗?” 钟恒一头雾水;“什么钓鱼执法?是章勇拜托我过来给你送饭的,你今天挡在他前面替他受罚他心里过意不去,但是他现在还有检讨要写,所以这差事就落到我头上了。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钟恒。” “钟恒”孟呦呦嘴里小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章连长下午跟我提过你,昨天晚上是你带队埋伏敌人,最终守株待兔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我还没机会认真地感谢你呢,谢谢你救了我。” 钟恒挠挠头,略有些羞涩地表示:“其实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你也不用特意谢我,说到底还是我们营长安排部署得好,而且昨天晚上是他在……” 孟呦呦现在一听到他们营长就满肚子气,直接打断道:“你别一个劲拍他马屁了,我现在不想聊他。” 第3章 找茬儿 翌日中午,六二四边防部队的营地餐厅内一场欢迎宴席正在进行。餐桌上摆放着几道简单却可口的菜肴,有红烧牛肉、清炒时蔬等,虽不奢华却充满着质朴的气息。 餐厅的布置简洁而整洁,墙上挂着一些激励士气的标语和边防部队的荣誉旗帜。 众人围坐在桌旁,气氛融洽而热烈。这时边防部队的师长站起身来,他身姿挺拔,威严的面容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师长举起酒杯,声音洪亮地说道:“今天,我们在这里欢迎新加入的孟哟哟同志。孟哟哟同志作为优秀的翻译人才来到我们六二四边防部队,这是我们的荣幸。相信你的到来会为我们的工作增添新的活力和动力。让我们共同举杯,欢迎孟呦呦同志!”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清脆的碰杯声在餐厅内响起,孟呦呦也站起身来,她微笑得体地说道:“感谢大家的欢迎,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为边防部队贡献出属于自己的一份微薄力量。” 坐下后没多久,师长开始给孟呦呦介绍起席上的人员。 直到介绍到孟呦呦身旁坐着的一脸苦大仇深的某营长同志,好像让他来吃这顿饭跟找他借钱一样。 “这位是霍青山霍营长,你来到我们部队的后续涉外工作和教学任务都直接和霍营长对接,有什么困难也可以直接找他帮你解决。” 孟呦呦肚子里自始至终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昨天跑完五公里后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又酸又涨,难受极了。 此时此刻听到师长说这话,竟没忍住当场茶言茶语了两句:“霍营长看起来好像不太好相处,而且平日里事务应该也很繁忙,只怕是我真的遇到了困难去找他,营长同志也不见得会发自内心愿意帮忙。” 说完这话,孟呦呦隐隐感觉身侧有一道凉凉的眼刀射了过来。 师长瞥了一眼自己那个脸黑如锅底的得意下属,内心腹诽道这个鬼样子怪不得给女同志留下这么糟糕的印象。 随即又立刻朝孟呦呦表明态度:“这小子有的时候脾气的确是差了点,不过孟同志你不用担心,遇到问题尽管找他,他没做到让你满意,你就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得到首长的保证后,孟呦呦嘴角缓缓展开一个得意的笑:“谢谢首长,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 欢迎宴结束后,孟呦呦刻意绕到霍青山身后,夹枪带棒地开口:“霍营长,先别急着走呀,稍等一下。我刚来这边,很多东西过来的时候也没带齐全,现在需要临时采购,但是我对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想要麻烦霍营长趁着今天的外出时间,替我去国营商场跑一趟。” 霍青山闻言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眼睛半眯着,目光中满是不耐嫌烦之意,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沉声开口答道:“我待会让小李帮你去买。” 孟呦呦对这个安排显然不太满意,嘴角微微下撇:“刚刚彭师长还说事情交给你,你一定会亲力亲为,保质保量完成任务,怎么了?现在师长一走,你就直接变脸,要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你就是这么敷衍我的?” 说着说着许是兴致上来了,孟呦呦继续捏腔夹嗓道:“有的人昨天还口口声声‘不敢怠慢远道而来的翻译人才’,到了今天行动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言行不一是霍营长一贯的作风吗?”孟呦呦的这几句火药味十足。 霍青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他的目光从未在孟呦呦身上移开,两人就这样无声对峙良久,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最终霍青山只丢下一句:“把单子列好了再给我。” 孟呦呦看着男人带着怒意的离开宽阔背影渐行渐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胜利笑容,她微微挺直脊背,如同一只斗胜的孔雀,此刻正骄傲地张扬着自己绚丽的尾羽。 回到房间后,孟呦呦目光落在桌上的纸笔上。 她轻轻打开自己带来的行李,里面的衣物大多质地精良,尽显优雅气质,却无一例外呈现出这个年代典型的“乖乖女”大家闺秀的风格,过于传统素净,实在不是她所钟爱的类型。 在现代,孟呦呦的母亲经营着一家大型知名服装品牌公司。自小,孟呦呦便在时尚的氛围中耳濡目染,接触到众多时尚行业的资讯和资源。 孟母的品牌常常举办不同年代的服装展,孟母也酷爱逛古着店,在这样的环境下,孟呦呦对各个年代的服装风格、款式和流行元素有了深入的了解。 尤其是对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服装,她更是熟悉。 孟呦呦印象中母亲对八十年代的服装风潮评价甚高,孟母曾高度评价道:“如果时尚的本质是一场轮回,那么八十年代就是大陆时尚轮回的起点,喇叭裤、红裙子、长风衣、高跟鞋……八十年代女性的穿着较比六七十年代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时代崛起背景下带来的改变,也是思想意识和穿衣形态的同步跨越。八十年代整整十年对大陆而言是一场时尚的加速器。” 思来想去,孟呦呦一边回忆着脑海里的知识,一边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购买清单。 * 国营商场。 霍青山看着手里一长串密密麻麻的购物清单,一个头两个大。 中午孟呦呦说那话时,他还以为她是想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虽不太情愿,但终究是看在师长的面子上妥协了。 现在看来……哼……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她,这要买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纯色真丝睡裙? ·印花的确良衬衫?? ·黑色皮革细跟高跟鞋??? …… 真麻烦! 霍青山越看越头大…… ·洗发膏、香皂、洗面奶、洗衣粉、唇膏、面霜、护手霜、…… 真矫情!! 一年四季只用到一块肥皂搞定洗头、洗澡、洗衣服所有环节的霍营长,百思不得其解,生平第一次知道清洗不同的身体部位居然可以分的这么细? 洗头发要用洗发膏?洗身体用香皂?洗衣服要用到洗衣粉?还有这个洗面奶是个什么东西? 霍青山满脸问号。 由于前面她在清洗的环节针对不同部位使用不同产品都已经区分地如此详细了,霍青山接下来再看到她面部、手部、唇部要使用不同的产品来护理,也就见怪不怪了…… 顺着清单再往下看,终于是些常见的日用品类的东西了 ·三个盆 霍青山对于她要买三个盆的行为表现得毫不惊讶,他现在心中已经基本上有点数了,猜测她大概率是这样安排的:洗脸一个、洗脚一个、洗澡一个。 ·两个陶瓷杯、两个玻璃杯 其中一个杯子大概率用来刷牙漱口,这点霍青山能理解,那剩下三个……一个用来喝热水?一个用来喝温水?一个用来喝凉水吗? 霍青山无奈地摇摇头。 ·五条毛巾。 ·六…… 真是个千金大小姐没跑了!!! …… 一直到看见清单上最后一项物品的名称,霍青山脸色瞬间彻底一黑到底,眉头直接拧成一个死结。 第4章 思想碰撞之卫生巾篇(上) 边境地区条件艰苦,营地中原先除了一名通讯员,一个文职干部,两名卫生员是女性以外,其余皆为男性。 因资源有限、物资匮乏、楼房紧张,部队在宿舍楼一层隔出单独一小块区域的房间供女同志居住。 孟哟哟最近才搬来,一个人幸运地住起了单间。 听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孟呦呦才刚从女生公共浴室洗完澡回到房间。 在这个没有吹风机的年代,她湿漉漉的头发只能随意地散落在肩头,水珠不断地向下滴落,仿佛清晨带着露珠的漂亮花朵。 孟呦呦循着规律的敲门声走向房门,伸手打开门。 门开的瞬间,她看到了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出现在了眼前,来人正是霍青山。 男人线条硬朗的脸庞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峻,他身着笔挺的军装,散发着军人独有的威严气质,衬得整个人愈发的英俊逼人。 孟呦呦微微一怔,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然而此刻,霍青山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惊讶与错愕。 从他的角度看去,孟呦呦身着一件浅色大领口宽松雪纺上衣,因身形较高处在俯视视角的缘故,还能看见宽大领口下起伏的柔软沟壑以及那颜色鲜艳的酒红色小衣。 轻薄的雪纺布料因头发上滴落的水珠洇染得微微有些透,隐隐露出白皙娇嫩的肌肤和若有似无的迷人弧度,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和朦胧之美。 下身仅着一条黑色的短裤,露出修长笔直的美腿,她的肌肤在灯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很快,霍青山便反应过来,他立刻转过身去,不再看她,紧接着语气严肃地开口说道:“你怎么能穿成这样就来开门?这栋宿舍楼里还住着很多男同志,你这样实在不合规矩。” 孟呦呦闻言内心十分不解,她在心里暗自吐槽:在现代社会,这套衣服是再寻常不过的装束了。 作为时尚达人的孟呦呦以前时不时穿着小吊带、小抹胸和超短裙出门逛街也都是常有的事情。 现如今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不合规矩了? 什么叫穿成“这样”?这话说得她可真不爱听! 「你倒是给我说清楚,这样是哪样?」 孟哟哟看着霍青山那坚决的背影,男人一副非礼勿视的状态,整个人像是误入了盘丝洞里的唐僧。 此刻正对她“避如蛇蝎”! 孟哟哟生平第一次生出一股挫败感,这个男人怕不是不太正常吧? 在这里,孟哟哟拥有着和后世一模一样的身体。而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非常自信,网络上一度十分流行引发众多网友强烈共鸣的“容貌焦虑”,在孟哟哟这里是荡然无存的,焦虑是一点都不可能焦虑的! 用她青梅竹马的发小沈鑫经常对她吐槽的那句话来讲那就是:“好烦,我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就遇不到一个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天天跟你待一起搞得我眼光都高了,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脱单!这都赖你!” 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一般存在的孟哟哟,还从未遇到过哪个男生对她毫无兴趣就算了,不仅如此,甚至于还像躲瘟神一般有点嫌弃她? 尽管内心有点不满,但是孟哟哟不打算将这种情绪显露出来,可不能让这个臭男人察觉到自己有点在意他对自己无所谓的态度。 「搞什么?你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你好不好?」 孟哟哟收拾好心情转头回房间换了套长袖长裤,这才重新打开门,朝着那个一直背对着自己无言站着的男人,兴致不高地开口道:“我换好衣服了,你找我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男人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用着一贯严肃正经的口吻说道:“孟哟哟同志,你下午让我帮忙去国营商场买的东西我都买好了,东西稍微有点重,我看你住在五楼,就直接给你送过来了。” 孟呦呦低头放眼瞧去,这才注意到男人的脚边放着一个白色的大网兜,里面依稀能够看见形形色色的物品。 孟呦呦自然地答道:“那就劳烦霍营长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现在帮我抬进来吧。” 霍青山微微弯腰,提起网兜,稳步走进房间。 在霍青山走进房间后,孟呦呦正准备关门,霍青山却快速出言制止道:“孟呦呦同志,男同志和女同志共处一室不要关门,这样影响不好。” 孟呦呦愣住了,呆愣了片刻后缓过神来,听话地将门敞开着。 随后便走近看着地上的物品,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们这个时代……额……我是说现在买东西的话应该还是会有单子或者收据之类的东西吧?或者你直接报个总价,我现在把钱给你。” 霍青山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叠收据,神色认真地递过去,声音低沉有力:“孟呦呦同志,还是算清楚点比较好。收据都在这里,你可以对照着商品一个一个查看。” 孟呦呦接过收据,低头开始认真地一张一张看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霍青山突然出声,语气严肃地表示:“我不方便在女同志的寝室待太长时间,你自己先算算,核对好了明天再告诉我就行。” 孟哟哟闻言头也没抬,点头嗯了声“好”。 男人走到门口,突然又顿住脚步,留下一句:“孟哟哟同志,作为你的同事我有义务劝告你一声,可能你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思想会比较开放,这点我也能理解。但是既然已经回来了自然要入乡随俗,不要把那些不正的作风带到部队里来,女同志还是自重自爱些为好,在国内有些东西以后还是不要让陌生男同志帮忙买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徒留孟哟哟一头雾水地伫立在原地……他刚刚说了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思想比较开放”?他从哪里看出来的思想开放了?就因为刚刚穿了条短裤来给他开门,就……开放啦?就……不自重自爱了? 真是个老古板啊! 切! 霍青山离开后,孟哟哟迅速换回来方才的短袖短裤,刚刚就一会的功夫她已经汗如雨下了,这个大热天不能穿短裤对于女人来讲简直就是种折磨。 换好衣服后的孟哟哟神清气爽,此刻正大喇喇地敞开腿坐在椅子上开始清点网兜里的商品,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直到看见一个土黄色牛皮纸张完整包裹住的一包“不明物体”,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孟哟哟将外包的牛皮纸一层一层拆开。 嘿……这包的还挺严实,里三层外三层的。 直到最后一层牛皮纸被拆开,神秘的“不明物体”的庐山真面目终于显露出来——这是一包卫生带。 包装盒上写着“卫生带”这三个醒目的的红底白字,两侧分别印着“清洁卫生”和“舒适耐用”的字样。 直到这一刻,孟哟哟才彻底明白过来霍青山离开之前最后留下的那句意犹未尽的模糊话术是什么意思? …… 第5章 思想碰撞之卫生巾篇(下) 直到这一刻,孟哟哟才彻底明白过来霍青山离开之前最后留下的那句意犹未尽的模糊话术是什么意思? 孟哟哟想起了妈妈曾经给自己讲的一些小时候的经历故事,她说那个时候人们的思想大都比较传统保守,女孩们在青春期的时候,对于这种事情都十分羞涩,用卫生带都是偷偷藏起来洗,然后再偷偷背着人晒。 搁在之前孟哟哟都是随耳一听,没太往心里去。 下午列清单的时候,估摸着日子大概快要到了,未作多想就顺手写了上去。 毕竟于她而言,在后世学生时代的时候遇到突发情况已经习惯了使唤发小沈鑫去帮自己买卫生巾,再后来外卖平台发展迅速,下单找跑腿小哥代买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此时此刻,孟呦呦看着手中经过层层包裹的东西,她才对妈妈口中所谓的“民风淳朴”,有了具象化的认识。 所以……在那个严肃古板的老男人眼里,自己光明正大让他帮忙买卫生带的行为估计已经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吧? 这样想来,他刚刚评价她的思想比较开放,已经算是用词很委婉了。 孟呦呦不认同地撇撇嘴…… 她能理解不同的时代人们的思想就是会存在一定的差异,而她不能站在上帝的视角,试图用后世的社会思想去苛求前世的人们,这不公平也不合理。 但是作为人呢都有一个共同的通病,那就是很多时候道理全都明白,实际上能否贯彻践行到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孟哟哟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不爱听大道理,只遵循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请不要教我做事!更何况我没有错! 尽管这个时代的人们的观念普遍都是这样,根深蒂固。 都是如此,那便是对的吗? 向来如此,那便就是对的吗? 不能因为她知道了在21世纪的女性群体可以坦然直面所谓的“月经羞耻”,敢于勇敢地“say no”,能够自信大方地将“可以找我借卫生巾”的挂件挂在书包上,就代表处于过渡阶段的曾经被污名化的女性正常生理需求这段历史应该被忽视? 而选择视而不见? 又或者觉得这就是理所当然的? 为了顺应安全稳妥的主流而盲从地选择接受? 不是的! 既然机缘让她来到了这里,孟哟哟不愿意妥协做一个麻木的“卫生巾发展历程中那段女性失语历史阶段”的缄默见证者。 她要发声! 就算改变不了什么,也绝不会一味保持沉默! …… 于是第二天早上在食堂碰到霍青山的时候,她特意凑了上去。 孟哟哟将盘子放在霍青山对面的位子,自己则一屁股坐留下来,她笑眯眯的看向对面正低头面无表情吃饭的男人,出声打招呼:“霍营长早上好啊~” 男人听到后只是略微抬眼,微微颔首道:“早上好。”语气冰冷,着实没什么温度。 见此反应,孟哟哟嘴角的笑意僵持了两秒,不过又很快恢复自然,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稠的灿烂笑容,用着一种懵懂小女孩特有的天真无邪语气地问到:“霍营长昨天临走前说得觉得我思想比较开放,不自重自爱,以后有些东西不要让陌生男同志代买是什么意思啊?我昨天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霍营长这话的意思?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正好碰见了,就请您直接明示吧。” 被人明晃晃地内涵了却选择忍气吞身就不是她孟哟哟的作风,昨天半夜思来想去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计划着今天怎么报复回来。 不服……那就干呗~ 思想~~ 比较~~ 开放~~ 让人帮忙买个卫生带就是思想开放了吗?我看是你脑袋还没进化才对!今天必须会会你,提前开发开发你那尚未发育的大脑。 霍青山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眨巴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那眼神仿佛在强烈着诉说:我什么都不懂,你能不能告诉我? 但阅人无数的霍营长还是一眼就识破了眼前这个女人此刻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扮猪吃老虎罢了。 他没有顺着她的套路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东西?”男人的视线正面迎上孟哟哟故作单纯求知的眼眸,气势逼人,瞬间击溃了她精心策划的伪装。 事已至此,孟哟哟索性放弃迂回政策,单刀直入地质问他:“那我问你,如果哪天你们首长让你帮他买盒烟,你会觉得这种行为很奇怪,并且评价他为一个思想开放的男性吗?” “我不认为这两件事情可以放在一起进行类比,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本质的区别,你这样的类比提问是在混淆概念。”霍青山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哦,有什么本质区别?您倒是说说。”孟哟哟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犀利起来,乍一看倒是颇有几分唬人的气势。 霍青山沉吟片刻,没有出声。 孟哟哟见状乘胜追击道:“你看,连你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根本就说不出购买香烟和购买卫生巾有什么本质区别,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两者就没有区别。买卫生带和买香烟本就是同样常见且正常的事情,不需要藏着掖着,买卫生带才不是什么见不得人需要羞耻的事情,事实上我们女人递卫生巾就应该像男人递香烟一样自然坦荡。” “所以,霍青山同志,你昨天因为我让你帮忙购买卫生带的行为就草率的将我定性为一个思想比较开放且不知自重自爱的女性,我有足够的理由认为你昨天你口中的“开放”一词并非在表达褒义,为此我感到十分的冒犯。所以,我今天打算不客气地评价回去,霍营长我认为你自负过头、刚愎自用、并且十分大男子主义,对人对事恪守死理,不知变通。我也真心地建议霍营长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而不是一味地固执己见做一只原地踏步的困兽。” 说到底孟哟哟还是对章勇的处罚结果存在意见,为此耿耿于怀至今。 宣泄完那一长串的内容后,孟哟哟也不管对面男人是何反应,一鼓作气端起盘子就要离开,已经走远了几步,蓦地又停住了脚步。 转身三两步快步走了回来,重重地将一叠纸钞拍在了霍青山的面前:“一共是一百零五块,多出的三毛就当是给霍营长跑腿的小费了。”说这话时还不忘眼神挑衅地瞪着他。 风一样的女子就这样气势汹汹地离开了食堂,只剩下霍青山一人静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及……一群面面相觑尽量压低自己吃饭声音的士兵们。 第6章 外语课 学习室内,排列着整齐的一排排木质桌椅,前方的墙壁上挂着的黑板依稀流露出些许斑驳的痕迹。 一个临时搬来的桌子充当着讲台,略显简陋却意外庄重,桌面上摆放着几只粉笔。 一个排的士兵身着整齐的军装正襟危坐,他们身姿挺拔如松,一动不动却散发着坚毅的气息。 每个人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脊背挺直,展现出军人特有的纪律性和严谨作风。 每个战士的桌面都整齐地摆放着一个略显陈旧却十分工整的笔记本,旁边放着一支铅笔。 孟呦呦轻轻推开学习室的门,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一个排的士兵们的视线瞬间如聚光灯般齐刷刷地投向她。 孟呦呦顿时一怔,身体微微顿了一下,莫名产生一种自己是一只待宰羔羊的错觉,一群当兵的一直盯着你看还真挺吓人。 心跳在不自觉中加快了几分,那一道道锐利的目光让她有些许的局促,她轻咬了下唇,积极调整自己的状态,恢复了镇定。 孟呦呦在现代社会是一所重本大学外语系的高材生,绩点排名一直名列前茅,是专业能力完全不亚于颜值的当之无愧的美女学霸。 此刻,她站在讲台上自信满满、落落大方。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教室前方里响起:“同志们大家好,我是最近刚来部队报到的翻译员孟呦呦,同时也负责这段时间大家的芒国语教学工作,很开心见到大家。如果你们以后遇到了不懂的知识也都欢迎大家来找我讨论交流,我很乐意为大家解答疑惑。我初来乍到这边,有很多事情以后还需要大家多多指教。” 说话的同时嘴角还挂着标志得体的浅笑。 霍青山看着站在讲台上正在说一堆漂亮场面话的女子,此刻完全看不出一丝先前在她面前张扬肆意的面貌,倒还真像一个满身书气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 旁人看了当真是会被她装出来的这幅乖巧温柔的样子给骗了,只不过霍青山可太清楚这个女人只是一只披着小白兔外皮的狐狸,善于用单纯无知的表象迷惑对手。 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但只是一贯的装模作样罢了,实际上霸道的很,吃不得一点亏的那种。 简单点自我介绍之后,外语课堂也随之步入正轨:“芒国语作为一门独特的语言,它有着别具一格的语法体系,发音也充满特色……” 士兵们一个个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孟呦呦一边讲解一边留意着大家的反应。 就在孟哟哟正好讲完芒国语的最后一个元音字母的时候,突然间她灵光一现,决定刁难一下霍青山。 别以为她刚刚没看到她在上面自我介绍的时候,男人坐在下面一脸玩味的讥笑表情,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待会儿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同志们,我刚刚已经跟大家介绍完了芒国语言体系中的33个辅音字母和21个元音字母的字形及其对应读法,现在想要考考大家的掌握程度如何?” 话音刚落,教室里一片死寂,鸦雀无声,简直是落针可闻。战士们更是极为默契地一个个都低下了头,避免与孟哟哟的视线对上。 孟哟哟看着这一幕内心不觉有些好笑,原来这些总是冲在最危险的地方、时常头破血流却面不改色的人居然在上课的时候遇到老师提问也是这般反应。 和她们普通人别无二致。 孟哟哟顿时觉得眼前的战士们在她眼中变得更鲜活立体了起来、他们其实也都是一群真实可爱的普通人罢了。 遇到不会的问题也会害怕被点名,害怕尴尬,也会通过低头的方式来避免被选中。 但一群普通人中独独有一个例外,孟哟哟一般把这种人简要概括为“刺头”。 刺头霍青山在一众低下的脑袋里昂首挺胸、目视前方,显得格外突出,孟哟哟想不注意到他都很难。 好好好,祸到临头了还要这么死装? 孟哟哟头一次遇到比自己发小沈鑫还能装的人。 行行行,非要装是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本来这波就是冲着你来的,你现在又摆出一副胸有成竹啥都不怕的拽样,这就不能怪我下手狠了,直接接招吧!」 孟哟哟轻咳两声,“咳咳……”,然后视线假装在教室里认真逡巡几圈。 再状似无意地对上霍青山的眼睛,嘴角挤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语气轻松自然地说道:“要不就霍营长吧,你是他们的领导,就率先垂范先来给大家打个样,开个好头吧!战士们以你为榜样,学习动力肯定会更加充足。” 孟哟哟故意提前吹捧一番,将他的位置架的很高,只有飞的越高到时候吃瘪才会跌的越惨。 一共有54个字母,说是已经介绍都完了,但其实孟哟哟就只是刚刚才把它们全都读了一遍。 况且芒语本身发音十分独特,对于第一次接触芒语的人来说,只听一遍就全部记住所有字母,还能准确无误的念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霍青山听到点名也未做过多犹豫,直接站了起来,他专注地盯着黑板上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符号,陷入了短暂沉默。 孟哟哟心中暗喜,好戏开场了…… 在座的其他战士们也都为他们营长捏了一把汗,唉……,怎么办? 「孟翻译员上课出的第一道题就这么难,完蛋了,一个都没记住可怎么办?」 就在孟哟哟正打算揶揄那男人几句的时候,霍青山却毫无预警地突然开口读了起来:“?(k)、?(kh)、?(k)、?(kh)、?(ng)、?(ch)、?(chh)、?(j)、?(chh)……” 孟哟哟听到这里,几乎不敢相信,他居然都读对了,最神奇的是他的读音可以说是非常标准了,比她大学里芒语系的三分之二的同学发音还要标准!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肯定是只记住了前面几个比较简单点辅音字母的读音,后面复杂的元音字母肯定就记不住了。」 但男人的声音还在有条不紊继续往下念着:“……???(u??)、???(???)、??(??)、??(??)、??(?u)、??(i?)、??(ka?)、??(ki)、??(ke?)、??(k?u)”霍青山一口气念完了全部的54个字母。 孟哟哟虽处在室内,此时此刻大脑却有一种风中凌乱之感,她惊呆了! 「这……合理??? 这是科学的吗? 我是遇到天才了吗? 他是在搞什么降维打击吗? 好好好,刚刚在那沉默半天,原来是在憋大招啊!行行行,你厉害、你清高、你了不起,行了吧? 你那么厉害,这个老师你来当好不好啊?」 这下好了,不仅没让霍青山下不了台,反而让他当场成功秀了一波。 整人未果却恼羞成怒的孟哟哟现在就是一整个大破防! 孟呦呦不知道的是…… 霍青山自小就展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学习能力和记忆力,高中时老师在课堂上讲的内容听一遍就能记住。 高考时,他以名列前茅的优异成绩顺利考入了军校。 在军校学习期间,霍青山无论是在军事理论课程还是技术训练上,他都多次打破建校以来的历史考核记录,深受教员的认可。 毕业后,他将所学充分运用到边防部队的日常工作中。 在日常巡逻时,他能精准记忆边境复杂的地形地貌和各类标识,如同一个活地图。 每次巡逻获取的信息,如边境人员的行为特征、往来频率等,他都过目不忘,这些信息经过他的大脑整合,成为重要的情报资源库。 面对繁杂的边境设施状况和维护数据,他也能清晰记忆,一旦出现细微变化就能迅速察觉。 他在艰苦的边防工作中表现突出,出色地完成各项任务。格外出众的个人能力,也正是他毕业后短短几年就能升为营长的原因。 只可惜……孟呦呦对此一无所知! 余下的半节课里孟哟哟整个人都有点精神恍惚,尚且还处在霍青山这把骚操作的余震中没太缓过神来。 「好好好,还真被你秀到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小心眼”的孟哟哟眼见着阴谋这条路是行不通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改走阳谋。 孟哟哟站在讲台上,笑意盈盈地说着结束语:“各位同志们,今天的芒语课就上到这里,希望大家课下也能认真复习将知识吃透,为此我给大家布置一个小小的课后作业,每位同志在下次上课前将今天教的33个辅音字母和21个元音字母每个抄写十遍交上来。其中霍青山同志因课堂表现优异,所以抄写100遍。” 「什么风度啊?气节啊?胸怀啊?去你的吧!这些姐都不要了,姐就是要光明正大地报复你,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反正现在我是老师,你是学生,老师给学生布置作业,学生要按时按量完成,天经地义! 不服是不是?不服……憋着吧你!」 布置完作业后,孟哟哟又气势汹汹地喊了一句“下课!” 转而就阔步走出教室,留下一个看似潇洒至极实则些许狼狈的落荒背影。 霍青山目睹着孟哟哟一系列“小学生式报复行为”,不气反笑。 「当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估计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一丁点委屈,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在这里一点小事就能让她记恨这么久。 只是这种肆意率真的性子单拎出来看,或许是有几分可爱,但在边防部队工作这些特征势必会屡屡碰壁。 如果选错了环境,再美丽的特质也要被磨灭,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不合适的。公主就应该住在漂亮的城堡里喝下午茶,实在没必要来这种偏远艰苦的地方刷履历镀金。 做人不能既要又要,既想要人艳慕你天生丽质,又想让人赞美你德才兼备,天底下哪有这样两全其美的美事?」 …… 过于贫瘠的土地注定无法滋养娇艳欲滴的玫瑰,长期生长在温室里的花也经受不住风吹雨打。 这里只能长出带刺的仙人掌和灰扑扑的厚皮地瓜。 第7章 楚瑶 霍青山是在训练场被陆参谋长当场逮住的。 陆明铁青着脸,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怒意和不可忽视的威严,“霍青山,你简直是在胡闹!” 陆明的此刻的怒气值简直溢于言表,“受了伤不仅不按时去医务处换药,还敢违抗医嘱私自恢复训练,你把自己的身体和部队的纪律还放在眼里吗?别人奉承你几句“兵王”,你就真以为你霍青山的身体真是铁打的吗?” 陆明一边厉声训斥,一边用手指着训练场的西南方向:“我命令你,现在立刻去医务室找卫生员换药!接下来几天我要是还在训练场上看见你,我绝对饶不了你!” 陆明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霍青山闻言却不为所动,梗着脖颈一本正经地回复道:“参谋长,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都是些轻伤,没那么金贵,可以训练。” 陆明看着霍青山这幅冥顽不灵的倔样,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他狠狠地瞪了霍青山一眼,怒喝道:“你非逼着老子踢你,你小子才肯老实是吧!” 就在这时,一旁的钟恒非常有眼力劲地注意到参谋长这回是真的动了真格,深知大事不妙。 他连忙跑上前,一把拉住霍青山,凑到霍青山耳边小声地劝慰道:“营长,别犯倔了,参谋长是真的动怒了。咱先去换药,别把事情闹大。” 接着,钟恒转向陆明,立正敬礼,神色严肃地说道:“参谋长您放心,我现在就把霍营长架去医务室换药,一定监督他换好药,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钟恒不顾霍青山的意愿,半拉半拽的总算是拖着他离开了训练场。 * 医务室。 楚瑶正站在值班室的窗口不时向外张望,神色间依稀可见几分隐隐的焦急。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她特意寻了个理由去到办公楼,假装偶遇陆明,然后旁敲侧击地将霍青山这几天一直没来上药一事委婉透露给了陆明。 她知道以陆明的性子,一定会把霍青山押过来换药。 其目的就在于,给自己和霍青山制造合理且持续的相处机会。 三天前,楚瑶无比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重生了,然而上一世的悲惨经历还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上一世,弟弟楚耀祖不学无术却总爱瞎折腾,学着别人辍学在外捯饬生意,不到一年就欠下一大笔债。 刘秀娥知道这件事后整日以泪洗面,一直哀哀啼啼哭诉自己命苦:“唉呀,我真是命苦啊,辛辛苦苦一辈子总算是把大女儿供完了中专,本以为好日子要来了,总算是要享清福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烂事。” 说着说着就作势要去打楚耀祖,“你这个不孝子,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现在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你还指望有人会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结果一巴掌拍在楚耀祖头上的力气还不及她早些年生气动怒打楚瑶时的五分之一。 楚大庆也是一脸阴沉,坐在角落里一个劲地抽烟叹气。 那段时间家里仿佛被浓厚的乌云笼罩,气氛低沉压抑。 楚耀祖也没闲着,拉着楚瑶走到一边小声跟她商量:“姐,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徐老板目前还是单身,我把你的照片给他看了之后,他对你很满意,一见倾心,他跟我说如果你愿意嫁给他,我们楚家欠下的债就可以一笔勾销,他甚至还可以倒贴一笔丰厚的彩礼。” 语气可怜至极地哀求道:“姐,求求你救救我,我还年轻,我不想去蹲大牢。姐!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亲弟弟去送死吧?” 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弟弟,一声又一声“情真意切”的“姐”喊得楚瑶内心深处很难不动容。 最终,她迫于父母施加的压力和弟弟的苦苦哀求,听从他们的安排嫁给了楚耀祖的债主。 那时她还全然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世,血浓于水的羁绊让她一时不忍心拒绝。 再加上楚家夫妻二人和楚耀祖那个混世祖不断哄骗她,说城东的那个徐老板手下有两家机械厂、三家食品厂还有一个车队庞大的运输公司,家底十分丰厚,嫁过去之后就等着过好日子,做富太太就行。 于是在他们一通软磨硬泡和花言巧语的轮番炮轰下来,半逼半诱之下,楚瑶终于妥协同意了这门婚事。 却没成想,嫁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是徐鹏刚的第四任老婆,据说前三个老婆都已经死了。 那个男人婚后性情暴躁、喜怒无常,出轨是家常便饭不说,整日酗酒回来就对她动辄打骂,肆意施暴。 楚家夫妻二人每次听到她的诉苦也都只是不痛不痒地和稀泥,劝慰她:“夫妻两人过日子,哪有一帆风顺的,总是会有些大大小小的摩擦,只有要两个人愿意多花时间好好相处、多多磨合,时间久了就什么都好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总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全然不见当初哀求她嫁过来时的卑微愧疚模样。 起初楚瑶实实在在地寒心了几次,后来也放弃了向他们求助的念头。 只是她不明白,他们对待自己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怎么可以做到如此这般冷漠无视? 从小到大,父母都是更加疼爱弟弟就罢了,这样重男轻女的现象在别人家里也都并不罕见。 楚瑶可以不去计较父母对弟弟比对自己好,但是现在自己于他们而言,甚至可能连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都比不上? 直到有一次,徐鹏刚因不满她工作的地方全是男性,想让她辞职回家,被她的拒绝之后,又一次对她拳打脚踢。 这次施暴遭到了她的反抗,他直接恼羞成怒跑到厨房抄起一把菜刀就向她砍去。 她被送到医院后整整缝了三十五针,在医院半死不活地躺了半个多月,楚家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一眼。 她大病初愈之后,痛下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和徐鹏刚离婚,她回到楚家想要告知她们自己的决定。 刚用钥匙打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楚家夫妻二人和楚耀祖的谈话声。 楚耀祖声音忐忑:“徐老板给我发话了,楚瑶三天之内必须回到徐家去,如果三天内他没见到人,就让我还钱,还说要送我进去蹲一辈子监狱。爸妈,这可怎么办啊?” 楚大庆将手中的烟抖了两下,嘴角下撇,率先接话:“不要慌,你姐现在还在医院住院,到时候先让你妈去劝她回去,如果行不通的话,我们就在汤里下药把她迷晕,到时候就算是捆也要把她捆回徐家。” 他在说这话时语气强硬,眼神也越发阴狠起来。 刘秀娥坐在一边也连忙附和道:“就这样办,当年她亲爹病死之后,她亲娘也不要她,把她扔在村口那条大路上就跑了。要不是我们好心将她捡了回来,她早就冻死在那冰天雪地里了。我们楚家将她养到这么大,还供她念完了中专,现在谋到了卫生员这样的一个好工作,也该是她回报我们的时候了。” 楚瑶听着屋内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整个人如坠冰窟,彻骨的寒意蔓延全身。 真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顷刻间楚瑶的世界轰然倒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接近于种一麻木的状态,但心头传来的猛烈钝痛感又让她难以忽视。 不可置信吗? 心痛吗? 失望吗? 好像已经不只是失望这么简单了。 这么多年来,她尽心尽力为这个家付出。 小时候一放学就到跑到地里干农活,早起做一家人的饭,哪怕那时候她的个头都远不及灶台高。 妈妈肩酸的时候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作业帮她按摩。 暑假打工赚的第一笔钱拿来给爸爸买爱抽的香烟。 弟弟在学校被男生们集体欺负了,她身形瘦弱,尽管害怕也还是会挡在弟弟身前。 ……最后到头来却换得他们如此残忍对待。 原来她是捡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 第8章 孟哟哟想买祛疤药 楚耀祖第一个通过门缝发现了此刻正呆若木鸡的楚瑶,他惊叫道:“姐,你怎么在这?” 语气中带着十分明显的慌乱。 随后楚大庆和刘秀娥二人也都转头看见了她,两人齐齐对视,不约而同都面露歹意。 楚瑶反应过来,将门迅速摔上后,拔腿就朝着楼下跑。 跟徐鹏刚结婚时,他出手阔绰,直接给了楚家一套房作为彩礼,楚家人也随之鸡犬升天,一家三口举家搬来了城里,住起了楼房。 楚瑶才刚出院,身上的伤口尚未完全恢复好,自然是抵不过身后三人的紧追不舍,最终不出意外她被楚家人抓到送回了徐家。 自此以后,悲剧每日都在上演,她无法逃离噩梦,直到最后她的结局和徐鹏刚的前三个老婆一样如出一辙。 楚瑶结束了她悲惨的一生…… * 值班室外的走廊总算传来了些动静,楚瑶定了定心神走向门口,果然远远地看见了霍青山他们。 见识过楚家人上一世的真实嘴脸和手段,楚瑶深刻地意识到,就算当时她没有一时心软松口同意,他们为达目的接下来也有的是卑鄙手段让她嫁给徐鹏刚。 所以,趁着现在楚耀祖捯饬的生意还没完全倒台,她必须得提前给自己谋求一条出路。 前世里楚瑶其实和霍青山接触不多,但是已经活过一世的她知道这个男人日后会一路平步青云,位高权重。 而且据她掌握的信息可知,霍青山这人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实则深藏不露、家世显赫。 家族几代从军,祖辈在战争年代立下过汗马功劳,父辈也在首都的重要位置上担当重任,家族人脉广泛,颇具影响力。 放眼整个军营,她楚瑶能接触到的人里,霍青山是最佳的目标人选,忠诚果敢、重诺守信、为人正直、不惧强权、最重要的是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周全。 所以只要能和他成功处上对象,最好再让他答应娶她,那她这一世便可顺利躲过徐鹏刚和楚家的毒手,不再重蹈覆辙。 钟恒拉着霍青山走进值班室的时候,楚瑶已经淡定地坐回了椅子上。 她沉静地抬眸望向来人,语气轻柔地开口询问:“两位首长,今天到医务室来是有什么事吗?” 嘴角挂着和煦甜美的笑容,整个人如同春日绽放的桃红粉花,温柔清丽,让人倍感如沐春风。 钟恒先接的话头,简明扼要表明来意:“楚卫生员,我们营长前几天出任务,背上受了伤,麻烦你给他换个药。” “没问题,霍营长请跟我到治疗间来,我现在给您换药。” 霍青山脱下外套之后露出的训练服背面已经隐约可见透过衣服布料渗出的点点血迹。 钟恒看见这一幕,不禁恍然大悟:「我说这么热的天,怪不得营长居然还天天穿着外套训练呢? 原来如此。多亏了陆参谋长了解营长的性子,下了死命令,要不然还真没人治得住他。 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估计营长就打算让这个伤口自生自灭吧?唉,真是个狠人啊!」 霍青山背对着楚瑶,楚瑶看着男人宽阔的后背,小麦色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血痂破裂处,丝丝鲜血渗出,染红了周围的肌肤。 伤口周围微微红肿,显然是因为没有按时换药的同时过度运动而引发了炎症。 她无法想象这个人是如何在这样的伤痛下依旧坚持每天高强度训练的。 楚瑶倒吸一口凉气,稳了稳心神,小心地用棉球蘸取消毒药水,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 每一次的触碰,她都能隐约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微紧绷,但他始终一声不吭。 楚瑶仔细地为伤口涂抹上药膏后,开始用干净的纱布包扎伤口。 就在这时,隔壁的值班室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咦?怎么值班室里没有人?” 钟恒听到声音,觉得有些耳熟,立刻挪了几步从治疗间探出头去,正巧撞见从值班室里寻人未果走出来的孟哟哟。 他朝着人开口招呼了一声,挥着手说道:“孟翻译员这边,卫生员在这间房里。” 孟哟哟自然也看见了五六米远的房间门口探出脑袋的钟恒,于是抬步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朝着屋内放眼看去就看见霍青山站在里面,身形侧对着他,正在往身上套着军绿色短袖训练服。 那衣服已然套上大半,孟呦呦瞥见他左侧腰部处尚未被完全遮盖住的一小截纱布,不过下一秒,男人就已经开始穿外套了。 画面转瞬即逝,孟呦呦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他难道受伤了吗? 怎么受的伤? 什么时候受的伤?」 一连串的问题在孟呦呦的脑海里接连涌现…… 她轻微晃动了几下自己的脑袋,想将这些奇怪的思绪驱逐出去。 他们当兵的平时训练强度大,受伤是常有的事,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看他现在活动自如的样子那伤估计也不会太重。 孟呦呦迅速回归到自己来这里的动机:“卫生员同志,医务室的药房有没有祛疤这方面功效的药品啊?” “祛疤?”楚瑶一时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容貌精致、漂亮的不可思议,皮肤细腻、洁白似雪宛若上好羊脂玉的女人,语气疑惑:“你要找祛疤的药给谁用?” 孟呦呦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自己用啊”,说完便弯腰将自己亚麻长裤的裤腿掀起来。 房间内几人的视线都下意识跟随声音的主人的动作而移动,三人只见一条纤细修长的小腿逐渐显露了出来。 莹润白皙的小腿肚背面清晰可见几条显眼的红痕,那几道交错的红痕在她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强烈地冲击着几人的视线。 钟恒意识到些微不妥后,迅速移开视线,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霍青山却再次不自觉地回忆起了那晚他在她宿舍门口见到的那一幕,那时好像并未注意到她的腿上有这些红痕。 许是那一眼太过匆匆,来不及细看,又或者是她当时穿的裤子太短露出了整条腿,而伤痕多集中在了小腿背面,他的注意力就没放在那里。 自第二个可能性在脑海中诞生之后,霍青山开始不停地在内心深处唾弃自己并非正人君子,竟也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他惊讶于自己对于不该看的地方竟记得格外清楚,但是连这么明显的特征却全然毫无印象。 “就是那天晚上被人挟持的时候,他们拖着我在树林里走,被地面的树枝和碎石刮到的。”孟呦呦开始解释伤痕的由来。 楚瑶闻言秀眉微蹙,她再次审视了几秒眼前这个她从未见过的女人的穿着打扮,精致时髦,心中有了大致的判断。 大概率又是从中央调过来这边的高干子弟,吃不了一点苦只想着来这里混一段履历。 想了想,她还是微沉着脸答复道:“边防部队的医疗条件和药品资源都比较有限,药房里的药物主要还是起到治疗的作用,目前还未储备针对祛疤淡痕这类用于美观功效的药物。” 其实也不能怪楚瑶嫌弃孟呦呦小题大做。 虽同为女生,但就楚瑶的成长环境来讲,她属实是无法理解孟呦呦这个方面的需求。 在楚瑶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下地帮父母干农活分担他们的负担。 因而被地里的农作物、树枝和碎石刮伤早是常有的事,甚至秋收的时候为了提高效率一时手快被锋利的镰刀割伤,于她而言也并不稀奇。 更别提她婚后每每被徐鹏刚揍得浑身是伤,孟呦呦现在腿上的这些伤在她看来就如同毛毛细雨一般不足为道。 况且她上一世在部队医务室也工作了好几年,平日里接触的都是那些糙汉士兵,还从未遇到有人向她提出过祛疤这种需求。 “啊?这样啊?”得到卫生员否定的答案后,孟呦呦顿时有些垂头丧气。 开始自言自语小声喃喃道:“那怎么办啊?我不想留疤啊。” 随即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 第9章 矛盾加剧 在后世里,孟呦呦在护肤这件事上本身就异于常人的苛刻讲究,再加上她属于先天疤痕体质,又是冷白皮,所以只要受了一点小伤留下了痕迹在她身上就会凸显地格外明显。 不过好在后世医疗水平先进,在随处可见的药房里就能买到效果不错的祛疤药膏。 再不济美容院的医美祛疤技术也立竿见影,所以一向爱美的孟呦呦才没有后顾之忧。 但是现如今到了这里,别说什么医美?连一支普普通通的祛疤的药膏都很难找。 治疗间内的另外两男一女看见孟呦呦,就因为没有找到祛疤药而变得十分沮丧,仿佛整个人被抽干了灵魂一样丧失了生机,就好像天塌了的反应,几人神色各异。 楚瑶:「只是被树枝刮了几道痕而已,就算留疤了,又能有多大影响,有必要这样吗?」 霍青山:「如果我身上的任何一个疤,哪天出现在了她的身上,她估计都得直接当场疯掉吧……」 钟恒:「突然有点能理解营长说的那些话了,孟翻译员好像真的还挺……金贵的?」 平常训练、出任务,受伤已然成为他们军旅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于他们会将身体上留下来的每一道疤痕都当做是军功章,是骄傲的资本。 尽管钟恒也不太理解孟呦呦此刻的感受,但还是稳定发挥了他一贯体贴细腻的一面,他试图为孟翻译员探索其他方法:“楚卫生员,那你知不知道些什么别的的途径有可能买到祛疤的药啊?” 楚瑶的视线停留在孟呦呦身上,思考了片刻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这位女同志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是从首都过来的吗?据我所知,首都的大型医院里可能会有一些进口的祛疤功能的西药,你如果实在需要,可以尝试着联系自己在那边的亲人朋友,有没有办法可以买到药?” 孟呦呦:「额……我才刚来这边,那个破系统又迟迟不见好,我现在就是个睁眼瞎,怎么会知道自己有没有亲人在首都啊?我上哪联系他们去?」 孟呦呦讪讪一笑,支支吾吾地含糊解释道:“我在首都的家人和朋友……也都是一些普通人,这么点小事最好就不要跨越大半个中国麻烦他们,我有点过意不去。” 楚瑶内心深处悄悄翻了个白眼:「原来你自己还知道这是一个小事啊?」 霍青山站在一旁听到孟呦呦说的这句话,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薄唇忽地轻扯出一抹极具讽刺的笑:「都是一些普通人?首都势头正猛的孟家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普通人家了?」 钟恒仍不死心:“那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呀?不用到首都那么远,近一点的地方呢?” 楚瑶略作思索,忽而眼前一亮,惊喜道:“还有就是我之前听说过,隔壁南榆镇有一家颇具声望的民间中医馆,曾经好像是推出过一款舒痕膏,据传这种膏剂由多种珍贵的中草药经过多种工艺制作而成,可行气活血、消肿生肌、有修复受损肌肤之妙效。” 霍青山闻言眸色骤然变得晦暗了几分,只是面上依旧不显任何波澜,格外平静地站在原地,仿若置身事外。 钟恒追问道:“那家中医馆叫什么名字啊?南榆镇离我们这里不远,我明天就可以申请外出去买回来。” 楚瑶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口气,继续补充道:“你先别急,这些我也都是听村子里的老人说的,已经是挺多年前的事情了,医馆的名字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好像叫瑞什么轩来着,而且据说因为这种祛疤药的制作成本太过高昂,故而售价不菲,普罗大众对祛疤功效需求又没有那么高,久而久之这种膏药便从市面上渐渐隐去,不复存在了。” 闻言,钟恒略有些失落,忽然之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快步走到窗边的霍青山身边。 忙不迭地询问道:“霍营长,你不就是南榆镇人嘛,我记得你好像提过你家里有好几位长辈都是中医来着,都在同一个地方又都是同行,应该多少了解一些内情吧?” 然而霍青山的反应却异常冷淡,全然不似钟恒这般热心肠,只是没有情绪地回道:“不太清楚。”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说完男人便直接拂袖离去。 钟恒呆愣在了原地:「营长素日里虽然不苟言笑惯了,但也不至于这般冷酷严肃。 难道是前几日孟翻译员在训练场上大骂他们营长的话,真的让营长记恨上了? 要不然营长怎么在面对孟翻译员的事情上,态度这般的恶劣。」 孟悠悠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一旁霍青山冷漠无情的反应,直观地感受到了男人对待自己的成见颇深,内心愤懑不满,但又找不到口子发泄:「真是个小气的男人!我都没有这么针对你呢,一个大男人比女人心眼还小,我刚刚还担心了一下你背上的伤口,真是白瞎了!」 楚瑶久久注视着门口,霍青山早已离开不见他的身影,她陷入了沉思。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尽管霍青山现在看起来似乎很不待见这个新来的翻译员,但是她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这个女人将会是她计划成功实现道路上最大的障碍。 她开始仔细回忆起了上一世的记忆,半晌后她确定上一世这个时候部队里没有这样一号人物。 现在出现了这样的变故并不是一个积极的信号,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触发了连锁效应? …… 霍青山从医务室出来后直接回了办公室,他坐在位子上略作思考后拨打了一通通往首都的电话。 孟呦呦此刻正走在办公楼的走廊上,一边走一边生气,,越想越生气,这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刚刚钟恒想起章勇也是南榆镇人,就拉着她一起去问章勇知不知道那个叫瑞什么轩的中医馆? 不问不知道,一问……你猜怎么着? 章勇:“瑞芝轩是不是?这家医馆在我们当地还挺有名的,而且这家医馆就是我们霍营长姥爷开的,瑞芝是取自霍营长姥姥的名字。你们是要买药对吧?直接去找霍营长啊,多省事。 全然没有注意到面前二人神色有多诡异的章勇,只一味沉浸在宣传他们营长的热心事迹上,信心满满的打包票道:“霍营长肯定会同意的!” 还不忘逻辑严密地举例论证:“之前我们连有个兵娃子不知怎么的患了荨麻疹,一到秋冬天身上就痒得不行,睡不好觉,我们营长那次偶然得知后还主动提出可以帮他抓几副药试试,结果霍营长姥爷的医术当真高超,名不虚传,吃了药没几天就好了,而且自此以后就再也没犯过了。” 听到这里,钟恒越发面露难色,神色尴尬至极,刚想说几句话为他们营长找补两句。 就瞥见身侧听完全程的孟翻译员此刻脸色黑沉,嘴唇紧抿着,眼里迸发出锋锐的光,整个人往外渗透着难以忽视的怒火。 犹豫了两秒,钟恒还是开了口:“孟翻译员,你千万别多想,我们营长肯定不是在针对你,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不用解释了,我不在乎。”孟呦呦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孟呦呦愤愤地想着:「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对我成见这么大,明明是自己家开的的医馆却睁眼说瞎话说自己不清楚,摆明了是对我意见很大,不想帮忙。」 第10章 系统…卡…好了! 孟呦呦扪心自问,她虽然对他也有意见,但换位思考她不至于做到这地步。 一码归一码,如果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她还是会选择伸出援手的,而不是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孟哟哟就这样带着怒火一路走到了办公室门口,透过微微敞开的门缝隐约看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正站在房间内打电话。 她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真是冤家路窄,一天之内接连碰见两次不想看见的人。 边防部队各种设施都比较有限,资源相对短缺,包括办公室,孟呦呦来了这边之后,没有空余的办公间。 彭师长后来一拍桌就敲定了把霍青山的办公室挪出来分一半给孟呦呦使用。 反正这小子平时也不怎么用办公室,整天就知道往训练场上跑,放那也是浪费了,而且他们俩共用一间办公室也方便工作对接,一举两得。 一想到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和这个讨厌的男人共处一室工作,孟呦呦就心情郁闷。 「前几天在办公室都没见着人影,这人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来办公室了?」 孟呦呦没好气地推门进去,目不斜视地略过正在打电话的那人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假装当他是空气,不存在似的。 她现在连表面功夫都不想维持了,和气不了一点。 听筒里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声:“那就这样说定了,我过两天出差去番州市,到时候我把东西带过去直接给你。” 霍青山低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他临出门前看了一眼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前,气鼓鼓着一张小脸上溢满了不爽的女人,就差在头上贴一个标语“老娘很不爽!小心点!最好别惹我!” 「不知道谁又惹这位大小姐不开心了?」 * 训练场。 钟恒挂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章勇则站在一旁愁容满面:“我刚才就不该说话那么快,现在孟翻译员和营长之间的关系肯定又恶化了。” 钟恒从单杠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他抬起双手,用力拍了两下,随即又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臂:“你不觉得营长对孟翻译员有点不对劲吗?” “我当然觉得呀,营长和孟翻译员两个人之间不对付都摆在明面上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好吧。” 钟恒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开始头头是道地分析:“不是,我是说我们营长对孟翻译员的成见太大了,大到有点不对劲儿了。按照我们对营长这么多年的了解,他绝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孟翻译员上次在训练场上大放厥词惹恼了营长,他才对孟翻译员想要买药的事情不太关心。但是后来你告诉我,瑞芝轩就是营长他们家开的,我就觉得很不对劲儿。以营长的性格和为人,他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 章勇一拍脑袋,认可地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隔壁二营的郑营长平日里总是和我们营长针锋相对,有事没事地老找他的茬,营长也从未计较过半分。这次反倒同一个女同志如此斤斤计较、针锋相对,确实很奇怪。” 章勇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了出来:“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钟恒再次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 章勇:“……” 搞什么?……故作玄虚。 * 孟呦呦稳定了心绪,坐在办公室里认真备课。 边防部队的战士们大多以初中、高中学历为主,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只接触过十分有限的外语教育,会一点英语的都寥寥无几,更别提小语种——芒国语了。 孟呦呦也是第一次给这类群体上外语课,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在作祟,她希望自己能尽己所能地将每一堂课都上好。 突然之间脑海里有一阵似曾相识的电流声响起。 与此同时眼前那虚幻的显示屏上最近一直显示的一行大字【升级更新中】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转动的半透明小圈。 几秒钟后,屏幕彻底清晰,视野里出现一个虚拟的人物形象:[孟呦呦宿主你好,我是蒙达系统分配给你的系统管家——兜兜,很高兴为你服务。] 孟呦呦:“……” 一时又没缓过来。 兜兜:[宿主,系统现在已经更新完成了,如果你现在有什么疑惑可以提出来,我可以为你解答。] 孟呦呦从震惊的情绪里回过神来,理了理这段时间繁乱的思绪,问了个她最关心的问题:“你们把我弄到这里来干什么?我现在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吗?” 兜兜:[宿主,你现在处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真实的边防部队,不是一本书里的世界。蒙达系统选中你,是需要你完成系统交给你的任务——守护目标人物的婚姻质量和财产安全。] [叮~]又是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 画面里出现一个牛皮纸色档案袋的模型,紧接着虚拟档案袋被打开,里面的资料映入孟呦呦的眼帘。 [宿主孟呦呦: 蒙达系统正式派发给你“守护军哥哥的钱包!”的系统任务,你需要守护的目标对象是:霍青山,男,26岁,边防部队军官,是历史上在祖国建设和保家卫国上做出过重要贡献的众多无名忠勇军杰之一。 孟呦呦看着屏幕上那端正清晰的三个字——霍青山,久久地陷入了沉默。 「就……非得……这么“寸”吗?」 孟呦呦摊牌:“这活儿我干不了,你给我换个人吧,要么你直接把我换掉也行。” 兜兜:[宿主,这个……换不了。我们的系统算法认为你是整个宿主库里最匹配这个目标人物的最优人选,针对你来完成这个任务的成功率,我们计算评估得出的数据值很高。] “那你们这个破算法可以直接淘汰了,这算的一点都不准。我和他犯冲、水火不容,见面就掐,我们俩完全没办法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和平共处,更别提要我去守护他了。” 孟哟哟一个劲地继续补充吐槽道:“你是不知道他对我意见有多大,明明那家医馆就是他自己家开的,却骗我说不知道、不清楚。 还有就是他见到我第一面就认定了我是来这里镀金的花架子,一个人的偏见怎么可以这么大?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不待见我也没关系,反正我正好也不喜欢他,扯平了。” 兜兜理性客观地劝解道:[孟呦呦同志,在家国大义面前私人恩怨可以暂时先放在一边。] 看看……你看看人家系统……这格局!? 这胸襟!? 这气魄!? 孟呦呦毫不留情反驳道:“少在这里慷他人之慨,我不吃道德绑架这一套。 孟哟哟越说越觉得她的这个推论简直太有道理了,甚至于颇为好心地开始给系统出谋划策了起来。 试图策反系统先前定下的策略方针:“其实我觉得你们这个系统干脆给他介绍一个好一点的眼科大夫,这样直击问题根本,远比现在绕这么大一圈找一个宿主来守护他要简单有用的多。” 孟哟哟提出这个建议之后,自己满意的不得了,沉浸在「我怎么这么聪明?我也太机智了吧!」的得意情绪中无法自拔。 …… 兜兜见她态度强硬,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只能搬出杀手锏,幽幽开口道:[那你想在这个世界待上一辈子吗?] 孟呦呦:“……” 大无语了。 合着这不是道德绑架啊?改强买强卖了? 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在孟呦呦想法倒也调整的迅速,她及时切换思路询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要怎么守护他?” 顿了两秒,孟哟哟继而又饶有兴致地追问道:“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后来头上长出绿汪汪的一片青青草原呀?” 兜兜:[任务信里已经介绍的很清楚了,你要保证这位军人同志未来配偶的道德品质良好,不会出现类似的作风问题。] 孟呦呦一脸黑线:“这个要我怎么保证?人心难测,就算是我自己找对象,都不一定能百分百确保对方下半生一定对婚姻足够忠诚吧?” 兜兜再次被噎得不轻:[……] 孟呦呦:“算了算了,那你直接告诉我,以往别的宿主都是怎么完成这一类系统任务的?” 兜兜率先打了个预防针:[这是你自己问的啊,我说了之后你不准抓狂。] 孟呦呦:“……” 兜兜:[根据系统资料库里的历史资料显示,蒙达系统总共成功完成过832例此类的守护任务。 其中95%以上的宿主都是在和目标人物的日常相处中逐渐爱上了对方,最后两人修成正果。 剩下不到5%的宿主则是通过给目标人物挑选靠谱的适婚对象,然后再利用宿主的智慧将她们二人助攻在了一起。] 孟呦呦:“……毫不犹豫,我选方案二。” 兜兜在无人的角落默默补充了一句:[其实那5%的宿主也都基本上尝试过方案一,只不过最后失败了而已,目标人物没看上……哦不……没爱上她们,她们才转选方案二的。 毕竟我们蒙达系统可是同行业里最高级的系统,挑选的守护对象都是经过层层筛选之后留下来的,无论是人格还是能力都十分优质。] 孟呦呦一道眼刀扫了过来:“你在质疑我的魅力?拜托你搞清楚,是老娘压根就看不上他好不好?他在我的追求者里面按照优先级排列都排不进前一百。” 兜兜给她顺毛:[是是是,宿主人美心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 第11章 找到目标人物了 腕上手表的指针已然越过零点,孟呦呦躺在宿舍的床上还是没有丁点睡意,她又翻了个身,脑子里思绪缠绕。 「cy?部队里有叫cy的女同志吗?」 想了又想……想了再想,孟呦呦还是把兜兜叫了出来:“喂,你就不能多给我一点提示吗?他那个以后会出轨的老婆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弄?瞎子摸鱼啊?” 兜兜:[宿主,你都不睡觉的吗?我都说了系统有规定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宿主你要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努力去完成任务,不能过度依靠系统的金手指提示。] 孟呦呦讨价还价:“你就看在我和他现在关系这么恶劣,完成任务的难度系数太大的份上,给我破破例嘛~” 兜兜拒绝:[下午你用的就是这个借口,我已经破例告诉你那个女人的名字缩写了,别想再故技重施,我要休息了。] 说完系统便直接无情关机了。 孟呦呦看着眼前的黑屏:“……哼,真小气。” * 翌日上午。 孟呦呦在操场上逮住了正在进行体能训练的钟恒,把他拉到了角落上,神秘兮兮地开口问道:“我跟你打听一个事……那个……你们霍营长……他有没有……正在处的对象啊?” 钟恒瞬时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孟呦呦:“孟翻译员,你不会是看上……” “怎么可能!”孟呦呦霎时变得激动起来,大声打断了钟恒后面的猜测内容。 “我就是……额……有一个朋友,她特别崇拜军人,一直想找一个军人处对象,所以我就是帮她打听打听。” “朋友?”钟恒眼神狐疑。 “额……”,钟恒不太自然地干咳了两声:“咳咳……,我还是新兵的时候就跟着我们营长了,到现在已经六七年了,据我所知我们营长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孟呦呦:「不奇怪!看着也像是没谈过恋爱的大直男,也有可能是他那个鬼样子,整天就知道板着一张臭脸、说话也是恨不得三句话以内就能直接把人气死,压根也找不到对象。 不过现在还没处上就好办很多,把轨迹在源头切断比半路拦截要容易的多。」 孟呦呦继续追问:“那你知道你们营长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吗?” 钟恒努力消化接踵而来的信息量,视线在孟呦呦身上逡巡了几个来回后,语气犹疑地答道:“大概是漂亮点?皮肤白一点的吧?” 孟呦呦闻言面露嫌弃:“你们营长好肤浅啊!” 钟恒反应极快地继续补充道:“有文化的!对,没错,我们营长肯定喜欢有文化的!” 孟呦呦:“……” “对了,你们营长人呢?”孟呦呦仰头四处张望着,“不在办公室,训练场怎么也没看见他?” “哦,他刚刚被楚卫生员叫去医务室换药了,两人几分钟前刚离开。” 「楚?卫生员。」孟呦呦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连忙追问道:“楚卫生员全名叫什么啊?” “楚瑶。” 「楚瑶!cy!得!水落石出了!」 “你接着训练,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钟恒远远看着孟呦呦脚步匆匆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难道……营长之所以这么不待见孟翻译员是因为……孟翻译员喜欢他,但是营长对孟翻译员却没有那个意思,妾有情郎无意,所以为了避嫌才故意表现得格外不近人情?」 钟恒先是被自己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随后淡定下来,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越想越觉得十分有道理,不免为自己参破了一个天大的机密而沾沾自喜。 「其实孟翻译员和他们营长真的蛮般配的,男帅女美,站在一起就养眼极了。只可惜营长怎么就不喜欢孟翻译员呢?」 * 医务室。 楚瑶今天特意化了一个精巧的淡妆,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辫梢处系着淡蓝色的丝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尽显温婉甜美。 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红晕,似春日里初绽的桃花,粉粉嫩嫩,格外惹人怜爱。 此刻正眼含秋水地望向霍青山,语气熟稔微微嗔怪道:“霍营长你的伤口又裂开了,上次不是叮嘱过你,这段时间不要剧烈运动,否则会影响伤口的愈合情况,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当个恶人,上陆参谋长面前告你一状啦~” 霍青山面无表情,语气平淡无波地答道:“劳烦楚同志再帮我换个药,我之后会注意的,参谋长那边就别去了。” 看似客气,却不是商量的语气。 楚瑶尴尬了两秒,随即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上一世和霍青山也有过几面之缘,她对男人一贯冷漠疏离的反应并不感到惊讶。 换好药后,楚瑶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保温桶,打开盖子后缕缕热气从桶口冒了出来,馥郁的香味直往她鼻孔里钻,楚瑶颇为满意地多欣赏了几眼自己的杰作。 楚瑶缓步走到霍青山面前含羞带怯地递给男人:“霍营长,这是我今早熬的黑鱼汤,黑鱼富含胶原蛋白,有利于伤口恢复,我还在汤里加入了金银花和红枣两味食材,金银花可以降火消炎,红枣能补气养血。我特意给你熬的,念着你的身体能早点恢复好,趁着汤现在还热乎,你就在这喝了再回去吧。” 霍青山垂眸看向眼前满脸羞涩的女子,没有伸手去接,语气平淡地拒绝道:“楚卫生员有心了,不过不必了。鱼汤里不宜放入红枣一起炖煮,红枣性温与鱼类搭配容易引起肠胃的不良反应。” 楚瑶一时怔愣住,惊讶于他对食材的研究居然会如此深刻,也为自己的无知而感到暗自羞窘。 想了想,霍青山随后还是加了一句:“况且我与楚卫生员相交甚浅,自然是没有立场接受你熬的汤,以后也不用再送了吧。” 楚瑶方才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但她还想再争取点什么:“霍营长……霍营长……我……” 孟呦呦急匆匆赶到现场时就看见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男人背对着她,看不见是什么神情。 然而女人的手里捧着一个保温桶,此刻正低着头仿佛害羞得不敢看面前的男人,但嘴里却支支吾吾地不停小声唤着男人的名字。 「郎情妾意?这怎么行?这汤今天让她送出去那还得了!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绝对不可以!我不允许! 不过……这汤闻着好香啊!」 小脑瓜滴溜溜地转呀转,想着该怎么阻止人物的感情发展。 第12章 鱼汤配红枣会怎样? 小脑瓜滴溜溜地转呀转,想着该怎么阻止人物的感情发展。 “哎呦”一声,瞬间吸引了霍青山和楚瑶的注意力,两人齐齐朝门口望去。 孟呦呦再次“哎呦”了一声,她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轻搭在额头上,脚步虚浮地朝着二人走来。 方才因为快速跑动而微微泛红的脸庞此刻依旧面色红润,用手背擦拭着额头上实际并不存在的冷汗,表情难受而痛苦,眼中满是佯装出来的虚弱与无助。 “我……我低血糖犯了,头好晕啊。我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马上就坚持不住了,这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补充能量啊?”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在努力支撑着身体的平衡。 孟哟哟一边说着,一边毫不避讳地打量起周围的情况。 当孟呦呦的目光落到那桶鱼汤上时,她的眼中瞬间闪烁起显而易见的惊喜,她故作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是鱼汤吗?我最喜欢喝鱼汤了。” 说完,也不等二人反应,仿佛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直接伸手端起鱼汤如饥似渴地喝了起来。 见此,兜兜实在没忍住吐槽:[宿主,你不觉得……你的表现太降智了吗?正常人谁一上来就抢别人的汤喝啊?] 孟哟哟没好气地回怼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啊?这汤下一秒就要送出去了,事情迫在眉睫,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难道你有什么更高明的方法吗?” [额……],兜兜明智地选择了闭麦。 另外两人看着正在对着保温桶大快朵颐的孟哟哟:“……” 楚瑶有些欲言又止,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来打断孟哟哟,但又不知从何开口,嘴巴一张一合好几次……她又抬眼瞧了瞧身旁的男人。 只见霍青山自始至终还是一贯的沉稳冷静姿态,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霍青山对上楚瑶投来的求助目光,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淡淡地开口道:“没事,一点点的肠胃不适比直接晕倒要来的轻。关键时候孰轻孰重,总要有所取舍。” 说完便捞起椅背上的外套,同楚瑶告别:“药已经换好了,你继续忙你的,我就先走了。”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还在奋力喝汤的孟哟哟,嘴角扯出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 不知不觉中鱼汤已然见底,你还别说……这汤……真的挺好喝的。 孟哟哟挪开双手抱在嘴边的保温桶,一时没忍住,对着空气打了一个畅快的嗝~~~ 额…… 啊这? 这一刻连空气都好像沉默了。 先前一直在故作淡定专注喝汤的孟哟哟这下子也顶不住了……怎么办? 实在是有点子尴尬啊! * 下午时分,办公室内,孟哟哟坐在位子上突然感觉到腹部隐隐传来些微不适感。 「难道是大姨妈要来了?」 「不对呀,我之前来大姨妈的时候不是这种痛感啊,感觉怎么不一样呢?」 「难道是这里的这具身体的体质和后世的自己有所差异?」 …… 来回往返厕所检查了好几趟的孟哟哟再次无功而返,好像也没来大姨妈呀,但是肚子怎么就是不太舒服呢? 孟哟哟皱着一张苦巴巴的小脸,无精打采地翻着面前的教案,一脸生无可恋状。 霍青山安静地坐在对面的办公桌前,将几米开外的孟哟哟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霍青山略做思考后,放下了手中还未写完的《边境巡逻路线调整建议报告》,还是选择了开口询问:“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只不过依旧是冰冷冷的语气,分明是关心人的句式,经他嘴巴里说出来让人听了之后却并未感受到多少温度。 孟哟哟身体不舒服本来就烦,这时都懒得抬眼看他,爱搭不理地回道:“霍营长您就别问了,无非就是你眼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罢了。我怕再给你聊几句这个,你又要说我不自重自爱了,我到时候真的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这话时整个人还是维持着懒洋洋趴在桌子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 孟哟哟听到男人走到门口,开门,又关门,最后离开了办公室的动静。 「这就被我气走了?不至于吧?」 几分钟后,一个表面光洁的白色陶瓷杯出现在了自己的桌子上,与此同时也映入了孟哟哟的视线。 孟哟哟顺着男人握着杯柄的那只坚实有力的手掌,一点点向上看去,宽阔厚实的胸膛……硬朗突出的喉结……最后定格在霍青山轮廓分明的脸庞。 对上了一双尤为漆黑深邃的眸子。 孟哟哟觉得他的眼睛很深很深,仿佛藏着无穷尽的秘密,吸引着她不自觉地想要往里探索。 但是当她试图走进一步,再多窥探点什么的时候,就撞到了一堵厚重无比的铁门。 那扇门毫无缝隙、密不透风,强硬地将她拒之千里之外,她束手无策。 霍青山适时出声打断了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对视:“这个天办公室里没有热水,刚刚去食堂接了一杯,喝了之后会舒服些。” 孟哟哟:「我真的会谢!原来……“多喝热水”……能追溯到这么早以前? 不过……难得他能有这份心,总算是干了一件人事。」 孟哟哟客套道谢后接过来,掀开杯盖就看见了杯中几片棕红的山楂片和褐黄的陈皮在热水中半沉半浮。 霎时间鼻腔内也颇为及时地涌进了一股带着淡淡酸甜味道的热气,清新怡人。 虽还未入口,但孟哟哟顿觉心情舒畅了不少。 孟哟哟捧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察觉水温还是有些烫,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一边吹气散温的同时一边又没忍住疑惑翻起了旧账,问道:“这种时候一般不都是泡红糖水的吗?你怎么在里面放山楂和陈皮啊?听说你家是开医馆的,这样是有什么讲究吗?” 孟哟哟将“你家是开医馆的”几个字的发音刻意咬得重了些。 闻言,霍青山垂眸看向此刻正端着杯子故作云淡风轻的女人,瞬间领会她话里隐含的信息。 「哦? 所以这是知道了? 那昨天下午的表现也就解释得通了。」 不过就算知道了那又怎样? 霍青山并无所谓,整个人全然没有表现出一丝谎言被他人当场戳破的尴尬和窘意 霍青山佯装没有听懂她话中的内涵,只是公式化地回答道:“你上午喝的黑鱼汤里放了红枣,这两种食材放在一起炖煮,脾胃虚寒、湿气较重的人群食用后容易出现腹胀、消化不良的症状。山楂有消食健胃之效,陈皮可理气健脾,适量喝一些陈皮山楂水可以缓解你现在不适的腹胀感。” 「what??? 他说了什么? 我没听错吧,这个狗男人刚刚说了什么?」 孟哟哟跳脚了:“你既然知道汤有问题,当时为什么不拦着我?”语气属实是比较激动了。 霍青山则是反应平平,不答反问:“你当时不是低血糖严重到下一秒就要晕倒了吗?而且这汤也只针对脾寒湿重之人才会出现些许不良反应,危急时刻权衡利弊之下,我认为那时我没有足够充足的理由去阻止你喝它,不是吗?” 孟哟哟有口难言:“……”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就是! 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就是啊!!! 第13章 平a灭大招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就是! 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就是啊!!! 孟哟哟很憋屈,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想…… 突然间孟哟哟凭空咂摸出来一丝不对劲:「不对啊!」 「不对不对不对…… 他既然都懂得那么多中医理论,怎么会看不出她当时的低血糖是装的? 既然已经看出来了,还眼睁睁地看着她喝下去一碗“泻药”,其心可居? 居心叵测! 人心可畏! 狼心狗肺! 狗男人!!!」 孟哟哟虽然憋了一肚子气,但也没到气晕了头跑去质问他:“你明明知道我是装的,却为何不拦着我?”这种傻比问题的程度。 以孟哟哟对那个狡猾腹黑的男人的了解,他一定不会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还会若无其事地“俯视地看着她”,再用他最为平淡的语调反问她:“那你又为什么要装作低血糖非要喝掉那碗汤呢?” 那讨人厌的模样孟哟哟就算用小脚拇指都能想象的出来。 活脱脱一只大尾巴狼。 * 之后的连续几天,孟哟哟都感觉自己实在像是一个变态偷窥狂,无时无刻不在暗中偷偷监视着霍青山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没留神就让霍楚二人在无人的角落里擦出了爱情的小火花。 出师不利?绝对不可以! 不过经过这几天的细致观察,孟哟哟也有一个重大发现,她几乎可以确定——楚瑶在有意识地刻意接近霍青山。 这些天里,孟哟哟好几次观察到楚瑶有意无意地在制造和霍青山独处交流的机会,并且就当前的局势看起来,霍青山似乎现阶段对楚瑶还没有那个意思。 孟哟哟撇了撇嘴,不禁感慨道:「啧啧啧……真没想到居然还是美女倒追的他?对着这样一张欠揍的冰山脸,怎么可能喜欢的起来?」 孟哟哟难以置信地摇了摇脑袋:「哒咩!哒咩!真就是理解不了一点。」 中午的部队食堂香气四溢,人头攒动。 就在孟哟哟的注意力都放在窗口的菜品上时,楚瑶已经端着餐盘朝着霍青山的位置款步走了过去。 孟哟哟及时回神,内心咆哮了一句:「我去,防不胜防啊!」 她未做过多思考,接连迈了几个大跨步赶在了楚瑶之前坐在霍青山的对面位子。 只是动作难免看起来有些滑稽? 又或者是狼狈? 总之不可能是猥琐! 霍青山:“……” 霍青山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孟哟哟面前的餐盘:一份米饭、一份孤零零躺在角落的青菜、还有两个空荡荡的格子。 不由得抬眼多看了两眼这个只打了一个素菜就急匆匆地端着盘子跑过来的人。 一个这几天里行为都很奇怪的人。 一旁的钟恒和章勇则是心照不宣地默契对视了一眼,两人均是保持一言不发,全靠眼神交流。 钟恒眼神得意,表情飘飘然:「你看被我说中了吧,孟翻译员就是对我们营长有意思,要不怎么天天围绕着营长转悠,你小子还不信。」 章勇眼中溢出钦佩之色:「还是你厉害,火眼金睛不得不服,这下我是真信了。」 楚瑶看着自己看好的位子就这样……眼睁睁的……被人捷足先登了,内心五味杂陈。 然而这一桌已经没有空位了,她只能悻悻地端着盘子去了其他桌子。 楚瑶坐下后眼神略带幽怨地注视着孟哟哟所在的方向。 这一次的“巧合”完全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想,那就是这些天她在接近霍青山的过程中,每次毫无例外中途会被各种事情打断都不是意外,这背后或直接或间接都有孟哟哟的手笔在中间捣乱。 「她这么做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楚瑶陷入了沉思…… 然而另一边的气氛属实也算不上融洽。 诡异又尴尬…… 桌子底下,章勇第三次用脚踢了踢钟恒的小腿,配合着挤眉弄眼暗示他说点话调节一下气氛。 不料霍青山却突然出声,头也不抬地冷声警告斜对面的章勇:“住脚!” 孟哟哟“噗哧”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章勇则是万分惊愕地低头朝桌底望去,发现自己的鞋尖现在还怼在他们营长的裤脚上,他甚至还可以看见那裤子上残留着三两个错乱交叠的脚印。 吓得他连忙抽回自己的腿,规规矩矩地将双腿并排放在一起,再也不敢乱动了。 这时天生的社交勇士钟恒终于挺身而出,寻了个话头和孟哟哟交流:“孟翻译员,你怎么吃的这么少?也不打点肉菜,是我们这边的伙食你吃不惯吗?” 章勇也及时加入话题:“我听说孟翻译你前几天好像还犯了低血糖,每顿还是要多吃点好,要不然身体会没有能量。” 孟哟哟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其实当她坐下来后,定睛一看,瞧见自己餐盘里只有一角寡淡的白菜的时候,也是两眼一黑,欲哭无泪啊! 她不时朝着窗口那边张望,遥遥注视着窗口里的一大盘红烧肉在一点点减少……越来越少……直至一分钟前被彻底空盘。 害!蠢蠢欲动的一颗心终于是死得透透的了。 这期间孟哟哟几次都想要起身折返回窗口,但硬生生强迫自己忍住了这样的冲动念头。 为了掩盖她刚才只打了一个素菜就急匆匆坐过来的奇怪行径,孟哟哟不太自然地笑着解释道:“额……因为前几天吃了点奇怪的东西,最近肠胃不太舒服,但凡沾了点荤腥就容易反胃,所以吃的清淡了些,再过几天就好了,谢谢你们关心。” 彻底被记恨上了的某人不慌不忙地当场拆台道:“食堂前天做的土豆烧鸡,我看孟翻译员不是吃的挺香的嘛,还有昨天中午的粉蒸肉,晚上的溜肉段,也全都吃光了,看起来胃口很好的样子。” 孟哟哟:“……” 内心深处翻了个巨无霸大白眼! 孟哟哟拿出了压箱底的耐心同他周旋,对上钟恒和章勇疑惑的眼神,佯装淡定地找补道:“这几天间歇性的不太舒服,有时反胃很难受,有时又还好,有点拿不准它的状态。” 好不容易圆回来之后,孟哟哟略做思考,想着正所谓主动出击就是最好的防守,与其坐以待毙,等着他一直挑自己的刺,乃至防不胜防,不如直接转移战场。 孟哟哟迅速反击道:“真没想到霍营长这么关心我的身体状况和食欲,昨天都没有坐在一起吃饭,隔着好几张桌子都注意到了我打了什么菜,吃没吃完,我真是受宠若惊了呢。” 说完面上还不忘摆出一副恰到好处的少女羞涩神态。 果不其然,如孟哟哟所料,此话一出,钟章二人皆是变了脸色,两人的视线明里暗里都聚集在他们营长身上,表情更是一个比一个丰富。 在她刻意的话术引导下,霍青山对她的留意被放大渲染后增添了几分难以忽视的异样色彩。 霍青山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汤,他放下了汤碗,面不改色地纠正她:“你记错了,昨天晚上你就坐在我前面的一个桌子,离得挺近的,没有间隔好几张,我观察力向来不错,看见了也很正常。” 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客观事实。 “不可能”,孟哟哟斩钉截铁地反驳他,孟哟哟对自己的记忆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她最近吃饭的时候一直在偷偷观察他,以至于印象深刻到想要忘记都很难。 她有条有理地反驳道:“昨天你坐在门口进来从左往右数的第二张桌子,而我坐在那边那张靠窗的桌子,哪里近了?明明中间隔了好几张桌子。” 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的孟哟哟……说完的当下就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局势……就在一瞬间逆转了。 「靠!他奶奶的!又被狗男人套路了!」 只见霍青山薄唇轻轻一勾,用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语气从容承认道:“哦,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不过仔细听的话……这平淡中是不是还带了点隐隐的幸灾乐祸? 随即狗男人就端着餐盘潇洒离开了。 这哥们是真潇洒啊! 徒留一片纷纷扰扰给到孟哟哟。 糟心! 孟哟哟选择无视身侧和对面传来的两道炙热目光。 她死死地盯着刚才只用了一句话就瞬间化被动为主动、转危为安的狗男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眼睛一瞬不眨,像是要给霍青山的背部盯出一个洞来。 钟恒瞧见这一幕,连忙眼神示意章勇快看:「唉,望眼欲穿,痴情啊!」 孟哟哟心情复杂,上一次她看着他离开时,她还像一只斗胜的孔雀、洋洋自得。 然而此时此刻,同样是在食堂,同样是在中午、同样还是霍青山背对着她离开,心境却截然相反、天差地别。 完败的“落汤鸡”孟哟哟心情有点低落,随意地扒拉了几口饭,也离开了。 孟哟哟走后,剩下的两人像是堵塞已久的洪水终于打开了闸口,滔滔不绝地讨论了起来。 第14章 周时延从首都来 孟哟哟走后,剩下的两人像是堵塞已久的洪水终于打开了闸口,滔滔不绝地讨论了起来。 准确来讲,是滔滔不绝地……小声讨论了起来。 章勇脑袋里还是有着一堆疑惑:“孟翻译员怎么连营长哪天坐在哪个位置都记得这么清楚?不过营长怎么也这么留心孟翻译员?难道他们是两情相悦?不过这情形看着也不像啊?” 钟恒简直怒其不争:“这都看不明白,笨啊,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好嘛。” 随即便开始头头是道地分析了起来:“孟翻译员的异常表现实在是太明显了,她喜欢我们营长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营长那边就不好说了……我觉着吧……本身营长的敏锐度和洞察力在我们之中就是最强的,孟翻译又天天偷看他,营长肯定有所察觉,估计只是顺便“反侦察”了一波。” 章勇恍然大悟,连忙给予认可道:“你说得对,连我们都能发现孟翻译员的异常,营长警惕性那么高,无论是侦查还是反侦察能力都是一流的,不可能毫无所觉。” 钟恒及时给予了适当表扬:“没白费我一对一的悉心栽培,总算是上点道了。” 章勇“十万个为什么”人设屹立不倒,继续虚心求教道:“那你能看出营长对孟翻译员那方面是啥态度吗?” 钟恒支起下巴,沉吟片刻……高深莫测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自信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营长大概率还是对孟翻译员没意思,他刚才吃饭的时候一再地戳穿孟翻译员言语和行为的漏洞之处,应该就是在点她。” 章勇越听越迷糊:“点她?点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白了就是营长在委婉告诉孟翻译员,你的那些小动作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但是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 遇事不顺的孟哟哟一回到房间就将怨气发泄给了兜兜,冷不丁来了一句:“都怪你!” 兜兜被突如其来的一口黑锅砸晕了,臣妾冤枉啊,连忙辩解道:[这怎么能怪我?我早就提醒过你守护对象普遍都有勇有谋、聪明的很,要不然你以为在这个年代没点脑子和能力,营长是那么容易当的?这个任务哪有那么好完成的?你想要一切按照自己预定的方向发展,一路顺风顺水,怎么可能呢?] 孟哟哟处在上头状态,继续抱怨道:“怎么不怪你?我看的那些年代文小说,女主角穿越过来后,就能立马知道自己所处世界的人物背景、心理动机、以及之后的人物剧情走向。而我呢?遇到的系统一点都不靠谱,开局就崩坏了,我一无所知才导致了现在和守护对象关系恶劣的局面。你就说你有没有责任吧?” 兜兜有点理亏了,出于心虚妥协地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孟哟哟眼见目的达成,也索性不装了,笑逐颜开地表示:“很简单,告诉我后续剧情发展,有了预知视角,我心中有谱,才能更好的未雨绸缪、方便我见招拆招嘛。” 兜兜严词拒绝:[这不可能!] 孟哟哟不高心地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你难道不想我快一点完成任务吗?” 兜兜……唉……直接坦白道:[我实话告诉你吧,蒙达系统在上一次升级更新的时候,为了实现标准化管理,对我们系统管家的金手指权限实施了严格的限制。我现在没有开启预知后续剧情的权限,我能给你的那些信息已经是规则内我所掌握的所有资料了,多的我也不知道。] 孟哟哟嫌弃的不行:“既然你什么有用的权限都没有,那你还能怎么补偿我呢?” 兜兜眼睛一亮,开始积极向孟哟哟推销起蒙达系统最新开发来出的“报警功能”的……内测试行版:[这个功能一定程度上相当于开了半只金手指,它可以在守护对象与风险人物发展感情线的重要节点给你报警,这样你就不用像一个跟踪狂一样无时无刻盯着他了……] 兜兜用尽浑身解数将这个“报警功能”吹得天花乱坠,孟哟哟听的云里雾里,浑浑噩噩之下就同意了安装。 …… 周时延下午三点到的番州市火车站,霍青山开车去接的人。 两兄弟许久没见,周时延话多的很,不停地讲述着首都这两年的变化、以及一些人和事…… 霍青山话虽不多,但一直耐心地听着,不时插上几句。 “爷爷奶奶身体可还好?” 周时延一拍脑袋,后知后觉地表示:“对了,我怎么忘了这茬。霍老爷子身体好的很,毕竟年轻时上阵杀敌、不在话下,现在年纪大了也没懈怠锻炼,身子骨硬朗着呢。至于奶奶你也知道,一直都有些老毛病,一到冬天双腿关节就痛的厉害,有时走起路来都费劲。她也时常念叨着你呢,说我孙子怎么今年还没回来看我?” 周时延一边留意着霍青山的脸色,一边试探着询问:“怎么着,看在两个老人的份上,今年除夕回首都过年呗?你都好几年没陪着老人家过年了。” 霍青山眸色未动,注视着前方,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搪塞道:“得了空会找时间去看爷爷奶奶的,至于过年期间还要看部队的具体时间安排,不确定因素太多,到时候再说吧。” 周时延见状,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不过又很快重新拾起了话茬,他从随行的行李包中掏出了一支小巧精致的白色管状物,约摸半根香烟长度,管身正面印着大大的“kelocote”字样,放在了中控置物台上。 “照着你的要求买的,我跟专业人士打听过了,这款药膏针对你描述的情况效果最好了。进口的祛疤凝胶,你别说还挺难买。” 霍青山只是瞥了一眼那管药膏,薄唇轻启:“谢了,这次过来这边走之前我请你吃饭。” 周时延摆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你买这玩意总不会是拿来给自己用的吧?大概率是买来送给姑娘家的,咋回事?有心上人了?我说你小子总算是开窍了啊。” “别瞎猜,没有的事,买来赔礼道歉用的。” 第15章 孟家人 车子刚开进营地大门,霍青山就被人叫走了,说是有突发状况需要处理。 考虑到周时延也不是第一次来六二四边防部队,霍青山便直接将人带到了自己办公室所在楼层的接待室,让他随便找点报纸看看打发打发时间,等自己忙完再过来找他。 一个小时过去了,周时延的茶杯见底。 想要再倒杯水,发觉热水壶已然空空如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周时延打算提着热水壶去食堂接点水来。 走廊上,远远看见一个身形娉婷的女子由远走近。 距离隔的有些远的缘故,来人的模样看得并不真切,只能依稀寻见模糊的脸部轮廓和五官线条。 但莫名的……周时延心头涌上一股……故人旧识之感。 伴随着对面的女子越走越近,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觉越发加深,周时延不自觉加快脚迎上前去,想要早些看清那人面孔。 一步……两步……直到周时延看清来人,心下一惊! 怎么会? 周时延愣在原地微怔了几秒,等反应过来,那女子已然与他擦肩而过,只留一个曼妙的背影。 他折返回了接待室,手上还拎着空荡荡的热水壶。 周时延坐在沙发上,越过接待室半敞着的门扉久久注视着斜对面紧闭着的那一扇门。 如果刚刚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女人走进了霍青山的办公室? 活久见啊! 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只是巧合?还是……」 短短几分钟内,层出不穷的各种猜想蜂拥而入周时延的脑海。 就在周时延思绪乱飞之际,那扇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了,孟哟哟哼着小曲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渐渐消失在了周时延的视野中。 方才周时延尤为眼尖地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她刚刚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外语教材。 极其相似的长相、并且还是涉猎外语专业,两者相联系在一起,此刻周时延很难再说服自己去相信这只是单纯的凑巧了…… 霍青山归来之时,已然临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穿过微微蒙尘的窗玻璃,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霍青山走到接待室的门口正预敲门示意,就看见周时延坐在沙发上发呆,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屈起手指在漆色剥落大半的厚重木门上敲了两下:“咚咚~” 敲击声在安静的接待室门口格外清晰。 周时延瞬间回神,猛地一抬头,看见门口站立着的霍青山后,眼中的茫然尽数褪去。 “走了”霍青山丢下一句,就自顾自转身朝着自己办公室走去。 周时延紧随其后,走进办公室后的第一眼,就将霍青山从口袋里掏出那只祛疤凝胶放在了对面办公桌上的动作尽收眼底。 他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怎么着,这间办公室还有别人在用?” 霍青山低嗯一声:“新来了一个翻译员,队里没有多余的办公室了,领导安排她和我共用一间。” 周时延继续旁敲侧击:“噢噢,翻译员叫什么名字啊?” 闻言,霍青山眸色微沉,直直迎上周时延的视线,目光如犀带着丝审视意味:“你想知道些什么?” 周时延收回了先前随意轻松的态度,神色转而凝重了几分:“她是孟家的人吗?” 霍青山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应该是。” 周时延有点急了:“什么叫应该是?” 霍青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自顾自说道:“她叫孟哟哟,首都来的。” 顿时,心下了然,周时延沉默了…… 片刻后,周时延犹豫着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霍青山笑了:“人家是通过正规途径调过来协助部队工作的,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还需要我怎么想?” “青山!”周时延只是叫了一声霍青山的名字,语气认真。 霍青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我心里有数。” 周时延走上前去,拍了拍霍青山的肩膀:“孟家若是还想再故技重施,青山你不得不防啊。” 霍青山闻言,嘴角扯出一个饱含讥讽的弧度,眸中似掺着寒冰,随即又冷呵了一声:“哼,他们孟家是看霍振邦和霍庭东两个人前仆后继地栽在了他们手上,就真以为霍家的每个男人碰到他孟家的女人就都走不动道了?只可惜他们这次就只能失算了,我本就不是霍家的人,既如此霍家人才有的毛病自然是与我无关。” * 孟哟哟看见自己桌子上躺着一直白色管状物,下面压着一张不大的四方纸片,先是微微惊讶了几秒。 仔细研究了一下管身上密密麻麻的黑色英文小字,从而知晓了这是何物。 「谁把祛疤凝胶放在了我桌子上?」 再定眼去瞧纸条上的字: 【用法:每天1~2次,涂抹后可轻轻按摩对应位置1~2分钟,可促进吸收,效果会更好。如若出现过敏反应,应当立即停用。】 没有落款姓名。 孟哟哟看着纸张上的字迹,遒劲峻拔、锋芒尽显。 个人风格很突出的字体,让人只看了一眼便印象深刻,就同他这个人一样。 兜兜见了,喜出望外地开始了一通洗脑游说:[这个字体和昨天霍营长写的道歉信上的字好像啊,肯定就是霍营长特意买了祛疤药送你的,我就说霍营长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这中间一定存在误会。] 孟哟哟自然也很快想起了昨天下午检查交上来的课后作业时,看见某人夹在作业纸中间的“检讨书”。 现在手上捏着的纸条上的字迹和昨日检讨书上的如出一辙。 但依旧下意识辩驳道:“那明明是一封检讨书,哪里是道歉信了?” 至此,送她祛疤凝胶的主人也就毫无悬念了。 …… 一直积攒在孟哟哟心口的雾霾瞬间吹散了些许,有几道柔和却不失耀眼的阳光缓缓照了进来。 说实话,孟哟哟在此之前从未觉得霍青山是会认错道歉的人,而且是针对先前他就“买卫生巾”这件事发表的个人观点特意写了整整两页自我检讨。 兜兜对此了如指掌,今天总算是找到机会为它挑中的守护对象平反几句:“宿主,由此可见你之前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早就说过了,我们蒙达系统经过层层严格对照筛选出来的守护对象在人格魅力上那都是有保证的。你以后可不能再用先入为主的看法去看待他了。” 孟哟哟嘴硬道:“那就算他孺子可教也吧。” 但实际上,心理防线已经有所动摇……这个男人的心眼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小嘛,也没有那么大男子主义嘛,也没有那么固执己见嘛,还是挺就事论事的嘛,总体上还算是个拎的清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在陈旧观念的耳濡目染之下,以及社会地位的倾斜推崇之下,一个事业有成、备受尊崇的成年男性能够仅仅通过对方的几句话,就有意识去反思自己始终秉持的观念。 对此,孟哟哟不得不承认,实属难得! 更别提他在反思了之后,还能顺利的摒弃掉自己先前的错误观点并且坦诚的选择过来道歉,再附上道歉礼物。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孟哟哟改观了不少,她忽的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满分道歉模板:先态度诚恳地承认错误+送上精心准备的道歉礼物+最后坚决表示不会再犯。 这……流程居然惊人的对上了一大半。 这小子看样子是个潜力股,悟性极高,有前途。 孟哟哟突然有点子理解楚瑶的眼光了。 只是就那么一点儿……也不多…… 第16章 助民活动 会议室内正在开展下半年的“下乡助民活动部署会”。 会议由汪团长主持大局,会程过半,基本方案大致已经敲定下来,只有少数特殊工种的人员调配还在商榷。 汪团长坐在长桌前,此刻正紧盯着黑板上记录的会议要素,眉头紧锁,右手来回抚摸下巴上的胡茬,一脸沉思状。 半晌后终于出声:“队里的卫生员数量一向紧缺,平时倒还好也能应付的过去。但每年到了这下乡助民的时候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普通战士能帮忙干的活,其实村民们也大都能自己干,往往最稀缺的反而就是医疗服务。” 钟恒疑惑不解:“队里不是一共有10个卫生员,我们这次正好要分组去5个村子,平均每组安排两个卫生员不就好了嘛?” 霍青山肃声解释道:“营地里至少要留守一个卫生员以防不时之需,剩下9个不好分配,会有一个落单的需要独自完成一个村子的医疗援助工作,这样工作量大概率会超负荷,而且无论怎么分配对于单独的那个人都不太公平。” 钟恒:“……”,原来如此,大意了。 就在局面一度僵持不前之际,楚瑶从角落里站了起来,语速平缓不卑不亢地说道:“首长们,如果实在不好分配的话,我想申请一个人作为一个医疗小组,这样其他的8个同事就可以平均两两分组了。”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齐刷刷地看向楚瑶。 汪团长闻言立刻出言劝阻道:“就算要拎出一个卫生员单独带队,那怎么着也得是一个男同志,你一个女同志到时候要面对一个村的村民就更容易吃不消了。” 楚瑶莞尔一笑,一脸的轻松释然:“汪团长,现在9个卫生员要分成5个小组,总归是会有人落单的。我在中专的时候年年成绩都位列第一,实操考核从未低于优秀等级,我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有信心,我相信自己可以胜任这个任务。” 随即话音一转:“而且据我所知霍团长家里世代行医、他本人也是稍通医理,您如果实在放心不下,我可以加入霍营长带领的小组,这样他也能为我分忧一二。请首长相信我的能力,批准我的申请。” 楚瑶朝着汪团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燃起来了。 会议室内的其余人都有些感动,纷纷在内心感叹: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除了孟哟哟:“……”,目瞪口呆。 「还能这么操作?今天开眼了!」 「绕了一大圈,原来还是冲着霍青山去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姐们,你有这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何苦执着于一个男人啊?」 「到底是得有多喜欢呀?宁愿一个人打两份工也要和心爱的人待在一起。 真逆天啊! 倒反天罡了简直!」 汪团长眼见楚瑶态度坚决,也便妥协道:“楚瑶同志好样的,那你就跟霍青山一起去金穗村吧。但是切记,中途如果遇到了困难一定要及时上报,届时我再机动调整。” 楚瑶兴奋地回道:“收到!” 兜兜急切地在孟哟哟脑子里煽风点火:[楚瑶跟霍营长分到一组了,你还打算继续坐以待毙下去?] 孟哟哟:“……” 兜兜继续火上浇油:“这次霍营长带队的小组里可是只有楚瑶一个女同志,而且汪团长刚才也发话让霍营长照顾她了,这对楚瑶来讲是多么好的一个时机啊,她肯定会趁机做点什么的。你如果不及时从中掺和一脚,说不定等他俩这一趟回来都已经修成正果了。” 孟哟哟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那之前彭师长还叫他多关照一下我呢,结果他是怎么对我的?他连师长的话都不怎么听,更别提团长了。” 兜兜:[……] 孟哟哟哀嚎:“听他们说去助民要住在当地村民家里或者临时搭帐篷宿营,你是知道我的,我认床啊!这里的硬板床我好不容易才刚适应了一点,你就要让我去睡地上?” 兜兜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宿主,小不忍则乱大谋,欲成大事者应当不拘小节!] 孟哟哟疯狂翻白眼:“你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些漂亮话说的倒是轻松。” 兜兜耐心告罄,开始摆烂:[反正你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这次不去的话后果自负。] 孟哟哟:“……” 又威胁我? 姑奶奶是那么容易被人拿捏的吗? 还真是小看我了…… “汪团长,我也想申请参加这次的助民活动。” 是谁在说话? 众人的视线再次齐刷刷转移到孟哟哟身上,包括楚瑶!……的眼神……唉……一言难尽。 孟哟哟:“……” 「这是什么争奇斗艳的……超绝雌竞名场面啊? 这不是我的本意啊,都是这个破系统它威胁我,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苍天明鉴啊!我真没想跟你抢男人! 我只是想要拆散你们……不对!怎么感觉这样说更缺德了呢? 不对不对!谁让你以后非要出轨呢,说明你现在也只是一时兴起,你不是真的爱他。 所以这段孽缘干脆就不要开始,对你对他……对我……三个人都好!」 汪团长清咳两声拉回了孟哟哟正在天人交战的思绪,他面带微笑地询问道:“昨天下午我私下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想留在营地继续上课嘛,怎么突然又改变想法了?” 正所谓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孟哟哟神色认真、语气诚恳地表示:“汪团长,我要向你坦白还有忏悔,说实话我之前一直怕去了那边自己会适应不了居住环境、怕吃苦,所以就退缩了。 但是我刚刚看到楚瑶同志同样身为一名女性却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分担重任,我感到万分的羞耻和自责。 我现在已经深刻反省了自己的思想觉悟,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好在还来得及,我想申请加入楚瑶同志所在的助民小组,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霍青山眼眸微动:“……” 「这又是演的哪出?」 反观另一边的汪团长听完这一段动人心弦的发言,则是一脸欣慰,眼中闪烁着浓浓的赞赏。 汪团长毫不吝啬的大力褒奖道:“没关系的孟翻译员,每个人的成长环境本就不一样,适应能力也自然有所差异,你一开始有顾忌,这种心情我很能理解,这属于正常现象。但是我很开心你能有迈出这一步的想法和勇气,这也同样值得表扬。” 孟哟哟被夸的有些心虚……心虚之余,心间仿佛还萦绕着细微的触动,就那么一下,稍纵即逝,等孟哟哟想再去回味的时候,却追寻未果。 第17章 女流氓 整装出发的那天天气极好,太阳高悬、万里无云。 秋日的天空总是显得格外的高,清透辽远,路边的植被在秋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曳,带着草木和尚未蒸透的水露气息,好不醉人。 卡车车厢内,战士们整齐有序地坐在车厢两侧,有些人微闭双眼,靠着车厢壁假寐休息。 胸膛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帽檐下的面容刚毅而沉静,哪怕是在休憩,身姿也依然保持着笔挺,如同训练时那般一丝不苟。 有些人则将目光投向敞开的车厢门外,欣赏着沿途的风景,眼神明亮。 然而孟哟哟此刻内心正在翻涌奔腾,已经来来回回问候了兜兜好几轮。 眼下自己所处的修罗场,简直不忍直视。 没眼看啊!没眼看! 她用眼角余光悄悄瞥了一眼身侧的霍青山,那个此刻正泰然自若地坐在两个女人中间的男人——“燃冬”三人组的主人公。 稳如老狗! 不愧是狗男人! 这心理素质绝了! 孟哟哟紧接着迅速转移目光,直面抓包了坐在对面时不时鬼鬼祟祟偷瞄几眼的钟恒。 这个罪魁祸首和兜兜各负半责,就应该抓出去每人各打五十大板。 原本孟哟哟还想故技重施、捷足先登抢了楚瑶看好的霍青山身旁唯一一个空位,结果好家伙,这位姐这次找了个晕车的借口提出跟钟恒换个位子。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钟恒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就在孟哟哟专注于用眼神谴责钟恒时,系统突然响起了警报! 红色的警示光芒在她的视野里疯狂闪烁,系统的电子音伴随着警报声急促地传来:“警告!警告!危险值飙升!危险值飙升,检测到绑定的风险人物即将对宿主的守护对象采取行动,请宿主立即进入警戒状态!” 「靠,这个破警报十分钟之内连续吓我两次了,神经兮兮的!」 孟哟哟扭头一看,间隔一位的楚瑶此刻正作势在随行的背包里掏着什么东西。 「不是吧,又要送东西?姐们跟你说男人其实不吃这一套的,舔狗是没有春天的。」 果不其然……楚瑶从包里缓缓掏出了一个……小本子? ??? 「这又是整的哪出啊?」 楚瑶轻轻的用指尖戳了戳霍青山的肩膀,然后将本子递到霍青山眼前,身体微微向男人倾斜柔声解释道:“这是我昨天晚上连夜整理的医疗服务速成技巧指南,其中外伤类、蛇虫咬伤以及中暑之类的应急处理方法,我相信这些对你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了,所以我就基本上一笔带过了。 但是关于身体基础检查环节的部分我怕你不太熟悉,其中的关键要点都给你写下来了,你可以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到时候再问我。” 霍青山抬手接过,顺便客套道谢:“多谢,楚卫生员费心了。” 随即便低头认真翻阅起了起来。 孟哟哟大开眼界:“……” 大意了! 「姐们有点东西啊,看来还是我小看你了。 花样百出嘛,好一个假公济私,学到了,学到了!」 孟哟哟伸着脖子凑过去一起看。 霍青山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柔顺的发丝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耳尖,淡淡的洗发水香若有似无地萦绕着他。 男人眉头微蹙,微微偏侧开头,用眼神表示质询。 孟哟哟撇撇嘴酸里酸气道:“楚卫生员只给你写了一本,我又没有,还不能一起看嘛?这么小气,我也要看。” 霍青山冷声反问:“你昨天不是说你懂得一些医疗知识,可以胜任医疗知识普及的工作吗?” 孟哟哟耸了耸肩,嘴角挂着一道刻意的笑容:“学无止尽嘛~我们两个半吊子可以一起讨论,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呀,这样不好嘛?” 霍青山直直凝视着她,眼神越发锐利,一双漆黑的眸子带着浓浓的审视,压迫性极强。 说实话,孟哟哟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一瞬间有点幻视被老鹰盯上的小鸡仔。 但是……不能怂啊! 孟哟哟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嘴角也尽力扯出了一个更大的弧度,强壮镇定地直面迎上霍青山的视线,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伸手不打笑脸人啊啊啊啊啊! 良久,霍青山还是妥协道:“你先看,看完了再给我。”声线依旧冷硬。 孟哟哟只能悻悻接过来,拿到手里之后随意翻了几页,发现这手册上的内容自己基本上都知道,感觉很多知识在后世里不都是普遍常识吗? 突然间信心倍增,原本昨天在汪团长面前夸下海口之后还一度忧心忡忡了一阵子,现在看来自己大二上的《大学生实用医疗健康科普》的选修课上的知识在这里已经够用了。 孟哟哟将手册来来来回回翻了几遍,确定这里面没有自己的知识盲区后,有点百无聊赖。 「还有多远啊? 怎么还没到啊? 好无聊啊!」 不知不觉中视线从手册移向了身侧的人……高挺耸立的鼻梁撑起了他哪怕此刻静坐无言也不失凌厉的气势……微微抿起的薄唇、线条柔和却无端总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冷峻之感……线条利落的下颚,像是用钢铁铸就一般彰显出他骨子里的坚韧……以及那双无时无刻都在诱人探究的深邃眼眸此刻正……锁定在她的脸上。 额……垂涎男色被本人当场抓包了怎么办? 霍青山挑了挑眉,拖着腔调悠悠开口:“不是说想看书吗?我脸上难道有字?” 语气玩味。 孟哟哟也不尴尬,就这样直勾勾看着男人的眼睛慢慢凑了过去,靠近他的耳边小声说道:“霍营长,你不知道自己长的很诱人吗?”话音婉转而魅惑,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嬉戏。 霍青山闻言面色微僵,眼中的羞恼一闪而过,但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他迅速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头靠着车厢壁,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闭上了眼睛开始假寐。 孟哟哟见状大喜:“……” 「这么随意的一句大实话居然就……轻易扳回了一城?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哇偶!难道霍青山不知如何招架别人的赞美?」 那就……嘿嘿……再试一下? 孟哟哟这次是悄摸摸地凑过去,用着极低的气音一字一句缓缓吐出:“霍营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喉结上的……那颗小痣……特别的性感呀?好看死了!” 兜兜简直没眼看,一脸痛心疾首地谴责道:[你这样跟女流氓有什么区别?] 孟哟哟现在没空搭理它,一心只顾着留意霍青山的反应。 然而男人却依旧维持着闭眼休息的姿势,纹丝不动。 毫无反应? 怎么可能,悄悄泛红的耳根早已暴露了主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理活动。 「啧啧啧……真没想到,这个狗男人居然还挺纯情?」 这个意外收获的惊人发现让孟哟哟心情的陡然之间变得愉悦极了,一个人坐在位子上自顾自地“咯咯”笑了起来,乐个不停。 她当然没注意到,一旁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嘴角似有若无地抽了抽……抽了再抽……像是在努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第18章 医疗义诊 两辆卡车接连行驶到金穗村的村口,远远就看见了有一行人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等候。 战士们井然有序地下车,一个个都训练有素、队列整齐划一。 霍青山目光如炬,身姿挺拔地站立在队伍前,审视着自己的队伍。 “敬礼!”他一声令下,坚实有力的声音如同破晓的晨钟在村口回响,极具穿透性。 刹那间,战士们整齐划一地抬手敬礼,一个个手臂扬起的弧度,手掌的力度,精准而刚劲,无不彰显着军人的素养。 阳光不偏不倚地洒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战甲。 现场气氛庄严肃穆、气势如虹,让人为之动容。 孟哟哟一个人只身站在队列之外,身着便装,其他人都在敬礼时她也没及时反应过来,显得格外突兀。 孟哟哟有些懵,脸上瞬间泛起红晕,低着头不知所措地咬着嘴唇试图掩饰此刻的局促。 助民小组受到了金穗村的村民们热烈的欢迎,金穗村以雀族居民为主,同时也有少量汉族及其他民族居民与之和谐共处。 雀族文化在这里占据主导地位,诸多风俗习惯都体现着雀族特色。 就好比此时此刻,热情好客的雀族村民们采用了他们他们最为传统的迎宾仪式。 村口摆着一张古朴的木桌,桌上放着的一排排竹筒里盛满了酒液,酒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村长带着和蔼的笑容,向前来助民的战士们致以欢迎词,而后积极邀请战士们共饮此酒,表示这是他们雀族特有的一款酒,用粮食和水果经过繁杂的工艺酿造而成,是专门用来款待贵客的最高礼遇。 霍青山面带微笑,向前一步,恭敬地向村长解释道:“村长,感谢您和乡亲们的热情款待,但我们是军人,部队里有着严格的纪律要求,执行任务期间统一不能饮酒。” 紧接着又着重强调道:“尽管如此,我们内心深处还是非常尊重雀族的文化习俗。” 说完,霍青山微微弯腰,端起一截竹筒放在唇边轻轻沾了一下,而后示意战士们也都如此,战士们纷纷效仿。 村民们见状全都理解地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欢迎仪式继续,现场气氛更加融洽。 …… 一天下来,众人忙忙碌碌,有的帮着村民秋收割麦、有的在为空巢老人修缮旧屋、有的在维修村里的堤坝和乡路……全都未曾有过片刻歇脚的时候。 村口处临时架起来的医疗义诊角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哪怕临近下午四点,闻声而来的村民依旧络绎不绝,特别是楚瑶坐立的桌前排起了长队。 霍青山寻了个喘口气的间歇,一把捞起脚边的水壶对着自己干涩冒烟的嗓子猛的灌了起来。 水从壶口倾泻而出,有少许水流沿着男人刚毅的下颚、淌过滚动起伏的喉结、流到脖梗处、最后沾湿了衣领。 霍青山伸手随意的擦了擦嘴角,不经意间瞥见了角落的孟哟哟,先前还一本正经地跟老人家普及高血压和糖尿病的预防措施以及饮食注意事项、提醒孕妇在不同阶段的注意事项和营养需求、叮嘱小孩子一定要勤洗手、早晚刷牙…… 一转眼,现在已经开始拉着一堆半大不大的小姑娘们津津有味地讲起了“青春期生理卫生小课堂”。 一些年纪尚小的小姑娘们都睁着一双好奇又迷茫的眼睛注视着她,全神贯注。 然而稍大些的姑娘们则是一个个都涨红了脸,目光闪躲游移,不敢直视孟哟哟,霍青山可以看得出来她们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都没想着主动离开。 霍青山嘴角轻轻挑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傍晚时分,聚集的人群终于渐渐散去,楚瑶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肩颈,就看见眼前出现一个缠绕着彩色丝线的圆形竹编水壶。 楚瑶的视线顺着水壶缓缓上移,便看见了嘴角带笑的孟哟哟:“今天辛苦了,我看你壶里的水好像早就喝完了,我这里还剩一些,你要喝点吗?” 楚瑶有些意外,错愕之余,或许是眼前这个女孩的笑容太过明媚,眸中明晃晃的关心和善意感染了她,在她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行动上早已下意识伸手将水壶接了过来。 霍青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思绪变得越发的堵塞紊乱…… 挪开目光,霍青山敏锐地注意到了十米开外躲在一颗榕树背后仅探出半颗小脑袋的小男孩。 小男孩和霍青山锐利骇人的视线一对上,立马吓得缩回了树干背后。 霍青山眉头紧锁,心中疑虑更甚,警觉地抬脚迅速朝着榕树走去。 霍青山走到榕树下,看着树干后隐隐露出的衣角,语气严肃地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男孩听到刚刚那个气场强大的叔叔此刻追问自己的声音,小小的身躯开始瑟瑟发抖,嘴巴里却硬是说不出来半个字。 霍青山又朝人走近了一步,眼神审视带着威压。 小男孩见状,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得更厉害了。 原本还在整理医疗用品的孟哟哟余光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径自放下了手中的物品,小跑了过去。 待她走近就看见一个小男孩神色害怕而紧张、在霍青山面前抖成了筛子。 她几步走上前去,不认同地瞪了一眼霍青山,孟哟哟胳膊肘微微用力往后轻推了一下男人坚实的臂膀,再用身体隔开了霍青山过于直接的视线。 孟哟哟蹲在了小男孩面前,柔声开口:“小朋友,姐姐在这儿呢,你不用害怕哦。你在这里是要干嘛呢?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们吗?可以告诉姐姐哦。” 小男孩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孟哟哟温柔的笑容和亲切的眼神,面上的恐惧渐渐减弱了些。 孟哟哟继续轻声细语地循循善诱:“你现在想说吗?告诉姐姐之后,姐姐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 小男孩犹豫了几秒,眼睛还不时偷瞄几眼霍青山,磕磕绊绊地小声说道:“奶奶……奶奶她……今天……还没回来,我很……担心她。” 第19章 害怕 孟哟哟闻言神色骤然间凝重了几分,她伸手轻轻搭上小男孩的肩膀以示安抚,语气关切地询问道:“奶奶怎么了?你别着急,慢慢和姐姐说清楚。” 小男孩眼眶泛红,语调间带着丝哭腔:“家里只有我跟奶奶两个人,奶奶每天上午都会上山采摘一些松茸、鸡枞菌什么的,然后趁着新鲜下午再拿到镇上去卖。 平日里午饭之前都会回来,最晚也不会超过下午两点,可是她今天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许是自己被自己不好的猜想吓到了,原本还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 孟哟哟看着心里不太好受,但还是理了理思路,温和地追问道:“奶奶平时身体怎么样,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呢?” 小男孩咬了咬唇:“奶奶的腿脚一直不太好,但是为了攒钱供我念书每天都会上山采菌子。 从去年开始,奶奶如果一次性走路走久了腿就会疼,山上的路又不好走,之前走一走再歇一歇也能勉强坚持的下去。 不过我听奶奶说最近集市上卖野生菌的人越来越多了,去晚了就不好卖了,所以她就总是强迫自己动作快点。” 小男孩走上前去,两只小手怯生生地紧紧抓住孟哟哟的衣摆一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声音哽咽地乞求道:“漂亮姐姐,求求你帮帮我,帮我找到奶奶好不好?晓风就只有奶奶一个人了!” 孟哟哟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小男孩的手,这才发觉分明还处在秋季,掌心的小手却是异常的冰冷。 孟哟哟看向霍青山,两人视线交汇,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孟哟哟站起身来,“霍青山,你有什么计划吗?” 一时情急之下,竟也忘了称呼他为霍营长。 霍青山敛眸低声道:“天快黑了,需要准备一些手电筒和火把,我待会儿叫钟恒把战士们都组织起来。这边的山路我们不太熟悉,还得找一些当地的村民带路,再分组上山去找。” 孟哟哟低头看了一眼哭得快要断气的晓风,越发的不是滋味,想要立刻动身的心情更加迫切。 “要不我带着晓风先去,奶奶有可能是受伤了或者遇到了危险,时间不等人,早一点找到人风险就会降低一分。” 霍青山态度强硬地否决:“这么晚带着一个小孩上山不安全,而且你确定你要去?” 孟哟哟眼神坚定:“我答应了晓风要帮他找到奶奶,自然是要去。” 楚瑶这时也闻声走了过来,加入了对话:“要不我和霍营长先上山,孟翻译员你在这里等钟恒组织好一切再跟着大部队上山。” 孟哟哟看向霍青山,等着他做决策。 霍青山思索片刻后,做了决定:“这样楚卫生员你留在这里看着晓风等钟恒他们过来,目前已知的情况下只有我们俩懂些医术,所以我和你得分开行动,这样安排可以增加我们找到人之后,能够及时在现场实现紧急救助的概率。 孟呦呦跟着我先上山找人,我身上有对讲机,钟恒、章勇他们那也有,遇到什么情况我们到时候再及时联系,及时沟通。” …… 山上,霍青山举着手电筒,身姿矫健,步伐沉稳而迅速。锐利的眼神顺着昏黄的光线,扫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山路崎岖,孟哟哟有些吃力地紧跟在男人的身后,她的额头上已满是汗珠,却也顾不上擦拭。 夜色渐浓,时间在紧张的搜寻中悄然流逝。 幽深的山林中只听得见他们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偶尔传来的夜枭叫声让气氛更加凝重。 就在这时,霍青山腰间的对讲机响起“呲呲”的声音,紧接着钟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营长,我们已经找到晓风的奶奶了,奶奶不小心摔断了腿,还受了些皮外伤。不过我们已经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在正准备朝山下转移。” 霍青山拿起对讲机回应道:“收到,即刻通知其他搜寻小组统一向山下撤退,务必保证不能遗漏掉任何一个人,到了山脚下记得清点人数。有问题及时汇报,我们现在也准备下山了。” 山林里黑乎乎的一片能见度很低,风呼呼地刮着,带着夜里的寒凉,吹得周围的树木沙沙作响。 时不时有野兽的低吼声和不知名动物的尖锐叫声交错传来,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传入孟哟哟的耳朵里,她的神经渐渐变得紧绷。 下山的途中,孟哟哟突然“啊”的一声尖叫。 霍青山急忙转身,手中的手电筒强光迅速照过去,只见一只山鼠“嗖”地一下窜走了。 孟哟哟脸色煞白如纸,猛地跳到了霍青山身上,双手像钳子一般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带着哭腔喊道:“有老鼠!” 霍青山眉头紧锁,语气颇为无奈又带着些命令的口吻:“别闹,快下来。只是一只山鼠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孟哟哟的眼中满是惊恐,嘴唇微微颤抖,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越贴越紧,在他怀中呜咽着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呐。 男人此刻胸膛微微起伏,不知不觉中屏住了呼吸,不知何时紧绷起的肌肉丝毫不敢放松下来,整个人莫名僵在了一种无法动弹的状态之中。 声音随之越发地冷硬了:“快点下来!” 孟哟哟看着霍青山越来越冷肃的表情,内心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咬着下唇,不情不愿地慢慢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霍青山瞥她一眼,沉声说道:“离我近点。” 孟哟哟余悸未消反应有些迟缓,讷讷地应了一声:“哦。” 没走多久,孟哟哟再次发出惊恐的尖叫。 只见一条灰蛇盘踞在她脚边的草丛里若隐若现,吐着信子,那冰凉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三角形的脑袋在草丛中微微晃动,距离她近在咫尺,仿佛下一秒就要发起攻击。 孟哟哟吓得不顾一切地再次跳到霍青山身上,双手紧紧搂住霍青山的脖子,双脚下意识地箍住霍青山的腰,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自己融进霍青山的身体里一样,以寻求更多的安全感。 孟哟哟死活不肯松手,声音里带着几近崩溃的哭腔:“蛇,有蛇!” 霍青山眼神一凛,迅速从腰间掏出军刀,手臂一挥,军刀带着寒光精准地刺向蛇,那条灰蛇瞬间没了动静。 霍青山察觉到了孟哟哟的不对劲,这次反倒颇为温和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用带着一些安抚意味的语气说道:“已经没事了,可以下来了。” 孟哟哟却执拗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哑着嗓子喊道:“我不下来,我这次就算是死也不会下来,霍青山你背我下山。” 霍青山感觉到了怀中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衣襟被她的泪水浸湿了。 他看着孟哟哟如此害怕的模样,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心软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背着孟哟哟开始往山下走去。 第20章 缓和? 越往山下走,原本茂密无隙的层层植被渐渐变得稀疏起来,月光也不再遮遮掩掩,透过横生的枝桠大片大片地倾洒在山间的每一处角落,给山石、草丛、小径都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朦胧银辉。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讲话,起先还伴有孟哟哟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渐渐的孟哟哟平静下来之后……就只能听见霍青山脚下的石子被他踩的咯吱作响的声音。 孟哟哟双手环抱着霍青山的脖颈,吸了吸鼻子,出声打破了持续的沉默:“手电筒给我拿吧?” 语调中还带着些明显的鼻音,没了往日的活力和轻快。 霍青山保持着低头仔细分辨路况的姿势,脚步不停地向前走着,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没事,不影响。” 孟哟哟微微挪动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冷不防地脱口问了一句:“霍青山,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霍青山脚步一顿,随即又很快恢复到正常的步伐节奏。 孟哟哟等了一会,见他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也不气恼,只是一个人自顾自地开始说了起来:“说实话其实刚开始我也特别讨厌你,我甚至会想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性格这么古怪的人呢? 但是后来呢,我慢慢地发现你这个人其实也是有一些……有很多的优点的!有的时候吧,感觉你人也挺好的,就好比现在,还有你上次给我送药的时候。” 霍青山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孟哟哟继续一个人絮絮叨叨:“我跟你说哦,我从小到大都特别招人喜欢,身边的朋友还挺多的,全是真心的朋友哦,不是那种虚假的表面朋友,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孟哟哟抛出这个问题之后,并未等待多久,像是并不指望对方会回答一样,很快就自己给出了答案:“说明我这个人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语气略带着些得意。 不知怎的,孟哟哟像是突然被触及了某个开关一样,后续一直开启了话唠模式,霍青山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你如果了解我之后就会知道,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不学无术、没有能力、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我也不是来这里镀金的。 而且我也能吃苦。 小时候学舞蹈经常会摔倒受伤,每天压腿下腰也都很痛,但我从没想过要放弃。 后来上学了会有一些同学说我是学舞蹈的,学艺术的人脑子都笨、成绩差,我就特别不服气。但是事实上我确实不属于那种脑子特别特别聪明、学习很轻松的学生,我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每天下了舞蹈课之后回到家里总是学到半夜,实在困了就掐自己一把。 你可能会觉得这些和你们吃的苦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确实是这样……我吃的那些苦跟你完全比不了,但是我想说的是,每个人的分工不一样,我是学外语的,你是当兵的,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任务。只要我在这里多待一天,我都会尽全力完成好队里交给我的工作内容。 我钦佩你的职业、尊重你的工作价值,我也希望你能在抛开偏见之后,可以看见我曾经为之付出了很多努力才得以掌握的学习成果,认可我的业务能力,认可我这个人存在于六二四边防部队的价值。” …… 孟哟哟说到这里有些口干舌燥了,歇了会儿……末了又再霍青山的耳边小声补了一句:“还有就是……如果你以后不要那么讨厌我,对我态度好一点,我也会对你好一点的,比你对我好一点还要好一点!” 就这样……孟哟哟一个人自接自话地说了一连串的话,霍青山全程都未发一言,只顾着低头赶路,但是孟哟哟却莫名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有在认真地听她讲。 …… 不知不觉中,孟哟哟发觉霍青山已经背着自己走到了山脚。 地面上原本硌脚的碎石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松软的泥土。 不远处,几棵高大的槐树舒展着枝桠,偶尔有风吹过,带下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了路边。 孟哟哟顺着目光向远处看去,开阔的平地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座小村庄。 此时夜色笼罩着整个天地,唯有点点灯火从各家各户的窗户中透出,仿若点点繁星散落人间。 袅袅炊烟纷纷从烟囱口缓缓升腾而出,裹着锅气和菜香弥漫到空气中。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子的孟哟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下子来了精神,她用手掌轻拍了几下男人的肩膀,兴致高昂地问道:“喂,你说章勇什么时候才能升回连长啊?” 霍青山这下竟难得开口回答了她这个问题:“要看他之后的表现。” 孟哟哟微微有些不满地抱怨道:“嘁,你这说了跟没说有啥区别?” 孟哟哟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霍青山在那一晚的事件中为了保住章勇在背后默默承担了多大的处罚。 她也不会知道,如果没有她当时那一出莽撞冲动的表现,现在背着她的某营长已经是个副团了。 孟哟哟视线一转,注意到了霍青山锁骨上有一只黑色的七星瓢虫,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又“啊”了一声。 霍青山有些无语:“又怎么了?这次在地上看见了什么?” “不是在地上,是在你身上。” 霍青山:“……” “你锁骨上有只黑虫,你没感觉到吗?” 霍青山弯了弯脖子,想要低头去瞧,但那虫子大概是处在视野的盲区,他没看见。 孟哟哟主动请缨:“你的手不方便,我帮你弄下来。” 霍青山默认了这个提议。 然后……就感觉背上的人突然将脑袋贴了过来,随后一股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锁骨,霍青山呼吸一滞。 整日里风吹日晒练就的粗糙肌肤此刻却变得异常敏感,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从锁骨处蔓延开来,连带着整个脖梗都痒了起来。 霍青山:「不应该是用手吗?」 他故作镇静地开口催促道:“还没弄掉吗?” “它扒的有点紧,可能是我离得有些远,气不够。” 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微调了下姿势,凑得更近了。 第21章 硫磺粉 霍青山故作镇静地开口催促道:“还没弄掉吗?” “它扒的有点紧,可能是离得有点远,气不够。” 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微调了下姿势,凑得更近了。 孟哟哟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借力,微微弓起身子向前倾,稍一歪头……霍青山感觉到一抹柔软的触感贴着下颚轻轻蹭过,只一瞬那细腻微妙的感觉便顺着神经传遍全身,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子不自在。 “噗~噗~” 孟哟哟眼睁睁地看见那虫子被她从锁骨处往下吹了几厘米,若隐若现的掩在男人的衣领口。 「额……还要吹吗? 算了,来都来了,都已经吹到这了,那就继续吧~」 孟哟哟对着虫子,调整了一下吹气的角度:“呼~呼~” 霍青山一脸黑线:“……”,一阵灼热的气息直往他衣领里钻,霍青山感觉自己胸膛的皮肤被这热气侵袭,滚烫得甚至开始战栗了起来。 「她这是往哪里吹呢?!?!」 霍青山咬牙切齿地吩咐道:“别乱动!抓紧点我,我要松一下左手。” 孟哟哟不明所以,但是听到他说要松手还是下意识用力抱住了男人的脖颈,像条八爪鱼似的攀在了他身上。 被背上的某人紧紧勒住咽喉的霍营长:“……” 霍青山当机立断地抽出左手,动作迅速地撵走了衣领上的虫子,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又将手放回了原位。 孟哟哟这才注意到霍青山之前一路上都还算松弛的脸色,此刻却板了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小声地解释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你放心,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霍青山:“……” 脸好像更黑了,怎么办? …… 在距离宿营区只有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孟哟哟让霍青山把她放了下来。 孟哟哟双脚着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小跑着去找钟恒。 钟恒正在指挥战士们搭一个帐篷,孟哟哟走过去也没顾得上打招呼就直奔主题:“晓风的奶奶现在是什么情况?” “楚卫生员已经用木板给奶奶固定了一下受伤的右腿,让她服下了止痛药,楚卫生员初步判断说是闭合性骨折来着,不算特别严重。章勇已经带着人送奶奶去县医院了,具体什么情况还要等医院那边的检查结果出来。” 孟哟哟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那晓风呢?他人在哪?” “跟着章勇一起去医院了。” 孟哟哟了然,最后叮嘱了一句:“晓风奶奶那边要是有什么最新消息传回来,麻烦告知我一下,你继续忙,我先走了。” “等一下”钟恒叫住了孟哟哟,用手指明了一个方向。 “那儿,那边中间的那顶黑色帐篷是你和楚卫生员的,你先去前面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之后就可以回到帐篷里休息了。这里的条件是有些简陋,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随时告诉我,我争取帮你搞定。” 孟哟哟诚恳道谢:“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 一天的劳累奔波下来,早已疲惫不堪。 孟哟哟躺在军毯上,身体像是散了架,但精神却不受控地高度紧张。 山上接连两次的惊吓给她留下来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她感觉此刻所处的环境时刻充满着危险的气息,每一丝风吹草动都是加剧她内心恐惧的导火索,她只能时刻保持着警惕。 就在这时,身旁躺着的楚瑶翻了个身,军毯下铺着的干草摩擦发出“窸窣”的细碎响动……这声音和夜里那条灰蛇藏在草丛里移动时发出的声响格外相似,孟哟哟惊得心脏猛烈跳动了起来,后背瞬间沁出了冷汗。 唉!索性是很难睡着了,孟哟哟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爬到了帐篷外面,去看看月亮吧。 刚走出帐篷,远远就看见一个小战士怀里抱着一个搪瓷缸,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小战士走近后,一脸笑容的同孟哟哟打了声招呼:“孟翻译员,你还没睡啊?” 声音不大。 “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孟哟哟同样用着很低的音量回复道。 “我来给你和楚卫生员的帐篷外面撒一圈硫磺粉。” 孟哟哟面露疑惑:“硫磺粉?” “对呀,钟连长一个半小时之前让我去村民家里借一点硫磺粉,回来洒在你们的帐篷外面,他说女同志大多害怕蛇鼠这种东西,硫磺粉可以驱蛇驱鼠,我跑了好几家才借到了半缸。” 孟哟哟想起钟恒之前跟自己说的那句话“有什么需求都尽管来找他”,心间蓦地有一道暖流滑过,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如同冬日暖阳下晒了一天的棉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融融的暖意。 “孟翻译员你在外面透一会儿气就早点回帐篷睡觉吧,好好休息,明天还有的忙呢。今天晚上我站岗,我就站在你们帐篷外面看着,保证不会有蛇和老鼠钻进去的。” 小战士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到。 怎么办?突然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楚瑶躺在帐篷里根本就没有睡着,她睁开了眼睛,重重地吐出一口郁气。 今夜的楚瑶也是心事重重,只不过她的心思习惯性藏得很深,不会轻易让旁人察觉。 孟哟哟和小战士的那一番对话,尽管她们都在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但楚瑶还是全都听见了。 「哪里是什么钟恒说的要去找硫磺粉? 分明就是……」 晚上十点的时候,楚瑶找到霍青山,想让他明天早上陪自己一起去清点队里送来的药物补给:“霍营长,今天一天下来,我们带的银翘解毒丸、感冒清、庆大霉素、胃舒平、龙胆紫、四环素软膏这几种药都剩的不多了。 我刚刚联系了队里,说是明天早上七点钟能将补给送过来,东西还是有点多的,你明天能跟我一起去拿吗?”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期待。 霍青山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道:“我待会叫小张明天陪你一起去拿,我明天早上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去不了。” 说完就抬脚离开了。 楚瑶的眼眸渐渐黯淡下来,整个人呆在了原地,一脸落寞,半天没有离开。 于是,霍青山叮嘱钟恒找人去村民家里借硫磺粉的整个过程,一字不落地被她听了进去。 第22章 笤帚 翌日清晨,孟哟哟醒来的时候,帐篷里已然不见楚瑶的身影。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拉开帐篷门走了出去。 好家伙! 用日上三竿这个词来形容此情此景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整个宿营区哪里还能看见一个人影? 孟哟哟有些羞愧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颊,赶忙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好自己,朝着村口的医疗义诊角跑去。 等到她赶到的时候,楚瑶和霍青山早就进入了忙碌的工作状态。 …… 临近中午的时候,钟恒特意跑到村口告知孟哟哟,晓风奶奶上午已经做完了复位固定手术,手术很成功,叫她不用太担心。 孟哟哟很开心,不过高兴之余又想到了她的一个担忧:“这个手术做下来的价格对于晓风一家来讲应该不便宜吧?” 钟恒摸了摸后脑勺:“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听章勇在电话里提了一嘴,说早上有个年轻男人自称是晓风奶奶的远房亲戚跑到缴费处把手术费给交了。 后来章勇他们问了收费员,她说那个人也没留名字,印象中是个长的很高很帅的男人。估计可能是晓风他们家哪个亲戚交的吧,我们不认识也正常。” 孟哟哟对此仍有几分疑虑在心头萦绕,毕竟昨天听晓风描述的情况来看,家里也不像是会有这么大方热心的亲戚的样子,但转念一想手术既然成功了就好,便也没再深究。 …… 不出所料,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同样的忙忙碌碌,隔壁几个村子的村民们听闻这边有部队开展的免费义诊,纷纷慕名赶来。 每天收工的时候都身心俱疲,但又实在觉得充实。 助民的第五天,今天来义诊角的村民开始少了一些,收工的时间相较于前几天破天荒的提前了一个小时。 孟哟哟得了空,寻思着去晓风家看看,昨天听钟恒说奶奶不肯让晓风继续在医院陪护,所以晓风已经正常回学校上课了。 夕阳的余晖给村子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纱,孟悠悠一路走一路问,她顺着村民们的指引,在错综复杂的村内小径中不断穿梭。 终于在太阳彻底被山峦吞没之前,找到了晓风的家。 只不过一时之间,孟呦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屋子宛若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四面的土墙高低起伏,墙面上坑洼密布,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疮疤。 屋顶上的瓦片杂乱无章,有的瓦片碎成了几块,还有的地方瓦片缺失,仅用一块破旧的塑料布勉强遮盖着,在风中猎猎作响。 看着眼前的这幅景象,孟呦呦心下一揪,仿若有一块巨石压在了胸口,眼眶也渐渐湿润了起来。 孟呦呦走到屋子侧边的窗户旁,窗户上的木框有些轻微变形,她凑近窗子朝里看,屋内昏暗黑沉,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像是有人在里面的迹象。 孟呦呦心中泛起淡淡的疑惑。 「按道理来讲,这个时间点晓风应该已经放学了呀,不在家那应该在哪里呢?」 她一边思索,一边在屋子周围踱步,目光不停地扫视着四周。 远远的……咦?……那是? 孟呦呦抬眼向远处一大片相连的田野间望去,田埂上有着一个正在移动的小小身影。 那身影模模糊糊的,却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个小男孩的轮廓,在空旷的田野中小小的一只显得有些孤单。 她赶忙朝着那个方向快步走去,随着距离渐渐拉近,那身影的轮廓也越发清晰,孩子身上破旧的衣衫和熟悉的发型逐渐映入眼帘。 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孟呦呦已经确定,那就是晓风。 孟呦呦不禁加快了脚步,嘴里呼喊着晓风的名字。 晓风蹲在田埂边,正专心地整理着怀中的高粱杆,那些高粱杆长短不一,他认真地将它们码放整齐。 突然听到几声有点耳熟的呼喊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晓风连忙抬起头,就看到了距离自己不到十米远的孟呦呦。 他的脸上顿时布满了惊愕,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卡在了喉咙里,只是一直呆呆的看着孟呦呦。 孟呦呦走上前去,“你捡这些高粱杆是做什么?” 晓风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家里的笤帚……坏了,我捡些高粱杆……拿来做笤帚,明天学校大扫除,老师叫我……带扫帚过去。” 孟呦呦有些惊喜道:“高粱杆还能拿来做扫帚?” 晓风用力地点了点头:“可以的,把高粱杆整理在一起编成扫帚的形状,再用绳子绑起来,就能做成一把笤帚了。” “真的吗?那我帮你一起捡,捡完你来教教我怎么做笤帚。”孟呦略有些兴奋地说着。 晓风急忙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这一片地里的高粱杆我都已经捡完了,没有多余的了。” 孟呦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边不是堆着一大堆吗?” 晓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点语无伦次地解释道:“那一堆好的都是……别人家准备拿回去……当柴火烧的,是有用的。我们……不能捡,我们只能捡……地里零散落下的几根。” 说这话时,晓风一脸认真地看着孟呦呦。 “哦哦,那这么多够了吗?” 晓风点了点头,“差不多够了,可以做一把小一点的笤帚。 …… 晓风带着孟呦呦回到家后,径直走向厨房,拿出了一把菜刀。 孟呦呦见状,一脸震惊。 只见晓风将从地里抱回来的高粱杆仔细地在地面上平整摆放好,然后拿起菜刀开始处理高粱杆,把上面那些参差不齐的部分砍掉。 孟呦呦在一旁看得着急,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要用菜刀剁啊?用剪刀剪不是更方便吗?而且用剪刀剪出来的会更平整,你用菜刀剁,菜刀太钝了,剁出来的口子都不齐。而且这样很危险,万一剁到手可怎么办?” 晓风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声回答道:“家里的剪刀坏了,一直没买新的。” “这样啊,那我现在去邻居家里借一把剪刀,你先别弄了,万一剁到了手就不好了,等着姐姐回来。” 孟呦呦说着,随即便转身准备出门。 刚迈出两步,身后传来晓风有些急切的制止声:“姐姐,你别去!” 孟呦呦立刻停住了脚步,带着几分诧异转过身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呀?” 晓风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犹豫了良久……才低声说道:“没事,姐姐你去吧。” 第23章 借钱 孟呦呦走出屋子,脚步匆匆地径直朝着距离晓风家最近的一个房子走去。 那座房子看起来普普通通,是这个村子里最常见的模样,周围有一圈篱笆围成的院子,篱笆有些破旧,歪歪扭扭的,有的地方还用麻绳绑着加固。 院子里有几只鸡在啄食,时不时发出“咯咯”的声音。 孟呦呦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 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女生出现在了眼前。 她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淡蓝色衬衫,领口微微有些发黄,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粗布裤子,裤子明显有些大了,裤脚被整齐地挽起好几圈,显得有些笨拙。 女孩的头发简单地梳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略显单薄的身形透露出这个年纪学生才会有的文雅气质。 只是不知为何,孟哟哟见到她第一眼就感觉到她的眼底似乎藏着淡淡的落寞,整个人像是一朵被雨浇湿了的花,显得没精打采。 全然没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该有的朝气。 孟呦呦礼貌地笑了笑,声音轻柔地向人表明来意:“你好,我是刚来村里的部队助民小组的成员。我想借一把剪刀,不知道方不方便?” 女孩闻言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微微点头:“可以,你等一下。”说完便转身进屋去拿剪刀了。 在等待的间隙,孟呦呦在院子里环视了一圈,目光扫到院子角落堆放着的一大堆高粱杆,心中一动。 等到女孩归来之际将剪刀递给孟呦呦,孟呦呦伸手接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我看你们家有很多高粱杆,我想做一把笤帚,但是高粱杆不太够,能不能从你们这里讨一点?我可以给钱的。” 女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像是平静湖面泛起的微小涟漪,其中有一点意外,又好像有一点欣喜。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最终只是轻声说道:“不用钱,不用钱。院子里那一堆放在外面都受潮了,屋里有干燥的,我去给你拿点。” 说完,她快速转身再次朝着屋内的方向,小跑了进去。 孟呦呦就站在门口等着,突然间,屋里传来一道尖锐的中年妇女的声音:“是不是杨晓风那个小杂种又过来要高粱杆了?你为什么要给他?咱们家这些高粱杆,自己留着烧柴火都不够,你还要往外送,你这个赔钱货、败家玩意儿!” 那声音像破锣一般,在院子里突兀地响着,每一个字都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 孟呦呦抱着高粱杆往回走,心里不停地懊恼着,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坚持要付钱。 不多会儿,孟呦呦就回到了晓风家。 她迈进屋子,入眼便看到晓风一个人坐在地上发呆,神色呆滞,眼睛空洞无神。 孟呦呦放轻脚步走到晓风身边,温声说道:“晓风,我回来了。” …… 孟哟哟晚上回到宿营区后,心情一直闷闷的,晚饭也没吃几口就走了,一个人独自坐在青褐色的巨岩上表情苦恼……似乎在盘算着些什么? 「唉……早知道就把那张汇票上的钱给兑了。」 在经历一番深刻的思想斗争之后,孟哟哟痛定思痛地站起了身,顺便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她站在石头上开始搜索霍青山的身影………左看看………右看看……哎……好像在那? 锁定了目标之后,孟哟哟眼神坚定的朝着那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快到人跟前的时候,孟哟哟提前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语气甜软地开口唤人:“霍营长~” 霍青山眉心一跳:“……” 男人微微眯起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被更多的探究之意所覆盖。 霍青山眉毛微挑,饶有兴致的开口回道:“有事?” 孟哟哟:“……” 「难道我表现的这么明显?」 孟哟哟干笑了两声:“害,是有点事找你,不过这里人太多不太方便说,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 孟哟哟领着男人来到了帐篷的背面。 两人面对着面站着。 孟哟哟深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颇有些难以启齿的开了口:“那个……我上次……就是说……” 霍青山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欣赏着对面的人脸上极为丰富的面部表情,一阵红一阵白的,还挺有意思的。 挣扎了良久,孟哟哟总算是硬着头皮顶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口气说了出来:“我上次还你的那一百块钱,你能不能先退我一半?” 霍青山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不禁打趣道:“平日里一向出手阔绰的孟翻译员,连找人跑腿都会特别大方地给我三毛钱小费,怎么现在还回去了的钱反倒还找人要回来呢?” 听到这话,孟哟哟的脸瞬间像是被火灼烧了一般红的发烫。 「果然!出来混是要还的!谁让她上次十分嚣张地把钱拍在他的面前,还大言不惭的说着什么要给他三毛钱小费的狗屁混账话…… 回旋镖这不就来了吗? 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唉……追悔莫及呀!」 孟哟哟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我这不是刚来这边总共不到半个月,还没发工资吗?现在手头有点紧,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先退我五十,等我有钱了再还给你。” 男人敛了敛漆黑的眸子,“你家里没给你寄钱?” 孟哟哟想到了行李箱里找到的那张汇票,寻思着应该就是她在首都的家人留给她的,“他们给了一张汇票,但是我一直没来得及去把钱取出来。 你放心,等这次助民活动结束了,我回去的第一时间就把钱取出来还给你,这次再多给你点利息,你看怎么着?” “还是三毛?”男人语气玩味。 孟哟哟:“……” 「这人未免也太记仇了吧?」 霍青山从口袋里掏出五张大团结,递了过去:“利息就不用了,既然是找我借的,就用你以后的工资还,汇票里的钱我不要。” 孟哟哟笑得谄媚,连忙伸手接过,语气恭敬而自知:“谢谢霍营长!” 「不管了,反正有钱的就是大爷。」 霍青山转身作势要走,又顿了一下,留下一句:“不够的话,再跟我说。”。 第24章 杨晓风 次日傍晚时分,孟哟哟和楚瑶收工后一同回到宿营区。 今天霍青山没跟着她们一起回来,下午的时候有一个老人大老远拄着拐杖从七八公里外的村子过来这边看诊,霍青山不放心让老人家一个人回去,于是找村长借了辆三轮车打算送老人家回去。 孟哟哟在帐篷里稍微歇了会脚,就开始四处向宿营区的战士们打听军卡司机李虎回来了没有? 等来等去,总算看见一辆老式的军绿色军用卡车朝着宿营区缓缓驶来,驾驶室里司机的身影影影绰绰,随着车身的颠簸而微微摇晃。 当卡车靠近,孟哟哟有些欣喜地迎上前去,车子平稳的停靠在了她的身前。 随着一声轻微的刹车声,轮胎周围扬起的尘土慢慢降下。 驾驶室的车窗缓缓降下,李虎从窗口探出了半个身子。他那有些黝黑的脸上带着歉意,看着孟哟哟说道:“孟翻译员,你在这等久了吧?我实在是不太懂怎么买小孩的衣服,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 孟哟哟微笑着摇摇头:“没事儿,我也刚回来。今天辛苦你了,我要的东西都买齐了吗?” 李虎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用手拍了拍车窗边框,说道:“都买齐了,买这些可费了我一番功夫呢。” “谢谢啊。” * 霍青山在把老人送到家之后返程的路上,远远地就看见前面路边那的小树林里聚集着一群孩子,正围着其中一个小男孩推推搡搡。 他眉头一皱,脚下不自觉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土坡上,晓风被四个男孩围在中间。 一个胖墩墩的男孩讥笑地说道:“杨晓风,你今天带过来的这把新扫帚肯定是偷的吧?” 其中一个个子稍高点的男孩快速接话道:“肯定是啊,他连开学的书本费拖了一个月都还没交上,哪来的钱买新扫帚?你们还记得上次大扫除,他带过来的那把扫帚简直破的不能再破了。” “哈哈哈哈哈,穷光蛋。” “……” 晓风一步一步往后退,怯生生地说了一句:“我没偷,扫帚是我自己编的。” “你撒谎,你家根本就没有高粱地,哪来的高粱杆?” “我没有撒谎,高粱杆是……我……” 晓风向后退的过程中,不小心绊到了地面上凸起的树根,瘦弱的身子晃了几下,便直直摔倒在地,手掌擦破了皮。 “杨晓风,你说你考全班第一有什么用?你爸爸妈妈都|不|要你|了,你就是个没跌没女良的野|孩|子。” …… 晓风无助地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眼中满是惊恐,但却无力反抗。 霍青山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在距离他们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这喝声气势太足如同炸雷一般,震得那四个小男孩身子一僵。 他们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满脸怒容地盯着他们,那眼神犹如雄狮盯着猎物一般,透着十足的压迫感,吓得他们腿都软了,几人下意识撒开腿就要跑。 没过两分钟,霍青山就把那四个逃跑的小男孩像拎小鸡一样提溜了回来,让他们在晓风面前站成一排。 霍青山面色铁青,凌厉的视线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来回扫视。 霍青山沉声怒斥道:“你们老师在学校就是这么教你们的?欺负同学?去给晓风道歉。” 晓风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低着头,身子不停地颤抖,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也沾满了灰尘,显得狼狈不堪。 在霍青山的威压下,那四个男生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恐不安,他们依次颤颤巍巍地走到小风面前,低声说道:“对不起。”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霍青山严厉地呵斥道:“声音大点,你们刚刚嘲笑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小的声音。” 四人再次被吓得接连抖了几个机灵,同时加大了音量:“对不起,我们错了。” 几人道完歉后,仿佛如蒙大赦,转身就想再次离开。 霍青山却向前一步,庞大的身躯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眼神锐利如刀:“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们嘴巴里说出一句野孩子和穷鬼这种话,我已经记住你们四个人了,明天你们每个人交一千字的检讨给班主任,写清楚自己今天做了什么。我明天会去你们学校,如果让我发现哪个人没有交……” 后面的话霍青山没有说出口,只是一直直视着他们的眼睛…… 霍青山的每一个字、每一道眼神都像一记重锤,一锤一锤砸在他们的脑袋上,几人的脸色愈发煞白。 …… 霍青山带着受伤的晓风回了宿营区。 路上,晓风坐在车后面,怀里抱着一把破碎的笤帚,注视着前面男人高大伟岸的背影。 突然出声:“叔叔,我的爸爸和你一样,他也是英雄!” 声音不大,夹杂在簌簌的风声里,但霍青山还是听见了。 “然后呢?”霍青山一边骑车,一边回答。 “我听奶奶说,他之前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军人,在部队里立过功的,我的枕头下面还有他的军功章,后来他在任务中受了伤就退役了。三年前他跳到水里去救小贝姐姐,最后自己却没能成功上岸。” “嗯,你爸爸很厉害!他是英雄!” 霍青山有意识地没去提到晓风的妈妈,因为他知道晓风的妈妈在他父亲去世不到一年,就带着全部的存款和抚恤金离开了杨家,离开之前还将杨家新建的房子卖了,甚至是没忘记把杨家唯一的两块地都租了出去,这一租就是二十年。 只给年过六旬的老人和不足五岁的幼儿留下一间破旧土屋,奶孙二人自此二人相依为命,生计艰难。 …… 孟哟哟刚准备拎着东西出发去晓风家,就看到霍青山载着晓风回来了。 等她看清晓风身上的痕迹……直接炸了! 三两步走上前去,语气急切地询问道:“晓风,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谁干的?告诉我,我去找他!” 霍青山下了车,伸手把晓风从车上抱了下来,“你先别激动,孩子受伤了,你先带着晓风去上药,剩下的我晚点再跟你讲。” 孟哟哟闻言也冷静了下来,她伸手轻柔地摸了摸晓风的脑袋,满眼心疼:“晓风跟姐姐去上药。” …… 第25章 申请表 帐篷内,光线有些昏暗,孟哟哟的脸色算不上好看,嘴唇微微抿着,眼中满是担忧地看着晓风。 晓风的身上有不少擦伤,尤其是手掌,伤口里还藏着细碎的沙子。 孟哟哟小心翼翼地拿起棉签,沾上清水,仔细地清理着伤口。 “嘶……”晓风忍不住咬了咬唇,一张小脸皱得紧巴巴的,但硬是一声不吭,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孟哟哟见状,手上的动作更轻了。 上好药后,孟哟哟蹲在晓风面前,眼中满是关切。 她轻声询问道:“晓风,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晓风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双手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睛有些红红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低低地说道:“姐姐,对不起。” 孟哟哟面露困惑,脑袋微微一偏:“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呢?” 晓风嘴唇微微颤抖,声音闷闷的:“姐姐,我们昨天一起做的扫帚今天被弄坏了。” 男孩此时此刻眼里的惋惜孟哟哟看得分外真切,仿佛那把扫帚比他身上的伤还要更重要。 …… 夜风微凉,孟哟哟如瀑的长发在风中肆意翩然。 ……孟哟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脸义愤填膺地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学会以多欺少了,道歉有什么用?那我能先把他们揍一顿,然后再跟他们道歉吗?” 霍青山眼皮突突地跳:“……” “我明天会去晓风学校一趟,找他们老师聊一聊。” 孟哟哟连忙响应道:“我跟你一起去。” 霍青山果断拒绝:“……你就别去了。” “为什么不让我去?”,语调中明显带着些不满的情绪。 霍青山淡淡的觑了她一眼,语气幽幽:“我怕你跟那几个小孩打起来。” 孟哟哟:“……”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欺负小学生的人吗? 那你还真是……看对人了。」 孟哟哟恹恹的说道:“那你明天去学校的时候,帮忙把晓风的书本费交了呗?要不然别人下次还要那拿这件事笑话他。多少钱算在我头上,我到时候一并还你。” 霍青山笑了,嘴角上扬,笑意直达眼底:“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借起钱来像你这般霸道的,找人借钱说出了一股借钱给别人的架势。” 语气调侃。 “不借拉倒,我等会找别人去。” 孟哟哟有些赌气的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霍青山条理清晰地质疑道:“我说不借了?只是你这次帮他交了书费,那下次呢?那明年、后年的学费该从哪来?” 孟哟哟眼神坚定,掷地有声地说道:“那我就一直资助晓风上学,直到他大学毕业。你知道吗?晓风是他们班的第一名,他成绩那么好,以后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霍青山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你今天给他买的那些东西送出去了吗?” 孟哟哟顿了顿,小声嘟喃道:“他只拿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其他的都没要。” 霍青山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晓风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他不会平白无故接受你的资助。” “那怎么办?奶奶本来年纪就越来越大了,现在腿又摔伤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没钱交学费而失学吧?” 孟哟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语气沮丧。 霍青山没由来地换了个话题,“晓风今天在车上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他的爸爸是英雄。可以看得出来,他很为他的爸爸感到骄傲。” 说着,霍青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举在了孟哟哟的眼前。 孟哟哟一脸疑惑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霍青山言简意赅地回答道:“《退役因公致残军人旧伤复发死亡遗属抚恤申请表》。” 孟哟哟看着手里展开的这张表,不是特别理解,语气疑惑:“可是晓风的爸爸是因为旧伤复发死亡的吗?你不是说他是因为救人才去世的吗?” 霍青山语气平静,客观的陈述道:“我让章勇问了晓风奶奶,救人的那天她也在现场。 据她描述晓风父亲在役期间,在一次执行山地作战任务的过程中,左腿小腿遭遇了严重的枪击,胫骨骨折还伤到了附近的肌肉和神经。 后期经过漫长的康复过程,依旧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医生确诊为复杂性创伤性神经肌肉损伤综合症,伴有创伤性骨损伤后遗症。 当他处在冰冷的湖水中并且还在高强度运动去救人的情况下,这种后遗症很有可能导致他的腿部肌肉出现快速痉挛的反应,这或许是造成最终不幸结局的重要原因。” 孟哟哟倒也很快理解了霍青山的意图,眼睛微微一亮,迫切地追问道:“那我们怎样才能证明晓风爸爸在救人的时候腿部肌肉发生了痉挛呢?” 霍青山意有所指地的挑了挑眉,“这就是我要交给你去做的事情了。” …… 夜里,晓风躺在孟哟哟的身旁。 孟哟哟犹豫着轻声开了口:“晓风,你能跟姐姐讲一下小贝姐姐吗?” 一边伸手抚摸着晓风的额发。 黑暗中,晓风的眼睛陡然间睁大了些,带着些许忐忑地回答道:“姐姐,怎么突然问起了小贝姐姐?” “姐姐上次去邻居家里借剪刀的时候,看见小贝姐姐了。所以晓风,小贝姐姐平时对你怎么样?” 晓风认真的想了想,随后认真地说道:“小贝姐姐对我挺好的,她经常偷偷拿食物给晓风和奶奶吃,还会在晚上偷偷溜过来教晓风写作业,小贝姐姐成绩很好,她是县里的中考状元,她什么题都会。” 闻言,孟哟哟下意识脱口而出,问出了自己一直疑虑的问题:“爸爸是因为救小贝姐姐才……离开的,晓风一点都不介意吗?” 晓风沉默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孟哟哟没再接着往下问了,尽管霍青山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了她,这件事情推进的过程中,最大的阻碍大概率会是在周小贝的妈妈那里。 但是她不想问了…… 她不知道村子里传了这么多年,关于杨父去世后他妈妈和周小贝爸爸的那些风言风语,究竟有没有传到晓风的耳朵里? 或许这么点大的小孩其实什么都懂,但是孟哟哟什么都不想再问了,哪怕是迂回的旁敲侧击。 还是明天自己去找人了解清楚吧。 孟哟哟侧身给晓风掖了掖被角,轻柔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睡吧,明天早上霍叔叔送你去学校。” 第26章 周小贝 中午时分,太阳有些晃眼。 孟呦呦手里拎着一袋奶粉和两斤红枣,站在周小贝家的院门前。 她用力敲了敲门,敲门声打破了中午的宁静,在这不大的院子周围回荡。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了,这次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中年妇女。 她穿着一件颜色有些暗沉、样式老旧的花布上衣,衣角有一块没洗净的污渍,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 女人的皮肤粗糙且蜡黄,眼睛细小而犀利,嘴唇有些干裂,天生向下撇着,透着一股刻薄劲,整个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孟呦呦明显感觉到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自己身上,把她从头顶一路打量到脚尖,眼里满是审视和戒备。 孟呦呦感觉浑身都不太自在。 就在孟呦呦刚准备开口自我介绍,那中年女人先是皱着眉,语气不善地盘问道:“你也是县一中的老师?” 孟呦呦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对方一上来就会问出这个问题,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耐心地解释道:“不是的,我是这几天村里医疗义诊角的成员。 前几天,你们家是不是有一个孕妇来我们义诊角看过诊?我今天拎了点营养品过来,想给她做一下回诊,了解一下后续的情况。 上次她来的时候不是总说晚上的时候容易胸闷气短吗?我来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好转?” 闻言,赵春梅一反先前的抵触态度,脸上立刻换上了灿烂的笑容,声音也随着变得高亢热情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快进来坐。” 说着一边侧身,一边招呼着孟哟哟往屋里去。 …… 孟呦呦取下听诊器,将它放回了医疗箱,一边有条不紊地收拾起其他的检查设备,一边微笑着对林红说道:“你的心肺功能和血压都很正常,孕妇在孕晚期的时候出现胸闷气短这种现象是比较常见的。那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林红轻轻点了点头,手不自觉地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回应道:“上次楚医生跟我说,让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垫高上半身,用半躺半卧的姿势睡觉。我照做之后,这两天晚上感觉好了很多。” 孟呦呦利落地关上医疗箱,锁扣发出“咔哒”一声,孟呦呦继续叮嘱道:“那就好,除此以外,你晚上的时候房间可以保持适当的通风,可能会更好一点。但是切记,不要让风直吹你。” 孟哟哟在和林红说着话的同时,视线还不忘在周家客厅来回逡巡,但却始终没有捕捉到周小贝的身影。 孟哟哟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家里怎么就你和赵婶子两个人?” “我男人在镇上做工,要晚上才能回来。爸和三妹在地里干农活,小弟在上初中,他们这个点估计也都快要回来吃午饭了。” 就在这时,大门口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像是农具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哐哐声。 孟呦呦闻声抬眼朝门外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走在前面,男人个子适中,黝黑的皮肤上满是汗珠,深色的裤子上沾着不少泥印子。 身后跟着的人正是上次孟呦呦借剪刀时看见的女孩。 孟哟哟和周小贝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在空中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孟哟哟一时之间思维转换困难。 「晓风不是说周小贝是中考县状元吗?为什么明明才十六七的年纪,这时候没在学校上学,反倒在地里干农活?」 赵春梅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动静后第一时间探出了头来,扯着嗓子喊道:“周小贝,回来了就快点过来帮我做饭,别墨迹,今天家里有客人,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周小贝条件反射般快速应了一句:“哦,我马上来。” …… 中午的这顿饭,孟哟哟吃的很不是滋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如鲠在喉! 其实就单论准备的菜式而言,三菜一汤,白菜炖豆腐、炒豆角、荷包蛋、蕃茄蛋花汤,对于这里一个普通的农家午饭而言已经算得上丰盛。 桌上正中间的盘子里盛有六个荷包蛋,桌上刚好六个人,孟哟哟本以为是一人一个荷包蛋,这样刚刚好。 可是……当周父、林红、周小宝一人夹走一只荷包蛋之后……盘里还剩下三个。 赵春梅先是热情地夹了一个荷包蛋到孟哟哟碗里,笑着说道:“你今天拎了那么多好东西来看我们大强的媳妇,婶子真是有些过意不去。这顿午饭准备的有些匆忙,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孟同志多多担待。” 一番话说得乍一听还挺……有板有眼的? 孟哟哟微笑着道谢。 赵春梅随后又再夹了一个荷包蛋放在了……周小宝的碗里,“小宝,娘今天特意给你多煎了一个蛋,就是因为你昨天发下来的数学试卷,是你上了初中后第一次数学考及格了,娘奖励给你的。” 孟哟哟有点晕:“……” 「纳尼???她在说什么?况且这蛋是你煎的吗?」 最后,赵春梅毫不犹豫地将最后一只蛋夹到了……自己碗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孟哟哟看了看赵春梅…… 又看了看周小贝…… 再看了看周父、林红、周小宝…… 只见他们五人对此毫无反应,一脸平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荷包蛋,仿佛除了她孟哟哟以外,没有一个人觉得此时此刻的场面有丝毫的不对劲? 孟哟哟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嘴:“赵婶子,那小贝呢?她怎么没有荷包蛋啊?” “啊?”赵春梅面上浮现出淡淡的尴尬神色,不过很快就被一脸假笑所取代,“小贝她不喜欢吃荷包蛋,她喜欢喝汤,这不蛋花汤里也有鸡蛋,对吧小贝?” 赵春梅给周小贝递了一个眼色。 周小贝低低地“嗯”了一声后,就将脸悄无声息地埋进了碗里。 孟哟哟一口老血梗在了心口:“……”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女儿做了一上午农活刚回到家,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就被你叫到厨房里煎荷包蛋,到头来自己反而一个都吃不上。 我勒个老天爷啊,简直离了大谱! 客人的乳腺也是乳腺啊! 搁谁看了县状元在家里要给数学第一次考及格的弟弟煎两个荷包蛋,能不犯迷糊啊?」 第27章 是命运吗? 午饭过后,孟哟哟礼貌地同周家人道别:“婶子,我就先走了。” 赵春梅假模假样地挽留道:“不再在家里坐会吗?” 孟哟哟浅笑:“不了,婶子。我得回村口了,那里少了一个人容易忙不过来,该走了。” 说着,她话锋一转,视线投向周小贝,略有些为难地说道:“婶子,村子里的路我不太熟,刚刚过来的时候都差点迷路了。你能不能让小贝送我一段路啊?” 赵春梅未做他想,当即爽朗同意了,转头对着周小贝吩咐道:“小贝,你送一下孟同志。” 出了门,两人并肩走着,气氛有些沉闷,良久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孟哟哟在脑海里错了措辞,微微侧头看向了身侧的女孩,试探地开了口:“小贝?” 周小贝也看向了她,“你今天是特意来找我的?” 语气平静,但又带着九成的笃定。 孟哟哟惊呆了:“……” 「这就是县状元的智商吗?」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孟哟哟的语调中难掩惊讶。 “很明显。”周小贝语气淡淡。 孟哟哟也不扭捏,迅速表明了来意:“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晓风爸爸的事,晓风奶奶前几天在山上采菌子不小心摔伤腿,这件事你应该有所耳闻。 所以我们想给晓风和奶奶申请‘因公旧伤复发死亡抚恤金’,但是在程序上还缺少一个关键环节。所以我想找你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周小贝很快反应过来,“旧伤复发?你是指杨叔叔的左腿?” “没错,杨国庆在役期间左腿受过枪伤留下了后遗症,你还记不记得他当时在水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现象?” 周小贝几乎没做任何思考,立刻回答道:“那天的事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一个人在水里扑腾着,湖水不断地往我嘴里灌,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 杨叔叔突然从背后托起我,杨叔叔是左撇子,前半程他一直用左手拖住了我的腋窝,带着我往岸边游去。 可突然之间,我感觉他的身子猛的一僵,紧接着他整个人好像开始蜷缩在一起,我们就一起往水下沉,水一下又没过了我的头,我再次陷入了极度的恐惧。 不过杨叔叔没有放弃,他拖着我艰难地向上浮,在这之后他就只用右腿蹬水了,过程中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左侧的下半身都在颤抖。 快游到岸边的时候,他一个劲地喊着岸上的晓风奶奶先把我拉上去,结果……” 周小贝声音有些哽咽,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听到了这里,孟哟哟眼眸中染上了一片希冀,语气分外诚恳:“小贝,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一字一句,格外郑重。 周小贝略有些迷茫,“我能怎么帮你们?” 孟哟哟上前一步,轻轻环住了周小贝胳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跟我到市里的民政局去做口供记录,你是当事人,你的话对我们成功申请到抚恤金的帮助很大。” “……不行的”,周小贝嘴角缓缓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我出不去。” 孟哟哟不太理解:“什么叫你出不去?” “我退学了,准确的说应该是我妈逼我退学了,她生怕我又偷偷跑回去上学,最近很少让我出门。如果哪次让我去村口的小卖部买包盐,我路上耽搁了会儿回来晚了几分钟,她都会……” 周小贝说着,眼神蓦地黯淡了下来。 孟哟哟难以置信,音量在不自觉中拔高了两个度:“你不是中考县状元吗?你成绩那么好!” 周小贝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仿佛就连这个摇头都透露出深深的无力,“没用的,我二姐中考考了全县第三,她成绩和我一样好,最后高中不也没读完。” 孟哟哟此刻心中其实已经大致有了数,但她还是选择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周小贝重复了一句,话音变得有些讥诮:“哼,因为当时我大哥要结婚了,我妈就把二姐叫回来相亲,最后随便找了个人嫁了。你可能很难想象,她从退学再到嫁人之间只间隔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讲到这里,孟哟哟清晰的看见周小贝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自嘲地笑了一下,继续说了起来:“我可能比我二姐稍微幸运点,这两年新来的村干部极力反对违法早婚,我只是被逼着退学回来干农活、照顾怀孕的大嫂。”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近了村口。 孟哟哟叹了口气,不太死心地询问道:“你没想过反抗吗?” 反抗? 赵春梅刺耳的声音不断地在周小贝脑海里回响:“你要是不在家,那地里的活谁来干? 你爹年纪那么大了,他一个人能干吗? 你嫂子马上就要生产了,到时候谁来照顾她坐月子? 以后的小孩谁来带?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我一个人干得动吗? 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爹娘的? 再说了你一个女娃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回来嫁人! ……” 周小贝烦躁地闭上了眼睛,几秒后又再次睁开,“孟同志,我……”。 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前方不远处传来的一道略显惊诧的女声打断了。 “小贝!” 孟哟哟和周小贝一齐抬眼向前望去,就看见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士,约摸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素色的确良衬衫,衬衫整齐地扎在黑色的直筒西裤里。 周小贝朝人唤了一声:“王老师。” 对面那个被周小贝称呼为王老师的人加快了脚步,走近到了她们面前,有些意外的开口:“你怎么在这里,你妈不是不让你出门吗?” 周小贝简要的解释了一句:“今天算是特殊情况。” 王素云从包里掏出了一张介绍信,塞在了周小贝手里,神色严肃地说道:“老师这次过来找你是要问你最后一遍,那个工作你到底去不去?我最多只能帮你留三天了,三天之后就只能给别人了。” 周小贝表情木然地看着手中的介绍信,眸中窥不见一丝光亮。 王素云继续语重心长地劝解道:“这虽然是个临时工,前两年估计是很难有什么可观的收入,但是小贝人的一生是很长的呀,做选择目光要放长远一点。 你既然已经选择辍学了,那就只有初中学历,这个工作对你来说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以你写文章的能力,老师相信你只要踏踏实实好好干,以后一定会发光的。” 王素云还在不厌其烦地一个劲地劝着,就听到二十米开外传来一个带着满腔怒意的尖锐喊叫声:“周小贝!你在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第28章 出路 王素云还在不厌其烦地一个劲地劝着,就听到二十米开外传来一个带着满腔怒意的尖锐喊叫声:“周小贝!你在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粗俗且显眼。 周小贝下意识将手中的介绍信藏在了身后。 这个动作自然也没能逃过赵春梅的眼睛,她粗鲁地扯过周小贝的右手,强硬地掰开周小贝的手指,将介绍信抢了过来。 上面的字赵春梅认识的不多,但是也基本上能判断的出来这是什么东西,想都没想,直接将那封信当场撕了个稀碎。 抬手一把呼在了周小贝的右脸上。 周小贝只感觉自己的耳畔响起一记格外清亮的耳光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张张碎纸片擦过她的眼睛、鼻梁、下巴,最后统一飘落到了脚边的泥土地上。 一地荒唐,就像她的人生一样。 右脸火辣辣的痛感后知后觉地传来,周小贝没有伸手去捂。 因为她的手已经被赵春梅牢牢箍住,大力地扯着她逆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 等到孟哟哟和王素云反应过来之后,想要上前去拉开两人。 就接受到了赵春梅凶狠怨毒的眼刀,这个女人最真实面目的冰山一角,让人望而却步。 这一刻孟哟哟忽然开始有一点……明白了周小贝的无力和绝望。 霍青山正在给一个失眠多梦的爷爷把脉。 依稀听见了周围飘来断断续续的争吵声,其中有一道尤为尖锐的女声格外突出,字词话语虽然听的并不是十分真切,但从语气和情绪里依旧可以识别得出来她是在骂人。 霍青山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叮嘱老人在这里等他一下。 凭借着敏锐的听声辨位技能,霍青山循着声音很快就找到了事发地点。 四个女人还在拉扯,周小贝被紧箍的右手手腕处早已呈现出一圈醒目的红痕,指甲深深地陷进了她的皮肉里,几道月牙形的伤口处泛着鲜红的血珠,触目惊心。 赵春梅嘴里骂骂咧咧,王素云试图以理服人,偶尔寻得一个赵春梅换气的间隙从中插上几句话,孟哟哟站在一旁没怎么说话,一心想要分开赵春梅紧箍着周小贝的那只手。 就在孟哟哟马上掰开赵春梅大力的手掌之际,赵春梅猛的一甩胳膊,孟哟哟措手不及径直朝着后面倒去。 “啊!” 一声惊呼。 突然,孟哟哟感受到腰上传来一股力量,像是有一只男人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完全失去平衡的身体,坚实且有力量。 同一时间出于本能,孟哟哟在慌乱中右手下意识地向上抓着,总算抓住了一个支点,好像摸到了一个有点硬?有点光滑?又有点凉凉的东西? 孟哟哟不自觉地用力扒着手指扣住的东西,这才彻底稳住了身形。 抬眼去看来人……是霍青山……不过好像脸又有点臭……是怎么一回事? 再往下看……自己的手正拽着男人的皮带……孟哟哟忽的一下抽回了手,还顺便在空气中扇了扇……仿佛刚刚摸到了什么烫手的山芋一样。 面上却故作平静,摆出一副老司机的模样:“别介意呀,你不是也摸了我的腰,咱俩扯平了。” 霍青山没有接话,只是扶着孟哟哟站了起来,随后松开了手。 男人抬眸看向其余的三个人,视线逡巡一圈后,直直地落到赵春梅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春梅也一时停止了喧闹。 察觉到面前这个身穿军装的男人危险的视线锁定在自己身上,不仅立刻松开了抓着周小贝的手,竟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但转念一想,她赵春梅管教自己女儿天经地义,他们当兵的也管不着,底气又逐渐恢复了大半:“怎么着,这是我女儿,我现在要带她回家,有问题吗?” “根据我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规定,任何人不得违背他人意志限制他人人身自由,也不得虐待或殴打家庭成员,哪怕是父母也不得逾越社会治安制度,我作为一名军人有权干涉你现在的恶劣行为。” 话音铿锵有力。 见状,赵春梅开始耍起了无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大喊着:“我就是在管教我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个当兵的却非要说我违法了,那这样整个金穗村的人不都要被抓起来,有哪家还从来没打过孩子呀?” 场面一度陷入了僵持。 事实上就是如此,虽然现在的社会制度对这方面有着一定程度的规定,但是就像赵春梅说的那样,在农村打小孩是十分普遍的一种现象,说到底就算闹到警察局去最后也奈何不了她。 孟哟哟及时站出来打了圆场,她强忍着不悦扶起了坐在地上假哭的赵春梅,一脸情真意切地说道:“婶子,你别着急,刚刚那一遭小贝的脸和手腕都受了点伤,你这个当娘的一时情急冲动了点,但现在回过头来肯定也心疼死了。 我扶你去义诊处坐坐,让医生给小贝简单上点药,你也过去量量血压,之后再带着小贝一起回去,这样我们看着也放心。您瞧着怎么样?” 这番话给赵春梅递了一个顺畅的台阶,当即也是就坡就下了。 …… 孟哟哟把周小贝拉到角落里上药,赵春梅就坐在村口盯着王素云,生怕她接近自己女儿一步,一不留神就把她女儿拐跑了。 周小贝面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眼睛里没有一点生气,活像一潭死水。 孟哟哟用毛巾包着冰棍,用手扶着敷在了周小贝的右脸上。 许是突然的冰凉触感刺激了周小贝的知觉,她开始有了点反应,轻声道:“我自己拿着吧。” 孟哟哟温声拒绝:“没事,你手上也擦了药,我帮你拿着就好。” 又过了一会…… 孟哟哟叫了一声小贝的名字:“小贝。” 随后微微弯腰,保持自己的视线与周小贝持平,看着她的眼睛格外认真地说道:“为家庭打工是没有出路的,你只有跟男性一样去奋斗,才会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财产,实现自我独立,才能终结自己的出生就是为了给家里的哥哥带小孩,给弟弟换取彩礼的悲惨命运,才能阻止伤痕累累的被动人生轨迹继续偏航。” 说到这里,孟哟哟仿佛在周小贝的眼里找到了一簇火苗?又或许是她看错了。 但不管怎样,孟哟哟继续正言厉色道:“你之所以在学校里那么勤奋刻苦地念书,我相信你绝对不是一个会心甘情愿步你二姐后尘的人。 我现在清楚地告诉你,你该清醒了,你不要指望以后会有谁能拉你走出泥潭,你只会越陷越深、越来越麻木。 你会渐渐忘记书本上的《荷塘月色》和《阿q正传》,以后的每一天里,你能够接触到的东西就只会是是自家地里的庄稼和嫁出去后夫家地里的庄稼。” “周小贝,没有人可以拯救你,除了你自己!” …… 第29章 局限性 “周小贝,没有人可以拯救你,除了你自己!” …… 一天下来,孟哟哟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地,眼神时不时就往村子里唯一的那条主路的尽头望去。 一直到傍晚六点义诊角全员收工了,孟哟哟也没等来她想要见到的人。 霍青山和楚瑶收拾好东西准备返回宿营区。 孟哟哟焉哒哒的:“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了,我晚点再回去。” 楚瑶路过孟哟哟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住,声音很低但语气肯定地说了一句:“她不会来的。” 孟哟哟偏过头来,神情间满是疑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楚瑶望着前方逐渐走远的男人背影,语气淡淡:“因为我了解她,又或者可以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那一类人。” 说完也没等孟哟哟作出任何回应,将挎在肩膀上的的医疗箱肩带往上挪了一点,就抬腿离开了。 …… 夕阳的余晖为村口的大槐树镶上一层金边,每片叶子都熠熠生辉,似在欢呼。 光色渐暗,槐树的轮廓变得模糊,树下阴影越发浓重,像是藏起了无数心事。 黑暗如墨,槐树彻底融入夜色,只剩一团黑影,万籁俱寂,斑驳的树皮在夜风中发出无声的悲叹。 孟哟哟蹲在村口的石头上,双手抱膝,痴痴地看着远方。 天空倒也应景地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她的肩头、发梢、额头再顺着脸颊滑落。 周围的世界随着雨水的加入显得更加凄清,脚下的石头渐渐被雨水浸湿,寒意从脚底向上袭来。 突然,头顶的雨似乎……停了?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那一瞬间,孟哟哟有些恍惚。 她下意识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熟悉的俊脸,她再一次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男人尤其漆黑深邃的眸子。 但下一秒,孟哟哟就将头扭了回去,倔强地不再看他。 “回去吧,下雨了。”是他一贯平淡没有起伏的语调。 孟哟哟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男人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晓风的事我会再想其他办法,杨国庆当时被救上来后有人找了村子里的一个赤脚医生过来看,只是这个赤脚医生后来举家搬离了金穗村。 不过经过这两天的多方打听,我已经掌握了一些关于那个医生现居地址的线索,可能这条路也能走得通。” 孟哟哟将脸埋在臂弯里,瓮声瓮气地开了口:“我难过不只是因为晓风的事碰壁了。” 孟哟哟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你有没有看过一个话剧叫《玩偶之家》?” 虽是在提问,但孟哟哟根本没想着霍青山会看过,毕竟在这个年代能看得上这个话剧的城市一定不包括番州市。 她直接开始自顾自地讲了起来:“《玩偶之家》讲了女主人公娜拉曾今是一个对丈夫言听计从、被当从‘玩偶’的家庭主妇。 她为给丈夫治病伪造签名借债,多年后事情被揭露,丈夫海尔茂得知后瞬间变脸,对她恶语相向,完全不顾及她多年付出和救命之恩。 自此,娜拉看清了丈夫的虚伪和自私,意识到自己在家庭中只是丈夫的附属品。 最终,娜拉思想觉醒并毅然出走,向不平等的婚姻和当时的男权社会发起反抗。” 霍青山将伞檐微微倾斜,沉声接话:“那你应该还知道鲁迅先生1923年,在bj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那篇演讲稿吧?” 闻言,孟哟哟迅速转头看向霍青山,眼里的诧异丝毫不加掩饰。 霍青山续上了自己的话:“他说:娜拉出走之后,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孟哟哟注视着霍青山的眼睛,他的眼睛隐在黑暗里,但是她还是读懂了他此刻的情绪,这是她第一次能从他的眼睛里窥探到点什么。 孟哟哟就这样看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只要24年。” 这次轮到霍青山一头雾水了:“……” 孟哟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数字太过精准,赶忙改口继续说道:“只要二十多年,国内的本科生男女比例就会持平,不到三十年内,国内取得研究生学位和博士学位的女性数量将会超过男性。那时候的女医生、女律师、女教师都会成为社会主流。” 霍青山眸色微动,却并未出声。 孟哟哟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活动了一下早就蹲麻的双脚,伸手拍了一下霍青山的右肩,语气故作轻快道:“走了,回去睡觉了~明天一大早不还要早起收拾行李回部队嘛,你别说出来了这么久,明天就要回去了还有点不舍得呢。” …… 这一夜,孟哟哟一夜未眠。 她想起了楚瑶的话:因为我了解她。 也想着霍青山的话:要么堕落,要么回去。 破天荒地把遗忘在某个角落多日的兜兜叫了出来:“你说真的是我太理想主义的吗?” 兜兜:[你还能想起有我这号人,我真是谢天谢地了耶~] 孟哟哟:“我这不是这些天都太忙了嘛,而且这段时间里你那个破警报也没响过啊。” 兜兜:[……] 孟哟哟叹了口气:“我一开始以为自己能帮到晓风,后来我也以为自己可以拉小贝一把,结果事实告诉我,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既帮不了晓风,也没办法给小贝提供任何力量。” 兜兜注意到了孟哟哟的心情确实低落,也没再只顾着贫嘴,而是认真分析了起来:[跨越不同时代的穿越就是会这样。过往的每个时代都有其当下难以避免的局限性,哪怕是近现代的80年代也不例外。 物质的贫穷倒还是其次的,通常最让穿越者感到无力的往往是思想的落后,客观的社会束缚赤裸裸地摆在了她们面前,她们又没有预言家视角,无法融合的差异化观念注定了你来到这边之后,每天看见的周围的人和事,内心会充满了挣扎与无奈。] 末了兜兜又补了一句:[特别是那些试图充当救世主来挽救众生的穿越者……] 孟哟哟陷入了沉思…… 第30章 转机? 晨光熹微。 稀薄的雾气在山村中轻轻飘荡,似有若无地缠绕着一桩又一桩古朴的房屋,整个村子静谧而祥和。 远处的山峦在微光中勾勒出若隐若现起伏的轮廓。 驻扎在村边平地上的宿营区,帐篷在晨曦下投出一片片浅灰色的影子。 帐篷拆卸的声音,与破晓鸡鸣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这份宁静,在清晨的空气中奏响了返程的序曲。 孟哟哟将自己的物品全都装进行李袋,军毯上只放着她买给晓风却没有送出去的东西。 她看着这些东西,意识开始神游。 …… 直到最后一顶帐篷拆卸完毕,行李和装备全都装上了车,孟哟哟站在车厢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金穗村……远远的? 远远的……有一大一小两个模糊的黑影携着日升的曙光朝着这边奋力奔跑着…… 尽管太阳才冒了小半个头,朝辉却依旧眩目,孟哟哟站在逆光的方向,半眯着眼睛,甚至都看不清来人的轮廓。 但是一股强烈的直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带着十足的笃定,是她们! 孟哟哟下意识拔腿狂奔过去,内心雀跃又激动。 孟哟哟跑着跑着,晨风先是热烈地亲吻了她的脸颊,顺着嘴角张开的弧度溜走了,随之又毫不客气地扬起了她的发丝……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庞……小贝拉着晓风的小手,两人的神情有着明显的焦急,却又都嘴角带笑。 周小贝先是气喘吁吁地换了几口气,随后神色认真地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孟哟哟笑得开怀:“只要你想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霍青山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神出鬼没地站在孟哟哟背后突然出声:“我昨天找队里借了辆吉普,本来是打算用来运东西的,但刚刚李虎说挤一挤卡车也能塞下。 现在正好可以把车借给你们用,聊好了就上车吧,这里到市里路途遥远,而且到时候走程序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我们争取今天天黑之前赶回来,明天不是去报社工作报道的最后一天嘛,抓紧时间。” 孟哟哟被吓了一跳:“……” 「这人走路怎么都没声的? 突然冒出来一句,吓死我了!」 孟哟哟跟小贝说:“你先跟着霍营长上车吧,我还有几句话要跟晓风说,你们在车上等我一会,我马上就来。” 说完,孟哟哟又立刻掉头朝着装行李袋那辆军卡跑去,好在她的行李袋放在最外侧,三两下就顺利翻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她拎着东西再次向晓风走去,蹲了下来,把袋子的提绳放在了晓风的手上,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晓风,这是姐姐给你买的东西,姐姐希望你能收下。 晓风,真正的强者在低谷时也要拥有能够坦然接受他人善意的心态。 姐姐送给你这些东西不是在同情你,或者把你当做了弱者,恰恰相反,我是因为相信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一个像你爸爸一样厉害,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所以姐姐想要帮助你。” 晓风的眼眶红了,上前一步一下抱住了孟哟哟。 孟哟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塞到了晓风的上衣口袋里,轻声说道:“姐姐今天就要走了,这张纸条上有姐姐现在工作的地点和单位的电话号码,你和奶奶以后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就到村口大队的电话室打电话给我,知道了吗?” 晓风的脸上满是泪水,哭得有些泣不成声了,但还是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 …… 霍青山启动了车子,车子缓缓向前行驶,孟哟哟坐在副驾上,朝着越来越远的晓风挥着手,隐隐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霍青山开车的同时,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孟哟哟,随即默不作声地递过去了一张军用手帕。 孟哟哟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迷彩图案的手帕,有些无语:“我又没哭,给我这个干嘛?” 霍青山一手转动方向盘,一边扭头觑了一眼孟哟哟,两人视线对上。 孟哟哟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潇洒姿态:“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有什么好哭的?” 霍青山嘴角一勾,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 …… 三人下午从市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孟哟哟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刚好两点半。 孟哟哟悄摸摸地把霍青山拉到了角落里,窃窃私语:“小贝明天就要去报社报道了,虽然王老师把她的作品集交到报社后,他们看了还挺满意的。 但是毕竟明天是她第一天去报道,又是个临时工作,某种意义上也相当于面试了,第一印象很重要。 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想带着小贝去市里的百货商场买一套正式点的衣服,撑撑场面。” 孟哟哟暗示意味十足:“你懂我意思吧?” 眼神期待。 霍青山简直想笑,他佯装没听懂,故作一本正经地客观点评道:“我觉得你这个想法挺好的。” 孟哟哟语塞扶额:“你除了精神上支持我这个想法,不打算在行动上也表示一下支持吗?” 霍青山继续跟她兜圈子:“我不太懂女生的衣服,没办法给你建议。” 孟哟哟急了,索性放弃迂回政策,直接摊牌道:“我是说我没钱买衣服,你再借我点!” 霍青山这次没再忍着,笑出了声:“我说你现在是借钱做慈善,做上了瘾是吧?” 孟哟哟:“……” 霍青山继续不依不饶:“我还真的挺好奇你们翻译员一个月工资多少钱,照你这个借法,我放出去的钱猴年马月才能收的回来?” 债多不压身的孟哟哟现在心态松弛的很,不仅完全了没有第一次借钱时的那种难为情,甚至一秒化身诈骗组织的销冠,口若悬河地开始给霍青山画饼:“我上次不是说了会给你利息吗?现在银行的活期利率也就是2%左右,我今天直接给你把利息往上涨3个点,这都赶上定期利率了。 你就算把钱存到银行也就这么多利息,但是你放我这,不仅能享受同样的待遇,还能每个月随时取出,灵活度高,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你看怎么样?” …… 第31章 新生 车上,这回孟哟哟也坐到了后排。 她的状态有些不太自然,犹豫来犹豫去,总归是寻了个由头小声凑到周小贝的耳边说道:“小贝,明天你要去报社报道了,我们一起去商场逛一逛,看看有没有适合工作的时候穿的衣服,你现在的衣服都是学生样式的衣服,不够正式。” 周小北的反应出乎了孟哟哟的意料,她果断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好呀,孟姐姐,我之前在学校拿的奖学金一直都存着没有动,可以拿去买衣服。” 孟哟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 商场三楼的女装区。 孟哟哟穿到了这个世界以来,这是第一次逛百货商场,眼前的事物对于她而言,新奇不已。 地面是带着花纹的水磨石,被拖的很干净,泛着微微的光泽,个别地方能看到一点岁月留下的细小裂纹。 墙壁一律被刷成了淡粉色,墙顶有简单点石膏线装饰,只有角落处呈现出些微斑驳的痕迹。 衣架大多都是金属质地,有着复古的花纹,挂着色彩斑斓的女装。 门店门口处摆放着的假人模特有着圆润的脸庞和一头蓬松的头发。 眼花缭乱的商品和摆设让孟哟哟瞬间有点上头,活像一个第一次进城的‘刘姥姥’,拉着小贝的手就兴奋地逛了起来。 全然忘记了自己兜里仅有的一百块钱是刚刚从别人口袋里借来准备给小贝买工作装的。 虽然这些衣服总体来讲算不上太时尚,但胜在复古韵味地道,只要好好搭配,效果不会让人失望。 直到真正走到一排排货架面前,孟哟哟上头的情绪才逐渐冷却下来,想起了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来给小贝买衣服的。 一向对自己审美观颇为自信,甚至一度自封“穿搭达人”的孟哟哟,认真地端详了周小贝半分钟,分析完了她的气质风格,开始沉浸式搭配了起来。 米黄色衬衫搭卡其色直筒裙,显温柔。 藏蓝色修身连衣裙,显干练。 黑色西装套装,有气场。 这三套衣服孟哟哟让周小贝逐一试穿后脱颖而出,孟哟哟难以抉择,认为都很适合小贝。 于是开口建议道:“要不这三套都买了吧,这几件你穿着都很好看,而且它们基本上可以应对绝大多数不同的的工作场合了。” 周小贝方才试衣服的时候已经偷偷瞄过了别在衣服身上的价格标签,吓得连忙放下手中的衣服,走到孟哟哟面前,凑到她耳朵边小声说道:“这些衣服一共加起来要六十三块五呢,我买不起这么多,我的奖学金加在一起总共才25块。” 孟哟哟也轻声回应:“我刚刚让你试的可不只这三套衣服,你一下子就把这三套的总价算出来了,说明这几件你都很喜欢,既然喜欢那就都买下来吧。 这几件衣服不仅好看,质量也都不错,每件都能穿好久,算下来每天平均的花销也没有那么大。 职场不比学校,势力的人有很多,买了这些除了能当衣服穿,也能给自己壮壮势,本来就是去做临时工的,要不然到时候谁都敢欺负使唤你了。 我先帮你垫着,等你赚了钱再还我就行,我和你老师一样,相信你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所以衣服的钱先安心欠着就好,我可不愁没人还我。 至于你的奖学金还是自己留着吧,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工作,身上不能没有钱。” 周小贝沉默了,良久才郑重其事道:“谢谢你!孟姐姐!我会的!” 话音微微哽咽又带着丝坚决。 …… 霍青山开车将周小贝送到了王素云家,几人在楼下纷纷下了车。 孟哟哟提议要送小贝上去,跟王老师打声招呼再下来,让霍青山独自在楼下等待。 王老师将小贝领到了自家客房,叫小贝自己随便看看,就转身去厨房沏茶了。 就在这时,周小贝拉住了孟哟哟的手,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孟姐姐,我也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孟哟哟有些惊讶:“什么?” 周小贝走到床边,打开了自己的帆布书包,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套……很漂亮的……做工精致的……雀族传统服装。 “在雀族长辈们都会为家里的姑娘家准备一套隆重的传统服饰裙子,用在结婚那天穿。 这是我奶奶生前为我做的,我二姐也有一套类似的,她结婚的那天穿了,挺漂亮的,但我知道她穿这套衣服的那一天并不开心。 孟姐姐,今天我想把这套衣服送给你,但不是把它当作一套嫁衣送给你,我想为它赋予新的美好的寓意。 在我们雀族的历史文化中,孔雀被视为我们民族的圣物,孔雀有‘九德’,忠、信、敬、刚、柔、和、固、贞、顺,寓意着美丽与才华并存,是生命力和坚强的象征,我想把这条裙子送给刚柔并济、温柔但足够有力量的你。” 孟哟哟内心的触动久久无法平复,说实话她很喜欢这条裙子,但还是有些犹豫:“可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 周小贝摇了摇头,笑得释怀:“这是奶奶做给曾经的周小贝的,而不是现在的周小贝。孟姐姐,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踏出家门的那一刻,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就只是其中最寻常的一步而已,但我感觉我获得了新生。” 女孩此时此刻的笑脸璀璨夺目,这是孟哟哟见到过的周小贝最轻松不设防的一个笑容,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看着这样的她,就好像看见了无限的可能。 …… 裙子实在是太漂亮了,孟哟哟一想到回部队后就没有机会穿了,一个没忍住就在周小贝的房间换上了。 臭美的站在镜子前,左半圈……右半圈……左半圈……右半圈……再看看后背……独自欣赏了足足二十分钟。 哦……对了,这个过程中还伴随着周小贝源源不断的赞美声。 完全把某个还在楼下等她的营长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个人在楼下默默等待的霍青山:“……” 「不是说上去打个招呼就下来吗? 难不成还留下来吃晚饭了?」 第32章 霍青山被惊艳 霍青山背靠着车头,双手抱胸,宽肩长腿,站姿沉稳,视线似有若无的看向楼道口的方向。 只见孟悠悠笑魇如花地从楼道口走了出来,脚步轻盈。 她身着一袭蓝白色的长裙,裙摆处绣满了五彩斑斓的雀羽图案,裙摆的边缘缀着彩色的孔雀羽毛,随着她身姿的律动轻轻摇曳,似有生命一般。 裙子的腰间有几串用彩色檀木珠子串成的流苏,在她走动的过程中,这些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雀鸣般婉转悠扬,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 她整个人就像是从神秘悠远的古老画卷中走出来的精灵,带着几分不真实的美丽和灵气。 因她的出现,原本灰暗的楼道口瞬间被点亮,熠熠生辉了起来。 霍青山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原本平静的眸子泛起了层层涟漪,手上抱胸的动作也微微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艳。 孟哟哟笑意盈盈的走进到霍青山的面前,开始大肆炫耀自己的这条漂亮裙子。 她先是提着裙摆转了一圈,然后站定,眼中闪烁着璀璨的星点,那星点夹杂着期待的光芒,她看着他,身子微微前倾,红唇轻启:“这条裙子是小贝送我的,好看吗?” 霍青山在片刻的怔愣过后,诚实地点头,“好看。” 嗓音清冽,又带着些微微的哑意。 得到认可后,孟哟哟笑得愈发开怀,嘴角的弧度也随之绽开,灿烂又夺目。 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霍青山有些欲言又止:“……” 孟哟哟及时察觉到了,下意识开口问道:“你还想说什么?” 霍青山平静的声音响起:“你的口红好像……沾到了牙齿上。” 孟哟哟:“……” 「我真是谢谢你呀! 你可真会聊天!」 …… 回到部队之后,按部就班的生活重启。 霍青山照旧每天两点一线,往返于边境巡逻线和训练场。 孟哟哟认真的上好每一堂外语课、偶尔翻译一下队里交给她的文件资料。 某个寻常的一天,午饭时间刚过,阳光暖暖地洒在边防部队的草地上。 战士们陆续从食堂走了出来,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情。 孟呦呦也不例外,今天食堂有她最爱的红烧排骨,她一脸餍足地走出食堂,脚步轻快,嘴上还哼着愉悦的小曲儿。 突然,她被一阵热闹的讨论声吸引。 只见食堂外的公告栏那儿围了好几圈人,战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兴奋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孟呦呦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她赶忙快步走过去,努力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目光越过战士们肩膀间的缝隙向里张望,很快就瞟到了公告栏上贴着一张醒目的通知,上面的抬头写着“番州市公职单位大型联谊活动”几个大字。 孟呦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巧的鼻尖微微耸动,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脑海中瞬间迸发出一个绝妙的想法。 一抹狡黠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孟哟哟有些得意:“蒙兜兜,你不是嫌弃我最近一直没什么动静吗?看好了,我马上就要将守护任务向前推进一个里程碑式的进程了。” 兜兜一脸懵:[我也不姓蒙啊,而且你想干什么?] 孟哟哟故弄玄虚道:“你就等着看我的精彩表现吧。” 次日下午,孟哟哟将紧赶慢赶提前翻译好的文件资料送到了汪团长办公室。 汪团长毫不吝啬赞美道:“小孟同志最近的工作表现实在是亮眼,工作效率也越来越高了。” 孟哟哟在拍马屁这件事情上简直是手到擒来:“还是团长领导的好。” 汪团长假意责怪道:“就你嘴甜。” 有来有回的聊了十几分钟,孟哟哟极其自然地将话题过渡到公示栏上的内容:“团长,我昨天在公告栏上看到了番州市公职单位组织的大型联谊活动,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汪团长有些意外:“怎么小孟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报上去呀。” “不不不不不!”,孟哟哟连忙失口否认。 “我就是有点好奇,截至目前为止有几个同志报名了呀?” “巧了,你来之前我刚刚还问了一下小吴,他说已经有二十多个同志报名了。” 孟哟哟状似无意的问道:“那霍营长他报名了吗?” 汪团长一提到他就来气,“霍青山?你说那个臭小子呀,他从来都不会参加这种活动,年纪也不小了,个人问题完全没有苗头,给我愁的呀!” 孟哟哟刻意表现得很疑惑,“不会呀!昨天晚上我还看见霍营长在没人的时候,一个人站在公告栏前看那个通知,看了好久呢!不像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啊?” 汪团长来了精神,“小孟,你说的是真的吗?” 毕竟骗人总归是不太好,孟哟哟这次选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啊,我也不是很确定,当时天比较黑,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印象很深刻的是那个人个子特别高,衣服后背都被汗浸湿了,可能是刚夜跑完。” 整个营地的人都知道霍青在解散后有夜跑的习惯。 汪团长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搞半天这小子原来是害羞,那我得推他一把。” 就这样,霍青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名字进入了联谊活动的报名名单中。 …… 直到三天后。 实弹射击训练场,阳光火辣辣地烘烤着大地,地面热气蒸腾。 霍青山一身戎装,身姿矫健地趴在地上,为新兵们示范卧姿射击。 他双手稳稳持枪,那双手像是铁铸一般,纹丝不动,肘部精确地撑在地面上,找准了最佳着力点,身体与枪支浑然一体。 此刻的眼神如鹰眼般锐利,透过瞄准镜,紧紧锁定前方的靶子,仿佛在战场上面对真正的敌人一般,全神贯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展现出了他突出的枪法和多年练就的军事素养。 示范完毕,霍青山随即利落起身,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他将枪归回原位后,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走到一众新兵面前。 男人身姿挺拔如松,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浑身向外散发着自带的威严气场,这是一种长期在军队中磨炼出的铁血气质。 霍青山目光如电,横扫过每一个新兵的脸庞,让众人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而后,他大声喝道:“开始训练!” 这一声令下,新兵们迅速卧倒,训练场上瞬间响起一片枪支与地面接触的声音。 他们努力模仿着霍青山方才演示的姿势,神情严肃,开始了实弹射击训练。 只是这严肃的气氛掺进了两道不和谐的声音,霍青山瞥了一眼站在角落边正在不务正业闲聊天的两人。 钟恒和章勇热火朝天地聊着,兴致盎然,两脸八卦。 突然就听到一道冷厉的声音响起:“你们说我报名了什么?” 章勇看向来人,立刻老实的低下了头,闭上了嘴。 钟恒也想效仿,可为时已晚,他看见他们营长把视线转向他,用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口吻命令道:“说清楚,不说的话,今天负重越野三十公里。” 晴天霹雳啊! 钟恒老实招了,不过语气有些疑惑:“今天公示了联谊活动的报名名单,我们看到营长你的名字也在上面,你难道不知道?” 霍青山瞬间想到了前两天碰到汪团长,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青山啊,那个我已经帮你报好名了,小孟同志都跟我说了,我都懂,我对外就说是我强制帮你报上去的。” 一副你别担心我都懂的表情。 当时霍青山还是一头雾水,云里雾里的搞不懂团长在说什么,现在……他觉得后槽牙好像有点痒……是怎么一回事? 第33章 蛊惑又危险 食堂外的公告栏前,孟呦呦整个人呈现出一副呆若木鸡的状态。 人傻了…… 「怎么连一个联谊活动楚瑶都要去凑热闹呀?」 兜兜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幸灾乐祸的好机会:[这就是你说的看你表现?即将要跨越里程碑式的进度?] 孟呦呦又想摆烂了:“那咋办?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敌人简直无孔不入,我还能怎么办?” 兜兜完美诠释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中的太监一角:[你也去呀!!!] 孟呦呦耸了耸肩,不太有所谓:“算了算了,给她一个机会吧,联谊活动上有那么多女生,如果他俩真能发生点什么也算是有缘分。” 兜兜毫不留情的捅破了孟呦呦的借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联谊活动安排在周末,你压根就是想睡懒觉,不想早起。] 孟呦呦:“……” 「有的时候有一个机器人住在脑子里真的挺绝望的!」 …… 孟呦呦再一次心怀不轨的来到了汪团长办公室。 孟哟哟低垂着眼眸,声音里带着一丝心虚:“团长,那个联谊活动还有报名的名额嘛?” 汪团长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语气不解道:“哎,你上次不是说你不想参加的吗?怎么又突然问起了这个?” 孟哟哟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理由,忙不迭说道:“我回去又想了想,我自己刚来这边没什么朋友,想趁这个机会能够交到一些朋友。” 汪团长摸了摸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微微点头,神色舒缓:“这倒也是。不过……报名时间已经截止了。” 孟哟哟皱了皱鼻子,迅速发散思维赶忙说道:“那这个联谊活动缺不缺主持人啊?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有很多主持活动的经验,我可以申请当这个活动的主持人。” 汪团长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重新端起茶杯吹了吹,然后温和地说:“你这个想法也挺好的,我帮你问一问,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敲门声响起,汪团长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声音沉稳有力地说道:“进。” 随着话音落下,门从外面被人推开,霍青山黑着一张俊脸走了进来。 男人的眸子里仿佛藏着一团黑云,眼里的犀利犹如寒芒。 就连脚步都带着几分戾气,每一步就像是用了千钧之力,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敲在“别有用心”的人的心上,周身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低气压。 孟哟哟原本就有些心虚,现在看到霍青山这副模样,心猛地一紧。 尤其是当她感觉到霍青山那凉飕飕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自己时,更加觉得如芒刺背。 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糟糕……大事不好!情况不妙! 「难道……暴露了? 完犊子了!」 孟哟哟低头装死,极力去忽视头顶上方那道极具压迫性的目光。 开始默念乘法口诀表:「……三三得九,三四十二,三五十五,三六十八,三七二十一,三八二十四……」 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不同于他以往最寻常的平淡语气,就算孟哟哟没有抬头看见他此刻的表情,都能感觉到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裹着怒意:“团长,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出现在联谊活动的报名名单里?” 孟哟哟的心拔凉拔凉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还真是冲这事来的?」 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孟哟哟大着胆子给汪团长使了使眼色:‘团长,救我狗命!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汪团长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察言观色自是一派,瞬间领悟到了孟哟哟的求救信号。 他清咳了两声,泰然自若地回道:“怎么了?是我给你报的,有问题吗? 你现在年纪已经老大不小了,也该是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了,家庭稳定有利于事业发展,只有当后方稳定了,前方才能安心。要是队里一个个都像你这样,像什么话? ……”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霍青山全程面无表情地听训,接受着汪团长的思想教育。 孟哟哟不禁感慨:「官大一级压死人,真好啊!」 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向汪团长投去了一个感激涕零的眼神……只是收回视线的时候……好死不死撞上了某营长淬着笑意的眸子。 不是!这笑……怎么感觉……有些瘆人呢? 孟哟哟自我安慰道:「一定是我看错了!一定是这样!」 …… 出了办公室,孟哟哟拔腿就想跑。 却不料外套的后衣领从背后被人一把拽住,“咳咳……有话好好说,霍营长别动手啊!你这动手动脚的,到时候让人看见了,我是无所谓,但是对你影响不太好。” 孟哟哟乖乖讨饶。 男人松了手,只丢下一句:“回办公室。”,就阔步离开了。 孟哟哟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屁孩,认怂地跟在“教导主任”的屁股后面回了办公室。 清脆的关门声响起,孟哟哟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不会是要关门打狗吧? 一转身,就看见霍青山正一步步逼近自己……孟哟哟下意识后退……一步、两步、三步……直到后腰碰到了办公桌的桌檐……她退无可退。 孟哟哟的双手向后撑在桌面上,眼神乱飘,不知道往哪儿看? 可是面前的男人还在继续靠近……越来越近……他站定了,好像没再动了……却突然低下头来…… 孟哟哟感觉眼下一片阴影袭来,男人的脸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翻涌繁复的眼睛直视着自己一点未动,薄唇轻启:“孟哟哟,你到底想干什么?” 声音蛊惑而危险,引诱着人失掉心智,顺从着他只说真话。 孟哟哟的理智即将崩盘之际,男人又凑近了一点,两人灼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嗯?” 语调微微上扬,魅惑不减。 无色无味……但剧毒! 孟哟哟的心脏跳得很快,呼吸逐渐不受控地变得粗乱了起来,手心也沁出了些许汗珠。 …… 第34章 冤家路窄 孟哟哟的心脏跳得很快,呼吸逐渐不受控地变得粗乱了起来,手心也沁出了些许汗珠。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句话:「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然而这一刻,孟呦呦只想反驳它:「狗屁不带情欲!我的脑子都快成浆糊了。」 她猛地用力推开了霍青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不再过分沾染男人味道的空气,像是缺氧的鱼儿重新回到了水里。 霍青山被推开后,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也在调整着呼吸。 孟呦呦缓了一会,意识到当下这个棘手的问题还没解决,头脑风暴之余突然间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暗自给自己打了打气,开始诈他:“前几天的《翻译员工作评价反馈表》你是不是只给我打了16分?” 霍青山闻言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眉头轻佻:“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还真的是你! 本来想找个幌子蒙混过关,把联谊活动的事包装成一个误会,现在看来你也不冤啊!」 尽管内心复杂,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一副心知肚明的质问情绪:“对外交涉协调能力那一栏,你给我打4分就算了,那天晚上我的做法确实欠考虑,这个分我认了。 但是你为什么连教学方法和内容那一栏也只给我打了4分?你觉得我的课上的不好?” 霍青山不是特别相信这个说辞,眼神质询意味十足,不答反问:“你就是因为这个?” 孟呦呦的食指不停的扣着裤子侧边的布料,语调却坚定不移:“没错,我这个人报复心很强的,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就是记恨你给我打那么低的分,所以想偷偷报复回来,于是就在汪团长的那吹了吹耳旁风,让他把你的名字报了上去。” 说完这些,孟呦呦一秒滑跪,一脸低眉顺眼的忏悔表情,自我谴责道:“但是我第二天就后悔了,我每天都活在深深的自责中,我憎恶我自己,怎么能因为别人给我打低分,就一时鬼迷心窍,走火入魔干了这种苟且之事。 我真的很后悔!真的真的很后悔!霍营长,念在我是初犯的份上,你就原谅了我吧。” 霍青山看着面前的女人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明明直觉她是装的,却说不出一句狠话来。 霍青山有些费解,这并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他沉沉叹了口气,没再追究,只是扔下一句:“不要再有下次。” 这话说出来的语气却没有达到霍青山想要的那种强硬程度,霍青山再度陷入了苦恼之中…… 孟哟哟见好就收,立刻乖乖点头,一心想要将她背后算计他这件事尽快翻过篇去。 孟哟哟看着眼前的男人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似乎要离开办公室的架势? 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一边抬手擦汗,一边暗自庆幸:「好险,还好我足够机智!」 孟哟哟甚至想给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打满分。 男人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却没有如孟哟哟期待的那样扭动把手、开门、然后再出去、最后关上门……而是将手放了下来,转身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孟哟哟的心一下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吧,还没完?」 好在霍青山这次在距离孟哟哟三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语气恢复到了他一贯平静淡漠的模式:“那张评价反馈表的背面我写了我的个人意见,你可能没有看到。 表上每一栏的评分我都是客观公正、就事论事打的分,没有带任何的个人情绪和私人恩怨在里面。” 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我为什么在教学方法和内容那一栏只给你打了4分,是因为我认为你的教学内容并不贴合边防部队的实际工作需求。 据我所知,你的调任令上的任期只有半年,然而截止到现在我们的战士掌握的芒语就只有‘今天天气怎么样?’‘你今年多大了?’以及‘你最喜欢的水果是什么?’。 显然你目前的教学内容的针对性很低,或许这套模式很适合在学校里用,但是没有办法做到在短期内提高战士们适应于实际工作场景下的基本外语应用能力。” 孟哟哟被说的想赶紧找个地缝钻下去,简直是无地自容。 这回是真羞愧了。 「我怎么会想着拿学校的教育模式直接套用到这里呢??? 我有罪啊! 谢谢你高抬贵手还给了我4分,我就应该拿0分才对。」 孟哟哟的脸彻底羞红了,难得有些扭捏的问道:“那我下次可以跟着你们去检查岗或者巡逻小队待两天吗?这样我就能更准确的知道你们需要学习哪方面的内容了。” 说完便立刻举起右手作发誓状:“我保证这次一定会听从指挥,不擅做主张,一定不会耽误你们正常工作的!” 霍青山对此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嗯”。 …… 周末很快如期而至。 联谊活动的事项安排了一整天,户内和户外的活动都有,从早到晚。 孟哟哟坐在化妆间,有举办方专门安排的化妆师在给她化妆。 两眼一黑! 「我去!这大红唇?大红腮红?大黑眉毛? 这是认真的吗? 未免有点过于喜庆了吧?」 孟哟哟弱弱的问了一句:“姐姐,你这画的是新娘妆吗?” 化妆师闻言,一脸得意,语气自豪:“被你看出来了?不是姐跟你吹牛,这十里八乡的我画过的新娘数不胜数,但凡有一户人家要结婚那都点名要找我给她们化妆。 在这一块儿的化妆师傅里,我敢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孟哟哟:“……” 化妆师打开了话匣子,还在耳边滔滔不绝:“……我快给你画完了,我跟你说我等下还要去赶下一场呢,今天上午我还有个新娘妆要化。” …… 化妆师走后,孟哟哟看着镜子里一脸生无可恋的自己,开始怀疑人生。 笑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趁着距离活动开始还有一点时间,孟哟哟准备出门买一瓶婴儿油来拯救拯救自己脸上这个惨不忍睹的妆容。 谁知道刚打走出化妆间的门,就在走廊的转角碰到了霍青山。 霍青山看到孟哟哟的第一秒有点不敢认……好像有点像……但又不是特别像。 嘴巴一张一合,表情怪异。 孟哟哟见状,有些抓狂,立刻凶狠的命令道:“不准笑!” 眼神凶巴巴的,配合上她此刻的妆容,就显得更加滑稽了。 听到声音后才确认真的是她,霍青山实在没忍住,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克制的笑了起来。 可不断抖动的双肩还是出卖了他此刻“过分愉悦”的心情。 孟哟哟生气的一跺脚,小跑着离开了。 第35章 联谊活动 孟呦呦从文化宫出来后,沿着街道匆匆走着,一路询问打听,在拐过几条小巷后,终于寻到了一家供销社的网点。 这家供销社是一座青灰色砖瓦结构的建筑,墙面干净整洁,大门是深棕色的木质双开门,上方挂着醒目的“供销社”招牌。 走进里面,空间宽敞明亮,水泥地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木质货架摆放有序,虽样式普通但十分牢固,上面的货品满满当当。 玻璃柜台擦拭得光亮透明,能清晰看到里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各种货品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化妆品柜台后站着一位供销员,是位面貌精明的中年妇女,穿着素净的浅蓝色布衫,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 她看到孟呦呦进来之后,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说道:“同志,欢迎光临,您需要点啥?” 孟呦呦扫了一眼货架回应道:“我想买瓶婴儿油。” 供销员一边应着,一边从货架上取下婴儿油放在柜台上,眼睛却上下打量着孟呦呦的穿着打扮,那精致的衣衫和独特的气质让她觉得这姑娘的消费能力肯定不低。 于是,她笑着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支“马牌”眉笔,热情地介绍道:“同志,你瞧瞧这支眉笔呗,可是咱们这儿的畅销货,画出来的眉毛又好看又自然,好多像你这样时髦的姑娘都爱用。” 孟呦呦顺手刚接过来,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 女供销员又迅速拿起一支口红继续介绍道:“再看看这支美加净口红吧,颜色可洋气了。姑娘,你皮肤白,这颜色特别衬你的肤色。信姐的,你涂了之后肯定漂亮得不得了。” 盛情难却,孟呦呦在购物这件事上本就耳根子软,转念一想到时候用婴儿油把妆卸了,总归不能素着脸去主持吧,想了想最终还是将眉笔和口红也一并买下了。 …… 在卫生间里卸完了妆,孟哟哟又重新回到了临时化妆间,坐在镜子前开始重新化起了妆。 她的五官本就生的精致,精致小巧的脸蛋,樱唇翘鼻,最点睛的地方莫过于一双眼波流转的杏眼。 孟哟哟拿起眉笔,轻轻沿着眉骨勾勒,笔锋细腻流畅。不多时,两道弯月形自然舒展的眉毛便画好了,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古典韵味。 紧接着,她又打开了那只口红,缓缓涂抹在唇上再用指尖一点点晕开,只在饱满的唇上留下淡淡的色彩,恰到好处的提亮了气色又不过分显得张扬,只是凭空增添了几分娇俏。 指尖上余下的点点红痕,再轻点在脸颊上,用指腹晕染成一抹樱粉,更显楚楚动人。 没有过多的装饰,却宛若天成,一颦一笑间尽显灵动韵致。 这时有人敲门,朝着里面喊道:“孟哟哟同志在里面吗?活动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 孟哟哟立刻回道:“知道了,我换下衣服,马上来。” …… 文化宫的中央大厅。 孟呦呦穿着一件果绿色丝绸混纺长裙,一出现就引起全场侧目,其中也包括霍青山的。 孟呦呦对于这种全场瞩目的场景早就习以为常,毫不怯场,距离活动开始还有几分钟,孟呦呦状似无意的走在霍青山面前来回踱步,想要一雪前耻! 「看老娘还不美死你!」 兜兜没忍住吐槽道:[你今天来不是来撮合霍营长和别的女生在一起的吗? 你把自己打扮的这么好看,把别人的风头都抢了,这不是喧宾夺主是什么?] 孟呦呦理直气壮反驳道:“我根本没怎么化妆好吧? 这裙子也是主办方提供的,怪我太美丽喽?是实力不允许我低调。” 兜兜简直无语死了:[……] 却无力反驳。 就在孟哟哟沉浸式“搔首弄姿”之际……余光瞥见霍青山抬脚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心跳不知为何竟反常的漏了一拍……下意识继续留意着他的动向。 感觉到男人好像停在了自己身后,发出了一声轻笑,孟哟哟不明所以,她的余光已经看不见他了,只觉得突然间一只粗糙温热的手指轻轻滑过她颈后,激起了一阵电流,酥酥麻麻。 男人将她颈后残留的一缕长发勾到她的面前,压着低哑浑厚的嗓音说道:“公主殿下,你还有一撮头发没有扎上去。” 语调上扬,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孟哟哟:“……” 「这回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特意凑到狗男人面前“送人头”,又让他羞辱了一番。」 洋相出尽的孟哟哟灰溜溜地溜到了舞台右侧,气急败坏地将精心盘好的“公主风盘发”拆了下来,索性就那样随意的披散着,不再管它。 …… 联谊活动正式开始,孟哟哟还有一个男搭档,两人并肩站在舞台中央。 男主持人率先开口,声音洪亮且充满热情:“亲爱的同志们,朋友们,大家好!” 孟呦呦面带微笑,神采奕奕,紧接着说道:“在这充满希望与活力的日子里,咱们相聚在此,一场欢乐的联谊活动即将拉开序幕。” 男主持人:“xxxxxxxxxxx……” 孟哟哟的视线随意地看向台下,不经意间与台下的霍青山的目光不期而遇,当下孟哟哟的神色罕见的有几分慌张,不太自然地匆忙移开了视线。 台下掌声如雷,男主持人抬手示意,说道:“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县人民医院的七位护士同志为我们带来优美典雅的《扇舞清风》表演!” 孟呦呦再次进入专业的状态中:“这些白衣天使们,不仅有着仁爱的心,还有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艺术的追求,让我们一同期待她们在舞台上的精彩呈现,为我们开启这美妙的时光!” 舞台上,县人民医院的护士们身着青白色渐变的淡雅舞衣,手持精致的长扇,随着悠扬舒缓的音乐旋律翩翩起舞。孟呦呦与男主持人纷纷退至台下。 …… 孟哟哟看着手上一天下来的活动行程安排表,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不是吧!这个年代的成年人参加相亲大会就干这些事? 做这些事能培养出感情才怪了呢?」 …… 第36章 我不懂你的悲伤,但…… 孟哟哟看着手上一天下来的活动行程安排表,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不是吧!这个年代的成年人参加相亲大会就干这些事? 做这些事能培养出感情才怪了呢?」 上午:丢手绢+击鼓传花(地点:文化宫) 孟哟哟:「这不是我幼儿园玩的游戏吗?」 下午:草地野炊(地点:草地) 孟哟哟:「上小学啦,要春游了。」 晚上:交谊舞会(地点:国营饭店二楼) 孟哟哟:「总算有点成年人的项目了。」 “丢呀丢呀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不要不要告诉他~” 文化宫的大厅内,欢快的歌唱声不绝于耳…… 大厅中央分组围成了几个圈,孟哟哟看着霍青山所在的那个圈,笑得前仰后合:「啧啧啧,万花丛中一点绿呀,真幸福啊!这人气可以呀!」 霍青山所在的那个圈总共有十五个人,其中有十三个是女生。 霍青山黑着一张俊脸不情不愿地坐在那,圈上的十三个女孩都是冲着他来的,一开始都是争先恐后才抢到了和他一组的名额。 就连楚瑶都没能争取到这一组的名额。 可真正玩起游戏来,姑娘们又都有点畏畏缩缩,大概率是被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镇住了,不敢上前一步与他互动。 但又时不时偷瞄几眼霍青山,要是一个人偷瞄他就算了,问题就在于这个圈子的女生以及别的圈子的女生都在偷瞄他,那场面就相当怪异了。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霍青山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轻易的放过了孟哟哟? 游戏照常进行着,只是明明是一个联谊游戏,硬生生被玩成了女生追女生。 直到手绢被传到了一个齐肩短发的女生手中……女孩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大着胆子慢慢走到霍青山身后,将手帕扔了下去。 转身想跑的下一秒就被一只“无情”的大手扼住了胳膊,女孩有些吃痛,霍青山发觉后立刻道歉:“抱歉,我下手没轻没重。” 齐肩发女孩脸颊微红,柔声说道:“没关系,你是军人,平时训练习惯了这么大力气,我能理解的。” 霍青山点头致意,随后又向众人表示自己出于一些职业本能,怕一不小心下手太重伤到了大家,决定退出游戏,让大家玩的开心。 孟哟哟远远看着,就看见他突然离席了:「大哥,你在搞什么?怎么又不照着我的剧本走啊?辣么多美女你一个都不喜欢吗?」 她跟随着霍青山的脚步,走到了文化宫内的一间历史展览馆。 只见,男人停在了其中一块历史展板前面,久久驻足。 孟哟哟有些摸不着头绪,走上前去,轻声发问:“你在看什么?” 霍青山的眼睛没有从展板上移开,“他是我的战友,也是我带的第一批新兵。” 声音平静,似乎没有太多的情绪。 但他说这话时,孟哟哟清楚地看见了男人眼中久未消散的痛苦,其实她刚才就看见了,只是孟哟哟不太敢确信而已。 孟哟哟顺着男人的目光抬眼看去……醒目的八个红色大字“边防英雄人物事迹”。 随之而下的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或者更应该说是男孩,大概率是新兵入伍的时候拍的,头发短而整齐,额头光洁,脸上微微有些婴儿肥,浓眉下的眼睛清澈明亮,一口洁白的牙齿整整齐齐地露了出来,笑容里带着未经世事的憨厚,还有少年人独有的纯真。 再往下……谢明朗,名字和照片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光明开朗。 孟哟哟没再说话,尽管她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看他的光辉事迹,但一个边防战士的照片出现在历史展览厅背后的意义代表着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 孟哟哟一字一字地看完了,自始至终没再说话。 大概是因为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吧,又或者是就算想到了,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苍白无力,便也没再说出口,就这样陪着他,在展厅里站着…… 等工作人员跑来通知她们活动结束了,中午要闭馆了,她们这才离开,出来的时候孟哟哟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 只是早上天空还是晴空万里,怎么这会儿到了中午,不知从哪儿冒出了那么多乌云,层层叠叠,快速占据了整片天空,阳光被遮蔽,天色转暗。 …… 大巴车上,孟哟哟难得没有时时刻刻惦记着她的任务,选择坐在了霍青山旁边。 从文化宫出来后,孟哟哟就察觉到他的意志有些消沉。 此刻正闭着眼睛,头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搭在膝上的双手却在不停地颤抖。 孟哟哟仿佛中了邪一般,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莫名难受的不行,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握住他的右手。 她的左手感受到了男人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凝滞,她怕他会把手抽出去,下意识攥得更紧了。 与此同时,倾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你的手好冰,我帮你捂捂,捂热了我就松开,不会占你便宜的。” 就连孟哟哟自己也没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话。 霍青山没有了任何反应。 下午要去的郊外草地路途有些遥远,车子一路颠簸,今天起的格外早,孟哟哟在这有节奏的一颠一颠中逐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霍青山感觉右肩一沉,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一片清明。 入目就看到正把头靠在他肩上沉睡着的那人,几缕发丝调皮地散落在她的脸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在窗外透进的光影的映照之下,她此刻的面容显得格外恬静讨巧。 半个小时前竭力保证不占他便宜的某人,现在紧紧握住的手非但没有松开,甚至得寸进尺地把他当成了“人肉枕头”。 霍青山伸出左手,将微微漏风的窗户缝隙往前推紧了些。 车子继续颠簸地向前行驶着,轮胎卷起的尘土起了又落,却从未真正的停下…… 第37章 霍青山,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不知为何,大巴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出于惯性沉睡中的孟哟哟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 霍青山反应迅速,立刻用手去挡,结果孟哟哟一头撞上了霍青山的手心。 孟哟哟悠悠转醒,扶着额头缓缓睁开了眼睛,霍青山也及时将手收了回来。 这时车厢内传来前方司机大嗓门的叫声:“不好意思啊,刚刚路上过去了一只野猫。” 孟哟哟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霍青山视线看向窗外,随口答道:“快了,最多五分钟。” 孟哟哟扭头看向霍青山,认真的观察着他的状态,好像没有之前那么低落了? …… 下了车,一行人全都热火朝天地忙活了起来。 男同志们率先奔赴草坪空旷处搭建炉灶,他们弯腰搬起石块,专注地垒着灶基,而后又分散开来寻找干草与树枝,将灶底铺好,准备生火事宜。 女同志们一开始大多围绕着食材忙碌。草地上放着一个大水桶,她们用水瓢从桶中舀水倒入盆里,仔细清洗着每一片菜叶。 洗净后便端着盛菜的盆子走向了灶台。 自此之后,水桶便被众人遗忘在了角落,孤零零地待在一旁。 而灶台周围却是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与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霍青山的视线聚焦在草地上的水桶上,随后缓缓走了过去。 他的左手略显僵硬地垂着,手背上的伤口处有些红肿,一道近两厘米的口子带着血迹,周围有浅浅的青紫。 那是之前在车上手背撞击到椅背上的固定螺丝留下的痕迹。 男人面色平静,右手稳稳拿起水瓢,从桶里舀起一瓢水,缓慢而平稳地淋在伤口上,任清水流淌过伤口,神色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波澜,仿若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 孟哟哟姗姗来迟,刚刚跑了好远才找到几户农家,借到了厕所。 回来的路上都在感概,这个主办方到底怎么想的,跑到这么一个荒郊野岭的地方来野炊,也是够有闲情逸致的。 孟呦呦的视线在人群里游荡,突然定住,只见霍青山的面前站着一个女孩,孟呦呦记起来了,是上午那个丢手绢的齐肩短发姑娘。 女孩手中紧握着一个铝制饭盒,脸上满是羞怯与期待,眼中情愫暗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柔情:“霍大哥,这是我亲手做的绿豆糕,给你尝尝。” 霍青山的面容冷峻依旧,眼神里透着疏离与淡漠,他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下撇,就连眼睑都微微耷拉下来,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霍青山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不爱吃甜食,你还是拿回去吧。” 语调平稳,措辞虽算礼貌,却依旧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冷漠生硬。 女孩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的神采也迅速褪去。 薛思思呆呆地站在原地,双手下意识抓紧饭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片刻后,她的眼眶渐渐泛红像是有雾气在其中弥漫开来。薛思思迅速低下头,不想让人瞧见自己此刻的失态。 接着猛地转身,用手背快速抹着眼泪,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孟呦呦百无聊赖地在一旁晃悠着,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就这样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霍青山身边。 她也没去看他,只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为什么不收啊?” 霍青山依旧站得笔直、身姿挺拔如松,眸光清冷,听到这个问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回应:“不喜欢。” 孟呦呦低着头,看着脚边的石子,用力把它踢远了,又问了一句:“是不喜欢人?还是不喜欢东西?” 霍青山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情绪,默了片刻,轻声说道:“都不喜欢。” 孟呦呦将手塞进外套口袋里,抬起头来瞄了一眼男人,又低了回去,继续追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霍青山缓缓转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孟呦呦的后脑勺上,眼神晦暗不明,不答反问:“你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孟哟哟踢着石头的右脚有片刻的停顿,随即又迅速接话道:“还好吧,就是随便问问,不太能想象的出来你这种人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 语气听起来轻松而自然,与此同时原本低垂的头又往下压了几分。 霍青山将视线缓缓移开,望向远方,饶有兴趣地开口:“我这种人是哪种人?” 语调不轻也不重,让人分辨不出他说这话时是何种情绪。 孟哟哟放过了脚下对准的石头,将塞进口袋的双手又拿了出来,头也抬了起来,作一脸认真思考状,随后开始列举:“不会说甜言蜜语的情话,不会哄人,耐心有限,也不温柔。” 霍青山笑了,笑得惬意。 薛思思整理好情绪归来的时候,就恰好看见这一幕,嘴角染笑的男人和身边……薛思思视线一转,目光骤紧,嫉妒的火焰在眼眸深处燃烧,想要在顷刻间将孟哟哟灼穿。 …… 班师回朝的途中,大巴车上不似来时那般活力精神,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疲惫。 孟哟哟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累瘫了,心中还不忘一直碎碎念道:「我的天哪?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一个联谊活动的行程会这么赶啊?」 …… 国营饭店的二楼今天不对外营业,租给了主办方举办交谊舞会,舞会开始的时间定在了晚上七点半。 七点,孟哟哟有一间单独的临时化妆间,她正坐在房间里一丝不苟地重新盘着上午失败了的“公主风盘发”。 誓要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做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突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孟哟哟也正好完成了盘发的最后一个步骤,放下了手中的梳子,缓缓起身走向门口。 孟哟哟走到门口,将门拉开后,就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薛思思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礼貌地询问道:“你好,那边的临时换衣间人太多了,要排好久的队,我怕时间来不及,想借用一下你的化妆间,可以吗?” 孟哟哟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爽快地应了下来:“没问题啊,你进来吧。” 侧身让薛思思进来后,孟哟哟体贴的询问了一句:“需要我回避吗?” 薛思思脸上流露出一副小女生羞赧的神情,小声说了一句:“麻烦了。” 孟哟哟了然地点了点头,出去之前还不忘把门带上。 门一关上,薛思思脸上的羞涩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扭曲的得意。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声,她的视线开始有目的地在房间内搜寻,最终定格在孟哟哟早上穿过的那件果绿色丝绸混纺长裙上,眼中悄然爬满了怨毒的光。 第38章 相拥在一起 宴会厅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几盏造型简约的吊灯,柔和的灯光均匀地散落在铺设规整的复古花纹水磨石地板上,泛着淡淡的光晕。 正中央巨大的彩色纸花球从天花板垂落,五彩斑斓的彩带在空气中轻轻晃动。 大厅四周的墙壁,下半部分贴着淡米黄色的瓷砖,上半部分刷成奶白色,衔接处的木质墙裙,透着岁月摩挲的质感。 舞池内撒有薄薄一层滑石粉,旁边放着一台老式留声机和一摞摞黑胶唱片。 许是舞会的规格档次较白天的活动内容高级了些,晚上的时候各单位的领导也陆续莅临。 孟哟哟和男主持人站在舞池侧边串稿,熟悉着规则和流程。 突然,宴会厅的门口传来一阵躁动的喧闹声。孟哟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也顺势抬眼望去。 只见霍青山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踏入,西装面料质地精良,版型大气挺括,线条利落。 男人宽阔的肩膀将西装完美撑起,勾勒出硬朗有型的上身轮廓。 修长的双腿与笔挺的西裤结合得相得益彰,行走间步伐坚定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和气势。 男人冷峻的面容在宴会厅灯光的映照下更显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间透着摄人心魄的英气。 孟哟哟远远望去,目光刚触及他,便再也无法离开,喉咙不自觉微微滚动了几下,心中暗自惊叹:「这个狗男人为什么穿起正装来……能帅的这么人神共愤啊?」 兜兜温馨建议道:[宿主,快把你的口水擦一擦。] 孟哟哟:“别搞抽象,你才流口水了呢!” …… 舞会正式开始之前,主办方曾让姑娘们匿名投票选择自己的心仪对象,得票最高的男士需现场邀请一位舞伴跳开场舞作为舞会的开启环节。 然而到了宣布投票结果的这一刻,最高票的获得者似乎已经毫无悬念,霍青山众望所归一举摘下人气王桂冠。 孟哟哟对结果并不意外,但是当她看清手稿上的数字之后,还是大吃了一惊,48票? 「不是吧阿瑟?介么夸张吗?全场总共也就52个女生诶,未免也有点……太受欢迎了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等待着霍青山做出他的选择。 孟哟哟爱说风凉话的毛病又冒了出来:「这要是哪个妹子被选了,不是相当于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多了47个情敌吗?」 兜兜:[……你这不是酸是什么?] 孟哟哟:“你是说我在嫉妒他的人气比我高?” 兜兜:[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孟哟哟:“……” 霍青山略作沉吟,抬腿朝着舞池右侧的人群走去。 薛思思眼眸忽亮……此刻她的眼睛里只容得下他一个人,而那个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没有片刻停留地擦肩而过。 薛思思不可置信地转身向后看去,就看见霍青山停在了孟哟哟的面前,躬身作邀请状。 孟哟哟微微睁大了眼睛,嘴角也呈现出张开的状态,此刻她的大脑已经停止运转,只机械的循环播放着霍青山刚刚那句“公主殿下,能否赏光和我跳一支舞?” 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得见。 还有此刻胸腔中如鼓的心跳,也只有她能听得见。 除此以外,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周遭的纷纷扰扰与她毫无关系。 孟哟哟反应迟缓地将有些僵硬的手伸了出去,放在了霍青山举起的右手上。 她的指尖微微有些发凉,关节处也因紧张而略显生硬。 男人的手掌宽厚而温暖,轻轻反握住了她的手,力道恰到好处,牵引着她走向了舞池中央。 霍青山微微低头,温热的气息轻拂在孟哟哟耳畔,轻声发问:“紧张了?” 孟哟哟闻言脖子一梗,傲娇地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紧张?” 霍青山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又问:“会跳吗?” 孟哟哟扬了扬眉毛,樱红唇瓣一张一合:“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 话音刚落,霍青山右手轻轻一带,随即微微向上一抬。 孟呦呦微愣了一瞬,身体本能地顺从着那股力道,悠然一转,裙摆如飞扬的蝶翼翩然展开。 她很快反应过来,腰肢灵动地配合着旋转的动势,脚下的步伐也迅速调整过来,轻盈且优美地舞动了起来。 舞池中那一抹亮眼的绿恰似灵动的精灵仙子,俏皮地缠绕着深沉的黑,肆意地交织着、融合着、缭绕着。 一袭果绿色的裙摆摇曳生姿宛如肆意舒展的藤萝,每一次摆动都带着蓬勃欲出的生机,轻触着黑色的轮廓,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彼此的距离,似嗔似喜,若即若离,仿若在温柔地撩拨。 又一次旋转过后,霍青山的手重新搭回了孟哟哟的后腰,指腹突然触到一块温热细腻的肌肤,他心中一惊。 此时舞曲已然接近尾声,孟哟哟却毫无所觉,正打算以一个半下腰动作来为这支舞曲画上句号。 霍青山目光一凛,在她即将想要向后倾斜的瞬间,左手轻轻揽住孟哟哟的腰肢,稍稍用力向右一带,改变了她的动作方向。 孟哟哟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就听到身后传来“呲啦”一声巨响,紧接着,她才感觉到背后一片冰凉。 霍青山顺势将孟哟哟圈入自己怀中,庞大的身躯遮住了她光洁裸露的背部。 周围的人群目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瞬间炸开了锅。众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目光在孟哟哟和霍青山身上来回穿梭。 站在角落里的薛思思看到这一幕,双眼瞬间瞪大,死死地盯着舞池中相拥的两人,瞳孔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厚重的妆容下也掩盖不住此刻脸上的狰狞与不甘。 拉链崩开的实在太过突然,孟哟哟有些懵。 她下意识伸出双手,伸到背后,将崩开的拉链攥到一起。 霍青山见状,微微拉开与她身体之间的间隙,动作迅速而敏捷,利落的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孟哟哟身上。 随后微微侧身,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将她带离了宴会厅。 …… 孟哟哟进了化妆间之后,一直没有出来。 霍青山有些不放心,敲了敲门。 “进。” 霍青山应声推门而入,就看到…… 第39章 对峙 霍青山应声推门而入,就看到孟哟哟抱着那条坏掉的绿裙子,皱巴巴着一张莹白小脸,表情苦恼不已。 霍青山轻步走了过去,一时之间也没能想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她。 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不会说话。 犹豫了良久,霍青山总归是开了口:“我动作很快,他们应该没怎么看到。” 孟哟哟闻声抬起头来,不太有所谓地说道:“谁在乎他们看没看见啊,一个背而已看见了我又不会少块肉。” 可下一秒又变得委屈巴巴了起来:“我在意的是这裙子看起来好贵的,我赔不起怎么办?” 霍青山:“……” 却下意识松了口气,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耐心询问道:“汇票里的钱你还没取出来吗?” “那次助民活动结束回到部队的晚上,我在宿舍……收拾东西,一不小心把泡了桂圆精的热水洒到汇票上了,后来去银行他们说上面一部分关键字迹和签章无法准确辨认,没办法把钱取出来。” 孟哟哟没说实话,实际上是她回到宿舍后依依不舍地臭美身上的那条雀族裙子,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结果不小心撞到桌子,碰翻了杯子这才酿成大祸。 孟哟哟一脸痛心疾首:“所以我现在是个穷光蛋了。” 霍青山:“……” 不过很快又恢复到正色,“我知道拉链是被谁破坏的,就是那个薛思思!” 话语间满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愤懑情绪。 霍青山疑惑:“薛思思是谁?” 孟哟哟:“……” “就是那个早上把手绢扔你后面,下午给你送绿豆糕,穿着一件粉色碎花衬衫、浅蓝色直筒牛仔裤和白色平跟皮鞋,头上带着一个蕾丝发箍的齐肩短发姑娘。” 霍青山:“……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孟哟哟:“……” 孟哟哟选择性忽略这个问题,拎起裙子的拉链递给霍青山看:“你看这里。” …… 一场舞会下来,薛思思全程盯着宴会厅的入口处,但一直到舞会结束霍青山都并没有再回来。 舞会散场后,众人陆陆续续返回更衣室换衣服,孟哟哟就带着国营纺织厂的工会主席堵在了门口,等着人出来。 薛思思换好衣服,拎着包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孟哟哟上前一步将人拦住,别有深意地问了一句:“薛同志,这次怎么不找我借化妆间换衣服了?” 薛思思闻言脸色一变,瞬间又恢复如常,不露声色地回答道:“总是麻烦你我也不太好意思,反正舞会已经结束了,多排会队也没什么。” 孟哟哟的目光逐渐犀利:“哦?是吗?还是说其实你舞会前找我借化妆间换衣服,根本不是为了节约时间,而是想把我支开,偷偷在我的礼裙拉链上做手脚,目的就是想要我当众出丑呢?” 薛思思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仍强装镇定地说道:“孟哟哟同志,没有根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却努力让语调听起来更加平稳。 孟哟哟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从袋子里拿出裙子,高高举在手上,提高音量说道:“那这个拉链上残留的指甲油痕迹和你手上的指甲油颜色为何一模一样?放眼全场就只有你薛思思用这种玫粉色指甲油吧?” 站在孟哟哟附近的两个女生闻言,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惊讶地说道:“真的一模一样诶!” 这一下,如同一滴水溅进了油锅,瞬间引爆了周围人的好奇心,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议论声此起彼伏。 薛思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说话的声音颤意明显:“就因为拉链上的指甲油颜色跟我的一样,就能证明拉链是我弄坏的吗?这样也未免太过武断了吧?在场的人里是没有人用这个颜色的指甲油,但是不代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有这个颜色的指甲油。” 孟哟哟上前一步,气势唬人:“那你敢打开你的包给大家看看吗?我赌你的包里有作案工具!” 薛思思下意识就要把挎包往身后藏,抗拒意味明显。 这时,纺织厂的领导王涛适时站了出来主持大局,表情严肃地对着薛思思说道:“薛思思,既然衣服拉链上有和你一样的指甲油颜色,又只有你进过孟哟哟同志的化妆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就把包打开让大家检查一下。” 事已至此,薛思思别无他法,只能不情不愿地把包交给了王涛。 不过把包递出去的前一秒,她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王涛最终在包里掏出了一把剪刀。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呼:“她包里果然有东西,这不就是作案工具吗?” 薛思思只是神色从容地解释道:“我在纺织厂工作,随身的包里会携带一把剪刀有什么好稀奇的吗?难道因为我的包里有一把剪刀就可以证明拉链是我破坏的吗?” 何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把剪刀不过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款式,谁都可以买到,并不稀奇。 孟哟哟随意地追问了一句:“你说这剪刀是你自己的?” 薛思思底气渐足,斩钉截铁道:“当然是我自己买的。” 孟哟哟噤声了。 见状,王涛有些为难:“孟同志,你看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孟哟哟看向王涛,态度诚恳地请求道:“王主席,你能再给我五分钟吗?” 王涛略做思考之后答应了下来:“好,那就再等五分钟。” 得到承诺后,孟哟哟的视线移向了走廊尽头的方向,像是在期待着些什么? * 霍青山贴着外墙的边缘站在窗台上,视线紧盯着墙壁上那根锈迹斑斑的排水管。 他双脚微微分开、屈膝、腿部肌肉紧绷蓄力、猛地发力一蹬,身体腾空而起,双手配合着迅速前伸,准确地攀住了排水管。 双手抓牢的瞬间双臂弯曲,利用手臂力量缓冲身体前冲的惯性,随即腹部收紧、双腿顺势盘绕在排水管上。 男人的双手交替上移,每一次抓握都稳而有力,带动身体沿着排水管逐步攀升。 霍青山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目标窗台,眼神坚定而专注。 待靠近窗台的高度,他未作片刻犹豫奋力向前扑去,精准地扣住了窗台边缘。随即一个干脆利落的翻身,成功跨入了窗台内侧。 * 五分钟过去了,围观看热闹的人们见事态迟迟没有进展,热情渐渐消退,大多陆续离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薛思思先前的心虚局促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逐步增长的嚣张气焰,本性暴露开始了冷嘲热讽:“时间不早了,我明天早上还要上班,就不陪大家一起耽误时间了,这场闹剧也该散场了,大家都回去吧。” 转头又换上一脸讨好的笑容对着王涛说道:“王主席,至于孟哟哟同志聚众污蔑我这件事我也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毕竟孟哟哟同志今天当众走光,情绪不佳,失去理智我也能理解。” 第40章 撑腰 剩下几个没走的人基本上都是薛思思的同事和今天刚交到的塑料朋友,她们故意扯着嗓门安慰薛思思:“思思,你别跟有的人一般计较,有的女的呀看着挺漂亮的,实际上内心阴暗的很,自己走光了嫌丢人,就阴谋论想要拉别人下水。” 生怕孟哟哟听不见似的。 “对呀,思思你千万别难过,我们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平白无故让人泼了一盆脏水,没有证据就胡乱冤枉人,今天必须得让她给你道歉才行。” “……” 孟哟哟紧咬着唇瓣,未置一词,只是将脊背挺的笔直,死死地盯着走廊的尽头,自始至终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 廊道里的灯光昏黄而黯淡,将走廊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数段。 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快速移动的高大身影。 头顶的灯光洒下,男人的脸庞在光影变幻中忽明忽暗。 他一路飞奔而来,身姿矫健,步伐有力。 随着距离的拉近,男人的身影逐渐清晰,能看清他额前的短发被汗水浸湿,胸膛随着剧烈奔跑而微微起伏。 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孟哟哟感觉自己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喘息声。 谁说盖世英雄一定要踩着七彩祥云而来? 明明用腿跑过来的也很帅! 眨眼间,霍青山已经跑到孟哟哟面前停住了脚步,微微喘着粗气,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眼里只有专注:“来晚了?” 错觉继续延续,普普通通的三个字,配上他鲜少有些柔和的声线,孟哟哟竟意外地听出了一丝宠溺的味道,潜意识驱使着她拼凑出了后面应该接的四个字“受委屈了?” 一股迟来的委屈如潮水般漫上心间,情绪也随之起伏,眼眶猝不及防地泛起一阵酸胀,闷的人难受,莫名的想哭。 恍惚中孟哟哟讷讷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又迅速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见状,霍青山轻声说了一句“别怕”,就阔步走到孟哟哟身前,直面薛思思一伙人,眼神在陡然间变得极为锐利,寒意顿生。 孟哟哟仰视着面前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一时也分不清当下是何种滋味,像是舌头被柠檬汁蛰了一下,随后嘴巴里又被塞入一块蜜糖,又酸又甜。 霍青山先是瞥了一眼王涛手上的那把剪刀,眉峰微挑,开口时语调不疾不徐,却似裹着寒霜:“这剪刀是从你包里拿出来的?” 目光似箭,毫无预兆地转头对准了薛思思。 薛思思本还扬着下巴,满脸骄纵,此刻被男人强冽气场一压,气焰瞬间矮了半截,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僵在脸上,喉咙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好半晌,才颤颤巍巍挤出一个字:“是。” 霍青山并未移开视线,高大身形自带压迫感,往前迈了一步,周身寒意更甚,“这剪刀是你的吗?” 薛思思只觉那目光似要将自己看穿,心尖儿发颤,双腿都有些发软,再开口时,声音抖得愈发明显,嗫嚅着又答了个“是”。 嚣张气焰已全然不见,只剩满心惶恐,试图往后缩躲,却又不敢妄动。 霍青山眉峰一凛,声音冷硬如铁,像是给她判了死刑:“你撒谎!” 说罢,便再也没多看她一眼,长腿一迈,径直走向王涛。 只见男人伸手探入衣兜,掏出两把和王涛手中款式别无二致的剪刀,举在王涛眼前,沉稳开口:“这是我从国营饭店三楼的工具间拿到的他们用于修剪室内绿植的剪刀,国营饭店为了方便规范管控工具器材,内部所用物件都有其特殊编号,统一的前缀为“gyfd”,后续编号因具体物件而有所差异。 就拿我手中这两把剪刀来讲,分别是“gyfd jd001”和“gyfd jd003”。 不出意外的话薛思思包里拿出来的那把编号应该是“gyfd jd002”,她大概率是在舞会前路过走廊时顺走了后勤人员随手放在盆栽附近的剪刀。 王主席,劳烦你仔细确认一下。” 王涛闻言连忙低头查看手中的那把剪刀,果不其然,在手柄内侧刻着一长串编号,因使用年限已久的缘故,胶皮上泛起了毛糙,上面分布着深深浅浅的磨痕,但基本的字母和数字依旧辨认得出,正是“gyfd jd002”。 王涛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额角青筋凸起,他猛地一转身,将剪刀狠狠往薛思思面前一递,声音因愤怒而拔高:“薛思思,你自己看,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薛思思身形晃了晃,不可置信地迅速接过了剪刀,待她彻底看清上面整整齐齐的一串编号,眼中的光亮尽数散去,肩膀蓦地垮塌了下来,整个人像是漏了气的气球,瘪的不能再瘪了。 先前还在为她撑腰叫屈的几个女生此刻也都开始装聋作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霍青山适时出声,语气看似平和但其中隐隐藏着难以忽视的强势:“王主席,事情已经真相大白,薛思思蓄意损坏孟哟哟同志的礼裙拉链,给孟哟哟同志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损害。 大家秉持着友好交流的初心来参加一场其乐融融的联谊活动,谁都不想看到眼前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孟哟哟同志作为我们六二四边防部队的一员,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我希望王主席能代表纺织厂,无论是给孟哟哟同志个人还是我们六二四部队都能得到一个合理的交代。” 王涛只觉额前沁出了些细密汗珠,他抬手匆匆抹了一把额头,神色满是愧疚与慌张,忙不迭开口道:“这件事是我们单位在人员监管上做的不到位,出了这样的岔子,实在是对不住。 我先让薛思思跟孟哟哟同志道个歉,礼裙我们会照价赔偿,精神上也让孟哟哟同志受委屈了,一百块的精神损失费一分不少。 明天我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向上申报,厂里对薛思思后续的处理结果出来后我派人及时告知你们,一定给个妥善交代。” 言罢,他狠狠瞪向薛思思,喝道,“还不赶紧向孟哟哟同志道歉!” 薛思思浑身上下猛地一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磨磨蹭蹭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在王涛逐渐加深的眼神威压下嗫嚅着开了口:“孟……孟哟哟同志,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做了这糊涂事,我对不住你,跟你道歉。” 话到末尾,语调间还带上了不知真假的哭腔。 …… 闹剧真正散场,王涛黑沉着一张脸领着他们纺织厂的一行人离开了。 廊道中只剩两人静站在一起。 孟哟哟目不转睛地看着霍青山的脸庞,一眨不眨。 霍青山心中疑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孟哟哟认真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踮着脚尖,给他擦起了额头,小声喃喃道:“头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锈渍?” 第41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霍青山心中疑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孟哟哟认真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踮着脚尖,给他擦起了额头,小声喃喃道:“头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锈渍?” 霍青山有些错愕,旋即有些不太自然的回答道:“工具间里有些乱,可能不小心蹭到了。” 只一垂眸。 昏暗灯光下女孩依旧白的发光,咫尺的距离可以看得清她脸颊上的绒毛。 柔软的简直不像话。 霍青山怔愣了一瞬,刚想说他自己来就好,就听到面前的女孩语气认真地说道:“你头低一点,头发上的锈渣子我够不到。” 此刻女孩眼角眉梢无意间流露出的几分虔诚,谁都没有注意到。 听到声音,他几乎没有思考,便下意识弯下了脖颈。 …… 两人并肩走出了国营饭店大门,霍青山这才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低头抬手一看,左手拿着一把剪刀,右手拿着两把剪刀。 霍青山:“……” 孟哟哟也顺势看了过来,忍俊不禁地笑了:“我们差点就把饭店所有修枝的剪刀都顺走了,你说到时候他们老板会不会找到汪团长那告我们一个“盗窃罪”啊?” 霍青山抛下一句:“我去还剪刀,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就转身跑远了。 国营饭店三楼办公室。 霍青山把剪刀还给了饭店经理,转念又想到了先前爬排水管时的感受,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句:“赵经理,饭店外墙的排水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检修了吧,我建议你们最近有时间趁早检修加固一下,或者直接替换新的排水管是最好的,要不然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容易出现安全隐患。” 赵经理连忙言之凿凿地承诺道明天就会找人来检修加固,最晚这个月月底就会换好新的排水管。 总算把这尊大佛送走之后,赵冬雷脑子里走马观花的过了一遍今晚的场景,后怕地瘫软在了椅子上。 原本赵冬雷今晚当班,想着今天晚上只有一楼对外营业,应该不会太忙,会是个清闲的晚上。 没成想突然有服务员跑来告诉自己,二楼的交谊舞会出状况了,赶过去了解完情况后,得知有一个女同志在跳开场舞的时候裙子裂开了。 悬着的一颗心悄然落地了,是裙子的事,跟饭店没有关系就好。 回到办公室打算歇会儿,结果屁股还没怎么坐热。 就有一个气场过分强大的男人找上了门,说是他们饭店内部工具管理不善,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用饭店修剪花枝的剪刀对他们单位的女同志的礼裙做了手脚。 虽没明说他们是哪个单位的,但赵冬雷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这样气质的人还能是什么单位的? 总之就是得罪不起就对了! 连忙带着人去找后勤处的方嫂拿工具间的钥匙,结果倒好完全没见着人影,小心观察着身旁男人越发冷峻的面色,赵冬雷感觉自己这个经理的位子已经半截入土。 连忙安抚道:“您先别着急,我现在让饭店的人再去找找方嫂,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只见男人眉头紧锁,莫名回了一句“她提前下班回家了”。 赵冬雷心中一惊,他了解方嫂的情况,最近家里有事,近半个月来有的时候如果把自己区域的活干完了就会提前下班。 虽然不知道霍青山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但此刻也无瑕顾忌这点,就连额角的汗也顾不上去擦便急忙表示:“我刚刚已经让人联系后勤处的其他同事过来送备用钥匙了,他已经在路上了,您再稍等一会。” 结果……男人只说了一句“来不及了”,就提出要爬墙翻窗进去的法子。 怎么劝都劝不住,当然赵冬雷也不敢真的拦着他。 不过短短一分钟后赵冬雷就开始万分后悔自己怎么没把人拦住,他吓得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眼睁睁看着男人从窗台跃出去,一把攀在了年久失修的排水管上,固定的螺丝松动时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一下一下敲在了赵冬雷的胸口,管壁上不断脱落、簌簌下坠的腐朽痂皮持续刺激着赵冬雷的视觉。 排水管剧烈摇晃不断敲击着墙壁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随时都会散架然后直直坠落。 赵冬雷的心脏就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后背冷汗涔涔,仿佛已经看见了经理的位子在向他挥手道别。 脑子里本能地开始规划起等到了警察局,该怎么向警察同志描述他已经尽力阻拦了,怎么说才可以尽可能的将自己在这起伤亡事件中的责任降到最低。 男人还在迅速向上爬,动作稳健如钟,似乎不断晃动的管身对他没有产生丝毫影响,神情坚毅果决,眉目间更是窥不见一丝惧色。 紧接着男人再次腾空一跃,牢牢扒住了工具间的窗檐,剧烈抖动的排水管也渐渐归于平静,赵冬雷才感觉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 寻常的一天下午,孟哟哟伏案工作了一段时间后,照常走到窗口,推开窗户,眺望远方,试图缓解一下眼部疲劳。 习惯性的往北边的训练场看去。 距离很远,太阳又正烈,看到的只有一个个人头攒动的模糊黑点,只一眼……她就在一大群亦静亦动的密集黑点中准确锁定到了下意识想要去追寻的那一个。 在障碍跑的赛道上,上一秒他才刚刚翻上了三米的矮墙,下一秒就已经落地。 脑海中不自觉想起了汪团长曾经随意提到的那句“霍青山这小子在队里创下的用时最短的障碍跑记录,至今还没有人能打破,我就纳了闷儿了,我这偌大的六二四那么多兵,就没一个人能比他快?” 她忍不住问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透过一群如此相似的黑点,却能一眼就迅速锁定到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信任他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旁人随意提到的一句话都记得如此深刻? 第42章 野外作战技能训练考核大赛 孟哟哟将整理好的翻译资料送到汪团长办公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进!”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房间内响起。 孟哟哟推门而入,瞧见眼前这阵仗后,有点懵。 彭师长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以及汪团长、陆参谋长、一营的邓营长、二营的霍青山、三营的郑营长……都位列房间的不同位置,一个个都正襟危坐,毫无例外的保持着沉默,表情也是一个比一个严肃。 气氛有些沉闷……又或者是紧张? 思绪回笼,想起自己来这里是来干什么的,想着快点把文件递出去之后,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毕竟眼下这场面看起来也不像是自己能久待下去的。 “汪团长,这是你上午让我加急翻译好的文件,我翻译完了,给您送过来。” 孟哟哟放下文件后,就准备丝滑地转身离开,悄悄的来再悄悄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却没成想被彭师长出言阻拦了下来:“小孟同志啊,先别着急走,你来部队这么多天,我也一直没时间再来六二四,也就没找着机会问你,怎么样?这些天还适应吗?” 孟哟哟受宠若惊,这是她一个小啰啰能受得住的话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那种被老爸塞到客户公司实习的“富二代”呢? 慌得连忙表示:“挺适应的,在这里大家都特别照顾我,主要是我自己工作能力还不完善,有很多不足,还需要提高。” 彭师长笑着挥了挥手:“年轻人能这么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已经难得了,哪有人一上来就能一步登天的?有不足就意味着有成长的空间这是件好事,再多历练历练就好了!” 汪团长和陆参谋长:“……” 「我们还年轻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孟哟哟尴尬地笑了笑:“是,您说的在理,我会继续努力的。” 内心却在咆哮:「难道我那个在首都的爹真的是个厉害角色?!」 彭师长继续询问道:“上次吃饭的时候,我让霍青山多关照一下你来着,但这个臭小子的脾气我了解,向来不怎么听话,你今天趁这个机会你跟我说说,他表现怎么样?不要怕大胆的说,我给你做主” 孟哟哟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霍青山,没成想那人也恰好看了过来,两人视线撞上……孟哟哟有些心虚地迅速移开了视线,害怕那双穿透力极强的眼睛能够看清她想要藏住的异样情绪。 孟哟哟没看着任何人,只简单应了一句:“霍营长对我挺好的。” 一句除她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是“客套话”的“真心话”。 见状,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彭师长也没再顺着这个话题再问下去。 只是画风一转,彭师长紧接着抛出了一个更炸裂的问题:“我们刚刚在聊六二四近期要举行的一场“野外作战技能训练考核大赛”的一些大致事宜,怎么样有兴趣参加吗?” 房内众人闻言皆是脸色一变,纷纷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其中也包括孟哟哟:「您这个问题是在问我吗? 我?孟哟哟??要不要参加“野外训练考核”???」 孟哟哟现在想立刻撤回刚才那个扯淡的猜想,他爹一定不可能是个厉害角色,要不然谁会把大人物的女儿往“狼窝”里推? 孟哟哟思来想去还是找了个权宜稳妥的说辞,既不显得她畏难没担当,又能委婉地表达出她身上客观存在的现实隐虑,“只要是队里下达的任务,作为六二四的一员,我当然义不容辞,只是客观上来讲我的身体素质实在堪忧,手无缚鸡之力,只怕是到时候在比赛中只会拖队友后腿。” 彭师长闻言开怀大笑:“这不是巧了嘛,我们这次的训练考核就是要在每个队伍里设置手无缚鸡之力的“拖后腿角色”,来模拟战士在特殊作战环境中携带人质或队内特殊工种人群的作战情况,所以我看你是最符合我们要求的人选了!” 孟哟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们当兵的都这么聊天的吗?」 没等孟哟哟想到什么应对的说辞,霍青山猛地站了起来,言辞坚决地反对道:“孟哟哟同志虽然在六二四担任翻译员一职,但终究不是军人身份,参加危险系数较大的野外训练考核不符合常理。” 彭师长闻言眉毛一凛,脸一下臭了下来,厉声责斥道:“霍青山,我问你意见了吗?轮到你说话了吗?” 霍青山梗着脖子,不说话了,但挺胸昂首,下巴扬得老高,无声地表达着抗议。 彭师长见着这刺头样,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指着人脑袋还想再训几句,就被汪团长打圆场拦了下来:“这小子不识好歹惯了,没上没下的,这么多年了您也不是不了解,他就是这臭脾气,我待会一定好好教训他,罚他负重越野五十公里! 您先消消气,别跟这臭小子一般见识,要是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一边安抚还一边使眼色让陆明打配合递茶。 彭师长顺手接过递到面前的茶杯,掀开盖子,喝了起来。 陆明也及时加入劝阻大军,“师长,霍青山这臭小子说话是冲了点,但其实讲的也有几分道理。孟翻译员只是暂时调任到我们六二四任职的,要是参加这个训练考核出了意外,我们也不好向中央那边交代。” 彭师长不认可地哼哼了两声:“你陆明刚才不还说,“我们六二四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孬种,让谁上,谁就要上”,怎么这话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临时任职就不是任职啦?番州市的地理位置和战略意义你们又不是不清楚,真到了那关头不说“全民皆兵”,再怎么着“全队皆兵”的标准得达到吧,上了战场敌人的子弹会因为你是临时兵就绕开你去打别人吗?” 陆明一噎,瞬间哑火了。 汪团长则是另辟蹊径,换了个思路劝解道:“我们刚刚商讨出的名单中,无论是队里的工程师还是炊事员,起码都是个体型健硕的男同志。 如果非得让孟哟哟同志参加到这次的训练考核大赛中来,那么势必会导致其中一方携带的都是男性“群众角色”,而另一方中有一个女性“群众角色”,无论如何分配都不太公平。 不是我瞧不起女同志啊,只是这男女天生在体能素质上有所差异,无论怎么分配都影响了赛制最基本的公平性啊!”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倒还真是把彭师长问住了,保证公平性是一个比赛之所以能够成立的基础,确实棘手。 彭师长战略性端起茶杯喝起了茶来…… 第43章 王者风范 一室寂静,都在等着彭师长想通之后发话撤销方才那个不成熟的提议,谁知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道茶盏撞击桌面的声音。 众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紧随其后就听到了彭师长茅斯顿开带着些许激动情绪安排道:“你上次不是说六二四的卫生员里有个女中豪杰吗?叫什么楚……楚瑶来着对吧?把她也算进去不就行了吗?” 汪团长:“……” 得!不仅没劝住,还又搭进去一个。 不到五分钟,楚瑶就被汪团长手下的人叫到了办公室。 彭师长先是口头表扬了一下楚瑶上次在助民活动中勇于担当的优异表现,随之便提出了想让她一同参加这次的野外训练考核的想法,征询她的个人意见。 谁知楚瑶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表决心道:“楚瑶坚决服从队里的一切安排,毫无异议!” 神情坚定得仿佛要入党。 孟哟哟:“……” 「六二四还真是卧虎藏龙啊!人均贝尔!」 彭师长得到了期待的答复后,欣慰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孟哟哟,眼神殷切。 被架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孟哟哟还能怎么办? 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心口不一地回答道:“我也是,一切都听组织的安排。” …… 散会后,众人陆续离开办公室,孟哟哟站在走廊上,没看见霍青山的身影。 他好像还没出来? 孟哟哟故意磨磨蹭蹭拖延时间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了,又悄悄凑到办公室门口偷听,想弄清楚里面在聊些什么。 结果就只听到彭师长单方面怒火滔天的训骂声,以及最后一句气急败坏的“给老子滚出去!” 孟哟哟反应未及,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时,力道很大,然而她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整个人偷感十足。 霍青山板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两人回到办公室后,霍青山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别逞强,害怕就跟彭师长老实说,这样不丢人,没人会笑话你。” 孟哟哟心头一股暖意流过,沾着香甜的味道,有些试探地开口问道:“那你刚刚留在办公室里跟彭师长吵架,就是为了这事吗?” 霍青山有些意外,像是没想到她的关注点会放在这个地方,顿了片刻后,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野外训练考核比你想象的还要艰苦,吃苦倒还是其次的,我们这次选择的原始丛林考核区域里能见到的生物种类比你上次在山上遇到的那些只会更多、更吓人。而且会很危险……” 孟哟哟脑子一抽,下意识反驳道:“不是有你在吗?” 说完就瞬间后悔了,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霍青山眸色一沉,眼中的光暗暗明明,“你说什么?” 孟哟哟往回找补:“我是说彭师长刚刚不是已经分配好了,我扮演红方的情报人员被蓝方控制,而你是红方的队长。只要你们把我成功救下来再安全护送回去不就好了,我相信你们!” 霍青山默了半晌,最后化为一句:“你真的想清楚了?” 孟哟哟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 誓师的那一天,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堆积在一起,几乎看不到太阳的影子。 微风轻轻吹过,带着丝丝凉意拂过孟哟哟的面庞。 操场上,整齐的队列如同一方方绿色的钢铁矩阵。战士们身姿挺拔、神情肃穆,军旗在风中舒展飘扬,发出呼呼的声响。 霍青山身着笔挺军装,步伐沉稳,从队列一侧走来。 从孟哟哟面前走过,她看着他的侧脸,他目不斜视。 霍青山伫立在台上,直视前方,双脚有力地分开,脚跟并拢,膝盖绷直。他快速抬起右臂,动作标准而刚劲,指尖轻触帽檐边缘。 紧接着,洪亮有力的男声响彻整个营地。 “同志们!今日我们齐聚于此,即将开启一场野外作战技能考核训练大赛。 我们双脚所站立的这片土地,是边防线上至关重要的堡垒,是我们要用生命去坚守的阵地。 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祖国的信任与人民的期望。我们要用汗水与鲜血,锤炼出顽强不屈的战斗意志,打磨出高超精湛的战斗水平,在这次大赛中,展现出我们六二四边防部队的顽强斗志与过硬实力,让祖国和人民放心! 国威军威,看我西南! 丢掉幻想,准备战斗!” 孟哟哟站在台下,仰视着台上的男人,头颈笔直,面容刚毅,眼神决绝,字字铿锵。此刻的他让她感觉有些陌生,她好像从未见过他这一面。 桀骜、无畏、意气风发、带着胜券在握的霸气,像个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王”。 厚重的云层可以遮挡太阳的光线,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掩盖他的锋芒。让人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随之冲锋陷阵,不惜万难。 …… 从考核开始到现在,孟哟哟的手脚一直被绑着。 孟哟哟觉得自己上当了,遇到了比自己还会忽悠的人,果然能当上师长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什么你只要在蓝军的驻扎地好好呆着,然后等红军的人过来救你就好了? 也没人跟她说做战俘手脚要被绑着睡觉呀! 第一夜,似乎风平浪静。 绳子捆得很紧,手腕和脚腕处的疼痛让孟哟哟睡得不沉。 夜的浓稠如墨将帐篷裹得密不透风,孟哟哟陷在半梦半醒间,迷迷蒙蒙中听到了些似有若无的细微动静。 原以为是因为困乏才催生出的错觉,可那“嗦嗦声”偏偏停了又响……响了……又停,让人难以分辨几分真假。 还未等她细究,帐篷被猛然掀开,一道黑影挟着深夜的寒凉直闯而入,快如鬼魅,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转瞬间,那人已经来到孟哟哟面前,幽暗中身形高大、气势迫人。 孟哟哟的身体下意识向后蜷缩,惊恐之下,嘴巴本能地张开想要叫出声来,但下一秒就被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掌严严实实地捂住了下半张脸。 发不出一点声音。 孟哟哟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黑暗之中,男人脸上又涂满了油彩,根本看不清五官轮廓。 可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孟哟哟穿过浓稠的混沌,认出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第44章 危机重重 可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孟哟哟穿过浓稠的混沌,认出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孟哟哟忙不迭连续眨了几下眼睛,向他示意。 见她反应,霍青山心领神会,缓缓松开了桎梏住她的双手,继而从腰间抽出一把军刀,精准地切断了腕间的麻绳。 “呲啦”两声轻响,束缚断开,手脚重获自由,孟哟哟试图站起身来,却因长久的蜷曲与骤回的知觉,身体不受控地一软。 霍青山反应迅速,长臂一伸稳稳揽住她的腰肢,往自己这边带。 孟哟哟双手下意识借力般搭上了男人宽阔紧实的肩膀。 脑袋有些晕晕沉沉,不自觉地往男人脖颈处靠。 “吓到了?”嗓音低沉磁性,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霍青山只感觉贴在颈窝里的那颗小脑袋轻微晃了晃,肌肤被小巧的鼻尖蹭来蹭去,细细密密,紧随其后一道弱弱的声音传来:“一天没吃东西了,低血糖,头晕。” “那待会出去了,抓条鱼炖汤喝?” 狗男人在这种关头还有心情开玩笑。 孟哟哟:“……” 不想喝鱼汤,想咬人怎么办? 霍青山扶稳了孟哟哟,在她面前弯腰半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出去。” 孟哟哟也不打算逞强,立刻听从地爬了上去。 …… 霍青山背着孟哟哟刚逃离蓝军驻扎区不远,成功与从另一方向撤退的钟恒一行人回合。 但好景不长,蓝军的人很快发现了被霍青山他们解决的“尸体”,意识到关键战俘被救,迅速组织了反扑围剿。 蓝军的战略布局和红军不一样,他们将主要兵力分配在了“控制战俘”和“阻止斩首”环节上,而霍青山所处的红军则集中主要兵力用于攻占据点插旗夺旗上。 本次野外作战考核的任务多线并行,综合考量,分别为攻守据点、解救核心情报人员、以及斩首行动三个板块的内容。 其中解救人质和斩首行动环环相扣,只有救出人质才能获取重要情报信息,最终顺利斩首。 所以就目前的形势来讲,蓝军战俘控制区的兵力和装备配置是远超霍青山带过来的一行人的。 蓝军攻势很强。 霍青山和钟恒他们寡不敌众,明显呢能察觉到蓝军正在集中火力猛攻霍青山和孟哟哟所在方向,而这边隐隐有坚守不住的趋势。 破晓的曙光仿若一把利刃撕开了夜最后的防线,丝丝缕缕地穿透丛林枝叶,洒在不断弥漫向上翻腾的滚滚红烟上。 在敌方一波又一波的猛烈冲击下,红军本就不多的人数还在锐减。 一道尖锐呼啸划破嘈杂…… 霍青山的余光瞬间捕捉到了异常,他眼眸一缩,瞳孔中映出弹头的残影,反应迅速,猛地向孟哟哟扑了过去。 脚下用力一蹬,抱着人就地急速翻滚一圈,泥土飞溅,草叶被压折。 两人落定后,霍青山迅速将孟哟哟安置在一棵粗壮树干后,低声而急促道:“别露头,在这躲好!” 孟哟哟浑浑噩噩地连忙点着头,娇小的身形瑟瑟发抖。 紧接着,男人动作利落,矮身跪地,手中的枪被他一把抄起,枪托稳稳抵住肩头,脸颊顺势贴上枪身,皮肤感受着金属的凉意,目光透过准星,如猎鹰锁定猎物般,精准锁定刚才开枪的蓝军狙击手。 扳机被扣下,“砰”一声闷响,空包弹脱膛而出,对方狙击手的胸口瞬间冒出一股蓝烟——“阵亡”。 霍青未作停歇,挪移、侧身、探臂、瞄准,再度扣动扳机,冲在最前方的一个蓝军士兵肩头蓝烟乍起,满脸惊愕,只能退下阵来。 霍青目光如炬,继续扫视战场,一次又一次地扣动扳机。 “哒哒哒……”空包弹的枪声不绝于耳,子弹壳在地上滚落碰撞,闪烁着冰冷光泽。 不远处的钟恒满脸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一边奋力回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道:“营长,我们快顶不住了,蓝军试图从西边包抄我们。” 蓝军的火力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步步紧逼,有人影在红烟中穿梭,枪声震得人耳鼓生疼。 钟恒心急如焚,冲着霍青山的方向用力吼道:“你带着孟哟哟先走,情报还在她手上,我们在这里拖住他们。” 喊完,钟恒端起枪身形一转,借助树干做掩护,朝着蓝军冲来的方向疯狂扫射。 枪火在破晓微光与红烟中闪烁跳跃,竭力为霍青山他们争取突围时机。 霍青山当机立断,弓着腰快速闪到孟哟哟身旁,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低喝道:“跟我走!” 枪林弹雨中,孟哟哟被男人拉着向前跑,她紧紧攥住他的手,脚步有些慌乱,身形几次踉跄,险些摔倒。 霍青山身体紧绷,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凭借着对地形的初步了解,专挑草木繁茂、利于隐蔽的路径穿梭。 空包弹时不时从身旁呼啸而过,“嗖嗖”声揪着人心。 每有异响,霍青山都会迅速侧身,手臂一横,将孟哟哟稳稳护在身下,宽大的脊背犹如坚实的盾牌,一次又一次护她周全。 两人疾步前行,脚下枯枝落叶被踩得嘎吱作响…… …… 行到丛林的最深处,枝叶蔽日,前方隐隐约约传来潺潺水声,霍青山心下一动,拉着孟哟哟循声而去,拨开一丛茂密灌木,就看到一条横亘在峡谷间的溪流。 霍青山侧头看了孟哟哟一眼。 只那一眼,孟哟哟就读懂了他眼里的担忧,扬唇说道:“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好,我没问题。” 这块区域地带近日以来,降雨丰富,水量暴增,水位高涨。 因而水流异常湍急,霍青山处于前位,斜侧着身子向前移动,用身躯直面抗衡水流的冲击,为孟哟哟制造出一小块“缓冲区域”,孟哟哟左手搭在霍青山的胳膊上,依附着他,两人在水中艰难行进着。 可突然,两人几乎一同踩到了一块覆满青苔的滑石,霍青山只是身形略微踉跄了下,随后便借助强大的腰腹核心力量迅速稳住了身体。 可就在他踉跄之际,汹涌的水流越过了他的身躯直直朝着孟哟哟的胸口冲去,触及滑石的脚下一歪,本就体力不支的身体更加无法抵抗失衡,搭在胳膊上的手瞬间滑脱,整个人被水裹挟着朝下游奔去。 霍青山心猛的一揪,眼瞳骤缩,闪电般伸手去抓,只是徒劳。 眼睁睁看着孟哟哟被溪水越冲越远,没有片刻犹豫,霍青山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滚滚水流之中。 第45章 哟哟,求你…… 孟哟哟把霍青山拉到了岸边,看着男人身上大大小到处渗着血的伤口,是方才在水中的时侯他紧紧抱住自己一路抵挡尖石造成的。 此时此刻就那样虚弱地躺在岸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脸色也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孟哟哟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你……干嘛……要这……样啊?” 哽咽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一抽一噎的。 霍青山有些费力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强撑着精神逗笑她:“这不是怕你到时候留了疤,一个不开心就跑到师长那告我的状,说我没保护好你嘛?” 男人嘴角奋力挤出一丝笑容:“毕竟我也没想到我们孟翻译员水性那么好,最后反倒是你把我捞了上来。” 话才刚落下,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本就因失血过多而毫无血色的嘴唇猛地一抽,笑意还僵在嘴角,却不禁“嘶”的一声低吟出口,身子也不受控地跟着微微颤了颤。 孟哟哟眼睫一抖,心瞬间揪紧,脸上泪痕未干,担忧全写在了眼里,连忙抬手按住霍青山想要收回的手,急声说道:“你别乱动呀,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 霍青山缓了缓神,强忍着疼痛,声音虚弱却尽量平稳道:“我背包里有应急医疗包,包是防水的,应该有些东西还能用。” 说着,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汗珠,他不敢大幅动弹,只能僵着身子,每一个字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孟哟哟连连点头,“好,好,我现在就找。” 她弯下身,膝盖就那样跪在碎石上,却也丝毫没有察觉到疼,动作轻缓得近乎虔诚,双手小心翼翼地伸向霍青山后背,指尖微颤着去解那背包的系带。 手上的动作稍微挪动一下,就立刻去看男人的脸,时刻留意着他的表情变化,生怕弄疼了他,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将背包一点点卸了下来。 尽管心急如焚,但一直在心里警告自己“孟哟哟!不要慌!不要慌!要冷静!”,她尽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双手,翻出碘酒、镊子和纱布给他处理伤口。 可是尽管已经不断提醒自己要镇定坚强了,每当在他身上再多翻到一个伤口时,泪水还是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断向下滚落,难以抑制。 “别哭了,包里有压缩饼干和罐头,应该没坏,拿出来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我,我现在可是一个伤员,就靠你罩着我了。” 声音依旧虚弱,可嘴角偏偏还带着过于违和的笑意。 笑得可真难看啊!孟哟哟这样想着。 她抬手快速抹了把泪,又使劲吸了吸鼻子,就低头去翻包里的干粮了,神情专注。 …… 溪岸边遮挡物少,过于空旷,不适合长时间停留,在霍青山的坚持下,孟哟哟搀扶着他往山林深处的方向走去。 两人就近找到一个山洞落脚。 …… 孟哟哟抱着一捆干树枝匆匆往山洞赶,夜幕倾轧而下,山林渐渐陷入幽沉,雾气悄然漫起,枝丫被染成剪影,模糊难辨。 夜枭的叫声比上次还要嚣张,此起披伏,从四面八方来环绕着孟哟哟的耳膜,但这次她顾不上害怕。 待她猫腰走进山洞后,入眼就看到霍青山竟昏迷在地,心脏在一瞬间悬了起来。 怀里抱着的柴火散落一地,孟哟哟几步奔到霍青山的身旁,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伸手一摸额头,滚烫得灼手,再向下摸寻他的四肢,却是冰凉得吓人。 “霍青山!霍青山!”她一边呼喊,一边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可他却毫无反应,像是失去了知觉,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纸。 孟哟哟慌了神,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手忙脚乱地扑向一旁的背包,不断地翻找着那枚“中止信号弹”,手指颤抖得厉害,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攥在手中。 刚欲起身想要往洞口的方向跑去,衣摆却被一只虚浮无力的手拽住了。 霍青山不知何时醒了,眼皮艰难地撑开,眼眸混沌却透着股执拗,声音很轻:“别……别放。” 孟哟哟又惊又急,眼眶泛红,泪水又一次不管不顾地夺眶而出,冲他嚷道:“霍青山!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啊!” 霍青山紧咬着牙,双手撑地,一点点强撑着试图坐起身来,身形却晃得厉害,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 孟哟哟见状,忙不迭放下信号弹,伸手去扶他,眉头紧皱着,满脸的担忧:“你别乱动呀!” 霍青山却像没听见似的,目光直直地锁住她,眼里是不可动摇的坚定:“演习就是战争,放了信号弹,就意味着我霍青山在战场上投了降、认了输。” 孟哟哟胸脯剧烈起伏,情绪激动地反驳道:“可这只是一场训练考核啊!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 霍青山虚弱地摇了摇头,说话时气息也有些不稳:“如果这一次我在演习中无法突破生理极限,而是选择放弃,那下一次到了真正的战场上,我也不会成功。” 孟哟哟把男人扶着平躺了下去,不想再跟他废话,心中却已经另有盘算。 她悄悄捡起滚落在一旁的信号弹,塞进了口袋里。 她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的意识再次慢慢陷入混沌,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最多还有三分钟……两分钟……一分钟……三十秒……等他彻底昏迷过去,她就立马跑到洞口把信号弹给放了。 “哟哟,求你……别放信号弹……我不想放弃。” 男人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只给她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孟哟哟出神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难解的谜…… 她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连命都可以不要? 手中的信号弹被她越攥越紧……但原本坚定不移的念头在此刻已然松动。 可是就连她自己都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动摇了她呢?就只是因为他最后的那句话吗? 第46章 上下其手 山洞里,孟哟哟费了些功夫才把火生了起来,干柴噼里啪啦地烧着,橙红的火苗颤动、跳跃,驱赶着周遭的寒意,映得石壁光影斑驳。 火生好后的下一秒,孟哟哟转身便蹲到昏迷的男人身旁,手指熟练得解开外套的扣子,动作尽可能的轻缓,将外套慢慢褪下肩头时,还能听见布料摩挲的细微声响。 紧接着,她又将手伸向那件短袖作训服,指尖刚触及到衣料下角,一股黏腻的触感传来,与此同时,还裹着淡淡的腥味。 孟哟哟心下一紧,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将作训服掀开了一角,可衣服的布料竟直接黏在了男人的背上,她的动作越发的小心了起来。 过程中持续伴随着轻微的“撕拉声”,不绝于耳,一直持续到后背的作训服彻底被掀开。 入目的是一片斑驳的血迹,混着溪水的浑浊,纵横交错在他的后背,触目惊心,像张狰狞可怖的网。 伤口边缘泛白,长时间浸泡在冷水里的皮肉翻卷着,有的地方还凝着细碎沙石。 孟哟哟呼吸一滞,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怔怔地注视着男人后背上呈现出“星芒状”分布的累累伤痕,记忆如潮水袭来,将她拉回了那个惊险万分的夜晚…… 火光摇曳,映着霍青山毫无血色的脸。 孟哟哟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了,她看着他,一个难解的谜变成了更难解的谜。 …… 衣服烘干后,她给他换上。 却发觉男人的身躯比两个小时前还要冰凉,尽管意识已经陷入重度昏迷,身体还不自觉地打着寒战。 她快速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了男人身上,而后侧身紧紧抱住他,就像他在水里抱住自己时的那样,严丝合缝,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他传递一些暖意。 孟哟哟将男人的左右手交替拢在掌心,反复揉搓,循环往复,未曾停歇。 可是……好像没有用啊?……怎么办?……感觉越来越凉了? 期间,她的视线不止一次地瞥向口袋里的信号弹。 他……好像……说话了? “谢……明朗。” “……明……朗” 男人的嘴里断断续续地蹦出了几个字,哪怕在昏迷中眉头也是紧皱着,表情痛苦。 「谢明朗?」 孟哟哟想起了那天在历史展览厅的墙上看见的那个名字“谢明朗”——他的战友! 两年前在一起“打击跨境武器走私犯罪活动”中临危不惧、只身犯险、舍生忘死力搏犯罪分子头目,最终不幸壮烈牺牲,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2岁。因其在行动中的英勇表现和突出贡献,部队追记为“一等功”。 梦里…… 也是一样的丛林地带,层层叠叠的繁茂枝叶和深不见底的黑都是那样的相似。 他们在与敌方交火后才发现情报有误,对方的人员配置和武器装备远超预期,并且狡猾地留有后手,一批走在前面负责走私运货,另一批跟随在后随时准备接应撤退。 几番交战下来,局势渐渐陷入被动,提前布好的围捕圈被敌方撕开了一个口子,敌人四散逃窜。 霍青山和谢明朗二人紧盯着团伙头目所在的那一伙人一路追击。 就在他开枪打中头目的右肩之际,他的左腿也不幸中弹。 再往后由于受伤的腿部失血过多的缘故,渐渐体力不支,陷入了昏迷。 至于后面发生的一切他就全无印象了。 只记得他醒来时是在一个狩猎的农户家里,农户告知自己他今早上山打猎的时候,在一个灌木丛中发现了他,身上满是血迹,盖着一层杂草,呼吸一度十分微弱,因为看见他身着迷彩军装的份上,才把他带回了家。 故事的最后,当他拖着伤腿返回到晕倒的地方,再循着踪迹一路找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了地上躺着两个身体纠缠在一起的人,也可能是尸体,其中一个就是谢明朗。 周边的草丛被压得东倒西歪,叶片上挂着血珠,几株低矮灌木也折了枝丫,溅落的鲜血星星点点沾染其上,仿佛见证了一场以命相搏的惊险搏杀。 平时那样活泼好动的一个人此刻就静静的躺在那儿,身躯微微蜷缩,双脚还维持着交叉紧锁住对方脚踝的姿势,右手还握在刺入对方胸腔的军刀刀柄上,手腕亦被对方紧紧扣住,双眼空洞的睁着。 霍青山脚步踉跄地走了过去,强忍着悲痛俯下身,颤抖地伸出手放在了他的眼睛上,向下轻轻一阖,却惊讶地发觉指尖触及到的皮肤竟还带着几分温热。 霍青山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前方抬眼望去,一百米外依稀可以看见杂草中矗立着一块石灰色的长形界碑,距离有些远按照常理上面刻着的红字应是看不清的,但霍青山清楚的知道那两个字是“中国”。 …… 山洞里,熹微的晨光从洞口徐徐探入,似一层薄纱,轻轻拂过洞壁内嶙峋的岩石。 霍青山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缓缓拢聚,眼皮轻颤了颤,终是撑开一丝缝隙。 睁眼的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正依偎在一个过分柔软的怀中,微一偏头,就看见了孟哟哟略显狼狈的脸庞,发丝凌乱的贴在脸颊上,哪怕此刻紧闭着的双眼也能看出明显的肿态。 不知昨夜又是哭了多少次? 他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才向外探出了毫厘的距离,孟哟哟便猛然惊醒。 睁眼就看见他奇怪挣扎的动作,眉头一蹙,脱口而出:“你怎么又乱动?一醒了就知道乱动!” 话音里满是责备。 手上的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温柔,扶着他慢慢躺了下去。 霍青山垂眸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太自然的开口问道:“昨天……你帮我换衣服了?” 孟哟哟想也没想就开口噎道:“不是我换的还能有谁?你以为这里有田螺姑娘吗?” 语气不善。 霍青山:“……” 检查完他身上的伤口并没有再裂开,孟哟哟偷偷松了口气,抬眼看去时就正好目睹了男人脸上那一抹不自然的潮红,心情莫名转好了半分,继续理直气壮地补充道:“不仅衣服是我换的,裤子也是我换的,而且我换的时候一个没忍住还上下其手全都摸了一遍。” 第47章 你想知道,我最喜欢……? 孟哟哟坐在一旁,仔细清点完包里的物资后,抬眸看向霍青山,轻声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霍青山原本望着山洞外的目光缓缓收回,表情变得严肃,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斩首。” 但眼神却异常的坚定冷峻,仿佛那是他不容置疑的使命。 孟哟哟微微点头,神色平静,经过昨夜那一遭后她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追问道:“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霍青山沉默了,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孟哟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朝人走了过去,眼睛直视着他,一字一句有条有理地分析了起来:“你自己也清楚,当人质被救出来的那一刻,蓝军就会把几乎全部的兵力调到蓝军首脑所在的驻扎区。以你一个人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突破重兵防守的重重阻碍成功斩首,更何况你现在身上还有伤。” 霍青山依旧沉默不语,只是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孟哟哟顿了顿,又再次突然出声:“我可以帮你。” 霍青山猛地抬眸看了过来,眼中带着一丝意外,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孟哟哟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坚定带着力量:“霍青山,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而你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我,我是你的战友,不是吗?” 两人都没再说话,视线就这样在空气中交汇着,暗流涌动着,他们只是安静的看着彼此,试图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一些讯息,幸运的是他们最后都成功了。 …… 孟哟哟将物资分成了平均的两半后,将其中的一份递给了霍青山。 霍青山接过后,径直将其中唯一的那罐罐头扔了回去。 孟哟哟看着包里从天而降的午餐肉罐头,猛的转头望去,眼神疑惑:“你现在受着伤,不能只吃压缩饼干,午餐肉可以及时补充蛋白质和脂肪。” 男人平淡的声音响起:“我不爱吃午餐肉。” 孟哟哟毫不留情吐槽道:“你不爱吃午餐肉那还把它放进包里,罐头又重一直背着,不是有病吗?” 霍青山:“……” 霍青山没再接下这个话茬,只是自顾自地从作战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只扁圆形的油彩盒。 阔步走到了孟哟哟面前,声音很低:“会用吗?” 孟哟哟摇了摇头,发丝随之轻晃。 霍青山微微俯身,两人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他打开油彩盒,食指轻蘸油彩,指尖染上了暗沉的绿,“把眼睛闭上。” 男人低语着,声线像被砂纸打磨过,带着粗粝的温柔。 孟呦呦听话地阖上了双眸,长睫轻颤,身子在不自觉中微微绷紧。 霍青山没沾油彩的那只手缓缓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再微微往上抬了抬,调整着角度,那动作带着些掌控意味,却又不失轻柔,又霸道又细腻,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天生的矛盾,却又诡异的契合。 男人另一只蘸着油彩的指腹,沿着她的眉骨细致描摹,触感轻缓,每一下涂抹都精准把控着力道,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眉梢处,细微摩挲让孟呦呦眉心轻蹙,睫毛颤得厉害了些,他似有所察,指尖更添了几分谨慎。 从额头一路向下至脸颊,油彩晕开,凉意沁肤,他的手却暖意融融,带着薄茧的拇指不经意擦过孟呦呦嘴角,做短暂停留,恰似落下无声又撩人的印记。 气氛在这一下又一下的细微触碰间,氤氲得旖旎又炽热,仿若有无形丝线,将二人紧紧困于这方寸间。 孟哟哟攥紧的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孟哟哟突然感觉耳畔边响起一声轻“嗤”的笑声,滚烫的气息如羽毛般撩过她的耳垂,脖颈,惹得她又是浑身一颤,男人吐字带着笑意:“你昨天晚上是这样摸我的吗?” 嗓音低醇,缠绕着似有若无的魅惑。 孟哟哟的耳垂被他烫的厉害,连带着脑袋也有些晕乎,甚至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不过仅在片刻之后便又清醒过来。 孟哟哟:拳头有点硬了……想锤点什么东西怎么办? 「哼!狗男人,又来这招? 我还能在同一个地方栽两回跟头? 小看我?」 孟哟哟睁开眼睛,忽的一下踮脚凑了上去,唇瓣刻意同他的耳郭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说话时一张一合,伴随着若即若离地触碰:“不太一样,我是用两只手,而且……我昨天在你身上发现了比你喉结上的那颗更性感的痣,还不止一颗。你想知道……我最喜欢哪一颗吗?” 语调悠长而媚惑。 孟哟哟满意地欣赏着男人逐渐泛红的耳垂,像是画家在欣赏自己精心调制的颜料。 …… 通讯器进了水没法用,而孟哟哟手里关于蓝军首脑的情报也一直没有机会传出去。 两人最终决定兵分两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规划好时间,他们从山洞里出发了。 到了要分道扬镳的当口,霍青山扭头叮嘱了一句:“不要逞强,尽力就好,遇到危险了就放信号弹,救援队的人会第一时间过来找你。” 孟哟哟不认同地瘪了瘪嘴,没搭理他这句话。 只是丢下一句中二发言:“走了,“顶峰”相见吧!霍营长!”,就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霍青山看着她毅然决然走远的背影,忽的笑了。 …… 一开始红军在战略布局上就侧重于据点攻守战上,也为之分配了多数兵力,由章勇挑大梁负责指挥,霍青山安排部署的时候下了死命令,三个据点都要攻占下来,一个都不能少! 按常理来讲,章勇现在只是个副连,这样关键的任务不太有机会落到他头上来,但霍青山说章勇性格沉稳、临危不乱,有指挥的潜能,可以挖掘。 所以孟哟哟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避开路程中散落的蓝军机动小组以及潜伏在据点附近的蓝军,就近找到最近的一个红军据点,将情报传递出去并寻求援助配合斩首行动。 第48章 顶峰相见吧!霍营长! 又是一夜。 蓝军首脑的驻扎区隐秘于丛林深处,一片开阔地上星罗棋布着诸多顶帐篷,宛如隐藏在绿色帷幕中的巨兽巢穴。 四周重兵密布,明岗暗哨交替。 士兵们的巡逻路线错综复杂,如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将营地紧紧护住。 丛林的深夜,静谧中隐隐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月,只有依稀月色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淡淡斑驳光影。 潮湿的地面散发着腐叶与泥土混合的气息,偶尔传来夜枭的鸣叫,更添了几分阴森。 但往往平静就只是危险来临前的祷告。 红军临时组建的几支突袭小分队仿若暗夜幽灵,趁着夜色悄然逼近。 打头的战士身形低伏,如觅食的猎豹,借着草木掩护,一步步摸近营帐边缘。 等到时机成熟,一枚枚烟雾弹“嗤嗤”作响,拖着灰白色的尾烟,在营帐间炸开,瞬间,刺鼻浓烟滚滚翻腾,将这片区域笼罩得混沌不清,能见度急剧下降,灯光在烟雾中晕成模糊光晕。 紧接着,手雷带着呼啸声抛出,“轰轰”爆炸声震耳欲聋,帐篷被气浪掀翻,泥土、杂物四溅。 蓝军的帐篷内瞬时响起忙乱的脚步声和枪械碰撞声。 而帐篷外,以一道短促有力的尖锐口哨声为号,穿过嘈杂,原本四散的巡逻兵们迅速以小组为单位集合,训练有素。 他们弓着腰,凭借着对营地附近地形的熟悉,朝着被偷袭的方向快速包抄过去,一边行进一边朝着可疑的动静点试探着扫射过去。 红军的突袭小队人员单薄,面对蓝军势头强劲的反扑之势,并不恋战,借着夜色迅速隐入丛林的更深处。 不多时,蓝军的驻扎区渐渐又归于平静,仿佛刚才的突袭只是一场短暂的疾风骤雨,掀不起长久的波澜。 可还没等众人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东北角的帐篷区域又毫无预兆地响起了烟雾弹爆开的“嘶嘶声”和手雷的轰鸣。 新一轮相似的袭击再度上演。 …… 如此往复,每一轮的突袭都如出一辙,却又防不胜防,搅得蓝军内部疲惫不堪,却又不敢有丝毫懈怠。 霍青山匿在高处,仿若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 男人的身姿纹丝不动,唯有对准瞄准镜的那一双眼不时眨动两下,细致敏锐的捕捉着蓝军驻扎地的一举一动。 蓝军在经历几次突袭之下,其中一座帐篷附近的守卫不但从未跟随大部队行动过,反而人数还在悄然间增多,身影在暗处快速穿梭、集结,似在无声中筑起一道坚实壁垒。 霍青山双眼微眯,精神越发高度集中了起来。 蓝军的某一顶帐篷内,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声。 “红军的突袭看上去并没有要结束的趋势,长夜漫漫,敌暗我明,防不胜防,风险太大了,谁知道他们下一个袭击的目标会是哪里?” “这样下去局面只会越来越被动……” “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 “……” 随着一声拍桌,“撤!” …… 不出所料,一群人簇拥着中间一人从帐篷里转移了出来。 霍青山透过瞄准器可以看见那人帽檐压的极低,几乎遮住了眉眼,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身高体型都无一例外贴合了孟哟哟提供的情报细节。 夜色朦胧,况且驻扎区的烟雾尚未散尽,霍青山辨不清那人的面容,只是他肩头的首脑肩章倒是有些醒目惹眼。 霍青山的枪口下意识对准了此人,仅两秒后……却又发觉了不妥……乍一看中间那人被所有的守卫严丝合缝地围绕着,如众星拱月。 但…… 霍青山的目光重新回到人群中细细逡巡,这一下……便看出了些端倪……看似所有人形成一个大型的保护圈层层围住了中间那个戴着首脑肩章的男人,实则另有一人巧妙的隐在了圈层中部,周遭有几个身形高大之人为之暗自形成了一个小型保护圈。 那人的走位更是别具心思,像是考虑到了东边地势较高的缘故,一定概率上会有狙击手埋伏,精巧的布局之下留给匍匐在东边山头的霍青山只有一个又一个射击的死角。 霍青山的双眸微微眯起,一眨不眨,全神贯注的盯着瞄准镜。 与此同时,大脑高速运转,整合着风速、距离、目标移动速率、周围几人的步调和身形晃动幅度的参差……最后,只为等待一个精密的“可乘之机”……就是现在,瞬息间霍青山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山间长久的寂静,子弹破膛而出……裹着山间的风声……穿过了两人脑袋与脑袋之间稍纵即逝的细微间隙,精准地击中目标人物的后脑。 一缕蓝烟袅袅升腾而起。 紧随其后,尖锐嘹亮的号角声在山谷间骤然回荡开来,“嘟——嘟——嘟——”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更比一声高……但莫名的……霍青山在这立体环绕的响亮号角声中听见了一句“顶峰相见吧!霍营长!” 竟是那么的清晰可闻! …… 红军成功斩首为这次野外作战考核画上了句号。 与此同时章勇指挥攻占的三方据点也并无差池,完美贯彻了霍青山交代的要求——一个都不能少! 最终,红军在多维度上占据优势,大获全胜! 待在红军据点的孟哟哟接收到了前方传来的胜利消息,高兴得一时忘了形,激动地原地跳了起来。 可双脚刚一落地,扭伤的右脚踝不堪重负,一阵钻心的剧痛从脚下传来,脸上的喜悦之色瞬间扭转为满脸痛苦,嘴巴忍不住“嘶嘶”倒吸几口凉气。 霍青山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某人正可怜兮兮地单脚朝着椅子的方向跳去的背影……当即长腿一迈,几步跨了过去,二话不说俯身弯腰、手臂稳稳环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将人抱了起来,动作流畅而利落。 孟哟哟下意识惊呼,双手慌乱间攀住了男人的脖颈。 男人脚步沉稳,走到椅子旁微微屈膝,动作轻缓的将人放了上去。 孟哟哟看见男人下一秒就蹲在了自己面前,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肿起的脚踝。 他低着头,她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只是听到了一句“疼吗?” 声音低哑……带着温柔,孟哟哟确信这一次不是她的错觉,是真实的温柔。 鼻尖酸涩,喉咙一哽:“疼。” 她本能的回答道,声音软糯,好似呢喃。 章勇姗姗来迟走进帐篷就听到了这样娇嗔的一句“疼”,心中泛起阵阵疑惑:「怎么我之前问孟翻译员脚疼不疼的时候,她当时说的是“英雄儿女不拘小节!况且这点伤算什么?我以前跳舞的时候经常扭伤脚。”……呢?」 第49章 她应得的! 汪团长办公室内,一站一坐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霍青山站的笔直,表情严肃,声音中气十足:“请团长批准!” 汪团长嘬了口茶,又嫌烫,立马把杯子放了回去,抬眸看向面前站定的男人,揶揄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也是在这个位置,你霍青山是怎么说的来着?让孟哟哟同志参加这次的训练考核不仅毫无意义,而且还会影响整个团队的行动,不利于施展考核的真实效果。” 说着说着,语气渐渐正经起来:“现在又想把自己的“个人突出贡献奖”让给人家,这个名单已经批下来了,是你霍青山想换就能换的吗?你当我们这军营是你家呢?简直儿戏!” 霍青山义正言辞地反驳道:“不是让给她,那是她应得的。我认为领导在检验我们考核表现的过程中存在一定的局限性,过于侧重于结果论。 虽然最后开出那一枪的人是我,但是如果这中间没有孟哟哟同志在背后的贡献,我不可能有机会开出这一枪。只是她为团队胜利付出的努力和贡献没有被你们看见而已。 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就是要对这个由于局限性才得出的结论提出异议,并客观陈述我的战友在考核中没有被看见的突出表现。” 汪团长一时之间没有接话,也没有反驳……只是良久的沉默后终于出声,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我先考虑考虑,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名单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就算上报了申请也不一定能通过。” …… 日头渐高,天空像是被洗涤过一般,澄澈湛蓝,不见一丝云翳,今天的日光毫无保留的倾泻了下来。 依旧是在营区的操场上,军旗烈烈,于劲风中招展,旗面上的五角星光芒夺目,指引着方向。 放眼望去,操场正中矗立着一座临时搭建的主席台,木质结构坚实厚重,刷着肃穆的军绿色漆料,与周遭环境相融又独显庄重。 主席台前沿一排娇艳欲滴的盆花摆放整齐,红的热烈,黄的明艳,花朵昂然绽放,为这满是钢铁气息的场地增添了几分生机活力。 背后巨幅的背景板上,“表彰先进,砥砺强军”八个大字苍劲有力、熠熠生辉。 台下,各连队方阵早已严阵以待。 孟哟哟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有些坐立不安,本来都已经自带了小马扎过来,到了这边却突然被彭师长叫过去让坐在他的旁边,因此汪团长的位子便往右侧顺延了一位。 孟哟哟:「别搞我呀!您今天开完这个表彰会拍拍屁股就回去了,我还要在团长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呢。 你这一出骚操作,我之前一个月的马屁都白拍了!」 大会流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台上的政委就要宣读本次考核中“个人突出贡献奖”的获得者名字……孟哟哟下意识看向刚刚领完了“最佳战术小组奖”正在朝着台下走来的霍青山。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这一次孟哟哟没再匆忙移开视线,她似乎有了一些底气,但更多的是她不想错过他听到自己名字时当下那一瞬的反应,或许整个六二四的人都知道霍青山年轻的军旅生涯中已经拿过了数不清的军功章和嘉奖,而这次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起眼的考核。 但是她想看,想看他一步步走上去,接受属于他的荣誉。 因为只有她知道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奖”背后经历了什么? “本次野外作战训练考核大赛中获得“个人突出贡献奖”的同志就是——孟哟哟同志!” 政委雄浑有力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到了孟哟哟的耳朵里。 彭师长的鼓掌声就在她的身旁响起,道了一句:“恭喜!” 整个操场陆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是六二四的战士们为她喝彩的掌声。 孟哟哟有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上台的,一直到荣誉证书和勋章递到了她的手上,手中冰凉的触感才渐渐驱散了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她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手上的勋章,一个圆形金色的勋章,上面的军徽图案雕刻精细、线条清晰、纹理分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随即一抬头,视线穿越人群,精准地找到了那双眼睛。 孟哟哟得意地冲他扬了扬眉,像是在说:你看,我多厉害! 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眼里的光比那勋章上的金属反光还要耀眼。 他也在台下鼓掌,注视着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过分好看。 * 孟哟哟趴在桌子上,冲着对面办公桌的男人使唤道:“霍营长,我想喝热水。” 男人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阔步走到了孟哟哟的桌前,拿起桌上的水杯就朝着房间外走去。 这几天里,孟哟哟仗着自己的伤腿拼命指使某营长帮她干活,简直毫不手软。 接水归来的霍营长将水杯轻轻放在了孟哟哟的桌面上,就看见一只纤巧玲珑的手指朝着自己的方向缓缓推来一张红色的电影票,上面有标准黑体印刷的《邮缘》二字。 孟哟哟盯着自己手指头的方向,语气看似轻松的说道:“周末我想去看电影,我的脚不方便,你跟我一起去。” 不似在邀约,更像是……通知? 见状,霍青山发出一声轻笑,伸手接过电影票,淡淡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孟哟哟:「就这样?」 不太开心,有些别扭地扭过头去,开始赶人:“我没事了,你回去吧,别一直站在我桌子前面,都挡着光了。” 霍青山没有动。 孟哟哟:“……” 孟哟哟微微抬起头,想偷偷用余光去瞄他的反应……就撞见了一双笑意缱绻眸子,带着洞悉一切的清明,也带着难以言说的情愫。 她看着他收回了嘴角的笑意,转而换成了一派正经的模样,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我很开心。” 孟哟哟的思路一下没及时调整过来,有些不解地出声:“嗯?” 霍青山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收到电影票,我很开心。” 第50章 不会骗人的颜色 日丽风和,天上的云朵调皮的摆出了各异的形状,蓬松可爱。 孟哟哟难得在周末起了个大早,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的脸,皮肤还透着晨起的粉嫩,却罕见地对自己的状态不够满意。 昨夜特意洗过的乌黑长发此刻正蓬松柔顺地散落在肩头,还残留着淡雅的桃子果香,幽幽萦绕在鼻尖。 孟哟哟拿起木梳,将长发全都拨弄在左肩前侧,手指在发丝间灵活的游走了起来,每一步动作都格外的耐心细致,不容半点差错,最后再编上一条明黄色发带,半隐半现在乌黑发间,似点睛之笔。 站在衣柜前,孟哟哟犯起了愁…… …… 霍青山站在车旁等待,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腕上的手表,但脸上却丝毫未现半分焦急的神色,嘴角微弯,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远远的就看见一抹亮眼的黄闯入了视线,一开始那人分明还是脚步轻快,节奏平稳的样子,但走到一半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重心忽的向左侧倾斜,之后便一直维持着一瘸一拐的姿势缓慢朝这边走了过来。 霍青山忍俊不禁,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开来。 待她走近,霍青山看清了她今日的打扮。 她穿了一件鹅黄色泡泡袖衬衫、水洗蓝色牛仔裤、搭配一双土黄色帆布板鞋。 抢眼的颜色搭配,大胆又张扬。 这样的视觉冲突,让霍青山头一次感觉日渐萧瑟的秋天也可以充满了蓬勃生机,像是一缕明媚的朝阳,强势不讲理地散发着光芒,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驱散所有的阴霾,霸道地宣告着艳阳天的到来。 “今天早上起来,发现右脚还是不太舒服,所以动作迟缓了些,耽误了点时间,你应该没等太久吧?” 这是孟哟哟走到男人面前说的第一句话。 霍青山也没拆穿她,一边为她拉开车门,一边回道:“还好,脚不舒服的话就快点上车吧。” 车上。 霍青山伸手给孟哟哟递过去一方素色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有些地方洇着几处油点,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孟哟哟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指尖触到的那一刻微微觉得有些烫人,“这是什么啊?” 霍青山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子,“烧饵块,番州市特色吃食,尝尝?” 孟哟哟将外层的油纸打开,一团氤氲的热气裹挟着喷鼻的米香扑面而来,里头包着一个外层烤的微焦,鼓着胖嘟嘟的“腮帮”的烧饵块,表皮泛着诱人的光泽,上面星星点点散布着芝麻和酱料。 孟哟哟的食欲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张口咬下去,饵块外皮微焦的脆感率先在齿间奏响,“咔嚓”一声利落明快。 紧接着,软糯内里裹挟着咸香土豆丝、酥脆油条一并袭来,甜酱的醇厚、酸菜的酸爽巧妙交织,米香与诸般滋味相融,各种味道在舌尖一拥而上。 每嚼一口,馥郁的味道则愈发浓郁,她吃得心满意足,眉眼弯弯的模样像是一只春日午后睡饱了慵懒地打着滚的惬意小猫,纯粹又可爱的满足劲儿,眼角眉梢都透着甜滋滋的喜悦。 霍青山透过车内后视镜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开车往返两小时去买烧饵块的疲劳瞬间一扫而空。 …… 到了电影院门口,孟哟哟刚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顿了下又整理起了发丝。 突然就感觉左侧的光线蓦地一暗,还没来得及转头细瞧,一股温热气息汹涌袭来,携带着独属于那个男人的味道。 孟哟哟心跳一滞,下一秒却又像只受惊的小鹿,慌乱地在胸腔里蹦跶着,但还是迷了路。 没给她片刻缓神的功夫,嘴角处传来了细微的摩挲感,是熟悉的带着薄茧的指腹,转瞬即逝,却依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害怕再多吸入一点他的气息,理智会沦陷的更快。 “有一粒米,帮你弄下来了。”他退回去后,这样说道。 孟哟哟抬眸去看他,神色平静的面容,无波无澜的眼睛……但她已经不再会被他的假象轻易欺骗了,她轻车熟路地去看他的耳根,果真是她期许的红色。 孟哟哟喜欢这个颜色,不会骗人的颜色。 …… 两人下了车,抬眼望去就看见影院的外墙贴着白瓷砖,不少地方已经微微斑驳。 门脸上方,“番州市东方红电影院”几个白底红边的大字醒目又质朴,是用厚实的亚克力材质镶嵌而成,边缘虽有些磨损,却稳稳立在高处,彰显着老牌影院的底气。 接连踏上几阶水泥台阶,走进大厅,脚下是暗绿色的水磨石,一格格的石粒拼接图案,被来来往往的脚步磨得发亮。 头顶还是那种老时的吊灯,灯泡被金属灯罩笼罩着,微微落尘。 大厅的一隅,简易的售卖柜台前围了不少人。 木质的台面边角已被磨得圆润,上面摆着老式爆米花机,黑不溜秋的铁疙瘩,师傅手摇着把柄,“哗啦哗啦”玉米粒在锅里受热、欢腾、“砰”的爆开。 一瞬间,香甜焦香的气息弥漫开来,直往人鼻子里窜,勾人馋虫。 孟哟哟当下有些忘乎所以地向那边跑去,灵活的往人堆里凑:“师傅,我要一份爆米花。” 等她心满意足地抱着手中的爆米花,一边品尝,一边往回走的时候,看见站在不远处等待的男人……的视线向下……此刻正聚焦在她的脚上? 暗叫不好:「糟糕!大意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美食使人不务正业!」 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霍青山几步走上前去,极其自然地开口问道:“还要喝点什么吗?我去外面帮你买?” 孟哟哟眼里闪过一丝愕然,讷讷出声:“想喝北冰洋汽水,要桔子味的。” “好,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霍青山买完饮料重新回到电影院的时候发现孟哟哟还是站在刚才的那个位置,没有动过,表情有些茫然。 他快步走了过去,将汽水塞到她手上,低头凑到女孩耳边轻声说了句:“我早就知道了,刚刚只是想看它恢复得怎么样了。” 顿了两秒,又补充了句:“我知不知道和我今天来不来没有关系。” 这话可真绕口啊!孟哟哟这样想着。 男人随即又微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说道:“电影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第51章 是我想牵 观众厅内一片漆黑,放映机的光束穿过幽谧空间,一个有关爱情故事的光影跃然于幕布上。 斑斓画面闪烁间,微光照拂着脸庞,暖黄与银白交织,为每一个沉浸其中的观众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身下的木质座椅在身体挪动间“吱呀”轻响,恰无声息地融合在放映机运转时的“嗡嗡”声和影片里传出的对白配乐中。 孟哟哟伸手去掏旁边那人手里抱着的爆米花,一颗、两颗、三颗……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掌缘。 孟哟哟用余光去瞄,男人毫无反应,只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幕布的方向。 她突然有点想念那个赏心悦目的红色,想要再看一次。 左手再次伸了出去,想要去摸爆米花,却苦恼地掏了空,调整了一下手势再次尝试,怎么还是没抓到?……循环往复了好几次,男人的手都快被她蹭了个遍,却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孟哟哟有些丧气,电影院里那么黑,根本就看不见别的颜色好不好! 就在她丧失耐心想要把手收回来的时候,指尖才刚离开包装袋,就感觉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略一翻转,精准无误地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心底,带着的力量。 孟哟哟脑袋“嗡”地一响,心跳也随着漏了一拍,瞪大了双眼,脖子机械般扭转,直直地看向身旁坐着的男人。 他没转头,依旧盯着前方。 这一次,她不用参考耳朵的颜色也能知道他的心思,因为男人微微湿润的手心早就暴露了一切。 孟哟哟凑近男人,“我的手上都是油诶。” “嗯。” 他还是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你这样,我怎么吃爆米花呀?” 声音里夹杂着不加掩饰的窃喜。 孟哟哟感觉男人握住她的那只手力道稍稍收紧,下一秒他就用空着的那只手捧着爆米花举到了她的面前,“吃吧。” 轻声细语。 孟哟哟安分地吃了一会,又凑了过去,“你这样举着手不会酸吗?” “平时会有持枪训练,一个小时以内都没事。” 孟哟哟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一个小时之后呢?” “爆米花很轻,我可以举到电影结束,放心。” …… 电影放映结束,观众厅内过道的小灯亮起,照着微弱的光亮。 霍青山把手收了回来。 见状,孟哟哟有些不开心,但也没说什么。 只是出了电影院后,一个劲地低着头往前走,全然不管还再售卖处帮她打包爆米花的男人。 霍青山身高腿长,很快就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孟哟哟的胳膊,动作虽然迅速力道却不大。 孟哟哟想要把手挣开,“你放开我,你别碰我。” 那人却不放,“生气了?” 是温柔的询问。 可是温柔有什么用,孟哟哟不吃这套,“我的手你想牵就牵,想松就松,你以为你是谁呀?” 霍青山抓着她胳膊的手向下移动,顺势又重新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语气诚恳。 “在这里路人看见了是会嚼舌根的,我不是怕这些,我只是不想他们说你。” 男人又走近了一步,耐心地解释道。 孟哟哟抬起了头,眼睛直视着他,声音坚定:“我也不怕。” 霍青山看着她,几秒后才认真说道:“好,那就牵着。” 孟哟哟别扭地转过头去,再次作势要把手抽回来,“谁想要牵了?我才不想牵呢。” 霍青山攥得更紧了些,“是我想牵。” 第52章 理所应当的意气风发 霍青山与孟哟哟从国营饭店走出来,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斑驳的光影洒落在地面,秋意浓稠。 两人正悠然踱步,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又一阵喧闹声。 孟哟哟的好奇心霎时间被勾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拉着霍青山就往人群聚集处走去。 等她们走近一瞧,发现是一场街头台球挑战赛。 只见台球桌旁的老板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布衫,头发略显凌乱,嘴里叼着一根烟,正忙着招呼众人。 一旁的三轮车上架着一块斑驳的木牌,上面写着规则:台球挑战赛,一局定胜负,每次挑战需缴纳五毛。 挑战者可连续击球,若连续打进 5球者,可从三等奖奖品中任选;连续打进 8球者,可挑选二等奖奖品;若是能一杆清台将 10球全部打进,便能获得唯一的一份一等奖。 孟哟哟视线一转,便看见那一等奖是一对漂亮的民族风耳环,银色的细链上吊着蓝色与绿色相间的宝石,宝石周围坠着几缕精致的彩色丝线,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孟哟哟暗自思忖着,这个耳环拿来配小贝送她的那条雀族裙子刚刚好! 顿时玩性大发,在后世里孟哟哟本就喜欢打台球,小学的时候还拿过江城市中小学生台球锦标赛的亚军,算得上是有点水平。 此刻更是被眼前的耳环深深吸引,都有些挪不动道了。 当下便按捺不住,举起手大声说道:“我要挑战!” 一副兴奋雀跃的模样。 老板抬眼瞅了瞅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浑不在意地调侃道:“小姑娘,这台球可不是这么好打的,得有把子力气,你这小身板,能行吗?” 孟哟哟不服气,下巴一扬,自信满满道:“你可别小瞧人,把一等奖准备好了吧。” 一派势在必得的架势,霍青山站在一旁看着有些好笑。 挑战开始,孟哟哟手持球杆,微微弯下腰,眼神专注地盯着台球,姿势看起来那是相当专业了。 老板见状,一开始那股子吊儿郎当的神色往回收了几分。 孟哟哟深吸一口气,球杆在手中一滑找准击球点,“啪”的一声脆响,球杆击出,可台桌上的白球却并未按照预想轨迹撞向目标球,插着边拐了个诡异的弯儿,滚向了角落。 见此,孟哟哟秀气的眉毛皱得紧巴巴的,她努了努鼻子,只当是自己太久没打,手有些生了,咬了咬牙,又掏出五毛钱,准备再次挑战。 可接下来的几轮里,球似乎总是有些不受控制,每次距离洞口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循环往复,她几轮下来最好的成绩也就只进了三颗球。 孟哟哟开始怀疑人生:「我的退步有这么明显吗? 刚刚才夸下了海口,现在有点丢人是怎么一回事?」 孟哟哟悻悻然放下了手中的球杆,一脸赧然地回到了霍青山的身旁,讪讪地说道:“走吧。” 声音很低,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萎靡,无精打采地样子。 霍青山低头,轻声询问:“想要?” 闻言,孟哟哟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光陡然一亮,像是重新注入了光彩,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想要!” 霍青山笑了:“等着。” 只留下这一句,随即就抬腿走向了台球桌。 孟哟哟看着男人宽阔坚实的背脊,虽然不知道他的台球水平怎么样,会不会还不如她这个小学生锦标赛亚军? 但心中却悄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笃定的信念,只要是他说的,就一定会做到。 只因为他是霍青山呀! 霍青山走上前,修长的手指握住球杆一端,轻轻一提,将球杆拎起,动作不疾不徐。 球杆入手,男人厚实的手掌先是沿着杆身上下摩挲了几下,目光灼灼。 随后又握在手中掂了几下,反复几次起起落落,“哒哒哒”,最后又稳稳将球杆掌控在掌心中,像是在感受它的分量。 半坐在三轮车上的老板起先还乐颠颠地数着手中的票子,沉浸在今天碰到了一个冤大头,干了票大的的喜悦之中。 眼角余光瞥到了男人的这番举动,数钱的动作一顿,手指不受控地下意识哆嗦了起来,眼睛频繁往霍青山那边瞟,僵在了嘴角的笑容就那样一直僵着。 霍青山掂量完球杆后,手腕一翻,球杆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弧线,稳稳落于架杆的左手虎口间。 只见男人左手如磐石般稳,向前平伸,微微下倾,稳稳架住球杆,右手肌肉紧绷,线条在白色衬衫下若隐若现,透着十足的张力。 右手下滑至球杆合适位置,五指收紧,握的恰到好处,整个人宛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强弩。 男人猛地一弯腰俯身,腰背弯成一道紧绷的弧线,上身与台面几近平行,黑眸紧盯着白球,击球瞬间“啪”的一声脆响,白球奔出。 孟哟哟站在一旁,聚精会神,瞧得真切,眼见着男人击球的角度与她的常规判断有所偏差。 不出意外的话,指定跑偏! 可意外就在下一秒不期而遇,被击出的白球“嗖”地冲了出去,精准的撞上了一个目标球,只听“哐当”一声,红球入洞。 孟哟哟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可意外还未结束,惊喜接踵而至,白球与目标球相撞后改变了轨迹,竟再次巧妙的撞向了第二个红球,红球受力,贴着桌壁急速滑行,短暂的僵持后,一个漂亮的转向,慢悠悠却稳稳当当的滚进了球洞。 孟哟哟震惊在了原地。 霍青山动作未停,行云流水的穿梭在球台边,每一杆都笃定且迅速,一杆接着一杆,节奏紧凑。 最终“哗啦”一声,完美一杆清台。 男人直起身,身姿挺拔,手中的球杆顺势一杵,杵在球台上,右手随意的搭在杆身,抬眸看向孟哟哟。 嘴角带笑,鲜见的有些臭屁模样。 越过这一方小小的台桌,孟哟哟在恍惚中仿佛看见了他的少年模样,理所应当的意气风发、赤诚又轻狂。 孟哟哟瞬间被巨大的欢喜淹没,几步冲上前去,像只欢脱的小兔,猛的一跃,双臂一环,紧紧抱住了霍青山,脑袋埋在了男人的怀里。 嘴里还不住地叫嚷着:“太厉害了!” 霍青山随之手臂也虚揽住怀中的女孩。 就在这时,几步之外,人群中一个中年妇女双手抱胸,撇着嘴,三角眼里透着鄙夷和不屑,脸上的皱纹因不满的神情拧成了一团。 她扯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跟身旁人嘟囔道:“啧~瞧瞧这光天化日的,大庭广众之下就抱在一起像什么话,特别是一个姑娘家家的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矜持。” 霍青山嘴角的笑容一凛,神色瞬时冷冽如霜,目光似刃直直向那女人的方向射去,带着不容侵犯的警告。 那女人刚还絮叨得起劲,一对上霍青山黑沉的眸子,后半截话像是被噎在了嗓子眼,身子下意识一哆嗦,立刻噤了声。 还不动声色地向后缩了缩,眼神闪躲,试图隐没在人群中,再也不敢吱声半句。 一旁的老板看着空荡荡的桌面,屁股有点坐不住了,一张长脸瞬间垮成了苦瓜,于心不忍地看了几眼车上挂着的“一等奖”,嘴角耷拉着,整个人都阉了下去。 人群中陡然传出一声高喊:“城管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老板几乎是出于本能一下子弹射了起来,双脚已然条件反射般迈向那辆老旧三轮车的座椅。 孟哟哟瞧见这一幕,脸上的喜悦之色瞬间被焦急所取代,松开了霍青山,有些急切地冲着人喊道:“别走呀,我的一等奖,我的耳环还没给我呢!” 霍青山反应堪称神速,长腿一迈,几个箭步之下便追上了三轮车。 男人的右臂迅猛探出,双手使力紧紧钳制住了三轮车。 老板在前面猛踩踏板,车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车身剧烈震颤,但无论如何却动弹不得。 霍青山低喝一声:“奖品拿来。” 老板心乱如麻,顾不上那么多,匆忙打开了箱子,手臂向后胡乱挥舞着,手指在慌乱中一把捞住了挂在箱壁上的耳环。 猛的向空中一甩,将耳环朝着霍青山抛去。 霍青山眼疾手快伸手去接,老板趁势得空再度狂蹬踏板,歪歪扭扭的向前狂奔,消失在了街巷深处。 城管终究是来迟了几步。 孟哟哟走上前去,霍青山摊开了手掌,就看见两只漂亮的耳环躺在男人的手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在于其中一只许是因为老板方才的暴力拉扯,银链装饰有些变形,坠着的彩线有几根甚至都断掉了。 霍青山眉头一皱,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表情有些苦恼。 孟哟哟看着他,不觉发笑:“你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啊?” “耳环坏了。” 孟哟哟并不介意,“不是还有一只是好的吗?起码没有两只都坏掉了,只有一只也可以戴啊。” 说着就伸手去拿他掌心里好的那一只,戴到了右耳上。 笑意盈盈地凑近看着他,“你看,好看吗?” 明眸皓齿,巧笑倩兮。 霍青山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53章 前车之鉴 营地上空,星月被薄云遮了几分,朦胧光晕笼着几盏高挑的大灯,光晕中飞虫乱舞。 营区主干道是夯实的土路,白日里军车碾过的辙印在夜色里添了几分粗犷质感。 路的两侧营房错落。 脚步渐进宿舍区,几排三层小楼矗立眼前。 楼下几株木棉树隐隐绰绰,巴掌大的叶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似在私语。 路灯间隔立着,昏黄光芒在地面扯出长短不一的影子。 霍青山把孟哟哟送到楼下。 男人动作轻柔地将女孩发丝挽到耳后,“很晚了,上去吧,早点休息。” 孟哟哟瓮声问着:“你明天是不是就要走了?” “嗯,要去省会学习几天。” 孟哟哟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小声追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现在还不确定。” 男人温声说着,一边伸手把女孩搭在肩上的外套拢了拢。 “哦。”声音闷闷的,之后就没再说话了。 霍青山轻声询问道:“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礼物,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哪有人这样问的,我说了不就没惊喜了。” 孟哟哟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霍青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调整了一下站立的方向,挡住了突然变向的风口。 良久后,孟哟哟突然开口:“那我先上去了。” 将肩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了男人,然后就转身跑远了。 霍青山看着女孩有些落寞的背影,第一次对书中那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情思有了实感。 一股郁惘蓦地涌上心头,不上不下堵得慌。 谁知女孩分明已经走进了楼道里,上了几级台阶后,却又突然折返,快步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霍青山下意识张开双手去接,女孩猛地一下扑进了怀里。 还来不及收紧这个拥抱,眨眼间,就感觉唇角触到一瓣温软,带着她身上独有的甜香,转瞬即逝,短暂却深刻。 霍青山有些反应未及,就听到女孩有些沾沾自喜的声音传来:“霍营长,你被偷袭了!” 霍青山低头去吻她的额角。 孟哟哟攥住男人的衬衫衣角的手微微一颤,小声了句:“我会想你的,”顿了下,“你也要……”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拂在了男人的眼上,他轻轻阖上了双眼。 “嗯。” * 翌日清晨,霍青山一大早就整装出发了,开车路过营地大门的岗哨时,哨兵走过来先是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霍青山将车窗降下来。 “首长好,昨天下午岗哨收到了一封来自首都寄给您的信件。” 哨兵一边解释着,一边将信递了过去。 霍青山将信接过,道了声谢,就驱车离开了营地。 信封就那样大喇喇地放在车内中控台上,霍青山瞥了一眼寄信人一栏——周时延。 他没急着拆信。 一直将车子开到了省会,临下车前,霍青山才将信拿了起来,打开后发现信封内的景象并不是像之前若干次的那样,密密麻麻的一大摞,数着家常。 这次只有一张纸,上面也仅有寥寥数语。 【青山: 我已调查清楚,孟哟哟调到番州市任职的背后有孟伟光的手笔,千真万确,消息可靠! 诸多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你切要谨慎行事,不可大意! 周时延】 短短几行字,霍青山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像是要将这张纸看破一样。 * 孟哟哟双手拖着腮,看着日历上被划掉的一格格日期。 日子距离用红笔圈出来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但还是没收到霍青山要从省会返回的消息。 第54章 看不见底的…… 周五,孟哟哟刚下了课,出来就听到有人说霍青山回来了,抱着手中的教材就往办公楼的方向狂奔而去。 路过的战士们纷纷同她问好,孟哟哟匆匆打过了招呼。 气喘吁吁地上了三楼,她却蓦地停了下来,对着走廊尽头的窗户整理起了因为奔跑而略显凌乱的头发。 午后的玻璃窗上倒映着女孩的脸庞,额前的碎发微微洇在光洁的额头上,白皙的脸颊透着绯色,那怕只是透明玻璃反射出的浅薄倒影也能辨得出分别,胸脯微微起伏带动着衣衫也在颤动。 她凝视着玻璃窗上的自己,将头发规整地别在耳后,然后转身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脚步平缓,不疾不徐,寻常又端庄。 推开门,视线状似无意地带过办公间左侧的那张桌子,男人正在低头看一份文件,神情专注。 听到动静,男人抬起头看了过来。 视线对上,又变成了她看不懂的一双眸子,漆黑、深邃、看不见底。 孟哟哟惊讶地发现自己对此似乎并没有那么意外。 心底传来一声轻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回来了?” 孟哟哟率先开了口。 霍青山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应了一声:“嗯”,便站起了身来。 孟哟哟轻步走了过去,“几点到的?”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在午睡。” 说着,低头弯腰在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放在桌子上,推到了孟哟哟的面前,“在西明市给你买的,我去的那几天正好赶上了灵溪族农历新年,集市上很热闹,这是她们那传统的民俗手工艺品。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孟哟哟伸手接过,打开了匣子,里面躺着一个漂亮的彩色木珠和玉珠相间的手串。 她对灵溪族特有的“灵檀蕴玉手串”也有所耳闻,据说在灵溪族青年男女之间会互送这种手串作为定情信物。 灵檀木珠子代表坚毅守护之心,和蕴玉象征温柔永恒的爱意,将两者缠于腕间,寓意着从心动到白首,相伴岁岁年年。 是一种别样的海誓山盟。 这样想来,方才在心头萦绕的疑虑便又消散了些许。 孟哟哟拿起手串戴在了手上端详,自己看了几眼,喜欢的不得了,又伸过去举在他的面前,问他:“好看吗?” 她似乎总是很喜欢问他这个问题——“好看吗?”,有的时候前面会有主语,有的时候又没有。 霍青山认真地点了点头,笑着说:“好看。” 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样的真诚,这个时候好像又没有差别了。 孟哟哟走上前去,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进男人的脖颈,汲取着他的味道。 霍青山伸手拥住了她的背,下巴轻蹭着她头顶的发丝,一下又一下。 “你现在抱着我没发现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疑惑:“哪里有不同?” “我明明都瘦了!”,这话接得很快。 男人的右手向下移了几分,揽在了女孩的腰肢上,“好像是瘦了”,手掌微微贴近后又松开,“为什么瘦了?” 她的脑袋向后缩了缩,轻咬了一口男人的肩膀,“你说呢?” 咬下去才发现那里一整块都是硬邦邦的,反倒咯得牙齿痛。 孟哟哟突然有些后悔,一开始就不应该心疼他,要是没有临时转意,而是咬他脖子的话牙齿应该就不会痛了。 明明不怎么痛,右肩还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低声开口:“怪我。” 第55章 和她的一样…… 孟哟哟松开了一只环抱着的手,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心下微惊,“呀!时间快来不及了,我待会还有节课。” 霍青山闻言也松开了手,微微后退,拉开了些距离,“那快点去吧。” 孟哟哟拿起桌上的课本作势就要往外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霍青山叮嘱了一句:“你晚上要是没工作的话,记得把时间空出来,我有安排哦~” 霍青山笑了笑:“好。” 孟哟哟离开后,霍青山坐回了椅子上,重新翻开刚才的那份文件,认真地看了起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霍青山伸手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军营哨岗哨兵公式化汇报的声音:“霍营长,您家里的小妹今天又过来了。” 霍青山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干脆利落地回应道:“还是和之前一样,把她带到我办公楼这层的会客间。” “是,霍营长!”哨兵领命后挂断了电话。 霍青山放下听筒,起身整理了一下之前被弄的有些乱的军装衬衫,阔步朝着会客间走去。 不一会儿,哨兵带着一个年轻女孩出现在了会客间门口。 女孩身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扎成马尾辫,右手手腕上挂着几个堆叠在一起的精致餐盒,左手还紧紧提着一个保温饭盒。 哨兵向霍青山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道:“霍营长,人已经带到了,我就先走了。” 霍青山点头示意。 待哨兵离开后,崔妍脸上洋溢起了一派灿烂的笑容,她快步走向霍青山,话语间满是熟稔:“青山哥哥,今天是你生日,姥姥让我给你送碗长寿面过来,还顺便带了些家里的吃食。” 女孩声音清脆,笑容甜美。 霍青山看向崔妍,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小妍,你先坐。” 然后转身走向一旁的开水壶,倒了一杯水,递到女孩的面前,动作沉稳而自然。 …… 孟哟哟下课后,连课堂作业都忘了布置,马不停蹄地往办公楼的方向赶。 会客间的大门就那样敞着,孟哟哟路过的时候不经意间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挺括侧影和……一个年轻女孩带笑的眼睛,那眸光中的情愫她看得分明,是爱慕。 男人时而断断续续吃着碗里的长寿面,时而微微仰头倾听女孩嘴里喋喋不休讲述着什么,模样耐心。 孟哟哟脚步一滞,嘴角幸福得快要漾出来的弧度就那样僵在了脸上,没给她片刻的缓冲。 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 顷刻间,孟哟哟大脑陷入了混乱,她记不太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 就那样呆呆地坐在位子上,无意识地喝着杯子里的水。 终于,水喝完了。 她没有犹豫地走出了办公室,她想要出去接水,因为水喝完了。 秋末冬初的时候,走廊尽头的开水房已经恢复了供应热水。 热水器工作时发出“嗡嗡”的声音,孟哟哟脚步有些虚浮,她在水龙头前站定,愣了好几秒,才慢慢抬起手,手指搭在热水开关上。 开关被猛地拧开,热水“哗”的向下喷涌而出,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孟哟哟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但眼神却依旧游离。 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刚才看见的那一幕,霍青山递给了那个女孩一个红色的手串,灵溪族的“灵檀蕴玉手串”,和给她的那个很像,只是一个是红色,一个是蓝色。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一直等人走近了身边孟哟哟这才发觉。 崔妍礼貌开口询问道:“您好,请问你接完了吗?我也想接点热水。” 孟哟哟反应过来,连忙往旁边退了几步,把位置让了出来。 但却没急着离开,她本能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很年轻,应该比自己还要小一点,很爱笑,就连接水的时候嘴角都带着浅浅的笑意,也挺漂亮的。 崔妍注意到人还没走,自来熟地找起了话题:“这位姐姐是新来的吗?瞧着有些眼生,我之前好像都没见过你。” 孟哟哟将话接了下来:“嗯,我一个月前才调过来这边”,然后“随意地”问了句,“你经常来这里吗?……你是?” 崔妍笑着答道:“我是霍营长的妹妹,霍青山你应该认识吧?” 孟哟哟微点了点头示意认识,随即又重复了一遍女孩刚刚口中的一个词汇:“妹妹?” “唉呀,我说话可能有些歧义,不好意思。 其实也不是亲妹妹啦,我姓崔,我和青山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也相当于半个哥哥和妹妹了。 我们两家一直是领居,长辈们关系特别好,她们在我小的时候还开玩笑给我俩订过娃娃亲呢。” 说着,热水正好接满了,崔妍微微弯腰去提台阶上的开水壶,牵动了衣袖,袖口往上移了几分,露出了腕上的那串红色手串。 孟哟哟这次近距离看见了这串手串,是真的很像,也很漂亮。 「姓崔……再结合她刚刚在会客间门口听到霍青山叫她小妍,崔妍?崔……妍……cy!」 所以……cy不是楚瑶,而是崔妍,对吗? 和他订过娃娃亲的小青梅。 两人并肩从开水房里走了出来,孟哟哟的办公室在会客间稍前面一点,就先推门进去了。 崔妍出声叫住了孟哟哟,嗓音甜甜:“孟姐姐再见,我下次来这还能找你玩吗?” 孟哟哟木木地点了点头,就把门关上了。 崔妍看着面前紧闭的这扇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她又低下头看了看戴在自己左手手腕上的红色手串,唇边的弧度转而加深。 她又再多看了几秒,眼神幽幽,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将手串取了下来,放进了口袋里。 回到会客间,霍青山已经将面吃完了,他吃饭的速度向来很快。 看见崔妍回来了,霍青山将茶几上的东西都收拾好,“我吃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现在送你下楼吧。 我待会叫小李开车送你回去,不过你以后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过来了。 回去帮我跟姥姥说部队里什么都有,过生日也有长寿面吃,老是让你一个女孩子跑这么远给我送东西不太合适,这么晚了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但是小李也不是每次都有空。” 语气平静。 崔妍有些失望:“青山哥哥,要不你送我回去吧,正好可以借机看看姥姥,你也好久没回家了,姥姥姥爷都很想你。” 霍青山想也没想就拒绝道:“我晚上有事。” 第56章 如果你给我的,…… 孟哟哟站在窗口目送着霍青山和崔妍走出了办公楼,两人并肩而立,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了拐角处。 她收回了视线,低头摩挲着手腕上的那串蓝色手串,许久后似乎小声呢喃了一句:“这么漂亮的手串,怎么竟一点也不珍贵呢?是个随处可见的玩意儿。” …… 霍青山送完人回到了办公室,走近办公桌,入目就是桌面上躺着的一条蓝色手串,他三小时前送出去的那条,此刻物归原主,就那样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下意识去看对面那张办公桌,自然是空无一人,三小时前跟他说晚上有安排的女孩并没有出现。 心下一慌。 霍青山一手拾起桌面上那条手串,一手去捞椅背上的外套,抬腿就往门外走。 …… 孟哟哟出了营地后,先是去蛋糕店将剩下的定金尾款给付了,提着一个白色的方型纸盒从店里走了出来。 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这个年代的周五傍晚也很热闹,副食店、杂食店的顾客进进出出,一些街边的小吃摊陆续开始营业,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街道上随处可见外出散步、聊天的人们。 孟哟哟无意识地走到了一家售卖烧饵块的小摊,摊主是个敦实的中年大叔,系着洗的有些褪色的围裙,正站在热气腾腾的铁板前忙活。 见她过来,脸上瞬间堆满笑意,眼角的细纹都透着热情,扯着洪亮的嗓子招呼道:“姑娘,来块烧饵块呗,刚出锅热乎的很呢。” 铁板上滋滋作响,几张圆滚滚的饵块正受热膨胀,微微鼓起金黄的边儿。 浓郁的香气,直往孟哟哟鼻子里钻。 “姑娘,咱们这能加肉酱、油条、酸菜、土豆丝,口味随你挑。” 孟哟哟翕了翕鼻子,“这些我都要,全都加一份。” “好嘞”,老板爽朗地应着,手上的动作麻溜熟练,迅速将饵块对折、再对折,递到了孟哟哟跟前。 还不忘拍着胸脯保证道:“姑娘拿好喽,小心烫,咱这手艺,要是吃的顺口下次再来啊!” 孟哟哟付了钱之后伸手接过来,转身又融入了街头熙攘的人群。 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就在这时,一辆红色顶棚的三轮车缓缓停在了孟哟哟面前。 车夫是位身形瘦弱、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操着一口本地口音的普通话热情招呼道:“姑娘,要去哪儿?坐车不?” 孟哟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 刚迈出两步,视线不经意间落到车把上,就看见了一只粗糙干裂的手背,上面满是纵横交错的裂痕。 她抿了抿唇,脚步顿住。 脑海中适时地冒出自己提前在国营饭店订了位子这件事。 犹豫间抬眸,正巧撞上车夫有些黯淡的眼神。 这一次,孟哟哟没再迟疑,转身默默走回了三轮车的后座,轻声说道:“师傅,我想去望春街的国营饭店。” 车夫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舒展了几分,连忙应道:“好嘞,姑娘您坐稳咯!” 他用力蹬起踏板,三轮车晃晃悠悠地向前驶去,车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坐在了车上,才发觉握在手里的烧饵块一直忘了吃,秋夜寒凉,原本滚烫的温度现下也冷了下来。 孟哟哟扒开油纸,低头吃了起来,但只吃了一口就吃不下了。 可真难吃啊!孟哟哟这样想着。 正在前面奋力骑车的师傅,隐约听到身后断续传来的抽泣声,忍不住扭头往后瞄了几眼。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吓死人。 师傅蹬车的右脚甚至都踩空了一拍。 连忙询问道:“姑娘,怎么吃一个烧饵块还能哭成这样啊?” 孟哟哟不再顾及,彻底大哭出声:“它好难吃啊,我花了三毛钱,怎么会这么难吃!” …… 霍青山最后是在国营饭店找到的孟哟哟,准确来讲是喝得烂醉的孟哟哟。 霍青山想要弯腰将人抱出去,孟哟哟挣扎着乱动,嘴里不停念叨着:“我的蛋糕还没吃完呢!不能浪费食物!” 一脸执拗。 霍青山只能将人又放了下来,沉默地将那盘已经被啃的乱七八糟的蛋糕拿了过来,二话不说坐下就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孟哟哟伸手过来拦,一副护食状:“不给你吃,你已经吃了长寿面了。” 霍青山手上的动作一顿,但反应依旧迅速,没让孟哟哟把蛋糕抢过去。 出了饭店,孟哟哟的意识已经混沌,醉的有些不省人事了,不再闹腾。 霍青山这才得以顺利地把人抱到了车上。 车子一路平稳驶回了营地。 孟哟哟其实在路途的后半程就醒了过来,但反常地没再闹腾,只是用手支着脑袋,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很安静。 霍青山开车的过程中不时侧过头看她一眼,但每次从她眼里看到的情绪都不一样,时而热烈、时而落寞、时而眷恋、时而决绝…… 莫名的有些不安,说不清为什么。 车子停了。 霍青山温声开口:“头疼吗?要不要……” 话没说完,就感觉一股温热的身躯扑进了怀里,紧接着两瓣柔软的唇贴了上来,起先带着几分试探,又带着几分青涩,辗转贴合,裹着奶油的甜腻。 可下一秒风云突变,陡然间剧烈起来,孟哟哟开始撕咬霍青山的唇瓣。 丝丝血珠渗了出来。 孟哟哟的唇微微向后退,嘴角也染着星点艳红,两人拉开了些距离,但也就一些而已,鼻尖和鼻尖的距离可以忽略不计。 孟哟哟看着霍青山的眼睛,手指伸出去轻抚他的唇畔,“疼吗?” 霍青山没有作声,漆黑的眸子也凝着她的眼。 孟哟哟的食指还在描摹着男人的唇形,一圈又一圈,忽的又开口:“如果……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 声音很轻,语速很慢,但听不出太多情绪。 男人有些不明所以,眸中浮现出一丝疑惑,孟哟哟当然看见了。 唇角一勾,莞尔一笑,笑得有几分不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风情,但漂亮的不可思议,她蓦地换了个话题:“在西明市的那几天你很忙吗?” 第57章 霍青山,你看见烟花了吗? 唇角一勾,莞尔一笑,笑得有几分不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风情,但漂亮的不可思议,她蓦地换了个话题:“在西明市的那几天你很忙吗?” 闻言,男人的黑眸微微一闪,眼中的疑惑瞬时散去。 细微的变化,孟哟哟没有错过。 看吧,他其实什么都清楚。 “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刚上楼就后悔了,我后悔自己为什么忘记问你那边的电话号码,后悔自己忘记叮嘱你给我打电话。 但是下一秒我就改变想法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打过来的,所以我就忍住了下楼的冲动。 后来的每一天里,没课的时候我都会尽量待在办公室里不出去,我怕如果你打电话过来被我错过了。 除了教室和办公室以外,那几天里我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话务室。我会问他们‘今天有没有找我的电话打进来?我刚刚在上课,你们转接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可能没接到。’ 一天至少去三次。 然后无一例外,他们给我的回答都是‘今天没有。’ 到了第四天,话务室的小徐跟我说‘孟翻译员,最近是有什么重要的电话会打过来吗?你也不用天天往这里跑,怪耽误时间的。如果到时候有你的电话进来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到小徐了。 霍青山,你真的很忙吗? 可是我明明有一次在汪团长办公室听到你打电话给他汇报工作;远在西明市,你都没忘记每天要和钟恒沟通调整当天晚上的岗哨安排;甚至于你还有时间去逛集市,买那么多手串。 但你就是不知道要给我打电话。” 说着说着,眼角的泪不受控地掉了下来。 孟哟哟不想哭的。 她设想平静地去陈述一个男人在两个人的爱情里面游刃有余的“游离”和得心应手的“走失”。 她讨厌那种陷在爱情里面卑微模样,她瞧不起现在的自己。 为了一个不在意自己的人流泪,那样太愚蠢了。 男人默不作声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想替她拭去。 孟哟哟偏头躲过了,自顾自地扯起袖子一把将泪擦干,她继续问道:“霍青山,付出真心对你来说很难吗?” 顿了几秒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问:“你到底在……徘徊什么?” 对面的一双黑眸此刻翻涌反复,忽明忽暗,像是有很多想说的话隐在其中,有几个瞬间几乎就要呼之欲出了,但眼睛的主人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既没有得到答案,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孟哟哟的话音陡然间变得有些讥讽:“我还以为像霍营长这样的男人能清高到哪里去呢?对于主动送上门的女人,原来也会这样不主动、不拒绝…………呵,但也绝不用心。” 最后一句声音很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霍青山闭上了眼睛,呼吸微微加重,像是在克制着某种情绪。 良久后,他睁开了眼,伸手轻柔地抚过她的发丝,和往常一样,轻声说道:“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去睡觉,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 像是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这样的态度在某一瞬间彻底激怒了孟哟哟,她猛地一把捧住男人的脸,毫不犹豫再次凑了上去,嘴唇重重压在男人的唇上,激烈地辗转厮磨,随后她用力地撬开他的牙关,舌头长驱直入,肆意的探索、纠缠。 如果嘴巴不用来说话,那就从行动上寻得一个答案。 她的双手从男人的脸侧滑到他的脖颈,紧紧的搂着,身体也随着这个吻而微微扭动,仿佛要将所有的热情都倾注其中。 她进他退,她左他右,不让她得逞。 许久之后,她慢慢松开,嘴唇红肿,直讷讷地问他:“霍青山,你看到烟花了吗?” 男人还在调整自己混乱的呼吸,突然被问了个这么无厘头的问题,有些懵,只当她是真的醉了。 但还是答了句:“营地附近晚上不让放烟花。” 孟哟哟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们说相爱的两个人接吻的时候脑子里会放烟花,你没看到……好巧,我也没看到。” 眼神逐渐涣散,视线飘向远方,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是为什么呢?” 一个问句已然成了答案。 孟哟哟推开车门,径自下了车,秋末的夜风真的很凉,呼啸着席卷而来,瞬间穿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孟哟哟不禁打了个寒颤。 自她下车后,身后一直没再传来任何动静,没有惊喜,没有预料之外的车门开关的声音。 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有时候猜的太准好像也不见得都是好事。 赌他不在意?……结果赌对了。 像个笑话。 停车的位置距离宿舍楼有些距离。 走到半途,她寻了个长椅坐了下来,现在这个时间点回去容易碰到人,她不想看见任何人,眼角的泪痕跟擦不尽似的,实在是太狼狈了。 月亮孤悬在浩瀚的夜空,散发着惨白的光芒,周围稀疏寥落的星辰,像是也被这秋寒驱散,觅不见几颗。 醉意不知不觉中悄然来袭,竟还能斗过这寥寥寒夜,强烈的眩晕感再次将孟哟哟卷入混沌的漩涡。 身体软软的靠在了长椅背上,眉头微蹙,似在梦中也不太安宁。 一个高大的黑影缓缓靠近,脚步轻而沉稳。 男人在长椅前站定,微微俯身,凝视着女孩熟睡的脸庞,眼里是没再隐藏的无奈和疼惜。 他伸出双臂,动作轻柔的将人从长椅上抱起,不敢太用力。 男人低头亲吻她的眼睛,不禁低语道:“孟哟哟,我现在看到的你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躲开了他的触碰。 男人呼吸一滞。 但转瞬后只是将脑袋向他的胸膛靠近了几分,似乎这样脖子会更舒服一点。 发丝有些凌乱的散落在男人的手臂上。 他尽可能轻微的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更加舒适的依偎,随后便迈着大步,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第58章 空头支票 醒来的第一秒,头痛欲裂,像是被重锤袭击过一样,脑袋嗡嗡作响。 孟哟哟挣扎着坐起身来,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眼里充满了迷茫与疲倦,看着熟悉的房间,竟有片刻的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夕。 身上的衣服还散发着浓重的酒味,孟哟哟拎起自己的衣领,低头嗅了嗅,表情嫌弃。 孟哟哟皱着眉,拖着虚浮的步子,走进了公共浴室。 这个时间点浴室并不供应热水,但是她实在是受不了身上和头发上的味道。 咬了咬牙,拧开了水龙头,冰冷的水瞬间倾泻而下,如同无数根细密的冰针砸落到头皮上,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瞬间一阵发寒。 身体本能的微微颤抖起来,嘴唇也不自觉的打着哆嗦。 冷水流过脖颈,沿着脊背流淌而下,她感觉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抗拒,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手臂上的汗毛也因寒冷而竖了起来。 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加快,速战速决,终于结束了这场冷水的洗礼。 …… 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头发还没干,发梢处还时不时往下淌着水珠,今天本就起晚了,也就没再多花时间用毛巾擦拭头发。 推开门,孟哟哟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方向,眼睛都没往另一边瞧过半下。 仿佛这个房间是她的私人办公室一样,除了她自己以外,剩下的都是空气。 但桌子上放着的黑色不锈钢保温杯,实在太过醒目,存在感过高,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孟哟哟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将保温杯挪到桌角,不再管它。 一心专注于制定今天的教学计划。 霍青山坐在对面,自孟哟哟进来后,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的身上,自然也是发现了她自始至终从未看过自己一眼。 思绪纷乱,一股浓重的郁结罩在心头。 半个小时过去了,手中的笔竟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孟哟哟同样也是右手握着一支钢笔,与此同时左手不时地揉着太阳穴,暗悔着昨晚就不该一时冲动喝了那么多酒,以至于现在脑壳都快疼了一个上午了。 对面似乎有人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没有,那人中途转向走向了房间中间的窗户,伸手将敞开的窗户关上了。 随后,阔步离开了办公室。 孟哟哟偏头看了眼桌角被打入冷宫的保温杯,又瞄了眼门口的方向,然后若无其事地将保温杯拿到了面前,慢慢拧开杯盖……一股清甜的气息顷刻间飘散而出,甘蔗的清冽和梨子的甜香相互交融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了鼻腔。 杯中的水汽氤氲而上,带着微微的热度扑在她的脸颊。 孟哟呦微微眯了眯眼,凑近杯口深吸了一口气,那股甜意顺着呼吸直抵心肺。 一时没忍住,缓缓低头,嘴唇凑近杯沿,小小地嘬了一口。 温热的汤汁滑过舌尖,先是甘蔗纯粹而清透的甜,如同山间的溪流在味蕾间流淌,紧接着就是梨子的香甜软糯。 咽下之后,喉咙处被这股温润包裹,残留的甘甜还在舌尖打转,让她忍不住又轻轻抿了抿嘴唇。 还想再喝一点……但是不行。 片刻后,孟哟哟迅速将杯盖重新拧好,动作细致而谨慎地放回来了原位。 甚至还一丝不苟地调整了杯身的角度,力求和刚才一模一样。 没多久,霍青山又回到了办公室。 孟哟哟没有抬头,始终维持着认真工作的状态。 余光快速扫了一眼,也没出汗啊?不像是去了训练场,这么快就回来了?那刚刚是去哪了? 时间悄然蹑足,一成不变的只有沉默了一整个早上的办公室。 孟哟哟抬手看了眼时间,快到上课时间了,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的东西,就打算离开。 原本都迈出了办公桌几步,不经意间看见对面男人正低头翻看着文件资料,心无旁骛的样子。 顿时又改变了想法。 她返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了第一层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 大步走到了霍青山的桌前,将信封放在了男人右手边的桌面上,简短的抛下几个字:“还你的。” 便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干脆利落。 霍青山瞥了一眼信封上的字,立马起身疾步追了上去,在孟哟哟拉开门的前一秒拽住了她的胳膊,动作迅速但力气却算不上大。 霍青山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说话的同时,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她,目光胶着。 孟哟哟并未看他,口吻平淡:“没什么意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昨天发工资了就还你呗。 信封上写的多少工资里面就有多少钱,我没动过,你不放心可以数数。 至于剩下的我下个月再还。” “哟哟,你别这样。” 霍青山的右手上移,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孟哟哟的肩上,微微用力,将人掰了过来呈现出面对面的姿势。 男人俯身靠近,声音温和却又好似带了些无可奈何的意味:“我们能聊聊吗?” 孟哟哟此刻莫名有些微恼,语气不善道:“聊什么?我昨天是喝醉了,但是我没有酒后断片的毛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昨天问你的问题,你一个都没答。 那你今天又要找我聊什么?” 孟哟哟略一抬头,下巴上扬,终于直视上了男人幽邃的黑眸:“但是现在不管聊什么我都没兴趣再知道了,既然你那么不想说,我坚持问下去,要么只能得到一个假的答案,要么得到一个我无法接受的真答案。 我说的对吗? 所以我选择及时做一个“识时务”的人,我不想知道了。” 语调很冷。 霍青山手上的力道微不可察地加重了些许,然后明显地叹了口气,力道又重新恢复到不轻不重程度,“另一条手串我是买来送给姥姥的,她们说这种檀木玉石串老人家戴可以安神助眠,姥姥近两年睡眠一直不太好,所以我就多买了一串。 而且也不是一样的东西,蓝色的那条是我自己串的。” 孟哟哟快速反驳道:“我们之间的存在问题只是这一串手串吗?” 霍青山向前一步,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声音恳切:“哟哟,对不起,是我的问题,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需要确认一些东西。” 孟哟哟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只是那样任他抱着。 然后一字一句:“给你时间?你为什么觉得这样一段不平等的关系,我还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纵容着你享受我全部的欢喜?” 孟哟哟明显感觉得到自己倚靠着的挺括身躯正在慢慢变得僵硬。 但是她没打算就此放过他,继续说道:“被你冷落的每一天,不被你重视的每一分钟,没有被你全心全意的对待的每一秒,我都在收回对你的喜欢。 我孟哟哟是什么很轻贱的人吗?我是非你霍青山不可吗? 你要我给你多长时间? 或者说你打算承诺多久以后才肯全心全意地爱我? 霍青山,这样的空头支票我不要,我配的上纯粹没有杂质的爱。” 字字诛心。 第59章 幻觉? 下了课,正值饭点。 孟哟哟一夜宿醉之后没有什么食欲,但念着早上本就也没吃东西,还是去了食堂。 踏入食堂的一瞬间,一股浓郁醇厚的绿豆香如细密的丝网,兜头罩来。 现下都已经秋末了,按理来讲食堂只在夏季时分才会供应的绿豆汤,不知为何今天却突然返场。 绿豆香气扑鼻,意外地勾起了一丝食欲。 打好饭菜,又领了一份绿豆汤,孟哟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瓷白的碗中,浓稠的绿豆汤呈现出一种细腻的沙质感,绿豆饱满的簇拥着,有的还微微绽裂,露出浅黄色的柔软内心。 入口之后,绿豆的绵密口感瞬间在舌尖铺展,但只一瞬她就发觉了这与寻常的绿豆汤有所不同。 像是加了蜂蜜? 甜润得恰到好处,甘美可口。 孟哟哟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蜂蜜在这个年代相较于白糖和冰糖而言比较珍稀,价格也更为高昂。 寻常人家会将蜂蜜视为相对高级的一种滋补品,舀一勺蜂蜜冲调温水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都算得上一种享受的吃法。 更别提将价格昂贵的蜂蜜当作调味品来炖绿豆汤,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孟哟哟下意识多看了两眼食堂窗口外,硕大一个装着绿豆汤的不锈钢桶,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不敢相信这么一大桶绿豆汤,得放多少蜂蜜调味啊! 「额……难道是队里有惯例,每个月的第一天食堂都会破破财?」 又喝了一口,这次好像……还有一点点淡淡的花香?又像是草药的气息?味道很淡,不仔细品尝不太能发觉的出来。 但就是这股淡淡的花香反倒给绿豆汤在无形之中增添了一丝别样的清香,味道更丰富了。 孟哟哟无法认出这是哪一味食材,总之这汤味道确实诱人,也就懒得多想继续低头喝起了汤来。 不知不觉间,手中的碗已然见底,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不仅食欲被打开了,宿醉后的头疼竟也神奇的缓解了些许,颇有几分神清气爽的感觉。 …… 出了食堂,正好碰见了话务室的小徐朝着自己走来。 孟哟哟以为只是凑巧碰到了,刚打算挥挥手打个招呼。 就见来人径直走到了自己面前,语气略有些急切:“孟翻译员,你前几天不是一直在等一通重要的电话吗?今天这电话可算是来了,你快跟我一起去话务室吧,我都找你半天了。” 孟哟哟一脸懵逼,用手指着自己确认道:“你是说有电话打过来找我?” 小徐被她这反应搞得也有些懵,回答道:“你前几天不是一直在等电话的吗?怎么这时候打过来了,反倒这么惊讶呢? 当然是找你的,对面的那个男同志指名道姓说要找六二四边防部队新来的翻译员孟哟哟同志,不会弄错的。” 孟哟哟大脑迅速运转:「男同志?不会是我远在首都的那个身份成谜的“爹”吧?难道是来问我钱够不够花,要给我打钱?」 路上,孟哟哟开始思考待会接了电话该说些什么才不会露馅,毕竟上次系统由于更新升级导致资料库的历史资料被清空,孟哟哟的脑子里关于过去的记忆那是一点都没有。 诶……buff是一个都没有,bug倒是一个都没落下。 话务室。 拿起电话,孟哟哟先是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谁知声音一出,听筒里立马传出一道热情熟稔的男声,声音的主人应该很年轻,起码不像是爸爸辈年纪的人。 孟哟哟顿时有些失望,得……“啃老梦”破碎了。 对面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孟哟哟以防露馅几乎不太开口讲话,只是听着,偶尔“嗯嗯啊哦两声”。 “……哟哟,我过两天也要过去了,你等我啊!” “好。” 终于……结束了。 孟哟哟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那道男声居然有些耳熟,像是……后世里损友发小沈鑫的声音。 像又不是很像,还是有些差别的,声线是很接近的,但是缺少了几分沈少爷身上那股子独有的贱嗖嗖的劲儿。 回去的路上,孟哟哟整理了一下刚才那通电话里的信息量,大致梳理出了对面那人与“孟哟哟”的关系脉络。 关键词:家族世交、青梅竹马、测绘专家、过两天入职六二四部队和自己成为同事。 「好家伙!霍青山那边才刚冒出来一个“小青梅”,我这边又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一个“世家竹马”。 不过就刚刚那个男人的口吻可以判断的出来,家世应该相当不错,那这样是不是就说明自己家肯定也不赖……还好还好,总归还是个富二代。」 …… 到了下午,孟哟哟趴在办公桌上。 脑袋像是被一团乱麻缠住,昏昏沉沉,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轻微的刺痛。 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把沙子,干涩且火辣辣的,疼痛从喉咙深处蔓延开来,身体也变得异常沉重。 孟哟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瞬间就联想到早上洗的冷水澡,有些追悔莫及。 此刻的状态实在不甚理想,就算强撑着去上完下午的最后一节外语课,脑子是昏乱的,课堂效果自然也不会太好。 思虑再三,孟哟哟联系了钟恒让他帮忙通知下一节课直接取消,过两天再找时间补回来。 当下就只想睡觉,孟哟哟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宿舍休息。 …… 晕晕乎乎不知道睡了多久……在混沌与疲倦中,迷蒙地微微睁开了眼,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朦胧身影。 屋内一片昏暗,仅有的一丝光亮来自窗外的幽幽月色,屋内分布着的一些摆设在这微弱的光线里显得模糊而怪异。 孟哟哟只当自己是烧傻了,都出现幻觉了。 这么晚了,他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房间。 眼皮实在太沉,又再次阖上了。 直到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人在拧毛巾,水滴淅淅沥沥的落入水盆。 紧接着一抹冰凉且湿润的触感贴上额头,沁人心脾的凉意丝丝缕缕的渗透进滚烫的思绪。 一块被冷水浸过的毛巾轻柔地覆在了她的额头。 第60章 离奇的豆浆 孟哟哟强忍着困倦再次掀开了眼皮,黑暗中视线交汇,两人都看见了彼此的眼。 “你是怎么进来的?” 声音明显有气无力。 男人回了句:“这里只有五楼。” ??? “我明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汪团长办公室告发你爬墙夜闯女同志宿舍。” 孟哟哟尽量表现得气势汹汹,但效果显然有些不如人意。 男人对此不甚在意,淡淡的口吻:“等你明天能安然无恙地起床再说。” 孟哟哟将头偏过去,闭上了双眼,不再理他。 高烧带来的不适感让她这一觉睡的并不稳实,意识如飘摇的烛火,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半梦半醒间身体虽疲惫不堪,感官却因不适而格外的敏锐。 好几次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顶上有些温热的毛巾被撤下,片刻后一块带着沁凉的毛巾又再次轻柔的敷了上来。 如此反复,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间隙中偶尔穿插着温凉掌心的触碰,动作很轻,但不可避免地带来一些粗粝的质感。 孟哟哟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就连掌心都会长出大块大块的茧来。 黑暗中,她紧闭着双眼,但依旧能无意识地感知到细微的光线变化,笼罩在眼皮上暗黑的颜色渐渐淡化……慢慢的……隐约有一丝淡金色在眼睫下方晕染开来。 突然间,一个温柔且带着凉意的吻如蜻蜓点水般落在了她的额头上,转瞬即逝,紧接着一块浸湿的毛巾又覆了上来。 孟哟哟的眼睫轻微颤了颤,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窗边传来一阵轻微的“簌簌”声。 像是衣袂拂过墙壁的声音,又似有人在窗台上小心地挪动着脚步,随后是窗户被缓缓合上发出的细小“咔哒”声。 但……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有些明显。 凭借着一股莫名强烈的本能,孟哟哟睁开了双眼。 引入眼帘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房内空无一人,除她以外。 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台的方向,此刻窗户紧紧闭着没有一丝缝隙,窗外晨曦破晓,天边泛起一抹醉人的鱼肚白。 几缕金红的霞光缱绻地披拂在对面一栋略显陈旧的矮楼上,使得那原本平凡无奇的建筑在光影交错间有了几分如梦似幻的色彩。 让人不由得流转住了目光。 …… 睡了一觉过后,精神恢复了许多,虽还有些不适的症状在上面,但总体来讲感觉并无大碍。 孟哟哟不打算继续旷工。 秋天的尾巴就快要彻底溜走了,其实番州市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那怕处在冬季也不会太冷,但孟哟哟今天还是乖乖的穿了件稍厚的外套来御寒。 还没等她走进食堂,大老远就闻到了里面一股浓烈的生姜味道。 心中疑虑顿生。 待她真正走进食堂,那味道随之也更加浓郁了。 凑近一看,好家伙!一大桶红糖生姜味的豆浆! 食堂的一角,一只硕大的不锈钢桶正稳稳地架在炉灶之上,桶身被擦拭的锃亮,映着周围忙忙碌碌的身影。 此刻桶内的红糖生姜豆浆源源不断地翻腾着,热气袅袅升腾在空气中交织缠绕。 丝丝缕缕的白烟从桶口不断逸出。 孟哟哟若有所思地盯着这桶有些离奇的豆浆看了半晌。 第61章 竹马来了!霍营长……危! 办公室里静谧的落针可闻,唯有纸张偶尔翻动的沙沙声和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响。 这也是这两个人近期最为常见的相处模式。 一个想搭话,一个不搭理,久而久之只剩下沉默。 外头阳光明媚,带动室内的尘埃在空气中轻舞。 孟哟哟正专注于手头的翻译文件,秀眉微蹙,眼神专注,手中的笔不时的在纸上划动着记录下关键的词汇和语句。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长久的平静。 电话是放在霍青山的办公桌上。 霍青山微微抬眸,目光从文件上移开,他放下了手中的笔,伸手去拿听筒。 霍青山低沉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喂”,随后便陷入了沉默,只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片刻后,他缓缓将听筒从耳边拿下,抬头看向对面办公桌的人,声音平静地说道:“哟哟,找你的电话。” 孟哟哟有些不满地纠正道:“我说了请霍营长以后叫我孟哟哟或者孟翻译员。” 闻言,霍青山的眸子溢出了些无奈的神色。 孟哟哟看见了,她没再说话。 他总是这样,知道怎样做她就会心软,所以每次都精准出击,将她拿捏得死死的。 往往擅长“装可怜”的人都不是真的可怜。 孟哟哟讨厌这样,她不想因此妥协。 孟哟哟走过去接起了电话,刚一出声,电话那端的人立刻热络了起来,就连说话的分贝也蓦地拔高了几分,以至于站在一旁的霍青山也能一字不差地听得清楚。 电话那头的年轻男人一口一个“哟哟”叫的倒是亲热,也没听她纠正过半句。 “……哟哟,我下火车了,现在在火车站的电话亭给你打电话,估计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部队营地了,你到时候记得到门口来接我啊,我给你带了礼物。” “哦好。” 电话挂断后,孟哟哟刚一转身想要返回到自己的位置,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询问:“你……朋友?” 嗓音低醇,仔细听还有些沙哑。 孟哟哟本不想搭理他,见此突然来了兴趣,动作轻巧地转过身来,笑意吟吟的开口:“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是个年轻有为的地形测绘专家,马上也要来六二四任职了,会成为你的同事,后期应该会和霍营长在工作上有不少交集,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霍青山:“……” …… 营地入口处,孟哟哟早早地来到了这里等人。 「天呐,怎么会有一种类似于网友面基的局促不安感?」 等真的见了面要聊的东西那就不像在电话里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就在孟哟哟沉浸在各种极端猜想中的时候,视线虽一直保持着朝向入口处的方向,但目光却有些涣散。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孟哟哟精神一震,循声望去,只见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如一个缓缓移动的小点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随着车子逐渐驶近,车身上的斑驳痕迹和飞扬的尘土都清晰可见。 车子渐渐靠近营地入口处的哨岗,引擎声熄灭。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孟哟哟熟悉的面孔,是司机李虎。 李虎探出头来,向哨岗里执勤的士兵敬了个礼,说道:“后面坐着的是从中央过来的地形测绘专家沈溪同志,我受命去火车站接他回营地。” 执勤士兵神情严肃,手持检查记录簿,上前一步回礼后开始仔细检查看车辆通行证。 目光在证件上的信息和车辆编号上来回扫视,确认无误后又弯腰查看车内人员。 沈溪配合的向前倾身将自己的身份证件递出。 与此同时,孟哟哟也借机看清了来人的面庞。 心下一惊。 「我去,这也太像了吧!」 简直和自己的发小沈鑫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检查完毕,执勤士兵归还证件,再次敬礼道:“可以通行,欢迎沈溪同志来到六二四边防部队。” 岗哨旁的栏杆随之缓缓升起。 车子沿着道路拐进营地,车轮碾过的砂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终于吉普车在她面前稳稳停下,车身微微一震,扬起一小片尘雾。 车门很快被打开,沈溪从车上利落的跳下来,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却难掩眼中的明亮与兴奋。 “哟哟”,沈溪高喊一声,几步上前,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抱住了孟哟呦。 孟哟哟脑子一嗡:「介么open的吗? 这哥们怎么比我还像穿越过来的人呢? 小伙子思想很前卫嘛!」 孟哟哟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沈溪的背,哈哈道:“欢迎你啊!欢迎你啊!” 远处,站在训练场上的霍青山目光如炬,视线越过一片低矮的绿化植被紧紧锁住抱在一起的两人。 男人眼神瞬间一暗,本就幽黑的眸子此刻更是窥不见一丝暖色。 脸色也沉了下来,下颚线越绷越紧。 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带着十足的寒意开口朝着面前整齐排列的队伍命令道:“全体都有,以班为单位,一对多格斗训练准备,一班出列,全力向我发起进攻,行动!” 一班众人傻眼了:“……” 「不是要解散了吗?我都想好待会去食堂要打什么菜了?怎么突然又要进行格斗训练啊?」 不过懵逼归懵逼,命令还是得听,该上还得上…… 随着一声指令落下,一班的十名战士呈扇形散开,将霍青山围在中间。 一名战士率先发难,猛地冲向霍青山,右拳带着呼呼风声直捣其面门。 霍青山身形微侧,敏捷地避开了这凌厉一击,同时左手顺势抓住对方手腕一扭,力度适中,战士吃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霍青山借力一个过肩摔,将其稳稳地摔落在地。 此时,侧面两名战士瞅准时机,一左一右同时出腿,踢向霍青山的双腿。 霍青山快速下蹲,双手迅速探出,精准地抓住两人的脚踝,用力往外侧一掰,两名战士顿时失去平衡,向两侧倒去。 霍青山顺势起身,如猎豹般疾冲向一名刚从正面扑来的战士,一记强有力的直拳轰出,拳头在距离对方鼻尖寸许之处……戛然而止。 那名战士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心中大骇。 紧接着,又有三名战士从后方包抄过来,霍青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迅速下蹲身子,一个扫荡腿,将最前面的战士绊倒,而后借着余力迅速起身,与另外两名战士展开近身搏斗。 他以肘挡开左边战士的拳头,右手如闪电般抓住右边战士的领口,猛地往前一拉,同时膝盖上顶,在即将击中对方腹部时……及时收住力道。 剩余的几名战士相互对视一眼,一拥而上。 霍青山在人群中辗转腾挪,他的身影快如鬼魅,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踢腿都精准无比,或格开攻击,或巧妙地击中对方的关节穴位,令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纷纷落空或者无法发力。 没有多久,一班的战士均被其制服,或躺或趴,倒在地上。 二班、三班、四班……众人目瞪口呆:“……” 暗自庆幸:「还好不是我们。」 第62章 霍营长……危!危!(上) 章勇杵了杵钟恒的胳膊,小声嘀咕道:“我怎么感觉营长最近都不太对劲啊?特别是今天,尤其的不对劲。” 钟恒没反应,脖子伸得老远朝着某个方向张望着。 章勇见状有些纳闷,于是又杵了两下。 一边杵着,一边刚想也转头看看那边有什么? 钟恒适时收回了脖子,但明显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开口道:“我知道。” 掐头去尾的一句,引人遐想。 章勇忙不迭追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快点说呀。” 钟恒笑得高深莫测:“八成是情路坎坷,遇到……” 话没说完,就被前方一个凌厉的眼刀锁定,下一秒……“钟恒出列!” 天呐!魔鬼的声音! 钟恒嘴角张开的弧度瞬间僵住。 霍青山:“二班全体都在,向钟恒发起进攻!” 钟恒:“……”。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章勇快速向钟恒递去了一个“兄弟!保重!”的眼神之后,就立刻低下了头去,没有一秒的犹豫。 钟恒:“……”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为啥每次都是这货挑起都话头,最后受罚的却总是我?」 …… 部队食堂。 窗口内的炊事员忙碌的身影来回穿梭,一大锅刚煮好的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正端了上来,放在了工作台上,饭香弥漫。 一旁的铁盆里盛着刚炒好的大锅菜,一盘是白菜炖粉条。粉条在白菜与汤之间若隐若现。 还有一盘是切的大块的土豆烧肉,肉香与土豆的清香混合。 战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依次排队打饭打菜。 孟哟哟领着沈溪到食堂的时间相对早些,两人已经打好了饭菜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沈溪不知是本性话唠,还是与“孟哟哟”许久未见才因此话密了些,总之两人见面后他就一直喋喋不休,话没断过:“……你别说,感觉这边部队食堂做的饭菜味道真的还不错。” “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父母工作都很忙,我俩就是天天吃部队食堂的饭菜长大的,那时候总是凑在一起吐槽哪个菜做的特别难吃。没想到现在长大了,还是要一起吃部队食堂。哈哈哈哈……” 孟哟哟对此当然是没有记忆啊,于是就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试图多套出一点信息来,“记得一些,但记的也不是特别清楚,很多年前的事了吧?那时候我们父母为啥工作那么忙来着?” “你爸妈是外交官,他们什么时候不忙?……” “……” 就这样,孟哟哟七拐八歪地成功套出了孟家的基础背景信息。 就在孟哟哟和沈溪聊得正起劲的时候,有一伙人突然中途加入了饭局。 钟恒首当其冲端着餐盘坐到了孟哟哟对面的位置,章勇紧随其后也坐到了沈溪对面的位子。 钟恒稳定发挥其一贯的强社交属性,态度热情道:“这位是今天刚到队里的沈溪同志吧,我们前几天就收到通知说队里最近会过来一个专业能力特别突出的测绘专家,今日一见没想到不仅这么年轻,长的还这么帅。” 沈溪客套回应道:“过奖了,我也早就听说六二四卧虎藏龙,个个都是十项全能的军事人才,以后大家还是互相学习,共同进步为主!” 钟恒还想开口继续寒暄两句,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头顶上方一双犀利黑眸发射过来的强势信号。 钟恒脑子转的快的同时反应也很迅速,第一时间就端起面前的餐盘向右侧挪了一个位子。 第63章 霍营长……危!危!(下) 一道颀长的身影挡住了一瞬的阳光,孟哟哟抬头去看,就见对面的位子已经易主。 孟哟哟对此反应平平,无波无喜,继续低头吃饭。 沈溪调转视线,看向这个气宇不凡的“不速之客”,不知为何他感觉那个男人坐下来的过程中似乎瞥了自己一眼?速度很快,他没太看清,但隐隐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带有很明显的敌意。 因为霍青山的突然加入,钟恒噤了声,就连沈溪也不再说话,气氛蓦地沉默了下来。 孟哟哟不禁有些疑惑,他看了看闷不作声专心干饭的钟恒,又转头看了看身侧的沈溪,不解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钟恒:“……” 「你自己不也没说话吗?什么原因不清楚吗?还问!」 但钟恒的回血速度一向可观,立马又重新满血复活,搁着一整张长桌的距离和沈溪继续攀谈了起来:“沈溪同志,听说你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 沈溪微笑着点了点头:“其实我本科是在国内念的,毕业于bj地质学院。毕业后导师也想留我在国内继续读研,但后来哟哟的爸爸要送哟哟去伽州留学,我怕哟哟一个人出国会不适应,就陪着她一起去了伽州留学。” 钟恒听到这来了兴趣,继续追问道:“那这么说你和孟翻译员关系很好喽?” “嗯,我和哟哟从小一起长大,哟哟父母在她小时候工作总是很忙,那时候她太小了,一个人待在家里不敢睡觉,晚上就会跑到我房间,跟我一起睡觉。” 孟哟哟当场石化了:「好炸裂的发言啊!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钟恒:“……” 现在完全不敢扭头去看左边他们营长此刻的表情怎么办? 「营长,我是清白的!我真的是自己人!我这……不是想……替你多了解一些情报嘛!」 好死不死,章勇在这要命的关头还补了一句:“那你们在伽州的时候也是住在一起吗?” “没有眼力劲”说的就是这种人了…… 沈溪笑着看向了孟哟哟,“哟哟不会做饭,我们合租了一套公寓。” 钟恒暗自窃喜:「谢谢你啊兄弟!及时冲出来替我挡了一枪!」 孟哟哟如坐针毡,但又不好反驳,因为沈溪说的大概率都是客观事实。 只能闷头一个劲地干饭,希望这场对话早点结束,但……往往事与愿违。 孟哟哟看见一双筷子伸向了自己餐盘里被单独挑到角落的一堆胡萝卜丝,然后夹走,然后泰然自若地吃掉了。 整个过程自然无比,甚至没跟她打声招呼。 孟哟哟有些怔愣地看向动作的主人……沈溪注意到灼灼的视线也望了过来,眼神疑惑!像是在说“怎么了吗?” 没错!他!眼神疑惑!!! 孟哟哟开始怀疑人生:「难道反常的是自己吗?」 就在这时,沈溪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似的,脸上呈现出一副焕然大悟的表情。 见状,孟哟哟庆幸:「还好还好,没那么颠!吓死我了!」 下一秒,一只大鸡腿出现在了孟哟哟的餐盘里,耳边传来一句“我都差点忘记了,你每次都喜欢用自己不喜欢吃的胡萝卜和苦瓜跟我换鸡腿和排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变。” 语调打趣,带着笑意。 孟哟哟:“……” …… 下午的训练场,章勇因为在格斗训练中表现不合格而被罚做一百个俯卧撑。 靠着同行衬托才得以逃过一劫的钟恒靠在器械柱上,神情悠闲,有些幸灾乐祸道:“你看看你,让你谨言慎行吧你不听。” 章勇嘴里一边喊着数:“……63、64、65……”,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个人近身格斗技能一直以来就是我的短板,不合格也很正常。69、70、71……” 钟恒:“……”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 桌面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纸盒质地厚实,表面覆着一层有着细腻纹理的暗纹纸,颜色是深邃而高贵的宝蓝色。 盒角处用银色的金属薄片小心的包裹着。既避免了路途颠簸容易造成的磨损,又增添了几分奢华质感。 一条淡粉色的丝绸缎带优雅的缠绕在盒子上打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缎带光泽柔滑。 孟哟呦的好奇心被勾起,她轻轻解开缎带,缓缓打开了盒盖。 只见盒中铺着一层洁白如雪的丝绒,丝绒之上静卧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水晶球里是一个身着白色芭蕾舞裙的少女雕像。 少女单脚点地,双臂轻柔地舒展着,仿佛正在翩翩起舞。周围还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银色闪片,如同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孟哟哟眼中亮起绮丽的光芒,她小心翼翼的将水晶球捧在手上。 底部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金色开关,轻轻一按,刹那间,水晶球内部亮起了柔和的暖黄色灯光,将少女雕像和亮片映照的如梦如幻。 紧接着一段悠扬的天鹅湖音乐缓缓流淌而出,与此同时,水晶球里的少女雕像也开始缓缓旋转,带动银色的亮片上下纷飞,美轮美奂。 突如其来的音乐声惊扰了正在翻找资料的霍青山,手上的动作顿住,男人循声望去。 孟哟哟有些痴迷的凝视着手中的水晶球,仿佛自己也置身于这个小小天地。 孟哟哟高一的时候参加桃李杯芭蕾舞种少年组决赛的时候就是跳的《天鹅湖》,那是她第一次跳进桃李杯决赛,最后超出了舞蹈老师的预期,也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一鸣惊人,一举拿下了金奖。 那时候沈鑫也送了她一个特别漂亮的水晶球作为贺喜礼物,和这个很像,但比这个更精致。 回忆至此,孟哟哟脸上不禁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享受、沉迷、知足。 不过……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参加桃李杯,最后一次站上那么大的舞台。 “前交叉韧带损伤”终结了她有些短暂的舞蹈生涯。 术后的康复效果并不理想,这么多年里她从未放弃过康复训练,但一直到她穿越过来之前的术后第五年,肌肉力量依旧没能恢复到期待的强度和平衡。 想到这……眼里的光又骤然黯淡下去。 霍青山站在对面,目睹了女孩从若获至宝的喜形于色到黯然神伤的突兀“转折”。 第64章 地形勘测小组 会议室里。 汪团长坐在主位源源不断地说着那些陈词滥调的欢迎术语以及对青年人才的赞美之词。 沈溪适时出声,恰如其分地表达推辞谦逊之意。 两人一来一回,会议室内的其他人全都成了背景板。 孟哟哟觉得这个会开得可真草率。 「你们俩私聊不行吗?」 话题兜兜转转,总归是聊到了正事上。 “唉呀”,汪团长一个战术性停顿,继续说道:“沈溪同志这次不远万里来到我们六二四边防部队,就是为了指导带领我们用更加先进科学的地理测绘技术去更新六二四所负责的边管控地带的军事地形图。” 汪团长看向室内众人,语气严肃:“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六二四内部的所有人员都尽可能的为沈溪同志所调配,我们势必会举全体部队上下的力量去支持这次边境地形测绘工作的顺利开展。” 沈溪微微倚着身子,小声跟旁边的孟哟哟絮叨:“我怎么感觉你们团长这话是冲着我来的。” 孟哟哟没有说话,只是给他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小伙子觉悟很高,恭喜你!你的感觉是正确的。” 两人“眉目传情”的画面落到了对面某营长的眼里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钟恒一脸忐忑地望着他们营长手里攥着的那支钢笔,忧心忡忡,仿佛自己就是那支被扼住命运咽喉的钢笔,下一秒就要“呜呼”了。 他觉得今天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开会前沈溪提出跟他换位子,他没过脑子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钟大聪明马失前蹄。 …… 会议结束,暂定的勘测小组人员安排出来了: 小组组长:沈溪(指挥角色) 副组长:霍青山(协助指挥) 组员:孟哟哟(实地勘测期间及时与边境线境外边民沟通,避免误会冲突) 两个测绘兵(辅助测绘) 一个通信兵(通信联络) 一个侦察兵(地形侦查) 三个体能突出的战士(协调配合) …… 会议结束后,其余人纷纷散场,只留下小组成员继续商讨计划的细节。 沈溪在桌上铺开了原有的边境地形图,手指在地图上的山脉脉络间缓缓移动,眼神专注,他率先打破沉默:“从这张地形图来看,西南边境的地势走向极为复杂。 我研究了很长时间,认为应当选取几处海拔较高且具代表性的山峰作为起始观测点,比如这几处。” 他边说边用铅笔在地图上轻轻圈点,神情严肃而自信,“然后沿着主要山脉的走势规划勘测路线,以三角测量法为基础,凭借我们携带的高精度经纬仪在各个山顶进行角度测量和距离推算,逐步构建起整个边境地形的基础框架。” 说完他直起身子,目光坚定地看向众人,像在等待他人响应。 霍青山浓眉紧锁,表情有些凝重,他看着地图摇了摇头,“沈专家,这个方案从理论上看很完善,可实际操作起来困难重重。” 他伸手指向地图上的一块丛林区域,“就比如这块区域丛林广袤,环境恶劣,河流交错纵横,在你的规划中实际上有些山峰根本无路可通。毒蛇猛兽遍布就不说了,甚至有的地方存在大量瘴气,还很有可能会遭遇山体滑坡。” 紧接着又指向另一块山林地带,“还有这一块区域,地下蕴含着大量磁性物质,磁场紊乱容易导致罗盘失灵造成迷路,到处都是潜在的危险。 我们的战士长期在这种环境下摸爬滚打或许还能勉强应对”,男人说到这里微顿了一下,“可这次勘测我们还要携带两位……同志,我不能拿你们的生命去冒险。” 第65章 爱情可真复杂啊~ 沈溪嘴角微微下沉,视线聚焦在地图上,良久后缓缓开口:“那依霍营长的意思,有何高见?” 霍青山迎上沈溪的视线,沉声开口:“根据我们过往巡逻和局部侦查的经验,我建议先将边境区域划分成多个区块,以现有的巡逻路线为脉络连接起各个区块内相对安全的高地作为基础测量点。” “只有从宏观层面精准把握,后续的细节测量才不至于偏离整体。 倘若不先建立宏观的地形框架,只是着眼于局部细节,最终拼凑出来的地图很可能存在整体偏差,会对军事战略布局产生极大误导。” 沈溪双手抱在胸前,表情有些严肃。 霍青山不紧不慢地继续补充道:“利用我上述提到的测量点,形成初步的测量网络框架,在此基础上运用三角测量与导线测量相结合的方法,逐步向框架周围的区域扩展勘测,进而补充细化局部地形信息。 通过这样层层递进、逐步扩散的方式,从宏观的区块框架到微观的局部细节,既能保证数据收集的科学性与系统性,又能兼顾实际的安全与通行条件。” 一时,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剑拔弩张,其余参会人员全都噤若寒蝉。 汪团长清咳一声,打破了僵局,语气平和地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看今天这会暂时就先开到这吧。” 率先起身示意散会,临走前丢下一句:“霍青山,跟我去趟办公室。” 众人纷纷离去,孟哟哟也打算要走,却看见沈溪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地形图。 没忍住问了一句:“不走吗?” 沈溪头也没抬,“我再看看,哟哟你先走吧。” …… 饭点已近尾声,食堂里的人陆续散去,孟哟哟吃完饭后将餐盘端到指定的回收处摆放整齐。 炊事员们正忙着擦拭餐桌,清扫地面,铝制餐盘的碰撞声与扫帚扫地的沙沙声交织在空旷的食堂里。 孟哟哟走到了食堂门口,突然间脚步顿住,想到了自己收到的那个精致的水晶球礼物。 遂又转身返回,走向打饭的窗口。 炊事员老张正在把剩余的饭菜往收纳盒里装,清理着灶台。 孟哟呦歉声说道:“张叔,您这里有空的铝制饭盒吗?能不能借我一个,我想打些饭菜,明天洗干净了再还你。” …… 孟哟哟接过打好的饭菜,视线一转,在食堂里为数不多的人影身上巡视一圈。 当即调整了一下路线,朝着目标人物的方向走去。 孟哟哟笑着打招呼:“钟连长。” 钟恒快速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饭,回应道:“孟翻译员。” 孟哟哟:“……” 刻意将手中的铝制饭盒往上抬了几分,放在了更加显眼的位置。 这回……倒是章勇难得机灵了一次,开口问道:“孟翻译员还没吃饭吗?” 孟哟哟浅笑着回答道:“我已经吃完了,这不是下午会议结束后被汪团长留堂了,结果也没讨论出一个确切方案。现在沈溪一个人还留在会议室里钻研呢,他没吃饭,我怕再晚点饭菜收摊了就给他打点。” 章勇笑呵呵表示:“你和沈专家关系真好!” 孟哟哟:“……” 孟哟哟闭了下眼,状似无意地继续说道:“诶。汪团长会议结束后把霍营长单独叫上去了,他们还没下来吗?” 章勇一拍脑袋,“对吼,我说今天怎么在食堂一直没看见我们营长,原来他还在团长办公室。” 说着又转头面向钟恒,询问道:“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团长和营长打份饭送过去啊?” …… 孟哟哟眼见目的达成,简要道别后从食堂侧门离开了。 钟恒注视着孟哟哟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下意识连连摇头:「爱情可真复杂啊!」 …… 孟哟哟将饭菜送到了会议室之后,叮嘱了一句“洗干净后记得还回去”,就离开了。 今天还有一份资料还剩一点没翻译完,孟哟哟打算返回办公室加点班。 夜晚,走廊里灯光有些昏暗,孟哟哟走到办公室的门口,看见有光线从门缝里渗出来。 光线在黑暗的地面上形成一道明亮的结界,与周围的阴影形成鲜明对比。 孟哟哟推开了门。 霍青山此刻正微微弓着背,头低垂着,手中拿着一把精巧的小镊子,一脸的全神贯注。 门突然被打开,男人有些猝不及防,本能的敏捷促使他迅速将一本书盖在了桌面的物件上。 孟哟哟只看见了一小截露出的彩色丝线。 孟哟哟视线右移,停留在了桌面一角尚未打开的铝制饭盒,不禁蹙起了眉头。 …… 三天后,勘测实验方案出炉,沈溪和霍青山各退一步,经过多方考量后,决定以霍青山提出的方案为雏形,但保留了沈溪坚持扞卫的最初选定的其中三个观测点。 这三个观测点是沈溪的底线,霍青山思考之后认为这几处的危险系数在可控范围之内,也就同意了。 勘测小组出发的那天天气很好,天朗气清,纤云不染,暖阳高照。 试行方案原定五天,计划先采集苍鹰岭西南角、孤狼峰东坡以及清水涧上游三处的地形数据。 一整个白天,一行人有序分工开展工作,但由于众人配合不够默契,并且对当地地理环境的复杂崎岖程度预估不足,前行途中困难重重。 一番忙碌过后,仅仅勉强达到预计进度的一半多。 夜幕降临,他们选择在一处靠近山溪的平坦地带安营扎寨,周围树木环绕,既能稍作遮挡,又取水便利。 苍鹰岭一带植被茂盛、气候温热潮湿,为蚊虫滋生提供了绝佳温床。加之周边多是死水沼泽,更是孕育出了大量蚊虫,数量繁多且毒性颇强。 一天下来孟哟呦深受其害,暴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疹和凸起的包,瘙痒难耐,她忍不住伸手去挠。 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第66章 你不要以为这些小恩小惠就能打动我 孟哟微微一怔,顺着手臂望去,就对上了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幽邃眸子。 霍青山轻声说道:“别挠,这里的蚊虫毒性很强,挠破了容易引发感染会更麻烦。” 孟哟哟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哦”,就想要把手抽回来。 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 霍青山微微用力将她拉近了些许,空出的那只手伸进口袋里摸索,居然掏出了一支清凉油。 男人轻轻拧开盖子,用食指蘸了些清凉油,轻轻涂抹在孟哟哟左手手腕处一大片红疹和小包上。 他的动作轻柔且专注。 指腹缓缓划过孟呦呦的皮肤,每一下都带着有些刺激的凉意。 涂完左手,男人的手稍松,孟呦呦下意识想再次抽回手。 却又被男人顺势抓住了右手,继续仔细的涂抹了起来。 孟呦呦视线看向别处,随口问道:“你一般出野外的任务还会带清凉油?” “给你带的。”男人维持着低头认真涂清凉油的动作,简短回了一句。 孟呦呦调转视线,看着男人英挺的侧脸,像是有些意外这个回答:“你……怎么承认了?你不是都喜欢偷偷做,但是不说吗?” “那样好像不管用,我发现你好像更喜欢直接表达出来的东西。”顿了下,又意有所指地内涵道:“而且这样容易给某些擅长做表面功夫的人可乘之机。” 孟呦呦瘪了瘪嘴,“所以你是因为察觉到了竞争危机,出于男性的占有欲作祟才开始这样做吗?” 霍青山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与孟哟哟对视,语气认真:“不是这样的,哟哟。我承认我看到你们相处有些不舒服,但我和你之间的事,与别人没有关系,我从没有想过要放弃你。” 孟呦呦没再说话,霍青山低着头继续涂起了清凉油。 孟呦呦看着他握着自己掌尖的手掌,哪怕在暗夜里颜色对比也异常鲜明,一暗一明,一大一小,“你不要以为这些小恩小惠就能打动我。” “嗯,知道。” …… 接下来的两天里,小组成员配合逐渐默契,效率也随之提了上来,勘测进展渐入佳境。 到了第四天,孤狼峰的勘测任务顺利完成。 沈溪挺直腰杆,高声呼喊一句:“测试完毕,收工。” 一个战士慢慢从沉重的经纬仪上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双眼,接着仔细的用绒布将经纬仪的镜头盖住,再小心的松开固定螺丝,与另一个战士一同将其抬放到看着厚毛毯的木箱里。 负责水准测试的小战士把水准尺上的泥土轻轻掸落,一节节收拢,扛在肩头往回走。 数据记录员认真的整理好一摞摞图纸和记录簿,用橡皮筋扎好放进皮质的文件包。 …… 所有的器材都被妥善收拾好,一行人准备朝着下一个勘测地点——清水涧出发。 从孤狼峰到清水涧,一路尽是荒草丛生的景象。 齐腰高的野草肆意蔓延,叶片细长且坚韧,相互交织缠绕。 草丛之下,树根盘根错节。 一行人经过几个小时的奔波终于行至山脚。 忽的,孟呦呦的脚不小心被一根粗壮的树根绊住,整个人瞬间向前扑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走在她身后的霍青山目光如炬,瞬间察觉到异动,毫不犹豫的一个箭步冲上前,迅速伸手,稳稳环住了即将要摔倒的人。 孟呦呦站稳后,心有余悸地深吸了一口气。 小小的插曲过后,众人准备继续前行。 可霍青山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纹丝不动。 其余人疑惑的回头张望。 “你们先走,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不用等我。” 众人瞬间心领神会,继续沿着小路向前走去。 孟呦呦也向前走了几步,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股莫名的疑惑涌上心头,她停下脚步,扭头回望。 只见霍青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身形僵硬。 霍青山瞧见她回头,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略带调侃的说道:“我要上厕所,快走吧。” 孟呦呦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像熟透的苹果,她赶忙转过头去,加快步伐向着大部队的方向走去。 第67章 你有多大的把握? 沈溪和孟哟哟一行人在太阳开始西沉之际抵达了孤狼峰的山脚。 站在山脚向上望去,橙红的晖色为孤狼峰勾勒出一道暖橘色的轮廓。 原本齐腰的杂草,此刻只没住了膝盖。 山脚下的草丛中偶尔摇曳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花残蕊,那是在山上的两日未曾见到的物种。 孟哟哟不时回头张望着,并没有看到自己期待出现的身影。 有个小战士提议道:“沈组长,我们要不要在这休息一会,正好等一下霍营长,他一直没有跟上来。” 沈溪表情有些为难,客观分析道:“按照目前的进度,我们最好还是在今天晚上赶到清水涧,然后直接在那边安营落脚,等第二天日出天光就立刻开始测量,才有可能在预计时间内将任务完成。” 任务为先,众人还是继续赶起了行程。 走着走着,孟呦呦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她们离开时霍青山的样子……很不自然。 但又不是很确定。 孟呦呦止住了脚步,对着节奏有序继续前行的一伙人的背影突然开口说道:“我有些不放心,我想回去找他。” 沈溪转过身来,眉目间满是不认同的神色,劝解道:“要去也是找个战士去,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返回呢?” 其中一个小战士也顺势接腔道:“我们营长的野外作战能力那是出了名的一等一的好,就算我们这一伙人遇到了危险无法应对的概率都比他应对不了的概率高。孟翻译员,你别太担心了。” 沈溪见孟哟哟神情庄肃,眼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妥协道:“这样,我叫小程回去看看。” “不行,你们每个人在勘测过程中都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我们现在的进度本身就并不可观,不能再少人了。在勘测事宜上我的能力有限,又搬不了多少东西,所以我回去从分工上来讲是最合适的。” 孟哟哟抬眸看向沈溪,“而且你们别小看我,我在上次的野外作战考核中拿了唯一一个‘个人突出贡献奖’呢!” 沈溪默了默,最终还是同意了。 …… 踩上去的一瞬间,霍青山就判断出了这是一颗凌云pmn-2型地雷。 这个型号的地雷采用压发引信,其灵敏度极高,只要受力稍有不均或有轻微位移,就可能瞬间引爆。 它的内部结构设计精巧且复杂,引信与雷管连接紧密,安全装置的拆卸需要特定的工具与手法,稍有差池就会触发。 而且其装药威力巨大,一旦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霍青山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脚下的那颗地雷,他缓缓地将重心移向右脚,动作极致的轻缓,每一股肌肉的收缩都尤为克制。 左脚轻轻点地,以毫米为单位试探着地面的支撑力。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却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腰部细致的一寸一寸弯曲,上身渐向地面靠近,脖子有些僵硬的伸展,头部尽量压低,眼睛始终不敢离开地雷分毫。 整个过程中男人的呼吸都极为缓慢而轻淡,每一次吐息都像是在与死神拔河,极力控制着胸腔的起伏。 孟哟哟赶到原地的的时候,远远的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向来安定如山男人此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正在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身体姿势缓慢的分配着四肢和身躯下一秒的走向。 当下,她本能地想要尖叫出声……去制止他的危险行为,但在此之前……或许是残存的理智驱使她早就将双掌捂在了张开的嘴上?最后也没让自己发出声来。 或许不是? 更像是一种本能不加思考地战胜了另一种本能。 怕惊扰了他。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但同时又在思考着该以哪种方式安全地提醒他——她的到来。 但往往当一个人最担心什么的时候,它就会毫无预兆的发生,没有丝毫的前缀。 孟哟哟的右脚踩断了隐在草丛中的一段枯枝,踩上的那一瞬她已有所觉,后半段刻意减轻了右脚的力道,所幸声音不算大。 但……孟哟哟看见不远处的男人身形微微一悚,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胸腔里的那颗跳的很快,孟哟哟可以确定“它”这辈子从来没有跳的这么快过,就连坐跳楼机的时候也未曾达到这样的频率。 霍青山缓缓抬起头来,是真的很缓慢很缓慢…… 她已无法判断这个抬头的动作他做了多长时间,在她的意识里这个过程漫长的不可思议,她似乎想要说话,却又发不出丁点声音来,她似乎不想说话,因为脑子里没有任何连贯的语句。 她更像是一个意识被抽离的空心躯壳,瞪大着眼睛,就那样直愣愣地望着前方。 终于,他看见了她。 呵……他居然笑了。 他居然朝她笑? “你来了?” 男人如是说道,见到她的第一句话。 孟哟哟没有回话,步子略大些朝人走近。 “别!哟哟你别过来!”男人嘴角碍眼的笑容终于收回,转而是一派焦急的神色。 孟哟哟听话的停住了脚步,表情木然,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你打算怎么做?” 看起来……很平静。 “哟哟,你别生气。你听我说,小组里除了我以外,没有人会拆雷。我如果当时告诉了你们,你们要从孤狼峰返回到营地寻求支援再回来,最快也要一天一夜。但是这个雷比较特殊,灵敏度很高,我很难保证一天一夜都能维持好脚部的压力不变和特定的重心。所以……我只能这样做。” 孟哟哟平静地问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霍青山没有回答,只是唤了句:“……哟哟。” 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只能念她的名字 孟哟哟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我说你有多大的把握?” 这一次的音量似乎大了些,但也并不明显。 霍青山沉默了几秒,低声答道:“……三成。” 说话的时候男人视线下移,没再看她的眼睛。 如果不是脚下还踩着一颗雷,他这时候应该还会将头也低下几分吧?孟哟哟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蹦出了这样一个有些荒诞念头。 第68章 第一次听他说爱 “三成”,对于这个答案,孟哟哟说不上来是意外还是不意外,可能都有一点吧。 她呼出一口气,很快便做出了抉择。 关于她的自己的抉择。 似乎作出决定后,一切都豁然开朗,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镇定:“霍青山,你听好了。 我接下来会尽可能快地往营地赶,我需要你告诉我关于这颗地雷的信息以及必要传达的注意事项。 我没办法承诺你多久之后可以带人回来。 所以决定权还是在你自己手上。 你是选择等我,还是自行拆雷?又或者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实在体力不支而中途改选为自行拆雷? 全都由你自己决定,我不干涉你的选择,但我会尽力给你创造另一种选择的可能性。” 霍青山的眸光明暗交替,他直直地看着她,似乎眼前的这个女孩有些陌生,但下一秒他就推翻了这样的想法,因为这就是最真实的孟哟哟。 他想起……在山洞醒来的那天早上,女孩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说出那句“我可以帮你。” 平静的表情之下蓄着一双坚韧的眼睛。 “这颗地雷的型号是凌云pmn-2,有五分之四被土壤掩埋,仅有顶部一小部分露出,从周围土壤紧实度和附着的苔藓来看,应该是埋了很久了。预计埋深在9厘米左右,位置相对水平,没有明显倾斜,我的右脚前脚掌三分之一处压在地雷的顶部中心位置。” 男人不疾不徐的陈述着信息。 孟哟哟点了下头,“好,我记住了”,她转身欲走。 没走两步,却又重新转过身来,询问道:“你需要我过去帮你把工具从包里拿出来吗?到时候你还要去包里掏工具,肯定很难。” “嗯,包里有多功能军刀、绝缘螺丝刀和小型金属探测器,你过来帮我拿出来。” 孟哟哟刚一抬腿。 “慢一点。”是有些急切的叮嘱声。 孟哟哟缓步走近,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手指触上了男人背包上的拉链,她的动作很轻,但拉链头却被她捏的有些紧……一点一点向上拉动……拉链其实很顺滑,但孟哟哟感觉手指向上每移动一分一毫都很艰难。 金属拉链发出的细微“嘶嘶”声,在这寂静的可怕的环境里,就像是死神逐渐靠近的脚步。 …… 孟哟哟将东西小心翼翼地转交到男人手中。 做完这些,她没再多说一个字,脚步很轻地离开了,但速度不慢。 身后距离她越来越远的男人突然出声:“哟哟,我爱你,注意安全。” 第一次听他说“爱”,声音不大。 孟哟哟顿住了脚步,她没有回头,更不想去深思他为何说出这句话,仅一秒又重新踏上征程。 义无反顾。 维持着轻缓的步伐一直走到了男人看不见的地方,没有片刻的缓冲,孟呦呦拔腿狂奔了起来。 脚下的草丛杂乱无章,像是无数双隐藏的手,不断拉扯着她的裤腿。 尖锐的草叶如锯齿般划过她的皮肤,但她感觉不到痛意。 是真的感觉不到痛意。 隐在草丛中遍布的碎石和凸起的树根,冷不丁的就会出来绊她一下…… 几分钟前,是从未有过的害怕,现在,也是从未有过的坚强。 第69章 他只是想再多看看月亮。 男人长时间维持着特定姿势的右腿已经开始发酸,左腿稍好些,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腿的肌肉开始逐渐紧绷,像是有无数细密的针不断扎刺着,酸麻感逐渐蔓延至大腿,每一寸肌肉都在竭力抵抗着这种不自然的僵持。 慢慢的……慢慢的……腰部开始酸痛了起来,为了维持重心,身体不自觉的扭曲。脊梁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轻微的扭动都会带来一阵剧痛。 手臂因为长时间悬着渐渐变得沉重,仿佛灌了铅一般,手指也因为持续的紧张而不受控地颤抖。 时间继续流逝……霍青山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尽的疲惫沼泽。 身体的不适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强烈,关节像是生了锈一般。每一次细微的调整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汗水已然湿透了衣衫,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紧绷感让太阳穴突突的跳,脑袋里好像有一群疯狂的蚂蚁在肆意的啃食着每一处神经,清醒的意识逐渐被蚕食…… 霍青山垂眸看向了……手中的工具。 他再清楚不过,自己的身体极限已经濒临崩溃。 一味的等待……同时也意味着体力不支、思绪紊乱,意味着自行拆雷的成功率正在随着每一秒的流逝而持续降低。 多年一线作战练就的军事素养使他哪怕处在生理和心理都极度疲惫的状态下依旧能判断出:现在是自行拆雷还尚有微弱成功可能性的最后一丝机会。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霍青山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又再次睁开,或许没多久,他微微仰头看起了天上的月亮。 孤狼峰山高林密,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植被,然而当他仰起头来。 那轮弯月却奇迹般地完整映入眼帘,没有一丝遮挡。 镶嵌在深紫天幕上的月亮又弯又亮,像某个人的眼睛。 月亮哭着问他:“霍青山,付出真心对你来说很难吗?” 月亮对他说:“霍青山,我可以帮你。” 月亮最后对他说:“霍青山,我会尽力为你创造另一种可能性。”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没有薄云试图覆盖它,它是如此的明亮,亮的周围的星星都黯然失色,他想多看看月亮。 他只是想再多看看月亮。 仅此而已。 …… 越野车费力地开到了山脚下,孟呦呦和排爆班的战士们迅速下了车。 排爆班的战士们训练有素,考虑到孤狼峰的存在一定的地雷隐患,他们迅速准备好探雷工具,组成一个严谨的探测队形,稳步向前推进。 孟呦呦见状,心急如焚的走上前去,大声对着战士们说道:“你们跟着我,我下过一趟山,我知道怎么走没有雷,我走在前面,你们跟着我快一点!” 闻言,排爆班的战士们有些迟疑,纷纷看向了孙班长的方向。 得到了孙班长的眼神示意。 孟呦呦首当其冲的向山上跑去,战士们紧随其后,她在草丛与乱石中快速穿梭。 熟练又敏捷。 眼看着就快要到达目的地,孟呦呦却越发的心急,脚下的步伐更是提了又提,一个没注意被一个隐在草丛中的树桩狠狠绊倒了。 身体猛的向前跌去。 膝盖重重地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只听咔嚓一声,一阵剧痛瞬间袭来。 额头也撞到了一块凸起的树根。 身后的战士们急忙想要向前搀扶。 孟呦呦忍着剧痛,大声喊道:“你们别管我,就照着这条踩过的路往前走,不会有雷的,你们快去救他。” 等众人都走远了,孟呦呦这才掀起裤腿。 只见膝盖处的伤口皮开肉绽,鲜血不断冒出,糊成了一片令人作呕的血污。破碎的皮肤向外翻卷着,隐约可见下面白森森的组织。 孟呦呦咬了咬唇,试图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在后面,每走一步伤口就传来钻心的疼痛。 等她赶到现场的时候,排爆班的战士们已经围绕着霍青山有序开展起了排雷工作。 她没有走近,就停在原地,身形隐在一颗粗壮的树干后,右手撑在上面。 不远不近地看着。 看着男人高大健硕却隐隐有摇摇欲坠之势的身躯,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干燥的唇……孟哟哟开始后悔当时怎么就只想着帮他把工具拿出来,却忘了帮他把水壶也拿出来呢? 就这样滴水未沾,一动不动,硬生生站了那么长时间。 前期测量和准备工作完成后,排爆班的其余人纷纷退至安全距离外。 只留下孙班长一人。 孙斌趴在地上,从工具包里取出特制的高精度探雷针,针头纤细且敏感,轻轻将其插入霍青山脚边的土地。 近乎龟速地小心翼翼向下探测着,凭借手上细微的触碰,感受着地雷的轮廓与位置。 在场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确定好地雷的精确位置后,孙斌换上了特制的精细螺丝刀。将螺丝刀轻轻嵌入,手腕微微发力,以难以察觉的幅度旋转着。 每转动一丝,他都能听见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变得更加凝重。 随着螺丝一颗颗被拧下,地雷的内部构造逐渐显露。 紧接着孙斌拿出特制的精密排雷钳,小心翼翼地将钳子伸向地雷的引信,动作慢的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 排雷钳的刃口轻轻咬住引信。 孙斌的手指微微发力,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听“咔嚓”一声清响。 听到声音后,霍青山立刻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某个方向。 “霍营长,松腿吧。” 底下传来孙斌有些轻松的声音。 霍青山缓缓抬腿将右脚从地雷上挪开了。 孟呦呦背过身去,整个人瘫靠在了树干上,她再也支撑不住,如一滩软泥任由自己的身体沿着树干缓缓下滑,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就像一个倒悬在高空上的过山车上的人,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都是假象,一直到这一刻才刚刚落地。 脸上的湿润感后知后觉地传来,等她发觉,已然沾湿了整个下半张脸。 怎么又哭了呢? 可真脆弱,孟呦呦这样想着。 不过,这次她都没意识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70章 实际上……厉害的很! 忽然,孟呦呦的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鞋尖。 是一双黑色的军靴,鞋面原本纯粹的黑色被泥土糊的斑驳,鞋带紧紧系着,两侧的皮革微微有些起褶,靴面上溅满了泥点,有几处还挂着草屑。 孟呦呦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双鞋子。 似乎看着眼前沾满泥泞的鞋底和鞋帮磨损的痕迹,就能想象的到过去的一天一夜里它的主人经历了什么? 右鞋忽的后退一步,左膝微微向前向下弯曲。 男人蹲了下来。 孟呦呦将头埋得更低了,有点不想去面对他。 男人伸出手,抚上了她的额角,修长的手指轻轻探向她伤口处的头发。 伤口处的血迹已然干涸,乱发和血痂凝在一起。 他的动作极其的轻柔,将一缕缕发丝慢慢拨开、理顺。 然后缓缓将人揽了过来,抱进了怀里,有些用力。 “呦呦,谢谢你。” 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孟呦呦卸下了所有,放声大哭了起来。 …… 车上,孟呦呦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尽管车子一路都在夸张地颠簸着,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头靠在左侧的窗户上,看着有些不舒服? 起码霍青山是这么觉得的。 男人动作轻缓地将女孩的脑袋慢慢拨了过来,自己挺直了腰板,调整好高度,靠在了自己的左肩上。 坐在副驾的孙斌通过后视镜瞧见了这一幕。 没忍住打趣道:“我说霍营长,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这样铁汉柔情的一面。” 工兵排爆班作为六二四独树一帜的专业技术班别,虽只有一个班的规模,因而孙斌作为班长常常被人叫做孙班长,但实际上他在六二四享有的实际职权和待遇位同副营。 顶尖技术的加持,给了他敢同霍青山开玩笑的底气。 霍青山抬手揉了揉眉心,没作回应。 孙斌也不觉得扫兴,继续说道:“我说这姑娘是真心不错,看着娇滴滴的,实际上……”,他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想合适的措辞,随后继续说道:“厉害的很!” “你是不知道啊,她明知道孤狼峰可能还潜藏着其他的地雷,上前给我们带队的时候那是没有半点犹豫。 你以为这样就算了? 上山的时候,我留意到一路走过的草石上到处都能看到暗红色的血迹,真的一路都是!”孙斌强调道,讲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会儿,像是陷入了回忆。 表情惊奇。 紧接着又继续往下讲:“要不是这样我们上山的路还真不一定能辨认的那么快、那么准确。 而且我看那些草丛被压弯的迹象,估计前一天晚上她一个人下山的时候也是用跑的,完全没顾及自己可能会不小心踩中雷,当场就炸了。” 霍青山沉默地听着孙斌用着有些钦佩的语气夸赞着肩头的人儿。 越往下听,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把尖锥一下一下地凿在了他的胸口,心脏的钝痛让他几乎难以承受。 男人的双手在不自觉中慢慢握成了拳。 他偏头去看肩头的女孩,视野限制他只看见了她挺翘的鼻尖。 他当然知道他的哟哟很厉害。 用了比他预计更短的时间就搬到了救兵。 第71章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孟呦呦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沈溪带领的勘测小组已经稍前一步回来了。 越野车临近哨岗,远远的就看见一排排的人。 孟呦呦刚一下车,沈溪就迎上了前来,许是有些激动,他一把握住了孟哟哟的左手小臂,声音有些急切地询问道:“呦呦,你没事吧?” 孟呦呦吃痛,唇间下意识溢出的“嘶”声瞬息间又被她收了回去,她不动声色地将左臂抽了回来,浅笑道:“没事,总归是有惊无险。” 站在左后侧的霍青山黑眸一沉,视线下移。 外套的袖子分明都是完好无损的。 就在这时,汪团长也走上前来,“唉,怎么还受伤了呢,既然都安全回来了,就别在门口耽搁时间了,快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这姑娘家的额头上要是留了疤可不是件小事。” 孟呦呦点头应下。 沈溪当即提出陪她去,孟呦呦拒绝了,因为她知道实地勘测结束之后还有大量的数据处理的工作在等着他。 她顺着主干道走去医务室的方向,依稀还能听见汪团长不停奚落霍青山的声音。 “你小子倒是没受伤。怎么了,无所不能的兵王这次终于在阴沟里翻船了?……” 孟呦呦走到主干道尽头拐角处的时候回头瞧了一眼,远远的,男人的身形在人群中很突出,鹤立鸡群,站的笔直。 不出意外还是那副模样,梗着脖子听着训斥的话。 像是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霍青山转眸看了过来,两人相隔着一条长长的主干道和无数双肩膀遥遥相望。 真奇怪,为什么每次看他都能被发现,这人的脑袋是三百六十度都长了眼睛吗?孟呦呦这样想着。 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孟呦呦没有看清他眼里的情绪。 但直觉告诉她,在车上她醒来之后就发觉他的情绪异常的低迷。 此刻更是。 …… 医务室是楚瑶在值班。 霍青山踩雷的事情一天下来也已经在队里传开了,楚瑶有所耳闻。 所以在交接班之后还有人找到医务室来,楚瑶对此并不意外。 见到来人是孟呦呦,楚瑶的脸上不可避免地还是泄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尤其是当她看清女孩额头上一大块血渍斑斑的伤口时。 这段时间里她同孟呦呦的交集不多,但她善于观察。 孟呦呦大概率和霍青山在一起了,但是她们之间似乎又遇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楚瑶不确定……这个矛盾是不是绝对的不可调和。 所以她需要问问。 楚瑶戴上了医用手套,一边查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势,一边随口询问道:“这个伤口是怎么弄的?” “上山的时候走太快了,不小心被绊了一下,磕到了树根上。” 楚瑶将用镊子夹着消毒棉球,蘸了些碘伏,开始给伤口周围消毒,继续问道:“那摔了这一跤,只有额头上有伤吗?” 公事公办的语气。 孟呦呦这下没藏着掖着,脑袋保持不动,凭借着过人的平衡和韧性,高抬起腿将裤脚撸了上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哈,伤口多着呢,你待会的工作量可能有点大。” 楚瑶的嘴巴下意识张得有些大,她其实很少会有这么外化的表情,只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她低头去看坐在椅子上,嘴角带笑的女孩,不禁有些恍惚。 似乎无法将眼前的这个女孩和一个多月以前出现在治疗间问她“医务室有没有祛疤药”的那个人重合在一起。 甚至有一瞬,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 认知的巨大冲击,让楚瑶先前准备好的一套完整连贯的问法猝不及防地被打断。 后面的很长的一段时间楚瑶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沉默且细致地帮她处理好额头上的伤口后,又去处理她脚腿上大大小小密布的伤口。 手上的动作灵活而轻巧。 楚瑶将膝盖处裹好的绷带打了个结,站起了身,随后问了句:“小腿和膝盖上的伤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楚瑶仿佛看到了对面女孩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迟疑,也就一瞬而已,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这双眼睛可真好看,楚瑶的脑子里没由来地蹦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 紧接着,就看见孟呦呦缓缓拉开了外套的袖子,露出来…… 楚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脱口而出:“这是怎么弄的?” “我说了那你能答应我别告诉别人吗?” 孟呦呦朝着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身体还轻轻扭动了一下。 像是在……撒娇? 楚瑶点了下头。 就算已经得到了承诺,孟呦呦真正开口时还是有些吞吞吐吐:“就是……我……下山的时候……想要做点标记,我怕自己记错了路,所以就……用了一点身上颜色最鲜艳的东西作为标志物。” 说话的同时,女孩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还配合地捏在一起,两指之间留出小小的缝隙,像是在演示她口中的那“一点点”。 楚瑶无意识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重新拿起放在桌上的工具盘,说了句:“这样的伤口可能要缝针才行。” 孟呦呦了然地点了点头,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显然她对这样的处理结果毫不意外。 “麻药放在药房的保险柜,医务室的司药已经下班了,我现在需要填一个药品申请单,然后联系司药回来核对,我才能给你打麻药,然后再缝针。所以,你得在这里先等一会。” 楚瑶说完就打算转身离开。 却被孟呦呦拦住了,她伸手拽住了楚瑶的衣角,“下了班还临时把人叫回来,动静太大了,这样一弄不都得人尽皆知了嘛?没事的,楚卫生员你直接缝吧,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还挺能忍痛的。” 孟呦呦朝她眨了眨眼睛,表情卖乖。 楚瑶眼里的不解再也不加掩饰的倾泻而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不想让谁知道?霍青山吗?” 她不加思索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第72章 一览无余! 孟呦呦闻言有片刻的怔愣,像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到霍青山。 孟呦呦冲着楚瑶友善地笑了笑,问道:“楚瑶,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话一出口后,其实楚瑶就后悔了,她自知失言,但事已至此,也不打算逃避,“你想问什么?” 孟呦呦垂眸沉吟了几秒,遂又抬头看向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喜不喜欢霍青山?” 楚瑶有些哑然,对于孟呦呦能察觉到她的动机她并不意外,就像自己能观察她,同样她也能反过来观察自己。 但她居然如此直白的问了出来,是想做什么? 楚瑶没想清楚。 孟呦呦注意到对方的反应和眼里的戒备,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要跟你宣战或者宣示主权,因为我们俩也没有在一起。” 说到这里,像是意识到措辞不太准确,旋即又改口道:“起码现在不是情侣。” 孟呦呦还想再补充点什么,就听到一句“我不喜欢他。” 声音坚定而果断。 楚瑶也直直地看着孟呦呦的眼睛,她说的是实话。 孟呦呦听到这个答案,只是“噢”了声,反应平平,然后说道:“那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刚才问我的问题了,我……” 楚瑶没忍住打断了她:“你对我的答案没有一丁点的质疑吗?我说我不喜欢他,你就这样相信了?” 孟呦呦还是笑,“嗯……因为你的答案和我的感觉不谋而合。” 楚瑶诧异:“你撞见过好几次我给他送东西以及制造接触机会。” 孟呦呦轻轻颔首,“我一开始也以为你接近他是出于喜欢,但后来我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状态后,我就知道你其实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他,你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没有爱意,只有……” 孟呦呦顿了几秒,犹豫着开口:“……算计?我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但一时之间好像也想不出别的词了。” 听到这里,楚瑶也笑了,她问:“既然如此,那你还问我喜不喜欢他又是做什么呢?” 孟呦呦抿了抿唇,“虽然有所猜测,但终究只是猜测,个体与个体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异性,凡事都不能一概而论,我不确定所以问问。 我想……如果对着一个喜欢他的女生讲着我们俩的故事,或许会有点残忍。” 楚瑶嘴角的笑意加深,“好了,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到你了。” 只是这个笑越发的意味不明。 孟呦呦没看懂,但也不为之纠结。 她晃了晃原本搭在椅杆上的双脚,幅度很小,也没再看向楚瑶,而是将头偏了个方向,自顾自地讲了起来:“他……没那么喜欢我,起码没有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 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不想……让他这么清楚的知道我对他的喜欢有多深。” 孟呦呦自我评价道:“那么的……一览无余”,她用力地摇了摇头。 很不认可的样子。 继而又继续说道:“我也不想他之后会出于愧疚或者感动才对我好,这样的感情我不稀罕。” 她说完……末了又小声重复了一句:“我真的不稀罕。” 声音很低很低,最后一句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或者……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第73章 血本无归 楚瑶有一瞬的失神,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拢,她问:“你就不怕付出全部真心之后反倒血本无归吗?” 眼里的情绪太过复杂。 孟呦呦只看清了其中有一份仇恨?混乱地夹杂其中却又太过明显。 “有一句很俗的话——爱是人类自由意志的沉沦。” 这话一出,又兀自摇了摇头,重新说道:“我不是傻子,我这样做或许也不仅仅是因为喜欢吧?” 孟呦呦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她继续说着:“其实我也没想清楚,当时情况危急我没多想,遵从本心就那样做了。” “但是我想……是值得的吧,他救过我好几次,无论如何也该还给他,无关乎他喜不喜欢我,有多喜欢我。” “那还给他之后呢?等你还清了之后,发现他还是没那么喜欢你,你打算怎么办?” 孟呦呦沉默了。 楚瑶也不坚持要得到这个答案,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没想清楚。 “我去给你拿口服止痛药,吃了之后,等半个小时,我来给你缝针。” 楚瑶离开了治疗间。 …… 消毒完毕,楚瑶拿起工具盘里的缝合针,将缝合线穿了过去,“止痛药的效果肯定比不上麻药,缝合过程中一定是会痛的,我尽量动作快点。” 语气平静而专业。 孟呦呦点了点头。 楚瑶微俯下身,左手的镊子和右手的缝合针头不约而同地从两个方向靠近伤口的一端,临开始前又补了一句:“我用的是医务室里最细的缝合针和缝合线,留疤的概率会稍微小点。” 孟呦呦闻言,感激地朝她笑笑。 笑意才刚刚从嘴角舒展开,却半途变得扭曲,“嘶!” 针尖刺入皮肤。 孟呦呦将头扭向窗口的方向,闭上了眼睛,右手紧紧捏着自己大腿右侧的裤子布料。 没打麻药的缘故,整个过程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根冰凉的金属一点一点穿透自己的皮肉,然后带动着细细的线再次穿梭一遍。 细密的汗水很快浸湿了额角和耳畔的头发,嘴唇也被自己咬的失去了血色。 楚瑶察觉到了,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得加快,终于最后一针缝完,她动作迅速地拿起剪刀剪短了线头。 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表情痛苦的女孩,轻声问道:“还好吗?结束了。” 孟呦呦虚弱地笑了笑:“你的手艺真好,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楚瑶站起身,收拾起了工具盘里的东西。 孟呦呦注视着女孩专注认真的侧脸,缓缓开口:“楚瑶……为什么?” 孟呦呦没头没尾地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但是楚瑶听懂了。 她手上的动作未停,回了句:“我见过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 孟呦呦没听懂,或者说没有真正的听懂。 楚瑶端着工具盘,拉开门从治疗间走了出来,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她抬头望向走廊尽头的方向,拐角处的黑影一闪而过。 嘴角竟自发地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不经意间见证了一出人间喜剧。 总归……这人间还是有喜剧。 第74章 一专多能 元旦前夕,南云省军区下达通知,年末组织了一次省内各市分军区大型“军事人才交流活动”。 为促进不同领域的军事资源流动共享,致力于培养“一专多能”的综合性人才。 各单位都绞尽脑汁上报了本单位自认为技能素养突出的人员充门面,六二四部队提交的名单之中,霍青山、孙斌、章勇、钟恒、孟呦呦、沈溪、楚瑶……几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初冬的清晨,太阳有些懒洋洋的不肯露面,入目的植被大多光秃秃的,只有几棵四季常青的松树还点缀着些绿色。 慢慢汇聚在一起的人们口中相继呼出一团又一团白色的雾气。 军用中巴车停在了营地门口。 孟呦呦上车之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坐下后没多久,一阵冷风悄然钻了进来,顺着车窗的缝隙蜿蜒而入。 萧萧寒意迎面从额头蔓延开来。 她拢了拢外套的领口,将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伸手去关没关严实的车窗。 没推动。 不知道为什么这窗户卡的死死的,孟呦呦用了两只手去推,还是没有成功。 沈溪右肩挎着一个工具包上了车,一眼就看见她正在和身旁的车窗作对,直直朝着孟呦呦的方向走了过来,说了句:“我来吧。” 就将挎包顺势放在了孟呦呦旁边的椅子上,俯身去推窗户上的卡槽。 还是没推动。 沈溪朝着孟呦呦尴尬地笑了两声,手上默默加大了力道……“没事,就这样吧,可能有点故障所以关不上。” 孟呦呦及时给人递了个台阶。 可能也不算是台阶,因为孟呦呦是真的觉得这个窗子有些故障。 沈溪悻悻收回了手,抽回了身子,刚想要坐下。 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让一下。” 沈溪听到声音后就本能地让开了空间。 霍青山走近一步,微微倾身,一手搭在车窗内框,一手去推玻璃上的卡槽,“呲啦”一声尖锐爆鸣,像是车窗最后发出的无声抗议,终于这扇不听话的窗子终于老实地妥协了。 霍青山推紧窗户后,便无比自然地坐了下来。 沈溪目瞪口呆,委婉提示道:“霍营长,我的包在你背后。” 闻言,霍青山像是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背后还夹着一个“体积不小”的挎包,侧头往身后看了看,反手将包拎了起来,递给沈溪。 一套流程下来透露着四个大字——“理所当然”。 沈溪咋舌,视线看向了孟呦呦的方向,谁料她居然连忙偏头去看窗外的景象,避开了他询问的目光。 沈溪无奈接过了包,在后面重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霍青山拎出放在手袋里的保温桶,一边用手拧开盖子,一边轻声询问道:“早上在食堂没看见你,没吃早饭?要不要先喝点汤?” 孟呦呦见状,赶忙伸手去阻止他下一秒就要将盖子掀开的手,声音有些急切:“你别打开,我……不想喝了。” 配上生无可恋的表情,抱怨道:“这些天里天天喝猪蹄汤,我现在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想吐。” 霍青山点点头,将盖子重新拧上了,“猪蹄含有丰富的胶原蛋白,有助于伤口处皮肤的修复和再生。” 一本正经的语气。 孟呦呦捂上耳朵,“这话你每天都要说一遍,烦不烦。” 霍青山将保温桶放到脚边之后,伸手轻轻地将孟呦呦放在耳侧的手带了下来,攥进了手里,笑着说:“你要是喝腻了,我下次给你换鲈鱼汤或者鸽子汤。” 孟呦呦作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你聊汤就聊汤,抓我手干嘛?” 却没怎么用力。 霍青山手中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些许,“手有点冰,我帮你捂捂。” 说完就攥着孟呦呦的右手放进了大衣口袋里。 第75章 这话是我说的? 交流活动的开幕式地点选在省人民政府大楼的一间很大的礼堂会议室。 礼堂内部,穹顶高耸,奶白色的天花板上装饰着简洁的石膏线条,呈放射状分布,凸显出空间的开阔。 墙壁被米黄色的大理石覆盖,纹理自然流畅,下部一米高左右的护墙板是深木色的,泛着岁月的光泽。 一排排深红色的丝绒面座椅整齐排列,扶手是光亮的黄铜材质,虽有轻微磨损却难掩精致。 过道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厚实而柔软,走在上面的脚步声被悄然吸纳。 礼堂大门敞开着,陆陆续续有来自不同地方部队的军官、战士、特殊技术工种的人走了进来。 这些人沿着过道或三两成群,或单独成行,逐渐填满了空旷的座位区域。 孟呦呦坐在位置上,半个小时之内目睹了各方人马进来的时候都会特意过来跟身旁的霍青山打声招呼,有些意外。 这人这么冷淡疏离的性格也不像是朋友遍天下的样子呀? 一波人在寒暄完过后离开了。 孟呦呦趁着间隙见缝插针地问道:“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人?” 其实她原本想问,怎么这么多人都认识你,但出口的一瞬间却临时将主语和宾语调换了个顺序。 霍青山侧头看着她,轻声答道:“有的出任务的时候合作过,有的人新兵的时候是我带的,后来分配到了其他地方,有的是一个军校的师兄弟。” 孟呦呦的好奇心突然被勾起,“那你以前在军校的时候很有名吗?是个风云人物?” 霍青山想了想,回道:“还好。” “嘁~”,孟呦呦不太相信,点评道:“假谦虚”。 霍青山轻笑了一声,嘴角的弧度有些浅淡但眼底的笑意却很深,眸中似乎还染上了几分宠溺:“跟你比确实只能算还好。” 孟呦呦疑惑地眨了下眼睛,“什么叫跟我比?你怎么知道我上学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霍青山像是回忆了几秒后,说道:“你上次跟我说,你在学校的时候是校花,有特别多的人追你。” 孟呦呦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我自己说自己是校花?” 语调渐重,直观地展现出了当事人此刻无比震惊的心情。 “我自己还说了有特别多的人追我?” 第二个反问句带了更多的质问语气,像是在说你最好认真想想,给我想清楚! 霍青山诚实地点了下头。 孟呦呦:“……” 孟呦呦感觉偶像包袱晚节不保,这和塌房了有什么区别? 但仍旧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道:“我什么时候说的?” 霍青山看着对面女孩脸上异常丰富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强行克制住了笑意,“你上次喝醉的时候,我背着你上车之前。” 哦买噶的!!! “酒后吐真言”暴露了自恋型人格现在被当众处刑的孟呦呦:「酒精真不是个好东西!」 霍青山伸手揉了揉孟呦呦的头发,凑到她的耳边笑着说道:“我相信。” 笑意温柔。 孟呦呦眼里泛起一丝疑惑,但转瞬下一秒就读懂了他的那句话拓展开来应该就是——我相信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羞恼的情绪逐渐被羞涩所取代,脸颊爬上了粉红。 心脏浸在了蜜罐里,嘴上却心口不一地转移了话题:“那你呢?上学的时候追你的人多不多?” 若无其事的样子。 “军校里女生很少。” 这是霍青山给出的答案。 乍一听好像没毛病,但是好像哪里又有点不对劲,嗯,是哪里呢?……“你为什么不直面回答我的问题?” 孟呦呦问。 霍青山:“……” 霍青山还在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又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了。 “师哥~” 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第76章 事实而已 来人是一个头发有些短、眼睛大大的年轻女孩,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显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女孩的声音明显有些兴奋:“师哥,我就知道这个交流活动你会来。” 霍青山收回了视线,看向来人,微一点头,“嗯,过来一起学习。” “师哥,我上次出任务拿了三等功。”,女孩的脸上是有些邀功的表情。 霍青山欣慰地给予肯定:“很厉害,继续加油。” 女孩笑得开怀,视线转向旁边,眼中一亮,语气惊奇:“这位女同志长的可真漂亮,头发这么长应该不是当兵的?” 霍青山介绍道:“嗯,我们部队的翻译员孟呦呦,也很厉害,美貌与才华并存。” 说这话时眼角带笑。 孟呦呦:“……” 怎么总觉得这人是在笑话自己? 偷偷在桌子底下伸手隔着衬衫去掐他腰间的肉,却只掐到了紧实的肌肉。 大概率是不怎么会痛的。 孟呦呦有些扫兴地努了努嘴。 霍青山面上恍若无事,右手却悄悄抓住了在他腰间作乱的那只手,握住了放在桌下,却没有松开。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难逃南云省军区素有“第一女神枪手”桂冠的蒋青的“法眼”,她的视线快速在霍青山和孟呦呦的脸上来回扫视几轮,略一思索,表情是藏不住的惊喜。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意味深长地开口道:“真是没想到,我们军校的高岭之花跌下神坛后会是这副模样。这要是让当时学校里追过你的那些师姐、师妹们知道了,可不得惊掉大牙。” 孟呦呦当机立断地将男人的手甩开,表明立场道:“是他追的我哦,而且还没追到。” 神情傲娇。 蒋青有些意外,去看霍青山的反应。 然后就在他那个万年冰山脸的师哥脸上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她说的对,我还没追到。” 嗓音清润。 面对霍青山此刻如此陌生的面貌,蒋青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微微恍惚。 就在这时后面有人叫她,“蒋青,位置在这边。” 蒋青伸着脖子冲着那人回了一句,“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转过头来就对着霍青山叮嘱道:“师哥,我现在的远距离移动靶狙击步枪射击训练的命中率已经提高到了78%,这几天有机会切磋一下啊,我先过去了。” 霍青山点头应下:“好。” ……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蒋青前脚才刚走,霍青山就听到耳边飘来这样一句话。 不觉有些好笑。 霍青山再一次伸手去抓孟呦呦的手,“在室内呆了这么久,手怎么还是这么冰?”,然后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霍青山,你有78%吗?” 孟呦呦仰着头突然问,眼里有着好奇。 霍青山一下有些没太反应过来,转念一想她口中的78%就是刚刚蒋青临走前说的远距离移动靶狙击步枪射击训练的命中率。 思维还真是跳脱。 “应该没有”,他答。 孟呦呦有些惊讶,开口时没有顾忌:“啊,霍营长你这么菜的吗?” 话语间有淡淡的嫌弃。 “远距离移动靶射击难度系数很高,就算是世界最顶尖的狙击手也未必能达到75%。她射击天赋很高,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我是勤能补拙,跟天才比不了。” 男人语气闲适地说着这样一番话,手上专注地捂着孟呦呦没有放进口袋的另一只手。 孟呦呦微愣片刻,旋即又恢复到不正经的样子调侃道:“霍营长,你又在假谦虚啦?” 霍青山笑,“事实而已。” 第77章 谁能想到? 周时延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女孩在笑,笑靥如花、明眸皓齿,男人也在笑,唇角微弯、眼里满是柔情。 两个人的眼里似乎只容得下彼此。 旁人不经意间望去,这美好得不能再美好的画面,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只是这样的场景落到了周时延的眼中,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倘若这个漂亮灵动的女孩不是孟家的女儿,他也会衷心为他的兄弟遇到了心爱之人而感到开心,只是一切偏偏就是这么巧。 他又看了一眼霍青山,确认男人的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越是这样陌生的情绪越让他感到不安,隐隐之中察觉到事情似乎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像是“为时已晚”。 周时延和一同从首都过来的同事在礼堂门口职员的指引之下,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一直到开幕式正式开始之前,周时延都没有选择出现在霍青山面前。 他太了解这个兄弟了,以霍青山长期养成的无时无刻不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敏锐洞察力,当他走进这个房间的半分钟以内,他势必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只是从未和他有过任何的视线交流,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霍青山不想让他现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周时延坐在位置上突然笑出了声来。 惊到了一旁的同事,连忙问他:“笑什么呢?突然一下的。” 周时延忍俊不禁,含糊道:“没什么,突然想到了前不久在茶馆喝茶听过的评书里的一个段子,觉得有些好笑。” 同事有些好奇,“什么话本子?能让你笑成这样。” 周时延沉吟半晌,开口说道:“传说中有一个赫赫有名的玄清道观,世代传承着高深道术,观中的道士们皆以修道为要,严守戒律,在民间威望颇高。 玄清观主一脉,传到玄风道人。他天赋异禀,且一心向道。在山中闭关苦修多年,道术颇为精进。 一日玄风下山历练,于山林中遇一白衣女子,面容绝美。最终,旋风终是破了戒律,还俗而去。 数年后玄风的侄子玄英,下山历练之际,也与一妙龄女子私定终身。 结果那两个貌美女子都是吸人阳气的妖精,就是看中了玄清道士的道术而刻意为之。 至于玄风的儿子,为人清高孤傲,曾大放厥词“定不会步其二人后尘”,结果……你猜怎么着?” 周时延讲到这里,卖了个关子。 同事听得正起劲,听到最后却等到了一个疑问句,顿时有些不悦,但还是认真想了想,犹豫着开口:“他也遇到了一个漂亮女人,然后步了后尘?” 周时延笑:“我还没听到结局,不过应该差不多。” 同事一脸扫兴地表示:“没有结尾你还跟我讲。”,说完便把头扭了回去,重新回归到刚才和身旁几人的话题中。 周时延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耳边回荡着那日在办公室霍青山说的那句:“他孟家真就以为霍家的每个男人碰到他孟家的女人就都走不动道了?” 那时的霍青山说这话时眸中还掺着寒冰,全然不似现在这副光景。 令周时延尤为惊叹的地方就在于,这之间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却是天差地别。 谁能想到? 第78章 眼熟吗? 开幕式伊始,全场起立,《义勇军进行曲》激昂奏响,雄浑的旋律在礼堂内回荡。 国歌奏毕。南云省军区司令员稳步走上讲台,约摸五十多岁,两鬓处微微泛白的短发根根直立,却依旧身姿挺拔如苍松翠柏,那身军装被他穿出了独特的威严,目光锐利扫视全场,开始发表讲话。 开幕式流程稳步向下推进,进入到各单位代表上台发言环节。 周时延一行人来自首都军区,周时延作为代表首先上台。 如出一辙的身姿笔挺,气质庄严。 周时延站定在话筒前,在众人的瞩目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脆利落,英姿飒爽。 “尊敬的各位领导、战友们,我是来自首都军区的周时延。 当下我们正处在军事变革浪潮之中,首都军区始终走在探索的前列。我们这一次带来了一些先进的成果与理念,比如在电子对抗领域,我们研发的新型干扰设备能够有效阻断敌方的通信与雷达探测,在多次实战演练中都发挥了关键作用。 还有我们创新的步兵协同作战战术,通过强化班组间的配合,利用新型的轻型火力支援武器,在城市巷战等复杂环境下极大提升了作战效率。 ……” 清朗洪亮的男声响彻整个礼堂。 沈溪坐在位子上,注视着台上正在发表讲话的男人,放松状态下自然微微有些上挑的眼尾此刻也沉了下来,神色间又有几分不可忽视的凝重。 上半身略微向左侧倾斜,小声开口:“呦呦,台上的这个人,你眼熟吗?” 孟呦呦疑惑地侧过头来,“没见过”,转瞬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大意,补充道:“难道我应该见过他?” “没什么,我看着他好像有点眼熟,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可能是记岔了,你不认识也正常。” 孟呦呦悄悄松了口气,玩笑道:“他们当兵的都穿一样的衣服,气质又都很相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身正气”,你看着眼熟很正常。 我刚来六二四给大家上课的时候,就经常脸盲叫错名字,闹了很多笑话。” 沈溪微笑,“可能吧”。 下沉的眼角却并未舒展开来。 霍青山的目光投放在台上,注意力却集中在身旁两人的“窃窃私语”上,握着孟呦呦的那只手下意识攥紧了几分。 孟呦呦察觉到变化,凑过去小声抱怨道:“霍营长,你弄痛我了。” 女孩说这话时,表情娇俏,眉眼弯弯,五官鲜活。 是句并不生气的抱怨。 霍青山反应过来,立刻缓了缓手上的力道,低声道歉:“嗯,我下次注意。” “想得美,还有下次?” 台上周时延的发言临近尾声:“我们希望在这次交流中与大家分享这些经验,相互借鉴、相互学习,共同为我国的国防事业添砖加瓦!” …… 台上的人换了几轮,上去了又下来,然后是新的一个人站了上去。 轮到霍青山上台发言了。 “尊敬的各位领导、战友们,我是来自番州市分军区六二四边防部队的霍青山。” 孟呦呦坐在底下,双手捧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正在讲话的男人,眼里闪着星星。 沈溪有些受不了她的“痴汉相”,没忍住开口贬损道:“至于吗?这第一句每个人说的不都是一样的台词吗?之前也没见你这么认真听啊。” 孟呦呦不耐地觑了他一眼。 沈溪接收到危险的信号乖乖闭麦了。 「真是想不明白啊! 之前一直在人家面前都端成什么样了?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现在变脸简直比变天还快!」 “番州市地处我国西南边陲,是一座极为重要的边陲重镇与,与多个国家接壤,边境线绵延漫长。 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我国对外交流与国防安全的关键前沿,战略位置极其重要,扼守着祖国的西南门户。 这里的地理地形复杂多样,西北部群山连绵,峰峦叠嶂。南部有茂密的丛林、河流交错纵横,这样复杂的地形为我们的边防工作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但与此同时我们的战士也练就了独特的作战技能,尤为擅长山地丛林间的隐蔽作战,快速穿插与迂回突袭,无论是陡峭悬崖上的攀爬,还是在茂密树林中的潜伏追踪都能精准高效的完成任务。我们的战士掌握了熟练的丛林作战技巧与水上行动技能……” 孟呦呦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最喜欢看霍青山站在台上讲话的样子,其实也不一定要站在台上、训练场也可以,甚至可以是任何地方。 那种浑然天成的自信,谁与争锋的无畏、睥睨万物的傲气无一不令她心惊。 雄姿英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更令她心折。 …… 冗长的开幕式结束后,直接就过渡到了吃晚餐的环节。 第一顿饭——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接风宴,用餐地点就近选在了省会人民政府的食堂,但菜色算得上丰富。 粉蒸肉、青辣子炒剁肉、牛肝菌焖饭、老奶洋芋、豆花米线、红烧肉、排骨炖萝卜、宫保鸡丁、清炒时蔬、蔬菜豆腐汤、冬瓜肉丸汤。 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开了一整个下午的会议,孟呦呦原本无精打采的神经此刻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菜上齐了之后,食堂的工作人员给每桌端上了一个棕褐色的陶罐,罐口以红布封口。 当陶罐封口被轻轻揭开后,一股甜香在偌大的食堂悠悠飘散开来,先是玫瑰的馥郁芬芳,后是米酒的醇厚甘香,绵柔而悠长,引得在场的众人不禁纷纷深吸一口气。 这时,主办方的领导代表满脸笑意地站起身来,抬手示意众人,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同仁,这陶罐里是我们西明市本地特有的玫瑰米酒。今日特地拿来与大家共享,这米酒度数不高,但味道却是一绝,诸位今日舟车劳顿远道而来大可放心地尝一尝,感受下我们西明的独特风味。” 言罢,食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桌上的众人陆陆续续倒酒、饮酒、都对其赞不绝口。 酒香醇厚,味道勾人,孟呦呦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伸手去探放在桌子中央的陶罐。 第79章 前男友? 指尖才刚一触到罐口,陶罐就被人拎走了。 孟呦呦抬眸去看抢她酒罐的“罪魁祸首”,眼神故作愤懑。 霍青山却无动于衷,将陶罐拿起来之后径直放在了桌上更远的地方,总而言之就是确保孟呦呦够不到。 霍青山坐下来后,安抚性地捏了捏孟呦呦的右手,低声开口:“这样的场合,以你的酒量就别喝了,餐厅里这么多人,我怕你明天醒来之后会后悔。” 孟呦呦怒目圆瞪:“我喝酒从来不甩酒疯的好不好,而且你没听首长刚刚说了这个玫瑰米酒度数很低。” 霍青山短暂回忆了几秒,口吻认真:“我发现你好像喝醉后的后半程确实能清醒过来,而且对这部分记忆也不断片,但是前半程……就不好说了。” “你说你在你们学校是校花”这句话冷不防从脑海深处跳了出来,刺得孟呦呦一个激灵。 孟呦呦识相地选择了放弃。 额……暂时放弃。 趁着霍青山走去主桌敬酒寒暄的间隙,孟呦呦还是没抵过扑鼻的玫瑰酒香的诱惑,罪恶的小手再次伸向了陶罐。 拿过来的时候,酒罐很轻,拿在手里晃了晃,发现没剩多少了。 她快速瞅了一眼不远处背对着她站立的男人背影,手上动作不自觉加快,将米酒倒入杯中,原本只是想稍微尝尝鲜,酒液从灌口倾泻而出,香气四溢,孟呦呦手一哆嗦竟倒了满满一杯。 她有些心虚地够着身子将陶罐放回了原位。 一边留意着霍青山那边的进展,一边将脑袋凑近了杯口。 浅浅嘬了一口。 瞬间,一股独特又浓郁的玫瑰芳香在口腔散开,混合着米酒的清甜和醇厚。 好喝到下意识眯起了眼睛,长睫止不住地轻轻颤动。 眼睛还是一直瞟向主桌的方向,警惕得不行,嘴巴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腮帮子微微鼓动,又瘪掉,循环往复,所幸在男人结束寒暄后转过身来之前完美解决掉了最后一口米酒。 孟呦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杯子移到左侧,伪造成那是别人喝过的杯子的假象。 孟呦呦咧开嘴角,朝着回来的霍青山展露一个绚烂的笑容,“回来了?” 霍青山微眯了下眼,“趁我不在偷喝酒了?” 孟呦呦惊诧不已,嘴巴张成了o字型,应激地反驳道:“怎么可能!” 她刚刚喝酒的时候明明眼睛一直盯着男人的后脑勺,他整个过程中都没有转过头来,甚至连侧身都没有,根本不可能看见她的“作案过程”,除非他的脑袋背后真的长了眼睛。 越想底气越足,孟呦呦反客为主地为自己正名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白白冤枉了我。” 气势颇丰。 谁知……霍青山却突然凑近,轻吸了一下鼻子,悠然开口:“还喝了不少呢,起码一杯?” 孟呦呦错愕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伸手将人往后推了几寸的距离。 孟呦呦慌张地张望了一下四周,发现附近的人要么沉浸在喝酒聊天的氛围中,要么专注于吃饭,没有人注意到她俩的互动,稍稍松了口气。 但还是出言责怪道:“你干嘛呢?这里这么多人呢!” “我这么上不得台面?” 他浅笑着问。 孟呦呦犟嘴道:“你知道就好。” 隐约察觉到远远的有一道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孟呦呦转眸望去,对上了一双带着肃意的眸子——是下午那个代表首都军区上台发言的男人。 周时延看见孟呦呦看了过来,反应淡淡,自然地又将视线挪向了其它地方,既不仓促也不刻意。 孟呦呦有些疑惑,难道真是“孟呦呦”的旧识? 童年玩伴?初中同学?爱慕者?…… 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可能性在孟呦呦的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但又都觉得不是很像。 总不会是……前男友吧? 毕竟刚刚那个眼神,像是有点过往的样子。 害,暂时想不明白,她也就懒得再多想。 孟呦呦将抵在霍青山胸膛上的手缩了回来,警告道:“我们现在只是同事关系,请霍营长自重,不要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小心我告你一个流氓罪。” 霍青山舀了碗蔬菜豆腐汤放在孟呦呦面前,还冒着热气,温声说道:“再喝点汤。” 孟呦呦果断拒绝:“我肚子饱了喝不下” 她说的是实话,刚刚那一大杯米酒下肚,挺占份量的。 “稍微喝点儿缓解一下酒精刺激,要不然你到时候胃又要难受了。” 孟呦呦信誓旦旦地反驳道:“什么嘛?我喝酒从来不吐的。”,话音刚落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语气渐虚:“难道……我上次还吐了吗?” 霍青山微一挑眉,嘴角带笑地看着她,没说话。 孟呦呦:“……” 这下终于老实了,低眉顺眼地乖乖喝起了汤来。 …… 华灯初上,窗外夜色渐浓,桌上丰盛满溢的热气腾腾也逐渐化为残羹冷炙,这顿算不上多正式的接风宴也逐渐走向尾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孟呦呦感觉头有些晕,但是她不敢说出口,怕被某人嘲笑“不自量力”。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霍青山走到门口与军区首长进行道别前必备的闲聊环节。 首长称赞他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履历惊人,前途不可限量。 霍青山客套的表示抵不过首长当年的风姿。 首长听了之后,笑得合不拢嘴。 孟呦呦瞧着这样的画面莫名觉得有些好笑,突然深刻意识到——生性冷傲的人难得拍起马屁来就是比她这种一贯热情的人效果好嘛~ 你越清高,罕见说出的几句赞美话可信度就越高,自然也就越容易受用。 霍青山离开前特意叮嘱了,让她等他回来跟他一起返回宾馆。 但孟呦呦感觉这样的对话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脑袋却是越来越沉了,也就没等霍青山那边结束,独自从侧门走出了食堂。 主办方安排的宾馆距离人民政府大楼很近,穿过一条马路,沿着街道往前走五分钟,再转个弯就到了。 第80章 原谅了……? 霍青山手里攥着瓶瓶罐罐,敲了敲孟呦呦所在的房间门。 开门的是楚瑶,见着来人,楚瑶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口吻轻淡地称呼了一声:“霍营长。” 顿了下又问:“是有什么事吗?” 她看透了是一回事,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样子总归是要装装的。 毕竟不是所有的领导都希望自己的私事被部下的人洞悉的一清二楚。 霍青山倒是直接了断地表明来意:“孟呦呦晚上喝了点酒,这是解酒药,她到时候要是不舒服,麻烦你给她吃这个。” 没有拖泥带水,没有婉转曲折,但也没有表明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来送的这个药。 楚瑶干脆地应了下来,“好的,霍营长。” 将药接了过来。 霍青山突然又开口说道:“你们房里的开水瓶里应该没有热水吧,我现在去接一点。” 楚瑶的眼里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讶异,她惊讶于这个看起来冷硬如山的男人,竟是如此的心细如发。 甚至都考虑到了等孟呦呦不太舒服地醒来之后,能够尽量节约去热水房打水的时间,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喝到解酒汤。 楚瑶转身回房间去拿开水瓶,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临时改变了想法,她微笑着说道:“一直待在房间里也有点闷,我正好想出去转转,顺便也能熟悉一下这个宾馆的布局,要不还是我去接热水吧。” 她看出来了霍青山试图掩藏起来的担忧——他想进去看看她,何不主动递个台阶以“成人之美”? 毕竟事已至此,这样身份的人能借机向他献好总归是不会吃亏的。 霍青山微愣了一瞬,旋即也果断地点了下头,“好。” 楚瑶提着开水壶走出房间后就大步离开了,一次也没有回头。 她要做的就只是去热水房将手上的开水瓶接满水,就是这样。 至于剩下的则与她无关。 转过走廊的一个拐角,楚瑶的脚步适当减慢了些,开始回想起刚刚霍青山的那个眼神——被她精准读出了“担忧”二字的眼神。 不禁有些自喜。 是一种和强者过招但一直处于下风,终于有一天发现了对方露出的马脚的那种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重生以来,楚瑶对于霍青山是观察着的、剖析着的、蓄谋着的、绞尽脑汁却无功而返。 她清楚的知道这不单单是因为孟呦呦这个“程咬金”的存在,更多的是因为她从未从这个男人的眼睛里读出任何他内心深处的情绪。 一次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唯独刚刚,她轻而易举地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担忧。 楚瑶是真的觉得好笑,关心则乱也就莫过如此吧。 她就说怎么可能有人没有软肋? 怎么可能有人无坚不摧? 怎么可能有人的心真的像铁一样硬? 是吧!怎么可能? 一种诡异的心理平衡感填充了楚瑶此刻无比空虚的内心。 这一刻,她奇迹般地释怀了自己的长久以来耿耿于怀的“愚蠢”。 她终于原谅了自己的愚蠢。 …… 霍青山左右看了一眼,走廊上空荡荡的,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人。 犹豫再三,还是走进了房间,将门轻轻带上。 房间不算大,却布置的精致有序,并排放置着两张床。 床身是深褐色的木质框架,边角打磨的圆润光滑,床单和被套都是干净纯粹的白色。 孟呦呦躺在靠窗的那张床上,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暖黄的灯光向四周温柔地晕染开来。 女孩的面容一半被柔和的光线轻柔的包裹,另一半隐藏在黑暗中。 此刻正紧闭着双眼,脸颊带着一抹醉人的酡红,长睫于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发丝略显凌乱的散落在枕畔,呼吸均匀而轻缓。 霍青山放轻脚步,慢慢走近床边。 台灯的光亮被他的身躯阻挡,女孩熟睡的脸庞完整地融进了黑暗之中。 面容安然,不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突然,女孩突然不太安分地动了一下,原本盖好的被子也随之掀开了一角。 霍青山轻轻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将被子往上拉,仔细的为她拢好被角。 过程中,男人视线一转,窥见了女孩左小臂因为刚才的动作宽松的棉麻质地长袖上衣向上牵动了些许,露出了小半个小臂。 就是这样不经意间的一扫,霍青山猝不及防地看见了那道疤痕。 他早有预料,但真正看见的那一刻,心脏还是猛的被外力强制压缩了一下。 他伸出手动作极为轻柔的将女孩左手的袖子又往上拉了一些。 一道将近七八厘米的伤口完整地出现在了霍青山的眼前。 刺激着他的眼膜,连带着大脑也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无法思考。 清冷的淡银色月光从窗户斜斜的撒了进来,将女孩原本白皙莹润的小臂皮肤衬得更加透净,同时也将那道边缘不规则且微微凸起的疤痕照得更加明显。 它的颜色相较于周围的皮肤要深上好几分,宛如一条蜿蜒匍匐的蜈蚣,静静的趴在原本白玉无瑕的手臂上。 刺眼。刺心。 霍青山像是魔怔了一般,低头去吻“那条蜈蚣”,细细密密,男人的唇瓣落在蜈蚣的每一条脚上,带着虔诚。 敲门声响起。 霍青山直起身子,指尖捏起棉麻的袖口往下拉着,这个过程中的每一秒似乎都极其的漫长,手指止不住地颤抖,像是没有力气捏起一个棉麻的袖子。 霍青山几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了来。 是楚瑶接完热水回来了。 楚瑶看见男人开门时的反应,内心暗叫不好——回来的不是时候,可是天知道她已经刻意拖延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才回来的。 但还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霍营长,热水接好了。” 霍青山微微点头,“嗯,那我就先走了,麻烦你今晚留心照顾一下她。” 楚瑶笑着应下:“当然了,我们是一个队里的同事,举手之劳。” 男人没再作过多停留,得到了楚瑶的应允后就抬腿阔步离开了。 楚瑶没忍住向后多看了一眼,当然她只能看到男人高大的背影。 神情越发不解,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刚才有一刹那她从那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泪光? 楚瑶摇了摇头,坚定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怎么可能呢?她想。 霍青山离开了三楼的楼层,顺着楼梯走向了自己所住的楼层,刚从走廊拐角迈出一步,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男人等在那里。 他知道他在等他。 第81章 舍得下血本 待霍青山走近后,那人开门见山:“去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霍青山言简意赅地回了句:“去我那。” 语调和表情都没有什么起伏。 两人相继走进房间的这一幕,恰好被从房间里出来的沈溪撞见了。 灵光一闪,他终于想起来是在哪见过这个人——周家的小公子。 他注视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许久,心中不断思忖着霍青山与首都霍家之间可能的联系。 房间内黑漆漆的一片,窗帘严严实实的拉着,没有一丝缝隙。 但这样的黑暗环境似乎对于霍青山而言没存在什么影响,男人的手指精准果断地按向了墙壁上的开关,“啪”的一声,灯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霍青山住的是一间单人的房间,房间面积也不算大,约二十来平米。 地面铺着带有简单花纹的暗红色地毯,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宽大的床,床架是木质的。 床头靠着一面米黄色的墙,墙上挂着一幅普通的风景油画。 刚一进来,房间里淡淡的来苏水的味道充斥了鼻腔,略微有些刺鼻,但也算不上难闻。 周时延阔步走到窗口,将窗帘拉开后,推开了半扇窗透气。 转过身就看见霍青山随意地坐在床边,揉着眉心,情绪看起来并不高涨。 周时延有些纳闷,率先开口道:“霍营长刚刚在食堂的时候不还挺春风满面的吗?现在又是怎么了?” 霍青山身子向床头靠了靠,抬眸看向了周时延,眼神幽深,口吻平淡:“信我收到了。” 周时延唇角一勾,笑意带着几分讥讽:“我当然知道霍营长已经收到了信。” 语调微冷。 “时延”,他叫他的名字,语气恳切又带着些无奈。 周时延刹那间陷入了恍惚,他没再说话。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年龄相仿,霍青山只比他大了几个月,但是在他心里一直将霍青山视为自己的亲哥哥。 林姨刚去世的那几年里,霍青山将自己封闭起来,不爱说话,但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去做,按部就班,甚至做的更好。 却只在他面前鲜少展露过几次失去母亲的少年人脆弱的一面。 他以为自己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这个哥哥的人,但是今天他发现他错了,他开始不再懂他。 周时延无法理解这样一个看着他长大同时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人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既然知道孟呦呦和孟袅袅的关系,他还知道孟呦呦和孟伟光的关系,他不是最厌恶孟家的人吗?怎么会这样做? 怎么会呢? 周时延想不通……一定是侥幸心理,他想。 一定是这样。 周时延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人,沉声开口:“孟婉栀上半年给霍庭东生了一个儿子,下半年她爹孟赫华直接高升一级。 霍二叔可是只有霍庭东这一个儿子。 孟袅袅嫁给你爹之后倒是没怎么作妖,霍叔倒也算是守住了自己的气节。 你以为局面就这样僵持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了吗? 那你可真是低估了他孟伟光的野心。 我这趟过来西明市之前,得到了一个准确消息,霍予安现在在跟一个大学老师谈恋爱,你猜猜这个女老师是什么底细?” 周时延刻意停顿了一会儿,紧盯着霍青山脸上的表情,试图从中窥到一丝异样,但很可惜他没有成功。 气愤之下,他下意识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外语系的,曾经是孟伟光太太的学生。 霍青山,你真的以为这些都只是巧合吗?” 他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也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跟霍青山讲话,他就是要不留余地地击碎他的侥幸心理和幻想。 霍青山闭上了眼睛,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周时延乘胜追击道:“说来这孟伟光对你这一脉的霍家人倒是舍得下血本,霍二叔和霍三叔家只派出了自己的侄孙女和学生而已,将亲生女儿嫁给了你爹之后,现在又要把他亲孙女安给你。 这要是搁在古代,越王勾践见到他孟伟光也只怕是要暗叹自愧不如了。” 他持续刺激:“那你说孟呦呦以后看见了孟袅袅是要叫姑姑还是……” “周时延”,霍青山终于出声喝止道,像是忍无可忍。 周时延对上了一双极为幽黑的眸子,像是草原上护崽的雄狮,犀利而危险,充满敌意。 周时延见状,自嘲一笑,像是在笑他的哥哥为了一个女人和他站在了对立面,用着那种看待敌人的眼神看待自己。 而他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谁呢? 猛烈的心寒肆意袭来,周时延失望地转身想要离开。 霍青山立刻站起了身来,唤他:“时延。” 话里是重重的无奈和……无力。 周时延的脚步骤然顿住,既没有转身,也没有再往前走。 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沉重的叹息声。 终究还是转过了身去。 …… 翌日清晨,孟呦呦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垂眸间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 拿起来一看,都是些解酒的药片和冲剂。 再一抬眸,看向对面那张床,被子叠的工工整整,标准的豆腐块形状,床单更是没有一丝褶皱。 心间的暖意一半被惊讶所取代,抬手看了眼表上的时间,还来得及。 孟呦呦破天荒地开始认认真真叠起了“豆腐块”,回忆着脑海中所剩无几的军训时教官的指导话术,动作有些笨拙,拆了叠,叠了拆,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总算是勉强满意了。 下了楼,刚一步入大厅,就看见了笔直站着等在那的男人,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和一个黑色的保温杯。 孟呦呦小跑着过去,但脚步惦得很轻,她拍了拍男人的左肩,脑袋却凑到他右侧。 霍青山配合地扭头向左后方看了看,做出一副苦恼费解的模样,嘴上还念叨着:“人呢?” 见状,孟呦呦恼羞成怒地锤了一下他的后背,嘟囔着:“切,没意思。” 霍青山转过身来,笑着:“这边的食堂提供的早餐我吃了一下,好像比较一般,去集市给你买了当地特色的早餐和鲜花豆浆,尝尝。” 第82章 这都哪跟哪啊? 孟呦呦只伸手接过了油纸包,点评道:“你怎么天天随身都带着一个保温杯啊?像个老干部。” “这个天要是不用保温杯装着,等你起床不得凉透了。” 他伸手探了探孟呦呦的手背,还好挺暖的。 孟呦呦反驳道:“那为什么这个饼还是热的呢?” 霍青山笑了笑,没说为什么,径自换了个话题:“昨天晚上有不舒服吗?” 孟呦呦大手一挥豪迈表示:“我说了那点米酒根本奈何不了我。” 时间还算宽裕,孟呦呦坐在大厅沙发上用完了早餐。 两人并肩走出了宾馆大门,冬日寒风迎面扑来,孟呦呦哆嗦着缩了缩脖子。 后退两步,蜷缩起身子躲在了男人宽阔的身体背后,小声命令道:“你走前面。” 霍青山忍俊不禁:“拿我当盾牌呢?” 孟呦呦说话的时候牙齿都有些忍不住打颤:“今天怎么这么冷啊?” 霍青山解释道:“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都会突然降温,会稍微冷上一阵子,但时间也不长。” 他偏头看向身后的孟呦呦,“你这样也不是办法,等我们待会穿过了马路,四面八方都会有风吹过来。” “那怎么办?” 低闷的声音裹在寒风里飘进了霍青山的耳朵。 他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我把你罩进衣服里,这样哪一面都不会吹到风了。” 眼里竟难得带了些顽皮味道。 孟呦呦表情嫌弃得不行,吐槽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像爸爸带女儿的模式吗?” 霍青山结舌:“……” 突然,一股温热环住了男人的胳膊。 孟呦呦双手环着霍青山的胳膊,仰头对着他说:“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快跑吧。” 笑意盈盈,眉梢眼角的明媚仿佛一度可以融化寒冬的凛冽。 霍青山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真的带着孟呦呦跑了起来。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依偎着奔跑在冬日清晨的街头。 光秃树枝上凋零的枯叶飘落在了她们刚刚踏过的地面上,侥幸躲掉了即刻被踩碎的命运。 寒风打在脸上的力道更重了,没过多久四只耳朵全都冻得通红。 两个神经病。 …… 霍青山和孟呦呦进入民政府大楼之后就分道扬镳了,他们今天的学习任务不在同一间会议室。 孟呦呦从后门溜进去,站在后方扫视整个房间,发现沈溪旁边空了个位置,大概率是特意给她留的。 缓步走了过去,随口挑了个话题以示招呼:“你怎么也喜欢挑靠窗的位置坐?” 沈溪有些心不在焉地答了句:“光线好。” 这才缓缓将视线从窗外收回。 他看了眼孟呦呦,深深的。 像是有话要说,良久后却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开口。 孟呦呦直觉有些奇怪,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闻言,沈溪又看了过来,眼神还是一言难尽加欲言又止的意味。 孟呦呦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小声说道:“我跟你说啊,你千万不要上演那种竹马暗恋青梅,爱而不得想要表白却又开不了口的烂俗戏码啊!我对你没意思,你最好适可而止,要不然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语气调皮,但神情确有几分认真。 沈溪瞠目:“……” 这都哪跟哪啊? 第83章 绝对纯粹 沈溪扫了眼四周,伸长脖子凑了过去,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霍青山的背景?” 孟呦呦的眼里泛起疑惑,懵懵地开口:“什么什么背景?” 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 沈溪的神色悄然凝重了几分,犹豫了几秒后再次开口问道:“你这次过调来番州市这边任职,你……家里人……有跟你叮嘱过什么事吗?” 孟呦呦瞧见沈溪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顿觉不妙,直觉指向上一代人的过往经历,但除此以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她对过去一无所知。 权衡之后,孟呦呦轻声开口诈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好了,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你这种试探的问法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做出了一副有些不开心的表情。 效果十分显着。 沈溪闻言微叹了口气后,先是表明了立场:“那我就说了,不过先说好,等下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许生气。” 孟呦呦满口答应下来:“好”。 沈溪准备开口说话前,又……叹了口气。 孟呦呦:“……” “今年上半年你堂姐不是生了个儿子,然后你堂伯上个月就升官了。后来被你堂姐夫家的霍老爷子知道了这件事,一顿大发雷霆,据传说老爷子在家族会议上发了话——要把霍庭东逐出霍家族谱,不认他这个败坏门庭的孙子。” 孟呦呦从这段话中稍微理出了些门道,她问:“你的意识是说霍青山和我堂姐夫家的霍老爷子有关系?” “关系可大了呢,霍青山是霍家的长子长孙。” 孟呦呦点了点头。 沈溪对于她这般平淡的反应诧异不已,提醒道:“所以说你和霍青山现在算是表兄妹的关系。” 孟呦呦满不在意的回复道:“那有什么?我俩又没有血缘关系,法律又没规定侄女不能和继姑父的儿子在一起。” 沈溪再次大吃一惊:“你的关注点怎么总是跑偏?” 额……孟呦呦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自己现在是一个困在信息茧房里的“睁眼瞎”,连忙改口问道:“那我应该关注什么才对?” 语气有些发虚。 “首先,有了你堂姐和她爹搞得那一出好事,霍家人现在对孟家人意见很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况且,你姑姑嫁过去之后也一直不怎么受霍家人待见。 据传闻……” 沈溪停顿了一下,强调道:“这个我也是听说的,不保真。” 孟呦呦听着费劲,催促道:“我知道,你快点讲。” “传闻说孟姨嫁过去之后,霍振邦的儿子……也就是霍青山自此以后就再也没回过霍家了,和他爹的关系闹的很僵,外界都说是因为他不接受孟姨的存在。 不过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毕竟孟姨是你的姑姑,从小都特别疼你。” 皮球又猝不及防地踢了回来,孟呦呦嘴角抽了抽,脑子里迅速思考着应对的说辞。 好在没多久,沈溪又把自己的话接了回来,“不过也是,你不知道也正常,孟姨的性子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大概率也不会把自己受的委屈朝着娘家诉苦。” 孟呦呦悄悄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为什么霍家人都不待见孟……额……我姑姑啊?” “这个我也是听家里的长辈偶然间提过一次,涉及到很多年前的事了。 大概在三十年前,霍家家大业大但自始至终刚正不阿,从不拉帮结派,那时局势复杂、各方派系斗争之下,霍家遭受陷害,整个家族都被针对,霍家势力开始走向下坡路。 原本孟伟光是霍老爷子部下的人,算是有知遇之恩吧,但当时孟伟光却在霍家落难之际选择了立刻割席、划清界限。 不仅如此,还强行拆散了自己的女儿和霍家大儿子,也就是孟姨和霍振邦。” 孟呦呦有些震惊,忍不住插了一句:“那这么说,我姑姑和霍振邦曾经还是初恋呢?” 沈溪点了下头,“嗯”,又继续往下讲,“那时候霍家毕竟还是根基深厚,在受累之后也并未彻底倒台,只是陆续将家族里年轻的后辈调离首都,纷纷养精蓄锐。 霍振邦作为长子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最艰远的番州市边境部队,任职期间结识了霍青山的母亲林彩云,婚后生下了霍青山。 后来霍家的后辈们无一不在工作中崭露头角,自此霍家的势力渐渐再次繁衍起来,返回首都的计划被提上了日程。 也就是在霍家筹谋着陆续回来的这个阶段,霍青山的母亲好像是因为身体原因去世了,霍振邦在丧偶的第七年娶了孟姨。” 孟呦呦听完之后总结道:“你是想跟我说我姑姑,或者更准确来讲是我爷爷曾经在霍家处于危难的关头有过背信弃义的小人行为,再加上我堂姐她们家现如今利用霍家的势力为自己办事,所以霍家人不会接受我?” 沈溪其实很想纠正孟呦呦口中的“堂姐她们家”这个说法,毕竟据他所知孟婉栀嫁给霍庭东这件事是她爷爷孟伟光全程策划的。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只是简单答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孟呦呦想了想,又问:“你一开始问了我一个含含糊糊的问题,其实你是想问我,我来六二四工作这件事有没有掺杂着我爷爷的企图?对不对?” 孟呦呦说这话时,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沈溪看见了,突然有些不敢直视。 他迟疑了几秒后,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对。” 孟呦呦笑了。 沈溪抬眸去看她,直愣愣地发问道:“所以答案是什么?” 孟呦呦嘴角的笑意加深,笑得坦然:“我能保证的就只有我喜欢他这件事是绝对纯粹的。” “那他呢?”,沈溪问。 唇边的弧度有一瞬的僵滞,孟呦呦想起了他之前的徘徊和游移。 他是知道的吧? 他那时应该就是知道了她是孟伟光的孙女,所以才…… 那现在呢? 孟呦呦的视线转向桌角处的黑色保温杯,想起两人在楼梯口分别时男人最后叮嘱的那句“杯子洗干净了,里面接了热水,打开后记得先晾一会儿再喝,别烫着了。” 莫名的一股冲动驱使她将杯子挪到正中间,拧开了杯盖,丝丝缕缕的白色水雾迫不及待地升腾而出,模糊了孟呦呦的视线。